《农门皇后靠种田暴富了》 第二章 克夫 “都不许胡说,不许胡说!”王氏见情形不对,捞起扫把去打郑氏和施静宜,“你这个疯婆娘,就会在外头胡言乱语,还不快滚回家去!” “娘,小心!”施静宜连忙抓住郑氏的胳膊向一旁躲去。 王氏扑了个空,一头撞向院里的老槐树,直撞得眼前发黑,等她好不容易站稳脚步,忽被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拽住了胳膊。 那男人手劲很大,捏着王氏胳膊险些断了。 “你就是王老婆子?” 王氏见他穿一身簇新的绸缎衣裳,打扮得贵气非常,定是赵家的人无疑,也顾不上喊疼了,连忙道:“对,老爷是来接我家静姐儿的吧?人就在这,现在就能走!” “接你奶奶个腿!”赵虎一抬腿,将王氏踢了个仰倒。 他刚才可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这施家孙女是天生孤寡的命,娶了她可是要倒大霉的! 怪不得他表哥从昨日就病痛不止,大夫也查不出病因,原来都是这死老婆子干的好事! 王氏察觉到事情不对,连从地上爬起来,抱住了赵虎的腿,“大老爷你可别听人胡说,我家静姐儿的命好得很,好得很呐!” “我的命要是真好,怎么会投生到施家,当牛做马十几年还落不到一点好?”施静宜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问王氏:“祖母,你说这样的话,不会觉得亏心吗?” “死丫头你闭嘴!”王氏高声呵斥了施静宜,转头拽着赵虎的裤腿解释:“她这是不想出嫁,瞎编的胡话,您可不能信!” 施静宜擦了擦眼泪,哭得梨花带雨,“这位老爷,您刚才也听到了,没有哪个女儿家敢这样编排自己。我这一辈子苦就苦了,可不敢再连累别人,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啊!” “家破人亡”四个字触动了赵虎,他是赵天宝的侄子,穷苦了好多年,终于靠着亲戚过了几年富贵日子,要是因为一个女的打回原形,也太亏了! 他得赶快回去把这家事和表哥说了,这施家闺女,不能娶! 赵虎又是一脚踢翻了王氏,“你个心肠歹毒的老虔婆,竟想害我表哥一家,且等我回去将此事告诉表哥,让他来找你算账!” 王氏被踢得口中猩甜,听了赵虎的话更是吓得手脚冰凉。 她是造了什么孽,没落到钱,还得罪了大老爷。 都怪那个寻死觅活的小贱人,今日非打死她不可! 王氏捂着胸口从地上爬了起来,张牙舞爪地往施静宜身上扑,“你个死丫头,我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施静宜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在人扑过来的那一瞬间,竟然直接一脚将人踢倒了! 王氏被摔昏了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施静宜踢倒了。 平日里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死丫头竟然打了她!? “反天了!真是反天了!今天不打得你叫祖宗,我就白活这大半辈子了!” 王氏一把扯掉头巾,将袖子捋到手肘,捞起扫把冲向了施静宜。 农村妇人干得活多,力气也大,她这架势估计一下能把人打得下不来床。 众人看得是心惊胆战,谁料施静宜一抬手就接住了扫把,王氏龇牙咧嘴地使劲,硬是没抢走! “祖母您都多大岁数了,总是打打杀杀的,是不是不太好?” 施静宜眉梢一挑,轻而易举地从王氏手中抢走了扫把。 她前世可被她爸丢进军营进行过魔鬼训练,对付这么个村妇,压根不费力气! 王氏害怕了,瞧着施静宜手里的扫把,心里直打鼓。 不应该啊,这丫头身子骨弱,压根没什么力气,可现在竟然比她还厉害? 不正常,这不正常! 王氏心里直犯嘀咕,又想到她刚跳河被救,莫非她在河里惹了什么脏东西,被脏东西附体了? 施静宜可不管王氏如何想,她只想好好收拾一顿王氏,让她知道她施静宜是不好惹的! “我的好祖母,您不是威风得很吗?现在怎么不威风了?” 施静宜一扫把打在王氏腿上,打得人扑腾着叫了起来:“杀人了,这天煞孤星要杀她奶奶了!” “你还有脸喊?”施静宜冷冷一笑,甩手将扫把砸到了王氏脸上,王氏捂着脸又是一阵哭喊。 村里人虽看王氏不顺眼,但还是更注重孝道,孙女打奶奶伯母,实在有违纲常,于是开始对着施静宜指指点点。 其中栓子老婆最是激动,她早看上施静宜模样好,手脚勤快,已经找好媒人,准备把她说给自己儿子呢! 结果遇到了这样的事,还好没开这个口哦! “要我看这些年也是苦了王老婆子,养个豺狼一样的孙女,真是家门不幸!” 村里的陈寡妇也连忙附和:“对啊,这孩子天煞孤星,留在家里指不定要惹出什么祸事,要是我,早就扔了!” 施静宜冷眼看着这群人,前世她一直活在父母的羽翼下,从未受过苦难,如今才教她明白什么叫人心险恶! “娘,把这些人都赶出去!” 郑氏早忍不下去了,但她软弱惯了,听到施静宜的话,她才有勇气把人往院子外头赶。 “你们在闹什么?” 施老爷子看到那么多人围在自己门前,头都大了。 不就是嫁个孙女,都没见过? “施老爷子,您可是家门有幸啊!” 有村民不怀好意地看了眼施老爷子,三三两两地散了。 施贵平直觉脑门青筋直跳,一进门果然看到施静宜好端端地站在门口,院里躺着个赵氏撒泼打滚。 屋里的王氏听见声音,抹着眼泪冲了出来,“老爷子,你可回来了,老三家的要造反了!” 施贵平满脸疑惑,他不就去镇上一趟,怎么家里闹翻了天? 尤其是静丫头,她不是该被送到赵家了吗? 难不成婚事黄了? 王氏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哭哭啼啼地把施静宜跳河,以及婚事如何黄了,还有自己挨打的事情说了。 施贵平气得牙根直痒,果然,他的青砖大瓦房没了! 他如何不知赵家是狼巢虎穴,可与那五十两银子比起来,一个丫头的命算什么? 有了那五十两银子,他就可以在盖几间青砖大瓦房,在陈家村扬眉吐气了! “老婆子,你现在赶紧去镇上,把事情解释清楚,什么天煞孤星,咱家人就没算过命!” 施静宜看着这群冷血的人,心口疼得厉害。 应该是原主在难过吧,至亲的人却想着把她往虎口里送,谁能不难过? 施静宜捂住心口,默默道:“既然占了你的身体,那我就帮你把该做的事情做了。” 第三章 无脑妈宝男 “祖父可想知道我在落水后遇到了什么事?”施静宜冷眼看着面前的老人,你们不是爱财吗?那就给你们财! 施贵平死死地盯着她,“什么事?” “我落水后一脚踏入了阎王殿,阎王却又将我送了回来,他说我命不该绝,经此一难往后必将大富大贵,福祚绵长。” 准备出门借马车的王氏脚步一顿,连忙回头:“你说的是真的?” 施静宜唇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千真万确。” “不可能!”在旁观望的赵雪儿怨毒地看着施静宜,这丫头就是天煞孤星的命,就该受苦受难,怎么可能大富大贵,要大富大贵也该是她家纯儿! “爹,娘,她肯定是怕你们找她算账,故意扯谎骗你们的!” 郑氏也下意识地拉了施静宜一下,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事后追究起来,她怕静姐儿会被打死。 施静宜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祖父祖母若是不信,可以等着,不就五十两银子?三天,我三天便能挣回来。” 施贵平连上前一步,眼睛都亮了,“三天挣五十两?” 不仅施贵平,院子里的几个人全都愣住了,他们一年到头省吃俭用也不过能攒个几两银子,若是碰上头疼脑热,连那几两银子都没。 三天挣五十两银子,痴人说梦呢! 赵氏叉着腰笑了起来,“别说五十两,你三天若是能挣二十,不,十两银子,我跪下来叫你姑奶奶!” 施静宜冷笑着瞥了她一眼,“那我等你过来向我磕头。” 王氏也是将信将疑的,但想到施静宜今日的反常之处,还是暂且信了,毕竟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好,三天后你要是能拿出来五十两银子,这事就算了,要是拿不出来,我非打死你们娘几个!” “你且等着。” 施静宜丢下这一句话便折身进了厨房旁边的茅草屋,也就是三房分到的住处,这具身体太虚弱了,需要休养一番才成。 施宝智正在屋里看书,听到推门声抬头看了一眼,古板的脸上露出些不满的神色。 “百善孝为先,你怎么能向你祖母动手?” 施静宜看了眼原主的便宜老爹,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老婆孩子被欺负你不吭声,亲娘挨一下打就护上了? 不愧为无脑妈宝男! 其实施宝智原本是个有出息的,长得仪表堂堂,脑袋也聪明,私塾先生都说施家怕是要出个秀才爷。 可惜在二十岁那年到镇上买东西,半途不慎从牛车上跌落摔伤了腿,从此变成了个坡子,再没有参加科举的机会,他就从此性情大变,整日待在家中怨天尤人,不问世事。 因着他那次去镇上是为郑氏添置彩礼,王老太太便记恨上了郑氏,等人入门后百般刁难,动辄打骂。 郑氏本就性格软弱,不善言辞,再加上真心怜惜施宝智,硬是将所有欺辱咽进了肚子里。 施宝智呢,嘴上不怪郑氏,但面对母亲明里暗里的敲打责骂,从未帮过郑氏。 这次施静宜被卖,他虽然心里不太赞同,却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而是躲在房间里听之任之。 施静宜打心眼地看不起这样的男人,你是腿瘸了,又不是命没了,整天做这副怨天尤人的模样给谁看? “虎毒还不食子呢,你们连豺狼虎豹都不如,还指望儿女孝顺?” 施静宜嗤笑,掀开帘子,不再理会他。 -- “小智检测到您的体温异常,请及时就医。” 施静宜是被电子音吵醒的,睁开眼,一只长着翅膀的机械龟正围着她来回转圈。 “再不降温,脑袋就会烧坏哦!” 机械龟的眼睛发出一阵蓝紫色光芒,然后迅速缩为黄豆粒大小的小球,钻进了施静宜脖子上的项链挂坠中。 施静宜摸了摸脖颈处的金属项链,心扑通直跳。 小智竟然跟她一块穿越了! 太好了,有了这个智能机器人,她在这落后的年代将会成为开挂般的存在! 小智是她亲手研制的智能宠物,具有人体健康检测,天气状况检测,百科资料查询,风险预警等功能。 无异常情况,它将隐藏在项链吊坠中,遇到风险会自动启动警示。 前世她为了研制小智,不惜与家族闹掰,还被她爸丢进军队吃尽了苦头。 最后她在军区某荒山成功研制出最新一代的小智,还未来得及测试效果,就赶上军事演习,她在军事演习中遇到意外,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穿越了。 要是她爸听到她在军队出事的消息,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施静宜无限唏嘘地叹了口气,前世她是蓉城首富的独生女,真正含着金汤匙的天之娇女,除了后来惹恼了父亲被送进军队,几乎没受过苦,可现在呢? 不过她是个惜命的人,既然老天给了她新生命,那她就接受这个新身份努力活下去。 “小智,启动治愈功能。” 话音刚落,施静宜脖子上的吊坠便闪过一阵红光,那红光从脖颈传递到四肢百骸,红光所到之处疼痛与疲惫皆被驱散。 红光熄灭后,施静宜动了动身体,果然舒爽了许多,看来这一代的小智从某种意义上算是成功了! “二姐,你醒了?”守在门口的施远敬看到施静宜坐了起来,连伸头冲门外喊了一声:“大姐,二姐醒了!” 郑氏孕有三女一子,施静宜排行老二,上有一姐,下有一弟一妹。 老大施妙宜已有十六岁,与村里王屠夫的儿子王森定了亲,但因家里豆腐生意忙,至今没有成婚。 老三施雪宜年六岁,性子活泼,总在外头掏鸟摸虾,像男娃一样皮实。 老四施远敬只有四岁,长得有几分施宝智的模样,人也聪明,但性格太过懦弱,不爱说话,不怎么讨王氏喜欢。 眼下郑氏和施妙宜在外头磨豆子,施雪宜跑到外头摸鱼去了,他就守在屋里看着施静宜。 毕竟她刚寻死过,家里人都不放心。 施妙宜听见小弟的喊声,连擦掉手上的水渍,捞起铜勺将瓦罐里的肉汤盛了出来。 这是雪姐儿上午在池塘里摸出来的青蛙,味不好,但好歹是肉,能给静姐儿补补身子。 她上午去镇上卖豆腐了,回来看到静姐儿躺在床上,脸烧得通红,心疼得眼泪直往下掉。 “静姐儿饿了吧,快下来吃饭。” 施静宜的确有点饿了,连忙下了床,从施雪宜手中接过大瓷碗。 一碗清汤,汤里依稀浮出几块肉来,还没凑近,便能闻道一股腥味。 对着两张满怀期待的脸,施静宜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咬牙把碗里的东西吃了。 施妙宜见她吃了饭,脸色也好了许多,便放下心来,“你还回去躺着休息,豆子还没磨好,我得回去继续磨,要不然今个做不出来豆腐了。” 施家的豆腐摊生意基本全靠三房母女几个,每天吃了午饭便泡豆子磨豆浆,一刻都不得闲,几个女人胳膊肩膀全都是老茧和伤痕。 饶是如此,每天还要挨王氏骂,嫌她们卖豆腐挣的钱少。 施静宜将碗往前一推,提上鞋出了门。 第四章 出奇制胜 赵氏正坐在院门口嗑瓜子,自家种的葵花籽,一堆坏果,还是镇上买的香瓜子好吃,她咂咂嘴,有点想去镇上下馆子了。 “瓜子好吃吗?” 施静宜负手站到她面前,冷眼看着她手里的瓜子。 “好不好吃跟你有啥关系?豆子磨好了吗?就知道偷懒!” 赵氏把瓜子揣进口袋,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都怪这死丫头瞎闹腾,中午都没人做饭,害得她被老太太骂了一顿。 “瓜子吃完就赶紧来磨豆子,耽误了挣钱,祖母可不会饶你!” 赵氏一听立马就咋呼起来了,“你喊谁干活呢?你个死丫头喊谁呢?” “喊的就是你。”施静宜抓住赵氏的胳膊就把人往里带,“你要是肯乖乖磨豆子,挣的钱有你一份,你要是不肯,那五十两银子,你见都别想见!” 赵氏肯定不信她能挣到钱,扒着门框不肯撒手,“你能挣五十两银子,太阳就能打西边出来!我不去干活,反正我不去!” “不去是吗?” 施静宜冷冷一笑,转头去堂屋找了王氏。 “祖母,磨豆子的人手不够,二伯母又不肯帮忙,到时候耽误了赚钱,可就不怪我了!” 王氏早就看不惯赵氏这偷懒贪吃的的德行,但家里有人干活,赵氏又嘴甜,还为施家生了两个儿子,有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 可现在不行,要挣大钱呢! 王氏抓着扫帚就冲出堂屋,直接往赵氏身上招呼,“你个懒婆娘,整天就知道偷吃,还不快去干活。” 赵氏挨了好几扫把,抱着头跑去磨豆腐,边磨边恨恨地瞪着施静宜。 这死丫头就使劲作吧,到时候挣不够银子,要你好看! 有赵氏干活,郑氏和施雪宜就闲了下来,施静宜安排两人准备材料,她要做出些新花样。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个时代的豆制品很少,基本只有豆腐豆浆之类,施家主要卖豆腐,这东西利薄,辛辛苦苦一天也不过挣个几十文。 要想在短时间挣大钱,就必须出奇制胜。 施静宜要做的是彩色豆腐,这东西做法和普通的豆腐没什么区别,但成品却可凭借鲜艳的颜色吸引人。 另外她还要做一些豆干,豆干这个“素食肉”的称号可不是白得的,味道香醇,口感独特,肯定能在这个肉类稀缺的年代赚足口水! 在施静宜的指导下,郑氏顺利地做出了黄色、红色、绿色,紫色豆腐各一板,另外还有一板香辣味的豆干。 郑氏和施雪宜看着手下从未见过的豆腐都惊呆了,她们做了好几年的豆腐,没想到还样好看的豆腐。 那豆腐颜色亮丽,远远看着,跟画里的东西似的,还有那豆干,光闻着就让人流口水,吃起来更是让人恨不得把舌头就咬掉。 郑氏高兴得险些落下泪来,自从施静宜夸下海口要在三天之内挣出五十两银子,她就忧心忡忡,下午还跑到娘家借了钱,可惜她爹娘家中太穷,拿不出多余的银钱。 她都想好了,要是真凑不出钱,她就到镇上码头帮人搬货,虽然累些,但也能做赚些钱。 现在可好了,她家静姐儿想出了挣钱的法子,明个儿豆腐摊的生意肯定要好起来! 第二日天还未亮,施静宜就跟着郑氏到镇上出摊。 陈家村离镇子远,王氏又不肯出钱让她们坐牛车,母女三人只能背着东西步行到镇上。 路只走了一半,施静宜的脚上就磨了泡,腿也沉得抬不起来,再看看郑氏和施妙宜都背着重重的背篓,脸上全是汗珠,她心里一阵酸涩。 她要尽快挣钱,买上牛车,让娘亲和大姐不再受路途颠簸之苦! 施家的豆腐摊在集市的边缘,没办法,她们去的晚,好的摊位都被别人占了。 不过酒香不怕巷子深,有五彩豆腐在手,不怕没人光顾。 果然,郑氏刚把五彩豆腐摆出来,便有路人停下来询问:“你们这是在卖什么?” 施静宜连答道:“这是五彩豆腐,在传统豆腐的基础上加入了秘制辅料,不仅颜色好看,营养更丰富呢,吃了能美容养颜,强身健体呢!” 所谓的秘制辅料不过就是蔬菜汁,但东西就要吹得神秘些,才能吸引眼球不是? 那人一听就来了兴趣,豆腐他倒是吃过不少,长得这么好看的还是头一次见呢! “那你这五彩豆腐,怎么卖的?” “五文钱一块,每种色彩限量供应一块,先到先得!大叔,你要不要来两块?” 那人一听就有些犹豫,普通豆腐才两文钱一块,这豆腐却贵了两倍不止。 他正暗自琢磨,施静宜却嫌东西卖得便宜了,照这样的价钱卖下去,一天一两银子都够呛! “你们这豆腐一样给我来一块,好吃的话,明天我还来买。” 路过的中年男子听完两人的对话,站了出来,这豆腐长得好看,买回家他那挑食的小儿子肯定愿意吃。 施静宜一听连忙利落地打包,同时用纸袋包了一点豆干,“这是我家新制作的豆干,香辣开胃,美味无比,就当是饶头免费送给您的,若是好吃,您可要帮我们宣传一下铺子!” 中年男人连忙答应了,豆干拿到手,只觉得一直特殊的香味直冲鼻孔,引得他口水直流,于是也不顾仪态,直接尝了一块。 果然如施静宜所言,香辣可口,口感劲道! 有人见男子吃得如此香,也开始嘴馋,问施静宜是何东西。 施静宜拿出早准备好的竹签,让人一一免费品尝了,尝过的人无一不竖起大拇指。 “姑娘,你这豆干也太好吃了,卖不卖,我要买!” “对,我也要买!” 见众人反响热烈,郑氏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多做些豆干了,肯定很好卖! 施静宜却笑着摆了摆手,“豆干做起来太费功夫,我们今日就带了一点,你们若是买豆腐,可以送些,多的就没了。” “那给我来两块豆腐!” 尝过豆干的人纷纷掏出钱袋开始买豆腐,摊位前顿时红火起来。 一旁卖早点的陈老太心里不乐意了,往日里她总会碰到施家的人在街上卖豆腐,生意却总没她家的好,今天却有这么多人!肯定是把她的客人都抢走了! 第五章 报官 陈老太越想越生气,却完全没想到,她们两家,一个卖早点,一个卖豆腐,完全是互不干扰! “什么五彩豆腐,我看肯定是加了什么告不得人的东西,小心买回家把人吃死!” 买了豆腐的人听见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你这老太会不会说话,怎么就把人吃死了?” “前几年咱们镇上不也有个东西特别好吃的包子铺,那包子是用什么肉包的?你们都没听说过?” 陈老太看了五彩豆腐一眼,看看那红艳艳的豆腐,说不定就是人血染的! 此言一出,许多人都怕了。 包子铺事件可是他们这一带的大案,起因是那家包子铺的包子特别好吃,引来同行嫉妒,有人半夜潜入包子铺,试图寻找秘方,结果发现包子铺老板正在剁人肉,原来包子里的肉都是人肉! 事情查明后,包子铺封了,那些吃过包子的人险些将肝胆吐破,直到今日,镇上的包子铺生意都不大好。 施静宜肯定也听过相关事件,不过她家的豆腐全是采用纯天然的食材制作,故意在她生意红火的时候说这种话,不就是没安好心吗? “你说我家豆腐加了什么告不得人的东西,可有证据?” 施静宜目光如炬,看得陈老太一阵心虚,“我怎么会有证据?” “没证据,你信不信我拉你去报官?”施静宜冷笑一声,“根据我朝律法规定,无端造谣陷害他人,可是要挨板子的!” 陈老太本就是随口说了一句,哪料到施静宜竟然会报官,“报什么官,我不说了就是了!” “那可不行,你说的话已经严重影响我们的生意,今天必须要送你去打板子。” 施静宜揪着陈老太往大街上带,把陈老太面如土色,县太爷下手可狠了,她要是被打了板子,肯定要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她的早点铺子可咋办? “我不去,我不去!” 施静宜拖着人走了十来米,见人是真心怕了,又停了下来。 “不去也行,你当着大家的面向我们道歉,还要赔我们的误工费,三两银子!” 刚才拉扯的功夫,可吓走了不少顾客,这些损失她要讨回来。 陈老太一听要赔银子,心都在滴血,三两银子,她得卖多少天的早点才能挣回来,可不给钱这丫头肯定又要拉她见官,可恨呐! “我错了,不该胡言乱语,损害了姑娘的名誉,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老婆子吧。” 施静宜松了手,向众人解释道:“这五彩豆腐是我精心研制出来的成果,绝对没有添加任何有害成分,诸位要是吃出了问题,直接来找我便是!” 这时也有人为施静宜说话:“陈老太是我们村的,平日里最爱搬弄是非,那张嘴坏得很!” “我看也是,她肯定是件这边生意好,眼红嫉妒了!” 施静宜先出手帮忙的客人表示了感谢,豆腐摊又继续营业,只有陈老太偷偷收拾了东西,打算溜之大吉。 三两银子?一文钱都别想! 施静宜揪住了她的后背,“陈老太,三两银子,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今天给不上也没关系,明天给也行,不过明天就变成四两了。” 四两?那还不如要她的命啊! 陈老太双手直哆嗦,磨蹭半天,终于摸出个荷包来,荷包里头装了一块碎银子,几个铜板。 “这是我攒了好几年的钱,一两多,再多就没有了。” 施静宜拿走了荷包,似笑非笑地看了陈老太一眼,“老人家都活这么大岁数了,总该明白一个道理,言多必失,以后还是少说点话吧。” 她本意就是吓一吓老婆子,报官这种费时又费力的事情,她可没时间做,还是挣钱重要! 未到晌午豆腐摊的东西便卖空了,许多没买到的人都围在摊前不肯散去。 “姑娘回去可要多做点豆干,明天我就来找你买!” “对,别忘了还有我的一份!” “还有我!” “……” 施静宜一一答应了,“你们要的东西我都记住了,请各位回去帮我多多宣传一下,明天还有更好吃的东西呢!” 待人散去,郑氏也点清了五彩豆腐卖出的银子,足足有一两多呢,往日她们买到晌午,也不过卖了上百文! 郑氏和施妙宜都高兴坏了,“没想到卖豆腐脑还能赚这么多钱,我回去多磨点豆子,明天肯定能卖更多!” “这个不急,我们赶紧把东西收了,然后逛街去!” 施静宜吐出一口气,放在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这个时代的人接受能力挺强,那就意味着她的赚钱路会更顺畅。 “还是不去了吧。” 郑氏捏着钱不敢撒手,好不容易赚这些钱,买了东西恐怕剩不了多少了。 施妙宜也连连摇头,虽然她从来没到街上买过东西,心里羡慕的很,但想到家里的王氏,还是忍住了。 施静宜却打定了主意,硬是将娘俩拉到了街上。 先在糕点铺子买了糕,这年代的糕点花样不多,味道也都是偏甜,吃两口还好,再多了就腻了,不过郑氏和施妙宜吃得倒是挺高兴。 午饭施静宜打算在镇上的酒楼吃了,既然她做的是吃食买卖,肯定要先了解一下市场,而且她还准备了秘密武器,要选个场地试验下效果。 镇上最大的酒楼便是翡翠楼,翡翠楼的菜品是最丰富,也是味道最好的,镇上的达官贵人基本都是在这里宴请宾客,于是施静宜就把午餐的地点定在了翡翠楼。 选地方嘛,自然要选个最好的。 翡翠楼的伙计老远就看到施静宜母女三人了,这三个人都穿得破破烂烂,长得也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身上还背着大背篓,不用想肯定是附近村里的农妇过来卖东西的。 也不看看翡翠楼是什么地方,能收你们这不值钱的东西? 伙计头仰得很高,还没等人进门便开始往外赶:“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进去惊扰了贵人,你们能负责?” 这狗眼看人低的! 施静宜气笑了,“你们店里的客人都是芝麻胆子?见个人就能吓坏了?若真是如此,你们老板可要当心了,要是哪天店里出来只老鼠蟑螂什么的,惊扰了客人,可是要赔得倾家荡产啊!” 伙计气得鼻子都歪了,连推带赶地把人往外挤,“滚滚滚,从哪来的滚哪去!” 第六章 鱼儿上钩了 施静宜没跟那伙计置气,拉着郑氏和施妙宜转头进了对面的酒楼。 对面的酒楼名叫来凤楼,名字起得大气,生意却不景气,到正午了里头也不过三三两两的客人。 施静宜进去后先点了菜,在饭菜端上来前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包裹,掏出来一包辣油浸泡过的豆皮,这是她昨天制作的简易版辣条,虽比不上市场售卖的味道好,但在这个美食稀缺的年代,足够吸引人。 东西一拿出来,那香辣的味道便引来许多的伸头围观。 “你们带的是什么东西,好香啊!” “对啊,我闻着比肉还香!” 那人翻了下盘子里的五花肉,再看看施静宜面前油滋滋、红艳艳的辣条,顿时觉得肉都不香了。 “老板呢,她面前的是什么东西,我也来一份!” 宁来财正在后院睡觉呢,忽然被前头的喊声吵醒了。 我也来一份? 终于,有人看上他店里的吃食了吗? 宁来财精神抖擞地来到前头,见客人全都盯着一盘鲜红的片状物,他挠挠头,有点犯傻,店里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道菜,你别说,闻着还怪香! 施静宜见时机到了,便拿了双筷子,请宁来财尝尝辣条。 宁来财只吃了一小口,这唤作“辣条”的吃食,口感劲道,滋味香辣,更重要是回味无穷,那些调料似乎顺着舌尖一路爬到到五脏六腑,好吃到瞌睡虫都跑了! 一口不过瘾,再来一口。 恨不得把筷子都给嚼烂了! 伙计端着吃食出来,见到自家老板正站在大堂里摇头晃脑地吃东西,边吃还边抖着腿,伙计明白,老板这是尝到好东西了! 宁有财最爱美食,也最会品美食,可惜镇子里手艺好的厨子都被翡翠楼挖走了,要不然来凤楼在他手下肯定能越做越大! 那些围观的客人也都忍不住了,自个儿拿着筷子求施静宜给一口。 看看老板陶醉的模样,这辣条肯定好吃死了! 施静宜肯定大方地请众人吃了,一盘辣条分完,众人仍意犹未尽,盯着油光的盘子不肯走,他想拿馒头蘸盘子上的油,可实在开不了口,可惜了。 “还有辣条吗,我要买回家吃,这东西太下饭了!” “这辣条是我留着自家吃的,诸位要是想吃,明天可以到城南买。” 众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散去。 宁有财咂摸咂摸嘴,又被小伙计拉了一把,总算反应过来,眼前这不过十余岁的小丫头,是明目张胆地在他店里拉客?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他一屁股坐到了施静宜对面,“姑娘,你既然借了我的地盘宣传,那总要给点宣传费吧!” 鱼儿要上钩了。 施静宜装作十分不情愿的模样,“是你们非要尝我的东西,我也是顺口一说,给什么宣传费。” “那可不行,反正你占了我的地盘,我就得收点好处。”宁有财眼珠一转,露出得逞的笑容:“明天你去城南卖辣条的时候给我送点,在你卖价的基础上再加五文,行吗?” 这辣条只能当个下酒菜,到时候客人来店里喝酒消费,可不止赚那五文钱。 施静宜犹豫半天,总算点头应了,“卖给谁都是卖,那我明天给你送一点来,但是不多,就一点!” 有总比没有强,宁来财痛快地答应了。 目的达成,施静宜总算能安心吃饭了。 来凤楼的饭菜口味正常,可以归为无功无过的类型,再加上对面有个最出名的酒楼,要想翻身恐怕得想些别的法子。 忙活了半天,施静宜饿坏了,埋头吃了整整两碗米饭。 倒是郑氏和施妙宜都没吃多少,尤其是盘子里的肉,基本没动过。 施静宜有些疑惑:“你们都不饿吗?” 施妙宜埋头扒了口饭,饿啊,肯定饿,但是这么好的饭菜,小妹和小弟肯定都没有吃过,她还想带回去让他们尝尝。 郑氏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施静宜反应了一会,终于回过神来,她这个娘亲和大姐节俭惯了,平日有什么好吃的都舍不得吃,有次施妙宜去外祖母家得了个糖块,硬是揣了回家,结果拿出来都化了! 唉,苦命的人啊! 施静宜心里发酸,暗暗下定决定,一定得多多挣钱,最起码能让家人都毫无顾忌地吃饱饭! 吃过饭母女三人坐上牛车回了陈家村,郑氏原本舍不得那两文钱,最后被施静宜硬拉上了车。 开玩笑,再走回去,她的腿非走断不可! 施雪宜正在村口的小河里摸鱼,她年纪太小,干不动重活,平日里就跟着小伙伴挖野菜、摸鱼虾,不过她摸鱼的本事可强了,每次都能捉到最大的鱼。 “娘,大姐二姐,你们回来啦!” 施雪宜提着条寸长的鲫鱼,兴冲冲地爬上了岸。 她娘回来了,她有鱼汤喝了! 母女三人下了马车,连同施雪宜一块往家里走,家里那群人还等着她们回去做饭吃呢! 走到半途,施静宜停下脚步。 顺着溪流往上看,一米宽的小溪蜿蜒曲折直通到山脚,溪边植被茂密,各色野花开得正艳,远处高山更是一片郁郁葱葱,想来动植物种类应该相当丰富。 休息了一夜,她的身体已经恢复许多,是时候上山查看下情况,若是能找到些人参鹿茸,她就发财了! “娘,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去山上走走。” “那可不能去!”郑氏连拉住了她的胳膊,“山上有猛兽伤人,你上去不是送死吗?” 两年前村里有猎人进山打猎,被野兽硬生生咬断了胳膊,她还去看过,当真是一口咬断的,光是一根牙齿都有手指粗呢! 施静宜的确有些顾虑,但山还是要上的,大不了不往里面走就是了。 “娘,你放心,我就在山脚下走走,方才吃得撑了,散散步。” 施雪宜听了抱着她的胳膊也要跟去,“二姐,我跟你一块去,我经常在山脚下挖野菜,对那片熟得很!” 郑氏知道自家闺女是个犟脾气,打定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于是又叮嘱了一番就随她们去了。 第七章 人熊大战 施雪宜果然对村子很熟悉,哪里鱼虾长得最肥美,哪里野菜最旺盛,都摸得一清二楚。 施静宜跟着她四处察看了下,除了些常见的药材和野菜并没有别的发现,看来想找到好东西,必须要往山里再走走。 “二姐,咱们还是别往里走了,里面危险。” 施雪宜一手抓着把苋菜,一手扯住施静宜的袖口,不敢往前走了,倒不是她胆小,而是山里的确有野兽,她见过一次,是个通体乌黑的大怪物,一掌拍下地都在摇,吓得她再也不敢往山上跑了。 “那要不你就呆在这挖野菜,我上去看看?” 施静宜心里有了计较,山肯定要上的,至于野兽,她觉得自己应该没这么倒霉,一次就遇到。 要是真碰上了,那就撒腿跑吧,跑路这种事,她在行。 施雪宜见二姐一脸坚定,咬了咬嘴唇,纠结地跟上了她,“二姐,我跟你一块去吧,我偷偷上过山,知道哪里有小路。” 所谓的小路就是几年前猎人进山打猎踩出来的羊肠小道,不过这两年没人进山,小道上又长了层杂草。 山里的植物果然更丰富,没走多远藏在施静宜怀里的小智就开始闪光。 “前方五十米发现一株百年何首乌。” 施静宜被小智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特意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施雪宜,小丫头正战战兢兢地看着前路,完全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她听不见小智的声音? “雪姐儿啊,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施雪宜歪头疑惑地看着她:“没有啊,二姐听到什么了吗?” 那就是听不到小智的提示音了,施静宜心中一动,或许外人也看不到小智? 她悄悄摸了下项链,摁下按键,小智立即从吊坠中弹出,变成了一只挥着翅膀的机械龟。 而施雪宜仍旧小心地分辨着路线,完全没有任何异常。 确定外人无法看到小智后,施静宜的心情格外好,这就代表着她能明目张胆地开挂了! 小智围着两人的头顶飞了一圈,然后径直飞到某片草地,蓝紫色的眼睛闪个不停。 施静宜连拉着施雪宜跑过去,折了根树枝开挖,没几下就挖出根成人手臂粗的何首乌! “这是什么东西啊?” 施雪宜不认识这长得有些丑的东西,但是看施静宜兴高采烈的模样,还是把它放进了自己的小背篓中。 施静宜笑着掐了掐她的小脸蛋,“这是何首乌,最起码能卖个几十两银子!” 几十两银子?! 施雪宜的眼睛都亮了,她也要找何首乌,然后拿到街上卖钱买肉吃,还要买新衣服! 接着小智又发现了一只野鸡,两只野兔。 但是施静宜没有带工具,费了好大力气才抓住一只野兔。 施雪宜高兴得直搓手,“太好了,我们有兔子肉吃了!” 小孩子一年到头都吃不到肉,好不容易能**,能不高兴吗? 但家里有那么多口人,王氏又偏心得厉害,他们三房能分到一块骨头都算不错了! 施静宜决定再抓些小东西,总不能让小家伙白高兴一场。 为了节省体力,她就留在原地采些日常必需的药材,让小智出去搜寻猎物。 大约半刻钟之后,小智闪着红光回来了:“东南方五百米处发现一名成年男性,东南方五百米处发现头黑熊。” 有人?! 还有黑熊?! 施静宜愕然,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树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嚎叫,声音极大,接着是某庞然大物倾倒的声音,震得土地一颤,附近的鸟雀全都尖叫着飞走了。 施雪宜被吓得汗毛卓立,肯定是那只大黑熊! “二姐,我们快回去吧!” “等一下。”施静宜反倒十分镇静,因为黑熊发出一声吼叫后就安静下来,这情形不像是在捕猎,反倒像是被制服了。 被那个男人制服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安排小智再回去看看。 小智回来得很快,如她所料,黑熊的确倒下了,但男人也受了很重的伤。 确定黑熊已经没有攻击力后,施静宜牵着妹妹来到了小智定位的地点。 那里遍地都是被斩断的荆棘与杂草,甚至还有两棵松树被拦腰折断,可想而知刚才发生了多么激烈的斗争。 黑熊躺在某棵断树旁,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但胸膛仍旧在起伏,显然还没有断气。 那个打倒黑熊的男人倒在松树的另一侧,身上、脸上全是血渍,完全看不清五官。 施静宜赶紧过去为他检查了伤势,除了被黑熊攻击所受的外伤,他胸口还有两处未结痂的刀伤,显然是受伤不久上了山结果被黑熊攻击。 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能将黑熊撂倒,这个男人的战斗力不一般! 但是目前的情况容不得她多想,因为男人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渗血,再不止血恐怕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雪姐儿,把你背篓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 她记得在山下采过止血药。 施雪宜早吓得脸色苍白,但做起事来很麻利,很快便根据指示挑出了止血草药。 “把你水壶里的水倒出来些。” 施静宜一咬牙撕掉了男人的衣角,并用水打湿棉布,简单地擦拭掉伤口表面的污渍。 男人痛苦地皱了皱眉,一把攥住了放在自己胸口的手。 施静宜被他抓得生疼,动了动手腕,发现男人的手劲大得要命,只能无奈地锤了他一拳,“你放手啊!” 男人的手捏得更紧了。 这狗男人! 施静宜一肚子火气,她本来就不是医生,只是在军队里学过些外伤处理技巧,这下少了只手,更难操作了! 但是没办法,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人血流干吧。 宁辞只觉得耳边吵嚷得厉害,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在指挥另一个更小的姑娘搬石头。 “对,就那块,往他头上砸,别用那么大劲,轻轻地砸下去就行。” 他张了下嘴,还没发出声音,脑袋忽地一疼,再次晕了过去,放在胸口的那只手也软软地捶了下去。 “没把人砸死吧?” 施静宜伸手探了探男人的鼻息,还能正常出气,那就好,她终于可以无束缚地为男人处理伤口了。 第八章 漂亮的男人 施雪宜目不转睛地盯着施静宜,眼睛里全是崇拜,“二姐,你什么时候学会给人看病了?” 村里的老大夫每次看完病都要收好多钱,每次家里有人生病,母亲拿不出钱请大夫,要是她二姐会给人看病,是不是能省下好多钱? 到时候别人也会来找二姐看病,她们就能赚好多钱,娘和姐姐们就不用每天辛辛苦苦地卖豆腐了! 施静宜心想我要是会给人看病就好了,到时候小手一挥药到病除,成了远近闻名的妙手神医,可不就躺着发财吗? 可惜她前世就是个书呆子,除了对科研机械感兴趣,她爸给她安排的各种课程,都是划水混过去的,医药方面,她也不过是知道些皮毛而已。 施静宜抱着遗憾的心情替男人包扎好伤口,见人还没醒,又十分好心地用剩下的水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污渍。 “二姐,这人长得可真好看。” 施雪宜看着地上的男人,乌溜溜的眼睛眨都不带眨的,最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摸了下男人的头发丝,刚碰到就飞快地缩回了手。 太好看了,她拍把人给碰坏了! 施静宜没搭话,因为她也有些发愣。 瞧瞧这下雪能挂雪花的睫毛,瞧瞧这比山还高的鼻梁,再瞧瞧这红艳艳的唇,哪是一句好看能形容的! 这长相,要是放到现代,妥妥的娱乐圈颜值天花板! 施静宜摸了摸自个的脸,原本她觉得自己的长相算优越了,没想到啊,有些人直接把美貌这条线拉满了! 施雪宜见自己姐姐也是一副花痴的模样,小声道:“二姐,咱们能把他带回家吗?” 王屠夫的儿子长得难看死了,她要让大姐嫁给这个男人,以后她就能天天看到漂亮小哥哥了! 眼馋归眼馋,施静宜可没被美色冲昏头脑,要是把贸然地把这么个男人带回去,家里还不反了天? 尤其是王氏那个老太婆,非得举着扫把在村口骂个三天三夜。 所以眼下还是先找个地方把人安置了比较靠谱。 “雪姐儿啊,你知道附近有什么能住人的地方吗?” 施雪宜立马蹦了起来:“咱家就能住人啊!二姐你就把他送到咱家吧!我可以把自己的床让给他!” 施静宜掐了一把她的胖脸,“你个臭丫头,你把床让给他了,你的姐姐们睡哪?” 最后小智在山上搜寻到一间废弃的石屋,屋里有一张破旧的木床和一张断了腿的桌子,再无他物,想来应该是以前猎人进山打猎临时歇脚的地方。 施静宜花了一个时辰才将男人拖进石屋,然后又领着施雪宜四处找了些野果野菜放到床头,只希望男人能自己醒过来拿东西吃。 施雪宜看着那破旧的石屋欲言又止,“二姐,咱们就把人扔到那了?要是待会大黑熊醒了怎么办?” 倒是把那只黑熊给忘了! 她可不希望自己辛苦救的人又被黑熊给吞了,那么好看的男人,死了是人类的损失。 两人又急急忙忙去找黑熊,黑熊果然醒了,但因伤势太重,只能趴在原地,小声地哼哼。 小智扑腾着翅膀飞到了黑熊头顶,“主人,它发出了求救信号。” 这家伙还懂求救? 果然黑熊正眼巴巴地看着她,乌溜溜的眼里一片水光。 “你想让我救你?” 施静宜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结果黑熊竟然冲她点了点头,发出一声轻哼,乖巧得跟只猫崽一样。 “二姐,我觉得它有点可怜。” 施雪宜最喜欢各种小动物,一瞧见黑熊乌溜溜的眼就心软了。 “那我救了你之后,你可不能伤人。” 黑熊连忙点了点头,它是吃素的好吗,要不是那个男人闯了它的地盘不肯离开,它才懒得咬人呢! 施静宜见它好像能听懂人话,放心许多,“那我帮你检查一下伤口,可能会有些疼,你可千万要忍住。” 黑熊一翻身,四脚朝天地躺在了地上。 好像在说:“快检查吧,我等不及了。” 施静宜没有给动物医治的经验,干脆照着给男人包扎的方法,帮黑熊敷了药包扎了伤口。 整个过程黑熊都出奇地安静,直到伤口全都处理好,它才翻过身子,用头拱了拱施静宜的手,喉咙里发出一阵低鸣。 “主人,它在对你表达感谢。” 还是个懂礼貌的黑熊呢! 施静宜摸摸它的脑袋,“不用谢,下次再遇到人就远远躲起来,别跟人斗了。” 黑熊点了下脑袋表示认同,人类真可怕! “二姐,我能摸一下它吗?” 大东西看起来毛茸茸的,摸起来应该很软吧? 得到施静宜肯定的回答后,施雪宜小心翼翼地凑近黑熊,然后飞快地摸了一把,的确很软,比她家的被子都软! “好了,回去吧。” 施静宜冲它摆了下手,在山上耽误了那么久,天都要黑了,再不下山郑氏该着急了。 黑熊学着她的样子,也摆了摆胖胖的熊爪,发出一声吼叫。 这回连施雪宜都看懂了它的意思:“二姐,它在向我们告别对吗?” “是的,它是一只聪明的熊。” 施静宜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山里的熊竟然如此通人性,但又想到自己都能穿越到异世,一头熊能听懂人话也不算多稀奇了。 施雪宜提着自己的小背篓,一蹦一跳高兴坏了。 “二姐,明天我们还到山上来吧,给那个好看的小哥哥送吃的,再看看大黑熊。” 施静宜点了下她的鼻尖,道:“好呀。” 两人不知道的是她们离开没多久宁辞便醒了,他摸了下身上包扎好的伤口,脏污的布条全都被打上了他没见过的绳结,看着竟有些可爱? 脑袋有些疼,他轻嗤一声,想起了那个唇红齿白的清秀小丫头,看来自己是被那个小丫头给救了啊! 他随手捏起了一颗野果咬开,清甜的味道冲淡了嘴里的血腥气息。 吃光了放在床头的野果野菜,他抽掉腰间的玉佩放到床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下了山。 傍晚,陈家村内炊烟袅袅,宁辞站在山脚,若有所思。 京城容不下他,那他是不是可以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第九章 生意火爆 施家,王氏正骂得唾沫横飞。 “你们娘俩是不想过了?天都黑了,家里还是冷锅冷灶的,是想饿死我们这一大家子吗?” 郑氏和施妙宜今天多点了一锅豆腐,等收拾妥当,天就黑了下来。 王氏从邻居家串门回来,见家里没热饭,登时骂了起来。 “老三家的今天赚了大钱吧?没有二十两也得有十两,要不然去哪弄五十两银子?” 赵氏站在院门口捶胳膊,语气尖酸,臭丫头连家门都不敢进,肯定是没挣到钱! 施静宜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赵氏的破锣嗓子,抬起胳膊把野兔砸到了赵氏脸上。 野兔还是活碰乱跳的,两只有力的后退蹬着赵氏的脸,一下窜到了院子前头的菜地里。 赵氏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只觉得双颊火辣辣地疼。 “兔子!抓兔子!” 王氏眼尖,一出门就看到菜地里奔跑的兔子,激动的脖子脸通红,腰腿都不疼了,撒腿冲进菜地追兔子。 野兔哪能随便被人抓到,上蹿下跳,一会功夫就钻进了河岸的野草堆中,再也看不到了。 王氏一头扎进草丛里,险些将要摔断。 “二姐,兔子跑了。” 施雪宜有些急得直蹦,但被施静宜牢牢牵着,“不许去追,跑了就不要了。” 反正这只兔子追回来也落不到她们嘴里,与其便宜了那群极品,还不如放走呢! 没了兔子,王氏气急败坏地折回了施家院子。 “你们俩是干啥的,好好的兔子怎么就放跑了呢?” 施静宜无辜地摇摇头,“我们没有要放跑兔子,是二伯母她没抓住!” 赵氏的脸被兔子蹬出了两道血痕,正疼得厉害,“你个天煞孤星就是想害死我,哪有人把兔子往人脸上扔的,疼死我了!” “祖母,我不是故意的。”施静宜挤出两滴眼泪,摊开被野草划破的手掌,“我想着祖母您都好久没吃过肉了,便上山去抓小动物,为了捉这只野兔,手都被划了好多道口子,哪里舍得放走呢!” 施雪宜连忙帮腔:“就是,二姐为了抓兔子还摔了一跤呢。” 施静宜从袖口里摸出来二两银子,塞到王氏手里,“这是我和娘亲姐姐卖豆腐得来的钱,都给祖母。都怪我刚才没好好交待二伯母,害她放走了野兔,还被抓破了脸。” 王氏见到钱立马咧嘴笑了,虽然少了些,但那是实打实的银子啊! 至于被放跑的兔子,静姐儿说的对,都怪老二媳妇,那么大个人了竟然连兔子都抓不住,还被抓破了脸,说出去都不怕人笑话! “小丫头都能抓到兔子,你抓不到?滚去做饭去,做好门口跪着,今天的饭没你的!” 赵氏又被王氏打了一巴掌,畏畏缩缩地进了厨房。 做饭?这种活明明就该是郑明霜那个贱人干的! “啪嗒”,赵氏手一滑,把碗摔碎了一个。 王氏举着扫把不由分说地朝她身上打去,原本就肿痛的胳膊被打得险些抬不起来。 “祖母,别打我娘了,别打我娘!” 施莼宜扑到赵氏怀里,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王氏挺疼爱这个长相漂亮嘴又甜的孙女,扫把一扔,骂骂咧咧地走了。 “纯姐儿别哭,娘不疼。” 赵氏提施莼宜擦了擦眼泪,目光扫到门口笑得正开心的施静宜,表情怨毒。 臭丫头应该被送走的,要不然别人就只会说施家有个漂亮又勤快的孙女叫施静宜,而不会看到纯姐儿,她家纯姐儿才该是最好的! 打定主意后,赵氏就决定回一趟娘家,她弟弟认识赵天宝的管家,到时候她去赵家解释清楚,赵天宝肯定还会愿意把臭丫头接走。 施静宜倒没想那么多,吃过饭后她便一头钻进厨房做起了辣条和豆干。 能不能赚回来五十两银子全靠这两样东西了! 第二天一早,母女三人照旧在城南摆摊,有了前一天的宣传,来买东西的人明显便多了。 尤其是当众人尝了辣条的味道后,简直要把豆腐摊挤爆! 来凤楼的老板宁有财也特意过来跑了一趟,本来他只是想过来探探情况,结果闻着香喷喷的辣条味,一个没忍住,先买了两大碗。 昨天吃了辣条,他也到厨房试验了几次,做出来的东西的确好吃,可总是差点味,也不知道小姑娘从哪学来的本事。 想到昨天的约定,他摇了摇头,只送一点不行,都不够他自己吃的! “小姑娘,你做的辣条实在太好了,我都想把包装的纸袋啃了!” “你还别说,刚才我买了一包回去,那上面的油水蘸馒头可真香啊!” “你都买过了干嘛还来抢?我们都买不到好不?” “就是!” 买过一次的男人挠了下脸,接过施静宜递来的纸袋,飞快地溜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多买几次咋了? “这位公子,等一下。”男人走到街角忽然被一个打扮贵气的老人叫住了,“你买的东西可不可以让给我?” 男人连忙把东西往怀里塞了塞,“不卖!想吃自己去买。” 刚才排队的时候卖辣条的小姑娘就说了,她家东西都是仅供一份,看他排队那么辛苦,这次就破例卖给他了,要想再买就没了。 老人再次开口报价:“五两银子,卖给我。” “不卖,不卖。”男人揣着辣条飞快地跑了。 老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这人就是翡翠楼的老板,晟世,也是翡翠楼厨艺最好的厨子。 今日他照例到店里巡查,忽然看到许多客人都自带了一种叫辣条的菜,酒楼吃饭自带饭菜,这不是对他家厨子的侮辱吗? 他气哄哄地找客人要辣条,想尝一尝这红彤彤的条状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结果客人说什么都不肯给他。 “这东西都是限量供应,吃完了就没了,你要想吃自己排队去买!” 晟世才不肯自降身价,跑到小摊前排队买东西,便想着出高价买别人手里的,结果出五两银子那人都不肯卖,要知道翡翠楼里的家常菜也不过四两银子一盘! 揣着一肚子的不满,晟世站进了买辣条的队伍。 他倒是要看看,这五两银子都不卖的东西到底有多美味! 第十章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轮到晟世时摊位上的东西正好卖完,施静宜笑着跟他道歉:“不好意思,辣条已经没了,您要是想买,明天早点到这里排队。” “你那筐里还有。” 晟世的鼻子很灵,轻易地闻到施静宜身后背篓里的香味。 施静宜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来人打扮清贵,透着股儒雅气质,不像是街头巷尾排队买小吃的人物。 但她还是客气地拒绝了:“不好意思,那是别人预定的,不对外出售。” “五两银子,我买一份。” 果然是有钱人,大方! 施静宜稍稍一愣,然后手脚利索地打包了一份,“这位客官,您的辣条。” 晟世接了东西,本来想回店里好好研究,结果是在顶不住那香味硬是往鼻孔里钻,当街吃了一大口。 香,真香! 香里面还透着辣,辣里面透着麻,各种滋味混在一起,直叫人想把舌头咬掉! 晟世捏着没吃完的辣条,又回到了摊位前。 施静宜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到来凤楼谈生意,结果没走被人拦住了。 晟世仔细打量了面前的三个女子,两个小的看起来不过十几岁,肯定没有这样的手艺,所以这东西就是年龄大的那个做的。 于是他堵在了郑氏面前:“夫人请留步,请问这些东西是您做的吗?” 郑氏听到他的称呼慌了一下,不愧是有钱人家,称呼都比别人文雅,“不是的,是我女儿做的。” 晟世本就看不起面前山村野妇,不过搭句话就畏畏缩缩的,果然上不得台面。 他看向郑氏身后的施静宜,眼中的轻蔑更重了些,“这些东西是你做的?” 施静宜早就看不惯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但做人吧,总不能和钱过不去,于是仍旧摆着张笑脸迎上去:“是我做的,客官您要是还想要,明天我给您送过去,五两银子一份,要多少送多少。” 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姑娘,贪财! 晟世皱了下眉,“我不买辣条,我想买你做辣条的方子,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 郑氏和施妙宜都惊呆了,她们卖一辈子豆腐都卖不了五十两,现在这人要出五十两买个辣条方子? “但是方子卖给我之后,你们就不能在镇上卖辣条了,要是同意的话,你们现在就跟我到店里取银子。” 施静宜嗤笑一声,五十两银子就想买棵摇钱树,想得真美! “不卖!” 晟世恼怒地看着施静宜,这丫头竟然不愿意卖? “你去问问镇上的工人月前多少,再去打听下一见铺子多少银子?给你五十两,还是可怜你们母女抛头露面的,赚钱辛苦,你还不愿意?” 真是眼高于顶的老头子,施静宜都气笑了,“合着我们还得感谢老先生您慷慨大方,救我们母女于水火了?” 晟世听出了她话里的讽刺意味,气得脸颊涨红:“你们不要不识抬举,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除了我,没人能看上!” “老先生这话可就说错了,我宁某人坐了一上午,就等着小姑娘卖完东西跟我回来凤楼呢!” 宁有财去茶馆喝了碗茶,回来就看见死对头晟世堵在小姑娘面前,还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上不了台面你还来买?不嫌跌份? 他上前帮施妙宜提了背篓,冲母女招了下手,“跟我到来凤楼,咱们再细细商谈。” 晟世急了,这辣条虽然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但得了方子他再改造一番,肯定能做出来高级的菜肴,到时候翡翠楼的生意岂不是更上一层楼! “你干什么?这方子是我先看上的!” 施静宜冲他淡淡一笑,“不好意思啊,老先生,我和宁先生昨天就谈好了,这些辣条也是专供给来凤楼的。” 说罢,她冲人群摆了下手,“大家今天要是还想吃辣条就到来凤楼,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于是一大群人跟着他们一块涌入了来凤楼。 来凤楼的伙计就没见过店里生意这么红火的时候,高兴得眼泪直掉,“太好了,咱们来凤楼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宁有财的心情也很激动,当初为了开来凤楼,他硬是投入了大半身家,眼看两年过去了,酒楼的生意一直都是半死不活的,至今连本钱都没赚回来! 要是小丫头的这道菜真能让来凤楼起死回生,他花多少钱都愿意! 对面的翡翠楼伙计看到一大群客人进了翡翠楼,心里直纳闷:“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怎么人都往对面跑?”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听见自家店里有人嚷了一声:“来凤楼里有辣条,好吃的很!” 于是,翡翠楼里的客人一哄而散,全都涌入了对面酒楼。 回来的晟世看到这场面,气得险些昏厥过去。 来凤楼内,宁有财十分殷勤为母女三布置了午餐,等人吃饱喝足了才将施静宜请上了二楼雅间。 他算是看出来了,母女三人中,就数这个年纪最小的姑娘聪明! “宁老板是想和我谈合作的事情吧?” “你这丫头果然聪明,我就是想和你谈谈辣条的供应问题。” 其实宁有财最初也想把辣条方子买了,可今天看到辣条生意这么火爆,人家也未必肯卖,他能得到辣条的供应权就算不错了。 “我姓施,宁老板叫我施家丫头就行。”施静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可以每三日向来凤楼供一次货,货的量不会太多,毕竟物以稀为贵,量少了才足够吸引人。” “供货期间,除了自家售卖,我们不会再向任何酒楼饭庄出售产品,至于定价问题我们可以再细细商量,不过签订合同时宁老板要预付五十两银子作为定金。” 宁有财将施静宜的话细细捋了一遍,然后痛快地派人拟了合同,签了字。 拿到沉甸甸的五十两银子,施静宜安心了许多。 毕竟家里那群人正眼巴巴地看着她呢,拿不出钱,不知道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你若是男子,前途必将无可限量!” 送施静宜出去时宁有财忍不住评价了一句。 有智慧,有手段,若是男子,必定能在商海里闯出一番天地。 施静宜闻言冲他笑了笑,“宁老板说错了,性别限制不了能力,我想做的事情就必定能做成!” 若是听到别人说这句话,宁有财肯定要评价一句狂傲,但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他只想竖起大拇指。 因为她脸上的从容与淡定,是任何人都没有的! 第十一章 头可以磕了 施静宜将五十两银子放到王氏面前时,王氏高兴得拜起了祖宗,“真是老祖宗保佑,咱家竟然能赚到这么多银子,静姐儿,快说说你是怎么赚来的!” 施静宜三两句话解释了其中缘由,最后特意强调:“咱们要保证每天为他们供货,若是失约,他们能把这些钱收回来的。” 王氏满心思扑在钱上,来来回回地翻看着银子,压根就没听清她的话。 门外的赵氏也是盯着银子两眼放光,她要吃香喷喷的烤鸡,还要吃五花肉。 “娘,咱们今天吃肉吧!王屠户家刚杀了头大肥猪,两百多斤,可肥了!” “吃肉?”施静宜回头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二伯母还是向给我磕了头,再考虑吃肉的事情吧。” 赵氏挺了挺胸脯,正要开口骂她,忽然想起自己说过的话,顿时心虚了不少,“我可是你长辈,让我磕头,你不怕折寿吗?” “折寿?”施静宜剜了她一眼,“我这人命硬,不怕折寿,二伯母还是快点来磕头,别耽误家里吃肉啊。” 王氏见赵氏下不来台了,连忙伸手拉出了施静宜,“静姐儿,你二伯母就是心直口快,不太会说话,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施静宜回头冲她咧嘴笑笑,“祖母说的是。” 王氏有些膈应地松了手,这丫头说话咋阴腔怪调的,赚几个钱连祖母都不认了? “老二家的再怎么说也是长辈,你个小辈就该尊重长辈,这事不准再提了。” “祖母说的是。” 施静宜翻了个白眼,大跨步往门外走,走着走着忽然踢了下板凳,那板凳飞到门外,正巧砸在赵氏腿上。 赵氏只觉得双腿剧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都险些跪碎了! 施静宜冲她施施然一笑,“二伯母站稳些,您这一跪,我受不起呀。” 赵氏将牙磨得嚯嚯直响,她一定要把这死丫头送走! 施静宜从厨房拿了两个馒头,又灌了壶水,招呼了施雪宜两人便一同上了山。 石屋里没了男人的身影,昨天放好的野菜野果没了,床头只剩下一枚纯白的玉佩。 施静宜拿起玉佩看了看,品相极佳的羊脂玉,正面雕了只长相独特的鸟雀,应该值不少银子。 还算这男人有良心,知道留下点东西报恩。 施雪宜心思单纯,看到人不见了就觉得是被野兽吃了,“二姐,你说小哥哥会不会被大黑熊吃了?” “嗷呜”,一声吼叫声后,黑熊从松树上跳了下来,它挥舞着双爪,冲着施雪宜又是一阵乱叫。 它不吃人,人有梨子脆吗?人有梨子甜吗? 哼! 施雪宜吓坏了,连忙藏到施静宜身后,“二姐,肯定是它把小哥哥吃了!” 施静宜拍了拍她的脑袋,这孩子,昨天夜里不睡觉,还念叨着要过来看大黑熊,结果今天非要说黑熊吃人…… “小黑啊,我问你,那个男人走了吗?” 大黑熊点点头,转身指了指下山的路。 施静宜了然,男人应该是没什么大碍,自己下山了。 “好了,出来吧,你的小哥哥没有被吃,他自己走了。” 大黑熊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施雪宜,满脸委屈,它明明不吃人的,干嘛非要冤枉它吃人。 施雪宜有些愧疚地搓搓手,小黑在看着她呀,怎么办? 要不喂它吃个馒头,就当赔罪了? 施雪宜小心翼翼地掏出个馒头,递给了黑熊,“对不起啊,既然你不吃人,那应该吃馒头吧?” 哪有熊吃馒头的?施静宜被小丫头弄得哭笑不得,正要阻止,就见黑熊接过馒头大口啃了起来,一口半个,两口就没了。 施静宜:“???” 施雪宜高兴坏了,“你是不是喜欢吃馒头,我这里还有一个!” 于是她把另一个馒头也递给了黑熊,小黑又两口把馒头吞了,然后擦擦嘴,灵活地滚动着身子朝山上滚去,边滚还便对两人招手。 施雪宜想跟着它继续往山上走,“二姐,小黑肯定是想邀请我们去他家做客!” “还是算了吧。” 施静宜拉住了它,黑熊的家里岂不是全是黑熊? 就算不吃人,也挺吓人啊! 黑熊见她们不动,以为她们走不动了,于是折回来,熊掌一抬,把两个人全都扔上了熊背,然后蹦蹦跳跳地往山上爬。 施静宜都快被吓死了,好家伙,这么热情好客的熊,谁见过? 施雪宜倒是挺高兴的,抱着黑熊的脖子,哈哈直笑,“飞喽!我们飞喽!” 黑熊听见她的笑声,跑得更快了! 两人一熊很快就到了山顶,由于没有人类活动,山顶几乎遍地都是植物,其中还有很多珍惜药材。 小智扑腾着翅膀来来回回地飞,提示音响个不停。 “前方五十米发现一株何首乌。” “前方八十米发现一丛当归。” “……” 这下发财了! 施静宜激动到双手直抖,连忙拍了下熊背示意小黑将自己放下来,可小黑依旧跑得很欢,径直跑到某处溪流前才停下来。 溪水是从山顶的泉眼中流出来的,泉眼出水很快,咕咚咕咚地冒着泡,小黑趴在泉眼处喝了两大口水,高兴地嘶吼几声,又将两姐妹拉到了熊背上。 再往前跑了大约几百米,小黑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片果林,面积很大,大约有好几百棵梨树,这些树都上了年份,棵棵都是枝繁叶茂,上头密密麻麻挂了许多青色的梨子。 施静宜挑了一个摘下来尝了尝,水分很足,但甜度不够,但现在还不是梨子成熟的季节,要是等上个把月,梨子完全成熟了,她能想象到这些梨该有多么美味! 小黑好像看出来施静宜不太喜欢吃梨,于是又拍打着熊掌继续往前跑。 沿着溪流,穿过梨园,再经过一小片草地,等着她们的是一片野生葡萄园。 盛夏正是葡萄成熟的季节,空气中都飘荡着葡萄的香甜气息。 光是闻着味,施雪宜就馋的口水往下流,“这是什么东西?好香啊!” 这个年代许多水果还未推广种植,葡萄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施雪宜压根就没见过葡萄。 “这叫葡萄,味道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施静宜向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迫不及待地摘了一串颜色鲜艳颗粒饱满的葡萄,分给施雪宜和小黑各几颗。 葡萄剥皮入口,汁水丰富,味道鲜甜,比她之前在某高端商场买的好吃许多倍! 那边的小丫头和黑熊也是吃的津津有味,施静宜忍不住问道:“好吃吗?” 施雪宜连连点头,嘴上依旧不停。 太好吃了,尤其是在炎炎夏日,吃上一口凉甜解渴的葡萄,感觉比吃肉还爽! 施静宜往葡萄园里头走了走,不得不说,山上的环境是真好,每串葡萄都长得紧实饱满,葡萄颗粒又大又圆,口感味道绝佳,要是她能把葡萄运出去,肯定能卖疯了。 但光凭她的力量往山下运送葡萄,显然不太现实,要是雇人……让村里人知道后还不翻了天?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山买下来,到时候她春天采菌子,夏天卖葡萄,秋天摘梨,冬天打猎,小日子不要太美好。 加油赚钱买山! 施静宜赚钱的动力更足了! 第十二章 新来的猎户 施静宜在山上摘葡萄的时候,赵雪儿偷偷摸进了王氏的房间,她弟弟早晨去了趟镇上,已经把施静宜的事情解释清楚了,赵天宝说了,只要人不克夫,他就还愿意娶。 送上门的银子,王氏没道理会不要。 果然,赵氏将赵天宝依然愿意花钱娶施静宜的事情说了后,王氏的心思就活泛起来。 可是想到施静宜卖豆腐挣来的五十两银子,她又有些动摇。 这丫头两天就能赚五十两,留在家里不知道还能挣多少银子,就这么嫁了,岂不是亏了? 赵氏惯会揣测人的心思,见王氏低着头不肯松口,便猜到她是舍不得放弃施静宜这棵摇钱树。 “娘,您是糊涂了吗?静姐儿如今赚的银子都是些辛苦钱,可若是将她嫁到赵家就不一样了,高门大户的,手指头缝里随便露一点就够我们吃上一年的了!您可是静姐儿的祖母,她过上好日子了,能不回来孝顺您?” “你说的对。” 王氏顿时下定了决心,静姐儿嫁过去就有了取之不尽的钱财,家里有用钱的地方不就是说一声的事情? 施静宜提着满满一背篓葡萄回家时就见王氏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她诧异了一下,然后想到上午的五十两银子就明白了八九分,只要王氏以后能老老实实的,她也不介意让家里过几天安生日子。 “祖母,这是我在山上摘的水果,您尝尝。” 施静宜分了一串葡萄递给王氏。 王氏不认识这水果,但看到手里的东西颜色鲜艳,果肉饱满,立刻忍不住吃了一颗。 “这是什么水果?怪好吃的。” 施静宜又拿了一串递给她,“这是我在山上发现的新东西,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葡萄,吃起来味道不错,我打算明天把它拿到集市上卖了,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你再给我一串。” 王氏吃得满口汁水,仍嫌不过瘾。 院门口偷懒的赵氏见王氏吃得正欢,也凑过来想要尝尝,“娘,你吃的什么,给我分点吧。” “吃吃吃,就知道吃,猪喂了没?”王氏瞪了她一眼,“没喂赶紧去喂!” 这死老太婆,真抠! 赵氏不满地撇撇嘴,等把三房那死丫头嫁出去了,她自己到镇上买着吃。 她弟弟找赵天宝时可跟人商量好了,娶施静宜要六十两银子,到时候给王氏五十两,她还能落个十两。 十两银子,买什么吃的不香? 施静宜回房把背篓里的葡萄全都清理了一遍,有破损的就留下来自己吃,卖相好的就平铺在油纸上,留着明天到镇上卖。 母女三人每天背着豆腐到镇上都累得汗流浃背,现在又多了一筐葡萄的负担更是难上加难。 尤其是郑氏,不愿意让女儿受累,前后各背了个背篓,额头的汗水就没断过。 施静宜本想坐村里的牛车,但赶车的人家嫌她们走的早,不愿意提前出发。 没办法,三人只能硬着头皮步行。 刚出村口,远远地忽传来辘辘的车轮声,施静宜眼睛一亮,借着熹微的晨光,果然看到前面一辆马车正往村里跑。 “停一下!” 施静宜站在路中心,挥着胳膊高声喊。 “吁~” 坐在车辕上的男人拉直了缰绳,马车很快停了下来。 男人看起来年岁不大,一身黑色粗布衣裳,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两道浓眉横对,一双眼睛黝黑,眼角有道寸长的疤痕,看起来颇凶。 施静宜搜寻了记忆,发现原主压根不认识这人,顿时有些后悔了。 但男人显然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一个翻身利落地下了马:“这位姑娘有事?” 施静宜尴尬地笑笑,“本想蹭一下公子的马车,但看了下公子驾车的方向,好像跟我们不太顺路。” 男人瞟了眼郑氏身上的背篓,目光落在施静宜干裂的嘴唇上,沉声道:“你们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们一段。” “这……”要是换个认识的人施静宜肯定就答应了,可面前的男人长了张让人不放心的脸,她哪敢坐啊! “你是在怕我?”男人坦荡地摸了下脸上的伤疤,“姑娘不用怕,我是昨天刚到陈家村的猎户,姓慕名恒,就住在山脚下,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村长的。” 郑氏拉了下施静宜的衣袖,小声道:“村子里的确新来了一个猎人,听说脸上是有道疤。” 原来是村里的人,施静宜松了口气,“如果方便的话,慕公子可否将我们送到镇上?” “方便,你们上来就是了。” 慕恒三两步走到施静宜面前,伸出了手。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骨节匀称。 施静宜有些发愣,山里人竟长了这么双好看的手,“你要干什么?” 慕恒轻笑一声,声音也是不同于外貌的悦耳,“帮你把东西拿上去呀。” 施静宜耳根发烫,连忙把背篓带子放到他手里。 你可是个重度颜控,听个声音脸红个什么劲! 施静宜默默吐槽自己的花痴行为。 慕恒将施静宜的背篓放好后,又折回来帮郑氏和施妙宜把东西安置妥当,“东西都放好了,你们也上去吧。” 施静宜爬上车后连忙拿出一串葡萄递给慕恒,“这是我在山上摘的水果,要拿到集市上卖的,你尝尝!” 慕恒看着她手中紫到发黑的葡萄愣了一下,这东西不是隔壁国才有的吗? “拿着呀!这是我发现的新品种,无毒无害,放心吃吧。” “那谢谢了。”慕恒接过葡萄,尝了一颗,还真是好吃,比隔壁国送来的好吃许多倍! “不客气。” 施静宜缩回手,安心地坐回车厢,心里开始盘算到哪里卖葡萄比较好。 集市小摊肯定不行,卖不出好价钱。 要不然就看哪家富裕就去哪家卖,这样是能卖出高价,但效率实在不高。 施静宜忧愁地叹了口气,实在不行就问问宁有财吧,他的门路应该多些。 不过半个时辰马车就到了镇上,临走前施静宜又拿了串葡萄递给慕恒,“今日真是谢谢慕公子了。” “客气了。” 慕恒垂首望着她捏着葡萄的手,黑紫的葡萄衬得女孩手掌色泽似玉,停顿了一下,他接过葡萄,温声道:“我猜姑娘应该是到镇上卖东西的,这葡萄珍贵,随便卖了实在可惜,不如拿到珍宝阁卖个高价。” 第十三章 看来翡翠楼是不行了啊 施静宜按照慕恒的提示来到了一座红瓦勾檐的三层阁楼前,阁楼上挂着个烫金的牌匾,上书“珍宝阁”。 光是一个牌匾,就能看出这店的金贵。 看店的活计名叫常三,在珍宝阁干了两年多,很有眼力见,瞧见施静宜背着竹筐进来便知道生意来了。 他们珍宝阁做的虽然是富人生意,但也常常有穷人过来卖东西,既然是卖东西,卖的肯定就是传家宝之类的宝贝。 谈好一单生意,能赚不少钱呢! “姑娘,您是来看东西的呢,还是来换银子的?” 施静宜放下背篓,四处看了一圈,珍宝阁内摆得大多是珠宝首饰、玉石摆件之类的金贵东西。卖水果,她应该是第一人。 “我来卖点水果。” “水果?”常三傻眼了,但瞧着面前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又没忍心说难听话,“我们珍宝阁只收宝贝,你要卖水果可以去隔壁菜市场。” 施静宜掀开背篓上的纱布,“我卖的不是普通水果。” 她摘了一小串葡萄,递给常三,“我要卖的水果,名叫葡萄。这东西不仅美味可口,还能促进消化,养胃健脾呢!” 常三听不懂她说的什么“养胃健脾”,但还是接过葡萄尝了下,的确美味可口。 这夏日炎炎的,若是再用冰块冻上半刻,味道肯定更佳。 “小姑娘,你先在这等着,我去后面把老板叫来!” 施静宜知道这生意基本成了大半,勾唇笑道:“小哥快去吧。” 珍宝阁的老板名叫沈镜,年轻时常年在外奔波,见多识广,一听常三提起“葡萄”就连忙跑到了店里。 他以前在外跑生意的时候见过这种水果,但没有吃过,毕竟那玩意娇贵,每年成熟的果子全都进贡到宫里头了。 如今这乡野里居然会有葡萄? 沈镜本来抱着怀疑的态度,当看到施静宜背篓里满满的葡萄,整个人都惊呆了! “小姑娘,这些东西是你带来的?” 施静宜点点头,大方地分给他一小串葡萄,“老板可以先尝尝,满意的话再开价。” 沈镜连忙接过去吃了一颗,吞得太快,竟连味道都没有品出来,只觉得满口生津,胃口大开。 “小姑娘,这些东西我全都买了,二两银子一斤,卖的话现在就能称。” 旁边的常三都傻了,这年头一斤猪肉才二十多文,一斤葡萄就能卖二两银子? 这哪是在吃葡萄,分明是吃银子啊! 施静宜从沈镜的表现可以猜出来这年代葡萄的珍贵,不过二两银子一斤的价钱也算公道,她全当用这框葡萄结个善缘吧。 “老板真是个痛快人!那我也就痛快卖了。” 沈镜连忙让常三拿称把葡萄称了,一共二十四斤,四十八两银子。 他直接给了施静宜五十两银子,笑道:“小姑娘,下次摘到葡萄还来找我啊!” “那是自然的。”施静宜想了想,问道:“不知道店里收不收药材,都是山里挖出来的新鲜货。” 沈镜豪爽地拍了拍胸脯道:“有什么好东西,你都拿过来,按价值给钱,绝对不会亏了你的。” 他看出来了,面前的小姑娘年龄不大,但心性很稳。 换作别家姑娘,见到五十两银子早笑开了花,她却能面不改色地将银子收起来,这般心性的人拿出手的东西能是寻常物? 面前的葡萄就是最好的例子。 得到保证后施静宜松了口气,昨日她在山上还挖了几只老人参,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卖呢! 向沈镜道了谢,她提着空空的背篓,一身轻松地到城南找郑氏。 小摊生意好,这会豆腐应该卖得差不多了。 施静宜走得慢,边走边在街上四处观望,寻找商机,没想到倒看到个老熟人,原主的二伯,施宝根。 施宝根这个人和他赵氏一样,又贪吃又懒惰,凭着一张巧嘴将王氏哄得团团转。 前段时间他在酒馆喝醉了酒,打烂了酒馆两坛老酒,要赔老板八两银子。 王氏一怒之下将她的宝贝儿子赶到镇上给人搬货,直到挣满了八两银子才能回家。 现在这个时间施宝根应该正在码头搬货,跑到街上干什么? 施静宜心生疑惑,悄悄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 施宝根一手提着烤鸡,一手提着壶酒,美滋滋地哼着歌,径直穿过一条小巷,停在某处小院前。 两声扣门声后,一个穿着青色裙子的女人过来开门,两人顿时抱作一团。 施静宜无声地叹了口气,她这个二伯倒是个有本事的,口袋空空,还能在外头拈花惹草。 想到赵氏嚣张跋扈的样子,她摇了摇头,这闲事她不管! 城南,郑氏和施妙宜果然卖完了东西。 一群没买到的人嚷嚷着要她们明天多做点,郑氏哪敢应呀,只学着施静宜的做派,让大家明天早些来。 于是众人遗憾地散了。 但晟世没走,他黑着脸站在摊前,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盖着纱布的背篓。 他知道那里头装着要送到来凤楼的货。 想到这他咬了咬牙,直咬得牙根发酸。 昨天宁有财就是凭借这框辣条把他店里的客人全都抢走了,不仅如此,今天还有人特意到他店里问有没有辣条。 那人是怎么说的? “来凤楼里都有的东西,你这居然没有,看来翡翠楼是不行了啊。” 真是气煞他也! 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筐东西抢到手! “哟,这不是翡翠楼的老板吗?您今日又来晚了?” 施静宜一过来就看到了面如黑炭的晟世,笑眯眯地过去打了招呼。 晟世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丫头肯定是故意的! “我想和你谈谈,这辣条方子,我出二百两买了。” 施静宜笑得更欢快了,“二百两银子?晟老板可真是出手大方,可惜昨天我已经和来凤楼的宁老板签好了合同,我家的东西不能卖给旁人了。” 晟世捏紧了拳头,怪不得昨天宁有财跑到翡翠楼门口使劲嘚瑟,原来已经签好合同,断了他的后路! 这个无耻小人! 晟世只顾着生气,却完全忘了自己昨天是怎样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就这态度,还想谈好生意? 施静宜懒得和他废话,直接过去帮郑氏收拾东西。 每天往来凤楼跑也挺累人的,今天要跟宁有财说一声,让他每天派人过来将辣条取走就行。 “宁有财给你多少银子?我出双倍,你把辣条都卖给我!” 晟世不死心,拽住了背篓带子不撒手。 “我看晟老板也是个体面人,体面人就别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施静宜拉出背篓用力一扯,将晟世扯得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娘,大姐,我们走!” 郑氏和施妙宜连忙跟上,连看都没看晟世一眼。 第十四章 替嫁 来凤楼的生意果然好了很多,除了特意尝辣条的,还有些只是吃顿家常便饭。 当施静宜提着背篓走进店后,又有一群客人涌进了来凤楼。 “老板,快给我来一份辣条!” “快给我也来一份,昨天实在太少了,我都没吃到!” 客人实在有些多,来凤楼的活计都有些忙不过来,宁有财跟着帮盘子记账。 施静宜笑着打趣道:“来凤楼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宁老板该多请两个活计喽!” 宁有财也咧嘴笑了,是要请活计了。 这一切多亏了面前的丫头,于是大手一挥,又给母女三人准备了满满一桌饭菜。 对面的翡翠楼,晟世站在店门口瞪得眼睛都要滴血。 宁有财,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明日,明日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生意火爆! 吃过饭,母女三人依旧是坐马车回去。 今日豆腐摊赚了八两多,卖葡萄赚了五十两,一共五十多两。 施静宜没打算把这些银子给王氏,但想到王氏贪婪的性子,不给钱恐怕又要闹起来,所以她还是分出十两银子给王氏,给点甜头,家里人就乖觉了。 王氏拿了钱果然笑得满脸褶子,拉着施静宜的手,左一句能干,又一句真乖,还翻出了压箱底的硬糖分了姊妹几个。 施贵平也是满脸堆笑,他已经到隔壁砖厂打听好了,盖个三间大瓦房,只需要买二十多两银子的砖头就够了,照这样的赚钱速度,盖个六间的瓦房都不成问题! “老婆子,你以后可要对三房的人好一些,尤其是静姐儿,把那丫头哄好了,她可是家里的摇钱树啊!” 王氏心里一咯噔,她刚答应了赵氏要将施静宜嫁出去,现在反悔还成吗? 且说赵氏那边得到王氏的允许后,立刻联系了自己弟弟,为了防止夜长梦多,直接跟赵天宝约定好了,第二天就将人送到赵府去。 赵氏兴冲冲地跑去和王氏分享好消息呢,就见王氏黑了脸,全然没有头一天高兴的样子。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娘,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静姐儿今天赚了十两银子。”王氏沉沉地看了赵氏一眼,“一天十两银子,你算算一月能赚多少?这婚事不能成了,你再去赵家一趟,把婚事退了吧。” 赵氏傻眼了,反应过来后冷汗直流,她可是已经收了赵家十两银子,打了包票要将人送过去,要是食言,以赵天宝的手段,她就完了啊! “可是赵家老爷说了,一定要把静姐娶到手,咱家无权无势的,怎么敢和他作对啊!” “这可怎么办!”王氏也急了,看着面前的儿媳妇恨得牙根直痒,“都是你做的孽啊,要不是你,这亲事早就不作数了!” “我这不也是为家里着想吗?” 赵氏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焦急,如今看来王氏是不肯把施静宜嫁出去了,可赵家那边必须要有个交代。 怎么交代呢? 她眼睛一瞟,透过窗户瞟见了正在院里剁草喂猪的施妙宜,脑海中顿时灵光一闪。 “娘,我想出一个主意!赵家不是想娶施家的孙女吗,不嫁施静宜,我们可以嫁别人啊!我看妙姐儿就挺好,她年纪最大,长得也俊俏,赵老爷肯定满意。” 妙姐儿? 王氏也仔细琢磨了一下,施妙宜这丫头性子沉稳,不爱说话,不讨人喜欢,要不是看她手脚勤快,早被嫁出去了。 不过妙姐儿早就定好了亲…… 王氏想想五十两银子,再想想王屠户家里的穷酸样,很快做出了决定。 “那就把妙姐儿嫁到赵家去,过两天我杀两只鸡,到王屠户家把亲事退了!” 赵氏一看事情成了,松了口气,“退亲是来不及了,赵家的花轿明天就来了,我们要想个办法瞒着静姐儿把亲事办了!” 按施静宜那性子,要是让她知道家里人把她大姐嫁了,还不把房顶掀了? “这事你不用管,交给我了。” 王氏十分镇定,她已经想出了好办法。 施妙宜收拾完碗筷,正要去院里磨豆子,王氏突然站在堂屋门口叫她。 “妙姐儿,你过来,祖母有话跟你说。” 施妙宜心生疑惑,但还是擦擦手进了堂屋。 中午天气正热,她刷了一盆碗筷,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滴。 王氏从袖口摸出块手帕递给她,语气罕见的温和,“来,先擦擦汗。” 施妙宜愣了一下,从小到大,祖母还没这么温和地和她说过话呢。 擦了汗,王氏又殷勤地为她搬了个凳子。 施妙宜坐在凳子上,心噗通噗通直跳,实在不知道王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氏看了眼面前的丫头,她长得不的确差,圆圆的鹅蛋脸,两道弯弯的柳叶眉,一双杏眼炯炯有神,加上此刻因燥热而染上薄红的脸蛋,看着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妙姐儿今年十六了吧?” 施妙宜心里一咯噔,这是要把她嫁出去? 同村和她年纪相仿的都成亲了,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放心不下家里,母亲每天都要干这么重的活,没有她帮忙,肯定要累到! 想到这,施妙宜更加觉得自己不能出嫁了,于是战战兢兢地对王氏道:“祖母,我今年……是有十六岁了,但是……” 她嘴笨,但是半天也想不出好理由来。 王氏见她这副笨嘴拙舌的模样,心里更有把握了,“你可知道静姐儿前几天跳河的事情?” 施妙宜连忙抬起头,“知道。” 王氏叹了口气,装作很伤心的模样,“本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结果赵老爷不知从哪打听到自己被骗了,于是又跑到咱家来算账,非要把静姐儿娶回家。” “赵老爷他又来了?” 施妙宜慌了,连忙站了起来,她得赶紧出去找静姐儿,让她想想办法。 “你急什么?”王氏又拉着她坐了下来,“祖母是这样想的,反正赵老爷没见过静姐儿,我们换个人嫁到赵府也不要紧,你觉得呢?” 施妙宜低下头,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静姐儿肯定不愿意嫁到赵家去,前段时间静姐儿每天夜里都在偷偷哭,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要是这次还逼着静姐儿嫁过去,万一再跳河了可怎么办? 王氏眼珠一转,语气柔和了几分,“家里没出嫁的姑娘就数你最大,也就数你最懂事,既然静姐儿不愿意嫁,你这个做大姐的就替她嫁了吧。” 施妙宜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炎炎夏日,她却觉得浑身冰冷。 静姐儿不愿嫁的人,她又如何愿意? 只是她不嫁,还有谁嫁呢? 一时间施妙宜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第十五章 救人 “祖母也不想把你嫁出去啊,可是赵老爷他有权有势,得罪了他,咱家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王氏见施妙宜仍旧低头不说话,有些着急了。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知道让静姐儿嫁了,她是个死心眼的,万一再投河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出来。” 施妙宜咬着嘴唇,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她愿意嫁,只要娘亲和妹妹能好好的,她就算入了狼穴又如何? 王氏吐出一口气,“二丫头果然长大了,懂得体谅家里的难处了,你放心,你若是嫁过去,家里人就是你的靠山,谁要敢欺负你,我老婆子第一个不愿意!” 停顿了片刻,王氏又道:“只是这事你千万别跟你妹妹说,就连你娘都不要告诉,你说了她们肯定要伤心难过,等你嫁过去了,祖母再好好和她们说道说道。” 施妙宜总觉得有哪里不妥,但对着王氏那张枯木般的老脸又不敢多问,只小声地问:“那祖母,赵家什么时候会来……” ……娶我? 后面两个字,她硬是没说出口。 “就是明天,明天你就装病不要出去卖豆腐了。” 施妙宜的脸都白了,她本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在家,多陪陪爹娘还有弟妹,没想到就只剩下这短短一夜。 她没说话,看了眼脸色轻松的王氏便失魂落魄地出了堂屋。 外头骄阳似火,她瞧着红艳艳的日头,心头闷闷的,满腹哀愁,却无人能讲。 第二日,郑氏与施静宜收拾妥当后施妙宜还躺在床上没起。 郑氏觉得奇怪,赶紧过去查看情况。 门一开,就见施妙宜恹恹地坐在床边,双眼红肿,面色苍白。 “丫头,你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施妙宜抬头看了郑氏一眼,包在眼眶中的泪水就要往下掉,她又飞快地低下头,生怕被郑氏看出端倪,“我觉得身体不太舒服,今天恐怕不能到镇上帮忙了。” “这有什么要紧的。”郑氏帮她拉开被子,让她重新躺回去,温声道:“静姐儿还在呢,我们俩能忙得过来,你就在家好好休息,要是有哪不舒服的,等娘回来带你去看大夫。” 施妙宜点点头,乖巧地看着郑氏,满肚子的话又憋到喉咙口,“那娘你去吧,注意身体,不要太操劳。” 没了施妙宜帮忙,母女二人背着东西走得格外费力。 好不容易走到镇上,施静宜累得动都不想动。 还好她昨日已经和来凤楼说好了,不用再专门过去送东西,不然再来回跑一趟,非把腿跑废不可。 摊上的生意依旧很好,众人排着队,吵吵闹闹地将东西买了。 一直到摊位的东西卖完,来凤楼都没派人过来拿东西。 施静宜看着热闹的街道,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但又抓不到头绪。 在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来凤楼的伙计终于急匆匆地跑来了。 施静宜将东西递给他,顺便问了一句:“怎么来得这么晚,再晚些我们都要走了!” 小伙计擦擦脑门的汗,叹了口气,“店里有些事,老板正着急上火呢!” 施静宜没问出了什么事,因为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催促她快点回家,再晚就来不及了。 将东西送出去后,母女二人立刻做牛车往家里赶。 今日村口老杨树下的村民比往常多了两倍,那群人看见牛车上的郑氏都伸长了脑袋。 “他郑婶子啊,妙姐儿都被带走了,你咋还去镇上卖豆腐呢!” 郑氏一脸莫名,妙姐儿不是生病在家休养吗,怎么就被人带走了? 不好! 施静宜反应最快,怪不得她今天总是心里不安,原来是施妙宜出事了! 她连忙跳下牛车,慌不择路地往家里跑。 还未走进家门,施莼宜就对着她呲牙笑,“静妹妹回来了啊,但是你回来晚了,妙姐儿已经被赵家的马车接走了!” 赵家?! 施静宜如遭雷击,一股凉气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那边的郑氏听到这话,呜咽一声哭了起来。 这两天豆腐摊的生意越来越好,王氏也不再总是欺辱三房,她还以为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谁料到王氏原来是另有所图! 施莼宜咯咯地笑了起来,“妙姐儿可真值钱,换了五十两银子呢!以后家里可就有钱了!” 施静宜心口的那股热血直冲上脑门,逼得一双眼睛都瞧不见东西,耳朵也像塞了团棉花,嗡嗡的,全是施莼宜欢快的笑声,还有郑氏压抑的哭声。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施家大门,看了眼堂屋里正在数钱的王氏,那张蛤蟆皮般的老脸全是笑容。 她看到了拄着拐棍坐在墙角晒太阳的施贵平,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也全是喜色。 她还看到了赵氏抱着儿子边笑边嗑瓜子。 施宝智,她的父亲,正端坐在窗前,手里捏着本书,那张脸如死水般毫无波澜。 施远敬和施雪宜哭着冲进郑氏怀里,两个小孩浑身泥污,脸上还有鲜红的巴掌印! 好,真好啊! 施静宜将牙咬得咔咔直响。 她一直以为只要给这群人一些甜头,他们就会乖乖听话,现在看来,都是她在痴心妄想。 因为有些人的欲/望是永远填不平的! 她握紧了拳头,转头冲出院门。 赵氏见她一言不发地出去了,心中警铃大作,“娘,静姐儿这是想去救妙姐儿,快把她拦下来!” 赵氏猜得不错,她的确是要出去救人。 这件事本就因她而起,决不能让无辜的人白白牺牲! 王氏等人立刻往外跑,其中树施莼宜跑得最快,死死地拽住了施静宜的衣角,“娘,我抓到她了,快过来!” “找死!” 施静宜眼神阴冷,一脚揣向她的肚子。 她用了全身力气,施莼宜,只觉得肚子剧痛,一股猩甜涌上喉头,瞬间松了手。 施静宜深吸一口气,撒开腿往前跑,边跑边分析眼下的形势。 大姐已经被接走了,离开的时间越久就代表越危险,她必须要争取时间赶到赵家。 单靠两条腿跑过去是不行的,必须要借辆车。 对,找宁辞借马车! 打定主意后,她拼了命地朝山脚跑去。 第十六章 索人性命的阎王爷 宁辞正在吃午饭,焦糊的大米饭配着一盘辨不出颜色的菜,没办法,他厨艺有限,一日三餐只能凑合吃了。 刚扒进嘴里一口米饭,院门突然被人推开,小姑娘像个点着的炮仗一样冲到了他面前。 “宁公子,求你帮帮忙!” 宁辞放下饭碗,抬眼便看到施静宜鲜红似血的脸蛋,“怎么了?” “来不及解释了,快送我去镇上!” 施静宜急坏了,一把拽过他的手就把人往外带。 宁辞只觉得手心一热,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眼皮子狠狠地跳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连忙移开目光,跟着她出门牵马。 施家的人终于追过来了,气喘吁吁地堵在两人面前不肯让步。 “你不能过去,得罪了赵老爷,咱们都完蛋了!” 施静宜恶狠狠地盯着他们:“那就完蛋吧!” 说罢她绕过几人去解马绳。 王氏又将希望放在宁辞身上,“这马是你的吧?你不能把马借给她!” 宁辞眉梢一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的马,借不借,跟你有关系?” “你……!” 王氏气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施静宜解开了绳子。 “丫头,会骑马吗?” 施静宜看了眼高高的马背,没说话。 “不会我带着你。” 宁辞解开了马车,利落地翻身上了马背,然后伸出一只手,“丫头,上来!” 施静宜将手放在她的掌心,瞬间被拉上了马背。 马蹄扬起,溅起无数尘土。 王氏吃了一嘴灰,气得直跺脚。 宁辞的骑术很好,一会儿工夫便镇上。 二人找路人问清了赵府的位置,又马不停蹄地向赵府赶。 施静宜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心始终跳得飞快,她不敢多想,生怕自己去晚了施妙宜会遭到不测! 赵家,施妙宜惴惴不安地坐在软塌边。 侍女们正在为她挑选衣服首饰,因为她打扮得实在太过寒酸,下人们怕她污了赵天宝的眼!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寒酸的新娘呢!” “什么新娘,不过是被家里人卖过来的可怜人罢了。” 两个丫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她们是有些可怜施妙宜的,正值妙龄就要嫁给个老头子,而且老头子还有特殊癖好,可惜了,也不知道这位九夫人能在府上活多久。 “待会老爷来了,你就多说些好听话,千万别惹他生气了。” 丫鬟替她选好了衣服,好心提醒道。 施妙宜握紧了手掌,手心里的剪刀硌得掌心肉生疼。 她想好了,要是赵天宝真的如豺狼虎豹,她便就用这剪刀自尽了,如此也好过留在府里日日受苦。 洗了脸,换了衣服,又梳好了发髻,两个丫鬟依次离开房间。 施妙宜独自坐在铜镜前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娘亲、静姐儿、雪姐儿、远敬…… 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安静的走廊穿来嘈杂的脚步声,接着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镜子里出现了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 男人已经老了,脸上全都纵横交错的皱纹,头发丝也掺杂着白色。 施妙宜看着径直,面色苍白,眼中没了一丝神采。 “小美人,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 赵天宝喝多了酒,脑袋晕乎乎的,进门看到个身材曼妙的年轻女子,脑袋更晕了。 不等面前人回应,他便浪笑着扑上去。 施妙宜惊呼一声,躲到了一旁。 赵天宝扑了个空,有些恼了,“你可是大爷我花钱买来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别过来!”施妙宜将手里的剪刀抵上脖颈,“再过来我就死在你面前!” “我去你大爷的!” 赵天宝哪可能受她威胁? 一个女人,死了便死了! 他一脚踢到施妙宜腿上,将人踢翻在地,伸手便抢走了她手里的剪刀。 “你这样的女人,我没见过十个,也见过八个了,我还会怕?” 施妙宜这下真的慌了,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完全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狗东西,还不快让开!” 是静姐儿的声音! 走廊里又传来一阵打斗声,施妙宜听见那声音,顿时找到了主心骨,连滚带爬地往门边跑去。 赵天宝自然也听到了外头的打斗声,骂骂咧咧地往门边走。 他的手还没摸到门框,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黄毛丫头气势汹汹地站在他面前,后头还一个男人将府里的下人打得嗷嗷直叫。 “静姐儿,快救我!” 施妙宜一见到她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她是真的害怕了,她还年轻,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她还不想死! 施静宜一看到趴在地上,形容狼狈的大姐,顿时怒火中烧。 她冷眼看着面前的老男人,“你就是赵天宝?” 赵天宝脖子一梗,还未说话,就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欺男霸女,该打!” 赵天宝哀嚎一声,挺着肥胖的身体想要打施静宜,结果被宁辞一脚踹翻在地。 “仗势欺人,该打!” 宁辞冷冷出声,接着又是一脚。 这一脚不偏不倚踢到了赵天宝的下身,踢得他缩成一团,动弹不得。 那边施静宜已经将施妙宜扶了起来,确定人没事后她也冲上前狠狠踢了两脚。 都是这个老色狼,给她带来多少麻烦! 赵天宝瘫在地上鬼哭狼嚎,嚎到最后都没力气出声了,缩在墙角不停地抖着。 施妙宜见情况不对,连忙拦住了她,“静姐儿,别打了,把人打死了可就麻烦了!” “今天就饶你一条命,姑奶奶告诉你,这世上不是有钱有权就能为所欲为,因为有些人他不要命,惹上不要命的,你就去等死吧!” 赵天宝被她身上的狠劲吓到了,瞧着文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打起人来可真狠呐! 他的胳膊腿恐怕都断了! 施静宜放了狠话就扶着施妙宜出去了。 宁辞走在两人身后,临走前忽然转头看了赵天宝一眼,仅仅是一眼,吓得赵天宝两股战战,一股热流自下身溢出。 “你记住一句话,夜路走多了自然会碰到鬼,赵员外,好自为之。” 赵天宝吓傻了,僵直了身体动都不敢动。 如果说刚才那小姑娘时凶巴巴的小鬼,那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索人性命的阎王爷,那眼神太恐怖了! 第十七章 这种日子该结束了! 离开赵府后,宁辞帮姐妹二人雇了辆马车,自己则骑马回去。 马车上,施妙宜止不住地哭泣。 来的时候她没哭,现在拉着施静宜的手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掉。 施静宜安慰了她一会,仔细询问了她事情的前因后果。 施妙宜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果然,王氏那死老婆既不想放弃赵家这块肥肉,有舍不得她这棵摇钱树,竟然想到了替嫁这种阴损招数。 既然王氏想要鱼和熊掌兼得,那她偏要让她尝尝人财两失的滋味。 王氏见到施静宜既然真把人给带回来了,又惊又怒,挥舞着扫把,像只扑腾着翅膀的大鹅,向两人扑去。 “你这个扫把星,非要害死我们老施家才肯罢休呀!” “大姐,你站远点。” 施静宜向前一步,笔直地站到王氏面前,一双眼睛深沉似海,一瞬不瞬地盯着王氏。 王氏瞧见她饿狼的般的眼睛,心中骇然,举着扫把半天没敢动。 “扫把星?这个家里谁是扫把星还不一定呢!” 施静宜面不改色地又往前一步,从她手中夺去扫把,扔到了地上,“原本我念着你是家中长辈,过往种种全都跳过不谈,现在想来,竟是我太给你脸了。” “王老婆子,从今日起,你就别想过一天安逸日子!你的家,我帮你拆散,你的钱,我帮你败掉,总之,你想要的皆不可得!” 王氏气坏了,一张脸由红转黑,手指着施静宜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这死丫头怎么跟你祖母说话的?” 赵氏叉着腰气冲冲地过来帮腔作势。 施静宜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今日之事,这个搅屎棍恐怕没少出力吧。 不过没关系,她的安生日子恐怕也到头了。 “您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家事吧。” 施静宜略过神色各异的众人,径直走进施家小院,停在三房住的茅草房前。 这些年,大房二房住砖瓦房,三房住茅草屋。 大房二房吃香喝辣,三房吃剩饭喝稀粥。 这种日子该结束了! “静姐儿,你没事吧?” 郑氏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闺女,有些不敢搭话。 因为面前的人看起来太陌生了,那种眼神,那种表情,像是完全脱胎换骨了。 施静宜垂眸看着她。 面前的女子刚过三十,正是年轻力壮的好时光,却在日常的操劳与欺辱中长出了许多皱纹,皮肤更是又黄又瘦,哪里有当年村花的模样? “娘,你还没受够这样的日子吗?” 每天睁眼便是劳动,日复一日的辛苦,换来无穷无尽的责骂,没有人心疼,也没有人理解。 郑氏的眼睛一酸,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娘,我们学着爱自己,只有学会了爱自己,别人才会爱我们。”施静宜替她擦掉了眼泪,“离开施家吧,我们一同离开施家,去过属于我们的日子。” 郑氏看着屋里哭得眼睛都肿了的孩子,再看看窗前无动于衷的相公,她心动了。 如果可以选择,谁愿意过这没有尊严与自由的生活! 可是王氏怎么会放过她? 还有家里的孩子们,她也舍不得丢掉啊! 施静宜猜到她心中所想,沉声道:“你只管在家中安心等着,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安排好。” 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分家。 陈家村有规矩,父母在,不分家。 这也是施家明明装不下那么多人,还非要挤在一起的原因。 但是施静宜她不怕,规矩嘛,就是留给后人破掉的。 分家的入手点就在二房是施宝根身上。 在外头养女人是吧? 这次就给你个教训! 施静宜独自去了趟镇上,摸到了施宝根去过的院子。 这次院门大开着,院里头一个身量不高的男人正举着斧头劈柴,没过一会堂屋里走出来个抱小孩的妇人。 那妇人正是施宝根的姘头。 “孩他爹,快来看看,这孩子又发烧了!” 男人闻言立刻丢了斧头,凑上前看。 “你快出去请大夫吧,再不请恐怕要烧坏了脑袋!” 刘翠急得眼泪快要掉下来了,连忙赶丈夫出去请大夫。 男人却没有动,一张脸涨得通红,“可是家里没钱了啊!” 男人名叫张大勇,是杨花镇上普通的百姓,家中并不富裕,不过一日三餐不成问题,但是自从成亲生了孩子,麻烦就来了。 这孩子体弱多病,三天两头风寒咳嗽,光是吃药看病就掏空了他的家底。 眼下他是再拿不出多余的钱请大夫了! 刘翠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便知道他这是又没钱了,眼泪簌簌地往下落,“我嫁给你有什么用,连孩子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你这是要我们娘俩的命啊!” 张大勇愧疚地挠了挠头,转身往外走,“你等着,我这就出去挣钱。” “等你挣钱,我的孩子恐怕就没了!” 刘翠哭得更厉害了,可男人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施静宜盯着男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她本来想探探这女人的底细,寻个合适的时机将事情抖露出来。 这个时代的律法很严格,尤其对男女作风问题抓得很严。 这种男女苟合的勾当,若是报官,是要被抓走吃牢饭的。 但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能在分家的同时让王氏脱层皮,这种一举两得的买卖她会不干? 张大勇没走多久,刘翠也放下孩子出去了。 施静宜跟着她走了一段,果然,刘翠去码头找施宝根了。 刘翠压根就不喜欢施宝根,可是没办法,这男人有钱,有了钱她就可以给宝儿看病了。 至于家里那个男人,没用的废物一个!整日只会砍柴卖柴,能赚几个钱? 施宝根见刘翠过来,连将人拉进屋里好好温存了一番。 温存过后,刘翠提出了拿钱的要求。 施宝根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没钱了,从家里偷出来的几两银子已经花光,现在就剩下几十文工钱。 但现在他对刘翠正新鲜,咬咬牙还是把最后的几十文钱掏了出来。 施静宜看着刘翠走出施宝根的房间,然后回家请了大夫,依稀听到大夫说钱不够,以及刘翠哭求人的声音。 看来这个刘翠是真的心疼孩子。 既然如此,她倒是不介意做件好事。 第十八章 看戏 施宝根难得搬了天货,得了二十文工钱后美滋滋地到附近的酒馆买酒喝。 刚走过街角,一个四五岁的男童拦住了他。 “你就是施宝根吧,长柳巷的刘婶婶叫你去家里找她。” 这娘们,一天都离不了他啊! 施宝根笑得一脸荡漾,连酒都不买了,径直朝长柳巷走去。 那边刘翠刚把孩子哄睡着,转头就听见扣门声。 赵大勇刚出去卖柴,现在敲门的只可能是施宝根了。 想到宝儿的风寒,她连忙扯出个温柔的笑容出去开门。 两人又抱作一团,拉拉扯扯地进了屋。 赵大勇正在街上吆喝柴火,一个四五岁的男童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角。 “赵大叔,不好了,你家里着火了!” 赵大勇心中骇然,拔腿便往家里跑,连柴火都顾不得要了。 施静宜就躲在长柳巷的一角,看到赵大勇狂奔的身影后,走出来叫住了他。 “你就是赵大勇吧?” 赵大勇一愣,转头看向搭话的女子。 她穿着一套青色的长裙,脸上蒙了层轻纱,看不清模样,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人。 不过他现在没时间猜测来人的身份,家中着火,他得回去把妻儿救出来。 “不好意思,我家中有急事,必须要先走一步!” “你家里没着火。”施静宜的声音十分沉静,“是我故意要把你骗回来的。” 赵大勇朝前看了眼,长柳巷如往常一般冷静,完全不像有火灾发生。 他有些恼怒,又有些不解地看着施静宜,“我与姑娘素不相识,你为何要这样愚弄我?” 施静宜没有问答他的质问,乌黑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同情,“听说你为了给家中小儿治病花光了家中所有积蓄,如今囊中羞涩,连果腹的钱都几乎没有了。” 赵大勇被戳中伤心事,脸顿时涨得通红。 “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大赚一笔,就看你愿不愿意做。” “什么办法?” 赵大勇几乎是立刻问出声,天知道他有多么渴望赚钱,儿子因病日夜啼哭,妻子每日哭嚎埋怨,一切都是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口,让他一刻不得喘息。 如果真有方法让他赚上一笔银子,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去做。 可是当女子将方法告诉他时,他脑袋一懵,险些晕了过去。 “我知道你一时间可能无法接受,但刚才所说全都是事实,你若不信,可以回家去看看。至于后面怎么选择,就看你自己了。” 施静宜没有多说,因为她笃定赵大勇会按照她所说的去做。 做完所有的事情,施静宜便回去等着看好戏了。 施家这两天都是赵氏做饭,自从出了替嫁的事情,三房的人就都罢工了,饭不做,衣服不洗,连豆腐摊都不摆了。 这下赵氏就倒霉了,不仅要包揽家中所有的家务活,还要挨王氏骂。 这会她辛辛苦苦做好了饭,刚端上桌就被王氏骂得狗血淋头。 “你是想咸死老娘吗?” 王氏拿起窝窝头砸到赵氏头上。 菜又糊又咸就算了,窝窝头还硬得能砸死人,这是人吃的饭? 赵氏缩了缩头,小声反驳:“您要是不想吃就别吃了,要三房的人要不好吗?” 王氏“嘭”一下摔了筷子。 不提这事还好,提起来能把她活活气死。 施静宜那死丫头不知道哪来的银子,天天从镇上带饭菜回来吃独食。 她还特意去看了,饭盒里全是肉菜,猪肉、鸡肉啥都有,比家里过年吃的都好! 一群人埋头顾着吃,都没人搭理她。 尤其是静姐儿,瞪着双眼睛,跟要活吞了她似的。 她心里发憷,硬是没敢尝一口。 王氏心里正窝着气,抬头就看到施静宜又提着饭盒回来了。 不用说,饭盒里又装的是从镇上买回来的好菜。 “静姐儿啊,你手里提的是什么?拿过来让祖母看看。” 王氏硬扯出个笑脸来,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就不信这死丫头还软硬不吃? 施静宜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祖母您年纪大了,就好好吃窝窝头,别的菜吃进去容易消化不良,对身体不好。” “你祖母吃不了,家里这么多人都吃不了?”赵氏也眼巴巴盯着她手里的食盒,口水直往外流,“还不拿过来大家一起吃!” “一起吃就不用了,二伯母要是想吃可以等会儿,二伯很快就回来了。” 施静宜扯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 等施宝根回来了,你们这一桌子人,恐怕连饭都吃不下了! 赵氏听说施宝根要回来了,高兴得连饭都不吃了。 她家男人每次从镇上回来都会给她带吃的,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施静宜没再废话,提着食盒进了茅草房,房间里大大小小几个人都在眼巴巴望着她。 施宝智竟然也在。 往常他都是跟王氏一同吃饭,从来不管妻儿,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施静宜将食盒放好,又依次摆好了碗筷,五个碗,五双筷子,压根没施宝智的份。 施宝智尴尬地搓了搓手,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她只当没瞧见,笑着招呼郑氏等人吃饭。 于是几个人就当着施宝智的面吃完了饭菜,愣是没一个人搭理他。 施宝智气坏了,但他是个有骨气的,冷哼一声,转头到外头看书去了。 “切~” 施静宜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 轮软饭硬吃,她只服施宝智。 一个没用的废物,还有脸装清高? 那头赵氏在院子里等到半夜,终于等到了施宝根。 她高兴坏了,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当家的,你终于……” 赵氏的一句话没说完,傻在了当地。 施宝根拖着瘸了的左腿,顶着张猪头脸,踉踉跄跄地走到赵氏面前。 “快,快把娘叫出来!” 赵氏拧了一把大腿,疼得自己直呲牙。 “当家的,你这是咋了?” “快把娘叫出来啊!”施宝根急坏了,一张嘴,整张脸都火辣辣地疼。 赵氏这才意识到施宝根又摊上事了,连忙回屋喊王氏。 王氏看到鼻青脸肿的施宝根顿时怒了,“谁打了你?你跟娘说,娘去找他算账!” 看把她乖儿子打得,这脸,怕是要破了相吧! 施宝根哭丧着脸,“噗通”跪在了王氏面前,“娘,您救救儿子吧。” 第十九章 仙人跳 王氏心里一咯噔,意识到情况不妙。 因为施宝根每次惹了祸回到家,都是这副做派。 她闭了下眼,手都是抖的,“说吧,这次又得赔多少钱?” 施宝根颤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两?” 王氏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前几天才赔了人家八两银子,现在又要二十两,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施宝根的表情更难看了,“是二百两……” 王氏仿佛听见一道惊雷响过,震得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赵氏也傻眼了,哭着扑向施宝根,“造孽啊,你又干了什么事,居然要赔那么多钱!” 施宝根掩面痛哭,他也没想到会落到如今田地啊! 今日他到长柳巷找刘翠温存,结果被刘翠的丈夫抓个正着。 那男人逮着他就是一顿毒打,完了还要找他要钱,说不交钱就报官,把他送进牢里关个几年。 他害怕啊,牢里关的都是些什么人,他要是进去了能有好日子过? 这些话他不敢跟赵氏说,怕赵氏跟他闹,所以任由赵氏在他身上抓挠都不肯吭声。 听到对话的施贵平也气得不轻,抓起拐杖就往施宝根身上打。 院子里闹哄哄乱作一团。 屋里的郑氏看得心惊胆战,“你说他能犯什么事,竟然要赔二百两银子。”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呢! 施静宜笑得欢快,“这事他可没脸说。” 所以她还好心地告诉了赵大勇施家的位置,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赵大勇就会找上门来,到时候家里就会更热闹了。 王氏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一闭眼脑袋里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心里堵得喘不过来气,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熬过一夜。 施宝根还跪在院里打瞌睡,正梦到自己在酒馆里买酒喝,一阵暴喝瞬间将他惊醒。 是赵大勇的声音! 接着是砰砰的拍门声,他一个激灵,连忙爬起来堵院门。 可是晚了,那边的施静宜已经开了门,将人放进来了。 赵大勇两个大跨步冲到施宝根面前,揪着他的衣领,将他勒得险些背过气。 “银子呢?再不把银子交出来,我就报官了!” 施宝根脸色黑青,嘴唇哆嗦着,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赵大勇可不跟他含糊,抬起拳头就往他脸上招呼。 两拳下去打得他口吐鲜血,门牙都掉了一颗。 王氏听见响声,慌里慌张地爬了起来。 出来见儿子正在挨打,心肝都在巴巴地疼。 “快住手,不许打了!” 赵大勇松了手,将人摔到王氏面前,“这家谁做主?” “我我我……” 王氏怕他继续打人,连忙应了声,又红着眼睛将施宝根扶了起来。 闻声赶来的赵氏也扑过去,抱着施宝根一阵痛哭。 “那就赶紧把银子交出来吧!二百两,少一文我就去报官!” 报官? 王氏抹着眼泪哭了起来,这缺心眼的玩意到底又犯了什么事,竟然还闹得要报官。 “这位老爷,我家宝根他犯了什么事啊?怎么要得了那么多银子?” 赵大勇脸色铁青,又恨恨地踢了施宝根一脚。 “什么事?问你的好儿子啊!” 王氏转头看向施宝根,“到底是问什么呀?” 事到如今,施宝根知道事情已经兜不住了,只能捂住脸将自己和刘翠的奸情说了。 说罢跪着向王氏磕头:“娘,都是那刘翠勾引我,我才上当的!” 赵氏听罢这话脑子一热,又哭又喊地厮打着施宝根:“施宝根你不是人!我在家里辛苦操劳,你却在外头和别的女人勾三搭四,你对得起我吗?” 睡眼朦胧的施莼宜见到这样的情形吓坏了,也哭着扑到赵氏身旁。 院子里哭声,打闹声,响作一团。 施静宜摆了盘花糕,边吃边看戏,好不开心。 “够了!” 施贵平终于听不下去了,大清早的在院子里吵吵嚷嚷,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他指了指施莼宜,“纯姐儿,把你娘扶进屋,别让她出来了,丢人现眼。” 她丢人现眼? 赵氏不乐意了,张着嘴还想闹,但看到施贵平铁青的脸色,硬生生忍住了。 施贵平走到赵大勇面前,语气讨好,“这位老爷,我家宝根的确做得不对,是应该赔偿,但令妻的行为也有不妥,让我家赔二百两是不是有点多了?” “你放屁!” 赵大勇眼睛瞪着溜圆,指着施贵平一通痛骂:“你儿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分明是施宝根他个不要脸的,见我妻子独自在家,一时色性大发,将人堵到屋里行不轨之事。可怜我妻子昨天差点因此事撞柜自杀,你们还敢在这信口雌黄,污蔑我妻子的名声?” 赵大勇气得双手直抖,“看来你们家是不愿意拿钱了,那我就就去报官,奸yi 妇女可是重罪一条!” 施宝根傻眼了,他和刘翠的事情分明是两厢情愿,怎么到赵大勇口中就成了他色性大发? 这罪名可比通奸罪严重多了! 施贵平一个踉跄,险些倒下。 “你个逆子,竟敢犯下如此大罪,今天看我不打死你!” 他举起拐杖往施宝根背上打。 施宝根也不敢躲,只跪着磕头,“爹,不是这样的,明明是那女的勾引我,我还给了她好多银子呢!” 王氏最是了解这个儿子,玩猫逗狗、喝酒打架这种事没少干,但是作奸犯科的事他却没胆子干。 “宝根,你跟娘说实话,他说的事,你到底干了没有?” “没有啊!”施宝根涕泗横流,“娘,昨天是那个贱人故意把儿子叫过去的!” 施宝根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什么,激动得双手颤抖。 “是他们夫妻联起手来坑我,为的就是那二百两银子!” 施宝根越说越笃定,怪不得昨天刘翠突然让人喊他过去,结果去了没多久赵大勇就回家了,然后就给他安了这么个罪名。 赵大勇言之凿凿:“昨日刘翠受你羞辱,一时想不开自尽,请了巷口的陈大夫才将人救过来,你说我们夫妻坑你,你可有证据?” 施宝根眼珠飞转,昨日他满心思去买酒喝,压根没注意到叫他的男童长什么样,就算他知道了,杨花镇这么大,去哪找这个人? 而刘翠自尽请医这事,可是经得起推敲的。 思及此,施宝根彻底瘫软在地。 刘翠这一招可真狠呐! 第二十章 把钱交出来 施贵平也不是个傻的,见自家儿子这副模样,也明白过来他这是被坑了。 “逆子!你这个逆子!施家早晚有一天要败在你手里!” 他住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 再留在院里,他怕自己会被气死。 想到那二百两银子,再想想梦里的六间大瓦房,他的心都在滴血! 王氏瘫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盯着施贵平的背影。 难道真的要交出二百两银子吗? 不可能的,交出来家底就彻底空了,他们以后该怎么活? 她两腿一伸,在地上撒起泼来,“你说没有证据就没有证据吗?我不管,反正是你们夫妻要偏我家银子,我偏偏不给!二百两银子一文都不给!” 赵大勇不给她胡搅蛮缠的机会,直接撂下狠话:“两天后,要么带着银子到长柳巷找我,要么等官差过来抓人,你们自己考虑!” 王氏躺在地上踢得更厉害了,“我没有钱,别说两百两,连十两都没有,你要非要那么多银子,那就杀了老婆子我吧!” “娘,人已经走了。” 施宝根小声提醒道。 王氏偏头看了看,院子里果然没了赵大勇的身影,这可怎么办? 想到那还没捂热的银子,她心里跟刀绞似的,巴心巴肝地疼啊。 施宝根硬着头皮道:“要不,咱想办法凑凑钱?” “你别想了,那都是娘的棺材本啊,都赔给别人,你还让娘活吗?” 施宝根眨眨眼,挤出两行眼泪来,“可要是交不出来银子,儿子就要被送进大牢,这一进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了。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啊!” 钱没了可以再挣…… 王氏突然想到了施静宜。 那丫头本事大,两天就赚了五十多两银子,而且她这两天总到挣钱买吃买喝,指不定背着她藏了多少钱。 她得把施静宜藏的钱要过来,再让三房的人继续出摊卖豆腐。 二百两银子,肯定能很快挣回来! 她不哭了,也不闹了,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往茅草屋走去。 施静宜吃了最后一块花糕,擦掉手上残渣,不动声色地等她推门进来。 “静姐儿啊,家里出了大事,你听见了吗?” 王氏脸上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 施静宜瞟了她一眼,抿唇不应声。 王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祖母知道你手里有钱,如今家中有难,你作为一份子,也该做出点贡献不是?” “这青天白日的,祖母可别乱说,孙女每日挣的钱全都上交了,可没藏一文私房啊!” 施静宜眨眨眼,一脸无辜。 这死丫头,还跟她装! 王氏逐渐没了耐心,“你这两天吃的喝的,那样不要钱?你若是肯听话,把钱交出来,祖母就不计较你干的荒唐事,若是不肯听话……” 施静宜冷笑一声,接道:“若是不肯听话,祖母便把我们母女赶出家门?” 她转头看着施雪宜和施远敬两个萝卜团子,“祖母要把我们赶出去,你们高兴吗?” 两人齐刷刷地点头,“高兴!” 王氏被他们气得脑门直冒火,“你是不愿意把钱拿出来了是吗?” “祖母觉得呢?” 施静宜脸上笑眯眯的,一双眼睛里全是狡黠。 “不拿,我自己找!” 王氏捋起袖子冲到了柜子前,二话不说开始翻找。 “娘,咱们出去吃饭,让祖母慢慢找。” 施静宜又不是个傻子,有钱会放到家里? 至于柜子里那些破烂,她爱怎么翻就怎么翻。 母女几人坐着村里的牛车去了镇上,牛车上有几个同村人,有人听到了施家的动静,接机打听了一下情况。 施静宜满面愁容地叹了口气,“还不是我那不成器的二伯,又在外面惹了祸,要赔人家二百两银子呢!” “二百两?!” 一车人都十分惊诧,这是把天捅了个洞吧? “可不是嘛,祖母拿不出钱非要为难我们娘几个,你说我们每日卖豆腐挣的钱全都上交了,哪里还有钱给她?可祖母不信呐,拿不出钱就把我们赶出来了。” 说话时施静宜还装模作样地抹了把泪,这可把勾起了村里人的同情心,这王老婆子真是不像话,把不成器的儿子当宝贝,这么勤快的媳妇孙女却当根草。 于是众人连忙安慰母子几人,同时将王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施静宜听着舒心,到镇上后买了一大兜肉包子,娘几个痛快地吃了顿早饭。 吃罢饭,郑氏拉了施静宜的手,“静姐儿,我们现在去哪?你祖母那脾气,回去了肯定免不了一通闹。” 施静宜拍了下她的手背,笑道:“咱们去找大伯母,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伯一家总该知道。” 大房一家都在镇上租房住,两口子在码头搬货做工,同时照顾着自己儿子施远峰和二房长子施远川读书,每年只在农忙时回家。 记忆里老大施宝柱是个老实人,不爱讲话,只闷头干活。 但老大媳妇陈梅花可不是个善茬,身高体壮,性格泼辣,就连同样泼辣的王氏都不敢和她硬刚。 既然要分家,怎么能不将这位猛将请回家呢? 陈梅花刚吃过早饭,把家里收拾妥当,准备到码头做工,出门正好碰到三房的几个找上门来。 “哟,这是什么风,竟把你们娘几个吹来了。” 她声音尖,一开口就传了老远。 施静宜听见声音连忙冲身后的几人眨了眨眼睛,“等会演得像一些。” 陈氏这边说了话,半天没听到回答,正诧异呢,忽听到一阵啼哭声。 施静宜捂着脸,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大伯母啊,你快回家看看吧,家里出事了。” 陈氏心里一咯噔,“出了啥事?” “二伯玷污了别人的妻子,被人家抓个正着,人家让咱家赔二百两银子呢!” “多少银子?”陈氏的眼瞪得溜圆。 施静宜伸出两根手指,“二百两银子!现在祖母正想办法凑钱呢!” 陈氏脸上的肥肉剧烈地抖动着,二百两银子……她在这辛辛苦苦照看两个孩子读书,家里一月才给一两银子,老二一闯祸就得花二百两。 她在心里飞快地算计了一下,就算把家底掏空,恐怕也拿不出二百两啊! 这可怎么办才好! “早晨祖母找我娘要银子,您知道的,我娘挣的钱全都上交了,去哪偷银子啊?” 施静宜一开口眼泪就往下掉,一看就知道是是被逼得没法了。 第二十一章 婆媳大战 “是啊,娘拿不出钱,祖母就把我们赶出来了,说作为家里的一份子,都得交出些钱。”施雪宜也挤出两颗眼泪,“大伯母,你在镇上住,肯定比我们有钱,要不你帮二伯把钱交了吧。” 陈氏一听这话就慌了,王氏向来偏心二房一家,这次要是家里真的拿不出钱,王氏肯定要找她拿钱。 她也的确偷偷攒了些银子,可那些钱都是她搬货辛辛苦苦挣来的,怎么能给那个败家子填窟窿? 而且这次填完了,下次呢? 所以她绝对不能承认家里有钱!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大伯母在镇上住,又要租房子,又要吃饭,还得供两个孩子念书,哪里能攒到钱?” 施静宜早料到她会这样说,不慌不忙道:“大伯母要是也没钱就坏事了,到时候凑不出来钱,二伯就要被抓进牢里,到时候施家的名声就毁了!” “你说啥?”陈氏声音猛地提高,“还要被抓去坐牢?” 施静宜点点头,“对啊,家里有人犯了罪,名声不就臭了,尤其是大哥,他还在镇上念书吧,你说他的夫子、同窗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看不起他?” 陈氏全身的肥肉都开始抖了。 她家峰哥儿聪明,成绩在学院里都是排上号的,夫子说照这样下去,以后肯定能考出个秀才。 她还等着峰哥儿考出功名,当大官呢,可千万不能因为家里的破事影响儿子的前途! 施静宜往前一步,擦擦眼泪,小声道:“二伯母,依我看,咱们还不如把家分了。” 分家? 陈氏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施静宜知道她心动了,继续怂恿,“咱们两家拼命挣钱,一年到头落不了多少,二伯整天无所事事,每次闯祸,都要花家里银子赔钱,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是啊,家里每月给她一两银子,让她帮忙照顾施远川。 施远川是个什么样的人? 跟他爹一样的混蛋! 在学院里不是摸鱼掏鸟,就是拌嘴打架,害得峰哥儿总是被同窗嘲笑,要不是看在那一两银子的份上,她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现在看来,不分家,她恐怕要赔上更多银子。 静姐儿说得对,要想结束这种日子,只能分家! 打定主意后陈氏顿时有了底气:“我这就去码头把当家的叫回来,咱们一块回去,跟老太婆商量分家的事!” 施宝柱比较迂腐,听陈氏提到分家,怎么都不肯松口答应,但实在受不了陈氏在那胡搅蛮缠,还是答应回家看看。 于是一群人借了辆牛车,浩浩荡荡地往陈家村赶。 陈氏不愧为出了名的破落户,还未进村就开始哭嚎。 “大家都出来评评理啊,王老婆子为了二儿子,都不管其他儿子的死活了!” 她嗓门大,一声喊下去,村里的闲人基本上都出来看热闹了。 “大家都出来看啊,施宝根他个败家子在外头惹了祸,要赔人家二百两银子,王老婆子拿不出钱,硬逼着我们两家凑,你说这还有天理吗?” 看戏的施静宜听了这话笑着嘴直抽抽,不愧为王氏的克星,又泼辣又不要脸,这劲头够足! 村里有人听到了施家有动静,但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听陈氏一说,顿时来了精神。 “宝根前几天不刚砸了别人的酒,赔了八两银子吗?怎么又犯事了?” “要我说宝根这人真是没救了,三天两头惹祸,放谁家能过安生啊!” 陈氏一听前几天家里刚赔了八两银子,气得脑瓜子嗡嗡响,叫喊的声音更大了。 “这日子是没法过了,我跟宝柱在镇上卖血卖命,挣的钱还不够老二败坏的,这回是二百两,下回是不是要四百两啊!” “……” 施家,王氏茅房房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翻出一个铜板,看来那死丫头是早就把钱放起来了。 现在可怎么办? 她愁眉苦脸地回到房间,翻出了前两天施静宜给她的银子,还有赵天宝给的五十两,加在一起不过一百一十多两。 这败家玩意,净会给她找麻烦! 王氏咬牙切齿地摸出钥匙,打开了床头柜子,那里头还藏了几十两银子。 翻开红布包,她看着仅剩的十几两银子和一大把铜板,傻眼了。 哪个天杀的偷了她的银子! 王氏一声尖叫,冲出房门,“我的银子呢,我的银子呢?!” 施宝根听见这声音吓得两腿一抖,跪在了王氏面前。 “娘,那银子是我拿的,我想买点酒喝,但是手里……” “你个天杀的,还我银子!” 王氏气得眼睛充/血,张牙舞爪地下向施宝根扑去,将施宝根的脸挠得稀烂。 “我们要分家,不分家这日子没法过了!” 陈氏的破锣嗓子传到施家小院,王氏的动作一僵,待在了原地。 分家? 不可能的,她和老头子还活着,任何人都休想分家! 她站起来,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陈梅花,你还要不要脸,我和你爹都还活着呢,你就想着分家?” 王氏一叉腰,凶神恶煞地堵在了牛车前。 陈梅花不甘示弱地跳下牛车,同样叉起腰,但她长得高,往那一站就压了王氏一头。 “你还要不要脸,为了那个败家子,非要把我们两家的血吸干!” 王氏往后缩了缩,声音小了不少,“你们是亲兄弟,兄弟有难,做大哥的不帮忙,难道还等着看笑话?宝柱,你出来说说,是不是等着看你弟弟的笑话?” 施宝柱黑着脸没说话,他心里是不太愿意分家,但想到二百两银子,终究是选择了沉默。 他愿意孝顺父母,但不愿意当个傻子! “我们还就是等着看笑话!” 陈梅花看王氏故意把火往自家男人身上引,身子一横,险些将王氏撞倒。 “向他那种败家玩意,被人打死才好呢!” “你再咒谁死呢?” 王氏不乐意了,一双三角眼翻得吓人。 “就咒你那宝贝儿子呢!怎么,不愿意啊?” “我跟你拼了!”王氏一咬牙,伸手挠到了陈氏的脸。 陈氏尖叫一声,也冲了上去。 婆媳二人顿时打作一团。 第二十二章 蹭饭 施贵平赶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打累了,盘腿坐在路边,你一句我一句地对骂,言语污秽不堪。 “都闭嘴!” 施贵平握着拐棍的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老没老的样子,小没小的样子,让外人看笑话,像话吗? 王氏也骂累了,擦擦眼泪,不说话了。 陈氏见好就收,也从地上怕了起来,“爹,你可来了,这件事,你说说,该怎么解决?” 怎么解决? 还能怎么解决? 肯定是把钱给了,息事宁人啊! 不然他老施家的这张脸还要不要? “有什么事回家说,在外头打打闹闹,也不嫌丢人!” 陈氏知道他最爱面子,一旦回家这事就好不说了,就得在外面吵,吵得大家都知道了才好呢! “不能回家,就得让大家看着。”陈氏脖子一梗,语气蛮横,“今天这个家不分也得分!” 施贵平气坏了,父母在不分家,这是几千年的老规矩了,要是真分了家,村里人不得戳他脊梁骨? “爹,您就算不为我们考虑,也得为峰哥儿考虑啊,他都念了好几年书,眼看着就要进场考试了,家里闹出这样的丑事,让他在学院里怎么做人?” 一句话直中要害,施贵平就眼巴巴盼着大孙子给他挣出个功名,好让他在村里扬眉吐气呢,要是真因为老二那个逆子,害得峰哥儿落榜,那才是大罪过! 和官老爷的祖父比起来,分家又算得了什么? “分,这个家早该分了!” 王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施贵平,“老头子,你真要分家?” 施贵平看着地上的疯婆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怪她总是娇惯了老二,结果养出个这么不成器的儿子。 “不分家怎么办?难道真要毁了峰哥儿的前途?” 施贵平气冲冲地找到了村长,施家在陈家村不算本家,没有族长之类的,只需要把村长请来做个见证,将家里的财产分割了就成。 王氏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施家,看到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施宝根,举起扫把就打。 “让你成日在外头胡作非为,现在好了,这个家要散了!” “什么意思?”施宝根傻了,“娘,发生了什么?” 王氏丢了扫把,没有解释,灰头土脸地回到卧房清点东西。 家里除了四间破瓦房和两间茅草屋外,还有八亩良田,三亩荒地,银子一百多两。 银子呢,王氏没打算拿出来,气归气,她还是舍不得真的让施宝根去坐牢。 由头她都想好了,她和老头子跟二房过,家里现成的银子就当做养老钱,不分了。 至于房子和地,老大一家在镇上住就不要房子了,四间瓦房全都留给老二,两件茅草屋还是老三的。 作为补偿,八亩良田分给老大五亩,老二三亩,剩余的三亩荒地就分给老三。 村长听到这样的分家方式都愣了,这偏心偏得也太明显了,怪不得闹着要分家。 陈氏听见家里的房子不分给大房,气得一蹦三尺高,“家里连个房间都不给我们留,农忙回家我们住哪?” 施静宜扯了下她的衣角,“大伯母要是愿意,我们三房的茅草屋就让给大房吧。” 村长多看了站在角落的小姑娘一样,忍不住插嘴道:“把茅草屋让出去,你们几个住哪?” “我记着山脚下有几处荒废的房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搬到那里去。” 施静宜的声音低,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显然是被欺负怕了。 村长看得恼火,这王老婆子实在过分,把三房的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那边是有几间空房子,只不过很久没人住了,又脏又破,你要是真想住,叔帮人找你修修。” 施静宜松了口气,仰头冲他笑笑。 世上还是有好人的嘛。 “那就谢谢村长叔叔了。” 分完了家,村长领着施静宜去看宅子,郑氏等人则留下来收拾东西。 所谓的宅子不过是三间茅草房,是几年前一群逃荒的人盖的,灾情过去后就没人住,于是逐渐荒废了。 由于年久失修,里头的家具基本都是坏的,连房顶都透风。 不过施静宜还挺满意的,看不到王氏,什么样的房子她住着都舒心。 确定了要住的房子后,村长就回去找人过来帮忙修房子,施静宜则四处查看了一下环境。 这座房子位于山脚,上山很方便,附近也没有人家,倒是方便了她上山搬运果子。 等等,刚确定了周围没村民居住,她就看到了一件破石屋旁冒起了青烟,施静宜一拍脑袋,倒是把那个叫宁辞的猎人给忘了。 上次他帮忙到赵府救大姐,她还去没说声谢谢呢! 宁辞刚把烧糊的米饭端出来,就看到小姑娘在他门口探头探脑。 “丫头,你在干什么呢?” 施静宜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冲宁辞笑笑,“本来想过来跟你道谢,走到了才想起来你在忙着做饭……” 整得她像个蹭饭的…… 剩下的话施静宜默默咽进了肚子里,因为宁辞做的饭实在是长相抱歉。 她吸了口气,嗯,味道也抱歉。 “你……就吃这?”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上次来借马车,他好像也在吃饭,吃的也是这样的饭。 莫非他口味独特,就喜欢吃这种焦糊的? 宁辞有些尴尬地放下碗,点了下头。 反正他是不可能承认自己厨艺有限的,打死都不承认! “跟你商量个事呗。”施静宜坐到了他的对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啊眨,“今天我刚分家,还没来得及买锅碗瓢盆,这顿饭就暂时在你家吃了,吃过饭我就去镇上买东西。” 宁辞看了一眼她,没说话,站起来又摸出个瓷碗盛了碗焦糊的米饭,然后推到施静宜面前。 施静宜:“……” 沉默了片刻,她继续道:“我能借你的锅做下饭吗?我做饭很快的。” 宁辞皱了皱眉,这臭丫头肯定是嫌弃他的饭不好吃。 他低头默默扒了口饭,嗯,是挺难吃的。 “你去做吧,顺便帮我也做一碗。” “得嘞。”施静宜打了个响指,乐呵呵地去了厨房。 别看宁辞厨艺不咋地,厨房里该有的上食材倒是一样不少。 许是终于摆脱了王氏等人,施静宜这顿饭做得格外快乐。 第二十三章 开启新生活 郑氏等人带着大包小包到山脚时,施静宜的饭也做得差不多了。 黄焖鸡、红烧鱼、小酥肉、凉拌黄瓜、清炒菜心、白菜丸子汤…… 看着施静宜炒出来的菜,宁辞偷偷把自己做好的饭倒了,丢人,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宁大哥,你帮下忙,把我娘他们都叫过来吃饭。” 施静宜还在炒最后一道菜,抬头看到山脚下的一行人,连忙道。 “嗯。” 宁辞表情沉痛地看了眼垃圾堆的饭菜,大步流星地朝郑氏走去。 王氏因分家的事情记恨着施静宜,压根不让郑氏带东西出去,最后每人只带了两套随身换洗的衣服,饶是如此还被王氏痛骂了一顿。 眼下他们真算是一无所有,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了。 郑氏正发愁呢,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青衣的男人朝自己走来,待走得近了,她才认出来是前几天帮了他们的猎人。 “伯母,静丫头让我喊你过去吃饭。” 宁辞早打听过了施家的情况,还特意问了施静宜的名字。 静宜……这么泼辣的性子,可跟静字不沾边。 想到那丫头挥舞着拳头打人的模样,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太好了,我快死了!” 施雪宜提着个小包裹,连蹦带跳地沿着山路跑了起来。 “伯母,您也快点去吧,这回太阳毒,晒坏人就不好了。” 郑氏擦擦额头的汗,也连忙往前走。 施宝智走在最后面,全程黑着脸,一言不发。 他不想分家,父母健在就分家像什么话,可老大家的闹得厉害,他不想掺和,于是就被稀里糊涂地分了出来。 那边施静宜已经摆好了碗筷,又没有施宝智的,这回不是故意的,而是这大好的日子,她压根没想起来这么个晦气的人。 施宝智坐了个桌子角,拉着脸,脸臭得要命,最后郑氏看不下去了,特意给他拿了副碗筷,这事才算作罢。 早就说饿的施妙宜最先动筷,夹起一块鸡肉就往嘴里塞。 这鸡是宁辞从山里打的也山鸡,肉质鲜嫩,瘦而不柴,再加上施静宜用料足,一口咬下去滋味无穷。 “好吃,太好吃了!” 施妙宜边吃边念,美得眯起了眼睛。 宁辞看她吃得如此欢快,也夹起一块鸡肉,果然好吃,比他煮的肉好吃一万倍! 往常他自己做饭,每次只吃一碗,不论吃没吃饱,饿不着就行,可今天一顿吃了三碗,撑得他连筷子都提不起了。 宁辞有些心虚地看了下对面,施静宜正在埋头扒饭,压根没注意到他。 旁边的施妙宜面前也是一堆骨头,堆得跟小山似的。 看来不是他太能吃,而是施静宜的厨艺太好了。 他默默安慰自己。 吃过饭,村长也找齐了修整房屋的人手,郑氏等人就留在家里帮忙,施静宜租了辆牛车去镇上置办家用。 手里现成的银子是不够了,她先去了趟珍宝阁,将之前采的药材卖了。 有了之前买葡萄的交情,沈镜都开了不低的价钱,还特意叮嘱她下次一定要带些葡萄过来。 上次的葡萄,他连夜送到了郡府,得到了一大笔打赏呢! 沈静宜自然连连称好,刚分了家,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离开真珍宝阁后,她去各大市场买了衣食住行的必需品,各种东西整整堆了一牛车! 送东西的活计看着那一车东西,惊得直咂舌,这小姑娘,看着穿得不咋滴,出手是真阔绰。 躲在村口偷懒的赵氏看到牛车上的东西眼都绿了! 这丫头早晨还在村里人面前哭穷,害得她出门都要被人指指点点,晚上就买了一大车东西回家,就这还没钱,骗鬼呢! 她蹭地一下站起来,风风火火地往家里跑,她得让王氏看看,她的乖孙女多有钱! 王氏坐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数银子,怎么数都凑不够二百两,愁得她头发大把往下掉。 “娘,你快出去看看,静姐儿买了一马车东西呢!” 赵氏前脚刚踏进门,后脚就开始嚷嚷了起来。 “什么?” 王氏连将银子塞进怀里,走了出来。 赵氏挥舞着两只胳膊比划,“整整一车,堆得比小山还高!” “走,咱们去看看!” 王氏表情不善,这死丫头果然背着她藏了钱,而且还藏了那么多! 施静宜把牛车赶到家门口后,郑氏等人也惊呆了。 “买这些东西得不少钱吧?” “是要不少钱。” 施静宜摸摸空了的荷包,有些肉疼,今天卖药材的钱全都没了。 以后她还要盖房买地,花钱的地方更多呢! 不过想到以后没有麻烦的日子,她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没了那些吸血鬼,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王氏看到三房的人有说有笑地搬东西,气得脸都变形了。 “你这个死丫头,竟然敢背着我藏私房钱!”王氏一屁股坐到了马车上,“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你们不能搬!” 这群人,还真跟癞皮狗似的,甩都甩不掉! “你的东西?”施静宜掏出新买的菜刀,明晃晃的刀刃在王氏眼前一晃,“来,你摸摸车上的东西,看我敢不敢把你手剁了。” 王氏手一抖,缩起了身子,硬着头皮喊道:“你敢砍,你要是砍了我就去报官!” “报官也是你没理,抢别人家的东西,被剁了手,不是活该吗?” 宁辞从屋里走了出来,拍拍身上灰尘,抬头,嘴角带着抹阴恻恻的笑容。 这男人长得好凶悍! 王氏心中更加恐惧,抖着腿跳下了牛车。 “你这个不孝女,私藏银子,不敬长辈,出门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施静宜抬眼瞪了她一眼,一甩手,那刀直直地向她飞去,最后扎到了她脚边的泥地上。 王氏惊叫一声,抬起脚,竟发现自己的鞋都被划了个大口子。 这下她额头冷汗涔涔,再也不敢胡言乱语,缩着身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施静宜眉梢一挑,斜眼望着坐在旁边的赵氏,“你还不滚!” 赵氏一个激灵,跟落水狗一样,头也不回地跑了。 真是活见鬼了,这丫头凶的可怕! 赶走了两个烦人精,施静宜长舒一口气,望着面前依旧修整完毕的房屋,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从今天起,她就要过崭新的生活了,真好啊! 夕阳正美,橙色的阳光落在她的脸颊,将她白皙的皮肤照得如玉般光洁。 宁辞偏头看着她,目光触及到她扬起的唇瓣,忍不住也勾起了唇角。 “你好啊,新邻居。” 施静宜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你也好啊,新邻居。” 第二十四章 小黑,咬她 王氏回到家后越想越憋屈,施静宜买这么一大车东西,肯定花了几十两银子。 要是把这几十两银子给她,她不就能凑齐二百两银子了吗? 眼下家里实在没钱,要想把窟窿填平,她就只能把嫁妆卖了。 她一脸肉痛地打开床头柜,默默里面的金首饰,心都在滴血。 躲在窗外的施莼宜看到王氏打开了嫁妆箱子,心顿时跳到了喉咙口。 这些东西,王氏早说过要送给她当嫁妆的,要是现在拿出去卖了,她的嫁妆不就没了? 不行,一定不能让她把东西卖了! 施莼宜连忙跑到屋里找赵氏商量对策,“娘,祖母想把她的嫁妆首饰卖了,您快想想办法!” “你说什么?” 赵氏激动地拉起了女儿的手,那东西可不能卖! 要是放在往常,王氏要卖东西救施宝根她还会犹豫。 可现在不会了,那男人没本事就算了,还敢在外头跟别的女人勾搭,要不是施家还算家底丰厚,她早就收拾东西和离了! “娘这就去找你祖母,让她千万留住那些首饰!” 没了金首饰傍身,纯姐儿还怎么嫁给官老爷? 赵氏是个脑袋灵活的,立马就想到了问题关键,王氏想卖首饰,无非是家里凑不齐银子,要是银子够了,东西就不用卖了。 可离交钱的日子只剩下一天了,这么短的时间她该如何凑齐上百两银子呢? 施静宜向王氏交钱时得意洋洋的模样,几乎是立即蹦到她的脑海。 家里卖了那么多年豆腐都没有发财,怎么到施静宜手中就能快速致富了呢? 不对,死丫头肯定另有手段!。 赵氏欣喜若狂地冲进王氏的卧室,“娘,我想到赚钱的好办法了!” 王氏听了赵氏的分析后,激动得脸都涨红了,“对,那死丫头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们,这样,你偷偷到三房那边守着,死丫头去哪你就跟着去哪,一定看仔细喽,把她赚钱的方法给找出来!” “我去守着?”赵氏扭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夜色,不太情愿,“能换个人去吗?” 王氏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你不去谁去?难不成还让老婆子我去?” “那好吧。” 赵氏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出了家门。 夏季天气闷热,草丛中蚊虫格外多。 躲在墙根处的赵氏被蚊子叮得满头是包,但又不敢伸手挠,生怕闹出动静被发现,只能硬生生忍着,可把人给折磨坏了。 屋里施静宜等人睡得很香,他们饱餐了一顿,床上又铺着崭新的被褥,别提多惬意了。 第二日,施静宜起来得很早,她先去厨房洗了菜,打算煮碗面条吃。 赵氏正抱着棵树打瞌睡,听见厨房的响动立刻惊醒了,睁眼的时候只觉得整张脸都是疼的。 这该死的蚊子,竟然把她的脸都咬肿了! 很快赵氏就忘记蚊子的事情了,因为厨房传来的香味勾得她肚子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加上昨晚,她两顿都没吃饭了,现在正饿得头晕眼花。 这到底是什么味啊,好香,比肥肉还香! 施静宜压根没注意到外头的情形,端着碗葱油面吃得正香。 吃过饭她还要上山摘葡萄,摘了葡萄还要尽快送到珍宝阁卖了。 郑氏等人还在睡觉,昨天搬家收拾东西都累坏了,施静宜没有叫他们,吃过饭自己提着背篓上了山。 这几天伙食好,施静宜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力增强了,走起山路来十分轻快。 这就苦了后面跟着她的赵氏,本来就又困又饿,还要担惊受怕,一段路走得她是费尽了心力。 越往上山路就越难行,到最后连路都没有了,遍地都是荆棘丛。 赵氏一个踉跄倒在荆棘丛里,扎得她眼泪往下掉。 饶是如此她都没敢喊疼,生怕被施静宜发现。 施静宜听见身后的动静忍不住扬起了唇角,早在出门的时候小智就提醒了她身后有人,她偷偷往后看了,赵氏能鬼鬼祟祟地跟着她呢! 看来是昨天的教训不够,这狗皮膏药还敢往她身上贴呢! 施静宜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朝小黑的洞穴走去。 这时候小黑刚睡醒,正在小溪边玩水。 它看见匆匆赶来的施静宜,嗷呜一声,摇起了肥胖的脑袋。 施静宜连竖起手指,冲它眨了下眼睛,“看见后面的人了吗?小黑,咬她!” 小黑往前滚了两圈,果然看到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女人盯着双肿眼泡,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一看就不像好人! 它嗷呜一声冲了出去,挥舞着强壮的熊爪扑向赵氏。 赵氏正在四处找施静宜呢,抬头就看到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熊向自己跑来。 那黑熊还张着血盆大嘴,嘴里的獠牙比匕首还要尖利! 她吓得魂都没了,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 小黑跑得可比她快多了,眨眼间便追上了她,一口下去咬住了她的胳膊,硬生生撕烂了一大块肉。 “啊!” 赵氏尖叫着狂奔,这次跑得更快了,疯了一样冲下了山。 小黑吐掉嘴里的腥肉,蹦跶着跑到施静宜面前,转了个圈,好像在邀功讨赏。 说实话,施静宜也有些傻了,小黑看起来憨憨的,萌萌的,战斗力居然这么强! 要是没放水,赵氏那条胳膊恐怕都要没了! “小黑啊,你以后还是乖乖吃馒头吧,别咬人了。” 施静宜从背篓里掏出两个馒头,递给了小黑。 小黑几口便将馒头吞了,温顺地拱了拱施静宜的胳膊,蹲下了身体,喉咙里发出一声嚎叫。 这是又要带她去摘葡萄了。 “真乖!” 施静宜美滋滋地摸了下它的脑袋,有了小黑当交通工具,可省了她好多力气! 这两天她忙着分家的事情没有上山,这次再来就发现葡萄园里多了很多坏葡萄,还有很多葡萄已经熟透,再不采摘,恐怕也要坏了。 施静宜就一双手,哪怕日夜不休也摘不过来,所以现在最好想个办法把这些葡萄加工了。 她最先想到的就是酿葡萄酒。 这种品质的葡萄,酿出来的葡萄酒也不会差! 改天她要把郑氏等人都喊上山,大家一块把成熟的葡萄都摘下来,就在山上挖个酒窖生产葡萄酒好了。 反正有小黑在,别人也不敢往山上跑。 第二十五章 酒楼合作 施静宜带着满满一背篓葡萄下了山,为了不让人发现,她特意走的小路。 然后又偷偷到宁辞家里借马车,她赶得巧,正好碰上宁辞在剁鸡肉。 好好一只鸡硬是被他剁成了一堆碎末。 牵马的施静宜呆了呆,“你要做什么?” 举着菜刀的宁辞:“……” 他能说他要做黄焖鸡吗? 这次施静宜总算从他尴尬的表情中猜出些什么来,“宁大哥,你不太会做饭吗?” 岂止是不太会,简直是黑暗料理的高手。 施静宜咬咬唇,硬是把笑容憋了下去。 “中午你到我家吃饭算了,正好感谢你昨天帮我家修房子。” 宁辞很诚实地放下了菜刀,顿了一下,面无表情道:“马车就先借给你用,反正我现在用不着。” 就当是……蹭饭的报酬好了。 施静宜越来越喜欢这个凶巴巴的新邻居了,上道! 她赶着马车,哼着歌,顺利地将葡萄卖了。 许是见她好几天不来卖葡萄,沈镜怕到手的肥肉溜走,这次又给她提了价钱,一斤葡萄达到了八两银子的高价。 一背篓葡萄就赚到了二百多两银子! 施静宜美滋滋地数着银子,盖房子的宅基地钱有了! 心情极好的她又跑到市场买了些小鸡小鸭,还有些蔬菜种子。 以后就让郑氏在家养鸡种菜得了,豆腐摊的生意就暂时不做了,那生意太累人! 想到这,她赶着马车去了来凤楼。 既然决定不做生意,她得给宁有财一个交代。 这两天她都没有给来凤楼提供辣条,但来凤楼的生意是一如既往地好,楼下客人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楼上的宁有财却捧着下巴,满面愁容,还不时地叹上两口气。 “怎么唉声叹气的,店里的生意太好,宁老板怕忙不过来?” 施静宜上了楼,见宁有财这副忧郁的模样,笑着打趣道。 宁有财看了她一眼,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姑奶奶你终于来了,家里的事情忙完了?” 施静宜点点头,“都处理好了,挺顺利的。” “你那边是处理好了,我这边可就麻烦了。”宁有财心情沉重地努努嘴,“看到翡翠楼门口的招牌了吗,晟世这老小子是要整死我呀。” 施静宜徇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个红底招牌,上面写着“凡进店者,送醉千秋一壶”。 有买有送,倒跟她之前卖豆干的套路一样。 “杨花镇上谁不知道翡翠楼藏了批百年老酒,名叫醉千秋,好多人都等着开坛那天过去喝两壶呢。晟世那家伙倒好,为了跟我抢生意,居然要白送!” 宁有财愤怒地捶了下桌子,“前两天我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哇,没办法,我只好也跟着免费送菜,这卖出去一份菜,我就亏一份钱,我心疼呐!” 宁有财捶着桌子,又是咬牙切齿,又是哭哭啼啼的模样,逗得施静宜忍不住捂嘴笑。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家暂时不做豆腐生意了,也卖不了辣条了。” “什么?”宁有财一声尖叫惊坐起,“姑奶奶啊,你说家里又事暂时送不了辣条,好,我等着你,好不容易把人等来了,你跟我说这个?” 这宁老板还真是个急性子。 施静宜敲了下桌面,连忙解释道:“宁老板要是愿意,我可以把辣条的方子卖给你。” 宁有财心里虽然高兴,但还不忘担心施静宜:“卖给我?那你怎么办?” “我自然还有其他出路。” 辣条虽然卖得快,但利润薄,这个时代又没有机械,想靠它赚大钱,必须要投入大量人力,这样一来家里人的负担就重了。 所以施静宜打算把方子卖了,赚上一笔就收手。 见施静宜十分淡定,宁有财便知道她这是早就做好决定了,于是痛快地开出三百两银子的价钱,再加上之前付过的五十两,一共三百五十两买下来辣条方子。 施静宜非常满意这个价钱,也比较喜欢宁有财干脆利落的性格,写完辣条方子后,她又随手写了两个菜谱。 这是她根据杨花镇当地的口味特点,从小智的数据库里搜出来的菜谱。 相信这两种菜推出后,一定后大受欢迎,而来凤楼的生意也会更上一层楼。 至于翡翠楼那种不计成本的营销方式,迟早要遭到反噬。 宁有财对美食有所研究,拿到施静宜写出的菜谱后,迫不及待地送到厨房让人烹饪一份。 菜还没熟,香味先飘了出来。 店里的客人闻到香味都忍不住问厨房在做什么菜,有的表示要立马来一份。 施静宜笑着下了楼,对众人道:“这是来凤楼新推出的菜品,不参与赠送活动,大家要是想吃,可以到柜台排队登记。” 话音刚落,一群人放下碗筷,冲到了柜台前。 宁有财瞧着楼下的火爆场面,忍不住擦了下额头的汗滴。 还好这丫头不是开酒楼的,要是她在镇上开了酒楼,还有其他人的活路吗? “施家丫头啊,这两个菜谱你也开个价吧,白收你的东西,挺不好意思的。” 施静宜见他语气真诚,想了想道:“要不然宁老板我们合作吧。” “怎么合作?” 宁有财来了兴趣。 “每个月我向你提供两个新菜谱,作为回报,你要把店里两成的利润分给我。” 这要是别人提出这种要求,宁有财肯定张嘴就骂了,但是对着施静宜,他却没觉得这要求无理,甚至还有种要发财的感觉。 “好,我现在就去拟合同。” “等一下。”施静宜拦住了他,“先让人把门口送菜的牌子摘了,换成新菜品的宣传画。” 酒香不怕巷子深,同理,菜好不怕没人来。 至于晟世,你爱送酒就让你送到天荒地老。 安排完来凤楼的事情,施静宜便赶着马车回到了陈家村。 陈家村里热闹极了,赵氏拖着包扎完毕的胳膊,对着众人说得口水四溅。 “那熊啊,比树还高,一爪子下去,跟地震了似的,要不是我跑得快,肯定要被它一嘴吞了。” 有人不信她的说辞,问道:“你闲着没事到山上干啥?不是早就有人说山上有野兽吗?” 赵氏眼珠子一转,她才不会说自己是跟着施静宜上山的,那丫头,被熊吃了才好呢! “你们也知道,老施家昨天刚分了家,吃的喝的都分了出去,我见家里没吃的,只好到山上挖点野菜。” 第二十六章 陈家村一枝花 村长媳妇听到这话,嫌恶地啐了她一口。 这不要脸的,昨天分家,便宜都让她二房占了,现在还有脸出来卖惨? “你不说分家还好,说起来我倒是想跟大家说道说道。”村长媳妇清了清喉咙,声音格外大,”咱们村,谁分家不是银子、田地、房产全都均分?” “可人家施家不一样,银子、房产全都分给了二房,三房的人可是净身出户,连收拾件随身穿的衣服都要挨骂呢!” 此言一出,众人看赵氏的眼神都变了。 刚才还在说自家连饭都吃不起了,结果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真是不要脸! 赵氏心里那个恨呐,她为了蹲守到致富方法吃了多大苦头,结果什么没捞到还被熊咬了一口,回家又被王氏痛骂一顿。 现在不仅嫁妆保不住了,还要倒贴三两医药费。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施静宜也上了山,老天开眼,最好让她死在山上! 赵氏正在心里诅咒,扭头看见施静宜赶着马车优哉游哉地过来了。 她居然没死! 赵氏难以置信地盯着她,气得嘴唇直哆嗦,“你……你怎么在这?” 闻言施静宜笑着看了她一眼,“怎么,二伯母以为我被熊吃了?” 意思是她也遇到熊了? 可是熊为什么不攻击她? 这不公平! 赵氏喘着粗气,恨恨地瞪着施静宜。 “二伯母还是乖乖在家养伤吧,万一哪天再不小心遇到野兽,丢了性命就不好了。” 施静宜冲她挑了下眉,笑着赶车离开。 另一边,宁辞一手提着只新鲜的野兔,一手放在门板上,想敲门又忍住了。 施静宜这丫头说好了要请他吃午饭,眼看着到中午了还不来叫他,他本来想自己凑合吃的,但想到昨天吃的美食,他鬼使神差地上山捉了只野兔。 提着兔子去串门,应该说得过去吧? 施静宜老远就看到宁辞在自己门前走来走去,一会摸摸门板,一会看看兔子,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扬起鞭子,加快了速度,片刻便来到了家门口。 “宁大哥,你在这溜兔子呢?” 宁辞尴尬地舔了下唇,“我……刚抓了只野兔,不知道怎么做好吃,干脆拿给你算了。” “哦。”施静宜栓好马,从他手里接过兔子,“你的好意我领了,不过今天是吃不着兔子,我买了鱼,咱们吃酸菜鱼。” 宁辞默默地舔了下唇。 吃鱼好,他最喜欢吃鱼了。 昨天红烧鱼的滋味好像还残留在舌尖呢! 施静宜要做的是酸菜鱼,两条大黑鱼,几棵腌制入味的酸菜,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大锅酸辣可口的酸菜鱼。 宁辞端着碗,连话都顾不得说了,闷头吃鱼。 说实话,他吃了十几年的鱼,还从来没吃过这么鲜嫩的鱼肉,跟豆腐一样,入口即化,但鱼肉的鲜香却丝毫不减。 施静宜吃了一碗饭,正准备盛第二碗,扭头就看到宁辞盛走了最后一勺米。 见有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饭碗,宁辞内心斗争了一会,然后将碗递到施静宜面前,“要不你也来点?” 施静宜:“……” “算了,你吃吧。” 饭不够吃,是厨师的错! 她下次一定多做两碗饭。 不过……她忍不住多看了宁辞一眼,这人可真能吃! 被鄙视的宁辞正在闷头吃鱼,美食当前,哪管得了其他? 吃过饭一家人忙活起来了。 年纪大的拿起锄头挖地,宅子前后都是荒草,他们要把草除掉种菜。 年纪小的则拿起镰刀砍竹子,待会要用竹子围出个空地养鸡。 宁辞也没好意思闲着,扛着锄头下了地,结果一锄头捞了把空气。 不会干农活的施静宜找到了同盟,“宁大哥,你是不是不会种地啊?” 宁辞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何止是不会种地,他不会干的事情多着呢! 施静宜乐了,“不会做饭,不会种地,你真是山野里长大的人吗?” 宁辞嘴角抽了抽,没理她,挥起锄头又是一下,这次砍倒了一棵野草。 郑氏有些看不下去,小声建议道:“要不你别除草了吧,到那边帮静姐儿他们砍竹子搭鸡窝。” “好吧。” 宁辞知难而退,找了把镰刀往竹林走去。 施静宜就跟在他身后一蹦一跳的,“宁大哥,我有件事想问你。” 宁辞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你脸上的伤疤是怎么弄的?” 宁辞下意识地摸了下脸,面无表情地答道:“进山打猎,不小心摔倒,被刺划的。” 施静宜忍不住抬头看了眼他的脸,其实他五官很端正,样貌也挺耐看,就是那道褐色的伤疤实在影响观感。 “我有祛疤的方法,你要不要试试?” 宁辞脚步一顿,偏头看着她,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 施静宜不解地歪歪头,难道她的话太直白,伤了人家的自尊心? “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你长得不差,要是能把疤痕去了肯定会更好看!” 宁辞的嘴角抽了抽,“这就长得不差了?” 丑爆了好吗? 施静宜一听他的语气,以为他这是自卑了,连忙安慰道:“对啊,你相信我,到时候我帮你去掉疤痕,再来两片美白面膜,保你成为陈家村一枝花!” 宁辞的脸色更难看了,偏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向竹林,不理她了。 施静宜笃定了想法,宁辞肯定是因为脸上有疤,心理极度自卑,完全不敢正视自己的样貌。 颜控患者施静宜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拯救每一个潜在股,是她的责任! 她边走路,边用小智搜索了好几种祛疤美白配方,最后挑选了最容易操作的方案。 于是众人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施静宜在山脚下疯狂采草药。 施雪宜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跑,“二姐,你采草药干什么?” “帮宁大哥变美啊!” 正在砍竹子的宁辞手一抖,险些砍到自己腿上。 这丫头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算了,她爱折腾就随便折腾吧。 宁辞恶劣地勾勒下唇,顺便让她了解下这世道的险恶! 第二十七章 公堂对质 一家人在地里忙得不亦乐乎时,家里也有两人正忙着搬东西。 原来是王氏贼心不死,趁着施静宜出去干活的时间,跑到她家喊出了施宝智,然后又哭又闹地演了出戏。 “儿啊,你救救娘呀,要是拿不出银子,你二哥肯定要被抓进大牢,到时候娘也活不成了!” 施宝智手足无措地将王氏扶了起来,“娘,您别急,有什么儿子能帮上忙的,您尽管说!” 王氏抹了把眼泪,满怀希望地看着他,“静丫头藏了不少银子吧,你把银子找出来给娘!” “这……”施宝智面露难色,“娘,不是我不愿意拿钱,而是我也不知道家里的银子在哪藏着。” 不知道是吗? 王氏翻了翻三角眼,目光落在一屋子崭新的家具上,把这些东西卖了就是银子吗? “不知道银子藏在哪没关系,你帮娘把这些东西都搬出去就成!”王氏脸笑得跟朵花似的,“你先搬着,我出去借辆牛车,到时候直接把它们拉到镇上卖了!” 于是两人一个借车,一个搬东西,竟然将家里的东西搬空了,就连上午刚买的小鸡仔都没放过! 郑氏等人干完活回家一看,傻眼了。 刚布置好的新家,怎么就变成了一片狼藉? 坐在院子里看书的施宝智看到几人回来,连忙心虚地往屋里走。 “等等!”施静宜上前一步,堵在了他面前,“家里的东西呢?” 施宝智偏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半晌嚅嗫道:“不知道。” “不知道?” 施静宜笑了,这狗男人整天在家躲着看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里来人了会不知道? “不知道是吗?娘,咱们去镇上报官!看看是哪个小贼这么大胆,青天白日的,入室盗窃!” 施宝智立马慌了,“不许报官!” “哦?”施静宜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想起来是谁偷的了吗?” “没人偷……是我看娘家里实在困难,我把东西都借给她了。” 施静宜脸上的笑容更加阴冷,“你可真是个孝顺的好儿子啊!” 郑氏也一脸失望地看着他,“宝智,你真是太过分了,她家里困难,我们家难道不困难吗?” “可是咱家有人……” 有人能挣钱…… 施宝智低下头,没敢把剩下半句话说出来。 因为面前的施静宜死死地瞪着他,那眼神好像要将人生吞活剥了! “娘,别跟他废话了,我们去报官!” 不经过她的允许就敢拿东西,这不是偷窃是什么? 那边王氏搬了东西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镇上,傍晚的缘故,街上的人并不多,所以她守了很久都没碰到买家。 眼见着天都要黑了,突然有群人到了她的马车前。 王氏眼睛一亮,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老爷,您是想……” 来人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就是陈家村的王老婆子?” “是我,您是?” 王氏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男人扣住了胳膊,“带走!” 临走前,男人看了眼她身后的马车,又道:“将赃物也一并带走!” 赃物? 难不成施静宜那死丫头报官了? 可不能啊! 王氏扯开了嗓子,哭嚎起来:“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拿自己儿子的东西有罪吗?” 男人抬腿就是一脚,看向她的眼神充满鄙夷。 世上哪有这样偏心的母亲,偷儿子家的东西补贴另一个儿子! 沈长风是新调到石清县的县令,刚上任第一天,就碰上有人报案,还是个稀奇古怪的盗窃案。 盗窃人是报案人的亲祖母,这案子你说该怎么审? 王氏一进县衙就磕头不止,边磕边喊冤枉。 喊得沈长风是一个头两个大。 “草民冤枉啊,那些东西都是我小儿子送给我的,怎么会是偷的呢?” 施静宜冷眼看着她,沉声道:“那些东西都是我买回家的,你却不经我允许,擅自搬走,不算偷算什么?” “凭什么要你允许?我儿子才是家里的老大,他说要把东西送给谁,就该送给谁!” 王氏伸长了脖子,瞪着眼睛,丝毫不肯退让。 “你儿子是家里的老大是吗?”施静宜忽然笑出声,“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顺逆,不论成败;论万世,不论一生。” “他施宝智因一时困顿,终日消极避世,不顾妻女受辱,不念妻女操劳,这样的人如何称得上大丈夫,如何当得起一家之主?” 施静宜的每句话都砸在沈长风的心上。 他因不满家中行事风格,主动选择来到这个偏远县城,就是抱着消极避世的心情。 今日小女子的一番话,打得他脸好疼! 他不由得坐直了身体,怔怔地看着堂下侃侃而谈的女子。 她年岁不大,一身粗布,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让人惊叹。 真是奇女子也! “小姑娘,本官问你,你家中所添置的物品,那施宝智可曾出过力?” 施静宜摇头,“不曾!” 真是过分,干活的时候不见人,送起东西来倒是慷慨! 沈长风生气地看向王氏,“这东西是谁买的就应该算是谁的,你儿子没有出过力,自然没有权利将东西私自送人,所以她告你偷盗财物,合情合理!” 怎么可能? 她就没听说过,有哪个父母拿儿子的东西被抓? “县太爷,这不合理!我拿的是我儿子的东西,算不得偷窃!” “大人!那东西是我自愿赠予母亲的,不算偷窃!” 施宝智紧赶慢赶,总算即使赶到县衙,在王氏被带走之前冲进了大堂。 沈长风闻言迅速看了眼跪在堂下的男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就是畏畏缩缩,一股小家子气。 他眼中多了丝轻蔑,“你有什么权利将他人的东西送给自己母亲?” 施宝智看出了他眼中的蔑视,默默捏紧了拳头,“就凭施家族谱里写的是我的名字!” 施静宜嗤笑一声,“你还真当施家是什么皇亲国戚了,还族谱?入了你家的族谱是能升官发财啊,还是羽化登仙啊?” “你……” 施宝智被她羞辱得满脸通红。 沈长风颇为敬佩地看了施静宜一眼,这丫头,嘴忒毒! 不过毒得恰到好处。 第二十八章 和离 郑氏看着身旁跪着的丈夫,心冷了半截。 “宝智,以前我和孩子们被欺辱打骂,你不闻不问,我只当你心结未解,都不和你计较。若是你一直这样两头都不管,日子还可以过下去,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私自动家里的东西!” 她何尝愿意过婆婆欺凌,丈夫冷漠的日子? 能坚持这么多年,无非是舍不得孩子,和心里的那点愧疚之情。 眼下,孩子们已经长大,施宝智也将她心里的愧疚磨得一干二净。 这样的婚姻要它还有什么用? 她拉住了施静宜的手,眼神坚毅,“既然你祖母想要东西,那就给他们吧。” 王氏一听便笑起来,郑氏果然还是心软! 郑氏听见笑声淡淡地看了那老婆子一眼,面上波澜无惊,“拿了那些东西,我和施宝智就一刀两道了吧。” 此言一出,跪着的人全都惊呆了。 尤其是施宝智仰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两片嘴唇剧烈地抖动着,却吐不出一句话。 当年他们一个饱读诗书,是十里八村最优秀的少年郎;一个美丽聪慧,是十里八村最漂亮的美娇娘。 他们一见钟情,然后顺理成章地结下姻缘。 若是没有那次意外发生,他们如今该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呢? 施宝智无法相信她会在大庭广众说出这样的话,当年他为了置办彩礼伤了腿,人人都说郑家女儿克夫,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娶了。 可现在她居然为了些不值钱的东西要与他一刀两道? 施宝智不甘心! “明霜,你在说什么啊?” 郑氏没有理他,端端正正地向沈长风磕了个头道:“草民郑明霜与丈夫施宝智多年前便心生嫌隙,早没有夫妻感情,今日恳请大人做主,让我与他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施宝智脑袋哄地一声,瞬间瘫软在地。 不可能的…… 明霜不可能离开他的…… 王氏见事情发展超出预估,也开始慌了。 可不能和离,和离的她儿子就娶不到媳妇了! 而且施静宜这么能挣钱,和离后她就找不到理由要钱了! 不对,要是和离,她就把郑氏赶出家门,孙子和孙女都要留下! 王氏连忙磕了个响头道:“大人,郑氏那贱人要和离就和离了吧,但是这些孩子都是我施家的血脉,她一个都不能带走!” 郑氏如遭雷击,转头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你无耻!” “可不是我老婆子无耻,自古以来,就没有孩子跟母亲这个理!” 施宝智一听也有了劲头,“对,要是和离,孩子必须留在老施家!” 郑氏被母子俩的无耻气昏了头,红着眼睛向沈长风磕头,“请老爷明鉴,几个孩子都是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他们施家压根没有出力,如今和离,孩子也应该跟着我。” 沈长风抹了把额头的汗,只觉得如坐针毡。 他若是帮了郑氏,于理不合;要是帮了王氏,良心不安。 左右为难的他偏头向师爷求助,师爷也是一脑门的汗。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最怕的就是这样的案子了! 眼见着局面僵持不下,施静宜偷偷扯了下郑氏的胳膊,小声道:“娘,和离一事,恐怕不成了。” 其实她早想过让郑氏和离,但这个时代根本没有里女户的先例,男女和离后,无家可归的女子只有再嫁一条路可选。 谁能知道再嫁的男人,是人是鬼呢? 多重考量下,她就没再动过这样的心思。 如今看来,这个社会的性别不对等,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郑氏听了施静宜的话,默默地抹了下眼泪。 她是想和离,但若是和离后见不到孩子,那还是算了吧。 说服了郑氏后,她转头看向施宝智。 男人还抖着胳膊,脸涨得通红。 看来他也不想与郑氏和离,这事就好办了。 她走到施宝智身边,俯身小声问道:“你想和娘和离吗?” 施宝智捏紧了拳头,看着眼前女子的背影,深吸一口气道:“不想。” 施静宜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你是不想,可娘亲已经打定了主意,这可怎么办呢?” 施宝智将拳头捏得更紧,指甲钳进肉里,刺得手心生疼。 “我可以帮你说服母亲,但是你也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施宝智几乎还是瞬间抬起头,眼神热切地望着她。 “就说你下午睡着了,不知道王氏过来搬了家中东西,事后王氏求你帮忙,你为了顾全母子情分,替她撒了谎。” 施静宜的表情冷得吓人,动了她家的东西,还想全身而退,做梦! 施宝智偷偷抬头看了眼前头跪着的王氏,又飞快地低下了头,然后低如蚊呐地说了声好。 施静宜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笑得施宝智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脸颊火辣辣地疼。 若是施宝智能坚持维护王氏,她还会高看他一眼。 如今看来,他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软骨小人罢了。 “大人,其实家母并非真心要与家父和离,只不过是刚才家父睁眼说瞎话的行为,伤了人心。”施静宜偏头看着施宝智,冷声道:“父亲,你若真有心留住母亲,还是实话实说吧。” 施宝智一咬牙,磕了个头道:“大人,其实草民对家母私自进屋拿东西一事并不清楚,今天下午,草民读书累了便回屋睡觉,这一觉睡了好几个时辰,醒来就发现家里的东西都不见了。” “宝智,你在胡说什么?”王氏凶神恶煞地看着他,眼睛瞪得极大,仿佛要将面前的人生吃了,“你是要害死老娘吗?” 施宝智目光闪躲,心虚地低下头,继续道:“母亲知道此事做得不妥,后来又找到草民百般恳求,草民不忍母亲背上偷窃的骂名,所以谎称那些东西都是草民赠予她的。” 沈长风如何不知这说辞都是施静宜的主意,但有些事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怀叵测的人能受到惩罚。 他一拍惊堂木,震得王氏抖了几抖。 “王氏入室偷窃,证据确凿,不可抵赖,现判其归还所有赃物,打三十大板,羁押半月。施宝智明知其母有罪,却故意包庇,并说谎扰乱公堂,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草民冤枉啊!” 王氏哪里肯认罪,哭嚎着冲到施宝智面前厮打起来。 “你可不孝子,为了那个小娼妇,竟然不顾亲娘死活,我今日非打死你!” 沈长风叹了口气,这疯婆子,真够泼辣的,“来人,快将人拉下去!” 两名衙役立即动手,将人连拖带拽地拉下堂,后院里很快传来鬼哭狼嚎的叫声。 施静宜痛快地眯起了眼睛,有了这次教训,她就不信王氏还敢来胡闹。 至于施宝智,她挑眉瞟了一眼。 以后有你好日子过了! 施宝智只觉得脊背一凉,好像被毒蛇缠上了。 第二十九章 全家出动 解决了极品母子,施静宜心情颇好地向沈长风行了个礼。 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县太爷不仅模样生得好看,事做得也挺漂亮。 沈长风对她摆了下手,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看着长得娇娇弱弱,实际上嘴毒、手段狠,可得罪不起。 王氏挨了打直接被丢进了大牢,一开始她还在牢里喊冤枉,被狱卒踢了两脚后就再老实了。 而施宝智被扔出县衙时正好碰上郑氏等人赶着牛车准备回家,他拖着血肉模糊的屁股,一寸一寸地往街上爬,还没等爬到,施静宜扬起了鞭子一挥,牛车立马跑了起来。 “等等我!” 他艰难地挥了下手。 施静宜转头看了他一眼,娇花般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美丽又张扬。 牛车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飞快地从他面前驶过。 赵氏从傍晚就守在村口,伸长了脖子等王氏回来,一直等到天擦黑,总算听见牛车的声音。 肯定是王氏卖完东西回来了! 她笑盈盈地跑到路口迎接,没想到迎面而来的竟然还是郑氏等人。 而且那牛车正是王氏借的那辆,牛车上的东西也被原封不动地带回来了。 赵氏心里一咯噔,意识到事情不对。 肯定还是三房的人追到镇上,将东西抢回来了! 可是王氏呢?她应该也跟着回来啊。 施静宜拉紧缰绳,停在了赵氏面前,“二伯母在等祖母吗?” 她眯起了眼睛,笑得一派天真,“不用等了,祖母她暂时回不来了,您还是先想想怎么凑齐二百两银子,明天就是交钱的日子了。” 说完,她赶着牛车继续朝前,留下赵氏在原地咆哮。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赵氏终于在村口等来了一拖一拐的施宝智。 “娘呢?娘怎么还没回来?” 赵氏连忙跑过去,话刚说完便看到施宝智身上脏污的血迹,吓得呆傻在原地。 “三弟啊,你这是怎么了?” 施宝智表情阴郁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娘呢,娘怎么没回来?”赵氏拉住他,满脸焦急。 “娘被抓起来了,你回家准备好银子,到县衙里看她吧。” 赵氏松了手,怔怔地站在原地,等人走远了才如梦初醒,哭着往家里跑。 她就说施静宜那丫头邪性的很,得罪她肯定没好事,王氏偏不信邪,这下好了吧? 钱没了,人也被抓了,这下嫁妆是真保不住了! 施宝智千辛万苦回到家时院门已经落了锁,里头依稀传来孩童的打闹声,空气里还漂浮着饭菜的香味。 他们应该在吃饭吧。 施宝智摸了下空空的肚皮,后悔极了。 要是不帮王氏搬东西,他现在应该安稳地坐在家里吃晚饭。 可现在呢? 他硬着头皮敲了下门,院里有一瞬间的安静,然后又恢复了欢声笑语,好像没人听到敲门声,又好像是他们可以忽略了他的存在。 郑氏等人吃过饭,将牛车上的东西一一卸下,又花了许多功夫整理完毕。 等一切收拾妥当已是月上三竿,施雪宜仰着头问郑氏,“娘,爹还在外头呢,还让不让他进来?” 郑氏将女儿抱上床,无声地看了眼窗外,道:“不管他,我们睡觉。” 静姐儿说了,明天他们要上山干大事,要休息好才有足够的体力干活。 施静宜所说的大事就是酿葡萄酒,她已经计划好了,酿葡萄酒的周期大概需要一个半月,等八月份得到葡萄酒成品,立刻拿到珍宝阁卖掉,得来的银子用来建新房,置办田产。 再过几月就到冬天,石清县的冬天还是很冷的,茅草屋的防寒效果不佳,她必须要在年前将新房建成。 第二日全家人都起了个大早,施远敬年纪太小被留在家里喂鸡,母女几人则带着东西上了山。 一路上,郑氏都战战兢兢的,生怕遇到什么猛兽。 “静姐儿啊,我听说你二伯母被山上的野兽咬伤了,你天天往山上跑,就没见到野兽?” “娘说的是那只黑熊吧?”施静宜笑笑,“何止是见过,我们还熟得很呐。” 老朋友小黑此刻正挥舞着肥胖的熊爪对面前的男人呲牙示威。 宁辞扛着把大刀,弓着身子,摆出防备的姿态。 一人一熊都不敢贸然出手,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 僵持不下时丛林深处传来女子的呼唤声:“小黑,你在哪?” 小黑挠了两下地,冲宁辞吼叫了一声。 这该死的人类怎么还不离开,耽误它找/小姐姐要馒头吃! “不好,小黑遇到危险了。” 施静宜听见小黑的叫声不对,让郑氏等人留在原地,自己则徇着声音去探查情况。 她到的时候就看到一人一熊大眼对小眼,面面相觑。 “噗嗤。”施静宜捂嘴笑了,“你们俩在这玩行为艺术呢?” 小黑冲宁辞呲了呲牙,温顺地跑到施静宜身边,用脑袋蹭了下她的手。 扛着大刀的宁辞看到这副场景愣住了。 这哪是龇牙咧嘴要吃人的猛兽,分明是求顺毛的宠物啊! 施静宜弯腰摸了下小黑的脑袋,把大东西哄高兴了,又转头问宁辞:“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宁辞放下手里的刀,揉了揉发酸的胳膊,莫名其妙地答道:“打猎啊。” 他现在的身份是猎人,不就应该每天上山打猎吗? 就是今天手气不好,找了半天都没发现猎物,一不留神走得远了,结果碰到这个大家伙。 施静宜一噎,都怪宁辞平日的打扮太贵气,她都忘了人是新来的猎户。 她摆了摆手,道:“那您继续打猎。” 宁辞看到她背上的背篓,知道她有事要做,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干嘛?” 施静宜一脸防备,虽然宁辞平日没少帮她,但利益面前,还是小心为妙。 “打猎啊。”宁辞理直气壮,“我看你对这片山挺熟的,跟着你安全。” 施静宜:“……” 算了,爱跟就跟吧。 反正有小黑在,他要是敢起异心,直接让小黑把他吞了。 呆萌的小黑一路蹦蹦跳跳,满心都是那香喷喷的馒头。 郑氏看到小黑时吓得浑身一激灵,要不是施雪宜拉出了她,她恐怕要掉头就跑。 “娘,别怕,小黑很乖的。” 施雪宜拉着郑氏和施妙宜的手,又蹦又跳地向小黑打招呼:“小黑啊,你还记得我吗?” 小黑肉乎乎的鼻头动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第三十章 打架 观看完小黑现场表演吞馒头的绝活,郑氏和施妙宜总算相信面前的庞然大物是个素食动物。 目睹全过程的宁辞嘴角抽了抽,这蠢东西竟然爱吃馒头? 吃过馒头的小黑心情荡漾,领着众人翻山越岭到了葡萄园。 除了施静宜和施雪宜,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山上居然藏了那么多稀奇的水果,要是能全都搬运下去,岂不是发财了? 尤其是宁辞,他可知道葡萄的价值。 当年宫里的娘娘为了一盘葡萄的归属权闹得不可开交,最后皇帝为了平息两位的怒火,特意到隔壁国高价买了一份。 那一份葡萄可价值百万两银子! 怪不得小姑娘不愿意让他跟着,换作别人见到这样的宝藏,很难不动歪心思。 施静宜此时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宁辞,“我告诉你哦,这片葡萄园是我先发现的,你不准动。” 小丫头还学会占山为王这一招了? 宁辞的唇角一勾,忍不住笑了,“放心,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你最好说到做到,要不然我让小黑咬死你。” 被点名的小黑立马冲他呲了下牙。 宁辞:“……” 这一人一熊还真嚣张,但是他怎么觉得好可爱……尤其是小姑娘虎视眈眈看着他的时候,像只软萌小老虎。 人多力量大,一上午的时间他们就摘了满满几背篓。 见时候不早,施静宜让他们把摘好的葡萄搬到小溪边清洗晾晒,自己则生了火,打算就地吃顿午餐。 本来她只带了家里人的饭量,多了个宁辞肯定不够吃,宁辞也识趣,自己跑到下游捉鱼去了。 不一会,他就提着几条鱼回来了。 专心烤鸡的施静宜抬头看了下他,“你要跟我们一块吃午饭?” 宁辞抿抿唇,面无表情地把鱼放到了她身边。 这样够明显了吧? 施静宜瞟了眼手边活蹦乱跳的鱼,噗嗤一声笑了。 她总算看出来了,这个长得凶神恶煞的汉子,没别的爱好,就馋她家的饭! 这才搬过来两天,都在她家蹭几顿饭了。 而且每次蹭饭的时候男人都是一副口嫌体正直的模样,装什么嘛,施静宜自信得很,她做的饭就是好吃! 中午的饭很简单,一只烤鸡,几条烤鱼,还有一罐野菜汤,配着一兜烤馒头。 一群人席地而坐,随手折了树枝,就这么吃起了午饭。 吃过午饭,郑氏等人继续到葡萄园里采摘葡萄,施静宜把晾干的葡萄收集到坛子里,加入一定比例的冰糖,然后将葡萄捏碎密封。 几背篓新鲜葡萄挑去坏的,最后装了满满两大坛子。 施静宜让小黑帮忙将密封好的坛子搬进了小溪附近的山洞,那里是小黑的地盘,隐秘又安全。 忙完一切,郑氏那边又摘了好几背篓葡萄。 留下一背篓拿到镇上卖,剩下的按照原来的方法装进了坛子里。 施静宜把每个步骤都向郑氏等人讲了一遍,还特意提了注意事项。 她不可能每天都有时间上山,所以这些事还是交给她们做比较好。 将所有东西都放到山洞后,一行人都兴高采烈地下了山。 走到山脚时郑氏叫住了想要离开的宁辞,“小宁呀,你也忙了一整天了,要不就到我家吃完饭吧。” 闻言宁辞瞟了眼施静宜,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谢谢伯母。” 啧…… 明明高兴的要命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人,粗狂的外表下藏着颗傲娇的心呐。 施静宜啧啧两声,笑着冲他眨了下眼睛,“正好,我调了一个祛疤美白膏,待会拿给你。” 养得白白嫩嫩的,正好对得上这傲娇的性子。 宁辞:“……” 为了美食,他忍了! 施宝智还穿着带血的烂衣裳,虚弱地躺在家门口,一天了,他连口水都没有喝,现在是又渴又饿,简直要忍不下去了。 可他仍咬牙坚持着,他就不信,明霜真的会那么狠心,看着他死在家门口。 郑氏看到家门口不成人形的施宝智果然心软了,她是个善良的人,恨虽恨,但从来没想过要人性命。 回家后她让施雪宜给他送了个馒头和一碗水。 施宝智捏着馒头,红着眼睛看着院子里的郑氏,“明霜……” 郑氏扭头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要是想死就到没人的地方慢慢等死,别死在我家门口,晦气!” 说罢她狠狠地关上了门。 施静宜看着气急的郑氏,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郑氏还是在乎施宝智的,要是不在乎就不会生气了。 晚饭依旧是施静宜做的,施妙宜和施雪宜在院子里除草喂鸡,郑氏气冲冲地回了房间,闲人宁辞围着厨房转了两圈,最后找了个烧火的活计。 “火太小了,多加点柴。” 施静宜举着锅铲翻了两下肉片。 宁辞连忙多加了两根柴。 没过一会儿,施静宜又道:“火太大了,菜都糊了!啊!宁辞你到底会不会烧火?” 不会烧火的宁辞抬头,露出了一双无辜的眼睛。 施静宜看着他那双乌黑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说说你一个山村野夫,长得人高马大的,为什么长了双这么好看的眼睛?” 宁辞嘴唇动了下,没搭话。 还能为什么,因为眼睛遮不住呗。 在施静宜单方面的吐槽下,两人总算合力做好了晚饭。 菜摆上桌,施远敬还没回来,施妙宜正要出去找,院子外头传来一阵吵嚷声。 “郑明霜,你给我出来,看看你宝贝儿子干了什么好事!” 陈寡妇一脚踢开了院门,指着自家儿子脑门上的伤口,吵得厉害:“那么大块石头就直接往我儿子头上人,要是超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非让你们偿命!” 施远敬垂头丧气地跟在陈寡妇身后,灰色短衫被撕烂了,小脸上也全是泥巴。 郑氏听到陈寡妇的话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施远敬这孩子胆小,平常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怎么可能拿石头砸人呢? “远敬,你过来。” 施静宜冲他招了下手,等人走近才看清他脸上也有道疤痕。 “你跟人打架了?” 施远敬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头埋得更低。 “还不承认?一群人可都看见了,你拿石头砸宝儿,我家宝儿多聪明,要是被你砸坏了脑袋,你赔得起吗?” 陈寡妇心疼地摸摸自己儿子,却完全不提施远敬身上也有伤。 第三十一章 神童 施静宜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擦了擦他脸上的伤痕,问道:“告诉二姐,你为什么和他打架。” “他说我爹是个没出息的死瘸子,只敢躲在家里混吃等死,以后我也会变成一个没出息的瘸子,跟小姑娘一样躲在家里绣花。” 其实这样侮辱的话施远敬听过很多遍,往常他都不敢反驳,只能躲起来哭鼻子。 可是昨天姐姐才说过,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只有自己挺起脊梁,别人才会看得起你。 所以再听到被人这样嘲笑他时,他鼓起勇气反驳了。 被反驳的陈超觉得自己丢了脸,二话不说打了施远敬。 施远敬的身子骨弱,打不过他,被按倒在地后捡了块石头砸了他的头,于是便有了后来这出。 施静宜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摸了下施远敬的脑袋,“你做的没错。” 施远敬缩了缩脖子,脸涨得通红,“二姐,其实我一点都不笨,我认识好多字,爹爹书上的字我都认识!” 施静宜一愣,面前的小萝卜丁子才四岁,放到现代也不过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他连学都没上,就已经识字了? 看来她得好好考验一下这个存在感不强的弟弟了。 不过现在她要先处理掉眼前的麻烦! 施静宜抬起头,冷眼看着陈寡妇,“远敬打了你儿子,我们认了,但赔偿之前,你先告诉我,远敬脸上的伤怎么算?” 陈寡妇的眼睛咕噜一转,挺着胸脯,蛮横地瞪着施静宜,“小孩子打打闹闹,弄出来一点小伤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施静宜声音很冷,“我家远敬过几天就要到镇上的学堂念书,破了相,影响到他的前程,你赔得起吗?” 到镇上的学堂念书? 陈寡妇嗤笑一声,做梦呢! 要知道镇上最出名的神童也是在六岁才能入学,施远敬这才四岁,还有个废物爹,怎么有资格到镇上念书? “你别为了讹人就信口胡说,施远敬要是能入学,我把命赔给你们都成!” “你的命我不敢兴趣。”施静宜垂下眼睑,盯着她腿边的男孩,冷冷道:“若是他真能考入镇上的学堂,我要你牵着儿子,在村子里挨家挨户道歉。” “就说你是陈家村的罪人,差点误了敬哥儿的前程,还望大家不要怪罪。” 陈寡妇才懒得听她说大话,只问一句:“要是他考不上学堂呢?” “那我就无条件赔偿你儿子的医药费,要多少给多少。” “当真?”陈寡妇眼睛都亮了,这两天郑氏搬了新家,添置了好多新东西,她正眼馋着呢,现在发财的好机会竟然落到她面前了! “当真。” 陈寡妇怕她反悔,急忙往村里跑,打算找村长立下字据,连儿子都不要了! 被丢在施家门口的陈超,弱弱缩了缩脖子,斜刺里突然伸出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挺爱欺负人的啊?再敢欺负敬哥儿,信不信我把你扔到山里喂熊?” 一旁的宁辞耸了下肩膀。 这丫头,威胁人倒是有一套。 陈超吓得瘪起嘴,红着眼睛想哭,又被施静宜指着鼻子道:“不许哭,敢哭现在就把你扔到山上去!” 陈超:“……” 娘,你在哪,我好害怕! 拿到字据的陈寡妇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在村里显摆了一圈才想起来回去接儿子。 母子儿子走后,郑氏等人全都眼巴巴看着施远敬。 “敬哥儿,你真的识字?” 郑氏握住儿子的手,一脸狂热。 会不会,考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施静宜翻出本书,随便打开一页,递给施远敬,“念一遍。” 郑氏局促的擦了擦手,道:“可是我们都不识字,也不知道他念得对不对啊。” 施静宜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原主压根不识字。 面面相觑时宁辞站了出来,“我识字。” 施静宜瞟了他一眼,一个普普通通的猎户,能文能武,还让别人活吗? 施远敬捧着书本读了起来,字正腔圆,准确无误。 考核完宁辞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孩子很有慧根,找个好夫子培养一番,将来定能成大器。” 郑氏又是喜又是忧。 喜的是自家出了个小神童,忧的是以家里的条件,根本没办法请好夫子。 “我可以教敬哥儿!” 一直缩在墙角的施宝智突然站了出来,他都听见了,他家敬哥儿是个聪明孩子,以后肯定能考上功名,他终于后继有人了! 施宝智眼中闪着狂热的光芒,恨不得将敬哥儿抱进怀里。 “你?”施静宜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就算了吧,我怕将来敬哥儿不仅学业没成,还长成了没有担当的懦夫。” 施宝智一拳打在地上,没有反驳施静宜的话。 因为她说得对,敬哥儿应该找个更好的夫子,在更好的环境下接受教育。 “你们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可以推荐一位夫子。”宁辞突然道:“正好,他准备选个地方养老,我觉得杨花镇就不错。” 众人都疑惑地看着他。 宁辞解释道:“他姓李,年轻是在京城做官,是很有名的学术大儒,前段时间刚辞官,打算找个学堂做夫子。我父亲和他有很深的交情,介绍个学生应该不成问题。” “好,真是太好了!”郑氏一听李夫子曾在朝中做官,就放下心来,“要是敬哥儿真的能到他名下学习,我们可要好好感谢你啊。” 施静宜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如果说一个山野猎人,会武功,能识字,这些事都能说得过去,那认识京城大官要怎么解释? 宁辞直接忽略了施静宜的目光,垂眸看了眼桌上已经凉了的饭菜,“感谢倒是不必,只是宁某有件事想跟伯母商量。” “小宁直接说就成。” “伯母知道,我在村里独居,孤单可忍,但饮食问题实在无法忍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到伯母家解决一日三餐。” 宁辞语速飞快,说完后长舒一口气,好像那些话烫嘴似的。 前一秒施静宜还在猜测宁辞到底是哪来的大佬,后一秒大佬就要赖在她家吃饭? “这……宁大哥啊,你看我家好几个未出阁的女眷,你一个外男,天天往我家跑不合适吧?” “我可以交钱。” 宁辞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银票,理直气壮地看着施静宜。 得,你有钱,你是大爷。 施静宜看着那张面值五百两的银票,忍了。 第三十二章 入学 翌日一早施静宜便拿着宁辞的推荐信,带着施远敬去了镇上的书院。 他们去得早,赶到书院时还未到上课时间,夫子们正围坐在大厅里聊天。 “院里的学生真是越来越差,照这样的情况咱们石清县恐怕连个秀才都出不了。” 赵夫子捋着花白的胡子,满面愁容。 一旁的李夫子叹了口气,更是苦不堪言:“你还想看着学生考取功名,我只求他们安生念书,不要胡闹就成!” 李夫子手下的学生最调皮,尤其是有个叫施远川的,整日打架撒泼,让人恨得牙痒痒。 众人正你一句我一句抱怨着,院长笑容满面地进了大厅。 “诸位,我们院里要有新学生入学了。” 院长的话一落地,夫子们立马抖擞了精神,只见门口站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和一个约莫三四岁的男童。 院长这是收不到学生,连女娃娃都要破例收入学院吗? 夫子们心中大惊,连忙劝阻院长,“自古以来就没有女童入学的先例,你招个女学生进来像什么话?” 院长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什么时候要招女学生了?” 不是女娃娃,那就是小男童了? 夫子们又将视线落到施远敬身上,小男童长得白白净净,一双眼睛乌黑油亮,瞧着是挺机灵,但这年龄也太小了吧? 院长冲两人招招手,“快进来拜见夫子们。” 施静宜牵着施远敬进了屋,昨天她特意教过施远敬各种礼仪,此时他心里虽然紧张,但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院长见他小小年纪便如此端庄,心里更加高兴。 怪不得李仁大学士特意来信,让他亲自到院门口接施远敬入学。 不过这孩子虽聪明知礼,但年龄实在太小,想来应该还未启蒙。 给学生启蒙可是个辛苦活,也不知道哪位夫子愿意将他收入门下。 “要入我学院的是这个男童。”院长将施远敬拉到人前,温和道:“快,向诸位夫子介绍一下自己。” 施远敬看了眼身后的二姐,鼓足勇气向众人介绍了自己的姓名年纪等。 李夫子一听他的名字,眼睛都瞪大了,“你是陈家村的?” 施远敬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激动,不过还是乖巧地点了下头。 “那你跟施远川是什么关系?” 李夫子情绪更激动了,他可别跟施远川有关系,学院里有一个魔王就够他头疼的了,这还要来第二个? “他是我的堂哥。” 李夫子激动地捶了下桌子,连忙对身边的夫子道:“你们可要注意了,这家的孩子都是小魔头,淘皮捣蛋,不服管教,能把人给气死!” 施静宜挑眉看了他一眼,“这位夫子说我家敬哥儿淘皮捣蛋,可有证据?” “要什么证据!”李夫子气得脸都红了,“学院里谁不知道施远川是个捣蛋鬼,都是一家养出来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施静宜都无语了,这夫子看起来挺有学问的,怎么说起话来如此不讲理。 “俗话说,一龙生九种,九种各不同。一个娘生出来的孩子尚且有聪明有愚笨的,更何况只是有亲缘关系的堂兄弟?” 施远峰的夫子这时候也站出来为施静宜说话:“李兄这话的确有失偏颇,我名下的施远峰就是施远川的堂哥,他虽然不够聪明,但为人踏实努力,在学院里的成绩还算上乘。” 李夫子被怼得哑口无言,缩着脖子不吭声了。 这时赵夫子说话了,“就算这孩子和他堂哥不同,但终归是四岁的小娃娃,能懂得什么道理?不会是送过来启蒙的吧?” 他可教了好几年甲班的学生,才不愿意给这样的小童子启蒙! 另外两个夫子听了也是连连摇头。 从四岁带起,他们要等多少年才能等到他进场考试啊! 院子见情况不对,连忙问施远敬:“家里人可曾为你请过启蒙夫子?” 施远敬摇摇头。 李夫子也摇摇头,道:“院长呐,你怎么连这样的学生都要,也不怕败坏我们书院的名声!” 其他夫子也纷纷表示:“这样的学生我是不会收的。” 施静宜冷冷地看着他们,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以诸位夫子的德行,你们就是想教,我也不会将敬哥儿送到你们名下,也省得你们将敬哥儿教成趋财逐利之辈!”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姑娘!” 堂外忽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一位须发全白的老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厅内坐着的夫子全都站了起来,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李大学士,您来了。” 他们也是才听说院里要来一位新夫子,姓李名仁,是京中有名的大学士。 这群一生都没机会入京的老秀才对李仁十分仰慕,若是能得他指点,说不定还能再参加科考,考出个功名来。 李仁笑着扫过堂前众人,径直走到施远敬面前。 “你就是那施家小儿。” 施远敬知道这位就是自己要拜会的夫子,连躬身行礼,“学生拜见李夫子。” “好好好。”李仁签了他的手,将人拉到身前,脸上的笑意加深,“看起来的确是个聪明伶俐的。” 又抬手对院长道:“你去随便拿本书来,我要考考这位小童子。” 院长连忙到隔壁房间拿了本书,他知道施远敬不识字,特意拿了最简单的启蒙书。 李仁看到他手里的书,不满地瞪着他,“再去换一本难点的。” 他倒是要看看,让宁家小子赞不绝口的孩子,到底有什么本事。 院长又换了本比较难的诗经,李仁拿了书,随机翻了一页,递给施远敬,“来,孩子,把这页读给我听。” 施远敬捧着书,老老实实读了。 他到底是年龄小了,只会认字,不懂道理,一首诗读得磕磕巴巴,但字倒是一个没错。 诸位夫子听到他将诗完整地读了下来,都是目瞪口呆。 尤其是李夫子,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不是说没有念过书吗?” 施远敬目光清明地看着他,“学生只说过家中未曾请过启蒙先生。” “那你为什么识字?” 李夫子问出了大家心头的疑惑。 “学生家中有书,闲暇时曾看过几本,所以识字。” 闲暇时曾看过几本,所以识字? 这下不仅夫子们傻眼了,连李仁都露出震惊之色。 第三十三章 晟老板有请 李仁曾在外游学几十年,见过许多天资聪颖的孩子,四岁识字的也有好几个,但那几个孩子都家中富裕,早寻了当地出名的夫子教导,没一人像施远敬这般全靠自学成才。 自学尚能如此,要是加以悉心教导,还怕不成大器吗? 李仁激动地握住施远敬的手,连连道:“好孩子,若你能保持如此心性,勤勉好学,将来必能成就一番功名!” 夫子们也是激动地看着他,脸上充满狂热。 这么好的苗子,要是能收到名下,肯定能落得个良师的称号,以后还愁招不到学生吗? 李夫子现在后悔死了,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巴子。 他讪讪地走到施静宜面前,向她道歉:“刚才是老朽言语有所偏颇,令弟的确是个可造之材,还望姑娘不要怪罪则个。” 施静宜眉梢微挑,红唇微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这样见风使舵之辈,她懒得搭理! “施姑娘啊。”李仁牵着施远敬的手,笑眯眯地看着堂前的小姑娘,“要不然今日就将远敬留在书院,我好仔细考察一下他的功课,以后教学也知道从哪入手了。” 施静宜的目光落在施远敬脸上,“你愿意留下来吗?” 施远敬抬头看了下姐姐,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下身旁和蔼的老人,咬了咬嘴唇,终于下定决心,“我愿意。” 院长一听这话脸上笑开了花,多少年了,他们书院终于又招到了一个天资聪颖的弟子,真是祖宗保佑啊。 他连殷勤地向施静宜作保证:“施姑娘你放心,学院会派专人照顾令弟的饮食起居,一定不会让他受委屈。” “不必了。”李仁打断了他的话,“我要把远敬带回家。” 李仁转头温和地看着施远敬,“师母正好在家无事可做,就让她照顾你的衣食住行。” 他可不放心把宝贝徒弟留在书院,万一书院这群乌合之众把他徒弟教坏了怎么办? 李仁不满地扫过那群“乌合之众”,目光落在施静宜身上,“施姑娘觉得如何?” 其实施静宜不太放心把施远敬独自丢在镇上,但李仁既然提了这要求,她不好拒绝,而且小家伙自己也愿意,她也就顺水推舟了。 “如此,就劳烦李夫子费心了。” 李仁大笑一声,牵着新收的爱徒走出大堂。 屋里一群夫子纷纷露出羡慕的神色,这么个宝贝疙瘩,就这样被人带走了! 有夫子不满地瞪着李夫子,“都怪你一直胡言乱语,污蔑他人,害得我们错过了这么个宝贝!” 李夫子头都大了,“我又没拦着你们,是你们自己嫌弃他没读过书,不愿意收他,怎么怪到我头上了?” 施静宜懒得听他们争吵,向院长道别后便赶着马车出了书院。 她准备看看来凤楼的生意如何,也好制定下一步的销售计划。 刚走过书院前的梧桐道,几个八尺大汉手执砍刀堵在了马车前。 为首的黑脸男人开口喝道:“你就是陈家村的施静宜?” 施静宜勒停了马车,杏眼微眯,一一打量过前头的男人。 情况有些棘手,她势单力薄,一时间制服这么多人实在有些困难。 还是先观察下情况再出手为妙。 “你们找我有事?” 黑脸男人向她拱了下手,“我们老板有事与你商量,还请施姑娘随我们走一趟。” 施静宜沉吟片刻,实在想不出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最后只能先点头应了。 黑脸男人在前带路,将施静宜领到一处大宅院前。 晟世站在院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施静宜,“施姑娘,好久不见。” 施静宜跳下马车,冷着张脸,“晟老板,我们很熟吗?” 这死丫头竟然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晟世气得咬了下后槽牙。 这两天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差,十坛子醉千秋也要送完了,可对面的来凤楼的生意却无比火爆,每到饭点,排队的人都堵到了翡翠楼门口。 听说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两道新菜,而那两道菜是在施静宜去过来凤楼后才有的。 很显然,那菜谱是施静宜提供的。 要想让店里的生意起死回生,他就必须想办法得到菜谱! 想到此处,晟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现在不熟,但以后就熟了。施姑娘,在下想请你进去谈谈合作的事情。” “不必了。”施静宜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我记得晟老板最看不起我们这乡村野夫,怎么今日还要大费周章请我入府?莫不是承认自己连我这乡野丫头都不如了?” “岂有此理!”晟世气得脸颊涨红,“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我也劝你不该动的心思不要动,否则,我让你的翡翠楼关门大吉!” 施静宜站得笔直,毫不退让地看着他。 太过分了! 晟世狠狠地瞪着面前的小丫头,看来她是存心不让他好过,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黑脸男人一招手,几个大汉立马将施静宜围了起来。 施静宜捏着马鞭,精神高度集中。 前世她爸为了锻炼她的体格,送她学过几年跆拳道。后来又觉得花拳绣腿不实用,又把她扔到了拳击馆里。 她练了好几年的功夫,考核成绩都不错,就是没真刀真枪地跟人打过架,这还是第一次! 黑脸男人率先举着刀奔来,施静宜一个侧身,躲过袭击的同时挥出鞭子,狠狠地打在男人肩膀。 男人痛呼一声,脸上多了几分凶狠。 “兄弟们,一起上!” “以多欺少,可非君子所为。” 宅院前忽传来男人清脆悦耳的声音,接着一道青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三拳两脚便将那群人打倒在地。 举着鞭子的施静宜不满地瞪了宁辞一眼,“架子都摆出来了,你好歹给我个发挥的机会啊!” 宁辞唇角一勾,轻飘飘地看了晟世一眼,“那不还有一个么?” 许是刚才动作有些大,宁辞的发髻有些散乱,一缕黑发落在唇边,衬得那唇瓣格外殷红。 施静宜盯着他开合的唇瓣,一时间看得呆了。 “怎么,你怕打不过?” 宁辞忽笑出声,那笑声格外清脆,如珠落玉盘般悦耳。 施静宜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没出息呀,前世她也是见过许多小鲜肉的人,怎么能对着这么个彪形大汉脸红! 不过说实话,刚才他突然出现的模样还挺帅。 第三十四章 以酒换串 施静宜强迫自己收回不该有的心思,转头看向试图往家里跑的晟世。 “还想跑?” 施静宜一声娇呵,飞奔上前,挥起鞭子缠住了晟世的小腿。 晟世哎呦一声,翻倒在地,当即摔掉了一颗门牙,开口时满嘴都是血,“姑奶奶,都是在下的错,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求你饶了我吧!” “饶了你?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施静宜扬起鞭子就往晟世身上抽,抽得人连滚带爬,哇哇直叫。 “晟老板,今日这顿鞭子,是让你知道姑奶奶我不好惹,至于后头的事,你且等着,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人财两失!” 教训完晟世,施静宜扔了鞭子,气势汹汹地转头看着宁辞,“我们走!” 宁辞的表情淡淡的,眼神触及到施静宜气鼓鼓的脸蛋时,脸上突然浮出抹笑容,“去哪?” “去来凤楼看看生意如何。” 来凤楼的生意比从前都要好,还未到正午,里头吃饭的人就已经坐满了,柜台前算账的宁有财看到施静宜进来,笑容都咧到耳后跟了。 “施家丫头,这个点,你怎么来了?” “来商量一下该如何整死翡翠楼。” 宁有财:“……” 半晌,他笑着问施静宜:“晟世那老东西又得罪你了?” 有些人长嘴是用来说话的,有些人长嘴只会放屁,晟世那张嘴就只会放屁,每次开口总能得罪人,这次估计又把施家丫头给得罪了。 这丫头可不好惹啊。 施静宜面无表情:“他找了人,想把我抓起来。” 宁有财顿时挺直了胸膛,“晟世这狗东西真是太过分了,走,咱们去商量一下,弄死他!” 准备上楼时他看了看跟在施静宜身后的宁辞,“你是施家丫头的朋友吧,找个位置坐了,我让小二上酒。” 宁辞掀起眼皮多看了他一眼,这人,还挺上道。 楼上,施静宜喝了杯茶,咬牙切齿地盯着窗户。 大开的窗棂正好对着翡翠楼外的红招牌,牌子上写着进店免费送一杯醉千秋。 “他不是爱送酒吗?那我就把他送的酒都收回来,看他有多少酒能送!”施静宜拍了下桌子,“拿纸笔来。” 宁有财连忙让人将纸笔送来。 施静宜这次要推出的菜是现代十分火爆的冷锅串串,原本她整一出火锅宴,但考虑到天气原因,最终选择了冷锅串串。 写好汤底配料,与各种食材的处理方法,施静宜决定亲自去厨房操作一遍。 等她煮好汤底,炒出火锅底料,时辰正好到了正午,店里的客人格外多。 “宁老板,你把碳炉和铜锅都端到前面去。” 宁有财看着一案板的生食材傻了,“菜还没熟呢,端出去干什么?” 施静宜斜眼瞟了下他。 宁有财:“姑奶奶,我立马就端!” 汤底中加入底料烧开后店里顿时飘满了火锅的香味,排队的客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宁辞动了下筷子,顿时觉得碗里饭不香了,默默地站到了施静宜身后。 施静宜将几种蘸酱摆放在桌子上,捋起袖子开始烫食材。 小智从项链中飞出来,扑腾着翅膀计时。 每种食材该烫多长时间,分秒不差。 店里吃饭的客人也不吃了,咂摸着嘴围在了铜锅前。 施静宜拿着烫好的牛肉片,麻利地沾了酱,看了下眼睛发亮的客人,有点为难。 这第一串该给谁呢? “丫头,我在这。” 被人群淹没的宁辞默默出声。 就凭他们的交情,怎么着也该让他吃第一串。 施静宜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地挑起眉毛,在他的注视下吃掉了第一串牛肉,吃完还不忘发表下感想:“真香!” 宁辞:“……” 臭丫头,真过分! 众人看她吃得那么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东西怎么卖的?我要买!” “我也要买!我不差钱!” “我也不差钱,先给我!” 一群人举着银子,争先恐后地往施静宜面前挤。 施静宜慢条斯理地将几串五花肉放进铜锅,笑道:“今天这东西不能用钱买。” 众人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啊?” “因为我今天想喝酒了,你们要想吃串串,就到翡翠楼里讨醉千秋来换,一杯酒换一个串串,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话音刚落,店里的人乌泱泱全都往翡翠楼涌去。 翡翠楼里的伙计见店里突然多了那么多客人,都吓坏了,半晌才想起来过去招待。 客人们也不点菜,个个伸长了胳膊找他要酒。 进店就有酒送,这是老板定的规矩。 他连忙端起酒壶倒酒,倒得胳膊都酸了,一抬头就见那群人都端着酒兴高采烈地跑到了对面。 那猴急的样子,活像个赶着洞房花烛的新郎官。 “你们都别走啊,拿了我家的酒怎么能直接跑了呢!” “你们店门口都写了,进店送酒,你管我们吃不吃饭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店里的酒都快倒完了,他还没卖出来一盘菜呢! 取完酒的客人纷纷端着酒杯跑到了施静宜面前,“快,给我一串!” 施静宜接过酒杯,随手就将酒倒进了垃圾桶里,然后递给那人一根串串。 旁边看着宁有财看得直心疼,“姑奶奶呀,你要是不想喝酒,可以给我啊!” 这可是晟世压箱底的宝贝啊! 施静宜偏头看着他,“晟世的酒你也敢喝,不怕烂嘴?” 宁有财摊摊手,好吧,不喝就不喝。 得到串串的客人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果然是香辣入味,回味无穷,让人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 他得赶快再去翡翠楼要杯酒! 翡翠楼的伙计都快哭了,那群人跟土匪一样,来到店里就要酒,要玩酒就跑,跑了之后还来,店里仅剩的两坛醉千秋都要被倒光了! 他捂住酒壶不肯倒了,“你们都没有点菜,不能要酒!” 有人摘掉了店门口的红招牌,指着招牌上的字问那伙计:“你们说了进店送酒,就要说到做到,连最基本的诚信都做不到还开门做什么生意!” “就是啊,快点倒酒,我们都还等着呢!” 伙计只得含着眼泪将酒倒了,两坛醉千秋就这样分了个精光。 晟世顶着张猪脸赶到店里的时候就只看到了两个空空的酒坛。 对面的施静宜正好将串串分光,然后提着盛酒的垃圾桶,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翡翠楼门口。 “晟老板,我来还酒了,白要了你的醉千秋还挺不好意思的。” 言罢,她一脚踢翻了垃圾桶。 清酒顿时撒了一地,空气中都弥漫着醇厚的酒香。 “你……” 晟世指着她手指哆嗦得厉害,最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第三十五章 全村围观 痛快地出了恶气后,施静宜一身轻松地爬上马车。 宁辞还站在店门口没动。 她伸头喊了一声:“宁大哥,快过来啊!” 宁辞眼神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上了马车。 施静宜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你生气了?” 不就是没给他吃肉吗,真是小气! 宁辞又抬起头,眼神更幽怨了。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施静宜举手投降,“明明是你做了亏心事,干嘛摆出一副我对不起你的模样?” “我做什么亏心事了?” 施静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说你是个猎户,可我没见过哪个猎户穿绸缎衣服,出门坐马车,还能文能武,又认识京城的大官。说吧,你到底是谁?” 宁辞一脸坦然,“第一,我现在的确是个猎户,这点完全没骗你;第二,我现在是猎户,不代表我以前是;第三,有谁规定猎户就必须穷困潦倒,目不识丁吗?” 施静宜:“……” 好有道理啊,她竟无言以对。 “算了,我也不管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了,只要你不给我,还有我家里人带来麻烦就行。” 宁辞转头,俊黑的眸子看着她:“以目前的形势看,好像是你更能惹麻烦。” 施静宜冲他呲了呲牙。 这男人真讨厌,晚饭没他的份了! 陈家村,陈寡妇正坐在村口和人闲聊,远远看见宁辞驾着马车赶来,连起身迎了上去。 听说今天施静宜带着她那弟弟去镇上学院了,她正等着看笑话呢! 宁辞停下马车,目光冷清地看着堵在马车前的尖酸妇女,“有事?” “施静宜呢,让施静宜下来!” 陈寡妇翻着眼皮子,一脸得意。 施家那两个,肯定是入学失败,没脸出来见人! 施静宜掀开车帘,冷冷地望着她:“陈婶婶是准备好挨家挨户道歉了吗?” 陈寡妇眼睛滴溜溜地往车厢里看,见车里空荡荡的,压根没施远敬的身影。 她心中纳罕,这施远敬不会真的被学院录取了吧! 不可能的,陈寡妇强打起精神,嚷嚷道:“道什么歉呐,你还是先给我家超儿赔医药费吧,我家超儿从昨天就开始头疼,指不定被砸出什么毛病了呢!” 施静宜抬眼一望,陈寡妇口中头疼不止的超儿此刻正活蹦乱跳地和同村孩子玩耍,哪有一点身体不适的模样。 “陈家婶婶是忘了昨天的约定了吗?” 施静宜跳下马车,面带微笑。 “我家敬哥儿今日已经顺利入学,按照约定你得去挨家挨户道歉了。” 在陈寡妇的宣扬下,村里人基本上都知道两家打赌的事情。 有大多数人都觉得施家人是疯了才回立下这种约定,要知道他们村就只有四个孩子在镇上读书,其中有两个顶聪明的都被分到了丁字班。 他施远敬,一个四岁的小娃娃,凭什么能考上学院? 听了施静宜的话,有人立刻发问了:“你家远敬真的已经入学了?” “这种事情还能作假?诸位若是不信,到学院打听一下即可。” “考得上又如何?施家二房的远川当初不也考上了学院,不是依旧学不好,听说夫子们都想把他赶出学院呢!” 说话的是村里的王老太,她家孙子没一个能考入学院,对施家的几个孩子嫉妒得很。 “别管他学不学得好,那也得先有本事考上不是?” 施静宜面带嘲讽地看着王老太,看得她脸羞得通红。 村里人也都忍不住嘲笑道:“施家人再不好,也有两个在学院读书的,现在说不定有三个了,你王家可是一个都没有啊!” 王老太又羞又恼,缩着脖子走了。 大家又将目光落在了施静宜身上,“远敬果真考入学院了?他年纪那么小,院长肯收?” 陈寡妇撇撇嘴,道:“依我看肯定是她把弟弟藏了起来,你们也不想想四岁的孩子,他能懂得什么?” “对,要是四岁小孩能识字,这太阳明天得从西边出来!” 一时间,有人信,有人不信,众说纷纭。 这时有眼尖的瞧见了村里在丁字班读书的陈英,连忙喊道:“陈英,你今天不是在学院上课,有没有见到咱村的远敬啊?” 陈英挠了挠头道:“没有见过。” 陈寡妇顿时有了底气,嚷嚷道:“听见了没?你个小骗子,还不快赔钱!” “不过……我倒是听说学院的确来了个新学生,年纪好像也就是四五岁。” 沉吟片刻,陈英又吐出另外半句话。 村民们一阵惊叹,原来施静宜说的竟然是真的! 四岁能入学读书,那可就是神童啊。 陈家村出了个神童,以后村里的孩子到镇上入学应该也会容易很多。 想到这许多人都面露喜色,大家当了一辈子穷苦农民,可不就盼着后辈能考上功名,光宗耀祖吗!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你可要办个入学宴,到时候大家都去沾沾喜气!” “多谢大家的好意,但入学宴就不必了。” 施静宜偏头看着陈寡妇,唇角一勾道:“陈家婶婶还有话要说?若是无话可说,现在就可以挨家挨户道歉了!” 村里人这时看向陈寡妇的眼神都不对了,还好远敬那孩子的脸没花,要不然村里损失可就大了。 这可是神童啊,传出去一个村里的人都有脸! 陈寡妇缩着脖子不肯认,“凭什么要我去道歉,我家超儿脑袋不是也破了吗?” “就你那脑子不灵光的儿子,能跟人家神童比吗?” “就是,陈超天天在村里不是打这家孩子,就是打那家孩子,挨打不是活该吗?” “上次我家孩子就被陈超抓破了脸,脸上的疤痕到现在都没掉呢!” “……” 画面一转,顿时又变成了陈寡妇的批斗大会。 陈寡妇一嘴难敌众人,被气得原地乱蹦。 大家都义愤填膺地说完陈寡妇平日里的种种劣迹,硬是压着她挨家挨户道歉。 陈家村从来没出过这种稀奇事,所以每经过一家,那户人家就会全家出动,跟着围观。 到最后连邻村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 陈寡妇在百十号人的围观下,低声下气地道歉,脸羞得通红,恨不得钻进地缝。 第三十六章 王家退亲 道歉队伍来到施家二房家门口时,赵氏惊得下巴都掉了。 她家川哥儿十二岁才考入学堂,难道三房那臭小孩会比自己孩子还聪明? 不可能的! 她睁大了眼睛问陈寡妇:“你不会是在说胡话吧?” 陈寡妇现在恨死施家人了,听到赵氏说这样的话,她以为是自己又被羞辱了。 忍无可忍下便破口大骂:“我说你奶奶个腿的胡话,你们老施家不要得寸进尺,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把我逼急了,老娘撕烂你们的嘴!” 赵氏哪能忍下这莫名其妙的挑衅,袖子一撸,直接冲了上去。 “你可死八婆,还敢骂人,看我不先把你的嘴撕烂!” 两个女人顿时厮打在一起。 人群后围观的施静宜有些无语,泼妇的心思真的很难懂。 她看了眼身旁的宁辞,道:“要不我们先走吧。” 气出了,热闹也看完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两人折身离开了打架现场。 驾着马车的宁辞远远看到家门口站了个人,眉毛一拧,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惹上了麻烦。 那日他到山上打猎,经过山脚的小溪顺手救了村里王屠夫的女儿王秋菊。 结果王秋菊就跟脑袋搭错筋了一样,缠上他了,有事没事总往他家里跑,今天送双鞋,明天送几颗鸡蛋,后天再送块猪肉。 宁辞就纳闷了,他像是缺吃少喝的人吗? 什么都不缺的宁辞冷着脸把人赶走了,可王秋菊跟听不懂人话似的,走了还来,越来越上瘾! 这次他看到院门站着的王秋菊,打算掉头就走,但是王秋菊已经看到他了,一路小跑着向他赶来。 “宁大哥,你回来了!” 宁辞的嘴角抽了抽,有你在,我哪敢回来啊! 王秋菊像是看不到他脸上的不情愿一样,羞答答地从袖袋里掏出个荷包,“这是我绣了好几天的荷包,送给你。” 宁辞纹丝不动,“不好意思,我不需要荷包。”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补充道:“我什么都不需要,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让人看见影响不好。” “那施静宜呢!” 王秋菊不甘心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虽然皮肤黝黑,脸上还有道疤痕,但五官端正,身材魁梧,比村里很多男人都要强。 而且他家里还有辆马车,穿的也是精细布料,家底肯定富足。 要是嫁给他就能吃穿不愁了! 王秋菊自认为是村里条件最好的女子,她是王屠夫的女儿,家底丰厚,长相身段也都不差,去她家说媒的媒人都快把门槛踏平了好不好? 他宁辞凭什么看不上她? 还说让人看见影响不好,她都看见了呢,他天天都往施家跑,还跟施静宜出双入对的,那时候就不嫌影响不好了? “你每天跟在施静宜屁股后面,就不怕别人说闲话了?” “你跟她不一样。” 王秋菊一叉腰,不服气地看着他,“有什么不一样?” 宁辞的目光落在她黝黑的脸颊上,轻声道:“她比你漂亮,也比你聪明,更比你知分寸。” “你真过分!” 王秋菊眼睛都气红了,捂着脸哭了起来。 宁辞哪见过这场面,连解释道:“王姑娘,我无意冒犯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王秋菊一瞪眼,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哭着跑远了。 宁辞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人呐,就是不肯接受现实。 跟施静宜比起来,她的确差了十万八千倍。 王屠户家,王森见妹妹哭着跑回家,心疼坏了,连忙上去追问原因。 王秋菊又羞又恼地瞪了王森一眼,“都怪你那未婚妻的妹妹,不知廉耻地跟外男搅合在一块!” 王森一听见“未婚妻”三个字就冒火。 这王森就是和施妙宜定亲的男人,本来他见施妙宜模样不错,还挺满意这桩婚事,谁能想到那不要脸的施家竟然背着他把施妙宜送到了赵家! 虽说她当天就被接了回来,但到底是嫁过一次的破鞋了,谁还敢娶? 王森早就怀了退亲的心思,但他爹不肯啊。 王屠夫是个厚道人,总觉得施妙宜摊上那样的家人已经够惨了,这时候再过去退婚,岂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可王森从哪起就再听不得“未婚妻”三个字,总觉得人家在嘲笑他戴了绿帽子! 这回王秋菊算踩了他的痛脚。 王森厌恶地皱起眉,“你别在我面前提她,晦气!” 王秋菊眼珠一转,拉住了王森的胳膊,“哥哥,我也觉得她家的人晦气,要不然我们去把婚事退了吧!” 敢抢我男人,那我就不让你家里人好过! “我是想退亲啊,可是爹不是不同意吗?” 王森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就瞒着爹把亲事退了。”王秋菊目光坚定,“到时候木已成舟,他就是不同意也无可奈何了。” 王森眼睛一亮,越想越觉得可行,“我现在就去叫娘,咱们一块去施家把婚事退了!” 郑氏等人在宅子后面的荒地种菜,家里没个菜园,来回买菜挺不方便的。 施妙宜正挑着两桶水,王家三人堵到了她面前。 王母满脸堆笑地看着她,心里有些惋惜。 这闺女能干啊,可惜遇到了这样的事。 “妙姐儿啊,伯母今儿过来有话和你说。” 施妙宜见王家三人同时过来,立马就猜到是什么事了。 自从经历过赵家的事情后,村里有了很多关于她的流言,其中有很多都污秽不堪,她多少都听了些,也不是不在意,就是在意了也无可奈何。 嘴长在别人身上,她还能堵了别人的嘴不成。 王家退婚这事,她也预料到了,人没在风口浪尖上来退婚,她就很感谢了。 “伯母先等一下,我把水放到菜地就来。” 王母点点头,道:“那顺便把你娘也叫回来吧。” 施妙宜更加笃定了他们的来意,虽然早料到会是这结果,她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娘,王家的人来了。” 施妙宜站在地头喊了一声,郑氏闻言连放下锄头往路边走。 郑氏也是个聪明人,听见王氏便猜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 她不怨别人,只是实在心疼大女儿。 清清白白的闺女,却因王氏做下的恶落得如此田地,真是老天不公啊! 第三十七章 向她道歉! 施静宜见姐姐情绪低落,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大姐,别难过,世上的好男人多的是,没必要在棵歪脖树上吊死。” 记忆里那王森个头不高,长得贼眉鼠眼,仗着家里有钱横得跟螃蟹似的。 跟这样的男人退婚,是大姐走运了! 但施妙宜却不这样想,世上的好男人的确很多,可她一个都配不上了。 她冲施静宜摇摇头,没说话。 王母见到郑氏连忙热情地迎了上去,“郑家嫂子啊,你回来啦?” 郑氏没有与她寒暄,转头看向施妙宜道:“你回屋拿五两银子来。” 两家定亲的时候,王家给了五两的订婚钱,虽然这银子落到王老婆子手里了,这会退亲她还是要还回去,省得落人口舌。 王母一听郑氏说五两银子的事,脸上堆满了笑,“郑家嫂子啊,真是对不住了,我家森儿相中了别人,非闹着要娶。我想着结亲又不是结仇,还是要孩子们都同意了才成,所以咱们两家的婚事就作罢吧。” 旁边站着的王秋菊翻了个白眼,语带嘲讽:“什么相中了别人?明明是她施妙宜配不上我大哥,娘你说话没必要非要拐弯抹角!” 拿着银子走来的施妙宜闻言脸上血色褪尽,深吸了两口气,才将眼泪憋了回去。 “娘,银子拿来了。” 王秋菊趾高气昂地看着她,扬声道:“哟,我的好嫂子来了啊,不对,现在不是嫂子了。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都嫁过人了还不知道退亲!” 施静宜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道歉!” “你怎么打人呐!” 王森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将妹妹护在身后,不满地看向施静宜。 “就允许她满口喷粪,不允许别人教训她了?”施静宜面色阴沉拽住了王秋菊的胳膊,硬是将她扯到了施妙宜面前,“道歉!” 王秋菊捂着红肿的脸颊,狠狠地瞪了施妙宜一眼,“我说的有错吗,她本来就是个……” “啪”的一声,施妙宜又是一巴掌,打得王秋菊脑袋嗡嗡响,嘴里一股猩甜。 这回王母也不乐意了,扑上前扶住了女儿,“我闺女说得一点不错,你们施家就是不要脸,有婚约了还能把闺女嫁给别人!这不是给我家森儿戴绿帽子吗?” 施静宜一脚将人踢翻在地,“你最好把嘴放干净点,要退婚,我们施家不拦着,但你们敢胡说八道,我要你们好看!” “静姐儿,不要动手!” 施妙宜忍不住开口,一抬头泪珠子成串地往下掉。 “是我对不起你们,你们怎么说都成,就是别怪罪我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施静宜听了她的话心里疼得厉害,她的傻大姐啊,真是太善良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郑氏道:“娘,把银子给他们吧。” 然后转头看着王母,“做人要讲良心,对不起你王家的人是二房的死老太婆,和我大姐有什么关系,你们这样恶语中伤,就不怕有报应吗?” 王母自知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拖着儿子女人便离开了。 反正已经成功退婚,以后施家人再怎么着都和王家没关系了! 经王家人这么一闹,家里人都是垂头丧气的,尤其是施妙宜,一直在偷偷抹眼泪。 施静宜看着揪心,“你们都别难过了,看王家那尖酸刻薄样,大姐要是真嫁过去了那才是倒霉呢!” 郑氏强打起精神附和:“对,咱家妙姐儿条件这么好,以后肯定能找个更好的。” “不找也行啊。”施静宜拉住施妙宜的手,柔声道:“我听说过一个很独特的地方,那里的女人像男人一样在外工作赚钱,她们可以自己养活自己,遇到合适的男人就结婚,遇不到呢就自己生活,日子过得一样快活。” “那些人就像二姐一样对吗?” 施雪宜一脸崇拜地看着施静宜,她二姐可厉害了,会挣钱,会给人看病,还能做很多好吃的! “对,不仅二姐,大姐也可以做到。”施静宜拉紧了她的手,目光温柔而坚定,“大姐聪明又勤劳,肯定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赚大钱,为什么非要纠结嫁不嫁人的问题呢?” 施妙宜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呼吸越来越急促,眼中的光芒也越来越盛,对啊,她可以努力养活自己,甚至可以为家里赚钱,为什么非要嫁人? 她擦了下眼泪,反握住施静宜的手,语气充满了力量:“静姐儿说的对,不嫁人,一样可以过上好日子!” 郑氏见女儿重新振作起来,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她这个女儿从小就懂事,为了减轻她的负担,总是忙前忙后的,现在又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她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回来! 王家与施家退亲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村子,王屠户知道后发了好大的火,但木已成舟,只能痛骂王母一顿作罢。 王秋菊一到村口就有人围着她打听退婚的事,她脸上的红肿还没消下去,施静宜那小贱人下手可真狠,一巴掌打得她头晕了好久。 这个仇叫她如何忍下去? 她施静宜不是不让她乱说话吗? 她偏要说! 她要让大家看看施家女儿都是什么货色! “施妙宜真是个不要脸的,自己明明是个破鞋,还抓着亲事不放,要不是我家找上门去,她们不知道还想拖多久呢!”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有人听不下去解释道:“说到底妙姐儿也是被王老婆子害的,赖不得她,而且那天静姐儿不是又把她救回来了吗,我觉得应该没啥事。” 陈寡妇插嘴道:“怎么没事?我可是亲眼瞧见了,妙姐儿回来的时候换了件新衣裳,那衣裳漂亮的很,肯定是在赵家换的!” “你觉得没事,那你把她娶回家啊!” 王秋菊不满地看了眼为施妙宜说话的男人。 陈进尴尬地挠了下头,他都是孩子爹了,怎么能娶人家小姑娘呢! 王秋菊撇了撇嘴:“不娶你就别说话!就施妙宜这样的女人,我看十里八村都没人敢娶!” 这一句话戳中了很多人的心思,就算那丫头真是清白的,但名声已经坏了,谁愿意娶个名声败坏的媳妇呢? 除非……那男人是个不健全的。 有娶不到媳妇亲戚的村民,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第三十八章 没人要的破鞋 施静宜这几日总能看到有妇女婆子在她家附近转悠,有时还要对她和大姐指点一番。 家里人一直忙着摘葡萄,制作葡萄酒,压根没工夫搭理她们。 直到村里的钱媒婆迈进了她家的门。 钱媒婆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巧嘴,经她牵线婚事就没有不成的。 这回到施家说亲,她可是考察了很久。 施妙宜虽然名声不好听了,但到底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模样俊,身段好,还是干活的好手,若是男方条件太差实在说不过去。 所以那些死了老婆要续弦的,又老又穷的找过来,她压根没答应。 这次她要介绍的对象是隔壁村的张勇,这孩子好啊,长得标志,个头也高,还是家中独子,就是小时候爬树摔断了腿,左腿落下了残疾,拖到二十岁都没成亲。 张勇娘说了,她就是看中了施妙宜勤劳肯干,别的什么都不在意了。 钱媒婆一进门就连声道理,包子般的圆脸上堆满了笑,“郑嫂子,天大的喜事啊!” 郑氏把人迎进屋,让施妙宜帮人添了杯茶,寒暄道:“钱媒婆,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媒婆进门便是来说亲,只是家里有两个到定亲年龄的闺女,不知道她想给哪个说媒。 钱媒婆喝了口茶,笑眯眯地盯着施妙宜,这丫头果然长得好看,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张勇做梦都娶不到这样的媳妇勒! “我听说你家妙姐儿跟王家退婚了?” 郑氏有些尴尬地点点头,转头对施妙宜道:“妙姐儿啊,你去菜地看看要不要浇水,这两天太阳毒。” 施妙宜垂下眸子,低声应了声好,转身出了堂屋。 郑氏见人走得远了,才继续道:“钱媒婆,您这次来是想给妙姐儿说亲的吧?” “可不就是妙姐儿吗?你这闺女生得好,从头到脚都没得挑,这两天来找我说媒的人,没十个也有八个!” 钱媒婆拖着茶杯又咂摸了一口,你别说,这施家的茶还挺好喝。 “这里头我觉得隔壁村的小伙子和你家妙姐儿最般配,他今年二十,比妙姐儿大个几岁,但是男人嘛,年纪大些才知道疼人。” 年龄方面,郑氏觉得是没什么问题,她比较看重的是男方的品行,和家里的情况。 可千万不能再定个王家那样的亲事,让妙姐儿再伤心一回。 “那小伙人品如何,家里情况复杂吗?” 钱媒婆一看有戏,语气更加殷勤:“小伙子长相身高都没得挑,人也踏实勤快,是个会过日子的人。至于他家里的情况,郑嫂子你就放心吧,他是家里的独子,父母都是好相与的,完全不用担心婆媳问题!” 这人的条件实在好,好到让郑氏不敢相信。 “既然他家里条件那么好,问什么到二十岁都没成亲呢?” 钱媒婆面上一僵,这郑氏果然不是好糊弄的,“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小时候爬树摔断了腿,留下点病根……” 那就是个瘸子了? 郑氏心里一刺,几乎是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命运。 她不顾家里反对嫁给了坡脚的施宝智,结果人家不仅不珍惜她,还处处挑刺,满是抱怨。 她绝对不能让女儿走自己的老路! 郑氏拉下脸,面色难看,“钱媒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桩婚事不合适,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钱媒婆连忙解释道:“郑嫂子,你别急啊,这赵勇虽然腿有些瘸,但干起活来还是没影响的!” “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把妙姐儿嫁给一个瘸子的!” 郑氏声音冷硬,直接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很明显有送客的意思。 钱媒婆也生气了,扯开了喉咙道:“你以为你家妙姐儿还跟之前一样是个黄花大闺女吗?有人要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滚!马上滚出去!” 郑氏气得脸颊通红,指着大门将钱媒婆往外赶。 钱媒婆不依,来之前她可是拍着胸脯向赵勇娘做下保证,还收了一两的做媒钱,要是就这么被赶出去了,她不仅坏了口碑,还要赔人家银子。 “妙姐儿今年已经十六了,换作别人家的闺女孩子都能满地跑,你还要把她留到什么时候?听我句劝,还是早点同意了亲事,两全其美不好么?” “钱媒婆既然觉得赵勇条件不错,干脆把自己嫁过去好了,到时候你有家了,赵勇也有媳妇了,这才真是两全其美!” 施静宜一脚将钱媒婆踢到大门外,在她的叫骂声响起前关上了大门。 钱媒婆在门外咒骂了两句,自觉无趣地回到了村子。 敢得罪她,看你施家的闺女还嫁不嫁得出去! 郑氏所担心的也是这件事,人都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媒婆,这要是把媒婆得罪了,家里孩子的亲事可就难办了! 施静宜可没这方面的顾虑,她要抓紧时间挣钱,到时候她有钱还有颜,还怕找不到好男人? 另一头的施妙宜却不像她这么洒脱。 她在屋后浇菜时听到了钱媒婆的话,每句都在往她心窝子里扎。 不就是在赵府走了一遭吗,她怎么就活该被人这样羞辱? 施妙宜越想越难过,最后坐在低头哭了起来。 “施大姑娘,你是在哭吗?” 躲在草丛里的陈顺听见她的哭声,忍不住走了出来。 施妙宜抬头看了他一眼,连忙擦擦眼泪,挑起水桶欲走。 “你别走啊!” 陈顺伸手去拉施妙宜的胳膊,被她眼疾手快地躲过了。 “陈顺,你想干什么?” 施妙宜回头,冷冷地呵斥他。 陈顺讪讪地地缩回手,咧开了大嘴,“我这不是一时着急,你别在意。” “我问你躲在我家后面干什么?” 施妙宜的眼中充满防备,陈顺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最爱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被人抓住还不肯承认,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能把人气死。 这回他藏在自家屋后,肯定也是没安好心! 陈顺挠了下头,笑得一脸荡漾,“我躲在这,自然是想看你啊!” 施妙宜被他猥琐的笑容恶心到,扭头飞快地往前跑。 “你跑什么?” 陈顺拽住了水桶,往后一拉,施妙宜被拉的一个踉跄,倒在了路边。 “就你这么个破鞋,大爷能看上你,是你的荣幸,还敢跑?” 施妙宜啐了他一脸,“你个不要脸的泼皮,我就是出家姑子都不会看上你!” 陈顺遭她羞辱,恼羞成怒,伸手去摸她的脸,边摸边笑道:“当什么姑子,跟着我不快活吗?” 第三十九章 屁股上有胎记 “你想怎样快活?”闻声赶来的施静宜掷出一颗石子,不偏不倚地砸到陈顺的手背上,“来,告诉姑奶奶你想怎样快活?” 陈顺一声惨叫,连忙缩回手,扭头恶狠狠地看着施静宜,“你个臭娘们,是不要命了吗?” 施静宜红唇紧抿,一眼不发地往前走,待走得近了,忽然抬腿将陈顺踹翻在地。 陈顺扑腾着胳膊,想要爬起,却被施静宜踩住了胸脯。 “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我姐姐的主意!” 陈顺被她踩得气都喘不匀,但仍梗着脖子道:“施妙宜她不就是个被人玩过的破鞋,装什么清高!” “是么?”施静宜从腰间摸出把匕首,俯下身,明晃晃的刀刃对准了陈顺的下身,“再给你一个重新开口的机会。” 陈顺被她冷酷的表情吓得浑身发抖,“是王秋菊,王秋菊说施妙宜是个没人要的破鞋,谁想娶就肯定能娶到。不过我是真心喜欢她的,没有半点掺假!” “喜欢,你配吗?” 施静宜一甩手,那匕首直接擦着陈顺的裤裆扎进土里。 陈顺被吓得一个激灵,裆部流出一股子腥臊的液体。 施静宜嫌恶地皱了皱眉,扶起施妙宜往后退了两步。 看着眼前烂泥般的男人,施静宜眼珠一转,忽想出个计策来。 王秋菊,你不是爱传闲话吗,那就让你尝尝被人传闲话的滋味! 施静宜垂下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陈顺,“陈顺啊,我问你,你想娶老婆吗?” 陈顺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他都二十八岁了,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能不想娶媳妇吗? “我教你一招,保准能让你娶到媳妇。” 施静宜勾起唇角,笑得格外恶劣。 “你不是经常干那些翻人墙头,偷鸡摸狗的勾当吗?等会儿回到村里,你就跟人说你到王家偷东西,正好看到了王秋菊在洗澡,说得越香艳越好。” 陈顺挠了下脑袋,“关键这说了人家也不信呐。” “怎么会不信?”施静宜眉梢一挑,脸上的笑容肆意张扬,看得陈顺都呆住了,“你就说你瞧见王秋菊屁股后面有块红色的胎记,做不得假。” “王秋菊屁股后面真有块胎记?” 陈顺瞪大了眼睛,要是真有,这事她可真不能抵赖。 “你说呢?”施静宜轻哼一声,没有回答,只道:“让你怎么样说你就怎样说,这事成了你就能娶上老婆了。” 一听见老婆二字,陈顺就忍不住笑起来,那可是村里的小辣椒王秋菊啊,好多人都娶不到呢! 陈顺爬了起来,穿着满是尿骚味的裤子乐呵呵地走了,“你放心,这事肯定能成!” 施妙宜扯了下施静宜的胳膊,问道:“静姐儿,你是怎么知道王秋菊屁股后面有块胎记的?” “我不知道啊。”施静宜回答得很干脆。 施妙宜这回更不懂了,“不知道你还让陈顺这么说,不是明摆着坑人吗?” 施静宜摸了把她被眼泪浸湿的脸颊,无奈道:“我的好姐姐啊,你还是太善良了。” 王秋菊敢在外面编排她姐姐,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让她感受一下被人诬陷,又百口莫辩的感觉。 至于她屁股上到底有没有那块胎记,谁在乎呢? 村里的那群人,只会吃瓜看热闹罢了。 陈顺回到村子后果然拉着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吹起了牛,“我跟你们说啊,昨天我到王屠夫家偷猪肉,结果碰到好东西了!” 几人一听连忙凑上去追问,“碰见什么好东西了?” 陈顺咂摸咂摸嘴,露出猥琐的笑容,“我看到王秋菊在洗澡!” 几个小伙全都瞪大了眼睛,精神抖擞,“真的吗?你真看到了?” “可不是嘛,你们别看王秋菊脸黑,但那胸脯和屁股蛋可是白花花的,跟白面馒头似的,诱人的很,要不是我定力好,直接就从墙头掉下来了。” “你可拉倒吧,就你还定力好,一天到晚净吹牛!” “你们不信是吧?”陈顺摸着下巴,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王秋菊屁股后面有块红色的胎记,巴掌大小,我瞧得真真的!” 他这么一说,原本有些怀疑的人都相信了,连胎记都看得那么清楚,还能有假? 于是几人有浪笑着拉住陈顺,非逼着他再讲讲细节,讲到最后一群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双眼通红。 王秋菊这臭丫头,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总拿鼻孔看他们,这次洗澡被看光光,看她还有什么脸横! 于是王秋菊洗澡被看,屁股上有胎记的事跟长了腿似的,很快传遍了陈家村。 在外头遛弯的王森最先听到这消息,拔腿便往家里跑。 王秋菊正在卧房里绣荷包,突然被王森揪住了胳膊,“妹妹,我问你,昨天你洗澡了吗?” 王秋菊脸一红,“你问这个做什么?” 王森急得牙直打颤,“我就问你洗澡了吗?” “洗……洗了。” 夏季天热,她几乎每天都要洗澡。 王森松了手,又急又气地跺了下脚,“昨天陈顺到咱家偷东西,正好撞见你在洗澡!” 王秋菊身子一僵,如坠冰窟,“怎么会……被他看见呢?” “何止是看见了,他还在村里头四处炫耀呢!” “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他!” 王秋菊提起一口气,抓起手边的剪刀就往外冲。 陈顺正村口和另一批人吹嘘自己的“战绩”,王秋菊举着把剪刀就冲进了人堆。 “陈顺,你个不要脸的泼皮,我要杀了你!” “哎呦,这不是王家的宝贝闺女吗?你怎么还敢出来啊?” 说话的是同村的栓子,他早就看上了王秋菊,还特意请媒人到王家说过亲,结果被王秋菊直接赶出家门。 这狗眼看人低的小娘们,这会儿不嘚瑟了吧? 王秋菊气得脸皮黑紫,死死瞪着躲在人后的陈顺,恨不得将人抽筋剥皮。 同村有嫉妒王秋菊家境的姑娘也开始阴腔怪调地嘲讽她:“有些人的脸皮可真厚,要是我遇到这样的事,一根绳吊死的心都有了,那还敢出门啊。” 王秋菊剧烈地喘息着,憋在眼眶的泪水不停地往下落。 第四十章 烦人精又来了 “我的儿啊,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王母心疼地将女儿抱进怀里,替她擦了擦眼泪,小声道:“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你可千万不能承认昨晚洗过澡,咱们来个死不认账。” 王秋菊深吸一口气,对,陈顺肯定是在胡说,她不能承认,承认了她这辈子就完了! “陈顺你就是不满我曾言语讽刺过你,特意编瞎话来败坏我的名声!” “谁败坏你的名声了!”陈顺探出头,小声地反驳她。 王秋菊见他如此心虚,更笃定了心里的猜想,“就是你,不要脸的陈顺在编瞎话!” “得了吧。”栓子嫌弃地看着她,“人都看见你屁股上的胎记了,还编瞎话呢!” 什么胎记? 她身上根本没有胎记,这陈顺就是在随口瞎掰。 “你放屁,我身上压根就没有胎记!” 栓子反驳道:“有胎记你也不会承认呐!” 又有人猜测道:“那胎记长在屁股上,自己也看不到啊,倒是别人,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王秋菊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衣服,在人群里游行。 可是不是的,她身上明明没有胎记。 但没有人肯听她的话,那些人只会嘲笑她。 王秋菊越想越气,头也越来越沉,最后昏倒在王母怀里。 王母又哭又喊地将女儿抱回了家。 正主走后,村民们又兴致勃勃地议论起来。 其中有羡慕陈顺走了狗屎运的,也有鄙夷陈顺不要脸的。 不管别人如何看,陈顺心里是美滋滋的,现在王秋菊的名声是臭了,除了他没人敢娶,他得回家收拾一下,找出点银子到王家提亲去! 王秋菊被抱回家后就醒了,醒来后一直蒙着头掉眼泪。 王母也被气得哭个不停,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母女俩抱头痛哭时陈顺揣着几十个铜板到了王家。 王森正黑着脸坐在堂屋,见到来人直接举起凳子往他身上砸。 “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竟然敢污蔑我妹妹!” 陈顺连连躲闪,最后钻进了王秋菊的闺房。 王秋菊看到他尖叫一声,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外砸。 “滚,你快滚!” “我滚哪去啊?”陈顺眼睛一眯,表情猥琐地看着她:“如今你的身子被我看光了,除了嫁给我,就没第二条路可选,你还让我滚?” 陈顺的话提醒了王母,她是个爱面子的人,现如今除了把女儿嫁给陈顺,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她的森哥儿还没娶亲,要是因为这事坏了家里的名声,找媳妇都会困难许多! 王森冲进屋子,一手抓住陈顺的衣领,一手举起凳子,还未下手便被王母喝止。 “森哥儿,住手!” “怎么了?”王森不明所以地放下凳子。 王母目光犀利地看着陈顺,半晌指了指凳子,道:“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陈顺笑呵呵地坐下了,他就说嘛,把王秋菊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你口口声声说要娶我家秋菊,那你准备了多少彩礼?” 陈顺从袖袋里摸出几十个铜板,摊在手心,“这是我家所有的继续,都给您。” 王母看着那些铜板,额头的青筋直跳,“就凭这么些银子,就想娶我家秋菊,你做梦呢?” “我现在是没钱,但我可以保证,以后肯定会努力挣钱,一定不让秋菊过苦日子。” 陈顺说起谎话是张口就来,反正把王秋菊娶到家,她就跑不掉了,到时候挣不挣钱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母心动了,这个时候她只想着把女儿推出去,却完全不想陈顺此人说话是否靠谱。 王秋菊也看出了母亲的意图,哭着抱住了她的胳膊,“娘,你不能把我嫁给他,他就是混蛋!” “可是除了他,别的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娶啊!” 就算有人愿意,也是些歪瓜裂枣,说不定还不如陈顺呢! 王秋菊喘着粗气,从床榻上跳了下来。 她这么好看怎么会嫁不出去? 宁辞,对,她要去找宁辞! 宁辞那么善良,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王秋菊头都不会地冲去家门,往山脚下跑。 宁辞正在帮施静宜搬运葡萄,这两天葡萄成熟的多,施静宜打算多卖点新鲜葡萄,挣些快钱,然后把宅基地买下来。 “宁大哥!” 王秋菊看见宁辞的马车就开始挥着胳膊高声呼喊,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烦人精又来了! 宁辞眼皮子狠狠跳了两下,手脚迅速地将葡萄框塞进马车。 车辕上的施静宜闻言冲他眨了下眼睛,“宁大哥,啧,你什么时候认了个妹妹啊?” 宁辞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以前也不知道是谁老跟在他身后宁大哥,宁大哥地叫,现在混熟了就翻脸不认人,张口就是“宁辞”。 哼,这冷漠无情的臭丫头! 王秋菊慌里慌张地跑到宁辞跟前,一抬头,眼泪就往下掉,“宁大哥,你救救我吧,我娘要把我嫁给陈顺那个泼皮!” 宁辞歪着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她娘让她嫁给谁,跟他有关系? 车辕上的施静宜捏尖了嗓子道:“宁大哥,你快救救人家呀,看人家哭得多伤心。” 宁辞磨了下后槽牙,臭丫头今天好欠揍! 王秋菊听见施静宜的声音吓了一跳,先前她只顾着向宁辞求救,压根没注意到周围还有人,抬头看到施静宜那张笑靥如花的脸时,她的肺都快气炸了! “施静宜,你还要不要脸,竟然偷听别人说话!” 施静宜挤着眼睛冲她笑:“我要不要脸无所谓,重要的是王小姐这脸皮子可真厚,村里都闹成那样了,还有脸跟别人互诉衷肠。” 王秋菊脸色一白,再不敢和施静宜顶嘴,只红着眼睛望着宁辞,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宁大哥,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切都是陈顺那个无赖信口胡说的,我是清白的!” 宁辞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清白”,什么“无赖”,都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往后退了一步,躲开王秋菊伸过来的手,“王姑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只是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你,男女授受不亲,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往我这跑了。” 旁边看戏的施静宜乐坏了,她光忙着挣钱,竟然错过了一出好戏。 看着王秋菊深情错付的可怜模样,她真是太快乐了! 第四十一章 你对静丫头做了什么 “都怪你!”王秋菊将目光落在施静宜身上,一脸愤怒,“要不是你个小贱人,每天跟在宁大哥身后勾引他,他怎么会对我这么冷漠!” “我,勾引,他?”施静宜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宁辞,十分无辜,“我什么时候勾引他了?” “就是你……” “闭嘴!”宁辞爆喝一声,脸色铁青地看着王秋菊,“我跟你说多少次了,我不喜欢你,跟别人没有关系!” 王秋菊顶着双水蒙蒙的眼睛看着他,“宁大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宁辞咬牙切齿:“因为我不喜欢丑的!” 王秋菊如遭雷击。 宁辞继续补刀:“我也不喜欢愚蠢的!” 王秋菊泪如雨下。 宁辞偏过头,实在看不下去她这鼻涕眼泪糊作一团的惨烈画面,“请王姑娘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王秋菊悲愤交加地捂脸跑了,跑之前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施静宜一眼。 施静宜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宁辞,能向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那天我随手救了她,然后就被她缠上了。” 宁辞脸色铁青,就问这世上还有比他惨的人吗? “我问的是她为什么要骂我?” 施静宜的语气不善,之前她还在纳闷,她家跟王家也不算有仇,为什么王秋菊却总是跟她作对,每次看见她都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 今天这一出,总算让她弄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宁辞的锅! 自己惹了烂桃花,害得她家里人受连累,这倒霉催的! 宁辞还未组织好语言,施静宜便扬起马鞭,驾着马车从他面前跑过,顺便丢下一句话:“以后不要来我家吃饭了!” 宁辞:“???” 不就是被骂两句,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吃的。 于是当晚宁辞带着两只鲜活的野鸡敲响了施家的门,施雪宜一蹦一跳地开了门,他就刚闻了一鼻子饭菜的香味,施静宜就黑着脸把门给关了。 “二姐,你为什么把门关上了,宁大哥还在外面呢!” 施雪宜不解地看着施静宜,伸出小胖手想再把门拉开。 施静宜横了她一眼,“敢开门,晚饭没你的了。” 宁大哥哪有晚饭重要,施雪宜连忙缩回小胖爪,跑回了堂屋。 门外的宁辞敲敲门,“静丫头,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施静宜冷笑一声,“你去问问王秋菊干了什么好事!” 宁辞眼皮子跳了跳,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妙。 “好,我现在就去问她,你把这两只野鸡收了!” 他抬起胳膊将野鸡扔进了院子,然后转头朝王家走去。 王家这会儿正在和陈顺家商量亲事。 陈顺幼年丧父,家里只有个瞎眼母亲。 陈顺娘听到儿子要娶媳妇的消息,二话不说就拄着拐棍去了王家,这王家姑娘被儿子看光了儿子,可不就落到她手里,任她拿捏了吗? 王秋菊从宁辞那回来后就躲在房间哭,任谁说话都不理。 此时听着陈顺娘那尖酸刻薄的声音,她更加绝望了,要是真嫁过去,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王母和陈顺娘因为彩礼钱吵得不可开交,抬头就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人/站在自家门口。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上前问道:“小哥,你要找谁?” 宁辞看着与王秋菊长相相似的妇女,冷声道:“王秋菊在家吗?” 竟然是找自家女儿的,她忍不住多看了宁辞一眼,这人虽脸上有疤,但五官端正,器宇轩昂,怎么看都比陈顺那贼眉鼠眼的模样好看。 而且他还在这个时候找自家女儿,莫不是……? 王母喜不自胜,连将人往屋里请,“在家,在家,年轻人,你快进来,我去叫她出来!” 王秋菊听到母亲说外头有个脸上有疤的男人找她,一时间都不敢相信,直到看到窗外男人的身影,她才激动地叫出声! 她就说,村里就没有看不上她的男人! “宁大哥,你来了。” 王秋菊绞着手指,露出娇羞的表情。 宁辞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恶心,所以脸色更冷了,“我问你,你对静丫头做了什么?” 静丫头? 王秋菊猛地抬头望着他,男人的脸上满是厌恶,哪有一分喜欢? 所以现在是来兴师问罪了吗? “我对她做了什么?我打又打不过她,骂又骂不过她,我能对她做什么呢?” 宁辞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深,静丫头向来不会主动惹事,若不是王秋菊惹了她,她怎么会又打又骂!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我再问你一遍,你对静丫头做了什么?” 王秋菊被他眼中的凶光吓到,但还是壮着胆子道:“我就是什么都没做!” 不肯说实话是吗? 宁辞突然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男人的力气真大啊,王秋菊顿时喘不过气,憋得脸颊通红。 王母见女儿被掐脖子,哭喊着扑了上去,结果被宁辞一脚踢翻在地。 “现在想起来了吗?” 男人语调低沉,传到耳边却让人毛骨悚然。 “想……想起来了……” 王秋菊挣扎着吐出一句话。 宁辞松了手,冷眼看着她。 王秋菊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我怂恿哥哥去她家退亲,还侮辱了她大姐。” 院里的陈顺默默补刀:“她还在村里散播谣言,说施静宜的姐姐是没人要的破鞋!” “什么谣言?”王秋菊扭头瞪着陈顺,“那分明是……” 是事实…… 最后两个字她没敢说。 因为宁辞的表情凶狠,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他转头看向陈顺,那男人穿着破衣烂衫,生得贼眉鼠眼,一副猥琐小人相,和同样手段卑劣的陈顺倒是相配。 “你是想要娶她?” 宁辞轻启薄唇,淡淡地问道。 陈顺连忙点头。 “娶吧,要是能娶了她,我给你五十两银子。” 陈顺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宁辞,“你在说笑吧?” “我宁辞向来说话算数。”他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扔到陈顺面前,“这是定金,事成之后找我拿剩余的四十两。” 陈顺捧着沉甸甸的银子,眼中发出精光,“您放心,我一定会把王秋菊娶回家!” 娶了漂亮媳妇,还能得到五十两银子,这便宜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宁辞垂下眼睑不再看他,转头看着瘫在地上的王秋菊道:“若是再让我知道你对施家人动手,你这条命就别要了。” 第四十二章 被蛇咬了 宁辞从王屠户家出来后天色已经擦黑,村民们大都回家吃晚饭了,村子里格外安静,只是不是传来几声犬吠,一派祥和。 饿着肚子的某人心情差到了极点,好不容易找到个吃饭的地方,难道就这样没了? 想到自己做的焦糊米饭,宁辞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可能的,他这就去找静丫头道歉! 为了美食低头,不亏! 只是静丫头如今正在气头上,他该如何顺利摸进家门呢? 宁辞正摸着下巴沉思苦冥,脚踝处突然来一阵剧痛。 低头一看,一条拇指粗的小蛇正盘桓在他的左脚处,而剧痛那处郝然多了道牙印。 他居然被蛇咬了! 宁辞倒吸一口凉气,就见那蛇咬了他一口后扭着身体飞快地爬进附近的草丛,而他的左腿由疼逐渐转麻,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失去知觉。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冷静地分析了眼前的状况,然后拖着左腿,艰难地朝施静宜家走去。 郑氏等人刚吃过饭,一家人坐在堂屋里聊天。 敲门声响起后,施雪宜连从座位窜起,飞奔着将门打开。 看见门外站得笔直的宁辞,她眨了眨大眼睛:“宁大哥,你来晚了,我们已经吃过晚饭了。” 此时宁辞的左腿已经完全失去知觉,连脑袋都是懵懵的,他强打起精神地施雪宜道:“快去把你二姐叫来!” 施雪宜点点头,又飞奔着跑进堂屋,“二姐,宁大哥叫你!” 这臭男人还敢来找骂? 施静宜眉毛拧得跟麻花似的,“让他回去,以后也别给他开门了!” “静丫头。”宁辞瘸着腿艰难地走进院子,月光下,他的一双唇瓣白得吓人,“你要不管我,我可要死在这了。” 施静宜听出来他语气不对,连走了出来。 宁辞几乎是强撑着身体走到院里,此时两条腿抖个不停,眼看着就要摔倒。 可他脸上仍带着笑,一派天真无辜的模样,“对不起,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这个她,就是王秋菊。 其实施静宜并不是真的恼他,这事说起来都是王秋菊一厢情愿,他和大姐都是无辜受害罢了。 之所以不让他进家门,也就是一时间气昏了头。 施静宜见宁辞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连上前将人扶住了,“你这是怎么了?” 宁辞冲她扯出抹笑容,“被毒蛇咬了。” 施静宜看见他脸上的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被毒蛇咬了跑到她这来干什么? 还嬉皮笑脸的? “我说宁辞你是脑子有问题吧?被蛇咬了赶紧请大夫呀!” 郑氏听了这话赶紧往屋外跑,“对,娘现在去请大夫,你先把小宁扶到屋里。” 不知为何,宁辞看着面前小姑娘恼羞成怒的模样,心痒得厉害,好像那蛇毒顺着左腿爬上了心房,惹得一颗心跳得飞快。 施静宜把人扶到屋里,检查到伤口在左腿后,二话不说褪去了他左腿的鞋袜。 如豆的灯火照得少女脸色莹白,宁辞看着她光洁如玉的额头,只觉得被她手握住的那片肌肤烫得厉害。 蛇咬过的地方已经红肿得厉害,若是再不处理,恐怕整条腿都要肿起来。 这男人平常看起来挺机灵的,怎么遇到事就犯蠢呢! 施静宜气恼地拧了下他的腿肉,惹得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吸气声。 “活该!” 施静宜横了他一眼,然后抬手撕下他的衣摆。 “滋啦”一声,干脆利落。 接着将布条系在伤口上方几寸的位置,防止蛇毒蔓延。 打好结后她扭头对施妙宜道:“大姐,去把我放在床头的匕首拿来。” 拿到匕首后施静宜抬起头,正对上宁辞的眼睛。 男人双眼迷离,黑白分明的眼中光影朦胧。 她攥紧了手掌,深吸一口气道:“我要帮你放血,把蛇毒挤出来,可能有些疼,你忍一下。” 言罢她举起匕首,对准了伤口,毫不犹豫地下刀。 宁辞倒吸一口凉气,额头渗出颗颗汗滴,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女毛茸茸的头顶,他的喉咙有些痒,情不自禁地抬手落在了她的发心。 的确很软,好像少时养的那只大橘猫。 施静宜的脊背一僵,骂人的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这男人,受伤了还不肯老实! 真不让人省心! 施静宜咬咬牙,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下,用尽全力挤出一摊黑血。 但是由于耽误的时间太久,蛇毒很明显已经蔓延到其他地方,现在做的这些只是亡羊补牢罢了。 郑氏领着大夫匆忙赶来,施静宜擦擦额头的汗,让开位置。 老大夫替他检查了伤口,分别开了外敷与内服的草药就离开了。 这年代没有专门针对蛇毒的血清之类,寻常人家被蛇咬了后只能按照土法子处理下,运气好的,休养个十天半月便可痊愈;运气不好的,因此丢掉性命都有可能。 施静宜看着躺在榻上无精打采的宁辞,心里直犯嘀咕,像宁辞这种年轻力壮的,应该能顺利挺过去吧? 宁辞当晚就在施家中休息,第二天早晨如愿吃到了施静宜特制的清热解毒粥。 “吃了这顿饭,我就把你送回去,以后到了饭点我就让家里人把饭送到你家里,你就不用特意过来吃饭了。” 施静宜给自己成了碗粥,边喝边对宁辞道。 宁辞捏着勺子,愣住了。 他心里还在为施静宜不再生气了而高兴,合着她还在生着气呢! “不用,我过来吃也方便。” 施静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其实王秋菊说得也有道理,你一个大男人总往我家里跑,总不太合规矩,以后就不要来了吧。” 宁辞捏紧了勺柄,闷头喝了一大口粥,烫得嘴里起了大燎泡。 他也察觉不到疼,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总觉得你是个不在乎那些东西的人。” 不知道为何,施静宜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一些落寞。 “我的确是不在乎那些,可是我家里人在乎。”施静宜表情认真,“我不想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伤害到他们。” “哦。” 宁辞低下头,又默默喝了口粥。 算了吧,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施静宜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忽生出一股子负罪感。 明明该生气的人是她,为什么他要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那要不这样……你想吃什么就告诉雪姐儿,我帮你做。” 每日专供饭食,多高的待遇? 宁辞是个见好就收的,立马点头道:“好。” 停顿了一会他又道:“你一会要去镇上卖葡萄吧?我这里有份名帖,你拿着名帖去找他,他会给你开出更高的价钱。” 本来他打算亲自带着施静宜过去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第四十三章 中毒 宁辞口中的名帖是码头老大石磊的。 石磊常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手下的生意涉及各行各业,就连要送进宫的贡品,都有许多是经他手的。 施静宜拿了名帖,装了满满两筐葡萄赶往码头。 石磊正在指挥手下搬货,前段时间他在石清县收了一批成色不错的丝绸布料,眼看着马上就到秋季,宫中贵人们要置办新衣,他要马上把货运到京城去。 “请问哪位是石磊?” 小姑娘的声音很清脆,石磊闻言转头一看,便见一位身穿青色绣花襦裙的少女拿着名帖问路。 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五官标致,皮肤水嫩,尤其是那一双杏眼,水蒙蒙的,仿佛含了层秋水,如出水芙蓉般清新出尘。 石磊有些惊讶,前两天上头说有人要来他做生意,就是这么个漂亮的女娃娃? 那边施静宜已经问好路,停下马车往石磊面前走。 “阁下便是石磊先生?” 施静宜一张口,石磊心中的惊讶更甚。 这女娃长了张涉世未深的脸蛋,言谈举止却从容不迫,甚至还有股压人的气魄。 “你就是要和我谈生意的人?” 施静宜点头,“在下姓施,石老板叫我施姑娘即可。” 她侧过身,指了指停在路边的马车,“我带来的东西就在马车上,劳烦石老板叫人帮忙搬下来。” 石磊立刻安排了两个搬货工,将两大筐葡萄搬了下来。 看着筐里圆润饱满的葡萄颗粒,石磊都惊呆了。 这不就是当年他费尽千辛万苦到花圣国买来的水果吗? 好像叫什么葡萄? 就三斤,花了他整整两百两银子呢! 石磊揉揉眼,跟做梦似的,转头问施静宜:“这些东西是你带来的?” 施静宜点点头,“对,石老板要的话就开个价吧。” 石磊往前走了两步,趴到筐边,忍不住摘下一颗放入口中。 酸甜多汁,冰凉爽口! 吞下去后心肝脾肺好像都舒爽了! 比他花高价在花圣国买的还要好! “三百两银子,这两筐葡萄我都要了。” 这玩意要是送到宫里,那群娘娘们还不抢疯了? 石磊吞了下口水,继续道:“你那边还有没,要是有的话我全都要了。” “有还是有的,就是不多了。” 施静宜有些懊悔,要是能早点认识石磊就好了! 山里的葡萄说成熟就熟了一大片,全都拉到镇上卖不太现实,所以多数都被她制作成葡萄酒藏在了山洞里。 现在果园里已经没有多少货了。 不过另一边的梨子快要成熟了,她前几天还摘下来尝了口,已经有甜味了。 “施姑娘,你把货全都带过来吧,正好明天我要去趟京城,一块带过去,能卖个好价钱。” “那好,我现在把剩余的都给您带来。” 施静宜点头,连翻身上马,打算再回去摘两筐葡萄送来。 这一来一回又可以卖个几百两,再加上她之前买的,足够将她家附近的几十亩荒地全都买了。 倒时候她把自家地盘一圈,别人想进山都没路了! 买不起山,她还买不起荒地吗? 施静宜心情很好,将马车赶得飞快。 出了镇上往南便是会陈家村的小路,半晌午的路上并没有人,一群身穿黑衣的男人趴在草丛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口的方向。 很快,赶着马车的施静宜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一个蒙面男人问道:“是她吗?” 黑脸男人道:“就是她!” “兄弟们,准备好!” 施静宜横着歌赶路,行到某处时怀里的小智突然闪起了红光。 “前方五十米发现十名成年男性!” 可惜马车跑得太快,她还未反应过来,那群蒙面男人便突然冲了出来。 其中一人功夫格外好,飞身跃上马车,一拳打中了施静宜的胳膊。 施静宜闷哼一声,也翻身踢了那男人一脚,随即跳下马车。 众人连举刀将她围了起来。 “你们是谁派来的?” 施静宜冷眼看着众人。 有一男人挥刀向她砍去,嘴里念道:“你管我们是谁派来的?你只需要知道,今日是你的死期就成!” 施静宜眉头一拧,迅速侧身躲过,同时甩出手中鞭子缠住了男人手里的大刀。 男人握紧刀柄扯了一下,竟没扯动,咬牙切齿地朝她奔去。 施静宜娇呵一声,胳膊发力,直接将人拽倒在地。 接着又是另一男人冲了上来,被施静宜甩鞭缠住了胳膊。 为首的男人见状,冷笑一声道:“倒是有两把刷子,但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施静宜横眉冷对,举起鞭子朝那男人脸上抽去。 不料胳膊一阵举动,接着四肢百骸都像被蚂蚁啃噬了一般,痛得厉害。 那男人见状笑得更加猖狂,“毒发了是吗?中了我蚀骨毒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翻身上马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把毒针刺入施静宜的胳膊。 所以这一场架不用打,施静宜就已经输了。 施静宜双腿一软,重重地倒在地上。 男人举着刀走到她的面前,阳光灿烂,照得那刀刃一片明晃晃的白。 她闭了下眼睛,能看到刀刃中自己苍白如纸的脸。 难道就要这样命丧于无名之辈的刀下? 不可能的!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向脖子里的项链。 小智扑腾着翅膀,身体发出蓝紫色的光芒。 那光芒越来越盛,小智在光芒的包裹下越来越大,最后竟幻化成一只直径约两米的机械龟。 机械龟发出“呼呼”的鸣声,抬起翅膀直接将剩余的几名男子全都掀翻在地。 施静宜借此机会翻身上马,强忍住身体的疼痛,驾马飞驰而去。 留在原地的机械龟又是一翅膀,将男人们翻到另一侧。 翻滚两圈的男人皆口吐鲜血,脸上没了血色。 机械龟再次发出“呼呼”的鸣声,幻化成巴掌大的个头,跑到了施静宜身边。 施静宜全凭着一股毅力回到了陈家村,眼见着就要跑回家了,可她却头脑一黑,昏了过去。 那马没人指挥,凭着记忆跑到了宁辞家门前。 宁辞正躺在床上休息,还未睡着,忽听见外头马儿嘶鸣。 静丫头已经回来了? 他连忙下床穿上鞋,出门一看,施静宜双目紧闭地躺在车辕处。 那张雪白的脸此刻一片黑红! 第四十四章 神医路安然 宁辞手忙脚乱地将施静宜抱回房间。 又仔细检查了她的鼻息。 人还活着,但呼吸孱弱。 而且施静宜的眉头一直紧紧皱着,似乎在忍受很大的折磨。 宁辞深吸一口气,从袖袋里摸出把匕首。 昨天还静丫头还拿着这把匕首给他放蛇毒,今天却生死不明地躺在了他身边! 宁辞的心越来越慌乱,握着匕首的手抖得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默默道:“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然后狠下心来,划破了施静宜的左胳膊。 伤口处很快渗出一片鲜血。 那血竟然是黑色的。 宁辞丢下匕首,脸上是山雨欲来的黑沉。 竟然有人对她下毒! 而且还是药性如此强烈的毒药,看来这人是下了死手! 他从袖袋里翻出一个青花瓷瓶,倒出瓷瓶里的药丸,塞到了施静宜嘴里。 药丸入喉,施静宜的表情终于不再那么痛苦。 但是脸色依旧黑紫。 这药丸只能暂时护住人的心脉,要想救命,就必须要找那个能解百毒的神医陆安然。 宁辞静静地看着施静宜的脸,半晌,喃喃道:“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他本就因她而隐姓埋名留在陈家村,如今又为她暴露身份,算起来也合情合理。 宁辞不再停留,扭头出了院门,翻身上马,朝杨花镇飞奔而去。 ~~ 杨花镇里有座十分出名的花楼,名叫花满楼,楼里的姑娘环肥燕瘦,全都美得不可方物。 听说这花楼全国都有,而楼里的姑娘也都是从京城来的。 大中午的,花满楼里客人很少,有那几个也只在楼下听曲喝茶。 一桃衫姑娘唱完曲,端着满满一盘子打赏上了阁楼。 楼梯转角处一间厢房,此时房门正开着,花满楼的老板娘花浓便懒懒地躺在里头。 她穿了件红艳艳的轻纱裙,脸上化了浓妆,笑起来时桃花眼梢微微上挑,风情万种,像极了画本子里勾人魂魄的狐狸精。 花浓瞧见女子盘中的赏银笑得愈发欢快,这杨花镇地方虽小,有钱人可真是不少。 楼下又换了一青衫女子唱曲,方唱了前半段,楼外忽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一位青衫男人闯进店来。 “叫花浓出来见我!” 青衫女子连忙放下手中琵琶,笑着朝男子走去,“不知公子找我家老板有何事?” “青衣,将人领上来。” 原本躺在厢房内的花浓不知何时站在了楼梯口,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突然闯入的男子。 男人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花浓笑盈盈地将人领进厢房,并带上了门。 门内,男子揭掉了脸上面皮,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花浓抬起玉手,落在他的肩上,还未触及到那张漂亮的脸,便被男子一把抓住了手腕。 力气之大,几乎能把人腕骨捏碎。 花浓收回被捏疼的手,瞥了下手道:“许久不见,公子还是这般不解风情。” 宁辞冷冷地扫过她的脸,“下次再敢碰我,你的手就别想要了。” 这花浓,行事作风与她美艳又张扬的外表相似,最是放浪形骸,不尊礼法。 京中美男几乎全都被她调戏了一遍,唯独宁辞,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恨得花浓牙痒心也痒。 “给路安然送封信,让他尽快到杨花镇一趟。” “找路安然做什么?” 花浓狐疑地打量着他,面前人的脸色的确有些苍白,像是中毒了。 “我记得他前段时间还在石清县隔壁的山头采药,这会儿应该还没走。我马上修书一封,将他叫过来。” 宁辞点点头,又道:“你去给我找间厢房,再送碗清粥。” 他体内蛇毒未清,现在得好好补充下体力,不然还没等到路安然,自己先倒下了。 本想吃过饭休息片刻,可他却端着碗坐立不安,脑袋里全是施静宜呼吸微弱的模样。 没错,宁辞便是新到陈家村的猎户宁辞。 他被人追杀,重伤逃至陈家村后山。 京城人人都以为他死了,实际上他却隐姓埋名藏在了陈家村。 接近施静宜,本来只是想报个恩,再顺便蹭两顿饭,谁想到这饭却越蹭越蹭不清楚了。 他叹了口气,放下饭碗,又贴上人皮面具推开了房门。 花浓就在门口等着,见他突然出来,忙道:“公子,您怎么又走了呢?” “路安然过来后让他直接去陈家村,动作迅速点!” 宁辞丢下一句便策马而去。 某座山头,路安然接到花浓的信就马不停蹄地往杨花镇赶,一路上屁股都快颠散了,刚下马气还没喘匀呢,又被花浓丢进了马车。 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去了陈家村。 施静宜依旧没醒,许是先前喂的护心丹发挥了作用,她紧皱的眉头总算放松了许多。 宁辞靠着门框,望着头顶蓝澄澄的天。 多美的地方啊,那些心思歹毒的人就不配在这种地方生存。 他握紧了拳头,漆黑的眸子间闪过一抹杀机。 路安然赶到陈家村时已到傍晚,屋里点了灯,如豆的灯光将宁辞的身影照得影影绰绰,远远望去,那张脸阴沉得如同地狱修罗。 路安然心里一咯噔。 这是哪个不要命的惹了宁小公子啊? 而且他为什么还顶着张假脸,真是丑爆了好吗? “进来看病。”宁辞看见了他,掀起唇瓣吐出一句话,然后转身进了房间。 路安然揣着一肚子疑问进了房间,就见榻上躺了个娇滴滴的小丫头,那丫头额头青筋暴起,皮肤发黑,显然是中了剧毒。 他连忙解开身上包裹,从里面掏出跟银针,刺入施静宜的人中。 银针见血立即变黑。 路安然捏着发黑的银针,眉头紧锁,“这是蚀骨毒,中毒的人最多三日,就会全身骨头化成血水,痛苦而死!” 这山野之地,竟有人用如此恶毒的招数! 宁辞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深,“这毒,你能解吗?” 路安然沉吟道:“解是能解,就是解药所需的药材都比较稀缺,实在不好找。” “既然有,那就肯定能找到,你速速将所需药材写下来,我立即派人去找。” 宁辞转身拿来纸笔,摊在桌上。 如此雷厉风行,倒叫路安然忍不住多看了施静宜一眼。 这女娃娃倒是厉害,就是他自己受伤,都不见得如此着急呢! 路安然也不废话,迅速写出几种药材交给宁辞。 “我先为她开副养身的方子,等药材找齐了再配置解药。” 第四十五章 进山找药 火光漫天。 鲜红的火苗吞噬了整座山头。 施静宜躺在热辣辣的草丛中,浑身都是汗。 全身的细胞好像被大火蒸干,一个接一个地炸裂。 她疼得厉害,张张嘴,想要呼救,嘴唇开合的瞬间昏了过去。 再睁眼是满目雪白。 到处都是雪。 大雪砸断了树木,压垮了房屋。 无家可归的难民躺在冰凉的雪地,瘦如干柴的胳膊高高举起,似乎在讨要什么。 有面黄肌瘦的孩童拽住了施静宜的衣角。 孩童张着嘴想要和她说话,下一秒便倒在她的面前。 她心中剧痛,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发黑的石头房顶,接着是男人紧张的脸。 宁辞看见榻上的人醒来,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你醒了?感觉好点没有?” 施静宜的额头全是汗,身体却冷得如坠冰窖。 刚才那梦里的情景实在太真实了。 前世她就是在某次演习中遇到山火,被那铺天盖地的火苗活活烧死的。 那后来的大雪呢? 梦里的难民分明是这个时代的打扮,难道上天在警示她将有灾难发生? 她摇摇头,强迫自己拉回思绪,深吸一口气道:“感觉很不好。” 的确很不好,身体上的疼痛已经折磨到她快要崩溃,每次开口都是种折磨。 听到她的回答,宁辞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拿到路安然开的药方后他就立刻命人去找了,眼下大多数药材都已经找到,但还有两种药材,方圆几百里的药店都没有,要想得到就只能去山里碰运气。 附近有那么多座山,山里环境又十分复杂,想要在三日内找到那两种药材,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他还是派人去找了。 几百位顶级杀手几乎要将附近的山头翻了个遍! 今天已经是第三日,若是还找不到,施静宜恐怕凶多吉少。 宁辞偏过头,望着外头初生的太阳,忍不住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我这不是还活着吗?” 施静宜拍了下他的手背,嘴角带着抹笑容。 她猜到了自己身体情况不太乐观,但既然老天肯给她那样的警示,必然得留她一命吧? 做人嘛,还是乐观点好。 院里的路安然熄了火,端着刚熬好的草药进了屋。 “虽然这药少了点东西,咱们还是喝下去看看效果,万一有用呢?” 路然安边走边说,进门一看,施静宜竟然已经醒了。 “你这姑娘真是骨骼清奇啊,居然自己醒了!”他连忙将药碗放到桌上,往床榻边凑,“来,我来检查一下,你现在怎么样了。” 刚搭上脉,路安然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面前的人虽然醒了,但身体里的毒素却完全没清除,不仅如此,还扩散到心肺等处,这个时候就算制得解药,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把完脉,他面色凝重地看向宁辞,“让你的人快点找,再耽误段时间就没救了。” “路安然,你闭嘴!” 宁辞脸色阴沉,瞪了他一眼。 路安然? 鼎鼎有名的神医路安然? 施静宜好像摸到些头绪了,“你们是在给我制解药吗?” 路安然叹了口气,一脸惋惜,“对,但是现在还有两味药没找到,要不然……” “是那两种药材?”施静宜提高了音调,情绪有些激动,“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见过呢!” 之前在山上挖药的时候,小智播报了许多她没有听过的药材名,万一其中正好有需要的呢? 就算没有,现在让小智上山搜查,也是完全来得及的。 路安然犹豫了一下,向她念出了两种很生僻的药材名。 施静宜完全没有听过,但她还是认真地将药材名输入小智的数据库。 宁辞见她低着头,皱眉深思,连忙安慰道:“没见过也不要紧,我的人一定会找到的!” 路安然闻言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还是京城第一冰山美男吗? 瞧瞧那股子殷勤样,分明是条大号忠犬好吗? 这世道真是变了啊! 他正摇头感叹,忽听得施静宜道:“我好像见过这两种药材。” “真的?” 路安然和宁辞同时开口。 离得近的宁辞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力气有些大,攥得人直皱眉。 他又连忙松开手,脸上仍是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在哪里,我现在就去采!” 施静宜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道:“好像就在后山上,具体位置我记不清了,要进去找找。” 其实她也没见过那草药,眼下只能放出小智,根据它的提示慢慢找。 但其他人根本看不到小智,她的身体状况又十分糟糕…… 思考片刻,她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 多活一天和多活很多年相比,她还是选择后者。 “扶我起来,我带你们上山找。” 宁辞皱眉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半晌,俯身将她背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把人弄疼了。 出发前仍不放心地嘱咐施静宜:“不舒服的话要告诉我。” 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施静宜。 谁能想到那个脸上带疤、人高马大的男人还有这么谨小慎微的一面呢? 化作机械龟的小智闪着红光不停地往深山中飞,将到山顶时它盘旋了一圈,发出警报:“东南方二百米发现一号目标。” 居然这么简单就找到了? 施静宜眼睛一亮,连忙拍了下宁辞的脊梁,“我想起来了,东南方向,大约六十丈的地方,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走在前面的路安然听到这话一马当先,飞身朝东南方向跑去。 宁辞站在原地没动。 施静宜碰碰他的胳膊,“你不去看看吗?” 宁辞微微偏头,露出半边被汗水浸透的侧脸,“让他去找就好了,我休息会。” 背着人爬了那么高的山,换作别人恐怕早就倒下了吧! 施静宜有些内疚,抬手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滴,“要不你把我放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会儿。” 宁辞看了眼满地的荆棘,摇头,“不行。” 两人没等多久就听见东南方向传来一声动物嚎叫,接着是路安然鬼哭狼嚎般的喊声。 施静宜一惊,她好像忘了东南方向是小黑的洞穴! “我们快去接他吧!” 宁辞抬眼看了下前方,淡淡道:“不要紧,跑路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果然,路安然很快就嚎叫着出现在他们视线中,后面跟着龇牙咧嘴的小黑。 “快,救救我!” 路安然看到他们,眼睛都在发光。 “这里有只大黑熊!要命啊!” 宁辞背着施静宜没动,冷眼看着他连滚带爬地跑到面前,然后吐出两个字:“没用!” 施静宜:“……” 也不知道当初跟黑熊对峙的男人是谁…… 路安然战战兢兢地躲到两人身后,问道:“药采到了,但是现在怎么办?” 那大黑熊可是个不好惹的主,他眼睁睁看着它一巴掌拍断了一棵树! 施静宜冲狂奔而来的小黑摆了下手,小黑接收到指令后,拍了下胖成团子的熊爪,扭着屁股大摇大摆地原路返回了。 第四十六章 我欠你一条命 路安然整个人都傻了。 刚才还凶得要吃人的黑熊怎么突然掉头离开了? 他摸着下巴,踱步来到宁辞面前,目不转定地盯着宁辞那张粗狂的假脸,然后若有所思道:“原来长得丑还是有点用的。” 施静宜噗嗤一声笑了。 不得不说,路神医想象力还是挺丰富的! 宁辞脸色铁青,掀起薄唇道:“滚!” 路安然挨了骂,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往前走。 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正午时分爬上了山顶。 施静宜看着料峭的悬崖,傻眼了。 小智提醒她二号目标就在崖下一百米的地方。 这么高的悬崖,掉下去连命都没了,更别提采药了! 路安然见她久久不说话,忍不住问了一句:“最后一味药在哪呢?” “在悬崖下面。”施静宜的语气有些低落,“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再找找吧,说不定别的地方还有。” “悬崖下面?施姑娘,你可别吓我啊!” 沉默许久的宁辞突然开口道:“我下去看看。” 说罢,他将施静宜放到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上,然后转身朝悬崖走去。 “宁辞!”施静宜连忙拽住了他的手腕,“算了,还是别去了。” 宁辞冲她笑笑,“放心,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男人的表情自信从容,完全没有任何慌张的迹象。 施静宜张张嘴,还未想到劝阻的说辞,男人便挣开她的手,翻身跳下悬崖。 她的心顿时随着他翻飞的衣角跳到喉咙口。 “宁辞!” 悬崖处风很大,粗壮的藤蔓随风而动。 宁辞的身体仿佛化作一条藤蔓,在石缝中来回跳动,有好几次都险些踩空,都因他灵活的身法化险为夷。 施静宜看得心惊肉跳。 除了担忧,心里好像还生出些其他的感情。 就像前世她在火海求生无望时,战友向她递出了有力的臂膀。 虽然她最后没能得救。 但那一刻的感动与震撼,是她永远无法忘怀的。 现在,她看着悬崖下努力攀爬的宁辞,心中充满了同样的震撼与感动。 复杂的感情让她忍不住冷流满面。 她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掉。 在这孤立无援的异世,也有人肯为她拼命了。 这种感觉真好啊。 宁辞顺利采到草药,从悬崖爬上来时,就看见小姑娘泪流满面地扑向自己。 山顶的阳光很亮。 小姑娘的眼中的泪水更亮。 宁辞听见风声、心跳声、还有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呢喃。 “宁辞,这辈子,我欠你一条命。” 宁辞环住她的肩膀,无声地笑了。 半晌,温声道:“真是个小傻子。” 以前总觉得她性格强势,精明能干,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霸王。 到今日他才猛然发觉,她也不过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会哭会闹会撒娇。 而且这样的她,才像是真正的她。 旁边围观的路安然只觉得自己牙根都被酸倒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昔日的冰山美男已经被面前的小姑娘融化了。 唉,这消息要是传到京城里,多少千金要哭瞎眼啊! 路安然叹了口气,抱了下孤单的自己。 “我说你们两个能先下去把毒解了吗?” 施静宜一惊,连从宁辞怀里跳了出来。 她好像忘了自己这是在男女关系十分保守的古代,刚才那投怀送抱的举动,好像有一点点不妥……? 她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宁辞。 男人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还能坦荡荡地冲路安然甩眼刀。 “那个……刚才我……” 施静宜抠着手指,脸羞得通红。 宁辞风轻云淡地看着她:“没关系,我知道自己魅力很大。” 施静宜:“……” 三人在日落前顺利下山,不出半个时辰路安然便研制出了解药。 由于施静宜之前的身体状况实在糟糕,服药后路安然一直守在她身边,以免有特殊情况发生。 令他意外的是,施静宜体内的毒素清得很快,被毒素入侵的心肺也没有任何损伤。 做完检查的路然安忍不住冲她竖起了大拇指,“你是我见过第二个体质如此强悍的人!” 施静宜歪头问他:“那第一个呢?” “当然是宁……” 注意到宁辞投过来的死亡视线,路然安的语气来了个大转弯。 “我的一个朋友,身体治愈能力很强,什么刀伤剑伤,别人要卧床休养半月的,他两天就痊愈了。” 施静宜十分认同地竖起大拇指,“那他可真是厉害。” “好了,都折腾三天了,你肯定饿了吧,我带你出去吃饭。” 宁辞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偏头对施静宜道。 施静宜一听也来了精神,“出去吃就算了,我回家做点就行!” 饿了那么久,自然要做顿大餐好好补偿一下自己! 想到施静宜手下的各种大餐,宁辞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默默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施静宜转头冲路安然招了下手,“路神医,一块去吗?” 路安然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有那个冷面阎王在,他都三天没吃好没睡好了! “好,我收拾一下,马上就来!” 郑氏看到施静宜好端端地回家了,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前两天宁辞跟她说施静宜中了毒,得想办法解毒,暂时回不了家。 虽然宁辞没跟她说那毒有多厉害,她还是看出来了,静姐儿孤零零地躺在榻上,脸色青紫青紫的,瞧着情况就不太对。 她这两天是吃不好睡不好的,生怕静姐儿有个三长两短。 如今看见施静宜精神奕奕地回到家,一颗心才算放进肚子里。 施静宜看到郑氏眼眶通红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连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温声道:“都是女儿不好,让娘担心了。” 郑氏背过身擦掉眼泪,“你没事就好。” 屋里的施妙宜等人也都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施静宜冲她们露出抹天天的笑容,心中无比熨帖。 这顿晚饭施静宜做的很丰盛,几乎搜刮了家中所有可以利用的食材,做了十菜两汤。 饭菜摆上桌后路安然险些惊掉了下巴。 他总算明白宁辞……不,现在是宁辞,为什么会对施家姑娘如此不同了。 宫里的御厨都达不到这水准好吗! 剩下的时间他也没时间感叹了,因为桌边围了好几个饿了两天的人,再不快点抢点吃的,盘子都空了! 第四十七章 你的命我要了 吃过饭,施静宜叫上宁辞出去散步。 说是散步,其实是打探给她下毒的人有什么来路。 她受了那么大的罪,还险些丢掉性命,总得好好回敬下敌人! 宁辞早就调查出请杀手的人是翡翠楼的老板晟世,并且安排了几名杀手将他囚禁在晟府,只等施静宜醒来找他算账。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两人的观念出奇地一致! 施静宜得知是晟世做的手脚,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这家伙还真不知天高地厚,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她抬头看了下天,月明星稀,清风朗朗,正是报仇的好时候。 “宁辞,我要去镇上走一趟。” 宁辞跟上她的脚步,“我陪你。” 晟府,晟世有气无力地躺在榻上,外头影影绰绰,守着好几个带刀杀手。 算上今日,他已经有两天没有吃饭喝水,早饿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不仅如此,那群杀手还不允许他出去方便,害得他只能就地拉撒,此刻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腥臭味,熏得他肝胆脾肺都在巴巴地疼。 他堵上鼻子,双眼空洞地盯着莲花帐顶,心中默默计算着时辰。 两天两夜了,这无休止的折磨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是男人的交谈声。 他清晰地听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把他提出来!” 终于,悬在脑袋上的刀要落下来了吗?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他像只待宰的小鸡,被人提着领口扔到院里。 月光明亮,落在来人脸上。 少女的脸上带着抹张扬的笑,如同夜间悠然绽放的昙花。 可落到他眼中却如同讨命的女鬼。 “居然是你!” 晟世死死瞪着施静宜,睚眦欲裂。 这两天他一直在猜测,到底是谁在背后下黑手。 这些年,他在商场做过许多亏心事,结下无数仇家,那些人恨他怨他,却只能如丧家犬般跪在地上求他。 可今日他竟然栽在了一个乡野丫头手中! 他不甘心,咬牙切齿地瞪着施静宜,本以为她是个小白兔,杀了便杀了,谁料到竟惹了条毒蛇,还反被咬了一口! 凭什么? “你既然有如此通天的本事,为何非要与我作对!” “我与你作对?”施静宜指了下自己,轻声笑了,“好像从头到尾都是晟老板容不下我吧。” “论身份地位,论财力本事,我哪点不如宁有财?可你偏要选她不选我!” 晟世胸膛剧起伏着,脸颊因气恼涨得通红。 施静宜看着他这副气性,摇了摇头。 果然是眼高于顶的家伙,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 “从前我只当晟老板是个心高气傲的市侩小人,每次都点到为止,并未做出过分的举动。” 施静宜款步上前,眉眼间突生出一抹厉色。 “今日看来,倒是我过于心慈手软了。” 前世她父亲教她,商场之中,要么不出手,要么直接置对手于死地。 可她总是心软,每次都要手下留情,因此惹下不少祸患,害得父亲替她兜烂摊子。 如今在这异世,她只能靠自己。 所以心慈手软的错误,她决不能再犯! 晟世被她眼中的杀意惊到,身子往后缩了下,愤怒的情绪全都变成了恐惧。 虽然他今年已有五十六岁,但身子骨还很硬朗,再活二十年没问题,他可不想现在送了命! “施姑娘,有话好好说。”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张房契,讨好道:“这是翡翠楼的房契,我今日将它送给你,只求你饶我一命!” 杀手入门那天他就把房契揣进了怀里,他知道关键时刻,钱可以买命! 施静宜从他手中接过房契,笑道:“我还以为晟老板的骨头可以硬到底呢!” 晟世垂首跪着,没说话,心里十分鄙夷。 你说话倒是硬气,那就别接房契啊! 施静宜将房契叠好,塞进袖袋,然后看了眼守在门边的杀手,道:“劳烦小哥拿个火把来。” 那杀手没动,偏头看了眼宁辞,宁辞冲他摆了下手,“去吧。” “你要干什么?”晟世心里一咯噔,眼中全是警惕,“你已经收了我的房契,不能再动我了!” 施静宜拿着火把,微笑着款步向前。 火光幽幽,照得少女如同鬼魅。 “翡翠楼,我要了,你的命我也要了。晟老板,下辈子,你若早些和我说这些话,我兴许会放你一命。” 晟世跪趴在地上,身子抖得厉害,“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是言而无信!” 施静宜微微一笑,抬手将火把扔到长廊尽头的帘布上,火苗接触的帘布的瞬间窜起丈余高的火焰,那火焰爬上木头长廊,吞噬了高高的屋檐。 晟世缩着身体,努力地往前爬。 施静宜抬腿踩到了他的手掌,“若是今日你能从火海中爬出来,从前的事,我便既往不咎;若是爬不出来,那就是你该命绝于此!” 言罢,她看向身后的黑衣人,冷冷道:“把他扔进厢房。” 杀手出手又快又恨,晟世还未来得及挣扎,便被直接扔进了厢房。 黑烟便灌进了心肺,呛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他伸长了胳膊,拼命地往外爬。 火苗舔舐着他的后背,烧得他浑身剧痛。 他已经睁不开眼睛,只扯着喉咙叫道:“你这个心狠手辣的魔女,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叫完最后一句,他便再也没力气往前爬了。 火苗很快爬上他的后背,轰地燃烧起来。 红檐绿瓦的楼阁终于禁不住大火的摧残,轰然倒塌。 大火映红了夜空,有越来越多人涌入街道。 宁辞对身后的杀手道了声撤,一行人很快便消失在夜色里。 施静宜仰头望着漫天火海,紧握的双手抖得厉害。 “我们也走吧。” 宁辞突然握住了她手。 男人的手很大,掌心还带着夜风的清凉,刚好包裹住她的拳头。 施静宜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转头离开,“走吧。” 晟府外面已经有人提着水桶开始救火,但火势实在太大,那点水浇上去,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富丽堂皇的晟府,注定要变成一把灰烬。 而那个曾在杨花镇作威作福的晟世,也将化为一抔黄土。 第四十八章 合作开酒楼 杨花镇某地下赌场,施宝根死死捏着手里的碎银子,双目赤红地盯着对面一群豺狼虎豹般的男人。 “愿赌服输,这是咱们赌场的规矩,快点把银子交出来!” 施宝根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咬咬牙,抬腿朝大门跑去。 这是他最后的家当,一定不能输掉! 一个大肚便便的男人见状连道:“不好,他要跑!兄弟们,快把他抓回来!” 施宝根撞开了大门,慌不择路地沿着小巷一路狂奔。 穿过小巷便是灯火通明的大路,这两年官府查的严,一旦跑到大路,那群人就不敢明目张胆地抓人了! 施宝根鼓足劲,一溜烟地冲向大路。 眼见着跑到了路口,迎面冲来一辆马车。 那马跑得飞快,若是被马蹄踩中,非死即伤。 施宝根吓得腿都软了,噗通一声跪倒在路中央。 只听得耳边传来“吁”的一声,马车堪堪停在他面前。 施宝根连喘了口气,心中惊魂未定,身后追赶的人便已经提着棍棒赶了过来。 大腹便便的男人举着手臂粗的棍子,冷笑着走到他面前,问道:“还跑吗?” 施宝根削瘦的身体缩了缩,眼皮子一抖,借着街道昏黄的灯光看到了端坐在马车上的施静宜。 他心中一喜,连滚带爬地往马车旁蹭。 “静姐儿啊,我是你二伯!” 马车上的施静宜翻了个大白眼,这才收拾了晟世,出门又碰上了个大/麻烦,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宁辞,快赶车!” 她可不想再跟王氏等人有所牵扯。 施宝根一听手脚并用地抱住了马腿,扭头对胖男人道:“这是我侄女,她是个有钱人,我欠你们的银子就找她要!” 施静宜眉梢一扬,笑着望向赌场的那群人,“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可别找错了人。” 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女娃娃,可那说话的气场,竟让赌场那群人感到恐惧! 为首的胖男人恶狠狠地跺了施宝根一脚,硬是将人拖回了小巷。 施宝根死死地抠着地,手指尖全是鲜红的血。 他圆睁着眼,瞪着马车上的施静宜,哀嚎道:“你个不要脸的死丫头,连亲大伯都不管,早晚要糟报应的!” 施静宜面无表情地拉上了车帘。 这么个只会惹祸的草包,不值得她浪费时间。 今日她得到了翡翠楼的地契,好东西,自然要好好利用。 雪灾难民倒下的情形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一定要在冬天来临前盖好房子,囤积到足够的粮食! 翡翠楼原本就是家酒楼,拆了做其他生意未免有些浪费,所以施静宜还打算继续开酒楼,不过里头的伙计厨师全都要换,还有菜式也要革新。 这些东西都挺麻烦,她思来想去还是想找宁有财合作。 到时候她负责为两家酒楼提供新菜式和销售方案,宁有财负责人员的招聘和日常经营,两家酒楼的利润两人五五平分。 施静宜觉得这合作方式挺靠谱,当晚便拟出一份完整的菜单,从日常菜品到饭后甜点,全都有所创新。 第二日,施静宜便赶着马车去了来凤楼。 来凤楼里正在做活动,所有菜品买四送一,里面客人堵得水泄不通。 宁有财站在楼梯口,笑得嘴角咧到耳后跟。 看到站在人群外的施静宜,他连跑下楼迎了上去,“施家丫头,告诉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昨日晟世家中失火,晟世那老东西被活活烧死了!” 施静宜点了下头,脸上并没有惊喜的表情。 宁有财疑惑地抓了下后脑勺,“你不高兴吗?” “挺高兴的。”施静宜仰头看了下楼梯方向,“先上楼,我有事与你商量。” 上楼后,宁有财先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银票,“这是店里这段时间的分成,你收好了。” 施静宜看了眼银票的面额,总共八百两,比她想得还要多。 她将银票收好,然后拿出翡翠楼的地契递给了宁有财。 宁有财看着地契上的字,眼睛都直了! “你从哪弄来的地契?” 施静宜眼珠一转,面上一派无辜,“他给我的啊。” 宁有财压根不信,晟世那家伙爱财如命,怎么舍得把家底给外人,而且这外人还是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死对头! “我说施家丫头啊,这地契该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施静宜横了他一眼,道:“说了送的就是送的,宁老板,你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宁有财知道她不愿多说,便没有继续问,抬手将房契放到桌面上,问道:“那你将房契给我是什么意思?” “我们合作吧。”施静宜指了指楼下排到门口的客人,“照来凤楼现在的规模,已经完全满足不了店内客人的需求。我们干脆将来凤楼与翡翠楼合并成一家酒楼,我每月提供新菜,你负责日常经营,所得利润我们平分。” 宁有财这段时间正在考虑扩张店面的事情,但好店面哪是这么容易找到的! 现在施静宜把肥肉送到他嘴里,他岂有不收之理! 因店面易主需向衙门报备,所以两人拿着房契去了趟县衙。 石清县县令沈长风正在因晟家失火一案头疼。 说是意外失火吧,那么大一场火,只烧死了晟世一个。 而且晟府的丫鬟仆从早在两天前全都秘密失踪。 说是有人故意纵火吧,晟府都被烧成了灰烬,周围也没目击者,调查起来都无从下手。 他正发愁呢,堂前忽有官差来报,说有个小姑娘拿着翡翠楼的房契报备。 而翡翠楼,正是晟世名下的财产! 沈长风顿时来了精神,随着官差一路来到前堂,遇到了正在前堂等着的施静宜。 这丫头……不是那日状告祖母的施家姑娘吗? 沈长风眉毛一拧,顿时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施静宜也看到了他,站起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沈大人,近日安好?” 沈长风没搭话,拿起桌上的房契看了看,两道眉毛皱得更深,“这房契你从哪得来的?” “从晟世手里买的。”施静宜一脸风轻云淡,“晟老板好像急需用钱,将翡翠楼低价卖给了我。” 沈长风一瞬不瞬地盯着施静宜,晟世会把房契卖给一个没钱没势的小丫头,怎么想都不可能。 可偏偏现在晟世死了,死无对证,他就算有所怀疑,眼下也只能把章盖了。 “施姑娘,我见你年岁不大便如此聪明能干,照此情况以后定能成大器,可千万不能走弯路啊。” 施静宜听出来他话里有话,仰头冲他露出抹灿烂的笑容,“多谢沈大人夸奖,到时候酒楼重新开张,沈大人可千万要来捧场!” 第四十九章 宁老板慧眼识珠 解决完店面的归属问题,施静宜开始考虑酒楼的经营方式。 以前翡翠楼里全都是比较名贵的菜品,只有贵人们才吃得起,寻常百姓基本不会进去消费。 但镇上的贵人数量到底是有限的,要想做赚钱,就得做大家都能消费起的生意。 楼上的大房间要先拆除,隔成小包间,每个包间取个文雅的名字,照旧为那些不差钱的贵人提供服务,楼下则全部打通,按需求分割成不同片区,做寻常生意。 施静宜打算多请几位厨子,每人负责不同时段的饮食供应。 早晨提供包子馒头等平价早餐,中午提供各种炒菜,下午提供各种茶与甜品,晚上提供炒菜、冷锅串串、烧烤等各种小吃。 确定经营方式后,施静宜将装修图画了下来,交给宁有财。 宁有财是个雷厉风行的,当即请了装修工人,不仅要将翡翠楼拆了重装,连自家的来凤楼也要改头换面。 接着就是厨师伙计招聘等一系列繁琐的过程。 施静宜开的月钱高,厨师一月三钱银子,每天只需工作两个时辰;伙计每月两钱银子,每天工作四个时辰;就连打扫卫生的老婆子,每月都能拿到一钱银子! 得到消息后,镇上好多厨师伙计都跑到来凤楼应聘,其中就包括前翡翠楼的伙计,周易。 周易是个聪明人,嘴皮子也利索,见到宁有财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就差没挤出两颗眼泪来。 以前他在晟世手下可没少嘲讽来凤楼里的人,现在晟世突然死了,翡翠楼也易主了,他不得不低伏做小,向人赔礼道歉。 “宁老板啊,以前的事都是小的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宁有财瞟了他一眼,没搭话。 他是个注重能力的人,只要应聘者有能力撑起生意,他也不会因个人恩怨拒不录用。 周易后面的表现的确很好,他嘴皮子利索,手脚也麻利,做起事来得心应手,比其他面试者好很多。 宁有财大手一挥,破例将人留下了。 隔天施静宜到店里查看装修情况,迎头就撞见了守在店里的周易。 “哟,施姑娘来了啊。” 周易热情地应了上去,脸上虽堆着笑,语气却尖酸刻薄。 施静宜挑起眉梢,多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在店里?” “人宁老板慧眼识珠,刚把我招进来,不行吗?” 周易一叉腰,神气十足。 施静宜嗤笑一声,“还慧眼识珠,我看是被猪蒙了眼吧!去把宁老板叫下来,我有话和他说。” “你在安排我做事?”周易瞪大了眼睛,“再过段时间我可就是翡翠楼管事的了,你一个臭做饭的,还敢安排我做事?” 他知道施静宜早就认识宁有财,但认识又怎样,左不过是个只会做饭的乡野丫头,上不得台面! 他可是被宁有财特别夸过的伙计,以后有机会接管翡翠楼生意的! “你是翡翠楼的管事?” 施静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宁有财正在楼上看画师作画,见施静宜上楼连擦了把汗,迎了上去,笑道:“看着不错吧?” 施静宜看了眼墙上已经画完的壁画,摇了下头,“不怎么样。” 宁有财顿时垮了脸,这可是他专门到郡府请来的画师,光是一幅画,就要三十两银子呢! 要不是施静宜非让他请人把店里的招牌菜都画在墙上,他才懒得花这个冤枉钱! 那画师是个穿着白衣的年轻男人,听到施静宜的话,他不满地冷哼一声,“嫌我画的不好,你自己来画啊!” 施静宜还正有这个意思,摆在明面的东西,自然要做到最好,既然别人画不出来,她只能自己动手。 前世她可学过几年的绘画,拿过奖的那种! “让一下。” 施静宜走到墙壁前,拿起了颜料刷,起笔落笔,很快便画出一串油光发亮的冷锅串串。 那画用色大胆鲜明,十分抓人眼球。 细节勾画也很到位,连串串上的芝麻粒都形状不一。 画师盯着她的画都惊呆了! 怪不得她会说自己的画“不怎么样”,跟她的画相比,可不就不怎么样吗? 施静宜继续勾画,很快便画出了一锅串串,有牛肉串、辣椒串、黄鱼串……每种串的配色都不相同,但搭配在一起却出奇地和谐。 看到此时,画师的眼里全是崇拜。 “这位姑娘,不知你是否有意收徒?” 施静宜回头瞥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没兴趣。” 画师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不,我一定拜你为师!这些年我走遍了牧远,从未发现比我厉害的画师,你是第一个!” 画师名叫萧成宴,痴迷于绘画,常年游离在外,只求找到真正的绘画大家,学得新知,但始终都未碰到心仪的人选。 这次他接了翡翠楼的单,纯粹是觉得墙上作画比较新奇,来满足好奇心了。 没想到竟在此处遇到了梦寐以求的高手! 施静宜见他态度如此恳切,指了指墙上的画道:“给你三日的时间,你若是能将我刚才的画完整地画出来,我就考虑下收你为徒。” 萧成宴立刻来了精神,“小师傅,你放心,我肯定能画出来的!” 施静宜:“……” 她偏头瞟了眼宁有财,那眼神分明在说,你都是从哪找来的这些奇葩。 想起奇葩,楼下还有一个十分欠打的伙计呢! 施静宜走到楼梯口,指了指吊儿郎当地站在店门口的周易,“你怎么把他给招来了?” 宁有财胸脯一挺,道:“我觉得他挺聪明伶俐的,留在店里正合适!” “开了他。”施静宜眨了下眼睛,淡淡道:“以后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店里招。” 被称作“阿猫阿狗”的周易在翡翠楼呆了不到就被宁有财打包赶了出去。 他很不甘心,扒着门框问为什么。 宁有财也很无辜,转头看着站在楼梯处的施静宜,“施家姑娘,你说说为什么?” 周易一看到施静宜,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一定是这个臭厨子在宁老板面前说了他的坏话! “宁老板,您可不能因为这个臭厨子赶走我,我留下来能帮您大忙!” “帮什么大忙?”施静宜走下楼梯,眉眼带笑地望着他,“帮宁老板多赶走几位客人?” 宁有财一听到“臭厨子”三个字,就知道大事不好。 你说着周易看着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谁都不得罪,偏偏得罪施家的姑奶奶啊! 周易不理她,只眼巴巴地望着宁有财,“宁老板,你不能赶我走啊!” 宁有财冲他摆了下手,“小/兄弟啊,这事我做不了主,翡翠楼啊,还是施家丫头说的算。” 周易傻了,“为什么?” “因为她才是翡翠楼的老板啊。” 周易好像听见头顶有惊雷响过,翡翠楼居然是施静宜的,他刚刚还在骂人家是“臭厨子”…… 他心如死灰地看着施静宜,嘴唇动了动,还未说话,施静宜便扭头上了楼。 临走前还对宁有财道:“快把无关人员赶走,别耽误我作画。” 这无关人员自然是周易了。 “刚夸你眼皮子活,你就把老板得罪了。”宁有财无奈地叹了口气,“快走吧,再惹恼了她,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第五十章 置办田产 被赶出店门的周易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上了街头。 现在他丢了谋生的活计,家里那个蠢婆娘还不骂死他? 他一定要找到挣钱的法子! 翡翠楼不要他,他就去别的地方! 周易捏着两块碎银子,咬咬牙走进了街角的地下赌场。 翡翠楼内,施静宜画完了几幅画,然后交代宁有财去附近铁铺提前预定些厨具。 具体的数量与样式,她全都在纸上画了小样,分别是简易铁皮烤箱两个、不同花纹的压花筒若干、铜制鸳鸯锅十个。 两家店面重新开业估计正好赶上中秋节,到时候她顺势推出月饼礼盒,为新店打出名气。 安排好一切,施静宜径直赶往村长家。 她准备用剩余的银子将家里的宅基地办下来。 这个时代,办宅基地要先经过村长允许,然后再由村长上报到县衙。 村长得知她的来意后也不惊讶,别人也许不知道,他可是看得真切,施静宜他们住的破房里可是摆满了崭新的家具!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陈伯,我想将新房建在旧房子的前面,您觉得如何?” 村长听了连忙摇头,劝阻道:“你要是想盖新房,村里很多位置都可以选,没必要选到那么偏僻的地方。” 前后都没人家,万一哪天家里出了事,都没人搭把手! 施静宜知道他也是好意,笑着解释道:“那地方虽然偏僻,但胜在清净,我家中姐妹都比较喜欢清静的地方,住在村里虽热闹,麻烦也多了不少。” 所谓的麻烦自然指王氏等人。 不得不说,二房那家人是真能闹腾,前两天还听见王氏在村里骂娘,好像她那宝贝儿子又在外头欠了赌债。 村长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家人,的确是离得越远越好。 “好,你考虑好了就成。那你想要个多大的宅基地?” 施静宜伸出四根手指,道:“不需要太大,四亩地的大小就成。” “多少?” 村长惊得睁大了眼睛,寻常人家盖房子,只需要一亩地不到,这丫头开口就要四亩地? “陈伯没听错,要四亩地,我喜欢家里宽敞些。” 长时间挤在那小黑屋里,她都觉得自己要发霉了。 有机会盖房子,她肯定要盖个宽敞的。 村长还没想到该怎么劝,就见面前的小姑娘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整整五百两!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面额的银票! 村长觉得自己嘴皮子都在抖,“要……要不了那么多银子。” “剩下的银子是来买山脚荒地的,能买多少亩,村长帮忙算算。” 村里良田八两银子一亩,荒地只需二两银子一亩,除去卖宅基地所需的五十两银子,剩余的银子还能买两百多亩荒地。 村长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深呼吸好几次,他总算回过神来,劝道:“有这些银子,你可以买些良田,买这么多荒地可就烂在手里了!” 施静宜豪爽地摆摆手,“陈伯只管将地划出来,我留着有用。” 她已经考察过了,那些地离小溪很近,到时候她请人将小溪挖通,引溪水灌溉荒地,改善土壤环境,改良出来的土地一部分种农作物,一部分种水果。 村长知道这丫头是个有主意的人,见状便不再劝说,痛快地写了地契田契,“这单据你先拿着,等明天我到衙门通报一声就成了。” “那就谢谢陈伯了!” 施静宜拿着地契田契,美滋滋地回了家。 村长媳妇看到她欢快的背影,忍不住到堂屋问了一句。 村长手里还捏着那张五百两的银票,无限唏嘘道:“施家三房这回这是真发达了。” “那你也别出去乱说。” 村长媳妇是个直爽性子,最看不怪王氏和赵氏那种泼妇行为。 “传出去那群泼妇又该胡闹,搅得咱村不得安宁。” “这是自然。” 村长连忙将银票放起来,村里有人发财,他这个做村长的也与有荣焉! 施静宜回家后便将厚厚一摞田契地契摆在了桌面上。 郑氏等人都看傻了。 尤其是施雪宜,高兴地往施静宜怀里蹦,“二姐,我们要盖新房子了吗?” 施静宜掐了把她的小肉脸,道:“对,我们要盖新房,以后我们就每人一间大房子!” “真的吗?”施雪宜眼睛都亮了,原地转起来圈圈。 郑氏看着地契上的数字眼睛都不敢眨,“静姐儿啊,你打算盖多大的房子啊?” 施静宜摸了摸下巴,从房间里摸出张纸,又研了磨,低头勾勾画画。 “咱们就盖个两层的小楼,楼前头种上漂亮的花草,楼后面留一片空地,种上蔬菜。” “那楼里面呢?” 施雪宜眨巴着眼睛,激动得小脸涨红。 “楼里面啊……楼里有我们的卧房,一人一间,雪姐儿想住哪层啊?” 施雪宜举起小胖爪道:“我要住楼上!” 站在一旁的施妙宜也忍不住开口道:“我也想住楼上。” 施静宜笑着勾画出三间房,“那我们三个都住在楼上,最前头的那间房装上玻璃,再摆一张沙发,作阳光房。” “楼梯口这件小房子呢,就当做衣帽间,专门放我们几个的衣服鞋子。” “那娘和弟弟呢?” 施雪宜继续发问。 “娘就住在楼下最大的卧室里,敬哥儿就住在旁边的一间房里,客厅左边的小房间留给敬哥儿当书房。” 施雪宜指着剩余的两间房子道:“那这两间房子给谁?” “这是卫生间,专门用来洗漱的。剩下的那间……”施静宜停顿了一下道:“就当作客房好了,有客人来咱们家就住那。” 施雪宜捧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可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掰着手指数了下,最后仰头问施静宜,“那爹住哪间房?” 施静宜:“……” 倒是把那个便宜老爹给忘了。 施静宜提笔在院墙左侧加了两间房,“这间房留着养马,这间房留给爹住,有马儿作伴,爹还不会感到孤单,多好。” 墙角缩着的施宝智嘴角抽了抽,硬是没敢说一句话。 这些日子他若是一句话不说,还能得到碗像样的饭,要是有那句话说错了,家里人连饭都不会给他留! 他都习惯了,住在马厩旁总比在外头忍受风吹日晒好! 设计好最基本的布局,施静宜想到了梦里的雪灾,又特意提笔给每间卧房都预留了供暖区间,确保家里人能过个暖和的冬季。 此外,还特意设置了加高的院墙和隐蔽的地窖,以存放粮食,保证家中财产安全。 做完这一切,剩下的就是材料的准备与招工了。 第五十一章 莫不是卖女换来的钱 杨花镇最大的砖厂在张家村,紧挨着陈家村。 制砖的工期比较长,施静宜准备提前将盖房要用的砖瓦定下来。 她对隔壁村的路不熟悉,这一趟是郑氏陪她一块去的。 二人刚走进张家村,迎面碰到个穿青色碎花旧衣的女人。 女人名叫郑杏儿,母家和郑氏在一个村,年少时两人感情还不错。 后来两人各自成婚,郑杏儿嫁给了附近村的庄稼汉子,而郑氏和当时十里八村最有前途的读书人定了亲。 郑杏儿心中嫉妒,每次见到郑氏言语都尖酸刻薄,后面施宝智瘸了腿,她更是一番冷嘲热讽,闹得郑氏寒了心,不再与她来往。 女人走到郑氏面前,三角眼梢一吊,露出几分尖酸刻薄相,“哟,这不是明霜吗?怎么今个不到镇上卖豆腐了?” “我家早就不做豆腐生意了,你不知道吗?” 郑氏不愿和面前的女人纠缠,说了一句话后便要离开,可女人堵在她面前不肯挪位。 “哎哟,我都忘了,你都被那好婆婆赶出家门了,就是想继续卖豆腐,也没那本钱了!” 郑杏儿捂嘴偷笑,语气中的讥讽毫不掩饰。 前段时间她听说施家分了家,三房就分到了二亩荒地,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可真是惨呐。 你说这长得美有什么用,嫁不到好人家,一样过不成好日子! 施静宜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眼睛扫过她袖口处的大补丁,笑得意味深长,“这位老阿姨,你还是先考虑下自己什么时候能穿上囫囵衣裳吧。” 郑杏儿看到自己身上刺眼的大补丁,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脸涨得通红。 再看郑氏母女,她们一人穿着素青色菊纹长裙,一人穿着藕荷色散花百褶裙,都是簇新的绸缎布料,不仅如此两人头上都绾着锃亮的银簪子,一眼看去,竟比镇上的小姐都贵气。 郑杏儿的心里酸得冒泡,无论如何都笑不起来了。 “我看你们穿金戴银的,莫不是卖女换来的钱?” 施静宜抬手打了她一巴掌,“不会说话就闭嘴,不然我打得你再也说不出话!” 郑杏儿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一双眼恨恨地瞪着施静宜,倒是没敢继续说话了。 “我自问从未得罪过你,你却总是对我冷眼恶语,以后再见面,你不要再过来与我打招呼,咱们就当不认识吧。” 郑氏一脸冷意,牵着施静宜往砖厂走去。 砖厂老板也听说过施家分家的事,心里比较同情三房的几个弱女子,听郑氏说要来买砖,指了指附近高高堆起的青砖道:“这是昨天刚烧出来的砖,你们要是急着用可以拉走。” 那堆砖不多,但盖两间房不成问题。 施静宜看了眼砖堆,道:“那些转头恐怕不够用。” 砖厂老板一愣,再细看母女二人的穿着打扮,顿时反应过来施家三房这是发财了,于是挠头笑了,“你们要盖多大的房子,我先烧着砖,等数量够了,你再派人拉走。” 施静宜拿出画好的图纸,详细解释了一遍。 砖厂老板听了她的介绍,瞪大眼睛傻了,“你……你要盖这么大的房子?” 他烧了一辈子砖,还没见过有哪户人家盖这么大的房子。 竟然还是两层的小楼! 镇上的房子恐怕都没这么气派! 震惊过后砖厂老板脸上的笑都兜不住了,“盖这房子恐怕得烧十窑的砖,一窑砖十两银子,总共得一百两银子,这边要先付一半的定金,一个月后砖头制好,再付另一半。” 施静宜从袖袋里摸出五十两银子,递给砖厂老板,“这是定金,倒时砖头制好,劳烦老板帮忙运到陈家村,我令出五两银子的运费。” “好,砖头做好我立马给您送去。” 砖厂老板现在看施静宜跟看再生父母似的,什么要求都一股脑地答应了。 等人走后他美滋滋地掏出银子,在手心里反复观摩。 躲在角落的郑杏儿鬼鬼祟祟地跑了出来,拍了下砖厂老板的肩膀,问道:“那对母女来找你干什么?” 砖厂老板连把银子塞进怀里,不满地看向她,“来砖厂,自然是买砖了。” 他知道这个郑杏儿跟施家三房的人不对付,每回施家有什么事,她都要在张家村大肆宣扬,还要抹黑郑氏母女。 上次还说人家穷得没吃没住,说不定马上就要饿死了。 可实际上呢,人家不仅活得好好的,手里还有大把银子! 想到这砖厂老板眼里全是鄙夷,“我说你为啥老跟人家过不去,人家过得好不好跟你有啥关系?有那功夫,还不如多挣点钱买砖盖房呢!” 郑杏儿住的还是二十年前的破瓦房,一到下雨,屋里也是噼里啪啦,热闹得很。 “我就是要买砖盖房,也肯定不到你家去买!” 郑杏儿骂骂咧咧地走了,心里却跟泡在醋罐子里似的,酸得不是滋味。 她跟郑氏同岁,又是邻居,打记事起就一块割猪草、挖野菜,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那时候她们还开玩笑说,以后嫁人生子了,两家孩子还能定个娃娃亲呢! 娃娃亲? 郑杏儿精神一震,要是她和郑氏结了亲,那郑氏的银子不就可以分她点? 而且郑氏的闺女长得俊啊,就今天那个,那鼻子那眼,比郑氏年轻时还要好看。 就是这脾气有点爆了,不过她也不怕,大不了等人嫁过来后再好好做做规矩。 郑杏儿越想越来劲,当即拐到同村的媒婆家里了。 那媒婆听到郑杏儿看上了施家三房的闺女,一脸疑惑,“你不是看不上那户人家吗,怎么突然要跟人家结亲?” 郑杏儿才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是看上了施家的钱,只笑道:“我是看不上他们,但我家尹哥儿看上了,非闹着要娶,我有什么办法?” 媒婆压根不信她的说法,谁不知道整个村就郑杏儿最霸道,别说她儿子,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改不了她的主意啊! 郑杏儿见媒婆不肯松口,比出一根手指道:“要是婚事能成,我给你一钱银子。” 媒婆是个只认钱的主,听到要给她一钱银子,连基本情况都不打听便忙不迭地往陈家村跑。 第五十二章 媒人上门 施静宜正在屋里画家具设计图,外头忽传来砰砰的拍门声。 这会儿郑氏等人都出去种菜浇菜了,家里就她一个,她只得放下笔出去开门。 大门一开,迎面进来个打扮喜气的圆脸女人。 媒婆看到施静宜时眼睛瞪得溜圆,她说了那么多次媒,还没见过长相这么俊的闺女勒! 她咧开嘴,满脸堆笑,“这是郑妹子家吗?” 施静宜一看打扮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堵着门压根就没打算让她进去,“你想找谁?” 上次说媒的事情发生后,施妙宜话少了很多,性格明显更沉闷了,家里人都十分担心。 她可不想因为那些歪瓜裂枣,再惹大姐伤心了。 自古以来儿女结亲都是父母说的算,所以媒婆没打算和施静宜多说,只伸长了脖子往屋里钻,“郑妹子,郑妹子在家吗?” 这人脸皮子可真厚! 施静宜揪住她的衣襟,胳膊一架,将人堵在了门口,“我娘不在家,有事直接跟我说就行。” “你是家里的老大还是老二?” 媒婆直接忽略了施静宜脸上的敌意,瞧着她水嫩嫩的脸蛋,满脑子算计。 面前的姑娘瞧着年岁不大,应该在十三四岁左右,想来应该就是老二。 正巧,郑杏儿看上的就是老二,好像叫什么静宜。 见人不搭话,媒婆继续问:“你是叫静姐儿吧?” 施静宜愣了一下,这是要给她说媒? “我是家里老二,但……” 媒婆只听到个“是”便笑眯眯地拉着她的胳膊好一顿夸,“哎呦,你这闺女长得可真俊,脸蛋水灵水灵的,十里八村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么好看的了!” 施静宜嘴角抽了抽,有点不知道怎么应付。 人家还在夸她,总不能直接将人扫地出门? “我跟你说,我们村也有个少年郎,长得可俊了,跟你正般配!” “那个我……我还小。”施静宜将胳膊从她手里抽出,后退一步道:“暂时不打算定亲,劳烦婶子帮我回绝了吧。” 媒婆一听脸都垮了,“那哪成啊,要不你再考虑考虑,不行我和你娘说说。”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宁辞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垂眸盯着媒婆的后脑勺,一张脸黑沉沉的。 “她都说了年龄太小,不考虑定亲,你还非要硬塞人?” 媒婆身子一僵,扭头尴尬地看着宁辞。 宁辞薄唇开合,还在继续:“你们村那少年郎有俊?家中多少田产?又有多少现银?” 媒婆被他问得冷汗直冒,郑杏儿的宝贝儿子,肖似其母,一双三角眼,两片大厚唇,骨瘦如柴,形如泼猴,简直跟俊差了十万八千里。 至于田产……那家人穷得能每顿吃饱饭都算是老天爷恩赐了。 “说不出来了?”宁辞眉梢一扬,目光如炬,“说不出来还不快滚!” 媒婆缩着脖子,一溜烟地跑了。 路边围观的路安然见状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这才是他熟悉的宁辞,不带一个脏字,能把人怼得落荒而逃! 另一边的施静宜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你今天火气挺大啊。” 宁辞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继续道:“还有你,平日里不是挺能说的吗?刚才怎么不见你反驳?” “我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嘛。”施静宜笑着将人拉进院子,“我正想找你呢,你见多识广,认不认识手艺比较好的木工?” “你要做什么东西?” 宁辞跟她进了房间,立马看到了桌上摆放的图纸。 最上面那张四四方方的,看起来像个柜子,但柜子里分了很多隔层,空间大小都不相同。 施静宜将画好的图纸分别递给宁辞和路安然,“我打算定做一批家具,你们看看还有什么要修补的吗?” 宁辞和路安然都捧着图纸津津有味地观摩起来,时而皱起眉头,时而扬起唇角,最后不约而同地冲施静宜摇摇头。 这种样式的家具,他们连见过都没见过,有些都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怎么提建议? 施静宜将图纸摊开,一一介绍每种家具的具体功用。 “这叫沙发的家具,也太舒服了吧,中午躺那睡个午觉,肯定快活似神仙!” 路安然捧着沙发设计图不肯撒手。 “施姑娘啊,到时候你去做家具能不能叫上我,我也想订做一个!” 宁辞举目四顾,瞥到周围破旧掉渣的房屋,心里生出个猜想,“静丫头,你要盖新房吗?” “对啊。” 施静宜拿出房屋设计图纸,眉飞色舞地向两人介绍每间屋子的作用。 这可是她第一次进行房屋设计,出来的成果虽然跟专业的设计师没法比,但她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路安然听后又是一阵夸赞,“你的想法可真妙,以后我也要留个阳光房,专门用来晒药材!” “宁辞,你觉得怎么样呢?” 施静宜见他一直抿唇不语,便碰了下他的胳膊。 宁辞看了她一眼,心情有些复杂。 当初他们可是一前一后地搬到了山脚下,说好了要共同努力发家致富,结果有人却背着他连新房都设计好了。 想到自己那黑咕隆咚的小破房,宁辞的心里有些酸。 “对了,宁辞你要不要也盖座新房子?” 施静宜想到雪灾中房屋倒塌的情形,就宁辞住的那破房子,肯定经不起大雪摧残。 宁辞的回答很干脆:“不盖,懒得盖。” 施静宜:“……” 算了,就宁辞平日那随手给银票的手笔,还会为房子塌了没地方住发愁? 路安然见宁辞脸色不太好看,倒是嗅出来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这小姑娘设计房屋,连没有姓名的客人都留了房间,就是没给住茅草屋的宁辞留一间房。 这宁辞心里能好受吗? 路安然越想越痛快,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宁辞吃瘪,这感觉真妙啊! “施姑娘啊,盖新房的时候记得叫我,我来为你贺喜!” 宁辞冲他甩了个眼刀子,“你不是要去隔壁山头采药吗,还不快滚!” 路安然嘚瑟地摇摇头,道:“我又想留下来了,后山那么大,说不定还能找到好东西呢。” 其实是药材什么时候都能采,可好戏错过了,就再也看不成了! 第五十三章 到手的银子飞了 张家村,媒婆回去后连忙到郑杏儿家将婚事推了。 “杏妹子啊,那家姑娘可不是好惹的,我看这婚事不成也罢。” “我知道那姑娘脾气爆,但她脾气再爆,只要进了我家的门,就得听我的。”郑杏儿眼皮子上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看你张媒婆你本事不够,说不成亲事吧。” 媒婆听了她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说这样的话?你家尹哥儿什么德行,你当娘的会不知道,就是平常人家的闺女都不愿意嫁,更别提施家那长得如花似玉的了。” 郑杏儿最忌讳别人议论她的长相,听见媒婆夸施静宜长得好看,便嘟囔着将人赶出门去。 媒婆是走了,但婚事还得成! 郑杏儿从柜子里翻出套新衣裳,雄赳赳气昂昂地往陈家村赶。 刚走到陈家村,迎头碰上正坐在村口树下嗑瓜子的赵氏。 赵氏跟郑杏儿可是个死对头。 当初郑杏儿在外头说施家的坏话,正好被赵氏撞见,两人好一番撕扯,直打得头破血流才罢休! 这会儿赵氏见郑杏儿慌里慌张地往村里走,将瓜子往袖袋里一塞,堵到她面前。 “哟,这不是张家村的杏妹子吗?这慌里慌张地到我们村干什么,偷东西?” 郑杏儿啐了她一口,骂道:“你这贱人胡说什么呢!要不是我有事要做,今天非得把你的嘴撕烂了!” “就你还有事要做?”赵氏撇撇嘴,谁不知道张家村的郑杏儿一家是出了名的破落户,一家人就没有勤快的。 郑杏儿眼皮子一翻,瞥见赵氏衣服上的补丁,呵呵地笑了起来,“我看赵嫂子日子过得挺艰难啊,一点都比不上三房,这才分家多久,人家都有钱买砖盖房了,你还穿着破衣烂衫的。” “什么?老三家的要盖房子?” 赵氏一个激灵,巴巴地拽住了郑杏儿的胳膊,“你说老三家的要买砖盖房?” “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呢。”郑杏儿不怀好意地笑笑,“前几天三房到我们村定了一大批砖头,不是盖房,还能做什么?” 三房竟然都有钱盖房了! 赵氏气得嘴唇都在抖,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 施静宜那贱丫头藏了那么多钱,当初还为了点家具钱将王氏送进了大牢,害得她只能卖掉王氏的嫁妆首饰还钱,那可是纯姐儿傍身的银子啊! 前段时间施宝根欠了赌账,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为了还账,他们又掏空了家底。 而施静宜竟然还有闲钱盖房子? 赵氏顾不上和郑杏儿吵嘴,扭头就往家里跑,还未跑进院门就开始哭喊:“娘,你快去老三家看看吧!” 王氏挨了板子,在牢里没养好伤,到现在屁股上还是烂肉。 听见赵氏的哭喊声,她连瘸着腿往外走,“怎么了,好端端的,嚎什么?” “娘,老三家的要盖房子了!” 赵氏扶住王氏的胳膊,扯开嗓门嚎:“这才分家多久,他们怎么就有钱盖房子了?” 闻言,王氏扶着拐棍的手抖如筛糠。 她就说,静姐儿是个能赚钱的。 都怪大房那个丧门星,非要分家。 现在好了,到手的银子飞了! “娘,你快想想办法啊!” 赵氏本来有些害怕施静宜,但一想到盖房子的钱,那点恐惧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王氏浑浊的眼珠一转,咬牙道:“扶我到老三家看看去!” 那边郑杏儿终于找到了郑氏一家的住处,赔着笑敲响了院门。 郑氏看门看到郑杏儿脸都黑了,“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说罢,竟然直接把院门关上了! 郑杏儿想着郑氏一向心软,自己和她有多年的交情,上门赔个礼道个歉,婚事也就能顺理成章地定下了。 谁能想到郑氏这回是铁了心地与她绝交! 郑杏儿吃了闭门羹仍不肯离开,围着院门来回转,还想着有机会摸进去呢。 未消半刻,赵氏扶着王氏也出现在施静宜家门口。 王氏刚刚站定,对着紧闭的院门便破口大骂:“老三家的,你给我滚出来!” 郑氏等人正要吃晚饭,听见叫骂声都放下碗走出门去。 开门的是施静宜,她脸上还带着笑,嘴上没出声,猝不及防地动了脚。 一脚将王氏踢了个仰倒,全是烂肉的屁股被压得往外溅浓水。 王氏发出杀猪般的尖叫,挥舞着胳膊骂赵氏:“你个没良心的,还不快将我扶起来!” 赵氏被她身上的臭味熏得直犯恶心,最后硬着头皮过去把她扶了起来。 施静宜后退几步,冷眼看着门口各怀鬼胎的三个女人,沉声道:“敢对我家银子对动脑袋,你们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骨头有多硬!” “殴打祖母,这世上还有王法吗?” 王氏气得脖子青筋暴起,牢里折腾了半月,饿得她直接瘦了两大圈,现在一睁眼,额头、脖子处全都是青筋,那模样活像只恶鬼。 “祖母要是对我不满,可以去报官啊。”施静宜眼睛一眯,笑容恶劣,“到时候让官差过来抓我,打板子、进大牢。” 王氏哆嗦了一下,她这辈子可再也不想进县衙了! 她缩了缩脖子道:“不报官,但是祖母生了病,你做孙女的总要有些表示!” 施静宜眼神一冷,说来说去,不就是看上她家的钱了吗? “祖母似乎忘了,我们已经分家,你现在归二房管。” 她踱步向前,拍了下赵氏的肩膀,轻声道:“二伯母,收了好处就得做好分内的事,祖母都这么大年纪的,你还让她在外奔波,万一摔断了胳膊腿的,可怎么办?” 赵氏吓得胆都要裂了,缩着脑袋连头都不敢抬。 见她如此害怕,施静宜的心情好了不好,她抿唇笑道:“天将黑了,祖母还是快回去吧,要不然您可就只能竖着过来,横着回去了。” 说话时她有意无意地看着大山深处,赵氏想着山里出现的那只大黑熊,连拽着王氏的胳膊往回走。 “娘,咱们还是快走吧!” 这丫头太邪门了,惹不起! 解决完一个麻烦后,施静宜缓步走到郑杏儿面前,问道:“你想干什么?” 郑杏儿连摆摆手道:“我不是来闹事的,我是来认错的,以前老是和明霜妹子作对,都是我的错!” 施静宜冷笑一声,“认完错就快滚,没工夫跟你浪费时间!” 郑杏儿张张嘴,还没说结亲的事呢,施静宜就把院门关上了! 第五十四章 卖进花满楼 王氏和赵氏慌里慌张回去后,后背都是一股冷汗。 她们总算看明白了,这三房是有钱,可只要有施静宜在,这钱就落不到她们手里! 院里的施宝根看到自家老娘和媳妇脑门上都是汗,心里纳闷,“这个时候,你们跑哪去了?” 王氏看到施宝根心就抽抽地疼,这倒霉儿子啊,以前闯些小祸也就罢了,现在总能惹出些大乱子。 先是打翻了酒楼的酒,然后睡了别人的媳妇,最后还跑到赌坊赌钱。 前前后后她赔了人家三百两银子,连棺材本都被坑没了!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你老娘至于混成这样吗?” 施宝根尴尬地挠挠头,讨好地将王氏扶进了屋,“是,都是儿子不好,娘,您别生气了。” 王氏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无奈道:“你这孩子惯会嬉皮笑脸,让人都没法张口骂的。” “那还不是娘疼儿子嘛。” 施宝根将王氏扶到屋里坐下,又殷勤地为她捏肩膀,捏得王氏满脸笑容。 “娘,这段时间你可听说过老三家里的事?” 施宝根眼珠子溜溜地转,他今天在赌坊交了个朋友,那人名叫周易,原是翡翠楼的伙计。 周易听闻他是陈家村的人,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这一问不要紧,他竟然从周易口中听到了个天大的消息。 镇上最大的酒楼,翡翠楼,竟然是施静宜的! 这消息要是真的,他以后可就能在杨花镇横着走了,谁让他背靠着那么有钱的亲戚! 王氏听见施宝根提起老三,屁股又开始疼了,“你可别提那群白眼狼的家伙!有钱了,连亲祖母都不认了!” “娘也知道老三家发财了?” 施宝根眼睛一亮,越发肯定周易说得是真的。 “可不就是发财了吗,这才分家多久都有钱盖房子了!” 王氏见施宝根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摆摆手道:“你可别动歪心思,老三家的静丫头邪门得很,惹了她,家里总没有好事!” 周易也跟他说过,那施静宜最是霸道不讲理,原本他都在店里落了脚,就因为说错了一句话,然后施静宜就把他扫地出门了。 看来有施静宜在,他是落不到好处的。 可赌坊那头他还欠着几十两银子…… 施宝根心一横,决定除掉施静宜。 至于怎么除,还得从长计议。 翌日一早施宝根便披上衣裳往镇上赶,在赌坊门口找到了周易,将心里的计划跟周易说了。 周易也欠了赌坊不少银子,正愁着没法还呢,施宝根这一说,他立马就来了精神。 “要我说,这施静宜虽然脾性不大好,但模样还是不错的,就这么杀掉怪可惜,我们干脆把她卖进花满楼。” 周易以前是晟世干过不少亏心事,阴人的法子是信手拈来。 “花满楼是什么地方,进去了就别想囫囵出来,到时我们也可以捞一笔银子,咱哥俩平分,岂不美哉?” 施宝根早被钱财蒙了眼睛,当即应下了周易的提议。 “但是那臭丫头每日都躲在家里,我不好下手啊。” “这个简单。”周易拍拍胸脯道:“我有买迷/药的门路,到时候买下迷/药,你趁夜色,翻到她家里,将迷/药往房间里一吹,这人不就倒了吗?” 两人说干就干,立马去药店买了副迷/药。 当晚施宝根揣着迷/药摸到了山脚,然后等到天黑翻过院墙,钻进了院里。 他不知道施静宜在哪个房间,反正迷/药多,便往每间房里都吹了迷/药,神不知鬼不绝地将施静宜扛了出去。 周易赶着马车守在村口,施宝根得手后,两人立即驾着马车朝花门楼飞奔而去。 夜晚,是花满楼最热闹的时候。 楼内的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中间夹杂着女子的娇笑声。 花浓正坐在楼梯口处的厢房内饮酒,听到楼下的琵琶乐声忍不住皱了下眉,“这曲子都弹了多少遍了,别说客人,就连我,都听够了。” 她摸了下指尖鲜红的蔻丹,眉宇间露出些疲色,“咱们楼里都多久没进来新人了?” 旁边伺候的婢女伸出两根手指,小声道:“大约……有两年了。” 花浓叹了口气,随手捞起酒壶,酒还入口,一个穿着黑衣裳的小厮便冲了进来,“花老板,店里有生意了!” 这里的“有生意”是有新人来了。 “哦?” 花浓眉毛一抬,放下酒壶,扭着纤细的腰肢下了楼。 后院,周易与施宝根并排而立。 花浓眉眼扫过二人,轻微地摇了下头,道:“拐卖少女可是犯法的,你们是想吃牢饭?” 周易知道花满楼不收来路不明的姑娘,早和施宝根对好了口供。 此时他碰了下施宝根的肩膀,施宝根回过神来,连忙道:“老板您误会了,那女娃是我侄女,她无父无母的,自小在我家长大,现在家中实在困难,不得已才将她送了过来。” 原来是伯父卖侄女,这世道,父母卖亲闺女的都有,伯父卖侄女也不算稀奇。 花浓颔首,指了下门外的马车道:“既然如此,先把人送进来,我看看值什么价。” 施宝根立马将仍昏睡在马车上的施静宜扛了进来,直接扔在了地上。 花浓见他动作如此粗鲁,忍不住皱了下眉,“你这人,就不能将动作放轻点?小姑娘身子弱,万一摔出个好歹……” 花浓的声音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院里火光明亮,将小姑娘的脸照得如玉般光洁。 那张娇俏的脸上长了两道弯弯柳叶眉,眉下双眼紧闭,睫毛浓密如扇,秀气的鼻梁高挺,樱桃/小嘴微抿,端的是朱唇粉面、人比花娇。 花浓吸了口气,报出价格:“三十两银子,人留下。” 三十两银子不少,但还没达到周易的预期,他往前一步,想讨价还价,结果被花浓凌厉的眼神一扫,吓得没敢吭声。 倒不是地上的丫头不值钱,而是面前的男人明显对丫头不好,把钱给他们,还不如丢了呢! “你们要是觉得合适,现在就可以签下契约走人,要不是觉得钱少了,可以直接走人。” 施宝根可不嫌钱少,头点得跟磕头蚂蚱似的。 花浓见状吩咐手下人取来现成的卖身契,填上五十两银子,递给施宝根,“签字吧。” 施宝根捏着毛笔,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二人捧着银两乐呵呵地打马而去。 第五十五章 施家还有个女儿 花浓面带怜悯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施静宜,对身边人道:“把她扶到楼上,好生梳洗一番,等人醒了将她送到我面前。” 院里的丫鬟婆子称了声是,当下烧洗澡水的、找衣服的、铺床的,各自忙了起来。 花浓又回到厢房喝起了小酒,这次她心情好,听着楼下陈旧的曲子也顺耳了许多。 新来的姑娘模样实在好,加以调/教后,肯定能成为花满楼新任花魁。 到时候别说杨花镇这个小地方,就是放到京城,那姿容也是无人能及的。 一壶酒喝完,花浓的头有些发晕,正要合眼小憩片刻,伺候施静宜梳洗的丫鬟突然在门口唤人。 她以为是那丫头醒了,强打起精神出了厢房。 却见那丫鬟手里捧着枚玉佩,跪在厢房门口。 “花老板,这是从那姑娘身上搜出来的。” 花浓看到那玉佩上的鸟雀图案,脸色顿时变了。 这不是主子随身携带的玉佩么? 怎么在一个乡野丫头手里? 花浓心里跟敲锣似的,酒也彻底醒了。 按主子那臭脾气,不可能随意把贴身玉佩送给陌生女子,上次她还听路安然抱怨,宁辞把他叫回去就是为了给一个女子解毒,莫不是就是这丫头? 要真是一个人,她可就惨了! 花浓真想抽自己两耳巴子,买谁不好,偏偏买了主子的心上人! “那丫头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施静宜刚睁开眼,还没弄清楚眼前的状况,扭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红色纱裙的女子向她扑来。 “丫头,你醒了?头疼不疼?身上呢?” 施静宜歪着头打量着面前妆容艳丽的女子,一脸懵逼。 “等一下,你是谁?” 她连伸出胳膊,将面前并不认识的热情女子隔开。 花浓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尴尬地掩唇笑笑,“我是花满楼的老板娘,叫花浓。” 花门楼的老板娘? 施静宜只觉得头顶天雷滚滚,她就在家睡了一觉,醒来就被拐进了花楼?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绪,问道:“花老板,请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花浓想起这事就来气,咬牙切齿掏出来一张卖身契,“还不是你那贪财的伯父,为了点银子,竟然舍得把亲侄女卖到花楼!” 施静宜看着她同仇敌忾的模样,默默咬了下唇。 您可是花楼老板,要不要这么有正义感……? 花浓直接将卖身契塞到了施静宜怀里,“这是卖身契,你直接拿走吧。” 施静宜看到卖身契上“施宝根”三个大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二房的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竟然还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 “花老板,我有个好主意,您要不要听听?” 施静宜捏着卖身契,目光灼灼地望着花浓。 花浓心生疑惑,“你拿着卖身契就可以直接回家了,还有什么要跟我说?” 施静宜勾起唇角,笑容阴森,“花老板既然付了银子,就应该得到些什么,难道不是吗?” “哦?” 花浓眼中多了分赞赏,面前的女子不仅容貌过人,胆色也十分过人,若是换作别家姑娘,遇到这事早吓破了胆子,她不仅不怕,还能从容地谈起交易,果然是主人看上的女人,厉害! 施静宜手指滑过脸颊,轻声道:“施宝根家中正好有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姑娘,花老板只需拿着卖身契到他家要人即可,反正这卖身契上只写了他的大名。” 花浓一抬手,勾住了她的下巴。 施静宜眉眼带笑,平静地与她对视。 “你这丫头,我喜欢。”花浓松了手,顺势抽走了卖身契,笑道:“这件事,我帮你做了。” “那就多谢花老板了。” 花浓将卖身契递给身边人,应道:“不用谢,我现在派人将你送回家,平常人家的姑娘,待在这地方总归不太好听。” 施静宜也十分喜欢这个行事乖张却又心思细腻的女子,翻身下床向她做了一揖道:“今日之恩,我施静宜记住了,待解决了此事,我必定亲自登门致谢。” 花满楼里有现成的马车,小厮得令后很快便将马车牵了出来。 花浓亲自出门,将人送到门口,临走前才将玉佩递给施静宜,笑道:“这是你的玉佩,收好。” 施静宜看到玉佩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漂亮男人留下来的谢礼,被她随手放进了袖袋,一直没拿出来过。 花浓见她反应不对,眉毛一拧,问道:“这不是你的东西吗?” “是。”施静宜将玉佩重新装回袖袋,解释道:“这是一个神秘男人留下的东西,被我收在袖袋里,时间长了险些忘记。” 神秘男人? 她家主子什么时候变成了神秘男子? 花浓的眉毛都快拧成了麻花,“你不认识这玉佩的主人吗?” 施静宜摇摇头,“只是一面之缘,我随手救了他而已,算不得认识。” 花浓捏了下手掌,搞了半天她认错了人? 既然面前的小丫头不是宁辞的心上人,那她是不是可以…… 花浓目光炯炯地看着施静宜,脸上带着抹坏坏的笑。 施静宜默默往后缩了下,她总觉得这花满楼的老板有些间歇性精神不正常。 “您……还有事吗?” 花浓一屁股坐到了施静宜身旁,胳膊搭上她的肩膀,笑得温柔似水,“姑娘啊,我看你那伯父不像好人,要不你就留在花满楼别走了,姐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回村吃粗粮穿破衣的日子多难熬,跟着她花浓的姑娘,哪个不过得快活似神仙? “我那伯父的确不是好人,可是……”施静宜掀起她的胳膊,一脸问号,“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父母双亡,在伯父家长大吗?” 施静宜将牙咬得咔咔直响,这施宝根,真是为了点银子,无所不用其极啊! 花浓看到施静宜面露不善,自然猜出来自己被骗了,当即豪气冲天地拍了下她的肩膀道:“他倒是胆肥,骗过姑奶奶的人,就没能竖着走出家门的!” 施静宜:“……” 她觉得这位叫花浓的女子的确有点精神问题。 刚才还正义感爆棚,要为她讨回公道。 这会又浑身透着股匪气,活像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 不过,这双标的态度,她好喜欢。 施静宜也抬起胳膊拍了下她的肩膀道:“那明日我便在陈家村恭候花老板的大驾!” 第五十六章 女魔头 施宝根和周易拿到银子转头就去了赌坊,先还掉赌债,剩下的钱忍不住拿去赌了,不出一个时辰便输个精光。 “等明天老子拿了钱,把你的赌场给包了!” 施宝根输红了眼,猛踹起赌坊的大门,结果被看门的男人一脚踢到了街边。 周易把他扶了起来,安慰道:“兄弟,先别急,等明天你去死丫头家抢了银子,再过来收拾他们也不迟!” “对,等明天我要让他们跪在地上求我!” 施宝根揉了揉酸痛的屁股,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屋里王氏等人早已熟睡,施宝根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动作间吵醒了赵氏,又被踢了个仰倒。 “你个臭娘们,等老子把钱拿回来,看你还天天摆臭脸!” 施宝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下赵氏的脊梁。 赵氏迷迷糊糊地听了他的话,眼睛一睁,醒了。 她翻过身,扒着施宝根的胳膊,问道:“什么钱?你出去赚钱了?” 施宝根嗤笑一声道:“我看你就是掉钱眼里了,明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有钱!” 施宝根说得信心满满,听得赵氏心里好像钻了只蚂蚁,巴心巴肝地痒。 要是家里真发财了,她就可以天天吃香喝辣穿新衣,也让她在三房面前长长脸! 二房两口子一夜没睡好,都眼巴巴地等着天明捡银子呢。 施宝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巴巴盼了一夜,结果盼来了一群活阎王! 可怜王氏睡得正香,家里大门被人直接踢了个稀烂。 “哎呦!” 王氏听见“轰隆”响声惊座而起,转头就看到院子里涌进来一群人。 那些人都扛着大刀与棍棒,面露凶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王氏心顿时跳到了喉咙口,慌里慌张地摇醒了身旁的施贵平,“当家的,你快看看,咱家里来人了!” 施贵平骂骂咧咧地翻动了一下身子,“我好不容易睡会囫囵觉,你吵……” 瞥见院里那群杀气腾腾的人,吓得他后半句话都忘记说了。 “老二不会又闯祸了吧,昨晚我见他偷偷溜出去了!” 施贵平一巴掌扇在王氏脸上,扇得她脑瓜子嗡嗡响,“早就跟你说了,管管你那宝贝儿子,你总是舍不得,现在好了吧?这都惹了什么人啊!” 王氏捂着脸,哭着扑向施贵平,指甲顿时挠花了男人的脸,“你还有脸打我,老二家的不是你儿子?你当爹的都不管,让我怎么管?” 两口子正在床上撕扯着,窗口忽然多了个扛着大刀的黑脸汉子。 那黑脸汉子粗暴地敲了下窗,高声道:“没看到有客人来了吗?还不快出门迎接!” 王氏魂都要吓没了,最后捶了施贵平一下,哆哆嗦嗦地下了床。 她刚出卧房,就看到施宝根缩着脖子藏在堂屋里,连头都不敢露。 “你个逆子!”王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施宝根面前,揪住了他的耳朵,骂道:“逆子,快说你又闯了什么祸?” 施宝根“哎呦哎呦”地喊着疼,连忙讨好地抱住了王氏的胳膊,“娘,您先别急!” 王氏松了手,气得双目赤红,“说吧,你昨晚出去干了什么?” 施宝根嚅嗫着说不出话来,其实此刻他也是一头雾水。 看样子院里守着的分明是花门楼的人,可是昨天他已经把施静宜交出去了,那群人还来找他干什么? “施宝根,你可真让人好等啊。” 施宝根正双手抱头苦思冥想,耳边忽传来女子娇俏的声音。 紧接着堂屋的大门被人从外踢开,身披红色纱裙的花浓款步走来。 王氏看到一个年轻女人走在最前面,胆子大了点,挺直脖子往前走了两步,“我说这位姑娘……” “聒噪。” 花浓美目一挑,随手扔出个圆球,正巧砸中王氏的膝盖。 王氏“噗通”跪倒在地,膝盖骨传来碎裂般的疼痛。 她扯开了喉咙,正要嚎叫,抬头便见花浓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安静些,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会不会对你的舌头下手。” 王氏脊背一凉,立马闭嘴。 施宝根见状更加恐惧,跪在花浓面前不停磕头,“姑奶奶,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千万别动手。” 花浓从身后人手中接过卖身契,笑道:“姑奶奶我来要人了。” “可是昨天……”施宝根抬起头想要辩解,却被花浓一个眼神吓得哑了喉咙。 “我劝你最好不要提昨天的事。”花浓将卖身契放到桌上,对身边人道:“去把施宝根的宝贝女儿抓过来。” 施莼宜早就被家里的动静吵醒,她只趴在窗口看了一眼,便缩进了被窝里。 施宝根总是闯祸,每次闯祸都有人找上门来,她已经习惯了,每次只要藏在房间里,就没人会注意到她。 可这次不同,她正蒙头听着外头的动静,忽然有人过来踹开了她的房门,接着将她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施莼宜大惊,手忙脚乱地抓住被子,喊道:“你们抓我做什么?去抓我爹啊!” 男人恍若未闻,直接将她拎到堂屋,摔在了地上。 花浓不满地瞪了男人一眼,“都说了多少次,对待小姑娘要温柔些。” 说罢,她弯下腰,手指勾起施莼宜的下巴,轻笑道:“模样是差了点,但好歹不算丑,值得那三十两银子。” 施莼宜听了这话寒毛卓立,偏头愤恨地瞪着施宝根,“爹,你竟然把我卖了!” 她的亲爹,竟然为了三十两银子把她卖了! 而且面前的女人衣着打扮完全不像正经人,她爹不会将她卖进了花楼? 施莼宜瞳孔放大,恶狠狠地对花浓道:“你个贱女人,不许动我!” “啧。” 花浓眉梢一挑,竟然真的松了手。 施莼宜还未喘口气,刚才抓他过来的汉子抡起胳膊便往她脸上呼。 “小姑娘真不听话。” 花浓冷眼看着软倒在地的施莼宜,微微摇头。 这姑娘,跟施静宜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施莼宜被打得眼前一黑,吐出口鲜血,动弹不得。 躲在一旁的赵氏看得心直滴血,可是她不敢过去帮忙,那个红衣裳的女人简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不行!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家纯姐儿被带走! 第五十七章 右腿废了 赵氏撒腿朝院门冲去,边冲边喊:“大家都来看看啊,施宝根他丧尽天良,竟然要把亲闺女卖了啊!” 施家外头原本就围了一些人,赵氏这一嗓子喊下去,原本躲在家门口看热闹的村民也都用了过来。 赵氏一屁股坐在院门口,哭天抢地道:“我是做了什么孽啊,竟然嫁了这么个混账玩意!成天不务正业就算了,这回还要卖闺女还赌债啊!” 有看热闹的村民这时候开口了,“你们施家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卖女求荣的事情了,上次三房的闺女被卖,也没见你哭啊。” 赵氏脖子一梗,吵嚷道:“那能一样吗?我家纯姐儿从小到大没受过一丁点苦,这要是被卖了,还有活路吗?” 村民总算听明白了,就她家纯姐儿是个宝贝疙瘩,别人闺女就是条贱命,活该被卖。 众人虽看不起赵氏的做派,但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村里的闺女真被那群来路不明的人带走。 有热心肠的已经请来了村长主持公道。 村长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后恨不得踹施宝根两脚,“你说你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为了点钱,竟然舍得把亲闺女卖了!” 还卖到花楼了,这不是要孩子的命吗?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镇上来的那群人可不好惹! 施宝根对着村长“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解释道:“村长我冤枉啊,纯姐儿再怎么着也是我亲闺女,我哪舍得把她卖了啊!” “那这是怎么回事?” 村长气愤地指着卖身契,那上面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这……”施宝根脸憋得通红,“那是三房静姐儿的卖身契!”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施宝根原本要卖的人是静姐儿?” “我看十有八九是这样的,舍不得自己闺女,就去祸害别家的闺女。” “要真是这样,施宝根的心肠也太黑了吧,静姐儿怎么说也是他的亲侄女啊!” “……” 施静宜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双杏眼眨了眨,满脸无辜,“二伯你在说什么胡话,昨晚我一直好好地在家睡觉,压根没出过家门,你是如何将我卖了的?” 施宝根见施静宜毫发无伤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顿时凉了半截,“你怎么在这?” 施静宜歪头看着他,嘴角露出抹恶劣的笑,“听二伯这话说的,我不在这,该在哪里啊?” 施宝根看看面前笑得嚣张的施静宜,再看看一旁同样脸上带笑的花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她施静宜何德何能,竟然能让花满楼老板为她做事! “我可没工夫在这里和你们讨论施宝根卖的到底是谁。”花浓拿着卖身契走到村长面前,问道:“既然你非要管闲事,那你今日便给我一个交代吧。” 村长擦掉额头的汗,施家这事难办!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施家的两个孙女都不能被她带走。 陈家村的闺女被卖进了花楼,传出去他这村长的脸还要不要? 最好的办法是让施宝根把钱退回去,人财两清。 “花老板啊,您看这样行不行,我让那混账把钱退给您,再另外补偿您一些银子,这事就算了结了,成不成?” 花浓眼波流转,“你的意思是要毁约了?要毁约也成,赔偿我十倍的本金就成。” “十倍?”施宝根睚眦欲裂,“你怎么不去抢银子!?” “抢银子?就你那百十两银子,我花浓还看不上眼呢。” 花浓轻笑一声,拂过指尖鲜红的蔻丹。 花满楼的活计这时也开口道:“我们花姐每天擦脸的胭脂都不止那个价了,谁稀罕你那点钱?” 旁边的王氏听见这话来了精神,“女菩萨,您既然不在乎那点银子,就别为难我们这些穷人了吧。” “我在不在乎,跟你还不还钱有什么干系?”花浓唇角一扬,“我今日就是收了银子转头扔进水里,也得听个响,便宜你们?做梦吧。” 村长听她话里的意思是不愿意让步,于是回头问施宝根,“昨晚你收了她多少银子?” “十五两银子……就十五两银子!” “十五两?”花浓冷笑一声,“分明是三十两银子,今日你该还我三百两,一两都不能少。” 施宝根争辩道:“我就拿了你十五两银子,剩下的十五两被周易拿走了,你去找他要!” 花浓横了他一眼,娇笑着看向村长,“卖身契上头可只有施宝根一个人的名字,村长,你说这钱该找谁要呢!” 村长无语地看这施宝根,这家伙不仅心肠黑,脑子还缺根筋! 他是管不了这事了! “欠债还钱,有凭有据,该找谁要就找谁要。” 村长袖子一甩,扭头走了。 施宝根心都凉了半截,三百两银子,杀了他也拿不出来啊! “女菩萨,我家里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王氏伏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这钱真不能拿,拿了这家就彻底散了! “拿不出钱啊?”花浓歪着头,目光落在施宝根的身上,“又不愿意出人,又不愿意拿钱,那我只好找人出口气了。” 施宝根往后一缩,警惕地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花浓冲身旁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上前按住了施宝根。 “拿不到钱,我自然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呢,就得想法子出气。” 花浓伸出一根手指,指了下施宝根的右腿,“先把他的右腿折了。” 施宝根来没来得及挣扎,右腿就传来一阵剧痛,小腿那块骨头明显失去了知觉。 王氏瞧见这场面,心疼得眼泪直往下掉,“女菩萨,求求你收手吧!” 花浓又抬起一根手指,指了下施宝根的左腿,还未说话,屋里传来施贵平的声音。 “住手!你要钱,我给你钱便是,不要再伤害我儿子!” 施贵平从屋里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个金樽。 这是世家老祖宗留下的传家宝,如今却要败在他手里了! 施贵平缓步走到院里,举起拐杖狠狠地敲了施宝根一下,然后将金樽递给了花浓。 “这是我施家的传家宝,纯金打造,怎么算都值三百两银子,你那走吧。” 花浓掂量了一下金樽的重量,冲身边人挥了下胳膊,“我们走。” 刚才那一下,施宝根的右腿算是彻底废了。 这结果,小姑娘应该满意了吧? 第五十八章 卖化妆品 花浓回到花满楼没多久,施静宜便背着个红匣子登门致谢了。 “你这丫头动作还挺快的。” 花浓顺手倒了杯茶,推到施静宜面前,挤了挤眼睛,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 “怎样?施宝根的右腿还能治好吗?” 花满楼的人走后,王氏赶紧请了村里的大夫来看,具体情况施静宜不了解,但王氏哭天抢地的叫喊声,她是听得真真的。 施宝根那腿,多半是废了。 施静宜冲她眨了下眼睛,微微一笑,“此事还要多谢花老板,我这会儿过来就是特意道谢的。” 说话时她打开红匣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摆上桌案。 花浓盯着桌案上新奇的东西,面露不解,“这是?” “我亲手研制的化妆品,花老板可否借我个人用用?” “借谁?” 施静宜目光流转,落到她身后的绿衣侍女身上。 花满楼到底是个以色侍人的地方,但凡有些姿色的都成了院里的姑娘,沦为侍女的,自然都是些长相不佳,气质不妥的。 既然是化妆,那边要挑个底子差些的,这样才能展示出她的技术。 “她就行。” “随便你。” 花浓猜不透她要做什么,一手支着下巴,俨然看戏的姿态。 施静宜命另一侍女出去端了盆水,先为绿衣侍女洗了脸,然后按照平常化妆的顺序进行补水、打底等。 那些化妆品都是采用天然的花草制成,不仅自然亲肤,颜色也娇艳欲滴,光是口脂,她都制作了十余种颜色。 这次她要画的是粉色系带些透明感的妆容,清纯中透着股性感,在这浓妆艳抹的花楼里绝对是一股清流般的存在。 妆只画了一半,花浓的眼睛都看直了,“你用的这些东西都是什么啊?” 施静宜边画边向花浓解释,每种工具的使用方法和效果,所有东西介绍完,侍女脸上的妆也全部完成。 只见原本是圆脸的侍女变成了瓜子脸,偏小的眼睛也大了一圈,脸颊上的雀斑也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光洁白皙的脸蛋。 花浓眼睛都合不拢了,这还是她那个长相平平的侍女吗? 分明是换了个人啊! 施静宜将侍女拉起来,为她选了件轻便的桃色纱裙。 换上衣服,再挽上发髻,先前那个畏畏缩缩的侍女已经完全不见,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个粉面含娇,清新脱俗的妙龄少女。 那姿色,完全不比店里的姑娘差! 花浓激动地抱住了施静宜的脖子,“我的小宝贝啊,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施静宜被她抱着晃了好几圈,最后有些招架不住,连缩着脖子躲到了门后,“姑奶奶呀,咱还是先坐下谈谈正事吧。” “说吧,你要谈什么?” 花浓现在看施静宜就跟看亲人一样,说什么都是一口答应。 “我看花老板挺喜欢我带来的东西的,要不然咱们谈桩买卖吧?” “我何止喜欢你的东西啊。”花浓抓住她搁在桌上的手,稀罕得不行,“我还喜欢你这双小手,可真漂亮啊。” 施静宜默默缩回了手,“待会我会教你们如何画不同的妆容,也会为店里提供对应的化妆品,不过花老板每月要分我点银子。” “老娘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放心,银子肯定不缺你的。”花浓拍拍她的肩膀,“以后跟姐混,姐保证带你吃香喝辣的。” 有了这手艺,整个牧远再没有第二家青楼能比得上花满楼,就凭这一点,多少银子她都给! 千金难买姐痛快! 施静宜顿时觉得自己抱对了大腿,花浓就是白富美本人了! “花老板,我家里还有几个衣服样子,下次送东西的时候也一并给你送来!” “叫什么花老板,以后叫我花姐。” 花浓手一抬,对身旁的侍女道:“去拿一千两银子过来,静丫头大老远跑一趟不容易,可不能空手回去。” 好家伙,这一趟她盖别墅的钱都挣回来了。 施静宜顿时干劲十足,直接把花浓拉到镜子前,手把手教学,画了个欧美系浓妆。 花浓的长相本就带着股异域风情:眼睛不算大,眼尾微微上挑;鼻子小巧,鼻尖挺翘;嘴唇丰/满,却不突兀。 妆面完成后,花浓自己都惊呆了,镜子里的女人美得张扬又肆意,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活像只勾人魂魄的精怪。 “静丫头,你可太厉害了!” 花浓抱着施静宜,啵唧就是一口。 被美人偷袭的施静宜一时间哭笑不得,花浓这性格,放在这保守的古代真是可惜了,要是在现代,只要也得是个人间尤物级别的。 接下来施静宜又分别为店里的几个姑娘设计了妆容,每种妆容都是根据不同人的特点打造的,最后效果出奇地好。 楼下的客人看到改头换面的姑娘们,嘴都合不拢了。 “店里今天来了好多新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呐!” 有姑娘娇笑着下了楼,粉拳捶在男人胸口,娇呵道:“你再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那男人顿时又发出一阵惊呼,满脸不可置信。 施静宜看着男人们的反应,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 她回过身子,看向花浓,“花姐,有个赚大钱的生意,你做不做?” “什么?” “我们可以将这些妆面推广到贵人圈里,然后主卖护肤品和化妆品,大赚一笔。” 女人的钱最好挣,这可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花浓稀罕地摸了下她的脸蛋,“你这丫头,可真是赚钱的料子。” “哪有,还是花姐有眼光,能看上我这手艺。” 女人的友谊,不就是靠互吹彩虹屁建立的嘛。 一上午的功夫,花浓和施静宜靠着互吹彩虹屁,关系直接发展到无话不谈的程度了。 临到中午,花浓恋恋不舍地拉着施静宜的手,“我都好久没碰到这么对胃口的小姑娘了,要不你再留下来陪我吃顿饭?” “吃顿饭也行,不过吃过饭,花姐可要借我两个人用用。” 花浓不解:“你还借人做什么?” “报仇啊。” 施静宜笑容森森。 收拾了施宝根,不还有个周易吗? 她向来是个公平的人,报仇这种事,怎么能厚己薄彼呢? 第五十九章 晕倒的少女 周易从赌坊回家后便蒙头大睡,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吃饭。 “你看你做的饭,是人吃的吗?” 周易看着碗里焦糊的饭菜,顿时没了胃口。 周易媳妇从他手中抢过碗,嚷道:“不吃算了,我不嫌弃!” 家里米缸都快空了,吃完这顿都不知道下顿在哪? 他还有脸挑三拣四? 周易媳妇捧着大碗,三五口就将碗里的饭扒了个精光。 “死肥婆,成天就知道吃!” 周易咒骂一声,提上了鞋,打算到外头找些吃的。 他没摸上院门,外有有人直接将门踹开了。 施静宜一手垂在身侧,一手搭在下巴处,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小伙计,好久不见呀。” 周易后退一步,一脸防备地看着她,“你……你怎么出来了?” “我放的呀。” 花浓笑盈盈地从另一侧走来,葱白的手指点了下唇瓣,美得惊心动魄。 周易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吞吞吐吐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拿点补偿罢了。” 施静宜无辜地眨眨眼睛。 “你从我这得了好处,不付出点什么吗?” 周易虽不害怕施静宜,但对花满楼的手段还是略知一二的。 尤其是老板花浓,外人都叫她“玉面女魔头”,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啊! 周易不做多想,直接跪在了施静宜面前,“施老板,都怪小的财迷心窍,动了歪心思,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小的吧。” 施静宜没说话,转头走到一黑衣小厮面前,“这位小哥,你最擅长什么?” “回姑娘,小的最擅长拆人筋骨。” 施静宜微微一笑,“行,那你就先去拆了他的十根手指。” 十指连心,院子里顿时充满了周易的哭嚎声。 等十根手指拆完,周易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看向施静宜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真是太可怕了! 不止花浓,面前的小姑娘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魔头啊! 施静宜垂下眼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知道你的老板,晟世,是怎么死的吗?” 周易眼前糊了层汗,水光朦胧的视线里,美艳的少女嘴唇开合,说出了令他肝胆俱寒的话。 “他呀,被我活活烧死了,你是不是也想尝尝那滋味啊?” “施老板,我错了!” 周易顾不上疼痛了,跪坐起来,将头磕得砰砰响。 “您就饶我一命,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敢动歪心思了!” 施静宜摆了下手,道:“罢了,我今日心情好,就不和你计较了,不过从今以后见到我你可要绕道走,不然我怕自己手又痒了。” 周易自然跪在地上连连称是。 好不容易送走了两个女魔头,周易回头一看,自己媳妇都背着个大包裹,要从后门溜走! “死肥婆,不许走!” 周易惊呼一声,拔腿去追。 但他食指的筋骨全断,压根就拦不住她。 周易媳妇一屁股将人撞翻在地,说话时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周易,你就是个废物,跟了你我连饭都吃不饱,这日子是没法过了,你自个儿好自为之吧!” 女人说罢连忙后门挤了出去,看都没看周易一眼。 瘫坐在地上的周易心都凉了半截,家里原本都穷得叮当响,被他媳妇一搜刮,半点值钱的东西都不剩了! 他以后可怎么活啊! 施静宜和花浓告别后,直接拐去了镇上的木工店。 店老板名叫武清,做了几十年的木工生意,手艺最是精湛,镇上很多贵人都是他在家定做的家具。 施静宜去的时候店里正好有两位贵客,看模样像是对母女。 年长的那位穿着件杏色绣花长裙,打扮端庄贵气;年轻的那位穿着件青色竹叶纹襦裙,生得明眸皓齿,透着股机灵劲。 正巧,施静宜今日穿的也是件青色襦裙,一进店就见那年轻姑娘冲她眨眼睛,又听见她和自家娘亲说悄悄话。 “娘,刚进来的那姑娘好漂亮啊。” 年长的那位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抬头冲施静宜不好意思地笑笑。 施静宜也对她笑笑,将手里的家具设计图递给老板。 “掌柜的,你看我画的这些家具能做吗?” 武清接过图纸一看,边看边忍不住点头。 “这些东西设计得可真是巧妙啊,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他平日里最爱钻研些新东西,那些东西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图纸上新颖的设计可算是让他大开眼界了。 “小姑娘,这些东西都是你设计的?” 施静宜点点头。 武清眼中充满惊喜,“姑娘,你看这样行不行,家具我帮你免费做了,这些图纸呢,你就留给我行不行?” 旁边看热闹的青衣姑娘开口了,“你这老板好会算计,几个家具值多少钱呐,但是这些图纸可是摇钱树,以后不一定能赚多少银子呢!” 武清一听,顿时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 他是个老实人,不愿意赚黑心钱,当即想了另一个方法,“那这样行不行,家具还是免费做,图纸留到我这,以后要是有客人看上了,我按件分给你两成银子。” 有钱送上门,自然没有不赚的道理。 “那就按掌柜的说的算,如此,我的家具就多劳你费心了。” “等一下,既然你们已经商量好了,那我能不能做第一位客人?” 青衣姑娘早看中了那些设计图,她学过好几年绘画,是不是好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且设计的姑娘长相如此美丽,眼光自然也不会差! 有生意送上门,武清自然笑着应下。 施静宜对着图纸讲了下细节,一一敲定后才放心离开。 刚出木工店,前方街道忽传来女人的哭喊声:“来人啊,快救救我女儿!” 施静宜连冲进人堆,就见刚才见过的杏衣妇人正形容狼狈地坐在车辕,而那个机灵的青衣少女僵硬地躺在她的怀里。 凑近一看,那少女面部郁血,呈绛紫色,显然是窒息了。 “快把她抱下来!” 施静宜高呼一声,托着少女的头部,和妇人齐力将她平放在地上。 “大家都散开些!” 喝退路人后,施静宜开始按压少女的胸口,做人工呼吸。 自小父亲就对她要求严格,这种要求不仅在学业上,还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比如她学过几年武术,体质很棒。 还比如她掌握了急救与伤口处理知识。 所以此刻,她虽然紧张得满头大汗,每一个步骤却是有条不紊。 第六十章 速效救心丸 终于,在她的努力下,少女悠悠转醒。 妇人见此情景,忍不住扑过去嚎啕大哭。 施静宜精疲力竭地倒在旁边,脑门全是汗滴。 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那手心上端端正正放着块帕子。 施静宜一抬头,正好对上宁辞的眼睛。 宁辞的声音很温柔:“快,擦擦汗。” “谢谢啊。” 施静宜接了手帕,飞快地擦掉脸上的汗。 另一边,路安然已经替少女把了脉,确定人身体没有大碍后,转身跑到了施静宜面前,一脸震惊。 “施姑娘,你这本事跟谁学的?我还没见过如此神奇的手法!” 宁辞横了他一眼,“你不是号称牧远第一神医吗?还有你不懂的事?” “从现在起,我就是牧远第二神医!施姑娘,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师傅?” 施静宜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闻言白了他一眼,“当不起。” 杏衣妇人扶着女儿走到施静宜面前道谢:“今天可多亏了姑娘出手相助,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待小女养好身体,一定亲自登门致谢。” “致谢就不必了。”施静宜看了眼少女仍旧不太正常的脸色,提醒道:“只是令女身患有疾,以后出门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杏衣妇人此刻仍是心有余悸,她这闺女从小就患有心疾,好在家中条件尚可,能养得起专门伺候的大夫。 她也是见这两年女儿都未曾犯病,就大意起来,没想到这回竟然毫无预兆地发了病,还好遇到神医出手相救,要不然她的肠子都要悔青。 “姑娘若是不愿透露姓名,那可否到府上一叙,也好让我家人聊表谢意。” 妇人言谈举止都透露着文雅气息,想来身份是非富即贵,这样的人,多结交点也没坏处。 “如此便打扰夫人了。” 那少女是个活泼性子,见状直接拉住了施静宜的胳膊,笑道:“我叫沈檀儿,刚到杨花镇没两天,你呢?” “我叫施静宜,是杨花镇内陈家村的人。” 沈檀儿嘿嘿一笑,她娘就是规矩多,啰嗦了一大堆都没问到恩人的名字,她这一开口不就成了吗? 沈母对这么个鬼灵精的闺女是又气又笑,无奈地点着她的鼻子道:“你啊!” 沈檀儿冲她吐了吐舌头,挤到了施静宜身旁。 “你们二位要不要也一同到府上喝杯清茶?” 沈母转头看着宁辞与路安然,这两位应该是恩人的朋友吧。 “去,肯定要去啊。” 路安然扯着宁辞跟了上去,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师傅,可得看紧点! 沈府位于城北,地方虽然有些偏僻,但那宅子非常大,且里头雕梁画栋,花园假山,一应俱全。 只是院子虽大,下人却不多,看起来颇有些冷清。 沈母笑着同众人解释:“我们一家刚搬到杨花镇,许多东西都没来得及置办,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你们就多担待点。” 走在最后的路安然看得叹为观止,忍不住碰了下宁辞,问道:“这府里的,什么来头?” “吏部尚书,沈安。” 路安然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跑到这来干什么?养老?” 宁辞目光紧紧追随着前头的小姑娘,漫不经心道:“兴许吧。” 京城那位蠢得跟头猪似的,是个带脑子的人都会被气走吧。 沈檀儿自小身体不好,家里人不允许她外出玩耍,所以从小到大,她都没交过同龄的朋友,这回见到施静宜,她是满心满眼的欢喜。 刚进府就把自己的宝贝玩意掏了出来,什么彩色的小面人啦,什么纸扎的风筝啦……沈檀儿全都在施静宜面前展示了一遍。 末了还一脸遗憾地说:“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前段时间郡守夫人给我娘送了篮葡萄,可好吃了!” 施静宜心说,你那葡萄说不定还是我卖的呢。 不过人家小姑娘有兴致,她还是不扫兴了。 “你喜欢吃葡萄啊?”施静宜笑弯了眼睛,“那我下次给你带瓶葡萄酒来,酸酸甜甜的,你应该喜欢。” 可惜现在山里的葡萄都落了,要不然还能给她带筐新鲜葡萄。 “葡萄酒?”沈檀儿的眼睛亮亮的,“用葡萄酿成的酒?” “对啊,很好喝的。” “你家里有葡萄?” 沈檀儿一脸惊奇,据她所知,葡萄稀罕的很,她在京城带了十几年,见都没有见过呢! “有啊,不过现在葡萄都落了,要是有机会,我可以带你摘梨子吃。” 沈檀儿捧着小脸叹了口气,“我可能没机会出去了。” 这次发了病,她娘肯定要把她关在家里,再出门就困难了。 施静宜想到了她的身体状况,拍了拍她的脑袋,“别难过,你还记得跟我一块回来的男人吗?其中有一个是神医路安然,说不定他可以研制出治疗你心疾的药物呢?” “真的吗?” 沈檀儿激动地跳了起来,要是真的能治好心疾,爹娘就不用每天愁眉苦脸,她也能快活地出去玩耍了! 见她如此开心的模样,施静宜有些后悔。 万一路安然没那本事,她不是让人白高兴一场吗? 沈檀儿心思单纯,听到她的话后雀跃着跑出了闺房。 路安然刚走过一段回廊,迎面扑来一个鸟雀般的少女。 那少女抱着他的脖子,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 “你是不是路安然,路神医?” 路安然跟掉进沸水里的青蛙一样,身体一弹,连忙跳到了两米开外,脖子脸涨得通红。 “姑娘,有话慢慢说,咱别动手动脚的。” 沈檀儿不好意思地缩了下脖子,道:“施姐姐说你能治好我的心疾,是真的吗?” 路安然:“???” 从古至今,心疾可以称得上最难医的病症了。 他是神医不假,但也没有药到病除的本事啊。 这施家丫头,不收他为徒就算了,还要给他添乱。 不过路安然对着沈檀儿那张雀跃的脸,硬是没忍心说出真相。 “呃……,古书上有记载,的确有心疾病人痊愈的案例。” “那真是太好了,以后我终于自由了!” 后面赶来的施静宜察觉到路安然幽怨地目光,无辜地耸了下肩。 既然都配上神医的称号了,那自然也得干些神医该干的事情不是? “路神医莫生气,我已经写好了一张药方,虽不能彻底治愈心疾,但可以在关键时刻救人性命,别的,就看你了。” 施静宜将速效救心丸的配方塞到了路安然手里。 小智数据库得来的东西,肯定有效果。 第六十一章 就你还神童? 为了不辜负沈檀儿的期望,施静宜回去后查询了关于心疾的资料。 小智数据库里有很多类型的心脏病治疗方案,她选取了与沈檀儿情况相近的摘抄下来。 然后收集了很多控制病情的中医药方,她对这方面不熟悉,所以干脆全都摘抄下来交给路安然,再由他一一测试效果。 路安然拿到厚厚一匝资料时,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你还说自己不会医术,这些东西都是从哪来的?” 看看这药材的搭配与配比,再看看这稀奇古怪的名词,她还敢说自己不会医术? “我做梦梦到的不行吗?”施静宜梗着脖子,撒起谎来眼都不眨,“你就别管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了,只管挑选出有用的东西就成,看病嘛,结果最重要。” 听听这指使人的语气,跟宁辞那家伙如出一辙! 路安然眼神幽怨地看了身后的男人一眼。 男人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施静宜,直接忽略了他的存在。 “唉。”路安然叹了口气,认命地将资料全都收好。 其实沈家那姑娘也挺可怜的,他就当是做件好人好事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写字的?” 沉默许久的宁辞突然发问。 不仅会写字,还会做各种新奇的美食,还能随手拿出各种药方。 施静宜心里一咯噔,她只顾着帮沈檀儿研制药物,倒是把原主压根不识字的事情忘了! “那个……我自学的。”她脸上露出抹尴尬的笑容,“你知道的我家里人智商都比较高,容易出神童。” “你都多大了,还神童?” 宁辞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毒的话。 旁边的路安然噗嗤笑出声,怪不得这家伙找不到媳妇,情商真不是一般的低啊! 施静宜心一梗,险些没喘上气。 半晌,回怼道:“我这不还未及笄吗,哪比得上您,年纪一大把。” 年纪一大把的宁辞:“……” 路安然捂着嘴,狂笑着冲出屋子。 这施家丫头太牛了,简直是宁辞的克星! “好了,黑着脸给谁看。”施静宜冲宁辞挤了下眼睛,僵硬地扯开话题,“我给你做了祛疤膏和美白霜,待会拿回来,保你用了之后立马变成美少年。” 这几天她要帮花浓制作化妆品,顺便帮宁辞也做了份美白大礼包。 闻言,宁辞抿了抿唇,没说话。 罢了,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 小姑娘身上有,他身上不也有吗? 施静宜冲他吐了下舌头,低头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又抱着个红匣子出现在宁辞面前,脆声道:“东西已经拿过来了,我教你怎么用。” 施静宜将红匣子放到桌上,从里面拿出个黑色陶罐。 “这是祛疤膏,每日睡前在疤痕处涂一点,用手指充分按摩吸收,不出时日,你脸上的疤痕就会淡化很多。” 施静宜指了下凳子,“来,你坐下,我帮你涂一次。” 宁辞眼睛紧盯着她握着陶罐的手,黑色陶罐衬得她手部肌肤雪白,尤其是那一小截晶莹剔透的指甲,看得他心里发热。 施静宜见他久久未动,直接伸手将人按到了凳子上,然后打开陶罐,用食指挖了一块祛疤膏。 “你为什么执着于我脸上的疤痕?” 宁辞怔怔地问出了这句话。 施静宜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这么好看的一双眼,不配上好看的脸蛋,可惜了。 这话落到宁辞耳中就变了个意思,他抬手摸了下侧脸,心里生出一丝懊恼的情绪。 早知道就不戴这张假脸了。 丑得小姑娘都看不下去了。 他抬手攥住了施静宜的手腕,轻声道:“我自己会涂,不用你教了。” 施静宜目光精确地落在他红透的耳根,害,她还纳闷老男人今天怎么反应格外慢,原来是偷偷害羞了。 “那行吧,你记得天天用啊。” 施静宜抹掉了手指上的祛疤膏,又从红匣子里拿出个红色罐子。 “这里面装的是美白霜,每天早晨洗过脸涂一遍,涂法跟祛疤膏类似,记住了没?” 宁辞无奈扶额,半晌,闷闷地答道:“记住了。” “记住就行,我会不定时验收成果的,你一定要每天都用啊。” 施静宜收拾好家当,走了出去。 她这段时间忙得很,制作化妆品、护肤品,绘制衣服设计图,时不时还要上山检查葡萄酒发酵情况。 施静宜走后,闷声憋笑的路安然扶着墙,嚣张地笑了起来。 “宁辞啊宁辞,你也有今日,当初是谁总冷嘲热讽嫌弃别人长得丑,现在报应来了吧?” 宁辞脸色不善地看着他,“继续说?” “我今天还真就敢说,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一张脸非藏起来,用了张这么丑的脸,还是施家丫头好心,还给你正祛疤膏,换个别的姑娘,连理都不带理你的!” “觉得自己活够了,嗯?” 宁辞一个飞身袭来,揪住了路安然的领口。 路安然被勒得脖子脸通红,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没活够!宁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计较。” 宁辞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松开手道:“从今日起,每隔三日帮我做一个人皮面具,至于怎么做,你自己品。” 路安然僵住了。 每隔三日做一个人皮面具? 宁辞当人皮面具是大白菜吗,菜市场随便买? 要知道做一个人皮面具就要花上他两天的时间,这期间他还要帮施静宜研制药物…… 路安然抬头望天,突然觉得日子没法过了。 某冷血无情的奴隶主还在继续威胁他:“你要是赶跑,我就派人把你丢到山上,没个三五年,你是别想出来了。” 听听,这是人话吗? 路安然绝望地对天叹气,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桌案上一黑一红的两个陶罐。 “反正你也用不到这些东西,要不然就送给我吧。” 他是没打算在宁辞手下翻身了。 但干了活,总得落点好处。 那丫头把这两罐东西说得那么神奇,他回去研究研究,制作个三五瓶,改天卖给京城不差钱的小姐夫人,肯定能大赚一笔。 宁辞随手一捞,将陶罐捞进了袖袋。 “不送。” 路安然恼了,试图和他讲道理:“你又用不到,放那也是浪费,送给我怎么了?” 宁辞掀起眼皮,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再废话一句,我现在就把你丢进山里。” 路安然认命地垂下脑袋。 你武功高强,你有理。 第六十二章 演得还挺像 傍晚,施静宜收到了陈顺的邀请。 昔日畏畏缩缩的男人此刻脸上堆满了得意的笑容,“明日是我和秋菊的婚礼,你作为媒人,一定要到我家喝杯媒人酒啊!” 施静宜原本只想给王秋菊一个教训,没料到陈顺这小泼皮有如此本领,竟然真把陈家村的小辣椒娶回了家。 其实这事要多谢宁辞许的那五十两银子。 为了把银子搞到手,陈顺就赖在王家不走,陈顺娘也是个不要脸的,不仅不劝阻自家儿子,还每日端水送饭,殷勤得很。 王母本来就有心促成这桩婚事,磨了几天后便顺水推舟答应了。 王秋菊是心里着急,但又不可奈何,只能由着她娘将婚事定了下来。 婚事确定后王秋菊心有不甘,假意讨好陈顺套出了这桩闹剧的幕后主使,施静宜。 得知真相后王秋菊险些咬碎一口银牙,这施静宜真是黑心烂肝的,竟想出如此恶毒的主意害她! 王秋菊回家思考了一夜,第二日叮嘱陈顺,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将施静宜请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陈顺没有多想,于是在婚礼头一天特意到施家去请施静宜。 本来同村有喜事,请客喝酒是件挺正常的事,可陈顺偏要提媒人二字。 她算哪门子的媒人? “恭喜陈大哥娶得娇妻,只是媒人二字,我可当不起。” 施静宜拒绝了他的邀请,有那功夫,她还不如在家多整两盒化妆品呢。 “那可不行,我家秋菊说了别人都可以不来,你作为媒人,一定不能缺席!” 我家秋菊? 施静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把我教你撒谎的事情告诉她了?” 不会吧?世界上不会真有这么蠢的人吧? 陈顺表现得相当坦然,“说了啊,反正我和秋菊都已经订婚了,告诉她也没关系的。” 施静宜咬住嘴唇,把到口的脏话咽了下去。 半晌,心平气和地对陈顺道:“你能活这么大,真是不容易。” “嗯?” “别嗯了,告诉你家秋菊,明天我会去你家喝喜酒,慢走不送。” 事情败露,王秋菊肯定要恨她入骨。 还请她这媒人喝媒人酒? 你敢设这鸿门宴,那我便敢应了。 第二日施静宜提着半篮子鸡蛋出发了,走到山脚下时还碰到了宁辞和路安然。 宁辞看看她手里的鸡蛋,问道:“你要去干什么?” “送礼呀。” 原本她想什么都不拿的,但郑氏说好歹是一个村的,空着手不像话,她只好挑了些鸡蛋。 宁辞了然:“去陈顺家?” 施静宜偏头看了眼他,“别告诉我你也要去?” 宁辞耸耸肩,一脸无奈。 昨天陈顺过来请他参加婚礼,被他一口回绝,结果那泼皮就赖在他家门口不走了。 宁辞心生疑惑,细细疑问,才知道一切都是王秋菊的主意。 原来她还没死心! 宁辞打算走一趟,看看王秋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不刚出家门,就碰上了提着鸡蛋的施静宜。 施静宜托着下巴,想了想道:“也许王秋菊还对你抱有期望?然后借着婚礼跟你发生点什么,让你喜当新郎?” 在现代时她还是看过两部狗血剧,剧里面的反派挺喜欢用这种招数的。 不过像宁辞这种体格的,王秋菊要想和他发生点什么,就只能下药了。 施静宜抬起头,目露精光地望着路安然,“路神医,你身上有没有带药啊。” “什么药?” “春/药。” 路安然:“!!!” 宁辞脚步一顿,面色不虞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施静宜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觉得只送鸡蛋好像有点寒酸,想在给他们小夫妻添点东西。” 这丫头,肯定又在琢磨怎样坑人了。 不过正和他意。 宁辞偏过头,冲路安然使了个眼色。 路安然不情不愿地从袖袋里掏出个瓷瓶,“这是我新研制的春/药,药性很强,能药到一头牛,你悠着点用。” 施静宜笑眯眯地接过瓷瓶,“谢啦。” 陈家破旧的小院此刻挤满了人。 陈母拎着客人送来的鸡蛋白糖等,嫌弃得直撇嘴。 她就猜村里的那群穷鬼舍不得拿好东西,白瞎了她那块挂了半年的老腊肉。 都怪王家那群爱面子的,不就是成个亲嘛,把人接过来不就好了,还非得让她儿子请花轿、宴宾客,矫情! 陈母越想越亏,气得将原本就只有一点的腊肉砍成了两半,外头的那群人,让他们闻个肉味就算便宜他们了,这些肉还是留着她自己吃。 米饭呢,也不用做,直接搬一袋子粗面,掺点面粉,做一大锅面条就成。 王秋菊看到桌上摆放的粗粮面条和白菜叶子,气得脸都绿了。 “你家就拿这些东西给客人吃?” 陈母听了反驳道:“有吃的就不错了,我看谁敢挑三拣四!” 一院子的客人都摇着头直叹气。 都知道陈家老婆又穷又抠,没想到竟然能抠到这个份上! 王秋菊又羞又恼,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看到施静宜等人进门才勉强平复下心情。 她可不能因为这死老婆子坏了大事! 路安然看到桌上席面,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感慨:“你们这里成亲就吃这种饭?还没我在深山老林里吃得好呢!” “你懂什么,吃粗粮对身体好。”施静宜努努嘴,指了指空位道:“赶紧坐下吧,人都快齐了。” 客人是到齐了,可就是没人动筷子。 一群人对着碗里发黑的面条,完全下不了手。 只有陈母端着碗,呼噜呼噜吃得欢快。 按照规矩,吃饭时新人要一同向客人敬酒。 王秋菊也顾不得有没有人动筷子了,拉着陈顺直接开始敬酒。 她实在受不了了,一定要赶紧把这件事了解了! 王秋菊目的明确,抱着酒壶直接往施静宜那桌走去。 “施妹妹,这一杯酒我必须要敬你,要不是有你撮合,我和陈顺不会走到今日。” 王秋菊倒了杯酒递给施静宜。 施静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小样,演得还挺像。 她接过酒杯,笑得眉眼弯弯:“不必客气,祝你和陈大哥恩恩爱爱到白头。” 你就嘚瑟吧。 一会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王秋菊看到施静宜抿了口酒,脸上露出抹冷笑。 “陈大哥啊,我敬你杯酒,娶了陈家村的村花,可要惜福呐!” 施静宜举起酒杯,碰了下陈顺的杯子。 磕碰的瞬间,手指一弹,原本粘在指尖的药粉便落进了陈顺的杯子。 陈顺仰头喝光了酒,发出嘿嘿的傻笑,“惜福,我可惜福了!” 第六十三章 丢人现眼 解决完施静宜,王秋菊又将目光落在了宁辞身上。 她倒了杯酒,递给了宁辞,“宁大哥,这杯酒我敬你。” 宁辞接了酒,然后抬手拎起桌边的酒壶,倒了杯寄给王秋菊。 “来,喝了这杯酒,从前的事我便既往不咎了。” 王秋菊捧着酒杯,眼圈有些发红。 许久不见,面前的男人好像白了些,也好看了些。 这么优秀的男人,一定得是她的! 王秋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观众路安然看着某对男女,差点起立鼓掌了。 这演技,这心机…… 被他俩同时惦记上,也算是王秋菊倒了八辈子血霉! 路安然同情地看了王秋菊一眼,默默摇了摇头。 王秋菊只敬完一桌酒就感觉到身体不太对劲。 头很晕,身体发热,心里好像起了火,烧得她浑身都在发痒。 而陈顺早就诚实地揽住了她的腰,嘴巴也开始往她脸上蹭。 “你干嘛!” 王秋菊软绵绵地推了他一下,结果被他抱得更紧。 “我们去干点该干的事情!” 陈顺一弯腰直接将王秋菊抱了起来,丢了满院子的宾客,急冲冲地跑进了厢房,连门都忘记关。 面面相觑的村民们就看着陈顺将王秋菊丢到床上,两人迫不及待地纠缠在一起。 陈母眼瞎,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捧着碗狼吞虎咽地吃面条呢! “刚才发生了什么?” 有村民睁大了眼睛,仍处在震惊之中。 有反应快的顿时嚷嚷了起来,“这俩人也太饥渴了吧,酒都没敬就去洞房了?” 带着孩子的村民立马牵着孩子走开了,边走还边骂:“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青天白日的都能勾搭到一块!” 很快屋内传来衣服的撕扯声,女人的浪/叫声,还有男人的低吼声。 陈母总算意识到事情不对,摸索着关上了房门。 这不要脸的小妖精,大白天的就忍不住勾引她儿子了! 陈家的院子小,即使关上了门,里面的动静还是能清晰地传出来。 院里人听得目瞪口呆。 “你还准备听到什么时候?” 宁辞抬手将施静宜拎了起来。 施静宜从他手下挣扎开,不满地嚷道:“你干嘛呀,别人不都在这看热闹吗,我也要看!” 宁辞的脸黑得很炭一样。 这丫头都不知羞的吗? “别人多大你多大了,快点回家去!” 宁辞一弯腰,直接将人扛了出去。 施静宜气得直捶人,上次还在嘲讽她年纪大,这次又嫌小了? 狗男人,变脸真快! 宁辞等人走了没多久,陈母提着扫帚开始赶人了。 屋里的那小贱货,越叫越不对味,再不把人赶走,她以后都没脸出门了! “饭吃完了还不赶紧走!都堵在我家干什么呢!” “谁稀罕你家的破饭,倒是你家儿媳妇,够味!” 一群人哄笑着散开,气得陈母举着扫把破口大骂: “我是造了什么孽,居然娶了个这么不知廉耻的儿媳妇,成亲头一天就骚断腿,也不知道婚前勾搭过多少野男人!” 王秋菊在房间里颠鸾倒凤,疯得双目赤红,嗷嗷叫个不停,哪里听得见她的骂声。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半夜,两人都累极了,双双昏睡过去。 翌日。 王秋菊睁开眼,头疼得厉害。 不仅头,全身上下都是酸疼的。 她慢腾腾地坐起来,扭头就看到了赤条条的陈顺。 而她身上,也是一丝不挂。 昨天的一夜涌入脑袋,王秋菊尖叫一声从床上跌了下去。 “大早晨的,嚎什么嚎!” 陈母举着扫把冲门,对着床榻的方向就是一通乱打。 “你个小贱人,把我这张老脸都丢光了!” 从昨天下午起,她家院门外头就没缺过人。 那群人贼眉鼠眼的,围着她家屋子转,赶都赶不走! 今早隔壁陈老太还特意来笑话她,害得她都不敢出去遛弯了! 陈母越想越气,手下一点都没留情。 王秋菊被打得嗷嗷直叫,偏偏没力气躲开,只能缩着脑袋藏进了床底。 “你就躲吧,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陈母扔掉扫把,骂骂咧咧地出了院子。 王秋菊躲在床底哭了好久,末了捡起衣裳穿好,趁陈母不注意跑出了院子。 陈家就是个魔窟,她在那里一定过不上安生日子。 她要去求求爹娘,把她接回家! 王家人也听说了昨日婚礼上的闹剧,羞得连门都不敢出。 尤其是王屠夫,今天连猪肉都没敢卖。 王秋菊拍门时王森要开门,王母直接拦住了他。 “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还有脸回来?不许开门,让她自己在外头好好反省!” 王屠夫听见女儿听得那么伤心,到底有些不忍心,偷偷出去安慰王秋菊:“秋菊啊,别哭了,你先在家呆几天,别出门,等过一阵子,风头过去了,爹娘再去看你。” “爹,您救救我吧,陈家那死老婆子动不动就打人,我就要活不下去了!” 王屠夫听了这话,心立刻就软了,正要伸手开门,被王母冲上来拦住了。 “陈老婆子打你?我还想打你呢!你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事,你不要脸,我和你爹还要脸呢!” 王母声音极大,一开口就引来了不少村民。 “俗话说的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如今是陈家人了,陈家老婆子打你,你就受着,找我们有什么用?” 围观的陈寡妇道:“人家陈老婆子打她不是该打吗?要是我儿媳妇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我休了她的心都有了!” “对啊,都有脸做出来这种事了,还怕挨打?” “啊!” 王秋菊尖叫一声冲出人群,往山脚方向奔去。 行到半途她一脚踩空,滑下田垄,摔得爬都爬不起来。 王秋菊趴在泥地里,红着眼睛愤怒地盯着山脚方向。 一定是施静宜那个贱货做了手脚! 明明丢脸的应该是施静宜,为什么变成了她! “秋菊啊,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王森见自家妹妹弄成这副模样,也是有些心疼。 王家就他们两个孩子,平日兄妹关系还算不错,所以王森见妹妹跑出家门,立马追了过来。 “大哥!”王秋菊抱住王森的胳膊,涕泗横流,“都是施静宜那个贱人害得我,她在我的酒里下了药!” 王森心一沉,他就说妹妹只是性格火爆了些,行事还是挺规矩的,怎么会在众人面前做出那种有伤风化的事情,原来是被人陷害了! “大哥,妹妹如今只有你了,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啊!” 王森将她扶了起来,沉声道:“你先回家休息,大哥答应你,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王秋菊点点头,抹着眼泪一瘸一拐地往陈家走去。 第六十四章 让她身败名裂 该怎么报仇呢? 王森站在田垄见皱眉深思。 他虽然心疼王秋菊,但要做大牢的事情肯定不会做的。 要想在没有损失的情况下教训别人,可太难了! “王大哥是在考虑怎么收拾施静宜吗?” 躲在树林后的施莼宜突然走了出来,双眼放光地盯着王森。 她可听得清清楚楚,施静宜对王秋菊下了药,害得人家丢尽脸面。 现在王家兄妹,可是对施静宜恨之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巧了,她也正愁着没办法收拾施静宜呢。 那贱丫头故意让青楼里的人羞辱她,让她名誉受损。 还废了她爹的右腿,搅得她家鸡犬不宁。 明明有钱却不肯给他们,害得她丢了祖母要留给她的嫁妆。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恨得牙痒痒。 王森看到来人是施莼宜,吓得脸色都变了,“我没有,你别胡说。” 施莼宜面色阴冷道:“王大哥不要怕,和施静宜有仇的不止你一个,还有我。” “你?” 王森惊讶地看着她,施静宜可是她亲堂妹啊。 施莼宜冷笑着道:“她施静宜冷漠无情,见我二房有难,明明可以帮,她却每次都袖手旁观,我二房的人都恨她入骨!” “那你说我该怎样对付施静宜?” “一个男人对付一个女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她身败名裂。” 施莼宜的表情怨毒。 “你只需要破了她的身子,弄大她的肚子,再不肯娶她,让她沦为陈家村的笑柄!” 王森想到施静宜那张娇俏的小脸,有些动心了。 “可是她怎么愿意与我……” “笨蛋!”施莼宜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一个男人,还制不住个女人吗?” 对,他可以用强的! 王森越想越激动,脸涨得通红。 到时候施静宜怀了他的孩子,不是任他羞辱! “我等你的好消息。” 施莼宜拍了下他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 王森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肩膀,咂摸咂摸嘴。 你别说,这施家的闺女,长得还都挺水灵。 下定主意后,王森便整日遵守在施家附近。 施静宜这几天一直待在家里制作香料、化妆品等,忙得天昏地暗,哪有时间出门? 所以王森蹲守了两天都没等到施静宜,反而总是见到施妙宜到山脚菜地浇水。 这段时间施家生活条件不错,施妙宜原本的发黄的脸蛋逐渐恢复光泽,再加上她到了年纪,身子发育不错,远远看去,倒挺有曼妙佳人的味道。 躲在草丛中的王森瞥见那抹靓影,心动了。 蹲不到施静宜,对她大姐下手也不错啊。 都是一家人,一个名声臭了,剩下的还有好日子过? 王森越想越觉得可行,目光炯炯地盯着施妙宜的背影,找准时机扑了过去,直接将人扑倒在山脚的竹林里。 施妙宜被吓了一跳,正要张口大叫,突然被人捂住了嘴。 王森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捂住她的嘴,威胁道:“我劝你最好乖乖的,要不然喊来了人,你的名声就毁了!” 施妙宜僵直了身体,呆愣在原地。 王森见她一副呆傻样,浪笑一声,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看到面前那张不算陌生的脸,施妙宜尖叫一声,疯狂厮打起来。 “王森你个混蛋,快放开我!” 王森的脸被她抓出一道血痕,气得他抬起胳膊就打,一拳捶得施妙宜左脸肿得老高。 施妙宜仍不肯就范,手脚并用地踢打身上的人,但到底力量不够,被王森轻易地抓住了手脚。 “你个小贱人,今天不把你整得心服口服,我就不姓王!” 施妙宜看着男人丑陋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可心里仍不甘心地喊道:“滚开!”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个惊雷般的拳头落在王森头上。 接着跳出来一个黑脸高个的男人将王森拎了起来,三拳两脚将他打得软倒在地。 “无耻小人!” 轻鹰啐骂一声,转头望着施妙宜,关切道:“姑娘还能起来吗?” 施妙宜以手支地,勉强站了起来。 轻鹰见她身体并无大碍,松了口气。 这次他到陈家村来有事与主子商讨,结果还没到村里,就听见女子的求救声。 他生平最看不惯欺男霸女之事,想都没想便将王森痛打一顿。 “姑娘需要报官吗?” 王森一听见报官二字就急了,“你敢报官,报了官你就会名声尽毁,到时候你的妹妹们也要跟着你一块受骂!” 这一句话抓住了施妙宜的软肋,她是个传统的人,自己受苦受罪就算了,可千万不能连累家人! 施妙宜冲轻鹰道了谢,然后摇了摇头,“报官就不必了,还望公子也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轻鹰是个性子直爽的人,听了王森无耻的言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转头踢了他两脚,这些直接把人踢得昏了过去。 “姑娘,有些人就是欠收拾,你越忍让,他就越嚣张,所以这事还是报官为好!” 施妙宜神色落寞地摇摇头,一瘸一拐地走了。 施静宜正在埋头画连衣裙设计图,忽听见某处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她放下笔,徇着声音找去,发现了缩在墙角偷偷抹眼泪的施妙宜。 “大姐,你怎么了?” 施妙宜连擦擦眼泪,站了起来,半边身子对着墙,不敢看施静宜。 静姐儿脾气爆,这事要是让她知道了,准完蛋。 施静宜皱起眉,往前一步,挤到了她面前。 施妙宜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还残留着血丝。 “谁打的?” 她的声音很冷,脸色更冷。 施妙宜握住了她的手,小声道:“是我不小心摔的,休息两天就好了。” 施静宜的脸色没有一丝缓和,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谁打的?” 施妙宜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你要是不说,我就去挨家挨户找,我就不信找不出来打你的那个人!” 施妙宜捏着她的手,眼泪簌簌而落,但就是不肯说话。 施静宜挣开手,转身欲走。 “是王森,他打了我,不过他也挨了打,这事就算了吧。” 是他? 施静宜咬牙,脸上露出森森冷意。 看来这王家兄妹是要和她不死不休了啊。 第六十五章 卸了他的腿 王家,王森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了家。 王母看到自家儿子弄成这副模样,心疼坏了,“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看不到吗?还不快去帮我请大夫!” 他快被气死了,本来都要得手了,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他的好事! 那人下手可真狠,他觉得自己的腿骨都快碎了。 他强忍着疼痛回到房间,躺到床榻上休息。 眼睛还没闭上,外头就传来开门声。 王森以为自家亲娘又折回来了,恼怒地嚷嚷道:“不是让你请大夫去了吗?又回来干嘛!” “回来看你死没死啊。” 施静宜站在房间里,笑容森然地看着他。 王森后背窜起一股凉意,战战兢兢地看着施静宜,“你想干嘛?” 原本他是不必害怕面前的女人,可现在他挨了顿打,浑身疼得厉害,要是施静宜真找他算账,他还真不一定应付得了。 “来看望你啊。” 施静宜笑着往前走了一步,捞起手边的凳子直接往王森头上砸去。 王森只觉得脑袋一疼,浓稠的液体就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满目鲜红。 “你……你别过来了!” 王森胆都吓破了,举着满是鲜血的双手,浑身颤抖地看着施静宜。 “说,你找我姐姐做什么?” 在家里时,施静宜看到大姐头发散乱,裙角挂了许多竹叶,素色的鞋底也满是泥泞,很容易便猜到她和人有过一场恶斗。 若是恶斗的对象是王森…… 施静宜目光阴森地落在王森的裆部,“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然我不敢保证自己会作出什么事。” “我说。”王森吓得痛哭流涕,“是我见你大姐落单,一时间起了色心……但我保证没有动你姐姐!不仅没碰到,还被暴打了一顿。” 王森直了直疼痛不已的左腿,道:“我这腿到现在都动不了呢!” “是吗?” 施静宜突然凑近,一把捏住了他受伤的左腿,然后手腕翻转,直接将那腿卸了。 这还多亏花浓的手下卸骨技术精湛,给了她学习的好机会。 王森痛得嗷嗷直叫,只觉得整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施静宜站直了身体,面色清冷地看着他,“这条腿是给你的教训,以后再想动我家里人,就走两步,尝尝疼痛的滋味。” 是谁跟他说男人对付女人很简单? 王森看着面前犹豫魔鬼的女人,裆部一片潮湿。 他发誓,他以后再也不敢惹施静宜了! 找完大夫回来的王母看到躺在床上,满头是血的王森吓得腿一软,瘫倒在地。 “我的儿啊,你怎么弄成了这样?” 老大夫见状连忙放下医药箱,替他检查伤口。 头上的伤只是看着吓人,敷上药,休养半月就能好,就是腿上的伤…… 老大夫敲打几下完全断掉的腿,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摇得王母心都凉了。 “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 老大夫叹了口气道:“这腿恐怕要留下残疾了。” 好好的一个年轻人,就这么瘸了腿,真是可惜了。 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真狠呐。 王森听到这话目光呆滞地躺在床上,脸上血色褪尽。 “大夫,您一定要治好我儿子的腿啊,他今年才十七岁,还未娶亲,这一辈子还长着呢!” 王母拽着大夫的衣角,涕泗横流。 大夫摇摇头道:“你求我也没用,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好好的一个儿子竟然被人打成了残废! 王氏哭闹着爬起来,扑到床边,揪着王森的胳膊问道:“到底是谁打的你,娘要去和她拼命!” 王森呆呆地摇摇头。 他不敢再去招惹施静宜了。 那女人简直就是个女魔头。 可是他的腿也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地被人废了! 王森的脑海里出现了施莼宜那张阴毒的的脸。 都是那个女人怂恿他的! 要不是她,他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王森愤怒地攥紧了手掌。 施莼宜,总有一日,我也要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施静宜回家后施妙宜已经换了身衣服,梳洗完毕,只是一双眼睛还是红肿的。 “大姐,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 施静宜抱住了她,声音有些闷。 施妙宜眨了眨眼睛,将泪意憋了回去,“谢谢静姐儿,我已经没事了。” 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 施静宜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心中憋闷得厉害。 她的这位大姐性格太过软弱,思想也太过死板,若是不解开心结,各种事情憋在心里,迟早要憋出问题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帮施妙宜找点事情做,人一旦忙碌起来,思想也会随之豁达。 就算不豁达,也会没时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大姐,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施妙宜愣了一下,半晌嚅嗫道:“没……没有。” 从小都在为衣食住行发愁的人,怎么会有心情考虑兴趣爱好呢? 施静宜深吸一口气,拉住了她的手,“没有也没关系,我们现在还可以培养。” 她决定带离大姐离开这压抑的环境。 村里的生活虽然安逸,但也有很多烦恼。 其中最烦人的一条便是流言蜚语。 若是脱离了这种环境,没有外界的干扰,施妙宜的心态应该也会平和许多。 施静宜打算到镇上买一间铺子,开个美容化妆店,如果施妙宜对化妆感兴趣,那就让她留在店当化妆师;如果不敢兴趣,就在镇上随便买点小吃也行。 抱着试探的心理,施静宜将施妙宜拉到了镜子前。 看到桌上摆放的各种胭脂口红,施妙宜有些坐立不安,“静姐儿,你要干什么?” 施静宜盖住了她的眼睛,俯身轻声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施妙宜的长相比较秀气,长期风吹日晒的缘故,皮肤有些黑。 画上小家碧玉类型的淡妆,再换上桃色绣花襦裙,镜子前那个略微土气的农村少女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面露羞怯,文雅恬静的大家闺秀。 施妙宜都不敢相信镜子里的人是自己,睁大眼睛看了又看,末了,惊喜地握住施静宜的手道:“我竟然可以变得如此好看?” 施静宜笑着应道:“大姐本就如此好看呢。” 第六十六章 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 翌日,施静宜带着施妙宜一同来到了花满楼。 马车停下,施妙宜看着面前的红字招牌,迟疑不前,“静姐儿,你确定我们要去这种地方?” 她虽不认识牌子上的字,可打眼看到店里的装饰,便猜出面前是座青楼。 “大姐只管跟我进去就是。” 施静宜拍拍她的手背,直接将人拉进了店。 花浓知道今日施静宜要来,特意早早来到楼下候着,此刻见到施静宜眉眼间全是笑意。 这几天用了施静宜留下的化妆品,店里的生意直接好了几倍! “静丫头啊,你可来了,要是再不来,我都想亲自登门拜访了呢!” 施静宜将背篓里的东西放到桌上,笑着应道:“花姐想到我家做客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 “你这丫头嘴巴就是厉害。” 花浓目光一转,看到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施妙宜,眼中添了抹惊喜:“静丫头,这漂亮姑娘是哪位?” 听到“漂亮姑娘”四个字,施妙宜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这是我大姐,施妙宜。”施静宜将她拉到身边介绍道:“这是花满楼的老板,花浓。” 对着漂亮又有气场的花浓,施妙宜紧张得直搓手。 半晌,才忐忑道:“花老板好。” 花浓笑着拉住了她的手,“妙丫头不必紧张,以后你就和静丫头一样,叫我声花姐就成。” 施妙宜又连忙吞吞吐吐地说了声花姐好。 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逗笑了花浓。 “妙丫头真是乖巧得惹人怜爱,不像你妹妹,惯会伶牙俐齿,投机取巧。” 施静宜捧着下巴作伤心状,“哎,花姐可真是花心,见一个爱一个。” 三人笑闹着上了楼,花浓吩咐侍女将店里的姑娘全都叫过来,转头对施静宜道:“姑娘们都练了好几天化妆技术,却总差些味道,今日你来看看有什么问题。” 没一会儿,穿红戴绿的姑娘们陆续走进厢房。 走在最前面的是店里最受欢迎的姑娘,绿柳。 她五官生得极为精致,尤其是一双荔枝眼,含烟似水,风情无限。 原本店里就数她风头最胜,可自从施静宜带来了那些化妆品,许多姑娘改头换面,花满楼里一时出现了百花齐放的状况,属于她的风头也完全被人抢去了! 绿柳心生不甘,每日都躲在厢房苦练化妆技术,只等今日一鸣惊人! 侍女搬了小桌和圆凳,依次排开。 姑娘们找到自己的位置,搬出平日用得最顺手的化妆品,开始对镜梳妆。 施静宜有意锻炼施妙宜,指了指姑娘们,道:“昨日我和大姐说了许多技巧,现在正是个实践的好机会,你可以四处看看她们有什么优点不足,也好扬长避短,吸取经验。” 离她们最近的绿柳听了这话,抬起眼皮子翻了施妙宜一眼。 这姑娘衣着打扮都极为寒酸,看着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野丫头,有什么资格观摩她们? “花姐,有人看着我手抖,你让那姑娘千万别站我旁边。” 绿柳面露娇嗔,眼中却藏着一丝嘲讽。 施静宜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心生不喜,但看在花浓的面子上并未多说,只冲施妙宜使了个眼神道:“那你就别往这位姑娘身旁走,免得惊扰了人家。” 施妙宜心中了然,默默向前方走了些。 花浓抬手为施静宜倒了杯茶,笑道:“有些姑娘被我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些,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绿柳听了那话,险些将手里的眉笔捏断。 不知天高地厚? 今日便叫你们看看我的本事! 施静宜捧着杯子饮了一口道:“不碍事,我这里还有别的事想和花姐商量。” “什么事?” 花浓眼梢一挑,来了精神,施静宜一出手,那必然是能震惊四座的好东西。 “花姐觉得我设计的妆容如何?” 花浓不假思索地答道:“那定是极好的。” “若是我们将这些妆容推行到富家妇人小姐那里,是否能大受欢迎?” “你是想将这些妆容推行出去?”花浓立刻猜到了施静宜的想法,语气有些激动,“受欢迎是肯定的,但有些东西就贵在神秘,一旦大规模推广,反倒显得廉价了。” 施静宜笑着摇摇头,“我们要卖的不是化妆品,而是化妆技术,化妆品人人都可以买,但令人改头换面的化妆技术却不是人人都有的。” 她抬手指了下埋头化妆的姑娘们,道:“这些姑娘的基础一致,所学的内容也一样,画出来的妆容却会有很大差别,不信你看……” 施静宜起身走到一位绿衣姑娘身后,“这位姑娘五官柔美,配上这清新淡雅的妆容,更有种出水芙蓉的清丽之感。再看这位姑娘……” 施静宜话音一转,落在绿柳身上,眼神在镜子中的人脸上梭巡一圈,嘴角微勾,露出些嘲讽的笑意。 “大姐,你说这位姑娘的妆容有什么问题。” 绿柳听到施静宜叫来那个土里土气的姑娘评论自己,顿时气得脸颊涨红,扭头不满地看向花浓,“花姐,咱们店里的姑娘什么时候轮到外人评头论足了?” “闭嘴!” 花浓眼神凌厉地看了她一眼,这姑娘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绿柳被责骂后不满地瞪了施妙宜一眼,脸色黑得难看。 施妙宜看着她脸上的妆容缓缓道:“这位姑娘的妆容很精致,也很完整,只是姑娘长相偏甜美,尤其是眼睛乌黑灵动,用了如此浓重的妆容,反而把原本属于自己的灵气给掩盖了。” “你懂什么?”绿柳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施妙宜,“这里是青楼,不是农家院,客人们就喜欢如此艳丽的装扮!” “那依你这样说,店里的姑娘就该全都穿红戴绿,浓妆艳抹了?”施静宜轻笑一声,“可我看着并不尽然如此啊。” 花浓觉得施妙宜说得挺在理,好好的娇弱美人,非要别人做什么小妖精,也不看看自己的长相配吗! 花浓往前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绿柳,手指滑过她娇美的小脸,声音清冷道:“我是太久没做规矩,让你把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绿柳脸色大变,缩着脖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花姐,都是我的错,求您饶了我吧!” 花浓扭头对身旁的侍女道:“把她先关进密室,剩下的事等我空闲了再说。” 侍女们立刻将早瘫软在地的绿柳拖了下去。 房间里的姑娘们见此情形,眼中顿时多了几分敬畏。 花浓对这两姐妹,看重的很呢! 第六十七章 买店 接着施妙宜又对其他姑娘的妆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很多看法都直中要害。 施静宜露出惊喜的表情,施妙宜的化妆天赋简直超出她的意料! “大姐,你还记得我昨天给你画的妆容吗?” 施妙宜迟疑地点点头。 “你现在照着那样子再画一遍!” 施静宜将她按到了镜子前。 施妙宜手指拂过精致的妆匣,心噗通直跳。 谁能想到她长满老茧的手,如今却要执笔画红妆。 半刻钟后,施妙宜合上妆匣,端庄地坐在镜子前,她脸上的妆容与昨晚施静宜所画的,不差分毫。 施静宜高兴地冲她竖起大拇指,“大姐你可太厉害了!” 当初她学习化妆,可是请了专业的老师手把手教了一周,而施妙宜只需一晚,就能有如此大的进步! 花浓也是又惊又喜,笑眯眯地拉着施妙宜的手,那表情,活像只看到肥肉的小狼。 “妙丫头啊,要不你就留在花满楼当妆娘吧,月钱任你拿。” 施静宜无奈地看了花浓一眼,她这是老/毛病又犯了。 见到好看的、有本事的姑娘,总想拐回家。 还好她不是个男的,要不然杨花镇得多了多少痴情女啊! “花姐,咱们还是谈正事吧。”施静宜回到座位,手脚麻利地给倒了杯茶,递给花浓,“我想开美妆店,专门为夫人小姐定制妆容。” 花浓捏着茶盏,偏头望着她道:“以你的能力开家店并不算难,为什么还非要与我商讨呢?” “我想借花姐手下的姑娘一用。” 施静宜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捧着茶盏缓缓道:“方才我见几位姑娘的化妆技术颇为精湛,随便拉出来一位都可独当一面。” 合着这是想从她花满楼拉人啊。 花浓抬眸笑望着施静宜,手指落在她光滑的脸颊,喉咙里挤出一丝轻笑:“敢从我手下挖人的,你是第一个。” 施静宜一偏头,躲过了她的手掌,面不改色道:“杨花镇地方小,发展空间有限,所以我想把店开到全国各地,花姐若是愿意,我可以分出一半的利润。” 花浓收回手,爽朗地笑了,“静丫头果然胆色过人,花满楼的姑娘就随便你挑吧。” 姑娘们闻言纷纷流量出惊恐之色,她们在花满楼内吃香喝辣,前途无量,可若是跟了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姑娘,以后说不定会混成什么样呢! 美妆店? 她们好歹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谁听过这种店面? 可千万别开了两月就倒闭吧! 于是当施静宜挑人的时候,她们都缩着脖子不肯抬头,生怕自己被选中了。 施静宜注意到这种情况,微微皱眉,正要解释,角落里的一个人举起了手。 那人正是接受过施静宜化妆的侍女。 侍女鼓足勇气举起了手,小声道:“姑娘,我想跟你一块学化妆。” 她长得不好看,在花满楼里是最微不足道的存在,可人都与追求美丽的心,她想变美,也想变强。 而施静宜就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她坚信,自己跟着她一定可以脱胎换骨! 姑娘们看到只有一个侍女举起了手,忍不住偷笑起来。 想带走花满楼的人,一个侍女都是便宜她的! 施静宜看着战战兢兢的侍女,点了下头,“好,你先跟着我,还有别人愿意吗?”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朗声道:“无论是姑娘还是侍女,只要愿意,都可以跟着我学习。” 话音落下,又有一个侍女举起了手。 这位侍女是绿柳的贴身丫鬟,绿柳脾气不好,常对她又打又骂,如今有机会脱离苦海,她自然要好好把握。 除了这名侍女,就再也没有人站出来了。 花浓笑盈盈地站出来解围,“静丫头莫急,这边的姑娘不愿意,姐手下还有别的姑娘呢!” “算了。”施静宜摇摇头道:“目前只要她们两个就够了。” 她转头看向施妙宜,“大姐,你就先留在这里教她们些基础的东西,我去到牙行打听下有没有合适的店面。” 牙行位于城北最繁华的一条街,行当的伙计全是眼皮子活,嘴皮子利索的年轻人,他们看到施静宜连上去打招呼都不肯,仰脸坐在板凳上晒太阳。 原因是来牙行买东西都带着仆从的富家老爷,而像施静宜这种打扮的人,八成只是来闲逛的! 他们才没有功夫招呼闲逛的人! 施静宜走了一圈,最后只有个站在最角落的中年男人和她打了招呼。 田富贵是牙行里业绩最差的伙计,没办法,他嘴皮子笨,还不够机灵,每次来客人都被别的伙计给拦走了。 这回见到施静宜,他没做多想,迎上去道:“姑娘,您是想看什么店面?” 旁边的伙计听到这话嗤笑一声道:“怪不得你卖不出去一家店,这眼光也忒差了!” 施静宜冷冷地看了那伙计一眼,对田富贵道:“把你们店里地段最好,面积最大的店铺给我介绍一下。” 田富贵连忙翻开手里的册子,找到其中一页递给施静宜,“这是咱店里最大的店面,以前是开客栈的,老板要搬到郡府做生意,所以才委托我们把这店卖了。” 店面是够大,这是如果要将客栈改建成美妆店要花很大功夫,她可没那么多时间耽误在装修上。 “不好意思,我想开一家胭脂水粉的店面,这家店好像不太合适。” 田富贵闻言连忙拿过册子翻到另一页,“我这里正好有一家水粉店,前段时间才刚开业,好像因为那老板和家里有矛盾,不得已关了店。姑娘若是买到手,可以直接选好日子开业了!” 旁边的伙计笑声更大了。 田富贵还真是瞎眼的,那姑娘明显是个穷光蛋,客栈都买不起,还会买比客栈更贵的水粉店? 真是想卖东西想疯了! “富贵兄啊,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富贵了,那水粉店可是整个牙行最贵的店铺,你觉得就这么个黄毛丫头,能买得起?” 施静宜从容地拿出两张银票,拍在了桌子上。 那伙计睁眼一看,两千两! 整个杨花镇能随手拿出两千两的富贵老爷有几个? 他这是错过了一位财神爷啊! “带我去看店,合适的话我就直接买下了。” 第六十八章 自己摔的 听了这句话,那伙计后悔到直拍大腿。 不仅他,整个牙行的伙计全都又是后悔又是羡慕地看着田富贵。 这一单要是能成,他们这一年都不用愁了啊! 如今只盼望着那姑娘看不上田富贵介绍的店面,再转头来找他们。 水粉店就在城北,离牙行不过一条巷子的距离,位置还算繁华。 田富贵拿出钥匙开了门,边往里走边介绍道:“店里的布置前不久才弄好,你看着桌椅和柜台,都是簇新的。” 施静宜举目四顾,店内装修风格清新淡雅,店内陈设一应俱全,果然如田富贵所言,这店买到手就可以直接开业了。 “这店的确不错,我要了。” 田富贵不可思议地看着施静宜,全牙行最贵的店面,在他手里就这么轻易地卖出去了? 这店面可是能卖到一千多两的价格,他这个中间人能赚一百多两银子啊! 从签约到拿了银子,田富贵全程都好似踩在云雾里,飘飘然的。 回到牙行,那群伙计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 “富贵啊,那姑娘看上你介绍的店面了吗?” 田富贵摇摇头。 伙计们顿时来了精神,却见田富贵又点了点头。 “她不仅买下了那家店面,还告诉我若是那条街上还有人卖店,一定要通知她” 这是傍上了一位财神爷啊! 伙计们悔得肠子都青了! 施静宜心情舒爽地回到了花满楼,将刚拿到手的房契往桌上一拍,对施妙宜道:“大姐,有没有兴趣当我第一家店的老板?” 施妙宜看着房契呆了呆,“我当老板?” “怎么,你不愿意?” 施妙宜摇了摇头,脸颊飞红,“不是……是我没有那个本事。” “有没有那个本事,日后自会见分晓。” 施静宜直接将房契塞到了她的怀里,然后冲两个侍女道:“你们两个要好好练习,明天我来验收成果。” 两侍女连忙点点头,激动得脸色涨红。 习惯了藏在角落默默无闻,这种突然被人注意到的感觉还真是奇妙啊。 两个侍女都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干出点成绩来! 和花浓打过招呼后施静宜便带着施妙宜往家里赶,现在店面还没收拾好,以后收拾完毕,她们就不用这么辛苦地来回跑了。 陈家村,王母正瘫坐在村口哭天抢地。 昨天她逼问了王森整整一夜,到底是谁对他下了手,王森跟哑巴了似的,始终不肯开口。 没办法,她只好挨家挨户地打听,终于被她打听出来,施家三房的施静宜去过她家! 所以她家森儿身上的伤肯定是那死丫头打的! “你说说,那死丫头还是人吗?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歹毒,出手就拧断了我儿子的一条腿!” 村民们对这事保持怀疑态度,施静宜再怎么凶悍,也不过是个细胳膊细腿的小丫头,能打得过比她高、比她壮的王森? “王家妹子,咱可不能睁眼说瞎话,静姐儿能打得过你那宝贝儿子?” 说话的是村长媳妇,她最看不惯村里的那群泼妇,动不动就在村里撒泼打滚,能解决事情? “昨天就她一个去过我家,不是她打的还能是谁?” 村长媳妇冲她翻了个白眼,“去过你家就打了你儿子?那我还说你儿子是自己摔的呢!” 王母畏惧村长的权势,不愿跟她争辩,一抬头瞧见施静宜赶着马车正往村里跑,连滚带爬地躺在了路中间。 “哎呦,老天爷啊,你可要睁睁眼,施家的死丫头打了我儿子可要落报应啊!” 施静宜听见她的哭嚎声,鞭子一甩,落在了王母脸上,打得她吱哇乱叫。 “大家快来看啊,死丫头又开始打人了!这大家都还在呢,她都敢动手,要是不在,说不定要怎么虐待人呢!” 施静宜冷冷一笑,翻身下马。 这王家人真是胆肥,还敢跟她闹? “你说我打了你儿子,证据呢?” 王母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拿不出证据是吧,那我问你,我为什么要打你儿子?” 王母嘴唇直哆嗦,半晌,总算想出个理由,“因为你大姐退亲的事!你大姐退亲后就嫁不出去了,你家人对森儿怀恨在心,一直在找机会报复!” “王婶要退亲,我家没有一句怨言,直接退还了定亲银子,如今我们两家早就没有任何瓜葛,你又为何要出言侮辱我?” 躲在马车里的施妙宜鼓足勇气站了出来,静姐儿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她不能再为家里添麻烦了! 施妙宜一出来,村里人都惊呆了。 这还是那个灰头土脸的村姑吗? 瞧瞧人家那漂亮的脸蛋,生气也生得别有一番风情。 再看看她发间明晃晃的银簪子,还有身上簇新的粉色襦裙,分明是镇上大小姐才有的装扮啊! 是谁说施家的施妙宜是个破鞋,再也嫁不出去了。 就这模样的闺女,他们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王母看着施妙宜的打扮,心里也止不住后悔,若是当初不退婚,面前的俊俏姑娘就该是她的儿媳妇了。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妙姐儿嫁不出去了,我看你是家宝贝儿子娶不到媳妇才对吧!” 有人忍不住指着王母痛骂一顿,然后又笑眯眯地盯着施妙宜看。 “许久不见,妙姐儿出落得愈发水灵了,这模样,真是让人羡慕啊。” “就是,我记得以前就是王秋菊老是在外面说妙姐儿嫁不出去了,会不会是他家娶不到,故意在外面抹黑人家啊!” “我看肯定是这样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王家人也忒可恶了!” 王母被众人指点着骂,血气上涌,险些昏倒过去。 她睚眦欲裂地扑向施静宜,嚎叫道:“死丫头,我要和你拼了!” 施静宜身子一转,轻易地躲过了她的袭击。 王母栽倒在地,额头破了皮,顶着一脑门的血爬了起来,正要再次扑上去,忽听见远处王森撕心裂肺的呐喊:“娘,住手!” 王森连滚带爬地赶到了村口,抱住了王母的腿,哭泣不止。 “娘,快回家吧!” 王母看到自家儿子被磨得血淋淋的腿,眼睛都红了,“不回家,你都被打成了这样,当娘的怎么能忍得过去!” “不是她打的。”王森偏过头,看都不敢看施静宜一眼,“是儿子自己摔的,不关其他人的事。” 第六十九章 回去洗洗眼 村长媳妇道:“大家看吧,我就说他是自己摔的也不一定,果然是摔的。” 有人立马劝王母道:“你儿子自己都说是摔的了,你还非要找别人算账,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王母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谁摔一跤能摔成那样? 可连自家儿子都向着外人说话,她就是有心胡搅蛮缠也没法发挥啊! 见自家老娘仍不甘心,王森直接就跪下了,“娘,就算儿子求您了,快回家吧!” 王母咬牙切齿地抬起手,想捶王森,又舍不得,最后捶了下自己的胸口,哭道:“有你这么个儿子,我真是造孽啊!” 王森连拖带拽将王母拉到了路边,然后冲施静宜道:“施姑娘……您可以走了。”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 丢下一句话,施静宜拉着施妙宜上了马车。 从走了活祖宗,王森连擦擦额头的汗,心里一阵后怕。 王母还瘫坐在地上,哭闹不止。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竟然养了个像你这样的窝囊废,挨了打都不敢吭声啊!” “要是想害死我,娘,你就使劲闹吧!” 王森吼了一声,面色铁青地往家里爬去。 施家,施静宜一眼就看到了那抹湖绿色的身影。 沈檀儿?她来做什么? 施静宜连加快速度赶了过去。 沈檀儿也看到了坐在车辕的沈静宜,飞奔着向她跑去。 后面的沈夫人看得心惊肉跳,高声提醒道:“檀儿,慢点!” 施静宜跳下马车,扶住了她的胳膊,欣喜道:“你怎么来了?” “来登门道谢啊。”沈檀儿热络地牵了施静宜的手,看到她身后的施妙宜,又脆脆甜甜地打了声招呼:“你就是静姐姐的大姐吧,我也叫你大姐好不好?” “好,你就叫我大姐就成。” 沈檀儿长得实在讨喜,嘴巴又甜,就连性格冷清的施妙宜看着都忍不住弯了唇角。 “后天我家宴请杨花镇上的故人们,静姐姐要不要也一同去?”沈檀儿晃着她的胳膊,一脸软萌,“那些人我都不认识,静姐姐要是不去陪我,我可就变成孤家寡人了。” 施静宜实在抵挡不了她的甜美攻势,连忙举手投降:“好,后天我肯定准时过去陪你。” 两人腻歪地走到家门口,迎面碰上往外走得宁辞。 宁辞的目光落在她们紧握的手上,眼皮子跳了跳,“沈姑娘,你的骨头软了吗?” 沈檀儿一抬头,一叉腰,回道:“我是靠在静姐姐身上,又没有靠在你身上,你管那么多干嘛!” 宁辞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院里的路安然闻声疯狂大笑。 沈檀儿一路小跑地冲到了路安然面前,“路神医,我的药制好了吗?” “呃……”路安然从袖袋里掏出个瓷瓶,“这里面装的是速效救心丸,发病时用上一粒,能保命。” 沈檀儿接过瓷瓶,垮了脸,“这药就是用来保命的?不能治我的病?” 路安然额头开始冒汗,怎么办? 对着这么张脸,他好有负罪感啊。 “檀儿,不得无礼。”沈夫人上前对路安然行了一礼道:“多谢路神医的药,我家檀儿的病凶险,能在关键时刻保命已是帮了大忙!” “沈夫人客气了,在下一定会继续努力,争取治好令嫒的心疾。” “那真是太好了。”沈夫人激动地拉住了女儿的手道:“后天我家老爷要设宴款待宾客,届时你们可一定要来!还有施姑娘,檀儿可是一直都在念着你呢。” 沈檀儿连忙道:“静姐姐已经答应我了,对不对?” “对。”施静宜笑着点头,将众人往屋里请,“都别在外面站着了,屋里坐,今天中午我下厨!” 路安然的眼睛立马就亮了,口水也直往下流。 宁辞个不要脸的天天在他面前吃郑氏送来的饭,还不肯分给他,馋得他每日只能对着饭桌流口水。 现在饱餐一顿的机会终于来了! 路安然活动了筋骨,打算出去跑一圈,待会好多吃一碗饭! “路神医,你要去哪里啊?” 沈檀儿跟在他身后,好奇地眨巴着眼睛。 “随便转转,你也要去?” 路安然见她眼睛发亮,一副期待的模样,人命地叹了口气。 “那你跟着我,千万别乱跑。” 沈檀儿点点头,答应得很干脆。 可出了院门,沈檀儿就跟脱缰的小马似的,跑个一不停,一会儿跑到路边采了朵野花,问:“路神医,这是什么花?真好看呐。” 一会又冲进菜地,拔了颗青菜,问:“路神医,这是什么草?叶子好大。” 连续几次问得路安然脑袋都大了,“沈姑娘,你什么东西都没见过吗?” 沈檀儿手握不知名的野花,无辜地眨眨眼,“没有啊,我娘不让我出门乱跑。” 路安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的那股子负罪感又升起来了。 人家被心疾折磨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喘口气,你就多点耐心怎么了? 反思之后,路安然改变了心态,主动为沈檀儿介绍起陈家村的风貌。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小溪边,沈檀儿看到溪水里摇着尾巴的鲫鱼,高兴地蹦了起来,“路神医,快抓鱼!” 路安然脑袋一热,冲进了小溪。 “在你左手边,快抓!” 沈檀儿站在岸边激动地嚷嚷。 在溪边洗衣服的栓子娘听到这声音抬头一看,就见前头站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那姑娘生了双水灵灵的眼睛,肤白似雪,远远看着,比年画娃娃还漂亮。 栓子娘连丢下洗衣盆,揣着手跑到了沈檀儿面前,讪笑着打招呼:“小姑娘,你在这干什么呢?” 沈檀儿看了她一眼,指了下正在水里摸鱼的路安然道:“看路神医捉鱼啊。” 小姑娘声音又脆又甜,听得栓子娘心生欢喜,这姑娘跟她儿子真配啊! “来,婶子问你,你是哪个村的姑娘?” 沈檀儿疑惑地看着她,这女人好奇怪,为何要追着她说话? “她是哪个村的姑娘,都是你儿子高攀不起的。” 出来找人的施静宜一看栓子娘那副谄媚的模样,哪能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施静宜翻了个白眼,将沈檀儿护在身后,冷眼看着栓子娘道:“回去洗洗眼,看看你儿子那歪瓜裂枣的模样,再好好考虑该找什么样的儿媳妇!” 第七十章 包下宴席 “你这死丫头怎么说话的?”栓子娘一叉腰,肥胖的身体堵在施静宜面前,“我儿子长得英俊,手脚又勤快,十里八村的姑娘,哪个不抢着要嫁到我家来?” 施静宜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 陈家村谁不知道栓子就是个逗猫弄狗的小混混,长得尖嘴猴腮,身板还又瘦又矮,活脱脱的一只泼猴。 就这还十里八村的姑娘抢着嫁? 沈檀儿终于回过神来,冲栓子娘道:“你家儿子那么好,我配不上。” “不,你配得上!” 栓子娘一听急了,连忙上前一步解释。 水里摸鱼的路安然两手空空地爬上岸,挡在了沈檀儿身前,面色不善地看着栓子娘。 “你算什么狗东西,竟敢肖想沈府千金?” “你又算哪根葱?我跟……” 栓子娘脖子一梗,看架势准备和路安然大干一场,结果听到施静宜说了句:“哎,那是谁家衣服被水冲跑了!” 她扭头一看,自家衣服全都被溪水冲远了。 “我的衣服啊!” 栓子娘惊呼一声,拖着笨重的身体追衣服去了。 施静宜看看路安然铁青的脸色,再看看沈檀儿无辜的小脸,偷笑一声。 这两个人的气场还挺和谐! 听到笑声,路安然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施静宜冲他努努嘴,“看什么,再看不给你饭吃了。” 说罢,她直接牵着沈檀儿往回走。 想到那些口味绝佳的饭菜,路安然的脸色总算有所缓和。 另一边郑氏和沈夫人也相谈甚欢。 沈夫人是个心细的人,来之前特意调查过施家的情况,了解到郑氏非同寻常的遭遇后,她对这个凄苦又坚韧的女子十分钦佩。 二人坐在一处聊聊儿女经,谈谈杨花镇的田园风光,场面十分和谐。 “你家静姐儿可真是个好孩子,年岁不大,做事却十分稳妥。不像我家檀儿,两人明明年纪差不多,心性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郑氏笑着应道:“檀儿只是心性单纯了些,还是一样讨人喜欢。” “娘,你又在说我坏话了!” 沈檀儿一脸娇嗔地扑倒沈夫人怀里,咯咯地笑了起来。 沈夫人佯装恼怒,拍了下她的手背道:“你这孩子,多大了还总是冒冒失失的。” 刚进门的施静宜看到这场面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檀宝宝别闹了,准备吃饭啦。” 檀宝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又羞又恼地瞪了施静宜一眼。 这副可爱模样逗得屋里人全都笑了起来。 因为有贵客来访,今日的午饭格外丰盛,鸡鱼肉蛋一应俱全。 沈夫人随便夹了一筷子菜尝了尝,眼睛都亮了。 “静姐儿的手艺可真好啊,我这几天为了找到合适的厨子,愁得头发都白了。好不容易定了个手艺还行的,今天吃了静姐儿做的饭,又觉得不行了。” 沈檀儿塞了一大口鱼肉,连连点头道:“依我看,娘你干脆别另找厨子了,就让静姐姐指点下家里的厨娘,到时候做出来的饭肯定很好吃!” “伯母是在找做宴席的厨子?” 沈夫人点头道:“对,后天是我家来到杨花镇的首次会客,各方面都得多花点心思啊。” 施静宜心思一动,“伯母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可以为您介绍一下。” “哦?” 沈夫人手上动作一顿,施静宜的厨艺这般好,她介绍的人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伯母可以去找来凤楼的老板宁有财,就说是我介绍的,让他把店里厨子送到贵府。一会儿我写个菜单,您将这菜单一并交给他就成。” 沈府宴请宾客,请的自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凤楼能包下这场宴席,也算是免费打了次广告。 沈夫人舒了口气道:“那就依你所言,待会吃过饭回到镇上,我就去来凤楼找宁有财商量宴席的事情。” 吃过饭,施静宜提笔研磨,站在小窗前写出了一排菜名。 这些菜都是来凤楼将要推出的新菜品,菜谱早就送到厨子手里练手了。 沈夫人拿过菜谱啧啧称奇:“这些菜名也太喜庆了,什么‘年年高升’、‘吉祥如意’……光是听着就教人心生欢喜。” 郑氏等人则惊讶地看着菜谱上娟秀的小字,她家静姐儿什么时候学会识字写字了? 施静宜瞧见郑氏脸上惊讶的表情,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 等送走了沈家母女,郑氏才拉着施静宜的胳膊追问道:“静姐儿啊,你会写字?” 她虽不识字,但跟在施宝智身边久了,还能看出静姐儿不仅会写字,还能写得一手好字呢! 施静宜嘿嘿笑了两声,道:“我跟敬哥儿一样,自学成才的。” 这下可把郑氏高兴坏了,她家有个四岁就能读书认字的敬哥儿,现在又出了个自学成才的静姐儿,可真是老天保佑啊。 “我出去割两斤猪肉,烧根香,好让老天爷保佑咱家雪姐儿也能这么聪慧。” 蹲在墙角玩泥巴的施雪宜眨了下眼睛,她娘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家里有两个孩子是神童就够了,她可不想整天闷在家里看书,外头摸鱼捉虾的日子不自在吗? 施静宜扭头在这满手是泥的施雪宜,忽然想到这丫头好像都六岁了,放到现代都能上小学了,不读书怎么行呢? “学姐儿,赶快把手洗洗,待会儿二姐教你识字。” 施雪宜露出哭唧唧的表情,“二姐,我笨得很,看不懂那些书。” 施静宜捏了把她的小脸,笑道:“你这孩子,哪有自己说自己傻的,现在看不懂书没关系,以后好好学习,很快就能看懂了。” “静姐儿。”厨房里收拾东西的施妙宜闻言探出头来,小声问道:“我也想读书认字……你可以教教我吗?” “可以啊。”施静宜一抚掌道:“待会把娘也叫上,我们几个一块学习,争取摆脱文盲的称号,成为知识分子!” 施雪宜压根听不懂什么叫“文盲”,什么叫“知识分子”,她只知道自己待会不能出去摸鱼了,当即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你个臭丫头还装哭!”施静宜拧着她的耳朵将人拉进了厢房,“二姐今天就让你感受一下知识的魅力!” 施妙宜笑着摇了摇头,这俩人又疯起来了! 第七十一章 绝世大美男 施静宜特意上了趟山,经过一个多月的发酵,葡萄酒应该已经能开坛了。 这次她带了两个酒壶,一壶酒留下来自己喝,另一壶送到沈家当贺礼。 躲在山洞睡觉的小黑看见施静宜高兴坏了,手舞足蹈地跳了段舞后跑到了酒坛边,鼻子拱了拱密封的坛口,扭头用乌黑的眼睛望着施静宜。 这坛子里的东西实在太香了! 要不是小姐姐说不能动,它都想抱着喝个精光! 施静宜看到它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也想喝葡萄酒?” 小黑连忙点头,用胖乎乎的脑袋蹭了蹭她的手掌。 施静宜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葡萄酒特有的清甜气味,小黑又特别喜欢吃甜食,怪不得能被馋成这样呢! 她笑着刮了下小黑的鼻子,转头折了个巨大的扇形叶子,叠成勺子的形状,然后倒了一勺子葡萄酒递到小黑面前。 小黑俯身几口就喝了个精光,然后又抬头眼巴巴地望着施静宜。 “你可不能多喝,万一喝醉了我可招架不住。” 施静宜拍拍它的脑袋,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拿出几个馒头。 “来,吃馒头,量大管饱。” 小黑叼着馒头,愉快地跑到一边啃了起来。 施静宜则放下酒壶,小心翼翼地倒了两壶酒。 许是自己亲手制作,施静宜总觉得这酒比她前世喝过的名酒还要好,不论是色泽、香味、还是口感,都要强很多倍。 等施静宜将酒壶放好,小黑也吃完了馒头,活蹦乱跳地跑到她身边,将人往背上一丢,撒开腿跑了起来。 施静宜一手扶着酒壶,一手紧紧抓住小黑脖子处的皮毛,颠得骨架都要散了。 这小黑可别是喝醉了! 小黑一路狂奔来到了梨园,胖胖的熊掌指着泛黄的梨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叫声。 这个时节山下的梨子还没有完全成熟,而面前的梨子显然已经步入成熟期。 施静宜连忙摘下一颗梨子,一口咬下去,又脆又甜,甜蜜的汁水顺着喉咙一直润到肺里。 山上的梨子果然和葡萄一样,有着极佳的品质! 施静宜快速地吃完了手中的梨子,然后开始往背篓里装梨。 本来她还在发愁到沈家只送一壶酒会不会太寒酸,这下再添一筐梨子就够了! 小黑打了个滚,捡了个落在地上的果子,闷头啃了起来。 果园的梨子长势太喜人,施静宜一摘就停不下来,摘到最后发现自己压根提不动背篓了! 她正对着一背篓的梨子发愁,斜刺里忽伸出一只手将背篓提了起来。 “下次上山摘果子记得叫上我。” 宁辞瞥见她额头的汗滴,不动声色地拿出块白色手帕,塞到了她手里。 施静宜有些尴尬地擦了下汗,往常她都是直接用袖子抹汗,这男人……比她还精致。 正午的日头正盛,照得男人脸颊一片莹白。 施静宜仰头看着他的半边侧脸,心脏忽然跳漏了一拍,“宁辞,你的脸变白了。” 不仅变白了,那道丑陋的疤痕也变淡了。 面前的男人已经完全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是么?” 宁辞垂下眼睑,安静地望着她。 纤长的睫毛下垂,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那两片薄唇也在日光的照耀下透出诱人的红色。 施静宜脸有些热,默默地垂下了脑袋。 她的眼光果然不错,宁辞变白后就是个绝世大美男啊! 可是…… 她总觉得那张脸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大概……世上美丽的脸蛋都是相似的吧。 施静宜揉了下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拉回思绪,仰头对宁辞道:“对啊,你现在已经完全蜕变成陈家村一枝花了,以后要是能娶到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可千万不要忘记我的功劳哦。” 宁辞的嘴角抽了抽,这臭丫头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啊。 “哎,对了,你上山干什么?” 施静宜见他两手空空,忍不住问道。 “陪路安然采药。” 施静宜伸头查看了一下四周,“那路安然呢?” 宁辞:“不知道。” 施静宜:“……” “我们先下山,不用管他,等找到药材,他自己会回去。” 宁辞背着满满一筐梨,大步流星地往山下走去。 还不知道已经被抛弃的某人正翻山越岭地找宁辞,终于,他趟过溪水来到了梨园。 正闷头啃梨的小黑听见动静,仰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路安然后背一凉,扭头就跑。 小黑咔嚓咬下一块梨肉,将果核砸到了路安然头上。 路安然捂着被砸得生疼的后脑勺,连滚带爬地翻过小溪,期间还喝了好几口溪水,袖袋里的采药也全都掉进了水里。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下山,就见宁辞和施静宜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山脚下,两人面前的石块上还摆着壶酒。 路安然觉得自己后脑勺的大包更疼了。 “宁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宁辞抿了口葡萄酒,不紧不慢道:“刚回来不久。” 路安然看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气得脑袋直冒火。 “是你说要陪我上山采药的,结果上了山,人就没影了,还背着我偷偷回来了!你知道我有多惨吗?又遇到了上次那只大黑熊,差点把小命都丢了!” 宁辞尴尬地咳了一声,抬手倒了杯酒塞到路安然手里,“来,喝杯酒消消气。” 路安然接过酒杯,看看对面的施静宜,又看看宁辞,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好你个宁辞,想上山找世家姑娘就直说嘛,为啥非要带着我,害得我……” “闭嘴!”宁辞眼梢一挑,冷冷地看着他,“你是嫌这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吗?” “咳咳。”施静宜佯装咳嗽,意味深长地看着宁辞道:“宁大哥你想帮我般东西就直说嘛,下次上山一定叫你。” 路安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宁辞立刻向他投来警告的视线。 路安然嚣张地冲他耸了耸肩膀,捧着酒杯躲到了一旁。 美酒下肚,简直快活似神仙呐! “施家丫头,来,再给我倒一杯!” 路安然伸长了胳膊,向施静宜要酒喝。 宁辞一抬手,捏住他的手腕,手下暗暗使劲,面上风轻云淡,“他酒量不好,一杯就够了。” 路安然咬牙切齿地收回了已经红肿的手腕,对天叹气。 没饭吃就算了,连酒都舍不得分他一杯,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第七十二章 穷酸的母女 刚过巳时,沈府门口便停了许多辆马车。 衣着华贵的男女都伸着头往沈府挤。 经商的、读书的、当官的……整个郡的乡绅富豪几乎都来了。 沈安早料到会有如此情况,所以提前分发了请帖,又派人专门守住大门,凡是未带请帖的,一律不许入内。 这样一来,沈府外面挤满了不能进门的富豪。 坐在车辕上的路安然见到这场景,忍不住惊叹道:“豁,沈家今天可真热闹。” 马背上的宁辞随意瞟了眼,那群人都愁眉苦脸地站在路边,手里还都抱着分量不小的红匣子。 宁辞勾了下唇角,这沈安,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刚正不阿。 “快看,那个骑马的男人!” 一个藕荷色襦裙的女子指着宁辞,和身边的红衣女子讲悄悄话。 那红衣女子抬眼一看,果然看到马背上坐了个丰神俊朗、气度非凡的男子。 “这人长得还真是好看,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红衣女绞着手指,一脸娇羞,半晌,鼓足了勇气走到宁辞面前。 “这位公子,敢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宁辞垂下眼睑,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未搭话,骑着马径直走向路边的空地。 红衣女羞恼地跺了下脚,正要发脾气,忽被个肥头大耳的老男人拉住了。 这男人正是赵天宝,而那红衣女是赵天宝的独女,赵云娟。 赵天宝一眼就认出宁辞了,连忙对赵云娟道:“云娟呐,快回来,这个男人惹不得!” “有什么惹不得的!” 赵云娟虽不太甘心,还是跟着他回到了原地。 赵天宝这个人虽然蛮横霸道,但有些时候还是很谨慎的。 比如他不敢逼迫脾气暴躁的孤寡人口,生怕那种人狠起来与他拼命。 也不敢惹查不清来路的人,生怕得罪了背景强大的人。 而宁辞,就是他完全摸不清底细的人。 再加上他身上那股杀人不见血的狠劲,赵天宝是有多远就想躲多远。 路安然同情地看了赵云娟,也将马车赶到路边空地停下。 施静宜掀开车帘三两步跳下马车,冲路安然挑了下眉道:“辛苦了,路车夫。” 路安然生气地摸了下后脑勺的大包,扭过头没理她。 要不是为了口葡萄酒,他才不愿意当这车夫呢! “娘,下来吧。” 施静宜站在马车边将郑氏扶了下来,施妙宜与施雪宜也依次走了下来。 众人都扭头看着刚下马车的母女几人。 这几个女子长相倒是挺俊俏的,穿戴也整洁,但身上的衣裳布料一看就是便宜货,还有那簪子,清一色的银簪子。 连根金簪子都买不起的穷酸人家也敢来抱大腿? 众人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离施家母女近的人还特意往旁边挪了挪,生怕自己沾染了那股穷酸气。 施静宜没搭理她们,指挥路安然将车厢内的梨子和酒搬了下来。 众人看到满满一筐梨子,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群人穿得寒酸就算了,好歹拿个像样的礼物啊,送一筐梨? 沈府是个什么地方? 背筐梨子当礼物岂不是打人家的脸?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敢出来打秋风了,送筐梨子,真不嫌丢人啊!” 先前说话的藕荷色少女捂嘴笑了起来。 赵云娟也捏着手帕和她低笑道:“人家就是想拿值钱的东西,也得有那个家底拿出来不是?” 两人这一开腔,许多进不了门的贵夫人也都围着沈静宜等人指指点点。 “你看看她们穿得衣裳,哎呦,用的是去年的云锦吧?” “就这副穷酸模样,还想到沈府去,做梦呢!” 宁辞冷冷地扫过众人,沉声道:“你们倒是穿金戴金,手拿重礼,怎么不见沈大人放你们入府?” 此言一出,场上许多人都气得脸红脖子粗。 藕荷色少女最沉不住气,指着施静宜道:“我们进不去,她就能进去了吗?今天她们要是能进去,我倒着走回家!” 施静宜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扶着郑氏径直往沈府大门走去。 门童看到几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不耐烦道:“有请帖吗?” 施静宜愣了一下,沈夫人在她家并未提请帖的事情。 门童见状直接挥起胳膊赶人,“没有请帖就赶紧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藕荷色少女见状笑得更加欢畅,“瞧瞧,这不是被赶出来了吗?” “对啊,也不知道谁给她们的脸,竟然敢往这边跑。” 赵云娟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云娟,你闭嘴!” 赵天宝擦擦脑门的汗,连忙将自家女儿往后拉了拉。 这施静宜也不是好惹的主啊! “静姐姐,你可来了!”沈檀儿一蹦一跳跑到门外,扑到了施静宜怀里。 门童一见这场景,吓得笔都拿不稳了。 施静宜眼梢一挑,掐住了她胖脸上的嫩肉,“你还好意思说?请我赴宴不送请帖?” 沈檀儿揉了揉被掐红的脸,冲施静宜讨好地笑笑,“那天我和娘亲走得太急,忘记带请帖了,再说你和那些人又不一样,来就来了,要什么请帖!” 说罢,她转头拍了下门童面前的桌子道:“下次静姐姐过来直接放人,再敢阻拦,我打断你的腿。” 门外的贵女们都惊呆了,那群穷酸货竟然认识沈家千金,而且关系还这么好? 更让她们震惊的是尊贵的沈家千金竟然宝贝似的拿起了一颗梨子,尖叫道:“这就是你说的梨子吧,竟然真的带来了,静姐姐,你可太好了!” 有人看着手里精心挑选的宝贝,立马调转方向,奔去了附近水果店。 后来沈家大小姐喜欢吃水果的消息不胫而走,到沈府拜访的客人基本人手一筐水果,吃得沈檀儿腰都粗了一圈! 赵云娟看着沈檀儿前呼后拥地将施静宜等人请了进了府,气得脸都白了,“爹,你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再不进去就没机会了啊!” 赵天宝摸摸揣在腰间的银票,再看看守在门口昏昏欲睡的门童,咬了咬牙道:“爹这就去想办法。”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赵天宝还不信买不通一个小小的门房! 果然,那门童看到面额五百两的银票,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赵天宝趴在桌边低声道:“能不能进,给个准话?” 门童挠了挠头,“能是能,就是不能走正门。” “能进去就成!” 赵天宝将银票往门童面前一推,笑容满面地往路边走去。 第七十三章 相由心生 沈府内,男宾在前院议事,女宾在后院凉亭喝茶赏花。 施静宜等人到时凉亭里已聚集了不少女眷,年长的都围着沈夫人说说笑笑,年轻的小姑娘则凑在园子里赏花。 其中一穿杏色衣裳的圆脸姑娘看到沈檀儿惊呼一声,笑着朝她走去,边走边说:“檀儿妹妹,你跑哪去了,姐妹们正赏着花呢,忽然发现你不见了。” 沈檀儿偷偷撇了下嘴,她真是烦死这群人了,一个个地都往她身边凑,不是夸她衣裳好看,就是夸她长相俊俏,那副阿谀奉承的嘴脸丑死了。 尤其是这个沈莹莹,仗着和她家沾了点亲戚,总是对她摆出一副特别亲近的样子。 沈檀儿真想问她一句:“你是谁啊,我们很熟吗?” 可惜她娘在那看着,她要是真敢这么无礼,铁定要挨顿骂! 沈檀儿无奈地叹了口气,硬扯出个笑脸回道:“我这不是出去迎接贵客了嘛。” 沈莹莹偏头看了看施静宜等人,眼中露出一抹鄙夷,打扮得如此寒酸,就这还贵客? 但临走前她娘叮嘱过她,一定要和沈檀儿搞好关系,于是她摆出个笑脸,对施静宜等人道:“哎呦,这几位姐妹长得可真好看!” 施静宜听着她夸张的声音直起鸡皮疙瘩,摇着头道:“不,还是您最漂亮。” 沈夫人听到动静连从凉亭走了出来,热络地携了郑氏的手,将人往凉亭里带,边走边道:“方才我还和她们提到你了,你那几个儿女都是个顶个的人精,也不知道是怎么教出来的。” 沈檀儿望着自家亲娘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娘就是这样,总喜欢拉着别人谈论育儿经,这一谈就停不下来了。” 施静宜摆摆手道:“没事,她们谈她们的,我们四处走走吧。” 沈府后花园里养了许多菊花,如今正是菊花盛开的时节,举目四望,皆是五颜六色的花朵。 施雪宜看到这么多漂亮的花朵,早控制不住心情,钻进了花草葱茏的石子小道。 “这孩子就是腿快,一不注意就溜不见了。”施静宜望着她的背影失笑道。 “小孩子嘛,调皮点好。”沈檀儿左胳膊挽了施静宜,右胳膊挽了施妙宜,高兴地走向石子小路,“走,我带你们赏花去。” 沈莹莹被遗忘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三人穿花拂柳,往前走了大约两百米,忽听得假山后传来一阵啼哭声。 接着是少女盛气凌人的骂声:“长得那么丑还敢出来吓人,我要是你早一根绳子吊死了!” “就是,你怎么还有脸哭?要哭,也该是我们两个哭才对嘛,这青天白日的,险些被个丑八怪吓掉了魂呢!” 另一个少女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沈檀儿听得火冒三丈,拳头一握,直接冲了出去。 “我倒是要看看,你们长得有多国色天香!” 赵云娟一惊,转头看到沈檀儿从假山后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吓得脸都白了。 那藕荷色姑娘也是连颊涨红,畏畏缩缩地说不出话来。 沈檀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两人,愤怒道:“你们两个不也是样貌平平,有什么脸面嘲笑别人!” 施静宜弯腰将坐在地上的少女扶了起来,那女子低着头,捂着半边脸,低声道了声谢。 赵云娟平日最注重容貌,听见这话不服气地反驳道:“我们再不好看,也比这个脸上长胎记的怪物好看!” 施静宜眉头一皱,透过指缝,果然看到少女左眼旁有一片红色的胎记,若是忽略那片胎记,少女的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明显是个美人坯子。 “你们可听过一句话,相由心生,有些人虽长着张人脸,却总不干人事,那张脸落在人眼里也是狰狞的。” 施静宜淡淡地看了沈檀儿一眼,继续道:“檀儿,你看她们两个长得像不像街头叫骂的老泼妇?” “岂止是泼妇啊,我看她们长得比咬人的大黄狗还要凶呢!” 那藕荷色姑娘被羞辱的眼睛发红,抹着眼泪对赵云娟道:“她们羞辱我也就罢了,我本就长得丑,可是云娟你生得如此貌美,凭什么还要被如此侮辱?” 施静宜一挑眉,目光冷峻地望着那藕荷色姑娘,这家伙,还是个小绿茶呢! 赵云娟听了她的挑拨,心头火气更甚,叉腰对沈檀儿道:“我管你爹是沈大人还是张大人呢,进了杨花镇,就得听我爹的!你们今日敢如此羞辱我,我必定不会饶过你们!” 施静宜嗤笑一声,“难道你还敢在沈府动手?” “有什么不敢的,今日我说打就打了!” 赵云娟捋起袖子就往施静宜面前冲,她杨花镇出了名的女霸王,打架的事没少干! “往旁边挪挪。” 施静宜扭头叮嘱了一声,转身干脆利落地将赵云娟踹倒在地。 赵云娟痛呼一声,仰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施静宜。 “想打架是吗,起来,我陪你打。” 赵云娟发狠地咬咬牙,双手撑地爬了起来,还未站稳,面前的施静宜抬腿又是一脚,这次她双腿跪地,摔得膝盖都要碎了。 “没教养的小丫头,姑奶奶今天好好给你上一课。”施静宜冰凉的手指滑过她的脸蛋,留下一道红痕,“你说这张脸,怎么划才好看呢?” “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 赵云娟又急又怕,扯起喉咙拼命叫喊起来。 她知道这后花园里还有很多人,只要把大家都喊来,那女魔女就不敢对她动手了。 躲在旁边的藕荷色姑娘听到叫喊声急得直跺脚,她们本来就是偷偷进来的,把人都喊来,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她焦急地看着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赵云娟,一咬牙扭头钻进了附近的竹林。 施静宜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姑娘还真不是一般的鸡贼啊。 在凉亭里聊天的沈夫人听到动静连忙往假山处赶,那群夫人小姐也都跟了过来。 沈夫人看看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赵云娟,又看看气鼓鼓的沈檀儿,脸顿时拉了下来。 “檀儿,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沈檀儿撇嘴瞪了赵云娟一眼,道:“这个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女人,在花园里辱骂晴姐姐,我和静姐姐看不过去就说了她两句,结果她竟然要打我们!” 晴姐姐便是那脸上有片胎记的少女。 一深紫色衣裳的妇人听了这话心疼地将少女抱进怀里,她家晴姐儿因为脸上有胎记基本不爱出门,这次还是她好说歹说劝出来的,没想到就被人羞辱了! 第七十四章 从狗洞爬出去 贾晴见母亲泫然欲泣的模样,小声劝道:“母亲不要难过,女儿早就习惯了。” 妇人更加难过,抹着眼泪对赵云娟道:“我家晴姐儿哪里得罪你了,要遭你羞辱!” 赵云娟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现在人多,她认定了施静宜不敢再对她对手,气焰嚣张道:“她吓到我了!” “你……” 妇人气得脸颊涨红,险些昏了过去。 沈夫人也看不惯她过于嚣张的派头,问道:“你是哪家的千金?” 她都不记得自己邀请过这般没有教养的人家。 一句话问住了赵云娟,她眼神闪躲,后退了一步,道:“你管我是哪家的千金。” 沈夫人脸色一冷,立马吩咐身边的仆从调查赵云娟的来路。 那仆从很快就回来了,“夫人,这位是杨花镇赵家的千金,并不在咱家的邀请之列。” 果然,沈夫人面色阴沉地看着她:“既然沈府没有给你派发请帖,那么请问赵小姐是怎么进来的?” “我……”赵云娟脸涨成了猪肝色,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这时人群中传来清脆的孩童声:“我知道,她是从花园旁边的小洞钻进来的!” 说话的是施雪宜,她正在花园里扑蝴蝶呢,扭头就瞧见有三个人从院墙的小洞中钻了出来。 仆从这时接话道:“夫人,那是上一任主人留的狗洞。” 此言一出,后面的夫人小姐们全都笑了起来。 堂堂赵家千金竟然钻狗洞进来,传出去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赵云娟又羞又恼,气得直跺脚,“闭嘴,你们都闭嘴!” “赵小姐,这里沈府,容不得你撒野。” 沈檀儿轻蔑地扫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着沈夫人,撒娇道:“既然她是钻狗洞进来,那就在让她从狗洞钻出去喽,母亲,你说好不好?” 沈夫人想到赵云娟的嚣张跋扈的模样,再想想晴丫头双目含泪的委屈模样,对身后的仆妇道:“把她塞进狗洞赶出去,还有另外两个人,一并找出来!” “有一个正躲在那里呢。” 施静宜笑着指了指旁边的竹林。 有一仆妇立刻进去将那藕荷色姑娘压了出来。 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下被塞进狗洞,硬生生踹了出去! 前院的赵天宝正想方设法和沈安搭话,忽然有两个仆从将他押了起来。 赵天宝骇然,连问道:“我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抓我?” 仆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抓你?你是怎么进府的,你自己不知道吗?” 赵天宝脸一红,话都不敢说了。 旁边有宾客不解,拉着那仆从问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从狗洞爬进来的!” 仆从丢下一句话,压着赵天宝径直往门外走去。 前院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赵天宝为了保住沈家的大腿,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赵天宝听见那笑声脸烧得火辣辣的,丢人,太丢人了! 他赵天宝的一世英名,全被毁了! 等他出去问清楚自家女儿干的蠢事,气得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你这蠢货,老子今天非打死你!” 赵天宝举着胳膊要打赵云娟,有人凑过来问他:“赵老板,狗洞好不好钻啊?” 守在沈府外头的贵人们也发出一阵爆笑。 赵天宝只觉得脚板发烫,捂着脸跑进了马车。 这地方,是不能再待了! 赶走赵云娟后,沈夫人握住了贾晴的手,闻声安慰道:“晴儿不要伤心,为那些没有教养的人生气不值得。” 贾晴擦了擦眼底的泪痕道:“都是晴儿不好,扰了大家赏花的兴致,我还是回家去吧,以免再惊扰到旁人。” 贾母听到这话眼泪流得更凶。 沈夫人看得也是满面愁容,她和贾母是手帕交,这么多年关系一直很好,此时见老友如此伤怀,心里也是不好受。 施静宜往前一步,拍了拍贾晴的肩膀道:“晴姑娘,檀儿有话和你说,劳烦你到后面厢房走一趟。” 贾晴疑惑地看向沈檀儿。 檀儿也是一脸懵,但她反应快,马上点头道:“对,我有好东西想拿给你看看。” 贾晴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跟她们一同去厢房看看。 毕竟人家刚帮过她。 三人远离人群后,沈檀儿好奇地拉着施静宜的胳膊问道:“静姐姐,你想做什么啊?” 施静宜冲她眨了下眼睛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进了厢房,施静宜将贾晴按在了镜子前,又让沈檀儿把梳妆匣搬过来。 镜子前的贾晴坐立不安,自从因为脸上的胎记被人嘲笑后,她就再也不愿意照镜子,更没有勇气看清自己的模样。 施静宜一手按着她的肩膀,一手落在她的脸上,轻声道:“晴姑娘,看看你自己的脸,其实你一点都不丑的。” 贾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地低下了头。 脸上长了片那么丑陋的胎记,谁还会在乎她五官好不好看? “其实有时候胎记也可以很好看的。” 施静宜打开化妆匣,在她脸上涂上粉底,然后提笔在那片胎记处勾勾画画,片刻一朵妖艳的梅花便出现在她的右脸。 沈檀儿看得目瞪口呆,“静姐姐,你是怎么想到的?” 竟然可以在脸上作画,而且这梅花也太好看了! 施静宜微微一笑,继续补充妆容。 很快,镜子前出现了一位眼含秋水,明艳绝伦的娇俏少女,尤其是那多颜色鲜艳的梅花,衬得少女肤白似雪,娇艳如花。 贾晴看着镜子里的人儿,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眨了眼,镜子中的自己便消失不见。 “晴姑娘,这就是你。”施静宜将她扶了起来,朗声道:“胎记只是上天赐予你独一无二的标记,拥有它,你一样可以很美丽。” 贾晴眼睫颤动,险些落下泪来。 沈檀儿连忙为她擦了下眼泪,道:“晴姐姐,你可千万别哭,哭花了妆容就不美了!” 贾晴被她哄小孩般的语气逗笑,低头摸着泪道:“好,我不哭了,我应该笑才对。” “这才对嘛。”沈檀儿拉着她往外走,边走边道:“走,咱们到前面走一圈,让她们看看晴姐姐的花容月貌!” 第七十五章 美妆、美酒与美食 凉亭内赏花的少女们看到贾晴纷纷发出惊叹声 眼前如花似玉的少女还是那个脸带胎记的丑陋女子吗? “你们快看啊,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吗?” 一少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睁眼,贾晴还是那样美丽。 另一少女早忍不住凑了过去,“贾姑娘,你好漂亮啊!” 贾晴害羞地低下头,她习惯了躲在角落,现在突然被人关注,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贾母看到凉亭外站着的娇俏少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良久,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下。 沈夫人心中也十分动容,握着她的手道:“咱们下去看看。” 贾母连忙低头拭泪,跟着她一同出了凉亭。 “我的儿啊,能看到你今天这样,娘心里高兴啊!” 贾母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贾晴哭了起来。 有妇人见贾晴前面如此之大,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做了什么?我怎么瞧着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沈檀儿抱着施静宜的胳膊,一脸自豪,“是静姐姐化妆技术好,三两下就把晴姐姐变了个样子!” 仅仅是化妆就能达到如此效果?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施静宜身上,有惊讶的,有跃跃欲试的,也有怀疑的。 而沈莹莹则是压根看不上施静宜,拔尖了嗓子道:“我看呐,还是晴姑娘自己的底子好,真找个长得丑的,她就没那个本事了!” “的确,底子好随便画画就好看,像姑娘这样的,就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回来。” 施静宜毫不客气地回应她。 人群中立马传出些笑声来,这沈莹莹仗着和沈家有点亲戚,总对她们趾高气扬的,现在总算得到报应了吧! 沈莹莹气得脸色涨红,被自家母亲瞪了一眼后只得缩进了人群。 这时一个打扮并不起眼的姑娘站了出来,对施静宜道:“我幼时贪玩从房顶上摔了下来,脸上留了道疤,不知姑娘可有办法补救?” 施静宜检查了一下她脸上浅粉色的疤痕,从袖袋里掏出个白瓷瓶来,“这是我研制的祛疤膏,每晚睡觉前涂在疤痕处,不出一月,疤痕就会消失。” 那姑娘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若是没有作用,倒是姑娘可以直接到城北的花颜阁找我。” “花颜阁?” 众人听了这地名,都是一头雾水。 施静宜抱歉地冲沈夫人笑笑,她得借沈家的宴会打一下广告了。 “花颜阁是我名下的美妆店,专门为人设计妆容的地方,后天开业,届时诸位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到店里看看。” 众人一听,都来了兴趣。 “你那花颜阁能去掉我脸上的麻子吗?” “还有痘痘,这段时间我脸上长了好多痘痘!” “……” 施静宜有些懵,怎么好好的美妆店变成了皮肤科? 不过没关系,小智在手,变美无忧! “到时候大家尽管到店里看看,我都会想办法解决的!” 堵住大家的话头后施静宜不好意思地冲沈夫人笑笑,“扰乱了伯母的赏花会,还望伯母不要见怪。 沈夫人冲她摆摆手道:“你也算檀儿的好友,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众人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胭脂水粉等话题,不知不觉便到了正午。 有仆妇过来通传厨房那边准备好饭食,沈夫人便招呼大家去前厅用饭。 因进入沈府的宾客不算太多,男宾与女宾就都在前厅吃饭,中间用一道帘子隔开。 施静宜到前厅时正巧碰见守在门口的宁辞,男人勾着嘴角,笑望着她。 “遇到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宁辞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我还想问问,你这丫头又干了什么好事?” 施静宜听着他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我干什么了?” “听说赵家的那几个,被人扔到府外了?” 施静宜眼睛一瞪,凶巴巴地看着他,“你不会以为这事是我干的吧?” 宁辞装作若无其事地偏过头,辩解道:“没有,你别瞎猜。” “你冤枉静姐姐了,那三个人是我让娘亲赶出去的!” 沈檀儿冲他撇了撇嘴,拉着施静宜进了饭厅。 围观全程的路安然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宁辞啊,你这样是娶不到老婆的。” 宁辞转头冷冷地看着他,“我不能,你能?” 路安然被他盯得一个激灵,撒腿朝饭厅跑去。 留在原地的宁辞无辜地摸了下鼻子。 小姑娘的度量是越来越小了,开个玩笑都会生气。 宾客入座后,端着菜肴的丫鬟们鱼贯而入,每上一道菜,管事便报出一道菜名。 “第一道菜,福运连连。” “第二道菜,节节高升。” “……” 有妇人听到这些菜名忍不住问道:“沈夫人,这是您从京城带回来的厨子吗?光是听到菜名就让人胃口大开呢!” “不是的,这是我请镇上来凤楼的厨子做的。”沈夫人看了施静宜一眼,笑道:“大家若是喜欢,可以到来凤楼尝尝。” 那妇人一开始只是刻意恭维,等尝了菜肴的味道,眼睛都亮了,“沈夫人的眼光可真好,这菜不仅名字好听,味道也是一顶一的好啊!” 沈夫人举箸尝了口,味道虽比不上施静宜亲手做的,但已经比其他家的饭食好上太多了。 众宾客们都在埋头苦吃,生怕吃得慢了饭菜被别人抢走! 饭后丫鬟们又端来了造型精致的小蛋糕,用素净的青花磁盘装着,人手一个。 沈夫人也是头一次看见小蛋糕,连拿起小铜勺挖了一块,入口绵软细腻,甜丝丝的滋味顺着喉咙跑到了心口。 “静丫头,这东西叫什么名字?” 施静宜抬手为她倒了杯葡萄酒,解释道:“这叫蛋糕,属于饭后小甜点。” 沈夫人接过葡萄酒,喝了一口,脸上的惊喜更甚。 “这又是什么饮品,味道酸酸甜甜的,有点酒味,但又不像酒。” 施静宜微微一笑道:“这叫葡萄酒,用新鲜葡萄酿成的酒。” 沈夫人自然知道葡萄有多珍贵,扭头看着施静宜手里的酒壶,跟看宝贝一样,“这酒是哪来的,我记得府上没有啊。” “我今日特意带来的,就为了让伯母尝个新鲜。” 施静宜又抬手为她倒了一杯。 沈夫人捧着杯子对施静宜道:“我喝了这一杯就够了,剩下的留给沈安,他最爱酒了!” 施静宜点点头,将酒壶递给了身后的婆子。 第七十六章 京城是个魔窟 众人看着酒壶,馋得口水直流。 那酒太香了,香里面还透着甜! 光是闻着味,就快要醉倒了! 可惜那酒实在宝贝,沈夫人都没舍得让她们尝一杯。 有人实在忍不住了,眼巴巴地看着施静宜道:“这位姑娘,你这酒是从哪里买的?” “这酒啊,是我自己酿的,外面买不到的。” “我能买点吗?” 那人咽了下口水,她离得近,闻着香甜的气味,实在馋得厉害。 施静宜摇摇头道:“不好意思,这次酿得酒不多,实在拿不出多的了。” 这时代光是葡萄就能卖到十两银子一斤,葡萄酒更是有市无价! 这批葡萄酒,施静宜只打算拿出来一半高价卖入珍宝阁,剩下的一半就留下来自己喝。 如果能培育出良好的葡萄苗,未来倒是有机会生产出大批量的葡萄酒。 沈家的宴会就在众人充满羡慕的目光中结束了,沈夫人将郑氏送到门外,恋恋不舍道:“难得遇到如此投缘的人,以后我们可要经常见面。” 郑氏自然笑着答应了,她也挺喜欢沈夫人,随和,没有架子,说话温温柔柔的,相处起来令人身心舒畅。 “娘若是高兴,以后可以常来。” 施静宜见郑氏一脸不舍,建议道。 郑氏遗憾地摇摇头,两人虽然投机,但身份地位在那摆着,还是少见面为好。 这次去镇上,施静宜还特意为施远敬的夫子准备了礼物。 离开沈府后施静宜直接改道去了书院。 终于不用再当车夫的路安然神清气爽地跳下车辕,却见宁辞仍骑着马紧跟着施静宜的马车。 “人家去拜见老师,你去干什么?” 宁辞瞟了他一眼,道:“拜会老友。” 路安然鄙视地翻了个白眼,就凭你这张破嘴,哪怕天天跟着施静宜屁股后面,也很难把人家追到手! 书院的夫子们正凑在一起闲聊,忽然有一个夫子道:“你们看到了吗?那神童的家人今天到书院拜会李大学士了!你们猜猜那群人拿了什么?” 学生家长拜会夫子一般都会送金银丝绸等贵重物品,那神童平日穿着朴素,想来也不是来自富贵家庭,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她们拿了一筐梨子和一壶酒!”那夫子发出一阵爆笑,“而且那酒也不是名酒,看着像自家酿的粮食酒!” 一众夫子全都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他们教的学生虽然平庸,可每逢过节学生家长送来的东西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可是教这神童能落到什么? 一筐梨子? 下次是一筐蔬菜? 众人心里的那股子羡慕全都一扫而空。 另一边李仁抱着酒壶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他生平只有两大爱好:看书和喝酒。 这小丫头,第一次来看他就送来了美酒,真是太贴心了。 牵着施远敬进屋的李夫人看到李仁手里的酒壶,脸色顿时就变了,“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喝酒,你怎么就不听呢!” 眼见着自家老婆要将酒壶抢走,李仁连忙躲到了施静宜身后,那模样,活像个老小孩。 施静宜笑着拦住了李夫人,“夫人不要着急,这酒是葡萄酒,偶尔喝一些不伤身体的。” “葡萄酒?” 李仁压根没听过这种酒,连忙打开酒封,一股香甜醇厚的香味顿时四散开来。 躲在门外看笑话的夫子们闻到这香味纷纷舔了舔唇,“这酒好香啊!我咋觉得比翡翠楼的醉千秋还香呢!” 通风报信的那个夫子不甘心道:“有些东西闻着是香,可喝起来味道就不对了,一个农家女,能酿出来什么好酒?” 话音刚落,屋里就传来李仁的感慨声:“真是好酒啊!” 李仁宝贝似的将酒壶抱进怀里,冲对面的宁辞扬了扬眉毛道:“就给你一杯,多的没有了。” 剩下的他要藏着自己慢慢喝! 外头说酒不好喝的夫子只觉得脸火辣辣地疼,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宁辞转头默默地望着施静宜,“静丫头,别人都有酒了,我的呢?” “昨天不是给你了吗?” “那点酒也不够喝啊。” 宁辞一脸委屈,而且路安然还偷喝了好几杯呢! 李仁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两个年轻人,末了,摇着头对宁辞道:“多日不见,你这风头锐减啊。” 施静宜一听这话来了兴趣,问道:“怎么?宁辞以前很神气吗?” “何止是神气,简直是目中无人!” 当年李仁好歹也算是京城第一大学士,结果宁辞那小子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张口就开怼,闭嘴就瞪他,那眼神冷得冻人! 不过那时候宁辞也的确够聪明,有和他顶嘴的资本! 李仁咂摸咂摸嘴,又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施静宜偏头兴趣盎然地看着宁辞,边看边点头。 宁辞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臭丫头,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到底是谁。”施静宜摸着下巴猜测道:“看你花钱大手大脚的样子,以前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吧?” “让你失望了,我的确出生于大户人家,只不过和少爷儿子完全无关。” 宁辞垂下眼睑,乌黑的眼睛深沉似海。 施静宜偏头望着他,竟然从他眼中读出了深不见底的忧伤。 李仁叹了口气道:“其实你爹还是很挂念你的,有空的话,可以回去看看。” “看看容易,再走可就难了。” 宁辞微微偏头,正好对上少女的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通透,一眼便能望到底。 不像京城的那些人,全都戴着面具。 面上笑盈盈,背后捅刀子,若不是他足够强大,恐怕早死了一万次了吧。 “其实不回去也行,这里的生活挺快乐的。” 李仁抿着酒,一脸自得。 每日喝着小酒,哼着曲,耳边有妻子的唠叨声,闲来还能考考聪明的弟子。 这日子可比京城的生活快乐千万倍! 前有宁辞,后有李仁,接着又来了个沈家。 施静宜都怀疑京城是个魔窟,硬是将人往深山老林里赶。 不过这些事都离她太远了,她所求的不过是吃饱喝足,家人和乐罢了。 第七十七章 美妆店开业 花颜阁开业那日,施静宜带着施妙宜及花满楼的两个侍女,早早地来到店里收拾布置。 那两名侍女名叫月儿和霜儿,两人性格差别很大。 叫月儿的侍女活泼机灵,能言善道,放在前台招揽顾客再合适不过。 而叫霜儿的侍女比较内向,但做事耐心细致,比较适合做化妆师。 这段时间施静宜根据她们的性格特点做了有针对性的培训,现在店里的每个人拉出来都能独挡一面。 新店开业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尤其是附近的店家住户都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店里看。 花颜阁对面的成衣店老板嗑着瓜子和旁边的糕点铺老板聊天,脸上眉飞色舞,充满了讥诮。 “你说这家胭脂铺什么时候会倒闭?” 糕点铺老板看了眼店里忙碌的几个女子道:“谁知道呢,也许两个月,也许半年?” “半年?当初姓程的那小子不也是志得意满地来卖胭脂,还把几间房子装修的跟宫殿似的,结果呢?开了不到两个月就倒闭了!” 成衣店老板摇摇头,看着店里搬东西的施静宜,就跟看冤大头似的。 “我听说这店家可是卖了一千多两银子,花那么多钱买个这么不吉利的店铺,有些人啊,真是钱多烧得慌。” 路过的行人听了这话忍不住接道:“人家既然肯花那么多钱,肯定就有赚钱的把握,要不然你当别人是傻子啊?” “那姓程的小子不也是来赚钱的,怎么就亏得连夜关店了呢?” 成衣店老板靠在门边,面带嘲讽道:“不信咱就等着瞧好了,看看待会她店里会不会有客人!” 有他那句话,花颜阁附近围了越来越多人,都等着看笑话呢! 施静宜见外头人越来越多,直接将手头的东西一放,对月儿道:“行了,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把昨天买的鞭炮搬出来,咱们放炮开业!” “好嘞!” 月儿高兴得脸蛋通红,抱着一大盘鞭炮跑到了店门口。 “都让一让,我们要放鞭炮了!” 待众人让出空位,霜儿已拿着点燃的火折子准备就绪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时,施静宜等人全都捂着耳朵挤在店门口。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从此以后她们就是这家店的主人了! 鞭炮声响后,许多路人围在了店门口,指着店里摆放整齐的西洋镜道:“你们不是卖胭脂水粉吗,摆那么多镜子干什么?” 施静宜冲月儿使了个眼色,月儿立刻扯出抹热情的笑容迎了上去,“这位客人您有所不知,我们店不仅卖胭脂水粉,还可以为客人专门定制妆容呢!” 一位身材肥胖的大婶问道:“什么叫定制妆容?能给我定制吗?” “当然可以,如果有需要可以进来看看。” 那大婶只是想问问,压根没有进店的打算,仍旧扒着门框道:“那定制妆容需要多少银子?” 月儿扯出个端庄的笑容,道:“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我的老天爷啊,这是在抢钱吧!” 人群中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叹。 成衣店老板撇着嘴摇了摇头道:“这群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定这么高的价钱,根本不可能有人去嘛!” 话音刚落,就见街东头浩浩荡荡来了一排马车,接着许多打扮华贵的夫人小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其中有很多都是成衣店的老客户。 成衣店老板激动坏了,来了那么多人,店里的衣服就不愁卖了! 他赶紧将身上的瓜子壳拍掉,殷勤地上前迎接。 接着那群夫人压根不理他,而是成群结队地去了花颜阁! 走在最前面的沈夫人和沈檀儿,沈夫人看了眼店里的装修,忍不住赞道:“你这店还真是不错!” 说罢从身旁丫鬟手里拿过一个红盒子递给施静宜,“这是伯母送你的开店礼,祝你以后啊,生意不断,财源滚滚。” 施静宜接过盒子,娇笑道:“如此便谢过沈伯母了,请沈伯母到店里做做,有什么想要的可以随时吩咐月儿。” “静姐姐,你给我整一个漂亮的妆吧,就跟那日晴姐姐的一样。” 沈檀儿抱着施静宜的胳膊不肯撒手。 “我这会儿还要迎客呢,让我大姐给你画吧,我大姐的化妆技术一流!” 施妙宜也主动走出来道:“沈姑娘过来吧,我保证把你变得美美的。” 接着贾母带着贾晴进了店,今日贾晴没有化妆,也没有蒙面纱,坦然地站在众人面前,全然没有从前谨小慎微的模样。 贾母也特意带了礼物,握着施静宜的手笑道:“这次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多谢你让我家晴姐儿找到了自信!” 施静宜微笑着看向贾晴道:“我店里有好多新东西,晴姑娘要不要试试?” 她记得店里有几盒遮瑕膏,肯定能遮住贾晴脸上的胎记。 “试试也可。” 贾晴点点头,大方地答应了。 施静宜冲霜儿招了下手道:“把店里的遮瑕膏拿出来,给这位姑娘画个美美的妆。” 霜儿从玻璃柜台里翻出个青花瓷瓶,引着贾晴坐到了旁边的梳妆台旁。 接着那日参加过沈家宴席的女客都涌进了店。 施静宜还未说话,那脸上有疤的姑娘便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道:“施姑娘,你给我的祛疤膏还真是有效,我才用了两天,脸上的疤痕就淡了许多!” 众人往她脸上一看,果然,前日还清晰的疤痕如今只变成了淡淡的一道。 有人连忙问道:“你这祛疤膏对身上的皮肤有效吗?我的胳膊有片烫伤!” 施静宜回道:“自然是有用的,不过若是疤痕太深,可能要多用几次。” “有用就行,先给我拿一盒!” “我也要一盒! “给我也拿一盒!”” “……” 身上有疤的、没疤的,全都举着银票要买祛疤膏。 这么神奇的东西,就算现在用不着,存着也不亏嘛! 二十多盒祛疤膏顿时被抢售一空。 有没买到祛疤膏的人不死心地问施静宜:“你们这有东西能把脸变白吗?” 她因为皮肤黑总是被丈夫嫌弃,要能变白一点,肯定能改变她在家里的地位! 第七十八章 宁公子,化妆吗 “有啊。”施静宜又从柜台里拿出了另外一个瓷瓶,“这里面装的是美白霜,每天早晚各使用一次,坚持使用一段时间皮肤就能变白” “拿给我那一瓶,不,拿三瓶!” 女人赶紧掏出张银票,塞到施静宜手中,生怕下手晚了就被人抢光。 接着一群人又挤在柜台前抢起了美白霜。 变白这种好事,谁不想体验一下? 施静宜算是看出来了,今天无论推销什么,都能被瞬间抢空。 于是她也不挑了,沿着柜台把每个产品都介绍了一遍。 什么洗面奶、补水液,什么眉笔、口红……只要拿出来,必然会买走。 抢得多的自然满心欢喜地走了,抢得少的非缠着施静宜还要买,至于带钱少的就更懊恼了,恨不得马上跑回家搬银票! 施妙宜和霜儿那边也都画好了妆,沈檀儿脸上是比较俏皮的少女系妆容,圆圆的脸蛋配上琉璃般的眼睛与淡粉色腮红,那股子灵动劲,像极了误入人间的小精灵。 贾晴脸上是比较日常的妆容,完美地衬托出她大家闺秀的淡雅气质,神奇的是她眼角的胎记完全被粉底遮盖,看不出一点痕迹! “你这什么遮瑕膏,能卖给我一盒吗?” 贾母看见女儿与常人无异的脸蛋,激动的手直抖。 施静宜拍了下她的手背道:“放心,给您留着呢!” 沈夫人见自家女儿变得如此灵动可爱,也心动了,握着施静宜的手小声道:“能不能也给我画个妆?” 施静宜看她带点羞怯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当然可以,伯母请随我来!” 众人看到沈檀儿与贾晴脸上的妆容也都跃跃欲试,只是刚才买东西花光了银子,如今就算眼馋也只能干看着了! 成衣店老板看到花颜阁内如此热火朝天的情形,气得险些将店里的衣裳撕烂。 先前与他打赌的行人嘲笑道:“你不是说人家肯定会倒闭吗?我看啊,等你的成衣店倒闭了,人家还能好好的呢!”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看大家也就是图一时新鲜,过不了两天,她的店里肯定要冷清下来!” 成衣店老板越说越笃定,定做个什么妆面就要五十两银子,都够在他店里买好几套衣服了,大家是疯了才会天天往那跑! “别人的店会不会冷清还不确定,但你的店下个月一定会倒闭。” 宁辞面色阴沉地看着对面的成衣店老板,语气不善。 臭丫头开店都不知道叫他等他挑好礼品慌里慌张地赶来,还没进门呢,就听见这男人在背后说施静宜坏话。 他抬眼看了眼成衣店里摆放的衣服,轻蔑地勾了下唇角。 整垮这样的小店,压根不费吹灰之力好吗? “说什么呢?我这店可是镇上的老店了,倒闭,根本不可能!” 成衣店老板气冲冲地挥着胳膊将人往外赶,“快走,别站我店门口!” “呵。” 宁辞冷笑一声,转身走向花颜阁。 旁边看热闹的行人盯着宁辞的背影道:“你好像惹到麻烦了,刚才那男人一看就是个有钱有势的。” 成衣店老板心里直打鼓,嘴上却不肯服输:“有钱有势又怎样,顶多不到我家买衣服就是了,还能拦着别人到我家来?” 几天后成衣店老板在隔壁成衣店看到宁辞时,简直想扇自己耳巴子。 有钱人报仇的手段真是五花八门啊! 宁辞今日穿了件白色云锦长袍,袍边绣着淡金色云纹,脚底踩着同色金边长靴,恍若谪仙的装扮往那一站便吸引了所有女客的目光。 再加上他那如玉般光洁白皙的皮肤和明艳绝伦的五官,引得众人不由得发出艳羡声。 忙碌的施静宜见店里猛然出现了这么个人物,险些没反应过来。 细细一看,这才看出眼前的玉面郎君竟是宁辞。 “好家伙,宁辞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施静宜冲他竖起了大拇指,除了惊艳,心里还有一丝嫉妒。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被她改造得比自己还好看,你说她能不嫉妒吗? “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没想到你打扮起来比路神医还要好看。” 沈檀儿细细打量一番,最后得出结论。 匆忙进店的路安然顿时不服气了,“什么叫比我还好看?我很差吗?” 沈檀儿摸着下巴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差,但是和他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路安然很生气,愤怒地看着施静宜道:“你不是在弄什么定制妆容吗,来,给我也整一个!” 有客人听了他的话顿时来了兴趣,“对啊,施姑娘你这妆容也可以给男人做吧?我家那口子平日里总邋里邋遢的,我真想把他拖过来化化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想变美,男人自然也不例外啊! 施静宜点头道:“可以,咱们店无论男女都能享受到定制妆容服务。” 不过既然决定要赚男人的钱,这第一单就得整个最好的,也好让大家有个追求目标。 施静宜的目光落在宁辞脸上,嘴角一勾,露出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宁辞一看她那表情,就是对面的小姑娘又在憋大招了。 果然,施静宜笑眯眯地走到了他面前,娇声道:“宁公子,您想不想体验下我们店的定制妆容服务?” 无事宁辞,有事宁公子,这臭丫头的嘴脸变得真快! 宁辞瞟了眼周围一种犯花痴的女人们,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的请求,“不想。” 施静宜顿时垮了脸,扭头看向路安然。 路安然连忙举起手道:“我可以!” 不就是化个妆吗,只要能压宁辞一头,这点牺牲算什么? 宁辞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充满傻气。 路安然缩了缩脖子,不服气地看着他,“你自己不愿意就算了,还想拦着别人?” 宁辞磨了磨牙,大步走到最近的梳妆台前,坐下,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来吧。” 施静宜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就说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宁辞,就是口嫌体正直! “我要开始喽!” 施静宜捋起袖子,打开妆匣,搬了个板凳,坐在了宁辞对面。 两人之间顿时只剩下几寸的距离。 第七十九章 口脂尤注昔年香 化妆第一步:打底。 施静宜熟练地拿起补水液,挤到掌心拍散,然后再敷到…… 这……也下不去手哇! 施静宜举着手,颤颤巍巍地停在距离宁辞脸颊寸许的位置,再也落不下去了。 许是离得太近,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纤长的睫毛,以及眼睫后乌黑的双眸,那黑曜石般的瞳仁里还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脸。 紧张、局促…… “我觉得你很眼熟。” 半晌,施静宜面红耳赤地憋出这句话。 “是么?” 宁辞的语气轻飘飘的,然后猝不及防地拉住施静宜的手腕,带着她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脸颊。 和想象中的一样光滑细腻。 还带着一丝清风般的凉爽。 施静宜忽觉得自己的手掌有些发烫,想要拿开,却被他紧紧攥住了手腕。 “静丫头,你的记性不太好啊。” 宁辞安静地看着她,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 施静宜迟缓的脑袋终于开始工作,然后想起了自己曾在山中救治的男人。 那男人和宁辞有着一张极其相似的脸。 蠢笨如她,竟然到现在才认出来。 施静宜咬咬牙,觉得牙根有些发酸,“忽悠我有意思吗?” 宁辞低笑一声道:“我不是有意隐瞒身份,只怪这张脸太过引人注目。” 听听这欠揍的语气,施静宜撇撇嘴,抬头便看到许多双眼睛睁齐刷刷地看着他们。 糟糕! 她都快忘了自己是在化妆了! 施静宜深吸一口气,默念道:我是化妆师。 然后心平气和地开始做补水工作,宁辞也不再言语,全程配合她的动作。 在施静宜俯身为宁辞画眉时,男人突然低声道:“静丫头,你可曾听过古人为妻画眉的故事?” 施静宜手一抖,那眉毛便多了道不和谐的痕迹。 她连放下眉笔,捞起桌上手帕去擦,却听见宁辞低笑一声。 那声音低沉悦耳,听得施静宜心尖发痒。 美色误人,她今日总算品出其中滋味。 偏那美人勾人还不自知,自个儿拿起口脂便往唇上抿。 施静宜反应过来时,就见男人已将口脂放下,仰头望着她,两片薄唇红若晚霞。 “玉粉更妆前夜雪,口脂尤注昔年香。静丫头,你忘记涂口脂了。” 他的眉毛歪了一道,口脂也涂得厚薄不匀,那股子凌乱模样,活像个被人轻薄了的美人。 施静宜拿起手帕盖在了他的脸上,小声道:“去后院洗了去。” 说吧,她冲众人做了一揖道:“真是不好意思,考虑到店里的员工都是小姑娘,这男人生意,咱还是不做了,大家若是真想给家里人化妆,可以买了东西回去自己动手,说不定另有一种乐趣呢!” 最开始提建议的那人也是突发奇想,听了施静宜的话连忙接道:“施姑娘说得是,我这就回去找我家男人练,赶明儿练好了,可得出来好好显摆!” 她神气又俏皮的语气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一场闹剧过后,大家排队的排队,围观的围观,店里的生意又恢复了正常。 直到傍晚关店,花颜阁整整赚了一千四百多两银子,买铺子的钱直接赚回来了! 施静宜是个大方的人,直接抽出两张银票分给了霜儿和月儿,“开业第一天的红包,你们拿好,以后好好干,会挣得更多!” 两人各自捏着面额二百两的银票,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从前她们在花满楼辛辛苦苦干一年,只能攒到二十多两银子,这才到花颜阁一天,直接翻了十倍! 果然跟着施静宜能赚大钱! 施静宜将剩下的银子全都塞给了施妙宜,“大姐,剩下的银子你拿着,店里日常采购开销就全交给你了!” “不行,店里需要多少银子,你直接给我就好了,其他钱我不要!” 施妙宜态度很坚决,就是不肯拿银子。 她在这有吃有喝,还有事情做,已经很满足了,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那算了,我想帮你存着,以后有需要的话再给你好了。” 施静宜只好把银票又收了起来,以她大姐现在的行情,不愁找不到好男人,等以后再把这些银子当陪嫁送出去好了。 “分完银子了吧?” 宁辞看着施静宜数完银票,又分完银票,才敢插话。 施静宜这才注意到店里还坐了个人,此时宁辞已经洗掉脸上的妆面,盯着张白嫩的脸眼巴巴地望着她。 “倒是把你给忘了!” 施静宜磨了磨牙,冷笑着走到他面前。 “你想干什么?”宁辞警醒地站了起来。 施静宜一抬手,勾住了他的下巴,“说,你这张脸是怎么回事?” 宁辞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望着她,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睛将施静宜看得心砰砰直跳。 “之前的都是假脸。” “所以,你能够变美、变白,都是假的喽?” 施静宜将牙磨得嚯嚯响。 亏她还在为自己改造出了个绝世美男高兴,合着人家不过是在配合她演戏罢了! 闹了一大圈,小丑竟是她自己! 宁辞舔了下唇,忽然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对,但是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心地善良,肯花时间糊弄我?” 呃…… 宁辞发现自己是解释不清了。 拳头一握,他决定反其道行之。 “你还好意思怪我,要不是你给我用什么祛疤膏,我至于每隔三天都要换一张脸皮吗?” 宁辞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 “为了制作脸皮,路神医这半月都没睡过囫囵觉了!” 施静宜傻了,好像的确是她非要帮宁辞变美,人还拒绝过好几次呢…… 宁辞见施静宜露出愧疚的表情,乘胜追击,继续道:“我这么努力地换脸皮,为了什么?只是不想让你失望罢了,所以静丫头,别生气了好吗?” 看看美男垂眸伤心的模样,真令人心碎啊! 施静宜顿时觉得自己有罪,“不生气,我不生气,你也别生气了,这事就翻篇不提了!” 宁辞装作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 还好他当初没有抱着故意捉弄施静宜的心思不换脸皮,要不然假脸被揭开的那天,面前的丫头非把他活剥了不可! 第八十章 拍卖会 逃过一劫的宁辞悠闲地在店里转了一圈,对施静宜道:“我都牺牲自己的脸面帮你招揽生意了,你不帮一下我吗?” “说吧,要我干什么?” 宁辞摸了下摆放在角落的青花瓷瓶,淡淡道:“我觉得你眼光挺好的,要不要帮我选两家店面?” 施静宜一脸疑惑:“你要开店。” “对,开两家成衣店。”宁辞掀起眼皮子瞟了眼对面,语气冷淡。 “那你看上哪几家了?” 宁辞负手踱到门外,看着热闹的街道,眉梢微微一挑。 “我觉得这条街的店都行,尤其是花颜阁隔壁的几家店,风水都不错。” “啧……”施静宜歪头戏谑地看着他,“你就算想买,人家也不一定想卖啊!” “他们会卖的。” 宁辞表情淡淡的,好像再说晚饭要吃两碗米饭一样。 施静宜嗤笑一声,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结果第二天到花颜阁查看情况的时候就见隔壁茶馆在拆店。 走过去一瞧,宁辞正风轻云淡地站在楼梯口看着。 施静宜冲他竖起了大拇指,有钱的果然是大爷! 不过一天时间,好好的茶馆摇身一变,成了家成衣店,而且里头的衣服件件做工精良,价格低廉,引得全镇人争前恐后地到店里挑衣服。 花颜阁对面的成衣店老板看得着急上火,人家店里的衣服比他家的好看,价格还比他家的低,照这种情形下去,他的店马上就要开不下去了! 成衣店老板心情复杂地过去探查情况,进店一看,豁,一件成衣的卖价还没布料的价钱贵,这哪是做生意啊,分明是做慈善呐! 再一抬头,昨日说他的店要倒闭的富贵公子正坐在楼上喝茶呢,旁边还坐着花颜阁的老板。 成衣店老板悔得肠子都青了,连忙跑到楼上向宁辞赔不是,“宁公子啊,昨天是我嘴贱,不该口出狂言,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给在下留一条生路吧。” 施静宜听得一头雾水,冲宁辞眨了下眼睛道:“你这是做了什么好事,逼得人家都找上门求情了。” “什么都没做啊。” 宁辞低头抿了口茶,面上一派无辜。 “不过是开了家成衣店,跟你有关系?” 成衣店老板急得一拍大腿道:“您这哪是开店啊,赔本做生意,我活那么大了,就没见过像您这样的!” “那这回算是给你开开眼了。”宁辞将茶盏往桌案上一撂,淡淡道:“没事就出去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成衣店老板知道自己这次是惹到大爷了,一时间敢怒不敢言,唉声叹气地下了楼。 “说吧,他怎么得罪你了?” 施静宜捧着茶杯,笑得一脸狭促。 宁辞面上一派坦然:“看他不顺眼。” “咦?刚才下楼那人不是昨天说施家丫头店铺会倒闭的男人吗?” 睡得迷迷糊糊的路安然一出门就看到成衣店老板垂头丧气地往楼下走,扯着嗓子就是一通吼。 宁辞眼皮子狠狠掉了下,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这路安然是越来越欠打了! “昨天他在面说我家店铺会倒闭?” 宁辞故作镇定地捏着茶杯,没说话。 施静宜噗嗤一声笑了,“他爱说就说呗,反正花颜阁生意好着呢,让他看着干生气不好吗?” 宁辞的脸色更黑了。 施静宜夺过他手里的空茶杯,倒满后又塞到了他手中,“我记起来家里好像有几张服装设计图,到时候拿给你,多开两家店,把他整倒闭了。” “你这丫头可真笋!”揉着眼睛赶来的路安然发出评价。 宁辞默不作声地转头看着他,脸色阴冷。 路安然看到他的眼神,往后缩了缩道:“你这丫头可真聪明,和宁辞一样聪明,你俩绝配!” 施静宜冲他翻了个白眼,“你那嘴就贫吧,再贫家里的葡萄酒,我一杯都不给你留。” “别呀!” 路安然麻溜地坐到施静宜对面,指着黑青的眼底道:“你看看我这黑圆圈,昨晚为了给沈檀儿配药,我是一夜没睡啊!” “话说到这儿了,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就没摸到一点头绪?” “是有点头绪。”路安然叹了口气道:“只是那病凶险,我只敢采用保险的方式,小心调理着,也许调理个三两年就痊愈了。” 这个时代,没有先进的医疗技术,单靠药物能调理好已经实属不易了。 施静宜点点头道:“只要能治好病,多等两年也不碍事,只是这期间就要多劳路神医费心了。” “你也知道我辛苦啊,那还不给我送壶葡萄酒解解乏?” 路安然是想方设法地讨酒喝啊。 想到山洞里存货不多的葡萄酒,施静宜颇有些肉疼,“算了,你要想喝,回去给你倒一壶算了!” 话音刚落,另一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施静宜苦恼地捧着下巴道:“算了,回去也给你倒一壶好了吧?” 宁辞薄唇微动:“剩下的酒,你是打算拿出去卖吗?” “不然呢?” 施静宜没好气地答道,这一个个地都来白嫖她的酒,酒坛子都快空了好吗! “过几日珍宝阁要举办一场拍卖会,你可以将葡萄酒送到拍卖会上,想必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珍宝阁的拍卖会一年举行一次,届时珍宝阁老板将会拿出店里珍藏的宝贝拍卖。 施静宜连忙不迭地往珍宝阁跑,生怕去晚了抢不到名额。 珍宝阁内,沈镜正在为拍卖会要展出的最后一件宝贝发愁。 压轴的宝贝,肯定要价值最高,最稀少的。 可是今年店里并没有收到令他满意的东西。 施静宜进门的那一刻,他顿时来了精神。 这丫头,拿出手的必然是宝贝! “施姑娘啊,我总算把你给盼来了,你说说,你都多久没到店里来了?” 沈镜的语气里带着点哀怨。 施静宜冲他笑笑,道:“这次不是来了吗?听说珍宝阁要举办拍卖会了?” 他就说,这丫头手里有好东西! “对,日子都定下了,就在这月底。”沈镜眯着眼睛望着她,“施姑娘手头有东西要卖吗?” “好东西。”施静宜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葡萄酒,听说过吗?” 沈镜的确没听说过葡萄酒,但他知道施静宜手里有葡萄啊。 葡萄酒,顾名思义就是葡萄酿成的酒喽。 沈镜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葡萄都是千金难买的东西了,居然还能用葡萄酿酒? 这得多奢侈啊? 但反过来一想,正是如此奢侈的做法,才能体现出葡萄酒的价值。 这次拍卖会的压轴宝贝,稳了! 第八十一章 连一个女人都斗不过 沈镜伸长了脖子,充满期待地望着施静宜,“施姑娘,葡萄酒呢?我得先尝尝味道才好定夺嘛。” 想到葡萄的鲜甜滋味,沈镜的口水直往外流。 “东西我还没拿过来,这次来就是想预定个位置,沈老板觉得如何?” 沈镜摸着下巴沉吟,还未作答,忽听见外头一矮胖男人道:“东西还没拿来就想占位置,你这姑娘未免太过自信!” 矮胖男人走进店里,将怀里抱着的酒壶放到桌上,拍着桌案对沈镜道:“沈老板,这是我们酿酒坊新出的酒,在酒窖里足足藏了八年,味道好着呢!” 说罢,他志得意满地看着施静宜,什么葡萄酒,名字取得花里胡哨,谁知道味道如何? 他们胜利酿酒坊可是百年老字号,酿出来的酒整个石清县谁人不知? 施静宜有些无语,这男人,卖酒就卖酒,好端端地看她做什么? 这时伙计常三小声地向她解释道:“施姑娘有所不知,咱们的拍卖会每种宝贝只会选出价值最高的那件,要是你的葡萄酒入选了,那他带来的酒就不能摆上去了。” 原来还存在这种竞争关系啊。 施静宜了然,对沈镜道:“既然有客人上门,沈老板还是快些尝尝那酒究竟滋味如何。” 沈镜正有此意,连唤常三取来杯盏,小饮了一口。 “味道如何?” 矮胖男人死死盯着沈镜,充满期待。 “后感柔和,回味香醇,的确是上品。” 沈镜咂摸下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矮胖男人立刻追问道:“既然如此,那能不能给我家的酒一个名额?” “这……”沈镜为难地看着施静宜。 私心里他还是比较看好葡萄酒,但男人送来的酒味道实在太好,他也舍不得放弃。 施静宜微微一笑,“沈老板是不是觉得左右为难?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将两种酒都送到拍卖会上呢?一个人的口味总有些偏差,大家都说好的才是真的好。” “施姑娘说的是。”沈镜放下杯盏,下了决定,“到时候你把葡萄酒送来,我把两种酒都送到拍卖会!” 往年他总要为拍卖会到底该选哪个东西发愁,有时遇到两件都喜欢的,实在难以取舍时只能靠抓阉的方式决定。 选来选去,倒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直接两样全都推出去,让大家选好了! 矮胖男人见沈镜竟然为了种不知名的酒更改拍卖会的规矩,又是惊讶又是生气,最后恶狠狠地看着施静宜道:“小丫头,你在自取其辱!” 施静宜横了他一眼,没吭声,径直略过他走了。 放狠话谁不会? 到拍卖会看结果才更实际! 离开珍宝阁后,施静宜到附近集市买了几个做工精美的瓷瓶,然后驾着马车回到了陈家村。 郑氏见她回来连迎了上去,还未走进便开始追问道:“静姐儿回来了,店里生意怎么样?” 施静宜早就把镇上开店的事情告诉了郑氏,郑氏虽然相信自家女儿的本事,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毕竟是两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无权无势的,容易被人欺负! “娘,你就放心吧,店里的生意好得很。” 有昨天的势头在,今天店里的客人依然很多,排队化妆的人都把两间房子挤满了。 她都在考虑要不要培训新员工了! 施静宜下了马,掀开车帘,往下搬瓷瓶。 那些瓷瓶印花精致,做工精良,一看便价值不菲。 郑氏一边帮她将瓷瓶往家里搬,一边问道:‘静姐儿,你买这些瓶子做什么?’ “盛葡萄酒啊。”施静宜笑着解释道:“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卖东西也得讲究个包装,只有包装好看了,才能卖出个好价钱不是?” 郑氏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味道再好的酒,装在破瓦罐里,有钱人也不乐意问呐! 施静宜将瓷瓶全都搬运回家后,叮嘱郑氏傍晚时到山脚下接她,然后自个儿背着背篓往山上走。 山脚下,宁辞穿着件拉风的白袍,柱子似的站在一颗松树旁。 等施静宜走近了,他迎了上去,自然地伸出右手。 施静宜微微一愣,“干嘛?” 宁辞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取走了她肩上的背篓。 这副模样让施静宜忽然想起了初遇的场景,不对……是重逢的场景。 戴着张假脸的男人也是如此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重物。 这男人,虽然嘴巴有些坏,但心肠还是挺好的嘛。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山上走,未走多远,忽听见树林中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王森,你如此对我,就不怕我去报官吗!” 施静宜眉头一拧,立刻辨认出这是施莼宜的声音。 接着是男人狰狞的笑声:“报官?你有什么脸面报官?” 宁辞垂下眼睑看向施静宜,小声问道:“要救吗?” 施静宜的确很讨厌施莼宜那丫头,但还没讨厌到遇到这种情况袖手旁观的地步。 尤其当施暴对象还是王森。 这不要命的狗男人! 施静宜磨了磨牙,正要上前阻止,树林深处又传来王森狰狞的声音:“要不是你怂恿我动施家三房的人,我会落到今天这个局面吗?” 施莼宜反驳道:“分明是你自己没本事,连一个女人斗不过,凭什么要把账算到我头上?” 施静宜脚步一顿,露出抹讽刺的笑。 怪不得王森会突然对大姐下手。 原来都是她的这位好堂姐怂恿的啊。 那头王森彻底被施妙宜激动,一拳落下,打得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撕烂了她的衣裳。 “臭娘们,今天就让你看看爷到底有没有本事!” 王森面目狰狞地扑向施妙宜。 施静宜扭头,面容平静地看向宁辞,“我们走吧。” 语气平淡到好像完全没听到远处女子痛不欲生的哭泣。 宁辞忽然觉得手有些痒,不可抑制地摸了下她的脑袋,温声道:“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与我们无关。” “嗯。” 施静宜的语气依旧淡淡的,沉默地沿着山路一直向上。 小黑正在小溪边玩水,看到施静宜后连忙抖掉身上水珠,连蹦带跳地跑进山洞,围着仅剩的几坛葡萄酒转圈圈。 施静宜知道,它这是又要收保护费了,取出背篓中的瓷碗,喂它倒了一碗葡萄酒。 小黑欢快地吼叫一声,就着瓷碗愉快地喝起了酒。 第八十二章 招工困难 宁辞就站在小黑面前,一言不发地盯着碗里香甜的酒。 熊有酒喝,他却没有,这世道…… 许是面前人的视线太过直白,小黑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捧起碗调转了身体,留给他一个圆滚滚的屁股。 “怎么,你还想和小黑抢喝的?” 施静宜被小黑的反应逗笑,乐得连酒坛子都搬不动了。 宁辞帮她将酒坛搬进背篓,一脸幽怨地看着她:“给熊倒酒喝的时候也不见你抱怨了。” 害,这男人连头熊都嫉妒啊! 施静宜无奈地摇摇头,“看你那小气样,等把酒搬回去,我分你一坛。” 宁辞眉梢一挑,看了喝得正欢的小黑一眼。 那眼神分明在说:小爷我的酒比你多! 山洞里只剩下六坛酒,这次施静宜打算搬走四坛,两坛送到珍宝阁拍卖,一坛送给宁辞,一坛自留。 等两人搬着沉重的酒坛下山时已经到了傍晚。 日薄西山,晚霞一片绯红。 王森拖着瘸腿缓慢地往山下走,他的衣裳烂了,衣摆被荆棘丛刮成了条状,脸上遍布红痕,其中有几条还在往外渗血。 施静宜看到他时唇角一勾,露出抹阴森的笑意。 王森被她笑得脊背发凉,连往草丛里缩了缩。 宁辞表情阴冷地看着他,忽然道:“你要知道,有些人动得,有些人动不得。” 王森被他恐怖的表情吓得跪倒在地,冷汗直外流,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先回去吧,我娘还在山下等着呢。” 施静宜懒得和他废话,比丧家之犬还狼狈的男人,不值得她费心! 宁辞的目光顿时恢复柔和,轻声道:“那我们走吧。” 等两人走后,王森长出一口气,虚脱地躺在草丛中,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掉。 还好施莼宜跑得快,要是被这阎王爷知道了,他指不定要糟什么罪呢! 山脚下,郑氏接过施静宜手中的酒坛,伸头往后看了看,问道:“你在山上见过纯姐儿吗?” 施静宜眉梢一挑,“突然问她做什么?” “我刚才见她哭着从山里跑出来,衣裳头发乱糟糟的,还以为她在山上遇到什么事了。” 郑氏面露忧色,显然在为施莼宜担忧。 “娘。”施静宜挽住了她的胳膊,娇声道:“您就别为二房的人操心了,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出去逛逛呢!” 夜晚施静宜和郑氏灌完了酒,坐在堂屋聊天。 烛光闪烁,照得杯中美酒颜色异常妖艳。 郑氏喝了口葡萄酒,心中感慨万千:“这葡萄酿成的酒还真好喝,你说要是拿出去卖,一瓶要卖多少钱?” “至少能卖一座房子的钱。” 施静宜抿了口酒,将酒杯扣到桌面。 她酒量不好,每次喝酒都是浅尝辄止,不能过瘾。 “娘,我们要着手准备建房子了。” 秋季来临,气温转凉,正是劳动的好时候。 郑氏听后面露难色,“可是过段时间地里的稻子就成熟了,哪有人过来帮忙啊?” 村里人盖房子基本都是选在农闲时节,大家相互帮忙,花费不了多少工夫。 农忙时节大家都在忙着收庄稼,谁愿意帮人盖房子? “我们可以招工啊,每天二十文钱,管一顿午饭,愿意来干的直接报名就成。” 施静宜的想法很单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别费其他功夫。 郑氏抬头看了眼破旧的房顶,这么破的房子,到冬天肯定四处漏风,如今家里条件好了,没必要让孩子受这样的罪。 “那我明天就到村里问问,看有人愿意到咱家干活不。” 村里人听了郑氏开的价钱都不敢相信,要知道到镇上码头扛货,每日工钱也不过二十文,施家竟然肯出二十文一天的工钱雇人盖房子? 不可能吧? 河边洗衣服的王秋菊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将衣服都砸烂了。 施静宜这个贱人将她害得那么惨,转头居然盖起了新房子? 她绝对不能让那贱人如愿! 抱着同样想法的还有王氏。 自从花满楼的人来过,施家二房的家底是彻底被掏空了。 废了腿的施宝根整日躺在床上,要吃要喝,什么活都不干。 赵氏得空就往外跑,让她干活,她就嚷嚷着要和离。 王氏气得心口疼啊,可是没办法,施宝根变成了残废,赵氏要是真跑了,自家儿子就再也娶不到老婆了! 于是家里的杂货全都落在了王氏头上,连日的操劳让她老得特别快。 不过一月,原本花白的头发就全白了! 这次听到村里人说郑氏在请人帮忙建房,她心里全是不甘与悔恨。 但她不敢到三房家里闹,怕被施静宜报复。 王氏愁得茶不思饭不想的时候,王秋菊已经在村里闹起来了。 村口,王秋菊跪倒在地,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嘴里念念有词。 “大家都离施家三房远点啊,那施静宜就是天煞孤星,招惹了她准有灾难降临!” “我哥和她大姐退了亲,没多久就被人打断了腿,现在还瘸着呢!” “我不过与她吵了几次嘴,结果就嫁给了陈顺,再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王秋菊掀起衣袖,露出自己的胳膊。 那胳膊上全是青紫的疤痕,新伤摞旧伤,惨不忍睹。 “我们这都是被她克的,施静宜就是个害人精!” 村长媳妇看不过去,争辩道:“你大哥的腿是自己摔的,跟人家施静宜有什么关系?至于你……你那点事,咱村里谁不知道啊!” 王秋菊一噎,回答不出来,又扯开了喉咙哭了起来。 王氏接着她的哭声也抹起了眼泪,“实不相瞒,我家静姐儿刚出生就有算命的说了,她是天煞孤星的命,谁跟她走得近了,她就克谁!” “我们一家人呐,谁都不敢接近她,生怕被她克到。唯独我那不成器的宝根不听劝,非要去招惹她,结果被打断了腿,现在还卧床不起呢!” 村长媳妇啐了她一口道:“你这老虔婆就是看三房要盖新房,心里嫉妒,故意出来捣乱吧!” “你放屁!”王氏挥舞着胳膊,张牙舞爪道:“静姐儿是我亲孙女,我还能胡说不成?天煞孤星就是天煞孤星,你们要是不信,就凑过去试试!” 村里人想起了当初赵府的人来结亲,郑氏和施静宜说过的话。 她们母女自己都承认了,难道还会有假? 他们是眼馋那二十文钱,可更在乎自己的小命。 一言不合就断腿,谁断得起啊! 第八十三章 杀手变泥瓦匠 先前答应到施家干活的人纷纷找到郑氏,推辞道:“不好意思啊,郑妹子,突然想起我家里的活干不完,就不去你家帮忙了。” “我丈母娘那边地比较多,我还是过去帮丈母娘干活吧。” “我媳妇可能要怀孕了,我得在家照顾媳妇,没时间出来干活了。” “……” 就这样,原本定好的人只剩下零星几个。 村长媳妇气得不轻,对郑氏道:“郑妹子你别生气,这种目光短浅的人咱不用也罢,我到别村帮你招工去!” 张家村的郑杏儿听了施静宜天煞孤星的传闻,高兴坏了。 还好她家尹哥儿没把她娶回家,要不然就遭殃了! 郑杏儿拿着个铜锣便出门了,边走边吆喝道:“大家都注意啊,陈家村的施家三房有个天煞孤星,大家可要躲得远远的,免得收到牵连,被打断了腿!” 她这一吆喝,十里八村都知道施家三房出了个天煞孤星,邪气得很,谁招惹了她都得断腿。 村长媳妇到外村招工时听到这些言论,气得险些将鞋底盖人脸上。 最后找了几个村子的人,也只找到几个家里太穷,硬着头皮上的人。 村长媳妇领着那几个人气冲冲地找到了郑氏,“郑妹子,他们都不愿意来干就算了,我帮你,咱们盖个三年五载,总有一天能盖好!”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这房子……” 郑氏扭头看了眼破击的茅草房,面露难色。 村长媳妇拍着胸脯道:“到时候你直接搬到我家住算了,反正我家地方大!” 都混到这个地步了,还要沦落到寄人篱下? 施静宜一肚子气,抖了抖衣襟出了门。 她就不信有钱还花不出去了! 宁辞正坐在院里品酒,自家院门忽然被人推开,扭头就见施静宜怨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宁辞,你认不认识专业的泥瓦匠?” “你要盖房子了?”宁辞偏头看了她一眼,放下杯盏,问道。 施静宜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小脸因气愤涨得通红,“对啊,我准备盖新房,订好了三日后挖地基,这会连工人都没找够。” “我可以帮你找工人,但专不专业就不一定了。” 盖个房子而已,那帮人能做到吧……? “没关系,能干活就行。”施静宜松了口气,十分豪爽地将银票拍在了桌案上,“这是定金,不够再找我要。” 宁辞看了眼银票,没动,“谁又惹你了?” “你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感受吗?” 施静宜捧着下巴,皱着眉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害,她也想过说谎的后果。 无非是能吓得十里八村的男人都不敢娶她。 结果克夫被人说成了天煞孤星,谁挨克谁。 合着她是扫把星呗? 宁辞听完了她的抱怨,端着杯盏笑了。 “你还敢笑?” 施静宜举起右手,作势要打他。 “你这胆子啊,真大!” 宁辞这话是真心的,试问还有哪个姑娘敢对外说自己克夫? “好了,你也别生气了,我这就出去帮你找帮工去。” 宁辞走出院门,翻身上马,朝杨花镇奔驰而去。 某不起眼的院落,一群穿着黑衣的男人靠墙而立,时不时发出声叹息。 他们已经到杨花镇两个月了,本以为在这能接到大任务,结果就搜了次山,上头就再也没指令了。 他们就窝在这院子里,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得好生乏味。 宁辞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他们全都挺直了脊背,眼巴巴地望着来人。 轻鹰上前一步,拱手问道:“公子此次前来,可有任务吩咐我们做?” “有。”宁辞的目光扫过众人,淡淡道:“这次的任务需要很多人……大约五十个。” 男人们听得热血沸腾,需要三十人的大案子啊,行动起来肯定特别刺激! 宁辞的石子拂过腰间玉佩,沉声道:“待会你们换身衣服,跟我走。” 还需要换衣服? 这是要参加什么重大活动,需要提前伪装? 众人手脚麻利地回到房间,翻出了最宝贵的绸缎衣裳。 宁辞看到他们光鲜亮丽的打扮,眉毛拧成了麻花,“找出你们最破旧的衣服,穿上!” 众人:“……” 原来是要去村里执行任务啊,没关系,偶尔换个场合也挺好。 众人纷纷换上了带补丁的粗布衣裳,整齐地列了五队,站在了宁辞面前。 宁辞一一检查过众人的打扮,总算满意了。 “你们有会盖房子的吗?” 盖房子……? 半晌,有两个人站了出来。 “公子,我之前在老家帮人盖过房子。” “公子,我爹是泥瓦匠,我打小就看他给别人盖房子。” 宁辞点点头,“那就由你们俩领队吧。” 两人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他们的功夫在队伍里并不出挑,要是靠排名,这辈子都没办法当上领队! 不过,公子找会盖房子的人干嘛? 众人皆疑惑地看着他。 宁辞摸了下鼻子,面不改色道:“这次的任务是帮人盖房子,现在不会盖没关系,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必须要学会。” 众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宁辞。 他们是杀手啊。 牧原国武功最高强的杀手啊。 现在居然让他们帮人盖房子?! 看宁辞严肃的表情也不像开玩笑,难道他们真要变身为泥瓦匠?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宁辞:“公子,您是要在村里盖新房吗?” 想住新房直接要镇上买不行吗? 为什么非要自己盖? “没有。”宁辞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问题?” 那人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巴。 有问题是有问题,关键他们也不敢问呐。 接下来的几天,这群顶级杀手彻底沦为盖房工具人。 “嘿,你这泥和得太稀了,再加点料!” “你这墙都歪到哪去了?信不信我一脚都能踹翻?” 两个领班背着手四处巡逻,那模样神奇极了。 而被巡逻的杀手们则叫苦连天,盖房子真的太难了! 如果可以,他们宁愿去参加魔鬼训练。 一眨眼就到了施家新房打地基的日子,按照习俗,施家今天要燃放鞭炮,摆席宴请亲朋好友。 陈家村,村民们压根没到施家帮忙,反而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笑话。 工人都没请到还想打地基盖房子,不是开玩笑吗? 第八十四章 满汉全席 村长媳妇收拾妥当,准备到施静宜家帮忙做饭。 走到山脚时,看到围坐在一旁看热闹的村民,顿时气得她直往外赶人。 “你们这群人,不帮忙就算了,还要出来看笑话?施家三房的人得罪你们了吗?” 王秋菊盯着张被打肿的脸反驳道:“我们爱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碍着你事了吗?” 为了看这场热闹,她还被家里的死老婆子打了一顿,想赶她回去?不可能! 村里人也不满地指着村长媳妇道:“你不怕死就去帮忙呗,管我们做什么?” “对啊,我倒是想看看,施家就找了那几个工人,到底怎么把新房盖起来!” 那态度,俨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家的房子是怎样盖起来的就不劳诸位操心了。” 施静宜走了出来,将村长媳妇护在身后,冷眼看着众人道:“你们只需要知道,我要盖的房子,是你们几辈子都盖不起的就行了!” “没有人帮忙,你就是有钱又怎样!” 王秋菊梗着脖子,嘲讽道。 “没人帮忙吗?” 施静宜抬眼,望着远处策马而来的宁辞。 他的身后乌泱泱跟了一群强壮的男人! 村里人看到宁辞和他身后的队伍都震惊了,这群人个个都身强力壮,精神抖擞,排成整齐的队伍往那里一站,气势逼人。 “静丫头,我回来了!”宁辞翻身下马,指着身后众人道:“五十人够吗?不够过两天我再找几个。” 村里人听得目瞪口呆。 五十个还不够? 要知道村里人盖房一般是需要十几个人! 施静宜笑着看向众人,道:“诸位赶路辛苦了,请到我家用些午饭,吃过饭后再商量盖房的事情。” 众杀手看着面娇滴滴的小姑娘,一时间大眼瞪小眼,愣住了。 惊世大消息啊,他家主子竟然要帮一个姑娘盖房子! 哎呦,还是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他家主子眼光真好啊! 众杀手的满腹抱怨全都变成了期待,他们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讨好未来的女主子,说不定以后还能谋个好差事呢! 施家,因陈家村的村民都没来送贺礼,所以院里格外冷清。 堂屋里郑氏父母拉着施远敬嘘寒问暖,他们可是听说这外孙在镇上书院读书,以后可有出息勒! 厨房郑氏和施妙宜在择菜洗菜,郑氏的嫂子方氏围着案板切菜。 施静宜进来时方氏正在往嘴里塞五花肉片,肥厚的嘴唇吃得油光发亮。 瓷盆里提前炸好的五花肉已经烧了一半! 施静宜皱了皱眉,上前夺走了方氏手里的菜刀。 “舅娘,这里还是交给我吧,您出去歇着就成。” 记忆里方氏又泼辣又贪吃,若是再让她在厨房待下去,恐怕能把未上桌的熟菜偷吃完! 方氏被抢了菜刀,眼睛滴溜溜地一转,抓住盆里的肥肉块就往外跑。 边跑边喊道“聪哥儿今早没吃饭,我拿点肉给他吃!” 聪哥儿是方氏的儿子,和方氏一样,特别贪吃。 村长媳妇看着方氏的背影,摇了摇头,“你这个舅娘啊……” 施静宜扯了扯唇角道:“反正半年不来一趟,她爱吃就让她吃好了。” 郑氏母家只有一个哥哥,郑明礼,但郑明礼性格软弱无能,在家没有任何地位。 方氏又是个泼辣小气的人,不太待见郑氏这个贫穷的小姑子。 所以除了逢年过节,郑氏基本不会回娘家,方氏更不会主动到穷得只能喝西北风的小姑子家。 对于这种一年见不了两次的人,施静宜懒得和她多费口舌。 村长媳妇听了施静宜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 郑氏过得苦啊,在婆家受欺负就罢了,在娘家也没有一点立足之地。 施静宜将菜刀重洗干净后,捋起袖子,开始准备午饭。 为了做好这顿饭,她提前买了头大肥猪,杀了十几只鸡鸭,还从隔壁村买了一大筐鲫鱼。 光是鸡鱼肉蛋,整整摆了三大筐! 村长媳妇看得直心疼,“静姐儿,你这光买菜就花了不少银子吧?” 施静宜猜到了她的心思,解释道:“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吃饱了大家才有力气干活啊。” 话虽如此,可是一顿嚯嚯那么多肉,还是心疼人啊! 屋里的村长媳妇心疼,外头围观的村民则是心痒。 施家三房到底在做什么呀,真的好香! 有人伸长了脑袋往院子里瞅,一眼就看到了被卤水煮过,油光发亮的鸭子。 再往后看,那桌上摆着的全是又肥又厚的五花肉片。 那人的口水顿时直往外流。 “施家三房是真发达了,那肉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摆,镇上老爷摆流水宴的席面都没这么肉!” “可不是嘛,前几天我还看见隔壁村的张屠户给她家送猪了,好肥的一头猪,估计得有几百斤呢!” 吃这么好的饭,每天还能领二十文工钱,这种活计打着灯笼恐怕都找不到! 有些村民开始后悔,早知道就不把这活推掉了! 王秋菊好久没吃过肉菜,闻着施家的传出的香味肚子直叫唤。 她心有不甘地握紧了拳头,对众人道:“今天是打地基的日子,她们肯定要掏空家底摆出好菜气我们,大家等着瞧,明天这菜就会大变样!” 村民们认同地点头,天天做这么多好吃的,谁家能负担的起? 有人帮忙,施静宜的菜做得很快。 梅菜扣肉、辣子鸡丁、红烧鱼、盐水鸭等肉菜摆上桌时杀手们的眼睛都直了。 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杀手,什么豪华酒楼、贵族寿宴的,都吃过几顿。 可没有哪家的菜能比得上面前的菜肴。 说是满汉全席也不过分! 肉菜够硬! 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一应俱全。 造型够美! 瞧瞧挽着尾巴的金黄鲤鱼,不正应了那句鲤鱼跃龙门吗? 至于味道…… 杀手们拿起筷子就不愿意放下了,味道太棒了! 他们这辈子就没吃过如此美味的菜肴! 院里院外围坐的人全都甩开了膀子吃,屋里的方氏对着一桌子菜傻眼了。 她偷吃了两大块五花肉,撑得肚皮都要破了,哪有本事再吃别的菜。 可是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她的口水直往外流啊! 真是没想到,她最看不上的小姑子,现在已经富到流油了! 第八十五章 只配吃剩饭? 方氏眼珠子一转,满脸堆笑地看向郑氏,“孩子他姑,我看你家请了不少工人,每天做饭都忙不过来吧,要不然我留下来帮你做饭吧?” 这样她就可以每天吃到肉菜了! 郑氏心知她没安好心,推辞道:“大嫂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前几日就和陈家嫂子说好了,让她过来帮忙……” “我可是你亲嫂子,你不请我请别人?”方氏一听就不乐意了,嚷嚷道:“我不管,反正我就要留下来帮忙,做嫂子的,帮小姑子干活,天经地义!” 干活是假,蹭饭才是真吧! 施静宜翻了个白眼,再抬头脸上摆满了笑容,“舅娘要是想留下就留下吧,咱们几个正好忙不过来,多个人搭把手也挺好。” 郑氏欲言又止地看着施静宜,“静姐儿……” “不碍事。”施静宜笑着给她夹了根菜。 要留下是吗? 看我不整死你? 得到满意结果的方氏舒了口气,端起大碗疯狂夹菜,那架势,恨不得把盘子都端走。 “聪哥儿快吃肉,再不吃就没了。” 郑明礼看得脸皮直发红,忍不住劝道:“够了,他一个小孩子能吃多少?” 方氏将桌子拍得砰砰响,“孩子想多吃点肉怎么了,平常在家能吃到吗?” 骂完了郑明礼,她转头又夹了一筷子肉塞到郑聪碗里,笑道:“慢慢吃,从明天起,你每天中午都到这找娘,娘给你带肉吃。” 施静宜都无语了,这方氏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郑氏父母和郑明礼都羞红了脸,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他们都知道,若是闹起来,方氏这个泼妇能把天捅个窟窿! 施家二房,施贵平和王氏端坐在堂屋,就等着三房的人过来请他们吃饭。 就算施家分了家,但他们到底是长辈,儿子要盖新房,于情于理都得把老子请过去。 可是他们从早晨等到了中午,等得饥肠辘辘都不见三房有人来。 出去探风的赵氏风风火火地跑回了家,喊道:“娘啊,你都不知道老三家今天的席面有多豪华,猪肉、鸡肉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摆,那盘子都快堆不下了!” 施贵平眼睛一瞪,追问道:“老三家已经开始吃饭了?” “可不是嘛。” 赵氏咂摸着嘴,好像还能闻到那香喷喷的肉味。 “我还想着进去吃点呢,结果施静宜那个臭丫头站在门口瞪我,吓得我赶紧跑回来了!” 施贵平得知三房已经开席,压根没打算请他,气得鼻子都歪了。 “真是岂有此理,我看老三家的是不把我这个老子放在眼里了!” 其实他冤枉了施宝智,作为“一家之主”的施宝智现在只能躲在角落偷口肉吃! “就是啊。”赵氏眼珠子一转,开始煽风点火,“那臭丫头不待见我这个婶娘就算了,可您是她的亲祖父,再怎么着,也得请你过去吃口热饭呐!” 施贵平腾地一下站起,拄着拐棍就往施静宜家走。 他倒是要看看三房的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赵氏见施贵平怒气冲冲地走了,连扶着王氏跟在了他的身后。 她不在乎三房到底尊不尊重老家伙们,只要能混口肉吃就成! 施贵平赶到三房家时,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桌上只剩下些残羹剩菜。 “老三呢,给我滚出来!” 施贵平看到桌上的剩肉,气得头脑发昏。 太过分了,他在家连口精细粮食都吃不起,老三家的都能拿出大鱼大肉摆席了! 施宝智正挤在桌边往碗里夹五花肉,听到怒吼声胳膊抖了抖,连忙放下碗筷跑了出去。 “爹,您怎么来了?” 施贵平一棍子打在他的背上,怒骂道:“你个不孝子,还有脸叫我爹?哪有当儿子的盖新房,连自己亲爹都不叫的!” “不是儿子不想叫你,只是……” 施宝智苦着脸看了眼身后的母女,挠了挠头道:“只是这房子跟我没关系啊。” 盖房子的钱是静姐儿挣的,工人也是静姐儿请的,饭也是静姐儿做的。 他要是敢多说一句话,估计会被立马扫地出门! 这一句话气得施贵平险些喘不过气来,他都养了什么儿子啊? 老大被媳妇欺负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老二惯会闯祸败家。 老三呢,怕自己女儿爬得恨不得钻进地缝。 他是造了什么孽啊! 后面赶来的王氏气冲冲地拧住施宝智的耳朵道:“爹娘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别的不图,盖房的时候请爹娘来吃顿饭都不行?” 原来是想吃饭啊。 施宝智松了口气,“娘饿了是吧,站着等着,儿子这就去给您拿吃的。” 这才像话! 王氏满意地松了手,她都看见了,那桌上的肉菜够她吃上十天八月的! 施宝智回到桌角,端起自己的碗,又往里面夹了些菜。 这个时候好菜都被吃的差不多了,他只能尽量挑些好的拿。 王氏看到施宝智端着碗回来,脸顿时垮了。 “你就让老娘吃这个?” 施贵平也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别人能坐下吃席,自己亲爹亲娘只配吃剩饭?” “剩饭剩菜,你们都不配吃!” 施静宜夺走了饭碗,直接将剩菜倒进了泔水桶。 王氏看着泔水桶里油汪汪的五花肉,眼睛都红了。 “你这天杀的闺女,是要气死我吗!?” 施宝智也是一阵肉痛,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挑出来的好菜,他自己都没吃饱呢! 施静宜冷笑着看向王氏,“听说你在外面和人说我是天煞孤星?” 王氏脸色一白,硬着头皮反驳道:“那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呵~”施静宜发出一声低笑,“听说谁惹到我谁就会倒霉?你不怕?” 王氏后退一步,眼神飘忽不定。 “娘,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赵氏拉了下她的袖子,小声道。 肉是好吃,可是小命更重要啊! 王氏也动摇了,转头看向施贵平道:“当家的,要不咱们走吧。” 施贵平狠狠地瞪了施静宜一眼,然后一脸失望地看着施宝智:“从今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施宝智嘴唇动了动,面上呈惊惶之色,但一句话都没敢说。 他如今算是明白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吃饱穿暖重要! 施贵平袖子一甩,气冲冲地走了。 王氏和赵氏满是不甘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三人走后,施静宜笑着冲院里的客人道:“大家继续吃,要是吃不饱还可以找我要。” 第八十六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众杀手抬起头,齐声道:“吃得饱,谢谢施姑娘。” 那架势,就差把施静宜当亲人了。 目睹全过程的宁辞抽了抽嘴角,这群家伙,一顿饭就被收买了。 施静宜拍了拍宁辞的肩膀,赞赏道:“你是从哪里找的工人,看起来好有精气神。” 干起活来肯定倍棒! 宁辞:“……” 那群人可是牧远国顶级杀手,能没有气势吗? 只是他们好像太有气势了,都快把他这个主人的光环掩盖了。 宁辞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快点吃饭,吃完饭就准备开工!” 饱餐一顿后众人精神高涨地来到新房宅基地,捋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初秋天气还比较热,施静宜和施妙宜在家煮了满满两锅凉茶,打算放凉了送到工地。 郑氏的父母及郑明礼已经回家,方氏厚着脸皮坐在院里一动不动。 她中午吃得太撑,这回正晒着太阳消食呢。 等施妙宜煮好了茶,她端着个大瓷碗凑了上去,“来,先给我盛一碗!” 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气得施妙宜脸颊涨红,这方氏,说留下来帮忙,吃饱了就坐着不动,跟个大爷似的! “大姐,你先把这桶凉茶提过去,我过会再去!” “那好吧。” 施妙宜走后,施静宜拿着水瓢给方氏盛了一大碗凉茶,盛完还觉得不够,又拿出个瓷碗盛了满满一碗。 “舅娘中午吃了那么多肉,多喝点茶解解腻。” 方氏捧着瓷碗,咕咚咕咚,半碗凉茶下肚,嘴里果然清爽不少。 她眯着眼睛笑望着施静宜,外头人都说着丫头很凶,哪里凶了嘛? 比她那小气吧啦的娘好太多了! “真是个好孩子!” 方氏笑着喝完了剩下半碗凉茶,捧着肚子又坐在了墙边晒太阳。 施静宜端起剩下的凉茶,叮嘱方氏:“舅娘,我还给你留了碗凉茶,一会儿记得喝啊!” 不是想喝吗? 这回让你喝个够! 施妙宜提着凉茶慢吞吞地往工地走,走到半路,她实在提不动了,便将凉茶放到路边,打算休息片刻。 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脸男人向她走来,问道:“姑娘,需要帮忙吗?” 施妙宜抬头一看,发现面前的男人就是那日在竹林出手相助的恩人,顿时有些慌乱。 “不……不用了。” 轻鹰也认出了施妙宜,眼睛一亮,然后摸着头憨厚地笑了,“真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说罢,直接帮她提起了凉茶,大步朝工地走去。 施妙宜局促地跟在他身后,半晌,憋出一句:“你也是来帮忙的泥瓦匠?” 泥瓦匠? 轻鹰愣了一下,而后发出爽朗的笑声,“对,我是来帮忙的泥瓦匠,你呢?” “我是家里的老大,名叫施妙宜。” 施妙宜的声音有些低,许是想到两人尴尬的初遇,脸颊涨得通红。 “那日在竹林,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在下名叫轻鹰,施大姑娘直接叫我轻鹰就行!” 施妙宜点点头,指了下前面的空地道:“轻鹰公子把凉茶放到那里就行。” 这姑娘,还真是呆得可爱。 轻鹰勾唇笑笑,以她所言将凉茶放到空地,然后招呼一众兄弟回来喝茶。 施妙宜弯腰取出背篓里的瓷碗,轻鹰拿着水瓢,两人十分默契。 来喝茶的杀手们看到长相清秀的施妙宜都来了兴趣。 施静宜他们就不想了,那是主子看上的女人。 面前的女子好像也不错,模样俊俏,做事也干脆利落,要是能娶回家当老婆,做梦都能笑醒。 “这位姑娘,你和施姑娘是什么关系啊?” 施妙宜看了眼面前身材削瘦,面相机灵的男人,回道:“我是她大姐。” “哦。”男人红着脸继续问道:“那姑娘可曾许了人家?” 这话一问出口,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施妙宜。 施妙宜低下头,双颊红得滴血。 轻鹰挥着手臂将人往一边赶,“喝完茶就赶紧走,耽误了干活谁负责?” “哎呀,真是看不出来,我们的轻鹰领队还挺怜香惜玉的!” 众人哄笑着四散开来。 后面赶来的施静宜听到笑声,忍不住问道:“遇到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这么开心?” “大家喝了凉茶,心里高兴。” 轻鹰飞快地答了一句,跑进了工地。 施静宜一脸莫名地看向施妙宜,“大姐,你的脸好红,是不是中暑了?” “没有。” 施妙宜丢下一句话,转身跑回了家。 施静宜:“???” 躲在树下乘凉的宁辞走了出来,轻笑道:“静丫头,你可曾听过一句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的意思是……有人看上我大姐了?” 施静宜摸摸下巴,不对,她怎么觉得自家大姐的反应更奇怪! 宁辞但笑不语,一副看透世事的表情。 施静宜急得抓耳挠腮,她好不容易才让大姐振作起来,万一再遇到个渣男什么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宁辞拍了下她的脑瓜子,笑道:“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急什么?放心,我这帮手下都很靠谱,不会害了你姐姐的。” “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要是我姐姐真被你带来的人坑了,我非扒了你的皮。” 施静宜挥了挥拳头,摆出恶狠狠的表情。 “没良心的臭丫头!” 宁辞失笑,嗔骂道。 施家,方氏正美滋滋地晒着太阳,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绞痛。 “哎呦!” 她捂着肚子,慌里慌张地冲向茅厕。 等施静宜等人回家时,方氏已经跑了五六趟厕所,身体虚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舅娘啊,你这是怎么了?” 施静宜语气夸张地跑到方氏身边,将人扶了起来。 方氏顶着张苍白的脸,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肚子啊,疼得厉害!” 停顿了一下,她又道:“会不会是你中午做的饭不干净,害我拉了肚子?” “舅娘可别冤枉我!”施静宜无辜地眨眨眼睛,“中午有这么多人吃饭,他们都没事啊,会不会是舅娘肥肉吃多了,肠胃消化不了,所以才腹泻不止?” 方氏一想,的确有道理。 她在家里十天半月都吃不上一口肉,今天吃的肥肉都能赶上过去一年吃的了,能不拉肚子吗? 施静宜将人扶坐下,然后端来剩下的凉茶递给方氏,“舅娘多喝点茶,清清肠胃,说不定很快就好了。” 方氏连捧着碗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第八十七章 美食攻略 片刻,方氏又捧着肚子冲进了茅房。 等方氏走后,施静宜总算憋不住笑了起来。 宁辞失笑,这丫头整人还真是有一套。 施妙宜看得一头雾水,“静姐儿,你往凉茶里下泻药了?” “哪用下药啊。”施静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中午吃了两大块肥肉,又喝了那么多凉茶,不拉肚子才算见鬼了!” 合着肥肉配茶会腹泻啊,怪不得静姐儿这么好心地给方氏倒茶喝。 “大姐,你就等着瞧吧,要不了两天,方氏就得收拾包袱滚蛋!” 施妙宜没怀疑施静宜的本事,就是有些担心方氏会不会闹起来。 “闹起来?我要让她心甘情愿地滚回家!” 晚饭施静宜做的是打卤面,新鲜味浓的野香菇配上肥瘦相间的农家猪肉,光是闻着卤水的香味就让人口水横流了! 忙碌一下午的男人们端着广口大瓷碗,夹着拌了卤水的面条,吸溜一口,只觉得魂都随着那面条的鲜香味溜跑了。 施家院里一时间全是吸溜面条的场景。 方氏瞧着那场面,口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施静宜早注意到蹲在墙角擦口水的方式,想吃是吗? 偏不让你如意! “舅娘啊,你怎么在这?来,我扶你进屋!” 施静宜热情地走到方氏跟前,抱着她的胳膊就把人往堂屋里拉。 “我……我不用!”方氏挣扎了一下,扭头眼馋地看着男人们碗里料头丰富的面条,小声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施静宜却装作听不见,煞有介事地盯着她的脸,惊呼道:“舅娘,你的脸色好差啊,快过来坐下,我出去为你请大夫看看!” 方氏被强行按到了堂屋的方椅上。 旁边埋头吃面的施雪宜瞟了她一眼,动筷子的速度更快了。 方氏瞅着她碗里油亮亮的猪肉碎,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雪姐儿啊,给舅娘尝尝面条好不好吃?” “你不能吃。”施雪宜紧紧地抱着碗,“二姐说你身体不好,不能乱吃东西。” 她哪里身体不好了? 方氏咂摸了下嘴,以前在家吃野菜、窝窝头都没见有问题,她就不信吃碗面条还会出事了! 她往外看了眼,施静宜已经出门了,郑氏在厨房门口替工人们盛饭,这家里还不是她说了算? 方氏扶着墙根慢腾腾地走到郑氏面前,二话不说抢走了郑氏刚盛好的面条。 郑氏惊叫一声,道:“嫂子啊,这面太油了,待会我专门给你煮碗粥养养胃。” 吃粥? 一碗稀粥有什么好吃的? 方氏才不肯理她,连筷子都不拿,直接下手抓了把面条往嘴里塞。 面条入口,汁水爆开,那鲜香可口的滋味直冲向天灵盖。 太美味了! 方氏一手捧碗,一手抓面条,三下五除二地将碗里的打卤面吃个精光。 就连碗边的汤汁都被她用舌头舔得干干净净。 那模样,活像只肥肉大耳的老母猪。 郑氏看得目瞪口呆,手里捏着碗筷,动都忘记动了。 “再给我盛一碗!” 方氏吃完了面,仍嫌不过瘾,将空碗往郑氏面前一伸,道:“多给我盛点卤汁!” 话刚说完,肚子突然传来咕咕噜噜的声音。 完蛋了! 方氏连丢下碗,表情扭曲地冲向茅房。 郑氏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她这嫂子真是为了口吃的,连命都不要了! 施静宜领着村里的大夫回家时,方氏已经跑了两次茅房。 这会她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病恹恹地靠在椅背上,看见施静宜回来慢吞吞地转了下眼珠。 施静宜瞧见她半死不活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冲大夫使了个眼色道:“大夫,快看看我舅娘怎么样了!” 大夫连忙提着药箱过去给她诊脉,诊断结果如施静宜所料,饮食油腻导致脾胃损伤,所以才会腹泻不止。 “我这就开一副健胃消食的方子,服药后还要好生休养两天,切记这两天不能再沾荤腥。” 施静宜接过药方,表情严肃地看着方氏,“舅娘,你可听清楚了,大夫不让你吃油腻的东西,从明天起,你就好好喝粥吧。” 方氏一脸肉痛地点点头,喝粥也行,回家连像样的米粥的喝不到呢!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挺响,熟不知施静宜压根没打算让她安生地喝粥。 第二日方氏是被厨房的香味熏醒的。 她拉了一夜的肚子,此时五脏六腑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扑腾了半天都没从床上爬起来。 厨房里,郑氏等人正在蒸包子。 猪肉萝卜馅的,肉香混着小麦的香味飘了老远。 早起做工的杀手们闻到这香味,瞌睡虫都不见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厨房门口挤。 “施姑娘,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施静宜掀开锅盖,笼屉里躺着许多白白胖胖的大包子。 “来,排好队,吃包子了!”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拿到包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皮薄馅厚,肉肥萝卜脆,一口咬下去热腾腾的油水直往外流。 那人顾不得烫,几口便吃完了大包子。 方氏趴在门边,眼巴巴地望着男人手里的肉包子,口水淌到脖颈都没发现。 男人们每人分到四个热腾腾的大包子和一海碗小米粥,都心满意足地蹲在墙边吃起早饭。 瞧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方氏只觉得心里有个猫爪在挠。 不行,她忍不住了! 方氏咂摸了下嘴,摸进了厨房。 施静宜早料到她会过来,轻蔑地勾了下唇角。 “给我个包子,我快饿死了!” 方氏伸出脏手,贪婪地盯着笼屉里的包子。 “舅娘啊,你还记得昨天大夫说了什么吗?” 施静宜不动声色地堵在她的面前,笑道:“大夫说了,这两天你不能吃油腻的东西。” “是啊。”郑氏手脚麻利地盛了碗粥,摆在她面前,“你还是喝粥吧。” 方氏看看面前颜色寡淡的米粥,再看看香喷喷的大包子,吸了吸鼻子道:“就给我吃一个吧,就吃一个!” 施静宜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顺手拿起了一个包子。 “那就吃一个,但是咱们先说好,要是再吃坏肚子可不怪我!” “不怪你,不怪你!” 方氏迫不及待地从她手里抢过包子,张口就往嘴里塞。 第八十八章 不需要你们了 施静宜转身拍掉掌心的粉末,冷笑地看着方氏。 吃吧,多吃点加了料的包子。 今天让你走不出茅房! 方氏啃完了一个包子,肚子还是空荡荡的,“要不你再给我一个吧!” 施静宜堵在笼屉前不肯动,“不行,你已经吃一个了,再吃肯定要坏事!” “走开!” 方氏吃了包子,身上恢复了力气,抓住施静宜的胳膊就把人往一边扯。 “我的身体我自己还不了解,就吃两个包子,肯定没事的!” 说话时方氏一手抓起一个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这……”郑氏叹了口气,这个嫂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方氏一口气吃了三个大包子,总算有些饱意了,美滋滋地端着粥碗到院里喝粥。 粥喝到一半,方氏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气自腹部窜向尾椎。 完蛋了! 方氏捧着碗僵直了身体,动都不敢动。 “咦,哪里传来的臭味?” 有人正吃着包子,忽然闻到一股恶臭味,顿时熏得捂住了鼻子。 “不会是谁吃得太多,拉裤子了吧?” 有人实在忍受不了这臭味,捧着碗冲出院子。 吃完饭的人捏着鼻子在院子里来回巡视,“我倒是要看看,哪个没出息的拉了裤子!” “对啊,都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去茅房拉屎吗?” 缩在墙角的方氏夹紧了屁股,脸色青紫。 施静宜洗净了手,一出门被院子里的臭味熏得直作呕。 知道方氏行事不讲究,但也不能这么随便吧? 直接拉裤兜里? “哎呀,舅娘,你躲在墙角干什么呢?” 施静宜捏着鼻子,惊叫出声。 她这一声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全都睁大了眼睛望着缩成一团的王氏,有性格粗犷的还吸了吸鼻子。 “这臭味就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一声过后,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都三四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拉裤子,这事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方氏脸红得跟被火烧过似的,提着裤子一溜烟冲向了茅厕。 院子里顿时传来一阵爆笑。 这女人,脑袋有问题吧! 上完茅房,方氏压根不敢出来,生怕碰到那群人再被嘲笑一顿。 等工人们吃完饭出去干活后,她才小心翼翼地走出茅房,贴着墙根跑进了厢房。 收拾餐具的施静宜看到这画面,捂嘴笑了起来。 想在她家蹭吃蹭喝,你也得有那个本事啊! “娘,今天中午我们整五个菜!”施静宜从木桶里拿出块新鲜猪肉,“先来一道粉蒸肉吧!” 很快,施家厨房又冒出缕缕炊烟。 闲来无事的村民们纷纷凑过去围观,他们倒是要看看,这施家三房是不是真的富裕到顿顿有肉! “你们问问这味,真香呐!” 那人伸长了脖子,恨不得顺着香味飘到施家院里。 他也不是没吃过肉,但怎么就觉得别人锅里的肉香些呢? 有人馋得边擦口水边道:“早知道我就去施家帮忙干活了,光是每天中午吃顿肉就不亏!” “是啊,不是说谁跟施静宜扯上关系就不会有好下场吗?我看村长一家老是往她家跑,也没见出事啊?” 何止是没出事,村长媳妇天天在施家吃好的,脸都圆了一圈! 家里不富裕的人家顿时动了心思,他们在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口肉,到施家干活不仅能拿工钱,还能捞点肉给家里孩子补补,多美的事啊! “要不然咱们去施家问问,看他们还招不招工人。” 男人咂摸了下嘴,光闻着味,馋死他了! “不怕死你就去呗,到时候家里出了事,可别在外头哭!” 王秋菊讥讽道,一张脸因气愤涨得通红。 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主意,本以为可以让施静宜在陈家村名誉扫地,结果被几块肉打败了! 真是气死她了! “我还真不怕死,能天天迟到这么好的饭菜,死了也值了!” 男人迈开步子朝施家小院走去。 有人开头,剩余的人也都忍不住跟了上去。 施静宜刚炒好了菜,还未摆上桌,一扭头就见自家门口站了乌泱泱一群人。 “你们这是?” 男人舔舔唇,忍不住吸了口气,只觉得浑身的细胞都被空气中的香味唤醒了。 “我想问问你们家还收盖房子的工人吗?我可以来帮忙!” 施静宜抬眸打量着门外表情急切的男人们,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你们知道的,我家刚请了五十个工人,再加上村长带的几个人,总共有六十了,哪里还用得着其他人?” 当初挨家挨户地请你们,你们不来。 现在看有利可图,抢着要来? 对不起,不需要了! 男人尴尬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可有些人脸皮厚,挤到最前面嚷道:“那你把那几十个工人赶走不就成了吗?反正都是要花钱,还不如把钱花到自己人身上!” “自己人?”施静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谁跟你是自己人?”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不算自己人?” “对啊,盖房子这种事,还是用熟人比较靠谱!” “静姐儿啊,你就用我们吧,少给点工钱也行。” 一群男人死皮烂脸地堵在她家门前不肯走了! 回来吃饭的杀手们看到这场景互相对视一眼,敢抢他们的饭碗? 打! 五十个人胳膊一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群人扔到了路边。 “敢跟我们抢活干,你们配吗?” 杀手们露出肌肉发达的胳膊,吓得男人们拔腿就跑。 山脚下陈母举着扫把边走边骂:“你这小贱蹄子,连饭都不知道做,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王秋菊见家里的死老婆子找了过来,连忙躲到了大树后。 逃跑的男人们指着大树向陈母报信:“王秋菊就在那大榕树后面,快去抓她!” 让你在外面散播谣言,害他们错过了这么好的活计。 活该挨打! 王秋菊还未来得及逃跑,就被陈母揪住了衣领。 陈母的眼睛虽然不利索,但手上力气可不小,两巴掌打下去,王秋菊的脸就肿了起来。 “啊!你这个死老婆子!我跟你拼了。” 王秋菊尖叫一声,和陈母厮打在一起。 但她到底年轻,力气小,被陈母按在地上痛打了一顿! 第八十九章 肉菜会要人命? 工人回来后郑氏等人便端出了饭菜,“大家都快来吃饭了!” 众人看着桌上香喷喷的饭菜,二话不说,捞起筷子埋头苦吃! 方氏躺在床上闻着那香味,只觉得百爪挠心,浑身难受的厉害。 出去吃饭吧,怕被那群人笑话。 不吃吧,肚子饿得难受。 实在是让她左右为难! 苦挨了一会儿,方氏总算忍不住翻身下床,慢腾腾地走出厢房! 嘲笑就嘲笑吧,还是吃饱饭最重要! 院里吃饭的众人看到方氏下意识地堵住了鼻子。 还有人冲着她呲牙咧嘴地笑,“哟,这不是早晨拉裤子的人吗?中午打算吃多少?” 他们都看出来了,施姑娘很讨厌这个懒惰贪吃的婆娘。 施姑娘讨厌的人,他们也讨厌! 方氏羞得脸颊通红,缩着脖子跑进了厨房。 施静宜举着勺子,眼神颇有深意地望着方氏,“舅娘啊,你是要喝粥还是要吃肉?” 方氏肯定想吃肉啊,但是想到自己拉到虚脱的身体,还是选择了喝粥。 “就……给我盛碗粥吧。” “好嘞。” 施静宜应了一声,转身掀开夹在碳炉上的陶罐,从袖口处掏出个药包,拆开,洒进了陶罐。 “这可是我特意为你熬制的粥,喷香,舅娘你来尝尝。” 方氏捧着陶罐蹲在了柴火堆里,再不敢出去吃了。 可厨房锅里还摆着肉,那肉发出动人的香味,勾得她口水留个不停。 美食在前,她怎么喝得下寡淡无味的米粥? “静姐儿啊,要不你给我盛两块肉吧,就要两块就成!” 只吃两块尝尝味,应该没事吧? 施静宜拿起锅铲给她铲了两大块肥肉,“来,舅娘快尝尝这粉蒸肉好吃不!” 方氏连将碗里的肉扒进嘴里,那肉入口肥而不腻,香甜软糯,好吃到她简直想把筷子都吞下去。 “要不然再给我来两块?” 方氏抬起头,笔出两根手指,话还没说完,一股子热流又冲向了尾椎骨! 糟糕! 方氏丢了碗,捂着屁股向茅房飞奔而去。 院里吃饭的众人看到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都捏着鼻子放声大笑起来。 “这婆娘肯定又拉裤子了,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脑袋好好的,就是不知道去茅房!” “你怎么知道她脑袋好好的?我觉得她肯定有点问题!” “……” 蹲在茅厕的方氏觉得自个儿人都要没了。 丢不丢脸就不说了,关键是这两天她饭没吃好,还老是往茅厕跑,一天几十趟,拉得她肚子上的肉都没了,再这样下去,她可能连命都要拉没了! 还是粗茶淡饭好啊。 虽然没有肉的味道好,最起码吃不坏人呐! 为了保住小命,她还是早点回家算了。 方氏从茅厕出来后直接回到房间换衣服,收拾东西。 这个地方她是待不下去了! 另一头,郑聪儿正美滋滋地往陈家村走,他娘说了,会给他留香喷喷的肉吃! 想到那些肥到流油的猪肉,他的口水成串地往下淌。 走到半途,他却遇到了背着包裹,狼狈不堪的方氏。 “娘,你怎么回来了?” 方氏拉住自家儿子的胳膊,哀嚎道:“儿啊,娘差点就见不到你了,那肉菜吃多了可是要人命啊!” 肉菜会要人命? 郑聪儿可不相信,镇上的有钱人家天天吃香喝辣,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我不,我就要吃肉!” “你敢!” 方氏一巴掌打在郑聪儿脸上,她的宝贝儿子那么瘦,要是吃了肉拉几天肚子,说不定小命就没了! “快点跟娘回家,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方氏不由分说地扯着郑聪儿地胳膊往回走,脚步还迈得飞快,好像后头有恶鬼索命一样。 而郑聪儿,一路走一路哭,哭得险些断了气。 他想念了一夜的肉哇! 送走了方氏,郑氏等人总算松了口气。 村长媳妇仍嫌不解气地跺了跺脚,道:“沾上这样的亲戚真是晦气!” 施静宜挺喜欢她这豪爽的脾气,将人拉进屋道:“婶婶别气,我这边有事和你商量。” 家里每天要负担几十人的伙食,光靠她们娘几个实在太累,而且施妙宜总得回到镇上看店,所以还是请几个婆子过来做饭比较方便。 “婶婶,您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我找几个会做饭的帮手?别的不挑,只要人品好,做事干净利索就成!” 施静宜拿出一贯钱放到村长媳妇面前,“一天十五文钱,要是有合适的人,只管领过来就成。” 村长媳妇看了下桌上的钱,没拿,“静姐儿啊,婶婶知道你大方,可也不能这样花钱啊,只是做两顿饭,一天十文钱就够多了!” “婶婶你就拿着吧。”施静宜将钱塞到了她手里,“只要饭做得好,多拿点钱我也乐意。” “好,那婶婶就帮你挑几个人来!” 施家要找厨娘的消息不胫而走,半天就传遍了陈家村。 每天管饭还给工钱,十五文钱,好多年轻气壮的男人都拿不到这么多钱呢! 于是村长家的门槛都快被报名的丫鬟婆子踩平了! “陈三妹子,你选我吧,我在家做了几十年饭了,手艺好!” “切,谁不知道你做饭最难吃了,手艺好个屁,还不如选我家媳妇呢,我家媳妇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什么都会做!” “孩她姑,咱们两家那么亲,不选我说得过去吗?” 村长媳妇端坐在堂屋一动不动,目光炯炯地扫过众人道:“你们还记得当初是怎么避着施家的吗?” 众人脸颊一红,那时候她们对施家避如蛇蝎,只有村长媳妇据理力争。 “我可不敢把你们带过去,这万一家里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要怪在我头上?” 村长媳妇嘴毒,在村里地位也高,一波嘲讽,骂得众人是连头都不敢抬。 骂痛快了,村长媳妇就在人群里挑了三个比较老实的年轻媳妇,这几个人没说过施家的闲话,干活也利索,值得那十五文钱! 雇好了工人,施静宜总算不用整天闷在厨房干活,可是着手准备别的事情。 而施妙宜也有时间回到花颜阁照顾生意了。 第九十章 听不懂人话? 施静宜打算趁着山下的梨子还未成熟,赚一波快钱。 这时代梨子不算稀罕东西,据她所知,杨花镇附近的一个乡镇就专门种值梨树。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家里人又忙着盖房子,施静宜直接把主意打到闲人宁辞身上。 “宁辞,要不我们合作吧。” 宁辞看着面前笑得不怀好意的少女,默默后退一步。 “有事说事,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这臭丫头,每次要坑人前总会摆出这种表情。 “你陪我上山摘梨吧,卖出的银子,咱们三七分。” 原来是想拐他当苦力啊,他宁辞像是会乖乖做苦力的人吗? “轻鹰!” 一声呼唤,房顶上顿时出现个穿着黑衣的男人。 轻鹰跳下房顶,向宁辞行了一礼道:“拜见公子。” 施静宜歪头看着轻鹰,咂摸了下嘴。 心里冒出好多个问好。 面前这么样貌不凡,背景神秘的男人不会是什么王爷皇子吧? 不过根据原主的记忆,当朝皇帝姓慕,牧远也没有什么异姓王爷。 “又想什么呢?” 宁辞拍了下她的脑瓜。 “没……没想什么。” 施静宜摆摆手,不管宁辞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个大腿她是抱住了! “你去叫几个兄弟,待会儿到山上找我。” “是。” 轻鹰再次行礼,飞身跃上房顶,很快便消失不见。 施静宜看看身后的两个背篓,顿时觉得自己带少了容器。 “你先在这等着,我回去拿东西,很快回来!” 施静宜飞奔回家,将家里的背篓全都搜刮了出来。 两人提着大大小小十个箩筐上了山。 靠近水源的梨子已经完全成熟了,原本青色的表皮此刻呈现出金黄色,散发出甜蜜的果香。 施静宜摘了个梨子,就着溪水洗了下,直接啃了起来。 宁辞学着她的模样,也席地而坐,吃起了梨子。 “宁辞,你觉得这里的生活怎么样?” 宁辞掀起眼皮,望着林霏间洒落的细碎阳光,勾起了唇角。 “自在,安逸,挺好的。” 施静宜也仰头笑了起来,“其实我也挺喜欢这种生活的,不过要是能再赚点钱,买下整座山头当农场主就更好了。” 宁辞听到她远大的抱负,失笑出声。 别的姑娘都想买漂亮的衣服首饰,她倒好,天天想着买山盖房。 “那这位农场主,快起来摘梨了!” “好嘞!” 施静宜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干劲十足地摘起了梨子。 半个时辰后,轻鹰带着另外十个男人上山了。 “各位大哥好啊。”施静宜笑着向众人打招呼,“你们可不可以把这些梨子搬下山,装进马车后再把空背篓拿上来?” 在陈家村的这几天,轻鹰早就习惯了干各种杂活。 新来的十个男人没摸清状况,迷茫地站在原地。 见人没动,施静宜尴尬地笑笑,“要不我开点工钱?” 他们像是差那点工钱的人吗? 众人扭头看向宁辞。 宁辞薄唇一掀,冷声道:“听不懂人话?” 轻鹰一个激灵,连忙拉着兄弟们搬东西,“工钱就不用了,我们这就把东西搬下去。” 施静宜扭头看着宁辞,“你的这些手下都是干什么的?” 宁辞回答的很干脆:“打杂的。” 打、杂、的…… 十个杀手听到宁辞的话心都碎了。 轻鹰叹了口气,打杂的算什么,山下还有五十个兄弟变成了泥瓦匠呢! 有人帮忙来回运货,摘梨的工作就变得很轻松。 一上午的功夫,两人就摘了整整两马车梨子。 吃过午饭,施静宜和宁辞分别驾着辆马车赶往镇上码头。 梨子不算稀罕东西,肯定不能卖到珍宝阁,但当作寻常水果还是很容易卖出去的。 码头,石磊坐在岸边唉声叹气,他的正前方停了艘船,船舱内摆满了花色不同的布料。 “石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宁辞大步走到他身后,打了声招呼。 石磊连站起身来向他拱手行礼,收敛了面上愁容。 “你这是……” 他看看宁辞身后的马车,再看看牵马的施静宜,顿时反应过来。 “你们是来卖货的吧?这次又带了什么好东西?” 上次施静宜送来的两筐葡萄被他连夜送到京城,一串直接卖出了二百两的高价。 想到这,石磊面上愁容尽消,充满期待地看向施静宜。 施静宜从马车里拿出两颗黄灿灿的梨子,递给石磊。 “石老板尝尝这梨子味道如何。” 石磊立即咬了一口,香甜的梨汁顿时在口腔中爆开。 口感爽脆,汁水丰富,味道香甜。 他还未吃得这样好吃的梨子! “这些梨子你带了多少?” 石磊惊喜地看着施静宜,这次他又可以大赚一笔了! 施静宜指了下身后的马车,“估计有几百斤,石老板开个价吧。” 石磊笔出五根手指,“五两银子一斤,有多少我就要多少。” “成交。” 码头的伙计当场将梨子卸下来称重,总共五百多斤梨子,她这一趟就赚了将近三千两银子! 拿到银票的施静宜美滋滋地在宁辞面前晃了一圈,“说好的三七分,给,拿好你的一千两。” 宁辞将银票盖在了她的脸上,“小财迷,收好的银票,我不需要。” “不要算了。” 施静宜笑着将银票揣进了怀里。 她还要开美妆店,买山,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二人准备离开时码头突然闯来一群人。 打头的是个身披玫红色长袍的高个女人,她后面跟了个穿浅杏色襦裙的圆脸女人。 高个女人生了双吊梢眼,下巴尖瘦,一副尖端刻薄样,指着身后的女人怒骂道:“你这不要脸的贱蹄子,自己蠢就算了,还想带着我一块犯蠢!有你在,秦家布桩早晚要完蛋!” 被骂的女子低头抹了下眼泪,解释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这次能糊弄过去,下次呢?” “讲究诚信?”高个女人瞪着双三角眼,说话时唾沫横飞,“那你倒是拿出一千两银子,赔给人家啊!” “我……” 杏衣女子低下了头,脸颊涨得通红。 一千两银子,她肯定拿不出来啊! 石磊听见二人的吵闹声,顿时觉得脑袋都大了。 “你们两个想吵架就回家吵,别在我这儿碍眼!” 石磊抬步跳到船舱,随意拿起一匹布,双手一用力,那布就被撕成了两半。 “这就是我花了大价钱从你们秦家买的布!你们自己看看这质量,能用吗?” 第九十一章 现场分家 打头的高个女人连忙赔笑道:“石老板您先消消气,这批布料的确有点问题,但也不是全都有问题。您看这样行吗,我赔些银子,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批货卖出去得了!” 原本她是一点钱都不想赔的,布料坏了又如何,好的包住坏的卖出去不就得了? 可老二家的小贱蹄子非跑到码头通风报信,把她以次充好的事情捅了出来。 什么做生意要讲究诚信? 诚信值几个钱? 石磊听了她如此不负责任的话,顿时火冒三丈。 “别人是信任我才从我这里进货,现在你让我为了点蝇头小利自砸招牌?” “可是我们布桩就剩这些布料了,您不想要坏的,我们也得能拿出好的不是?” “拿不出布料就赶紧赔钱!”石磊愤怒地瞪了她一眼,揪出了躲在女人身后的矮个男人,“秦大,当初你可是拍着胸脯向我打了包票,现在拿不出货,你说怎么办吧?” 秦大缩着脖子不说话,能怎么办? 反正赔钱是不可能的! 高个女人眼珠一转,揪着杏衣女子将人带到了石磊面前,“祸是她闯出来的,您要算账也该找她算!” 合着以次充好没错,举报的那个反倒错了? 旁边的施静宜看得连连摇头。 秦家布桩算是石清县最出名的布桩,以优质丝绸布料最为出名。 百年老店落到这样的人手里,早晚要倒闭喽! “放屁!当初找我做生意的是秦大,现在赔钱的也该是他!” 石磊伸出胳膊将秦大拽了出来,男子汉大丈夫,总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 秦大知道石磊眼里揉不得沙子,这事恐怕糊弄不过去了。 他求助地看向自家媳妇,“要不,赔钱吧。” 秦大媳妇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打得他连话都不敢说了。 赔钱,说得容易? 自从上头的老人走后,秦家布桩的生意是越来越差,最近几个月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程度。 要是再赔石磊一千两银子,她还不如直接关门不干了呢! 石磊是个急性子,懒得和她扯没用的话,直接道:“赔不赔钱?不赔我就带人到家里拿了!” 以石磊土匪般的作风,真让他进了家门,那家里的宝贝肯定会被洗劫一空! “不行!” 秦大媳妇连忙挡在了石磊面前。 石磊捏了捏拳头,一副要打人的模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真当我石磊是好欺负的?” 秦大媳妇咬了咬牙,扭头看着杏衣女子,“老二家的,今天这事是你惹出来的,你必须要想办法解决。我知道你也拿不出这么多钱赔偿,这样好了,咱们直接把家给分了吧。” 原本秦家二老死后就该分家的,可是她既舍不得家里的大宅子,也不愿放弃布桩,所以就一直拖着。 现在布桩也挣不到钱了,还不如直接分给老二家呢! “家里宅子还有田产都归我们大房,秦家布桩给你们二房。” 秦大媳妇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既然布桩成了二房的,那石老板这边,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说完,她直接拽着自家男人走了…… 石磊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习惯了直来直去,秦大媳妇这一波骚操作,秀得他愣在了原地。 “石老板,我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您能不能宽限点时间?” 杏衣女子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求情。 “这……”石磊面露难色,“我知道突然让你拿出一千两银子有些困难,但做生意就得有规矩,我拿了这赔偿银子也不是落自己口袋,回头还得赔给别人不是?” 施静宜上前一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或许我可以帮她付了这一千两银子。” 石磊和杏衣女子都惊讶地看着她。 施静宜赞许地看着杏衣女子道:“我正在寻找合适的布料供应商,若你能按时生产出我所需要的布料,这笔钱我先帮你垫付了,就当是布料定金。” “可以的。”杏衣女子连忙解释道:“现在秦家布桩的生意虽然大不如前,但工人们都还在,只要稍加管束,肯定能生产出姑娘想要的布料!” “那好。”施静宜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杏衣女子,“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明日到城北的花颜阁找我。” 杏衣女子激动得双颊通红,现在秦家布桩是二房的了,码头这边的事也解决了,以后的日子有盼头了! 马车上,宁辞忍不住问施静宜:“你这丫头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赚钱的门路?” “知我者,宁辞也。”施静宜嘿嘿一笑道:“反正你都把隔壁茶馆改成了成衣馆,要不我们就再合作一下,把两家店合并成一家?” “成衣店和胭脂铺能合并成什么?” 施静宜冲他挤了下眼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宁辞看着施静宜故作神秘的表情,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这丫头精得很,无论做什么生意,总会大赚一笔! 花颜阁对面的成衣店正在搬迁,店里的衣服全被工人们丢到门外,堆得跟垃圾山似的。 “别乱扔啊,这些都是新衣服!” 成衣店老板心疼得捏起了拳头。 工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又将手边的堆满灰尘的衣服扔了出去。 “就你这老土的衣服,免费送都不一定有人要!” 那衣服正巧砸在成衣店老板头上,铺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他眼里直冒水。 身后传来辘辘的车轮声,扭头一看,宁辞正驾着马车朝自己走来。 成衣店老板心中郁结,愤愤地瞪着宁辞,嚷道:“现在我的店倒闭了,你满意了?” 宁辞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店倒不倒闭,与我何干?” 气疯了! 成衣店老板呲着牙,恨不得冲上去和宁辞打一架。 可是他没那胆量。 最后一拳砸在破旧的门板上,将门板砸了个窟窿。 “我的店倒闭了,你的店也不会长远,不信咱走着瞧!” 按照宁辞那种做慈善一样的卖衣服方法,再厚的家底都抵不住这样折腾!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家成衣店以后生意恐怕会更火爆!” 施静宜跳下马车,神气地看了眼成衣店老板,扭头走进了花颜阁。 我家成衣店? 宁辞失笑,这丫头角色转换还挺快。 第九十二章 他动心了? 花颜阁的生意已经步入正轨,店里客人虽不像头两天那么多,但时不时就有人来买点补水液、美白霜之类的产品,每日营业额还算可观。 施静宜进店时,施妙宜正在后院制作桃花口红。 鲜嫩的红色衬得小姑娘肤白如玉。 “大姐。”施静宜夺走了她手里的口脂,娇笑一声道:“你如今的手艺都要赶上我了!” 施妙宜的脸颊微微泛红,小声道:“静姐儿,你又在取笑我了。” “我说的是真的!” 本来就有天赋的人,再加上后天的勤奋练习,能不超过她吗? 施静宜将口脂扣在桌案,道:“不知大姐有没有时间帮我培训一批学生?” “培训学生?” 宁辞与施妙宜都疑惑地望着她。 “我现在其他地方开几家分店,但缺少合适的人手,懂这行的人实在太少,与其大海捞针般的寻找,还不如直接培训出一批趁手的人。” “那你打算从哪里挑人?” 宁辞摩挲着下巴,暗自思量。 花满楼的姑娘们倒是挺合适,但是那群人性子野,长久待在店里恐怕要生出事端。 “先找几个培养着,剩下的就在杨花镇挑挑吧。” 农村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不少,若是她肯开工钱,想必还是有很多人家愿意把闺女送过来的。 至于现在急需的人手,还是继续从花浓那里拐吧。 花满楼,花浓在卧房里睡觉,忽听得外面有姑娘叫了声:“施姑娘来了!” 她连揉了下惺忪的睡眼,提鞋推门而出。 “静丫头啊,你终于舍得过来了,可想死花姐了!” 花浓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笑容满面地冲下楼梯去迎接施静宜,结果一转弯正对上面容冷淡的宁辞。 宁辞掀起眼皮,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 花浓被他毒辣的眼神一扫,只觉得脊背一凉,惊慌失措地冲回了厢房。 “她……怎么了?” 跟在宁辞身后的施静宜一脸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跑什么跑? 宁辞:“大概是觉得自己颜面受损,无脸见人了吧。” 半晌,花浓终于穿戴整齐,身段婀娜地下了楼。 “公子,您怎么突然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 这乱糟糟的,多影响形象。 “你们……认识?”施静宜歪头看着两人,眼睛瞪着溜圆。 这宁辞看起来光风霁月的,背地里竟然认识青楼老板? 而且听语气,他们的关系还非同一般! 花浓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喝茶的施静宜,也是一愣,“你们……认识?” 原来兜了一大圈,施静宜就是主子要救的姑娘? “对啊,这位是我的好邻居呢。”施静宜站起来,饶有趣味地盯着宁辞,“宁公子,你不解释一下吗?” 宁辞皱了皱眉,他怎么觉得小姑娘的话里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需要解释什么吗?” “不需要。”施静宜横了他一样,转头看向花浓,“花姐,我这次来是想再挑选几个合适的人手,你先和宁公子聊着,我到楼上叫人。” 宁辞一脸莫名地看着施静宜,小姑娘提着裙角飞快地上了楼,连头都没回一下。 花浓看着没搞懂状况的宁辞,没忍住,掩唇笑了起来。 “公子,当初你把路安然叫过来,就是为了给静丫头解毒吧?” 宁辞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花浓低笑一声继续道:“前几日你到那边调集了那么多人手,也是为了帮静丫头吧?” 把顶级杀手当成泥瓦匠用,这事恐怕只有他家公子能干出来。 宁辞的眼神更冷了。 “公子呀,您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花浓施施然坐下,抬手为自己倒了杯茶,悠闲地喝了口茶继续道:“您不是京城第一冷面美男吗?这会儿怎么对一个乡野丫头动心了?” 怎么对一个乡野丫头动心了? 宁辞身子一僵,俊黑的眸瞳间掀起了波澜。 花浓见他如此反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别告诉我您自己还没察觉?” “你觉得呢?” 宁辞反问一句,扭头往楼梯处走去。 花浓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这个主子啊,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 明明是自己反应迟钝,还不肯承认。 不承认又能怎么办呢? 自家主子,只能惯着呗! “静丫头可能误会了我们的关系,你上去解释清楚就行了。” 宁辞脚步停顿了一下,淡淡道:“谢了。” 楼上,施静宜召集了店里所有的姑娘。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还是和从前一样,愿意跟我走的人举手示意。” 话音刚落,顿时有一大片姑娘举起了手。 自从霜儿和月儿跟了施静宜后,人变漂亮了不说,那银子跟流水似的往荷包里塞。 听说她们一天的工钱就能抵上她们半年! 上次没有主动举手的人肠子都快悔青了,现在好机会送到眼前,她们哪能放弃! 施静宜打量着面前踊跃举手的姑娘们,大部分是衣着朴素的侍女,也有些长相不算出众的姑娘,总共有二十多人。 “这次我只需要五人,所以你们拿上准备好的梳妆匣,给自己化妆也好,给别人化妆也行,半刻钟后,我会挑出妆面最佳的五个人。” 有化妆技术不好的姑娘忍不住道:“上次不是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跟您走吗?” 施静宜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回道:“你都说了那是上次,机会只有一次,把握不住怪谁?” 那姑娘气氛地握紧了拳头,扭头走了。 什么破美妆店,她不去了还不成? “不想参加的可以放弃,想参加的赶紧去准备,时间可不等人。” 于是围在屋里的众人纷纷散去。 施静宜坐在圆桌旁,抬手倒了杯茶,眼梢微挑,望着站在门外的男人道:“宁公子,你有事吗?” “有事。”宁辞走到她面前,弯腰从她手中夺走了茶杯,轻声道:“你生气了?” 施静宜白了他一眼,“我生哪门子气?” “静丫头,你在生气。” 宁辞垂下眼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黑色的眼中清晰地映着施静宜微红的脸颊。 “你在气我和花浓。” 他抬起右手,摸了下她软软的头顶。 勾起唇,笑了。 “别生气了,她只是我的下属。” 第九十三章 教训一下就好了 施静宜惊讶地眨了下眼睛,“花浓是你的下属?” “不止是花浓,整个花满楼都是我的。” 天! 施静宜不可置信地掐了下自己的脸。 她这是抱了个多粗的大腿? 宁辞被她傻气的举动逗笑,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蛋。 手感出乎意料的好。 “大佬啊。”施静宜抱住了他的胳膊,眼睛亮亮的,“你可不可以借我几个打手?” 她早就在馋花浓手下的小厮了。 个个武功高强,断人筋骨的本事贼强! “臭丫头!” 宁辞嘴角抽了抽。 花浓还嫌他迟钝,这里有个人比他还不解风情好吗! 施静宜晃了下他的胳膊,娇声问道:“好不好?” “等回到陈家村,那群人随你挑。” “嗯?”施静宜不解:“那群人不是泥瓦匠吗?” 宁辞面不改色道:“那是花颜阁养的杀手。” 施静宜:“!!!” 好家伙,她竟然雇了一群杀手盖房子! “那群人都闲了好几个月,盖盖房子,就当锻炼筋骨了。” 施静宜默默点头,毕竟老大都同意了,她这个受益者自然没话说。 半刻钟后姑娘们全都化好了妆回到厢房,施静宜仔细观摩了一遍,从中挑出了五个还算能看得过去的。 站在角落的绿柳见自己竟然落选了,气得直接撕烂了手里的帕子。 自从上次她出言不逊被罚后,花浓就不怎么待见她了,也不会主动给她分配任务。 她受够了这种被忽略的生活,下定决心要靠自己的化妆技术翻身。 结果施静宜竟然不选她? 明明她的化妆技术是最好的,凭什么不选她? 绿柳越想越不服气,直接站了出来质问道:“施姑娘,我的妆面有什么问题吗?” 施静宜瞟了她一眼,“没有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选我!” 施静宜嗤笑一声,“因为我看你不顺眼呗。” 请了这种眼高于顶的人,恐怕要对客人翻白眼! “你……!”绿柳气得直跺脚,“有你这样眼瞎的老板,花颜阁迟早要倒闭!” 门外的花浓听得心惊肉跳,这绿柳是不要命了吗,竟然敢当着公子的面骂静丫头! “你说什么?”宁辞挑眉,目光阴冷地看着绿柳。 绿柳被他阴狠的表情吓了一跳,胆怯地缩了缩脖子,没敢吱声。 宁辞转头看着窗口的方向,冷声道:“花浓,滚过来!” 店里的姑娘全都露出惊骇的表情,谁不知道花满楼的老板娘花浓是个女魔头,折磨人的手段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的。 这长相姣好的男人竟然敢直呼其名,语气还如此不尊重! 花浓连推门而入,笑盈盈地看着宁辞道:“公子消消气,小姑娘家不懂事,教训一下就好了。” 宁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带出来的人越来越差了。” 一句话简直扎了花浓的心! 找不到合适的姑娘,她就是有心教导,也没办法啊! 花浓无奈地看着绿柳道:“上次就跟你说了,眼睛不要总往天上看,瞅清楚点,有些人能得罪,有些人能要你的命,可你听不进去啊。” 绿柳意识到自己惹到不该惹的人物了,抹着眼泪向花浓求情,“花姐我错了,下次我一定听您的话,您可一定要保住我!” 花浓摇摇头,对身后的侍女道:“将她送进黑风岛吧。” 花满楼有规定,凡是犯了错的都要被送进黑风岛思过。 这一思就是十年八年,像绿柳这种风华正茂的姑娘,一旦进了黑风岛,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绿柳还未哭嚎出声就被侍女堵了嘴,直接拖了出去。 出了这桩事,屋里的姑娘们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人都挑好了吧?” 宁辞站了起来,目光温柔地望着施静宜。 “挑好了,你们几个记得明天早晨到花颜阁报到。” 施静宜转身冲花浓笑笑。 “花姐,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花浓摆摆手,“走吧,咱们改日再聚。” 再不走她怕店里的姑娘都被宁辞吓死! 宁辞沉默地跟在施静宜身后,表情柔和,哪还有刚才冷面阎王的模样? 花浓站在窗口伸头往下看,她家金尊玉贵的宁公子扶着施静宜上了马车,中间还贴心地掀开车帘,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人磕着碰着。 啧啧…… 她家主子真有妻管严的风范。 以后她得和施静宜打好关系喽! “宁辞,我要去一趟县衙!” 施静宜将车帘挂在一旁,探出了半边身子。 秋季的风迎面扑来,吹得人神清气爽。 宁辞偏头看着身旁舒服得眯起眼睛的少女,抿唇笑了。 县衙,沈长风正在为一桩棘手的案子烦恼。 昨日一个十二岁的少女击鼓鸣冤,状告自己大伯要将她卖给五十岁老头当填房。 原来年初少女父亲突发恶疾离世,母亲改嫁他人,只剩下年幼的她无依无靠,村里宗长便做主将她过继到了大伯名下。 但少女大伯是个赌徒,为了几两银子,将她许配给了隔壁村的老屠夫。 十二岁说小不小,农村孩子,早在七八岁就学会了洗衣做饭,收拾家务。 但要说她大,还未到成亲嫁人的年纪,让小姑娘独自在家,实在不妥。 沈长风有心帮少女脱离苦海,却没法保证少女以后的生活。 于是他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沈大人,有办法了!”师爷一路狂奔冲进书房,欢喜道:“赵家小女有地方去了!” “哦?师爷打算如何安置她?” “刚才陈家村的施姑娘来了,说要找几十个十岁出头的姑娘当什么妆娘,那赵家小女不是没地方去吗,跟着她也算有了依靠!” 沈长风浓眉微皱:“是那个叫施静宜的姑娘吗?” “对,就是她!”师爷总算把气息喘匀了,指着门口道:“沈大人要去看看吗?” 沈长风还因晟世突然死亡的事情对施静宜心存芥蒂,闻言立刻起身到前院找施静宜。 “听说你要找十余岁的小姑娘……” 沈长风的声音一顿,目光停留在宁辞身上。 良久,朗声道:“宁公子,好久不见。” 宁辞淡淡地回道:“好久不见。” 施静宜惊讶地看着宁辞:“你认识他?” “点头之交而已。” 施静宜冲他竖起大拇指。 宁辞,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沈长风收起惊讶的神色,偏头看向施静宜,“你找这些小姑娘做什么?” “沈大人可曾听说过花颜阁?”施静宜目光淡然地看着沈长风。 沈长风面色一僵,什么花颜阁? 他只听说过杨花镇有个青楼名叫花满楼。 第九十四章 劳动换取报酬,理所当然 师爷小声提醒道:“花颜阁是镇上新开的胭脂铺,生意可火爆了!” 他家夫人就在那花了好几十两银子,可把他给心疼坏了! “现在我想在其他地方开几家分店,比较缺人手,所以想请沈大人帮忙挑些靠谱的姑娘。” 沈长风自上任以来,去过许多地方查民情观民风,过程中遇到不少和赵家小女一样身世凄苦的女子,若是施静宜真能为她们提供安稳的生活,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挑人的事情好说,但你必须要保证她们的衣食住行和人身安全。” “这都是小事。”施静宜向师爷行了一礼道:“劳烦师爷帮我拿纸笔来。” 接过纸笔,施静宜直接坐在小桌边拟起了合同。 沈长风等人都围在一旁观看。 “工钱按月发放,每月可休息八天!”师爷捋着胡子,啧啧称奇,“别人家都是干一天给一天的工资,你这不干活还给钱!” 看到下一条他就更震惊了,“一月五两银子,年底工钱翻倍?” 他这个师爷每月俸禄也不过十两银子,而且全年无休,和施静宜开出的条件一比……他都想去当妆娘了好吗! 施静宜写完合同,干脆利落地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沈大人看一下合同,如果没问题按下手印即可。” 沈长风早在她写的时候就看完了,此刻完全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 面前的少女当初为了些家具杂物将自己的亲祖母告上衙门,现在却肯开出这么好的条件找工人,实在是令人费解! “其实……你不必如此让步。” 能给那些身世凄苦的姑娘们安稳的生活已经足够了。 “这不叫让步。”施静宜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脆声道:“这是她们的劳动所得,该给多少,一点都不能少。” 看着面前正义凛然的少女,沈长风再次感觉到了羞愧! 一直以来,他都是怀着同情心看那些穷苦大众。 而施静宜却将她们放在了与自己平等的位置。 劳动换取报酬,理所应当! 宁辞一直紧紧盯着施静宜,深邃的眼眸中情绪也越来越复杂。 印象中的施静宜是个小财迷,拍拍脑瓜就能想出致富妙招。 她还是个小气鬼,谁惹了她准要张牙舞爪地报仇。 而此刻,她成熟冷静,心思缜密又满怀善良。 这样的施静宜简直让他着迷! 花浓说得对,他对一个相处不到三月的小姑娘动心了。 站在他对面的年轻男人也在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施静宜,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宁辞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住了沈长风的视线。 “既然事情已经商量好了,那就请沈大人多多费心,为我家店铺挑出最合适的人选。” 施静宜歪头看着宁辞,撇了撇嘴道:“什么叫你家店铺?” 宁辞理所当然道:“你都用了我的人,这店,自然也有我的一份。” 施静宜差点忘了花颜阁是她和花浓合伙开了。 花浓都是宁辞的手下了,那花颜阁自然也有宁辞的一份。 合着她辛苦了那么久,宁辞才是躺着赚钱的那位。 看在宁辞大腿够粗的份上,她忍了! 沈长风将合同收好,向施静宜拱手道:“施姑娘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将人送到花颜阁。” “如此就多谢沈大人了。” 施静宜向他回了一礼。 宁辞面色不善地瞟了沈长风一眼,回去的路上忍不住问施静宜:“你认识沈长风?” “认识啊,怎么了?” 施静宜疑惑不解,沈长风是石清县的县令,不跟他打好关系,怎么能混得下去? “没什么。”宁辞轻咳一声道:“沈长风以前有很多烂桃花,你离他远点。” 虽然那些桃花都是女方单方面的…… 又虽然他的烂桃花更多…… 书房里的沈长风突然打了个喷嚏,师爷连取出外袍往他身上披,“沈大人快穿好衣服,万一染上风寒就麻烦了!” 沈长风披上衣服,提笔列出了走访时遇到的穷苦人家。 “明天咱们早些起来,挨家挨户地问一遍,若是合适,便可以直接来回来了。” 师爷看着白纸上密密麻麻的记录,感慨万千地叹了口气。 沈长风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石清县有他,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翌日天还未亮,沈长风便带着师爷和两名衙役去了最近的梁水村。 这个村子有两个合适的人选。 其中一个叫梁晓花,就住在村口。 梁晓花的母亲早亡,父亲再娶。 她的后娘脾气火爆,对梁晓花动辄打骂。 村里人每日都能听见后娘的叫骂声和梁晓花的哭嚎声。 沈长风走到梁家门口时,梁晓花已经起床,正端着个木盆在猪圈里喂猪。 她今年已经有十三岁,身体却瘦弱不堪,看着只有十岁左右。 那木盆却异常笨重,需要她弓着身体才能勉强抱起。 沈长风冲身后的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连忙上前帮她端起了木盆。 梁晓花看着面前的几个男人,面露惊讶,“你们找谁?” “我有事找你父亲商量,麻烦姑娘把他叫出来。” 梁晓花擦掉水上水渍,转身跑进后面的厢房。 厢房里面很快传来女人的叫骂声:“你个短命鬼,大早晨的吵什么吵?” “猪喂好了吗?饭做熟了吗?” “没有?没有你还敢乱喊!” 接着便是木棍抽打皮肤的声音。 沈长风脸色一变,飞身上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你谁啊?”厢房里一个举着木棍的肥胖妇女,瞪着沈长风道。 “大胆刁民,见到县令大人还不下跪!” 师爷的一句话吓得妇女立马丢了棍子,噗通跪在了沈长风面前。 “草民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赎罪。” 沈长风看了眼躲在角落偷偷抹眼泪的梁晓花,面露冷色,“梁铁柱呢,叫他出来见我!” 妇女缩着脖子,向他磕了个头道:“大人有所不知,当家的出去做工了,您要是有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官府需要招收一批十余岁的姑娘做工,你家的梁晓花正好符合条件,三日后,你必须把她送到县衙。” 沈长风故意摆起了官架子,在石清县呆了一段时间,他算是看清楚了,有些刁民根本听不进道理,只能用官威才能压住。 第九十五章 先通过考验再说 妇女弄清楚沈长风的来意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想带走梁晓花? 总得给她点好处不是? 妇女满脸堆笑地看着沈长风,露出贪婪的目光,“要我们把晓花送到县衙做工也行,但是你们总要给工钱,这干一天给多少银子,您也得跟我说说。” 沈长风露出嫌恶的表情,“一天八文钱,按月结算。” 这些钱他打算自掏腰包补上,至于施静宜开的工钱,全都留给梁晓花! 妇女一听有钱拿,笑得脸上堆满了褶子。 八文钱虽少,但日积月累也能攒不少钱呢! “多谢大人,三日后,我一定会把晓花送到县衙!” 至于梁晓花要在县衙干什么,她连问都不带问的。 梁家村的另一个人选名叫梁燕,父亲是个瘸子,母亲常年卧病在床,家中穷得叮当响。 沈长风找上门时梁燕正在厨房做饭,说是厨房,其实就是用碎石块垒成的窝棚,四面露烟。 梁燕居住的茅草屋也好不到哪去,发黑的屋顶破了洞,墙体到处都是裂开的口子。 沈长风叹了口气,叫住了盛粥的梁燕。 和梁晓花后母不同的是,梁燕的母亲非常疼爱自家孩子,听沈长风说到县衙干活可以吃饱穿暖,立马就答应了。 “我这孩子过得苦,从出生就没享过一天福,要是以后她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这才是正常父母该有的反应嘛! 沈长风舒了口气,保证道:“梁夫人放心,有我在,肯定让令女过上安稳的生活。” 离开了梁燕家,沈长风马不停蹄地前往另一个村庄。 剩下的人家要么是跟梁晓花后母一样图钱,要么是梁燕父母一样盼望着孩子能过上好日子。 图钱的只需要开银子,不图钱的就更好办了。 沈长风相信,那位施家姑娘肯定有能力带领她们过上好日子! 三日后,县衙门口堵满了送女儿的村民。 其中还有很多名单之外的人也来了。 他们都伸长了脑袋推销自家女儿: “老爷,我家女儿干活最勤快,把她也选上去吧!” “大人,我家穷得都要揭不开锅了,您救救我吧!” “……” 浑水摸鱼的肯定有,但更多的是生活清贫的劳苦大众。 沈长风看得心酸,但又无可奈何。 施静宜需要的人数有限,他也不可能一股脑把人推过去啊。 “大家听我说,你们的情况我都了解了,现在请大家到里面排队登记,后面有需要我会立即通知你们!” 解决完县衙的事情,沈长风才领着四十名少女赶往花颜阁。 培训的地点选在宁辞的成衣店二楼。 原本的隔间和桌椅已经全都被拆除,装修成了课堂的样式,每张桌上都摆放了一面铜镜和梳妆匣。 施静宜穿了件深色矩领窄袖长衣,鬓发高挽,颇有些英姿飒爽的气概。 少女们看到如此装扮的施静宜皆流露出惊艳的神色。 长相俊美,气度卓然,如此风范的女子,她们是还从未见过呢! 施静宜指了指房间里摆放整齐的座位,道:“大家都进来吧,来了先自行挑选座位。” 有个性格活泼的少女立刻进屋坐在了最前排,有人开头,后面的人便一拥而入,纷纷选好了心仪的座位。 “劳烦沈大人帮忙将每人的座位记录下来,方便我日后教学。” 沈长风拿过桌上的纸笔,挨个登记起来。 少女们见堂堂县令竟如此听那漂亮女子的话,眼中顿时多了几分敬重。 全部登记完毕后,施静宜开口问道:“你们以前有没有买过胭脂水粉?” 下面的人纷纷摇头,她们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闲钱买那些不中用的东西呢? “既然你们完全没有接触过美妆,那我便从最基础的讲起。”施静宜转头看向守在门口的霜儿,“霜儿,你进来。” 霜儿进来后直接坐在了讲台处的圆凳上,施静宜勾起她的下巴道:“大家先记住她的模样,接下来开始我的讲解。” 施静宜采用的是边操作边讲解的教学方式,浅显易懂的讲解加上精湛的技术,听得人完全沉浸其中。 就连门外的宁辞与沈长风都看呆了。 原来一个小小的梳妆匣,里面竟然藏了这么大的学问! 讲解完毕,少女们看着讲台上改头换面的霜儿,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她的皮肤变得好白,眼睛也变得好大,就连脸都好像瘦了一圈! 这些化妆品,真的太神奇了! 看着少女们又是震惊又是羡慕的表情,施静宜知道自己成功了。 “今天是你们上课的第一天,我就不过多讲解,剩余的时间,大家可以自由发挥。” 有好奇心重的少女打开了面前的梳妆匣,看到里面琳琅满目的化妆品,眼睛都亮了。 “桌上的东西我们可以拿出来用吗?” 施静宜微微一笑,“可以,但只能用来练手,不能带走。” 竟然可以用! 少女们全都欣喜地打开了梳妆匣,宝贝似的拿出里面的东西一一观摩。 “走吧。” 施静宜冲霜儿使了个眼色,两人肩并肩走出课堂。 门外的沈长风面带忧色地看了眼房间里跃跃欲试的少女们,忍不住提醒道:“她们还什么都不懂,就这样直接把东西留给她们练手?” 他可是听师爷说过,花颜阁里面的东西都贵的很,光定制个妆面,都得五十两银子! 施静宜勾唇一笑,道:“想留下来学习,自然要先通过考验。” 沈长风哑然,面前的小姑娘心眼着实多了点! “我们去吃饭吗?”走在她身侧的宁辞,默默往前,将施静宜和沈长风隔开。 施静宜摸了摸下巴,折腾了一上午好像的确有些累了。 “好吧,今天咱们去来凤楼看看。” 来凤楼和翡翠楼已经装修了月余,想来应该修整得差不多了。 宁有财看到施静宜跟遇见亲人一样,热情地将人往楼上请。 被遗忘的宁辞看看身旁的沈长风,冷哼一声,大步跟了上去。 沈长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他不就是想过来一起吃顿饭吗,得罪谁了? 第九十六章 偷拿东西,考核失败 宁辞刚上楼,就见一穿着白衣的年轻男人热情地冲向施静宜。 “师傅你快来看看我的画!” 宁辞眉头一拧,这丫头什么时候认了个徒弟? 这白衣男子就是宁有财花高价请来的画师,萧成宴。 那日他被施静宜的一手墙画吸引,为了能顺利拜师,直接留在来凤楼不走了。 每日天刚亮他便背着家当跑进店,画到日暮十分才肯离开。 这股子刻骨劲儿,看得宁有财都直竖大拇指。 早在十几天前萧成宴就画出了满意的墙画,整日巴巴地守在店门口,就等着施静宜过来呢! 施静宜跟着他来到左侧的墙壁前,原本白色的墙壁此刻被填满了色彩。 火锅、蔬菜、串串、糕点…… 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形态,组合为一场别样的美食盛宴。 施静宜冲他竖起了大拇指,赞道:“画的不错!” 萧成宴得意地笑了起来,“怎么样,现在可以当我师傅了吧?” “不可以。” 宁辞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萧成宴看向宁辞,这男人长得怪好看,说出来的话可真不中听。 “你是谁啊?凭什么替她拒绝我?”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画还没到那高度。” 萧成宴恼了,这男人,针对他就算了,凭什么贬低他辛苦了半月才完成的画? “来,你行你上!” 宁辞扭头,对宁有财道:“备纸笔来。” 宁有财一脸茫然,这群人不是来吃午饭的吗?怎么好端端地拼起了画? 神仙打架,哪有他这个俗人插嘴的份? 宁有财叹了口气,乖乖下楼准备纸笔。 “你还会画画?” 施静宜惊讶地看着宁辞。 “略懂。” 略懂绘画的宁辞捏着笔,几根线条便描出了一个铜锅,又是几笔,那锅里的水好像沸腾了起来,咕噜咕噜地冒起了泡泡。 萧成宴在旁边看得完全呆住了。 之前看施静宜的墙画,他多少带了点好奇。 而现在看着宁辞寥寥数笔勾画出的美食图,他心里更多的是敬佩。 这人的绘画技术深不可测! 宁辞画完最后一笔,将毛笔一丢,转头看向施静宜,“静丫头,我们去吃饭吧。” 萧成宴已经完全忘记拜师的事情,爱不释手地捧着画,观摩了起来。 宁有财闻言殷勤地将人往旁边的包厢引,“来,你们坐这里,饭菜马上就来。” 楼上包厢是圆桌,一桌配十个圆凳。 施静宜选了个面向北的位置,沈长风紧随其后,坐在了她的左侧。 宁辞看看沈长风,默不作声地坐在了两人中间。 施静宜看看对面空荡荡的位置,无奈地看着宁辞,“对面那么多位置你不坐,非要挤在一块?” 宁辞没应声,手掌搭在桌上,一副没听见的模样。 “你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施静宜叹了口气,起身挪到他对面坐下。 没过一会儿,店里的伙计就端着热腾腾的菜肴进来了。 清一色的新菜,还没在店里推出来呢! 宁有财热情地招呼她:“施家丫头,快尝尝这些菜怎么样!” 施静宜拿起筷子挨个儿尝了一遍,味道都挺不错,挑不出毛病。 “味道可以,这些菜暂时不用练了,上次我让你定做的工具都做好了吧?” 宁有财尴尬地摸了下后脑勺,“前几天就送过来了,就是那些东西长得挺稀奇,店里的师傅都不会用。” “待会我把那些东西的用法都列出来,再写一份月饼制作方法,让师傅照着做就行了。” 中秋节将近,开业活动需要的食材需要提前准备出来了。 每次有新菜就是宁有财最高兴的时候了,虽然忙些累些,但有钱赚啊。 “你放心,厨房这边有我盯着,到时候做好了,我派人通知你。” 施静宜点点头,心情相当愉悦。 有个办事效率高的合作伙伴,感觉就是好。 吃过饭,施静宜依言将每种用具的使用方法及不同口味月饼的制作方法写了。 三人将要离开来凤楼时,萧成宴还捧着那画,一脸陶醉的表情。 施静宜感慨地摇摇头,回头有空帮他查些绘画技巧方面的资料好了。 毕竟这种画痴,世间实在少有。 另一边,少女们还沉迷于研究各种化妆品,不少人模仿着施静宜的手法,在自己脸上涂抹了起来。 施静宜回去时,姑娘们的脸蛋全都是花花绿绿的。 “大家都饿了吧,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到门口排队,待会出去吃饭。” 施静宜一声令下,众人连收拾好手边的东西,向门口走去。 待众人排好队,施静宜冲霜儿使了个眼色。 霜儿立刻开始逐桌检查化妆品的使用情况。 少女们看到霜儿竟然在检查东西,顿时都提起了一口气。 这是在检查什么? 用的多就要接受惩罚? 半刻钟后,霜儿检查完毕,走到施静宜身侧道:“已经全都检查完了,少了三盒口脂,两瓶美白霜。” 原来实在调查有没有缺少东西! 有少女疑惑道:“刚才施姑娘不是说过了吗,这些东西不能带走的。” “对啊,谁手脚不干净,竟然把东西带走了?” 施静宜捏着霜儿记录的名册,走到众人面前,还未说话,忽有个穿着灰布衣裳的少女站了出来。 “我这里有一盒口脂……刚才收拾东西太着急,忘记放进去了。” 少女低着头,完全不敢看施静宜的眼睛。 又有一人站了出来,道:“我也是走得太急,忘记自己袖袋里装的有东西。” 施静宜似笑非笑地扫了二人一眼,“刚才忘记了,现在立刻就想起来了?你们这记性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两人顿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施静宜低头看了下名单,又念出了两个名字,转头对沈长风道:“这四个人你先带走吧,我花颜阁不收。” 几名少女皆眼含泪水地看着沈长风,这是她们唯一能翻身的机会,可千万不能弄丢了! 沈长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姑娘们,待会吃过饭,我让衙役送你们回去。” 她们就这样被赶走了? 有少女激动地看着沈长风道:“沈大人,您不是说我以后肯定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吗?为什么还要把我送回去?” “我是说过这些话,可你们自己也要争气啊!” 过来第一天就偷拿东西,哪个老板敢收这样的工人? 第九十七章 钓个金龟婿 沈长风一脸失望,“在场的姑娘们哪个不是穷苦人家出生,为什么有的人就可以守住规矩,不做那下三滥的事情,而你们却忍不住呢?” 那少女被问得哑口无言,失声痛哭起来。 “走吧,我先带你们去吃东西。” 沈长风领着那四名少女下了楼梯,剩余的人皆松了一口气,看向施静宜的表情更加敬畏。 施静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们,正色道:“我知道你们的生活条件都不太好,有些甚至连肚子都填不饱,但我希望你们能记住一句话,人穷志不能穷,无论何时,你们都要坚守本心,抵制住诱惑。今后若是谁敢想她们四个一样,为蝇头小利迷了眼,可别怪我不客气。” 少女们皆面露畏惧,缩着脖子不敢应声。 “小老板,你太凶了,吓坏她们就不好了。” 霜儿笑着打趣施静宜,然后转头对众人道:“大家不用怕,小老板平日可没有这么凶,你们只要能守住规矩,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 白脸唱够了也是时候换红脸了。 施静宜换了换脸色道:“大家肯定都饿了吧,赶快去吃饭吧。” 饭桌就摆在成衣店后院,菜肴由来凤楼的师傅掌勺,宁有财带着伙计亲自送来的。 少女们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端起碗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施静宜害怕她们被噎到,提着茶壶挨着倒茶。 少女们捧着茶杯险些落下泪来,那位姐姐说的对,她们的小老板只是看着凶,心肠还是挺好的! 一壶茶刚倒完,月儿慌里慌张地冲进了后院,喊道:“小老板,不好了,有人来闹事!” 施静宜脸色一冷,立马放下茶壶往外走。 月儿跟在她身后解释道:“有个妇女领着她女儿闯进了花颜阁,非要把她女儿留到花颜阁做工,我跟她说已经招满了,她偏不听,还赖在花颜阁不肯走了!” 月儿口中的妇女和女儿正是赵氏和施莼宜。 赵氏昨晚听人说县衙正在挑选十余岁的少女,说要是选上了以后就不愁吃穿,前途无量了。 她立马就想到了家里的纯姐儿。 如今二房是穷得叮当响,要不是手里还有几亩地,恐怕连饭都吃不饱。 就这样的情形,让她家纯姐儿怎么嫁给富家少爷? 倒不如借这个机会把纯姐儿送到镇上,既能解决吃穿问题,说不定还能碰到有钱的少爷,天大的好事啊! 于是她起了个大早,拉着施莼宜就往县衙赶。 得知招收的人员已满后,赵氏仍不死心,一路和人打听,摸到了花颜阁。 这么好的翻身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赵氏蛮横地坐在大厅中央,眼睛瞪得溜圆,嘴里还骂骂咧咧。 施静宜看到店里坐着的人,眼神冷得厉害。 这二房的人,还真是皮厚! “霜儿,月儿,直接把人给我拖出来!” 赵氏本以为店里的人不敢动手,没料到突然过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女子,架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拖。 施莼宜见状往墙根缩了缩,小心翼翼地往外挪,刚迈上门槛就对上了施静宜似笑非笑的脸。 “我的好堂姐,你到这里做什么?” 施莼宜双手握拳,表情怨毒地看着她。 明明是同一个施家走出来的姑娘,施静宜能够开酒楼,赚大钱,而她却要像个丧家犬,和人争抢当工人的机会。 这实在太不公平! 霜儿和月儿将赵氏丢到了路边,赵氏依旧不肯罢休,躺在花颜阁门口撒泼打滚。 “反正你们要招人,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不能把我家纯姐儿一并招走!” 路人们被她霸道的言论惊到了,纷纷驻足围观。 “这人真不要脸,人家当老板的,想雇谁不就雇谁了,凭什么非得要你闺女?” “是啊,口气这么大,怎么不见她自己开店当老板?” “就她那穷酸样,还开店做老板?出门要饭才对吧!” “……” 赵氏被众人嘲讽的言论气得不轻,跪坐在地上破口大骂起来,言语污秽不堪,听得人直摇头。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霜儿和月儿只得向施静宜求助。 “小老板,您说着人该怎样处理?” 小老板? 施莼宜和赵氏全都转头看向施静宜,她竟然是花颜阁的老板? 赵氏爬了起来,鬼哭狼嚎地冲向施静宜。 死头太过分了,以前总是对二房吹毛求疵就算了,现在她们又没想占便宜,只是求个工作的机会,她宁愿便宜外人,都不给自家堂姐! “施静宜,你还有良心吗?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连口剩汤都舍不得分给我们!” 施静宜冷冷一笑,“我吃的,我喝的,都是我自己挣来的,凭什么要分给你们?”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要让纯姐儿留下,要不然我们娘俩就呆在这不走了!” 赵氏往地上一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而那边的施莼宜早就偷偷溜走了。 丢人! 实在太丢人! 听着那些人的嘲笑声,她像是当众被抽了巴掌。 脸颊被打得生疼。 她想不明白,以前在施家的时候,她比施静宜受宠,吃穿用度都比施静宜好,为什么现在施静宜会比她过得好。 而且好得不止一星半点。 施莼宜越想越气,闷头往前走,压根没有看路。 正前方突然出现一辆马车,车夫举着鞭子将车赶得飞快。 “吁!” 车夫注意到走在路中间的少女,连惊呼一声,拉紧了马缰绳。 可惜已经晚了,施莼宜被撞倒在地,额头渗出了血迹。 车夫赶紧跳下车辕,随后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掀开车帘,边下车边冲施莼宜骂道:“你是没长眼吗?大白天的看到马车也不知道……” 男人看到施莼宜白嫩的脸蛋时表情一僵,话音斗转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扶上马车,送到医馆止血啊!” 施莼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巧看到男人发间的玉簪子。 纯净的青色,不掺杂一点水头,肯定价值不菲。 施莼宜突然有了力气,垂下眼睑继续看,男人生了张国字脸,浓眉厚唇,样貌平平,但他身上衣服用的是光滑的绸缎料子,衣领处用金线织了云纹。 她遇到了一个富家公子! 施莼宜的心中响起一阵惊雷,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第九十八章 再晚点伤口就愈合了 男人注意到她的异常,连安慰道:“姑娘别怕,医馆就在前头了。” 施莼宜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面前的男人长相实在不对她的胃口,但看在钱的份上,她忍了! 再睁眼时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一副欲语还休泪先流的模样。 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看得男人心肝直颤。 他不是没见过比施莼宜还要漂亮的女子,但却没遇到过像施莼宜这般,长相秀丽又柔弱惹人爱的女子。 实在教他忍不住想抱进怀里疼爱。 “姑娘若是觉得疼,可以叫出来。” 施静宜抹了下眼泪,娇滴滴地开口道:“公子,奴家不会死吧?” “不会的,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大夫!” 男人连忙转头催促车夫再快点,语气暴躁。 车夫的一双胳膊都快挥断了,终于在男人发火前赶到了医馆。 “姑娘,医馆到了。” 男人伸出一只胳膊去扶施莼宜,施莼宜却身子一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公子,奴家好像走不动路了。” 男人看着她俊俏的脸蛋,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那我……抱你下去。” 说罢,小心翼翼地将施莼宜抱了起来,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医馆。 “大夫,快来看看她怎么样了!” 看诊的老大夫听到他焦急的声音,连忙跑过去检查施莼宜脸上的伤口。 结果…… 就破了个皮,你慌个什么劲儿? “怎么样了?” 男人紧张兮兮地盯着施莼宜染了血的额头。 老大夫无语地回道:“你们来的很及时……再来晚点,伤口就愈合了!” 男人:“……” 施莼宜又挤出两颗眼泪,小声道:“马车跑得那么快,我还以为自己要被踩死了呢。” 男人点点头,对,小姑娘这是被吓到了。 “快给她开点安神药,要最好的那种。” “好,我马上就开!” 老大夫连忙走到柜台前写药方,送上门的银子,不赚白不赚! 包扎好伤口,又喝了药,施莼宜总算止住了眼泪,对这男人千恩万谢,就恨不得以身相许了。 门外的车夫等得万分焦急,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提醒道:“公子,老爷还在家等着你呢!” 男人一惊,这才想起来家中老爹正等他回家查账呢! “这位姑娘啊,你先回家好生休养,两日后我到城南的茶馆等你。” 说话时男人从袖袋里摸出一锭银子塞到施莼宜手中,恋恋不舍地上了马车。 施莼宜捏紧了手里的银子,眼中发出恶毒的光。 施静宜,以后咱走着瞧! 赵氏围着镇子找了一大圈,终于在医馆门口找到了施莼宜。 “纯姐儿啊,你跑哪儿去了,娘都找你半天了!” 等走的近了,赵氏看到施莼宜额头的纱布,声音顿时提高了八个度:“你这是怎么了?谁打你了?” 施莼宜摊开手掌,贪婪地盯着那锭银子,勾唇笑了,“娘,女儿要发达了!” “你从哪弄来的银子?” 赵氏睁大了眼睛,面上露出喜色,刚想伸手去那银子,施莼宜先她一步合起了手掌。 “这些钱不能动,留着给我买衣服首饰用吧。” 想钓到金龟婿,必须要舍得下本钱。 赵氏一脸莫名,“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金龟婿吗?现在他来了。” 施莼宜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金龟婿? 赵氏何时顾不上银子了,拉着施莼宜的胳膊追问道:“你遇到富家公子了,是哪家的?姓甚名谁?” 施莼宜一愣,她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但是没关系,两日后那男人还会再来找她的! 施莼宜心心念念的男人名叫赵云飞,是赵天宝的大儿子。 赵云飞告别施莼宜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结果刚进门就被自家媳妇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说说你,成天逗猫弄狗,不务正业,爹早晨就让你回来对账本,这都什么时候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了!” 赵云飞满脸堆笑地解释道:“清清啊,你别生气,我都记着呢,这不是回家的时候赶得太急,撞到人耽误了吗?” “这次撞到人?上次也撞到了?我看这赵家啊,迟早要败在你手里!” 赵云飞偷偷翻了个白眼,脸上仍堆着笑,温言软语地上前劝说,哄了半天总算平息了自家媳妇的怒火。 看着屋里的母老虎,赵云飞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施莼宜。 人家长得漂亮,说话轻声细语,走路跟杨柳似的婀娜多姿。 那样的才叫女人嘛! 早知道回来会挨骂,他就多陪小美人一会,最好能吃顿晚饭,培养下感情。 两日后,各怀鬼胎的两人总算在茶馆碰面了。 施莼宜特意穿了套杏色撒花长裙,绾了个随云髻,发髻间插了根素色银簪子,行走间裙裾偏偏,暗香浮动,颇有些枝头小花的美感。 赵云飞的魂都快被她勾走了,咧开的嘴角就没合拢过。 两人在茶馆包厢喝了盏茶,期间赵云飞插科打诨,逗得佳人笑语连连。 也不知谁先伸的胳膊,两人突然就抱到了一块。 赵云飞捏着佳人香软的手,露出了痴迷的表情,“纯儿,你可真漂亮。” 施莼宜羞红了脸,笑着往他怀里钻,“赵郎又在取笑奴家了。” “没有取笑,我赵某所言句句属实,纯儿的确是我见过最貌美的女子。”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会儿温言软语。 外面守着的小厮又开始叫人了。 赵云飞听得恼火,这李青青,天天跟防贼似的守着他,还让不让人好过了! 施莼宜见他脸色不对,连忙问道:“赵郎,你这是怎么了?” “家里老爹又喊我回去查账了,一天天的,不让人安生。” 施莼宜勾了勾唇角,每日都要查账,家里得有多少财产啊。 “那你快回去吧,正事要紧!” “算了,那我走了。”赵云飞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道:“明天还到这里等我,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赵云飞口中的好地方就是珍宝阁的拍卖会。 哄女人嘛,没有什么招数比买东西更有效。 更何况是施莼宜这种小门小户的女子,给点小恩小惠,估计就骗到手了。 赵云飞摸着下巴,志得意满地出了厢房。 第九十九章 合伙开酿醋坊 珍宝阁,沈镜正抱着双耳花瓶侃侃而谈。 “沈大人,您看这个花瓶,这做工,这釉色,实在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珍品,要不是那家人遭了难,才舍不得拿出来卖呢!” 沈长风被他念得又大,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敷衍地附和两声。 要不是往任县令都会出席拍卖会,他不好坏了规矩,今天这趟他压根就不会来。 沈镜放下花瓶,正准备拿起旁边的字画,再炫耀一番,扭头一看,施静宜刚好跳下马车,怀里还抱着两个青花瓷瓶。 “施姑娘,你可来了!再不来我都要去陈家村找你了!” 眼看着拍卖会就要开始了,要拍卖的东西还没送来,他能不着急上火吗? 施静宜走进大厅,将瓷瓶放到柜台上,笑道:“好货不怕晚,沈老板,我这不是来了吗?” 沈长风看着那两个胎质细腻的瓷瓶,面露惊讶,“你是来送拍卖品的?” “沈大人也在啊。”施静宜挑了挑眉,笑着将瓷瓶塞子拔掉,冲二人招招手道:“那正好,来尝尝这酒味道如何。” 沈长风还未凑近,便闻到一股香甜的果味,奇道:“你这是什么酒?” “葡萄酒。”施静宜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沈大人快尝尝吧。” 沈长风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只觉得齿颊留芳,满口香甜。 一旁的沈镜也忍不住端起另一杯尝了尝,尝完眼睛都亮了,“这酒好,温和爽口,味道香醇!” 更重要的是珍贵,除此一家,再找不到别的! “沈老板,珍宝阁内可有造型独特些的琉璃盏,借我一用。” “这好办!”沈镜冲伙计常三招招手道:“快去后面把我那套琉璃盏拿过来。” 说罢,他转头看着施静宜,“施姑娘,你要这琉璃盏有何用?” 施静宜神秘地笑笑,“沈老板只管将琉璃盏和葡萄酒一同送到拍卖会场即可,至于有何用,倒是就会知道了。” 沈长风抿完了杯中美酒,若有所思道:“施姑娘,你这葡萄酒可是用名为葡萄的水果酿成的?” 早年他在宫中吃过一次那种水果,所以还有点印象。 “沈大人猜的不错,这酒的确是用葡萄酿成的。” 猜想得到印证后,沈长风激动地捏紧了杯子,“既然葡萄可以酿成酒,那其他水果是不是也可以?” 沈静宜没想到他会想到这点,愣了一下道:“应该是可以的,有些水果不仅可以酿成果酒,还能制成果醋、果汁等饮品。” “那梨子呢?” “梨子可以。” 施静宜记得现代有个地方的特色产业就是梨醋,梨醋的口感清爽,酸中带甜,不仅好喝,还具有很高的营养保健功能。 石清县的棠梨镇是产梨大镇,每逢秋季就会有大批的梨子通过码头运送到外地。 如果当年行情好,果农们还能挣点薄利;如果行情不好,那些梨子有很大一部分都烂在了树上。 沈长风正在为这种情形发愁,听了施静宜的话顿时茅塞顿开。 若是能在棠梨镇兴建一个酿酒坊,倒时直接从果农家里收购梨子,既避免了果农为梨子的销售问题担忧,又可以靠着对外贩卖果酒获利,推动石清县的发展。 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他怎么能错过? “施姑娘,如果要在石清县兴建一个酿酒坊,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施静宜反问道:“沈大人是想用什么水果生产果酒?” 沈长风稳住情绪,将棠梨镇的困境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沈大人的想法不错,不过我建议可以将酿酒坊改成酿醋坊。”施静宜解释道:“梨醋的口感会更好。” 沈长风惊讶道:“水果还能用来酿醋?” “自然是可以的,沈大人若是感兴趣,我可以给你提供相关的资料。” 沈长风面露难色,开酿醋坊的办法肯定是可行的,他也相信施静宜的能力,只是他手里没有足够的银两支持…… 施静宜见他脸色不太好,忍不住问道:“沈大人,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沈长风眼睫微动,双颊飘红,小声解释道:“顾虑是没有的,只是我手里没有多少银子。” 原来是在为资金问题发愁。 施静宜心中一动,她手里倒是不缺钱,要是借着沈长风的手开一家酿醋坊,肯定能大赚一笔。 “沈大人,你看这样行吗?我为你提供开酿醋坊的银两和酿醋的方法,你来负责原料的收购和人力物力的组织,卖醋所得的利润,我们五五分如何?” 别人出钱又出技术,他只出份苦力便能得到一半的利润,这样施静宜也太亏了! 沈长风沉吟道:“五五分不太妥,这样吧,你七我三,我们共同努力,也算为石清县的百姓谋福利了。” “那好,等沈大人回去将建厂的事情规划好,直接到陈家村找我要银子就成。” 至于建厂所需的设备与资料,有小智这个庞大的数据库在,不愁查不到。 施静宜转身看向等候多时的沈镜道:“沈老板,我们去参加拍卖会吧。” 拍卖会门口,赵云飞正拉着施莼宜和守门的小厮理论。 “我们俩是一起来的,共用一张票不就行了?” “赵公子,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咱们珍宝阁的拍卖会一人一票,可是几十年的老规矩。” “要不还是算了吧。”施莼宜以手帕掩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赵郎自己进去吧,奴家在外面等着就好。” 赵云飞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觉得丢人,温声安慰道:“纯儿别难过,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带进去。” 说罢,他转过头,一拳砸在桌案上,语气蛮横道:“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带纯儿进去,你说该怎么办吧?” 小厮张着嘴,连话都不敢说了。 拒绝吧,人家是赵家公子,他得罪不起。 同意吧,要是被老板查出来,他就要收拾包裹滚蛋了。 左右为难之际,沈镜带着施静宜等人来到了会场门口。 小厮看到了救兵,连忙苦笑着迎了上去,“沈老板您可来了!” 沈镜看他笑得比哭还难看,立刻猜出了有人在闹事,追问道:“遇到什么事了?” “赵公子非要带着这位姑娘一块进去,可是他们只有一张入场券……” 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赵云飞和施莼宜身上。 第一百章 赵公子,出价吧 施静宜看到两人挽在一起的胳膊,轻蔑地勾起了唇角。 这施莼宜还真有本事,前两天还跟着赵氏在花颜阁门口闹事,转头就抱上了大腿。 施莼宜正娇娇弱弱地靠在赵云飞身侧,瞥见施静宜目光的瞬间立即挺直了脊背。 那个死丫头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她身边还站了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人。 她偏头扫过赵云飞方方正正的脸,双颊顿时像被人打过一样,疼得厉害。 当初她立志要嫁给一位才貌绝伦的富家公子,而如今…… 施莼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妒意。 那男人只是脸蛋漂亮,说不定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哪比得上赵云飞家底丰厚? 沈镜看到赵云飞那张脸,暗道一声倒霉,冲小厮摆了下手道:“放他们进去吧。” 谁不知道赵家的小公子和他爹一个德行,贪财好色,蛮横不讲理,大好的日子没必要得罪这种纨绔子弟。 赵云飞瞪了那小厮一眼,嚷道:“看到没,连你们老板都让我进去了,下次再见到我离远点,不然爷非打断你的腿!” 站在施静宜身旁的沈长风默默出声:“按我朝律法,无辜致人伤残,打五十杖,羁押六年。” “你是谁啊,有你说话的份吗?” 赵云飞不满地看着沈长风,捋起袖子,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沈长风直视着他,冷声道:“在下石清县县令沈长风。” 赵云飞一梗,弱弱地放下了胳膊,满脸堆笑道:“原来是沈大人啊,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沈大人不要见怪。” 沈长风瞥了他一眼,嫌恶地转过头。 施静宜默默地叹了口气,施莼宜的眼光真是差得离谱,竟然找了个只会仗势欺人的酒囊饭袋。 施莼宜看着前方并肩而立的男女,拳头紧握,眼中恨意滔天。 那个年轻男人竟然是县令? 怪不得施静宜能赚这么多银子,原来全靠县令在背后撑腰! “静妹妹,你何时认识了县令大人,也不舍得跟我们说一声,是怕我们沾了你的光?” 施莼宜语气尖酸,摆明在说施静宜是靠男人上位的。 施静宜似笑非笑地对上她的眼睛,冷冷道:“心黑的人看什么都是黑的,内涵别人之前先照下镜子看看自己,你有脸?” 此言一出,众人都意味深长地看向施莼宜。 谁不知道赵云飞家里已有妻子了,这女子恬不知耻地往他身边凑,脸呢? 施莼宜被那直白的眼光看得又羞又恼,拉着赵云飞的胳膊想要逃走。 结果赵云飞正眼巴巴地盯着施静宜,露出万分陶醉的表情。 施莼宜顿时恼了,掐了一下赵云飞的胳膊道:“还不快走!” 赵云飞痛呼一声,正欲发火,看见施莼宜娇嫩的小脸,硬生生压下了怒火。 你个臭娘们,等老子把你骗到手再说! 两人走后,施静宜和沈长风也交了入场券进入拍卖会现场。 会场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尤其是前面几排,早就被人占满了。 沈镜气氛地跺了下脚,“这赵云飞,有空位不坐,偏要坐到我留好的位置上。” 施静宜举目一看,赵云飞果然拉着施莼宜坐在了第一排最中心的位置。 “这位置是给你们俩留的,我现在就去让他们挪位子!” 沈镜怒气冲冲地要上前去抢位置,结果被施静宜拦住了。 “不用了,我坐在这里就可以了。” 施静宜指了下旁边的空位。 沈长风接道:“我也可以坐在这里。”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让那两个碍眼的家伙坐在最好的位置,他心里堵得慌! 施静宜微微一笑道:“沈老板要是觉得气不过,可以向他们讨点利息。” 沈镜好奇地看向她:“此话怎讲?” “坐那么好的位置,肯定是不差钱的主儿,不多拍几件宝贝怎么说得过去?” 沈镜眼睛一亮,“我这就去安排,今日非让他脱层皮!” 可怜的赵云飞还在抱着美人嬉戏,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了。 “沈大人,请。” 施静宜指了下里面的空位,侧过身子。 沈长风走了进去,回道:“多谢。” 等沈长风坐定,施静宜正准备坐在他旁边的位置,斜刺里忽伸出一只手,揪出了她的后脖颈。 宁辞面色不善地看着她,“你要到哪里去?” 施静宜一愣,面露喜色道:“宁辞,你怎么来了?” 宁辞抿唇望着她,还好他来了,要是不来,臭丫头就要被沈长风拐跑了! “来买点宝贝。” 宁辞松开手,指了指前排的空位道:“去那边坐,我特意给你留的空位。” 说罢,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沈长风道:“沈公子,不好意思,你要自己坐在这里了。” 沈长风:“……” 不就是一个座位,至于吗? “哟,这不是那日口出狂言的小姑娘吗?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矮胖男人看到施静宜激动坏了,拉着身边人道:“我跟你们说,就是这姑娘,东西还没送到,就敢到珍宝阁预定拍卖会的位置。” 众人都看向施静宜,眼中带着鄙夷。 谁不知道珍宝阁只收珍宝,能送到拍卖会的,更是珍宝中的珍宝。 这姑娘看着年岁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我是口出狂言,还是真有本事,待会儿不久见分晓了吗?倒是你,如此着急,是不是比不起?” 施静宜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羞得男人脸颊涨红。 “好,你不是嘴巴厉害吗?待会出了结果,我看你还有什么可说!” 矮胖男人气愤地撂了句狠话。 施静宜笑笑,转身走向宁辞留好的位置。 多说无益,结果来打脸。 拍卖会开始,简单的介绍后小厮搬上来第一件宝贝。 第一件拍品是幅画,作画者是闻名于世的大师,那大师前几年已经去世,他的作品也身价倍增。 沈镜举着画详细地介绍了一遍,然后抬手指向赵飞云,“赵公子,你可要出价?” 赵云飞一脸莫名,他来这里是为了买两件珠宝首饰哄美人开心,买着劳什子画做什么? “赵公子,您坐在那个位置,大家都在看着呢,不出价好意思吗?” 沈镜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话,全场的人都在看着赵云飞。 往年这位置都是留给县令的,他赵云飞凭什么坐这个位置? “对啊,赵公子,您先出个价呗!” 赵云飞被逼无奈,默默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百零一章 疯抢葡萄酒 “两千两!赵公子出价两千两,有人要追加吗?” 赵云飞冷汗都出来了,他明明想说两百两的,可是沈镜都喊出去了,他也不好意思纠正。 那幅画虽然出自大师之手,但属于大师早期的作品,世面上千两银子就能买到。 两千两,亏大发了。 可想而知,这幅画自然落到了赵云飞手中。 “恭喜赵公子获得第一件拍品,下面是珍宝阁选出的第二件拍品。” 第二件是一套用料做工都极其讲究的文房四宝。 介绍完拍品,沈镜依然将目光落在赵云飞身上。 赵云飞平白无故地损失了两千两银子,正肉痛呢,抬头就见沈镜正盯着他。 还来? 再来他可就被掏空了! 赵云飞拽了下身边的施莼宜,“咱们快换个位置!” 可是已经晚了,沈镜再次叫住了他:“赵公子,您出个价吧!” 他斗大的字不识,买个屁的文房四宝? 可这话他哪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说,只得硬着头皮举起了一根手指。 “一千两,赵公子出价一千两!” 赵云飞心累了,这人能给他说话的机会吗? 他明明想出一百两啊! 最后赵云飞又当了次冤大头,拍下了文房四宝一套。 第三件拍品送上来之前,赵云飞拉着施莼宜飞快地挪到了后面的位置。 他算是看出来了,第一排的位置不能坐! 坐下兜里的银子就保不住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两人,沈镜露出一抹冷笑。 小样,下次看你还敢抢位置不! 赵飞云挪走后,拍卖会才开始正常进行。 施莼宜没拿到一点好处,反而跟着赵云飞丢了脸,心情非常不爽。 “赵郎,你不是说要给奴家买东西吗?” 赵云飞还在为那三千两银子肉痛,闻言不耐烦道:“这不是没碰到好东西吗?碰到了就给你买!” 过了几件拍品后,小厮端上来一根金镶玉的簪子。 “这簪子来自京城最大的首饰店白玉坊,簪中玉石为极珍贵的和田玉……” 宁辞死死地盯着沈镜手中的簪子,脸色阴沉,眼中好似掀起了狂风骤雨。 “你怎么了?” 施静宜注意到他的异常,小声问道。 宁辞的脸色缓了缓,温声道:“你喜欢那根簪子吗?” “挺漂亮的。” 施静宜对珠宝首饰没什么研究,也不会一昧追求奢侈。 漂亮,是她对那簪子的第一眼印象。 后面的施莼宜看到那价值连城的簪子,激动地拉住了赵云飞的手。 “赵郎,奴家想要这根簪子!” “想要啊,待会我就把它拍下来。” 一根簪子而已,能花多少银子? 台上沈镜已经介绍完毕,进入到竞拍环节。 “起拍价一千五百两,有意者可继续出价。” 一千五百两? 赵云飞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首饰,竟然出价就一千五百两了! 施莼宜听到簪子的价格更激动了,要是能拿到这根簪子,她就发达了! “赵郎,快出价啊!” 她摇着赵云飞的胳膊,一脸焦急。 赵云飞一咬牙,“一千六百两!” “哎呀,赵公子出价一千六百两,还有比他更高的吗?” “我出两千两!” 竟然有人跟他抢簪子,赵云飞咬咬牙,准备继续喊价,人群中忽穿来一个声音: “五千两。” 就一根簪子,直接出五千两,这人疯了吧? 众人都忍不住开始寻找那个出价五千两的疯子。 宁辞安静地坐着,重复道:“我出五千两银子。” 施静宜也面露不解地看向他,“宁辞,你出那么高的价钱做什么?” 宁辞偏头,乌黑的眼眸中有光闪动。 “你知道这根簪子是谁的吗?它是前朝穆皇后的簪子。” 不知怎地,施静宜竟从他平淡的话语中品出了浓重的忧伤。 这根簪子最终被宁辞以五千两的高价买走。 施莼宜气得脸都绿了,撇着嘴都不肯搭理赵云飞了。 赵云飞抱着她哄道:“你别急啊,后面肯定还有更好的东西!” 又过了几个宝贝后,小厮果然端上来一对玉耳坠。 赵云飞出价一千二百两将其拍了下来。 “怎么样,这回满意了吗?” 满意个屁,这耳坠明显没有金簪子值钱好吗? 施莼宜没敢直说,柔柔地靠在他怀里道:“赵郎对奴家真好。” 又拍卖了几件宝贝后终于轮到了施静宜的葡萄酒。 沈镜没有直接介绍,卖了个关子道:“大家都知道珍宝阁的拍卖会有个规矩,同一种拍品不会出现第二件,可是今年却有个例外……” 沈镜一拍手,两个小厮分别抱着两坛酒走了出来。 “今年的压轴宝贝是这两种酒,至于哪一种更好,我说了不算,交给大家评判。下面请两种酒的主人上来为大家介绍一下自家产品。” 先上台的是矮胖男人,男人自认为赢定了,上台就抱着酒坛一阵吹嘘。 从酒坊的名声到酿酒的过程,吹了整整半刻钟! 台下的人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催促道:“酒好不好,你倒是开坛让我们尝下啊。” 沈镜立即吩咐小厮取来小吸管,分发给台下众人。 酒坛掀开,会场内顿时充满了香醇的酒味。 众人都迫不及待地品尝了起来。 许是那男人将自家酒吹得太神,清酒入喉,并没想象中的惊艳。 但还是比寻常酒楼出售的清酒要好上许多倍。 随后该施静宜上台。 她没有说一句话,直接取来琉璃盏,打开了瓶塞。 清酒落下,流入杯盏。 透明的琉璃盏衬得那酒格外鲜红惹眼。 再配上那琉璃盏的花朵造型,像极了一朵悠然绽放的红牡丹。 “这是什么酒?居然是红色的!” “你们闻到香味了吗?带点甜头,怪好闻的!” “这不会是葡萄酒吧?沈大人家里就有一瓶,我有幸尝过一口,那滋味真是令人怀念啊!” 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桌上鲜红的美酒,恨不得冲上台喝一口。 “此酒名为葡萄酒,采用新鲜葡萄酿制,具体滋味如何,还请大家细细品尝。” 小厮再次分发了小吸管。 尝过葡萄酒的人眼睛都亮了,仅仅是一口,他的唇舌间便充满了葡萄酒的香甜味道,直教人齿颊留芳,回味无穷。 “这瓶葡萄酒,我出两千两银子!” 有人赶紧举起手加价:“我出三千两!” “我出三千五百两!” “……” 一时间加价的声音不绝于耳。 第一百零二章 现场捉奸 宁辞也想举手报价,结果被施静宜手疾眼快地按住了。 “你花那冤枉钱干什么,想喝回去我给你拿!” 宁辞看看落在自己胳膊处的小手,默默地点了下头。 小丫头还知道给他省钱,这感觉挺不错的。 宁辞勾起唇角笑了。 最后那瓶葡萄酒被人以一万两千两的银子买走了。 没抢到的人气得直拍大腿,那架势,恨不得冲上去抢! 至于矮胖男人带来的那壶酒,压根无人问津。 施静宜笑着看向男人,“怎么样,要不要我出二十两银子把你的酒买了?” 男人羞愤欲死,抱着酒壶灰溜溜地跑了。 宁辞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模样,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这丫头,惯会气人! 台下,施莼宜拳头紧握,自家陷进肉里鲜血直流。 太气了! 死丫头的一瓶酒竟然卖出了一万两千两银子,而她笑得脸都要僵了,最后只得了个破耳坠! 一万两千两银子啊,她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 施莼宜咬紧下唇,眼中露出贪婪的光。 她一定要出人头地,然后将施静宜踩在脚下! “纯儿啊,拍卖会都结束了,咱们出去吃饭吧。” 赵云飞捏了下施莼宜的脸蛋,露出猥琐的笑容。 银子已经花了,总得轮到他那点利息吧。 施莼宜满心的不甘,压根没注意到赵云飞的表情,点点头道:“赵郎想吃些什么呢?” 吃什么? 当然是吃你了! 赵云飞搂着施莼宜出了拍卖场,迫不及待地往最近的酒楼走去。 “小二,来几盘招牌菜,再上壶酒。” 赵云飞浪笑着看向身旁的美人,待会小酒一喝,氛围到了,后面的事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小二端了菜,又送来了酒。 施莼宜捏着筷子正要夹肉,赵云飞却一把夺走了她的筷子。 “先喝杯酒,吃什么菜嘛!” “可是……我没喝过酒……” 赵云飞不由分说地将酒杯塞到了她手中,“没喝过就尝尝呗!” 施莼宜拗不过他,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一口。 “来,再来点!” 赵云飞捏住酒杯直接往她嘴里灌。 施莼宜被灌了两杯酒,脑袋就开始昏沉,连忙推辞道:“赵郎,奴家真的喝不下了。” 赵云飞见她脸颊飞红,双眼迷离,已经有了些醉意,连浪笑着将人抱了起来。 “喝不下了是吗?赵郎抱你上楼休息!”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施莼宜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挣扎道:“赵郎,你快放我下来,我要吃饭!” 赵云飞将人往床上一扔,面目狰狞地压了上去,“别着急啊,等办完正事再吃!” “你滚啊!” 施莼宜急了,连踢带打,铆足了力气。 赵云飞被她挠花了脸,气得打了她一巴掌,骂道:“你个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收了我的东西还想全身而退,哪有这种美事!” 施莼宜被他打得嘴角流血,一时间动弹不得。 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了另一个男人。 那男人瘸着腿,面目狰狞地将她压倒在山林间…… 反正都到了这个地步,再挣扎又有什么用呢? 倒不如套牢这个蠢男人,至少以后可以不愁钱花了! 施莼宜勾起唇角,露出抹娇艳的笑容,“赵郎,你好粗鲁啊,人家害怕!”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也会好好对你的。” 赵云飞捏住了她的下巴,猥琐地亲了上去。 屋内充斥着男人暧昧的声音。 守门的小厮听得面红耳赤。 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急的! 现在已经到了夫人规定的时辰,要是再不回去,他肯定要受牵连,挨一顿板子。 可里头正办着事,他也不敢出声,只求着公子能快点结束。 过了大约半刻钟,屋内的响动总算轻了些。 小厮松了口气,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人,里面忽传来一阵女子的娇笑声,接着那声响又变大了。 这女人,可真不要脸! 小厮怒骂一声,抬头就看到李清清怒气冲冲地上了楼。 “赵云飞个贱种呢!” 小厮张了张嘴,还未开口,李清清已经抬腿踢开了房门。 “啊!” 施莼宜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 赵云飞吓得直接滚到床底,浑身颤抖地看着来人。 “清清……我……” 李清清看着赵云飞光溜溜的身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以为他只是在拍卖场乱花钱,谁料他胆子更大,竟然敢在外头找野女人! 李清清抬腿就踢,踢得赵云飞嗷嗷直叫。 “滚!” 赵云飞抱着衣服,连滚带爬地挪到了一旁。 躺在床上的施莼宜看看母老虎一般的凶悍女人,再看看瑟瑟发抖的赵云飞,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你……你不是说自己尚未娶妻吗?” 合着她费尽心思算计一场,竟然算计了一个有妇之夫! 而且还是个害怕老婆的妻管严! 施莼宜要紧牙关,眼泪成串地往下落。 李清清鄙夷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冷声道:“看在你不知情的份上,这次我便饶过你,若是再让我发现你和赵云飞纠缠不清,我非打断你的腿!” 施莼宜脑袋发懵,哆嗦着找到自己的衣服,往身上套。 穿好衣服后像个木头人似的,呆呆地走出了房间。 等人走后,李清清举起了鞋底,愤怒地看着赵云飞:“你如今出息了,连良家女子都敢骗了?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房间里顿时传来了赵云飞鬼哭狼嚎般的求饶声。 施莼宜听着屋里的凄惨的嚎叫声,如坠云雾,脑袋发懵,身体发软,险些直接跌下楼梯。 远处的拍卖场,那个拍下金簪的男人正在和施静宜说话。 不知男人说了什么,施静宜掩唇笑了起来。 然后男人将一个红匣子塞到了施静宜手中。 施莼宜盯着那红匣子,眼眶都要瞪裂了。 那红匣子里装的是她想要却得不到的金簪! 凭什么她做梦的得不到的东西,施静宜却唾手可得! 金钱、权力、男人…… 施莼宜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滔天的妒意击碎了她的底线。 她要变强! 她要更有钱! 她要夺走施静宜拥有的一切! 施莼宜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狼藉,暗自下定了决心。 有妻子了又如何? 只要她想要,就一定能得到! 第一百零三章 高价收购梨子 棠梨镇,漫山遍野的梨树上挂满了成熟的果实。 面对丰收的场景,果农们的心里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一年的辛劳终于有了回报;忧的是梨子量大,恐怕又卖不出好价钱。 果农们正在为梨子的销路忧愁时,一群衙役手持铜锣走进了棠梨镇的每个村落。 “县衙要征收梨子?每斤梨子十文钱?” 果农们听到衙役卖力的吆喝声,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要知道往年商户来收梨子,一斤开价不过三四文钱,最高的那年不过八文钱。 县衙竟然要出十文钱买他们的梨子? 这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 “这位官爷,你说的可是真的?” 有果农拦住了衙役,一脸震惊。 “千真万确,想卖的赶紧带着梨子到棠梨镇旁边的废弃造纸厂吧!” 昔日的废弃造纸厂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个酿醋坊。 于是棠梨镇街头几乎空了,所有的果农跑到果园摘梨子去了。 如此壮观的场面自然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其中就包括要收购梨子的富商们。 赵天宝听到仆从的汇报,险些从椅子上跌坐下来。 “你说什么?县衙出十文钱收购梨子?” 仆从擦擦脑门的汗珠,小声道:“可不是嘛,现在棠梨村的果农全都在摘梨子,过不了几天,果树就会空了!” “可恶!”赵天宝一拳捶向桌案,脸色黑沉。 他是石清县的卖梨大户,棠梨镇每年产出的梨子大部分都是经由他手卖到外地。 为了赚取最大的利益,他自然想尽办法将收购价钱压到最低。 今年果子长得好,他都想好了,三文钱一斤,不卖就烂到树上吧! 眼瞅着果子全都成熟了,发财的机会却被别人抢走了! 赵天宝怒不可遏,转头吩咐仆从道:“你去查查县衙收购梨子做什么。” 酿醋坊,前来卖梨的果农们将路口围得水泄不通。 “大家不要挤,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施静宜卖力地吆喝了好几遍,收购现场总算没有那么乱了。 有果农看着堆积如山的梨子,忍不住问道:“姑娘,你收这么多梨子,是准备做什么呢?” “酿醋啊,酸甜可口的梨醋!” 施静宜回答得很干脆,趁梨醋还未生产出来,她必须要想办法打响知名度。 沈长风如此大张旗鼓地收购梨子,肯定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这时她再放出酿制梨醋的消息,别人想不关注都难! 混在果农中间的赵家仆从听到施静宜要生产梨醋的消息,立即回去向赵天宝汇报。 “用梨子酿醋?简直在胡闹!” 梨子能生吃,能熬粥,能做糕点,至于酿醋? 他从来没听说过! 可就算他不相信梨子能酿成醋,棠梨镇的梨子也被人收走了许多,他的财路已经被断了! 更可气的是断他财路者是石清县的县令,他不敢、也得罪不起的人物! “老爷,我们就这样干看着吗?” 赵天宝气得脸上肥肉直抖,“除了干看着,还能怎么办?” 斗? 他能斗得过有权有势的沈长风吗? 赵云飞在附近酒楼喝足了酒,美滋滋地往家里走,刚走到前堂就被赵天宝打了一巴掌。 “你这个逆子,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再这样下去,赵家迟早要败在你手里!” 赵云飞捂住红肿的脸,向后退了一步,反驳道:“跟爹比起来,我这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整个石清县,谁不知道他爹最爱欺男霸女,光是小妾都纳了八个。 他再胡闹,房里不就李清清一个母老虎吗? 赵天宝听了他的话险些晕厥过去,“逆子,给我滚出去,你不是爱喝酒吗?以后就别回来了!” “不回就不回,谁稀罕啊?” 赵云飞嘟囔一声,在赵天宝巴掌甩下来之前飞快地跑出了府门。 “少爷,你现在出去,万一夫人知道了……” “夫人知道了又如何?是爹把我赶出去的!”赵云飞一巴掌盖在小厮头上,怒道:“成天把夫人挂在嘴边,到底谁是你主子?” 小厮弓着腰讨好道:“自然是少爷您了。” 赵云飞看着热闹的街道,摸摸下巴道:“咱们去城南茶馆吧。” 自从上次被家里的母老虎痛打了一顿,他都好久去茶馆听曲了,也不知道那小美人还在不在。 傍晚的茶馆还有许多客人,客人们聚在一起,全都在议论棠梨镇的酿醋坊。 “你们说这梨子真能被酿成醋?” “肯定能啊,人家都开始高价收购梨子了,还能有假?” “十文钱一斤,这人还真舍得开价,我看今年赵家是收不到梨子了。” “收不到也活该,赚了那么多年的黑心钱,也该他倒霉了!” 进门的赵云飞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有人在和他爹抢生意? 而且抢的还是棠梨镇的生意。 谁不知道他家的家底有一般是靠倒卖梨子挣来的! 出了这样的事,他爹恐怕要天天揪着他骂了! 赵云飞心情不爽地坐了下来,还未喊来小厮添茶,忽听得有女子娇娇柔柔地唤他:“赵郎。” 施莼宜紧挨着他坐下,小手端起茶杯送到了他的唇边,温声道:“赵郎,你让奴家好等啊。” 赵云飞捏了下她白嫩的小脸,想到家里的母老虎和暴躁老爹,忍不住叹了口气。 “赵郎可是在为棠梨镇的事情烦恼?” 自那日酒楼受辱后她特意调查了杨花镇出名的赵姓家族,最后查出了赵云飞是当初要娶施静宜的赵家老爷之子。 赵天宝可是镇上出了名的富商,家中田产商铺数以百计,而且他身下还只有一个独子,就是赵云飞。 若是能嫁给赵云飞,她将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施莼宜打定主意要继续勾搭赵云飞,但又不敢直接上门寻找,只能蹲守在茶馆日复一日地等待。 等赵云飞的过程中她听人提起过棠梨镇的事情,而且还听说酿醋坊背后真正的主人就是施静宜。 别人不相信施静宜真的能酿出梨醋,可她相信。 因为她亲眼看到了施静宜将一瓶葡萄酒卖出了一万两千两的高价。 那葡萄酒是什么? 是施静宜用山上摘来的野果子酿成的酒! 野果子能酿成酒,梨子为什么不能酿成醋? 她几乎能想到过段时间,所有人疯抢梨醋的场景。 这样的事情决不能发生! 第一百零四章 施家最有本事的人 施莼宜默无声息地捏紧了拳头,往赵云飞的怀里靠了靠。 “赵郎,你可知道棠梨镇酿醋坊的主人是谁?” “是谁?” “施静宜。”施莼宜磨了磨牙,眼中露出一抹恨意,“那个拍卖会上一瓶酒卖出万两高价的女人。” 赵云飞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张惊艳绝伦的俏脸,他当时还看上了施静宜,可惜那女人当时跟在县令旁边,他不敢招惹。 “竟然是她?” “当初她能酿出葡萄酒,以后自然也能酿出梨醋,只要有她在,棠梨镇的梨子永远都不会落到赵家手中。” 赵云飞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要是赵家的生意真的被抢了,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施莼宜看到他脸上的怒意,眼珠一转道:“赵郎,奴家有个好主意,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赵云飞握住了她的手,“你说。” “东西买卖,向来是价高者得。她出十文钱,我们可以出十五文、二十文,将梨子从她手里多回来!” 赵云飞虽不学无术,但脑袋不傻,立刻追问道:“我赵家收购梨子靠的就是低价收入、高价卖出,赚取差价,现在花那么多钱去买梨子,压根挣不到钱啊!” 施莼宜为他倒了杯茶,笑道:“她施静宜能用梨子酿醋,别人自然也可以。当日拍卖会,一瓶葡萄酒能卖多少银子,赵郎你可看着呢!” 赵云飞激动到双手颤抖,要是真如施莼宜所说,他酿出了梨醋,倒是后别说一万两银子一瓶,就是一千两、一百两,他也能赚个盆满锅满。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爹,还有母老虎,不都得把他当宝贝供起来! “纯儿,你知道怎样用梨子酿醋?” “我不知道。”施莼宜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但是施静宜要生产梨醋,自然要对外请工人,都时候我们买通两名工人,搞到生产梨醋的方子,后面的事情不就简单了吗?” “好,真好!”赵云飞忍不住亲了施莼宜一口,赞道:“纯儿,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啊!” 赵云飞越想越激动,当即喊了小厮驾车赶往棠梨镇。 果农们正在排队等着卖梨子,忽听见有人瞧着铜锣吆喝道:“收梨子了,十五文钱一斤!” 十五文?! 所有人都盯着那敲锣的小厮。 小厮扯着喉咙喊得更卖力,“杨花镇的赵家开始收梨子了,十五文一斤,想买的赶快跟我走!” 前方记账的施静宜听到吆喝声,冷脸走到了小厮面前道:“杨花镇的赵家?” 果农们年年都卖水果,自然知道杨花镇的赵家是哪家,于是热心地解释道:“就是赵天宝,他每年都会到我们这里收梨子。” 就是每次开价都特别低,今年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出价十五文,比县衙的价钱还要高! 果农们心里一算计,全都跟着小厮跑了。 原本老长的队伍顿时只剩下一小半。 沈长风气得压根直痒,“这赵天宝,往年扣扣搜搜不肯出高价,今年我们建了酿醋坊,他就跳出来了!” “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施静宜看看还在队伍中的几个人,对沈长风道:“你留在这里记账,我到那边查看下情况。” 另一头的赵云飞看到这么多挑着箩筐的果农,默默掏出了袖袋里的银票。 自从家里的母老虎知道他在拍卖会一掷千金的事情后,对他的看管是越来越严,银子钱财,分文不给! 就这几百两银子,还是他以前藏的私房钱。 可这么点银子,完全买不了多少梨子啊。 赵云飞无奈地看向施莼宜,小声道:“我手里就这么点银子,完全不够用啊,要不……你再凑点?” 施莼宜捂住了自己的荷包,这没用的废物,竟然还觊觎她的银子? 让她拿钱是不可能的,但梨子还是要收购的…… “赵郎,我有个主意,要不你跟他们说,凡是愿意先供货再领银子的,一斤梨子二十文钱,到时候可以拿着欠条到赵家拿钱;不愿意拿欠条的,就十五文钱一斤,他们肯定会为了多出来的五文钱,选择拿欠条!” “你可真聪明啊!” 赵云飞理了理衣襟,昂首阔步地走到众人面前,将施莼宜教给他的办法说了一遍。 众人一听愿意十天后再领钱的每斤梨子可以多卖五文钱,纷纷选择了找赵云飞开欠条。 反正赵家都在杨花镇做了几十年生意,还会为了那点小钱跑了不成? “打欠条买梨子,我真是小看了你的本事。” 施静宜看着站在人前的施莼宜,眼中一片冷意。 施莼宜接道:“静妹妹没看到的还多着呢?以后姐姐会慢慢让你知道,谁才是施家最有本事的人。” “那我就等着你。” 施静宜冷笑一声折身离开。 未走多远就听见有人问施莼宜:“姑娘,你买这么多梨子做什么啊?” “自然是酿制梨醋了。” 梨醋? 施静宜的表情更加轻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会酿醋? “施姑娘,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看到施静宜回来,沈长风连放下笔追问道。 “两个跳梁小丑而已,我们继续。” 有果农卖完了梨子,仍停留在门口不肯离开,眼巴巴地望着沈长风道:“县令大老爷,县衙里还需要人干活吗?” 他听说县衙里前段时间在招收工人,管吃管住还给银子。 正好他家里果树少,卖完这批梨子基本就没事做了,要是能找份工,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沈长风提笔的手一顿,回道:“酿醋坊就需要一批工人,想到这里干的话,直接报名就行。” 在酿醋坊排队卖梨子的人纷纷凑过来报名,一会功夫就将名额占满了。 沈长风将名单推到施静宜面前,“这些人,你要不要考核一下?” 施静宜没看名单,望着面前的人群道:“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赵家开出的价钱那么高,你们为什么不把梨子卖给他?” “赵天宝压根不是个好人,往年想尽办法压价钱,现在突然把钱提了上去,谁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我看县令大人在棠梨镇建了酿醋坊,以后肯定每年都要收梨子,那我们的梨子就不愁没地方卖了!” “对啊,只顾着今年卖个好价钱,那明年呢?说不定明年赵天宝又要出三文、四文来坑害我们了!” “……” 第一百零五章 偷来方子,暴富有望 看着众人激动的脸,施静宜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们是有眼光的人,分得清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 这样的人,用着放心。 “沈大人,劳烦您拟一份合同,让大家签字,明天我们开始生产梨醋!” “太好了!” 报名成功的果农们忍不住欢呼起来。 谁能想到他们只是卖个梨子,竟然还找到了一份工作? 在另一边排队的果农听到欢呼声,忍不住凑过来打听消息。 听说酿醋坊在招收工人后也赶紧跑过去报名。 施静宜将拟好的合同往桌上一拍,回道:“不好意思,工人已经招满了。” 有识字的看到合同上写的字,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一天五十文钱,管中午一顿饭,一月休息八天,这种好活计,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那以后还招人吗?” 这种好机会,错过就找不到了! “招啊。”施静宜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但是放心,不会招你们的。” 有人不乐意,连问道:“为什么啊?他们能干的活我们也能干!” “为什么不招你们?给点钱就跑的人,谁敢招啊!” 留下的人鄙夷地看着那人,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关键。 “不招算了,我去赵家问问,说不定他们那也招人,开得工钱还更高呢!” 那群人又一窝蜂地跑到赵云飞面前,争先恐后道:“赵公子,你们的酿醋坊招人吗?” 啥? 酿醋坊? 他酿醋的方子都没得到,开个鬼的酿醋坊! 赵云飞摆了摆手,嚷道:“不招人!别围在这,后面排队去!” 众人失望地回到原位排队,还好他们的梨子能卖出高价,要不然真亏死了! “纯儿啊。”赵云飞笑眯眯地望着施莼宜,一脸讨好,“那边很快就会开始生产梨醋了,我们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吗?”施莼宜眼睛一抬,看向赵云飞身后的小厮,“明天让他混到酿醋坊里,买通个工人,方子的事儿,还不是手到擒来?” 第二日,酿醋坊果然开始正常运行,离老远都能听到里面嘈杂的人声。 赵云飞将仅剩的五百两银子交给身后的小厮,叮嘱道:“给我放机灵些,这一趟拿不到方子,我把腿给你打断!” 小厮是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接过银票,从工厂的后门溜了进去。 陈远搬了两个时辰的梨子,累得满头大汗,正擦着汗往茅厕走。 行到某矮墙后,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叫住了他。 “这位大哥,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陈远走进一步,看清了男人的脸,惊道:“你不是赵家的那个小厮吗?” 小厮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连忙阻拦道:“大哥,小点声,千万别把人给喊来了!” 陈远环顾四周,眼珠一转,笑着看向小厮,“说吧,喊我有什么事?” “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小厮从袖口掏出那张面值五百两的银票,诱惑道:“看到了吗?只要你能弄到酿梨醋的方子,这张银票就是你的了!” 陈远心中嗤笑,面上装作十分震惊的模样,“真的?你可别骗我!” “放心,到时候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方子,绝不会有假!” 陈远搓搓手,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好,我肯定会把方子拿到手,但是作坊今天才开始投入生产,很多地方我都没弄清楚,你再等两天,等我全都摸清楚了,再告诉你!”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事情进展顺利,小厮得意洋洋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等他走后,陈远的表情一变,转身向前院跑去。 施静宜正在勾画梨醋生产流程图,扭头就见一高大的汉子朝她跑来,嘴里还喊道:“施老板,赵家的人来了!” 这么快就来了? 施莼宜真是个急性子啊! 原来施静宜早料到赵家那边会有动静,提前和工人们签订了保密协定,若是泄露了生产机密,是要坐牢的! 而且还特意告诉他们若果发现赵家人,可以直接汇报给她,汇报者也可以得到一百两银子的奖励金。 所以陈远骗了那小厮后直接找到施静宜将情况说了。 施静宜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陈远,“下次再碰见那人,你就将这张纸交给他,就说是从我这里偷来的。” 不是要酿醋吗? 她把方子送到你面前,看你能酿出什么东西。 两日后,小厮果然再次混入酿醋坊,找到了陈远。 陈远按照施静宜的吩咐将手里的方子送给了小厮。 赵云飞捧着酿梨醋的方子,高兴得险些落下泪来。 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他要拿回家给他爹看看,他赵云飞绝不是只会喝酒的废物! “什么?酿梨醋的方子?”赵天宝捏着薄薄的纸张,双手直抖,“你从哪弄来的。” 赵云飞得意地拍拍胸脯,道:“爹,您就别管这是从哪弄的了,直接派人修建作坊吧,咱们得抓紧时间把梨醋生产出来!” “可是……这生意是县令大人看上的……” 赵天宝犹豫不决,跟县令大人抢生意,会有好下场吗? “爹,您知道一瓶梨醋值多少钱吗?几千两银子啊!”赵云飞急得直跺脚,“到时候我们赚够了银子,别说区区一个县令,就算是郡守大人来了,也得敬我们三分!” 几千两银子? 他辛辛苦苦倒卖一年的梨子才能赚几千两银子,还比不上一瓶梨醋的钱? 想到家里库房日渐减少的银子,赵天宝咬了咬牙,“好,我这就派人去准备,但是……棠梨镇的梨子不都被他们买走了吗?” “怎么可能!”赵云飞挺起胸脯,神气得像只战胜的大公鸡,“昨天儿子已经从他们手里抢回了一批梨子,正在棠梨镇的仓库堆着呢!” 赵天宝堵在心里的那口气总算吐了出来,举起大拇指夸奖道:“我的儿啊,你可真是出息了!” 他不是知道生产梨醋能赚多少钱, “您儿子出息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飘飘然的赵云飞想到了施莼宜,那丫头长得漂亮,性格温柔,脑袋还聪明,一出手就让他在家里扬眉吐气。 不像家里的那个母老虎,只会吵吵嚷嚷,不给他留一点面子! 要不是李家的人有点权势,他真想将那母老虎休了! 第一百零六章 赵家有后了! 赵家名下原就有个酿醋坊,只是前两年生意不太景气,倒闭了。 如今赵天宝派人重新修整了一遍,还花大价钱买齐了方子上列出的工具。 三日后,赵氏酿醋坊正式开业。 开业当天,赵天宝在作坊内摆了上百桌宴席,并给石清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派发了请帖。 施静宜和沈长风自然在受邀之列。 拿到请帖的沈长风气得要吐血,“做人怎么能如此无耻?抢了别人的生意还要广而告之?” 施静宜无奈地看着面前长相俊秀、气度儒雅的年轻男人,叹了口气道:“沈大人,你真像只单纯的小绵羊啊。” 长得像,脾性也像。 所以空有一身才华,只能在这荒村里当县令。 沈长风脸一红,对着施静宜戏谑的表情,再说不出话来了。 他爹也曾这样说过他:“像你这般单纯的人,若是没有家族的庇佑,早就被人生吞活剥,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饶是到了今日,他仍想不明白,简简单单地做个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难道非要曲意逢迎,弄虚作假才能走得长远吗? “好了,不逗你了。”施静宜吐了口气,笑道:“你放心,他赵天宝现在越张扬,以后就越丢脸!” 门口迎客的赵天宝看到施静宜和沈长风脸上堆满了笑,原本就小的眼睛被肥肉挤成了一条缝。 “哎呀,沈大人和施老板来了!” 他的声音大,一句话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这段时间谁不知道赵天宝和新来的县令大人杠上了,大家都眼巴巴地等着看好戏呢! 只见赵天宝搓了搓手,表现出十分局促的模样,对施静宜道:“无意间抢了施老板的生意,施老板不会生意吧?” “我为什么要生气呢?做生意嘛,自然是各凭本事。”施静宜脸上笑容灿烂,“不过赵老板既然和我做的是同一种生意,到时候梨醋酿好了,可要请我来尝尝,我也好取取经呢。” 施静宜如此落落大方的回答,反倒衬得赵天宝小家子气了。 赵天宝尴尬地扯了下嘴角,转头看向沈长风,“听说沈大人要把酿醋坊的三成利润捐出来,用来改善民生,如此宽广的胸怀真是令人惭愧。” 沈长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赵老板若是觉得惭愧,现在就可以捐出一笔银子,石清县的穷苦人家很多,他们正等着赵老板捐钱救命呢!” 这沈长风,恭维的话都听不出来吗? 怎么还顺杆爬上去了? 赵天宝额头直冒汗,又见许多客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不捐钱实在说不过,硬着头皮道:“那赵某就向县令大人学习,捐出三千两银子来救助穷苦百姓。” “三千两是不是有些少了?”施静宜歪头笑道:“要不然赵老板也将酿醋坊的三成利润捐出来,我相信广大百姓一定会记住赵老板的恩德。” 酿醋坊的三成利润? 云飞说一瓶梨醋就能卖上千两银子,三成利润岂不是要几十万两? 要他拿出几十万两救那些叫花子? 不可能的! 赵天宝连连摇头道:“赵家酿醋坊才刚开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赚回本钱,赵某能等,可那些吃不上饭的穷苦百姓等不及了!这样吧,我捐一万两,待会就让账房先生送过来!” 施静宜眼睛一眯,露出狡黠的笑容,“那我先替他们谢谢赵老板了。” 说罢,她转头对沈长风眨了下眼睛,“沈大人,我们进去吃饭吧。” 沈长风眼神触碰到她充满灵气的笑容,耳根一红,连低头随她一块进了作坊。 赵云飞和施莼宜正在里面招待客人,两人皆是一团喜气。 看见人群之间的施莼宜,施静宜挑了下眉,这丫头还挺有本事,没几天就直接登堂入室了,不知道赵天宝的正室妻子看到这场景有何感想。 施静宜冲沈长风身边的随从招了下手,低声道:“这位小哥帮个忙,你去趟赵家把他家少夫人请过来。” 随从听后转身看着沈长风。 沈长风摸了下嘴角,淡淡道:“去啊。” 随从默默转头,心道:主子,你变了,变得越来越黑心了。 施莼宜看到施静宜的那一刻立即挺直了腰背,充满骄傲地看着她。 她已经凭借酿醋坊顺利地获得赵天宝的认可,只等作坊顺利产出梨醋的那天,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入赵家了! 她举目望着院里衣着华贵的客人,扬起了唇角。 赵云飞只是她接触贵人的踏板,日后她肯定有机会遇到家世更好的富贵公子! 到时候施静宜还拿什么和她比? 施莼宜轻蔑地笑笑,扯了下赵云飞的胳膊,看了眼施静宜。 “沈大人和施姑娘来了啊。” 赵云飞拱手一拜,色眯眯地盯着施静宜。 这丫头长得可真漂亮,等他以后赚了大钱,一定要把她搞到手! 沈长风察觉到他的视线,默不作声地挡在了施静宜面前。 施莼宜冷笑一声道:“静妹妹还真是有本事啊,前几日还收了宁公子的金簪,今日又和沈大人卿卿我我。” 施静宜脸色一沉,正欲发作,脖颈处的小智忽然亮起了红光,提醒道:“小智检测到前方女性体内激素水平异常,已怀孕四周,请注意饮食作息。” 施莼宜怀孕了? 那这出戏可就精彩了。 施静宜眼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我再有本事,也比不过纯姐姐,这还未成亲呢,就已经有了身孕。” 施莼宜瞳孔一缩,怀孕? 怎么可能呢? 一旁的赵云飞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不仅赵云飞,其余宾客也开始对着她指指点点。 “姑娘家的,还是要点脸吧,明知道人家有老婆还往上贴。” “呸,都爬到人家床上了,还姑娘家的?我看就是个被人玩烂的破鞋吧!” “是啊,就这种不知廉耻的姑娘,谁知道她以前跟了多少男人!” 一番议论听得赵云飞脸都绿了,他浑身颤抖地指着施莼宜道:“你个贱货,你背着我干了什么?” 施莼宜红着眼睛扑到了他的怀里,“赵郎,奴家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家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男人,若是真怀了孕,那也是赵郎你的孩子!” “真的?” 赵云飞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心里有些激动。 他已经成婚几年,家里母老虎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要是纯儿真的怀了他的儿子,他赵云飞就有后了! 第一百零七章 孩子权力二选一 门口迎客的赵天宝听到里面的动静,咧着嘴跑了进去,喊道:“快把她扶进厢房,请大夫来看看。” 他原本是有些看不上施莼宜,小门小户的姑娘,透着股小家子气。 但要是她真怀了赵家的子孙,接到府里当个小妾还是不错的。 “怀孕?我看是哪个小贱人怀孕了!” 李清清风风火火地冲进酿醋坊,一把将施莼宜从赵天宝怀里扯了过来,抬起胳膊就是一巴掌,打得施莼宜顺着嘴角流血。 “你这个贱女人,上次我见你年龄尚小,又是被人欺骗,所以放你一马,谁料你天生就是个不知羞的!” 李清清左右开弓,扇得施莼宜脑瓜子嗡嗡的,脸站都站不稳了! 赵云飞看得心都在滴血,他的宝贝儿子啊,可千万别被打没了! “儿啊,还不快拦住她!” 赵天宝急得直跺脚,想上手又碍于面子没动,只得喊赵云飞上。 赵云飞心里害怕啊,伸出胳膊犹犹豫豫地劝道:“清清啊,别打了,纯儿如今怀了我的孩子……” “呸!你个没良心的死渣男,我为了你们赵家尽心尽力,到头来就落了这样的下场?” 李清清怒不可遏,挥舞着双臂向赵云飞扑去。 施莼宜终于得到自由,扶着桌子勉强站住,两片脸颊肿得老高。 “那个……施姑娘啊,你先到厢房里面歇着。”赵天宝指指作坊一侧的厢房道:“我去到外面请个大夫来帮你检查下。” 施莼宜脸色阴沉地看了下笑容灿烂的施静宜,咬咬唇,转头朝厢房走去。 人群中,赵云飞被李清清按倒在地,脸颊上全是红艳艳的血痕。 李清清手里拿着个鞋底,还在往他脸上抽巴掌。 “你个渣男,我让你犯贱!” 赵云飞痛哭流涕地求饶:“清清,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围观的客人看到这副场面都在捂嘴偷笑,往日总是听说赵家有个母老虎,力气大、下手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施静宜在心里给李清清竖起了大拇指,能在这个女性普遍受欺压的社会,活得如此肆意,的确是个有本事的。 就是眼光不怎么样,嫁给了这么个渣男。 渣男配贱女才合适嘛! 施静宜抿抿唇,摆出一副忧伤的模样,上前一步质问赵云飞道:“赵公子,如今我堂姐怀了你的孩子,作为家人,我有理由问你一句,这事你打算如何解决?” “我……”赵云飞苦着脸,快要哭了,这女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果然,李清清听到这话,目露凶光地看着赵云飞道:“说,你是不是打算将那贱女人接入府?” 赵云飞咧着嘴小声回道:“她现在怀了我的孩子,在外面住不合适啊。” “你果然是动了纳妾的心思。”李清清一脚踩上他的胸脯,居高临下道:“当初成亲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李家女绝不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你可是一口答应了。” 赵云飞耷拉下眼皮,吞吞吐吐道:“这……这不是意外吗?我们都成亲几年了,你的肚子都没有动静,我赵家总不能因为你绝后吧?要不然这样,我们先把纯儿接进府,等她生下孩子,就将孩子交给你抚养。” 屋里的施莼宜听见这话气得浑身颤抖,这废物男人竟然把她当成了生育工具? 若是她没有怀孕,还有可能如此忍气吞声。 可是现在她有了孩子,那个连孩子都不能生的女人拿什么和她比? 她不仅要进入赵家,还要以正室妻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嫁进去! 施莼宜捂着红肿的脸颊,双眼含泪地从厢房里走了出来,柔声对赵云飞道:“赵郎,要不我还是走吧。姐姐如此生气,定是容不下我,与其留下来让大家伤心,倒不如让我独自离去。” 赵云飞看着她涕泪连连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纯儿,你还怀着孩子,能到哪里去啊。” “大夫不是还没来检查吗?兴许没怀孕呢。”施莼宜低头拭泪,哽咽道:“如果真的怀孕了,赵郎,你放心,我就是出去讨饭,也会将孩子抚养长大的。” 她这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勾起了许多男人的同情心。 “要我说这姑娘还真可怜,怀孕了都不能进门,说到底人家肚子里怀的是赵家的子孙,流落在外实在不太好。” “对啊,赵家家大业大的,也不缺那一口粮食,干脆把人领回去算了。” “李清清真是不讲理,自己生不了孩子,还不许纳妾,不是存心想让人家绝后吗?” “就是啊,李夫人,你就点头让人家进府吧,这年头,谁家男人没纳妾啊?” 李清清双手握拳,高声驳道:“别人家的男人爱纳妾就去纳,反正我李清清的男人不行!” 她转头看着躺在地上的软弱男人,厉声问道:“赵云飞,我告诉你,这个家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做个选择吧!” “别啊!” 赵云飞慌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去抱李清清的胳膊,却被她直接甩开。 “别来这套,没用!” 李清清冷冷地看着他,眉眼间全是凌厉之色。 赵云飞知道她的认真的了,慌乱地抓了下衣襟,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他如此为难并不是因为喜欢李清清,而是舍不得放弃李清清带给赵家的好处。 李清清的母家是江阴郡的富商,因为李清清的缘故,李家对赵家的生意是百般照顾与扶持。 而且李清清的舅舅还在京城做官,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若是真的与李清清和离,他们赵家无异于自断双臂! 所以这些年无论李清清如何侮辱他,他都不敢开头提和离。 放弃李清清是不可能的,可是施莼宜那边…… 赵云飞迟疑地看向施莼宜,女子正垂首抹泪,伤心的模样实在惹人怜惜。 对! 大夫还没来看过,说不定她压根就没怀孕呢! “清清啊,这事我做不了主,要不我们先等一会,等我爹回来了,让他做长辈的拿主意!” 李清清冷哼一声,提什么长辈,无非就是想弄清楚那贱女人有没有怀孕! 两边都不想放弃,做梦吧! 第一百零八章 不娶我就撞墙 赵天宝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带着大夫赶到了酿醋坊。 “爹,你终于回来了!”赵云飞连忙将施莼宜推到最前面,对大夫道:“快检查下纯儿到底有没有怀孕!” 施莼宜咬咬唇,眼中露出恶毒的光。 果然,这群人只关心她到底没有没怀孕,压根不在意她被李氏殴打的伤势。 大夫放下随身携带的医药箱,替施莼宜把了脉,沉吟道:“夫人好像的确怀有身孕,只是月份太浅,脉象微弱,有判断错误的可能性。” 赵云飞听到前半句就开心地原地蹦了起来。 太好了!他终于有后了! 那些明里暗里嘲讽他无后的人总算可以闭嘴了! 赵天宝心思比较缜密,追问道:“依您之见,她却是身怀有孕的概率大概有几成?” 老大夫捋了下胡子,回道:“大概有八成,稳妥起见,还是让这位妇人好生将养着,半月后再请大夫把一次脉就可确认了。” 八成! 赵天宝心里有底了,笑容满面地将大夫送了出去,临走前还塞了锭银子。 李清清冷眼看着这对欢喜到忘乎所以的父子,孩子还没影呢,就这个态度,若是等孩子出生,这个家里还会有她的位置吗? 她在李家也是锦衣玉食,被娇养着长大的,何至于在别人家受这份欺辱? “赵云飞,现在大夫也来过了,是时候做出决定了吧?” 赵云飞嘴上的笑容还未收,顿时垮着脸望向赵天宝,“爹,清清她不同意纯儿进家门,您说该怎么办?” “清清啊。”赵天宝摸着下巴,语重心长道:“爹知道你心里不乐意,可是赵家不能无后啊,要不你就委屈一下……” “我看你们已经做出选择了吧。”李清清冷笑一声道:“既然你们这么想要孩子,那我就成全你们。” “太好了!我就知道清清最通情达理!” 赵云飞欢呼一声,还未来得及露出笑容,就听见李清清冷声道:“诸位做个见证,我与赵云飞今日便在此和离,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万万不可!”赵天宝连忙拦住了她,“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若是容不下她,我们不把她接回去就是了,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呢?” 不把她接回去? 施莼宜眼珠一转,眼泪立刻簌簌而落。 “姐姐,你不要伤心,我这就离开,不让你们为难了!” “你要是舍得离开,就不会出现今日的局面了!” 李清清抬眸,目光清冷地看着赵云飞,“不必再摆出这副虚情假意的面孔了,我看着恶心!和离书我会托人送到府上,从此我们不会再见!” 言罢,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赵云飞张着嘴,想要去追,却被施莼宜拉住了袖子。 “赵郎可是害怕没了李清清,李家就不肯帮助赵家了?”施莼宜自信地笑笑,“这点你完全多虑了,到时候我们酿出梨醋,说不定他李家还要过来求着我们和他合作呢!” 施莼宜的一句话点醒了赵家父子,对啊,他们的酿醋坊已经开业,到时候生产出千金难求的梨醋,别人不得上门求着他? 赵云飞舒了口气,将施莼宜抱进怀里,温声道:“还是我家纯儿聪慧,李家那个母老虎,我早就想把她休了,这次她自己走了,倒也省事!” 施莼宜偷偷翻了个白眼,面上全是娇羞的笑容,往赵云飞怀里一钻,惊呼道:“哎呀,奴家的脸好疼,赵郎快帮奴家看看!” 两人相互拉扯着进了厢房,留下一群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 赵天宝摆了摆手道:“大家快坐啊,马上就开始上菜了!” 施静宜嗤笑一声,赵天宝还真是心大,闹了这么一出笑话,还能面不改色地招呼客人。 就是不知道以后看到她特意准备的大礼,还能不能笑出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日在陈家村后山撞见施莼宜和王森的日期,就是在四周前。 看赵云飞这帽子戴得还挺开心,她就暂时不破坏人家的心情了。 席间,赵天宝兴致颇高地到处敬酒,开口闭口都在宣传梨醋的口味有多美,功效有多神奇。 末了还要提醒大家到时一定要到酿醋坊尝尝梨醋的滋味。 有人免费打广告的感觉还真是妙。 施静宜的嘴角全程都没落下过。 沈长风见她如此高兴,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依这丫头的心智,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地将酿梨醋的方子泄露出去。 “你这脑子还不算无药可救,我们就等着看笑话吧。” 施静宜抿了口酒,白皙的脸颊泛出一层浅浅的红色。 那副得意的模样,像极了偷吃到鱼的猫。 沈长风低头喝了杯酒,心里软绵绵的。 另一边,施莼宜靠在赵云飞怀里,小声地啜泣着。 “赵郎,奴家要是真的怀孕了,该怎么回家啊?我娘要是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赵云飞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不会的,待会儿我送你回去,顺便见见岳父岳母!” 施莼宜眼睛一亮,喜道:“赵郎是愿意娶我了?” 赵云飞脸色一僵,他只是随口安慰了一句,怎么还当真了呢? 就算真要成亲,那也得等半个月后,大夫确认她怀孕了再说啊。 施莼宜见他脸色不对,立马猜到了缘由,头一低,眼泪便成串地往下落。 “我和施静宜那个臭丫头向来不对付,现在她知道我身怀有孕的事情了,回村后肯定要大肆宣扬。” 施莼宜泣不成声道:“到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未婚先孕,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啊!” “你先别哭,咱们有事好商量。” “还能怎么商量?”施莼宜哭着捶向他的胸口,娇声道:“与其回去受人辱骂,还不如现在让我一头撞死算了!” 赵云飞连忙紧紧抱住了她,“那你说该怎么办?” 施莼宜擦了擦眼泪,眼睛发亮地看着他:“待会儿你送我回去,顺便向我娘把亲提了!” “这……你就不能等等吗?” 赵云飞不肯松口,刚脱离虎口,他还想在外面多玩两天呢! 施莼宜挣脱了他的怀抱,作势要往墙上撞,“既然你不愿意娶我,那我干脆死在你面前算了!” “我娶!我娶还不成吗?” 赵云飞是真的害怕了,他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儿子,可千万不能没了! 第一百零九章 举办订婚宴 陈家村,村民们都在地里忙着收庄稼,忽听见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扭头一看,大路上走来了一群扛着红木箱的男人。 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看上了他们村的闺女? 村里人十分好奇,连活都不干了,纷纷跑向村口看热闹。 施家二房的人自然也在其中。 送礼的队伍走到路口忽然停了下来,最前头的马车帘布被人从内掀开,施莼宜探出头来,看向王氏与赵氏,脆声道:“祖母,娘亲,快上来!” 马车上坐着的竟然是施家二房的施莼宜! 怪不得她这段时间总忘镇上跑,原来还是被有钱人家看上了! 村里人顿时露出了羡慕的眼神,看看那马车后排成一行的红木箱,那里头肯定装了不少宝贝! 这回施家二房是发达了! 王氏和赵氏总算在同村人面前长了脸,昂首挺胸地上了马车。 赵氏早就知道施莼宜钓了个金龟婿,就是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 这才多久啊,金龟婿就带着好礼上门提亲了! 施家二房的人全都跟照看大爷似的对待赵云飞,生怕照顾不周,把人惹生气了,惹黄了婚事。 对比着李家不咸不淡的态度,赵云飞的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心里对这桩婚事的抵触也少了几分。 最后王氏小心翼翼地问起婚事,赵云飞也十分豪爽地回应了:“等家里的酿醋坊稳定了,我就把纯儿娶回家!” 娶了这么个无权无势的妻子,外头的女人还不是随他挑。 王氏等人全都面露喜色,千恩万谢地将人送了出去。 待赵家的队伍离开了陈家村,王氏心情激动地打开了红木箱。 看着红木箱里清一色的宝贝,她眼睛都红了。 她就说,纯姐儿是家里最有福气的,以后能嫁入大户人家当贵夫人,这不就应验了吗? 施贵平握着拐杖的手都在颤抖,太好了,他的青砖大瓦房又回来了! 何止是青砖大瓦房,有了这么多宝贝,他都可以在镇上买房子了。 赵氏揽着施莼宜的肩膀,欢喜道:“这样天大的好事,我们一定要好好庆祝下。娘,要不我们摆个定亲宴,把亲戚朋友,还有村里人都请过来,让他们都瞧瞧,我们纯姐儿多有本事!” “我觉得可行!” 王氏眼冒精光,三房准备盖房子那会儿,多少人在背后嘲笑她没有眼光,放着有本事的三房不跟,非要和扶不上墙的二房过。 现在就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才是最有眼光的! “老二家的,你现在就去挨家挨户地通知,咱们也不挑日子了,就明天吧,让他们明天到我们家吃订婚宴!” 赵氏迟疑了一下,问道:“按照礼节,订婚宴男方的人也得过来吧?纯姐儿,你要不要把赵家少爷请来?” 昨天上门提亲都是她硬逼来的,现在让他过来参加订婚宴,不是做梦吗? “村里人都是又穷又不讲究的,到时候云飞被那群人吓走了怎么办?” 赵氏连忙点点头,对,她的女婿身份尊贵,可不是那群乡巴佬能巴结的! “那就不请赵家少爷了,咱们就摆场宴席让那群人看看施家二房有多风光!” 王氏挽起袖子道:“你赶紧去通知吧,老头子,你去王屠户家买头猪,我去别家看看鸡鸭!” “好嘞!” 赵氏应了一声,扯着喉咙就跑到邻居家。 一下午的时间,十里八村的人全都知道施家二房的姑娘要嫁到镇上当贵夫人了! 翌日一早,施家二房门口挤满了人。 王氏这回是下了血本,昨晚买了一头两百多斤的大肥猪,还有鸡鸭鱼肉若干,院子里堆满了瓜子糖果等零食。 众人看到这场景,不由得感慨,施家二房真的发财了! 可是光看到吃食,怎么不见男方的人呢? 定亲宴,自然是要男女双方都在,光有女方,还怎么定亲? 有人忍不住了,拉住王氏问道:“你家姑爷怎么不在?” “你们知道的,人家有钱人,家大业大的,要忙的事情多。”王氏摆出十分无奈的样子道:“我家姑爷实在抽不出时间,反正昨天已经来过一趟,聘礼都留下了,今天来不来都一样的。” 什么抽不出时间? 分明是人家男方不愿意来,施家人又想在外人面前显摆显摆罢了。 不过人家有显摆的资本! 众人纷纷说起了恭维的话,姑爷没来算什么,礼到了就成! 门口迎客的赵氏看到缓缓来迟的施静宜,胸脯一挺,故意拿捏着腔调喊道:“哟,静姐儿来了啊!” 陈家村谁不知道,施家二房和三房不对付。 听到赵氏的声音,众人全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 施静宜淡然一笑,回道:“今日是纯姐姐订婚的好日子,我这做妹妹的怎么能不来呢?” 说话时她从袖袋里拿出张白纸,解释道:“这是我特意临摹书法大师的字,为纯姐姐写的贺词,二婶拿好。” 赵氏低头一看,皱巴巴的白纸上写了两行字,字她是不识,但好坏还是分得清的。 那歪歪扭扭,虫爬似的字体是来恶心谁的? 赵氏捏着白纸就要往地上扔。 施静宜惊呼道:“那上面可写着纯姐姐的新婚贺词,二婶直接扔了,就不怕纯姐姐婚事不顺吗?” 赵氏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她总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就是故意来找她不痛快的! 可是这纸她也不能扔啊,扔了太不吉利! “二婶可真是谢谢你的一番好心了!” 赵氏气呼呼地将纸折叠好,塞进了袖袋。 施静宜扬唇欢快地笑了,“礼物已经送出,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走,赶紧走!” 这死丫头,只会破坏他的好心情! 施静宜走后施远川领着好几个同窗回来了。 昨夜她娘给他递了消息,说纯姐儿要定亲了,男方是杨花镇赵家的独子,赵云飞。 施远川哪会放弃这个显摆的机会,当即邀请了几位同窗到家里参加订婚宴。 那些同窗原本是看不起施远川的,家里穷、脑袋笨、成绩差,凭什么和他们称兄道弟?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施远川摇身一变成了赵公子的小舅子。 这赵家,可是他们惹不起的! 于是施远川成了众人讨好的对象。 第一百一十章 一双玉臂千人枕 “来,远川兄弟,我们敬你一杯。”同窗们高举着酒杯向施远川敬酒,“日后远川兄弟发达了,可千万不要了忘了兄弟们啊。” 一杯酒下肚,施远川有些飘飘然了,拍着胸脯道:“你们放心,等我姐嫁入了赵家,我肯定带着大家一块发财!” 同窗们又纷纷举起酒杯,又是恭维又是夸奖。 赵氏见自家儿子在同窗中如此得脸,忍不住向身边人显摆道:“你们看看我家川哥儿在同窗中的地位,以后谁还敢说他在学院里没学好?” 有人心道:你儿子有没有学好,大家都看着呢,跟地位有什么关系? 但这话他们只敢在心里说说,哪敢放在明面上? 施家二房如今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大家得罪不起啊! 陈家村在镇上读书的陈英看不惯施远川小人得志的模样,不是个还是不学无术的混子吗?装什么装? 陈英两步走到施远川面前,拱手道:“今天是施家妹妹订婚的好日子,咱们这些读书人要不要一人来首祝婚词祝福一下?” 同窗们点头道:“这个提议好!” 于是几个人轮流背诵了学过的祝婚词,轮到施远川时卡住了。 “我……”施远川抓了下后脑勺,说不出话来。 赵氏心里一咯噔,她家敬哥儿不会念不出来吧? 大家都在看着呢,说不出来岂不是太丢人了! 等等! 施静宜那个死丫头刚刚不是给了她一张祝婚词,现在正好拿出来用! 赵氏抽出纸条,在众目睽睽下塞到了施远川手中,“川哥儿,这不是你昨天特意写给你妹妹的祝婚词吗?瞧瞧娘这记性,拿走就忘记还给你了!” 施远川接过纸条,上面果然歪歪扭扭写了首诗。 他清了下喉咙,朗声念了起来:“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装成一身娇体态……” 等等,事情好像不太对! 陈英和几个同窗早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哪门子的祝婚词? 用来骂人还差不多! 赵氏斗大的字不识,听到那首诗里又是“玉臂”,又是“朱唇”的,还以为在夸自家女儿呢! 见施远川突然停下,她一头雾水地问道:“念完了?” 施远川脸色漆黑,捏着白纸的手抖个不停,“娘,这诗你从哪得来的?” “你糊涂了吗?这是你昨晚现写的啊!” 陈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冲施远川竖起了大拇指赞道:“远川兄果然好才华!” 几个同窗也连忙接道:“虽然场合不太对,但这诗的确是首好诗,远川兄果然深藏不露!” 一通夸奖下来,施远川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难道这真的是首好诗? 施远川摇了摇头,管他呢,反正村里人都不识字,是好是坏他们也听不出来! 他弯腰给自己倒了杯酒,捧着酒杯豪气道:“多谢大家夸奖,来喝酒!” 同窗们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就施远川这蠢样,天皇老子来了都扶不起来吧! 他们今天这趟是白来了! 施远川还不知道他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笑柄,抱着酒壶喝得那叫一个痛快。 不得不说受人重视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等他回到学院,一定好好显摆一圈,让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学生看看,他施远川成为高攀不起的人物了!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施莼宜却有些坐立不安。 就在出门端菜的时候,她看到了王森。 那个山中夺了她清白的狗男人! 她低下头,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纯姐儿,你怎么看到我就跑啊?” 王森一把将她拽到了屋后的草垛旁,眯起眼睛色眯眯地看着她。 施莼宜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没……没有啊。” 王森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恶狠狠道:“你个真是有本事啊,这才过去一个月,就勾搭上了有钱人。” 施莼宜要紧牙关,从他手中挣脱开来,冷声道:“王森,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不想蹲大牢的话,最好闭紧嘴巴!” “现在该害怕的人是你吧!”王森笑容阴翳地看着她,“你说要是赵家知道了你就是个被人玩过的破鞋,你说他们还愿意娶你吗?” “你敢!”施莼宜双目赤红,恨不得掐死面前猥琐的男人,“你要是敢说,我就立马去报官,大家都别想好过了!” 王森呵呵笑了,“你要是敢报官,早就去报了,还会跟我在这墨迹?” 施家二房的人都在眼巴巴等着施莼宜嫁入赵家,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报官? 怎么可能! 施莼宜捏紧了拳头,目光阴冷地看着他:“说吧,你要怎么办?” 王森捶了下自己的瘸腿,恨恨道:“为了治腿,我爹娘几乎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这笔钱,你要赔给我。” “好。”施莼宜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银子,“给你。” “这点钱打发要饭的呢?” 王森一把抢过她的荷包,看到荷包里好几块碎银子,浪笑道:“施家二房果然是发达了,往日连个铜板都拿不出来,现在出门都带着银子呢!” 施莼宜厌恶地皱起眉毛,怒道:“银子已经拿了,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你觉得可能吗?”王森一手拽住她的胳膊,一手摸上她的小脸,“纯儿啊,哥哥好久没来找你,你可想我了?” “滚!” 施莼宜气急,举起胳膊就往他脸上打。 王森捏住了她的手腕,浪笑道:“你打啊,最好再把动静闹大点,让大家都来看看,施家孙女是如何在订婚宴上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的!” 施莼宜僵住了,恨恨地看着王森,不敢动手了。 王森摸着她柔嫩的小脸,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对嘛,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不会出来捣乱。” 施莼宜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中恨意滔天。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怪吓人的。”王森打了下她的脸蛋,将人按倒在草垛中,“施莼宜,你记住,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 施莼宜要紧牙关,闭上了眼睛。 心里却在高声呐喊:贱男人!总有一日我会让你跪在地上求我! 而且这一日,肯定不会太远! 第一百一十一章 酸臭味的梨醋 赵家酿醋坊,赵天宝正抱着第八房小妾喝酒,门外忽传来小厮一惊一乍的叫喊声:“老爷,不好了!” “喊什么呢?” 赵天宝将就被往桌上一撂,不满地看向那小厮。 小厮噗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老爷,我们的梨全都臭了!” 刚才他去看了一眼,差点没被铺天盖地的臭味熏死! “臭了?”赵天宝从板凳上一跃而起,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们没有看错吧?” 这酿醋方子可是从县令那边偷来的,怎么会有错? “快带我去看看!” 赵天宝心跳如雷,心里还揣着念想,也许是梨醋的味道不好闻呢? 小厮连忙起身,领着赵天宝来到了发酵间。 还未进门,一股子酸臭味便扑面而来。 赵天宝的心顿时凉了,这可不就是坏果腐烂的味道吗? 里面的工人全都战战兢兢地看着赵天宝,嘴唇哆嗦着,不敢说话。 赵天宝穿过众人,掀开桶盖一看,刺鼻的酸腐味道熏得他几欲作呕。 他开过酿醋坊,心里清楚,酿醋的过程中不该有这种臭味出现。 心里虽然有了答案,他仍不甘心,抖着手趴在桶边,伸头一看。 脏污的梨汁上飘着层白沫,中间依稀有白色小虫在蠕动。 赵天宝脸上的肥肉抖得厉害,“把赵云飞个逆子给我喊过来!” 工人们小心翼翼地看着赵天宝,问道:“老板,这些梨可怎么办?” 怎么办? 他要是知道怎么办就好了! 赵天宝一屁股蹲坐在桶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心里七上八下的。 要是这批梨醋真的没酿成。 买梨子的钱亏了。 开酿醋坊的钱亏了。 工人的工钱也亏了。 七七八八加一块他亏了好几万两银子! 对,还有开业那天被施静宜坑走的一万两。 赵天宝越想越不对劲,哪有老板秘方被偷不调查、不生气的? 可偏偏施静宜就能笑着参加他的开业宴席。 这不是提前挖好了坑让他跳吗? “可恶!” 赵天宝一拳砸在发酵桶上,气得嘴都歪了。 那发酵桶禁不住这么大的力道,“噗通”一声歪了。 带着蛆虫的废水浇了赵天宝一声。 “赵云飞啊赵云飞,你可真是蠢到家了!” 赵天宝拖着湿淋淋的衣服冲出了厂房,迎面碰上赶回来的赵云飞。 “你个蠢货,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赵天宝捞起墙边的搅拌棍就往赵云飞身上招呼。 “爹,你先别打,万一梨醋就是这么酿的呢?” 赵云飞抱头闪躲着溜进了发酵间,被里面刺鼻地气味熏得呕个不停。 “你自己闻闻,谁家的醋是这个味?” 赵天宝气坏了,打起人来毫不手软,几杆子下去打得赵云飞缩在墙角动弹不得。 他丢了棍棒,上前揪住了赵云飞的衣襟,高声问道:“说,酿梨醋这事,谁给你出的主意?” “是纯儿!”赵云飞捂着全是大包的脑袋,瓮声瓮气地答道:“是施莼宜个贱人给我出的主意!” “好哇!”赵天宝脸色阴沉得厉害,“来人,备马车,把那个小贱人抓回来!” 陈家村,王氏正和村里人吹嘘赵家的家业有多大,自家孙女有多受宠,抬手就见一辆马车向村子里奔去。 有人指着那马车道:“这不就是赵家的马车吗?” 王氏欢喜地站了起来,得意地回道:“是的,肯定是我那孙女婿给纯姐儿送东西来了!” 说罢,她连忙往家里跑去。 村民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开眼界的机会,全都跟了上去。 且说赵天宝带着赵云飞来到施家二房门口后,二话不说就踹开了院门。 院里晒太阳的施莼宜被踹门声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来人是赵家父子,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爹爹,赵郎,你们怎么来了?” “你个不要脸的贱货!谁是你爹?” 赵天宝抬手就是一巴掌,将施莼宜打倒在地。 门外凑热闹的村民们全都愣住了,王氏不是说赵家人特别重视她家纯姐儿吗? 怎么见面就开始打人了? “哎呦,我的纯姐儿啊!” 王氏哭嚎着冲过去,将施莼宜扶了起来。 赵天宝看到王氏那张老脸,顿时怒不可遏,“原来是你!” 当初就是这老婆子向他吹嘘自家孙女有多贤惠貌美,先是耍了他一次,后面收了他六十两银子的卖孙女钱,结果他人没落到,还被暴打了一顿,颜面尽失。 他不敢对打他的男人动手,还不敢对这死老婆子动手吗? “赵老爷……有什么事吗?”王氏缩着脖子,小心地问道。 “你还敢问我?当初你说要将孙女卖给我,结果联合外人将我耍得团团转,现在又敢让你的另一孙女坑我!” 村里人听了这话顿时炸开了锅,原来这个赵家就是当初施静宜被卖的赵家啊! 这王老婆子也太不要脸了,把一个孙女卖给老子当小妾,另一个孙女嫁给儿子当老婆。 心都偏了二里地了! 王氏哆嗦着说不出来话,施莼宜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端倪。 “你说我坑了您?这几日我都在家休养,哪里坑了?” 赵云飞忧愁地叹了口气道:“家里酿醋坊的梨子全都臭了,生蛆了!” “什么?” 施莼宜一惊,好像有一道惊雷自头顶响过,震得脑瓜子嗡嗡的。 赵天宝脾气爆,懒得跟她胡扯,怒道:“你装什么装?我看这事就是你和施静宜串通好的,故意引我赵家入局!” “我冤枉啊!”施莼宜眼泪直往下掉,“整个陈家村,谁不知道施家的二房和三房不对付,她施静宜更是恨不得害死我们二房的人,她又怎么会和我串通一气呢?” 施莼宜抱住赵云飞的胳膊,焦急道:“赵郎,你都知道的,那施静宜每次见我都要冷嘲热讽,说不定这次梨醋的事,就是她故意设圈套坑我呢!” 赵云飞回想起姐妹两人针锋相对的情形,便相信了施莼宜的话,转头试探道:“爹,纯儿她应该不会故意坑我们的,这是对她又没有好处!” 施莼宜抹了把眼泪,连忙接道:“对啊,我都要嫁给云飞了,难道不盼着赵家发达,反而要去帮一个外人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只要孩子不要娘 “我管你是不是有意,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说该怎样解决吧!” 赵天宝眉毛一横,蛮横地瞪着施莼宜。 施莼宜往赵云飞身后躲了躲,“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呐。” “今天你必须要想出个解决办法,要不然老子把你拖进妓院卖了!” 平白被人坑了几万两银子,让他怎么忍得下这口恶气! 赵云飞看着缩在一旁不敢吱声的王氏,眼珠一转道:“爹,这老婆子不是那贱丫头的亲祖母吗?就让她去找那贱丫头把酿梨醋的方子要下来!有了方子,咱们就不愁没钱赚!” 王氏心里一咯噔,让她去找施静宜闹事,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呢! 不等王氏拒绝,施静宜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冷笑着看向赵云飞:“当初你派人去偷我的方子,我都没找你算账,现在还想指使别人来要,你觉得我会给吗?” “对啊,赵家少爷,这小妮子就是个白眼狼,压根没把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啊!” 王氏连忙抓住机会卖惨,她可不能背下这口黑锅! 施静宜冷冷地看着赵天宝,“这次只是给你个教训,要是你们再敢给我找麻烦,可就不只是赔点钱的事了!” 赵天宝被她刀子般的眼神一盯,只觉得脊背发凉,方才嚣张的气焰全都消失了。 他讪笑着冲施静宜点了点头,恭顺道:“施老板的话在下都记住了,再没有下次,再没有下次!” 别的不说,赵天宝能屈能伸的本事倒是很强。 施静宜轻蔑地勾了下唇,看向失魂落魄的施莼宜,“劝你今后最好夹着尾巴做人,否则我要让你变成整个杨花镇的笑话。” “你狂什么狂!” 施莼宜不服气地看着她,不就是抱了县令的大腿吗,有什么狂傲的资本。 “闭嘴!” 赵天宝抬手一巴掌,打得施莼宜顺着嘴角淌血。 “来人,把这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搬走!” 赵家亏了几万两银子,他能让这贱人好过? “不许搬!”王氏张开胳膊堵在门口,不肯让赵家的小厮进门。 “滚吧你!” 那小厮一脚将王氏踹翻在地,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起了银子。 王氏看得肝胆欲裂,那可都是赵云飞才送来的宝贝,她还没暖热呢,就要被人抢回去了吗? “不许动,这些都是我的东西,你们不能拿走!” 王氏跪在地上,哀嚎了起来。 “赵郎!”施莼宜涕泪涟涟地跪在了赵云飞面前,“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就要这样对待我的家人吗?” 对了,还有孩子呢! 赵云飞连扭头看向赵天宝,“爹,这女人肚子里还怀着赵家的骨肉呢!” 村里人听到这段对话顿时炸开了锅。 “我就说赵家人怎么看上了施莼宜,原来是她先爬上了人家的床,靠着孩子上位呢!” “呸,真不要脸,还没成亲就往男人床上爬,我就没见过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 陈英娘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是没听说,那赵云飞原本是有妻子的,施莼宜为了嫁到赵家,硬是把人家的原配妻子给气跑了!” 这事还是陈英跟她说的,他还说镇上的人都知道施莼宜的下作手段呢! “这事干得也太缺德了吧!” “对啊,我要是她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她还有脸到处显摆!” 施莼宜听了那些议论,气得肺都要炸了! “闭嘴!都闭嘴!你们就是羡慕我能嫁入赵家享福!” 她抓住赵云飞的衣摆,可怜兮兮道:“赵郎,你都答应要娶我了,不能因为这事不要我啊!” 赵云飞压根不在乎施莼宜的死活,可他都二十好几了还没有孩子,要是施莼宜的身子有个三长两短…… “爹,要不这事就算了吧,你再生气也得考虑下咱赵家的香火啊!” 赵天宝也犹豫了。 他纳了八个小妾,身下也就只有一儿一女。 到了赵云飞这代,更是一无所出。 施莼宜肚子里,可是赵家唯一的孙辈,容不得闪失。 他冲搜东西的小厮摆了下手道:“算了,把东西都放下吧。” 王氏惊喜地叫了一声,抹着眼泪抱起了自家宝贝,嘴里念叨着“菩萨保佑”之类的说辞。 施莼宜也松了一口气,正要酝酿情绪向赵云飞撒个娇,就听见赵天宝冷冷道:“将这个贱女人抓回去,等生了孩子再送回来!” 赵天宝的意思是只要孩子,不要她?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施莼宜脸上血色褪尽,梨花带雨地看向赵云飞。 赵云飞不耐烦地摆摆手道:“看我做什么?不找你算账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这男人是指不上了! 施莼宜垂下眼睑,面上一片阴沉。 不过还好,只要她有机会进入赵家,就一定能够在赵家立足! 赵天宝带着施莼宜等人坐上马车往赵府赶,还未走到门口,就见路口停了好几辆马车,还有小厮将府里的东西往马车上搬。 那可都是赵家的宝贝! 赵天宝连滚带爬地跳下马车,拦在了那群小厮面前,喝道:“尔等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到我赵府抢东西,不要命了吗?” 那小厮看了他一眼,并不畏惧,“我们是李家的人,奉主子的命令来取我家大小姐的东西!” 原来李清清走得匆忙,没有带嫁妆等贵重物品,回到家后特意列了张清单,又派了府上的小厮过来全都搬走。 嫁妆原本就是女方的私有物品,李清清叫人搬走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赵天宝就算生气也只能干看着。 “都是你个蠢货干得好事!” 赵天宝踢了赵云飞一脚,对天叹了口气。 赵云飞缩着胳膊,看着小厮手里抱着的宝贝,心都在滴血。 “等等!”赵云飞走到一个小厮面前,双目圆睁道:“这对花瓶可不是那母老虎的嫁妆,你们凭什么搬走?” “有些东西虽然不是我家小姐的嫁妆,但也是她赚钱买来的!”小厮轻蔑地看着赵云飞,高声道:“我家小姐说了,你要是不愿意,尽可以到李家找她,看她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李家有钱又有势,哪里是赵家能得罪的? 赵天宝连忙将赵云飞拉到一旁,讨好地对着那小厮道:“没有不愿意,你们想搬就搬吧。” 搬空了都没事…… 赵天宝越说越气,最后眼前一黑,倒在了赵府门前。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上门讨债 李家的小厮走后,赵家又是一片鸡飞狗跳。 整座宅子都是赵天宝的怒骂声和赵云飞的哀嚎声。 “老爷,老爷不好了!” 赵天宝听到小厮的呼喊声,心跳都要停了。 这一天天的,事已经够多了,可千万不能再生别的事端了! 小厮气喘吁吁地定在赵天宝面前,急道:“棠梨镇的果农来要钱了!” “要什么钱?买梨子的钱不是已经给他们了吗?” 赵天宝狐疑地看向赵云飞,这蠢货不会又背着他干了什么蠢事吧? 鼻青脸肿的赵云飞蹲下身子,哭丧着脸道:“买梨子的时候我没带够现钱,给他们开了欠条。” 赵天宝身上的肥肉抖得厉害,“你欠了多少银子?” “我也不知道,一斤梨子二十文钱,那两天大概收了上万两梨子吧……” “二十文钱一斤?” 赵天宝一个踉跄,险些晕过去,被小厮手疾眼快地扶住了。 “老爷,您可千万别晕,外头那群人还等着要钱呢!说拿不出银子就要去报官。“ 赵天宝扶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赵云飞,连连摇头。 这个蠢货! 十五文钱一斤的梨子就已经是天价了,他倒好,直接给二十文,真不把欠条当前看啊! 赵云飞弱弱地解释道:“爹,这事可不怪我,都是施莼宜那个贱女人出的主意,让我开欠条买梨子!” 又是那个贱女人! 赵天宝深吸一口道:“等我解决了外卖你那群人,再来找你们算账!” 赵府门口,果农们高举着胳膊呐喊道:“无耻赵家,还我们血汗钱!” “大家先静一静。” 赵天宝再蛮横也不敢同时和这么多人作对,只能放缓了语气和他们商量对策。 “实不相瞒,诸位的梨子全都被我送进酿醋坊生产梨醋了,现在还在生产阶段,等酿成了梨醋,赵某一定把欠各位的银子还回去!” 梨醋是不可能酿成的,但是还钱的日期是可以拖一拖的。 拖上个三五月,说不定就能赖掉一部分了! “你放屁!”有人啐了赵天宝一脸唾沫,高声道:“你压根就酿不出梨醋,收购的梨子也全都变成一滩粪水了!等到我们全都饿死了,你这梨醋恐怕也酿不好吧!” 还好来之前有人向他们说出了事情,否则他们就真的被赵天宝给骗了! “废话少说!快拿钱!” 赵天宝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拿钱?拿了这笔钱,他赵家就被掏空了。 不拿钱?面前的这群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诸位,不是我赵某不愿意拿钱,而是现在我实在拿不出银子啊。” 赵天宝脸一垮,开始卖惨,“你们也知道我没能酿出梨醋,投进去的银子全都打了水漂,现在那我去哪拿那么多银子给你们啊?” “我们可不管你从哪弄银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天你要是不肯还钱,我们就去报官!” 报官? 他因为梨醋的事情得罪的沈长风,要真是见了官,沈长风肯定会因为私人恩怨,狠狠地坑他一把。 不能见官,一定不能见官! 赵天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天抢地道:“今天你们就是要杀了我,我也没办法拿出这么多银子!多的拿不出来,但是少的还可以还给你们一点。” 众人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你能还多少?” “二十文一斤的梨子,你们不觉得太贵了吗?”赵天宝目露精光,“这样吧,每斤梨子六文钱,待会我回去卖点东西,把欠你们的银子还上。” “六文钱?”众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赵老板,你在说笑吧?” 二十文一斤转头就变成了六文钱? 县衙那边还收的是十文钱一斤呢! 赵天宝挤出几颗眼泪道:“六文钱一斤,我还得砸锅卖铁凑出来,二十文,你们直接打死我算了!” 果农们开始动摇了,凑在一起商量道:“我看他好像真的凑不齐这么多钱。” “凑不齐也得凑!当初答应我们的二十文钱,一文都不能少!” “话是这么说,要是他真给不了怎么办?咱们的钱不要了?” “对啊,他没钱,就算是报了官,该拿不出来还是拿不出来啊!” “依我看,六文就六文吧,有总比没有强,早就有人说赵家人不可信,我们非要凑过去卖,自找亏吃啊!” 众人纷纷露出懊恼的神情,当初他们要是不受蛊惑,早就以十文钱一斤的价格将梨子卖出去了。 这个时候说不定他们早就拿了钱,还能在酿醋坊里做工呢! 做人呐,真的不能太贪心! 商量完毕后,众人回道:“六文钱就六文钱,只不过这次你一定要全都给我们结清了!” 赵天宝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热情道:“你们放心吧,肯定会一次结清!” 不结清还等着你们上门来闹不成? 赵天宝一招手,身后的小厮赶紧跑进去拿银子去了。 果农们就在赵府门前排起了队,领卖梨子的钱。 虽说赵天宝将梨子的价格压下去了一大半,这次还是花费了他六万多两银子。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银子落到了别人手里,赵天宝气都喘不匀了。 解决完门口的果农,赵天宝又拎着棍子将赵云飞打了一顿。 这次打得他是爬都爬不起来了,像只废狗一样,被小厮扔进了祠堂。 “你们去把那个小贱人给我带过来!” 赵云飞固然蠢笨,但罪魁祸首还是施莼宜这个贱人! 没有她,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压根不会发生! 施莼宜已经知道了赵府门前发生的事情,刚走到赵天宝面前就直接跪了下来。 “纯儿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爹爹想怎么惩罚纯儿都是应该的,只是还望爹爹看在我腹中胎儿的份上,手下留情!” 孩子! 又是孩子! 赵天宝听到“孩子”两个字就头大,“来人,去请大夫来,老子今天非要弄清楚你到底有没有怀孕!” 施莼宜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她这个月压根没有来月信,再加上之前老大夫的诊断,她确信自己是怀孕了! 只要赵家人舍不得这个孩子,无论她惹了多大的麻烦,都不会有事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酸了 和鸡飞狗跳的赵家不同,棠梨镇的酿醋坊洋溢着欢声笑语。 “太神奇了,这梨醋竟然还有甜味!” 工人们捧着杯子,脸上又惊又喜。 施静宜忍不住跟着他们一块笑了起来,“那你们觉得梨醋好喝吗?” 众人异口同声地答道:“好喝!” “好喝啊,那我就每人送你们一瓶,拿回去让你们的家人尝尝。” “谢谢施老板!” “施老板真大方!” 工人们的话全是发自内的夸赞。 他们的老板虽然年纪小,但安排事情的时候井井有条,人还特别豪爽大方。 外人抢破头都买不到的梨醋,他们可以免费得。 跟着这样的老板混,发财只是早晚的事! 施静宜冲他们摆了下手道:“好了,别夸了,再夸飘天上去了!明天咱们作坊放假,想回家的可以回去陪陪家人,不想回去的可以留下来,明天我要举办上品醋大会,有好吃的哦!” 所谓的品醋的大会,不过是施静宜为了卖梨醋想出来的由头。 这次大会,她不仅请了自己的朋友,比如沈镜、石磊等,还借着沈长风的名声请来了许多达官贵人。 所以品醋大会那日,酿醋坊内热闹非凡。 门口迎客的施静宜脸都要笑僵了,但是没关系,为了银子,一切都可以忍! 策马赶来的宁辞看到并肩而立的施静宜和沈长风,顿时拉下了脸。 早知道当县令可以和施静宜合开作坊,他就抢个县令当当了! 施静宜看到黑着脸的男人,嘴角一挑道:“哟,哪个不要命的得罪了宁公子啊?” “油嘴滑舌!” 宁辞丢下四个字,胳膊一伸,直接将施静宜拖进了作坊。 施静宜扑腾着胳膊,喊道:“你干嘛呀,我还得在外面迎客呢!” “迎什么客?不是有沈大人在吗?” 旁边站着的沈长风心情不爽拧起了眉。 宁辞一来,他怎么就感觉浑身不舒服呢? “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啊,这年头,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 进了屋,宁辞眼巴巴地看着施静宜,语气酸溜溜的。 施静宜倒了杯梨醋塞进他的手里,“来喝点梨醋消消火。” 别摆着那张怨妇脸了,整得她像个抛弃妻子的渣男。 “嘶。” 施静宜吸了口气,把宁辞漂亮的脸蛋替换成怨妇脸,画面好像有点诡异…… “怎么了?”宁辞瞥了眼她身上的杏色绣花长袍,问道:“你冷吗?” “不冷!”施静宜揉了下脸,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快尝尝这梨醋好喝不?” 宁辞端起杯盏抿了一口,浓郁的梨香顿时布满口腔,中间还夹杂着淡淡的酸味,是他从未尝过的独特口味。 “很好喝。” 宁辞应了一声,将杯中梨醋一口饮尽。 “好喝你就多喝点。”施静宜端起瓶子,殷勤地替他满上。 宁辞将杯盏往桌上一扣,淡淡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 施静宜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想把这次生产的梨醋分批次运送到各地卖出,但外面的行情我不太熟……” 这次酿醋坊一共生产了上万瓶梨醋,若是集中在一个地方卖,很难卖出高价钱。 她打算采用限购模式,每个地方销售几瓶,吊着人的胃口卖。 牧远国土辽阔,外面的情况复杂,她不好贸然出手,所以卖梨醋的任务非宁辞莫属。 谁让他大腿粗呢! “一个月,给我一个月,我把你的梨醋全都卖完。” 施静宜眨了眨眼,“我仓库了堆了上万瓶呢,你确定都能卖出去?” 宁辞安静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不帮她尽快将果醋卖出去,这丫头就会整天和沈长风混在一起。 这让他怎么忍? 完全忍不了啊! 宁辞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梨醋,一口闷了。 只觉得整个人都是酸的。 宁辞喝醋酸到冒泡的时候,外头传来了沈檀儿的声音。 “静姐姐呢,我怎么没见到静姐姐?” 沈檀儿一推门,看到屋里坐着的施静宜,眼睛都亮了,“静姐姐,好久不见,檀儿好想你啊!” 宁辞看着面前抱在一起的两人,脸色又沉了下来。 这刚赶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 谁来告诉他暗恋对象魅力太大怎么办? 施静宜拉着沈檀儿的手,上下打量一番道:“檀儿又长胖了。” 沈檀儿嘟嘟嘴,抱怨道:“都怪路神医跟我娘说,我这身体得慢慢养。我娘啊,就整日变着法地给我做好吃的,我能不吃胖吗?” “合着你自己管不住嘴,乱吃东西,还怪到我头上了?” 刚进门的路安然听到这话忍不住反驳道。 沈檀儿叉着腰,理直气壮道:“就怪你!你不来我家的时候,我怎么没长胖?” “好吧,都怪我,那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滚蛋!” “别啊!”沈檀儿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路安然,“不怪你,是我太贪吃了。” 路安然一看到她这副可怜模样,心就软了。 生气? 完全不可能生气的? 宁辞默无声息的转头看向施静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看我干什么?”施静宜一脸疑惑,“想吃我做的东西了?” 宁辞:“……” 算了。 他家丫头什么时候开过窍? 指望她撒娇,还不如等太阳从西边出来呢! 施静宜默认了他的想法,豪爽地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用着急,再过几天酒楼就会重新开业,到时候我请你吃个够!” “那我提前谢谢你了。” “不客气。”施静宜冲他摆了下手,“你们先在坐着,我出去招待下客人,能不能大赚一笔,就看今天的了!” 宁辞抿抿唇,起身跟了上去。 沈檀儿看着两人的背影,疑惑道:“宁公子怎么老是跟着静姐姐啊?” 路安然捞起桌上的梨醋,喝了一大口,神清气爽地答道:“他喜欢呗。” 沈檀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宁辞果然喜欢静姐姐! 门外,沈长风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他本来不太爱说话,可施静宜告诉他,做生意嘛,全靠一张嘴。 只要嘴皮子溜,就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 话说得挺好,关键时刻你别跑啊? 想到宁辞那张讨债般的脸,他的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第一百一十五章 难道要表白了? 沈长风迎接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最后忍不住折回去找施静宜。 结果扭头就对上了表情不善的宁辞。 两人大眼瞪小眼,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施静宜摸着下巴看打量了两人,弱弱问道:“你们两个以前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 “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回答得那么快,肯定是有过节了。 施静宜眼梢一挑,威胁道:“我告诉你们啊,有过节也得忍住,一切以赚钱为主!” 作坊里的客人基本都在围着沈安转,平常都见不到这位大人物,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们能不好好巴结下吗? 沈安坐在人群中央,脸黑得跟碳似的。 这群人一直对着他叽叽歪歪的,害得他连喝口梨醋的机会都没有。 上次宴会施静宜送的那瓶葡萄酒,他到现在还记得味道呢! 沈夫人扯了下他的衣袖,小声道:“注意下表情,我们是来帮静姐儿撑场面的,可不是来砸场子的。” 为了美酒与美食,他忍了! 沈安扯起嘴角,摆出个僵硬的笑容。 “沈伯父,沈伯母,你们也来了啊。” 施静宜看到了人群中的沈氏夫妻,连笑着迎了上去。 “许久不见,静姐儿出落得愈发水灵了。” 沈夫人拉了施静宜的手,温柔地笑了起来。 她看着漂亮又能干的施静宜,是越看越喜欢,这次听说静姐儿要举办品醋会,赶紧拖家带口地过来撑场子了。 施静宜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沈伯母可别取笑我了。” 众人见施静宜和沈夫人关系十分热络的样子,眼神顿时就变了。 传闻中吏部尚书沈安最是严肃古板,想抱他的大腿,简直难如登天。 可是施静宜却做到了! 参加过沈家宴会的人认出了施静宜,对身边人解释道:“你们听说过千金难求的葡萄酒吗?就是这位施姑娘酿造的!那日在沈府,我家夫人可是亲眼看到施姑娘将葡萄酒送给了沈大人!” 一提起葡萄酒,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 施静宜能酿出万人疯抢的葡萄酒,那这梨醋自然也不会差了,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抢到…… 施静宜拉着沈夫人坐下,取出两个琉璃盏,倒上了梨醋。 “伯父,伯母,来尝尝梨醋味道如何。” 在琉璃盏的衬托下,两杯梨醋格外清透,琥珀般靓丽的颜色引得人口水直流。 沈安如愿以偿地喝到了馋了许久的梨醋,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 “味道酸酸甜甜的,倒是有点像果汁。”沈夫人面露惊喜地看着施静宜,“静姐儿,这梨醋会不会喝醉人啊?” “不会的。”施静宜抬手为她添了一杯,解释道:“不仅不会醉人,喝下去还有滋阴养胃,清热去火的功效呢!伯母若是喜欢喝,等会可以多拿几瓶回去。” 众人听到这话,连忙追问道:“施姑娘,这梨醋还有多的吗?” 施静宜微微一笑,“还有很多,请大家不要着急,先找到位置坐下,尝了梨醋的味道再说。” 沈长风也没闲着,立即吩咐小厮领着众人寻找座位。 沈安看着面前忙碌的年轻人,叹了口气道:“沈家小子,还在跟你爹生气啊?” 沈长风抿抿唇,没搭话。 “你倒是个有骨气的,比你那软骨头的爹强太多了。”沈安喝了口梨醋,又转头看向宁辞,“宁家小子,你呢?你也不打算回去了?” 宁辞捏着杯盏,回道:“如此悠然自得的田园生活,沈伯父喜欢,我也喜欢。” “是吗?”沈安淡淡地扫了施静宜一眼,“你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哦。” 宁辞面皮一紧,故作镇定地给自己倒杯了梨醋。 路安然见状摇了下头。 这一对,一个憋在肚里不肯说,一个掉进钱眼里压根没多想。 再这样耗下去,恐怕一直都成不了啊。 众人在小厮的指引下尝过了梨醋,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这梨醋的口味真是妙啊,酸中带甜,甜中带香,一口下去,回味无穷呐!” “施姑娘,这梨醋你卖吗?我想买点!” 施静宜冲另一小厮使了个眼色,回道:“自然要卖,一百两一瓶,你们谁想买,直接到小厮那登记就成,等品醋会结束,我会派人将梨醋送到府上。” 一百两银子是不少,可跟价值万两的葡萄酒比起来简直太便宜了。 于是众人赶紧挤到小厮那报名,生怕去晚了就抢不到了。 沈长风却在为梨醋的价钱担忧,“施姑娘,我们卖这么高的价钱,库房里堆积的梨醋恐怕卖不完吧。” “我们又不止在石清县一个地方卖,外头的天地广阔着呢,就这点梨醋哪够卖?” 施静宜的态度很乐观。 沈安意外地看了施静宜一眼,这女子眼界倒是挺宽。 若是放在官场,说不定大有作为。 只可惜现在上头那人昏庸,朝廷内部腐败不堪,再好的人才都浪费喽! “沈家小子,好好跟她学习下,能在这小地方造福一方百姓,也不枉你千里迢迢跑这一趟。” “叔父教训的是。” 沈长风目光灼灼地看着施静宜。 正午阳光灿烂,照得小姑娘侧脸光洁如玉。 落到他眼中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一般。 这蠢男人在看谁呢? 宁辞不爽地瞪了沈长风一眼,起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施静宜偏头看着围墙似的男人,疑惑道:“你站在这干什么呢?” “我……我有话跟你说。” 宁辞舔了下唇,嘴里全是梨醋的酸味。 太酸了! 酸得他拳头都硬了! 施静宜摊摊手,“那你说吧。” 一时间桌上的人,全都看向他们二人。 宁辞的面皮有些发红,低咳一声道:“这里不方便说,你跟我来。” 路安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宁辞。 这家伙终于要跟小姑娘吐露心意了吗? 他终于可以看到最精彩的部分了吗? 这一切还要多亏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路安然笑眯眯地看向沈长风,扳住了他的肩膀,“这位兄台,你还未娶亲吧?我认识许多年轻貌美的姑娘,特别适合你,你要不要见见啊?” 沈长风:“???” 见什么姑娘,他还是比较在意施静宜被带到哪里去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因为他喜欢你啊 屋后,施静宜挑起眉梢,冲宁辞使了个眼色,“你想说什么?” 宁辞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半晌,从袖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金疙瘩。 “这个……送你。” “嗯?” 施静宜疑惑地睁大了眼睛,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正躺在他的手心。 “这是小黑?” 宁辞将金疙瘩塞到了她的手里解释道:“嗯,本来想雕个木头的,但想到你应该更喜欢金子,所以就用金子雕了一个。” 男人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语气中带了点试探,“你喜欢吗?” 施静宜举起金熊仔细看了一遍,虽然颜色不太对,但将小黑那股软萌的气质体现出来了。 猛一看还挺可爱。 嗯,可爱中还带着点贵气。 “听可爱的。”施静宜合起手掌,抬眸望着他,“只是这不年不节的,你为什么要送我礼物啊?” 小姑娘清透的眼神看得宁辞喉咙发痒。 默了片刻,他干巴巴地解释:“我……这是祝贺你……成功酿出了梨醋。” “那我之前酿出葡萄酒的时候也没见你送礼物啊?” 施静宜眨了下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宁辞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面对着小姑娘火辣辣的目光,宁辞额头直冒汗。 事到临头,他怎么说不出话来? 好尴尬…… “那个,礼物已经送到,我想回去吃东西了!” 丢下一句话,他顶着满头的汗珠,落荒而逃。 施静宜把玩着手里的金色小熊,一脑门的问号。 这个宁辞,好端端的,送什么礼物? 路安然和沈檀儿趴在墙角,急得手指乱抓。 宁辞,你倒是上啊? 关键时刻怂什么? “我忍不了了!” 沈檀儿双手握拳,直接冲了出去。 “静姐姐,你是不是在猜宁公子为什么要给你送礼物?” 施静宜歪头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 “我为什么在这不重要。”沈檀儿脸蛋通红,语速飞快,“重要的是宁公子为什么要给你送礼物!” “所以……他为什么要给我送礼物?” “因为他喜欢你啊。” 沈檀儿干脆利落道。 不就是一句话吗,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墙角的路安然绝望地仰头看天。 他完蛋了! 要是让宁辞知道了他们俩今天干的事情,非杀了他不可! 施静宜愣了许久。 然后……迟钝地眨了下眼睛。 宁辞喜欢她?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她现在还顶着个未成年的外壳,这时候谈恋爱算不算……早恋? 前世施静宜完全是个书呆子,别说早恋,就连正经的暗恋都没经历过。 之前在军队有个很优秀的军官向她表白,她是怎么回答的? “不好意思,我手头还有研究,没时间谈恋爱。” 施静宜咂摸了下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宁辞那张堪称完美的脸。 在这个时代,她不用再花时间做研究,身边有个貌美如花的男朋友…… 好像也不错啊…… 沈檀儿见施静宜一直抿着唇不说话,急得快跳起来了,“静姐姐,你是怎么想的,快告诉我啊!” 施静宜抬手掐了把她的小肉脸,嗔骂道:“宁辞都还没急呢,你急什么?“ “急……他急了!” 陆安然也忍不住跳了出来。 “嗯?”施静宜偏头看着他,目露凶光,“你怎么也在这?” 路安然尴尬地笑笑,“我路过,就是路过。” 施静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那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说就该让他着急,男子汉大丈夫的,这点胆量都没有怎么能行呢?” 路安然讪笑着走到沈檀儿身边,拽住她的胳膊就往前跑。 小姑奶奶啊,那两人可都是不好惹的啊! 沈檀儿很不甘心。 静姐姐长得那么好看,宁辞也这么好看。 好看的人就应该在一起啊! 磨叽什么? 施静宜望着两人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欠揍。 不得不说,还挺相配。 没有胆量的宁辞现在门口喝醋,一杯接着一杯。 旁边的沈长风不停地往他身上看,眼神还奇奇怪怪的。 宁辞横了他一眼,“看什么?” “虽然这梨醋好喝,可你也不能当凉水喝吧?” 就不嫌酸吗?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施静宜听到他酸溜溜的话,噗嗤一声笑了。 她就说这段时间男人的反应怎么这么奇怪,闹了半天,原来是吃醋了。 宁辞听到身后的笑声,脸皮一紧,尴尬地转头看着她:“你走的好慢啊,我都回来半天了。” “不是我慢,而是你走得太快了!” 施静宜狭促地冲他挤了下眼睛。 宁辞的脸颊顿时红了。 以前倒是没有发现,原来稳重老成的宁辞,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施静宜心情颇好地给自己倒了杯梨醋,嗯,还挺甜的。 另一边,要买梨醋的客人已经登记完毕。 小厮捧着登记册,激动得双手颤抖,“公子,咱们一上午就卖出了三百多瓶!” 一瓶一百两银子,折算下来就是几十万两银子啊! “快将名单拿过来给我看看。” 沈长风也很激动,以后他终于不用为银子发愁,可以放心大胆地帮助那些穷苦百姓了! 施静宜心情极好地冲众人道:“中秋节将近,今日凡是在我这购买过梨醋的,都会额外收到一份月饼礼盒,聊表心意,还望大家不要嫌弃。” 有人好奇地问道:“施姑娘,你还卖月饼啊?” “卖啊,不仅是月饼,各种吃食都有!”施静宜眉眼带笑,“大家还记得歇业的翡翠楼吗?初八那天它会以全新的面貌重新开业,有需要的可以去看看。” “翡翠楼也是这位施姑娘的?” 作坊内一片人声鼎沸,全都在议论施静宜的来路。 “何止是翡翠楼啊,花颜阁你们听说没?好像也是这位施姑娘的!” 翡翠楼、花颜阁、酿醋坊…… 这些可都是石清县最火热的地方啊。 而它们竟然有同一个老板——施静宜! 所有人都忍不住重新打量起人群中无比耀眼的小姑娘。 也许用不了多久,她将成为石清县,乃至清源郡的风云人物! 有这种感觉的人也包括宁辞。 小姑娘越来越富有了,他再不努力,恐怕要被超过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月饼礼盒 八月初八,修整了月余的来凤楼与翡翠楼总算重新开业。 为了庆贺新生,又适逢中秋佳节,施静宜给翡翠楼起了个新名字,抱月居。 宁有财非要凑热闹,将自己的来凤楼也换成了抱月居 开业当天,两店内全都挤满了客人。 众人还未点菜,先被店内香甜的地位所吸引,纷纷伸着脖子往后厨看。 “小二,你们厨房在做什么?闻着好香啊!” 抱月居的小伙计热情地解释道:“这是月饼的味道,各位客官不用着急,我们老板马上就会出来送月饼的!” “送月饼?” “可不是嘛!我们老板说了,开业前两天,凡是到店里吃饭的客人都可免费获得两枚月饼!” 这么香的月饼居然免费送? 众人赶紧招呼着小二点菜,早点早享受嘛! “咦,你们店里的菜都好新奇啊,我竟然一个都没听说过!” 所有人都连忙翻看看起菜单,蚂蚁上树、佛跳墙、节节高升、阳春白雪…… 各种新奇又好听的菜名简直看花人眼。 每到菜都想尝尝,这还怎么点菜啊? 店里伺候的小伙计嘴皮子利索啊,谁选不出菜,他就过去询问客人的口味,然后根据口味喜好推荐不同的菜。 这样体贴的服务引得客人直竖大拇指,“你这小伙计,口才真好!” 伙计脸笑得跟朵似的,“不是我口才好,是咱店里的菜好,怎么夸都不过分!” 其实是他家老板有先见之明,提前培训过店里的员工如何向个人推荐菜品,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后厨,施静宜捏了块新鲜出炉的流心月饼,冲宁辞招了招手,“快来尝尝这月饼味道怎么样!” 宁辞走过来,看了眼月饼,又看看施静宜娇俏的小脸,弯下了腰。 宁有财刚往嘴里塞了块甜腻腻的月饼,扭头就看到少年弯腰咬住了少女手中的月饼。 厨房的窗口大开,金黄的日光落在两人身上。 少女眉眼飞扬,面颊带笑。 少年唇角微勾,气度无双。 两人自然又连贯的动作间透着暧昧,暧昧得又十分和谐。 宁有财咂摸下嘴,忽然觉得甜腻的月饼好像也不是那么甜了。 宁辞弯腰咬了口月饼,金黄色流心顺着破口倾泄而下,流到少女的指尖。 日光通透,照得她指尖的流心格外诱人。 宁辞舔了下唇,压下了心底莫名的冲动。 “好吃吗?”施静宜眨了下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好吃!特别好吃!”吃饱喝足的宁有财堵在了两人中间,表情十分无奈,“你们俩要是再这么你来我往下去,店里的客人都要走光了!” 施静宜嘿嘿笑了一声,“宁老板,不好意思喽。” 说罢,她偏过头看向宁辞,眼睛亮晶晶的,“宁辞,好吃吗?” 宁辞微微一笑,“好吃。” “好吃就行,我到前面卖月饼去!” 施静宜心满意足地推着装满月饼的小推车往前院走。 新店开业送月饼不是她的本意,卖月饼礼盒才是主要目的。 这个时代的月饼内馅大多采用的是坚果仁,如松仁、瓜子仁、杏仁等,也有糕点铺采用莲蓉、红豆泥、枣泥等制作月饼。 这些月饼口味还算不错,但败在太过甜腻,不宜多食。 施静宜特意在这方面进行了改善,既保留了传统月饼的优点,又丰富了月饼的口味与口感,给不同人群提供了多重选择。 她要推出的月饼礼盒中包括传统的五仁月饼两枚,另有四枚果蔬月饼,,每种口味各一枚,此外还有两枚蛋黄流心月饼。 每种月饼上都印有不同的图案,分别有梅兰竹菊,及桂花、赏月图等。 月饼盒子是提前让木工定制的,盒身上画着花好月圆图,及“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诗一句,右下角还刻了“抱月居”字样。 看到满满一推车的月饼,店里的客人聊天的也不聊了,吃饭的也不吃了,一股脑地围了过来。 “你们店里的月饼长得可真好看!” 金黄油亮的色泽,漂亮的小花边,精致又繁复的图案…… 简直好看到让人舍不得下嘴! 施静宜随手拿起一块,掰开,“这是传统的五仁月饼,内馅中含有花生仁、核桃仁、芝麻仁、麻仁和冬瓜蜜饯,大家可以尝尝。” 伙计立刻端出切成小块的五仁月饼供人品尝。 “哇,这月饼可真香,但是香而不腻,比我以前吃过的月饼味道好多了!” 口味香甜,口感绵软带酥,咬上一口就完全不想停下! 众人眼巴巴地望着剩余的月饼,第一个味道就这么好,剩下的肯定不差! 施静宜淡笑着拿起另一块月饼,掰开,“这是果蔬月饼,我们店里做了蜜瓜、凤梨、乌梅、梨子四种口味,请大家尝尝。” 众人连迫不及待地品尝起来,跟寻常月饼的甜味不同,果蔬月饼带着水果清新爽甜的味道,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施静宜又拿起一块颜色鲜黄的月饼,这次没有直接掰开,而是拿过桌上的银子银制小刀,提醒道:“这是蛋黄流心月饼,大家可要看仔细了。” 说罢,一刀切下,金黄软糯的馅料如清晨垂于叶尖的露珠般缓缓流出,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奶香味。 众人的口水顿时流了下来。 月饼入口,香酥松软的外皮配着香醇细滑的馅料,那种独特的口感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 见店里的客人全都流露出陶醉的表情,施静宜满意地笑了。 “大家都已经尝过月饼了,相比心中已经有了选择,那么吃过饭的可以来领月饼了,没吃完的麻烦继续去吃,不要浪费哦!” 这下吃过饭的客人全都伸长了胳膊,兴致勃勃地选起了月饼。 “给我来一块蜜瓜味和一块蛋黄流心的!” “我要五仁的和蛋黄流心的!” “……” 有人领了月饼,当场就吃完了。 两个月饼下肚,完全没过瘾呐。 终于有人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免费送的月饼实在太少了,我家里人多,压根就不够分的,你们这月饼卖吗?” 施静宜扬唇笑了。 就等你们的这句话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们要退货! 施静宜拿出底层包装好的月饼礼盒,“这是我们店里的月饼礼盒,中秋佳节走亲访友、宴请宾客必备好礼,二十两银子一盒,有需要的可以看看。” 盒盖掀开,里面整齐码放着八块月饼。 高档的包装,配上造型精致的月饼,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二十两银子一盒的月饼,要是不知道味道可能会犹豫一下,但吃过的人表示简直太值了! “给我来两盒!” “快点,给我来五盒!” “你要那么多干什么?” “谁不知道施姑娘制作的东西都是限量的,这次不抢,下回还能买到吗?” 施静宜苦笑不得地摆了下手,“大家不用着急,这次的月饼不限量,想吃随时都可以来买!” 话音刚落,店里的客人全都开始排队买月饼。 有买一盒两盒尝鲜的,但大多都买了七八盒用来招待客人。 之后的一段时间,镇上的每户人家盘子里都会摆上几块抱月居的月饼。 没有摆出来的人家,都会被追问一句:“你家还没吃上抱月居的月饼吗?快去买点尝尝吧!” 沾了月饼的光,抱月、揽月两店的生意也格外好。 每到饭点,过来吃饭的客人直接排到了门口。 有人欢喜有人愁,抱月居的月饼卖得如此火爆,可气坏了城中糕点铺的老板。 为了赶在中秋节前大赚一比,他们特意提前制作了一批月饼,结果现在大家都跑到抱月居买了,他们的月饼直接烂在手里卖不出去了! 其中亏得最惨的要数石清县最大的连锁糕点铺,五味斋。 往年中秋节,城中的达官贵人都会到五味斋购买月饼和其他糕点,现在好了,眼见着中秋节将近,店里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赵府,赵天宝气得直接踹翻了桌子。 “这个施静宜,我要收梨子,她就去酿梨醋;我要卖月饼,她就搞什么月饼礼盒。这是存心要整死我赵家啊!” 很不巧,赵天宝就是五味斋的倒霉老板。 “爹,以我看这施静宜就是存心和我们作对!”赵云飞做出个抹脖子的动作,“要不然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杀了她!” “我杀你奶奶个腿!”赵天宝一脚将自家蠢儿子踢翻在地,怒骂道:“她一个女娃娃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背后的势力是我们能轻易招惹的吗?下次想作死,先掂量掂量自己又几斤几两!” 得罪又得罪不起,争又争不过,他赵家就活该倒霉吗? 赵云飞摸着仍旧红肿的脸,心有不甘地叹了口气。 赵天宝看向负责五味斋的掌柜,怒道:“她施静宜能制作什么月饼礼盒,五味斋就不能吗?每月给你们那么多钱,都是白给的?” 掌柜缩了下脖子,欲言又止。 他倒是想弄月饼礼盒,但人家抱月居的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不看月饼,就那包装盒上的雕花都得花不少功夫。 他又不是神仙,哪有本事凭空变出来那些东西? “老子不管你怎么卖,反正得把手里的这批月饼卖出去,要是真烂手里了,你们就等着收拾包裹走人吧!” 掌柜无奈地回到了五味斋,看看厨房堆积如山的月饼陷入沉思。 第二日,街头巷尾都有人在敲着锣鼓卖力地吆喝道:“五味斋卖月饼礼盒了,十两银子一盒,实惠又好吃,大家可千万不要错过!” 有人听见那吆喝声,停下了脚步。 十两银子? 比抱月居整整便宜一半呢! 不明情况的路人赶紧跑到五味斋去抢月饼礼盒,结果过去一看,就这光秃秃的破木盒子还敢称为礼盒? 掌柜的强行解释:“反正你们买回去后也要拿出来吃,倒不如把盒子钱省下来呢!” 众人一想,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有嘴馋的立马掏出银子买了一盒。 打开一开,里头整整齐齐摆了十个月饼,比抱月居还多了两个,可这卖相……实在太不尽如人意了。 那人挑了个勉强能看的,张嘴一咬,发现里头是齁甜齁甜的豆沙馅,顿时恼了! “你这是屁的月饼礼盒!这不就是去年卖一两银子四块的月饼吗?” 那人不信邪,将月饼盒子往桌上一放,挨个掰开看了一遍。 十块月饼,五个豆沙馅,五个五仁馅,和抱月居口味繁多的月饼压根没法比! 买过月饼礼盒的人看到这种情况都嚷着要退款,“你们这不是骗人吗?一两银子四块的月饼,现在卖十两银子?” 掌柜的死死堵住门,可不能退,退了他的饭碗可就丢了! “不好意思啊,一经售出,概不退还!” 有脾气暴的当即啐了他一口,“我呸!我们连门都没出,你就想强买强卖?做梦吧!” 那人胳膊一挥,喊道:“大家伙,我们一块挤进去,把银子抢回来!” “好嘞!” 众人一拥而上,将掌柜的挤得动弹不得。 他艰难地扭着头,冲店里的伙计招手,“快把银子收起来!收起来!” 伙计还没来得及动手,店里的钱盒子就被别人抢去了,“大家伙,快来分银子了!” 一看到钱匣子,众人的眼睛都亮了,全都疯了似的往里挤。 也不知是谁转身时撞到了柜台,堆成山的月饼礼盒全都摔到了地上,圆滚滚的月饼落了一地。 “我的月饼啊!” 掌柜的心都在滴血,哀嚎着去捡月饼,抬头见钱匣子被打开,又嚎叫着去抢钱匣子。 他一个人自然抢不过正在气头上的众人,最后是钱也没了,月饼也被踩了个稀烂。 赵天宝听家里小厮说五味斋也开始卖月饼礼盒,生意还不错,一时兴起便坐着马车视察情况。 结果刚进门就看到一地的月饼渣,还有哭作一团的掌柜与伙计。 赵天宝傻了,“这……这月饼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擦擦眼泪,直接跪在了赵天宝面前,“老爷,他们嫌我们店里的月饼不好吃,非闹着要退款,我不愿意,结果他们就进来硬抢了……” 所以这月饼还是一个都没卖出去? “老子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赵天宝一脚踢翻了掌柜的,气冲冲地出了五味斋。 车夫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道:“老爷,您现在要去哪?” “去抱月居!” 他倒是要问清楚,施静宜到底想干什么!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恨赵天宝 抱月居二楼,施静宜正在指导宁辞煮下午茶。 本来还有个萧成宴的,结果被宁辞毫不留情地赶走了。 “把炉子的火减小点。” “对,就这火候正好!” 施静宜眼巴巴地盯着火炉,就等着水开喝茶。 楼下忽传来宁有财的声音:“施家丫头,有人找!” “让他直接上来吧!” 忙活了那么多天,好不容易有个踹气的机会,她才懒得动呢! 楼下宁有财客气地冲赵天宝笑笑:“施家丫头让你上去找她,就在楼梯左拐第二间房,很好找的。” 赵天宝面色阴沉地点了下头。 往日他去哪家店里,不都是老板亲自出门迎接? 唯独这个抱月居,老板不出来就算了,连个引路的伙计都没有! 赵天宝心情不爽地上了楼,按照宁有财的提示找到了施静宜所在的房间。 进门就撞上了宁辞不善的眼神。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男人的眼神由不善转变为杀气腾腾。 赵天宝心里的不爽顿时烟消云散了,脸上也堆满了笑容,讨好道:“施姑娘,我有点事和你商量。” 施静宜看了下对面的凳子,“先坐吧。” 赵天宝赶紧坐了下来,眼睛溜溜地转了一圈,冲宁辞笑了下,才解释道:“施姑娘可能不知道,那个……我是五味斋的老板。” “我知道啊。” 施静宜回答得很干脆,准备卖月饼之前她就把镇上的糕点铺子考察了一遍。 哪家什么糕点最好吃,每家的老板是谁,全都记录在册了。 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赵天宝尴尬地笑了笑,“是这样的,赵某想和施姑娘商量一下卖糕点的事情。” 施静宜眉梢一挑,“你卖你的糕点,我卖我的月饼礼盒,这事,需要商量吗?”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抱月居毕竟是酒楼,总不能做着糕点铺的生意吧?”赵天宝顶着一脑门的汗,继续道:“你看这样如何,你把月饼礼盒全都卖给五味斋,再由五味斋出售到各家各户手里,这样你省事了,我们也有得赚了。” “这要是换个人,赵老板恐怕已经开始抢方子了吧?” 施静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讽刺。 铜炉里的水已经开始沸腾,宁辞取过一只铜杯,为她倒了杯清茶。 “来,喝茶。” 两人悠闲自得的模样气得赵天宝脸颊涨红,嘴唇发乌。 “施静宜,老子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段时间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你还想怎样?” 宁辞薄唇一抿,弹指间那壶滚烫的热茶直接浇到了赵天宝头上。 赵天宝捂住冒烟的脑袋,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男人眼神阴冷地看着他,“滚!” 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 赵天宝抱着头,连爬带滚地跑出了厢房。 施静宜望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啧啧叹了一声,“真是可惜了我的那杯茶!” “我再给你煮一壶就是了。” 宁辞利落地添水加火,炉子里很快又亮起了幽幽红光。 “你恨赵天宝。” 男人偏头看着施静宜,淡淡地得出结论。 “是吗?”施静宜轻笑一声,半晌,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性子有些急,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若是有人敢三番四次地招惹你,恐怕早就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就比如晟世。” 宁辞敲了下桌案,继续道:“可是对待赵天宝,你很耐心,先是借沈长风之手抢先收购了棠梨镇的梨子,又推出月饼礼盒抢了五味斋的生意,那下一步呢?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是想借秦家布桩的手抢走他的布料供应单吧?” “宁辞,我很庆幸,你不是我的敌人。” 这句话是施静宜发自内心要说的。 从头到尾,她没有表现出一点针对赵天宝的意思,可是宁辞却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本意。 不得不说,这份洞察力实在太强大了! 宁辞温柔地看着她,“我不仅不是你的敌人,静丫头,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所以,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恨他?” 因为一开始的逼嫁? 可那次事件施静宜并没有受到实际的伤害,反而是赵天宝既丢了银子,还挨了顿打。 宁辞永远不会知道,那次逼嫁,已经让真正的施静宜丢了性命。 现在活着的,只是个空有躯壳的假施静宜。 既然占了别人的身体,该报的仇自然就要报了。 从前忍而不发,是她能力不够,但是现在她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摧毁赵天宝,自然不会再忍气吞声了! 不过这些话她不能告诉宁辞。 “你知道赵天宝府上的小妾吗?”施静宜的表情淡漠,眼中却一片冷光,“只要赵家不倒,杨花镇就还会出现和她们一样的受害者。” 原来小姑娘真的是因为逼嫁的事情憎恨着赵天宝。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曾经或未来与她有同样遭遇的少女憎恨着。 这就是施静宜。 小小的身体内却藏着一股热血。 宁辞的眼神中夹杂了一丝心疼,“静丫头,我会陪着你,一起除掉他。” 赵家,最深处的庭院内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嚎声。 赵天宝手握藤条,咬牙切齿地抽打着瘫软在地的女人。 “你个小贱人!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天非打死你!” 女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老爷,求您饶了我吧!” 旁边的丫鬟同情地看着她,这赵天宝一发起疯来连禽兽都不如,求他?有什么用? 果然,赵天宝挥着藤条,下手更狠了! “你还敢哭?哭什么哭?” “不给你点厉害看看,你就不知道谁才是大爷!” 女人浑身是血地缩成一团,一开始还能躲几下,后来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晦气!” 赵天宝踢了她一脚,扔掉手里的藤条,转身离去。 管家连忙冲过去探了下女人的鼻息,好在还有气息,“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请大夫!” 这都是第八个小妾了,要是被打死了,赵天宝恐怕又要让他找新的小姑娘。 杨花镇哪户人家不绕着赵家走? 再找个新的恐怕又得要他半条命。 所以这八姨太必须要好生照料着,保证赵天宝下次发火能找到出气筒! 第一百二十章 当街暴毙 抱月居前方的转角处,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脏污的男人正缩在墙角,目光炯炯地盯着抱月居。 仔细一看,男人双手软绵绵地垂在身侧,手指以奇异的姿态扭成一团。 此人就是被施静宜废掉双手的周易。 自从双手被废、老婆溜走后,周易就彻底过上了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 没钱的时候就到街上捡或者抢吃的,有钱的时候就去赌场来两把,经常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淤青。 抱月居的重新开业激发了他藏在心底的恨意。 凭什么那小贱人害他丢了工作、又废了他的双手后还能活得这么滋润,而他却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 他不甘心! 周易双目赤红地低头看向自己软绵绵的手,他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就算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这时转角处走出来一个女人,女人身披蓝色翠烟沙外衫,头戴镶玉金簪,打扮得非常贵气。 周易转头看向来人,眯起眼睛,露出贪婪的表情。 真漂亮的女人啊,他要是能得到这样的女人,死都没有遗憾了! 施莼宜看着墙角肮脏的男人,眉头一皱,脸上全是厌恶的神色。 她又偏头看向生意火爆的抱月居,正逢饭点,店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施莼宜愤怒地捏紧了拳头,为了整垮抱月居,她忍了! “这位小哥,我这有个很赚钱的活,你要不要干?” 她笑容满面地看向周易,从袖袋里掏出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 如今她已经凭借着肚子里的孩子在赵家站稳了脚跟,不用为衣食住行发愁后,她就有精力对付施静宜这个贱人了! 看到她手里的银子,周易的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施莼宜笑着看向不远处的抱月居,“你去那家店里买块月饼,然后把这东西撒到月饼上,当着大家的面吃下去。” 说话时,她从袖袋里拿出了一个纸包。 “我得知道你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啊,万一是毒药不就完了吗?” 施莼宜冷笑一声,“只是包泻药,喝下去最多跑两趟茅厕。” 周易看看她脸上阴毒的笑容,再看看门庭若市的抱月居,顿时明白了些什么,“你是不是跟抱月居的人有仇?” “你还算聪明。”施静宜将药包往他面前一扔,冷冷道:“手脚干净些,千万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周易咧开嘴,笑容猥琐。 还真是巧啊,他正愁着没法收拾施静宜呢,立马就有人给他送东西了,而且还能赚锭银子,不亏! 周易弓着身子将药包捡了起来,眼睛溜溜地看着施莼宜,“那银子呢?” 施莼宜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事成之后回来找我拿银子就成了。” “这可不行。”周易浪笑着看向施莼宜,“你现在就得把钱给我,要不然我直接拿着药去抱月居告发你!” 一个无权无势的流浪汉也敢威胁她? 施莼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的火气。 罢了,没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纠缠太多。 她从袖袋里又拿出块碎银子,扔到了他的面前,“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再找我拿剩下的银子。” “得嘞!”周易欢喜地捡起银子,拖着臭烘烘的身子往抱月居挪,“您就等我好消息吧。” 等你? 施莼宜表情森然,怕是等不到你来了吧! 抱月居,门口迎客的伙计被周易身上的臭味熏得直摇头。 “现在不是来要饭的时候,想吃东西,等过了饭点再来!” 要不是老板有规定,不能随便赶人,他都想直接将人踢出去了! 周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扑腾着双腿嚷道:“我不走,我就要吃东西!” 迎客的伙计气得眉毛都要立起来了,“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店里跑堂的伙计听见动静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算了,别跟他置气!” 说罢,他将手里的包子递给了周易,“给你的包子,快拿走吃吧。” 周易眼珠子转了一圈,没接包子,反而扑腾得更厉害了。 “不要包子,我就想吃你家的月饼!” “嘿!”店里跑堂的伙计也生气了,“你这要饭的还真会挑东西!” 但是现在店里的客人都看着呢,他没道理跟一个要饭的置气,还是拿块月饼将人打发走为好。 要不然这臭味,非把客人熏跑! 周易拿到了月饼,立马宝贝似的抱在了怀里。 伙计指了指街边的空地,道:“你到那边去吃!” 周易瞪了他一眼,转头慢腾腾地往他指的方向。 未走两步,周易悄悄拆开了装了泻药的月饼。 原本是准备离开后再吃的,但手里的月饼实在太香了,他忍不住低头咬了一口。 满口的香甜软腻让他生出了一种跌入云端的幸福感。 太好吃了,没想到他周易还有机会吃到如此美味的东西! 周易张大嘴又咬了一口,只咀嚼了两下,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绞痛。 他抵不过那疼痛的折磨,“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一股猩甜的液体自口腔喷出,周易圆睁着眼睛,死死地盯住不远处的施莼宜。 穿着白衣的女人唇角带笑,宛如夜间索人性命的女鬼。 “你……你竟然骗我!” 周易艰难地吐出最后一句话,眼睛一闭,逐渐没了鼻息。 路过的行人见此情景尖叫道:“啊!死人啦!” 一声过后,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 大家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论周易的死因,不知谁喊了一声:“你们快看,这里还有半块月饼呢!” 有人连忙接道:“不会是这月饼的问题吧?刚才我见这乞丐还好好的,吃了两口月饼就倒地不起了!” “应该不会吧?这几天抱月居卖出了那么多月饼,也没见有事啊!” 最开始提起月饼的男人分析道:“咱们买的月饼肯定没事啊,但这块月饼是乞讨来的,他在抱月居门口乞讨时我正好路过,我还听见抱月居的伙计在赶他走呢!” “该不会是抱月居的伙计嫌弃乞丐挡了他家生意,故意下了药毒死他吧!” 故意害人性命可是要做大牢的! 众说纷纭时,一队衙役赶来带走了周易的尸体和那半块月饼。 第一百二十一章 要把她抓走? 施静宜得到消息赶到抱月居时,店里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 沈长风端坐在人群中央,眉头紧皱。 施静宜指了下迎客的伙计,淡淡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伙计将周易何时来到抱月居乞讨、说了什么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然后砰砰磕起了头:“施老板,我一直记着咱店里的规矩,连句重话都没敢说,怎么会下毒害他呢?” “我知道了。”施静宜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沈长风,“你那边有什么情况?” 沈长风掀起眼皮,表情沉重道:“我们周易吃剩的半块月饼上发现了毒药。” “周易?”施静宜眉头一拧。 “周易就是那个中毒身亡的乞丐。” 施静宜轻蔑地扬起唇角,她可不信世上会有如此巧合。 周易突然跑到抱月居要月饼这事,分明是有人谋划好的计谋,专门来对付她的! 至于枉死的周易,十有八九是被人骗了。 那种没有骨气的阴损小人,怎么会为了陷害她,赔上自己的性命? 只是现在死无对证,要想查出幕后指使,还得费上一番功夫。 “沈大人,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沈长风动了下发僵的脖子,迟疑地看向施静宜,“我知道你不会坐这样的事情,可是现在有证据指向这场命案和抱月居有关,所以……抱月居这几天恐怕要暂停营业。” 就算不暂停营业,出了这样的事情,客人也不敢到店里吃饭啊。 施静宜点点头,表示理解,“那下一步呢?” 沈长风眼神飘忽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道:“我可能要把你店里的伙计带到县衙,毕竟他是这案子的最大嫌疑人。” 跑堂的伙计闻言惊慌失措地磕起了头,“请大人明察,小的绝对没有下毒害人啊!” 施静宜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沈长风,“如果非要抓人的话,那就抓我吧。我是抱月居的老板,理应为店里的事情负责。” 面前的少女眼神坚毅,透着股浩然之气。 这样的小姑娘怎么会去毒害别人呢? 沈长风为难地看着她,按规矩,带施静宜回去接受调查也算合理,只是他明知道…… 施静宜看出了他眼中的挣扎,“别犹豫了,走吧。” “你要去哪?” 门外的宁辞翻身下马,三两步都到她身侧,左手落到了她的肩头。 “你不是说了,中秋节要陪我赏月的吗?牢房里有月亮?” 施静宜无奈地看着他,“这不是遇到麻烦了吗?再说月亮什么时候都有,下次赏也一样的。” “不一样。”宁辞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沈长风,表情不善,“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你打算让静丫头在牢里过节?” 沈长风艰难地张了张嘴:“我没有。” “没有就行,查案,最重要的是能查明真相,过程重要吗?” “不重要。” 沈长风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什么不重要? 很重要好吗? 这要是换了别人,他早就直接把人抓回衙门了。 就是对着施静宜,他下不了手…… 宁辞扬了扬眉道:“不重要?不重要你还带了那么多人跑到抱月居来,吃饭吗?” 沈长风:“……” 施静宜干咳一声,扯了下宁辞的衣角,“差不多得了,人家好歹是县令。” 宁辞嗤笑,“就他这不知变通的脑袋,也就只能当个县令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你说话别这么毒啊,看把人给气得。 施静宜笑着看向面红耳赤的沈长风,“那个沈大人,宁辞他就是嘴毒,没什么坏心肠,你别往心里去啊。” “他说的对,就我这不知变通的脑袋,连县令都不配当。” 沈长风冲身边人打了个手势,偏头道:“我出去查案了,你注意安全,应该有人在针对你。” 施静宜叹了口气,冲仍跪在地上的厨子伙计摆了下手,“都起来吧,这几天是店里放假,你们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施家丫头,你没事吧?”宁有财关切地看着她。 “放心,能干倒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宁辞:“你这么能耐,不还是差点被人送进大牢?” 施静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进大牢又怎么了,进去不是还能出来?” 别人都把坐牢当成洪水猛兽,她倒好,跟闹着玩似的,说进去就进去。 宁辞无奈地揉了下眉心,“不跟你闹了,有想法没,你觉得谁会这样针对你?” “你觉得赵天宝,他敢吗?” 施静宜也不想往赵天宝那个怂货身上想,但谁让他前几天硬气了一回,还跑到抱月居找茬。 宁辞眼梢一挑,淡淡道:“敢不敢,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吗?” 赵府,浑身血污的女人正对着赵天宝磕头,原本光洁的磕头被磕得稀烂。 “老爷,求求你,别打了!” 她前两天刚挨了场毒打,身上的伤还没养好,要是再被打一顿,恐怕命都要没了! “老子养你就是为了出气的,不然养你干什么?” 赵天宝毫不留情地举起鞭子,甩在了女人脸上。 女人痛呼一声,摔倒在地,呜咽着将瘦弱的身子缩成一团。 “贱人,全都是贱人!” 今日抱月居闹出了人命,被官府查封了店铺。 他听说这个消息后,心情极好地到茶馆听曲,结果在茶馆里遇到几个老熟人。 那群人看到他就笑个不停,有个人还故意跑来问:“赵老爷,你家梨醋酿好了吗?” 当日赵家酿醋坊开业,他几乎请来了所有认识的达官贵人。 现在可好了,所有人都在背后笑他是个傻瓜。 赵天宝心里有气没地方出,回家后抓住八姨太就是一顿打。 八姨太身上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被他用鞭子一抽,血水混着浓水流了一地。 整个后花园都弥漫着一股腥臭味。 管家见躺在地上的女人动都不会动了,连忙跪下来向赵天宝求情:“老爷别打了,再打人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我还能要为她哭丧不成?” 赵天宝举起鞭子朝女人的脸颊抽去。 “畜生!” 暗夜里忽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呵声。 接着一粒石子精准地弹在赵天宝手上,赵天宝吃痛地丢掉鞭子,嚎叫起来。 “哪个在弄虚做鬼?赶快给老子滚出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出手就要命 “赵老板在外面跟只缩头乌龟似的,在家倒是挺豪横啊。” 施静宜自幽深的花丛中走来,她的身后跟着如地狱修罗般的白衣男子。 赵天宝一看来人是施静宜,顿时慌了,连忙冲管家使了个眼色道:“还不快把人带下去!” “住手!” 施静宜娇呵一声,甩出手中的鞭子,缠住了管家的胳膊,再用力往前一拽,管家顿时摔倒在地。 “施姑娘,这女人是我赵府的人,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赵天宝见情况不对,沉着脸看向施静宜。 施静宜轻笑一声,“我不仅要插手,还要把人带走呢,你奈我何?” 赵天宝脸上的肥肉抖了抖,脸色愈发阴沉,“施姑娘可听说过一句话,兔子急了会咬人,我赵天宝,还不是兔子呢!” “那又如何?”施静宜挑起眉梢,笑望着宁辞,“叫你的人出来吧,那姑娘伤势有些严重。” 赵天宝还真是心狠手辣,竟然能把好好的人折磨成这样。 施静宜看着满地的血水,目露凶光。 原本她打算陪赵天宝玩玩,可是现在等不及了! 这种畜生在世上多活一天都是浪费! 宁辞抬起了右手,片刻,花园中就出现了一群黑衣男子。 赵天宝睁大了眼睛,瞪着那群凭空出现的人物,嘴唇还是哆嗦,然后重重地跪在了石板上。 “姑奶奶,你想带谁走就带谁走,我赵某绝没有一句怨言!” 他就知道,那个叫宁辞的男人不简单! 他都隐忍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到这会就忍不住了呢? 赵天宝眼神怨毒地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女人,恨不得冲上去将她撕碎。 都怪这可恶的女人,要不是她,他会被施静宜抓个正着吗? 杀手将地上的女人带走后,施静宜上前一步,俯身笑望着赵天宝。 夜风吹起她鬓边碎发,一黑一白间她那双眼发出嗜血的光芒。 赵天宝被她看得汗毛直立,往后缩了又缩。 “赵老板,抱月居的事儿,是你干的?” “不是我!”赵天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您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量啊!” 施静宜轻蔑地笑了,“你倒是坦诚。” 赵天宝擦擦额头的汗滴,战战兢兢道:“姑奶奶,没别的事,我……可以走了吗?” 这么多凶神恶煞的人盯着他,他好害怕! “想走?”施静宜挑了挑眉,“那你走啊。” 赵天宝双手撑地,艰难地爬了起来。 还未抬起腿,“咻”的一声,施静宜手中的鞭子便狠狠地落在他的背上。 “哎呦!” 赵天宝连捂住背部,头都没来得及回,施静宜抬手又是一鞭,打在了他的小腿处。 “刚才打人的时候不是挺威风吗?现在装什么怂包?” 施静宜再次挥鞭,抽打着他的小腿。 赵天宝终于受不了这刺骨的疼痛,呲牙咧嘴地摔倒在地,双手合十求饶道:“姑奶奶,我知道错了,求您饶了我吧!” 施静宜的脸色冷若寒冰,她睁着眼睛,一下又一下地挥鞭、落鞭。 整座花园都回荡着赵天宝鬼哭狼嚎般的求饶声。 “饶了你?那些死在你手里的女人有没有向你求饶?你何曾放过她们?” 赵天宝脸上的肥肉已经全都被抽烂了,软烂的皮肉混着血水挂在白森森的骨头上,活像具被秃鹫掏空血肉的干尸。 剧烈的疼痛折磨得他完全睁不开眼睛,求生欲驱使着他一声一声地求饶。 “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 远处的回廊跑来一个小厮,那小厮看到躺在地上人鬼不分的赵天宝,吓得腿都软了。 施静宜捏着鞭子,转头,目光森然地看着他,“有事?” “有……有事。” 小厮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 “外面来了……来了一群官差……” 宁辞伸出胳膊握住了施静宜的手腕,将鞭子从她手里夺了出来,“也许是沈长风来了,出去看看吧,这里交给他们。” 他微微偏头,对身后的杀手道:“好好伺候他,抱住性命就成。” 赵天宝拼命地喘着气,胸膛起伏间依稀看到几个面无表情的杀手向他走来。 那些人全都抱着明晃晃的刀。 “不要……” 赵天宝下意识地往后挪,结果连动都未动,就直接被一个杀手踩断了腿。 凄厉的嚎叫声响彻夜空,吓得那小厮脸上血色褪尽,双腿抖若筛糠。 施静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前面带路。” 小厮连缩起脖子,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刚走出凉亭,远处花丛中忽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宁辞神色一凛,冲身旁人使了个眼色。 那名杀人一个飞身越到声响处,三两招便将躲在花丛中的施莼宜拎了出来。 “原来是你。” 施静宜眯起了眼睛,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施莼宜浑身哆嗦得厉害,原本她只是被那小妾的哭喊声吵醒,想过来看看情况,谁料到刚过来就碰到找上门来的施静宜。 接着她就看到了此生难忘的场景。 她那外表柔弱的堂妹,如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一般,将赵天宝打得血肉模糊。 从前她以为施静宜都是在虚张声势,凭借着一点小聪明将众人耍得团团转,被赵天宝明目张胆地抢了生意都不敢报复。 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有些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人性命! 而她却不知天高地厚地招惹了施静宜。 若是让施静宜知道,指使那乞丐栽赃陷害抱月居的人是她,那她就完蛋了! 施莼宜越想越怕,恨不得直接钻进地缝里,然后躲得远远的。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只能祈祷施静宜查不到她的头上。 “我的好姐姐,你是来看热闹的?” 施静宜呲了呲牙,露出了一派天真的笑容。 施莼宜却觉得毛骨悚然,拼命地摇着头。 “来都来了,走了多不好,你就留在这看着赵天宝。”施静宜拍了她的脸颊,笑容愈发灿烂,“看看得罪我有什么下场。” 说罢,她冲小厮使了个眼色,“继续带路。” 小厮擦了下额头如雨的汗珠,连忙不迭地走到最前方带路。 这个女魔头,惹不得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抓走施莼宜 沈长风脸色铁青地站在赵府大堂,他的面前跪了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 “你说那个买药的女子进了赵府,若是现在把那女子叫到你面前,你还能认出来吗?” 中年男人回道:“肯定能认出来!” 这男人是杨花镇的一个赤脚大夫,给人看病的本领不咋滴,旁门左道的东西倒是挺精通。 施莼宜给周易的毒药就是从他手里买的。 施莼宜的手段到底是稚嫩了些,只想着毒死了吃月饼的乞丐,来个死无对证施静宜就会拿她没办法,却完全没料到周易并没有将那月饼吃完,而沈长风凭借着月饼上粘的毒药,顺藤摸瓜找到药贩子。 也是凑巧了。 平常从药贩子那买药的基本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像施莼宜这种年轻貌美的女子一出现,就引起了药贩子的格外关注。 再加上她衣着打扮都十分贵气,药贩子就起了讹诈的心思。 等施莼宜买了药往回走,药贩子就一路跟随她来到了赵府门口。 沈长风找到药贩子一审问,当即就带领着衙役到赵府抓人了。 施静宜看了眼跪在堂前,贼眉鼠眼的男人,问道:“抓到人了?” “还没有。”沈长风低头看着药贩子,“但已经找到了卖du药的药贩子,接下来让他指认出买药的女人就好了。” “女人?”施静宜摸了摸下巴,挑眉看着药贩子道:“那女子是不是生了张瓜子脸,眼睛挺大,身量不高,声音柔柔弱弱的?” 药贩子连连点头,“对,就是那个女人!姑娘认识?” “何止是认识啊。”施静宜皮笑肉不笑,“还熟得很呢!” 她原本还打算放施莼宜一把,可有些人不肯做人,变着法地找她晦气! “行了,人也不用找了,你们直接去后花园看看吧。” 一个凌虐妇女的赵天宝。 一个下毒谋杀的施莼宜。 两个正好打包带走。 众人又一股脑地往后花园走去。 还未走到院子里,便听见里头嘈杂的声音。 有男人杀猪般的嚎叫声,也有女子的哭泣与惊叫声。 还有鞭子抽打的“啾啾”声。 沈长风偏头看了眼施静宜,又看看她身旁的宁辞,“你们在动用私刑?” 施静宜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沈大人,有些事,你要学着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沈长风嘴唇动了动,最终选择了沉默。 赵天宝的恶行他也早有耳闻,甚至还想过出手整治,奈何一直没找到过证据,现在有人出手修理了他,其实……也挺好的。 “主子。” 看到去而复返的宁辞,杀手们停下手上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站在了宁辞身后。 沈长风看着一地的污血,及面目全非、瘫成烂泥的赵天宝,忍不住皱了下眉。 施静宜指了指最前方快要干涸的血迹道:“那边的血可不是赵天宝的,而是赵天宝小妾的。” 潜台词是赵天宝不过是罪有应得。 沈长风接收了她的讯息,带着人径直走到已经被吓傻的施莼宜面前,转身问药贩子:“是这个女人吗?” “对,就是她!” 看到施莼宜那张俏脸,药贩子显得格外激动,当时他就是对着这张脸犯了花痴,结果还被狠狠瞪了一眼。 施莼宜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目光焦距在药贩子的脸上时,脸色突变,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众人看到她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来人,此女子故意购买du药,诱使受害人周易服下毒药身亡,并意栽赃陷害抱月居,其心叵测,罪无可恕,速将其带入府衙,择日审讯!” 一旦这些罪名成立,她就是不死也得脱成皮! 施莼宜惊慌失措地抠着石板地,抠得手指头直淌血。 指尖传来的疼痛,唤醒了她的意识。 她不能认输! 一定不能认输! 施莼宜哆哆嗦嗦地爬向施静宜,挥舞着胳膊抱去拉面前人的裙摆,结果施静宜往后退了一步,她扑了个空,趴在了遍布血污的石板上。 白皙的脸蛋上顿时沾满了污血。 “静姐儿,求你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 她像只没长骨头的虫,蠕动着向施静宜爬去,边爬边求饶。 施静宜离她远远的,全程冷眼旁观。 “机会,我早就给过你了,可你不仅不收敛,反而认定我是好欺负的。这次要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下次你又准备怎样对付我呢?” “不会了,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再也不会和你作对了!求你看在咱们一块长大的份上,就饶过我这次吧!” 施静宜摇摇头,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地看着她。 看到一块长大的份上? 她口中的一块长大,就是一个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姐生活,一个过着烧水砍柴、洗衣做饭的丫鬟生活? 而且那小姐对丫鬟是非打即骂,异常苛刻。 所以她施莼宜到底是怎么张开嘴的啊! “你要是不提从前的事,我兴许还会念在你年少的份上求求情。既然你有脸提了,那就别怪我新仇旧恨一块报了。” 施静宜目露凶光,冷笑着向施莼宜走去。 施莼宜脊背一凉,想到赵天宝的凄惨下场,连滚带爬地往沈长风身后跑去。 “沈大人,求您救救我吧,施静宜她会杀人的!” 沈长风扯了下被她攥在手心的衣摆,拧眉道:“放心,施静宜她不会打你的。” 那丫头要是真想打人,早就动手了,你哪还有机会到处窜? 施莼宜抬起胳膊,抹掉脸上血污,可怜兮兮地眨了下眼睛,眼眶里顿时落下一串泪珠。 “沈大人,奴家是冤枉的,奴家什么都没有干,一切都是施静宜在自导自演。” 沈长风:“……” 这女人当他是个傻子? “来人,快把她拖下去!” “不!我不走!” 施莼宜往地上一滚,抱住了身边的柱子。 “赵云飞,快出来救救我!你不要你的孩子了吗!” 不远处的厢房内,赵云飞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娘,纯儿真的要被抓走了,我们不出去看看吗?” 端坐在圆凳上的女人一拍桌,站了起来。 赵天宝那个禽兽没了就没了,但是施莼宜肚子里还有她唯一的孙儿。 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赵家的血脉流落在外! 第一百二十四章 都是赵天宝做的 “等一下!”秦珍快步走到后花园,挡在了沈长风面前。 施莼宜一看到来人,立马哭着向她冲去,“娘,您救救我吧!” 秦珍抬手就是一把掌,打得她嘴角淌血,然后又冲赵云飞使了个眼色道:“还不快扶好你那不中用的妻儿。” “慢着。”沈长风表情不善地看着秦珍,“此女子现在是戴罪之身,必须要跟我回衙门配合调查。” 秦珍昂首挺胸,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这些年,杨花镇关于赵天宝的流言层出不穷,却从来没人提起过赵天宝的原配妻子秦珍。 面对着心理扭曲、手段阴狠的丈夫,以及年轻貌美的小妾,她却能够稳坐赵夫人的位置,且养大一儿一女,可见其手段与心性皆不凡。 “就凭药贩子的一面之词,你便要将人抓进府衙,这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沈长风拧眉道:“可不止药贩子,药贩子的左右邻居都亲眼看到了施莼宜去买过药,这点你如何抵赖?” 秦珍愤怒地瞪了施莼宜一眼,这个蠢货,干坏事都不知道遮掩下,生怕别人认不出她来? “就算她的确去买过药,又能证明什么呢?万一这药是别人指使她去买的呢?后面的情况她完全不知,这样,沈大人也要抓人吗?” “赵夫人的意思是,害死那乞丐的凶手另有其人喽?” 施静宜走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秦珍。 秦珍厌恶地看了地上的赵天宝一眼,怒道:“我姓秦,叫我秦夫人!” 看来这位“秦夫人”对赵天宝的怨气很深嘛。 也是,对着这样好色又暴虐的丈夫,没有怨气才算奇怪。 “赵府里,记恨抱月居的人又不止她一个,为什么不能是别人?” 说话时秦珍的目光一直落在赵天宝身上,表情怨毒。 “你的意思是害死小乞丐的人是赵天宝?” “没错!自从五味斋的生意被抱月居抢去后,赵天宝就一直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偶然碰到药贩子后,他便回家指使施莼宜过去买了毒药,然后他拿着毒药找到一个乞丐,诱骗他吃下毒药,以此栽赃陷害抱月居。” 秦珍的语气坚定,表情镇静,没有表现出一丝心虚。 若是众人没有见过施莼宜不打自招的模样,恐怕真的要被她给骗了! 正房妻子为保孙儿,竟然把黑锅扣到了自己丈夫头上。 要是让她知道施莼宜肚子里的孩子,压根不是赵云飞的种…… 想到那种滑稽搞笑的场面,施静宜掩唇笑了。 不得不说,施莼宜还是挺有本事的,竟然能把赵府的人耍得团团转。 沈长风哪能容许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弄虚作假,当即怒道:“施莼宜已经主动招认了自己的罪名,在场的人都是亲耳所闻,岂容你在此信口雌黄?” 秦珍面不改色地驳道:“你们这群人,气势汹汹地闯入赵府,将我家老爷打得面目全非,如此震慑下,施莼宜她早就被吓得神志不清。一个头脑不清楚的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怎么能作数?” 躲在角落的施莼宜连连点头,“我都被那群黑衣男人吓傻了,后面做了什么事全都记不清了!你们可不能把屎盆子全都扣到我头上,毒药是我买的,可我只买了药,其他的事情都没干啊!” “你说这件事是赵天宝干的,可有证据?” 沈长风气得拳头紧握,这群人分明是在把他当傻子耍! “自然是有证据的。”秦珍冲跪缩在角落的管家使了个眼色,“赵管家,你整天跟在老爷身边,他都干了什么事,你应该知道吧?” 管家战战兢兢地磕了个头道:“那日老爷从抱月居回来后心情就不太好,多次说过要给施老板点颜色看看,后来在去茶馆的路上遇到了药贩子,他就想出了这样的计策来对付施老板。” 秦珍满意地点点头,“沈大人,现在证人也有了,您总该相信了吧?” 那管家缩着脖子,眼神飘忽,分明就是在说谎。 沈长风叹了口气,心中异常憋闷。 都怪自己性子太急,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就来捉人,结果被别人钻了空子。 “沈大人稍安勿躁。” 施静宜拍了下他的肩膀,踱步走到秦珍面前,眼神毒辣地直视着秦珍。 “秦夫人的心性和胆识,真是世间女子少有的。若是你再多点良知与善意,也不会如阴沟的老鼠般,数十年如一日地躲在深宅大院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秦珍脸色一冷,愤怒地瞪着她道:“你在说什么?” “这座院子里藏了多少女人的眼泪,又埋了多少女人的冤魂,秦夫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施静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表情冷得吓人。 “你明明有胆识、有能力拯救那些无辜的人,却选择了袖手旁观……不,甚至还包庇、隐瞒赵天宝的恶行!” 秦珍没料到她会提起这桩事,眼中顿时闪过惊慌之色。 如施静宜所言,她的确碰到过许多次赵天宝在虐待小妾。 一开始她还会感到惊慌与同情,试图劝告赵天宝手下留情。 可赵天宝打了她,那一巴掌打碎了她的梦。 外人眼里,她是身份尊贵的正房太太,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是在赵天宝眼里,她不过是个可以随时丢弃的女人。 只有保持沉默,她才能在屈辱与打骂声中安稳生存。 只有顺从,她才能保住手里的钱财与地位。 至于别人的死活,与她无关。 但午夜梦回时回响于耳畔的哭声与求饶声,总折磨得她坐卧不安。 所以这几十年里,她越来越隐忍,试图将自己活成透明人,好像这样就不会听见那些女人凄惨的叫声。 施静宜的一句话,却撕烂了她最后的伪装。 “所有的坏事都是赵天宝做的,你要算账,就去找他!和我没有关系!” 秦珍的胸膛起伏得厉害,像一只憋满了气的癞蛤蟆。 “还有那些女人,是她们命不好,被赵天宝看上了,我有能力救?我救不了!” 施静宜轻笑一声,眼中的鄙视毫不掩饰。 “是真救不了,还是舍不得赵家的荣华富贵,秦夫人心里清楚。” 第一百二十五章 赵天宝,等死吧 八年前,赵天宝失手打死了第三房小妾,命人用草席一裹,直接将小妾的尸体扔进了乱葬岗。 小妾的家人发现自家女儿的尸体,心痛不已,又见女儿身上全是腐烂的伤口,当即将赵天宝告上了县衙。 赵天宝拿出了五百两银票收买小妾的家人,想用钱将事情摆平。 但那家人发誓要为凌虐致死的女儿讨回公道,无论赵天宝如何威逼利诱,都不愿意撤诉。 买不通受害者,赵天宝又开始从县令身上入手。 县令收了赵天宝的厚礼,一口咬定那小妾是身染恶疾而死,并驳回诉状,不予审判。 申冤无门的小妾家人辗转来到了清源郡,讲述完自家女儿的遭遇,及赵天宝与县令的恶行,一头撞死在郡守门前。 郡守听了他们声泪俱下的讲述,大怒,当即修整队伍赶往石清县。 可惜郡守到达石清县时,小妾的尸体已经被赵天宝派人焚化。 赵天宝凌虐女子的直接证据被毁,这个时候再想定罪,就必须找到其他证据。 于是郡守直接将赵府几十口人全都带到了县衙,逐一审问。 第一个被审问的就是赵天宝的原配妻子,秦珍。 那时只要她能站出来说出真相,赵天宝必定会被定罪。 可是她却舍不得赵家的优渥生活,选择了包庇与纵容,声称那小妾是突发恶疾而亡,并请出了为小妾看诊的大夫做证。 一番操作下来,赵天宝的罪名彻底被洗刷了。 郡守虽就算知道他有罪,但拿不出证据,只能遗憾离开石清县。 那次事情过后,赵天宝愈发信任秦珍,对她的态度也逐渐好转。 可以说,秦珍如今安稳的生活,和那次伪证脱不开干系。 在决定对赵家动手前,施静宜就暗中将赵家的事情查了个底朝天。 对于赵天宝的这位精明又自私的夫人,施静宜心里全是鄙夷。 若是真没机会救助那些女子就算了。 可是她明明有机会帮忙,却选择了助纣为虐。 这样的人,和赵天宝一样可恨! 秦珍白着脸,充满防备地看着施静宜,“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想说什么,只是今日突然撞见赵天宝虐待小妾,想起点旧事而已。” 施静宜舔了下唇,眼睛亮得吓人。 “秦夫人想保住施莼宜是吧?我可以给你机会,但是你也要做点什么才行。” “你想让我做什么?” 施静宜轻轻地笑了,指着瘫在地上的赵天宝道:“我要去你县衙击鼓鸣冤,状告赵天宝虐待女子,害人性命,将他做过的腌臜事老老实实说出来!” 秦珍脖子一梗,迟疑地看向赵天宝。 黑暗中,肥胖的男人蜷缩在血污中,活像只待宰的肥猪。 面对这样的男人,她心里没有一点爱意,反而会感到恶心。 她心里清楚,一旦将赵天宝做过的事公布于众,他必死无疑。 死了,倒也干脆利落! 秦珍握紧了双手,“我答应你。” 施静宜摸摸下巴,继续道:“赵家家大业大,分出点银子赔偿给受害者家属应该不难吧?” “可以赔。”秦珍沉着脸,看向施静宜,“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了。”施静宜后退一步,指着死猪般的赵天宝,冲沈长风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把杀人犯带走?” 沈长风目光深沉地看了施莼宜一眼,吓得后者赶紧缩了缩脖子。 “来人,将犯人押进监牢,择日审讯!” 几名衙役立即动手将昏迷不醒的赵天宝拖了出去。 赵天宝被带走后,施莼宜总算松了口气。 还好她肚子里有个孩子,否则施静宜绝不会饶过她! “人你们已经带走,明日我就会到县衙击鼓告状,没事的话,你们可以走了。赵全,送客。” 施静宜慢步走到施莼宜面前,眼中带笑看向她平坦的小腹,“我的好堂姐,送你一句话,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了坏事,迟早会受到报应的。” 施莼宜心虚地往赵云飞怀里钻,表情无辜道:“静妹妹,你在说什么?做坏事的人不是已经被你们带走了吗?” 施静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蠢货!” 等人走后,秦珍狠狠地甩了施莼宜一巴掌。 施莼宜捂住红肿的脸颊,眼中恨意滔天。 我蠢? 真正犯蠢的人是谁还不一定呢! 翌日,秦珍依照约定来到县衙,敲响了惊堂鼓。 她这一敲,也敲碎了石清县的宁静。 “你们听说了吗,赵天宝的老婆到县衙告状了!” “她要告什么状?” “听说是要揭发赵天宝凌虐小妾的事儿!” 赵天宝凌虐小妾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没一个敢出去伸张正义。 为什么? 当初赵家三姨太的家人就因为这事将赵天宝告上了公堂,还把郡守都闹来了。 结果呢? 赵天宝依旧吃香喝辣,无恶不作。 可那家人却死的死,伤的伤,现在就剩下个瘸腿的男丁了! 就这,谁还敢去告状? “那秦氏不是跟赵天宝穿一条裤子吗?她怎么会突然跑去揭发赵天宝的恶行?” 有人抬头看了看天,“对啊,我看这日头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管它呢,咱们就看看不就成了吗?” 于是街头巷尾的的人全都跑到县衙门口看热闹了。 大牢,衙役举起水桶浇在了赵天宝头上。 赵天宝被冷水一激,吱吱哇哇地睁开了眼睛。 疼,浑身都疼得厉害。 尤其是被冷水教过的脸,疼得像是有人在拿着刀子他刮他的肉。 “哎呦!” 赵天宝哼唧了一声,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两名衙役拖了出去。 “你们要带我去哪?” 他扭头看着阴森森的牢房,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 “我又没有犯罪,你们凭什么抓我!” 衙役鄙夷地看着他,“没有犯罪?你害死的人命,一个手数得清吗?” “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不要胡说,否则老子……” 衙役一脚踩住了他的脑袋,将他按在了充满腥臊味的泥地里。 “证据?以前没有,可是现在你老婆带来了!” 另一名衙役踢了他一脚,“赵天宝,你就乖乖等死吧!” 现在你老婆带来了…… 秦氏?! 赵天宝脊背一凉,如坠冰窖。 第一百二十六章 死在贱人手里的滋味如何 “贱人!你个贱人!老子要杀了你!” 赵天宝看到跪在堂前的秦珍,疯了一样扑过去,直接将人撞倒在地,张嘴咬住了她的脸颊。 “啊!” 秦珍尖叫着将他推开,被咬的半边脸已然变成了血淋淋的烂肉。 两名衙役连忙上前将赵天宝按倒在地。 赵天宝扑腾着胳膊,眼球凸起,拼命地往秦珍那边挪动。 沈长风拍了下惊堂木,高声道:“赵天宝,你若再不老实,本官便以扰乱公堂的罪名,将你拖下去打板子了!” 赵天宝一听要挨板子,立马就老实地跪了下来。 “秦氏,你说赵天宝虐打小妾,致人死亡,可有证据?” “有。”秦珍从袖袋里拿出一封沾血的书信,递给了身旁的衙役,“这是赵天宝的第一房小妾,陈娟儿写给我的求助信,送完信没两天,她就被赵天宝打死了,尸骨就埋在凉亭外第一棵桃树下。” 沈长风看了眼书信,当即派人去桃树下搜查尸骨。 秦珍躬下身子,从身旁的包裹里取出件血衣,“这是赵天宝的第二房小妾,付秋兰穿过的血衣,当时她刚被赵天宝毒打了一顿,我将她带回厢房换下了这身衣裳,可惜她没能等到大夫赶来便撒手人寰。她的尸体被赵天宝派人扔到了乱葬岗,应该早就找不到了。” 秦珍每拿出一件东西,沈长风的脸色就阴沉几分。 嫁入赵府的八个小妾,除了逃走的第四房小妾和被施静宜救走的第八房小妾,其余六个全都被赵天宝活活凌虐死了! 若不是有衙役在外面拦着,围观的百姓都要冲进大堂将赵天宝活剥了! 他们都知道赵天宝心狠手辣,手段歹毒,可没想到他会丧尽天良到如此地步。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竟然被人一鞭一鞭地打死了! “赵天宝,你可认罪!” 沈长风眼神凌厉地看着堂下瑟瑟发抖的男人,恨不得直接提刀将他砍了。 昨天他还认为施静宜不该动用私刑,现在却觉得,有些人就该被扔进油锅,折磨个成千上万遍! 从见到秦珍的那一刻起,赵天宝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可是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竟然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而且还是个他从没有拿正眼看过的女人! “沈大人,这毒妇在陷害我,对,她不满我经常纳妾,故意编出这种谎话陷害我,您可千万不能信啊!” “你放屁!” 人群里突然走出个白衣女子,她从头到脚全都缠满了纱布,仅露出两只黑到发亮的眼睛。 她拖着羸弱的身子缓步向前,每走一步,身体都会剧烈地摇晃一下,好像随时都会摔倒。 可是她的声音却掷地有声,每一句都在打赵天宝的脸。 “店里生意差了,你回家打我。” “遇到比你有钱的,你回家打我。” “甚至连茶水烫了,你都要打我一顿。” “嫁入赵府的五个月里,我被你打了无数次。” 女子解开手上的纱布,一圈一圈慢慢地抖开。 一双胳膊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天呐!这还是人的胳膊吗?” 众人都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青紫的鞭痕,发黑的烂肉,恶心的浓水…… 甚至有些地方还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头。 女子眼中带泪,目光却依旧坚定。 “有很多次,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最后都被我咬牙挺了过来。也许上天留我一条命,就是为了让我等到今天……” 女子的声音一顿,突然冲到堂前,扑倒在赵天宝面前。 一把匕首精准地插在了赵天宝的胸膛。 赵天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看胸膛的匕首,又看看双眼明亮的女人,嘴唇哆嗦着吐出两个字:“贱……人……!” 女人将匕首从胸膛拔了出来,笑道:“对啊,我是个贱人……死在贱人手里的滋味如何?” 赵天宝吐出一口鲜血,瞪着眼睛倒在她的面前,逐渐没了呼吸。 沈长风手握惊堂木,端坐在堂前,动都未动。 明明他一张嘴就能挡住冲上来的女人,维护住他一直坚守的秩序。 可是他却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在公堂上杀了人。 女人握着沾血的匕首,放声大笑,“老天有眼,终于让我亲手杀了这个畜生,我袁湘此生无憾了!” 说罢,她举起手里的匕首往自己的胸口扎去。 “住手!” 沈长风扔出惊堂木,砸掉了女人手里的匕首,然后命人捡走了匕首。 “公堂之下岂容你乱了规矩,来人,将袁湘带下去!” 外头围观的百姓纷纷为袁湘鸣不平,“袁姑娘她杀了赵天宝是为民除害,县令大人你不能抓她!” “对啊,像赵天宝这样的畜生一刀宰了他都是便宜他了,就该将他千刀万剐!” 沈长风解释道:“大家稍安勿躁,本官将袁湘带走,并不是要治她的罪,而是因为她身上伤势过重,如果再不请大夫医治,恐怕有性命之危。” “这还差不多,袁姑娘为民除害,应该奖励才对。” “请大家安静,接下来继续审赵天宝一案。”沈长风垂首看着堂下面容平静的秦珍,“赵天宝虽死,但其罪不可消,来人,将赵天宝的尸首拖到午门,鞭尸一百,以儆效尤。” “另赵天宝害人妻女性命,理应赔偿,但赵天宝已死,便由赵天宝之妻秦氏替他补偿受害者家属,每家一千两纹银,秦氏,你可有意见?” 秦珍叩首道:“草民没有意见。” 赵天宝死后,赵家的钱财就全是她的了。 区区几千两银子,算得了什么? 至此,赵天宝身死,秦氏赔钱,在杨花镇作威作福几十年的赵家终于倒台了! 县衙外,有人泪流满面地跪在街边磕头。 他们都是受害者家属,有的被抢了妻子,有的被夺了女儿。 自从妻或女被赵天宝抢走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她们了。 十年、八年过去了…… 所有的亡灵终于在今日得到了慰藉。 而家属们担忧受怕的心,也终于能安稳下来。 “我们石清县,来个好县令啊!” 有人忍不住感慨道。 又是提供工作,又是拨款救助。 现在还除去了恶霸赵天宝。 他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赵家快还钱 县衙后院的厢房内,施静宜焦急地看着路安然,“她怎么样了?” 路安然看了眼躺在软塌上的袁湘,摇了摇头,“她的伤势实在太重了,就算能救活,后续恢复也十分痛苦。” 剜肉疗伤之痛,哪是常人能忍受的? “无论如何请先救醒她,我们做好所有能做的事情,是生是死,决定权交给她自己。” 施静宜相信,能从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中咬牙挺过来的人,应该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沈长风审完案子,立刻来到厢房探望袁湘,“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被人送过来后就昏了,现在还没醒,路神医正想办法为她医治。” 施静宜叹了口气,继续问道:“你那边呢,案子完结了吗?” “完结了,待会赵家就会送来赔款。” 施静宜目露冷光,“几千两银子,未免太便宜赵家那群垃圾了。” 虽然她之前坑了赵天宝不少银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家剩余的银两足够秦氏一家锦衣玉食过好几辈子了。 就那群渣渣,也配过那么好的生活? 你们不是爱财如命吗? 我偏要夺走你所有钱财! “沈大人,听说赵家的五味斋还在营业,请你派几名官差过去将那店封了……就说有人报官,吃五味斋的东西吃坏了肚子。” 沈长风知道她这是要对赵家动手了。 不过……动的好。 “我马上就派人过去把店封了,还有其他要我做的吗?” 施静宜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没有了。” 沈长风领着人走后,施静宜又转头看向宁辞,“宁公子,借你两个人用用。” “你想做什么?” 施静宜挑起眉梢,“放火烧布桩。” 原本她还想着利用秦家布桩,一步步地把赵家谈好的生意全都抢走。 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抢生意多费劲,还不如一把火来得干脆利落。 宁辞打了个响指,屋顶上传来一阵异动,很快,两名黑衣男人从屋顶跳了下来。 “你们两个去赵家布桩放把火,注意,尽量不要伤到人命。” “是!” 黑衣男人一拱手,翻身离去。 赵家,秦珍端坐在厅房内,脸色漆黑如墨。 送赔偿金的时候她特意让账房查了下账,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号称为“石清县首富”的赵家,库房里的现银仅有两万多两。 按照往日的花销计算,这点银子只够一家人半年的吃穿用度。 这个赵天宝,真是死了还不让省心! 秦珍十分烦闷,唯一有些慰藉的便是家里的生意还挺多,做生意来钱快,被掏空的库房应该很快能补上。 她正在心里盘算如何扩展生意,多赚点钱,五味斋的掌柜就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屋。 “夫人,不好了,县衙来人将五味斋封了!” “什么?” 秦珍心中大骇,连忙追问原因。 掌柜气喘吁吁地解释道:“有人将五味斋告上了衙门,说他吃了五味斋的糕点后就腹痛不止,一口咬定了五味斋卖的东西有问题!现在县衙的人要封店调查情况!” “五味斋卖的东西有问题?” 秦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仔细想下这熟悉的套路…… 不就是前两天施莼宜对付抱月居的招数吗? 现在竟然落到五味斋头上了! 肯定是那个叫施静宜的小丫头在故意报复她! 秦珍攥紧了手帕,咬牙道:“快带我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到赵府门口,又一队人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夫人,不好了!我们的布桩着火了,里面的布料都快被烧光了!” 秦珍身形一晃,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你说什么?” 来人擦擦额头的汗珠,喊道:“我们的布桩着火了,夫人,快派人去救火吧!” “来人啊!快来人去救火!” 秦珍哆哆嗦嗦地转过头,看向五味斋的掌柜,“店先不管了,我们去救火!” 布桩里面全是易燃物,沾了火星瞬间就燃烧起来,而且火势还越来越大,几乎烧红了半边天。 等秦珍领着人赶到现场救火,布桩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再冲上去救火,也只是在做无用功。 秦珍看着化为灰烬的布桩,面如死灰地瘫倒在地。 围观的群众见到这场面恨不得当场给老天爷磕头上香。 “老天开眼啊,这赵家早就该没了!” “对啊,赵天宝死了,这秦氏也不该活,大家可还记得,当初郡守来石清县查案子,她是怎样作伪证的吗?” “怎么会忘记呢!当初昧着良心作伪证,现在又转出来装大尾巴狼,我估计她就是为了那几个破钱!” “谁说不是呢!但是老天开眼,毁了赵家的布桩,她的富贵日子也要到头喽!” “……” 秦珍听着众人的冷嘲热讽,脑瓜子嗡嗡响。 她就是爱钱! 这世上有谁不爱钱? 怎么到她这就成了错误呢? 她抓起地上焦灰,崩溃地放声大哭起来。 如施静宜所言,她如阴沟老鼠般在深宅大院了躲了半辈子,好容易有了点盼头,老天爷却毫不留情地将这点盼头掐断了。 “夫人,您没事吧?” 赵府的小厮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秦珍摇摇头,又是哭又是笑,状若癫狂。 小厮挠了下头,继续道:“夫人,之前在我们布桩订货的客人找来了。” 客人订货时一般都会交一部分定金,现在布桩被火烧没了,他们自然也没法按时交货,所以这定金必须得还给客人。 有些已经到交货时间的单子,恐怕害得赔上一笔违约金。 秦珍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问题是现在赵家根本就拿不出银子! 那些客人和赵天宝谈生意时没少被坑,现在终于找到报复的机会,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不,一听说赵家布桩被烧,他们就连忙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赵家布桩被烧成这样,一年半载的也交不出货,秦夫人还是快点把定金还给我!” “过两天就是交货日期了,到时候拿不出来货就等着赔违约金吧!”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要违约金,我就要成品布,你就是变,也得把我的货给变出来!” 秦珍尖叫一声,怒道:“你们够了!” “我们够了?大家伙说,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还想赖账不成?” “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赵家快还钱!” 一时间,所有人都正臂高呼着“赵家还钱”的口号。 秦珍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该躲起来的人是你 陈家村后山,一座两层小楼初具雏形。 楼前空地一片欢声笑语。 郑氏按照施静宜列出的单子早早去集市买了鸡鸭鱼肉,此时两排桌案上都堆满了美食。 中秋佳节,施静宜打算请大家吃顿烧烤。 等她解决完赵家的事情回到陈家村,已经到了下午。 郑氏已经将所有的菜品及锅碗瓢盆全都清洗干净,就等着施静宜回来下厨。 “大家都别忙了,过来吃月饼!” 施静宜跳下马车,冲众人吆喝道。 她的身后,宁辞和路安然各抱了两大箱月饼。 沈檀儿走在最后,她手里拿着块月饼,吃得正香呢! 今天工地没开工,几十名杀手正坐在路边的杨树下休息。 午后的太阳暖洋洋的,大家都是一副懒散的模样。 沈静宜的一声吆喝,如同石子落水,顿时吓跑了大家的瞌睡虫。 “快醒醒!施姑娘给我们带好吃的了!” 众人纷纷揉眼,精神抖擞地来到施静宜面前。 施静宜看着面前排列整齐的队伍,不由得失笑,不愧为杀手,领个月饼都领出了仪式感。 “月饼就在这里,大家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自己拿就行,但是千万要留点肚子,晚上有好吃的哦!” 众人纷纷跑到月饼盒子前,挑选自己看着最顺眼的月饼。 两大箱月饼很快就被拿空了。 几十号男人手捧月饼,赞叹声不绝于耳。 沈檀儿舔了下手指,看着空空的箱子,委屈地瞥了下嘴。 她就吃了两块,还没吃够呢! 施静宜擦掉她嘴角的碎屑,笑道:“小馋猫,别吃月饼了,姐姐今晚请你吃烧烤。” 沈檀儿心里的那点小忧伤顿时一扫而空,眼睛发亮地看向施静宜:“烧烤?什么是烧烤?” “待会你就知道了!” 施静宜点了下她的脑瓜,笑着走到桌案前。 “你们都别愣着了,快过来帮我穿肉串!” 沈檀儿袖子一撸,连忙往施静宜身边挤。 可惜她慢了一步,宁辞已经站到了施静宜身边,并从善如流地帮施静宜递起了签子。 察觉到面前不善的目光,宁辞抬头,冷淡地扫了她一眼。 沈檀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连告白都不敢的男人,横什么横! “来,我教你们怎样穿肉串。” 施静宜一手拿起竹签,一手拿起小肉块。 “先来一块鸡胸肉,再来一块脆骨,然后再来一块鸡胸肉,每样东西之间要留点空隙,还要注意点,千万不要扎到手。” “我来试试!” 沈檀儿早就跃跃欲试,等施静宜讲解完毕,立刻拿起竹签穿肉。 吃完月饼的杀手跑到水缸边洗了手,袖子一挽,兴冲冲地盯着施静宜。 “施姑娘,我们已经收拾好了,有什么活,尽管吩咐!” 施静宜指指另一头处理好的两大框新鲜蔬菜,“你们分成五组,一组穿土豆片,一组穿香菇,一组穿藕片,一组穿韭菜,最后一组穿青椒。” 听见这话,吃月饼的杀手也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进队伍。 “好,现在我来告诉你们这些东西怎样处理。” 施静宜先走到堆满土豆片的盘子前,拿了个签子做示范。 不到半刻钟,所有人都掌握了穿串技巧。 就连年纪最小的施远敬都忍不住上手了! 由于吃饭的人太多,大家从下午穿到傍晚,总算将所有食材规整完毕。 沈檀儿看着桌案上琳琅满目的食材,口水直往外流,“静姐姐,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烧水煮串串吗? 她在抱月居吃过一次冷锅串串,那味道绝了。 静姐姐出手,肯定比抱月居厨子做的还好吃! 想到这,她的眼睛愈发亮了。 “小馋猫,快把你的口水擦擦。” 施静宜失笑,转头看向众杀手,“大家都饿了吧,来两个人帮我搬下炭,我们这就开火!”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两人跳到了施静宜面前。 反应慢的,懊恼地拍起大腿。 跟着施静宜有肉吃,这话错不了! 施静宜害怕炭块进水,所以特意将炭放到了旧房仓库里储存。 这会儿她要领着两人将炭块搬到空地。 临走前,宁辞默默站到了她身旁,“我陪你一起去。” 施静宜瞟了眼他身上的月白长袍,连连摇头,“穿成这样,还是别去搬煤炭了,万一把衣服弄脏了……” “我陪你去看看。” 宁辞特意强调了“看看”二字。 施静宜:“……” 害,这宁辞不仅是醋精,还是个粘人精啊! 施静宜领着三人刚走过拐角,就看到自家门前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为首的那个正是被施静宜坑得走投无路的秦珍。 “我还以为施姑娘做了坏事,吓得躲起来了呢!” 秦珍冷笑着上前,表情怨毒地看着施静宜。 能想出这么阴险的法子陷害五味斋,还能联合县令封店的人,除了施静宜,她想不出第二人! “我躲?该躲起来的人不应该是秦夫人吗?” 施静宜眯起了眼睛,笑得格外灿烂。 “不出意外的话,要账的人要把赵府的门槛踏平了吧?” 果然是她干的! 秦珍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施姑娘,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针对我?” “针对你?秦夫人想多了,我不过是替上天收回赵家这些年得来的不义之财!” 施静宜嚣张的语气无异于火上浇油,彻底激怒了秦珍。 “小小年纪竟敢口出狂言,看来今天不教训一下你,你是不知道老娘的厉害!” 秦珍转头,目光阴狠地看向身后的男人们,“给我打!打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 这次到陈家村,她可是做了完全准备。 不仅召集了赵府所有的家丁,还特意花钱请来了一批打手。 只要能抓到那死丫头,肯定能将她打得半死不活! 施静宜表情一沉,抬起了胳膊。 宁辞拉住了她的手腕,将人往身边一带,“就这点人,用不到你动手。” 眨眼的功夫,原本站在两人身后的杀手已飞身来到秦珍等人面前。 那些家丁还未举起手里的棍棒,便被杀手直接踢翻在地。 打手见状明白这次遇到对手了,都犹豫着不敢向前。 秦珍开的价钱不高,他们没必要为这点钱找罪受! “你们怎么不上啊!”秦珍急坏了,“我给你们加钱!只要能把那小妮子打倒,价钱随你们开!” 第一百二十九章 趁我心情好,快滚 价钱给足了,什么都好说! 打手们立刻扛起大刀,蓄势待发。 他们十几号人,难道还打不过两个人? “兄弟们,咱们一起上!” 为首的那人刚说完就被一名杀手踢翻在地,另一名杀手也快速出手,打倒了两人。 秦珍见势头不对,偷偷摸摸地往墙根走,想趁乱逃跑。 宁辞眼神一冷,踢飞了脚边的石子。 “哎呦!” 秦珍痛呼一声,抱着膝盖动弹不得。 施静宜大步走到她面前,沉声道:“我今天心情好,不想和你计较,赶紧带着你的人滚!” 不用秦珍提醒,被打趴的人全都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回跑,连手里的兵器都不要了! 宁辞脸色阴沉地看着落荒而逃的众人,冷冷道:“要不要派人修理她一顿?” “不用,以后她就不会有精力到这边闹事了。” 施静宜恶劣地勾了下唇角,敢来找她的晦气,嫌日子过得太安逸? 宁辞一看就知道她又准备整人了。 这丫头,整人的花样层出不穷。 他养了一屋子的杀手,愣是没有表现的机会! 宁辞面色不虞地看向身后的杀手,“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搬炭!” 两名杀手一脸懵,他们做错什么了? 算了,还是赶紧去搬炭吧,美食最重要! 等四人搬着炭返回新房,沈檀儿捧着下巴快等成了望夫石。 “静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你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我就过去找你了!” “你哪是等我啊,分明是在等好吃的。” 施静宜笑着指挥杀手将炭块放到选好的空地,又让郑氏搬出定制的三个烧烤架。 装备齐全,开始生火! 等烧烤架里面的炭块完全燃烧,发出亮红色的火光时,施静宜端出穿好的肉串,开始进行烧烤教学。 考虑到烧烤对火候的要求比较高,而那群男人又没有下厨经验,施静宜重点教了郑氏和施妙宜。 到时候她们母女三人,一人一个烧烤架,应该忙得过来。 肉串放到热腾腾的炭火上,很快便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傍晚有风,凉爽的风裹挟着浓郁的肉香,引得人食指大动。 “好香啊!” 杀手们纷纷伸长了脖子闻那香味,个个眼睛都瞪得溜圆,好像能把肉看进肚子一样。 “你说咱们在山上那段时间,也没少烤东西吃,但是为什么施姑娘烤的东西更香呢?” 有人指了指烧烤架前摆放整齐的佐料道:“看看施姑娘准备的东西,香料店卖的都没这齐全,你再想想咱们烤东西时都准备什么了?” 何止是没准备调料,有时候连鸡毛都没拔干净,就直接上火烤了。 这样做饭,能好吃吗? 施静宜举起滋滋冒油的肉串,“看,烤成这样就好了,你们谁想尝尝味道?” “我想!” 沈檀儿直接蹦了起来,胳膊举得老高。 宁辞的嘴唇动了动,一瞬不瞬地盯着施静宜。 施静宜笑眯眯地看向沈檀儿,举起肉串一晃,然后递给了宁辞。 沈檀儿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她算是看出来了,静姐姐在明着偏心宁辞! 呜呜,她那么可爱,哪里比不上宁辞了? “好了,别气了。” 施静宜连忙把另一个肉串塞到沈檀儿手里,然后又将剩余的几个肉串分给了郑氏等人。 “既然已经尝过味道,那大家开动吧!” 话音刚落,众人便欢呼着冲向空闲的烧烤架。 “娘,大姐,你们去那边看一下,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 人群散开后,视野顿时开阔了不少。 施静宜拿出一大把肉串和一大把蔬菜串,开始了第二轮的烤制。 沈檀儿早吃完了肉串,眼巴巴地望着烧烤架上油汪汪的肉块,嘴角一片水光。 另一边的宁辞默默握紧了拳头,转身揪住了路安然的衣襟,低声威胁道:“把你家那个贪吃鬼带走,不然我把你丢进山里喂熊!” “宁大爷,这沈檀儿怎么成我家的了?” 路安然苦着脸嘟囔,心里则将宁辞骂了个千万遍。 连个小姑娘的醋你都吃,宁辞,你还是人吗? “不是你家的?那我把她丢到山里喂熊了。” “别别别……我想想办法还不行吗?” 狠还是你狠! 路安然叹了口气,认命了。 “那个……檀儿啊。”路安然挪到沈檀儿身边,指了指右边的烧烤架,“我想自己烤两串肉,试试手感,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沈檀儿看看油汪汪的肉块,再看看路安然充满期待的小眼神,勉强道:“那好吧,我陪你去试试。” 等两人一走,宁辞就顺理成章地霸占了沈檀儿的位置。 “静丫头,我帮你烤两串肉吧。” “不用!”施静宜直接挪了位置,“你帮我看着这些东西,我去烤两个茄子。” 说罢,她直接转头到筐边翻找茄子。 宁辞顺利地化身为主厨,为自己手下烤起了肉串。 站在施静宜队伍里的杀手瑟瑟发抖。 主子的脸好黑,看起来好像想杀人。 怎么办,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施静宜拿着四五个大茄子返回时,宁辞已经将肉串烤得金黄油亮。 “不错嘛,你的厨艺有所进步。” 宁辞挑了下眉,想到自己刚到陈家村时难以下咽的伙食,他怎么觉得小丫头在讽刺他呢? 施静宜将茄子放上烧烤架,指着其中几个肉串道:“这几串熟了,快拿给大家分吃了。” 宁辞偏头看了眼身后口水横流的杀手们,眼梢微微上挑,还未开口,那群杀手便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们不饿,施姑娘先吃!” 主子亲手烤制的东西,自然是给施姑娘吃的。 他们都懂! 宁辞满意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将肉串塞到了施静宜手中,“他们都不吃,你先吃吧。” 于是原本以为自己会忙到不可开交的施静宜,直接变成了甩手掌柜。 想吃什么了,抬手一指,宁辞就心领神会地将那东西放上烧烤架。 至于跟了施静宜那队的杀手们只能占个角落,自烤自吃。 施静宜有点看不下去,多了句嘴:“宁辞,你都快把位置都占完了,别人怎么烤东西呢!” 杀手们听见这话手一抖,连忙道:“没关系,这点位置就够我们用了!” 施静宜:“……” 第一百三十章 施静宜,我喜欢你 另一个烧烤架前,施妙宜正忙得热火朝天,刷油、蘸酱、翻面,一气呵成。 旁边的轻鹰看到她额头亮晶晶的汗滴,忍不住道:“施大姑娘,要不你先歇一会,我帮你烤。” “不用了。” 施妙宜摇摇头,只是拿着签子刷刷酱,压根就不累人。 再说看大家吃得那么开心,就算累也是值得的! 轻鹰扭头看看正低头烤肉的宁辞,默默捏紧了拳头。 主子都在烤肉,他这当下属的怎么能闲着! “施大姑娘,你就休息一会吧,我来帮你!” 轻鹰不由分说地抢走了她手里的肉串,拿起毛刷就开始刷酱。 “那几串我已经刷过酱了!” 施妙宜急得双颊通红,伸出胳膊想将肉串抢回来。 轻鹰一躲,施妙宜的手掌便落到了他的手背。 两人皆是一愣。 施妙宜最先反应过来,连忙缩回了手,脖子脸顿时涨得通红。 轻鹰迟钝地看着自己的手背,咧嘴笑了。 “这怎么一股子糊味啊?” 有人徇着味来到了烧烤架前,看着轻鹰手里已经发黑的肉串惊叫道:“糊了!魏领队你手里的肉串糊了!” “哎呀!” 施妙宜手忙脚乱地抢过手串,除了最上面的几串肉,其他的全都被烧得发黑,只能扔掉了。 轻鹰嘴巴张了又张,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施妙宜知道他也是好心,安慰道:“现在火势正好,再重新烤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不过这次魏公子可千万不要和我抢着烤肉了!” 众人哄笑起来。 轻鹰愈发羞恼,脸红得快要滴血。 施静宜嘴里叼着个肉串,瞥见这种场面,碰了下宁辞的肩膀,“你的这个手下,是不是对我大姐有意思啊?” 宁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你现在才发现吗?” 施静宜咂摸了下嘴,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带着点怨气?” 喜欢的姑娘一心扑在钱眼里,至于男女情爱,压根没开窍。 这事落到谁身上,谁都开心不起来啊! “行了,别垮着张脸了。”施静宜将吃完的竹签扔进垃圾桶,“我吃饱了,现在轮到你站在这里等投喂了!” 投喂? 宁辞挑了下眉,这词用的,把他当宠物养? 不过……听起来好像有些顺耳? 施静宜从盘子最底部摸出了两条鲫鱼,笑嘻嘻地冲宁辞眨了下眼睛,“特意给你留的鲫鱼,不要太感动哦!” 这鱼是施雪宜从小溪里摸出来的,就两条,拿出来还不够给大家塞牙缝。 想到某人最爱吃鱼,她干脆直接将两条鱼藏了起来。 宁辞看到她手里寸长的鲫鱼,眼睛一亮,心也痒痒的。 这臭丫头…… 不开窍是真。 撩人也是真。 天已转黑,一轮圆月悬挂于深邃的夜空。 月光皎皎,好像为夜色笼了层白色的轻纱。 清风拂过,白纱微微晃动,连带着夜色都变得温柔许多。 宁辞拿着香喷喷的烤鱼,坐在了山脚的草地上。 前方火光明亮,照红了大家的笑脸。 身后风吹草动,虫声婉转。 正是岁月静好时。 “你的烤鱼好吃吗?”施静宜走到他面前,眼睛发亮地盯着他手里的烤鱼,“给我尝一口吧。” 宁辞举起烤鱼,递到她的嘴巴。 施静宜弯下腰,张大嘴。 嗷呜一口,直接咬掉了大半个鱼身子。 看着竹签上仅剩的一个鱼脑袋,宁辞的脸色有些难看。 施静宜将已经烤到酥脆的鱼肉咽进肚子,表情夸张地捂住了嘴,“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一口吃了你这么多!” 这小丫头分明是故意的! “没关系,你嘴巴大,可以理解。” 宁辞面无表情地吃掉了仅剩的鱼脑袋。 “谁嘴巴大了,看你那小气样!” 施静宜撇撇嘴,将藏在身后的另一条烤鱼拿了出来。 “想不到吧,我这里还有一条!” 施静宜笑着将烤鱼递给了宁辞。 许是夜色太温柔,衬得施静宜的笑声格外动听。 听得他耳朵痒痒的。 心也痒痒的。 他好像有些忍不住了,怎么办? 施静宜踢了下他的脚尖,“怎么不动了,生气了?” 宁辞连忙接过烤鱼。 竹签的尾部还是温热的,那股子热气顺着掌心一路攀爬到他的脸颊、耳根。 “静丫头,我……我能问你个事情吗?” “问啊。” 施静宜坐在了他的身侧,懒懒地抻了下胳膊。 “你有相中的……不是,你考虑过以后的生活吗?” 施静宜偏头,“你指的是哪方面?” 月光明亮,少女的眼睛更亮。 宁辞对上她明亮的眼睛,紧张到连话都说不好了。 “就是……以后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施静宜笑得眼睛弯弯,“这样的生活就很好啊。” 想表白又说不出口? 我偏要岔开话题,看你怎么办! 宁辞深吸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成婚后的生活?” “可是我年龄还小,不想那么快成亲。” 施静宜摸着下巴,叹了口气。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你说什么?”施静宜睁大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刚才说了什么?” 宁辞又吸了口气,目光温柔又坚定,“我说我可以等你……我可以等你长大。” “长大后呢?” 施静宜笑弯了嘴角。 宁辞终于从她弯弯的唇角中读出些别的意味,心顿时跳得飞快,“静丫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施静宜无辜地眨了下眼睛,“我知道什么了呀?” 宁辞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睫毛蹭着手心,带来一片痒意。 他的心也痒得厉害。 他微微倾身,俯在她的耳畔,“你知道,我喜欢你。施静宜,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格外低沉,如扑面而来的清风,吹乱她的心跳。 噗通、噗通…… 两人的心都跳得飞快。 施静宜扬唇笑了,“我不知道……但是我现在知道了。” 宁辞的耳畔全是少女如铃的笑声,眼中全是少女飞扬的唇角。 多么明媚的人儿啊! 他无声地舔了下唇,压下了心中的悸动。 施静宜却反握住他的手,将覆在眼上的那只手拿开。 然后飞快亲了下他的唇角。 “奖励你的。” 咔嗒。 宁辞心里的那根弦断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买下后山送给她 向施静宜告白后,宁辞就跟丢了三魂六魄似的,做什么事都是心不在焉的。 夜晚回家时甚至还撞到了门框。 路安然对于他异常的反应表示很好奇,堵着门追问原因:“你这是怎么了?烤肉吃多了,撑坏了脑子?” 宁辞安静地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路安然继续大胆地猜测:“你偷偷对施姑娘表白了?” 宁辞掀起眼皮,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路安然一副顿悟的模样,拍着大腿道:“你不仅表白了,还表白失败了,对吗?” 像你这种蠢货才会表白失败呢! 宁辞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径直往屋内走。 想到落在唇边的那个吻,他的脑袋有点发晕。 然后又撞上了桌子。 路安然啧啧叹了两声,这家伙肯定是表白失败了,接受不了打击,偷偷难过呢! 作为好朋友,怎么能不帮忙呢! 他连忙跑到宁辞身边,拍着肩膀道:“像施姑娘那种清新脱俗的小丫头,难追是正常的,但是咱们也得讲究点策略不是?” 路安然给自己倒了杯茶,说得十分起劲。 “其实要讨女孩子喜欢,很简单,送礼物!她喜欢什么你就送什么,送个十天半月的,顽石也得被你送化了。” 宁辞的眼皮子动了下。 路安然说得有道理,别的姑娘都能收到各种礼物,他家丫头怎么能没有呢? 立刻安排! 只是施静宜喜欢什么礼物呢? 宁辞偏头深思,愣是想不出答案,只得看向分析得头头是道的路安然。 “年轻女孩都喜欢什么礼物?” 路安然仰头喝光杯子里的凉茶,眼睛亮得跟灯笼似的。 以前你总动不动就威胁我,现在总算有求我的时候了吧? “让你的人帮我找几味药材!” “待会把药材清单交给我。“ 路安然笑得更灿烂了,“年轻小姑娘喜欢的东西,无非就是漂亮的衣服,胭脂口红,还有糕点美食之类,你直接照着买就成!” 宁辞眼梢一挑,露出十分危险的表情。 “外面卖的那些衣服,有静丫头设计的好看?” “至于胭脂口红,我难道要去花颜阁买了再送给她?” “要说吃的东西……” “大哥,你别说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路安然双手合十,就差没直接跪下了。 施静宜啊施静宜,你一个娇花般的姑娘,就好好当朵花不行吗? 为什么要这么能干? 宁辞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药材的清单不用给我了。” 路安然苦着脸埋头深思,末了眼神哀怨道:“难道施姑娘真没有喜欢的东西吗?” 她喜欢钱…… 宁辞在心里默默补充。 但是他总不能直接过去塞银票吧? 到底送什么礼物好呢? 宁辞躺在床上苦思冥想,翻来覆去想了半夜,终于让他想出送什么礼物好了。 前段时间他陪施静宜道山上摘梨时,施静宜说过想买下整座山头。 那他干脆就把山买下来送给她好了! 翌日一早,宁辞连饭都没吃,翻身上马直奔县衙。 县衙,师爷风风火火地冲进后院,两道八字胡几乎要竖起来了。 “沈大人,有人要买山!” 他在县衙呆了二十余年,还没遇到要买山的富豪呢! 沈长风连放下手中书籍,抖了抖衣摆走了出来,“快带我去看看!” 最近他正在考虑为无房可住的人群修建临时住所,但手里的银子不太够,要是真有人愿意出钱买山,可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正厅,宁辞端坐在主位,左手搭在桌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案。 再走近点,可以看到他嘴角挂着抹笑容,显然心情极好。 沈长风看来人竟是宁辞,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 宁辞每次见了他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今天这是……吃错药了? 沈长风吁了口气,大步走进正厅,朝宁辞拱手一拜道:“宁公子,是你要买山?” “对。”宁辞扣了下桌案,脊背挺得愈发笔直,“我想买下陈家村后面的那座山,需要多少银子?” “大概需要五万两银子左右,但具体是多少,还需要派人丈量后才能确定。” 因为石清县没有卖山的先例,沈长风思考片刻后决定以山头的大致面积来确定价钱。 “那就快去测量吧。”宁辞从袖袋里拿出两张银票,搁在了桌案上,“这是定金。” 说罢,他出门上马直奔珍宝阁。 只送座山好像有点寒酸,他要再去珍宝阁搜刮点宝贝。 另一头,沈长风立即派遣了几名官差到陈家村丈量后山。 陈家村的村民见有官差进村,地里的活都不干了,一窝蜂地围了过去。 “官爷,我们村有人犯事了吗?” 带头的官差摇摇头:“我们是来量山的,有人要买陈家村的后山!” 村民们惊得合不拢嘴,老天啊,谁这么有钱,竟然能买下整个山头? 不知是哪个大嗓门的喊了一声,村里的人全都兴致勃勃地跑出来看热闹。 官差没跟众人多解释,直接带着工具到了山脚。 施静宜正在靠在躺椅上晒太阳,被外头喧闹的人声吵得直皱眉。 “二姐,不好了,有人要买我们的山!” 施雪宜慌里慌张地跑进屋,拉住了施静宜的衣角。 有人要跟她抢山? 施静宜一个激灵,瞌睡虫全跑了。 前段时间她一直忙着抢赵天宝生意,压根没想到买山的事情。 结果这才过去多久,竟然就有人惦记上她的山了! “走,咱们出去看看!” 施静宜从躺椅上跳了下来,拽着施雪宜就往外跑。 她得跟那买山的人说道说道,最好能忽悠到他能放弃这座山。 结果等她走到山脚一看,买山的人压根没来。 官差已经解开准绳,准备测量尺寸了! “各位官爷,请等一下!” 施静宜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挤到了官差面前。 “请问你们知道是谁要买山吗?” 为首的官差瞟了她一眼,语气有些生硬:“我们只负责测量,你要想知道谁要买山,到县衙问县太爷去!” 人群中的王秋菊看到施静宜吃瘪,高兴坏了,高声笑道:“有些人呐,挣了点钱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就你手里的那点银子,盖座房子都勉强了,怎么着?还想买山?” 躲在人后的王森连拉了下王秋菊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你就少说两句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会说话就闭嘴 自己混得连饭都吃不饱,天天跑到娘家蹭饭,怎么有脸嘲笑别人啊? 而且嘲笑的对象还是施静宜,这是嫌日子过得太安逸了? “凭什么不让我说?我说错了吗?”王秋菊脖子一梗,声音更大了,“她施静宜特意跑到这找买山的人,不就是不想让别人把山买走吗?” “对啊,她自己买不起,还不想让别人买,这不就是站着茅坑不拉屎吗?” “这是有两个臭钱就膨胀了,却不知道比她有钱的多的是!她那三瓜俩枣算什么?” 王秋菊的一句话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 因为请工人盖房的事情,好多村民都在记恨着施静宜。 再加上这段时间施家二房的新房初见雏形,大家看着那座气派的小洋楼,都酸得牙根发痒。 这次逮到机会,能不说两句风凉话吗? 有人跟风,王秋菊的底气更足了,叉着腰,摆足了架势。 “我看有些人是在山脚住久了,心就变贪了,还以为整座山都是自己的地盘,也不看看自己配吗?” “她不配,你配?” 宁辞翻身下马,表情阴冷地走进人群。 他就晚来那么一会儿,就有人欺负他家丫头了! 可恶! 王秋菊转身看向来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是……宁辞?! 他怎么变好看了! 何止是好看,王秋菊捂住嘴,心砰砰直跳。 简直英俊到天怒人愤的地步! 不仅是王秋菊,村里年轻的姑娘媳妇也露出了惊艳的表情。 陈家村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英俊的男子? “宁……宁大哥。” 王秋菊害羞地揪住衣角,眼巴巴地看着宁辞,恨不得直接粘到他身上。 “你现在的样子……” 宁辞掀起眼皮,目光阴冷地扫过她。 王秋菊被他冷若冰霜的眼神一盯,吓得后半句话直接咽进了肚子里。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丢下一句话后,宁辞径直走向施静宜。 刚才还阴沉的脸上顿时带了笑意,“傻站着干什么呢?” 施静宜揉了把脸颊,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 都怪昨晚的夜色太温柔。 温柔到她好像中了邪,竟然主动亲了宁辞。 现在看到宁辞顶着张恍若谪仙的脸,气度非凡地向她而来。 她的心好像要从喉咙跳出来。 迟来的羞涩染红了她的双颊。 宁辞见她一副少女含羞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了。 “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施静宜疑惑地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高耸的山脉。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 施静宜睁大了眼睛,“所以……要买山的人,是你?” 宁辞心情愉悦地勾了勾唇,“怎么样,惊喜吗?” 惊喜吗? 何止是惊喜! 她都快被吓死了好吗? 施静宜磨了磨牙,看在臭男人还算用心的份上,这口气,她忍了! 测量的官差听到两人的对话,惊得一头冷汗。 尤其是打头的那位,直接走到施静宜面前赔礼道歉:“方才小的言语有失偏颇,还请姑娘见谅。” 施静宜冲他摆了下手,“不碍事,你们去忙吧。” 众人看见这一幕,全都惊呆了。 这座山竟然是漂亮男人买来送给施静宜的! 天呐! 漂亮男人不仅长得好看,出手也这么阔绰吗? 王秋菊气得嘴都要歪了,明明是她先看上宁辞的,结果却被施静宜个小贱人抢走了! “我还给你带了其他东西。” 宁辞微笑着穿过人群,搬下马背上绑着的红木箱子。 盖子打开,黄灿灿的金子几乎要闪瞎人眼。 有嗓门大的当即嚎了出来:“我的老天爷啊,这得多少钱啊!” 送了一座山头还不过瘾,竟然又送了一箱金首饰。 施静宜这是走了狗屎运吧! 宁辞抱着箱子走到施静宜面前,一副求表扬的模样,“怎么样,喜欢吗?” 施静宜的嘴角抽了抽,她突然觉得宁辞好像对她有什么误解。 “其实,你没必要送那么贵重的礼物。” 宁辞眉头一皱,“你不喜欢黄金吗?” “呃……”施静宜的头都大了,“喜欢是喜欢,但是偶尔送一下就可以了,一次送这么多感觉怪怪的。” “你不想要可以送给我们啊,我们要!” 也不知道哪个厚脸皮的喊了一句,众人全都眼巴巴地盯着宁辞手里的箱子。 “你们配吗?” 施静宜连忙将箱子抱进怀里,死死护住。 “我们不配,就你配?”王秋菊气得双眼通红,“你个未出阁的女子,无名无分的,收人家那么多贵重的礼物,也不害臊!” “我收你的礼了?” 施静宜怼了她一句,抱着箱子美滋滋地扭头走了。 收了宁辞这么多礼物,她得好好考虑下回什么东西。 跟在她身后的宁辞回头看了王秋菊一眼,语气阴寒:“我说过,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宁家,路安然正在院子里晒草药,听到开门声连忙追问道:“你买了什么礼物?送出去了吗?” 宁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这里有哑药吗?” 路安然:“!!!” “我不乱问了,你可千万别对我下手!” 宁辞无奈地叹了口气,“有的话赶紧拿出来,放心,你这张嘴暂时还有救。” “那就好。”路安然吁了口气,转身回屋找药去了,“我跟你说,我的药很毒,用上一粒基本就说不出话了,要是再用一粒,嘴都会张不开,你可悠着点用!” “闭嘴!” 宁辞接过药瓶,出门召唤了一名杀手。 “找到王秋菊,将这药灌到她嘴里。” 陈家,王秋菊把半瓷碗红薯干扔到了陈母面前,嘟囔道:“快吃饭了!” 然后黑着脸将另外半碗红薯干摔到了陈顺面前。 “你个小娼妇,摔什么摔!” 陈母抓起手边的拐棍就往王秋菊身上打。 “娘,算了吧。” 陈顺连忙拦住了自家亲娘,他就这个媳妇,要是被打死了,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来,我分你两片红薯,吃饱才有力气干活嘛!” 王秋菊看着他碗里发黑的红薯干,翻了个大白眼。 人家宁辞出手就是一座山头,而她男人呢? 每天吃红薯干、啃野菜,连精细粮食都吃不起。 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王秋菊气冲冲地跑了出去,陈顺知道她这是要回娘家吃饭了。 挺好的,少了张嘴,他就可以多吃两块红薯干。 第一百三十三章 被灌了哑药 王秋菊出了陈家,沿着小路径直往娘家走。 刚翻过一道田埂,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是谁!”王秋菊停下脚步,警觉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黑衣人把玩着手里的药品,眼中带了分阴冷的笑。 王秋菊意识到情况不对,撒腿就往回跑。 可她哪里是黑衣人的对手。 男人一个飞身,便越到了她的面前。 再一抬腿,直接将王秋菊踢倒在地。 “来人啊!救命啊!” 王秋菊双手撑地,扯开喉咙喊了起来。 黑衣人弯下腰,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打开药品,往她嘴里倒了两粒药丸。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男人飞身跳到不远处的杨树上,很快便消失不见。 王秋菊俯趴在地,拼命地抠喉咙。 “救命……救命……” 她下意识地小声哼叫着,但是很快,她就发不出声音了。 喉咙里仿佛着了火,毒辣的火苗点燃她的舌头及口腔,烧得她整个脑袋好像要掉了一样。 救命…… 王秋菊的眼泪哗哗直流,强撑着身体往娘家跑去。 正在院里吃饭的王母看到狂奔而来的王秋菊,脸色顿时变了。 “你这个赔钱货,都嫁人了还每天回来吃饭,这是要把我和你爹的血吸干呐!” “唔……” 王秋菊一张嘴,舌头、喉咙便传来针扎般的疼痛。 没办法,她只能闭着嘴,指着自己的喉咙拼命比划。 “你这是咋了?”王母心中呐喊,放下碗筷走到了王秋菊面前,“喉咙哑了?” 王秋菊摇摇头,仍旧指着自己的喉咙直掉眼泪。 躲在厢房吃饭的王森听见动静走了出来,“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呜呜……” 王秋菊强忍着疼痛开口,结果只能发出粗嘎的呜咽声。 想到黑衣人眼中阴冷的笑,王秋菊心中愈发恐惧。 黑衣人肯定给她喂了哑药,以后她再也说不出话了! 不仅说不出话,现在她连张嘴都十分困难,该怎样喝水吃饭? 这是要活活渴死饿死她? 王秋菊越想越怕,抱着王森的胳膊就把人往外拖。 肯定是施静宜那个贱人做的! 她不过是说了两句难听话,结果就被灌了哑药。 除了施静宜,还会有谁这么恶毒! 王森跟着她走到门外,看着她手指的方向,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施静宜找你算账了?” 王秋菊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摇摇头。 “她毒哑了你的嗓子?”王秋菊点得更快了。 “我都说了,让你不要惹她,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吧?” 王森气得直跺脚。 这个妹妹啊,就是不长记性。 王家人都被施静宜整成什么样了? 她还敢凑上去煽风点火。 这下好了,直接被人毒哑了! 王秋菊抱着王森的胳膊,把他往施静宜家拽。 她知道,这世上除了哥哥,就再没人愿意为她出头了! 王森直接将胳膊抽了出来,冷眼看着她。 “你想带我过去找她?找她做什么?你都忘了我这腿是怎么废的吗?” 王秋菊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见自家哥哥不愿意帮忙,又回头去找王父王母。 他们斗不过施静宜,报官总可以了吧! 王秋菊拖着王母的胳膊,指了指杨花镇。 “你是想报官对吗?” 王森冷漠地看着王秋菊,脸色难看极了。 这个如泼妇般粗俗又不讲理的黑瘦女子,还是当初那个娇俏可爱的妹妹吗? “要报官也可以,你有证据吗?” 王秋菊摇了摇头,仍不死心地抱着王母。 “你没有证据证明是施静宜对你下手,到时候去了县衙,她再反咬你一口,你是要让全家人都陪你坐牢?” “秋菊啊,你先别着急,万一那贱丫头只是想吓唬你一下呢?娘这就去请大夫,给你看看嗓子。” 王母拍拍她的手背,转身出了院门,顺便还锁了门。 森哥儿说得对,她可千万不能让秋菊跑出去报官! 王母领着大夫赶回家时,王秋菊的喉咙已经不是很疼了,但就是不能张嘴,一张嘴堵在喉咙口的那团火瞬间就燃烧起来,烧得她眼睛都要冒火。 “大夫,你快看看我妹妹是什么了。” 老大夫早听王母说了大概情况,进屋就放下看诊箱,取出了所需要的的工具。 “王姑娘,请张开嘴。” 王秋菊摇摇头,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老大夫无奈地看向王森等人,“她不张嘴,我没法看病啊!” 王森心一横,直接将王秋菊按在了板凳上,“娘,你来按住她的胳膊,我捏开她的嘴!” 就这样,王秋菊硬生生被两人掰开了嘴。 老大夫只凑近看了一眼,额头就惊出一阵冷汗。 “你这姑娘的喉咙舌头全都烂了,情况很严重,凭老夫的本事,恐怕看不好。” 王秋菊一听这话,身子顿时软了下去。 “大夫,她这一张嘴就疼得厉害,该怎么吃饭啊?” 王森焦急地看向老大夫。 他心里虽然埋怨王秋菊,但也不忍心看着她活活饿死。 “这……”大夫为难地提起药箱,叹了口气,“那我就为她开一副消炎止痛的药物,至于有没有效果,老夫也不敢作保证。” 王森惆怅地叹了口气,“那就先开药吧。” 大夫开了药,长吁短叹地离开了王家。 王秋菊瘫坐在地,哭得眼睛都肿了。 “别哭了,我先去煎药,看看有没有效果!” 王森跺了下脚,拖着瘸腿走了出去。 王秋菊的喉咙被毁,自然也喝不下药,最后被王森等人按在凳子上,硬生生灌了进去。 “感觉怎么样了?” 王森丢下药碗,充满期待地看着王秋菊。 “呜呜……” 王秋菊如烂泥般瘫坐在地,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早晨中午都没有吃饭,又折腾了那么久,一张脸饿得跟白纸似的,要是再这样折腾下去,她这条小命很快就要完蛋。 王秋菊心有不甘,强打起精神跪坐起来,向王森磕起了头。 要是哥哥不愿意救她,她就没命了! 王森纠结得厉害。 不去找施静宜,妹妹会没命。 去找施静宜,又怕再次惹怒了那女魔头。 他实在是进退两难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去赵家拆穿施莼宜的谎言 王森领着王秋菊来到施家时,施静宜正在院子里帮郑氏洗碗。 在门口玩沙子的施雪宜看到两人,顿时板起了小脸。 “你们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 这两个人欺负过大姐,她不喜欢! 王森满脸堆笑地解释道:“我们是来赔礼道歉的,雪姐儿,快去把你二姐叫出来。” “赔礼道歉?”施静宜走出院门,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你们为什么要赔礼道歉啊?” 王森将王秋菊往前推了推,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妹妹她嘴巴不干净,侮辱了您,回去后我已经狠狠地教训过她了,求你看在她吃过苦头的份上,高抬贵手,饶了她一命吧!” 施静宜一脸疑惑:“你妹妹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还会拿眼瞪她呢! “你们找错了人,要她命的人不是她,是我。” 宁辞大步走到两人面前,将施静宜挡在了身后。 王秋菊不可置信地盯着宁辞,身子抖得厉害,有几次都险些栽倒。 怎么会是他? 不可能的! 当初她失足落水,还是宁辞下水救的她! 王森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也慌得厉害。 能送得起一座山头的男人,会是普通人吗? “这位公子,我妹妹以后再也不会针对施姑娘了,求您看在她知错能改的份上,饶过她吧!” “知道错了啊?”宁辞扫了眼面如死灰的王秋菊,淡淡道:“那下辈子注意点吧。” 直到此刻,王秋菊才终于明白,她爱上的不是个简单的男人,而是个魔鬼! 宁辞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她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眼泪成串地往下落。 王森也跟着她一起跪了下来,对着宁辞不停地磕头。 “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她吧!” 施静宜扯了下宁辞的衣袖,“你到底干了什么?” 宁辞的语气很平静:“给她喂了两粒路安然特制的哑药。” 路安然出品,那必然是精品。 王秋菊的嗓子,恐怕大罗神仙下凡都救不好了。 王森砰砰磕了两个头,哭道:“我妹妹她嘴巴不干净,变成哑巴也是活该,可是她千错万错,罪不至死啊!” “这又是怎么回事?” 宁辞挑了下眉,“可能是喂药时手抖了,多喂了一颗,路安然说那哑药吃两粒,可能会张不开嘴。” 张不开嘴,就吃不了饭,喝不了水。 可不就要命了吗? 王森知道宁辞是为了给施静宜出气,三两步爬到施静宜面前,将头磕得砰砰响:“施姑娘,求您高抬贵手饶她一命吧,以后我保证会管好她,绝不让她再出现在你面前。” 王秋菊这会儿终于知道怕了,也开始砰砰磕头,眼泪鼻涕糊作一团。 屋里的郑氏听到声响连出来查看情况,“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施静宜反应迅速,直接堵在了郑氏面前,“娘,我有点饿了,您帮我看看厨房什么吃的。” “郑婶子,求您……” 王森张着嘴向郑氏求助,话还没说话就被施静宜瞪了一眼,吓得他硬是把剩下半句话憋进了肚子里。 郑氏叹了口气,对施静宜道:“都是一个村的,有个差不多就算了。” 说完,她转身回去了。 施静宜拧着眉毛看向王森兄妹,“我可以帮你问问有没有补救的办法,但是她这嘴肯定是说不出来话了。” 她弯下腰,冷笑着眯起眼睛,“不过这对你妹妹来说也是件好事,少说两句话总比丢了性命强。” 王森颤抖着向她磕了个头,“多谢施姑娘开恩,能保住命就行了!” 施静宜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过想救你妹妹,你得先帮我做件事。” “你……想让我做什么?” 施静宜轻声笑了,“施莼宜怀孕了,这事你知道吗?” 王森身体一僵,眼神开始闪躲。 施静宜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了,“你对她做过什么,不用我提醒吧?” 难道施静宜知道他和施莼宜的事情? 王森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你……” “别你了,我就问你一句话,如今你的孩子流落在外,以后还可能会认别人当爹,这口气你能忍?” 王森的脸色越来越冷,自从听说施莼宜身怀有孕的事情,他就一直在怀疑,那孩子有没有可能是他的。 可是当时施莼宜已经被赵天宝接进了赵家,他就是怀疑又如何? 赵家有权有势的,他也不敢跟人作对啊! “你想让我做什么?” 施静宜低笑一声:“想办法让赵家的人知道施莼宜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种。” “赵家人知道这事不会放过我的!” 王森的情绪有些激动。 他如今瘸了腿,很有可能娶不到媳妇,要是施莼宜真怀了他的孩子,他们王家就有后了! 他想要孩子,可是赵家的人哪是他能得罪的? “一顿打,换你妹妹和孩子的命,这买卖,你赚了。” 王森转头看看哭得眼睛红肿的妹妹,再看看自己的瘸腿,下了定了决心,“好,我会想办法到赵家拆穿施莼宜的谎言,但是在事成之前,你一定要保住我妹妹的性命!” 施静宜点头,“可以。” 宁辞拍了下她的肩膀,“商量完了吗?我们去找路安然问问情况。” 路安然还在院子里摆弄他的宝贝草药,见宁辞和施静宜肩并肩走进门,立马夸张地叫了起来:“哎呀,你们俩怎么一块来了呢?” 说话时,他还煞有其事地冲宁辞挤了下眼睛。 施静宜偏头,“你们俩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宁辞抬手点了下她的额头,“没有,你想多了。” 施静宜撅起嘴,横了他一眼。 这一来一往的,看得路安然人都傻了。 不是说表白失败了吗? 他怎么看着这两人像是在眉目传情啊? “你在看什么?” 宁辞杀气腾腾地看着路安然。 路安然缩了缩脖子,默默抱住了弱小的自己,“我什么都没看到!” 施静宜被他夸张的动作逗笑,笑着问道:“路神医,你的那什么哑药,有解药吗?” 路安然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两个人,一个找他要毒药,一个找他要解药,玩呢? “没有解药,那药灌下去喉咙就烂了,怎么解?” 嘶,这样事情就难办了。 “那你能不能配点药稍微缓解下?” 路安然摸着下巴,目光不善地看向宁辞,“你是不是给人灌了两粒药?” 宁辞风清云淡地看向他,没搭话。 “恶毒!宁辞你可真恶毒!”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赵家唯一的继承人 下次再有人拿药,他就只给一粒,省得有些心肠歹毒的人故意用了多药,再来找他要解药。 忒烦人! “缓解是能缓解的,就是配药的过程有点麻烦。”路安然十分为难地看向施静宜,“施姑娘总得给我点好处吧?” 施静宜有些无奈:“我那边有几个绝版药方,回头有空拿给你。” “得嘞!”路安然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几分,“明天早晨记得过来找我拿药!” 这人,脸变得也忒快了! 赵府,施莼宜刚吃过午饭,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后花园晒太阳。 这段时间赵府被讨债的人闹得鸡飞狗跳,但前院的混乱始终没有影响到她。 秦珍为了让她养好胎,每日好吃好喝供着,出门坐轿,走路有丫鬟搀扶,生怕她有一点损伤。 施莼宜摸摸脸颊的软肉,惬意地舒了口气。 这日子实在太快活,这才半月,她都胖了好几圈! 菊花丛中忽然出现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男人,缩着脖子,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 因着府里的小厮都被秦珍调到前院守门了,施莼宜猛地见到个男人,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她魂都快没了! 躲在花丛中的男人正是偷偷混入赵府的王森。 王森显然也看到了她,嘴巴一咧,露出猥琐的笑容。 施莼宜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对身边的丫鬟道:“我有点渴了,你去厨房给我煮一壶新茶喝。” 丫鬟领命走后,王森浪笑着走了出来,伸手掐住了施莼宜的脸颊,“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嘛,脸上都长肉了。” 施莼宜强忍住心里的不适,冷声道:“这里可是赵府,你不要命了吗?” “赵府的人都快被讨债的打死了,哪有功夫管你啊。” 王森嘿嘿一笑,他还以为赵家有多牛呢,来了一看,讨债的人都堵在赵府门口,把那赵夫人骂得狗血淋头。 于是他也不害怕了,直接从狗洞爬了进来。 “小贱人,我听说你怀孕了?”王森色眯眯地盯着她的肚子,“是不是我的孩子?” 施莼宜心里一咯噔,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王森,你可不能乱说话!” 她全凭肚子里的孩子才能过上今天的日子,要是让秦珍和赵云飞知道了这孩子是别人的种,非打死她不可! “乱说话?我是不是乱说话,你心里清楚!”王森沉着脸堵在了施莼宜面前,“现在你有两条路可选,第一,跟着我偷偷离开赵府,咱们找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过日子。第二,我去赵夫人那揭穿你的骗局,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施莼宜低下头,心里飞快地算计着。 她在赵府过得可是少奶奶般的富贵日子,要是跟了王森,恐怕连饭都吃不饱! 傻子都知道怎样选择好吗! 至于面前的男人……施莼宜垂下眼睑,露出抹阴毒的笑容。 上次从药贩子手里买的毒药还没用完,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森哥儿,其实我早就想回去找你了,可是……”施莼宜低头拭泪,哭得格外凄婉,“可是哪个当娘的不想给自己孩子谋个好前程?赵云飞他家大业大,还没有子嗣,一旦我在赵府站稳了脚跟,到时候赵家的所有东西都是咱们儿子的!” 王森听了施莼宜的话,心砰砰直跳,把施静宜的话都忘了个精光。 对啊,赵云飞生不出儿子,到时候他儿子不就变成了赵家的唯一继承人? 而他作为亲爹,还用怕没有银子花吗? 至于家里那个愚蠢的妹妹,跟赵家的万贯家财相比,算得了什么? 王森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妹妹,等你死后,当哥哥的一定给你修个最豪华的坟墓! “你确定赵云飞会把家里的财产都留给咱们儿子?” 施莼宜看到王森眼中的贪婪,心中冷冷一笑,“据我所知,赵云飞在外面找了不少女人,那些女人全都没有怀过孕,我猜,赵云飞压根就不能生育!所以,我肚子里的这个,必定是赵家唯一的子嗣!” “好,太好了!”王森兴奋地搓搓手,“等你在赵府站稳了脚跟,可千万别忘了把我也接进府,好让咱们一家人团圆呐!” 团圆? 下辈子吧! 施莼宜眼中闪过冷光,娇笑着扯了下王森的衣袖,“森哥儿一路奔波劳碌,应该没有吃午饭吧?我房里还有些糕点,你随我过来吃几块垫垫肚子。” 王森被她欲迎还休的模样迷得头脑发昏,傻笑着跟着她去了后头厢房。 花丛深处,丫鬟看着两人的背影,露出抹得意的笑容。 厢房内,王森迫不及待地将施莼宜抱进怀里,“纯姐儿,来让我亲一口!” 施莼宜没来得及推开他,被亲了一脸口水。 那种粘腻的触感,恶心得她差点当场呕吐! 王森压根没注意到她脸上的厌恶,浪笑着将人往床边拉。 “森哥儿!”施莼宜娇娇地推了他一下,“你忘了吗,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呢!” 王森着急地挠挠头,贪婪地舔了下唇,“我就是想亲亲你!” “森哥儿。”施莼宜眼波一转,温婉柔弱的眼神看得王森骨头都软了,“你不是饿了吗,快过来吃糕。” 施莼宜拿了块桂花糕塞到王森手里,等他狼吞虎咽地吃糕的时候,悄悄拿出了藏在袖袋中的药包。 包装纸还未拆开,门外忽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施莼宜心里一咯噔,立即拽着王森往内室藏。 要是被人发现她和男人私会就完蛋了! 王森吃得正开心,被施莼宜一拽,半块糕点滚落在地,气得他顿时嚷嚷了起来:“你干啥呢!” 这个蠢货! 施莼宜脸憋得通红,铆足了劲将王森往里面拉。 可是已经晚了,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踹开。 赵云飞挥舞着胳膊,怒气冲冲地跑进厢房,揪住施莼宜的衣襟左右开弓,打得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秦珍沉着脸看向躲在角落的王森,圆睁的眼睛中发出阴冷的光芒,“来人,把这个野男人抓起来!” “还有这个小贱人。” 秦珍偏头,眼中的冷光更甚,“把她也抓起来!” “夫人,您误会我了!” 施莼宜手脚并用地爬到秦珍面前,拉住了她的裙角。 “这男人是讨债的,前段时间我爹在赌场输了钱,家里没有足够的银子还债……他们就把我的名字报了上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疯狂的秦珍 王森也不是个傻的,听了施莼宜的解释顿时明白的她的主意,脸上怯懦的表情顿时一扫而空。 “对,我是来讨债的!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王森恶狠狠地瞪着施莼宜,“小贱人,快点把你爹欠我的银子交出来!” “你们俩这一唱一和,演得倒是挺像。” 秦珍眯起眼,冷喝一声,毫不留情地将跪在面前的施莼宜踢翻在地,然后偏头看着身旁的丫鬟。 “你出来,将你听到的、看到的,一点不差地复述出来!” 丫鬟得意地走到人前,掀起眼皮轻蔑地看了施莼宜一眼,然后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从看到小丫鬟的那一刻,施莼宜就完全失去了理智,张牙舞爪地往扑,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你个贱人,凭什么污蔑我!” 丫鬟连忙躲到秦珍身后,娇声道:“夫人,您一向明察秋毫,千万要相信奴婢啊。” 说话时,她脸上眉眼飞扬,就差没把得意二字写到脸上。 她是赵府的家生子,是秦珍看着长大的,秦珍还会不相信她? “娘,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云飞的啊!” 施莼宜心知自己没有胜算,狼狈地跪在地上,砰砰地磕起头。 秦珍弯腰,恶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巴,“所以,你是不肯承认认识那个野男人了?” “我不认识他!”施莼宜答得飞快。 “好啊。”秦珍眼神犀利地看向被捆成粽子的王森,“来人,把这个私闯民宅的男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两个手持棍棒的男人立刻凶神恶煞地走向王森。 王森吓得魂都要没了,连滚带爬地挪到了秦珍面前,面目狰狞道:“施莼宜这个贱人在骗你!她是我的人,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 “你这个蠢货!”施莼宜气得几欲吐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男人? 绿帽高高戴的赵云飞听到这里哪还有理智可言,双目赤红地冲上去掐住了施莼宜的脖子,“贱人,我要杀了你!” 施莼宜被掐得直翻白眼,支棱着胳膊挣扎了几下,但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男人力气很大,她越是挣扎,男人就越使劲。 很快,她已经喘不出气,双腿蹬地,眼见着要昏死过去了。 秦珍怕真的闹出人命,连忙命人将赵云飞拉开。 恢复自由的施莼宜蜷缩在地,双手紧紧护住脖颈,通红的脸颊上泪痕遍布。 “娘,你为什么要护着这个小贱人!” 赵云飞凶狠地瞪着施莼宜,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傻孩子。”秦珍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施莼宜,突然笑了。 那笑声格外尖利,如同深夜女鬼的嚎叫声。 “对付这种人,自然要慢慢来。” 施莼宜被她带笑的眼神一盯,仿佛被人兜头浇了盆凉水,冰得四肢百骸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娘……您一定要相信我,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云飞的啊!”她跪缩在地上,仍不死心地辩解。 “闭嘴!”秦珍冷冷出声,抬腿将施莼宜踢翻在地。 那一脚正好踢中施莼宜的小腹,她痛苦地蜷起身子,撕心裂肺的剧痛自小腹传来,紧接着便是一股热流奔涌而出。 “孩子……我的孩子!” 她看着身下粘腻的鲜血,额头顿时渗出一层冷汗,眼神也开始涣散。 王森看到这场景,直接被吓懵了,半晌,才白着脸往施莼宜身边爬,嘴里念念有词:“我的乖儿子哦,乖儿子……” 秦珍冷笑一声,抬手让人拉住了王森,“把这个入室偷盗的小偷抓起来,送进官府!” 王森看着满地的污血,脸色白的跟纸似的,一双眼也没了神采。 他的宝贝儿子没了,万贯家财也没了! “都怪你个小贱人!” 他咬牙切齿地看向施莼宜,如同落入油锅还在垂死挣扎的鱼,硬是挣脱了绳索的束缚,扑到施莼宜面前,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施莼宜尖叫一声,低头咬住了他的手臂。 王森吃痛地松手,一拳捶上她的左脸,施莼宜不敢示弱地挠向他的脖颈。 两人在污血中相互攀咬、厮打,如同失去神智的疯狗。 秦珍看着面前的闹剧,嘴角逐渐扬起诡异的弧度,阴沉的双目中流露出类似于欣赏的神色。 赵云飞还在盘算着如何修理施莼宜,匆匆一瞥,望见秦珍脸上诡异的表情,吓得脊背都凉了,“娘,你怎么了?” 秦珍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询问声,欢笑着往前,走到了完全陷入癫狂的二人身边,弯下腰喃喃道:“继续打,谁打赢了我就放过谁。” 施莼宜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死气沉沉的脸颊又恢复了生机,她的喉咙里挤出一声怒吼,咬紧牙根撞向了王森。 王森被撞倒在地,又立即爬起来,挥起胳膊就往她头上砸。 屋里男女痛苦的吼叫声更大了,秦珍听着那声音颤抖地抬起手。 她看向摆在桌案上的青瓷花瓶,眼中的光越来越亮。 终于,她举起花瓶砸向滚在地上的两人。 一下、两下…… 花瓶被敲碎了,锋利的瓷片割破了两人的皮肤,屋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秦珍看着满目鲜红,仿佛陷入了癫狂,敲打的动作越来越来快。 “娘,你怎么了啊?” 赵云飞意识到情况不对,上前抱住了她的胳膊。 秦珍动弹不得,双目圆睁地盯着满地狼藉,发出了疯狂的笑声。 王森和施莼宜早停止了互殴,两人都惊恐地蜷缩在角落,生怕再次遭到殴打。 良久,秦珍的笑声中断,她丢掉手里已经破碎的花瓶,手指微勾,对准了两人,“把他们关进笼子里,我要慢慢玩。” 房间里的人全都被秦珍诡异的举动吓到,呆了半天,才有人壮着胆子上前收拾残局。 施莼宜愣愣地看向窗口,外头草木葱茏,阳光灿烂,她却如坠冰窖,冷得连嘴都张不开。 赵府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宁辞和施静宜耳中。 听到后面秦珍精神失常般的表现,施静宜忍不住缩了下脖子,“看来这个秦珍和赵天宝一样,都有点心理变态啊。” 只不过前者隐藏得更深。 宁辞轻叹一声,“长期待在那样的环境里,没病不也得憋出点病?” 施静宜捧着下巴,深吸一口气:“要不安排你的人催催那些债主?” 秦珍怕是留不得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赵家彻底垮了 赵家,蜂拥而至的债主撞烂了大门,推翻了围堵的仆人,冲进了宅院内。 管家慌慌张张地跑遍了全院,终于在柴房内找到了秦珍。 秦珍完全喝醉了,步履蹒跚地走进柴房,喉咙里发出怪异的笑声。 铁笼子里的施莼宜看到秦珍的刹那顿时寒毛卓立,连手脚并用爬向最角落。 秦珍扬起手里的长鞭,狭小阴森的房间内,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小贱人,我又来找你了!” 她举起鞭子,朝施莼宜的脸上甩去。 施莼宜尖叫着四处闪躲,但笼子太小,无论她躲到何处总会被鞭子打中。 还未来得及痊愈的伤口再次破裂,长鞭上很快沾满了鲜红的血液。 闻着浓郁的血腥味,秦珍的表情更加疯狂,扬鞭的弧度也更大。 管家见此场景连忙抹去额头的汗滴,壮着胆子道:“夫人,讨债的人已经冲进来了!” 秦珍恍若未闻,仍旧机械地挥鞭落鞭,喉咙里发出的笑声如恶鬼嚎叫。 债主们闯入赵宅后发现里面无人看管,于是便指挥仆从搬运府里值钱的东西。 金银玉器、古董花瓶、丝绸布匹……就连破旧的家具也未能幸免。 搬运东西的队伍很快来到柴房附近,秦珍终于被纷杂的人声惊醒,一转头,许多陌生的面孔正搬着她家的东西往外走。 “这是怎么回事?” 她空洞的眼睛动了下,偏头看向管家。 管家的脑门又渗出一层汗,“今天外头来了好几十个人,他们直接把砸烂了大门,我们实在顶不住了。” 秦珍双手颤抖地冲到人前,想从那群人手中抢回宝贝,“你们这是强盗行为,我要报官!” 有身强力壮的汉子将她推到一旁,横眉冷对道:“你去报官啊,正好去把欠我们的钱还了。” “欠债不还,还有脸报官?我呸!”有人轻蔑地啐了她一口。 秦珍如同被定在了柱子上,脸色苍白地看着众人一点点将赵府搬空。 咸蛋黄般的日头挂在屋檐,染得半边天都是昏黄的。 她的眼睫颤抖了一下,看着远处昏沉的日头,眼泪簌簌而落。 赵家,要完蛋了啊! 一股悔意涌入脑海,当初她要是没有站出来揭发赵天宝的罪行,她是不是仍然能够过着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 她发狠地咬紧嘴唇,直咬得满嘴是血。 都怪施莼宜! 要不是那个贱人用别人的孩子骗了她,她怎么会作出如此错误的决定? 施莼宜,就是她赵家的扫把星! 秦珍捡起被遗落在地的长鞭,重新冲入柴房。 看着面前怒火滔天女人,施莼宜露出惊恐的神色,她双手握紧了铁网,磕头不止,“夫人,求您饶了我吧,以后……” 一句话未说话,秦珍再次扬鞭打了下去,力气之大,仿佛要把胳膊甩出去。 鞭子落在施莼宜脸上,白嫩的脸颊顿时皮开肉绽。 她尖叫着四处闪躲,将铁笼子撞得砰砰响。 很快,她就没有力气躲避了,如同一块即将腐烂的肉,死气沉沉躺在铁板上任人宰割。 只剩下一双眼睛还在拼命地睁着,死死地盯着狭小的窗口。 那里亮着团明亮的光。 赵府的值钱的东西全都被搬光了,有些债主仍不满意,结伴找秦珍要说法,看到柴房内血腥的场面,众人直接吓傻了。 “报官啊,快报官啊!” 有反应快的率先喊了一声,立即有仆从跑出去报官去了。 秦珍听到那人的喊声,转头,眼中一片冷光,“我教训自己府上的人,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众人看到她脸上诡异的表情,顿时想到了刚死不久的赵天宝。 这赵家夫妻,都是不正常人啊! 瘫软在地的施莼宜终于看到希望,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救救我。” “你个贱人还敢说话!”秦珍怒骂一声,举起鞭子还想打人。 有威猛些的汉子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抢走了秦珍手里的鞭子,急道:“大家都别看热闹了,快去请大夫来!” 一声过后,有人上前按住了秦珍,有人过去打开了铁笼子。 得救的施莼宜吐出憋在胸口的浊气,流下了一行血泪。 另一个房间,浑身是伤的王森拼命地拍打着笼子求救。 众人听见声响赶紧去查看情况,杂物房里竟还摆着个铁笼子,笼子里躺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 这秦珍,竟害了那么多人! 许多人心底的正义感被激起,他们义愤填膺地押着秦珍,带着施莼宜和王森来到了衙门。 因着前面有赵天宝一案,百姓对这种虐打的案子格外关注,案子还未开始审判,衙门前就已经骂声一片。 秦珍似乎已经疯了,从头到尾都笑望着施莼宜,那笑声阴沉恐怖,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有伤痕累累的施莼宜和王森在,再加上众人的口供,秦珍虐打致人重伤的罪名是脱不掉了。 还在茶馆听曲的赵云飞得到消息,立即飞奔到衙门喊冤,中途鞋都跑掉了一只。 “大人,我娘她冤枉啊!”赵云飞指着施莼宜,愤怒道:“都怪这个小贱人,她背着我与人别的男人偷情,还怀了别人的孩子,让我当冤大头!” 外面的百姓听了这话顿时炸开了锅。 “这女的也太不要脸了,给人戴绿帽子就算了,还想让人帮忙养孩子?” “这女的我认识,陈家村的施莼宜,听说她和赵家的还没成亲呢!” “还没成亲就能大着肚子住到别人家了?” 众人纷纷摇起头,秦氏不是个好人,可那挨打的也不是啥好东西,这队,不站也罢! “肃静!”沈长风砸了下惊堂木,目光冷峻地扫过施莼宜,然后落在秦珍身上,“纵使受害人有错,那也得交给衙门处理,断没有私自用刑的道理!” 赵云飞还想辩解,被沈长风一个眼神压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秦珍因故意伤害罪监禁十年,施莼宜和王森因通奸罪被判八个月,但考虑到二人身受重伤无法服刑,直接由家人带回家即可。 至于赵家所欠的债务,沈长风也直接派衙役封锁了赵家名下所有店铺财产,待清点完毕,统一还款。 总而言之,只有一句话,名盛一时的赵家彻底垮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肚量小,向来睚眦必报 陈家村,王氏正在和同村人炫耀手上的金镯子,“你们看看这镯子,纯金做的,外面卖好几百两呢!” “你从哪弄得镯子?”有人盯着那金灿灿的镯子,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 王氏得意地笑起来,“前几天我去镇上看我那乖孙女了,她给我买了好多东西,可不止这一个金镯子!” 众人听了这话忍不住在心里怒骂:“就你那不知廉耻的孙女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真不要脸!” 王氏可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钱落到她的口袋就是她的,别人想要还拿不到呢! 她美滋滋地转动着镯子,忽有几个村里人慌里慌张地朝她奔来,边跑嘴里还边喊着:“王老婆子,你家纯姐儿要被人打死了!” “什么?”王氏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连忙接道:“我家纯儿正在镇上过好日子呢,你可别胡说!” 来人指着镇上的方向,字正腔圆,“不信你到衙门看看,去晚了恐怕人都要没了!” 村里人顿时来了兴趣,围着那几个人问道:“纯姐儿为什么会被人打啊?还闹到了衙门?” 那人掀起眼皮看了王氏一眼,满脸嘲讽,“大家伙都知道纯姐儿未婚先孕的事情吧?其实那孩子压根不是赵家的,而是咱们村王森的!” 此言一出,犹如一道惊雷,震得大家都懵了。 尤其是王氏,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那人咂摸下嘴,继续道:“赵家人知道了这件事,岂能善罢甘休,直接把两人关进了铁笼子,险些打死呢!” 王氏再顾不得其他,拔腿就往家里跑。 有好事的村民高喊了一声:“这样跑过去可来不及,王老婆子可要去借辆牛车啊!” 众人哄地笑了起来。 他们没看到施莼宜被打的惨状,只是看不惯施家二房趾高气昂的模样,这回出了如此丑事,他们是再也没脸见人喽! 王氏跑回家后立马叫上赵氏、施贵平,打算借了牛车到镇上一探究竟。 同样急着借牛车的还有王屠户一家,赵氏看到王母等人顿时红了眼,袖子一挽直接开撕。 “天杀的王家,玷污了我家纯儿的清白,我要让你们偿命!” 王母一听就不乐意了,事情都还没弄清楚,你就开始骂人,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于是她扯开喉咙对骂起来,“就你那不知廉耻的闺女,指不定干过多少烂裤裆的事情,白送到我们王家,我都不敢要!” 两人言语不和,直接撕扯起来。 马车上的施静宜见到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人都快凉了,还有心情在这打架,是亲生的吗? 王氏眼尖,转头就看到了施静宜的马车,偷偷扯了下施贵平的衣角,“你去找三房的死丫头,把她的马车借过来。” “你不会去吗?”施贵平不乐意地瞅了她一眼,没动。 王氏气坏了,咬着牙往施静宜那边走。 施静宜早注意到王氏的举动,等人快要走到跟前时扬起了马鞭,马儿尾巴一甩,扬起蹄子飞奔起来,留下一团呛人的灰尘。 家里的新房即将完工,她要到镇上发送请帖和采购东西,方便日后宴请宾客,可没工夫和二房那群人掰扯。 施莼宜伤得很重,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好肉,尤其是原本白嫩嫩的脸颊,此刻血肉外翻,恐怖极了。 沈长风怕她会有生命危险,暂时将人安置在后院,并请了大夫医治。 此时施莼宜浑身包着纱布,只露出两只眼睛,饶是如此,她的心里还在不停地盘算。 如今她的名声也臭了,回到陈家村肯定要遭人嘲笑。 但要想留在镇上,她必须要找到新的靠山…… 她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视线停留在窗外男人俊美的脸上,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要是她能把县令搞到手,以后的日子就不用愁了! 想到此处,她轻咳了一声,冲着门口的方向娇弱地喊了一声:“有人吗?” 沈长风闻声走进房间,“你有事?” 施莼宜眨了下眼睛,乌黑的双眸间顿时含了层水雾,“奴家已经有两天没吃过饭了,不知大人可否给奴家点吃食。” 沈长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已经通知了你的家人,想吃饭,和你家人说就行。” 这不解风情的男人,施莼宜咬唇,声音更加柔软,“可是奴家快要扛不住了,大人,您就行行好,给奴家一点吃的吧。” “我怎么听着有人快要饿死了呢?”施静宜笑着走进房间,从背篓里拿出个热腾腾的馒头,放到了她的手边,“刚买的馒头,来,姐姐趁热吃。” 施莼宜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着面前言笑晏晏的女子。 “又不饿了?”施静宜眉眼弯弯,偏头望了下沈长风,“还是你想让县令大人喂你吃?” 她这话说得暧昧,听得沈长风耳根发热,连忙道:“施姑娘可不要胡说,沈某断不会做这样的事。” 男人义正言辞的话语如同一记耳光打在施莼宜脸上,她咬咬牙,眼中恨意滔天。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施静宜坐到床边,拿起温热的馒头,掰成一小块塞到了施莼宜嘴里。 施莼宜不肯吃,偏头躲过了她的手。 施静宜面皮上浮了层浅浅的笑意,声音更是如水般温柔,“施莼宜,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声音虽温柔,传到耳中却如同细细的针,直接扎入人的心脏。 施莼宜的心一紧,看着面前眉眼带笑的少女,从前被她忽略的细节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她想抢梨醋生意,施静宜故意送出张假方子。 她怀孕,施静宜第一个点出来。 还有她和王森的事情、她爹她娘的种种遭遇…… 施莼宜越想越怕,两片唇剧烈地蠕动,千言万语憋在喉咙口,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终于,她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赵家的事情,全都是你做的,对吗?” “你还算聪明。”施静宜露出浅浅的笑容,“我这人肚量小,向来睚眦必报,你知道的,赵家得罪过我。” 何止赵家。 她爹、她娘、她祖母……所有得罪过施静宜的人全都遭到了报复。 所以现在终于轮到了她吗? 施莼宜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她,“那么,你想对我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把你嫁给王森吧 施静宜再次揪了块馒头塞进她的嘴里,纤长的手指顺势滑到她被纱布包裹的脸颊,“本来是想让你在赵府自生自灭,没想到你命这么大,都被打成这样还能挺过来。” 她收回手指,慵懒地吹了下指尖,“就这么放过你,你肯定不会长记性。” 她偏头,眸中带笑地看了眼沈长风,“你这么缺男人,我就做件好事,帮你找个夫君……你觉得,王森如何?” 王森本就恨施莼宜恨得牙痒痒,经此一事肯定更是恨毒了她,就让这俩烂人互掐吧,也省得她动手了。 “不好。”施莼宜拼命地摇头,她才不要嫁给王森,那男人又蠢又笨,还是个瘸子,怎么配得上她! 施静宜眼梢一挑,目光突然变得阴狠,“你觉得,你还有挑选的余地吗?” 施莼宜被她眼中的戾气惊得说不出话来。 “乖乖嫁人,老实做人,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还有好日子过,否则,赵天宝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施静宜起身,抖了抖衣襟,从袖袋里掏出个请柬递给了沈长风,“下月初八,我家要办场乔迁宴,沈大人若是有空可以去吃顿便饭。” 施静宜走后没多久,王氏等人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县衙。 刚看到个人影,赵氏就扯开喉咙嚎了起来,“我可怜的纯儿啊,你这是遭了什么罪啊。” 王氏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祖孙三人凑在一起哭得好不伤心。 王母一看到施莼宜满身的纱布,吓得魂都要没了,左看又看,没找到自家儿子,顿时流了一脑门子汗。 沈长风在旁边提醒道:“另一位受害者在隔壁房间,他身上的伤轻一些。” 说是轻一些,但也少不了皮开肉绽,痛上十天半月。 一时间后院里全是妇女的哭闹声,沈长风嫌吵,袖子一甩直接走了,留下师爷处理这烂摊子。 王屠夫小心地站到师爷身前拜了两拜,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师爷耐着性子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末了,嫌弃地看了下两家人,“你们休要在衙门哭哭闹闹,领了人就速速离开吧。” 这种伤风败俗的人,看多了嫌恶心。 王氏虽坐在床边哭泣,师爷的话也一字不漏地听了个干净。 纯姐儿肚子里竟然是王森的孩子? 赵家竟然倒台了? 她茫然地擦了下眼泪,头晕得厉害,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跌进了云雾了。 她还没过两天富贵日子,富贵梦就已经碎了? 这让她如何甘心! 王氏咬牙切齿地站起来,冲进了隔壁房间。 都是王森那个贱种做的好事,玷污了纯姐儿的身子,还断送了他们一家的前程,她非撕了他不成! 王母没料到她会突然冲进来,还未做出反应,床上的王森就被他呼呼扇了两耳光。 “你个泼皮无赖,老娘今天非打死你!” 王母看着自家儿子高肿的双脸,眼睛都红了,“王老婆子,我跟你拼了!” 两人就在房间里厮打了起来,你打我一巴掌,我咬你一口,打得桌椅板凳全都翻了个底朝天。 师爷看得眼皮子直跳,连忙冲王屠夫与施贵平道:“还不快把人拉走,待会我喊衙役来抓人了!” 两人听了这话赶紧去拉自己婆娘。 闹过一场后,两家人又各回各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王森的伤势较轻,由一人扶着就能独立行走。 施莼宜就不一样了,她身上就没一块好地方,碰哪哪疼。 师爷看她实在困难,允许她可以在后院多休息两天。 如愿留下的施莼宜心思仍不安分,考虑到施静宜的警告,明面上她是敢作妖了,但暗地里总耍些小花招。 比如非要报答沈长风的救命之恩,一会问他缺不缺打扫丫鬟,一会问他缺不缺做饭厨娘。 沈长风虽然心思不够细腻,但人不傻,还是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眼皮子一抬,那股气凶狠的劲头就来了。 “施莼宜,你信不信,不用静姑娘动手,我现在便将你丢出去。” 施莼宜被他眼中的戾气吓到,张着嘴硬是不敢说话。 沈长风却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继续道:“等你哪天与王森成亲,记得通知本官,本官亲自为你添礼。” 施莼宜被他的一句话气得脑瓜子嗡嗡叫。 在县衙苦挨了几天,她终于忍不住了,叫上王氏等人灰溜溜地回到了陈家村。 一行几人刚偷偷溜回家,村里的钱媒婆便找上门来。 这媒婆是施静宜特意为施莼宜准备的。 她早料想到某人不会乖乖嫁人,特意给她另外准备了几个相亲对象。 “这次我要说的是隔壁张家村的张员外,他家里可有钱了,光是良田就有上百亩,纯姐儿嫁过去肯定能享福。” 王氏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举起扫把就要把人往外赶。 张员外有钱是不假,但他今年五十八岁了,孙子的年纪都比施莼宜大,更可怕的是这人克妻,娶一个死一个,算起来都娶了十来个了。 王氏哪舍得把自家孙女嫁给这样的人? 钱媒婆被王氏用扫把赶走了,结果张媒婆又笑嘻嘻地进来了。 “王婆子,天大的好事啊,赵家村的李秀才看上你家纯姐儿了!” 李秀才,人如其名,三十来岁的时候考上了秀才,但考上秀才那年喜气攻心得了失心疯,这些年总疯疯癫癫的到处乱跑,完全没个人样。 王氏再次举起了刚放下的扫把,怒骂道:“你们这群黑心烂肝的,说的到底是什么媒?” 张媒婆还没说话,外头看热闹的村民先应声了,“就你家纯姐儿那样的,有人肯要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真不要脸!” 也有人对张媒婆喊:“人家李秀才好歹是个秀才老爷,你给人说个烂裤裆的破鞋像什么话呀?” 施莼宜听着外面的污言秽语,气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对这个女儿,赵氏是既心疼又生气,急得满屋子乱窜。 末了,她拽住了施莼宜的胳膊,小声道:“纯姐儿,要不娘去王家说说,你就嫁给王森算了。” 赵氏心里虽然有些不甘,但还是认清了现实。 她家纯姐儿名声臭得要命,正常人家没人敢娶,整天呆在家里也遭人笑话,倒不如嫁给王森算了。 至于王森肯不肯娶? 赵氏眉毛一横,这可由不得他了。 施莼宜泪眼婆娑地躺在床上,脑海里想的全是那天施静宜说的话。 她本想着能躲过去,结果刚回来就被媒婆堵了门。 这一天天的,总是被人辱骂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嫁给王森算了。 直到此刻,她才真的开始害怕施静宜了。 不得不说,施静宜整人的手段真是又狠又辣,完全不给人喘气的机会。 第一百四十章 县令大人说做人要懂礼义廉耻 施莼宜和王森的婚期定在九月初八,正好是施家三房办乔迁宴的日子。 因着盖房子一事,施静宜和村里人结下了梁子,所以这回乔迁宴,她压根就没通知村里人。 村里人也都不知情,一大早,所有人都拥到施家二房,还有王家看热闹去了。 施莼宜虽然名声跟臭水沟似的,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出嫁,赵氏不愿意委屈了她,各种习俗、礼节一律都不能少。 一群人闹到正午,眼瞅着王家要开席了,村口忽来了许多骑马、赶马车的贵人。 众人看着那华贵的马车,眼睛都直了。 “这是谁家的客人啊,可真有排面!” “今天咱们村就王家和施家办喜事,难不成是来喝喜酒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王森和施莼宜那点破事,闹得全镇人都知道了,现在外面一提起陈家村,张口就是你们村那对男女如何如何,就这样的两个人,还有贵人来喝喜酒? 施贵平和王氏也是一头雾水,但挡不住他们高兴啊。 这么有钱的客人,送的礼钱肯定不能少吧? 有人忍不住发问了,“王老婆子,这是你家的客人?” 王氏挺直了胸脯,笑得格外骄傲:“应该是我家纯儿在镇上认识的朋友。” 话音刚落,王氏口中的“朋友们”就越过人群径直走向山脚。 有人问道:“你家纯姐儿的朋友摸错门了?” 肯定是这样的。 王氏抬腿追上了队伍,拉住了一小厮打扮的人,“你们走错方向了,我家在那边。” 那小厮看了她一眼,“你是哪家的?” “施莼宜,施莼宜你认识吗?” 小厮翻了个白眼,将人往路边推了推,“什么施莼宜,我们要到施静宜家送乔迁礼!” 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叹:“三房的房子盖好了?” 自从后山被那位土豪买走后,村里人就不怎么往后面跑了,至于三房那座房子,早就是个两层小楼的模样,现在终于盖好了? 众人顿时觉得王家的婚礼也没什么意思了,还不如去看看那二层小楼到底是什么样子。 村民们一窝蜂地跟着队伍走了,婚宴现场直接空了下来。 人走了,饭是省了,但脸疼啊。 王氏着急地挥舞着胳膊,“你们都别走啊,王家马上就开席啦!” 一旁的施贵平情绪更激动,就差没直接蹦起来了,“大家先别走,县令大人好像到我家了!” 众人一听到县令大人四个字,又全都倒回来了。 沈长风的确到施家二房了,只不过他连马都没下,直接从袖袋里扔出一张白纸,“这是本官许给施莼宜的新婚礼物。” 说罢,他便打马而去。 施贵平抖着手捡起了那张纸,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这可是县令大人亲赐的字啊,陈家村独一份! 村民们纷纷围了上来,“这写的是什么啊?” “哟,我看着像首诗,快来个识字的出来念给大伙听听。” 这时候陈英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他本来是怀着一腔敬意去念诗的,结果看到上面的内容,人都傻了。 县令大人这哪是来送新婚礼物的,分明是来骂人不要脸的嘛! 但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只要硬着头皮念了下去: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 一首诗念完,陈英的额头也渗了一层汗。 村里人大字不识一个,听他念完了诗还觉得不过瘾,又催促着他解释一番。 陈英尴尬地笑了笑,“县令大人……他告诉我们做人要懂得礼义廉耻。” 这句话大家都听懂了,这是在拐着弯骂施莼宜不讲礼义廉耻呗。 众人顿时哄笑开来,夸张的直接笑得直不起来腰。 “做人做到这个份上,施莼宜这丫头算是厉害!” 面对着村名的嘲笑,施贵平双手捧着那字,扔也扔不得,拿着又嫌丢脸,气得他恨不得冲到王家把施莼宜拉出来打一顿。 和二房尴尬的情形不同,三房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宁辞、沈安一家、宁有财、沈镜……施静宜结交的朋友,还有帮忙的杀手,村长一家全都来了。 宽敞的院子里顿时挤满了人,光是礼盒子都堆成了小山。 其中数宁辞送的最多,大箱子、小盒子不要钱似的往施家送。 后面赶来看热闹的村民就看到高高堆起的红木箱子,有来得早的语气夸张地解释:“你们是没看到啊,那箱子里堆的全是好东西,比石头还大的玉摆件你们见过没?那里头就有好几个!” 还有人专门盯着施家的新房看,白得跟扑了面粉一样的墙壁,宽得能跑马的楼梯,还有二楼明晃晃的玻璃,就连地上都铺了层白色的砖石,整座房子又亮又宽敞,漂亮得不像话。 再看看屋里的客人,个个都穿着锦衣华服,贵气非凡。 这么好的结交权贵的机会,错过可就再也碰不到了。 就算不能认识贵人,吃顿施家三房的饭也亏啊! 他们到现在都没忘记建新房那次宴席带来的震撼与诱惑。 于是好多人都不看热闹了,着急忙慌地跑回家找礼物,送礼去。 他们和三房有矛盾是不假,可伸手不打笑脸人,施静宜还能把他们往外赶不成? 等他们抱着鸡蛋、蔬菜等不值钱的玩意跑到三房门口,施静宜嘭地关上了院门。 人家还真就往外赶人了…… “你这丫头,回头村里人肯定要说你小气吝啬了。”郑氏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话是那样说的,语气里却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 施静宜撇了下嘴,“我哪里小气了。” 整个厨房都堆满了吃食,就差整个满汉全席了,这还小气吗? 旁边的宁辞见到她这副弱小无辜的模样,笑得眉毛都弯了,“静丫头一点都不小气,回头谁敢在背后偷偷说你,我帮你揍他。” 施静宜听着他含笑的语气,耳朵有些发热。 这宁辞,怎么跟哄小孩似的。 将到午时,准备了许久的饭食总算可以端上桌。 施静宜招呼大家赶紧入座,从主子到丫鬟仆从,满打满算总共坐了十二桌。 向来贪吃的沈檀儿抱着个竹编的小灯笼不撒手,“这个小玩意真好看啊,还有那个……全都好看!” “好看待会送你几个。” 那些东西都是她闲来无事自己编的,不值钱,胜在做工巧妙。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最受男性欢迎礼物排行榜 得了东西沈檀儿仍不满意,鼓着腮帮往沈母身边凑,“娘,我想在静姐姐家住几天。” 好久没吃到静姐姐做的饭,她都快馋哭了。 沈母还没说话,提着酒壶的宁辞先抖了下胳膊。 眼见着赵家倒台了,房子也该盖好了。 他终于能和静丫头好好培养下感情,沈檀儿个粘人精又要来了? 好在沈母是个知趣儿的,拍了下沈檀儿的胳膊嗔怪道:“中秋节你已经来过一趟了,这才过去多久,又要赖在别人家里不走了?” “好吧,那我过段时间再来。”沈檀儿摸着下巴,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 众人被她娇憨的模样逗笑,氛围一下轻松不少。 一顿饭,宾主尽欢。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施静宜笑眯眯地跑到房间里清点礼品。 珠宝首饰、玉器摆件、美酒布料,一应俱全,施静宜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怪不得从古至今大家都爱举办宴席,婚宴、乔迁宴、寿宴、丧葬宴……一场宴席下来,光是收礼都收得人手软啊。 郑氏看着满院子的宝贝,心跳得跟擂鼓似的,“静姐儿,咱们收了人家那么多礼,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到时候不还得还回去吗?” 说起回礼,施静宜这才想起自己收了宁辞的厚礼还没回送呢。 换作别人,她肯定直接从珍宝阁淘几件宝贝送过去得了,但对方是宁辞,她可舍不得这样委屈了人家。 至于到底送什么,施静宜心里没一点谱,思来想去,她决定寻求“专业人士”小智的帮助。 “小智,帮我查一下最受男性欢迎的礼物排行榜。” 两秒后,小智扑腾着翅膀回答:“根据大数据显示,排名第一的礼物为电子产品,如手表、游戏键盘、耳机……” “停!”施静宜直接打断了它的回答,那些的东西就算宁辞喜欢,她也没办法凭空变出来啊,“再帮我查一下最受古代男性欢迎的礼物排行榜。” 小智脑门上的红光闪了半天,愣是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小智建议您先了解送礼对象的喜好,投其所好才是送礼的最高境界,盲从可不是个好习惯哦。” 施静宜:“……” 她竟然被自己研发的产品教育了。 正在她为送什么礼物头疼的时候,外面传来施雪宜鸟雀般的喊声。 “二姐,宁大哥来找你啦!” 施静宜跑到窗口一看,果然看到宁辞进了院子,手里还提了个鸟笼。 施雪宜凑在鸟笼边上窜下跳,蚂蚱似的。 她连提了鞋快步跑下楼。 宁辞往鸟笼里撒了把碎米粒,冲施静宜招了下手,“过来看看喜欢吗。” 鸟笼里有两只鹦鹉,一只通体雪白,唯独鸟喙边缘是蓝色的;一只程蓝绿色,生了粉色的鸟喙。两小只挤在特制的秋千上,豆粒般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听。 施静宜心生欢喜,伸手逗了它们几下,“你这鹦鹉会说话吗?” 宁辞尴尬地扯了下嘴角,“不会……等着你教呢。” 其实他教过了,就是鹦鹉太笨了,压根学不会。 “小笨蛋。”施静宜笑着调侃了一句。 两只鹦鹉好像听懂了她的话,扑腾着翅膀飞到另一侧的横杆上,张开了嘴巴。 白色那只说:“静丫头!静丫头!” 蓝色接着说:“小笨蛋!小笨蛋!” “嗯?”施静宜眉头一皱,表情危险地看向宁辞。 宁辞嘴角抽了抽,一脸窘迫。 只有施雪宜拍着手跳了起来,圆滚滚的脸上全是笑容,“它们会说话哎,好厉害!” 两只鹦鹉得到鼓励叫得更欢了,“静丫头!小笨蛋!” “嘶~”施静宜觉得头有点疼,“宁辞,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宁辞轻咳一声,坐直了身体,一副与我无关的刚正模样,“我的确教过它们说话,但我教的是‘静丫头,真好看’,这两只笨鸟学不会,我就骂了它们两句小笨蛋。” 结果该学的没学会,不该学的倒说得挺顺溜…… 施静宜见他解释得有理有据,心里有气也没法发作,转头目光不善地看向叫得正欢的两只鹦鹉。 “雪姐儿啊,你是不是喜欢它们?” 施雪宜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施静宜提起鸟笼往她手里一塞,“拿去玩吧。” “谢谢二姐。”施雪宜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提着鸟笼就往外跑。 “回来!”施静宜表情别扭地喊了一声,“在家里逗逗就行了,别拿出去显摆了。” 万一被哪个不知轻重的弄伤了可怎么办? 宁辞抿了下唇,眼中笑意逐渐加深。 “你笑什么啊?”施静宜坐到他的对面,抬手倒了两杯凉茶,递给他一杯,剩下的那杯自己喝了。 “我笑某些人口是心非。” 宁辞凝神望着她,黑俊俊的眸子水光荡漾,漾得人无端地加快了心跳。 不知为何,施静宜突然感觉到一阵紧张,握着茶杯的那只手开始冒汗,冒着冒着脸也红了,连带着耳垂也红得厉害。 宁辞看着她灿若朝霞的脸蛋,喉咙痒得厉害,半晌,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一声。 “静丫头,以后我就留在你家吃饭好不好?路安然到沈家去了,我一个人挺孤单的。” 施静宜飞快地点了下头,“那你晚饭想吃什么?” “现在还不着急。”宁辞眼睛发热地盯着她搭在桌沿的手,白嫩嫩的手背被日光一照,亮得好像在发光。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下,然后悄悄地伸到桌案,将她的手裹入掌心。 小小的、软软的一只,从未有过的触感让他心有些发颤。 施静宜也没好到哪去,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牵异性的手,感觉有些紧张,还有些欢喜。那股子欢喜挤满了心房,惹得她小傻子般笑了起来。 她吸了吸气,脑袋一热,将憋在心里的问题吐了出来:“宁辞啊,你喜欢什么?” 宁辞被巨大的欢喜冲昏了头脑,迷迷糊糊地听到她的话,顺口答道:“我喜欢你啊。” 施静宜的心颤栗了一下,这男人,小嘴抹蜜了吗? “我是想问你,你喜欢什么东西,我可以送你。” 宁辞回过神来,怔怔地盯着她的唇瓣。 她的嘴很小,唇瓣丰满、颜色艳丽,刚喝了水的缘故,两片唇上还粘了层明晃晃的水渍。猛地一看,犹如雨后垂在枝头的樱桃果。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觉得我家静姐儿怎么样 宁辞的喉咙更痒了。 施静宜疑惑地摸了下唇,“你怎么不说话?” “不用送别的东西,只要……”宁辞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飞快地点了下唇。 施静宜看懂了他的暗示,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沸水,咕咚咕咚向外冒着泡泡,“你这人……” 还真是不要脸…… 她偏头扫了眼四周,院里空荡荡的,只有施雪宜撅着屁股蹲在门口逗鹦鹉。 算了,她深吸一口气,手撑着桌案站了起来,弯腰碰了下他的嘴唇。 将要离开的时候,宁辞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又飞快地碰了一下。 两人皆是面红耳赤。 施静宜故作镇定地倒了杯茶,仰头喝了个干净,可浑身的皮肤仍烫得厉害,屁股下的石凳好像被人放了个火炉子,烧得她坐立难安。 她站了起来,直奔厨房,嘴里含糊地念道:“我们晚上吃火锅吧。” 正好招待客人还剩了许多新鲜菜肴,做起来不费事。 宁辞跟着她进了厨房,顺手拿起一个卷心菜,“需要我做什么?” 施静宜指了指篮子里的新鲜蔬菜,“择菜,洗菜,我先去整火锅底料。” 先挑出一小盆干辣椒过水捣碎备用,再将中午剩下的牛板油切成小块熬出油,捞出油渣,放入葱、香菜、洋葱、小芹菜炸出香味。 施雪宜闻到香味鸟也不逗了,吸着鼻子往厨房里钻,“二姐,你在做什么啊,真香!” 施静宜神端起牛油渣撒了点调料摇晃均匀,塞到了她手里,“出去吃吧,别进来了,厨房油烟重。” 万一撞翻了热油可就糟糕了。 施雪宜捏了块热油渣往嘴里一塞,果然香到掉舌头。这下她连话都顾不得说了,捧着碗边吃边往外走。 那边施静宜把炸出味的蔬菜捞出,加入臼好的辣椒碎爆香,再加入冰糖、盐、蒜末及花椒、八角等香料搅拌均匀,最后盛到碗中放凉即可。 火锅底料制作完毕,厨房里飘满了干辣椒又香又辣的味道,勾得人止不住流口水。 送东西回来的郑氏闻到这香味眼睛都亮了,她的口味偏辣,因家里有孩子平时没吃多少辣椒,猛地闻到这股香辣味,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静姐儿,你又在做什么好吃的?” 施静宜眨眨眼睛,故作神秘,“晚上您就知道了,这会儿您先帮我切下肉吧。” “行!”郑氏放下手里的东西,挽起袖口到井边洗手,这才发现宁辞也在她家。 挺高大个男人,竟然正窝在井边洗菜。 “小宁啊,你把东西放那,待会我来洗!” 怎么说宁辞也算客人,让客人择菜洗菜算什么事? 宁辞连忙拒绝:“不用,反正我也是闲着,干点活相当于活动筋骨了。” 郑氏见他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便没有继续推辞,舀了水将手洗净就回了厨房。 施静宜正在切五花肉,手起刀落,片片厚薄均匀。 郑氏也拿了块牛肉开始切,切着切着心思就飘到别处了。 她家静姐儿马上就满十四岁,换作别人家闺女早就开始相看人家,动作快的亲事都定下来了。 前面妙姐儿已经被耽误了,可不能再把静姐儿也给耽误了。 她家静姐儿长得好看,厨艺好,还能赚钱,村里的男人没一个能配得上。 寻摸来寻摸去,她就看上了一个宁辞。 这男孩好,长得跟静姐儿一样好看,人又好心,手脚还勤快。 不说别的,光是肯到厨房帮忙这一点就令她特别满意。 至于家世方面,穷点富点、父母是否健在都不要紧,左右她身子骨还硬朗着,可以多照应几年。 郑氏越想越可行,把切好的牛肉往盘子里一码,转身出了厨房。 宁辞正提着桶往水缸里加水,见郑氏出来连往旁边让了让,“婶子您要洗手吗?” “不用。”郑氏摇摇头,又往前走了两步,笑眯眯地打量着宁辞。 宁辞脑袋有点懵,面前人脸上带笑,眼睛发亮,手里还提着刀份量不轻的菜刀,场面透着股说不清的诡异。 “婶……婶子,您有事吗?” 郑氏收回咧开的嘴角,压低声音道:“小宁啊,你觉得我家静姐儿怎么样?” 宁辞心里一紧,“婶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前两天有媒婆跑到家里给静姐儿说媒,说的人家不错,不过我觉得不适合静姐儿。” 郑氏又往前挪了一步,“眼见着静姐儿年龄渐长,往后到家里说媒的人恐怕只多不少,婶子就想帮她早点把婚事定下来,你那边有没有合适的青年,帮婶子介绍一个?” 宁辞压根没想到向来老实的郑氏也会玩套路,听了她的话顿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恨不拉着施静宜出去昭告天下。 “婶子,不用看别人了,您觉得我如何?” “你和静姐儿挺般配的。”目的达成,郑氏看宁辞是越看越顺眼,“你的心意婶子知道了,就是静姐儿那边你可要加把劲,她是个聪明孩子,谁对她好心里清楚着呢!” 宁辞镇定自若地点点头,“婶子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静丫头。” 他面上一派镇定,心里却乐开了花,别人娶媳妇还要想方设法讨丈母娘欢心,轮到他了,丈母娘竟然主动帮他出谋划策。 如此美事,世间再找不到第二桩了。 厨房里施静宜处理好所有肉菜,擦擦手上水渍,伸头喊道:“宁辞,你的菜洗好了吗?” “洗好了!”宁辞应了一声,冲郑氏笑笑,端着菜盆往厨房跑,院里响起男人略带讨好的声音:“静丫头,你看我洗得干净不?” “干净,特别干净。你这么厉害,要不要学着做做饭?”施静宜的声音欢快又轻脆。 站在井边的郑氏笑了笑,千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当年她不顾家人阻拦铁了心嫁入施家,盼的就是夫妻恩爱、相互帮扶的日子。 她的愿望是落空了,如今能让儿女都过上那样的日子,也不枉她辛苦操劳了半辈子。 “明霜。”施宝智不知何时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门边眼巴巴地望着她,“我帮你打水吧?” “不必了。”郑氏干脆利落地舀了水将手冲洗干净,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迟来的深情不要也罢!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施莼宜疯了 厨房里,宁辞果然拿着刀开始学习切菜。 “拿刀的手势不对,大拇指和食指要捏着刀身这样才好使劲。” “左手按住土豆,手指头别伸那么直,弯一点,省得切到手,这样就对了。” 宁辞跟要上战场一样,紧张到全身的骨头都僵硬了,谁能想到只是简单地切个菜里面就有那么大学问呢? 他小心翼翼地切下一片土豆,厚薄不是很均匀,胜在比较完整。 “算了,你还不是先别切土豆了。”施静宜抢了刀,按着土豆,砰砰砰一阵响声过后,土豆块就变成了整齐的土豆片。 宁辞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忍了又忍最后憋不住问出声:“静丫头,你这厨艺都是从哪学的?” 对于这个问题,他好奇很久了。 从哪学的? 当然是前世她老爸请厨师教的啊。 把厨师请到家里那天,她爸说了什么? “虽然我挣的钱够你花几辈子了,但该会的生存技能你全都要学会,万一哪天出了意外,你凭自己的本事也能过得很好。” 不得不说,她爸还真有先见之明。 施静宜感慨地叹了口气,一转眼,她都离开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她爸有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 “有个对我很好的人教会我的。”施静宜的语气轻轻的,“不仅厨艺,我所有的本事都是他教的,只可惜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宁辞下意识地认为她说的人已经去世,拍拍她的背部安慰道:“别难过,他要是知道你现在过得那么好,肯定会很开心的。” 施静宜点了下头,她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父亲教了她那么多生存本领,她自然要利用这些东西精彩地活着。 “不提这个了,你试着切点别的东西吧。”施静宜挑出块冬瓜推到他面前,“这个好切一点。” 宁辞重新拿起菜刀,不紧不慢地切了起来,一开始动作还比较生疏,切着切着就熟练了不少。 “你这菜刀在哪家店买的,赶明儿我也买一把,回家慢慢练,等把切菜的本事练好了再来找你学别的技能。” 施静宜被他痴迷的表情逗笑,“你还真要学做饭啊?” “学啊。”宁辞笑着捏了下她的小手,“等我学会之后,你就只需要搬个板凳坐在厨房门口看着,想吃什么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施静宜的眼睛亮亮的,“你这么好啊?” “对,我可是世间少有的好男人,你可要抓紧喽!” 施静宜咯咯地笑起来,这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自恋! 笑闹间,火锅食材全部准备妥当。 施静宜把小火炉搬到院里,填了炭火,上面放置了一个铜炉,冲大门口喊了声:“雪姐儿,喊娘回来吃饭!” 施雪宜连忙把鸟笼提回家,蹦蹦跳跳地出去找郑氏了。 食材摆好,炉水烧开,新鲜的野山菇往锅里一放,满院飘香。 施静宜夹了片薄薄的牛肉片往锅里一滚,那牛肉片登时就沾上了诱人的红色,再将烫熟的牛肉片滚上一层蘸料,肉还没入口,那种香辣可口的滋味好像已经顺着舌尖溜进胃里了。 “好吃吗?”施雪宜捏着小拳头,眼巴巴地盯着她碗里的牛肉片,嘴角挂着一片水渍。 施静宜没憋住,笑喷了,“好不好吃,你先尝尝吧。” 说着她把牛肉片塞进了施雪宜的嘴里。 小姑娘的眼睛更亮了,边嚼肉边扯郑氏的衣角,“娘,这个太好吃了,你快来尝尝。” 于是所有人都举起筷子开始烫肉吃,只有施雪宜年纪太小,不能自己弄吃的,只能可怜兮兮地等投喂。 施家一片欢声笑语的时候,王家正闹得沸反盈天。 贴了红喜字的新房内,王森瘫倒在地,浑身哆嗦地高声大喊:“鬼啊!” 众人听到声音赶紧进去查看情况,就见床上坐了个缠满纱布的“人形怪物”,那怪物就露出两只眼睛,夜里被油灯一照,黑亮黑亮的,可不就跟鬼差不多吗? 看热闹的村民们全都惊呆了。 “这是……施莼宜?怪不得不见她出来敬酒,原来是没法见人了啊!” “都伤成这样了,她的脸肯定是毁了,啧啧,以前的模样多俊呐。” “毁了才好呢!”栓子娘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就这种不要脸的小娼妇,不毁容你们放心自家男人吗?” “你们在胡说八道!”施莼宜疯了似地撕扯脸上的纱布,“我不会毁容的,不可能毁容的!” 县令大人给她请了最好的大夫,她怎么可能毁容呢! 终于纱布被她扯掉,一张血肉外翻的脸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屋内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天呐,这脸……这脸也太恐怖了吧!” 施莼宜不顾脸部传来的疼痛,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破铜镜前。 看到镜子里恐怖又恶心的脸,施莼宜发出一声尖叫:“啊!” 完蛋了! 全都完蛋了! 没有了引以为傲的脸蛋,她以后再也无法翻身了! 施莼宜像只失了理智的野牛,疯狂地向门口的村民撞去,口里声嘶力竭地喊道:“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施莼宜疯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一窝蜂地冲出了王家院子。 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可不愿意被疯子缠上! 王森瑟瑟发抖爬到自家母亲身前,哭声哀求:“娘,我不要娶这个丑八怪!您快把她赶回家!” 他王森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也不愿意娶这样的女人! “儿啊。”王母双手颤抖地抱住自家儿子,眼泪哗哗往外掉,“娘也不想要这样的儿媳妇,可是除了她,哪还有别的姑娘嫁给你?咱们王家总不能断在你手里?” 她施莼宜再丑再疯,总是个能生育的女人。 只要留下她,王家就有后了! 王母捞起墙角的大扫把,冲到门外地向施莼宜打去。 施莼宜被打疼了,反冲过来将王母撞倒在地,张嘴咬上王母的胳膊,一口见血。 “哎呦,疼死我了!森哥儿,快过来把这个小贱人拉开!”王母哀嚎一声,向王森求救。 王森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块砖头狠狠地向施莼宜的后脑敲去。 施莼宜抽搐了一下,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王母连忙站起来,从杂物房里找了根粗绳将她绑了起来,“回头去镇上买个铁链子把这小贱人拴起来,这样就不怕她伤人了。” 王森手还是哆嗦的,“这样也没法让她怀上孩子啊。” 王母横了他一眼,“办事的时候买包药不就成了吗?咱们一大家子还对付不了一个疯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气突变 月上梢头,施莼宜疯了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飞进各家各户,施家二房自然也不例外。 “我要去找王家算账,把纯姐儿接回来!”赵氏红着眼睛,气冲冲地往外跑。 “站住!”王氏暴喝一声,弓着身子走到她面前,丑陋的三角眼翻来翻去,“纯姐儿现在已经毁了,你把她接回来有什么用?” 赵氏不服气地瞪着她,“再怎么着她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忍心把她丢到王家吃苦受罪?” “就说你是个不长脑子的。”王氏指着她的脸骂道:“把那个废物接回来你养着啊?就你知道心疼闺女,我不心疼孙女吗?心疼也没办法,家里还有两个男孩,留着她,你是准备让那两个打一辈子光棍吗?” 赵氏像是被人迎面泼了盆凉水,彻底清醒过来了。 现在施莼宜毁了容,名声也臭了,不仅找不到金龟婿,连嫁出去都很困难。 家里有个这样的小姑子,有谁愿意把闺女嫁过来? 赵氏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难不成我们就只能看着纯姐儿在王家活受罪吗?” “受罪只是暂时的,等纯姐儿怀上王家的孩子,日子就好过了。” 王氏摸摸手上的金镯子,心里也堵得厉害,“好了,回屋睡觉吧,过几天我们去看看纯姐儿,给她带点好吃的。” 施静宜还不知道这个施莼宜已经疯了的消息,吃过饭她就跑到楼上描花样子了。 她准备给宁辞绣个香囊,至于最后能做成什么样,她心里也没底,眼下只能选个最简单的兰花图案试试手。 施雪宜趴在桌案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画画,看着看着两片眼皮子就开始打架,被施静宜掐了把脸蛋,笑着赶回房间睡觉去了。 四下寂静,唯有油灯燃烧时发出“噗噗”的细微响声,施静宜打了个哈欠,也有点困了。 怀里的小智突然响了起来,萌萌的机械音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小智提醒您,明天将会有强降温天气来临,请您注意保暖防寒。” 强降温天气? 施静宜一愣,现在才九月,还没有入冬呢,天气就要变冷了吗? 想到那个哀鸿遍野的梦,她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如果雪灾真的很快就要来临,她必须要尽早做打算了! 施静宜把花样子搁到一旁,重新抽出张纸,写下应对雪灾的计划。 首先要购买物资,保证家里人不用受冻挨饿。 粮食米面等吃食是最紧要的,尽量多买点,可以藏进院里的地窖中。 还有炭火棉花也要大量准备,前世她居住在南方的城市,对于北方的冬天有多恐怖她也是略有耳闻。 抱月居、花颜阁的生意也得规划好,尤其是新招的那群小姑娘一定得提前安置妥当了。 至于要不要把雪灾的消息透漏出去,这一点她持保留意见。 具体原因有二: 一是她不能确定雪灾是否真的会发生,万一没有发生,那些听了她话的村民难免会心生怨恨; 二是如果雪灾真的发生,即使有她的提醒,大家的生活也必然会受到影响,有些心思不正的人可能要拉她出来当活靶子泄愤。 思来想去,施静宜还是决定这段时间先囤积物资,如果后期真的要发生雪灾,再做进一步打算吧。 确定好一切,施静宜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于是赶紧熄了灯睡觉。 到了半夜,天果然阴沉下来,接着刮起狂风,大雨倾盆而至。 施静宜醒来时雨已经停了,但气温完全没有回升,她迷迷糊糊地伸出只胳膊又瞬间缩了回去。 太冷了,冷气跟刀子似的往身上割。 郑氏抱着床厚棉被站在屋外叫人,“静姐儿,还在睡吗?娘给你抱了床厚棉被,换个被子盖吧。” 施静宜钻出被窝,只露出个脑袋,“醒了,娘你进来吧。” 郑氏推开了门,边走边呵气,“这天儿还真是怪,还没到腊月呢冷得人直缩脖子。” 其实现在还没冷到寒冬腊月的程度,只是前后两天的温度差太多,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施静宜磨磨蹭蹭地去捞衣服,被郑氏按住了手,“再睡会吧,一会我泡点你弄的那什么藕粉,给你们端上来,喝点热的就该暖和了。” “谢谢娘。”施静宜笑眯眯地晃了下她的胳膊。 郑氏帮她把被子掖好,又转头去了施雪宜的房间。 施静宜喝了碗热腾腾的藕粉,身上出了汗,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拍门声,郑氏赶紧放下碗跑出去开门。 宁辞裹了件厚厚的大氅站在门口,他身后还站了两个抬着木箱的黑衣男人。 “婶子,我来给你们送厚衣服了。” 木箱打开,里面装满了衣裳,都是上好的绸缎料子,里面夹了厚厚的棉花。 郑氏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其实家里还有衣服穿,没必要这么破费的。” “不破费,用不了多少钱。”宁辞往院子里看了看,问道:“静丫头呢?还没起来吗?” 郑氏一听宁辞提起施静宜顿时笑得牙不见眼,她这女婿心思好啊,天一冷就巴巴地过来送衣服,是个知冷知热的人! “应该起来了,我上去看看。” 一转头就见施静宜一手牵着妹妹,一手端着碗下了楼梯。 郑氏连忙冲她摆了下手,“静姐儿快过来瞧瞧,小宁给你送衣服来了。” 箱子里不止有施静宜的衣服,郑氏、施妙宜、施雪宜,就连在镇上念书的施远敬都有份。 突然得了两套漂亮新衣服,施雪宜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跑到宁辞面前拍起了马屁,“宁大哥,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施静宜掐了下她的小胖脸,“那二姐呢?二姐就不好看了吗?” 施雪宜看看宁辞,再看看施静宜,小脸皱成了一团,“你们都好看,并列第二!” 郑氏乐了,“那第一是谁?” 小姑娘一叉腰,神气地挺了挺胸脯,“第一当然是我啦!” “我聪明可爱又善良,再没有人能超过我了!” 这小机灵鬼! 几个大人都被她傲娇的语气逗得哈哈大笑。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吃过早饭,郑氏怕镇上念书的施远敬受冻,手脚利索地收拾了几件厚衣服要送到镇上学院。 施静宜将送衣服的活揽到了自己身上,正好,送完衣服她还可以去抱月居看看生意,顺便和宁有财商量下推行火锅的事情。 天气寒冷,正是吃火锅的好时候。 宁辞非要陪她一块去,还特意安排了一个黑衣人赶车,自己则和施静宜坐进了马车。 车厢内点了火炉,暖烘烘的,没一会儿施静宜的额头就出了层细汗,她扯了下脖颈处后披风的带子,有点想脱衣服,但看看面前坐姿端正的男人,硬生生忍住了。 “你要吃东西吗?”宁辞看看她,弯腰从车辆一侧的抽屉里端出个小盘子,盘子里装的是新鲜瓜子。 不等她回答,宁辞自顾自地剥起了瓜子,并将果肉都放到了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施静宜拈起一颗尝了尝,挺香的。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剥,一个吃,竟也没感觉到热了。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达镇上学院,经过学院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另一辆马车往里面赶。 那马车极其华丽奢侈,拉车的马儿形体健壮、油光水滑的,乌红的车身雕花嵌宝,车帘与窗口都挂着用金丝线勾造云锦布料,每一处装饰都显示着车内人的身份有多贵重。 施静宜正看得出奇,紧闭的窗口忽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接着露出张年轻女子的脸。 那女子看起来年岁不大,发髻间簪了支金镶玉的钗子,脸上略施粉黛,又生了双丹凤眼、月牙唇,美目流转间自有一股清雅高华的气质。 施静宜一愣,面前的这张脸她见过。 她在前世见过。 那时候她刚被父亲丢进军队对环境还不熟悉,身边又都是男性,自然觉得孤独又苦闷。 一次训练中她擦伤膝盖被人送进医务室包扎,那人正好是部队军医,处理伤口后还好心地给她带了顿饭。 施静宜记了那顿饭的情谊,每次见面都主动和她打招呼,闲时还会聊会天。 两人的关系虽算不上亲密,但还是能称得上一句朋友。 没想到在异世,她居然能遇到个和那人如此相像的人。 愣神间,女子已经下了马车,身段婀娜地走到了两人面前。 她先是挑眉打量了一遍施静宜,涂了豆蔻的手指从鬓角滑到唇角,漂亮的唇形弯出一抹弧度。 接着,她偏头看向宁辞,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宁公子,好久不见。” 施静宜眼神不善地扫了宁辞一样,这才确定关系,情敌就来了? 宁辞微微皱眉,下意识地往施静宜身边靠了靠,“请问你是?” 女子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句,先是愣了一下,不过那份怔愣很快就被更明媚的笑容取代:“家父是镇远侯云逸,我是侯府长女云袅袅。” “嗯。”宁辞淡淡地应了一声,完全没有继续寒暄的意思,轻轻碰了下施静宜的肩膀道:“外面冷,我们快点进去吧。” 这才出来一会儿,小姑娘脸蛋都冻红了。 施静宜点了下头,临走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云袅袅一眼。 没办法,突然遇到个和另一时空长相完全相同的人,她很难不多想。 被忽视的云袅袅脸上并没有恼意,她反而笑了,笑得颇为古怪。 旁边的婢女小声地喊她:“小姐,您怎么了?” “无事。”云袅袅收敛了笑容,转身上了马车。 施远敬正在李夫子家里上小课,见到施静宜进来眼睛都亮了。 李仁见自家小弟子想出去又强忍着的模样,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去找你姐姐吧。” 施远敬赶紧站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施静宜面前,他不太爱说话,但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看得人心生欢喜。 施静宜拉着他的手进了房间,让黑衣人帮忙将箱子搬了进来。 箱子打开,最上层是给李夫子带的礼物,一小壶葡萄酒,两瓶梨醋。 然后是给李仁的妻子张氏带的礼物,两匹上好的布料和一盒花颜阁特制的护肤品。 张氏膝下有一独子,如今在外求学,许是子孙单薄,老人家是把施远敬当亲孙子疼爱。 别人家的孩子在外求学都要吃点苦,掉几两肉,唯独施远敬不仅没瘦,还胖了两圈,人看着也精神了许多。 而且李仁夫妇还不愿意收银子,所以施静宜每次到镇上看施远敬都要带不少礼物,承了人家的情,总要有些回报不是? 张氏看着满满一箱的礼物,心里高兴嘴上却忍不住埋怨:“家里什么东西都不缺,下次过来可千万别买了!” 倒是李仁抱着葡萄酒乐得嘴都合不拢了,“知我者莫若施家姑娘也。” 施静宜继续往箱子里摸东西,刚摸到个陶罐,外面忽传来女子清丽的声音:“请问这里是李大学士家吗?” 云袅袅神态端庄地站在门外,看到坐在主位的李仁后露出个含蓄的笑容,也不等人招呼,直接施施然进了屋向李仁行礼。 “李大学士好,小女受家兄的委托特来向学士问好。” 李仁眯着眼睛打量了许久,半晌,才认出她来,“你就是云远的妹妹,云袅袅吧?几年不见,变样了。” 早年李仁在京城收了许多学生,镇远侯长子云远是其中之一,云袅袅曾到书院找过自家哥哥,所以李仁对她有点印象。 云袅袅抿唇笑笑,“李学士好眼力,小女正是镇远侯嫡女云袅袅。” 说话时,她冲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出了门,很快便领着两名捧着礼盒的小厮进了厢房。 云袅袅抬眸扫过众人,不知是否有意,她的眼神在施静宜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然后偏头看向小厮,“将哥哥准备的礼物拿出来给学士看看。” 左边的那名小厮先开了盒子,拿出一柄小儿手臂粗的玉如意,玉质十分通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哥哥出使花圣国意外得到的一柄玉如意,祝李学士今后能事事如意。” 右边那名小厮取出一块砚台,那砚台呈朱红色,中间夹杂着金黄色旋花纹,色泽鲜艳,外形精致。 云袅袅更加得意,“这是哥哥从某位书法大家手里高价买到的红丝砚台,还望学士喜欢。” 李仁耷拉着眼皮扫过两名小厮手里的东西,脸上并没有高兴的神色,只平淡道:“你哥哥有心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假千金,真炫富 “这是哥哥出使花圣国意外得到的一柄玉如意,祝李学士今后能事事如意。” 右边那名小厮取出一块砚台,那砚台呈朱红色,中间夹杂着金黄色旋花纹,色泽鲜艳,外形精致。 云袅袅更加得意,“这是哥哥从某位书法大家手里高价买到的红丝砚台,还望学士喜欢。” 李仁耷拉着眼皮扫过两名小厮手里的东西,脸上并没有高兴的神色,只平淡道:“你哥哥有心了。” 云袅袅上前一步,向李仁拜了一拜道:“近日皇上打算重设国子监,正在物色合适的人选担任国子祭酒一职。” “哥哥向皇上推荐了李学士,皇上亦对学士的才学、人品十分满意,不知学士可愿重回京城赴任?” 李仁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半晌,哼笑一声,“若是我李某今日愿意回京,当初就不会罢官离开京城!云姑娘若是为了这件事而来,还是不要再浪费时间,速速回去吧。” 云袅袅笔直地站在堂前,并没有因为李仁毫不留情的语气产生任何反感的情绪。 她微笑着再次行礼,解释道:“李学士不要生气,您要是不愿意,我回去和哥哥说清楚就行。” 李仁偏着头没有应声。 张氏一见自家丈夫如此模样,便知道他这是生气了,于是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我家老爷脾气不太好,还请云姑娘见谅。” 她偏头看了眼守在一旁的施静宜和宁辞,又道:“正好今日人多,你们几个不如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 云袅袅客气两句后顺水推舟留了下来,她是个自来熟的,不等人请便坐到了施静宜身边。 “刚才我见这位妹妹正在和李学士聊天,不知你们在聊些什么?” 施静宜蹙眉,偏头多看了她两眼,心中疑云密布,但眼下不是追究那些的时候。 她站起来,把箱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全拿了出来。 酱菜、腊肉、菜干,还有几件施远敬的厚衣服。 “我们在聊今天要吃什么,明天要穿什么,姐姐也要一块聊聊吗?” 施静宜笑盈盈地望着她,语气中带了几分试探。 云袅袅一噎,她可是镇远侯嫡女,被人捧在云端长大的,哪用为衣食住行种种琐事发愁? 也就这种出生在乡野之地的穷丫头才会整日考虑那些东西! 她微微一笑,面上神情倨傲,“说起吃食,我倒想起来有年宫宴,御厨们做了道名为‘八仙过海闹罗汉’的菜,这道菜是由鱼翅、鲍鱼、海参、鱼肚等名贵菜肴烹制而成,味道极其鲜美,令人食之不忘。” 这时施静宜总算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合着她在明晃晃地炫富啊! “你说的这道菜好像没端上桌,那年布菜的厨子抖了下手,鸡汤溅到了白贵妃的裙角。贵妃大怒,命人撤掉了那道菜,云姑娘又是如何吃到的呢?” 宁辞不咸不淡地开了口,噎得云袅袅脸都憋红了。 她暗自磨了下牙,尴尬地笑道:“许是我那时年纪小,记错了菜名,宁大哥可别嘲笑我了。” 这就已经叫上宁大哥了? 施静宜瞪了宁辞一眼,表情不善。 宁辞哄小孩似的捏了下她的手背,眼中全是温柔的笑意。 再抬头时表情却冷了不少,“这位姑娘,我与你并不相识,担不起你的那声宁大哥。” 云袅袅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眼见着气氛又冷了下来,张氏借口要准备午饭,顺便将施静宜喊了出去。 “京城里好多人眼睛都长在天上,傲惯了,你可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张氏拍拍施静宜的手背,语气愤懑。 施静宜淡然一笑,“夫人放心,我不会和那种人生气的。” 俗话说的好,缺什么就爱炫耀什么。 云袅袅明里暗里炫富的举动可真不符合她镇远侯千金的身份,倒像是半路捡来富贵与恩宠的野丫头,需要打压别人来彰显自己的身份。 这倒是又让她想起了前世认识的那个人。 她也姓云,名叫云朵,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阴差阳错地进入部队成为了军医。 只是记忆里云朵向来优雅从容,和云袅袅的性格完全不同。 施静宜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管她云袅袅还是云朵,都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还是专心挣自己的银子吧。 李仁夫妇生活简朴,府上并没有请丫鬟仆妇帮忙,施静宜主动提出要帮张氏做午饭。 两人刚把食材处理好,准备生火做饭,宁辞突然进了厨房,二话不说抢走了施静宜手里的烧火棍。 “你怎么过来了?”施静宜一看到他那张俊脸就忍不住笑了。 宁辞的表情有些幽怨,“有只苍蝇一直在嗡嗡叫,太吵了。” 施静宜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说的苍蝇是什么意思,笑得眼睛都弯了,“那你留下来陪我烧火做饭吧,正好这里暖和。” 洗菜回来的张氏看到宁辞窝在柴火堆前烧火,立即惊叫起来:“哎呦,你怎么在这里烧火?快把烧火棍给我,到正屋里歇着吧。” 宁辞躲过她来抢烧火棍的手,火光幽幽,照得他一张脸如白瓷般光洁通透,“师母,我想留在这陪施静宜做饭。” “嗯?”张氏狐疑地看了眼他手里的烧火棍,又看看握着锅铲的施静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 施静宜被她颇有深意的眼神一盯,脸有些发烫。 “那你们俩都出去吧,到书院里四处走走,厨房这边有我就行!” 把两个客人丢到厨房里做饭像什么话? 张氏一手抢过锅铲,一手抢过烧火棍,连推带赶地把人撵了出去。 书院里种了不少桂花,前一天鹅黄的花朵还挤挤挨挨地堆在枝头,经了一夜风雨全都落了。 施静宜看着洒了一地的花朵,不禁有些惋惜,“要是早一天来,我们还能摘点花回去做桂花糕,这时节的桂花糕应该很好吃。” 宁辞笑着揶揄她,“从前我只发现你是个小财迷,没想到你还有当吃货的潜质。” 施静宜佯装恼怒地横了他一眼。 整日跟吃的、喝的打交道,再不爱吃的人也顶不住啊! 躲在树后的云袅袅看到二人有说有笑的画面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力气大到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那双冷清眼中妒意滔天。 “施静宜,你死都死了,为什么还阴魂不散!” 云袅袅,不,云朵一拳捶上树干,震得无数片黄叶摇摇欲坠。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成为宁辞最爱的女人 云朵第一次见到施静宜是在新兵欢迎仪式。 和其他又黑又丑的女兵不同。 施静宜很白,尤其是那张脸,被阳光一照,白得好像要发光。 她还很漂亮,眼睛大又明亮,嘴巴红润又小巧,就连声音都如同黄鹂鸟般清脆悦耳。 她如娇花般美艳的脸蛋成了士兵们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只要提起她的名字,所有人都会露出惊艳又向往的表情。 原本被称为军中一朵花的云朵彻底被人遗忘在角落。 单是这一条并不能让云朵恨到牙痒痒,更让她嫉妒的是施静宜的家世。 蓉城首富千金,真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娇女,这是孤儿院出身的她一辈子都触碰不到的高度。 她渴望美貌、渴望财富、渴望得到别人惊艳的目光…… 渴望施静宜所拥有的一切。 嫉妒的情绪使她逐渐扭曲。 军事演习中施静宜遭到意外被困火海,目睹一切的她将救援人员领到了错误的地点。 如她所愿,施静宜在那场意外中丧命。 她激动、欢喜,像是个躲在黑暗里狂欢舞蹈的小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迎来光明。 没想到等待她的却是无穷无尽的噩梦。 施静宜的父亲查到了她在背后做的手脚,被丧女之痛逼疯的男人将她关进了地下室。 接下来是暗无天日的折磨。 鞭打、责骂、侮辱……她如行尸走肉般躺在地下室里等待死亡降临。 终于,在一个雷声滚滚的傍晚,她死了。 再睁眼时她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朝代,在这里,她不再是身份低贱的孤女,而是地位尊崇的镇远侯嫡女云袅袅。 上天不仅赐予了她尊重的身份,还给她窥视未来的能力。 宁辞,相府里最不受宠的庶子,谁能想到未来他会成为牧远的皇帝呢? 她打定主意要接近宁辞,攻略宁辞,成为他最爱的女人,所以千里迢迢来到了这穷乡僻壤。 没想到宁辞身边竟然已经有了个叫施静宜的女人! 云袅袅深吸一口气,折身走到背处叫来了自家小厮,“去查查宁辞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还有那个叫施静宜的,把她也给我查一遍。” 小厮领命离去,云袅袅扯出个端庄的笑容走向正在树下聊天宁辞与施静宜。 “宁公子,施姑娘,你们在赏花吗?” 施静宜皱起眉毛,脸上厌恶的情绪一闪而过。 这女的真像个黏黏虫,哪里都有她! “刚才在赏花,现在又不想赏了,位置就留给云姑娘吧。” 施静宜挽住宁辞的胳膊,扭头就走,正好碰见张氏做好了饭往饭厅端,两人又赶紧过去帮忙端盘子。 云袅袅气得脸都歪了。 就算这里的施静宜真的是前世她认识的施静宜又如何! 如今她们的身份互换,施静宜就是再拽,也不过是个穷村姑,拿什么和她比? 她强压下心中怒火,从容地走向饭厅。 张氏见她进来连忙上前打招呼:“云姑娘,菜已经做好了,你随便坐。” 云袅袅站在门口扫了眼饭厅,屋里只有李仁和宁辞坐下了。 李仁坐在主位,宁辞坐在右侧位,他身边还有张空椅子。 云袅袅昂头挺胸地朝那个空位走去,手刚摸到椅背,正在和李仁说话的宁辞突然伸腿把椅子往里面踢了踢。 谈话仍在继续,宁辞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云袅袅咬了咬唇,憋着口气弯腰去拉椅背。 这下宁辞终于有反应了,他直接按住了椅背,眼神毫不客气地落在云袅袅身上,“请云小姐到对面去坐。” “为什么?”云袅袅脸色难看。 宁辞淡然地移开目光,“男女授受不亲,云小姐没听过这句话吗?” “如此,倒是小女的错了。”云袅袅挤出抹笑容,转身坐到了对面。 刚坐定,施静宜就端着盘子进来了。 宁辞顺手把板凳拉开,伸出的左手搭在了椅背上,微笑道:“静丫头,过来做。” 对面的云袅袅看见这一幕险些将筷子折断,她恨恨地看了宁辞一眼,将目光移到了施静宜身上,“施姑娘,你还是到我这里坐吧,男女授受不亲,你坐在宁辞身边不合规矩。” “我们这穷地方没有京城规矩多,一个位置而已,随便坐。” 言罢,她直接坐到了宁辞身边。 宁辞呢,不仅不避嫌,还贴心地给她倒了杯热茶,“有点烫,先抱着暖暖手。” 云袅袅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只能气哄哄地揪自己的裙摆。 一盏茶喝完,张氏总算牵着施远敬回来了。 小男娃脸蛋红扑扑的,眼角还挂着泪痕,身上也沾了泥巴。 施静宜神色一凛,连忙站了起来,“敬哥儿,你这是跟人打架了?” 施远敬鼓着腮帮子,一脸委屈,“我在院里碰到施远川了,他用泥巴砸我,还骂二姐和娘亲。” 他过去跟人理论,但是因为年纪大小打不过施远川,还被人摔了一跟头。 不等施静宜说话,护短的李仁先拍了桌子。 “真是岂有此理!竟然欺负到我弟子头上了!”李仁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拽着施远敬的胳膊就往门外走,“走,为师帮你教训那混小子!” 李仁一走,大家也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跟着他走了出去。 施远川正在趴在花园假山上吃桂花糕,这糕点是他从夫子屋里偷来的,就两块,他抱着舔了好久,愣是没舍得咬一口。 这时他刚舔了层皮,正咂摸着甜味呢,忽听得远处传来一声暴喝:“施远川,快滚下来!” 施远川定睛一看,远处怒气冲冲的人可不就是教他的李夫子吗? 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两块桂花糕咕咕噜噜地滚到了泥地里。 “我的桂花糕!”施远川哀嚎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捞东西,结果直接从假山上滚了下来,摔得他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施静宜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旁边还站着委屈的施远敬和怒气冲冲的李仁,再旁边是气得胡子都翘起来的李铭,也就是教他的夫子。 施静宜踢了踢脚边的滚花糕,又踢踢他的腿,“还不起来?” 施远川盯着那两块滚了泥的桂花糕咽了下口水,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她大概在嫉妒你的美貌 施静宜转身,目光坚定看向施远敬,“他砸了你哪里,砸回来。” 施远敬点点头,从泥地里抠了块泥巴,拼劲全力往前一掷,但是他力气太小,泥块并没有落到施远川身上。 施远川得意地扬起了眉毛,“我就说他是最笨的,你们还不肯承认。” “你往后退一点。”施静宜叮嘱自家弟弟,然后弯腰捡了块石子,“他砸了你哪里?” “膝盖。”施远敬笔出两根手指,“砸了两次。” “知道了。” 施静宜淡淡地应了一声,转头,目光一冷。 施远川被她阴冷又犀利的眼神一盯,心里顿时打起了鼓,“施静宜,今天你要是敢动我,我立马回家告诉祖母,她一定会打死你的。” “是吗?”施静宜扬唇笑了,笑得肆意又张扬。 随意地一抬手,那石子便准确地打在了施远川的膝盖。 施远川踉跄一下,险些栽倒。 不等他反应过来,施静宜捡起另一颗石子,又是一下。 这次他直接双膝跪地,将泥土地砸出两个坑。 云袅袅见此场景心惊地往宁辞身边躲了躲,声音温软道:“施姑娘是不是有点太残暴了?” 宁辞眉毛一皱,嫌恶地看着她,“管好你自己。” 说完他抬步挪到了施静宜身边。 单方面的碾压仍在继续。 施静宜又捡起一颗石子砸中了施远川的肩膀。 施远川再也不敢嘴硬了,跪在地上,捂住肩膀哭爹喊娘地求饶。 “静妹妹,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手下留情饶过我吧!” 施静宜扔掉手里最后一颗石子,转头看向李铭,“咱们学院对于这种欺辱同窗的行为,可有惩罚措施?” 李铭盯着地上的两块桂花糕,气得眼睛都要滴出血来。 那是学生给他送的礼物,听说从抱月居买来的,一盒要二两银子呢,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竟然被这兔崽子给嚯嚯了! “何止是欺辱同窗,他还逃课、偷东西,按照学院的规矩,这种学生应该被直接赶回家!” 李铭气得气都喘不匀了,“我现在就去找院长,让他给个说法!” “不用找院长了。”李仁嫌弃地看了施远川一眼,摇摇头道:“今天就由我做主,把这个不学无术的蠢材从学院名单剔除,院长那里我会和他说清楚。” 施远川一听要被赶回家吓傻了。 这要是真回去了,他娘赵氏不得打死他? 而且在学院里他有吃有喝还不用干活,回家就不一定了! 施远川越想越可怕,赶紧跑到施静宜面前求情,“静妹妹,今天是我糊涂了,不该欺负敬哥儿,求你看在咱们是堂亲的份上帮我求求情吧!” 施静宜后退一步,向李铭使了个眼色,“李夫子,您还快把自己的学生带走?” 被当众点名的李铭顿时觉得脸颊火辣,人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教出个这样纨绔的学生,当老师的脸上也没光。 “还废什么话,赶紧跟我回去收拾东西滚蛋吧!” 李铭揪住施远川的脖颈,把人连拖带拽地弄走了。 见人都走了,张氏这才招呼着大家回去吃饭,“耽误了那么久,饭菜估计都凉了!” 众人又赶忙回到饭厅,天气寒冷,盘子里的菜果然凉得差不多了。 张氏拍着腿一阵懊恼,“又得让大家等一会儿,我这就去重新炒两道热点的菜。” “不用了。”云袅袅站出来拦住了她,“方才我安排小厮去外面买了饭食,这会儿应该回来了。” 张氏松了口气,“云姑娘小小年纪就考虑得如此周到,倒让老婆子我不好意思了。” 说话时,果然有小厮提着两个大食盒飞奔而来,嘴里喊道:“小姐,菜买回来了,还热着呢!” 小厮将食盒放到桌上,云袅袅这会儿也不端着架子了,抬手把盒子里的菜肴一一端了出来。 “这是镇上一家酒楼,好像叫什么‘抱月居’里的菜,酒楼虽然不大,但菜的味道倒是一顶一的好,不知道大家尝过没有?” 她是昨夜到的杨花镇,一路风尘仆仆掉了好几斤肉,本以为来到这种小地方还要因饮食问题受一番磋磨,没想到刚来就让她发现了一家好店。 店名雅致,装修别具一格,店里的菜品味道绝佳,就是价钱略贵,快赶上京城的高档酒楼了。 不过这样昂贵的菜品,更符合她的身份。 云袅袅贴心地将往施静宜面前推了推,温声道:“施姑娘来尝尝这些菜味道如何,你应该没有吃过吧?” 施静宜抽了抽嘴角,表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笑了,“多谢云姑娘的好意,只是在下吃过了油腻的菜,想换换口味,这些菜云姑娘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云袅袅轻蔑一笑,送礼就只能送酱菜和腊肉的人,居然说吃够了几两银子一盘的菜,骗鬼呢? 她露出温柔大方的笑容,又把菜推到了施远敬面前,“来,小弟弟,吃饭。” “谢谢。”施远敬是个懂礼仪的,站起来向她道了谢。 “不用谢。”云袅袅笑着摸了下他的脑袋,“以后想吃好吃可以随时来找姐姐。” 施远敬看看身旁憋笑的二姐,纠结地拧起了眉毛,没应声。 这个姐姐莫不是个傻的吧? 抱月居是他家的店啊! 他想吃什么直接过去吃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找个外人帮忙? 施远敬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算了,他二姐都没说话,他也不说话好了。 一顿饭终于在极其诡异的氛围里结束了。 施静宜帮张氏收拾了碗筷便到正屋向李仁告了别,顺便又叮嘱施远敬两句。 宁辞跟在她身后,两人慢悠悠地往书院门口走。 走到半路,施静宜又看到那辆超豪华马车,忍不住偏头问宁辞:“你真不认识那个叫云小鸟的?” 云小鸟? 宁辞低笑一声:“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还会骗你不成?” “那你有没有察觉到她有点针对我?”施静宜纠结地皱起眉。 宁辞定定地看着她,“是有一点。” 冷风里传来男人含笑的声音:“她大概在嫉妒你的美貌。” 施静宜嗔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第一百四十九章 闻汝之音,动吾之心 抱月居内宾客如云,宁有财抢了掌柜的位置,抱起算盘站在柜台前收起了账。 这边他刚将银子收进抽屉,抬头就见施静宜和宁辞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宁有财把算盘往柜台一撂,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来了呢?” “自然是又想到赚钱的好法子了。”施静宜搓着手进了店。 宁有财转身吩咐伙计到楼上包厢生炭火,然后招呼两人上楼,“我们到楼上说,外面实在太冷了。” 包厢里暖和多了,门边一左一右分别放了个铜鎏金的火盆,盆里应该燃了松枝,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味。 桌上还摆着个小火炉,炉上放了个茶壶,壶口处水汽蒸腾。 宁有财为两人分别倒了杯热茶,笑眯眯地从桌案下的抽屉里摸出纸笔来,“施家丫头,纸笔我都准备好了,这次又要写什么菜谱。” 说话时,他殷勤地把白纸铺平,还动作麻利地研好了磨。 施静宜见他如此上道,忍不住笑出了声,“看你这架势,我要是不写出两道菜,倒没脸出门了。” “写不出两道菜,写一道菜也行。”宁有财笑得眼角堆满了褶子,“只要出了新菜,咱们抱月居的门槛一准要被客人们踏平!” 宁有财的话可以说是豪不夸张,自从酒楼换了门头,添了新菜,每日到店里吃饭的客人就没断过。 有些客人自己吃还不过瘾,走时还要用食盒打包一份,说是要带回家给自家老娘或孩子尝尝。 抱月居开业不过半月有余,赚的银子比宁有财前半辈子赚的都多,如今施静宜在他眼里,不是财神爷胜是财神爷。 秋冬季节,天气严寒,饮食方面更注重的是驱寒取暖,试想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唇揭齿寒的时候,进屋喝碗热腾腾的羊肉萝卜汤,或是吃一顿香辣美味的火锅,其中滋味自然妙不可言。 施静宜想到干锅土豆、干锅鱼及羊肉萝卜汤等美食,不仅感到口齿生津。 她拿起毛笔正要写菜单,坐在一旁的宁辞忽然伸手碰了下她的手背。 温热的触感惹得她胳膊一抖。 施静宜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还未说话手里的狼嚎笔先被他抢走了。 “你来念,我来写。”提笔前宁辞又特意给她添了杯刚烧开的热水,“抱着暖暖手。” 施静宜抱着他推来的杯子,懒懒地靠在桌沿念道:“羊肉萝卜汤需瘦羊肉一斤、白萝卜八两、香菜一棵、白酒……” 少女的声音不急不缓,如春风拂过草地传来的“沙沙”之音,清爽又治愈。 宁辞提笔写下她念出的菜谱,运笔如行云流水,铁画银钩。 两人配合默契,时而眼神对视,皆面露微笑,看得宁有财牙根直发酸。 “你们先写,我去到厨房准备食材。” 宁有财呼出一口气,逃似地跑出了厢房。 写完了羊肉萝卜汤的方子,施静宜又接着念干锅土豆的方子。 “干锅土豆需土豆两个,洋葱两个,辣椒若干,蒜粒若干……” “等一下。”宁辞忽然打断了她的声音,在她疑惑的表情中飞快地倾身亲了下她的唇。 施静宜的脸一红,整个人像只烧红的虾子,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干嘛?” 宁辞浅笑如兰,“闻汝之音,动吾之心。” 施静宜:“……” 她揉了把滚烫的脸,调整了声音继续念:“将土豆去皮洗净切成厚度均匀的薄片,锅中烧水,水开后放入土豆片……”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总算把几张菜谱写好。 施静宜拿着新鲜出炉的方子去了厨房。 宁有财正站在厨房门口打瞌睡,看到她过来连忙揉了揉眼,“施家丫头,菜方子写好了?” 施静宜把几张菜谱递给他,“让厨房的师傅们照着做一份,可以的话明天就能卖了。” 说完她检查了一遍厨房的食材,种类很多且十分新鲜,而且还有份清洗干净的新鲜牛肚,这种东西用来烫火锅再美味不过了。 吃火锅需要的炉子和铜锅早就定做好了,这时只需要找出来洗刷干净就成,剩下的就是食材的处理。 施静宜挑出两名厨师帮忙制作火锅底料及食材准备,剩下的厨子则开始试验新菜,厨房顿时忙得热火朝天。 傍晚时新菜上桌,施静宜及宁辞、宁有财上桌品尝。 筷子还没落到盘里呢,店里的客人先围了上来。 “宁老板,你们店里又要推新菜了?” 还有人盯着油汪汪的土豆片直流口水,“那锅里是土豆片吧?我看着已经熟了,怎么还放炉子上烧呢?” “你们再看看那碗肉汤,晶莹剔透的,可真好看。” 大家一齐盯着坐在主位的施静宜看,“这几个菜给我们也来一份呗?” 施静宜失笑,“这菜我们今天是第一次做,还不确定味道正不正,你们要是真想吃,先分给你们尝尝也行。” 听她这么说了,宁有财吩咐伙计端来碗筷,将那几盘菜分了。 好在这会儿店里客人不算多,每人都能分得几口。 “咦,这羊肉居然没有膻味!” “你们尝一口鸡肉块,真是香到了骨头里!” “我还是更喜欢吃土豆片,香香辣辣口感好,对我的胃口。” 一时之间店里夸赞声不绝于耳。 施静宜拿起筷子,每样菜都尝了一口,味道口感的确都很不错,“这几道菜都做得好,记得给厨房的师傅们多加点银子。” 宁有财拍了下胸脯,“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试完新菜,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只见施静宜拍了下手,两个小伙计利落地撤走了桌上盘子碗筷,两名厨师抬着个圆形的火炉走进前院,炉子上还放了个铜锅。 铜锅被分成两半,一半红艳艳的,上面飘着干辣椒、麻椒、红枣等;另一半是白色的浓汤,里面隐约可见几块山菇、菌子。 两人将火炉放到了桌上,几个伙计端上来约莫二十来盘新鲜菜肴。 菜都是生的,还未烹饪,可那铜锅里散发出的香味已经让人垂涎三尺了。 第一百五十章 我稀罕你那点银子? 这时店里的客人已经很多了,大家都被这阵仗吸引,连饭都不吃了纷纷跑过来围观。 有人见过施静宜做冷锅串串,一看到盛满红油的铜锅就忍不住问道:“这位姑娘,抱月居要卖那特别好吃的麻辣串串了吗?” 提起那麻辣串串,他心里就直痒痒,口水也要往外流。 “这次我们要做的不是冷锅串串,而是火锅,这道菜讲究的是现吃现烫,在一饱口福的同时还能够驱寒取暖。” 简单地解释了一句,施静宜夹起一块牛肚放进了红油锅中。 牛肚是她最爱的火锅食材,新鲜的嫩牛肚在麻辣锅底里滚一遭,吃起来又脆又嫩口感绝佳。 她将蘸了酱料的牛肚放进碗里,推到了宁辞面前,“尝尝口感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盛着牛肚的小碗上,双目圆睁,表情隐忍又饥渴,看起来颇为滑稽。 宁辞淡定地端起碗,咬住了那片热腾腾的牛肚。 刚嚼了两下,便有人伸头问他:“味道如何?好吃吗?” 宁辞将牛肚咽进肚子里,向施静宜使了个眼色,微笑道:“味道很好。” 这下众人的心更痒了! “新菜推行第一天,免费试吃,想要品尝的请排好队。” 施静宜笑着夹起一块五花肉,另外两名厨子也赶紧上手帮忙。 很快,排队试吃的客人从店里排到了门外。 街角,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正不紧不慢地往抱月居走。 快到店门口的时候马车停了,跟在车边的丫鬟冲着车帘喊了一声:“小姐,抱月居到了。” 正在小憩的云袅袅睁开眼睛,扶着车壁慢腾腾地下了马车。 丫鬟扶着她往店里走,还未进门,主仆二人便被拥挤的队伍惊到了。 云袅袅心中纳罕,昨日这店里客人虽多,可也没多到这个地步啊。 疑惑不解时两位客人的对话传入耳际。 “这叫火锅的东西可真香,要是我家婆娘会做就好了。” “就你家婆娘那手艺,做出来的饭能入口就不错了,还想跟抱月居的厨子比?做梦呢?” 火锅? 云袅袅吸了下鼻子,果然闻到了一股鲜香麻辣的红油火锅味。 这地方居然还有火锅吃? 她的眼睛亮了亮,快步进了店。 店里的人更多了,没吃的在排队,吃过的在凑热闹,硬是把宽敞的店面全都挤满了。 云袅袅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到最前面,定睛一看,施静宜正站在铜锅前为客人烫菜,宁辞在旁边为她打下手。 炉边火热,两人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看起来完全没有初见时的清爽了。 云袅袅露出嘲讽的笑容,将施静宜上下打量了一遍。 现在,她有九成把握面前的女人就是前世遇到的首富千金施静宜。 越是确定,她心里就越痛快。 前世她做梦都比不上的人物,现在她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人踩在脚底,何其痛快! 她昂首挺胸地走到施静宜面前,指了指面前的火锅,“给我来一份火锅,我要你亲自帮我烫菜。” 施静宜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笑了,“云姑娘,今天的火锅只试吃,不卖呢。” 云袅袅冲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立即从袖袋里掏出锭银子,搁在了桌案上。 “有钱你也不赚吗?” “我稀罕你那点银子?” 施静宜翻了个白眼,将筷子递给身旁的伙计,连菜都不烫了。 “你!”云袅袅被她蛮横的语气气得不轻,转头看向了宁有财。 昨天来抱月居吃饭的时候她见过这个男人,店里的客人都叫他“宁老板”。 “宁老板,您就是抱月居的老板吧?” 宁有财架着胳膊,警惕地看着她,“我是抱月居的老板,怎么了?” 云袅袅指着黑脸的施静宜,嚷道:“你们店里员工态度如此嚣张,你这个当老板的就没反应?” 宁有财一拧眉,一瞪眼,架子比她摆得还足,“施家丫头可不是店里的员工,她是抱月居的大老板,连我都要听她的!” 施静宜是抱月居的大老板? 云袅袅一时没反应过来,白着张脸呆在了原地。 宁有财继续道:“我们老板说不卖就不卖,您要是想吃,麻烦后面排队去。” 伙计把桌上的银子扔到了丫鬟怀里,“拿好你们的臭钱,我们老板可是杨花镇,不,整个石清县最有钱的人,就你那点钱还想让老板给你烫菜,说大话也不怕咬到舌头!” 小伙计的语气尖酸,表情浮夸,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小姑娘是从哪冒出来的?看着倒是白白净净的,就是眼睛不好使。” “何止是眼睛不好使,我看脑袋也有点问题。谁不知道施姑娘是咱杨花镇最有面儿的人物,她居然让人给她烫菜吃!” 有人扯了下她的衣裳,“这位姑娘你还吃不吃火锅?不吃就把位置腾出来,别耽误我们吃啊!” “就是就是……” 云袅袅像是被人架到了火上烤,炙热的火苗烧得她全身的血管都要炸裂。 她踉跄了一下,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拔腿冲出了抱月居。 丫鬟捧着银子在后面追,“小姐,你等等我啊!” 云袅袅爬上马车,额头顶着车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她想起了自己中午端着抱月居的饭菜请施静宜吃饭的情形,那时候施静宜就在偷偷嘲笑她吧? 还有宁辞,明知道施静宜的身份却不提醒她。 也许李仁、张氏、甚至那个几岁的男娃,都知道施静宜是抱月居的老板。 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和她说! 太过分了! 云袅袅觉得自己成了马戏团的猴子,被人狠狠地戏弄了。 她咬了咬牙,掀开车帘,看向守在车旁的丫鬟,“去把常武叫来。” 常武就是被她派去调查施静宜和宁辞的小厮。 远处排队吃火锅的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云袅袅的眼中却是寒光一片,“施静宜,是我小看你了。” 原本她以为施静宜能在部队里混得风生水起,无非是靠着强大的家世和美丽的外表。 现在她终于明白,施静宜真的很强。 即使换了身份,没了强大的背景支持,她依旧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不过这样也好。 越强大的对手,征服起来越有快感。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想要住到施静宜家 没一会儿,穿着灰布长衫的常远骑马赶来。 “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云袅袅坐在车辕处,双手被冷风吹得通红,“算了,回客栈再说吧。” 主仆几人浩浩荡荡地回到客栈厢房,丫鬟端来热水、手炉,云袅袅洗了手,捧着手炉暖了好一会身上才有了暖意。 云袅袅斜倚着小桌,冲常远勾了下手指,“把你查到的事情仔细地和我说一遍。” “回小姐,宁公子自三个月前来到杨花镇便一直以猎户的身份居住在陈家村……” “停。”云袅袅打断了他的话,“先说说施静宜。” 比起宁辞,她还是对老对头施静宜更感兴趣。 “施静宜是陈家村老施家三房的二女儿,前面几年一直跟着她娘郑氏在村口卖豆腐,因长相美丽被村民称为‘豆腐西施’。三个月多前,杨花镇的赵家看上了施静宜,要娶她做第九房小妾。” “施静宜不愿嫁到赵家为妾,一时想不开投了河,被人救起后便性情大变。” 说到此处,常远也深感疑惑,“她以克夫的由头躲过了赵家的亲事,也不再到村口卖豆腐,反而卖起了叫豆干、辣条的吃食,而后更是开起了酒楼,卖起了葡萄酒、梨醋等稀罕玩意。” 旁边的丫鬟也听得格外入神,“照你这么说,这施静宜跳了次河就变聪明了?” 云袅袅露出一抹冷笑,这哪里是变聪明了? 分明是换了芯子才对! 她偏头看向身边的丫鬟,“绿柳,这次出来我们总共带了多少银两?” 绿柳恭敬道:“不算首饰珠宝,大概有银票四千多两。” “少了。”云袅袅喃喃地念了一句,“你下去清查一下,留下日常要用的东西,其他全拿到当铺卖了吧。” 绿柳一愣,“小姐……您要干什么?” 云袅袅表情阴冷,“开几家店玩玩。” 施静宜能做的生意,她云袅袅也一样能做! 她捻起帕子,低头擦去掌心细汗,眼神流转间嘴角忽绽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绿柳,收拾好东西,我们不住这里了。” 抱月居,天擦黑的时候后厨准备的几十盘食材全都没了,没吃到东西的客人全都围在桌边不肯走。 “施姑娘,你这火锅不会又跟上次的冷锅串串一样,只做一天就不卖了吧?” 有人听了这话夸张地扭着身子堵在了桌案前,“要真是这样,我就赖在店里不走了!” 店里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有人调笑道:“王三儿,为了口吃的,你这是连人都不当了啊!” 施静宜跟着大家笑了起来,一面安排几个厨师伙计将锅碗盘子收下去,一面向客人们解释:“以后还会卖的,诸位要是想吃,现在就可以排队预定明天的位置,从明天起,每日只招待十桌客人,动作慢的可能要多等几天!” 众人一听,完全不带犹豫的,纷纷冲向柜台,尤其是那个叫王三儿的,险些把木柜台给撞翻了。 账房先生慌得差点连笔都拿不稳了。 施静宜看了眼外面昏沉的天色,回头对宁辞道:“咱们得快点回去了,再晚恐怕要走夜路。” 临走前她想了想,又找宁有财要了几个火盆和一筐木炭。 天气太冷了,不在房间里烧个火盆,她今晚恐怕没法入睡。 宁有财招呼店里的伙计帮她把炭火等搬上了马车,另又贴心地打包了两盘糕点,让她和宁辞在路上吃点垫垫肚子。 宁辞站在门口看着宁有财殷勤地来回跑,幽幽地吐出一句:“你这合作伙伴可真贴心。” 施静宜挽住了他的胳膊,语笑嫣然,“别人再贴心,也比不上你啊,毕竟你是……” 宁辞双目含笑地望着她:“我是什么?” 施静宜脑袋里立即蹦出一句:你是我的宝贝甜蜜饯儿。 “呃……”她停顿片刻,“你是我的宝贝大醋坛子啊。” “臭丫头!”宁辞失笑,抬手揉了下她的头发,“上车吧,我扶着你。” 夜里赶路比较慢,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到陈家村,这时天已经全黑了。 还未下马车,施静宜就听见自家门前熙熙攘攘的人声,热闹极了。 她连掀开车帘,就见施雪宜提着个纸灯笼站在门前咯咯地笑,她旁边还站着郑氏、云袅袅及两个婢女仆从。 也不知道云袅袅说了什么,逗得郑氏哈哈大笑。 施静宜蹙眉,愤愤地拽了下车帘子,“这云小鸟是盯上我了吗?” 施雪宜瞧见马车连蹬着小短腿迎了上去,“二姐,你回来啦!” “小东西你往后站站,可别被马车撞到了。” 施静宜喊了一声,伸头就要往下跳,结果被宁辞拽住了胳膊。 男人低声斥道:“你也不怕崴到脚?” 施静宜张了下嘴,想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会崴到脚? 话到嘴边,瞥见他认真的眉眼,心里忽生出一股子甜蜜,她又将那话咽了下去。 由着宁辞拉住手腕,将她扶了下去。 郑氏看到两人亲密的互动,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心里连定亲的事情都考虑好了。 把施静宜安稳地扶下马车后,宁辞又折身回到车厢内搬火炉,赶车的黑衣人站在下面接。 云袅袅见状连忙吩咐常远上去帮忙。 直到把马车里的东西全都搬完,施静宜才用正眼瞧云袅袅。 “云姑娘,你怎么跑到我家来了?” 一旁的郑氏听见这话接道:“她不是你的朋友吗?” 晚饭前她到屋后摘菜,碰到了云袅袅领着随从过来搭讪。 一见面云袅袅就问她是不是施静宜的母亲郑氏,还说自己是施静宜的朋友。 郑氏见她举止谈吐有礼,衣着打扮也十分贵气,便信了她的话,将人带回了家。 怎么现在一看,她家静姐儿好像和这位云姑娘并不熟悉。 郑氏心里怀疑,不由得多看了云袅袅两眼。 云袅袅尴尬地扯了下嘴角,面带讨好,“施姑娘,今日天色已晚,我和绿柳两个女子赶路不太安全,可否在你家里借住一宿?” “你要住我家?”施静宜匪夷所思地打量着她,“你可是镇远侯嫡女啊,要住我们这乡野破瓦房?”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井水不犯河水 施静宜的语气刁钻,话里话外都在讽刺云袅袅架子大、心气高,听得她脸色发僵,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半晌,她强压下心头不满向施静宜拜了一拜道:“实不相瞒,今天这趟我是特意来向你道歉的,白天的事情是我失了分寸,还请施姑娘见谅。” 说完,她冲绿柳使了个眼色。 绿柳捧着个红盒子上前一步,盒子里装了只龙眼大的夜明珠。 “这是我的赔罪礼,还请施姑娘收下吧。” 施静宜看看盒子里幽幽发光的夜明珠,再看看表情诚恳的云袅袅,心中不耐烦的情绪平复了一些,“我们谈谈吧。” 云袅袅面上一喜,赶紧跟着她进了院子。 正屋,施静宜直接坐在了主位,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压根没请云袅袅入座的意思。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云袅袅挑了个离她最近的位置坐下,一双眼睛亮若灯火,“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施姑娘,榕城的枫叶又红了。” 施静宜的胳膊抖了一下,过了许久,她将茶杯搁到桌上,轻轻念了一声:“云朵。” 念完,她突然笑了笑,“果然是你。” 云袅袅见她面带笑容,表情松懈,心里顿时有了把握,“静宜,能在这异世遇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是吗?”施静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可没感觉。” 云袅袅一噎,露出委屈的表情,“静宜,你还是在因为前面的事情生气吗?我可以解释的。” 她往施静宜身边凑了凑,“前面那是因为不能确定是不是你,所以故意试探了一番。” “我倒是从未听过还有这样试探人的。”施静宜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嘲讽,“不管你来杨花镇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只和你说一句,我们各过各的日子就好,认亲是不必的。” 如果之前云袅袅表现正常一点,施静宜还是很愿意和她交个朋友。 毕竟两人来自同一个地方,闲时聊个天、吃顿饭还是挺不错的。 可是她一来就现了原形,明里暗里表现出来的敌意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施静宜不是傻子,能分得清人到底在哪种情况下才是真心,哪种情况下才是假意。 云袅袅暗自咬了咬牙,脸上却依旧带着讨好的笑容,“看来你还是在生我的气,也罢,等你气消了我再来看你吧。” “慢走不送,记得把你的礼物也一并带走。”施静宜淡淡地回了一句,连起身相送的意思都没有。 云袅袅主仆走后,郑氏赶紧进来询问情况:“静姐儿,那位云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施静宜回道:“我和她不熟,若是她下次再过来,您直接找借口把人糊弄走就行,不必往家里带。” 想了想,她又看向宁辞,“我上次就和你说过,想借你两个人用用,可以吗?” 自从见到云袅袅,她的心就被人吊了起来,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些不安。 眼下行事还是要谨慎些更好。 “人早就准备好了,明个儿就领过来让你看看。”宁辞应得很快。 另一边,云袅袅出了施家院子,恨恨地踢了几脚车轮子解气。 绿柳不解地问她:“小姐,您身份高贵,为何要对一个乡野丫头如此费心?” “不费心如何让她信任我们?”云袅袅嘴角带笑,眼神阴冷,“你记住一句话,对付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她做朋友,等到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再将她一击毙命!” 绿柳心里一咯噔,想问她您为何要对付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但见她表情狂热,硬是将心里的话憋回去了。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黑沉沉的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半轮月亮也被阴云遮盖,只剩下一条细细的银线。 绿柳抬头看了眼天,心中忧愁,“小姐,这天怕是要下雨了,我们今晚……” “怕什么?手里有钱还怕找不到住的地方?” 云袅袅站在山脚举目翘望,不远处的村落地亮着星星点点的光芒,“随便找户人家住着就行。” 正好可以借机问问施静宜的事情。 村口,陈寡妇正在院子里骂自家儿子,“做好的晚饭你不吃,现在你嚷嚷着喊饿?饿饿饿!饿死你最好,省得整天拖累老娘!” 骂着骂着仍觉不解气,她抱着陈超儿打了几巴掌。 陈超儿立即扯着喉咙嚎了起来,这是门外传来了砰砰的拍门声。 陈寡妇把儿子推到一边,骂骂咧咧地过去开门,“谁在外面拍门,这都什么时辰了?” 门一开,外头站了好几个人。 天黑看不清人影,陈寡妇只觉得打头那位姑娘头顶的金簪子明晃晃地惹人眼,再往后瞧,竟然还有个“庞然大物”。 马车?这可是有钱人家啊! 陈寡妇“哎呦”一声,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请问几位到我家有什么事?可是累了想歇歇脚?” 说话时她赶紧开了院门,把人往屋里请。 陈超儿还躺在院里撒泼,又是打滚又是哭闹。 “你个死了爹的,还不快闭嘴!”陈寡妇回头吼了他一声,又讨好地问云袅袅,“姑娘,你吃饭没有,我这就为你弄点吃的。” 云袅袅看着院里撒泼打滚的男童,嫌弃地皱起了眉毛,正要转头离开,陈寡妇已经手快脚快地把院门合上了。 “这位姑娘我跟你说,咱们乡下比不上城里人宅子大房间多。村里每家每户统共就几间房,爷孙几代都挤不下了,哪里还能腾出空房子给外人住?你这是运气好,敲了我家的门,换一家说不定就只能睡到路边吹冷风呢!” 云袅袅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便随着她进了堂屋。 堂屋的桌子上放了盏黑乎乎的煤油灯,灯芯只露出一小截,火苗十分微弱,眼见就要熄灭了。 灯光下,陈寡妇总算看清了主仆的打扮。 主子穿了件水红色绣牡丹的夹袄,头上带着金灿灿的簪子,耳边还垂着对玉耳坠,模样自然也是俊俏得很,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陈寡妇盯着她锃亮的簪子,笑得满脸褶子,“这位姑娘,您有没有吃晚饭?若是没有,我这就到厨房给您做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做我儿媳妇正合适 “那你去做一点吧,随便做碗面就行,要尽快。” 折腾了一晚上她实在累得不行了。 陈寡妇讪笑着站在原地没动。 “你怎么还站着这呢?”绿柳呵斥了一声。 陈寡妇搓了搓手,“家里只剩下几块红薯和两斤粗面,我就是想给你们做顿好的,也得有东西不是?” 云袅袅了然,冲绿柳使了个眼色。 绿柳不情愿地从荷包里摸出块碎银子,“这回总行了吧?” 陈寡妇一看到银子眼睛都在发光,她将碎银子放在嘴边咬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把银子塞进怀里,真怕别人再抢走似的。 再抬头时,她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我这就到邻居家借两斤白面,给你们做面条吃!” “娘,我也要吃面条!”陈超儿从地上爬起来,欢呼着跟在陈寡妇身后。 看着脏破乱的房间,云袅袅眉毛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早知道施静宜态度那么差,她今晚就不巴巴地跑到陈家村来了。 “主子,你先做着,我到厨房给你烧壶热水。”绿柳将她扶到板凳旁坐下,伸手去拿摆在桌上的茶壶。 云袅袅看了眼脏到辨不清颜色的茶壶,烦躁地叹了口气,“不用烧水了,先等着吧。” 另一边,陈寡妇乐颠颠地拍了邻居的门,“他李婶子,睡了没,没睡开一下门。” 栓子娘头刚沾枕头,听见咋咋呼呼的叫门声骂了声娘,磨蹭地披上厚衣服出去开了门。 “大冷天的不睡觉,是想把人冻死?” 陈寡妇满脸堆笑地望着她,“他李婶子,你家有白面不?借我两斤?” “你要白面干什么?”栓子娘狐疑地看着她。 陈寡妇搓了搓手,“有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到我家借宿,非要吃白面做成的面条,我家里哪有白面?没办法,只能要你这边借两斤。你放心,过几日天暖了,我就到镇上买了还你。” “富贵人家的小姐?”栓子娘顿时来了兴趣,“长得咋样?” 陈寡妇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那自然鼻子是鼻子,眼是眼,漂亮得很。” “你在这等着,我立马去屋里舀了白面,跟你一块送去!” 陈寡妇心知她这是想富贵儿媳的毛病又犯了,心里啐骂道:“就你家栓子那模样,娶个村里的闺女都难,还敢肖想城里的千金小姐,做梦呢?” 她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里说的又是令一回事。 “人家还是坐着马车来的,那马车看着比施家三房的还好,这么富贵的小姐,谁要是能把她娶回家,一辈子就不用愁了!” 栓子娘听了这话更高兴了,提着白面袋子跟在了陈寡妇屁股后面。 刚出了院门,她就看到匹高头大马,马儿拉的车快比得上一间瓦房的大小了。 乖乖! 这人得多有钱啊! 栓子娘的脚步更快了,伸着头进了堂屋。 云袅袅被突然闯进屋的丑陋吓了一跳,“你是谁?” 栓子娘看着她年轻漂亮的脸蛋,满意地点点头,“我是陈寡妇的邻居,就住在那边。” 她指了指东边的房间,往云袅袅跟前凑了凑,“你是哪家的姑娘?到陈家村有什么事?” 云袅袅见她穿着破衣烂褂,咧着一嘴黄牙,嫌弃地往后挪了挪。 问我是哪家姑娘? 你也配? 她撇了撇嘴,不耐烦道:“我是施静宜的朋友,到陈家村有事和她商量。” “施静宜的朋友?”栓子娘眼中多了几分考量,“你怎么和那人交了朋友?她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天煞孤星,谁和她走得近了,一准要倒大霉!” 云袅袅睁大了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常武只大概提了下施静宜在村里的名声不太好,却没仔细解释原因,现在有人主动提起,她还是很感兴趣的。 她佯装惊讶地指了下另一侧的凳子,“婶子,你快坐下来和我细细说来。” 栓子娘本早就记恨施静宜看不起她的宝贝儿子,自然光挑坏话说,将施静宜如何分家、打断二伯的腿、欺负王家人等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末了还补充道:“施静宜那个人最是心毒!你说施家其他人和王家跟她有仇,狠心报复过去就算了。她连村里人都不喜欢,盖房子还非要到外面请人,宁愿把钱都让外人赚了,都不肯分给同村人一点!” 云袅袅露出一抹冷笑,“所以说陈家村的人都不喜欢施静宜?” “何止是不喜欢,简直恨不得把她赶出去!”栓子娘语气夸张,“这位姑娘,我是好心才跟你说这个,你可千万别到施静宜面前乱说。” “婶子放心,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云袅袅低头摸了下指甲上红艳艳的豆蔻,嘴角噙着抹阴森的笑容。 看来施静宜混得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好啊。 连一群乡下人都搞不定。 她抬起手,雪白的手背被灯光照得格外打眼,“绿柳,这位婶子说了那么多话,喉咙应该干了,拿二两银子让婶子到镇上买两碗凉茶解解渴。” 栓子娘眼睛都直了,说几句施静宜的坏话就可以拿到二两银子? 老天! 这银子也太好赚了! 栓子娘捧着银子说了好多遍恭维的话,末了目光又落在了云袅袅脸上,“姑娘,你可曾许配了人家?” 云袅袅莫名其妙地摇了下头。 栓子娘赶紧把握住机会,双眼放光地看着她:“没有许配人家好啊,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合适的对象,他和你一样,模样好看,人还特别聪明,你们俩最是相配了!” 厨房里擀面的陈寡妇听了这话翻了个大白眼。 这李氏又开始给自家儿子说对象了。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想着她看了眼自家儿子,又惋惜地摇了摇头。 她家超儿年纪太小了,要是再长个三五岁就好了! 云袅袅听了栓子娘的话嗤笑一声,心里忍不住鄙夷道:我镇远侯嫡女配个皇子皇孙都不过分,你这穷乡僻壤的,还能找到和我相配的男子? 她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敢问婶子要为我介绍的对象姓甚名谁,家世如何?” “我儿子陈栓子啊,姑娘你要不要见见他,我现在就回家喊人去!” 说着她直接站了起来,慌里慌张地往外跑,生怕晚一点,到手的儿媳妇就没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栓子半夜爬床 栓子娘回去喊人的时候,陈寡妇终于把面做好了。 两斤白面被她留下一大半,剩下的两把掺着粗面随便和和做了两碗面。 陈寡妇先给陈超儿盛了一大碗稠的,剩下的面片加上青菜叶子勉强能凑上一碗。 她捧着面碗来到了堂屋,“姑娘,你要的面好了!” 绿柳接过面碗准备服侍云袅袅吃饭,结果看到碗里没有一点油水的清汤白面,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你……我们小姐给了你二两银子,你就给我们吃这个?” 陈寡妇脸一横,“就这白面条,我们村里的人想吃还吃不到呢!你们要不想吃我吃!” 说着就要去抢绿柳手里的面碗。 绿柳连偏身躲过,将面碗推到云袅袅面前,“主子,您多少吃一点,吃点热的身子才暖和。” 住在这种破房子里,又没有火炉取暖,再不吃点热饭,非把人冻死不可! 云袅袅看着油腻腻的筷子和碗,心头又泛起一阵恶心。 但是一想到施静宜曾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心里痛快很多,强忍着吃了半碗面条。 绿柳见她吃了饭放心许多,转头去厨房给自己盛点吃的,结果一掀开锅盖,傻眼了。 大铁锅里只剩下半碗清汤,连一根面条都没剩下。 “你个贪财又吝啬的婆娘,收了银子还不好好做饭,合着二两银子就买你一碗破面?” 绿柳张口就骂,但陈寡妇可是出了名的泼妇,怎么会轻易饶过她?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几个人就是白眼狼,我好心收留你们过夜,还辛苦地点着灯给你们做饭,你们还反过来骂我?” 陈寡妇指着绿柳的脸又骂了一通,各种污言秽语全都出来了。 绿柳被骂得脸都白了,缩在墙角硬是不敢吭声。 “不要骂了!” 云袅袅气得险些喘不过气,要不是她需要拉拢人心对付施静宜,现在肯定要让常远出去把她的嘴撕了! 她走了出去,淡笑着看向陈寡妇,“不就是一点银子的事情吗?再去做两碗面来,做好了有赏。” 陈寡妇一听有银子赚,瞪了绿柳一眼,“还是你家小姐大方,哪像你,丫鬟就是丫鬟!” 说完,她赶紧回到了厨房。 那边栓子娘也拽着栓子过来了。 云袅袅一看到站在门口尖嘴猴腮,一副猥琐相的男人,脸都黑了。 这是在逗她玩呢? 栓子娘可不那么认为,她觉得自家儿子好着呢! “姑娘,这就是我要给你介绍的男人,是不是很英俊,和你很相配?” 云袅袅嘴角抽搐了一下,“还行吧……” 她沉默片刻,继续道:“只是婚姻大事,要由我父母说了算,我自己做不了主的。” 栓子娘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那你家在哪里?改天我让媒婆到你家提亲去!” 云袅袅恼怒地攥紧了手掌,“我家在京城,婶子你要去吗?” 京城? 栓子娘傻眼了,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里,京城,那得花多少银子才能过去? 她伸长了脖子,表情讨好,“姑娘,你什么时候回家啊?回家的时候顺便捎上我们,我们好去你家提亲!” 云袅袅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 她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再过段时间吧,等我要回家的时候一定派人来通知你。” 旁边的栓子笑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么好看的姑娘就要成他媳妇了?他不是在做梦吧! 他傻笑着拧了把自己的大腿,疼! 原来不是在做梦! 云袅袅看着他那副蠢样,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婶子,我有点累了,这事咱们改天再说吧。” “好好好,那你睡觉去吧,明天我和栓子再来看你!” 栓子娘扯了下栓子的胳膊,母子二人总算被打发走了。 云袅袅松了口气,只觉得心很累。 和这群山野村妇打交道,比她在家里整治那群小妾庶女都累! 她也没心情吃东西了,让绿柳将马车上的羊绒毯子抱下来铺到空塌上,又花二两银子找陈寡妇要了床新棉被勉强睡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云袅袅忽然感觉脸上好像落了东西,冰凉冰凉的,还滑溜溜的,那东西顺着她的脸颊爬到了脖子上,还要继续往下钻。 云袅袅一个激灵,张嘴就要叫出声,却被人死死地捂住了嘴。 栓子用力将她压在床上,嘴唇哆嗦着威胁道:“不许喊,把人喊来了丢脸的肯定是你!” 云袅袅看着面前丑陋又猥琐的脸,胃里一阵翻滚,“你……你好大的胆子!” 栓子其实很害怕,心跳得跟擂鼓似的,但想到只有这样做才能娶上漂亮媳妇,怕也要硬着头皮上了。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同村的陈顺就是靠半夜翻人墙头娶到的媳妇! 面前的姑娘可比王秋菊好看多了,他一定要把握住机会,不能把她放跑了! “你都答应要嫁给我了,让我摸两把怎么了?” 栓子恶胆从心生,俯下身子亲了她两口,“你放心,以后我肯定好好待你!” 云袅袅这下彻底慌了,她以为村里人只是见识短浅、行为粗鄙了些,谁想到他们竟如此胆大妄为! 栓子见她躺在塌上半天没有反应,浪笑着朝她的嘴唇亲去。 云袅袅瞳孔紧缩,憋着一口气捶歪了他的脸。,同时挣扎着坐起身子,翻身跳下床。 “来人啊,常远!” “你还敢叫人?”栓子跟着她跳下床,凶神恶煞的往她身上扑。 可惜他还没碰到云袅袅,便被破门而入的常远一脚踢翻在地。 云袅袅摸着脸上湿润的口水,恶心得有些站不住脚,她双手扶着墙,狠狠道:“打,给我往死里打!” 常远活动了一下手腕,按住躺在地上的栓子就是一通暴打。 陈寡妇听见栓子的惨叫声,赶紧披了衣服出来查看情况。 进屋一看,吓得她后退两步,瘫坐在地。 栓子被常远打得浑身是血,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喉咙里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微弱。 “老天爷啊,这是要杀人啊!” 陈寡妇终于反应过来,哆嗦着往门外爬。 她得赶紧喊人过来救人,要不然栓子不得死在她家?!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可高攀不起你这样的朋友 绿柳手疾眼快地关上门,堵在了陈寡妇面前,“不许出去,要么回屋继续睡觉,要么等着挨打!” 陈寡妇身子抖了抖,连忙掉头爬进了卧房,将哭闹不止的陈超儿抱进了怀里。 栓子足足挨了大半个时辰的打,最后眼一翻昏了过去。 常远踢了下昏死的男人,问云袅袅:“小姐,这人该如何处置?” 云袅袅转头看了眼破烂的窗户,外头雨正大,豆大的雨点不要命似地往下砸,这天气,今晚他们肯定是走不掉了。 “先把人扣到这里,明天早晨我们快点离开。” 这个鬼地方,她是一秒钟都不想待下去了! 第二日天刚亮,栓子娘早起喂猪,经过自家儿子房前,见房门在开着,便伸头看了一眼。 屋里竟然没人,被窝也是冷的。 知子莫若母,她略一思索,赶紧放下手里的猪食盆,拖着肥胖的身体就往陈寡妇家跑。 陈寡妇家的院门没锁,她一脚踢开了院门,正碰上常远正拖着还未清醒的栓子往外走。 看到自家儿子满头的污血,陈寡妇惊叫一声:“我的栓子!” 常远脸一冷,扔下栓子要去抓栓子娘。 栓子娘明白事情不对劲,扭头就往外跑,边跑边喊:“来人呐!救命啊!有人杀人!” “我儿子被人打死了!救命啊!” 村里人都起得早,听见她的喊声纷纷出门查看情况。 常远见情况不对,赶紧回去找云袅袅商量对策。 云袅袅脸一沉,“我们快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等主仆三人收拾好准备出发时,村里人已经拿着刀叉棍棒将陈寡妇家围了起来。 栓子娘站在最前面哭爹喊娘:“各位乡亲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家栓子被那人打得浑身是血,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死了,我也不活啦!” 有村民忍不住问道:“你说的那人是从哪来的?为什么要打你家栓子?” “她说她是从京城来的,还未曾婚配,我就想说个媒,让她嫁给我家栓子。那毒妇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却把栓子打了一顿!” 栓子娘哭嚎着指向院子里不明生死的栓子,又指了指云袅袅主仆三人,哭声更大了,“我可怜的栓子只是想安生地娶个媳妇,竟被人打成了这样!” 匆匆赶来的村长怒斥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抱回家请大夫看看!” 栓子爹反应最快,抹着眼泪跑到栓子身旁,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栓子还有气!” 夫妻两个赶紧把儿子抱回了家。 村里人仍围着陈寡妇的院子不肯散去。 “敢问这位姑娘为何要对栓子下此毒手?”村长走进院子,表情严肃地看着云袅袅。 云袅袅自然不能说自己被人非礼了,这时代的人对名节看得重,要是被人知道有男人半夜爬了她的床,她的名声就毁了! 于是她找了个借口:“他半夜翻到婶子家偷东西,我以为家里进贼了,所以才下了重手。” “她胡说八道!”陈寡妇连滚带爬地抱着陈超儿从屋里跑了出来,“她知道打的人是栓子,还让丫鬟堵着门,不让我出去叫人!” 栓子娘从屋里出来就听到这句话,嚎得嗓子都劈叉了,“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我家栓子?不愿意嫁你直接拒绝了就是,为什么要表面答应了,背地里打人呢!” 她哭着来到村长面前,噗通跪下了,“村长,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不能让咱陈家村的村民平白无故地被外人欺负了!” 有村民接话道:“对啊,她借住在我们村里还敢这么嚣张,是觉得我们村的人都是好欺负的吗?” 村长摆了下手,阻止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依我看就将这几人送进官府,让县令大人为我们做主。” 云袅袅淡然一笑,“送官府就送官府,我还会怕你们不成?” 她爹可是威震四方的镇远侯,什么官见了她不得绕道走? 陈寡妇挤到栓子娘旁边窃窃私语:“我昨天仔细观察过了,那小蹄子的包裹里装了不少银子,还有那丫鬟荷包里也全是碎银子。以我看,你就的趁机闹上一通,将她身上的银子搞到手,到时候你不就发财了吗?” 栓子娘眼睛一亮,连哭都忘了。 陈寡妇拍拍她的肩膀,“她李婶子,搞到银子可千万别忘了给我分点!” “好,我不会忘了你的好处!”栓子娘心一横,冲到人前撒气泼来,“这女人是从京城来的,随身带了不少银两,报了官,万一她拿钱买通了官府该怎么办?” “我可怜的栓子现在还躺在床上有气进没气出的,你们要是再把杀人凶手放走了,我干脆撞死算啦!” 云袅袅气得跺了跺脚。 泼妇! 这泼妇太可恶了! 难不成她真要被困到陈家村了吗? 施静宜赶着马车要到镇上采购物资,远远地就瞧见村口围了好多村民,一群人吵吵嚷嚷,好生热闹。 想到昨夜宁辞手下向她汇报的内容,施静宜露出抹嘲讽的笑容。 有些人就是爱装。 有本事就一直装下去啊。 “施静宜!” 云袅袅也看到了施静宜的马车,激动地高呼一声。 再怎么说她跟施静宜也算是同乡。 施静宜总不能见到同乡遇到麻烦坐视不管吧? 片刻的功夫,她已经将后面的事情盘算好了。 只要施静宜开口救了她,她就能以报恩的名义住进施家。 然后她就能接近宁辞,和他培养感情。 说不定还能把今天的事情甩到施静宜头上呢! “施姑娘,我遇到了一点麻烦,求你帮帮我!” 云袅袅又挥了下手臂,眼睑低垂,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 施静宜靠在马车边,笑望着她,声音懒懒的:“云小姐身份高贵,有什么事情是自己解决不了的,非要让我一个乡野村姑帮忙?” “莫不是你觉得,你连个乡野村姑都不如?” 云袅袅没想到施静宜竟然如此冷血无情,呆在原地愣了片刻,争辩道:“你我好歹也算是朋友一场,你就这样见死不救?” “朋友?我可高攀不起你这样的朋友!” 丢下一句话,施静宜赶着马车扬长而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采购粮食 这次去镇上,施静宜打算先买点粮油米面,毕竟民以食为天,没有吃的其他东西准备再多都是无用。 粮铺门口,陈梅花正在粮铺老板讨价还价:“往年一斤米最低也能卖上六七文钱,怎么今年就变成五文钱一斤了呢?” 粮铺老板态度蛮横,“今年收成好,卖粮的人多价钱不就降下来了吗?你要是想卖就赶紧搬进来称一下,要是嫌便宜就到别处问吧。” 陈梅花讪讪地笑了一声,她当然到别的店铺问过了,都是五文钱一斤,没多的。 推车旁的施宝柱叹了口气,“要不咱们还是不卖了吧?省那两口粮食也卖不了几个钱,人还得活受罪。” 陈梅花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扯开喉咙骂了起来:“要不是你娘是个偏心的,把银子全都留给了二房那群废物,咱们至于连峰哥儿的笔墨都买不起吗?” “你在乎那两口吃的,我可不在乎!我只要我儿子能好好念书,给我考个功名回来!” 施宝柱被她骂得头都抬不起来,一边是爹娘,一边是妻儿,他夹在中间实在为难的很。 施静宜老远就听见陈梅花的叫骂声了,那声音,比现代的喇叭效果还好。 施宝柱听见车轮响动的声音,回头一瞧,就见自家侄女正坐在车辕处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那张被日头晒得跟黑炭似的脸腾地热了起来。 “静姐儿,你来这干什么?” “买点过冬的粮食。” 施静宜跳下马车,牵着缰绳往路边的空地走,没走两步施宝柱将抢走了她手里的缰绳,“我帮你栓马,你去店里暖和暖和吧。” 施静宜没拒绝,记忆里原主这位大伯就是个老实人,不爱说话,平时总埋头干活,得空回家时还会帮郑氏磨会豆腐,人还不错。 这会儿陈梅花已经站在门口偷看施静宜好久了,她虽然很少回老家,但多少也听说过三房的事情。 人人都说三房如今发达了,买了地,盖了新房,吃的用的比城里人都好。 如今一看,施静宜出行坐马车,身上穿的是顺滑的绸缎衣服,头上还戴着漂亮的银首饰,一张脸更是养得白嫩如玉,再加上她原本就精致的五官,猛地一看,还真比城里的千金小姐还贵气。 陈梅花心里羡慕啊,啥时候她也能过上这种吃穿不愁的富贵日子呢? 她忧愁地叹了口气,家里那个一棍打不出个闷屁的男人肯定是没指望了。 陈梅花笑着冲施静宜招了下手,“哎呦,静姐儿,这天寒地冻的,你别在外面杵着了,进来暖和一下。” 这时施宝柱栓好马回来了,他搓了下冰凉的手,对陈梅花道:“静姐儿是来买粮食的,要不咱家多余的粮食也别卖了,让静姐儿拿回家吃算了。” 陈梅花立马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施宝柱,就你个没本事的蠢货会做烂好人,粮食给了别人,明年峰哥儿的束脩怎么办?” “我早就说咱们就得回老家找那偏心的老太婆闹一场,你觉得丢脸非拦着不让,是孩子念书重要还是你的脸重要?” “我……老家那情况你也知道,你就算回家闹了也落不到好处,还会落个不孝顺的名声,图啥呢?”施宝柱的声音小得就快听不见了。 陈梅花白眼一翻,“图我心里痛快,不让老娘好过,老娘也不让他过安生日子!” 施静宜在旁边听得直吸气,她这个大伯娘口才可真是好,一连串话都不带停顿的,怪不得连王氏都怕她。 “大伯、大伯娘,你们俩别吵了,我不要你们的粮食。”施静宜看看门口推车里的两小袋米,沉声道:“现在米价低,大伯娘为什么不放上一段时间再卖呢?” 她哈了口气,指指外面阴沉沉的天气,“今年的天气反常,现在都冷成这样,等到了寒冬腊月恐怕能冷得人出不了门,到那时粮价肯定要上涨。” 陈梅花略一思索,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那我们不卖了,等粮价涨了再卖吧。” 施静宜但笑不语,要是今年真发生了雪灾,说不定你又不舍得把保命的粮食卖了呢! 夫妻两个把推车上的米袋子整了整,准备打道回府,临走前施宝柱还笑着和施静宜打招呼:“有空可以到家里坐坐。” 陈梅花难得露出个笑脸,“大伯娘给你做好吃的。” 施静宜客套了两句,转头叫来了粮店老板,“老板,你们店里的粮价如何?” “那得看你要买什么样的粮食了,精米要六文钱一斤,黍米一斤只要两文钱,还有粟米、黄豆,这些价格都不相同。” 粮铺老板递来一张纸,纸上列举了各种粮食的价格,其中精面的价格最高,要八文钱一斤,黍米等粗粮的价格要便宜不少。 施静宜合计了一下这个冬天需要的粮食,对老板道:“我需要五石大米,两石白面,粟米、黍米各一石,这些东西您都帮我送到花颜阁去。” 粮食太多,一次运回家太招人眼,还是先放到镇上慢慢往家里搬。 粮铺老板听说她要买那么多粮食,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小姑娘你是不是没弄清楚,一石粮食有一百多斤呢,你买那么多回去也吃不完啊!” 施静宜心道这些粮食说不定还不够呢,到了过节放年假,给花颜阁的姑娘们分点,给抱月居的伙计们分点,说不定就没剩多少了。 到时候她还得让人过来再买点。 不过这话她没往外说,只笑着解释道:“我的店里伙计比较多,粮食吃得快,不买多点压根就不够吃啊!” 粮铺老板听得直咋舌,现在居然还有请伙计**米精面的老板? 那可真是财大气粗啊! “你先坐这里等会,我立马喊伙计帮忙搬东西!” 施静宜跟着他到后面转了圈,又见仓库里堆了些八角、桂皮等香料便一并要了。 最后买粮食、香料,再加上人工搬运的钱加在一块不过十几两银子。 付钱的时候施静宜忍不住叹气,要不怎么说农民苦呢?在地里辛辛苦苦劳作了一年,卖粮食挣的钱还不够富贵人家吃一顿饭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他携花草来 粮铺老板帮忙叫了辆牛车,又让人把施静宜买的东西全都搬到车上。 店里的伙计赶着牛车走在前头,施静宜赶着马车跟在后面,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到了花颜阁。 天气太冷,这两天花颜阁的生意并没有往常好,施妙宜带着霜儿在后面教姑娘们如何研制口脂。 后院的梧桐树下还坐了个身形削瘦、头戴白纱的女子,这人就是赵天宝的第八房小妾,袁湘。 她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但脸却彻底毁了。 施静宜见她人还算踏实,手脚也很麻利,就把她雇进花颜阁管理姑娘们的饮食起居。 如今她也算有了个安稳的落脚地。 月儿在前院看店,店里统共只有一位客人,还是个年轻男人。 男人手里捏着个白色小瓷瓶,赖在柜台前不肯离开,“月儿姑娘,你家小掌柜呢?我有事要问她!” 月儿手摆得跟摇铃似的,“都跟你说了好多遍了,我家掌柜正忙着,没空跟你说那些废话,请周公子改日再来吧!” “怎么回事?”施静宜一进店就听见月儿不耐烦的声音,连忙追问起原因。 月儿摆正了身子道:“这位是郡里来的周公子,他看中了施掌柜的化妆技术,非要让掌柜的给他量身打造一套妆容。掌柜的不愿意,他就整日来缠着,算上今日,这已经是第六日了。” 周治平见施静宜穿着打扮、举止神态都十分端庄大气,猜想她身份肯定不一般,拱手一拜后想要解释。 施静宜摆了下手,“劳烦周公子先等一下,我这边还有点要紧事需要处理。” 说着,她冲还在店外等候的粮铺伙计招了下手,“麻烦你把东西搬进来吧。” 伙计把粮食搬到后院,又喝了杯月儿端上来的热茶,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送走粮铺伙计,施静宜才有功夫仔细打量店里的男子。 男子看起来年岁不大,生了一张极为白净的面皮,不知是不是用多了脂粉,猛地一看有几分女相。不过还是好看的,可以称得上“面如冠玉,玉树临风”。 周治平得了机会赶紧解释道:“在下就是觉得施掌柜化妆手段了得,想与她交流学习一二,没有别的意思。” 施静宜靠在柜台边,眼神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耳根上,轻笑道:“周公子,其实我们店里的霜儿和月儿能力都不差,你跟她们交流也是一样的。” 周治平的耳根更红了,“那不一样的。” 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惹得施静宜和月儿都捂嘴笑了起来。 月儿是个心直口快的,当即接话道:“周公子要是有别的什么想法,还是尽早和掌柜的说清楚,也省得空欢喜一场。” 周治平一愣,“你家掌柜的不是尚未婚配吗?” 月儿笑着没说话。 她家掌柜的确没婚配,但人家长得好看、本事又强,有好多人家都明里暗里过来打听过施妙宜的婚事,不过都被本人一口回绝了。 本来她还纳闷难道施妙宜年纪轻轻就看破红尘了吗?结果就被她撞见一个黑衣男人翻墙进来给施妙宜送东西。 有时候是些稀罕的花花草草,有时候是做工巧妙的簪子首饰,有时候是街头巷尾最常见的糕点小吃。 施妙宜常笑眯眯地捧着这些东西坐在窗前,入迷到连最爱的胭脂都不磨了。 施静宜从月儿的笑容中品出些不同寻常的味道,转头对周治平道:“周公子你还是回去考虑清楚再来吧,总是呆在这恐怕会惹人生气。” 周治平想到前几日施妙宜还肯出来见他,今日便不愿出来了,心里一惊,赶紧解释道:“那周某这就告辞了,劳烦月儿告诉你家掌柜的,我改日再来看她。” 周治平失魂落魄地走后,施静宜抬起胳膊揽住了月儿的肩膀,“你们几个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啊?” “没……没有。”月儿缩了缩脖子,“小老板,您要是有什么疑问,还是去后院问掌柜的吧。” “你个臭丫头!”施静宜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转身去了后院。 见她进来,施妙宜放下了手里的工具,拍了下离她最近的姑娘,“今天就教到这里,你们回去慢慢研究吧。” 姑娘们排着队来到施静宜面前打了招呼,这段时间她们吃好喝好,个个脸上都长了肉,精神抖擞的。 施静宜看着心里高兴,“你们回去休息吧,好好练习,过两天郡上的新店开了业,你们就没时间练习了。” 郡里的事情都是花浓负责的,店面、宣传的事情全都准备妥当,妆娘带着东西一到就可以开业了。 姑娘们听到自己就要和霜儿、月儿一样为客人上妆,都激动得不行,一口一个小老板叫得更亲了。 “好了,都别闹了,小老板刚过来肯定要和掌柜说点正事,你们这要闹到什么时候?”月儿笑着将一群姑娘赶回了房间。 院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施妙宜指着院里高高堆起的粮食,不解地问道:“突然买那么多粮食做什么?粮铺子要倒闭了?” “大姐,你放心,这些东西肯定浪费不了。”施静宜拉着施妙宜的手坐下,“先不提粮食的事情,我们聊聊别的事情吧。” “嗯?”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遇到个周公子,他赖在前台不走,非闹着要找店里的掌柜,大姐可认识这个人?” 施妙宜咬唇,“认识是认识,只是那个人太烦了,我懒得搭理他。” 施静宜见她皱着眉头十分烦恼的模样,便知她这是没把那位周公子放到心上,又笑着问道:“那大姐觉得什么样的男人不烦人呢?” 施妙宜脸一红,眼前浮现出轻鹰手捧鲜花来到她面前的情形。 那日的阳光正好,她在坐在花树下磨胭脂,忽听得房顶传来一声响动,一抬头,就见轻鹰正笑望着她,怀里还抱着束红艳艳的花朵。 明白自己被发现了,他大方地跳下房顶,将那束花塞到了她手里。 “我见你整日与花草做伴,想来你应该是个爱花的女子,今日在山中偶然遇到了这束开得极好的花,特意采来送与你,希望你喜欢。” 第一百五十八章 袁家的藏宝图 后来轻鹰又来过好多次,每次过来都带了些小玩意,有时候放下东西就走了,有时候会留下来和她说说话。 施妙宜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上请轻鹰那样的男人了。 他模样没有周治平英俊,皮肤黑、声音粗,但胜在眉目英挺、器宇轩昂,正是她喜欢的、能够顶天立地的男儿形象。 就是不知道轻鹰是怎样想的。 施妙宜咬了下唇,眉宇间浮现出懊恼又甜蜜的复杂感情。 施静宜往她身边凑了凑,“莫不是大姐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被点中心事,施妙宜脸红得更厉害了,“我……我也不知道。” “喜欢就说嘛。”施静宜拉着她的手晃了晃,“以前和你说女子离了男人也能活得潇潇洒洒,劝你到镇上开店,那是怕你伤心。” “要是你真遇到了喜欢的人,该表白就表白,人生短短几十载,图的就是‘开心’二字,大姐觉得呢?” 施妙宜纠结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也许她也该主动一回。 要不然那个木头桩子不知道还要再送多少次东西呢! 想到这里,施妙宜就豁然开朗了,“静姐儿,你的话我记住了,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我都要试一试。” 施静宜笑了一声,“那我就等着姐姐的好消息了。” “不说这些了。”施妙宜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询问新店开业的事情,“你说的新店,准备派哪个姑娘去?” “这次我打算挑出六个技术比较好的姑娘,三个留在这里帮你,另外三个跟着霜儿、月儿到清源郡看新店。” 施静宜轻轻敲了下桌沿,“不知姐姐这里可有要推荐的人选?” “有的。”施妙宜扯出张白纸,手指蘸了胭脂,慢腾腾地写起了字。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自己学着写字认字,到今日总共学了一个多月,虽没学到什么大道理,写几个简单的人名还是可以的。 几个名字写完,她紧张到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施静宜笑着为她擦了汗,宽慰道:“大姐不必紧张,你这字写得很好,我瞧着比敬哥儿有些同窗的字都好。” 施妙宜被她夸得双颊燥红,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去,“静姐儿,你可别取笑我了,就我这水平,估计还得练个三年五载。” “谦虚了。”施静宜扫了眼纸上的名字,将纸条塞进了袖袋里,“选人的事情午后再说,现在该操心的是何时吃午饭。” 她早晨起得早,没吃多少东西,又赶了那么远的路,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 施妙宜笑了一声,“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先给你拿点。” 花颜阁的一日三餐原本是由抱月居的伙计按时送来,袁湘来之后不愿意闲着,便将买菜做饭的事情也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会儿厨房里没有现成的吃食,未洗的蔬菜倒是有两筐。 姐妹俩干脆帮着袁湘把菜洗了,三个人有说有笑倒也热闹。 施静宜翻看了一下食材,拍板定下午饭的菜谱:麻婆豆腐、辣椒炒肉、蒜蓉菜心、蛋花汤,主食是香喷喷的大米饭。 第一道菜是辣椒炒肉,施静宜人还未走到灶台前,袁湘就已经把锅铲牢牢攥手里了,“小老板,你就站在那看着,该怎么做你直接和我说就成。” 坐在灶台后施妙宜咯咯地笑了起来,“静姐儿,你可别跟她抢炒菜的活,她就喜欢干这个!” 每次谁要帮她炒菜,她就死死地抱着锅铲,宝贝似的不肯撒手,生怕被别人抢了去。 “对,我喜欢干这些活。”袁湘扬起嘴角,眉眼间全是幸福的笑容。 施静宜摊了摊手,“那你们做,我看着。” 葱段、姜片、香料入锅,袁湘提着锅铲翻炒了两下,厨房里顿时飘满了浓郁的香味。 原本在卧房里嬉闹的姑娘们徇着香味摸到了厨房门口,“袁湘姐姐,你在做什么好吃的,真香!” 袁湘冲她们挤了下眼睛,“香就多吃点。” 半个时辰后,热腾腾的饭菜全都做好了。 姑娘们捧着特制的食盒站在厨房门口排队打饭,那副热闹的场景让施静宜想起了前世在学校食堂吃饭的场景。 不过袁湘的勺子可比食堂大妈稳多了,每人满满一大勺菜,生怕不够吃。 吃过饭,施妙宜领着姑娘们去了隔壁成衣店二楼上课。 施静宜打发了月儿到别的粮铺再买一批粮食,自己则懒洋洋地趴在柜台边打起了瞌睡。 将睡未睡时余光忽瞥见袁湘正站在门边偷看她,她揉了揉眼睛,“袁湘,你有事找我?” 袁湘点头,快步走到她面前,从袖袋里拿出一个铜制的圆筒,递给了施静宜。 施静宜打开筒盖,倒出来一卷陈旧泛黄的纸,“这是?” “这是我祖父临终前特意交给我的东西,他告诉我里面藏着他未了的心愿和袁家所有的家产,要我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袁湘自嘲地笑笑,“如今我落到这副田地,怕是没有机会前去一探究竟了,但是施姑娘不同。” 她对上施静宜的眼睛,目光坚定,“以施姑娘的智慧与能力,肯定不会受困于这乡野之地。日后施姑娘若是路过此地,劳烦你过去看一眼,家产什么的我都不要,只求你将祖父未了的心愿告诉我。” 施静宜打开卷纸,纸上画着幅类似于迷宫的地形图,落款处还有一行小字:袁猛绘于天宁二十一年冬,嘉陵郡临西县。 天宁二十一年冬? 施静宜蹙眉,她记得天宁是前朝的最后一任皇帝定下的年号,而且天宁二十年,定北侯穆金发动政变夺得皇位,改国号为牧远,更年号为建元。 所以历史上压根不存在天宁二十一年。 她的手指滑过那行小字,抬头看向袁湘,“袁姑娘,你可发现这地图的不妥之处了吗?” 袁湘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微微泛红,“幼时祖父曾教过我识字,只是后来生活实在困难便逐渐荒废了,所以这图我也只是看个一知半解。” 原来是没看出来,施静宜将图纸卷好塞进小筒,“袁姑娘,我可以问一下你祖父是做什么的吗?” “祖父他年轻时在外经商,四十多岁时遇到洪灾一路逃亡到石清县,之后就在石清县开了杂货店卖点小玩意儿,杂货店倒闭后他就整日闭门不出,再没做过其他事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使小手段的姑娘 施静宜抿唇不语,这位叫袁猛的人肯定不仅仅是个普通商人。 改朝换代后还沿用前朝的年号,传出去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施静宜并不愿意掺和这种事情,又将卷轴还给了袁湘,“东西你还是自己收着吧,以后千万不要轻易拿给别人看,若是哪天我要去嘉陵郡办事,一定会提前通知你。” 袁湘见她表情严肃,意识到事情不太对,连忙将卷筒收了起来,“施姑娘的话,我记下了。” 默了片刻,施静宜想到了另外一桩事,“袁姑娘,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到抱月居当个厨娘?” 如今抱月居包含了好多种吃食生意,生意太多就显得太过繁杂,她想把糕点、小吃之类的生意单独分出来,另开一家糕点作坊。 袁湘做事干净利索,厨艺也不错,更难得的是她喜欢下厨,把她请到新店帮忙再合适不过。 袁湘没想到施静宜要把她调到其他地方,为难地扯了下嘴角,“其实我还是更想留在这里。” 一个人负责四十个人的饭菜的确很累,但她每天都能看到姑娘们朝气蓬勃的笑脸,就算再累,心里也是高兴的。 如果去了其他地方,她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能过得如此开心。 施静宜拍拍她的手背,“没关系,你愿意留在这里就留下吧,在哪都是一样的。” 袁湘低下头,眼圈有些发红,“施姑娘,能遇到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她出生于家庭落寞之时,从六岁起便要整日为衣食住行奔波操劳,好不容易长到十五岁又被赵天宝看中抢进府里做了小妾,从此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如果不是施静宜,她恐怕早就死在赵天宝手里了吧! 施静宜递给她一块手帕,“把眼泪擦擦,我们到隔壁看看那群姑娘学得怎么样了。” 许是知道小老板要开新店的缘故,姑娘们的学习劲头都很足,个个脊梁挺得笔直眼睛发光。 施静宜站在门口观望了一会,趁着休息的空档把施妙宜叫了出来,“待会你让姑娘们两两分组,每组成员轮流化妆,保存好妆面等我来检查。” 施妙宜知道她这是在为新店开业挑选人才,点了点头,问道:“那要不要告诉她们这次考察的原因?” “不必了,让她们正常发挥就好。” 休息时间结束,施妙宜回到讲台将施静宜交代她的话复述了一遍,记录下每人的分组情况便出了教室。 原本安静的房间在施妙宜走后顿时叽叽喳喳地闹了起来。 “你们说这次考察是不是为了选人?” “我觉得应该是,新店开业哪用得着这么多人?” “天呐,那我肯定选不上了,咱们几个就数我最笨。” “没事,这次选不上还有下次呢!总有选上你的时候。” 众人哄笑开来。 当然也有没笑的,王翠儿听着她们的对话紧张到额头冷汗直流,到花颜阁这段时间她学了很多东西,化妆技术已经练得很纯熟,就算排不上第一,争个前几名完全没问题。 但是她心里很担忧,生怕这次施静宜要得人太少,自己落选了。 她家里条件很差,死了爹,娘有病,下面还有三个弟妹等着吃饭,她必须要尽早学出头挣钱养家。 这样想着,她将目光落在了对面搭档身上。 她的搭档是梁晓花,长得不好看,但化妆技术却是她们之中最好的,经常受到掌柜的夸奖。 要是能赢过梁晓花,她被选中的机会就更大了。 化妆开始,先是王翠儿为梁晓花添妆。 她因为太过紧张,捏着瓷瓶的手都是抖的。 梁晓花拍了下她的手背,安慰道:“不要紧张,你的能力很强,正常发挥肯定能被选上。” “嗯。”王翠儿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半个时辰后,小组成员交换位置。 梁晓花的心态很稳,整个化妆过程完全没有停顿。 王翠儿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完了! 她肯定比不过梁晓花! 原本只有五分的担忧被她自己放大到九分。 梁晓花的动作很快,在别人还在修修补补的时候就已经合上了梳妆匣,“好了,你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王翠儿木讷地点点头,看着镜子里完全变了模样的自己,心跳得飞快。 她伸出手,趁梁晓花不注意抓住一盒眉粉和一盒口脂,藏进了袖袋中,“晓花,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去趟茅房,你先在这等我一会。” 梁晓花不疑有他,“那你快点去吧,万一耽误了检查时间就不好了。” 王翠儿揣着东西,弓着身子跑了出去。 隔壁房间的施静宜看到一闪而过的人影,冲霜儿使了个眼色,“你去看看她去做什么了,小心点,别被她发现。” 花颜阁出来的人身上都有点拳脚功夫,做这些事并不费力。 霜儿轻手轻脚地跟着王翠儿下了楼,去了后院。 王翠儿四处观望了片刻,将袖袋里的眉粉和口脂拿了出来。 霜儿皱起眉头,这王翠儿平时表现挺好,手脚轻快,学东西也很快,没想到却是个黑心又愚蠢的。 在花颜阁弄这种小把戏,真当其他人是傻子吗? 她折身上了楼,将看到的情况如实向施静宜讲了。 施静宜并没有很意外,“我知道了。” 人都是趋利的,平日里很难看出本性,只有沾上金钱权势等利益才能看出人的本性好坏。 发生这种使小手段的事情也在她的计算中。 施妙宜倒是气得不轻,毕竟是她亲自教出来的学生,投入了不少感情,“我要去把她喊过来问问!” “大姐,你先别急。”施静宜将她拦了下来,“先把人选好再问吧。” 施妙宜气恼地摇了下头,没说话了。 几个人又在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王翠儿回来,施静宜将杯子里的热茶饮尽,站了起来。 “估计她要等到检查的时候才会回来,不等了,我们直接进去看看什么情况吧。” 施静宜在前,施妙宜和霜儿在后,三人依次进了教室。 原本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第一百六十章 两天之后想不明白就别回来了 施静宜站在最前方拍了下手,“请各组成员按顺序坐好,现在开始检查妆容。” 梁晓花焦急地往外瞥了好几眼,无奈之下举起右手,“小老板,我的搭档王翠儿还没有回来。” 施静宜正要说不用等她,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王翠儿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教室门口。 “不好意思,我突然肚子疼,去了趟茅房。” 教室里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 施静宜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进来吧。” 王翠儿缩着头,像只受冻的鹌鹑,一路小跑地回到了座位。 接着是施静宜和施妙宜开始检查妆容,霜儿跟在两人身后负责成绩登记。 轮到梁晓花、王翠儿那一组时,梁晓花昂首挺胸,落落大方地开口:“我脸上的妆容是王翠儿完成的。” 施静宜神色淡然地念出一个数字。 旁边的王翠儿眼睛亮了亮,比前面所有人的分数都高,她肯定能被选上! “该你了。” 施静宜走到王翠儿面前,微微倾身。 王翠儿一抬头,不期然地撞进她的眼里,严肃又锐利的目光看得她后背冷汗直流。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想躲过施静宜的审视。 可是已经晚了,施静宜伸出右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犀利如刀锋的眼神将她的脸割了一边。 王翠儿好像被人架在火上,滚烫的火苗烤得她脸皮都要焦糊了。 旁边的梁晓花被施静宜反常的举动惊到,下意识地转头一看,王翠儿脸上的妆容变了! 她搁在桌案上的手有些抖,内心陷入了剧烈地挣扎。 举报? 可是有人相信她吗? 不举报? 那她这段时间的努力都白费了! 施静宜余光扫到梁晓花发白的脸色,倏地松手。 终于得到自由的王翠儿瘫倒在座位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太可怕了! 施静宜的眼神犀利到好像看穿了所有事! 她的呼吸还没喘匀,头顶传来清淡如烟的嗓音:“梁晓花,起来看看你的搭档脸上的妆容是不是你画的。” 王翠儿心里的那根弦顿时绷紧了。 梁晓花神情纠结地站起来,“小老板……刚才我已经看到了,她脸上的妆容的确是我画的,但有些地方不太对。” “我为她画的是柳叶眉,现在却变成却月眉,粗了两圈;还有那口脂的颜色也不对,像是两种颜色的口脂叠涂了。” 施静宜满意地点了下头,“你先坐下吧。” 她偏头看向王翠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你有什么要说的?” 一时间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震惊的、嘲讽的、鄙夷的…… 每道目光都像是一巴掌,打得她脑袋发涨。 王翠儿捏紧了拳头,好像被人丢进了一片汪洋,昏昏沉沉的,找不到落脚点。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去了趟茅房,什么都没做。” 到现在还不知悔改? 施静宜的目光沉下来,忽地抬手将她从座位拽起来。 “霜儿,搜身!” 王翠儿这下彻底傻了,想躲却不知道往哪躲。 眉粉和口脂就被她藏在袖袋里,霜儿随便一翻就找出来了。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王翠儿再也没法装傻,又羞又窘地站在原地哭了。 施静宜没有再看她,“大姐,把她领到隔壁房间反思一会吧。” 检查继续,后面倒是有几个技术挺不错的姑娘,看得施静宜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半个时辰后,所有妆容检查完毕,霜儿站在人前从高到低依次公布了所有姑娘的成绩,唯独梁晓花没有排名。 施静宜来到梁晓花面前,“我只问你两个问题,第一,王翠儿私自增加的妆容有什么不妥之处;第二,如果今天我没有发现这件事,你会怎么做?” 梁晓花低着头思考了很久,“王翠儿是圆脸型,脸部线条比较圆滑,配上有角度感的柳叶眉正好能起到互补的作用。口脂是根据胭脂的颜色选的,两种颜色深浅搭配,比较有美感。” 她抬起头,继续道:“如果小老板没有发现王翠儿的小动作,我也要举报她,哪怕没有人相信我,我也要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 施静宜微微一笑,“很好,你坐下吧。” 她转过头,向霜儿念出一个数字,全场最高。 梁晓花激动到脸颊涨红。 “话不多说,我直接公布被选中的六个人吧。” 施静宜拿着成绩单依次念了下去,念到王翠儿的名字时停顿了一下,跳过。 “今天的检查就到这里,大家先休息一会吧。” 施静宜拿着名单走了,教室里再次喧闹起来。 “王翠儿的成绩排第四,可是小老板没有选她!” “小老板最看重人品的,你们忘了刚入学那天发生的事情了吗?” “那我以后一定要注意点,我可不想被赶回家!” 大家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然的模样,又是庆幸,又是感慨,心里对施静宜的尊敬又多了几分。 隔壁房间,施静宜把成绩册子往桌上一撂,大步走到王翠儿面前,“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王翠儿扯着衣角,头埋得很低,“小老板,我不该私自动晓花的妆容,但是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觉得自己的肤色和口脂的颜色不衬,想帮她改一点。” 施静宜轻笑一声,“看来你还没想明白,那就回家想两天吧。” “两天之后,我派人去王家湾接你,届时你若是还想不明白,以后再也别回来了。” 王翠儿顿时慌了,“小老板,我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了,求您不要把我赶回家!” 家里没吃没喝还没银子,她会被饿死的! 施静宜看向霜儿,“把她送回去吧,路程有点远,记得叫辆马车。” “是。”霜儿拉住她的胳膊将人扯了出去。 王翠儿边走边哭,走到楼梯口时抱住柱子不肯撒手。 霜儿无奈,“你做错了事,肯定要接受惩罚,要不然以后怎么长记性?小老板又不是要赶你走,回去休息两天好好地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走吧。” 王翠儿松了手,哭哭啼啼地跟着霜儿下了楼。 霜儿知道她家里条件困难,特意允她回房间收拾东西。 如今天冷,不收拾两件厚衣服回去,非冻死不可。 第一百六十一章 王翠儿要另起炉灶 王翠儿在房间里叠衣服,同村的姑娘王秋娟凑了过来,一脸惋惜。 “翠儿,你知道吗,这次考核你的成绩排第五,小老板选了六个人呢,要是没有出事,你肯定就被选上了!” “我的成绩排第五?”王翠儿停下动作,眼睛睁得极大,“那为什么不选我?” 说着,她扭头出了房间。 “霜姐姐,这次考核我为什么没有被选上?” 霜儿翻了个白眼,“咱们选人又不是直选技术,总要考察下人品,等你什么时候把心态摆正了,什么时候再来问这个问题吧。” 王翠儿就这样被送回了家。 本来她还在为做了对不起梁晓花的事情内疚,自从知道自己明明排名靠前却没被选上,她心里就只剩下愤懑不平。 她是做错了事,但又不是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道个歉下次不再犯就是了,凭什么剥夺她到清源郡的机会? 王翠儿越想越气,对着生病的母亲也是爱搭不理的,进了屋倒头就睡。 翠儿娘见自家女儿心情不好,什么都没敢问,做好晚饭亲自端到了她面前。 “翠儿,快起来吃晚饭了,吃过饭再睡。” 翠儿坐了起来,看着碗里稀得可以照见人影的米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吃什么吃,你那是人吃的饭吗?” 她在花颜阁虽不能顿顿吃到肉,但绝不会饿到肚子,就碗里那几颗米粒,能中什么用? 反正她中午吃的多,现在也没觉得多饿,索性一倒头又睡了。 翠儿娘捧着碗摇了摇头,本来家里连这点米都吃不上的,还是送翠儿回来的姑娘好心,给她留了两斤米。 翠儿这一觉睡到艳阳高照,还未睁眼就先听到外面的交谈声。 “你找我家翠儿有什么事?她还在睡觉,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我是镇上胭脂铺的老板,听说翠儿姑娘离开了花颜阁,想问问她愿不愿意到我的店铺里当妆娘。” 翠儿娘一听这话赶紧摇头,“我家翠儿只是回来休息两天,还要回去的,不能去你店里。” “娘。”王翠儿提上鞋走了出去,“这件事你不要管了,让我和这位老板谈谈。” 翠儿娘不放心地看着她,“翠儿,花颜阁对咱家有恩,咱可不能做对不起恩人的事情。” “知道了。”王翠儿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赶走了自家老娘,王翠儿立即换了另一副嘴脸,眉眼间全是骄傲自得的神色,“想请我到你的店里当妆娘,你打算给我开多少月钱?” 老板见她一开口就谈钱,知道事情有戏,笑着答道:“翠儿姑娘想要多少月钱?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 王翠儿眼珠一转,想到花颜阁学成后可以拿到的月钱,一月五两银子,要是换了其他地方,这月钱肯定要再添点。 毕竟她在花颜阁学的化妆技术,其他地方都没有。 王翠儿思考片刻,试探道:“一月十两银子,包吃住,不知道老板舍不舍得?” “那要看翠儿姑娘的手艺值不值那个价钱了。”老板并没有直接答应。 王翠儿傲气地挺了挺胸脯,“昨天我们刚进行了考核,总共三十六人,我排第五,老板觉得我手艺如何?” 老板顿时喜笑颜开,“好,那就听你的,月钱十两银子,食宿全包。” 说着,老板直接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这是定金,过两日派人来接翠儿姑娘到镇上。” 王翠儿拿到银子心里更加得意。 你施静宜不是看不上我吗? 那我就到别的地方另起炉灶,到时候生意被抢,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老板眼珠子四处瞟了一圈,然后走到王翠儿身边,压低声音道:“我这里还有个赚钱的机会,不知你想不想试试?” “什么机会?” 老板目露精光,“你和你们店里的姑娘交情不错吧?帮我再请几个人回来,请一个人我另外给你二两银子。” “这……”王翠儿有些犹豫,但想到二两银子,又立刻狠下心来,“等后天回到花颜阁,我帮你问问其他人,不过你要答应我,等去了你的店里,她们都要听我的。” 老板笑了,“这都是小事,还请翠儿姑娘放心。” 施静宜在镇上住了一夜,第二日吃过早饭才收拾东西回家。 临走前又特意叮嘱施妙宜盯着镇上的杂货铺,让她帮忙买几百斤煤炭回去。 天冷得太快,取暖用的炭火成了抢手货,杂货铺里连余货都没有,前面刚弄来后脚就被抢走了。 施妙宜又好笑又无奈,“要不是看你开店开得那么起劲,我都怀疑你要带着东西逃荒去了呢!” 施静宜无辜地眨了下眼睛,“没办法,我这不是怕冷嘛!” 施静宜把满满一马车粮食运回家的时候,郑氏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我的老天爷啊,静姐儿你买那么多粮食干什么?” 这么多粮食,她家就是养了群猪崽也吃不完啊。 郑氏揣着一肚子疑问帮她把东西搬进了杂物房,擦汗的时候忍不住道:“静姐儿,你是不是不知道粮食不禁放?放久了容易返潮、生虫,到时候都浪费了!” “娘,你先喘口气休息会,听我慢慢和你说。” 施静宜给她倒了杯热茶,“你有没有觉得今年的天气很奇怪?” 郑氏看着外头明晃晃的大太阳,天虽然晴了,但气温依旧没有回升。 她点点头,“冷得有些早了,往年这个时候只需要多加件衣服,今年连袄子都套上了。”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施静宜捧着茶杯,表情严肃,“现在都这样冷,等到入冬呢?到时候天寒地冻的,万一再下了雪,那可真是连门都没法出了。” 郑氏深以为然,“你说的有道理,过几天我得去一趟你外祖母家,把这事和他们说了。” 施静宜提醒道:“娘你就按照我说的话提醒一遍就行,说多了反而要惹猜疑。” “你放心,这一点我还是懂得的。” 施静宜喝了口热茶,想到村长等人,又继续道:“娘若是碰到村长伯伯,也把这事跟他说一声,其他人先不用管。” 那些都是不听劝的,说了也不一定听。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云袅袅连夜跑了 郑氏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暖手,母女两个歇了一会儿,又聊起另一件事。 “静姐儿,你知道那位云姑娘的事情吗?” 施静宜抬眸,“她怎么了?” 再怎么说云袅袅也是镇远侯嫡女,身份在那摆着,外出总要带两个会功夫的保护着,总不至于被一群村民欺负了吧? 郑氏见施静宜神色如常,也就继续说下去了:“她从我们家走后并没有离开村子,转头住进了陈寡妇家里,半夜的时候把栓子打得半死不活。” “栓子娘在村口撒泼打滚不肯放她走,村里人也都一块拦着。那姑娘身边有个很厉害的男人,打了我们村几个男人,被人连撕带咬地扣下了!” 施静宜笑了一声:“难不成那男的连我们村的人都打不过?” “他一个人再厉害也比不过我们村几十号人呐!”郑氏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后来栓子娘非要把那姑娘拉回家做儿媳妇,几个人扯了半天,扯得衣服都破了,最后还是那姑娘拿了不少银子赔偿才罢休。” 施静宜开怀大笑,这样说来,她还得感谢栓子娘呢,要不是她估计云小鸟还跑不那么快! “娘,你可不用心疼人家的银子,她可是镇远侯嫡女,不差钱。” 宁辞一进门就听见母女俩欢快的笑声,“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施静宜扭头看他,“聊那位镇远侯嫡女呢!” 宁辞唇边带着淡淡的笑容,“她应该回京城了,昨天连夜走的。” “这么容易就走了?”施静宜有点不大相信。 “我怎么觉得你还有点失望?” 宁辞调笑道,说着冲门口招了下手,“你们都进来吧。” 话落,约十个穿着黑衣的男女依次走了进来。 众人往施静宜和郑氏面前一站,声音整齐:“郑夫人好,施姑娘好。” 郑氏还没见过这阵仗,有些手足无措,“好好好,大家都好。” 施静宜也站起来向大家问了好。 宁辞看向她,“你觉得这些人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我这里用不了那么多人。”施静宜摸摸下巴,“要不你们先做个介绍,说说自己擅长的事情或者愿不愿意留在我这里。” 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轻鹰,和其他面无表情的人相比,他的情绪略微有些激动。 “郑夫人好,施姑娘好,我叫轻鹰,今年二十一岁,家中无父无母,仅有个年长的姐姐早已出嫁,在京中有两进的宅子一座,良田二十亩……” 施静宜咂摸下嘴,这自我介绍的内容怎么不大对? 还有这人,好像就是中秋那日挤在她大姐面前烤肉的男人吧? 施静宜看了眼宁辞。 宁辞轻咳一声,低下头。 轻鹰终于介绍完毕,满怀期待地看向施静宜,“施姑娘,我可是队里功夫最好的人,选我不会错的!” 施静宜压下唇角的笑容,摆正脸色,“等其他人全都介绍完,我再选择吧。” “哦。”轻鹰遗憾地叹了口气。 接着是第二个人。 第二位是个瘦瘦高高的男人,“郑夫人好,施姑娘好,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瘦猴,我今年十八,家里没有田产……” 施静宜插了句嘴:“田产什么的就不用介绍了。” 这又不是相亲。 瘦猴挠了挠头继续道:“我的功夫一般,但胃口特别好,每顿能吃三碗饭,施姑娘,选我你家绝对不会有剩饭!” 施静宜:“……”这也算优势? 宁辞睨了瘦猴一眼,面带嫌弃,“下一位。” 看看你那没吃过饭的模样,真给他丢人! 剩下的人依次做了自我介绍,最后一位是个女人,大眼圆脸,看起来年岁不大,说话声音也是脆生生的。 “施姑娘,我不仅功夫好,还会洗衣做饭、绣花梳头,选我准没错。” 施静宜露出了赞赏的笑容,会绣花好,她那兰花香囊拆了缝,缝了拆,到现在都没弄好呢! 最后施静宜选定了轻鹰和最后一个叫竹见的姑娘。 宁辞觉得她人选得有点少,“轻鹰留下来帮你赶车,竹见照顾你的饮食,再留两个看家吧。” 施静宜看向郑氏,“娘,你觉得哪个好?” 郑氏指指瘦猴,“就他吧,看着太瘦了,得多吃点饭,长胖点才壮实。” 瘦猴得意地看了眼同伴,“怎么着,我就说能吃饭有用吧?” 这不就被选上了吗? 听说施姑娘的厨艺特别好,以后他就能过上吃香喝辣的日子了! 施静宜点头,“那就再选个瘦猴吧,不用再加其他人了。” 没选上的多少有些灰心。 他们都听说了,主子特别看重这位施姑娘,留在她身边以后的日子就不用愁了。 郑氏抬头看看其他愁眉苦脸的人,提议道:“要不然你们都别走了,留下来吃顿午饭。” 众人一致开口:“多谢郑夫人,多谢施姑娘!” 自从昨日清晨被主子叫到陈家村,他们就没吃过一顿热饭。 饿了就跑山上捉只野鸡、野兔烤烤,凑合一顿。 毕竟他们也不敢让主子弄吃的啊。 然而到了中午,他们亲眼看着自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子进了厨房,还挽起袖子拿了菜刀。 施姑娘就站在旁边和他说话:“切的不错,跟上次比有很大进步,要不要再学一下炒菜?” 宁辞切菜的动作一顿,偏头看向鬼鬼祟祟躲在门外的几个人,眼神肃杀。 几人后背一凉,拔腿就跑。 待众人散去,宁辞勾唇笑了笑,“好。” 一顿午饭,几人吃得战战兢兢,生怕夹错哪道菜被主子连人带碗丢出去。 等人散去后,施静宜调笑道:“一看你就是平时严肃惯了,看把他们吓成了什么样。” “那是他们胆小。”宁辞理直气壮,“怎么不见你害怕我?” 施静宜掐了下他的脸颊,意料之中的柔软滑嫩,“连男朋友都怕,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男朋友?” 施静宜轻笑一声,眉眼温柔,“对,我的男朋友,我最爱的男人。” 宁辞跟着她笑,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藏了无数碎星星,“那我该叫你什么?女朋友?我最爱的小朋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先让她蹦哒一日 两人在家里闹了一会儿,施静宜便要收拾东西到镇上购买物资。 宁辞心生疑惑:“你昨日不是才去买了东西吗?” “昨日只买了粮食,还有差很多东西没买呢!” 施静宜裹上厚披风往楼下走。 宁辞连忙跟上,“那我跟你一块去吧,还能帮你搬下东西。” 马车上,施静宜忍不住和宁辞提了下雪灾的事情:“宁辞,你还记得晟世给我下毒的事情吗?” 宁辞偏头看她,“记得,怎么了?” “我在昏迷的时候做了个梦,梦里这边发生了很严重的雪灾,房屋倒塌,饿殍遍野。本来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这段时间见天气如此反常,便又记起这事了。” 宁辞皱眉,“所以你害怕梦里的场景会成真?” 施静宜点头,“我倒是希望只是想多了,但心里总是不安,还是尽早做些准备为好。” 宁辞握住了她的手,语气郑重:“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会呼你周全,也会护这一方百姓周全。” 两人心事重重地来到花颜阁,刚进门,月儿便迎了上来。 “小老板、主子,掌柜的有要紧事和你说,已经等很久了。” 施静宜加快脚步来到了后院,“大姐,你什么事要和我说?” 施妙宜将她拉进卧房,谨慎地关上房门才开口道:“前段时间镇上新开了家胭脂铺,铺子里卖的就是寻常胭脂水粉,我也没在意,今日忽然听过来买东西的客人说那家也要弄定制妆容了。” 施静宜没有多意外,任何生意只要有人开了先河,后面肯定要出现一群模仿者,这属于正常现象。 她担心的是有人打那群姑娘的主意。 “大姐,你先别着急,别人要做什么生意我们也管不着,我们能做的,也就是把自己手下的人管好。” 施静宜压低了声音:“这几日仔细盯着那群姑娘,没有异常最好,若是有人动了歪心思……” 她眼中闪过一片冷光,“我定饶不了她。” 王翠儿还不知道自己成了瓮中的鳖,早早起床收拾好东西,坐上村里的牛车去了镇上。 她没有直接到花颜阁,先拐进早餐店里吃了肉包子、喝了小米粥,又成衣店里买了两件合身的新衣裳。 一番折腾后,荷包里的银子花光了,日头也升得老高,她这才磨磨蹭蹭地去了花颜阁。 花颜阁的姑娘们上完课,都在院子里聊天休息。 王翠儿一进去,大家都盯着她看。 “翠儿姐姐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被小老板赶走了呢!” 王翠儿瞪了说话那人一眼,没应声。 同村的王秋娟见她背上还背着个大包袱,走过来帮忙,“赶了那么远的路肯定累了吧,赶紧把东西放进去歇歇。” 王翠儿往后躲了躲,“不用放,秋娟,你跟我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王秋娟一头雾水地跟着她进了屋。 王翠儿把房门关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秋娟,你想不想换个地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镇上有家胭脂铺的老板找到我,想请我到他店里当妆娘,一月十两银子呢。” “一月十两银子?”王秋娟掰着手指数了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她们现在还是学徒,每月只能拿到一钱的补贴银子。 一钱和十两,差距也太大了吧! 王翠儿得意地笑了起来,“秋娟,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跟你一起走?” 王秋娟愣住了,十两银子的确很多,可是她的手艺、衣裳、吃食都是花颜阁给的……要是人人学成就跑,小老板,还有掌柜的还有多难过。 她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我觉得留在这里挺好的。” 王翠儿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气得直跺脚,“王秋娟,你是不是傻,送到手的银子都不要?” 王秋娟坚定地摇摇头,“我娘说了,做人要讲良心,小老板把我带到镇上,教了我谋生的技能,我就要报答她。” “翠儿,你要去就去吧,但是走之前还是和小老板说一声,她应该会理解的。” 王翠儿翻了个白眼,“跟她说了她还会让我走?王秋娟,一个人犯傻就算了,可别拉上我!” 王翠儿气哄哄地走了,她本想直接离开花颜阁,到胭脂铺找那位老板,腿都迈出门槛,想到那人许她的二两银子又退回来了。 她折身回了院子,喊了两个平时和她关系较好的姑娘,又把和王秋娟说过的话复述一遍。 那两人和王秋娟的反应一样,对十两银子的月钱感到很震惊,却又不愿意跟她走。 她们都不愿意背叛花颜阁,背负上忘恩负义的罪名。 王翠儿气极,忍不住骂道:“她算什么恩人?不过是追逐利益的商人罢了!有钱不愿意赚,我看你们是被教傻了!” 其中一人脾气爆,当即骂了起来:“吃人家的,住人假的,反过来还要骂人家,你这不是狼心狗肺吗?” “还说我们傻?就你最聪明,你看小老板知道你偷跑到别人那里,会不会找你算账!” 另一个姑娘也忍不住反驳。 王翠儿完全不怕这一点,她都出了花颜阁,施静宜还能把她抓回去不成? “那我就等她来找我算账!” 王翠儿梗着脖子,气势汹汹地出了花颜阁。 门口的月儿将王翠儿嚣张的话语听了一遍,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小老板,你为何要拦着我?冲上去把那小贱蹄子的嘴扇歪岂不解气?” 施静宜笑着反问她:“今日你上去打了她,她在花颜阁里哭闹一场,然后呢,这事该如何解决?” “然后再把她关起来,打断她的狗腿!”月儿恨得咬牙切齿。 施静宜笑着摇了摇头,“这样做原本有理的事也变无理了,而且关着她还要浪费粮食,不划算。” 旁边的施妙宜看出点门道:“静姐儿,你是不是想到其他法子对她了?” “大姐,你还记得招她们来的时候,一块签订的合约吗?”施静宜噙着抹冷笑,“那合约防的就是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 “先让她蹦哒一日,明天,我们一块去胭脂铺找她好好聊聊。”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这眼光有点差啊 王翠儿离开花颜阁后直奔胭脂铺老板提前告诉她的地址。 到了地方一看,店面大小足足比花颜阁小了一倍,店前悬着的牌匾也只是白底黑字,一点都不够气派。 再往里走,装修倒是挺新,但陈设老旧,里面就两面西洋镜,王翠儿顿时露出鄙夷的表情。 这胭脂铺真差劲,怪不得要高价请她来撑场面。 店里卖胭脂的女伙计烟儿见有客人进来,赶忙笑着迎上去,“这位姑娘,请问你需要点什么?” 王翠儿微微挑起眼梢,趾高气昂地将摆放在柜台上的东西看了一遍,轻蔑道:“就你们店里这些破玩意,还没我自己做的好呢!” 说罢,她指了指后头,“去把你们老板给我叫来。” 烟儿被她眼高于顶的模样气得不轻,但想到前两日老板的叮嘱硬生生扯出个笑脸,“姑娘,你先坐在这等着,我马上就去叫老板。” 王翠儿被女伙计恭敬的态度取悦到,往日她在花颜阁总是争着抢着干活,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别人不高兴。 现在呢? 她成了这里的老大,所有人都得听她的! 王翠儿正捧着下巴美滋滋地笑,后院两人也在交头接耳。 “鲁老板,您都没见,那女的态度有多嚣张,就差没把眼睛安头顶上了!” 鲁伟的细长眼一眯,就只剩两条缝了,“你跟个蠢丫头生什么气?好好跟她学着,把她会的本事都学过来,她不就得收拾包裹滚蛋了吗?做事,眼光放长远点。” 烟儿赶紧点头,“鲁老板您说的是,我以后肯定好好学!” “学好了,以后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鲁伟理了理衣袖,“走,咱们到前面哄哄那小姑娘。” 鲁伟人还没到前院,声音先传来了,“翠儿姑娘,我可把你盼来了!” 王翠儿坐在椅子上没动,敷衍道:“老板好。” 鲁伟梭巡一圈,发现店里就她一个,“翠儿姑娘,你没有带其他人一起过来吗?” 王翠儿眼珠子转一圈,谎话张口就来:“她们都嫌你这胭脂铺太小,比不上花颜阁,所以都不愿意来。” “这……”鲁伟有些尴尬,“她们不愿意来就算了,有翠儿姑娘就够了。你赶了那么久的路累不累,要不要到厢房休息一下?” 王翠儿站起来,装模作样地揉了下额头,“好像是有些累,老板,你为我安排的住处在哪里?” 鲁伟冲身旁的烟儿试了个眼色,“去,带翠儿姑娘到后院看看房间。” 烟儿笑着接过王翠儿的包袱,走到前面带路,“前天鲁老板说有位本事特别大的姑娘要到店里帮忙,我就赶紧把后面最好的房间腾出来,就等你过来住呢!” 两人到房间里看,里面果然窗明几净的,连床单被褥都是崭新的。 王翠儿摸着厚实的棉花被,咧嘴笑了。 她在花颜阁可是要六个人挤在一间里,虽然房间够大、热闹,但她还是更喜欢一个人住,掌柜的就是自己住一点房,多有面子啊! 王翠儿在胭脂铺过得十分舒心,什么活都不干,还有人送吃送喝,那个叫烟儿的连洗脚水都亲自给她端到面前来。 看着屋里烧得旺旺的火盆,王翠儿美滋滋地躺进了被窝。 夜里她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成了胭脂铺的老板,银子多到花都花不完,施静宜成了她的丫鬟,每日要为她端茶送水。 王翠儿心里快活,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人醒了,一睁眼,烟儿正端着洗脸水往屋里走。 “翠儿姑娘,该洗脸了,洗了脸吃过饭,咱们就要到前面招呼客人。” “一大早就开始扰人清梦!” 王翠儿翻了个大白眼,骂骂咧咧地穿衣下床。 烟儿暗自磨了磨牙,面对着王翠儿的时候仍是笑眯眯的,“今天是我们店做新生意的第一天,所有要早点起来准备,还望翠儿姑娘体谅。” 为了招揽客人,鲁伟早对外扬言自己的胭脂铺要出和花颜阁同样的定制妆容了,而且价格便宜,每位客人仅需十两银子。 所以两人刚吃过早饭来到前院,便有客人来询问情况。 “听说你们这里能定做和花颜阁一样好看的妆容,还只要十两银子,是真的吗?” 烟儿笑着把人带进店里,“是不是真的,夫人进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那边鲁伟把所有的化妆品摆在了西洋镜前,“翠儿姑娘,这是店里最好的东西,你随便用。” 王翠儿自信一笑,“鲁老板,你放心吧。” 她私下练过许多遍,画个简单的妆容绝对没问题。 可是当她打开梳妆匣,看到里面和花颜阁完全不同的化妆品,脑瓜子空了。 鲁伟看她久久没有动作,催促道:“开始啊。” 王翠儿强打起精神,在梳妆匣里摸了好久总算找到能用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她总算磕磕绊绊地把妆画好了。 客人坐在镜子前仔细看了看,“你这妆面乍一看还不错,可是仔细一看,粉都没抹匀啊。” 说完,她皱着眉头摸了下脸颊,这一摸不要紧,那粉底就跟面饼渣子似的,一块一块地往下掉。 “哎呦,你们这弄的什么啊?还带掉渣的?” “用劣质材料画出的妆容能不出问题吗?”店门口忽传来清脆的女声。 大家都转头向门口看去。 一个裹着桃红披风的年轻女子跳下马车,人落地的瞬间,发丝飞扬、裙摆微荡,那股子漂亮又飒爽的气质看得人都呆了。 施静宜走进店铺,几步来到梳妆台前,随手捞起一个瓷瓶打开闻了闻,轻笑一声:“就你这东西,能用在脸上?” 鲁伟气恼地从她手里抢东西,却被她轻易地躲过了。 施静宜双手把玩着瓷瓶,闲适地走到王翠儿面前,手一抬,勾住了她的下巴,“你这眼光有点差啊。” 王翠儿的脸一白,缩着脖子连话都不肯应了。 施静宜看她这副模样,自觉无趣,将瓷瓶往桌上一撂,坐在了旁边的空椅子上,“沈大人,别躲在外面看热闹了,你来说说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沈大人? 店内众人都惊了,好好开店做生意,怎么还把县令大人给请来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把王翠儿送进衙门 沈长风顶着一众惊愕的目光坦然进了店。 鲁伟扯出个笑容,热情地迎上去,“沈大人,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你们店里的歪风。” 沈长风表情不善地睨了他一眼,径直走到王翠儿面前。 “王翠儿,本官问你,你在花颜阁可有人苛待你?” 面对着沈长风与施静宜犀利的眼神王翠儿就是想出一肚子谎话,也不敢说出来一句,只得照实答了:“没有。” 沈长风冷哼一声继续道:“那花颜阁的人可曾尽心尽力教你化妆的本事?” “有……” “那你为什么要背信弃义找了别的东家?” 王翠儿终于能理直气壮地回上一句:“那是小老板做事不厚道,我明明在测验时得了第五,她却不肯让我到清源郡的新店干活。” 施静宜冷笑一声,“你怎么不说为什么不让你去呢?像你这种测验能对同伴使手段的小东西,不直接将你扫地出门已是我看在沈大人的面子上给你最大宽恕了。” “有面子”的沈长风顿时感觉面皮一紧,这丫头是在明里暗里敲打他呢。 刚听说王翠儿的白眼狼行为时,气得他差点把桌子拍烂了。 他为穷苦百姓的生计愁得觉都睡不囫囵,好不容易有人主动愿意帮忙解决问题,大家感恩都来不及,你转头干点背信弃义的事情。 要是这样的人多了,以后谁还愿意伸出援手? 就王翠儿这样的,不仅要惩罚,还得当成典型例子挂县衙门口展示半年。 他就不信有人还敢再犯! 沈长风清清嗓子,语气更加严肃:“施老板给你吃,给你穿,还要倒贴钱让你学本事,你却一心掉到钱眼里,丝毫不知道感恩,这样的人该罚!” 他转头看向施静宜,“施老板,她是你店里的人,你说该怎样罚?” 施静宜还没说话,王翠儿先嚎起来了:“我不是她店里的人,如今我在鲁老板收下做事,要管也得归鲁老板管!” 她急忙跑到鲁伟身边,“鲁老板你快帮我说句话啊。” 施静宜哂笑,意味深长地看着鲁伟,也不表态。 鲁伟见她不说话,胆子大了点,“沈大人,俗话说买卖自由,咱这干活也得讲究自由吧?总不能施老板教了她本事,她就要一辈子为花颜阁卖命,哪有这样的道理?” “鲁老板是打算护着王翠儿了?”施静宜淡然出声,“很好。” 她从袖袋里拿出张盖了官府公章的合同,“这是王翠儿刚来时签订的合约,鲁老板看看吧。” 鲁伟接过合同一看,上面月钱、休息日、奖惩制度等各项条款写得清清楚楚。 其中有一条就写了,入职未满三年无故离职,需三倍赔偿培训期间所有学费、衣食住行费用,且离职后三年不得从事相关行业。 “这……这还要赔钱?”鲁伟傻眼了。 施静宜轻笑道:“王翠儿到我店里总共两月,每月学费按一百两银子计算,每月食宿按十两银子算,还有我为她添置的衣服,为她家里添置的锅碗粮食,一共折算成银子七百两。” “七百两?”鲁伟眼珠子都瞪裂了,“还有那学费,怎么就一月一百两了,你怎么不去抢?” “贵吗?”施静宜悠闲地敲着桌面,“嫌贵你倒是去别处学啊,为什么要从我这里挖人?还有,付完银子你可要再等她三年,我可派人盯着呢,一天都不能少。” 七百两还得等三年? 等到那时候他的胭脂铺都要倒闭了好吧? 鲁伟不干了,“这人我不要了,银子你找她要吧!” “鲁老板,您可不能这样!”王翠儿都要哭了,“是您让我到这里来的,为了您我连老东家都得罪了,现在您说不要就不要,让我怎么办?” 鲁伟眉毛一横,“你那是为了我吗?你那是为了银子!反正咱们也没签那什么合同,我就不要你了怎么着?” 王翠儿忍不住了,呜呜地哭起来。 早晨还在讨好她的烟儿拧着眉把她往外推,“别站我面前哭,看着就晦气!” 王翠儿被推得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哭得更厉害了,“你们都是骗子,把我骗过来又不管我,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要是不过来,她现在还好好地待在花颜阁里,有吃有喝还有人陪,多好。 她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小老板,我知道错了,我想跟你回花颜阁,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施静宜嗤笑,“现在想回来了?晚了,向你这样的人我花颜阁可不敢收。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还钱,二还不上钱被拖去打板子,选吧。” 王翠儿瘫倒在地,泪流不止,七百两银子,杀了她都拿不出来啊! 她有将目光放在沈长风身上,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脚边,哭道:“沈大人,当初您到我家可说得好好的,会让我家里都过上好日子,现在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您不能坐视不管!” 沈长风后退一步,声音阴冷:“当初我还让你在花颜阁好好学习,好好做事,你做到了吗?” 他不再多言,唤来两名两名衙役将王翠儿拖了起来,“这案子我们回县衙再审。” 一众人陆续出了胭脂铺。 施静宜坐马车,沈长风骑马,两名衙役拖着王翠儿跟在后面慢慢地走。 街上的路人见此情景纷纷停下来围观。 “这姑娘看着年岁不大,犯了什么事?” “谁知道呢,连县太爷都惊动了!” 站在人群中的月儿哼笑一声:“这姑娘是花颜阁招的妆娘,穷苦人家出身,花颜阁老板体恤她家里困难,供吃供喝,还帮扶她的家人。结果她学了两个月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为了二两破银子跑到别的胭脂铺了。” 众人一听全都摇起头,“哎呀,这姑娘做事也太不地道了!” “看着人模人样的,为什么非要干畜牲才会做的事?我呸!” “这样的人就得狠狠地惩罚才行,不能让好人寒了心呐!” “对,我们去衙门看看县令大人会这么判,轻了定不依他!” 百姓们义愤填膺地跟着队伍往衙门走,一路边走边骂,骂得王翠儿脸都白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抱月居也被人盯上了 胭脂铺和县衙隔了两条街,一路上王翠儿又是受累、又是挨骂,还没到地方命都丢了半条。 本来她还准备为自己辩解两句,但人往公堂上一跪,惊堂木一拍,她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长风面容冷峻地看着她道:“王翠儿你不顾法律与道义,私自毁约,现在本官命你,立即赔偿花颜阁老板七百两银子。” 王翠儿哭道:“草民没钱。” 七两银子都没有,更不用说七百两了。 “没钱也行,那本官可要按违约治你的罪了。” 王翠儿最终被判了二十杖刑和一年零三个月监禁,且监禁期后三年内都不得从事美妆相关行业。 守在衙门外的百姓对这样的判决结果十分满意,纷纷拍手叫好。 “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就应该这么判,看她以后还敢不敢!” 王翠儿完全听不到外面的欢呼声与叫骂声,耳朵好像被人塞了团棉花,里面传来嗡嗡的鸣声,吵得她脑袋昏昏沉沉。 直到板子落到身上,她的思绪才逐渐回笼。 她想起了刚被县令选到花颜阁的那日,村里看不起她的姑娘们全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那群人讨好地拉住她的胳膊说:“翠儿,以后你有本事,挣了大钱,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啊!” 她还想起了刚到花颜阁那日,霜儿姐姐把两套崭新的衣裙交到她手中,拍着她的肩膀说:“以后你就是我们花颜阁的一份子了,加油努力,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那时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幸福与感恩。 可是现在,她再也不配拥有这些东西了。 王翠儿闭上眼,泣不成声。 离开县衙后,施静宜直接回到了花颜阁。 院里的姑娘见她回来皆露出或犹豫、或担忧、或惊恐的表情,个个都是欲言又止的。 她们都听说了,王翠儿背叛花颜阁跑到了别的胭脂铺,气得小老板一大早就过去抓人了。 最后和王翠儿关系最好的王秋娟站了出来,“小老板……翠儿她现在怎么样了?” 施静宜闲适地坐在院中间的石凳上,回道:“牢里关着呢。” “牢里?” 姑娘们惊呼一声。 施静宜清冷的目光依次扫过众人的脸,眉梢微扬,不怒自威,“背叛我花颜阁的人,只是挨上几十个板子、坐几天牢已经是便宜她了。如果再有人敢犯和她一样的错误,我直接挑了她手筋,让她一辈子只能做个废人。” 姑娘们呼吸一滞,吓得脸都白了。 这是施妙宜站出来唱红脸了,“静姐儿,好端端的,你吓唬她们做什么呢?” 吓唬? 姑娘们看着施静宜严肃的侧脸,她们相信,小老板绝对不是在吓唬她们! 施静宜抿唇,脸色缓和了些,“你们放心,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若是哪个犯了错,我肯定要先给你改正的机会,知错能改,下次不再犯就行。” 王翠儿落到今天的田地,不就是因为知错不改、越走越偏吗? “小老板,您放心,我们绝对乖乖听话,不做像王翠儿那样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对呀,小老板,你可别为她一个伤了心,我们都听话着呢!” “外面那些人哪有小老板好看?哪有小老板心思好?哪有小老板大方,昏了头的才往外面跑!” 一连三个哪有夸得施静宜哭笑不得,“你们的心思我都懂,这件事就翻篇吧,以后再也不要提了。” 说罢,她话音一转,又提到另一件事,“过两日排名前几位的姑娘就要正式入职了,其他没选上的姑娘可有什么看法?” 众人面面相觑,她们能有什么看法? 排名靠后的姑娘则十分害怕,怕被施静宜赶回老家。 其中最怕的要数梁燕了,她和排第一的梁晓花都来自梁家村,两人一同入学,吃住都是形影不离,可人家梁晓花回回测试都是第一,而她回回都是垫底的! “小老板,我知道我是最笨的,您千万别嫌弃我,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梁燕战战兢兢地走出来,憋得脖子都红了。 施静宜笑了,“谁说你是最笨的,每个人擅长的领域不一样,你只是不太擅长做这一行而已。” 梁燕:“……”所以这是要赶她走的意思? “我准备开个糕点铺子,还缺几个做糕点的厨娘,招待客人的伙计也缺,你们哪个想去试试这两天可以跟我大姐说一声。” 有姑娘迫不及待地问:“我在家里做饭可好吃了,但是不会做糕点,这样也能报名吗?” 施静宜点头,“能,有想法的就可以报名,后面我会找人教你们的。” 一群人正有说有笑,宁有财领着一个伙计找来了。 月儿认识他连忙将人引到了后院。 “施家丫头,我有件急事要和你商量。”宁有财一进后院就撂下这么句话。 施静宜冲身边围着的姑娘们摆了摆手,“你们都回房商量吧。” 施妙宜也道:“那我给你们泡壶茶。” 众人散去后,宁有财坐到了施静宜对面,“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抱月居关门后,咱们店里的伙计代鱼被一个男的拦住了,那男的自称佳味斋的老板,想要从代鱼那买下火锅底料的配方。” 抱月居也被人盯上了? 施静宜看向站在宁有财身后的伙计,“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我就是个跑堂的小伙计,根本进不了厨房,让他找其他人买。” 代鱼挠了挠头,“可是那人就是不肯放我走,还说只要我能偷到火锅底料的方子,银子随便我开,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假意答应了他,今儿一早就把这事告诉宁老板了。” 施静宜夸道:“这事你做的不错,回头给你涨月钱。” 代鱼嘿嘿笑了,他就喜欢这种动不动就涨月钱的老板! “那个什么佳味斋的男人肯定是盯上抱月居的菜方了,这次代鱼不应他,改日他肯定还要从其他人身上入手。”宁有财一脸担忧,“施家丫头,你说这事该如何解决?” 施静宜沉吟道:“既然他那么想要菜方,那就给他呗,至于能不能把菜方子拿出抱月居,那就看他的本事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郡守公子要来开店 夜色渐浓,街边只有零星几个路人,抱月居里的客人终于全都散去。 代鱼把前院的卫生打扫了一遍,哼着小曲走到店门口锁门。 锁还没落上,有人搭住了他的肩膀。 “小伙计,火锅底料的方子你弄到手没有?” 代鱼的动作一顿,转头笑眯眯地看着来人,“方子我是没弄到手,但是我可以带你去厨房拿一块没用过的火锅底料,到时候你请厨子研究一下,应该能照着模样做出来。” 于和文表情激动,“那你快带我进去!” “等一下。”代鱼按住他的肩膀,“这事要是被我家老板发现了,我可是要丢饭碗的,你不得先表示一下?” 代鱼眯着眼,表情贪婪,这可是他家老板特意叮嘱他的,拿东西之前要先坑点银子。 于和文果然从袖袋里拿出锭银子,“这些够了吧?” “五十两银子?你打发要饭的呢?”代鱼语气凶恶地把人往外推,“别人拿五十两银子是来吃火锅的,你非要用它来买方子,没睡醒吧?” 于和文被他的一番话燥得脸颊通红,“别说了,我再给你点还不成吗?” 这回他直接从袖袋里拿出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交给了代鱼。 代鱼赶紧把银票揣进怀里,领着他进了店,“你快点进来,我从里面把门锁上,这样外面的人就进不去了。” 当然,里头的人也别想轻易出去。 于和文点点头,不疑有他。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代鱼指着案板下的陶罐道:“火锅底料就藏在那陶罐子里,你看着弄。”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两人皆是一惊。 代鱼慌里慌张地伸头往看,“你先在这呆着不要出声,我出去查看下情况。” “好,那你快去快回。” 于和文双眼放光地盯着那陶罐,面露惊喜。 代鱼好笑地打量了他一眼,猫着腰出了厨房,顺便还带上了门。 等他走后,于和文赶紧弯腰将陶罐抱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封,门外突然传来代鱼的吆喝声:“来人呐,厨房进贼了,大家快来抓贼了!” 于和文心一紧,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厨房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抱月居的老板施静宜和宁有财,还有那个叫代鱼的伙计全都笑看着他。 于和文后退一步,表情惊恐。 施静宜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偏头看向代鱼,“这人是怎么回事?” 代鱼恭敬地走到她面前,躬身道:“我正在店里打扫卫生,扫完前院就想着到厨房看一眼有没有需要收拾的,结果就看到这个男的鬼鬼祟祟地躲在厨房偷东西。” 宁有财的戏瘾也上来了,一拍大腿道:“哎呦,那不是我藏银子的罐子吗?怎么在你手里?” 于和文终于回过神来,他被这个叫代鱼的伙计坑了! 只是这装银子的罐子是怎么回事? 他赶紧打开罐子一看,里面竟然装的全是碎银子,怪不得那么沉呢! 宁有财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就差没直接笑出声了,“代鱼你快到衙门报官,就说咱们抱月居遭贼了!” 于和文手忙脚乱地放到了案板上,“我没有要偷你的东西,你们别含血喷人!” 施静宜轻笑道:“这种话你还是留着到衙门再说吧。” 于和文看看笑容满面的宁有财,再看看悠闲自得的施静宜,心里明白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 他目光一沉,不管不顾地向门口跑去。 “你还想跑?” 施静宜挑起眉梢,一脚踢向他的腹部。 于和文闷哼一声,倒在案板前,捂着肚子不动了。 宁有财走上前踢了他一脚,恶狠狠地问道:“说,是谁派你过来偷方子的?” 于和文毫不畏惧地等瞪着他,“我劝你最好现在把我放了,要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话刚说完,施静宜直接用绳子勒住了他的脖颈,“你口气还挺大。” 她轻笑一声,逐渐收紧绳索。 那含笑的眼睛一眯,浑身透着煞气,活像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要找人索命的恶鬼。 于和文吓得不轻,再加上被绳子勒得喘不过气,很快憋得脖子脸通红,“你放手,快放手!” 施静宜松了下手,“说,是谁派你来的?” “杨……杨松明。” 施静宜迟疑了一下,她从未听过这种名字。 旁边的宁有财开口道:“你说的杨松明可是清源郡郡守的儿子杨松明?” 于和文喘着粗气,“对,就是他,你们要是不把我放了,他肯定要过来找你们算账!” “是吗?”施静宜冷笑一声,再次收紧了绳索。 于和文被勒得双耳嗡鸣,脑袋像是要憋炸了一样,闷闷地疼。 “求……求求……” 在他翻着白眼要昏过去的时候,施静宜猝然松了绳子。 于和文犹如一条死狗,顺着墙壁慢悠悠地滑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施静宜走到他面前,蹲下,表情依旧是懒懒的,“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吧?” 于和文赶紧点头。 “我问你,杨松明为什么要派你来抱月居偷方子?” 于和文吐出一口浊气,战战兢兢道:“他现在石清县开一家酒楼。” 施静宜蹙眉,“清源郡那么大,还不够他开酒楼的?为什么偏要到石清县开?” “因为……因为前几日我家公子碰到个女人。” 于和文剧烈地咳嗽几声,施静宜连皱着眉往后躲了一步。 “那女人好像和抱月居的老板……和你有仇,在公子面前抱怨了几句,公子很喜欢她,头脑一热就要到石清县开店,把你的生意全都抢走。” 施静宜的眼神阴寒,“你家公子遇到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姓云,生了双很漂亮的丹凤眼,看起来柔柔弱弱的?” “对,就是她!” 施静宜磨了磨牙,“那我问你,那女人现在人呢?” 于和文被她眼中的戾气惊到,又往后缩了缩,“应该回京城了吧,她说她有东西忘记带了,过段时间再还会回来的。” 回来好啊,她就怕那只小鸟飞走就不敢回来了。 于和文祈求地看着她,“姑奶奶,该说的我都说了,可不可以把我放了?” 施静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不可以。”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就喜欢这种小辣椒,够味! 于和文最终被两名衙役带走,人证物证俱全,这入室偷窃罪他是坐实了。 沈长风刚判了刑罚,官差正要拖着他下去打板子,有个身穿锦袍、脚踩镶玉珠厚底长靴的年轻男子闯了进来。 于和文一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亲生父母,趴在地上边哭边喊:“公子,您终于来了,快救救我吧。” “你个不中用的,滚一边去!”杨松明踢了他一脚,走到沈长风面前,态度高傲,“他是我的人,你赶紧把他放了。” 沈长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本官判案有你插嘴的份?你算什么东西?” 说罢,他对衙役摆了下手,“把人带下去狠狠地打。” 后院很快就传来于和文鬼哭狼嚎的叫声。 杨松明气得腮帮子直抖,好像那些板子不是打在于和文屁股上,而是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怒气冲冲地指着沈长风道:“行,石清县的县令对吧,我记住你了。” “杨公子记错人了。”站在旁边的施静宜走了出来,目光犀利地将他打量一遍,轻笑道:“人是我抓的,官是我报的,要算账,也是我们俩算。” 杨松明看着面前语笑嫣然的姑娘愣了一下,半晌,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疼得他呲牙咧嘴地蹦了起来。 真是个小美人啊。 那眼睛、鼻子、嘴,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还有身上那股子傲劲儿,简直太对他胃口了! “你就是施静宜?” 他张着嘴,猥琐地笑了起来。 施静宜的嘴角抽了抽,这男人本来长相就一般,再配上夸张又猥琐的笑容,简直把“油腻”二字刻在了脑门上。 她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伸腿把人一脚踢翻了,“我是你姑奶奶!杨松明,你要开店就开店,爱在哪开就在哪开,要是再敢打抱月居的主意,姑奶奶让你竖着过来,横着离开!” 施静宜骂完就直接走了。 杨松明还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嘴里发出嘿嘿的傻笑声。 跟着他过来的小厮吓得不轻,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跟前询问:“公子,您怎么了?” 杨松明笑着揉了揉肚子,痴痴地问道:“你觉得刚才那姑娘怎么样?” “漂亮是漂亮,就是有点凶。” 一脚就把他家公子踢翻了。 “我就喜欢这种小辣椒,够味!” 杨松明手支着地坐了起来,一抬头,沈长风正表情不善地看着他。 “离她远一点。” “我爱和谁在一块就和谁在一块,你管得着吗?”杨松明手撑着地爬了起来。 沈长风咬紧后槽牙,扭头走了,刚走两步又黑着脸回过头来,猝不及防地抬腿踢向杨松明的屁股。 杨松明“哎呦”一声,结结实实地趴在地上。 小厮赶紧弯腰扶人。 “我的嘴啊!”杨松明捂着满是血腥味的嘴巴,吐了一口,手心里郝然多了两颗门牙,“啊,我的牙啊!” 不张嘴还好,一张嘴冷风直往嘴里钻! 杨松明气得眼睛都红了,指着沈长风撕心裂肺地嚎:“打死他!快,给我饿打死他!” 小厮看看人高马大的沈长风,再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完全不敢动,“公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还是先去请大夫,改日多带点人再来报仇吧。” “滚蛋,老子养你有什么用!” 杨松明气急败坏地跺了小厮一脚。 沈长风冷冷地看着他,“你是自己滚出去,还是要我把你踢出去?” “我……我自己走。”杨松明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扭头就走。 出了衙门,杨松明的脸色立刻变了,“去查查石清县县令的来路,老子要让他一辈子升不了官!” 他爹可是郡守,说不定过两年就要被调进京城做大官,还治不了一个小小的县令? 为了防止再有意外发生,施静宜干脆直接住在了抱月居。 施妙宜把愿意学做糕点的姑娘名单送了过来,人不多,只有八个。 于是施静宜就在抱月居后院摆起了教室,亲自教姑娘们制作各类糕点。 到抱月居吃饭的客人就有口福了,每日都能吃到免费赠送的糕点,虽然有些模样不太好看,但味道已经比许多糕点铺卖的好吃多了。 其中跟着施静宜来到抱月居作伴的竹见吃得最香,每日往院子里一坐,嘴巴就没停过,短短两天,她的脸就圆了两圈。 每到空闲时施静宜总忍不住偷看她。 主仆相处几日,她已经摸清了竹见的脾性,年龄不大,性格倒是沉稳,见谁都是一副浅笑的模样,不爱生气。 唯独吃糕点时,她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眼睛微微眯起,腮帮子鼓鼓的,一副贪吃小姑娘的模样。 施静宜挺喜欢她这性格,忍不住调笑道:“你再这样吃下去,我非被你吃穷了不可。” 竹见帮把半块桂花糕塞进嘴里,闻言嚼也不是吐也不是,“那……那我以后不吃了?” 她以前从来没吃过这种软软甜甜的东西,猛然碰到了自然就有些贪嘴。 要是她真因为吃得太多,被施静宜退了货,那可就尴尬了! “吃还是可以继续吃的。”施静宜笑着坐到她对面,“不过你得交点伙食费。” “听说你还会绣花,要不教教我?” 竹见赶紧擦擦嘴,站得笔直,“您要学哪种针法,齐针、套针、长短针、散错针……所有针法我都会。” 施静宜轻咳一声,“哪种针法最简单我就学哪种。” 竹见:万能的施静宜竟然还有不会的东西? 半晌,她迟疑道:“那就先学最简单的齐针吧,姑娘,你想先绣个什么?” 施静宜从袖袋里拿出个不成形的香囊,香囊里还塞着张图纸。 她把图纸和香囊都摆到桌上,“我想照着这个花样子绣个香囊出来。” 竹见看看香囊的颜色,再看看兰花模样的花样子,眼睛一亮,这香囊应该是给男人绣的吧? 肯定是要送给她家公子的。 真好。 竹见笑着拿起未绣好的香囊,翻看了两眼,嘴角的笑容凝固了。 怎么说呢,施姑娘的基本功好像有点不过关。 竹见深吸一口气,声音迟疑:“姑娘,要不我们还是先从捏针学起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买两只蝎子,要活的 施静宜:“……都听你的。” 竹见在心里为她家公子叹了口气,照这样的进度,他一时半会是收不到施姑娘亲手制作的礼物了。 很快,竹见就被打脸了。 因为施静宜学东西的速度真的很快,半个时辰就掌握了刺绣的基本要领,缝出来的针脚细密平整,完全不像是新手的做工。 “你看我现在可以学习刺绣了吧?”施静宜摸着自己缝过的针脚,心里有些膨胀。 竹见点头,“可以,但是现在天有些黑,再熬下去会伤到眼睛,姑娘还是早点歇息,明天再学吧。” 施静宜意犹未尽地摸摸花样子,“行,那就明天再学吧。” 翌日一早,施静宜还躲在被窝里贪睡,外面就已经闹了起来。 原来是杨松明终于养好了豁牙,迫不及待地到抱月居找她心心念念的小美人了。 小伙计代鱼堵住门不肯让他往后院走,“这位客官,您要吃饭在前面坐着就成,后院是厨房乱哄哄的,你还是不要去了。” 杨松明一叉腰,态度蛮横,“不进去也行,那你把你家老板叫过来!” “我家老板这会儿还在休息,恐怕不能出来,您有什么要求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代鱼丝毫不肯退让,这丑男人就是贼心不死,还想占小老板的便宜。 他掀起眼皮扫了杨松明个一眼,心里鄙夷,就你那模样,我家小老板瞎了都不会看上! “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也敢拦爷的路,滚一边去!” 杨松明推了他一把,不管不顾地往后院走去。 代鱼连忙追过去拦人,被杨松明身后的小厮一脚踹翻在地,“一个臭跑堂的,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坐在窗前梳妆的施静宜刚好撞见这一幕,连头发都顾不得梳,随手一绾冲出门去。 杨松明看到美人顿时喜笑颜开,“施姑娘,你来了。” 说话时,他猥琐的目光又将施静宜上下打量了一遍。 她今日穿了件素白的袄裙,走路时裙摆微扬,再配上那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像极了误入凡间的仙子。 杨松明的嘴角越咧越大,就差没直接流哈喇子了。 他府里美人虽多,但像施静宜这种又美又有个性的还真没有呢! 施静宜停在距离他几步远的位置,目光阴冷地看着主仆二人。 杨松明讪笑着往前一步,还未开口,面前美人突然扬起了手里的鞭子,那鞭子堪堪擦着他的脸飞过,甩在了他身后小厮的腿上。 小厮哀嚎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倒在地。 石板路震得他膝盖都要碎了。 施静宜沉着脸开口:“狗仗人势的东西,我的人你也敢动?” 守在门口的代鱼吸了吸鼻子,想哭。 小老板对他太好了! 除了爹娘,还没人对他那么好呢! 小厮连头都不敢抬,缩着脖子爬到了杨松明身后。 施静宜冷笑着看向杨松明,举起手里的鞭子。 杨松明咽了下口水,强装镇定,“施姑娘,我只是想来找你聊聊天,没有恶意的。” “你想和我聊什么?”施静宜晃着鞭子,语调不急不缓。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杨松明挺直了脊背,“我爹是清源郡郡守。” “所以呢?” 杨松明大着胆子试探道:“所以你要是跟了我,以后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施静宜嗤笑,“你觉得我像是缺钱的人?” 她举起鞭子,对准了他的小腿就是一鞭。 杨松明被抽得吱哇乱叫,暴露纨绔的本性,“你个小贱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要是乖乖依了,这事我就不跟你计较,若是不依,老子让你的店都开不下去!” “姑娘,您往后退一步。”竹见表情森然地走到施静宜面前,摆出进攻的姿态。 “不必了。”施静宜拍拍她的肩膀,“你到附近药店帮我买两只蝎子,要活的。” 竹见心里虽疑惑,还是应了声“是”。 施静宜又偏头看向代鱼,“你去帮我拿根绳索过来。” 安排好一切,施静宜扬起鞭子笑着走向杨松明。 杨松明被她阴森的表情吓到,抖着腿一步步往后退,“你……你别过来,我现在就走!” “晚了!” 施静宜冷喝一声,甩出鞭子缠住了杨松明的小腿。 杨松明后背一紧,拔腿就往外跑,只跑了一步就被鞭子带到在地。 “唔~” 他痛苦的捂住嘴,吐出一口血,血里依稀混着两颗牙齿。 他的牙又掉了! 杨松明崩溃地嚎叫一声,嘴巴里凉飕飕的,就跟寒冬腊月里被人扒光了衣服丢进雪地里一样冷。 小厮缩着身子躲在角落,动都不敢动。 施静宜淡笑着睨了他一眼,缓步走到杨松明面前。 “我不想和你结仇,识相的话快点滚回家,要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杨松明手里捏着自己的下门牙,心都在滴血,“小贱人,你最好不要落到老子手里,否则老子非扒了你的衣服,把你吊在城楼冻上三天三夜。” 代鱼把大拇指粗的绳索递给施静宜,“小老板,这是店里最粗的绳子!” “嗯。”施静宜抖开绳索,往杨松明脖子上一套。 “你要干什么?杀人是犯法的,我爹不会放过你的!”杨松明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施静宜微笑地看着他,“放心,我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对你的命不感兴趣。” 杨松明听了她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安慰,反而更加害怕了,“那你想做什么?” 施静宜将绳索打了个结,另一头紧紧绑住了他的双腿。 这下杨松明成了只虾米,脑袋和双腿弓在一起,脸因喘不上气憋得通红。 施静宜站起来,看看院里的歪脖树,可惜现在宁辞不在,要是他在的话应该能直接把杨松明吊树上吧? 挂得高围观起来才更方便嘛! 不多时,竹见捧着个木匣子回来了,“姑娘,药店里没有活蝎子,这两只是我在老墙根现捉的,劲头大着呢!” 盖子掀开,里面果然窝着两只大蝎子,带着毒勾的尾部高高翘起,看着有些渗人。 代鱼默默后退了两步,瞪大了眼睛望着竹见,“这玩意你抓的?你不害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竹见神情淡然,她连毒蛇都抓过,两只蝎子就是小菜一碟。 第一百七十章 喂他吃只蝎子消消火 施静宜转头看向杨松明,嘴边带着抹淡笑,眼神危险。 杨松明吓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施静宜,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爹可是郡守,得罪我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 施静宜哼笑道:“杨公子的气性有点大,竹见,喂他吃只蝎子消消火。” “是。” 竹见抱着盒子走到杨松明面前,直接下手抓了只蝎子,强硬地塞进他嘴里。 “哇呀呀!” 杨松明毛骨悚然地张着嘴往外吐,他动作再快也比不上蝎子蛰人的速度。 他只觉得舌尖一疼,紧接着整个舌头都疼得发麻,好像有人拿着千万根绣花针扎他,扎得舌头都要掉了! 那蝎子撅着尾巴从他嘴里爬出来,快速落到地上,钻进了草丛里。 片刻的功夫,杨松明的嘴唇就肿得跟肉肠一样。 “施……静宜,你个不知死活的小贱人……老子一定要……弄死你!老子要拆了你的店,把你卖到……妓院里,让你天天被乞丐玩!” 杨松明痛苦地趴在地上,疼得额头冷汗直流,饶是如此,骂人的话也没停过。 他是杨家的老来子,娇宠着长大的,从没吃过任何苦头。 看不惯的人,他领着小厮就打;看上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抢回家;不仅东西,连女人都是如此。 他府上的小妾有一半都是抢来的! 施静宜,是他碰到的第一个硬茬子。 就算正面打不过,他心里也是不服气的,就凭他的身份,要报复谁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杨松明双手捶地,满脸的愤懑不平,心里重复这一句话:施静宜,你完蛋了! 那日从衙门回来,施静宜就向人打听了郡守杨家的事情。 杨松明,欺软怕硬的怂蛋一个。 对付这样的人,就得比他还狠,一次整服帖,下次他就再也不敢出来招惹是非了。 施静宜冷笑着从竹见手里拿过木匣子,大步走到杨松明面前,慢慢弯下腰。 一只白皙修长的落在了杨松明的肩膀。 杨松明身子一僵,抖得厉害,两片肿得老高的唇油光发亮,“你……你想干什么?” 他肿了舌头,说话不利索,一张嘴说话口水就顺着嘴角往下淌,颇为恶心。 施静宜蹙眉,侧过身子,看向瑟缩在角落的小厮,“你过来,帮你家主子把身上的绳子解开。” 小厮哪敢问为什么,赶紧连滚带爬地过来解绳子。 “把他的腰带解开。” 小厮一愣,不解地看向施静宜。 施静宜眉梢一调,“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小厮立马把杨松明的腰带解了。 杨松明意识到情况不对,手脚并用地往门口爬,被施静宜一脚踢翻踩住了胸口。 “把这只蝎子塞到你家公子的裤裆里,让他弄清楚,这里谁说了算。” 杨松明听了她的话,魂都要吓没了,“你……你敢!” “你觉得我敢不敢呢?” 施静宜恶狠狠地瞪了那小厮一眼,“还不快动手!” 小厮缩着手,胆战心惊,“这可是蝎子,我……我不敢拿。” “你要是不敢拿,我就让竹见把它塞你嘴里。”施静宜冷笑一声,“是塞你嘴里,还是塞你家公子裤裆里,你选一个。” 小厮哭丧着脸看向杨松明,“公子,小的也不想害您……这实在是没办法了。” 杨松明瞪大眼睛,怒骂道:“杨老二,你要是敢动老子一下,老子非打断你的腿!” 杨老二也不是个傻的,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施静宜:“施姑娘,要是我按照你说的话做了,你能不能放我们出去?” “能啊。” 杨老二得到肯定的回答,顿时松了口气,“公子,施姑娘说会放我们出去,小的马上就给你请大夫!” 说罢,他一手扯住杨松明的亵裤,一手抓起大蝎子,飞快地将蝎子塞进了杨松明的裤裆。 蝎子钻进裤裆,没头苍蝇似的乱爬,遇着东西就蛰。 杨松明哎吆哎吆地尖叫好几声,最后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代鱼听着他凄惨的叫声,默默夹紧裤裆往后退了两步。 只觉得心一阵揪紧,后背凉飕飕的。 好家伙,这得多疼啊! 施静宜踢了下他的腿,对杨老二道:“还不快把你家公子背出去看大夫,再玩恐怕某些玩意儿都不能用了。” 杨老二仿佛从梦中惊醒,连忙背起杨松明往附近的医馆跑。 老大夫正在后面晒草药,忽听得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那力气大的,估计能把他家门板拍烂。 “别拍了!别拍了!我还没聋呢!” 老大夫赶紧到前院开了门。 杨老二一头扎进店里,没站稳,踉跄几步,连带着杨松明一齐摔到地上。 杨松明被砸到脑袋,迷迷糊糊地醒了。 刚有些直觉,裤裆处就传来一阵剧痛。 尤其是某个部位好像被人丢进油锅里炸了似的,疼得人恨不得一头撞死。 老大夫赶紧把他往椅子上扶,嘴里念道:“这不是前两天来我这看牙的人吗?哎呦,你这嘴怎么肿了!” 杨松明攥着衣角直捶腿,想说:“不是嘴的问题,是裤裆,裤裆!” 可是他张不开嘴,实在疼得太厉害。 老大夫掰开他的嘴一看,惊得眉毛都翘起来了,“哎呀,你这牙怎么又掉了两颗,这不行,我得先帮你把污血清理了!” 杨松明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死死捏住他的手往裤裆里伸,“这,这里……” 老大夫一看他的裆部肿得老高,气得眉毛一横,“你这人是什么意思?连个老头子都要调戏?我看你人模人样的,怎么就不要脸呢!” 正说着,一只乌黑油亮的大蝎子从杨松明的裤腿爬了出来,顶着大毒针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然后跑到了墙角处。 老大夫眨了下眼睛,看了眼杨松明。 又揉了下眼睛,看看大蝎子。 连声喊道:“哎呦,这是哪来的大蝎子,怎么钻裤裆里了,这还不把人给蛰死喽!” 旁边的杨老二急得一头汗,“大夫,你先别喊了,快帮我家公子看看伤成啥样了!” “对对对,赶紧治病!”老大夫看看敞开的大门,“在这看不方便,你快把人背到后院,我去找点消肿止痛的草药!” 第一百七十一章 重要的是把施静宜的生意抢走 杨松明被搬到了后院的躺椅上。 一番折腾,他的半条命都快没了,只能眯着眼睛小声地哼哼。 杨老二心知他事后肯定要找自己算账,这会趁着他不能动弹,把责任都往施静宜身上推。 “要我看施静宜就不是个正常人,哪有正常人家的姑娘会想出这种损招?公子你可千万不能放过她,咱们回清源郡找人去,直接砸了的铺子!” 杨松明就不能听见“施静宜”三个字,一听到身子就开始发抖,哪哪都疼得厉害。 “哎呦,你别跟老子提她了,提起她老子就脑仁疼!” 杨老二瞥了眼他的裤裆,心道:你那是脑仁疼吗? 他眼珠子一转,又想起另一件事,“公子,您还记得云姑娘临走前说的话吗?” 杨松明沉默,他当然记得了。 云袅袅说施静宜那丫头不是个好惹的,脾气大、手段狠、还有后台,要对付那样的人就得小心行事,然后一击毙命。 可惜他没把这些话当回事,就想着施静宜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 又加上他被施静宜的美貌迷惑,色心一起,理智什么的全都抛到脑后了,这才落得如此惨的下场。 杨松明咬牙切齿道:“那咱们就按云美人说的做,开两家卖火锅的酒楼,把她的生意全都抢走。没了银子,看她还怎么跟我斗!” “公子,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还没弄到火锅底料的方子呢!” “老子踹死你个不中用的,就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杨松明伸腿踹他,结果扯住了裤裆,又是一阵针扎油烹般的疼痛。 “哎呦!我的娘啊!” 厨房熬药的老大夫听到声音走了出来,“说了不让你乱动还乱动,家伙不想要了是吧?” 杨松明心一抖,瞬间老实了。 “没有方子也不要紧,我们请两个手艺好的厨子照着做做就行,价格可以定便宜点,赚不赚钱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把施静宜的生意都抢走。” 杨松明眯着眼睛,好像看到了施静宜因抢不到生意低声下气地找他求情的画面。 他心中得意,咧嘴笑了。 嘴里又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疼痛。 真是要命了! 杨松明倒吸一口凉气,把躺椅锤得砰砰响。 —— 将杨松明赶走后,施静宜叫来了宁有财,让他到镇上的牙行雇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回来。 代鱼不解,“小老板,您都把人整成那样了,他还敢过来闹事?” “聪明人肯定就不敢来了,但你看杨松明像是聪明人吗?” 代鱼摇摇头,“不像。” 回答完,他又两眼放光地看向竹见,“竹姑娘,你那蝎子是怎么抓的,教教我呗!” 竹见表情淡然:“我不姓竹,你可以直接叫我竹见。” “那竹见姑娘,你能教教我吗?” 竹见睨了他一眼,“你学这个做什么?” 代鱼嘿嘿地笑,“整人啊!” 这一招实在是太厉害了,他必须要学会! 施静宜见代鱼和竹见你来我往聊得挺起劲,笑着摇了下头,转身回到房间继续梳头。 等她梳完头喝了碗粥,学习制作糕点的姑娘们也都来了。 和化妆相比,厨房里的活自然要辛苦些,但是这些姑娘从小就帮家里做饭、整理家务,力气够大,用起锅碗瓢盆也更得心应手。 这才学了三四日,她们便已经记住了好几种糕点的制作步骤,就是对火候的掌握差了些,这一点也是需要长久练习的。 施静宜向姑娘们讲了桃酥的制作步骤,正讲得口干舌燥,斜刺里忽伸出一只手,手上还躺着杯冒着热气的茶。 施静宜接了那茶,回头对上宁辞乌黑明亮的眼睛,抿唇笑起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连声音都没有,把我吓了一跳。” “有一会儿了,看你讲得太入迷不好意思打扰。” 宁辞抬眼扫视一圈,见姑娘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看他,轻咳一声道:“你继续讲吧,讲完我再来找你。” “好。” 施静宜点头,继续把最后一个步骤讲了,然后亲自动手做示范。 半个时辰后,热腾腾的桃酥饼出锅了,整个厨房都弥漫着香甜的气味。 “这桃酥饼上不仅可以撒芝麻粒,还可以加上花生碎、瓜子仁、甜杏仁……” 施静宜用筷子把烤制好的桃酥饼依次夹进瓷盘,总共做了三盘,她端走一盘,剩下的两盘就留给姑娘们尝尝鲜。 “你们先尝尝味道,可以试着做一下,我先出去一趟。” 宁辞正站在院里画画,一手提笔,一手垂在身侧,挺闲适的模样。 施静宜捧着盘子凑了过去,“你在画什么?” “画树。” 宁辞抬头,正对上墙角的那棵歪脖树。 树叶早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瘦骨嶙峋的,乍一看颇有种傲然不屈的风骨。 宁辞沉吟片刻,“只画树好像有些太单调了,静丫头,你搬个板凳到树下坐会儿。” “你要画我啊?” 施静宜拖着板凳挪到树下,摆好姿势后又想到什么,赶紧折回来拿走了那盘桃酥。 “我吃着东西不碍事吧?” “不碍事。” 宁辞提笔继续画。 小厨房里做糕点的姑娘们全都伸着头往外看,“宁公子在给小老板画小像吗?他们的感情可真好。” “宁公子长得真好看呐,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呢!” “我觉得小老板更好看,不仅好看还能干,什么时候我能赶上她一半能干就好了!” “我没你想得美,我只要有小老板一点点能干就好了,以后就再也不用饿肚子啦!” 施静宜还不知道自己成了众人讨论的对象,她正埋头吃桃酥饼,饼大油重,只吃几块就有些腻了。 她用帕子擦了擦嘴,问宁辞:“画好了吗?还要多久?” 宁辞放下笔,向她招手,“画好了,过来看看。” 树还是那棵歪脖树,树下多了个抱着盘子偷吃饼的娇俏少女,少女脚边还趴了只白猫。小白猫眼睛大大的,正眼巴巴盯着少女手里的桃酥饼。 施静宜指着那白猫笑了,“这白猫是从哪来的?” “从我心里跑出来的。”宁辞唇角微扬,“看着像不像另一个你?”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吃过麻辣兔头吗?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模样啊。”施静宜笑得眉眼弯弯,“颜值方面挺符合的,就是体型不太对,它有点圆。” 宁辞掐了下她的脸颊,“我觉得挺符合的。” 施静宜咂摸下嘴,“要不我也给你画一张?” “可以。” 宁辞很上道,转头就往歪脖树下走。 施静宜抿唇偷笑,“不用去那边,在这里坐着就行。” 说完,她找出张白纸,提笔勾画起来。 没一会儿,一只威风凛凛的二哈就出现在纸上。 宁辞:“……这是我?” 施静宜笑容狡黠,“这是我心中的你。” 宁辞把画提起来,仔细端详了一阵,“这小东西看起来挺精神,耳朵竖得很直,眼睛也大,就是看不出是哪种动物。” “狗啊。”施静宜嘿嘿地笑,“学名哈士奇,小名二哈,狗届霸主,特别符合你的气质。” “真的?” “比真金还真。” 施静宜推了他一下,笑着往小厨房走,“我去厨房看看姑娘们学得怎么样了。” 宁辞看看手里的画,唇角露出抹温柔的笑,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画卷好,塞进了袖袋里。 -- 午饭后宁有财气哄哄地找到了施静宜。 “杨松明那个狗东西果然要开酒楼,店铺就在桐花巷,离咱们抱月居只有一条街。” 宁有财拍了下桌子,“这还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是他还雇了群人在街上敲锣打鼓的,边走还边喊:‘佳味斋新店开业,特制火锅不限量供应,味道好过抱月居’,他这不是存心踩着抱月居上位吗?” 施静宜表情淡然,“佳味斋什么时候开业?” “明天,就明天!也不知道他请的一帮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新店给收拾好了。” 明天? 施静宜轻笑一声,明天开业恐怕生意不会太好啊。 小智昨晚才提醒她过两日会下暴雨,碰上刮风下雨又降温的天气谁还愿意出门呀? “不碍事,他想明天开业就让他开吧,待会儿我要回家一趟,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派人通知我一声就行。” 施静宜准备回房收拾东西,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 “这样,你去街上请点人,让他们到佳味斋口头点一下菜,势必要营造出明天大家一定要上门抢火锅的感觉。” 宁有财不解地挠了挠头,“这样有什么用?” “让杨松明高兴高兴。”施静宜的笑容狡黠。 如施静宜所料,杨松明看着店里挤满的客人,高兴到嘴巴都咧到耳后根了。 “发财了,这次咱们要发财了!” 他虽然不差钱,但想到这些银子都是从施静宜手里抢来的,他就高兴得不行。 “我就说带上抱月居的名头宣传肯定能吸引到人,这不就全都来了吗?”杨老二圆溜溜的小眼睛一转,贼贼地笑起来,“公子,我们要不要让后厨多准备点食材?就厨房那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买,多买点!”杨松明从怀里掏出张银票,“把菜市场全包了都没问题,老子不差钱!” 杨老二看到银票眼睛都亮了,“小的这就下去市场采购物资,公子您就等着发财吧!” 杨松明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去的,奈何他嘴巴和裤裆里的东西都在肿着,行动不便,只得眼巴巴在店里等着。 杨老二领着两名伙计赶着牛车去了当地的菜市场。 一下牛车,三个人就把胸脯挺得笔直,恨不得把“我有钱”三个字刻在脑门上。 “这位大哥,要不要来点黄豆,今年新收的豆子,磨出的豆腐可鲜嫩了!” 杨老二看一眼他手里饱满的黄豆粒,心里直嘀咕:抱月居的火锅烫菜里有豆子吗? 好像没有。 但是有豆腐啊! 他从袖袋里摸出块碎银子,“多少钱一斤,我全都买了!” 卖豆子的妇女笔出两根手指,正要说话,突然站出来个妙龄少女。 少女将手里的银锭子往空中一抛,声音清脆如铃:“二十文钱一斤,我全要了。” 二十文一斤? 卖豆子的妇女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笔出两根手指,明明是两文钱一斤的意思啊。 施静宜扭头,得意地冲杨老二挑了下眉,“不好意思,我先出的价格,这些黄豆归我了!” 杨老二气得嘴唇直打架,“明明是我先看上的东西……凭什么归你了?” “你想要啊?想要咱就比比谁出的银子更多吧。” 杨老二咬牙,“三十文一斤,给我!” “我出五十文!” 杨老二摸摸满满一荷包的银锭子,豪气道:“一钱银子!” 施静宜还要叫价,但是被身后的男人拍了下肩膀,“算了,我们再买点其他东西吧。” “……那好吧。”施静宜一脸不情愿。 杨老二见她心情不爽,顿时高兴坏了。 他就说,施静宜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穷开酒楼的,哪比得上他家公子富裕? 杨老二高价买了豆子,走路都带着风,经过施静宜面前时还故意挺了挺胸膛。 施静宜捂嘴憋笑,这个傻帽,花一钱银子买了两文钱一斤的东西,还挺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占了多大便宜。 宁辞好久没见过她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忍不住点了下她的额头,笑着问道:“不是急着回去吗?现在还走吗?” 施静宜轻咳一声,“要不我们再去坑他几笔?你就像刚才那样配合我一下,晚上回去奖励你一道酸菜鱼。” 宁辞挑眉,“成交。” 杨老二转头来到卖野味的摊子前,他相中了三只野兔子,都活蹦乱跳的,看着非常鲜嫩肥美。 “二十文钱一斤,我全都要了。” 杨老二手里捧着一把碎银子,姿态嚣张。 卖野味的汉子赶紧把兔子绑起来称重,称重的时候施静宜又凑过来了。 “宁辞,你有没有吃过麻辣兔头?” “没有。” “哎呀,这你都没吃过?我跟你讲,把那洗干净的兔头和辣椒、花椒、香料一同放入砂锅炖上一个时辰,把肉顿得软烂了再浸泡几个时辰,那时候香料的味道全都浸入到肉里面了,咬上一口,咿呀,香得人口水飞流三千尺啊!” “吸溜。” “吸溜。” 野味摊前响起一片吸口水的声音。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村里人排队卖粮 杨老二擦擦嘴边的口水,催促摊主:“称好没有?别耽误我买其他东西!” “称好了。”摊主放下称,“一共十三斤六两,二十文一斤,收您……” “等一下,我出一钱银子一斤,卖给我!”施静宜挡在了摊主面前。 摊主提着兔子看看杨老二,又看看施静宜,还是选择了要银子,“那我就卖给你吧。” 想到那喷香的麻辣兔头,杨老二跺了跺脚,“我出一两银子!” 施静宜蹙眉思考片刻,“算了,兔子就让给你吧,我买野鸡,做个辣子鸡丁也挺不错的。” 这道菜杨老二在抱月居吃过,一个词:香辣可口! 他吞了下口水,把两只野鸡提了起来,“这两只野鸡我也买了,一两银子一斤,一块算吧。” 摊主双手颤抖地拿起称,提兔子的时候差点腿一软当场跪下。 这哪是卖兔子啊,分明是在捡银子! 接下来施静宜如法炮制,又诓杨老二买了五十文一斤的白萝卜,六十文一斤的大白菜,还有二两银子一斤的鲤鱼…… 整条街的摊主都沸腾了,看杨老二的眼神就跟看亲人一样。 “这位大哥,要不要来两块烧饼,我家烧饼可好吃了,只要一两银子一个。” 旁边卖鸡蛋的大妈一脸懵:“你家烧饼不是三文钱一个吗?” “你懂啥,那位大哥就喜欢花高价买东西!” “哎,这位爷您要不要鸡蛋,二十文钱一颗,家养鸡下的蛋,可新鲜了!” 杨老二的牛车被一群扛着扁担、提着篮子的摊主团团围住,一声声吆喝吵得脑瓜子嗡嗡响。 而施静宜早提着条小臂长的大草鱼,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车厢里炭火烧得旺,烤得施静宜脸蛋红扑扑的。 宁辞替她把草鱼收了起来,顺便摸了下她的脸蛋,“那几个人是佳味斋的?” “嗯。” 施静宜将盛了瓜子的小盘子扒拉到自己面前,随手剥起了瓜子,“敢借着我抱月居的名头打广告,总得给他们点教训不是?” 深秋的雨最是缠绵,经常下个三两日都不带停的。 等雨停了,大家想出去吃火锅的时候,杨老二花高价买回去的肉估计都臭了,蔬菜什么的也不会多新鲜。 吃火锅嘛,最讲究的就是食材新鲜。 你把蔫巴的菜端给客人吃,客人也不愿意买账啊! “小气鬼!”宁辞嗔笑一声,弯下腰和她凑在一起剥瓜子。 马车摇晃了半个时辰总算回到陈家村。 村口,村民们正扛着麻袋排队卖粮食。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瘦高个男人在卖力地吆喝:“大米十文钱一斤,黍米和粟米四文钱一斤,花生豆子五文钱一斤,镇上哪家粮铺会开出这么高的价格?卖给我,你们赚大发了!” “家里有粮食的赶紧背过来,我们只收两天,两天之后你们求着我们收,我们都不要了!” 后面排队卖粮的有捂着嘴笑的,还有拍着大腿后悔的。 “早知道我就不急着把粮食卖出去了!这下亏大发了!” “王老婆子,你上次不是已经卖过粮食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 王氏笑容满面地拍拍肩上的麻袋,骄傲道:“这是我家过冬的口粮呢!” “口粮你都卖?那你们一家过年吃什么?” “现在粮价那么贵,随便添点钱都能买块猪肉了,为什么不卖?” 而且家里养了一堆废物,整日什么活都不干,少吃两口饭怎么了? 好多人一听这话,心想也是这个道理,又赶紧回家把过冬的口粮匀出来一些。 村长媳妇看着排了老长的队伍,连连叹气,“你说这群人胆子咋那么大,今年的天气这么怪,不多存点粮食就算了,还敢往外卖!你说这事咱们管不管?” 自从郑氏和她提过天气的事情后,她还特意跑到镇上多买了点粮食和棉花。 就怕天真冷起来,躲都没地方躲。 村里这群人倒好,不操心就算了,反而卖起了口粮。 “管,肯定要管。怎么说我也是村长,不劝两句,我这良心也过不去啊!” 村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大步走到队伍最前方,摆着手道:“今年天冷得早,照这样下去,冬天会冷得更厉害,我们得多留点粮食,每天吃上热饭才能安稳过冬啊。” “你们现在把口粮都卖了,到时候天真冷得不能行,镇上粮铺又涨了价,你们这群人就只能喝西北风了!听我句劝,家里有多余粮食的可以卖点,那些个卖口粮的赶紧回家吧。” 排在前面的陈寡妇腰一叉,阴腔怪调地讽刺道:“村长你现在是抱上施家三房的大腿,看不上卖粮食赚来的那三瓜俩枣了,你看不上,可是我们看得上啊。庄稼人一年到头不指望卖粮食的那点银子过活吗?” “你不想卖也别拦着我们卖,我们在外面排了好久的队了,脸都冻僵了,容易吗?” 后面的人立即附和道:“就是,村长现在有钱了,顿顿鱼肉,早就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喽!” 村长气得直跺脚,“我不让你们卖粮也是为你们好,你们说这话是为了恶心谁?” “前几天隔壁的张家村、李家湾全都卖了粮食,怎么到我们陈家村就不行了吗?” 收粮食的瘦高个推了下村长,一脸凶相,“要卖粮食就赶紧回家背,不卖就滚蛋,唧唧歪歪说什么呢?” 村长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幸好被路过的宁辞扶了一把。 “良言难劝该死鬼,村长伯伯,凡事只求问心无愧就好。” 施静宜漠然地扫了眼排队的村民,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村长心里着急,但着急也没用,人家都不愿意听啊。 最后,除了少数几家听了村长的话没有卖粮,其他人恨不得把家里的米缸都掏空了。 十文钱一斤的大米,上一次这价钱还是十几年前闹饥荒的时候呢! 宁辞若有所思地盯着装满粮食的牛车,“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花高价收购粮食?” 镇上粮店的价格明明更低、更实惠,他们偏要跑到村子里挨家挨户地收粮食。 而且还是一个村子接一个村子地收。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们收这些粮食做什么? 孙天成正靠在牛车上打瞌睡,车身忽然剧烈地晃了一下,险些把他晃到车轮底下。 “怎么赶车的?”孙天成睁眼就打。 赶车的伙计缩了下脖子,指指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小声道:“孙哥,我们可能遇到麻烦了。” 孙天成揉揉眼,牛车前果然多了两个男人,一个穿着银灰色长袍,气度不凡;另一个穿着黑色短衣,手里提着把大刀。 孙天成心里一咯噔,这是打劫的? 看着也不像啊…… 宁辞指了下孙天成,“下来,我有话问你。” “你让爷下来爷就下来?你算哪根葱啊?” 话音刚落,穿黑色短衣的男人胳膊一抬,那大刀直奔他来,贴着他的衣裳插进了车板,力气大到直接把厚木板扎穿了。 孙天成身子一抖,赶紧从牛车上滚了下来。 “这位爷,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宁辞睨了他一眼,抬头看向牛车上装满粮食的麻布袋,“你收这些粮食做什么?” 孙天成满脸堆笑,“自然是卖了!今年天气这么冷,到冬天粮食肯定要涨价,现在买了存起来,到时候就可以多赚点银子了。” “你明知今年天气特殊,还要跑村子里收他们的口粮?” “这您就冤枉我了。”孙天成摆出苦相,“我这是花钱收粮食,又没偷没抢的,难不成还犯了错?” “没错。”宁辞侧过身子走到路边,“没什么事了,你们走吧。” “谢谢这位爷高抬贵手,咱们有缘再见。”孙天成一拱手,缩着脖子爬上牛车。 黑色短衣的汉子上前一步,将大刀从车板上拔了出来。 孙天成看着森寒的刀光,心又是一抖,催促赶车的伙计快些走。 那两个男人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 宁辞盯着辘辘前行的牛车,面容冷峻,“周虎,跟上他们。” 这些收粮人如果只是看现在气候不对,想碰运气赚一笔钱财,倒还可以理解。 如果当真是知道些什么,故意到村里收粮,那可就犯了忌讳。 宁辞回到施家时,施静宜正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教施雪宜写字。 “握笔的姿势不对,来,看我是怎么捏的。” 施静宜挺直胸膛,提笔写了两个字,又把毛笔塞到施雪宜手里,“快,写两个字我看看。” 施雪宜鼓着腮帮子歪歪扭扭地写了个“大”字,又写了个“小”字,便丢了笔。 “上个月让你写字,你写的就是这两个字,都一个月了,没学会新的?”施静宜好笑地掐了下她的脸蛋。 施雪宜捂着脸往一边跑,“学新的啦!写的不好看,怕你说我!” 井边洗菜的郑氏笑道:“她认识了不少字,就是写不好,那手跟鸡爪似的,压根捏不住笔!” “所以说她欠收拾呢!” “我才不欠收拾呢!我的手是用来捉鱼的,不是写字的!” 施雪宜办了个鬼脸,撒腿就往外跑,结果一扭头就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宁辞身上。 “哎呀,头都要给我撞烂了,宁大哥,你吃是石头长大的吗?” 施雪宜捂着头,夸张地长大了嘴巴。 宁辞失笑,伸出胳膊把她拎了起来,“你这么不禁撞,难道是吃豆腐长大的?” 施雪宜捂住脑袋,撇着嘴,“我不管,反正我的脑袋被撞坏了,宁大哥要赔偿我!” 小小年纪还学会碰瓷了? 施静宜一把拧住她的耳朵,“说吧,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想把小蓝和小粉拿出去玩一会,我说我家里有两只会说话的小鸟,村里的小屁孩都不相信,非说我骗人,我想让他们长长见识。” 施雪宜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逗得其他几人捧腹大笑。 施静宜手按在她发顶上,使劲揉了一把,“行,这次就批准你拿出去炫耀一会儿,不过我们先说好,玩了鸟你的乖乖回来背诗识字。” “太好了!” 施雪宜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地跑到屋里取鸟笼子了。 施静宜和宁辞对视了一眼,“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我们也去山上转转?” “嗯。” 临走前,施静宜特意提上背篓,背篓里装了十来个馒头和一兜红薯,都是给小黑的零食。 气候原因,山上草木大片凋零,连生命力极强的荆棘都蔫蔫的。 没了杂草阻碍,山路格外好走,两人只花了大半个时辰便爬上了山。 小智一路上响个不停,遇到野兔、野鸡滴滴两声,遇到珍惜药材也滴滴两声。 施静宜急着赶路,只挖了些比较常用的药材。 趁着她挖药材的时间,宁辞徒手抓了两只野鸡和一只半大的兔子。 两人带着东西去了小黑居住的山洞。 还没走进洞,里面就传来小黑兴奋的吼叫声。 这个时节,黑熊还没进入冬眠状态,但因为天气太冷,它就整日窝在洞里不出去。 这会儿听到脚步声才兴奋地吼叫两声,示意施静宜进去。 “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施静宜示意宁辞把背篓放下,从里面拿出来两个馒头,“要不要吃馒头。” 小黑肉团子似的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跳到了施静宜面前,三两口把啃完了一个馒头。 施静宜把背篓里的馒头和红薯都拿出来,摆放到不远处的石块上,“我把东西都放在这里了,你自己拿着吃啊。” 小黑点点头,发出欢快的叫声。 宁辞全程负手站在施静宜身后,保持戒备状态。 施静宜被他紧张的模样逗笑,“怎么?不喜欢小黑?” “我和它有仇。” 小黑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呲了呲牙。 你和我有仇,我和你也有仇呢! 施静宜哭笑不得,“好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俩都消消火。” 小黑走到施静宜面前,脑袋蹭了下她的胳膊,然后叼着她的衣袖,把人往洞里面拉。 施静宜还没探查过洞里的情况,洞太深,越往里就越黑,不安全。 可这会儿小黑非拉着她进去…… 施静宜思考了一下,还是愿意相信小黑。 正要往里走,宁辞突然把她的袖子从小黑手里拽了出来。 一人一熊都回头看他。 宁辞和施静宜换了位置,顺便握住了她的手,“我走前面。” 小黑不屑地扭头,跳到最前面带路。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小黑送坚果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山洞也越来越窄,走了上百步后路突然断了。 小黑停下脚步低叫一声,纵身跳上一块巨石,然后踩着石块继续往前走。 宁辞回头看了眼施静宜。 光线黯淡,只能依稀分辨出人影。 他顺着胳膊揽住了施静宜的腰,“抱紧我。” 说罢飞身跳到了巨石上。 石头有些滑,两人刚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吓得施静宜“哎呀”一声,赶紧抱住了宁辞的腰。 “你可别把我摔下去了。”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摔下去也没关系,有我垫底呢。” 踩着石块继续往前,大约走了几十米,洞里又变亮了。 “难不成前面还有个出口?” 施静宜正纳闷,眼前豁然一亮,洞里竟出现了一个露天的深坑。 坑顶藤蔓翠绿,坑内流水叮当,两侧绿草如茵,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觉。 小黑跑到流水前喝了口水,又跳到了旁边的巨石上。 那水是从两处泉眼涌出来的,两股流水汇成一股顺着山间沟壑倾泄而出。 施静宜学着小黑的模样,鞠了一捧清水,低头尝了尝,竟是清甜味道。 “小黑,你可真会挑地方!” 有山有水有食物,要不是来回上山不方便,她真想住到这里。 小黑高兴地嚎叫一声,两只前爪捧着颗核桃跳到了施静宜面前。 施静宜接了核桃,顺着小黑示意的方向看去,整块石头上堆满了核桃、松仁等坚果。 她摸了下小黑的脑袋,“这是你储备的冬粮?” 小黑刨了下地,又跳上石板捧了两颗核桃往手里塞。 一旁的宁辞幽幽道:“没猜错的话,这些东西应该是它特意给你留的。” “嗯?” 施静宜走到石头前看了看,坚果有好的、有坏的,还有些混着泥土,大概有几十斤,能攒这么多应该花了不少功夫。 她心头一软,温柔地看向小黑。 “这些东西是给我的?” 小黑点点头,乖顺地蹭了下施静宜的胳膊。 施静宜若有所思地看向宁辞,“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它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都说某些动物具有预知自然灾害的能力,小黑肯定是预感到什么,特意给她攒下了这些东西。 宁辞的面色同样严峻,“我觉得你之前说的雪灾,可能真的要发生。” 如果真的确定会发生雪灾,很多东西就要提前准备了。 施静宜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倒是真希望那只是场梦。” 说罢,她揉了下小黑的脑袋,“谢谢你的好意,东西我就拿一点吧,剩下的你留着自己吃。” 距离熊冬眠还有段时间,正好不用再出去觅食了。 施静宜拿了十几颗核桃,抓了把松子,便跟着小黑出了洞。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凝重。 刚下山,远远地就看见施雪宜提着鸟笼蹦蹦跳跳地往家里跑,她屁股后面跟了一群小萝卜头。 “施雪宜,把你的鸟借给我玩两天,玩够了就还你!” 陈超儿叉着腰堵在了施雪宜面前。 他块头大,又是男孩,往那一站气势就压了施雪宜一头。 施雪宜把鸟笼藏在身后,不服气地看着他,“陈超儿,你的皮又痒了吧?就不怕我打你?” 正要冲过去教训熊孩子的施静宜听见这话脚步一顿。 施雪宜能打得过陈超儿? 这么厉害? 陈超儿叉着腰,蛮横道:“有本事你打啊,上次没打过你是因为我没吃饱饭,不算数!” 施雪宜把鸟笼往旁边一放,双手叉腰,“那我今天就把你打服了!” 说完,她弓起身子、伸着头,小牛犊似的朝陈超儿撞去。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大力气,竟然把陈超儿撞得后退两步。 “看我的回旋踢!”施雪宜娇喝一声,踢向陈超儿的肚皮,把人踢了个四脚朝天。 山脚目睹全程的施静宜哭笑不得,还回旋踢,这丫头都从哪学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施雪宜教训完陈超儿,转身去拿自己的鸟笼。 一转头,鸟笼不见了。 施雪宜慌了,完全没有刚才打人的时候那副神气劲了。 “我的小蓝和小粉去哪啦?谁偷了我的小蓝和小粉?” “在那呢!”施静宜指着不远处狂奔的男童,“就在他手里,快去拿过来。” 施雪宜撒丫子就跑,两条腿都跑出重影了。 施静宜惊呆,这孩子不去当运动员可惜了。 “我觉得你妹妹可以学武,她天性活泼,反应迅速,是个学武的好苗子。” 停顿了一下,宁辞又摇摇头,“不学也好,女孩子,学武太累了。” 施静宜笑道:“我觉得你以后肯定是个宠女狂魔。” “嗯?” “就是会把女儿宠到天上去的那种人。” “那是自然。”宁辞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我的女儿,我不宠谁宠?不过你放心……” 宁辞往她身边凑了凑,“我最爱的女人一定是你,女儿也抢不走你的位置。” 施静宜脸一红,嗔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醋坛子啊,谁的醋都吃?” 宁辞笑着牵住她的手,“我最小气,静丫头最大方了。” 提着鸟笼回来的施雪宜看着两人紧握的手,眨巴了一下眼睛,“二姐,你是不是要嫁人了?” 施静宜:“???” 施雪宜望着宁辞英俊的侧脸,露出抹羞涩的笑容,“嫁给宁大哥好,宁大哥长得好看,这样以后我就能有两个特别好看的外甥女了。” 施静宜:“……” 宁辞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回头我让人再给你找两只鹦鹉,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施雪宜喜出望外,“我喜欢彩色的,最好像彩虹一样!” 宁辞:“……我尽量吧,要是找不到……” “找不到就换粉色的、绿色的,我都喜欢!” 施静宜无奈地摇摇头,她这个妹妹还真会顺杆爬。 “先把你手里的鸟笼还给我。” “哦。” 施雪宜撇着嘴把鸟笼交到施静宜手中。 两只鹦鹉扑腾着翅膀,嘴里叫道:“静丫头,小笨蛋。” 施雪宜嫌弃地看了眼两只笨鸟,一本正经道:“以后我有了鹦鹉,就教它们喊‘施雪宜,真聪明’,然后挂在床头天天听。” 第一百七十六章 姑娘送的东西他都会喜欢 三人又说有笑地回了家,郑氏和竹见已经把晚饭准备得差不多了。 郑氏把装着草鱼的瓷瓶往施静宜面前一推,“你带回来的草鱼洗好了,你看要做成啥样的,赶紧弄一下吧,待会儿就开饭了。” 施静宜把袖子一挽,“做酸菜鱼,来,宁辞帮我切酸菜,今晚谁不帮忙干活谁没饭吃。” “那我呢?”施雪宜仰头看着她,“我什么菜都不会做,难道只能饿肚子了吗?” “你去写一张大字,写得好就允许你上桌吃饭。” 施雪宜叉起腰,气鼓鼓地看着她,“刚才还说不帮忙干活就没饭吃,现在又骗我写字,二姐你就是大忽悠!” 施静宜刀一举,“那你听不听话?” “二姐要吓小孩啊!”施雪宜大叫一声,连蹦带跳地跑出了厨房。 郑氏无奈地摇头,“这孩子就是个皮猴子,闹腾得厉害,嘴巴还会特别会讲,真拿她办法。” 一家人吃完饭,都挤在楼下客厅烤火。 郑氏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愁得直叹气,“这才晴了多长时间?气温还没升上来呢,天又阴了,这场雨过估计会更冷,今年是没暖和天了。” “说起这个,我得让你们看样东西。”施静宜把撞进袖袋的核桃和松子拿了出来,“这是今天上山,小黑送给我的。” “哎呀,小黑还给你拿吃的,上次我去山上玩,怎么不见她给我东西吃?” 施雪宜愤愤不平地嘟囔一句,拿起核桃就往嘴里塞。 核桃壳太硬,她压根没咬动。 施静宜哭笑不得地将核桃从她嘴里抢了出来,“你想吃也得先把壳敲碎了不是?哪有直接往嘴里填的?” 施雪宜嘿嘿地笑,“我想试试是我的牙硬,还是核桃壳硬。” “你这丫头,万一把牙掰掉了怎么办?”郑氏好笑地点了下她的额头,起身去拿小锤子敲核桃。 门口守着的瘦猴伸着头道:“雪姐儿,你把核桃拿给我,我来帮你拍核桃壳。” “用手拍?”施雪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屋里人也全都看向他。 瘦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最爱吃这玩意儿,有时候找不到顺手的工具就用手拍,拍着拍着就习惯了。” 施雪宜欢呼一声,捧着核桃到门口找瘦猴砸核桃了。 施静宜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道:“小黑留给我的坚果可不止这一点,足足有几十斤,以前咱们也上过好多次山,从没见过它这样。” “都说动物的感觉比咱们人类敏锐,我猜想着它肯定是预感到什么灾难,特意给我这个老朋友留下点吃的。” 郑氏闻言深以为然,“这就跟青蛙乱叫,大雨来到是一个道理,有时候人还没察觉到的事情,家里的鸡鸭先知道了,也是奇怪的很。” “外祖母那边,娘你都通知过了吗?” “通知过了,但是只粗略地提了下没敢多说,等这场雨停了我再跑一趟。” 施静宜点头,“不光要准备粮食,家里的房屋也要修整一下,防止积雪压塌屋子。到时候让瘦猴赶着马车送您去吧,带点棉花、木炭什么的,这些东西估计他们也不舍得买。” 郑氏见自家女儿考虑得如此周全,心中熨帖得紧,“行,回头我收拾一下,看有什么东西要添补的。” 商量完外祖母那边的事情,施静宜扭头看向宁辞,“你呢?” 宁辞挑眉,“我怎么了?” “就你住的那茅草屋,能禁得起几场雪,万一哪天真被积雪压塌了,我还得把你刨出来?” 宁辞:“……那座破房子的确不怎么结实,墙都裂缝了,不等下雪都有可能塌了。” 施静宜冷笑着没说话。 倒是郑氏先着急了,“哎呦,那可不行,万一真砸到人就坏事了。要不然这样吧,我抽空把家里的空房间收拾一下,你搬到这边来住!” 宁辞站起来郑重地拱手一拜,“房间就不用收拾了,回头我我自己整理就成,多谢婶子的收留之恩。” 施静宜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样,就知道你打的这主意。 宁辞摸摸鼻子,一派坦然地坐了回去。 这是被宁辞派出去探查消息的周虎回来了。 他一进屋,一股子寒气铺面而来。 竹见赶紧给他倒了杯热茶驱寒。 周虎抱着茶杯道:“我跟着马车一路到了镇上聚丰粮铺,那两个人就是聚丰粮铺的伙计。瘦高的那个叫孙天成,他把粮食运到仓库后转头找了个叫卫扬的,两人嘀嘀咕咕商量了大半个时辰。” “说的都是在哪个村收了多少粮食,接下来要去哪个村子,按照他们的意思,应该是想把所有村子跑一遍。” 郑氏惊讶地问道:“你们说的可是今日到村里收粮的人?他们收那么多粮食干什么?” 周虎喝了杯热茶,终于缓过劲了,“最后孙天成也问了这件事,结果被卫扬踢了一脚,原话是这样说的:‘让你收粮你就收粮,别说那么多废话,老子又不是傻子,还会做赔本买卖不成?’” 施静宜和宁辞对视一眼。 所以这个叫卫扬肯定知道些什么。 宁辞扣了扣桌案,“改天我们去会会这个叫卫扬的。” “这事我们出头恐怕不太合适。”施静宜抿唇,“还是找沈长风商量一下吧,让他出面管一下,合情又合理。” 宁辞暗戳戳地扯了下她的袖子,“那明日我到县衙找一下沈长风,你就老实在家待着吧。” 商量完事情,大家便各自散去。 施静宜拉着竹见不肯撒手,“好姐姐,快上来教我绣花,我惦记一天了!” 竹见跟着她上了楼,先点了两盏油灯,将窗口照得亮堂堂的。 “像姑娘这种天资聪颖的,两日就能把荷包绣成,哪用这么着急啊。” 施静宜坐在灯下抿唇偷笑,“绣完了香囊,我还想做点别的东西呢!” 收了宁辞那么多礼物,就回个香囊她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穿好针,施静宜捧着绣绷问竹见,“竹见啊你知不知道,你家公子喜欢什么东西?” 竹见一愣,随后坐下仔细想了想,“吃穿方面,公子完全不在乎;金银珠宝,公子更是不缺;要说喜欢什么……” 竹见抬起头,目光幽幽地看着施静宜,“公子最喜欢的应该是姑娘你,爱屋及乌,只要是姑娘送的东西,他应该都会喜欢。”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们是一家人 施静宜轻咳一声,尴尬地别过头。 看来这个问题她是找不出答案了,还不如专心绣她的荷包。 绣了大半个时辰,外头忽然起风了,随后豆大的雨点落下,砸得窗口哗哗直响。 施静宜捶了两下发酸的脖子,放下针线,“好了,今天就绣到这里吧,你赶紧下去休息,i别着凉了。” 竹见帮她把桌上的东西收好,又端来热水伺候她洗了脸,才肯提着油灯下楼睡觉。 翌日一早,郑氏刚起从床上起来准备到外面遛弯,一开门就见宁辞在门口守着。 郑氏一惊,“小宁啊,这大清早的你不睡觉,站着这干什么?” 宁辞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昨夜的雨太大,砸烂了房顶,屋里的东西都被雨水淋湿了,没办法,我只能点着灯把东西全都收拾了。” 郑氏伸头一看,他后面果然停了辆马车,“你这傻孩子,屋里漏水就不知道到婶子家吗?” 宁辞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就来了吗?就是来得太早,没敢敲门,怕打扰了婶子休息。” “你这孩子就是客气!”郑氏把院门全都推开,“快,把马车赶进去,婶子帮你收拾东西!” 车夫轻鹰无语地看了眼自家公子,心道:要不是昨天你踢了两脚墙,房子会漏成那样? 施静宜裹着厚毯子迷迷糊糊地下了楼,正好碰见宁辞在客厅晃荡,顿时吓得瞌睡都醒了。 “大早晨的,你不睡觉跑跑我家里干什么?” 宁辞挑眉看她,“怎么?不欢迎我?” “哪有。”施静宜笑着扯了下他的衣角,“就是感觉跟做梦一样。” 恋爱没谈几天,男朋友就住家里了。 宁辞捏下她的鼻子,又揉了下她的头发,“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炸了毛的小懒猫。”宁辞偷笑。 施静宜看着自己身上披着的厚毯子,再摸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嗷呜”一声,扭头跑了。 她只是肚子饿了,想下来喝碗藕粉再继续睡,哪想到会碰到宁辞? 丢死人了! 施雪宜刚出门就看到自家二姐一阵风似的跑上楼,还没等她说话,又“嘭”地关上了门。 施雪宜:“……二姐,你遇到鬼了吗?” 施静宜扯着喉咙回她,“我遇到了个比鬼还可恶的人!” 等施静宜梳洗完毕再下楼时,几个人已经把宁辞的房间收拾好了。 男人的东西少,除了床单被褥和几件衣服就再没其他了,所以房间看起来有点空荡荡的。 施静宜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提议:“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要不我们就做些小玩意装饰下房间吧。” 施雪宜第一个拍手称好。 于是几人各显神通,施静宜用不同颜色的胭脂染纸制作花朵,郑氏用竹片编花篮,竹见用彩色棉线编星星,宁辞捡个块树根雕动物。 什么都不会的施雪宜捧着下巴,一脸惆怅。 “要是外面没有下雨,我可以到河边捉鱼摸虾,这样我们中午就可以吃鱼肉啦!” 施静宜好笑地看她一眼,“我们在比赛做手工呢,捉鱼可不算手工。” 施雪宜惆怅地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我想到做什么了!”施雪宜抱着张白纸回来了,“我可以画画!到时候宁大哥可以把这副画挂墙上,好看!” 施静宜想到她那鬼爬的字体,同情地看了眼宁辞。 希望施雪宜的画功能比她的字好一点吧…… 很快,大家陆陆续续做好了东西。 施静宜做的是一株盛开的梅花,有枝有花,颜色鲜艳,放在郑氏编好的小花篮里正合适。 宁辞雕了只趴在草丛边睡觉的懒猫,小猫有鼻子有眼,胡须都是根根分明的。 施静宜看着喜欢,直接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竹见编了一串彩色的星星,小巧玲珑的,也被施静宜要去挂窗口了。 最后大家全都看向施雪宜,郑氏笑着走到她身后问:“雪姐儿,你的画好了没?” “就要好了!” 施雪宜加快速度,很快就撂了笔,乐颠颠地捧起画炫耀,“怎么样,好看吧?” 施静宜的嘴角抽了抽,指着那画上的大方块问:“你这大大的东西是什么?” “咱家的房子啊!” 方框是房子,那里面带圆球的就是人喽? 施雪宜捧着画向大家解释:“这个最大的人是娘亲,最小的是弟弟,弟弟旁边是我,另一边的两个人是大姐和二姐。” 施静宜指着最外面的人问:“那这个呢?” “宁大哥啊!”施雪宜声音清脆,“他住到我们家了,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宁辞摸了摸她脑袋,“雪姐儿画得真好,我很喜欢。” 施雪宜的眼珠子在屋里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又跑到桌前拿起了笔,“不对,我少画了。” 说着,她提笔又添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圆圈,“这是竹见姐姐,这是瘦猴哥哥,这是轻鹰叔叔。” 守在门口的轻鹰:“???” 怎么到他这还差了辈儿呢? “雪姑娘,我今年才二十岁,你应该叫我哥哥。” 施雪宜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半晌,不情愿地改了口,“那好吧,这是轻鹰哥哥。” 轻鹰顿时舒了口气。 守在窗口偷听了很久的施宝智突然露出个头,“雪姐儿,还有爹呢!” 施雪宜鼓起腮帮子,“我不想画你!” 施宝智神情落寞,“为什么啊?” 他是施雪宜的亲爹,难道还比不过几个下人吗? “因为我不喜欢你!”施雪宜插着腰看向施静宜,“二姐,我们应该给宁大哥加个窗帘,省得老是有人趴在窗口偷看!” “雪姐儿说的是,吃过午饭我就去找布做窗帘。” 施宝智失魂落魄地转身走了,外头正下着雨,没一会儿就把衣裳全都淋湿了,他裹着湿漉漉地棉袄往施家二房走去。 村里人人都羡慕施家三房发达了,盖新房穿新衣、出门坐马车…… 可是这些事情好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吃剩饭、穿旧衣、睡破房子,活得好像妻女养得一条狗。 他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他要回到原来的施家,回到他爹娘身边! 第一百七十八章 施静宜她又不是神仙 施宝智淋着雨跑到了施家二房。 二房的院门在开着,里面隐约传来王氏的叫骂声:“编个竹筐都编不好,老娘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天天连饭都不让人吃饱,哪来的力气编筐,再说编一个筐挣那两文钱,手都磨出来大水泡,图啥呢?”赵氏叉着腰,一脸不服气。 “两文钱不是钱?有本事你出去给我挣多的啊!”王氏捞起手边的竹竿就往赵氏头上打。 赵氏捂着头往外跑,扭头就见施宝智正站在他家门口,浑身湿漉漉的,落水狗一样。 “老三啊,你站这儿干什么?”赵氏眼珠子一转,笑盈盈地把施宝智往屋里拉,“快点进屋,别在外面淋着了,小心染上风寒。” 赵氏这么热情其实是有原因的,如今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王氏个死老婆子每天逼着她编筐卖钱,不编就不给饭吃。 几天下来,她的手上全是血泡,实在干不下去啦!要是有人给家里送点东西就好了…… 赵氏看施宝智的眼神更热情了,三房有钱啊,手指头缝里漏点就够他们吃几个月了。 “娘,老三来了!” 赵氏站在门口吆喝一声,王氏赶紧放下手里东西往外走,“宝智啊,这么大的雨,你过来干什么?” “娘,我想回来。” “啥?你想回来?”王氏听得一头雾水,“你,你这话是啥意思?” 施宝智声音闷闷的:“我不想跟那群人一块过了,我想回到这边来,还住我以前住的那个茅草屋。” 旁边的赵氏一见情况不对,赶紧嚷嚷起来:“你在那家里成天吃香喝辣的,到我们家干什么?闲得发癫?” 施宝智不理她,目光幽幽地看着王氏,“娘,您就留下我吧,我可以帮家里干活的,一定不拖累您!” “你能干什么活?”王氏撇着嘴看他,“现在又不是农忙时节,种地用不上你,你又不会做饭洗衣,要你干什么?” 王氏的声音一顿,“要是你像静姐儿一样能挣钱也行,你们在一块住了那么久,总得学会点什么吧?” 施宝智脸皮燥红,施静宜弄的东西他偷偷看过,不是做菜就是弄胭脂口红,那些活哪是男人干的? “娘,你说的我都不会,不过我可以给别人抄书写字换钱。” 赵氏啐了他一脸,“你还抄书换钱?买笔墨纸砚的银子去哪弄?你又准备给谁抄书?就你这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老爷,能认识几个需要抄书的贵人呐?” 施宝智被她一连串的问句怼得哑口无言,“你说得那些先不谈,我这里有个重要的消息,事关身家性命的,你们要是愿意收留我,我就说两句,你们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事关身家性命的?”王氏疑惑地打量他几眼,“你能知道什么重要的事?” 施宝智站得笔直,“您先答应我的要求,我才能说。” 王氏见他一本正经,心里好奇,想着反正只是口头答应又不费什么,便一口应了他的要求:“好,你说吧。” “前段时间我听见静姐儿和她娘躲在房间里偷偷说话,说的是今年天气太怪,冬天的时候容易发生雪灾,要提前准备好过冬的物资。” 施宝智压低声音道:“这几天静姐儿从镇上买了好多粮食、炭火,估计就是在防着雪灾。娘,你们要是想过个安稳年,也得提前存上物资。” 王氏听了他的话傻眼了,她才把家里的过冬的口粮卖了,还想着趁这段时间编点筐换钱买便宜粮,现在告诉她要有雪灾?那粮价不得涨到天上去? “哎呦,这可怎么办呐!”王氏后退一步,瘫倒在椅子上。 这时赵氏站出来了,“老三,你说今年要发生雪灾,可是确定了?” 施宝智摇头,“她们只说有可能,要提前准备下,没说一定会发生。” “那不就得了,人手里的钱多了,就是怕死,天冷一点就觉得要发生这灾那灾,其实能有什么事?”赵氏说得头头是道,“娘,您都活了好几十年了,总共遇到多少次天灾?” 王氏比出两根手指,“两次,一共就两次。” “所以说有钱人就是怕死,哪有什么雪灾旱灾的,都是自己骗自己的。再说,施静宜她又不是神仙,还能算到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不成?” 王氏深以为然,“宝智啊,这种没有根据的话就别再说了。你也能看到,现在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实在腾不出你的口粮,你也别怪娘狠心,赶紧回去吧!” “娘,你跟他客气什么,咱们早就分家了,都不是一家人他有什么脸留下来?” 赵氏直接推搡着把施宝智往门外撵,撵出院子后砰地关上了大门。 施宝智气得直跺脚,亏他得到消息就来报信,结果人家压根不领情,还把他往门外赶,真是太过分了! 施宝智气哄哄地往家里走,一来一回淋得全身上下没一点干的地方,冷风再一吹,冻得嘴唇都是乌的。 等他回家一看,家里的院门也关了。 施宝智心里一咯噔,举起胳膊拍门,拍了好久门总算开了。 郑氏和施静宜母女站在门前冷眼看着他。 施宝智喉咙一梗,心虚得厉害,“明霜,我就是出去一会儿,怎么还把门锁了呢……” 郑氏拉着脸,冷冷地看着他,“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去……去我娘家了,好久没过去串门,就想看看我娘身体是否康健。” 施静宜轻笑一声:“都说祸害遗千年,王氏那老太婆还有身体不好的时候?” 施宝智想说再怎么着那也是你祖母,说话态度要恭敬,话到嘴边装上施静宜阴森森的眼神又咽进去了。 他低下头,闷闷地往家里走,却被郑氏母女堵了路。 “你……你们要做什么?” 施静宜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自家娘亲。 “有些人明知道咱们和二房不对付,还老想往那边跑,要是以后真发生什么事,说不定还要把家里的东西往外搬。娘,你说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怎么说施宝智也是她娘的丈夫,十几年的夫妻了,这事她不掺和,一切全凭郑氏做主。 第一百七十九章 施宝智被扫地出门 郑氏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曾经有多少年,她都盼望着施宝智从阴影中走出来,她们夫妻一起养育孩子,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现在施宝智有意悔改,她却不稀罕过那样的日子了。 妙姐儿和静姐儿都大了,有本事挣钱养活自己,不需要她操心;敬哥儿也拜了个京城来的大人物当老师,只需要专心念书就成;眼下她就只需要看管着雪姐儿,闲时种点菜养养盆花就成。 这日子多安逸? 要是带上施宝智她还得多照顾一个人,图啥? 郑氏的面色冷了又冷,“既然你这么惦记你那亲娘,就从家里搬出去吧,出去后想去哪去哪,没人干涉你。” 施宝智杵在门口不肯动,“我不出去,这里就是我家,我的孩子老婆都在这,为什么要出去?” “我看你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二房的人不肯收留你吧。”施静宜冷笑着戳穿了他的真面目。 施宝智面皮一紧,心虚地看了眼郑氏。 “静姐儿,去叫瘦猴和轻鹰把他的东西全都收拾出来,今天他不走也得走!” “好嘞!”施静宜立马转头叫人收拾东西。 施宝智慌了,“明霜,你可不能这样,好歹我也是敬哥儿的父亲,他如今正在学院念书,以后是要考取功名的,要是被扣上不孝的名声,他的前途可就毁了!” 明霜一听,立马就犹豫了,她是想摆脱施宝智个糟心玩意儿,但是可不想赔上她家孩子的前途啊! 施静宜拍了下郑氏的手背,轻笑道:“这事好解决,咱家之前住的老房子不是在空着吗?就让他去老房子住呗。人家寡妇带着孩子都能活,他一个大男人还能活活饿死不成?” 施静宜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要是真饿死了也怪不着我们,只能算他自己窝囊!” 郑氏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女人都能挖野菜、编筐挣钱,他施宝智难不成连女人都不如? “这事就这么定了,施宝智,你也别说我们母女苛待你,你之前用的床单被褥、碗筷什么的全都留给你。粮食呢,也给你拿两斤,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施宝智面如死灰地看着她,“明霜,你当真这么狠心?” “我狠心?”郑氏反问,“当年我怀着孩子被你娘欺负得下不来床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娘狠心?” 这时轻鹰和瘦猴抱着包裹出来了,“夫人,二姑娘,房间里的书本和衣物全都在这里了。” 郑氏道:“把床单被褥一并卷了,全都扔到门口去!” 施宝智难堪地看着她,“粮食呢?” 两斤粮食不多,但好歹够他凑合吃几顿的。 “没了!” 郑氏剜了他一眼,扭头进了屋。 施静宜等着瘦猴把收拾好被褥,将施宝智往外一推,锁上了院门。 施雪宜正蹲在门口逗鹦鹉,施静宜冲她招招手,“雪姐儿过来,二姐有话交代你。” 施雪宜提着鸟笼跑到她跟前,拿捏着腔调道:“我知道二姐要说什么,二姐是不是要说:雪姐儿啊,在家看好门,千万别把爹爹放进来。” 说完,她眨眨眼睛,一脸得意,“二姐放心吧,我一定把门守好了,绝不让他靠近咱家大门一步!” 施静宜掐了把她的脸颊,“恭喜你,猜错了,我只是让你去看看娘在做什么,她要是不高兴的话,你就跟她说说话。” “为什么要让我和她说话?二姐说不行吗?” “谁让咱家就数你最机灵呢!所以这任务就非你莫属!” 收到夸奖的施雪宜眼睛都亮了,连忙把鸟笼子塞到施静宜手里,撒腿就往屋里跑,小院里响起她欢快的喊声:“娘,雪姐儿来找你聊天啦!” 郑氏在房间里缝制棉衣,见施雪宜蹦蹦跳跳地跑进来,笑着拉住了她的手,“成天上窜下跳的跟猴儿一样,屁股上绑个炮仗估计能飞到天上去。” 施雪宜背着手,一脸傲娇,“要是真有那样的炮仗,我还真愿意绑,上天好,我还没到天上看过呢!” 郑氏被她天马行空的想法逗得哈哈大笑,“那你飞到天上之后可千万别忘记回家,要不然娘喊吃饭都找不到人!” 提到吃饭郑氏起了兴致,牵了她的手往厨房走,“走,咱们包饺子去,雪姐儿想吃什么馅的饺子?” 施雪宜歪着脑袋想,“我想吃五个韭菜鸡蛋馅的,再吃八个猪肉馅的。” “那么多饺子你吃得完吗?” 施雪宜拍拍肚皮,“吃得完,娘包的饺子好吃,我一口一个!” 说干就干,一大家子人全都挽了袖子到厨房包饺子了。 揉面的揉面,擀皮的擀皮,连施雪宜都来回跑着给包饺子的拿饺子皮。 施静宜见她小短腿迈得飞快,又想起学武的事情了,便在郑氏面前提了提:“娘,你觉得咱们把雪姐儿送去学武怎么样?” 郑氏下意识地回了句:“学武?她还没人家的大刀重呢,能什么武?” “没大刀重”的施雪宜闻言不乐意了,“谁说学武的一定要扛大刀?人家说真正的武林高手随手折根竹竿都能当兵器。” 施静宜扭头看她,“所以你是想学武了?” “学是可以学的,但我要学了武,二姐就不能比我看书写字了。”施雪宜讨价还价。 施静宜:“……认个字就那么难吗?” “难得很!比绑个炮仗飞天还难!” 郑氏:“……” 施静宜失笑,她也没打算把施雪宜培养成大家闺秀,但多少念点书、识个字,也算长点见识,省得轻易被人骗走了。 至于学武,理由就更简单了,施雪宜性子鲁莽,万一在外面和人起了冲突,总不至于被人欺负。 “那这样吧,你要是真愿意习武呢,二姐就不逼你背诗了,但是基本的字还是要认得几个的,要不然以后咱家可就你一个是大文盲了!” 施雪宜:“!!!” 她可不愿意变成家里唯一的文盲! “那我还是再认几个字吧,二姐,你想把我送到哪里学武?” 这个…… 施静宜的目光落在竹见身上,还没开口,瘦猴先举手了,“二姑娘,我可以教三姑娘学武,正好我在家里闲着没事干,就当活动下筋骨了。” “好耶!”施雪宜兴奋地拍起了手,“那我以后就有师傅了,还是能徒手拍核桃的那种师傅,听起来就很厉害!” 第一百八十章 没有亲满意,还想再来一次? 施静宜逗她:“你学武就是为了拍核桃的?” “不是。”施雪宜摇摇头,举起了小拳头,“等我变成了武林高手,我要把陈超儿按在地上捶!” 屋内众人:“……” 施静宜:“让你学武可不是要你欺负村里小屁孩的。” “那我还学它干什么?” “省得你受别人欺负,比如那天陈超儿要是再敢抢你的鸟笼子,你就……” 施雪宜飞快地接话:“我就把他按在地上捶!” 众人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包好了饺子,郑氏烧水煮饺子,先煮的是韭菜鸡蛋馅的,皮薄馅厚,还没咬开就都能看到里面黄黄绿绿的馅料。 施雪宜捧着碗吃了八个,等郑氏再煮好猪肉大葱馅的饺子,她连一个都塞不下去了。 施静宜两种馅料的饺子各盛了十个,堆了满满一大碗,蹲在灶火前吃了饺子。 其余人也没离开厨房,捧着碗蹲了一排。 郑氏举着漏勺哭笑不得,“有桌子你们不坐,偏要蹲在厨房里吃,像什么话?” 施静宜仰起头,幽幽火光将她的脸映得红润润的,“厨房里暖和嘛!” 大家吃了饭刷了碗便各自回了屋,天气太冷,早点钻被窝睡觉省得受冻。 宁辞刚歪在床边休息了会,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施静宜在门口喊人:“宁辞,你睡了没?” 宁辞赶紧坐起来,整了整衣襟,“没有,进来吧。” 房门打开,身穿粉衣的小姑娘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个不小的火盆。 宁辞赶紧站起来接过火盆,嘴里责怪道:“以后有这种活记得叫我,万一没端好烫到手了可怎么办?” 施静宜嘿嘿笑,“我才没有那么笨呢!” 火盆放好,屋里顿时暖和了许多。 施静宜就着火盆烤了下手,扭头要走,“那你睡吧,我也要上楼睡觉了。” 宁辞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她的手,微微蹙眉,“手怎么这样凉?” “怕冷呗。”施静宜想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抽了一下,反而被他握得更紧。 “别动,我帮你暖暖手。”宁辞搓了搓她的小手,把她的另外一只手也一并捞进掌心。 施静宜看着他宽厚的大手,脸有些热。 又看到房间里简单又温馨的布置,想到这是在自己家中,脸更热了。 宁辞瞥见她羞红的脸颊,心中微动,嘴里喃喃念道:“静宜……” 施静宜目光流转,嗔了他一眼,“叫我做什么?” 宁辞反应快,抓住她扭头的机会亲了下她的侧脸。 施静宜心一抖,含娇带媚地瞪向他。 “施静宜。” 宁辞心痒得厉害,又叫了她一声,叫完便倾身吻住了她的唇瓣。 这次他不再满足于蜻蜓点水的吻,嘴唇碰上她的唇瓣后就不愿意离开,反复地辗转厮磨。 施静宜被他弄得有些喘不过气,又羞又恼地捶了他一下。 “宁辞,你……” 只一声,又教他钻了空子,舌头灵巧地溜进她的嘴里。 施静宜的脑瓜子轰鸣一声,心也跳得飞快,整个人好像失去控制,手脚僵硬的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宁辞终于舍得从她唇瓣上离开。 两人目光交汇,宁辞的眼中立刻盛满了笑意。 他一手还揽着施静宜的肩膀,另一手正握着她的小手,声音清浅又充满了诱惑:“静儿,好甜。” 施静宜的脑瓜子又轰鸣一声。 她甩开他的手,鼓着腮帮子站了起来。 一颗心里满是羞涩与甜蜜,中间还夹杂着点不服气。 她可是二十一世纪来的知识分子,大学的时候还选修过恋爱心理学,怎么能亲不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古代人? 宁辞见小姑娘愤愤不平地看着自己,失笑道:“怎么?没有亲满意,还想再来一次?” “不要脸!”施静宜啐了他一口,飞也似地逃出房间。 以后她再也不想进宁辞的房间了! -- 两天后雨总算停了,施静宜收拾了东西准备到镇上看看抱月居的生意如何。 临行前宁辞换了身新衣裳,又特意佩戴上施静宜送他的兰花香囊,神清气爽地挤上了马车。 施静宜打量他好几眼,末了幽幽道:“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准备去勾搭谁呢?” 宁辞指指腰间的香囊,“好东西自然要配上新衣服,这样才不算辜负静丫头的一番心意啊。” 施静宜抽了抽嘴角,不就是一个香囊吗? 看把你高兴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她清了清嗓子,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正好这段时间我闲着没事干,可以帮你缝件新衣裳。”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宁辞拉了她的手,仔细检查了一遍,果然在大拇指处找到了一个针孔,“算了,还是别做了吧,回头再把你的手扎了,我的心里过意不去。” 施静宜蹙眉,不做了啊? 她的布料可都买好了,各种颜色各两匹,就等着让宁辞挑一块呢! 宁辞见她好像不太高兴的模样,沉思道:“那要不这样,你帮我做几双袜子吧,简单好做还实用,以后我每日起床穿袜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施静宜抿唇偷笑,“行,那我就帮你做几双袜子。” 前面赶车的轻鹰听到两人的对话,心思也活泛起来。 大姑娘的手巧,做的衣服鞋子肯定好看,他是不是可以去要件新衣服穿穿,没有新衣服的话,给双新袜子也行啊。 轻鹰先把马车赶到了县衙门口,眼见着天就要晴了,聚丰粮铺的人肯定又要到处跑着收粮食,他们得尽快把这事告诉沈长风。 沈长风正坐在窗口愁眉叹气,“你说今年的天气怎会那么怪?咱们烤着火炉都还冷得直打哆嗦,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人该怎么过?” “大人不必忧心,前段时间您派人买的那批粮食已经运回来了,等天气再冷些,咱们就照着名单挨家挨户地送点粮食。”师爷拨了拨火炉里的木炭,呵了口气,“虽然他们还是要受点罪,但好歹能保住命不是?” 沈长风点点头,心里有些安慰。 还好他和施静宜那丫头合作开了酿醋坊,分到不少银子,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这个冬天该如何熬过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菜里加点料 两人正为了天气的事情烦恼,外面的衙役进来通传消息,说宁公子和施姑娘来找。 沈长风回道:“赶紧把他们请到这边来。” 为了省钱,前院根本没有生炉火,冷得厉害。 很快,衙役领着宁辞和施静宜去了书房。 宁辞进门就把有人恶意收粮的事情同沈长风讲了,孙天成与卫扬的对话自然也毫无保留地倒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那个叫卫扬得到明知道以后可能会有灾难发生,还要出高价买走百姓过冬的口粮,就为了多赚点银子?” 沈长风表情错愕,“世上还真有能未卜先知的人?” 施静宜压低声音道:“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能未卜先知,我们都得小心对待,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千万条性命的事情马虎不得。” “的确是这个道理。”沈长风逐渐凝重,“那依你之见,这事该如何解决?” “第一步,咱们要阻止聚丰粮铺的人继续收粮。” “别人出高价收粮,又没偷又没抢的,怎么阻止?” 施静宜偏头看了眼宁辞,两人脸上皆是自信的笑容,“这点好解决,沈大人只管在今夜午时领着衙役到聚丰粮铺搜东西就行。” 沈长风见她如此淡然,便猜到她已经想好办法了,追问道:“那第二步呢?” “第二步需要沈大人先对外放出消息,说自己要到各村视察,视察内容就两点:一是百姓的居住环境,二是过冬粮食的储备情况。等消息传遍全县后,沈大人就可以挨个检查,凡是做得不好的村子全县通报批评。” 沈长风的眼睛亮了,“你这方法可行!” 施静宜叹了口气,可行是可行,就是太麻烦了。 可惜这时代太落后,没有天气预报什么的,要是突然冲出去说一句:今年冬天会发生雪灾,请大家做好防范。 估计要被拖出去烧了祭天。 解决完聚丰粮铺的事情后,施静宜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抱月居。 宁有财就猜到施静宜今天要过来,早搬了凳子坐在店门口等人。 “施家丫头,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了你两天了。”宁有财搓着手迎接施静宜,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的,“佳味斋开业啦!生意差到连狗都不愿意进去!” 宁有财把人领进楼上厢房,笑着解释:“要说那杨松明也真是倒霉,刚开业就赶上了大暴雨,阴风冷雨的,压根就没人出去吃饭。也就今天晴了,店里总算有了客人,但是一上菜,里面就骂开了。” “我估摸着杨松明店里的食材都是开业前一天买的,放到今天肉都是臭烘烘的,他也不舍得扔,直接切了端上桌,臭得客人直接把肉片甩伙计脸上了,里面吵吵嚷嚷闹作一团。” 宁有财说得起劲,转眼却见施静宜正一脸淡定地喝茶,不由得奇道:“施家姑娘,你是不是早猜到会下雨?” 施静宜冲他笑了笑,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 宁有财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心道:好家伙,我这是遇到个神人呐! “我只是看天色不对,猜到会下雨,你在想什么呢?”施静宜掩唇笑了起来。 宁有财摸摸后脑勺,一脸尴尬。 不同于抱月居的欢声笑语,佳味斋里一片愁云惨淡。 “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做生意的?给客人端发臭的猪肉,还有这蔫了吧唧的白菜叶,这是喂猪呢?” “还好现在天气冷,不要然他们恐怕连生蛆的肉都敢端上来!” “人家抱月居的菜可都是每天早晨现送的,兄弟们,听我一句,吃火锅还是得去抱月居,贵是贵点,可吃着放心啊!” 杨松明听到有人夸抱月居气得脸颊上的肉直抖,“抱月居的饭好吃你怎么不去抱月居?来了我的佳味斋就得守我佳味斋的规矩!” 有人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饭菜上桌一律不退不换!”杨松明叉着腰,语气霸道。 端都端上来了,再撤下去不是打他的脸吗? 店里的客人一听就恼了,“合着你们还强买强卖是吗?兄弟们,把他的桌子掀了,让他开店坑人,开个屁!” 杨松明虎目一瞪,“你们敢,我爹可是……” 一句话没说完,店里的桌子就被人一脚踹翻了。 很快,刚装修好的店面成了一片狼藉,破锅烂碗、红汤臭肉散了一地。 杨松明白眼一翻险些昏过去,被杨老二手疾眼快地扶住了。 “公子,您没事吧?” 杨松明深吸口气,抬腿就往杨老二屁股上踢,“我打死你个不中用的,光出馊主意,要不是你说这些菜没问题,老子会让人往桌子上端吗?” 杨老二缩着脖子小声反驳:“我这不是想为您省点银子吗?”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杨松明的血压就噌噌往上涨。 “要不是你个狗东西在外面摆阔,两文钱的东西你花一钱银子买,老子至于赔那么多吗?” 杨松明越说越气,扭头冲守在门边的两个伙计道:“把这个蠢东西拉下去狠狠打一顿!” 杨老二挨了打不仅没消停,反而记恨起施静宜,“要不是那个臭娘们处处和我作对,我会花那么多冤枉钱吗?” 他越想越气,捂着被打得稀烂的屁股给杨松明出主意:“公子,我想到好办法对付施静宜那臭娘们了!” “闭嘴吧你!”杨松明看到他就没好脸色。 杨老二讪笑着凑过去道:“这次的主意肯定有用,没用你打死我!” 杨松明怀疑地瞅了他两眼,“你先说,我听听可行不。” “刚才不是有客人说抱月居用的食材都是人每天早晨现送的吗?我们可以买通送菜的人在菜里加点料……” 杨老二露出抹恶毒的笑容,“到时候客人吃了加料的东西肯定要闹起来,一旦闹起来抱月居肯定就开不下去了!” “你这主意妙啊!”杨松明高兴得直拍手,“到时候别人就算查出来是菜的问题,也找不到我们头上,我们只管看热闹就成了!” 杨老二捂着屁股只吸气,“多谢公子夸奖,要是这事成了,公子可千万别忘记我的功劳啊!” “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有银子都不知道赚 唐光在院里刮猪毛,边刮嘴里边骂道:“这群屠户真是越来越懒了,送过来的猪肉毛都不刮干净,送到东家那里不是遭骂吗?” “要我说你就是太老实了,那猪肉带点毛、菜叶子上沾点泥不都是正常的吗?又不是自己吃,你弄那么干净干什么?” 唐光媳妇站在院里骂骂咧咧,就是不动手干活。 “就你聪明,会躲懒!合着人家抱月居的掌柜都是傻子,花高价买你那带泥的烂菜叶子?你要不愿意帮忙就滚一边去,别站在这碍眼!” 唐光就是每天早晨到抱月居送菜的伙计,鸡鱼肉蛋、蔬菜水果全都由他一人包揽。 因此他每天上午都要到各农户家里收购质量上乘的食材,下晚回家整理清洗,全都收拾妥当了才送到抱月居。 这伙计虽然辛苦,但赚得银子多,每个月可以挣得十几两银子,生意好的时候能挣得二十多两。 这才送了两个月的菜,他就已经挣够了两个儿子读书的束脩和笔墨钱。 光是这一点就让周围邻居羡慕坏了! 唐光的干劲越来越足,刮完了猪毛又去清洗萝卜上的泥巴,刚把萝卜倒水盆里就听见外面有人叫他。 “这里是唐光家吗?” “我就是唐光。”唐光洗了手,打开院门,“两位找我有什么事?” 杨松明鬼祟地看了眼周围,搓着手笑道:“自然是有事和你商量,咱们进去聊吧。” 进屋后,杨松明二话不说先掏出块银锭子。 唐光的脸一沉,完全没有拿钱的意思,警惕地看着主仆二人道:“银子收回去,有什么话好好说。” 杨松明靠在椅背上,懒懒地抖了下腿,“听说你是给抱月居送菜的伙计,帮我做件事,这些银子全都是你的。” 他身后的杨老二立刻从袖袋里掏出把银锭子,往桌子上一搁。 “你想让我帮忙做什么?” 这是杨老二又从袖袋里掏出个药包,杨松明解释道:“把这包药撒到要送给抱月居的食材上。” 唐光捞起手边的棍子,嘴里骂道:“好啊,我说你们打扮得人模狗样为何要到我农户家里来,原来是想利用我坑害抱月居啊!还下药?!你们这是谋财害命,应当拖出去报官的!” 杨松明连忙举着手解释:“这包药只是泻药,毒不死人的,你再考虑一下!” “我考虑个屁!” 唐光抓起银子往杨松明身上一扔,抡起棍子就要打人。 杨松明腿脚利索,跑得快些,杨老二烂了屁股跑不快,生生挨了好几棍子。 主仆两人犹如丧家犬一般被唐光赶出了院子。 杨松明气冲冲地踹了下墙,“老子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有银子都不知道赚!” “两位公子,请等一下!”唐光媳妇将门开个缝,偷偷溜了出来。 杨松明犹豫地看着她,“你是?” “我是唐光媳妇,你们刚才在院子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唐光媳妇满脸堆笑道:“我家那口子就是个死心眼的,不知道变通,两位公子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杨老二眼睛一亮,赶紧碰了下自家主子。 杨松明故作高深地咳嗽一声,“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光媳妇吸口气,想到桌上那白花花的银子,嘴咧得更大了,“唐光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们可以让我做啊!让我做也是一样的!” “这样也行。”杨松明冲杨老二使了个眼色,并交代道:“记得把药抹匀点,最好抹到猪肉上,让药慢慢浸到肉里面,记住没有?” 唐光媳妇欢天喜地地接了银子和药包,“我懂得,公子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成了!” -- 聚丰粮铺,卫扬清点完新收的粮食,满意地拍拍孙天成的肩膀,“好好干,以后银子少不了你的。” “那是自然的。”孙天成跟在他屁股后面讨好地笑,“小的让人提前买了酒肉,卫老板赏脸喝两杯吗?” “走,喝酒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暖房,快活地吃肉喝酒。 酒过三巡,两人都喝得差不多了,举着酒杯开始吹牛。 卫扬拍着桌子,语调激动:“你别觉得现在收粮食花的钱多,等到天灾降临粮食比黄金还宝贵的时候,咱们能十倍百倍地赚回来,你想想咱们一仓库的粮食能赚多少银子?” 孙天成掰着手指头数,数来数去把自己弄糊涂了,“老天爷啊,我们要发财了!卫老板,不,卫哥,以后小弟就跟你混了!” 两人沉浸在暴富的美梦中不愿醒来,这时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伙计喘着粗气喊道:“卫老板、孙哥,不好了,县衙的人来了!” “他们来干什么?”卫扬打了个酒嗝,拍拍自己鼓囊的肚皮,喃喃自语:“我又没犯错,为什么要怕他们?走,咱们去会会他们!” 两人刚出门,正巧碰上衙役们举着火把急匆匆地往后面赶,为首的沈长风面容冷峻,眼含怒火。 卫扬大摇大摆地走到人前,气势汹汹地打量着众人,“这大半夜的,沈大人带着人到我后院干什么?还有啊,你们一个个地都举着火把,万一把库房里的粮食烧了,你们赔得起吗?” “本官接到举报,聚丰粮铺贩卖私盐、有违律令,特带人前来搜查。” “贩卖私盐?”卫扬一叉腰,骂道:“你放屁!老子是开粮铺的,又不差银子,为什么要做那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买卖?” 伙计听到自家老板竟然张口骂县令,赶紧拉了下他的衣角,“卫老板,那可是县令大人啊。” 酒壮怂人胆,卫扬却完全不害怕,“没卖就是没卖,哪怕天皇老子来了,老子都不怕!” 沈长风没有和他废话,一声令下:“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我跟你们讲,搜东西可以,要是把我家仓库的粮食烧了,你们可要百倍地赔偿!” 沈长风上前一步,目光阴沉地看着他,“卫扬是吧?你在清源郡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跑到石清县开粮铺?” 来之前他让人调查过卫扬的来头,一个常年在清源郡开布桩的商人毫无预兆地关了店铺,只身来到石清县开粮铺,他可不认为这件事是巧合。 卫扬的目光一闪,“你管我为什么过来!在石清县开粮铺犯法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沈长风嗤笑一声,“不犯法,但本官劝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跟着衙役去了仓库。 仓库里各种粮食堆成了山,看得衙役们直吸气。 这么多粮食,放到寻常百姓家要吃多少年啊! 卫扬得意地挺直腰杆,“这些粮食可都是老子花真金白银收购回来的,你们就是有意见也得憋着!” 沈长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搜!” 身强力壮的衙役们立刻开始搬粮袋,下面守着的负责拆袋口。 拆开一袋,是大米,再拆开一袋,是黄豆。 连续拆了几十袋都是正常的粮食。 卫扬脸上的笑容愈发嚣张,“怎么着,我就说没问题吧,你们还非不信!看你们拆了我那么多袋粮食,走的时候一定要绑好搬回去,每袋的顺序也不能乱,要不然我就到衙门击鼓鸣冤,状告县令大人仗势欺人!” 师爷被他嚣张的态度气得八字胡都要翘起来了,“狗东西,你就不怕我治你个大不敬的罪!” 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了,远处搜粮的人忽然叫起来,“沈大人,这袋子里装的全是粗盐。” 紧接着另一名衙役也喊道:“我这袋子里也是盐!” “我这袋子也是!” “……” 此起彼伏的喊声吵得卫扬脑瓜子嗡嗡叫,他抬腿跺了下身边的伙计,“剩下的粮食你来检查,不要让他们插手!” 伙计连滚带爬地跑到粮堆边,抗下一袋拆开一看,里面果然是白花花的盐粒。 沈长风表情不善地看向卫扬,“现在你有什么话可说?”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卫扬踉跄着走到袋子前,抓了把盐粒就往嘴里塞,“这里不可能有……啊,呸!” “来人,将聚丰粮铺的老板卫扬抓起来!”沈长风目光偏移,扫了眼靠在门边孙天成,“里面的伙计也一并带走!” 卫扬激动到原地乱蹦,“不许抓我!我没有贩卖私盐,我只是个收购粮食的!粮食,我买的粮食呢!” 两名衙役不由分说地上前将卫扬扣了。 沈长风将衙役分成两队,一队由师爷领着留在这里清点粮食和私盐的重量,另一队压着聚丰粮铺的老板伙计回了县衙。 等到了县衙,卫扬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酒劲总算是过了。 沈长风命人将卫扬带进了暗房。 漆黑狭小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灯,沈长风端坐于上首的椅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卫扬。 “你说你是冤枉的,那本官就给你辩驳的机会。现在本官问你两个问题,你若是回答得合情合理,本官便放了你。” 卫扬俯趴在地上,哪还有之前的威风样,“沈大人您请讲。” “第一,为什么要来石清县开粮铺?” “小的听人说开粮铺很赚钱,比开布桩要赚得多,正好小的手里有点闲钱,就想开个粮铺试试深浅。” 沈长风面无表情,“这个回答并不合理,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清源郡人,你要开粮铺也应该在老地方清源郡开,而不是舍近求远,跑到石清县这个穷地方。” 卫扬被他犀利的问题问得额头直冒虚汗,正愁着没法回答的时候,沈长风话音一转,又提出另一个问题。 “第二,别人做生意都想方设法地挣钱,你偏要开出高于市场的价格收粮,图什么?” 这个问题就更没法回答了…… 卫扬脖子一梗,破罐子破摔,“我想出多少银子收粮,就出多少银子,就算你是县令你也管不着!” “看来你是不愿意说实话了,很好,那就等人将你仓库里的私盐重量统计出来,按律法处置吧。” 卫扬吓傻了,这还用统计吗? 一袋私盐少说也有百八十斤,光是衙役现场拆开的就有五六袋了,他这死刑是坐得稳稳的了。 “沈大人,我跟你说实话吧!”卫扬瘫坐在地,涕泪涟涟,说起了自己来石清县开粮铺的原因。 “事情应该发生在半月前,那天我正在店里睡觉,忽然被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叫醒了,那姑娘自称是我媳妇的远房表妹,要在我家借住几天。我见她一个弱女子游荡在外并不安全,就好心收留了她。” “那姑娘在我家住了三日,临走的时候告诉我她到寺庙烧香时遇到个特别有神通的老道,那老道告诉她今年冬天,清源郡南部也就是石清县附近会发生天灾,届时粮价飞涨,民间大乱。” “她告诉我要是想发财,可以提前囤一批粮食,等到天灾发生时倒卖到石清县,由此大赚一笔。我只是想靠粮食发一笔财,哪有胆子贩卖私盐啊!” 沈长风听了他的话顿时怒火中烧,原来还真有人一门心思地发天灾财,就不怕遭报应吗? “你明知今年会发生天灾,还要雇人到村里收购百姓的粮食,光是这份心,本官将你拖出去千刀万剐了都不为过!” “沈大人,饶命,小的已经知道错了,求您饶过小的吧!” “光知道错了可不行。”施静宜笑盈盈地推门而入,“你要用实际行动忏悔。” 沈长风偏头看她,嘴角带了抹笑容,“你怎么来了?” “来看热闹啊。” 为了抓住卫扬的把柄,她和宁辞可是下了血本,那六百斤盐得不少银子呢! 施静宜转头,噙着抹冷笑对上卫扬的眼睛,“卫老板,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卫扬被她肃杀的眼神吓得浑身发抖,“想……想活!” “你活个屁!”沈长风气得脏话都蹦出来了,“都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为了赚点银子,你抛弃为人最基本的良心,不顾上万百姓的性命,收购别人保命的粮食,像你这样的人,就不配活着!” 卫扬小声辩驳:“那依照沈大人的意思,整个石清县的粮铺老板走有罪了?” “他们可曾预知到有天灾发生?他们可曾刻意提高粮价?他们可曾到村里收购村民的过冬口粮?卫扬,别再为你那无耻行径辩驳了!” “沈大人,您消消气。”施静宜拍了下他的肩膀,低声安慰了两句,然后转头看向卫扬,“你也看到了,沈大人对你发天灾财的做法很生气,保命这事难办喽!” 卫扬砰砰磕头,“还请姑娘明示。” 第一百八十四章 粮食留下,人回老家 施静宜淡笑道:“粮食留下,人回老家。” 卫扬脊背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那可是我的全部身家!” “不愿意啊,那这件事我不管了,沈大人,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吧。” “不要!”卫扬见她转身要走,急忙往前爬了两步,“不要走,我听您的,都听您的,粮食、店铺我都不要了,全都送给沈大人吧!” 还好他手里还有几百两银子没有用完,要不然这一趟真是血本无归了! 施静宜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沈长风,“既然卫老板愿意捐出所有粮食赎罪,沈大人就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呗。” 沈长风抿唇,表情依旧阴沉,“本来你的所做所为应当重罚,但念在你知错能改,并愿意交出粮食补贴穷苦百姓的份上,本官就放你一马。不过,离开之前,本官送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好自为之吧。” 卫扬俯趴在地上磕头,“大人教训的是,小的记住了。” 两名衙役上前将卫扬压出暗房。 望着外面幽深的夜色,卫扬这才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暗道:怪不得那年轻女子明知发财的生意却不自己做,做这样的生意容易遭报应啊! 你看,这不报应就落到他头上了吗? 送走卫扬后,施静宜冲沈长风竖起了大拇指,“沈大人演技不错啊,看把卫扬吓成什么样了。” “你也不错啊。”沈长风回敬一句。 施静宜轻咳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沈大人,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就不给我点好处表示一下?” “好处?”沈长风蹙眉,“你想要什么好处?” 施静宜笑得眉目张扬,“我想开家糕点铺,聚丰粮铺的地段挺不错的。” 沈长风:“……” 这丫头是彻底掉钱眼里没救了! “放心,我不白要那铺子,该多少银子就给多少银子,你不是挺缺钱的吗?” 沈长风:“……”怎么所有人都知道他很穷! “就这样说定了,等你忙完粮食的事情,记得让人清算下铺子,算好到抱月居找我就成。” 施静宜冲他摆摆手,心满意足地出了暗房。 —— 第二日中午,施静宜在抱月居后院教姑娘们做蛋糕,一群人叽叽喳喳聊得正开心,代鱼慌里慌张地后院喊人。 “小老板不好了,有客人吃了咱们店里的东西,腹泻不止,正堵在店门口要说法呢!” 施静宜来到前院时,店门口已经堵了十几个人,经过的路人见此情况也纷纷围过来观看。 宁有财看着越围越多的人,愁得直叹气,“施家姑娘,我已经把厨房里的人全都叫出来了,你看这事该如何解决?” “先把有问题的客人请进店吧。”施静宜安排道。 这时店里的客人也说话了,“你这菜有问题,我们也不敢吃了,可是银子都花了……” “这个大家不用担心,付了钱的直接到柜台排队退钱,没付钱的不想吃了直接走就行,要是感觉哪不舒服直接过来找我。” 安抚完店里的客人,施静宜又让代鱼到附近医院请大夫。 于是进店休息的进店休息,退钱的退钱,现场总算恢复了安静。 施静宜将厨房的师傅和两名勤杂工单独叫到了附近的隔间询问情况,她还没开口,负责整理食材的勤杂工先说话了。 “小老板,今早唐光过来送菜的时候特意提了件事,他说昨天有两个人想用银子收买他,让他在送来的食材上下药。他没答应,又觉得事情不太对,便在我面前提了一嘴,让我们小心提防着。” “这事我还没来及对外说,谁知道就出事了。”勤杂工皱着眉,很是苦恼,“我觉得这事应该不是唐光做的,他做人特别实诚,缺斤短两的事都没干过,又怎么会为了银子做这种缺德事?” “是或不是要等查过之后才能定夺,一会儿大夫替客人检查完身体再把他请到厨房来,检查下食材。” 施静宜又吩咐代鱼,“麻烦你跑一趟,去把送菜的唐光叫来。” 唐光赶到抱月居的时候,客人已经拿着赔偿银子回家了,店里的员工也都放假休息,整个店里只剩下施静宜、宁有财和大夫三人。 还有摆放在桌上的二十多斤猪肉。 一进店,唐光直接就跪下了,“两位老板,我唐光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干对不起良心的事情,要是干了的话,我家两个儿子这辈子都成不了才!” 宁有财叹口气,“唐兄不必发这样的毒誓,我们叫你过来是为了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是不是你做的,总要找出个真凶吧。” 唐光点头,不说话了。 施静宜冲大夫使了个眼色,“大夫,您先讲。” “老夫检查了所有的食材,只在猪肉上发现了泻药的成分。从药粉渗入的程度来看,抹药的时间最起码在四个时辰前。” 四个时辰前,猪肉还在唐光家里。 最初的慌乱劲过去,唐光的脑袋恢复清醒,尤其是大夫说完下药的时辰后,他立马想起了昨天半夜发生的事。 那时候他睡得正沉,忽然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他还以为家里进了贼,举着鞋底就要上去打人,结果是他媳妇吃坏肚子起来上茅厕。 当时他没在意歪到床上又睡了,现在想想他媳妇的举动很可疑,大半夜的拉肚子你就直接去茅厕不就行了吗?鬼鬼祟祟躲在堂屋里干什么? 唐光气恼地叹了口气,“这事准是我那不成器的媳妇干的!两位老板,您们先在这等着,我这就去把那没出息的女人绑过来!” 施静宜冷冷道:“不必了,我随你一起去。” 这件事光抓住唐光媳妇没什么用,最重要的是把幕后指使揪出来。 唐光媳妇正躲在卧房里美滋滋地数银子,其实总共也就八十两银子,手指头一伸就数完了,可是她心里高兴啊,翻来覆去地清点,盘算着要买多少布做新衣,又要花多少银子买根银簪子戴戴。 正做着美梦呢,院子的门忽然被人踹开了。 唐光二话不说,直接冲进卧房将媳妇揪了出来。 这下也不用审问了,赃物银子就在她手里捧着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杨松明掉粪坑 唐光看着区区几十两银锭子,眼珠子都能喷出火,“你这没出息的妇人,为了点银子是什么都敢做啊!” 说着就要上手抢她手里的银子,结果没抢走,还被反咬了一口。 “这是我凭本事得来的银子,凭什么给你!就像你这种死脑袋的,光靠那两把力气,什么时候能发财!” 唐光媳妇叉着腰,说得唾沫横飞,结果一转头,正对上施静宜似笑非笑的眼睛。 嚣张的气焰顿时卸了。 她刚做了亏心事,这个时候抱月居的老板找上门来,还能因为什么事? 唐光媳妇做贼心虚地将银子塞进怀里,喃喃道:“这些银子是别人看我可怜,送给我的,跟你们都没有关系。” 到她手里的东西,谁都别想拿走! 施静宜淡笑,“代鱼,去县衙报官,就说有人恶意下毒害人性命。” “你胡说,那人明明说了药包里装的是泻药。” 唐光媳妇张嘴就来,说完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缩着脖子不敢出声了。 唐光扯着她的胳膊抢银子,“快把银子交出来,这种昧良心的银子咱不能拿!” 唐光媳妇害怕施静宜真的要报官,半推半就地交出了银子,嘴里念道:“我都把银子交出来了,你们可不能报官,报了官我也不认。” 施静宜偏头看向宁有财,“这件事你觉得应当怎样处理?” 唐光这个伙计是宁有财介绍的,两人以兄弟相称关系很好,所以这事还是让宁有财处理比较好。 宁辞看了眼周围,将唐光拉到了一旁,小声道:“唐兄,咱们都十几年的老交情了,你的人品我是绝对信得过,要不然也不会特意请你给我的店供货。” 他言辞恳切,听得唐光更加羞愧,“宁哥,是我对不起你。” “兄弟之间别说这句话,咱们就事论事,你这老婆是不能要了。两个侄子还在学院念书,听说成绩都很出色,以后都是要有大出息的,可是孩子再有出息,有这样的娘拖后腿,也是成不了大事的。” “她今天敢为了几十两银子投毒害人,明天就可以为了一百两银子徇私枉法。今天我可以因为旧情网开一面,明天谁又肯为你儿子说情呢?” 唐光原先还觉得自己媳妇只是眼皮子浅、脑袋糊涂,听宁有财一说这才意思到问题的严重性。 “宁哥说得有道理,这事我会考虑清楚的。” 唐光回屋将压箱底的银子全都拿了出来,连带着从媳妇手里抢回来的八十两,一共一百三十多两。 唐光媳妇见自家男人将家里的银子全都拿了出来,顿时哭嚎起来,“你想干什么?那可是两个孩子的束脩,你都拿走了孩子怎么办?” “现在想到两个孩子了?早干什么去了?” 唐光冷喝一声,捧着银子来到施静宜面前,“小老板,这些银子您拿着就当是赔偿。” “我只拿应当拿的银子,其余的你收回去吧。” 施静宜看了眼代鱼,后者立马上前从唐光手中取走了八十两银子。 宁有财和施静宜处事都如此坦荡,羞得唐光无地自容,“过会你们让人把我已经收到的食材带走吧,我就再也不忘抱月居去了。我家媳妇的事情,你们该报官就报官,不用管我,做错了事就得挨罚。” 唐光媳妇一听这话顿时哭闹起来,“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嫁了你这样窝囊的男人!不帮着自己媳妇就算了,还要向着外人,我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啊!” “没法过正好,待会我就去找村长过来做见证人,咱们和离了吧!” “和离?!” 唐光媳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境地,吓得愣在了原地。 后面的事就是家事了,外人没有立场参与,施静宜问了唐光昨日那两人的样貌,便匆匆告辞。 回去的路上,代鱼气哄哄地嘟囔个不停:“这杨松明是不是脑袋有问题,放着好好的富家少爷不当非要跑过来和我们作对,上次被喂了蝎子也不长记性,还在背后使花招,我看他是皮又痒了。” 说到这里,代鱼声音一听,眼睛发亮地看向施静宜,“小老板,这次你还要蝎子吗?我可以帮你抓!” “你要是想抓就去抓吧,抓蝎子之前记得去沈府找路神医要一包泻药。” 代鱼:“小老板,你要泻药干什么?” “吃啊。” 代鱼看着她诡异的表情,默默缩了缩脖子。 他怎么觉得有些人要倒霉了呢? 佳味斋,杨松明听说了抱月居闹出了腹泻的丑闻,被客人堵着门讨要说法的消息后,高兴得中午多吃了一碗米饭。 吃过饭他领着杨老二到附近的茶馆听书,走到半途忽碰到个穿粉绿色夹袄的女子,那女子生了双漂亮的桃花眼,一颦一笑间将杨松明的魂都勾走了。 美人在前,杨松明哪里还有兴趣听书,当即跟着那美人去了花满楼。 “公子,您今日可真来对了,我们店里新到了一批竹叶酒,味道最是甘醇,奴家这就为公子倒一杯尝尝。” 杨松明就着美人的手喝了杯酒,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酒杯堵住了嘴巴。 “公子,再来一杯,这酒味道如何?” 杨松明笑着点头,喝了一杯后又是一杯。 连续喝了五六杯酒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拉着美人的手就要亲上去,这时他的肚子咕叫起来,一股子热流直奔尾椎骨。 杨松明夹着屁股拔腿就跑,身后的美人瞧着他狼狈的身影捂嘴偷笑起来。 整个下午他往茅厕跑了无数趟,通常是刚站起来提上裤子,肚子就闹起来,闹得他是面如菜色,连路都走不动了。 “来人啊!” 杨松明靠在墙边小声地哼哼,想喊人帮忙请大夫,喊了半天没有人应,反而眼一黑跌进了粪坑里。 恶臭无比的粪水灌进口鼻的时候杨松明是又吐又拉,扑腾两下直接晕了过去。 施静宜坐在楼上冷眼看着,见时间差不多了吩咐身边人:“找个绳子将杨松明吊起来,泼醒。” 身边人愣愣的,“泼醒之后呢?” “泼醒之后再放下去呗。” “还……还放下去啊?” 施静宜淡笑道:“不多整两次他怎么长记性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县令下乡检查 “哗啦”一盆凉水浇到头上,杨松明打了个寒颤,猛地睁开眼睛。 肮脏的粪水顺着头发成缕地往下淌,糊得他完全看不清东西,只依稀瞅见个人在拉绳子。 “救……” 喉咙里刚憋出一个字,绳子骤然收紧,杨松明被悬空吊了起来。 “救……救命。” 他死死扒拉着绳子,脖子脸憋得通红,头都好像要被勒断了。 他翻着眼珠死死地瞪着面前的黑脸男人,想说话却张不开嘴,眼见着就要昏过去,绳子突然松了。 “噗通”,杨松明再次掉进了粪坑里。 脖颈间没了束缚,杨松明如同鱼儿见了水,张嘴的大口吸气,只吸了一口气,接着嘴里又灌进了粪水。 “呜呜呜……”他揪着绳子哭了起来。 掌绳子的汉子听到他的哭声嫌弃地拧起眉毛,都多大人了,还哭哭啼啼的,真丢人! 嫌弃完再次收紧了绳子。 杨松明又被拉了起来。 这次他连求救的力气都没有了,耷拉着脑袋,眼泪鼻涕混着粪水哗哗地往下淌。 他是真的后悔了! 什么狗屁云姑娘! 美人再漂亮,有他的命重要吗? 迷迷糊糊间,杨松明又掉进了粪池。 头顶传来女子含笑的声音:“杨公子,好久不见。” 杨松明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拼命地摇头。 “现在知道怕了?” 看着他如丧家犬般的模样,施静宜好笑地勾勾唇。 “本来我和你无仇无怨,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可你偏要受小人蛊惑,三番四次地和我作对,非逼我出手收拾你,你这不是找打吗?” “呜呜呜……” 杨松明惊恐地看着她,哭泣不止。 “我这人向来讲究一报还一报,你要是肯就此收手,我也就不再纠缠,你若是还不知趣儿,那咱们就看看是我的刀砍得快,还是你爹的救兵来得快。” “我知错了。”杨松明哼哼唧唧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施静宜嗤笑一声,“听到了吗,我们的郡守公子知错了,还不快把他送出去。” 扯着绳子的汉子立马发力将他从粪坑里拽了出来。 出粪坑的那一刻,臭气晕天。 施静宜堵着鼻子挪到了一旁,“随便将他丢出去就行,臭死了!” 汉子点头,扯着绳子直接将人从后门拖出门,躲瘟疫似的快速锁上了门。 小厮们看到浑身恶臭的杨松明,全都捂着鼻子往一边挪。 最后没办法,找隔壁店铺借了辆架子车,将他拖到了架子车上慢慢拉回去。 一路上,那架子车就是活脱脱的生化武器,臭得街边路人全都捂着鼻子往店里躲。 还有人指着架子车破口大骂: “你们还要不要脸,跑到街上拉大粪,这不纯粹恶心人吗?” “赶紧滚,我他娘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咦!你们看那车上好像躺了个人,还会动嘞!” “这人八成脑袋有点毛病,三岁小孩看见粪坑还知道绕道走呢,他还能掉进去!”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杨松明已经麻木了。 他平躺在架子车上,死死地瞪着天,恨不得将天瞪出个窟窿。 施静宜。 你最好不要落到老子手里! —— 石清县各村镇全都收到消息,县令大人会不定时到各村走访,主要检查百姓的居住条件和冬粮储备情况,表现好的村子给予粮食奖励,表现不好的村子将会通报批评。 杨花村的村长接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施静宜。 “静姐儿,你跟县令大人比较熟,你有没有听他提起过下乡检查的事情。” “听说了。”施静宜给村长倒了杯热茶,不急不缓地解释:“村长伯伯还记得我娘提醒你们的话吗?想来县令大人也察觉到今年气候异常,想提前采取措施控制灾情吧。” 村长想起报信那人特意强调的两点,立即点头,“这位新来的沈大人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啊,就是有些事不太好做……” 村长叹口气继续道:“村里有好多人不听劝,你好心让他修房子,他还会觉得你多事,浪费他家银子。至于粮食的事情就更难办,有好多户人家为了点银子把过冬的口粮都卖了,这回让他们去哪里偷粮食?” “村长伯伯莫急,我这里有办法呢!” 施静宜笑着说出应对措施,引得村长连连点头。 第二日一早,陈家村的各家各户全都被村长的敲锣敲醒了,“各家到村口集合了!有重要的事情通知!” 半刻钟后,村口挤满了人。 村长先清点了各家各户的到场情况,大部分都来了,还有少部分躲懒没来。 “村长,施家二房、三房的人都没来,还有陈寡妇,陈顺……” 下面的人还没报完,瘦猴赶紧举起手,“我是施家三房的,我们家来人了!” 顿时,百十双眼睛全都盯着他看。 瘦猴嘿嘿地笑:“我是他们家打杂的,东家有事来不了,我过来也是一样的。” 众人听后直吸气,乖乖,施家三房的人不得了啊,居然还有钱请下人! 见人群闹哄哄的,村长赶紧站出来主持大局,“都别吵了,青山、青水,你们到那几家看看,赶紧把人喊出来,别耽误大家时间。” 又过了半刻钟,人终于全都齐了。 “这次叫大家出来只有一件事,县里面来了通知,县令大人要到各村镇走访检查,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严肃对待,表现差的村子将会被通报批评。” “通报批评就通报评批呗,批评又咋了?”陈顺揣着胳膊回了一句。 村长瞪了他一眼,“你不要脸,别人还要脸呢!” “现在都听我说,除了家中只有老人妇孺的,其余每家都要出一个劳动力,还有梯子、锤子、铁锹等工具也要拿出来。中午吃过饭,劳动力集合,拿着工具挨家挨户修房子去。” 这时又有人问了,“我家不需要修房子,还要出劳动力吗?” “房子需不需要修,你自己说了不算,需要我检查一遍,还有出劳动力是强制性的,别给我找乱七八糟的借口,统统没用!” 村长的语气严肃,刚起了装病心思的人顿时就老实了。 “还有,冬粮的储备情况我也要挨家挨户地检查。粮食够吃的就不用管,不够吃的抓紧时间去镇上买,要不然等粮价上涨了有你们哭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自欺欺人终害己 王氏闻言顿时不乐意了,“管天管地,你还要管别人家有没有粮食?村长,你这就有点过分了!” 她刚把过冬的口粮卖了,这要是重新买得多少银子? “这次表现好的村子会得到粮食奖励,要是因为你一家拖累了整个村子,你看大家骂不骂你!” 王氏缩着脖子不说话了,心里算盘打得飞快。 就是因为这时候大家都要买粮食,她才不愿意买呢! 再过段时间粮食卖不出去降价了,她再去镇上买不就省钱了吗? 村长的态度强硬,有些村民虽然心里抱怨得厉害,却不敢明面上叫板。 害怕得罪村长是一回事,万一真拖了全村的后退拿不到奖励又是一回事。 不管如何,陈家村的修房子、屯粮工程正式开始了。 附近的村子见陈家村的人如此积极,也纷纷效仿,于是各村镇刮起了一股修房、屯粮热潮。 毕竟哪个村的村长都不想因为表现太差被单独拎出来受批评,丢人呐! 同时沈长风将从卫扬那边收回的粮食拿出来一半公开售卖,各种粮食售卖的价格均低于镇上的粮铺。 不出两日,粮食被抢售一空,来得晚的只能花高价到粮铺购买。 卖完了粮食,沈长风终于准备到各镇实地检查了。 第一个要检查的地点就是陈家村。 房子因为是集体检修,没有什么大问题,但粮食的储备情况相差就比较大了。 比较谨慎的人家,比如村长,囤的粮食够一家人吃上半年还有富余。 穷又懒的人家,比如陈顺,只存了半袋子红薯和一小袋糙米。 有些真条件比较困难的,只能到山上挖点野菜凑数,对于这样的人家,沈长风直接命人记录下来。 最令大家惊讶的是施家二房。 他家卖口粮的时候全村人都在看着,到镇上买粮食的时候没见动静,到了检查的时候却能背出整整四袋子的大米。 村民们都惊呆了。 “王老婆子,你家的粮食都是从哪来的?” “就是,上次不是听你说把过冬的口粮卖了吗?” 王氏得意地叉腰:“你们管我的粮食从哪来的,反正有就行了,这回你们可不能说我家拖村里的后腿了。” 村里人尴尬低地笑,“那自然不会了。” 检查的队伍走后,赵氏犹如饿极了的母狼扑到了米袋子上,“娘,咱家还有那么多米,你为啥天天还煮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是想饿死我们啊?” 王氏抬腿就是一脚,“你个懒婆娘,你在仔细看看米袋里装的是什么!” 赵氏赶紧扒拉着米袋子,扒开最上层的米粒后,下面竟然全是土块! “娘,你在米袋子里藏土块干什么?这米还能吃吗?” “用水一淘不就干净了吗?怎么不能吃?”王氏骂骂咧咧地把米袋往家里扛,“不装点土块堵住那群人的嘴,到时候拿不到奖励村里人还不把黑锅扣到我们头上?” 落在最后的师爷听到两人的对话,无奈地摇摇头。 有些人就是爱作死,拦都拦不住啊! 正午时检查队伍终于到了施静宜家,瘦猴搬出几袋米做样子,“这是我东家的存粮,过冬足够了。” 检查完,施静宜留沈长风、师爷和几名衙役在家里吃饭。 天气太冷,郑氏做了两大锅热汤面,又炒了好几种荤菜做料头。 衙役们比较随便,端着碗直接在院里呼呼吃了起来。 相比之下,客厅里的氛围就诡异得多。 一进门,沈长风就看到了坐在客厅煮茶的宁辞,那悠闲从容的模样就跟在自己家似的。 沈长风忍不住发问了:“宁公子,你怎么也在?” “静丫头怕我家房子突然倒塌砸到人,特意请我住了新房。”宁辞指指靠里的房间,“诺,那边就是我的房间。” 那神情与姿态,炫耀的意味很明显。 沈长风一怔,心里涌起酸涩难明的滋味。 他知道施静宜和宁辞的关系比较好,但是没想到会好到这个份上。 宁辞神色淡然地打量了他一眼,径直走出客厅帮施静宜和郑氏端起碗筷。 看几人相处的状态,完全就像是一家人。 师爷感慨地拍拍他的肩膀,“大人不要难过,我们是要干大事的人,儿女情长先放一边吧。” “你跟我说这话?” 老婆孩子都在身边的人跟我说这话? 沈长风咬牙切齿。 师爷心虚地摸摸胡子,他总不能说:大人,你快放弃吧,人家长得比你俊俏、还比你有钱,你抢不过人家的? 真这样说了,石清县恐怕又要换新县令了! 沈长风从他表情里读出些同情,顿时气得捶了下桌子。 在京城的时候他总是被拎出来和宁辞做对比,对比就算了,还要加一句:要是没有宁辞,沈长风肯定能当上京城第一才子。 到了石清县,他好不容易遇到个与众不同的姑娘,结果又被宁辞抢了先。 宁辞这人就是专门来克他的! 沈长风很生气,气得中午连吃了三碗汤面,直接导致施静宜和他说话时不停地打嗝。 “下午要去哪里检查?去,嗝,去张家村吧,嗝。” 施静宜捂着嘴强忍住笑意,“沈大人,轮到棠梨镇的时候麻烦派人提醒我一声,我也要去。” 不带喘气地吐出一句话,施静宜冲出门去哈哈大笑。 沈长风面皮一红,脸上跟被火烧了似的,热得烫人。 宁辞贴心地给他倒了杯热茶推到面前,“沈公子,来喝杯茶消消食。” “宁辞,还是你牛。” 宁辞抿唇,英俊的脸上全是笑意,“沈兄,过奖了。” 沈长风无奈地叹口气,算了,不该是自己的东西抢也抢不来。 他还是专心搞事业吧。 “赵师爷,收拾一下,准备去隔壁张家村。” 师爷刚吃过饭,杯里的热水还没喝完呢就被赶着走,叹着气抱怨:“好歹让人喝口水再走啊。” 一会儿去了别的村子哪还有这么好的待遇啊! 沈长风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慢慢喝,我先走一步。” 师爷哪里喝得下去啊,赶紧放下杯子跟上去。 脸上笑嘻嘻,心里却叫苦不迭:上级太勤奋,当下属的也不好混呐!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追到村里送钱 棠梨镇的检查排在第三日,沈长风按照施静宜的叮嘱,头天下午就派人通知了她。 接到消息后施静宜立即命人从地窖里搬出几十袋粮食,又借了辆马车将粮食拉到了县衙。 沈长风看着半车粮食傻眼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给酿醋坊的员工发福利啊。”施静宜语笑嫣然。 梨醋是长远生意,明年肯定要继续生产,那些工人自然得哄好了。 施静宜请几名衙役帮忙将粮食卸下来,同时从荷包里拿出张银票和一本名册,“每名员工发放二两银子和十斤粮食,这是员工的姓名和住址,劳烦沈大人帮我一并发放下去。” 沈长风看着齐全的名单微微愣怔,不得不说,施静宜就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子,心细如发又考虑周全,对笼络人心还特别有一套。 这次再发放福利,酿醋坊里原本就对她言听计从的伙计们肯定更死心塌地了。 他没接东西,反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这不是想给沈大人表现的机会吗?”施静宜笑着回了一句。 其实主要原因是带着粮食不好出门,坐着牛车来回跑一趟,估计人都要被颠散架了。 施静宜搓搓冻红的手,往屋里走,“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过来呢,还有另一件事要说。” 进了房间,顿时感觉暖和了不少,施静宜吸口气继续道:“今年天气冷,我怕棠梨镇的梨树会冻坏,沈大人去检查的时候一定要提醒村民注意果树保暖。” “果树保暖?” 沈长风一愣,他自小在京城长大,没有接触过粮食果树,关于果树保暖的事情,他听师爷说过一次。 师爷说的是用稻草或者草绳缠住树干的方法,防止果树被寒风侵袭,但是这种方法太麻烦,而且每家每户那点稻草生火做饭都不够用,哪里有多余的缠果树? 沈长风正要否认,忽然想起施静宜的最多,她既然提了肯定有办法解决,赶紧问道:“你知道果树保暖的方法?” 施静宜点头,从袖袋里拿出张纸,“这是果树涂白剂的配方,沈大人只需要命人按照这个配方制作出涂白剂,再按照果树数量分发给村民涂抹到果树树干和主枝上就行。” 沈长风翻看着涂白剂的配方,见上面写的是生石灰、硫磺粉、食盐等常用的东西就放心了。 “好,待会我就命人去找这几样东西配置涂白剂。” 施静宜见他答应得干脆利落,手一拍站了起来,“行,那这些事都交给你了,我回家啦。” 走到门口时沈长风叫了她一声,“施静宜,谢谢你为石清县做的一切。” 施静宜回头冲他摆摆手,“不客气,以后有什么赚钱的机会别忘记我就成。” 沈长风满心的感动被她的一句话搅个稀碎,“你回去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送走施静宜后,沈长风赶紧叫来师爷,让他按照配方找齐材料,又叫来衙役提过来两个水桶。 当晚整个县衙里的人都没吃上饭,全都在抱着木棍搅拌石灰水。 涂白剂做好后,沈长风又害怕用不好,找了刷子到后院给花树刷白。 刚开始动作不熟练,刷着刷着就来感觉了,他拿着刷子提着桶,将后院的花树刷了一遍。 看着满院的白杆杆,沈长风心满意足地放下刷子,吩咐师爷:“明早记得叫我起床。” 第二日一早,沈长风带着一众下属晃晃悠悠地赶到距离棠梨镇最近的白桥村。 刚进村子,村长就带着村民热情地迎上来。 沈长风和村长在一旁谈话,村里人看着牛车上的粮食眼都直了。 这是要送给他们的粮食? 看着还不少呢! 白拿县令的粮食还怪不好意思的。 张老婆子心情激动地捻了下手指,伸出胳膊去摸粮袋,被师爷手疾眼快地喝止了。 “做什么呢?这粮食可不是你的,不能乱摸!” 也不怪师爷态度凶,实在是这几天下乡检查遇到的奇葩人、奇葩事太多了。 往米袋子里装土块应付检查的,那叫脑袋有问题自己作死。 家里有钱却不买粮,非拦着县令装疯卖傻求补贴的叫心思不正该打。 遇到手脚不干净摸米袋子的人,一点都不稀奇,对待这样的人就得凶,端起架子把她压得不敢说话就行了。 果然,张老婆子见县衙的人如此凶狠,立马收回胳膊不敢乱动了。 沈长风听到这边的动静,折回来解释:“这些粮食是给酿醋坊员工的福利,你们不要乱动。” 人群里正好有酿醋坊的员工,听了这话立即站出来问:“这是施老板买给我们的东西吗?” 沈长风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是她买的?” “施姑娘大方啊!” 白石挠挠头,谁不知道酿醋坊里有两个管事的,一个是县令沈大人,年纪轻轻却整天板着脸,身份高贵却穿着朴素;一个是沈姑娘,长得漂亮还伶牙俐齿,出身寒门却出手大方,对他们好得没话说。 能追到村里给他们送东西的老板,不用想,肯定就是施静宜了! 沈长风心情复杂地叹口气。 施老板大方,所以他很小气喽? 他一个人带着那么多连饭都吃不饱的穷人,能大方得起来吗? 旁边有人见沈长风表情幽怨,赶紧拉了下白石的胳膊,“石头,你会不会说话?沈大人跑那么远过来送东西肯定累坏了,我们应该知恩图报!” 话落,那人笑盈盈地看向沈长风:“沈大人,麻烦您帮我们向施姑娘带句话,就说多谢她还记挂着我们,明天我们一定好好干活,不辜负她的期望。” 沈长风面无表情:“知道了,分东西吧。”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了。 师爷从怀里拿出名册,找到白桥村那一行,按照顺序依次念名字。 在酿醋坊干活的工人个个咧着嘴,眉开眼笑,就差把高兴二字写在脸上。 其他人的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他们就是把梨子卖给赵家的那批人,本来卖梨就少了比钱,不能在酿醋坊干活又少了比钱。 好在酿醋坊的活就两个月干完结束,让他们心里有了些许安慰。 结果老板还追到村里送粮食送银钱。 他们错过太多了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早晚有你们哭的时候 尤其是最开始就想捞点粮食的张老婆子气得嘴都歪了。 卖梨的时候,她男人说卖给县令大人比较保险,她不让,非拖着梨子卖给了赵家。 要是当初听了她男人的话,现在这些粮食和银子就有她家的一份了! 张老婆子越想越难受,直接抹起眼泪哭着来到沈长风面前,“县令大人,你这车上带了那么多粮食,就分给我几斤吧。我家穷得很呐,每顿只能吃野菜、煮野菜汤,马上就要过不下去啦!” “这粮食不是本官的,本官做不了主,你家情况如果真那么困难,请如实向村长汇报。” 沈长风见老婆子吃得油光满面,完全不像穷人,不由得摇头。 张老婆子不依不饶:“你就先分给我一点吧,正好我大儿子、二儿子在家都没事做,明年正好可以到酿醋坊帮忙。” “县令大人,你可别听她胡说!”村长赶紧上前解释:“这老婆子一家最是好吃懒做,自己有地不种偏租给别人收租金,租金不够一家人花销就卖儿贩女,可恶得很呐!” 张老婆子啐了村长一脸,“我呸!别仗着你是村长就在县令大人胡咧咧,我含辛茹苦把花姐儿养那么大,还管不了她的婚事?” 沈长风闻言立即想到了施静宜,她当初就被祖母逼着嫁给赵天宝那个畜生! 想到像施静宜这样的年轻姑娘还有很多,沈长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往后再有这种为了钱财恶意嫁女的,一律汇报给本官,你看本官敢不敢打她板子!” 说话时,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张老婆子身上。 那眼神极凶狠,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张老婆子咽了下口水,不敢说话了。 别看这县令长得斯文,发起火来还怪凶的。 这时村里人终于知道沈长风不是好惹的,不敢乱打主意了。 分发完银子和粮食,沈长风命人将牛车上拌好的涂白剂,还有些没有混合的材料搬了下来。 “这是涂白剂,涂在果树上为果树保暖的东西。” 沈长风简单地和村长解释一句,见不远处就有几棵梨树,便提着桶来到树前给树干刷料。 “像本官这样给每棵果树涂一遍就行,那边有制作这种东西的材料,待会让衙役教你怎样配置。” 村长摸了下那水汪汪的东西,手指头顿时染白了,“就涂一层这东西能有用?” 沈长风抬起头,幽幽地看着他没说话。 村长立刻认怂,“我这就去向衙役学习!” 交代完涂白剂的事情,沈长风才正式开始检查冬粮储备情况,连续跑了两天,他的脚都磨出了大水泡,现在只能让各家各户搬出粮食同意检查。 至于房屋是否牢固,全都交给衙役挨家挨户地跑,七八个人分头行动倒也很快。 全部检查完毕,沈长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村庄。 沈长风走后,白桥村村长又把村里人召集起来,宣布涂白剂的事情。 有些人听说有免费的东西领自然乐意之至,但有些人就不怎么高兴的。 “村长,你弄的东西靠谱吗?我咋闻着那东西有股怪味,万一有毒,那我们的果树不是要被毒死了?” 说话的是村里有名的懒汉,干活不积极,躲懒第一名。 村长就差把巴掌忽他脸上了,“县令大人为了咱们做了多少事?他会花钱买东西毒咱们的树?我看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 懒汉撇撇嘴,不敢插话了。 等村里人排队领了东西他又开始追着人嚷嚷,“你们自己闻闻这东西难闻不?” 有人伸头一闻,险些被硫磺的刺激气味熏晕过去。 “把这东西涂到树上,天天熏着果树,那树明年能好好结果吗?” 懒汉架着胳膊继续游说:“往年冬天咱们也没涂什么涂白剂,果树不照样长得好好的?我看咱们还是别用这玩意了!” 说着,他直接把领来的材料扔到了路边。 这大冷天的窝在家里睡觉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出去给树刷漆? 净做些无用功! 有人被他说服了,“我看着这些东西也不像好玩意儿,臭得能熏死人,我也不弄了!” 懒汉见有人附和,心里乐开了花。 要是只有他一家果树没有涂东西,村长肯定要天天敲门催他干活,要是没涂漆的人家多了,村长就找不到他头上喽! 有一家跟风,其他不相信涂白剂的人家也把东西扔了。反正不涂东西果树也冻不死,万一费力气涂了东西再把果树毒死了,那不是得不偿失? 白石看有人丢东西气得直跳脚,“那是县令大人辛辛苦苦买来的东西,你们怎么能直接丢了呢?” 县令大人虽然抠了些,但为什么抠,他心里很清楚,县令大人的银子全都花给百姓了啊! 白石看得肉疼,脱掉外袍将被丢弃的东西捧到了衣服上。 “石头,那东西都沾了土不能要了,你要想要,我的倒给你呗!” 有人笑嘻嘻地扯了下他的衣服,语气嘲讽。 “有些人呐,在酿醋坊干了两月就学会捧臭脚了!这会儿县令已经离开白桥村了,你就是捧得再好也没人看见。” 白石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你们这群不识好人心的狗东西,早晚有你们哭的时候。” 把东西全都捧干净后,白石一言不发地回了家。 白石媳妇正在村口打水,见自家男人气得脖子脸通红,连上前询问原因。 白石将原因说了一遍,又摊开衣裳露出里面的石灰粉,“这是我从地上捡来的东西,都是银子买的,丢了怪可惜,你送到娘家给岳父大人吧。” 白石媳妇是隔壁县的,家里也种了几十棵梨树。 “好,等涂完咱家的树,我就带着东西回趟娘家。” 她娘家可没这么好的父母官,自掏腰包给果农买东西! 村长听说有人丢东西的事情,直接找上门算账,可是东西已经丢了,骂也没有用,只能恨铁不成钢地骂两句作罢。 当天下午,家里有涂白剂的全都被村长赶出去涂树了。 没有东西的就揣着手四处看热闹。 这会儿热闹是看过瘾了,等第二年开春那真是哭都来不及! 第一百九十章 来路不明的老人 沈长风在各村镇访查的时候,施静宜正在准备糕点铺开业的事情。 聚丰粮铺的店面到手,施静宜立即请人开始装修店面,制作糕点所需的烤炉、蒸锅等早就在附近的铁铺预定了,开业前直接去取就成。 紧接着就是员工的选择,几个小姑娘肯定撑不起糕点铺,所以首先还是要选个管事的。 靠谱的员工不好找,思来想去施静宜决定让代鱼当糕点铺掌柜。 虽然代鱼的年纪不大,但脑子灵活、嘴皮子利索,更重要的是心思正、人忠诚,让他管理新店比较靠谱。 代鱼听说自己要去糕点铺当掌柜的,顿时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小老板,你可别诓我啊!我只在抱月居做了三个月的伙计,摇身一变就成了掌柜的?我娘要是知道这消息肯定要到村口放鞭炮庆祝!” “你娘放不放鞭炮我不知道,你再这样蹦下去我可要换人了。”施静宜半开玩笑地揶揄道。 代鱼闻言赶紧挺直了脊梁,以后他就是掌柜的了,做掌柜的要成熟稳重。 思及此,他又学着宁有财的模样双手往身后一背,神气十足。 路过的宁有财伸腿便是一脚,“掌柜的还没当上,架子摆得倒是挺足。” 代鱼被踢了屁股也不恼,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我这不是先练练吗?” 施静宜轻笑,“现在就有练习的机会,去,到花颜阁把你店里的厨娘都叫来。” “得嘞。”代鱼欢快地应了一声,跑得飞快。 宁有财在后面摇着头笑,“这小子人不错,就是太年轻性子不够稳重,还得磨练啊。” 话说完,他看一眼端坐在桌旁喝茶的施静宜,又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你说有些人年纪轻轻的,性子怎么如此稳重呢? 宁有财背着手长吁短叹地走了,没一会儿又折回来,“施家姑娘,要不还让唐光给我们送菜吧?这几日送来的菜要么缺斤少两,要么滥竽充数,实在烦人。反正唐光已经和他媳妇和离,应该不会再出现下药的事情了。” “这种事情,你看着办就好。” 宁有财点点头,慢悠悠地踱到前院,一进门就撞上今日当值的伙计慌里慌张地从楼上包厢出来。 那伙计缩着脖子,脸颊发白,两条腿跟装了翅膀似的跑得飞快。 宁有财堵在楼梯口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你小子是遇到鬼了吗?跑那么快做什么?” 伙计看到面前人是宁有财,顿时舒了口气,“宁老板,兰字包厢里的客人指明要小老板给他烫菜!” 宁有财皱着眉毛看了眼楼上,“那位客人什么来头?” 能把他家伙计吓成这样? 伙计摇摇头,“我从来没见过,但是看模样应该来头不小。” 那一双眼睛跟钩子似的看得人心里直发毛,他不过应答了两句就紧张到后背冒冷汗。 “瞧你的出息!”宁有财松了手,“你去忙其他的吧,我到楼上看看。” 宁有财抖了下衣摆,昂首挺胸地上了楼,走到兰字号包厢门口敲门。 里面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谁?” “我是抱月居的老板,宁有财……” 宁有财的话没说完就被里面的人打断了,这次是个比较年老的声音:“叫施静宜来见我。” “施家姑娘正在后院忙着呢,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正说着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黑脸男人凶神恶煞地举起手中砍刀,“快去叫施姑娘过来!” 宁有财的心肝颤了颤,快不得刚才那伙计吓成这样,动不动就举刀,谁不害怕? 他往后退了一步,挪步的同时余光扫了下屋里的情景。 黑脸男人旁边站着个佩剑的青衣男人,身后坐了个穿银灰色长袍的老人。 老人应当有五十来岁,打扮得十分贵气,头冠玉,身穿锦缎,浑身透着股上位者独有的威严与压迫。 宁有财心里一咯噔,店里来了大人物啊! 他不敢多问,连说了句“我这就下去喊人”,便匆匆下了楼找施静宜商量对策。 施静宜一听有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来找,下意识地问道:“那人可是清源郡郡守?” 那日杨松明从粪坑被人就出去后便连夜逃离了石清县,这时应该已经回到家告完状了。 “我看着不像。” 宁有财摇头,前两年他到清源郡游玩的时候远远见过郡守杨志奇,那位就是个扛着大肚子的肥猪。两年时间,他就是天天不吃饭,也不可能瘦成这样。 “应该是上面来的大人物,但具体从哪来的,我不敢确定。他身边两个男人凶得很,你可一定要小心。” 施静宜面色凝重地点头,将鞭子塞进袖袋,又整理了衣裳才往前院走。 兰字房门口,施静宜敲了下门。 这次没有试探,直接传来中年男子醇厚有力的声音:“进来。” 施静宜推开房门,房间里的情形和宁有财描述的一样,只不过那位扛着大刀的黑脸男人将刀藏到了身后。 老人看到走进来的竟然是位十来岁的小姑娘,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你就是施静宜。” “正是。”施静宜从容不迫地对上他的目光,“施静宜见过先生。” 老人见她神色淡然没有一丝惊慌失措,眼中顿时多了几分赞赏,“不必多礼,布菜吧。” 施静宜微笑着上前,刚走到饭桌旁,黑脸男人的刀忽然从手中跌落,“哐当”一声砸到施静宜的脚边。 明晃晃的刀刃甚至蹭到了她垂在身侧的发丝。 “公子,刀剑无眼,还请你收好了。” 施静宜抬脚踩住刀柄,刀身翘起的同时飞快出脚,将那刀踢到了黑脸男人面前。 男人弯腰借住了刀柄,拱手道:“姑娘教训得是。” 前后态度千差万别。 这时端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终于出声了,“想不到乡野小镇里还有施姑娘这般人物,刚才的事情是老朽无礼了。” “先生客气了,来者是客,开门做生意的自然要尽量满足客人的要求。” 施静宜上前一步,执起筷子为老人布菜,“请问先生想先吃些什么?” 这时她又收敛了所有锋芒,语气乖顺得如一只猫儿。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的身份你不配知道 老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末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我是第一次吃这个,就按你的想法来吧。” 施静宜点头,先夹起来几片土豆丢进火锅,“您年纪大了,应该不常吃辣的,所以吃火锅前最好先吃点红薯、土豆之类垫垫肚子,保护肠胃。” 老人安静地坐着,等她将土豆煮熟吃了。 趁着老人吃土豆的时间,施静宜端起小碟子配了碗蘸料,老人不宜吃太辣,所以蘸料以鲜香为主。 陪玩蘸料又端起一盘嫩牛肉,下锅后十几秒便用漏勺捞了出来。 这里房间里飘满了火锅香辣的味道,看到、闻到就是吃不到,这对守在桌旁的两个男人简直是一种折磨。 施静宜瞧着黑脸男人强忍住口水的模样,有点想发笑,“你们若是饿了,可以到楼下找伙计另点一桌。” 男人偷偷看了眼老人,坚定地仰起下巴,“不用了,我们在这里守着就好。” “谁用你们守着?赶紧滚下去,看着你们就碍眼。” 老人骂完黑脸男人,转头笑眯眯地看向施静宜,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施姑娘,你饿不饿?要不要坐下吃点?” 施静宜握筷子的手紧了紧,老实说她还是比较习惯刚才那个威严的老人。 “谢谢您的好意,我已经吃过饭了。” 老人直接抢了她的筷子,招呼道:“再坐下吃点吧,不用你烫菜了,我自己来就行。” 施静宜蹙眉,“所以您叫我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见你一面呐。”老人露出神秘的笑容。 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见她一面? 施静宜表示完全不信。 犹疑间楼下忽传来一阵打砸声、尖叫声,中间夹杂着伙计的叫喊声:“施老板、宁老板,不好啦,有人来闹事啦!” “老先生,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一步。” 丢下一句话,施静宜推门而出。 楼下多了群穿灰布衣裳的男人,男人卖力地推桌子、砸板凳,店里的客人早尖叫着冲了出去,只剩下伙计躲在角落想拦又不敢拦,拍着大腿连声求救。 施静宜的脸色一冷,拿出了藏在袖袋里的鞭子。 另一边竹见手执软剑站在门边,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快步冲进人群厮打起来。 包厢里吃火锅的老人听见动静,大手一挥,“你们二人也下去帮忙。” “是!” 砸店的男人们武功并不高强,只能靠人数优势面前应付施静宜、竹见及店里的伙计,待老人的两名的手下飞身下楼,一群人瞬间被打得躺了一地。 施静宜向两个男人道了谢,挥起鞭子缠住脚边人的脖颈,“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死死扒拉着绳子没敢出声,这是门外忽传来一声暴喝:“大胆刁民,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门外站着的正是要为儿报仇的清源郡郡守杨志奇。 宁有财揉揉被打肿的嘴角,走到施静宜面前小声道:“这人就是杨松明的爹,杨志奇。” 杨志奇挺着大肚子趾高气昂地进了抱月居,跟在他身后的官差也陆续进店,包围了屋内众人。 “你就是施静宜?” 杨志奇瞪着面前的小姑娘,语气森然,表情阴狠。 他如此憎恨施静宜的原因是杨松明从石清县回去后就跟丢了魂魄似的,低烧不止,精神不济,睡觉时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会哭喊着求饶,一会高声怒骂,时常挂在嘴边的名字就是“施静宜”。 大夫说杨松明得了心病,寻常的药医不好,需要找到症结再对症下药。 那症结不就是施静宜么? 杨志奇心疼儿子深受折磨,带着手下连夜赶到石清县,发誓要将施静宜抓回去给杨松明泄愤。 此时见到甩着鞭子威风凛凛的施静宜,他的眼珠子都红了,“就是你害得我儿卧病在床,深受梦魇折磨?” “杨松明还卧病在床了?” 施静宜着实有点惊讶,先前往他裤裆里塞蝎子都没被把人吓倒,这次丢粪坑倒把他给镇住了。 真不知道是该夸他胆大,还是该说他胆小。 “你还有脸问?”杨志奇咬牙,“来人,把店里的人全都给本官抓起来!” 施静宜举起鞭子,防备地看着他,“抓人可以,先给我个合理的说法!” “就凭你胆大妄为伤了我儿,我就可以把你千刀万剐了!” 杨志奇态度嚣张,天高皇帝远的,他杨志奇就是清源郡的老大,别说一个普通的农女,就是县令他也照样能想法子整死! “好大的口气啊!” 包厢里的老人站在走廊的栏杆旁,表情严肃地看着楼下众人,“杨志奇,你身为一方郡守,不想着如何造福百姓,反而滥用职权欺压平民,就凭这一条就该打!” “宁风、宁雨,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郡守抓起来!” “哪来的老狗竟敢在本官面前大放厥词!杨老三,你先待人将楼上那老狗抓起来!” 宁风、宁雨见自家主子受辱,哪还站得住,挥舞着刀剑冲向楼梯口。 执剑的那个划脸,扛刀的那个砍腿,店里顿时充斥着官差鬼哭狼嚎的叫声。 楼上的老人面容冷峻地盯着楼下官差,“你们若是现在放下兵器,老夫尚能饶你们一命,若是非要跟着杨志奇那狗官为非作歹,老夫便送你们同他一起上路。”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官差们被他迫人的气势震慑,纷纷垂下了胳膊。 杨志奇感觉势头不对,壮着胆子问道:“老……老头,你到底是何身份?为什么要与本官作对?” “我的身份你不配知道。宁风、宁雨,动手。” 话音刚落,杨志奇只看到眼前闪过两道黑影,脖颈处就多了把明晃晃的刀刃。 杨志奇被捉,官差们赶紧丢下手里的兵器,向老人求饶。 不得不说杨家父子豪横的性格是真相似,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他还不肯求饶,仍瞪着眼睛嚷嚷:“杀害朝廷命官可是诛九族的重罪,本官劝你仔细掂量一下再做决定!” “老夫何时说要杀你了?”老人抬手点了几名官差,“你们几个出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她和宁辞有一腿 被点中的几名官差唯唯诺诺地走了出来。 “待会老夫修书一封,你们将书信和杨志奇一并交到湖州张刺史手中。” 张刺史是杨志奇的顶头上司,负责监管湖州官员,为人最是刚正不阿,这两年被他拉下马的官员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想到自己之前干过的蠢事,杨志奇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老先生,刚才本官一时激动,所以言语上有所冒犯,还请您原谅。” 老人淡然地看着他,并未应声。 杨志奇小心地看了眼施静宜,心道:这老头恐怕是在为施静宜出气呢! 又赶紧解释:“本官并非有意找施姑娘的麻烦,实在是因为家中小儿病情严重,做父母一时担忧才做出如此错事,请先生体谅下做父母的心思吧。” “你还有脸狡辩?本官这一路可没少听到关于你,还有你那纨绔儿子的烂事!今天的事情是一时冲动,那之前强抢民女、贪赃枉法的事情也全都是一时冲动?” 说到这里,老人的情绪明显激动许多,“你们几个一定要把人好好地送到张刺史手里,若是出一点差错,杨志奇的罪就由你们担了!” 几名官差连忙打起精神,开口称是。 “准备笔墨纸砚。”老人抖了下袖子,折身进屋。 宁有财赶紧到后院拿了笔墨,用托盘装着亲自端上楼,没一会儿,又威风凛凛地捧着信走出来厢房。 官差得了信,拖着杨志奇走出抱月居,其他官差也陆续跟了出去。 看着满店的狼藉,老人也没心情继续吃火锅,黑着脸慢悠悠地下了楼。 施静宜向他行礼道谢:“今日的事情多谢老先生出手相助,不知老先生现居何处,小女改日定当登门致谢。” “致谢就不必了。”老人一把扯掉腰间玉佩,递到施静宜面前,“以后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直接拿着玉佩到郡上找郡守就行。” “郡守?” 老人仰着头轻哼一声,“过不了两日清源郡郡守就会换人。” 施静宜没接玉佩,恭敬道:“先生今日肯出手相助已经是小女的荣幸,可不敢再收别的东西。” “让你拿着就是该拿。”老人直接把东西塞到施静宜手中,“回去告诉宁辞那小子,这个儿媳妇我很满意。” 说完,老人领着两名手下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施静宜原地凌乱。 这个儿媳妇我很满意? ?! 施静宜好像被雷劈中,脑瓜子嗡嗡响。 所以刚才那人是宁辞的父亲? “冷静,先冷静。”施静宜深吸一口气,抓住竹见的手问:“你瞧瞧我今日的打扮,可还行?没有失礼的地方吧?” 竹见抿唇偷笑,“没有失礼的地方,端庄得很。” “还好,还好……”施静宜拍着胸脯暗自庆幸,还好她顾忌老人的身份,没有将人直接打出来,要不然这误会可就大了! 不过话说回来,宁辞的父亲为什么会出现在清源郡? 理智回笼,施静宜暗自磨了磨牙,这事一准和宁辞脱不了干系。 “竹见,劳烦你去一趟陈家村,不要提今天的事情,就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他,事关他后半生的幸福。” “我这就回去找人,姑娘,您可千万别生气。”竹见瞧着施静宜嘴角阴森森的笑,心里直打鼓,生怕她生了自家主子的气,当下属的在中间为难。 不过这件事也怪主子,见公婆这种大事总得提前说一声,让人有个准备啊。 竹见走后,宁有财总算能凑上前插话了,“施家姑娘,你和宁辞?” 施静宜挑起眼梢,“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宁有财嘿嘿一笑,心道:自然是没事八卦一下啊! 嘴里说得是:“我们好歹算是合作伙伴,你要是有什么好事,我不得提前准备大礼吗?” 这时代鱼正好领个八个姑娘进店,施静宜飞快地瞥了眼宁有财,轻声道:“礼物可以慢慢准备,不急。” 说完向代鱼和姑娘们招招手。 宁有财低着头细品她话里的意思,礼物都没拒绝,这不就是承认她跟宁辞有一腿了吗? 赶明儿他得好好跟那些偷偷喜欢施家姑娘的客人说清楚喽! 代鱼本来正笑容满面地和姑娘们说话,进店看到满地的狼藉,吓得话都不会说了,三步两步跑到施静宜面前问:“小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他就离开一会儿,怎么店都被人给砸了? “刚才杨松明他爹来算账了。”施静宜看向几个姑娘,“你们跟我到后院做糕点去,代鱼,你留下来帮忙收拾桌椅板凳。” “好嘞!”代鱼痛快地应了一声,转头凑到另一个伙计身边,两人嘀嘀咕咕地议论起刚才发生的事。 施静宜则领着姑娘们去了后院。 过来的路上姑娘们已经听代鱼说了糕点铺要开业的事情,这会儿都紧张得不行。 原本她们是来学化妆的,结果没有化妆的天赋又转头来学做糕点,这回要是再弄不好,不用别人赶,自己都没脸待下去了! 施静宜见姑娘们都紧张到脸色发白,安慰道:“不要紧张,这次叫你们过来一是考核你们学习的成果,二是确定你们每个人的位置。” 聚丰粮铺的店面很大,被装修成两种不同的风格。 一半用来卖传统的糕点,如桂花糕、栗子酥、桃酥、杏仁糕等甜食,可以搭配成礼盒售卖; 另一半卖的是比较接地气的饼类,如芝麻烧饼、葱油饼、盘丝饼等,这类吃食价格优惠,而且适合冬天吃,应该卖得更快。 施静宜打算选两个姑娘手艺较好的制作糕点类,两个制作饼类,两个烧火,还有两个负责招揽顾客和收钱,这两个人施静宜基本已经确定了。 现在小厨房和大厨房都在空着,各种食材也全都备好,姑娘们各自找了位置,选择自己要做的糕点热火朝天地准备起来。 施静宜闲着没事干,坐到一旁喝茶。 宁有财背着手在她面前来回踱步,每走两步就会扭头看她一眼。 看得次数多了,施静宜把杯子往桌上一扣,问:“你想要干什么?直说吧。” “施家姑娘啊,你看咱们店的生意那么好,还有你做得那些糕点,都美得很呐,只窝在石清县里实在有点憋屈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宁有财摸摸鼻子,双眼发亮地看着她,“你就没想过到其他地方开店?” “想了呀。”施静宜疑惑地看着他,“清源郡上的花颜阁刚开业,至于你说的酒楼和糕点铺,这不是才清闲下来天就冷了吗?哪有时间准备啊。” 宁有财直接拆了她的台,“你就是懒吧。” 施静宜:“……” 天气那么冷还不允许人偷懒了? “是这样的,我有个兄弟看上了抱月居的菜式,想出钱把菜方子买下来开店,他答应我不会把店开在石清县附近,也绝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意,你觉得这事能成吗?” “卖方子是不可能的。”施静宜直截了当。 刚才还表情严肃的宁有财顿时喜笑颜开,“那我这就去回绝了他!” 施静宜:“???” “我怎么觉得你还挺高兴的?” 宁有财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不是怕你被别人给骗跑了吗?” 本来他压根就不想问的,比较像施静宜这么牛的合作伙伴,万一被人拐跑了,他哭都来不及! 可是那人是他多年的老友实在抹不开面子拒绝,而且这事对施静宜来说也是件好事,思来想去,他还是说了。 幸好施静宜眼睛雪亮,没有答应! 宁有财心里的那口气顺了。 施静宜一只胳膊搭在桌边,懒懒地敲了下桌子,“你先等一下,我只说了不卖方子,可没说不合作啊。” 宁有财眼皮子一耷拉,表情忧郁地看着她。 “我可以为他提供厨子和部分菜方,相应的,他要分给我三成的销售利润,并且酒楼的名字必须是‘抱月居’,这些条件他要是能答应就可以合作。” “好吧,那我回头和他商量一下。” 宁有财转身要走,刚扭头又被施静宜叫住。 “宁伯,你作为中间人,可别忘记找他要点好处费。” 宁有财一拍大腿,笑得牙不见眼,“施家姑娘,你就是我的财神爷呀!” 前脚宁有财刚走,后脚宁辞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了。 施静宜抬头看了眼时辰,懒懒道:“你来得挺快呀。” 宁辞:“……”不快媳妇都要没了,敢不快吗? “我刚才遇到个人,挺有趣的。”施静宜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我爹来了?”宁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施静宜咬牙,“你果然知道。” 宁辞见她如此模样,便知道小丫头这是生气了,连坐下拉住她的手温言哄道:“天地良心,这件事我压根就不知情。我爹那人性格有点跳脱,想起来一出就是一出,这次肯定又是偷偷溜出来的。” 施静宜直接将手抽出来,掐住了他的脸颊,凶巴巴道:“宁辞,你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跑到陈家村当农夫?” 这个疑问憋在她心里很久了,想问又说不出口,只能等着宁辞主动解释。这回爹都等来了,正主还没解释的意思,她再也坐不住了。 猜来猜去没意思,不如直接问! 宁辞握住了她的手腕,顺着手腕滑到手背,然后将她的手握进掌心,看了眼旁边的房间,“我们进去说吧。” 施静宜见他表情凝重,心知事情并不简单,顺从地跟着他进了屋。 “静丫头,你今天见到的那人是我爹宁庆轩,也就是牧野的老丞相,我是相府的庶子,排行老三。” 庶子? 施静宜拧眉,倒不是嫌弃庶子的身份,而是觉得不可思议。 历史上庶子不都是地位低下,只能在主母的手下隐忍头绳吗? 宁辞,庶子? 哪家庶子能养得起那么多杀手和暗卫? 哪个丞相会千里迢迢地跑到穷乡僻壤,只为看庶子媳妇一眼? 反正施静宜是不相信。 不信她也没说,只睁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宁辞。 宁辞被她水光潋滟的眸子盯着,心好像被虫子挠了下,又痒又酥,“静丫头,别这样看我。” 施静宜眨了下眼,“你别管我,继续说呀,宁老三。” “宁老三?”宁辞捏了下她的鼻子,继续道:“由于我在京中的风头过盛,引起了府里那群草包的嫉妒。” “他们认为除掉我就能得到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号,所以三天两头下毒暗杀我,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正好在新一轮暗杀中受了重伤逃到陈家村附近,干脆传出假死的消息在村里住下了。” 宁辞的语气轻松,其中还带了自嘲的意味,但施静宜却听得极其辛酸。 生活在那样的家族,每日应对着阴宅阴私,应该很累吧? “既然你都传出假死的消息,丞相大人为什么还能找到陈家村?” “因为你啊。”宁辞吐气,揽住她的肩膀,“和你在一起后,我就往京城送了封信,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了我爹。” “为什么?” “因为你以后肯定要走出陈家村,越走越远,作为你的男人,我不可能永远躲在暗处。”宁辞垂眸,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施静宜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忽然想起在花颜阁时自己质问宁辞为什么要戴着张假脸骗她,又为什么要一步步摘掉假脸,宁辞的回答是为了不让她失望。 也许,不让她失望只是个借口。 想要以本来的样貌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才是真。 “宁辞。”施静宜仰头,眼中光芒闪动,“这辈子能遇到你是我的运气。” “不要这样看我。”宁辞覆住了她的眼睛,在她唇边落了个吻,“这样看我,我就想亲你。” 施静宜红着脸锤了下他的肩膀,“那我不看你了行吧?继续讲你的事情,你的那些杀手都是哪来的?” 宁辞垂下眼睑,脸色突然沉了下来,“那些杀手有部分是我爹帮我养的,还有一部分是我真正的父亲留下来的。” “真正的父亲?”施静宜惊愕地瞪大眼睛。 “对。”宁辞点头,“其实丞相大人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的真实身份是前朝三皇子。” “前朝三皇子……”施静宜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仰头喝了一大口后,转头看向宁辞,“宁辞,把你刚才话收回吧,我就当没听见。” 第一百九十四章 希望这天下还有救 宁辞轻轻笑了声,脸上说不清是释然还是遗憾,“那就当没听到吧,这件事应该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施静宜的心情很复杂,她以为宁辞的身世可能是某世家大族的公子或者皇亲国戚,唯独没想到他是前朝的皇子。 这样的身份放到哪朝哪代都会死得透透的,不光宁辞,连她和家里人恐怕都要受牵连。 施静宜拧着眉毛叹口气,早知道就不多嘴问一句了。 “怎么,害怕了?”宁辞对上她的眼睛,眼神温柔,“不用怕,保护自己和你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施静宜揪住她的袖口扯了扯,“也不算害怕吧,就是有些迷茫。你打算怎么办?要一直留在陈家村吗?还是……” 剩下半句话,她没说出口。 宁辞没有正面回应她,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我没有立场干涉你的决定,但是还是想说一句,无论上位者是谁,都应该以百姓为首。” 如果站在最高位的昏庸无能、贪图享乐,不顾百姓的生死,那么人人得而诛之。 如果上位者德才兼备、知人善任,能够给百姓带来安居乐业的生活,无论是谁、又有多么正当的理由都不该贸然发动战争。 老百姓的生活已经够难,不应该让他们成为上层斗争的牺牲品。 宁辞看着她认真的表情,久久没有言语。 从记事起,他的人生就只有一个目标:杀掉穆金,夺回属于楚家的江山。 身边所有人都逼着他将对穆金的仇恨刻进骨子里,可是他一直都在怀疑:坚持报仇真的是最正确的选择吗? 为了争夺权势与江山,就可以置万民于水火吗? 很显然他不想,所以才会选择远离京城躲到陈家村。 “静丫头,你是第一个懂我的人。” 宁辞喟叹一声,语气轻缓,“我虽在相府里长大,但因为某些原因也算看透了人世冷暖。太平盛世的时候,寻常百姓的生活就已经很艰难了,若是发生了战乱,真不知道他们该如何活下去。” “宁辞。”施静宜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顺其自然吧,如果老天要你做皇帝,那你就做个一心为民的好皇帝;如果老天要你一辈子隐姓埋名,那我就陪你过完这平凡的一生。” “好,那们就尽人事听天命吧。”宁辞抬手将施静宜揽进怀里,喃喃自语:“只希望这天下还有救。” “小老板,她们的糕点已经做好了,您要不要去……”代鱼往窗口一瞥,瞧见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人,立即止住了话音。 施静宜尴尬得双颊通红,直接从宁辞怀里弹了出来,“我这就来了。” 出了房间,施静宜发现院里多了个女人。 女人大约有三十来岁,长相清秀,穿了件破旧的深蓝色长衫,打扮得倒挺干净整洁。 施静宜看了眼站在旁边的代鱼,“这位是?” 不等代鱼说话,女人便迫不及待地自报家门:“我叫柳平儿,之前是五味斋的制作糕点的厨娘,五味斋倒闭后就一直赋闲在家,前几日经过城南看到有店面在装修就多问了两句,这才知道施姑娘要开糕点铺子,就想来问问招不招人。” “那你来得巧了,我今日正在选厨娘呢。”施静宜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对代鱼道:“把姑娘们都叫出来吧。” 没一会儿,八位姑娘就端着糕点依次走到人前,远远一望,那盘子里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 柳平儿瞧见盘子有自己认识的糕点,赶紧上前显摆,“哎呦,那盘子里装的是绿豆糕吧,这种糕点我都擅长了,保管你们吃了后都赞不绝口。” 说完绿豆糕,她又跑到另一个姑娘跟前,“你这里面的东西我也认识,是月饼吧?” 那姑娘无奈地撇撇嘴,“我这是曲奇饼,不是月饼。” 柳平儿眼一瞪,曲奇饼? 她完全没听过啊。 “你这东西不就是月饼吗?圆圆的,上面还印着……” 施静宜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代鱼,把人带出去!” 柳平儿知道自己话多了,赶紧跑到施静宜面前道歉:“施姑娘啊,我这人就是个话痨,看到好吃的就忍不住说两句,您别赶我走,我不说话就成了。” 施静宜懒得跟这样的人啰嗦,直接让姑娘们介绍一遍自己的糕点的特点,如口感、味道等。 口才好的自然说得头头是道,嘴笨点的只能结结巴巴地挤出两句话。 排在最末尾的梁燕紧张得出了一脑门子汗,轮到她的时候,端着装烧饼的盘子话都说不出来了。 嘴笨是一回事,她做的东西有点拿不出手也是一回事,别人做的都是梅花酥、桂花糕之类的,好吃又好看,就她最虎,直接整了个芝麻烧饼。 没办法,谁让她就烧饼做得最好吃呢? 轮到她时,她只憋出来一句:“我做的是芝麻烧饼,很好吃的。” 沉默很久的柳平儿又忍不住开口了,“哎呦喂,别人做得都是糕点,你怎么整了个烧饼?谁家糕点铺里还卖烧饼啊?” “我家糕点铺卖烧饼,你有意见?”施静宜横了她一眼。 柳平儿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没有意见,我就是觉得烧饼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没必要放到糕点铺里卖。” “你到底是来应聘厨娘的,还是来当老板的?应聘厨娘的就赶紧出去,这里不招话多的员工;当老板的就更得快点走,不然我可要把你当贼抓起来送官了!” “我……你……” 柳平儿傻眼了,不都说抱月居的老板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吗? 小姑娘也这么凶? “柳大厨,你还是主动点自己走吧。”代鱼做出个请的手势。 “施姑娘,您再考虑一下我吧,我制作糕点的手艺可是整个石清县最好的!” 柳平儿嚎完最后一嗓子,直接被代鱼拽了出去。 施静宜笑望着面前的姑娘们,“听见没,有人可自称是全县最好的糕点师傅,你们可要给我长点脸,干出点成绩来。” 嘴皮子最利索的吴莉立即接话:“小老板,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端着烧饼的梁燕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早知道她就不做烧饼了,害得小老板在那疯女人面前丢了面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新店开业欢乐多 施静宜注意到她后缩的动作,笑着招招手,“让我尝尝你做的烧饼有多好吃。” “您真要吃?”梁燕有点呆。 “我还能骗你不成?” 施静宜上前从她盘子里掰了块烧饼,掰的时候金黄的外皮就直往下掉渣。吃起来口感更是一绝,外皮酥脆掉渣,内里绵软爽口,调料丰富的味道配着芝麻的香味充分刺激着味蕾,令人吃完一口还想来第二口。 “你这个饼做得不错,出师了!”施静宜竖起大拇指,招呼宁辞过来尝尝。 宁辞也掰了一块尝了尝,“的确很好吃,比那些‘黄金饼’、‘翡翠饼’什么的好吃多了。” 施静宜轻咳一声,“……其实我原本也想给要卖的糕点取你刚刚说的名字呢,听你这样一说,好像有点土了。” “不土,一点都不土!”宁辞立即解释道:“那是因为他们做的饼不好吃才显得名字土,你们做的饼好吃又好看,哪怕起个锅灰饼、泥巴饼都是好听的。” 施静宜:“……” 这男人还怪会说的。 尝过芝麻烧饼,施静宜依次尝了其他糕点,最终综合之前的表现确定了每位姑娘的位置。 吴莉能说会道,负责招揽顾客;另一位姑娘的父亲曾是个读书人,所以她会识字算账,负责收钱;制作桃花酥和曲奇饼的两个姑娘手艺好,被分去厨房制作糕点;梁燕和另一个基本功不错的姑娘负责制作饼类;剩下的两位姑娘就只能烧火。 员工确定后就静待新店开业了。 开业之前,施静宜没放弃最后打广告的机会,每天都在抱月居免费送糕点,店里的墙画也被改成了各式各样的酥饼、蛋糕。 客人们每天闻着糕点的香甜味,吃着免费送的一小块零嘴,是越吃越馋、越看越馋,每天都缠着伙计要买糕点。 就这样,终于到了糕点铺开业的日子。 施静宜给糕点铺起了个和酒楼相似的名字--揽月斋。 新店的牌匾刚揭,外头排队的客人就已经挤到了路对面。 有路过的行人不明情况,扯着排队的客人问:“你们都排队买什么呢?” “烧饼呐!抱月居的菜吃过没有?这糕点铺和抱月居是一个人开的,里面的东西都好吃的很呐!” 提到抱月居,那人往后躲了躲,“哎呦,抱月居的菜多贵啊,吃不起,吃不起……” “买不起贵的,十文钱一个的烧饼还吃不起了?”说话的是抱月居的常客,这几日他每天都拉着伙计唠嗑,新店里卖了什么、分别是什么价钱全都问得清清楚楚。 听到价钱,路人们也站不住了。 抱月居的菜贵,他们吃不起,这回终于有个吃得起的东西,他们还不能尝尝吗? 于是排队买东西的队伍又长了一倍。 代鱼和吴莉卖力地向顾客介绍店里的吃食。 “您问那细丝状的圆饼叫什么?那是盘丝饼,把揉好的面团抻成细丝再盘成饼煎出来的,您看看这面丝儿金黄透亮的,没点功夫可做不成这样!” “您想买份糕点送人?那您往这边来。”代鱼取出柜台最上层的礼盒,“这是咱店里的糕点礼盒,送人最合适不过了!” 盒子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二十来块糕点,每块的花纹、样式、大小都不一样。 围在柜台前面的人齐道:“乖乖,这些糕点真是吃的?” 一个个的,美得跟画似的。 “咱们这是糕点铺,出售的东西肯定都能吃了!不过你们要是自己吃,还是推荐单独买,喜欢那种口味直接和我说,我给您推荐合适的。” 代鱼的话音刚落,客人们的声音就闹哄哄地响开了。 买饼类的人居多,也有不差钱的去买糕点礼盒,说是里面的东西全,可以买回家尝尝哪种最好吃。 前院生意好特别热闹,厨房里也是一片欢声笑语。 施静宜提前将郑氏、施妙宜、瘦猴等人请来帮忙。 家里女孩多的缘故,郑氏看到几个小姑娘就喜欢得不行,拉着手将人的年龄家里的情况全都问了一遍。 知道姑娘们家里条件不好,郑氏心疼得眼睛都红了,“你们都是好孩子,在这里好好干,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施静宜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娘,今天是开业的好日子,您可别掉眼泪啊。” “娘可没那么容易哭!”郑氏偷偷擦擦眼睛,捋起袖子,洗了手开始揉面。 她是干活的老把式,揉面、擀面、做饼一气呵成,只需要在旁稍加指点就成。 施静宜在旁边看得直竖大拇指,“娘,你这么厉害要不就留在糕点铺帮忙算了。” “那你给娘开多少工钱?” “工钱随便开。”施静宜偷笑,“什么时候缺钱了,直接从账上拿就成。” “那娘不就成老板了?”郑氏跟着她笑。 旁边捏着面团的施雪宜插话道:“娘是老板,那我不就成小老板了?” 幼稚的言语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笑过,郑氏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感慨。 她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能过上如此幸福的生活! 当初她一连生了三个女儿,经常因此被王氏打骂,被赵氏嘲讽,人人都说女儿都是赔钱货,可是养女儿真的赔钱吗? 郑氏看着身边娇俏的女儿们,发自内心地笑了。 不存在的。 她的女儿们比世上许多男子都要优秀得多呢! 施雪宜知道大家在笑她,撇着嘴不说话了,低头专心地摆弄起了梅花酥。 施妙宜也在跟着另一个姑娘学做梅花酥,她手巧,学得像模像样。 施雪宜则完全是乱捏一通,没学一会儿就被施静宜拎到后院考察功夫了。 “这段时间你都跟瘦猴师傅学到什么了?给二姐展示两招。” 施雪宜马步一扎,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动了。 “所以你到现在就学会了扎马步?” 施雪宜认真地摇摇头,“我在修习内功,学成后就可以到天上乱飞了!” 施静宜:“???” 路过的瘦猴低声解释:“三姑娘有点活泼好动,我正在培养她的耐力,你可别拆穿我。” 施静宜点头,冲施雪宜竖起大拇指,“好妹妹,那你慢慢修炼,二姐等着看你飞上天。” 说完,她扭头乐不可支地笑起来。 不得不说,家里有这么个活宝妹妹,还真是欢乐多多。 第一百九十六章 要不要嫁给我当小妾 十月底,镇上学院因天气原因提前放假。 施静宜准备了几个糕点作礼到学院接施远敬回家。 李仁的夫人张氏早就把施远敬的东西收拾好了,衣物、鞋子一包裹,书本笔墨又一包裹。 施静宜和张氏寒暄了一阵便要告辞,临走前张氏拉着施远敬的手舍不得松,“我本来还想让敬哥儿多在书院待几天呢,没想到你来得那么早。” 施静宜笑着应道:“您要是舍不得,跟我一块回去也成!我家房间多,绝对够住!” 张氏连连摆手,“我只是随口一说,哪能跑到你家住呢?” 一旁的施远敬眨巴着眼睛,“师母您别难过,过完年我还会回来的。” “对,到时候师母给你包压岁钱!” 张氏笑眯眯地摸了摸施远敬的脑袋。 施远敬又胖了些,圆滚滚的脸蛋配上乌木珠子般的眼睛,看着跟年画娃娃似的。 施静宜看得手痒,一出门就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脸蛋,“瞅你这小肥脸,日子过得不错嘛。” 施远敬鼓着腮帮子想躲又不敢,等她掐完了才气鼓鼓道:“夫子说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二姐你一来就掐我脸,非君子所为。” “你这小屁孩念几天书还学会在二姐面前拽文了。”施静宜故意把他的脸揉成了团子,“二姐可不是君子,二姐是专捏小孩脸的女子!” 施远敬老成地叹口气,一副我二姐真不讲理的无奈模样。 两人笑闹着走到书院门口,竹见帮忙把行李往马车上搬,远处忽传来少年的嬉闹声。 那少年瞧见站在门口的施远敬,远远地就开始招手,“你是叫施远敬吧,过来我考考你。” 施远敬转头看看正在递行李的施静宜,没动。 少年见没人理他,自觉丢了面子,不满地瞪着身边的施远川,“你不是说你这个堂弟是小神童吗?我怎么瞧着他跟个傻子似的,连话都不知道应!” “他可是李学士唯一的关门弟子,傲着呢!”施远川弓着身子,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 他被夫子扫地出门后没敢回家,成天躲在学院附近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填饱肚皮,后来搭上了县里开钱庄的富家公子钱满仓,钱满仓看中他会拍马屁、眼皮子活,将他留在身边当了小厮。 这会儿主仆二人正在书院里闲逛,施远川老远就看到三房的姐弟俩,于是就在钱满仓吹嘘自家年仅四岁的堂弟有多厉害。 钱满仓这人和他的名字很相称,除了家里钱特别多,别的一无是处,但是他又见不得别人比他强,碰到才学比他好或是长相比他俊俏的人,他总要上去比试一番。 学院里的人害怕和这种富家子弟比试会引来麻烦,通常还没比呢,人就认输溜走了。 钱满仓自觉天下无敌,听说学院里有个四岁的小神童,肯定忍不住要上前比一比。 施远敬不听他的话,他便昂首挺胸地自个儿捧着折扇凑过去了。 “听说你是李仁的关门弟子,能识字、会作诗,还会写文章,今日我便要和你比试一下。” 施远敬皱着眉毛,一脸嫌弃,“跟一个四岁的小孩比试,你好意思吗?” 施静宜和竹见听见这话都噗嗤笑出声。 念过书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这嘴皮子利索得不是一星半点啊。 钱满仓听到嘲笑声脸顿时涨得通红,一偏头,正巧看到正捂嘴憋笑的施静宜,呆住了。 他今年十六,还没到娶妻的年纪,但见过的姑娘已经不少了,像面前这般水灵的,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瞧瞧那脸,恐怕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白嫩几分呢! “你……你真好看呐。” 钱满仓张着嘴,结巴了半天终于说出句囫囵话。 施静宜看出了眼中的贪婪,轻哼一声,拉着施远敬的手往马车边走。 眼见着佳人要溜走,钱满仓赶紧揪住施远川的领口问:“这美人也是你家的?” 施远敬巴巴地点头,“对,她是我大堂妹,叫施静宜。” “静妹妹,你别走啊!”钱满仓扯着喉咙喊了起来。 施静宜扭头,眼中杀气腾腾,“再乱喊一句,小心你的舌头!” 钱满仓一点没觉得害怕,反而被她凶巴巴的模样迷得嘿嘿笑起来,“静妹妹,你别这么凶啊,我是县里钱家公子,就开钱庄的那家。” “所以呢?”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嫁给我当小妾?我可以保你后半辈子有花不完的银子!” 钱满仓敲敲折扇,笑得志得意满。 其实这么漂亮的美人嫁给他当夫人都行,只是他娘一心要给他娶个官家小姐,恐怕看不上施静宜乡野村姑的身份,还是退一步,当个小妾也不错。 施静宜一把扯走他的折扇,扑头盖脸地砸到了他头上,“瞅你那满嘴的大牙,牙缝大得愣是可以跑马,我要是长成你这样,恨不得找根面条吊死算了,你还跑出来要娶小妾?真不怕风大把舌头都吹掉了!” 骂完,施静宜伸手就要把施远敬抱进马车。 施远敬扑腾着短腿,不愿意走,“二姐,我们等会再走!” “你想干什么?” 施远敬没说话,鼓着腮帮子扭头看向钱满仓,“你不是要跟我比吗?来,我们好好比试一番!” 敢欺负他二姐,他施远敬可不是吃素的! 钱满仓被施静宜一通骂,气得嘴唇都乌了,这会听到施远敬要和他比试,张嘴就应下了,“比试就比试,不过咱们要先说好,这次比试是要压彩头的!” 他指了指腰间的玉佩,“如果你赢了,我就把这玉佩送你;如果我赢了,你姐姐就得嫁给我做小妾!” “不行!”施远敬挺直了胸脯,高声道:“你这个玉佩才值多少银子,我二姐可是无价之宝!” 施静宜干咳一声,看不出来啊,她这个弟弟还挺护着她的。 钱满仓见他不乐意,又指指头上的玉簪子,“再加一个玉簪子,这回总行了吧?” 施远敬正要说不行,忽然被施静宜按住了肩膀。 “敬哥儿,你能赢过他的把握有多大?” “十成。” 施远敬昂着头,一脸笃定。 他见过钱满仓和别人比试,别说吟诗作对了,照着书念文章都是磕磕巴巴的。 要是连这样的人,他都赢不了,师傅恐怕早就将他扫地出门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把你的衣服也留下吧 施静宜心里有了数,和钱满仓谈条件,“光凭你那簪子和玉佩恐怕不行,还要添点其他东西。” “你还想要什么东西?”钱满仓一脸傲气,不就是玉佩、银钱吗? 他家里多的是! 施静宜轻笑,“你名下应该有铺子吧?” “有两间店铺,还有四个庄子,都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娘还说了,以后家里的产业全是我的!”钱满仓笑容满面地往施静宜面前凑,“你要是肯嫁给我,家里的银子也有你的一份!” 施静宜踢起块石子,正中钱满仓的膝盖。 钱满仓膝盖一软,“噗通”跪了下来。 这时学院门口为了不少准备回家的学生,看到他狼狈跪地的模样,全都哄笑起来。 “你……你……”钱满仓涨红了脸,手指头对着施静宜不停地抖。 “别你了,一句话,还比不比?” 旁边一群赶热闹不嫌事大的赶紧接话:“比,肯定要比啊,钱公子,你可不能临阵退缩啊!” 钱满仓咬牙切齿地站起来,“我比,你继续说你的条件!” “把你的店铺和庄子加上。”施静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这身衣服也不错,一并添上吧。” 钱满仓:“???把衣服给你,我穿什么?” “我管你穿什么?” 钱满仓默默往后缩了缩,“这恐怕不行。” 话音刚落,看热闹的学生又开始起哄了,“钱公子,您可是我们学院最厉害的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您要是都不行了,我们这群人就没法活了!” “对啊,钱公子和他比!一个四岁的小娃娃,怕他干什么?我们可都在等你胜利归来呢!” 前一秒还说得真情实感的学生,后一秒就扭头翻了个白眼。 人家施远敬可是李学士的关门弟子,钱满仓那个草包还要跟人打赌? 他要是能赢,母猪都能上树了! 钱满仓一咬牙一跺脚,“好,我比!这样吧,省得别人说我欺负你一个小娃娃,比试的内容就由你定!” “这可是你说的,输了可不能赖账啊!”施远敬脆声道。 “我钱满仓什么时候赖过账?” 施远敬眼珠子一转,看向施静宜,“劳烦二姐帮忙把包裹里的纸笔拿出来,我要先和他立下字据。” 围观的学生点头附和,“怪不得能被李学士选上,脑袋瓜可真好使啊,还知道先立字据。” 写好字据,双方签了字,施远敬才开始说比试内容,“咱们比速记吧,就是随便翻一页书,在规定的时间内谁记得多谁赢。” “小屁孩,你字认全了吗,就敢跟我比背书?” 施远敬胸脯一挺,“怎么,你又害怕了?” “不存在的!小川子,你去找本最难的书给他背……小川子?”钱满仓叫了两声没见人应,一扭头发现施远川不见了,“这臭小子真是个不中用的!你,过来。” 钱满仓随手点了个人,“你包裹里装的有书吧,把最难的那本挑出来。” 那人赶紧从包裹里掏出本书递给他。 正好院长过来看热闹,被施远敬叫住当了裁判。 比赛开始,院长随机翻了一页,两人蹲在路边同时开始背诵。 没一会儿,施远敬举手,“我已经会背了。” 钱满仓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会背了?” 怎么可能!他才刚能读通顺! 院长立即把书收走,“好,那你开始背吧。” 施远敬站起来,双手背后,流畅地将那一页的内容背了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这……这还真背下来了?有没有人学过这篇课文,他背得对不对?” “一字不差!”回答的人直接傻了,“这篇课文背了十天,整整十天,这么一小会儿他居然全都记住了?!” “神童,果然是神童!” 院长笑容一敛,看向钱满仓,“该你了。” “我……天下为公……”钱满仓跟烫了舌头似的,吞吐了半天都背出个所以然来。 院长把书一合,淡淡道:“钱满仓,你输了。” “不存在的!”钱满仓疯狂摇头,“这篇课文他肯定之前背过,这不公平,我要重新比!” 院长看向施远敬,“你愿意重新比吗?” 施远敬撇着嘴,“既然你不服气,那就重新选一篇课文好了,这次你来选。” 钱满仓转身抢了别人的包裹,从里面选出本他学过的书,又从这本书里选了个他最熟悉的文章,“就这个了!” 周围传来一阵嘘声,“钱公子,你这就没意思了,选个学过的文章像什么话?” 钱满仓装没听见,梗着脖子瞪着施远敬,“我就问你一句,还比不比?” 施远敬老神在在,“比。” 于是两人又蹲在路边开始背诵。 这回钱满仓赶在前面举手,“我先背!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 钱满仓不带喘气地将一篇短文背了下来。 “施远敬,轮到你了!” 说话时他高兴得人都要飞起来了。 这次施远敬没有举手,肯定还没有背完,那赢的就是他了! 哪知施远敬掀起眼皮轻蔑地扫了他一眼,“你背错了两个字。” 然后流畅地将全文背了下来。 钱满仓扭头看向院长,“我真背错了?” 院长点头,“的确错了两处。” “那他呢?” “一字不差。” “这不可能!”钱满仓急得直拍大腿,“我怎么可能输给这个小屁孩呢!” 施远敬表情严肃地看着他,“方才找我比赛的时候你不嫌我是小屁孩,现在输了就说我是小屁孩,钱公子,你输不起啊。” “哈哈哈!” 周围人听了施远敬的话总算出了口恶气,让你仗着家里有钱到处欺负人,现在吃亏了吧? “钱公子,愿赌服输,您总不能连个小孩的账都赖吧?” “赖屁的账!我说过要赖账了吗?” 钱满仓骂骂咧咧地扯掉玉佩往地上一扔,再拔掉簪子往地上一扔,捂着松散的头发就要往外跑。 “等一下!衣服、店铺、庄子呢?”施远敬扯着喉咙问他。 “店铺和庄子都在家里,回头我再拿给你!” 钱满仓丢下一句话,准备开溜。 再不溜恐怕真有人扒他的衣服! “想跑?”施静宜唇角一扬,手里的石子准确无误地砸到他的膝盖上。 “噗通。” 钱满仓再次跪倒在众人面前。 第一百九十八章 钱家的请柬 全场哄笑,“钱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愿赌服输,该给的东西你就给别人呗!” “不就是件衣服吗,脱掉给他!” 钱满仓气得捶地,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衣服,他不要脸的吗? 施静宜把玩着手里的石子,“我不想跟你这种小屁孩计较,外袍脱掉,人赶紧滚!” 走又走不掉,留下来又要被嘲笑,钱满仓又急又气,眼睛都红了。 犹豫半晌,他咬紧牙根从地上爬起来,解开外袍带子。 周围嗡嗡的哄笑声激得他脑瓜子一热,眼泪成串地往下掉。 “哭了,钱满仓竟然哭了!”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钱满仓出丑,真是太解气了!” “钱满仓比试失败当众脱衣,哈哈,这事我得跟兄弟们好好说道说道。” 钱满仓难堪地擦了把眼泪,身上被风吹得都要僵了,脸却烧得厉害。 “衣服……衣服我已经脱了……现在可以了吧?” 施静宜点头,“衣服扔地上,人可以走了。” 钱满仓把衣服往地上一扔,扭头就跑,身后有恶鬼追赶似的,两条腿都快跑出重影了。 “这次可以走了吧?”施静宜弯腰掐了下施远敬的脸蛋。 施远敬鼓着腮帮子点头,“嗯,我们走吧。” 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活像个小老头。 施静宜失笑,弯腰将他抱上马车,“钱家的那个以后恐怕要找你的麻烦,他若是敢来欺负你,记得马上给二姐报信。” “二姐放心,我不会被他欺负的。”施远敬一脸笃定。 姐弟二人有说有笑地来到揽月斋,远远地,就瞧见揽月斋旁停了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代鱼和一个不认识的小厮正在往车里般糕点礼盒。 店铺门前还站了个穿黑袍的老人,老人见施静宜从马车下来,捋了捋胡子上前拱手问道:“这位姑娘就是揽月斋的老板,施静宜吧?” 施静宜打量他一眼,面前的老人衣着打扮都十分低调,但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出他身上衣服是用价钱最高的蜀锦制作的。 打量完,施静宜回了一礼,“在下的确是施静宜,您是?” “我是县里钱家的管家,奉我家太老爷的命,过来买些举办寿宴时招待客人用的糕点。” 钱家? 施静宜心道我今天还真是和钱家有缘,刚修理了不知天高地厚的钱满仓,又跳出来个过来买糕点的管家。 不过面前的老人面容和善、态度友好,她自然不会为难人,客气地回道:“既然贵府要办寿宴,那我就再免费添上两盒糕点,祝愿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多谢施老板的好意。”管家再次拱手道谢,接着从袖袋里掏出张请柬,“这是我家老太爷寿宴的请柬,日期就在下月初二,还请姑娘赏脸到府上小酌一杯。” 施静宜垂眼看着那请柬,没接,“承蒙钱老太爷厚爱,只是本人笨嘴拙舌、不善交际,恐怕去不得如此寿宴。” 管家仍伸着胳膊没动,“我家老太爷早就听说过姑娘精明能干的美名,早就想约你探讨下生意经,但又不好贸然相约,这次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还望姑娘不要推脱。” 话说到这个份上,施静宜只能硬着头皮把请柬接了。 钱家在石清县虽然低调,但实际算起来应该是全县最富有的家族了。 毕竟是开钱庄的。 对于这种人,如果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得好。 管家见她接了请柬顿时松口气,又客气地寒暄两句,正好那边糕点礼盒全都搬完了,他就直接道了别。 钱家人走后,施静宜翻了两下请柬,摇着头把请柬丢到柜台上了。 代鱼见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心生不解,“钱家可是出了名的大富商,多少人想和他家攀上关系都没能如愿,小老板收到请柬怎么还不高兴呢?” “你自己都说了钱家是出了名的大富商,常人高攀不起,可是他们偏偏主动找上了我,你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看重小老板呗!”代鱼不假思索地回道。 在他眼里,施静宜就是最厉害的存在,那些赵家、钱家的,看重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施静宜摇头叹气,心里打定了主意:简单地交个朋友可以,但是合作什么的,一概不应。 原因是钱家的背景不清白。 钱老太爷是靠贩卖兵器起家的,赚了钱后就改换门庭开起钱庄,做起寻常生意。 但坊间流传,钱家摆在明面上的那些生意都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做的还是些见不得人的阴私买卖。 要不然同样是做生意,为什么就只有钱家能富得流油呢? 施静宜完全不想和这种人沾上关系,万一哪天东窗事发,血溅到她身上就不好了。 另一边,钱管家捧着盒糕点向钱多来复命,“老太爷,这就是外头人都抢着买的糕点礼盒,您要不要尝尝?” 钱多来撩起眼皮看了眼礼盒,点头道:“怪不得那小丫头开的店受欢迎,的确有两把刷子。” 管家挑出块口味比较清淡的糕点递给钱多来,“老太爷,您尝尝这块,那店里的伙计说这种糕点最适合老人吃。” 钱多来捻起一块咬了口,那糕点跟鸡蛋黄似的,入口就化了,味道一点都不甜腻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一块吃完不过瘾,他又接连吃了好几块,直到实在吃不下才擦了嘴重新躺回到软塌上。 钱多来闻着屋里香甜的糕点味,眼珠子转个不停,“你觉得那丫头会不会答应和我们合作?” “这……不太好说。” “什么意思?” 管家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回道:“送请柬的时候我和她说了两句话,那姑娘说话做事都十分有条理,浑身透着股机灵劲,绝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这姑娘以后肯定不得了啊。”钱多来听得心里不是滋味。 他祖上三代贫农,到他那一辈连二亩地都没有了,眼见着一家老小都要饿死,他铤而走险跟着人做起私卖铁器的买卖,有了点家底后另起炉灶卖起了兵器。 卖兵器来钱快但风险太大,赚够银子后他就金盆洗手开起钱庄。眼见着家业越来越大,问题也就来了,他身下几个儿子全是草包,没有一个是做生意的料子,好不容易熬到孙子辈,结果还不如上一辈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 给施静宜道歉! 难道偌大的家业就后继无人了吗? 钱多来憋屈得慌,此时听到管家夸施静宜,立马就想到了大房的长孙钱满仓。 你说说,钱满仓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又在书院念过几年书,结果还比不过一个连书都没念过的小丫头片子!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钱多来哀怨地叹口气,世上聪明的孩子那么多,怎么就不能投生到钱家呢? 他心里正不是滋味呢,外头就传来钱满仓小炮仗似的声音:“娘,你扒拉我干什么?” “我的老天爷啊,满仓,你咋光着回来了,衣服去哪了?” 这是钱多来大儿媳妇孙氏的声音。 钱多来听见她那破锣嗓子就来气,“你听听这一惊一乍的,有这样的娘,能养出多成器的孩子?”、 钱满仓把冻红的手塞进咯吱窝,闷头往后院走,“娘,您先别问了,我要回去换衣服!” 再不换衣服他就要被冻死了! “不许走!”孙氏一把扯住了他的后脖颈,“问你呢,你外头的衣裳去哪了?还有玉佩,娘特意请人给你雕的长生玉佩弄哪去了?” “大中午的吵吵嚷嚷像什么话?”钱多来拄着拐棍气哄哄地走到门口,瞧见钱满仓冻得发红的脸心里的火气更大了,“人都快冻死了还在外面追着问衣服,老大家的你是不是脑袋不好使?” 孙氏撇撇嘴,立刻松了手。 钱满仓得到自由,拔腿就往后院跑。 “换完衣服再给我滚回来,我倒是要问问你好端端地念个书怎么连衣服都念没了!” 钱多来一口气憋在喉咙口,连喘了几口气终于平复下来。 垂首站在一旁的孙氏见状直翻白眼,老不死的,看你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你看看她这白眼翻的,怎么?我做长辈的还教训不了你了?” 钱多来浑身哆嗦地往屋里走,边走嘴里边念道:“娶了这么个儿媳妇,老钱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钱满仓换好衣服出来,还没进屋就开始卖惨,“祖父,您可一定要为孙子做主啊!” “你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钱多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这回孙儿可没闯祸,是有人欺负孙儿!”钱满仓假惺惺地抹着眼泪道:“我本来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的,结果有人拦了我的路,非要和我比赛背书,还强迫我压下衣服、玉佩、店铺和钱庄当彩头。” 钱多来听得心肝直颤,“然后你就把衣服输给了人家?” “那是因为他故意选了自己学过的课文和我比,孙子这是被他坑了!” 钱多来一拐棍砸到他身上,“像你这个的熊孩子,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味的屎!别人坑你?你坑别人还差不多!” 钱满仓不甘心地揉揉被砸红的胳膊,小声嘟囔:“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孙子啊,你这胳膊肘怎么往外拐?” “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家法侍候?” 听到要挨鞭子,钱满仓立即撅着嘴不说话了。 钱多来气呼呼地喝了口热茶,将杯盏往桌上一撂,“说吧,你今天到底干了什么?” “我在学院门口遇到了李学士的关门弟子,别人都说他是个小神童,我就想和他比试一下看谁更厉害,结果没比赢。” “那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钱满仓气得深吸一口气,“我见那神童的姐姐长得好看,随口说了句要纳她为妾,结果那个母夜叉就把我揍了一顿,还非要让把衣服当彩头赌了。” 听到这,钱多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这个败家玩意儿,一点本事没有还敢找神童比试,咱家院墙都没你脸皮子厚!还有啊,你今年才多大?毛都没长齐呢,就想着纳妾了?” 钱多来抓起茶杯往他身上砸,“老子让你纳妾!让你纳妾!” 砸完桌上的东西,钱多来心里的火气总算消了点,“臭小子,我问你,和你打赌的神童是哪家的?店铺、庄子有没有给人家?” “我也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只知道他的名字叫施远敬,他的姐姐名叫施静宜。” 至于店铺和庄子,钱满仓低着头闭口不谈。 那是他娘给他买的东西,每月能收不少租金银子呢,他才不愿意交给别人! “施静宜?”钱多来愣愣地看向身旁的管家。 管家解释道:“揽月斋的那个小姑娘就叫施静宜。” 钱多来胳膊搭在桌上沉思片刻,“高升啊,你陪着满仓把店铺和庄子的契约取了,然后一块到揽月斋向施静宜道歉去。” “道歉?”管家还没说话,钱满仓先撂挑子不干了,“丢脸的明明是我,凭什么还要让我给她道歉?想道歉你们自己去,别带上我!” 钱多来一拍桌子,“混账玩意儿,这事可由不得你!今天你要是肯乖乖道歉这事就算了,要是不肯,以后再也别想从家里拿零花银子!” 一听到零花银子都要没了,钱满仓顿时蔫了,“我道歉就是了,您可别扣我钱。” 钱多来懒得看他那窝囊样,冷哼一声道:“庄子店铺一家都不能少,咱家不缺那点东西!” 钱满仓心都凉透了,你不缺那点东西,我缺啊! 同样在因为银子伤心难过的还有孙氏,“你说说,好端端地跟人打什么赌?这下把银子都赌没了吧?” 钱满仓往后躲了躲,“这些东西是祖父让我取的,你要是不愿意给,有本事到祖父面前闹啊?” “你这孩子是要翻天了!” 孙氏气哄哄地抓起被褥砸钱满仓,母子二人在屋里闹了一阵就是不干正事。 管家忍不住提醒道:“大夫人,您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吧,待会儿我们还要到揽月斋呢!” 孙氏不敢得罪钱老太爷身边的人,骂骂咧咧地将东西取出来,临走前又忍不住交代:“钱管家,你可一定要看好满仓,别让他被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乡下丫头迷昏了头脑。” 钱满仓要纳妾的事情她听了一耳朵,她儿子是什么身份? 钱家的长房长孙!以后的继承家业的! 就算是纳妾也得纳又有头有脸家的闺女。 反正像施静宜那种农家出身的,就是配不上她钱家的门楣! 第二百章 我要娶施静宜为妻 管家脸上笑嘻嘻地应了孙氏的话,心里却早就骂开了:就你儿子这模样,倒贴给人家,人家都看不上,更别提什么勾引了,你好大的脸呐! 孙氏仍不放心,又指着钱满仓的鼻子道:“你也给我老实点,再敢提什么纳妾,老娘非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钱满仓敷衍地应了一声。 纳妾? 不可能的,他是疯了才会想把施静宜那个母夜叉娶进府! 钱满仓不情不愿地跟着管家来到揽月斋。 代鱼正在门口招揽客人,看到钱家的人去而复返,热情地将人往店里请。 管家和代鱼寒暄的时候,钱满仓就在店里来回乱逛,瞧见长得漂亮的糕点拿起来就往嘴里塞。 代鱼知道他是钱家的人,得罪不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 钱满仓拿了几块糕点,慢悠悠地踱到后院,脚刚踏上门槛,一阵迅疾的风声划过耳畔。 紧接着是“嘭”的一声,一根削尖的竹棍稳稳地插在他耳边的门板上。 钱满仓的心肝颤了颤,扭头就见施静宜身穿一袭雪白长袍,手握缠了红线的长鞭,动作间,长发与裙角飞扬,那潇洒肆意的模样像极了话本里从天而降的女侠客。 同一时间,长鞭扫过竹叶,根根细竹被拦腰截断,如离弦的弓箭的一半嗖地刺破冷风,落在钱满仓的脚边。 根根入土三分。 钱满仓惊叫着后退一步,再抬头是正好对上施静宜似笑非笑的眼睛。 那眼中含了几分肃杀之意。 本应该感到害怕的钱满仓忽然心跳加快,快到一颗心好像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这种感觉有点怪。 怪到他面颊发红,喉咙发干,一双手也无处安放了。 “施……姑娘。” 施静宜收了软鞭,眉眼冷淡地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钱满仓看看脚边的断竹,又往后退了一步,“施姑娘,我……我来向你道歉,在学院门口时我不该口无遮拦说出要娶你做小妾的浑话,还请你看在我真心知错的份上,原谅我一次。” 说完,他赶紧从怀里拿出一匝契约,“这是我比试输的店铺和庄子,全都给你带来了。” 施静宜看了眼竹见,竹见立即上前将契约收了起来。 “东西收了,这件事就此了结,没什么事钱公子可以回去了。” 其实钱满仓人也不是特别坏,就是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性子太狂妄了些,学院门口的脱衣比试算是给他个教训,如今东西到手,没必要继续纠缠下去。 钱满仓听到她要赶自己走,有点不大乐意,“施姑娘,我大老远地跑一趟,你就不请我喝杯热茶,吃盘糕点吗?” “想喝茶到前面找代鱼要,想吃糕点就更简单了,店里的东西随便买,你不是不差钱吗?” 施静宜冷淡地睨了他一眼,转身往屋里走。 钱满仓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这时正好钱管家过来了,冲着施静宜招手,“施姑娘,请等一下!” “钱管家,您有事吗?” “的确有件事情。”管家扯了下钱满仓的衣角,“还不快将东西拿出来,给施姑娘道歉。” “东西我已经交给施姑娘了,施姑娘也原谅了我!”钱满仓架着胳膊,一脸傲娇。 管家迟疑地看向施静宜,“施姑娘,这……” “东西我的确已经收到了,看在钱公子年岁尚小的份上,这次我就不追究了,还请您回去后和钱老太爷说一声,让他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孙子。毕竟发家困难,败家可就容易多了。” 说到“败家”二字,施静宜刻意加重了音调。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管家听得面皮一燥,毕竟是自己家人有错在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施姑娘的话在下一定会转达给我家老太爷,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那我们就不继续叨扰了,告辞。” 钱满仓跟在他屁股后面不愿意走,“我想留下来喝杯茶再走!” 管家脸色一沉,“老太爷还在家里等着呢,回去晚了你又要遭骂。” “成天就会拿祖父压我,狗仗人势的东西。” 钱满仓低着头嘟囔一声,最后还是乖乖跟着管家上了马车。 主仆二人回到钱家后,管家将施静宜的话原原本本地向钱多来复述了一遍。 “这丫头不是个好惹的啊。” 整个石清县,哪家人遇到钱家不都是低声下气的? 唯独施静宜,不仅没在怕的,还敢直接说他没教好孙子。 钱多来露出抹笑容,“真是有意思。” 钱满仓等两人说完话,才缩着脖子插嘴:“祖父,孙儿是真看上施静宜了,不能纳妾,娶妻总行吧?我愿意娶施静宜为妻!” “嗯?”钱多来仰头,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你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方才还咬牙切齿地叫人家母夜叉,出门道了个歉回来又跟被灌了迷魂汤药似的,要娶人家当老婆。 这脸变得也太快了! 心里门清的管家赶紧解释:“老太爷,您是没见到那位施姑娘,她不仅本事大,模样也是一等一的漂亮!” 怨不得呢! 钱多来哼笑一声,“你就跟你爹一样,光看脸!” 光看脸能行吗? 看看孙氏,脸长得怪漂亮,就是没带脑子,但凡带点脑子就不会把他的宝贝孙子教成这样。 不过施静宜可跟孙氏不一样,想想她开的那些店铺,想想她做的事情,钱多来内心动摇了。 他撩起眼皮看看管家,“高升啊,你觉得满仓和施姑娘的亲事能成吗?” “这……”管家摸摸下巴,又扭头看看钱满仓,“您先听真话还是假话?” 钱多来脸色一沉。 管家立即道:“单看小少爷这个人,这门亲事是肯定成不了的。” 钱满仓:“你别胡说八道,小心我烧了你的眉毛!” 管家撇着嘴没吱声,心道:你就是把我烧了,我说得也是事实。看看你自己的模样,人家是眼瞎了才会看上你! “满仓,你先闭嘴!”钱多来瞪了眼自家孙子,“高升,你继续说。” “要是加上咱们钱家的基业,说不定能成。” 钱多来半晌没说话,末了点点头,“这事我知道了,这事还是等宴会之后再谈吧。” 第二百零一章 你叫我大妈? 转眼到了钱家寿宴那天,施静宜提前到珍宝阁买了个玉制的寿桃当贺礼,和竹见一起到了钱家。 刚进府,迎面走来个穿金戴银的美貌妇人,那妇人头上插满了金簪子,手上戴着好几个玉镯和扳指,猛地一看,倒像个行走的手势架子。 妇人停在施静宜前面,眼神不善地打量她好几遍,末了,冷笑道:“怪不得满仓总闹着要娶你,这模样,真是个狐媚坯子。” 施静宜:“???” 这是在夸我好看? 夸得也太不客气了吧? “这位大妈,请问我认识你吗?还有你那什么满仓,让他回家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你叫我大妈?” 孙氏气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她今年才三十五,皮肤保养得和十八岁少女一样软滑细腻,竟然有人叫她大妈? 这时一个披着狐狸斗篷的少女走了出来,挽了孙氏的手臂,温声道:“伯母,您可别生气,生气容易变老。再说了,和一个乡下村姑生气多跌份儿。 说话时少女飞快地看了眼施静宜,见面前的女子生得明眸皓齿、天姿国色,不由得气恼地咬咬唇。 “小姑娘。”施静宜唇角一扬,双目含笑地望着那名少女,“你是哪家的?” 少女低头不语,身后的丫鬟先说话了,“就凭你的身份,也敢打听我家小姐的名讳?” 施静宜眼神一冷,“竹见,掌嘴。” 那丫鬟还没弄清楚状况呢,就被人左右开弓连打了好几巴掌。 披着斗篷的少女见自家丫鬟被打,气得手指头都在抖,“你……果然是乡下来的村姑,真是粗俗不讲道理!” 施静宜冷笑地看着她,“别生气啊,和乡野村姑生气多跌份儿。” “你!”少女气急,偏又想不出来话反驳,直接气得原地跺脚。 施静宜指了下孙氏身后的仆妇,淡淡道:“这就是你们钱家的待客之道?客人上门无人迎接就罢了,还要放一群不知姓甚名谁的野鸡出来蹦跶。” 仆妇被她强大的气场压得大气都不敢喘,低着头小声念叨:“这是我家大夫人,另外一位是县里周典史家中的千金,周漫花。” “典史?”施静宜哼笑,“这排场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皇帝的千金呢。” 说罢,她忽略了在场人难看的脸色,扭头对竹见道:“我们走。” 两人穿过一段朱漆回廊,终于遇到了熟人——钱管家。 “施姑娘,一路赶来肯定累了吧,快到屋里喝杯热茶歇息会儿。” “歇息就不必了。”施静宜抬手拿过竹见手里的礼盒,递到管家面前,“这是在下送给钱老太爷的寿礼,礼送到,茶就不喝了。竹见,我们走。” 管家见她连门都不进就要走,顿时慌了,“施姑娘,我家老太爷诚心邀请你赴宴,你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吗?” 施静宜脚步一停,头也不回,“不是我不给你家老太爷面子,是你们府里的人不欢迎我啊。” 管家一听这话就知道有事发生,赶紧招来小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吱吱唔唔地将孙氏在门口拦人的事情说了。 “这大夫人真是……真是个缺心眼的!” 管家忍几忍还是把骂人的话吐出来了,骂完,他赶紧跑到屋里向钱多来报信。 钱多来把桌子拍得咣咣响,“孙氏,又是孙氏!她成天除了会坏事还会干什么?先把她送到祠堂跪着,等老夫办完事回来再找她算账!” 孙氏听府里看门的小厮说施静宜送完礼就出府了,乐得哈哈直笑,“我就说老太爷不会糊涂到这个份上,让我家满仓娶个粗俗又野蛮的村姑。这不,刚送了礼就被赶出去了!哎呦,想到她刚才那牙尖嘴利的模样,我这心里总算痛快了!” “可不是嘛,钱家人是什么身份,那个施静宜又是什么身份?钱老太爷怎么会看上她呢?” 周漫花给孙氏倒了杯热茶,又殷勤地为她捶打肩膀,“伯母刚才在外面站了那么久,肯定有些累了吧,我来帮您捏捏肩膀。” 孙氏被伺候舒服了,整个人都是笑眯眯的,“还是漫花懂事贤惠,谁家娶媳妇就得娶你这样的。” 周漫花脸上笑容灿烂,眼底却闪过一抹厌恶,要不是为了嫁进钱家,谁愿意捧你个死老婆子的臭脚! 两个各怀鬼胎的女人正在屋里说说笑笑,房门却被人突然推开了。 管家脸色黑沉地站在门外道:“大夫人,老太爷让你到祠堂跪着。” “你说什么?”孙氏人傻了。 管家咬牙切齿地重复一遍:“老太爷让你到祠堂跪着。” “为什么?” “施姑娘是老太爷请来的贵客,你却堵着门骂她,还把人气走了,老太爷很生气。” “我把她气走了?”孙氏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口,“我没被她气死都算我福大命大了,怎么反过来怪我把她气走了?” “这话你还是留着跟老太爷说吧。”管家语气森森,“大夫人,您还是主动祠堂跪着吧,别让小的动手,外面人多,闹起来不好看。” 孙氏心里憋屈啊,她不就在施静宜面前说了句不该说的话吗? 怎么就落到跪祠堂的地步了呢? 在钱家呆了那么多年,她心里清楚,要想日子过得好就得听老太爷的话。 所以无论这会儿她有多憋屈,还是得乖乖去祠堂跪着。 孙氏走后,屋里就剩周漫花了。 此时她心虚得厉害,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想悄悄地溜出去,没成想刚挪两步就被管家逮住了。 “周姑娘,你想到哪里去啊?” 周漫花心里一咯噔,“我……屋子里太闷了,我想到外面透透气。” 管家嫌弃地翻了个白眼,照他家老太爷的意思,周家的人压根不配到钱家祝寿,至于周漫花为什么会出现在钱家,还不是因为她会拍孙氏的马屁。 她和孙氏,一个马屁精,一个自恋狂,真是配得很! “透气可以,出来就别回来了。” 周漫花脸一白,“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懂吗?”管家一点情面都不留,“一个小小典史的女儿就敢把尾巴翘上天了,我钱家可请不起你这号人物!” 第二百零二章 这老头恐怕没安好心 周漫花被管家连退带拽地往外赶,一群人走到门口时正好碰见伸头往外看的钱满仓,她赶紧整了下衣裳,笑容满面地迎上去问好。 “钱公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安好?” 钱满仓压根就没用正眼看她,摆摆手径直往外跑。 钱府门口,钱多来正站在施静宜的马车旁说话,“施姑娘,来都来了不进去坐坐再走吗?” 施静宜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微笑道:“贵府的人不太欢迎我,我就不进去惹人不高兴了。” “拦你都人已经去祠堂跪着了,施姑娘放心进来吧。” 钱多来撩起眼皮打量着施静宜,见她样貌如此出众,气场如此强大,心里不由得叹道:怪不得满仓那小子非闹着要娶妻,这小姑娘可不得了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就有点说不过去,施静宜下了马车,向钱多来施礼,“承蒙老太爷厚爱,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旁的钱满仓看到施静宜咧嘴笑了起来,“施姑娘,我特意给你留了两盒桃酥饼,待会拿给你吃!” 施静宜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不用了,我不喜欢吃桃酥饼。”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现在让厨子给你做去!” 钱多来瞧着自己孙儿的傻样子,无奈地叹口气,“罚你抄的字写完没有,没写完滚回去继续写!” 好端端地出来丢什么人? 钱满仓站在门边不肯离开,双眼恋恋不舍地盯着施静宜。 施静宜今日穿了件红色的绣花袄裙,鲜艳的颜色衬得她脸蛋洁白似雪,那股子高冷又美艳的味道像极了天上来的仙女。 望着那张漂亮的脸蛋,钱满仓发出嘿嘿的笑声。 真好看。 要是能娶到这么好看的媳妇,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周漫花看到钱满仓望着施静宜如痴如醉的模样,心里直泛酸水。 为了讨孙氏和钱满仓的喜欢,她找机会就往钱府跑,每次过来都要带着糕点、首饰等礼品,为了买礼物她可是把压箱底的银子都花光了,结果钱满仓转头看上了别人。 还是身份比她低微的乡野村姑! 施静宜不就比她长得好看些吗?别的还有哪点能比得上她? 周漫花不甘心地紧了紧手掌,娇娇柔柔地看向钱满仓,“满仓哥,我看施姑娘压根看不上你给的东西,你又何必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钱满仓眼一瞪:“施姑娘看不看得上我给的东西,和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在这里叽叽歪歪?” “人家在替你打抱不平呢,心肠多好的姑娘,钱公子可不能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番心意。” 施静宜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漫花,洞察一切的犀利眼神看得周漫花面红耳赤,想反驳又张不开嘴,人都要憋炸了。 钱多来看到这个事儿精就头疼,抬手叫来两个看门的小厮,“把这个心怀不轨的女人扔出去!” 周漫花好歹算是有头有脸家的闺女,这样被两个小厮扯着胳膊往外拖,又见府里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顿时羞得恨不得咬舌自尽。 “满仓哥,我们好歹相识一场,你就这样看着我被别人欺负吗?” 周漫花涕泪涟涟地看向钱满仓,眼中饱含期待。 “你可别叫我,我不认识你!”钱满仓堵着耳朵往门里面走,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旁边看热闹的宾客见此情景全都笑了起来,“哎呦,这周漫花可笑死我了,平日里仗着自己爹是个芝麻大的小官,拽得眼睛都长天上去了。实际上呢?为了攀上钱家的高枝,连姑娘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你们别说,她真是个有本事的,钱家的大夫人不就她哄得团团转吗?可惜大夫人是个不管事的,现在还在祠堂跪着呢!” 众人的议论声全都落到了钱多来的耳朵里,钱多来气得举起拐棍狠狠地敲了两下钱满仓。 钱满仓不明所以地捂住屁股,“祖父,好端端的,你打我干什么?” “你欠打!”钱多来气哄哄地瞪了他一眼,扭头看向被小厮推到在地的周漫花,表情阴沉,“你们都给我认准这个女人,以后再也不许将她放进来了!” 说完,钱多来缓和了脸色,眯着眼对施静宜道:“施姑娘,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进去说话。” 施静宜点头,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路上,竹见扯了下她的袖子,“姑娘,你可要小心点,这老头恐怕没安好心。” “我知道。” 但是她已经被盯上了,躲是躲不过,还不如顺水推舟弄清楚钱多来的目的。 进了房间,钱多来亲自给施静宜倒了杯热茶,“施姑娘,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茶就不必喝了。”施静宜语气疏离,“不知钱老太爷费劲心思将我请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钱多来笑了起来,“你倒是个直爽性子,那钱某就有话直说了。我看中了抱月居和揽月居的生意,想和你谈谈合作的事情。” 果然…… 施静宜不动声色地抿抿唇,“真是不好意思,我已经和其他人谈好了合作。” “施姑娘,你不妨听听钱某的合作条件再下结论。” 施静宜一口回绝,“我既然已经答应和别人合作,那就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还请钱老太爷不要为难人。” “所以你是不愿意了?” 钱多来脸色一沉,表情不善地盯着施静宜,浑身的气场低得骇人。 “钱某虽金盆洗手多年,但有些手段还是没忘的,施姑娘,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三天之后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施静宜直接站了起来,“今天我愿意过来送礼,是给您老人家一个面子,若是您仗着年纪大就随便欺负人,那就别怪做小辈的不尊重你。竹见,我们走。” 钱多来沉着脸拍了下桌子,威胁道:“施姑娘,你年纪小经的事少,怕是没听过我之前的名声吧?” 施静宜冷笑一声,回头,眼神轻蔑,“您也说了那是之前,石清县的天早就变了。”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出了房间。 守在门口的管家见施静宜杀气腾腾地冲了出去,心里一咯噔,赶紧进屋查看情况。 一进门,就见钱多来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趴在桌边砰砰地拍桌子,“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第二百零三章 合作开分店 管家呵着气,小心翼翼地问他:“老太爷,您这是怎么了?” “我就没见过像她这么嚣张的人!” 钱多来气得不轻,他在石清县混了几十年,走到哪别人都得把他当大爷供着,偏偏蹦出来个施静宜,软硬不吃,还狂得不行。 石清县的天早就变了? 他怎么就没察觉呢? “东升,放话下去,谁敢和施静宜做生意就是和钱家过不去!” “老太爷,您先冷静下。”管家赶紧劝他,“想想咱们找施静宜合作的目的,您现在和她撕破脸不是得不偿失了吗?” 钱多来瞪着眼睛深吸几口气,终于回过神来,“那依你之见,咱们应该怎么做?” “您还记得满仓少爷要娶施姑娘的事情了吗?要是这门亲事能成,她手下的那些产业自然就变成了钱家的了。” “可是你也看到了,就施静宜那臭脾气,能看得上满仓?” 何止是看不上,想想她之前和满仓说话的语气,简直就跟逗小孩一样。 两人的智商和城府都不在一个层面,成个屁的亲! “这事咱们之前也谈过,想让施静宜答应这门亲事,咱们就得增加点筹码。” 管家摸着下巴,面露精光,“外头的人看重咱们钱家不就是看重钱家的家业吗?若是您以钱家的家业为筹码要施静宜嫁进府,这事还是有很大几率能成的。” 钱满仓的身份是长房长孙,按照老祖宗的规矩,钱家的产业迟早就是要归钱满仓继承的,但是钱满仓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压根不懂经商之道,所以如果施静宜嫁进钱府,那钱家的生意就要由她打理。 他日施静宜生下儿子,那钱家的家业就全都是她儿子了。 如此划算的生意,还有人会拒绝? 钱多来沉思许久,拍了下桌子,“就按你说的做,去把老大家的叫来。” 这事他不好出面,还是得让女人出头。 —— 离开钱府后,施静宜驾着马车来到了抱月居。 前台守店的宁有财撩起眼皮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怎么,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惹你了?” 施静宜微微眯眼,“你上次说的那个要跟我合作的朋友呢?” “你说他啊,他在家筹备银子呢!”宁有财眼睛瞪得溜圆,“你找他有事?” “十万火急的事,叫他快点来吧。” 不抓紧时间把合约签了,让钱家人发现恐怕又要多生事端。 宁有财见她表情不对,猜到可能有事发生,把手里的算盘往柜台上一撂,拔腿就往外跑,“施家姑娘,我现在就去喊他过来,你先到楼上等着!” 施静宜到楼上喝了两盏茶,正准备喝第三杯的时候宁有财领着人回来了。 要跟她合作的还是个老熟人——码头老大石磊。 两个多月不见,石磊比之前黑了几个度,进门就看到他一嘴大白牙,白得亮眼。 “施姑娘,原来是你!” 他长年累月在外跑生意,在杨花镇待的时间不长,这次回来就总是听人提起镇里出了个很有本事的人物,没想到这人竟然就是施静宜。 施静宜笑着和他打招呼,“石老板,好久不见,我们坐下聊。” 三人依次坐下后,石磊摸了摸后脑勺,“施姑娘开出的合作条件,宁兄已经和我说过了,我同意……就是我手里没有那么多现银,可能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签订合约。” “现在不是银子的问题。”施静宜敲了下桌沿,“钱家盯上了抱月居和揽月斋,他家老太爷已经找我说过合作的事情,不过我没有答应他。” 宁有财和石磊的脸色皆是一凝。 “钱家的人?那这事可就难办了。”宁有财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 “你呢?”施静宜看向石磊,“石老板,你有什么看法?” “你不答应和他合作是明智的选择,钱家的生意不正当。” 一句话,其余两人全都看向他,石磊面不改色地继续道:“寻常人只是听说钱家做的是阴私生意,具体做的是什么生意却没人知道,但是我知道。” “他们做的是倒卖私盐的生意,前几年还偷偷卖过几批兵器,可能这行风险太大,之后就再也没做过了。和这样的人做生意,稍不留神就要掉脑袋啊。” 施静宜低头沉思,按钱家现在的情形看,钱老太爷可能是想二次金盆洗手,放弃私盐买卖,走回正道。 其实钱家不走回正道也不行了,唯一有本事的钱多来年岁已高,身体大不如前,不知哪天就要驾鹤西去了,他身下的儿子辈、孙子辈全都是废柴。 若是让那群人接管了贩卖私盐的生意,钱家迟早要被吵架诛九族。 所以钱老太爷才如此迫切地与她合作。 想明白事情的关键,施静宜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想借她当踏板给钱家的子孙铺路? 做梦吧! “石老板,现在钱家盯我正紧,一旦让他们查出与我合作的人是你,肯定要迁怒于你。这样,你还愿意与我合作?” 石磊完全觉得害怕,桌子一拍,豪气冲天,“我石磊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会怕小小钱家不成?”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施静宜从袖袋里取出厚厚一摞银票,往桌上一撂,“你那边缺的银子我帮你补齐了,店咱们今天就把合约签了。” “等一下!”宁有财也开始从袖袋里摸银子,“再加我一份吧,虽然我的钱不多,但苍蝇腿也是肉嘛。” 宁有财在袖袋里摸了半天,最终从袖袋里摸出两锭银子。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那啥,你们等着,我先去拿银子去!” 石磊爽朗一笑,“既然开店的银子是大家凑的,那我们干脆重新讨论下如何分利润吧。施姑娘,你看这样行不,之前答应的三成银子不变,剩下的七成我们按投资银子的比例分吧。” 施静宜沉吟片刻道:“开一家店是开,开十家八家也是开,石老板,要不咱们干票大的,一次多开几家。之前说好的那三成降成两成,其余的我们在按比例分,你觉得这样如何?” “我也想多开几家,但是……”石磊尴尬地摸摸后脑勺,“但是手里的银子不太够啊。” “不够我们可以多拉个人嘛。”施静宜抿唇笑起来。 她家里还住着个不差钱的主呢! 第二百零四章 二姐,你可真幼稚 没一会儿,宁有财抱着自己的全部身家回来了。 施静宜看着满满一盒银票,调笑道:“拿那么多银子出来,就不怕赔本?” 宁有财眼一瞪,双手合十对天拜了拜,“小姑娘不懂事随口乱说的,老天爷您可别当真。” 这下石磊也笑了起来,“要是求佛拜神有用,宁兄你可要记得每日多上几炷香啊!” 宁有财嫌弃地直摆手,“去去去,我这叫规矩多神不怪!” “我们还是先别议论鬼神了,先商量下开店的计划吧。” 三人皆摆正脸色,分别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最终商定出结果。 首先今年只剩两月,到更远的地方开店有点麻烦,三人决定先在石清县附近的几个县开店,近处的生意稳定后再到更远的地方,比如京城。 其次是店面的选择和员工的招收,这点就交给石磊负责,他常年走南闯北,结交的朋友很多,找几个手艺不错的厨子不是难事。 最后是人员的培训,这点由宁有财负责,抱月居的人都是他带起来的,这一点他算是经验老道。 至于施静宜,她就负责努力更新菜谱,新菜多了店里的生意才能保持长青不败。 商定完毕已到了正午,宁有财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 席间宁有财的嘴就没停过,每上一道菜都要向石磊介绍一遍,从做工到味道,吹得天花乱坠。 施静宜被他吵得脑瓜子嗡嗡叫,吃完饭就找借口溜了。 现在揽月斋的生意已经稳定,代鱼和吴莉两人的嘴皮子越来越利索,基本能独当一面,所以不用她经常盯着了。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她打算回家休息两天。 施家,施雪宜正撅着屁股在门口玩抓石子,看到施静宜回来煞有其事地做出了噤声的手势,“二姐,你小声点,宁大哥正在训鸟呢!” “训鸟?” 施静宜一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宁辞正提着鸟笼念念有词。 这人挺闲的啊。 施静宜摸着下巴抿嘴笑,悄悄地往院子里走,没走两步就听到他温润的嗓音:“跟我说:静丫头,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 她在原地呆立了许久,终于想起来再过几天就是原主的生日。 说起来原主活了十三年从来没有正经过个生日,家里穷,还有个偏心的祖母,连吃饱饭都是奢侈,哪有条件过生日? 而她原本的生日又是在春天,所以压根就没记得这回事。 难得还有个宁辞惦记着这事。 施静宜的心里涌起一阵暖意,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啊。 可惜,她心中的感动只维持了片刻就被两只鹦鹉嚣张叫声冲散了。 两只鹦鹉扑腾着翅膀高声大叫:“静丫头,小笨蛋。” 之前两只鸟只能分别说三个字,多亏宁辞的敦敦教诲,现在它们都进步了,每只都能单独嘲讽她了。 同样很郁闷的还有宁辞,他咬着牙瞪了鹦鹉半晌,恨恨道:“我就没见过像你们这么笨的鹦鹉,再学不会我就把你们的羽毛都拔了炖汤喝!” “静丫头,小笨蛋!” 两只鹦鹉叫得更欢了。 门外的施静宜:“……我觉得直接烤了味道更好,还简单,毛都不用拔了。” 两只鹦鹉瞬间消音,并排站在鸟笼子外的秋千架上,眼睛滴溜溜地望着施静宜,好像在说:“我们这么可爱,你忍心吗?” 施静宜板着脸,“别看我,看我也是要上烤架的。” “二姐,你可真幼稚,连鸟都欺负。” 坐在还窗前习字的施远敬幽幽出声,说完他又看了眼宁辞,这人和二姐一样幼稚! 施静宜:“……”小屁孩要造反了怎么办? 直接打,还是走流程? 宁辞提着鸟笼大步走到窗前,将鸟笼往他的桌边一放,顺便进行了一番友好关怀:“好好写你的字,写完记得去背书,待会儿我要检查的。” “哦。”施远敬鼓了鼓腮帮子,不说话了。 宁辞转身,顿时换了副面孔,“静丫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话时,他心虚地摸了下鼻子,本来想私下训练好鹦鹉,好在生辰那天给施静宜一个惊喜,没想到两只鸟鹦鹉这么不争气,对得起他买鸟时花的两千两银子吗? “刚回来。”施静宜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悠闲地走到桌边坐下,对他招了下手,“宁辞,我有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宁辞坐到她旁边的位置,顺便倒了杯热水塞到她手里,“手这么凉,要不我们进屋再说吧。” 施静宜呵了口气,没动,“没事,就在这说吧。我得提前锻炼下自己的抗冻能力,要不然到了腊月非得被撂倒不成。” 说罢,她掀起眼皮紧紧盯着宁辞的脸,眼睛亮亮的,“宁辞,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块投资开店啊?” 宁辞神色淡然地给自己倒杯热茶,又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眼见着施静宜等急了才幽幽道:“你终于想起我了。开酒楼的时候你想不起我,开花颜阁的时候你想不起我,开酿醋坊的时候你还想不起我,轮了一圈,终于轮到我了!” 听听这语气,怎么有种多年媳妇终于熬成婆的感觉呢? 施静宜心虚地咳嗽一声,“之前咱们的关系不是没那么好嘛,现在关系不一样了,有好事我肯定第一个想着你啊。” 这话听着顺耳。 宁辞点点头,“那我就勉强原谅你吧,需要多少银子,我让轻鹰去取。” 施静宜赶紧把和石磊、宁有财商量好的开分店计划和他说了,“现在每个部分都有人负责,你就只需要给钱就行了。” “钱的部分你就不用管了,只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宁辞压低了声音,“不是说今天冬天可能会发生雪灾吗?你不好好在家躲着,为什么要还要费工夫开分店?” 施静宜夸张地叹了口气,“这不都是被人逼的吗?县里的钱家盯上我了,非要与我合作开分店,我可不想和手段不正当的人合作。” 说到这,她的眼珠子一转,笑容满面地看向宁辞,“宁辞,你帮我查一下钱家吧。石磊说钱家做的是贩卖私盐的生意,只要我们找到他家藏盐的仓库,剩下的事可就由我说了算了。” “钱家?”宁辞点了两下桌子,沉吟道:“他家是不是有个叫钱多来的?” “你认识?” 宁辞冷笑一声,“自然认识,说起来我和他还有仇呢。” 第二百零五章 钱家来提亲 施静宜来了精神,“能不能详细说说?” “天宁二十年,定北侯带领穆金率十万大军发动叛乱,叛乱起时南方各部也蠢蠢欲动,其中势力最大的要数淮南王,而淮南王军队使用的兵器就是由这个叫钱多来提供的。” “淮南王和穆金二人联手,两人一南一北前后夹击,我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前朝大祁的皇帝,最终敌不过两方势力的围攻,一条白绫死在了勤政殿内。” 说到此处宁辞的眼神暗了暗,如玉的脸上闪过一抹遗憾,“这场皇位相争最终是穆金获得胜利,大祁皇室与淮南王的亲信都被他尽数诛杀,这个钱多来应该是提前得到风声,逃到了石清县。” 施静宜无声地握住了他的手,两人对视着沉默许久。 “所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娘和当时的兵部侍郎,也就是现在的丞相是旧相识,兵变前他派人到宫中通知了我娘。我娘为保住我的性命,托人将我送出宫并找了个死婴,为了掩人耳目,兵变发生时我娘……” 宁辞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我娘抱着死婴放火烧了寝宫,听说那场火烧了两个时辰,我娘的骨头都被烧化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表情也很平静。 唯独一双手紧握成拳,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心情。 施静宜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声音温柔又坚定,“宁辞,不要难过,也许你娘并没有死,她只是到了另一个世界生活。” 宁辞垂眸,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你还记得我以前为了逃掉赵家的婚事跳河的事情吗?泡在水里的刹那,我好像跌进了一个幻境,在幻境里,我过着和现实完全不同的生活。” “我有疼我爱我的父母,有吃不完的粮食花不完的银子,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我想做的事情。那幻境很真实,真实到我好像原本就是梦里的人。” 施静宜对上他的眼睛,清澈的眸瞳间好像洒落了无数星辰,亮得灼人,“也许那个幻境是真实存在的,你娘并没有死,而是进入了幻境,过上了幸福安稳的日子。” “静丫头,你真的很会安慰人。”宁辞紧握起她的手,喟叹一声,心中的伤感消散了许多。 施静宜轻声反驳:“我是认真的。” 她能从现代穿越到这个时空,那这个时空的人说不定也能穿到别的地方。 反正穿越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好,我相信你。”宁辞温柔地摸摸她的头,“钱家的事交给我吧,这世上还没有我宁辞查不出来的事情。” —— 两天后,孙氏和钱府管家领着媒婆,带着满满两马车的礼品到了陈家村。 他们不知道施静宜家住在哪,到村口时随便拦了个人问路,拦的人正好是陈寡妇。 陈寡妇一听他们要找施静宜,心思顿时活泛起来,“施静宜就在山脚住呢,两层小楼,好找的很!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啊?” 管家不想多说,只敷衍地应道:“一点小事而已。” 说着就往马车上爬,这时孙氏却从另一辆马车跳下来了。 她的打扮依旧张扬,还没看到人呢,就听到她身上金银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实在馋人。 陈寡妇看着她满头的珠翠,眼睛都绿了。 孙氏挺直腰背高傲地瞥了她一眼,正好瞥见她黑到辨不清颜色的袖口,顿时皱起眉毛。 还好施静宜没有这么拉跨,要不然老太爷就是把刀架到她脖子上,她都不愿意过来提亲! “你和施静宜那丫头是一个村的,应该对她家的情况比较了解,我问你,施静宜这个人怎么样?” “施静宜这个人怎么样?哎呦!你可得离她远点!”陈寡妇顿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人可是个天煞孤星,谁跟她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天煞孤星?”孙氏心里一咯噔,“你可别诓我。” “我诓你干什么?不信你到村里问问别人,施静宜的事儿大家都知道!” 孙氏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扭头看向管家,“这门亲事说破天都不能成!钱高升,你马上带着东西跟我回去,咱们把这事跟老太爷说清楚!” 亲事? 陈寡妇眼巴巴地看着孙氏头上的金簪子,心道:这施静宜可真是有本事的,前面认识个有钱的男人,出手就送山。这回更厉害,又勾搭个有钱人直接来提亲了! 管家没有搭理孙氏,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陈寡妇。 他常年跟着钱多来混迹商场,气场自然强于常人,被他犀利的眼神一盯,陈寡妇心虚地往一旁躲了躲,嘴里嘟囔道:“我就是好心提醒一句,不相信就算了,瞪我干什么?” 管家怎么会看不出她眼中的嫉妒?冷哼一声,翻身爬上马车,居高临下地看着孙氏,“大夫人,你要是不想去施家提亲就回去吧,这事没有你也能办成!” “这可不成!” 孙氏惊呼一声,万一管家背着她把亲事谈成了呢? 她可不愿意让她家满仓娶个天煞孤星! “我要跟着你一块去!” 孙氏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半路褪下腕间的玉镯塞到了媒婆手里。 媒婆一愣,正要问你这是做什么,被她手疾眼快地捂住了嘴。 “趁着钱高升在前面找路,你赶紧偷偷藏起来。” “这样不好吧。” 媒婆听到了陈寡妇的话,心知孙氏想搅黄这桩婚。 就是……她掂量下手镯,有点不太情愿,来之前钱老太爷可是给她许了重金,她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个手镯得罪老太爷。 孙氏一咬牙,又从头上拔下来两根金簪子塞到她手里,“这回够了吧?” 媒婆捧着分量不轻的金簪子,喜笑颜开,“够了,够了!” 这时马车正好经过一片竹林,而竹林前面就是一座两层小楼。 孙氏看看小楼,扯了下媒婆的衣角,媒婆顿时捂着肚子嚎叫起来:“快停车!我肚子疼,要到竹林里方便一下!” “你还能不能行了?马上就到地方了,怎么就突然肚子疼了?” 管家无奈地叹气,只得把马车叫停了。 媒婆弓着身子下了马车,连连向管家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早晨吃坏了肚子一直不大舒服,反正都到地方了,要不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 第二百零六章 他分明是见色起意 管家嫌弃地摆摆手,“那你快去快回,耽误了正事银子你就别想拿了!” 媒婆攥紧了手里的金簪子,心说你那些银子我才不稀罕呢! 交代完媒婆,管家不放心地看向孙氏,“刚才那妇女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说不定她就是看施家过得好故意摸黑她呢?提亲这事是老太爷的意思,你要是不想惹他生气就配合点。” “配合,我哪里不配合了?”孙氏垮着脸放下帘布,随即又露出抹得意的笑容。 没有了媒婆,我倒是看你如何提亲! 两人就这样来到施家门口,郑氏原本在井边洗菜,听到动静赶紧擦干手出来查看情况,看到自家门口停了两辆装饰豪华的马车,顿时有些迟疑。 “你们这是来找谁的?” 管家跳下马车拱手拜道:“请问这是施静宜家吗?” “对,你们这是?”郑氏略过管家一看,正巧看到孙氏从马车上下来。 孙氏撩起眼皮轻飘飘地打量着郑氏,见她穿着粗布衣裳,发间只插了个素银簪子,轻蔑地翻了个白眼。 郑氏察觉到她来者不善,眼神冷了冷。 管家笑着回答:“我是县里钱府的管家,这位是我家大夫人,想必你就是施静宜施姑娘的母亲郑夫人了吧?” “对,我是静姐儿的母亲,你们有什么事吗?” 郑氏的语气冷硬,完全没有请人进去说话的意思。 管家又客气地拱了拱手,“的确有件要紧事,郑夫人,我们可以进去说吗?” “你们先等一下,我去叫静姐儿出来。” 郑氏不愿意直接放人进去,上次云袅袅的事情过后,她就对来路不明的人警觉了许多。 她折身就往屋里走,却被管家叫住了,“郑夫人,不必喊她,这事还得和你们商量。” “和我商量?”郑氏再次打量了一遍对面的两人。 孙氏对上她警惕的眼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女人,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 “大夫人,请您谨言慎行。”管家板着脸警告她,又转身看了看竹林方向,心中纳闷:这媒婆到底是怎么回事?去半天都不见人回来。 但是人都到门口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直接回家吧? 管家又向郑氏拱了拱手,“我家大夫人说话不过脑子,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夫人原谅。” 郑氏见他态度还算诚恳,稍微缓和了脸色,拉开院门道:“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看那女人的样子也不像要说什么好话,站在门口有可能被人听去了。 管家和孙氏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刚进门,两人都惊呆了。 这哪是农家小院? 入目即是整洁的石板路,不沾一点泥,抬头就是一座气派的两层小楼,白花花的墙壁直晃人眼,楼上房间的窗户竟然是价值不菲的玻璃制作的。 管家忍不住感慨,这施静宜恐怕比他想象的还厉害啊! 孙氏倒仍旧是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模样,撇着嘴道:“这么大的院子还种菜,差那一口吃的?” 管家头疼地提醒她:“您就少说两句吧。” 郑氏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将人领进客厅后往主位上一坐,神色淡然道:“这位钱管家,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管家不死心地看了眼屋外,外面仍没有媒婆的身影,孙氏是指望不上了,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我家满仓少爷在学院门口偶遇了施姑娘,被施姑娘的才华吸引,回家后一直念念不忘。” “我家老太爷不忍心看他伤心难过,又特别欣赏施姑娘的性情和才干,便特意让我和大夫人过来问问您的意思,不知你是否有意与钱家结亲?” “你家满仓少爷哪是被我二姐的才华吸引?他分明是见色起意!” 旁边房间温习功课的施远敬听到动静拉开门,嫌弃地看着客厅里的两个外人,“娘,您可别答应这门亲事,钱满仓就是个啥都不会的大草包!” 这样的人还想娶他二姐? 做他的千秋大梦吧!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家满仓是大草包?”孙氏闻言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他可在学院念了四年的书,能写诗会作文章,学院里就没人能比得上他,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学院里没人比得过他是因为大家都不愿意跟他比,他喜欢耍赖,还总是仗势欺人,谁愿意跟他比试?” 施远敬仰着头,毫不退让。 “你再胡咧咧一句,信不信我揍你!” 孙氏举起巴掌就要打人,郑氏赶紧站起来将施远敬护到身后,摸着他的头说:“敬哥儿听话,回屋看你的书去,这件事娘能解决。” 施远敬不情愿地点点头,“那好吧。” 门关上,郑氏顿时拉下脸,表情不善地看向孙氏,“马上从我家滚出去,到我家提亲还想打我儿子,谁给你的脸?” “大夫人,求你少说两句吧。”管家一边扯住她的胳膊把人往后拉,一边向郑氏道歉:“我家大夫人脾气爆,做事鲁莽,请你千万不要生气。” “我生哪门子气?你们俩赶紧走,提亲的事情再也不要提了,我不答应!” 孙氏听到她的话不乐意了,虽然她也不同意这门亲事,但是施家小门小户的,哪来的底气嫌弃她儿子? “你还不答应?就你这一家子的泼妇,我儿子要真娶了这样的媳妇,那才真是家门不幸呢!今天我就把话撂这了,你就是哭着求着要把闺女嫁到我家来,我这当婆婆的都不会应!” “你……”郑氏气急,抡起桌上的花瓶要打人。 管家见场面失控,一把将孙氏扯到了身后,“郑夫人,您冷静一下,听我好好说。我们钱家老太爷当家,他喜欢施姑娘,那施姑娘嫁过去就肯定不会受欺负。” “而且她嫁过去之后就是长房长媳,以后钱家的家业都是她和她孩子的,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啊!” 孙氏一听管家说钱家的嘉业要变成施静宜的,顿时扯着喉咙嚷嚷起来:“就她还长房长媳,我呸!给我家满仓当小妾我都不乐意!” 当初老太爷劝她过来提亲说的是两人成亲后就能把施静宜手下的店铺变成钱家的,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第二百零七章 让钱多来乖乖在家等死吧 孙氏正嚷嚷得起劲,楼梯处忽传来男人隐含怒气的声音:“你要让谁当小妾?” 屋里人全都停下动作向声源处望去,就见施静宜和一个年轻男人并肩而立。两人都穿着青色衣裳,男的英俊女的娇俏,宛若一双璧人。 “这位是?”管家愣了许久,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晃。 宁辞淡淡地睨他一眼,面容冷峻地看向孙氏,“你刚才说什么?” 孙氏被他周身强大的气场压得缩起脖子,但嘴上仍不认输,“你……你管我说什么,说什么和你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翻了个白眼跪倒在地,抱着双腿哭嚎起来:“哎呦,我的膝盖怕是要碎了哦!” “再多说一个字,我要你爬着回去。”宁辞垂下眼睑,眼底怒意升腾。 “请这位公子手下留情。”管家虽看不惯孙氏的作为,但到底是一家人该护还得护,“我家大夫人只是心直口快,并没有恶意,还请公子点到即止。” 宁辞对上他的眼睛,眼神冷若冰霜,“带上你家大夫人立刻滚出去。” 管家弯腰将孙氏扶了起来,不甘心地打量着宁辞,“敢问这位公子贵姓,家住何方?” “我的名字,你们不必知道。”宁辞冷冷地看着他,“回去后告诉钱多来,阎王爷已将他的名字登记在册,让他乖乖在家等死吧。” 管家被他嚣张的态度激怒,“好小子,你最好记清楚今天说过的话,省得哪天不明不白地死了!” 说罢,他双眼一瞪,恨恨地对着施静宜,“施姑娘,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确定要和钱家作对?” 施静宜往宁辞旁边靠了靠,“你不觉得这话问得有点多余吗?” “行,你们都是好样的!”管家气急败坏地扭头就走。 孙氏在后面捂着膝盖追,“钱高升,你等等我啊,哎呦,我的腿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后,媒婆终于从竹林里钻出来,装模作样地捂着肚子向管家诉苦:“钱管家,我回来了。您是不知道啊,我就吃了点隔夜剩饭,刚才是又拉又吐的,完全走不动路,折腾了好一阵总算强些了。” 管家咬紧牙关,双眼含恨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媒婆被他凶狠的表情,捂着嘴问道:“钱管家,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啊,是不是亲事不顺利?” “滚一边去!” 管家忍无可忍一脚将她踹到路边,黑着脸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后面的孙氏见状也赶紧爬上另一辆马车,媒婆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尘往孙氏面前凑,“大夫人,您带我一程呗?” 孙氏看着她头上的金簪子,心抽抽地疼,“我带你奶奶个腿,车夫,我们赶紧走!” 媒婆吃了一嘴灰,气得直跺脚,“这死娘们真是抠门抠到家了,不就得了她两个簪子吗,至于这样?” 这时施家紧闭的院门开了,竹见端着水盆看向她,“你就是钱家派来的媒婆。” “是我,怎么,这门亲事能成?我跟你……” 媒婆正说得头头是道,“哗啦”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冰得她天灵盖都在打颤。 “赶紧滚,别站在我家门口,晦气!” 竹见一手拎着水盆,一手关上了院门。 媒婆抹掉眼前的水渍,也不敢张嘴反驳,只得默默地扭头走了。 那女人实在太凶,她总觉得自己多说一句就会被灭口! 另一边,管家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钱家,刚进院门就碰上在门口东张西望的千多来。 “怎么样,这门亲事成了吗?” 话刚说完,钱多来就注意到管家黑如锅底的脸色,心顿时就沉下来了,“施家不同意?” 管家咬牙切齿,“何止是不同意,简直是将我们钱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接着管家黑着脸将今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末了补充道:“您是没亲眼看到那男人有多嚣张,口气大得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天下第一呢!” “关于那男人的身份,你就没一点头绪?” 管家摇头,“他看起来年岁不大,长得白白净净,面生得很,我从来没在石清县见过这号人物。” 钱多来摸过拐杖上的虎头雕像,表情凝重,“越是摸不清底细的,我们越要谨慎,高升,我们家的货需要尽快转手了。” “再过月余就要过年了,现在把那批货脱手,岂不是赚不了多少?” 钱多来摇头叹道:“小心使得万年船,事关身家性命,可容不得一点大意。” 两人正在考虑着出货的事情,孙氏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进门先砰砰磕几个头,哭喊道:“爹,您可要为儿媳做主,儿媳听从你的吩咐去施家提了亲,结果被施家人打得膝盖都碎了,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你还有脸让我为你做主?”想到孙氏在陈家村做的那些蠢事,钱多来的嘴里就要喷火,“走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谁拍着胸脯跟我说一定能说成这门亲事?可你又是怎么干的?” 孙氏弱弱地回道:“之前那不是不知道施静宜是个天煞孤星吗?我总不能让我家满仓娶个克夫克祖宗的老婆吧?” “你这蠢东西还有理了?”钱多来捏着拐棍把地都戳了个窟窿,“高升,把老大给我叫来!今天我非把这个无知蠢妇赶出钱家不可!” “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孙氏傻眼了。 管家早就看孙氏不顺眼,得了命令后立即跑到后院叫人去了。 孙氏察觉到情况不对,“噗通”跪倒在钱多来面前,“爹,您要把我赶出钱家?我为钱家辛苦操劳了二十年,生儿育女,孝顺公婆,哪里有一点错处?您不能就这么把我赶出去!” 钱多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狞笑道:“我钱多来想要做什么事还要征求你的同意?之前对你睁一眼闭一只眼,那是看在满仓的面子上。但是现在我觉得满仓有你这样的娘只会是件祸事!” 这时管家正好带着领着老大钱成海过来了,钱多来看看自家儿子,又指了指孙氏,“你这个媳妇说什么都不能留了,要么休妻,要么你和她一块滚出去,你仔细考虑一下。” 第二百零八章 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钱成海傻眼了,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让他休妻? “爹,您没吃错药吧?” “我吃个屁的药!”钱多来抡起拐杖就往他头上敲,“成天就知道喝酒,什么事都不管,等刀子落到头上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钱成海捂着头往后躲了躲,偏头一脸懵地看向孙氏,“你惹爹生气了?” “我没有!”孙氏低着头呜呜地哭,“成海,咱们两个都做了二十年的夫妻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闲着没事扇自己耳巴子,都不敢惹爹啊!” 说着,她哭得更厉害了。 这些年她在钱家享福享惯了,没少在娘家人面前摆架子,要是这次她真的被休弃回娘家,以后就再没有好日子过了! 钱多来听到她的哭声就来气,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都给老子闭嘴!钱成海,老子再问你最后一句,你是要老婆还是要这个家!” 钱成海看看怒气冲冲的钱多来,再看看哭哭啼啼的孙氏,毫不犹豫地往前者旁边靠了靠,“儿子自然是选择钱家了。” 老婆没了可以再娶,反正他家有的是钱,什么样的老婆娶不到? 但是家没了,他可就要到街头讨饭了! “钱成海,你再说一遍!”孙氏扯着嗓子嚎叫起来,声音都嚎劈叉了,“二十年前,你娶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咱们恩恩爱爱到白头,现在你又是怎么做的?” “那不然呢?让我跟你一块到外面流浪吃苦?” 钱成海梗着脖子不愿意看她,当年的誓言是真,如今的不喜欢也是真,哪个男人愿意喜欢人老珠黄的老妈子? 钱多来冲管家摆摆手,“高升,你领着成海到书房将休书写了。” “休书”二子犹如一记重锤,捶得孙氏心突突直跳,踉跄了好几步最终跪倒在地,“你说休妻就休妻,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孙氏咬紧牙根,双眼之中烧起了熊熊烈火,恨不得将面前的人生吞了,“钱多来,老匹夫!你以为把我休回娘家,钱家就能过得安稳吗?你休想!你和钱高升背地里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全都一清二楚!” 钱多来一惊,高声训斥:“你在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孙氏哼笑道:“钱家是怎样发家的,现在又做了什么生意,还有那些东西都藏在什么地方,成海全都告诉我了!” “你要是肯让我继续留在钱家,有些事情我就会把它永远烂进肚子里;你要是非把我逼上绝路,那我就直接到县衙报官,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钱多来后退一步,震惊地看着她:“你可知道报官会有什么后果?你的丈夫、儿女全都会因此丢了性命的!” “那时候我都不是钱家的媳妇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孙氏强撑着一口气,豁出去了。 钱多来沉默了,心里将钱成海骂了千万遍。 良久,他抬起头,目光深沉地直视前方,“以后你还是成海的媳妇,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行!”孙氏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抹抹眼泪,“有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钱多来紧紧攥着拐杖,额头青筋直跳。 这时管家领着钱成海回来了,“老太爷,休书已经写好,您看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钱多来接了休书,面无表情地将它撕了个粉碎。 “老太爷?!” “爹?!” 刚来的两人都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钱多来目光幽深地扫过钱成海,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抖了几下,最终失望地摇摇头,对管家道:“高升,你跟我来。” 两人进了房间后,管家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太爷,您为什么又放过孙氏了?” “成海那个不成器的把生意上的事情和她说了。”提起这件事,钱多来就气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竟然生出这么个蠢东西! 管家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那这事该怎么办?” 钱多来脸色阴沉地喝了杯热茶,一双三角眼转个不停。 一盏茶喝完,他将茶杯往桌上一扣,幽幽道:“你去外面买点药,那种能引起人精神失常的药。” “老太爷,您为什么不直接将她……”管家眼睛一眯,比出个抹脖子的动作。 “咱们已经被人盯上,这段时间必须要低调地把货全都处理了,家里死了大夫人还怎么低调?” 管家竖起大拇指,敬佩道:“还是老太爷思虑周全!” —— 施家,自从钱家的人离开后,宁辞就独自坐在院子里喝梨醋。 一杯接一杯,喝得满院子都是梨醋的酸味。 施静宜故意捏着鼻子夸张地叹气,“闻闻这醋味,咿呀,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宁辞抱着醋瓶,一字一顿道:“施、静、宜。” “听着呢!”施静宜走上前,一把抢过他的醋瓶,咕咚咕咚几口灌完了,然后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钱满仓那种小屁孩的醋你也吃?宁辞,你对自己也太没信心了吧?” 宁辞握住了她的手,“我不是在吃钱满仓的醋,而是在为我的以后担忧,我的静丫头越长越好看,以后上门提亲的人恐怕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我可怎么办呐!” “这事儿好办,咱们可以先把亲定了。”路过的郑氏突然冒出一句话。 院里的两人皆是一惊,赶紧回头,就见郑氏正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们,浑身上下都好像在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施静宜看着她脸上诡异的笑容,再看看和宁辞紧握在一起的手,脸腾地一红,忽然有种早恋被抓包的羞耻感。 “娘……你在这干什么?” “在自己家能干什么?当时闲着乱逛了。” 乱逛的时候顺便看看自家女儿和未来女婿谈情说爱。 看着面前两个如玉般的人物,郑氏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长得好看的人就是般配! 光是看看就让人心情舒畅了! 施静宜默默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尴尬地咳嗽一声。 某男完全没注意到悬空的手,此时他的注意力全在郑氏的话上,“婶子,您刚刚说的,是认真的吗?” 第二百零九章 这门亲事恐怕成不了 郑氏点点头,“静姐儿现在年龄还小,成亲肯定要再等两年,但是家里有待嫁的闺女总会被人惦记。这种事咱们可以拒绝一次两次,可次数多了不仅烦人,还要落个眼高于顶的名声。” “解决这种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将亲事定下来,堵住外人的嘴。不过这事我说了不算,关键还是看你们两个是怎么想的。” 宁辞立即回道:“我同意定亲。” 郑氏微笑地望着他,这辈子她做过最顺心的是就是选了宁辞当女婿,人长得好看先不提,关键是喜欢她家静姐儿。 瞅瞅他眼里的欢喜,那是骗不了人的。 达成一致的两人扭头看向施静宜,“静丫头/静姐儿,你是怎么想的?” 施静宜淡定地坐在桌旁,拆开另外一瓶梨醋,仰头灌了一口,从口腔到喉咙再到心里全都还是清甜的气息。 其实刚刚穿越到这个朝代时,她就做了孤独终老的打算,但是老天偏偏又赐给她一段姻缘。 不管这段姻缘最后能否修成正果,最起码现在带给她的全都是欢喜。 人生苦短,能得来片刻的欢喜足以。 所以她的答案是肯定的,但…… 施静宜眼睫颤动,压下心底激动,轻声道:“娘,我想和宁辞单独谈谈。” “好,那你们聊,我去后院摘菜!” 郑氏慌里慌张地往外走,走到院门口又快速折回来拿了个竹篮子,“你们聊,这次我真的走了。” 施静宜目送她离开,略微有些尴尬地吸了口气,“宁辞,你先坐,我……” 这时她身后的窗户又响了一声。 两人立即回头,施远敬面无表情地扒拉着玻璃扇,“二姐,你可要好好考虑,千万不要被男人骗了。” 宁辞:“你对得起我给你买的衣服和一箱子书吗?” “那……你们好好聊?”施远敬手一松,嘭地合上了窗户。 这回世界终于清静了。 宁辞挑挑眉,坦然地坐到了施静宜对面,“静丫头,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我愿意和你定亲。”施静宜开门见山,待宁辞眼底浮现出笑意的时候又话音一转,“不过我是有条件的,能答应我的条件咱们就继续,不能答应……” 她的眼神一冷,宁辞立即接下话头,“不能答应会怎样?” “立刻收拾东西从我家滚出去。” 宁辞:“……请您继续。” “第一条,你身边只能有我一个女人,三妻四妾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宁辞赶紧表态:“这辈子我只要你!” 施静宜嗔了他一眼,继续道:“第二条,我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不能干涉。” 宁辞点头,“可以接受。” “第三条,和我交往的时候必须要坦诚,撒谎、隐瞒这种事绝不容忍!” 宁辞再次点头。 “答应得挺痛快啊。”施静宜淡笑着睨了他一眼,“答应了就要做到,如果做不到……可别怪我不客气。” 宁辞笑着对上她的眼睛,“那你准备怎样不客气?” 施静宜活动了一下手腕,“我的断腿技术可是一流的,你想不想试试?” 宁辞:“……大可不必。” “该说的都说了,定亲的事儿咱们就看着来吧。” “这种事我熟悉,交给我办就好!” 路过的郑氏再次开口,见院里的两人都疑惑地看向她,她赶紧晃了晃手里的菜篮子,“我已经准备好中午做饭要用的菜了。” 说话时,她脚步轻快地走到施静宜面前,将菜篮子往她手里一塞,“午饭就交给你和竹见做了,我和小宁商量下定亲的事情。” 这个朝代男女成亲要依照三书六礼的流程进行,一道流程下来至少要折腾个十天半月,不过这次只是定亲,过程要简单得多。 “小宁啊,之前没有问你家里的事,是想让你和静姐儿先相处着,培养下感情。现在都要定亲了,你得把你家里的情况和我说清楚,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郑氏如此淡定的原因还有一个:她家静姐儿有才有帽,还有本事开了这么多店铺,哪家男儿配不上? 结果宁辞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得她头都懵了。 “我家在京城,我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宁庆轩。” “丞相?”郑氏身子一软,赶紧扶住了桌沿,“你是丞相家的公子?那你跑到这陈家村干什么?你家里人知道你在这儿吗?” 郑氏越问越没底,强撑着一口气道:“这件事静姐儿知道吗?” 宁辞点头,“我告诉她了,而且她和我爹已经见过面了。” 性子稳重的郑氏这回再也坐不住了,冲着厨房喊:“静姐儿你出来,我有事问你!” 施静宜将菜篮子往案板上一放,扭头走了出来。 “你……你知道,宁辞是京城来的?”郑氏说话都不利索了。 “嗯,我知道。” “不成,这事可不成。” 郑氏心里越来越慌,之前她能看上宁辞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家里没有其他人,这样她家静姐儿成亲后不会受婆母妯娌欺负。 结果闹了半天宁辞家里还有人,不仅有人,来头大着呢! 一会功夫,她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无数种施静宜出嫁后被欺负、侮辱的场景了。 毕竟她家静姐儿再有本事,也比不过相府那群位高权重的贵人啊。 “这事是娘的错。”郑氏低下头,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她不在宁辞面前多那一嘴! 就算要多嘴,也得提前把人的底细打探清楚了! 宁辞见情况有变,立即站起来关切地望着郑氏道:“婶子,你有话可以直说,不要憋在心里。” 郑氏叹了口气,“小宁啊,你是个好孩子,你对静姐儿的情意我也全都看在眼里,但这门亲事恐怕成不了。” 宁辞心里一咯噔,“为什么?” “无论何时结亲都要讲究门当户对,你来自高门大户身份贵重,而我家就是个普通农户,这……完全不相配啊!” “这一点婶子完全不用担心,我爹并不是看重门第之分的人,他已经见过静丫头,并且很喜欢她。” 郑氏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你爹不看重门第,你娘呢?你家中的亲戚朋友呢?这些人全都不看重?而且看不看重是一回事,会不会欺负又是另一回事啊。” 第二百一十章 主子要和施姑娘成亲了? “娘,您先坐下来喘口气。”施静宜挽着郑氏的胳膊坐下来,温声安慰道:“您就算不相信宁辞,还不相信我吗?您女儿像是乖乖受欺负的人吗?” 郑氏下意识地摇头,表情纠结,“娘知道你的性子,但是那是丞相……” “婶子,我在这里向您保证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静丫头,她在家里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以后依旧不会变。” 宁辞低下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施静宜,“我从来不会轻易许诺,因为一旦许下承诺就要承担一辈子的责任。但是今天,婶子我向您保证,只要我宁辞还活着一天,她就永远是最骄傲的施静宜。” 听着他坚定有力的声音,施静宜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在这样封建落后的朝代,她竟然能遇到一个关心爱护并支持理解她的男人,何其幸运! 郑氏看着他脸上真挚的表情动摇了,曾经她也是为真情不顾一切的人,所以很理解这份心情。 “算了,既然你们两个都愿意,做长辈的也无话可说。”郑氏叹口气,面含担忧地看向施静宜,“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娘只说一句话,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如果在外面受了欺负千万不要忍着,记得回来找娘。” 施静宜的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前世她的母亲早亡,是父亲独自将她养大。 小时候看到别的孩子都有妈妈陪,她也哭着回家要妈妈,父亲抱着安慰她,话没说两句自己先红了眼睛,从那一刻起她突然明白“妈妈”这个称呼在她家就是伤心的代名词。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闹过要妈妈,但是心里依旧是渴望母爱的。 多年来的渴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归属。 施静宜又哭又笑地擦擦眼泪,扑进了郑氏怀里,嘴里喃喃自语:“娘,谢谢您。” “真是个傻孩子。”郑氏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当娘的保护自家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说什么谢谢?” 温情过后,三人继续商量起定亲的事情。 想到丞相大人来过杨花镇,还见过自家女儿,郑氏就忍不住嗔怪道:“你们两个也真是的,既然丞相大人千里迢迢来到杨花镇,你们就应该把他请到家里吃顿饭,抛开丞相的身份不说,以后都要做儿女亲家了,总得提前见个面吧?” “婶子若是想见我爹,我现在就可以修书一封,让他在定亲之前再过来一趟。” “杨花镇离京城那么远,一来一回要耽误个把月,让丞相大人这样来回颠簸合适吗?” 郑氏有些迟疑,她的确想见丞相一面,好歹弄清楚他是否真是个好相处的人,毕竟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必须要谨慎些。 但是当丞相的应该很忙吧?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路上耽搁? 宁辞摇摇头,宽慰道:“如今朝中无事,他在家也是闲着没事做,倒不如出来见见儿媳妇。” 郑氏松了口气,“可以,你家人那边的事情就由你安排。至于这边,明天我就拿着你们两个的庚帖找先生算个好日子,等到了日子,咱们就摆几桌酒,两家人坐一块吃顿饭就成了。” “好。”宁辞应了一声。 等郑氏和施静宜回到厨房做饭时,宁辞又叫来了周虎,“你去查查石清县男女婚配需要准备的东西,查仔细些,漏掉一条我取你狗命!” 虽然郑氏说定亲可以一切从简,但他不想委屈了施静宜。 既然要办,他就要做到尽善尽美。 “主子,您要和施姑娘成婚了?”周虎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自动忽略他凶残的语气。 成婚? 宁辞的表情幽幽的,他倒是想成婚,这不是静丫头年纪太小吗? 想到自己还要再等两年,他心里就开始往外冒酸水。 “问这么多做什么?吩咐你的事照做就行了。” 周虎压根没注意到他幽怨的眼神,拍着胸脯道:“主子,这事我肯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说罢,他大笑着折身离去。 主子要和施姑娘成亲这种大事,他得赶紧回去告诉兄弟们! 杨花镇某小院,满院子的人都沸腾了。 “主子要成亲了?虎哥你是说真的,没骗我们?” 周虎眼睛一瞪,“我骗你们干什么?主子都让我去查这个地方的婚礼习俗了,还会有假?” “我感觉这事可信,咱们主子什么时候对女人这么好过?也就施姑娘一个!” 有个身材高大的舔了舔嘴唇,眼睛发亮地问道:“你们说主子成亲会不会请我们?我可太怀念施姑娘家里的饭菜了!” “瞅瞅你那肚子,自从开始给施姑娘盖房子就没下去过,还吃呢?” 没吃过施家饭的人也发言了:“天天听你们吹嘘施家的饭有多好吃,我听都听够了,这次一定要过去尝尝到底有多好!” “你说我们要不要准备一份礼物表示下?把施姑娘……少夫人哄高兴了,我们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是不是这道理?” “你这话说得有道理,要不我们商量商量准备什么礼物?” 一屋子的人凑到一起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唯独坐在角落的轻鹰没动。 有人拍拍他的肩膀,“领队,你不表示一下吗?” “你们先商量着,商量完通知我就行。”轻鹰板着脸站起来,径直推门而出。 那人摸着下巴纳闷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领队的表现很奇怪?” 平常和轻鹰走得比较近的杀手哈哈大笑:“我们的领队这是看主子抱得美人归,心里嫉妒了呗!” 此时轻鹰的心里的确不太好受,宁辞喜欢上二姑娘的时候他也喜欢上了大姑娘,宁辞住进施家的时候他还在偷偷摸摸地给大姑娘送东西,现在宁辞都要和二姑娘成亲了,他连窗户纸都没捅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轻鹰觉得自己的心被他家主子戳成了蜂窝煤,太疼了。 他心情复杂地跑到酒馆要了壶酒,喝到一半拎着酒壶就冲出去了。 施妙宜在房间里缝制棉衣,外面忽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放下手中针线,正要出去查看情况。 房门忽然被人撞开了。 轻鹰抱着个酒壶靠在门边,脸颊通红地望着她。 对上他狂热似火焰的眼神,施妙宜的心狠狠跳了下,“轻鹰,你来做什么?”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姐和大姐夫回来了 轻鹰踉跄着走进屋,将酒壶往桌上一放,抬头撞施妙宜温和如一池溪流的眼神,心里憋着的那股劲儿悄无声息地泄了。 “我……我来看看你。” 施妙宜点头,“你来得正好,我有点东西要给你。” 说话时她折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崭新的棉衣,“上次见面我看你衣服都破了,正好这段时间闲着没事做,我就帮你做了件新的。衣服的尺寸是按照你的身材预估的,你先试试,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还可以改。” 轻鹰从她手里接过衣服,明明是很轻的一件衣服,落到他手中却重似千金,压得他弯了脊梁。 “好,那我先试试。” 施妙宜点头,折身出了房间并带上了房门。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轻鹰双手颤抖地展开新衣,深灰色的纯棉布料,指腹贴上去时一片柔软温暖。 衣服的前襟还用黑线和银线绣了只展翅高飞的雄鹰,他抖着手摸过细密的针脚,脑海中浮现出施妙宜坐在油灯前低头认真缝补的模样,是那般的静谧而美好。 想到施妙宜柔美的侧脸,轻鹰深吸一口气,方才泄出的那股劲儿好像又回来了。 他不再犹豫,手脚利索地换上新衣服,拉开房门。 施妙宜站在院里的树下抬头望天,听到开门声后猛地转头,目光触及到轻鹰高大伟岸的身材,双颊微微泛红。 “衣服……”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 轻鹰上前一步,表情温软,“妙儿,你先说。” 施妙宜低下头,唇边带笑,“我想问你衣服合身吗?” “合身,特别合身。”轻鹰忙不迭地点头。 “那你呢,你想说什么?” 轻鹰攥紧了衣角,痴痴地望着她,“其实上次我是故意穿旧衣服来见你的。” 施妙宜抬眼,“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看到我家公子得到了二姑娘亲手缝制的香囊,二姑娘还要给他做袜子,我……我也想要。” 施妙宜听了他的解释,又是生气又有点想笑,“所以你就故意穿旧衣服来见我,好让我也帮你做衣服?” 这男人还真是傻得可爱。 轻鹰尴尬地摸摸鼻子,继续道:“妙儿,你知道吗?我家主子要和二姑娘成亲了。” “静姐儿要成亲了?”施妙宜大惊。 见重点跑偏,轻鹰着急地拽住了她的手,“妙儿。” 手上温暖的触感惹得施妙宜耳根一红,她害羞地扯了扯手,没扯出来,抬头嗔怪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轻鹰……你想干什么?” “妙儿,我喜欢你。”轻鹰紧张地紧了紧手,“虽然我没有我家主子身份高、家产多,但我会尽我所能,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你还不明白吗?”施妙宜仰起头,眼神诚挚,“我一直在等你说出这句话啊!我若是不喜欢你,从一开始就不会接受你的礼物,更不会为你缝制新衣,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你都看不出来吗?” 她站得笔直,声音清晰有力,完全没有一丝迟疑和怯懦,和当初那个谨小慎微的施妙宜判若两人。 是的,如今她已经成长起来了。 不会再为男人伤心流泪,也不会因为流言蜚语黯然伤神。 她要活成施静宜口中能自给自足、潇洒肆意的女人。 男人嘛,既然喜欢,那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轻鹰看到她眼中诚挚的爱意,激动到身体都在颤抖,“我真是个傻子!” 他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竟然让你等我那么久!” 施妙宜心疼地拉住了他的手,“好端端的打自己做什么?” 轻鹰看着她柔嫩的小手,忽然嘿嘿傻笑起来,“妙儿,我感觉一切跟做梦似的,我居然找到媳妇了!” 施妙宜双颊通红地嗔了他一眼,“你个不要脸的,谁是你媳妇?” “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轻鹰拉着她的手不放,“妙儿,你要不要回家把我们的事情和你家人说了?” 反正他是迫不及待地告诉所有人,他轻鹰以后就是有媳妇的人了! “回去吧,正好问问静姐儿和宁辞的事情。” 上次回家还没听人提过他们俩的事情,怎么就突然要成亲了? 施妙宜回屋收拾了东西,又简单地叮嘱店里的伙计两句,便和轻鹰一起回了陈家村。 施静宜等人正凑在一起商量举办定亲宴的事情,本来按照施静宜的意思,两家人随便吃顿饭就行了,但郑氏不同意。 他们的本意是借定亲堵住外人的嘴,要是不大肆操办一回,还怎么起作用。 于是三人只得认真地商量起宾客的名单。 施静宜那边要请的是生意上的几个老熟人,还有沈檀儿一家人。 “宁辞,你那边呢?” “我爹。”宁辞淡淡地点了下桌子,“还有沈长风。” 施静宜看着他风轻云淡的表情,立即猜到了他的小心思,咂摸下嘴道:“宁辞,你可真狗。” 宁辞眼梢一挑,“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施静宜干脆利落地添上沈长风的名字,又看向郑氏,“娘,你那边要请哪些人?” “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肯定要请过来,还有村长一家,其他人都不用管。” 那些成天只会拈酸吃醋的村民一个都懒得请! 施静宜将写好的名单看了一遍,末了又想起什么,偏头看向宁辞,“你的那些手下要不要请来?” “不需要,那群人太能吃,来了只会添麻烦。” 后来被拒之门外的某些人泪流满面:主子,您对得起我们熬夜准备的礼物吗? 这时施雪宜迈着小短腿跑进来了,“娘,二姐,宁大哥,大姐和大姐夫回来了!” “大姐夫?!” 施静宜和宁辞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眨了下眼睛。 完全不明情况的郑氏一把拧住了施雪宜的耳朵,“哪来的大姐夫?你个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呢?” 施雪宜委屈巴巴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就是大姐夫,我骗你干什么?” 和大姐手牵手的男人不就是大姐夫吗? 别看她年纪小,懂的事情可多着呢! 郑氏袖子一挽,风风火火地往外跑。 她倒是要看看是哪个野男人不声不响地把她大女儿拐跑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哪有张嘴就叫岳母的? 郑氏出了门迎面撞上轻鹰和施妙宜肩并肩走来,两人都是双颊泛红、嘴角带笑,一副情意绵绵的模样。 “你们这是……你们怎么认识?” 郑氏傻眼了,合着拐走她大女儿的男人也是熟人啊! 施妙宜没想到会在门口遇到郑氏,羞怯地叫了声娘后,走到郑氏身旁。 轻鹰看着粉面含羞的施妙宜傻傻地拽了下衣襟,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郑氏无奈地叹口气,“都别在门口傻站着了,先进屋烤烤火。” 进了屋,对上大大小小好几双眼睛,轻鹰和施妙宜尴尬得更说不出话了,红着脸杵在众人面前,像是犯了错的小孩等待大人批评。 宁辞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地睨了眼轻鹰,“还不站出来把事情解释清楚?” 轻鹰紧张地摸摸后脑勺,手足无措地站到郑氏面前,“岳……岳母,我是真心喜欢妙儿……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岳母…… 旁听的施静宜没绷住笑喷了,这位轻鹰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宁辞嫌弃地瞥瞥他,哪有张嘴就叫岳母的? 真不怕被打出去? 郑氏听到这称呼也感到怪怪的,但看到轻鹰一脸真诚地望着她,平时五大三粗的男人此刻急得脖子脸通红,她也就懒得计较那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和妙姐儿……” 说着她疑惑不解地看了眼施妙宜,她家妙姐儿一直在镇上待着,而轻鹰在家里帮忙,这俩人到底是怎么凑到一块的? “我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时候开始喜欢上的妙儿的,反正就……看到她就很高兴,很想和她在一起。” 这话说得直白,听得施妙宜面红耳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差不多就得了。” 站在她身旁的施雪宜眨巴眨巴眼睛,“大姐夫快别说了,大姐害羞了!” 施远敬老神在在地叹口气,“三姐,我们大姐还没成亲,哪来的大姐夫?” “现在没成亲以后也会成亲啊,反正早晚都要成亲,现在叫叫又怎么了?” 施远敬:“……”好有道理的样子,我竟无言以对。 轻鹰咧嘴笑起来,“没关系,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你高兴就行!” “既然你们年轻人情投意合,做长辈的就不说什么了。”郑氏扫视过屋里的几个年轻人,“轻鹰,这段时间你尽快给家里送封信,把你和妙姐儿的事情说清楚,如果你那边没问题,娘想把你们两对的定亲宴一块办了。” 当初轻鹰留在她家时介绍过自己的情况,他家中无父母仅有个已出嫁的长姐,所以定亲的事情只需要通知一下姐姐就行。 轻鹰立即点头,“待会儿我就去给我姐姐写信,岳母您放心,我姐姐一向开明,她肯定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施妙宜从郑氏的话里抓住另一个重点,“定亲宴?不是说静姐儿要和宁公子成亲了吗?” “对啊,主子您不是要成亲了吗?”粗神经的轻鹰终于回过神来。 宁辞凉凉地看着他,“谁告诉你我要成亲了?” “周虎啊!他说您安排他调查这边的婚礼习俗,现在兄弟们全都知道了您要成亲的消息,正商量送礼物的事情呢。” 当事人施静宜默默站出来,“我年纪尚小,成亲还要再等两年。”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很快,轻鹰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看看宁辞和施静宜,又转头看看施妙宜,“所以我们也要再等两年才能成亲吗?” 郑氏忍不住站出来主持大局,“静姐儿年纪小,成亲最起码要等到十五岁之后,不过妙姐儿今年已经十六,早到了成亲的年纪。” “所以我和妙儿可以提前成亲,不用等主子?” 轻鹰喜笑颜开,得意地看了眼宁辞,心道:不好意思主子,这次我要赶在你前面了。 宁辞暗自磨了磨牙,有些人简直不要脸,刚和小姑娘在一起就把岳母挂在嘴边,不像他…… “岳母大人,我认为成亲的事情还是应该再等一段时间,毕竟他们二人刚才一起,留点时间也好培养下感情。” 郑氏点头,“那就等明年开春再说吧,正好那时候天气暖和了,办事比较方便。” 轻鹰:“……一切都挺岳母大人安排。” 宁辞神色淡然地负手而立,小样,还敢在我面前炫耀? 施静宜好笑地勾勾他的手指,这男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幼稚,幼稚得可爱。 —— 傍晚一家人吃过晚饭窝在客厅烤火,“谎报军情”的周虎翻身下马,风尘仆仆地跑进屋。 一进门,好几双杀气腾腾的眼神都落在他身上,周虎莫名其妙地缩了缩脖子,“主子,钱家那边有动静了。” 宁辞不轻不重地敲了下桌子,“继续说。” “一个时辰前,钱多来临时找上我们的人,同意将手里的货出手,并约定了今日三更到钱府后门处现场收货。” “知道了。”宁辞神色淡然地望着他,“这事做得不错,我再交给你一个任务。” 周虎欢喜地抬起头,有任务好啊,有任务说明主子看中他。 “正好我之前住的房子快塌了,你去修房子吧。” 周虎:“???” 那房子还有修的价值吗? 还不如直接说让他再盖一座房子呢! 宁辞眉梢一挑,“怎么?不愿意?” “……愿意。” 周虎满面愁容地抬头看天,开始怀疑人生:难道任务做得好也是一种错误吗? 交代完周虎的事情,宁辞转身看向施静宜,“我要去找钱家算账了,你要不要一起?” “一起呗。”施静宜唇畔带笑,她倒是要看看名声赫赫的钱家到底有多牛。 两人骑马赶到石清县时还未到约定的时辰,钱府大门紧闭,四下一个人影都无。 宁辞看着高高的院墙,问施静宜:“你有没有爬过别人屋顶?” 话音刚落,施静宜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被腰间的力量带起,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他飘扬的发梢如一片羽毛落在她的脸颊,微微痒意惹得人心都酥了。 施静宜迟钝地摸了下脸,一抬头正好撞进他含笑的眼中。 夜色深沉,他的眼眸中好像滑过万千星辰。 第二百一十三章 掉入机关 顺着他眼睛往下,是高耸的鼻梁与殷红的唇瓣,那抹红在黑夜的映衬下格外诱人。 如话本子里专门诱拐千金小姐的角色男妖精,唇角勾起的刹那惊起人心房涟漪无数。 “害怕了?” 男人忽然开口,风声携裹着他温柔的话语声将她包围。 施静宜的脸腾一下红了,下意识地回道:“我没有。” “没有你还抱我这么紧?”宁辞慢慢凑近她,黑色的瞳孔如一片深海,几乎要将人溺毙。 施静宜茫然地向四周一望,终于发现自己已经安稳地落在了屋顶,于是心底的那点恐惧顿时荡然无存。 她掂起脚尖,女流氓似的一把捏住了宁辞的下巴,“怎么?抱抱你还不乐意了?” “当然乐意。”宁辞眼中笑意更浓,俯身亲了下她的嘴角,“回去后一定让你抱个够。”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扫过施静宜泛红的脸颊,弯腰蹲了下去,轻轻推开一片瓦。 施静宜也跟着他蹲下。 房间里亮着灯,管家一脸愁容地和钱多来说话:“老太爷,我们当真要把这批货全卖了?全卖出去我们这半年不就白忙活了吗?” “白忙活也比没命强啊。”钱多来摇摇头,“一会儿把货清点下,卖出去算了。” 管家不甘心地咬咬牙,不就是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吗?至于怕成这样? 钱多来知道他心有不甘,语重心长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今日我们因为他损失了一笔钱财,明日还可以找其他机会报仇,你要懂得取舍。” 当年淮南王夺位失败,淮南王一党被尽数诛杀,为什么他可以全身而退? 就是因为他心狠。 抛弃了相伴多年的妻子和出生入死的兄弟才换来今日安稳的生活。 钱多来脸色阴狠,那些得罪他的人,他全都在一笔一笔地记着呢! 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时辰差不多了,我下去检查下货品,你去看看那边来人没有。” 管家应了一声推门而出。 钱多来独自静坐片刻,烛光跳跃,照得他堆满皱纹的老脸格外阴森可怖。 宁辞轻轻捏了下施静宜的脸,“待会我跟他下去看货,你是在这里等着,还是跟我一起?” 施静宜眉梢一挑,“你觉得呢?” 说话的时间钱多来慢腾腾地站了起来,朝内室走去。 内室里放了张软塌,软塌前摆了个青花瓷瓶,钱多来小心翼翼地转动青花瓷瓶,“轰隆”一声软塌翻转,阴森森的密道出现在原本放置软塌的位置。 宁辞见状哼笑一声,“他倒是谨慎,居然把密道修在自己每日休息的地方。” 钱多来举着煤油灯下了密道,密道的墙壁和地面全都铺了青砖,落脚处发出“扣扣”的脚步声,在狭小阴暗的空间里格外渗人。 穿过入口处狭窄的小道便豁然开朗,四五十平米的空间里堆满了麻布袋,钱多来随手打开一袋,双手颤抖地抓起袋子里粗盐,随着一声闷哼,他一拳捶向盐袋子。 他在外面表现得有多风轻云淡,此刻就有多愤怒。 当年他跟着淮南王造反,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如今却被一个藉藉无名的毛头小子威胁了。 等着吧。 等他处理完手边的事情,一定要将那些碍事的人全都处理了! “宁辞、施静宜,老子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资本如此狂傲!” 幽深的密室里忽传来女子娇俏的笑声:“钱老太爷,您不是很淡定吗?” 钱多来惊慌回头,就见刚被他念过名字的两人出现在密室里,而且两人皆眉眼带笑,态度极其嚣张。 他双手紧握成拳,眼中怒火中烧,“好啊,你们真是老虎嘴里讨食胆子不小,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施静宜碰了下宁辞的肩膀,“他在夸你胆子大呢,你不回应一下吗?” 宁辞没应声,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钱多来被他暗藏杀机的眼神惊得后背直冒冷汗,但面上仍强装镇定道:“我不管你们二人到底是何身份,但这里是我的地盘,外面全都是我的人,你们最好识相点。” “我们识相点?然后呢……然后等你出去把我们俩杀了?”施静宜冷笑地望着他,“钱老太爷,你是不是把我们当傻子了?” 说话时她抽出缠在腰间的软鞭,软鞭落下时发出“唰唰”的声响,震得钱多来心跳得七上八下。 他死死扒拉着盐袋子,往后退了两步,“只要你们不把密室的事情说出去,我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施静宜眼梢一扬,发出轻快的笑声,“老头,你好像没弄清楚现在的状况。现在是我们为刀俎你为鱼肉,你没资格和我们谈条件。” “你想多了!” 钱多来高喊一声,撒腿向密室入口处跑去,平日需拄着拐杖前行的老人此刻健步如飞。 宁辞神色一凛,抬腿踢向脚边的麻布袋,几十斤的袋子竟然直接被他踢飞,径直砸向钱多来的后背。 钱多来闷哼一声摔倒在地,喉头喷出一口鲜血,他咬紧牙关艰难地扭身,睚眦欲裂地瞪向宁辞,“你到底是何身份,为何要与我作对?” “你觉得我会是哪边的人呢?”宁辞上前一步,神色清冷地望着他。 钱多来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人,被他周身强大的气场压得心底发颤。 若不是身居高位的人,哪有如此迫人的气势? 钱多来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你是穆金那个狗贼的人,对吗?” 不等宁辞回答,他又自顾自地念道:“穆金那狗贼果然睚眦必报,我都在这鬼地方躲了十几年,还是被他找到了……不过,我可不是认命的人!” 说完,他暴喝一声竟然推开了压在身上的盐袋,同时对着出口的方向高喊道:“高升,打开机关!” 喊话的同时向入口处狂奔而去。 施静宜察觉到情况不对,甩开鞭子追人,但已经来不及了,密室里响起异常的轰隆声。 “宁辞!”施静宜惊呼一声。 宁辞立即飞身跳到她身旁,揽住了她的腰身,“别怕。” 响声还未停止,砖块缝隙中忽射出无限支利箭,同时密室门轰隆关闭。 施静宜甩起鞭子打落箭雨,宁辞抱着她不断后退。 最终两人退至盐袋的夹缝中,混乱中不知是谁撞到了某处机关,“轰隆”一声地面塌陷,两人和盐袋一起掉进另一层机关。 第二百一十四章 石清县是钱家的天下 掉落的瞬间,宁辞将施静宜牢牢抱进怀里。 施静宜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衣襟,耳朵紧贴在他的胸膛。 风声、东西掉落时混乱的声音此刻好像全都消失,她的耳边全是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 施静宜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宁辞。” 宁辞一只手紧紧护住她的后脑勺,回了句:“我在。” 两人如断线纸鸢飞速下坠,最终落在更深一层的密室。 后背接触地面的时刻施静宜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千钧重量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宁辞?” 她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但无人应声。 密室中没有一丝亮光,她无法分辨眼前的状况,只能哆嗦地抬起手摸向脖颈。 “滴答”一声,小智从她脖颈处的项链中跳出来。 骤然亮起的红光照亮了昏暗的密室,无数刀枪兵器在红光的照耀下泛出阴冷的寒光。 施静宜心中大骇,这个密室竟然藏满了兵器! 她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她必须要尽快想办法脱身,不然等钱多来带领人手折返,她和宁辞恐怕凶多吉少。 “宁辞,你醒醒!” 施静宜试探地拍拍宁辞的脸,男人的嘴唇动了下,但并未有苏醒的迹象。 她心急如焚地看向压在宁辞身上的盐袋,很显然,宁辞就是被这些盐袋砸昏的。 “小智,启动治愈功能。” 小智立即发出数道红光射向宁辞的头部。 施静宜眉头紧皱,仍不敢松一口气,小智的作用只是唤醒宁辞,但无法根治宁辞身体的损伤,所以还是有些事情还是要靠她自己。 她手肘支撑着地面,勉力躬起身体,后背的剧痛让她险些再次摔倒。 “施静宜,你可以的!” 她默念一句,咬紧牙关推向压在宁辞脊背处的盐袋。 “哗啦”盐袋子被推翻,身上的重量顿时减轻不少,但情况仍不容乐观,因为宁辞的腿部还压着两个盐袋。 施静宜盯着那两个盐袋,忽然有些想哭。 若不是一心护着她,凭宁辞的身手应该不会伤成这样吧? 她亲了下宁辞的嘴角,强忍住酸涩的心情,“再坚持一下,我会救你出去。” 施静宜憋着口气从宁辞身下爬出,跪趴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拖着袋角往一边扒拉,可惜她的力气实在太小,连推了两次都只移动了一点。 她咬咬牙,正要再次发力,衣角忽然被人拽住了。 宁辞仍保持着俯趴在地的狼狈姿态,一只手不停地摸索着,密室里传来他低沉的声音:“静丫头,别怕。” 静丫头,别怕…… 施静宜双手握拳,拼命压制住心底汹涌而来的情感,抖着声音回道:“我不怕。宁辞,你听我说,你腿上还压着两袋盐,现在我必须先把盐袋子推到一边,你忍一下好吗?”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说话的时候宁辞同时翻转身体,双腿用力,将盐袋踢到了一旁。 “好了,我已经没……没事了。” 宁辞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硬生生将涌到喉头的鲜血咽了下去。 施静宜定定地看着他唇边的血渍,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你真没事了?” “没事。” 宁辞面不改色地擦掉唇边血渍,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被盐袋砸坏的双腿一阵剧痛,他咬紧牙关勉力支撑才没有倒下。 施静宜压下泪意,走到他身边,扶住了他的胳膊,“你的腿没事吧?” “没有一点问题,不用担心。” 宁辞努力的语气放得平缓,但额头的汗滴和紧皱的眉头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痛苦。 施静宜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沉声道:“钱多来应该马上就会回来,我们要尽快想办法脱险。” 话音刚落,头顶上方便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他们来了。” 宁辞眼神一冷,表情肃杀。 钱多来此番折返肯定带了不少人,而他们身处劣势,宁辞还受了伤,硬碰硬肯定落不到好处,倒不如智取。 施静宜握住了他的手,“宁辞,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钱多来带着人到达第二层密室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宁辞狼狈地倒在盐袋的缝隙间,生死不明。施静宜跪趴在他身边,双手无力地扒拉着盐袋子,暗自流泪。 “你们不是很狂吗?现在怎么不狂了?” 钱多来疯狂大笑,烧得正旺的火把将他枯树皮般的脸照得阴森可怖。 “石清县是钱家的天下,这一点,只要我活着就永远不会变!” 施静宜放弃挣扎,满脸泪痕地转头看向钱多来,目光坚毅,“只要你活着?你还能活多久呢?” 钱多来脸色一沉,气恼地攥紧了火把,“我能活多久不一定,但你们俩肯活不到明天了!高升,搬柴点火,今日我们便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烧了!” 施静宜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眼睛,继续道:“钱老太爷大费周章地和我商量合作的事情,又低声下气地派人到我家提亲,为的就是在自己死后钱家仍旧能够在石清县立足吧?” “现在钱家已经被朝廷盯上了,今天你能干脆利落地除掉我们,明天还会有更多更厉害的的人过来,到时候死的可不止你一个,钱家所有人都要完蛋!” 一句话直击要害。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他如今年老体衰,只能勉强支撑起钱家,若是再来几个像宁辞这样的人物,他迟早要支撑不住倒下的,到时候钱家就全完了! 钱多来警惕地看着她,“难道你有办法让保住钱家?” “我能一小小农女的身份在钱家站稳脚跟,自然也能帮助钱家在别的地方立足。放了我,我愿意嫁给钱满仓,保住钱家血脉与家业。” 钱多来心动了,他费劲心思筹谋那么久为得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如果施静宜能乖乖听话,他还是不介意放她一马。 只是…… 他的目光扫过宁辞,语气中带了几分试探,“你觉得这个男人该如何解决?” 施静宜面无表情:“我和他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并没有多深的感情,钱老太爷想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但是,处理他之前,你必须要先放我上去,我可不想和他一块葬身火海。” 第二百一十五章 送你上路 看着脸色苍白、生死不明的宁辞,钱多来的眼中忽闪过奇异的光芒,他好像回到了曾经征战沙场的时光。 那时他经历了千辛万苦,和封侯拜相仅剩一步之遥,穆金个狗贼却突然跳出来粉碎了他的权贵梦。 美梦破碎的感觉实在难受了。 难受到他现在想起来就恨不得将穆金拎出来生吞活剥了。 钱多来阴森森地磨磨牙,将手里的火把递给了管家。 管家不解地看着他,“老太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钱多来摆了下手,沉默地往前按下了前往第二层密室悬梯的机关。 “老太爷,您要亲自下去?”管家警惕地挽着下层的施静宜和宁辞,“下面危险,您要是想收拾宁辞那小子,不如交给我们来做,我们的手段您也是知道的。” “别人动手哪有自己动手来得痛快?”钱多来双眼放光,迫不及待地踏上悬梯。 这辈子他是没机会找穆金报仇了,但能对穆金的手下撒撒火感觉还是不错的。 施静宜死死盯着他的身影,攥紧了手边的短匕首。 老东西要主动送上门? 这样更省事了。 “穆金狗贼,你钱爷爷来了!” 钱多来拄着拐棍激动地走向宁辞,双颊干松的老皮抖动着,像只鼓动的癞蛤蟆。 与此同时,施静宜忽然躬身暴起,一个跟头翻到钱多来面前,手里的匕首精准地贴上他的脖颈。 “老太爷!” 管家惊呼一声,举着火把便跑下去救人。 刚抬起腿,一道寒光径直向他的膝盖刺来。 “噗嗤”长枪插入胸膛,管家吐出口鲜血,轰然倒地。 钱多来看看突然从地上跃起的宁辞,再低头看看脖颈处的匕首,不甘心地瞪着眼,“合着你们两个在这跟我耍手段呢……耍手段又如何,不该走的一个都走不掉!”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高升,放火!” 管家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奋力将火把丢进了柴火堆,同时对身后的兄弟喊道:“关门!” 想要他钱高升的性命,那大家都别活了! 施静宜看着笑容狰狞的钱多来,脸色一冷,没想到如此惜命的钱多来竟然存了和他们同归于尽的心思!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送你一程!”她恨恨地抬腿踢向钱多来的胸口。 钱多来哀嚎一声倒向前方的兵器堆,竖起的短枪刺入腹腔,登时露出一截红色的尖刃。他张大了眼睛,死不瞑目地瞪着施静宜,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我……恨……” 管家见钱多来丧命顿时悲痛欲绝,疯狂地扑向火推,将熊熊燃烧的木柴踢进下层密室,“哈哈哈,大家都别想活了!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一段惨烈的叫声,消散在茫茫火海中。 施静宜看着上方惨烈的一幕,身体踉跄了一下,忽然想起前世被困火海的痛苦遭遇。 一刹那,她好像重新跌入火海。 火苗舔舐着她的皮肤,炙热的温度烤得她全身的细胞都紧绷起来,像是一个个涨到极致的泡泡,轻轻一戳便全部炸开。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剧烈地喘息着,额头汗流如雨。 忽然,一双温暖宽厚的大手覆在她的眼前。 宁辞将她揽入怀抱,俯身贴耳道:“别看了,我带你出去。” 此时密室的火已经很大了,堆积如山的盐袋子冒出滚滚黑烟,刺鼻的气味熏得人睁不开眼睛,更喘不过气。 施静宜稳了稳心神,将宁辞的手从自己脸上移开,“我没事,快点出去吧!” 两人相互搀扶着冲向悬梯。 密室入口紧闭,大量烟雾无处排放全都聚集在上层密室,仅仅是爬了几层楼梯,施静宜的肺好像要憋炸了一样,气都喘不匀了。 她低头看着宁辞明显在打颤的双腿,咬咬牙,再次跟了上去。 两人艰难的走到出口处时,施静宜已经完全直不起腰了,宁辞将她扶到墙边,“现在我要寻找出去的机关,你在这里休息一下。” 施静宜点头,安静地蜷缩在墙角。 火势愈发大了,密室的温度越来越高,空气也逐渐稀薄,连呼吸都成了极为奢侈的事情。 她仰头看着面前忙碌的男人,看着晶莹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过棱角分明的侧脸,最后融入殷红的唇瓣间。 那一抹鲜艳的红,好像冰天雪地里垂在枝头的梅。 漂亮、艳丽、生机勃勃。 令她心之神往。 有这样的人陪着,好像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同一时间,孙氏领着沈长风急匆匆地往钱多来屋里跑,“藏东西的密室就在老不死的床下面,这会儿他们应该就在下面搬货呢!” 孙氏满汉期待地看着沈长风,“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可一定要饶我和我家满仓一命!” “只要你说的情况属实,本官会尽力保住你们母子的性命。” 沈长风板着脸,脸色阴沉,小小石清县败类倒是不少! 一行人终于来到钱多来的卧房,推门的刹那大股烟气涌出,孙氏被浓烟呛得不轻,捂着鼻子退了出来,“哎呦,好端端的,哪来的烟气啊?” 沈长风心一沉,“不好,有人要销毁证据!” 说完连忙带人冲进房间。 “进入密室的机关就在床头的……哎呦,这花瓶怎么自己动了?”孙氏惊呆地站在原地。 下一刻软塌平移,大股烟气泄露,滚滚黑烟熏得人咳嗽连天。 沈长风当机立断,“大家捂好口鼻,准备战斗!” 衙役们立即举起手中兵器,如临大敌地望着密室入口。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过来,两个相互搀扶的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恢复自由的施静宜喘了口气,擦擦额头汗滴,抬头就对上数把明晃晃的大刀。 施静宜:“!!!”要不要这么刺激? 沈长风认出面前灰头土脸的两人是宁辞和施静宜,连忙让属下放下兵器,追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施静宜吐出口气,只觉得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冲他摇了摇头后,和宁辞一起瘫坐在地上。 沈长风见两人的精神状态不对,立即吩咐手下人出去请大夫、端茶送水。 孙氏偷偷地往伸头往密室里看,一脸担忧,“沈大人,钱多来那个老东西不会已经销毁完东西逃跑了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 树倒猢狲散 上次她不过是嘴上威胁了钱多来,结果差点被他安排人灌了疯药,要不是她命大正好听见小厮的对话,恐怕再过两天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如果这次钱多来真的全身而退,恐怕遭殃的就是她了! 孙氏慌里慌张地跪到了沈长风面前,“沈大人,您可一定要抓住钱多来,为石清县受欺负的百姓做主啊!” “不用抓了,钱多来已经死了。”施静宜擦擦额头汗滴,平静看着沈长风,“你怎么在这里?” 沈长风看了眼孙氏,“有人告发钱多来贩卖私盐,我是来寻找证据的。” 竟然是孙氏告的状? 这钱家还真是团结啊。 施静宜笑了一声,“你要是还想拿到钱家贩卖私盐的证据,就赶紧派人救火吧。密室里的货品很多,应该还能搬出来一部分。” 沈长风点头,立即指派了剩余的衙役进入密室搬东西。 “先别急,出去打盆凉水沾湿衣物,护住口鼻再下去吧。” 说完,施静宜偏头看向宁辞,“要不我们出去吧?” 火势渐长,屋里热得像个大火炉,她实在有点受不住了。 宁辞点头,两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沈长风上前一步,想要将施静宜扶到外面休息,却被她侧身躲过。 “沈大人还是先盯着密室吧,我和宁辞到外面吹吹风就好。” 沈长风的胳膊僵了片刻,对上宁辞不太友善的眼神后默默缩了回去,“那你们小心点。” 身后的师爷幽幽地叹口气,“大人,施姑娘说得对,咱们还是盯着密室吧,找到足够的证据咱们就能抄了钱家,给百姓们多弄点银子买粮食了。” 沈长风点头,“那我们收拾一下,准备进去吧。” 迈出门槛的刹那,冷风迎面扑来,施静宜满足地吸了口气,笑着看向宁辞,“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吹冷风的快乐。” 宁辞温柔地对上她的眼睛,突然,将她紧紧地拥入怀抱,力气大到咬紧的牙齿都在颤抖。 “下次不要再跟着我冒险了。” 他呵了口气,声音哑得厉害。 施静宜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两人相拥无言的时候,身后传来孙氏尖酸刻薄的声音:“我说施姑娘怎么不愿意嫁给我家满仓呢,原来是背地里早勾搭了男人啊!” 她那双小眼睛来回施静宜身上梭巡着,末了嫌弃地啐了一口,“还好我火眼金睛早看出来你是个不安分的,把婚事给搅黄了,要是真让你嫁到钱家,我家满仓肯定要被你戴绿帽子!” “事到临头还这么多废话?”施静宜转过身子,抽出了腰间的软鞭,“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想提前上路?” 孙氏梗着脖子毫不退让,“我跟你说钱多来个老东西已经死了,以后钱家就是我和满仓的了,你个小丫头片子最好对我客气点,要不然老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么?”施静宜嘴角一扬,利落地挥鞭,鞭子好像长了眼睛直接缠住了孙氏的大腿。 “你想……啊!”孙氏惊呼一声,被鞭子带倒在地,“小贱人,今天你要是敢动我,明天我非让人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拿你的骨头熬汤喝!” 端着热水折返的衙役看到这副场面惊呆了,迟疑地走到施静宜面前问:“施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施静宜轻笑一声,“大夫人吸多了烟气脑袋糊涂了,你们先把热水放下,将大夫人吊到凉亭下清醒清醒。” 两名衙役见过施静宜很多次,对于她开酿醋坊救百姓的事迹很是敬佩,这会儿听了她的话赶紧将水盆和茶壶一丢,拖着孙氏的胳膊和腿就往凉亭跑。 施静宜拎起茶壶倒了杯热茶塞到宁辞手中,同时安排道:“记得倒着挂,顺便清清她脑袋里的水。” “都不许动我,我现在是钱家的当家人,谁敢动我就是个钱家作对!”孙氏扑腾着胳膊不肯就范。 衙役嫌恶地啐了她一脸,“钱家都倒台了,你还在这蹦跶呢!施姑娘说得对,你这脑瓜子里可没少进水!” “我看你是作威作福惯了,把脑子都作没了,没了钱多来,钱家算个屁啊!” “你放屁,钱多来是没了,但钱家的银子还在啊,只要够有钱,你们这些人看到就得绕道走。” 话音刚落,几个背着包裹的男人沿着走廊狂奔而来。 这些人是钱多来的儿子,也是家里唯一几个知道钱家在做贩卖私盐生意的人。 他们见事情败露,唯恐前连到自己身上,连老婆孩子都顾不上了,收拾了金银细软便要逃跑。 孙氏看着他们怀里抱的、背上背的宝贝,气得眼都要滴血了,“家里的东西都是我家满仓的,你们都不许拿,放下,快放下!” 此时她被绳子绑了腰倒吊在凉亭下,胳膊一扑腾活像是被掐了喉咙的大胖鹅。 众人闻声望去,看到守在她身边的两名衙役顿时跑得更快了。 “钱成海,你是眼瞎了吗?连我都不认识了?” 落在最后的钱成海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认识又能怎么办?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当然是逃命最重要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府里的下人看到主子都跑路了,也开始抢夺家里的值钱的东西。 古董花瓶、金银首饰自然是保不住了,还有一些镶金嵌银的家具也被人用斧头劈碎,值钱的东西全都被扣了出来。 听着满院噼里啪啦的打砸声,孙氏扯着嗓子不停地哭嚎着。 “不许动!那是我的东西,都不许动!” 可是哪有人听她的话? 她喊得越厉害,底下的人就抢得越起劲,甚至还有人为了抢个值钱的衣裳大打出手。 守在外面的两名衙役看到这混乱的场面,无奈地找施静宜出主意,“施姑娘,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该怎样处置?” “让他们抢,你们去门口守着,出去一个直接抓一个,到时候你家大人也不用满院子找宝贝了,直接搜身就成。” 两名衙役有点慌,“可是就我们两个也守不住啊。” 宁辞轻咳一声道:“这个时候我的人应该正在后门守着,你们到后门找他们帮忙就行。” 衙役走后孙氏还在扯着喉咙嚎叫,嗓子都喊劈叉了都不带停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锅端了 “吵死了。”施静宜不耐烦地皱起眉毛,抬手将茶杯砸到了孙氏脸上。 孙氏被砸了脸还不肯安生,张口就骂:“小贱人,你可千万别落到我……” 宁辞脸色一冷,抽出别在施静宜腰间的匕首,随手一甩。 那匕首扫过孙氏的一侧脸颊,扎进了柱子里。 刀锋过处瞬间鲜血淋漓,孙氏捂着剧痛的脸颊尖叫一声。 只一声,下一刻便被宁辞地狱修罗般凶狠的眼神吓得不敢吱声了。 此时钱家后院也是一地鸡毛。 女人孩子的哭声、下人的争吵打砸声乱成一团。 钱满仓被弟妹的哭声吵醒,一睁眼就见两名小厮正在他的房里偷东西,他连翻身下床暴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那小厮慌里慌张地看看他,将宝贝往怀里一塞,撒腿就往屋外跑。 钱满仓赤着脚追到外面,仰头一看傻眼了。 前院热气腾腾,高高窜起的火苗几乎染红了半边天。 离他不远处的回廊里挤满了府里的下人,他们都抱着包裹,一窝蜂地往后门逃窜。 钱满仓急忙拽了个丫鬟询问情况,那丫鬟却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开了,“还当自己是大少爷呢?钱家倒了!” “你在胡说什么呢!信不信小爷我让人打死你!” 钱满仓嚣张地举起胳膊,巴掌还没落下,后面赶来的下人直接将他撞倒了,还有人故意踩了他几脚。 走廊里响起一阵嘲笑声:“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打人,多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正事吧!” 钱满仓捂着被踩痛的小腿,脑袋里像是灌了浆糊,浑浑噩噩的。 钱家倒了? 怎么可能呢? 明明睡觉前还好好的啊! 他哆嗦着爬起来,一步一踉跄地往火场走去。 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了倒吊在凉亭里披头散发的孙氏,她脸上还沾着血,面目狰狞,乍一看像极了索命的恶鬼。 钱满仓被吓得一个激灵,哭嚎着往凉亭里跑,“娘,你怎么了?” “我的儿啊,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孙氏嚎了一声,瞥见宁辞阴冷的目光后又赶紧捂住嘴,拼命地冲他摇头。 钱满仓徇着她的眼神望去,终于注意到坐在一旁喝茶的施静宜和宁辞。 他不明所以地看看施静宜,再看看哭泣不止的孙氏,问道:“施姑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那个男人是谁?” 施静宜嗤笑一声,亲娘还在半空挂着呢,儿子还有心情关心其他人,还真是对亲母子! 这时沈长风领着衙役出来了,密室的火势太大,他没敢往里面走,只搬出了最外面几袋保存完好的盐。 孙氏看到他就跟看到亲人似的,又开始哀嚎起来:“沈大人,您快救救我啊,有人想谋财害命啦!” 沈长风看到她独特的造型愣了一下,然后扭头看向施静宜,“你做的?” 施静宜点了下头,将茶壶往前一推,“点热水清清嗓子。”压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沈长风没继续追问,也没打算将孙氏救下来。 师爷笑眯眯地上前拿了茶壶和杯子,给沈长风倒了杯热水,“来,沈大人,您喝水。” 被人忽略的钱满仓突然发问:“你们是从我祖父的房间里出来的,那我祖父呢?” 沈长风漠然地转头,“死了。” “死了?”钱满仓的后背升起一阵凉意,他无措地看向孙氏,声音里带了哭腔,“娘,祖父死了吗?” “死就死了,哭什么?晦气!”孙氏骂了一声,眼神热切地盯着沈长风,“沈大人,有贼人趁乱抢了钱家的财产,您可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将财产全都追回来!” 沈长风脸上浮现出一丝冷意,“为你做主?” “钱多来死了,钱家的东西不就是我家满仓的吗?自然是为我做主了!” “钱家的财产本官会派人收回来,但会不会落到你手里就不一定了。”沈长风面容严肃地看着她,“钱家贩卖私盐,触犯朝廷律令,依照法规应当杀头抄家!” 孙氏心一咯噔,“贩卖私盐的是钱多来,又不是我,你凭什么治我的罪?” 沈长风没理她,转身吩咐手下截人。 “不必去了,人已经回来了。”宁辞抬眼看向大门,外面果然多了一批背着包裹的人。 那群人颤颤巍巍地跪在了沈长风面前,尤其是钱多来的几个儿子直接吓哭了。 “沈大人,所有坏事都是我爹做的,跟我们没有关系,求您放过我吧!” “对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要罚你就罚我爹。” 这甩锅水平…… 施静宜笑着摇摇头,还好钱多来被烧成渣渣了,要不然听到自家儿子如此孝顺的言论,恐怕要被气活了。 沈长风压根不和这群人废话,直接让衙役将他们全都打包带走,连缩在一旁的钱满仓都没放过。 孙氏看到钱满仓被抓,又开始扑腾着胳膊嚎叫:“沈大人,您答应过我会尽力保住我和满仓,您不能说话不算数!” 钱家人如五雷轰顶,“原来是你个疯妇到官府告的状!” 一句话过后,几个男人疯狗一样挣脱了束缚扑向孙氏,又是拳打脚踢又是抓挠撕咬。 现场混乱无比。 沈长风看得额头青筋直跳,这哪是一家人啊? 分明是一群没长脑子的疯狗! 衙役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一群人拉开,临走前沈长风摆摆手,“把孙氏也一并带走,全都关进牢里候审。” 钱家人走后,院里总算安静下来。 沈长风幽幽地看着施静宜和宁辞,“我在密室里看到好几具尸体,你们做的?” 施静宜摸摸鼻子,没应声。 宁辞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好好查你的案子,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算了。”沈长风叹了口气,折身离开。 施静宜碰了下宁辞的肩膀,“我们要不要把兵器的事情告诉沈长风?” “不告诉他。”宁辞拉着她的手站起来,“等火势小点我就派人把里面的兵器搬出来。” “然后呢?” 宁辞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尖,“自然是留着自己用啊。” 施静宜煞有其事地四处张望一圈,“那你可得小心点,万一被沈长风发现了,还不把他气死。” 没走多远又返回来的沈长风闻言:“……”那我可真是太小气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宁辞拍了下她的肩膀,“你看一下身后。” 施静宜回头发现沈长风正眼神幽怨地望着她,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那个……刚才我和宁辞在开玩笑,你别当真。” 沈长风略过她看向宁辞,“兵器可以给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说。” “第一不能用它们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第二给我比银子。” “啧。”宁辞挑起眼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许久不见,你变聪明了。” 沈长风磨磨牙,什么叫他变聪明了? 他本来就不笨好吗? “行,你的条件我答应了。今晚不要让你的人再过来,等我的人搬完东西自然会将银子送到你手中。”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成交。” 施静宜看着眼睛锃亮的沈长风,感慨万分地摇摇头,当初多单纯正义的人呐,现在也学会耍心眼了。 “看什么呢?” 脸颊猝不及防地被人掐了一把,宁辞笑着对上她的眼睛,“都折腾大半夜了,我送你回家睡会儿吧,等明天醒来再看热闹也不迟。” 施静宜揉了下发涩的眼睛,“好吧,那我们回去吧。” “来,我再带你体验下爬人屋顶的感觉。” 施静宜下意识地点头,被宁辞霸道地揽入怀抱时才想起面前还站着个人,“沈大人,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们先……” 她尴尬地冲沈长风摆了下手,话还未说完就被宁辞带上了屋顶。 夜风呼啸而过,施静宜的心一紧,下意识地攥住他的衣襟,两人顿时离得很近,近到她一抬头就能亲到他的侧脸。 “宁辞。”她喃喃地念了一声。 “嗯?” 施静宜吸口气,努力仰起头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轻声道:“其实我有个特异功能。” 宁辞抱着她落在最近的屋顶,眉眼温柔地看向她,“什么特异功能?” “能在黑暗里看清东西。”她抬起手,轻轻落在他的唇边,大拇指缓慢地摩挲着他的唇边,声音缥缈:“我看到了你偷偷擦掉唇边的血渍,也看到了你瘸着腿爬梯子的狼狈模样。” 宁辞脸色一僵,神色慌张。 施静宜倾身抱住了他,“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但是以后不要这样做了。我不是只能依附男人的菟丝花,我是能和你共同承担风雨的大树,所以以后遇到任何事情都要和我坦白,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解决。” 宁辞浑身僵直地站在原地,半晌幽幽地叹着气:“静丫头,我真拿你没办法……我答应你,以后不会隐瞒你任何事情。” “这样才对嘛。” 施静宜唇角弯弯地掐掐他的脸颊,可惜他脸上的肉太少,努力半天只能掐块皮。 宁辞被她撇着嘴掐脸的可爱模样逗笑,情不自禁地吻向她的嘴唇。 有夜风吹过林稍,发出细细的声响。 沙沙、沙沙…… 施静宜能感受到那风穿过林稍扑在她的脸颊,顺着毛孔一路摇摆,终于落于心尖,将她的心吹得如水般温柔。 她睁开眼睛,对上宁辞明亮的双眸。 乌黑的眸子里藏着一片碎光,如同浩瀚的星河。 而他的身后月光皎皎,远处的青砖红檐都好像蒙了层轻纱,夜色里神秘而美丽,像是江南带着面纱姿态婀娜的少女。 宁辞从她的唇瓣移开,鼻尖抵着她的鼻尖,眼中笑意弥漫。 “静丫头,生辰快乐。” 施静宜眨了下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宁辞被她呆萌的表情逗笑,再次亲了亲她的嘴角,“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是忘了。”施静宜有些不好意思地抠抠大拇指,“那你给我准备的礼物呢?” “臭丫头,就惦记着礼物。”宁辞点了下她的鼻尖,露出抹神秘的笑容,“礼物早就准备好了,先回去休息,明天就能看到了。” 施静宜点头,心里多了几分期待,也不知道宁辞会送她什么礼物? 不过送什么都好,就是千万别再送山送金银了,显得她整个人都很庸俗。 两人回到家后是竹见开的门,“主子、姑娘快进来,锅里留的还有热水,我去给你们打两盆来洗脸洗脚,洗漱完就早点睡吧。” 施静宜早就哈欠连天,一边眯着眼睛坐在床边泡脚,一边和竹见聊天,“你知不知道你家主子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姑娘问这个做什么?反正是送你的礼物,早晚不都能看到吗?” 的确是这个道理,可她就是着急嘛。 尤其是想到宁辞那副神秘又得意的模样,她的心就跟猫抓似的痒得厉害。 “好竹见,你就告诉我呗。”施静宜抱住竹见的胳膊撒起娇来。 “你可别是个假的施姑娘吧?”竹见吓得一个踉跄,不可思议地看着施静宜。 在她的心里,施静宜可以捋起袖子打人,提刀砍人,甚至扛着大砍刀杀猪,但这……撒娇? 竹见表示我没见过这场面,水盆一端跑得比兔子还快。 施静宜往床边一靠,失望地叹了口气,算了,乖乖等着吧。 当夜,她在被窝里想了半袖宁辞会送她什么礼物,最后怀揣着美好的希望睡着了。 夜晚她做了个梦,梦里宁辞搂着她站在高高的紫禁城楼,语气霸道又嚣张地对她说:“静丫头,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你可满意。” 施静宜:“……这礼物好像有点重,我收不起啊。” 宁辞嘴角一扬,露出了电视剧里和霸道总裁如出一辙的邪魅笑容,“没关系,丫头,收了我的礼,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救命! 施静宜被油腻到令人发指的宁辞吓到,从床上一跃而起。 “汪!” 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狗叫。 施静宜迟钝地揉揉眼睛,低头,一只迷你版的哈士奇正歪着脑袋望着她。 ??? 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只圆滚滚的橘猫从她面前爬过,然后毫不客气地钻进被窝,盘成个圆球睡了。 ??? 施静宜小心翼翼地伸头摸了下哈士奇的脑袋,“你们是哪来的?” 宁辞送的? 还是自己穿来的? 哈士奇原地打了个滚,又“汪汪”叫了两声。 施静宜自然听不懂狗语,赶紧扯过床头的衣服往身上套,“你们乖乖在这里等着,我下去问问什么情况。” 第二百一十九章 懒懒和敢敢 哈士奇一脸无辜地看看她,继续摇头摆尾地在床上打滚。 而小橘猫则高冷地舔着爪子。 从未养过宠物的施静宜很慌,慌得鞋都穿反了,好不容易穿戴整齐,一个脑袋突然出现在门缝边。 施雪宜双眼放光地盯着她房间里的哈士奇,“二姐,我可以进来玩一会儿吗?” “进来吧,帮我看着它们,我下去一趟。” 施雪宜立即推开门,蹦蹦跳跳地冲进房间,“二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它们的!” 施静宜冲她摆摆手,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宁辞正好的走廊溜达,看到满头是汗的施静宜皱起眉毛,“跑这么急做什么?万一从楼梯上掉下来怎么办?” 话音刚落,一只,不,一团橘黄色身影犹如皮球般顺着楼梯滑了下来。 宁辞:“!!!” 完蛋了! 刚买的猫不会就这样摔死了吧? 施静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那只肥猫高傲地仰着尾巴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慢悠悠地走向客厅,全程都不带看她一眼的。 紧接着施雪宜抱着哈士奇、迈着小短腿一脸焦急地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大肥猫跑了!” “在那呢!” 施静宜指了下窝在火炉边舔毛的圆球,心里纳闷:猫都是那么懒吗? 宁辞走到火炉边将肥猫抓起来检查了一遍,确定它身体没有问题后,忍不住叹道:“这猫咪真厉害,从楼梯上滚下来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所以……这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施静宜睁大眼睛看着他。 “对啊,你喜欢吗?”宁辞笑容满面。 不等施静宜回答,走廊里忽然传来一声哀嚎:“二姐,它尿我身上了!” 施雪宜还保持着胳膊环抱的姿势,正对着胳膊下方是一滩发黄的水渍,哈士奇甩着尾巴兴冲冲地望着众人。 那副子得意劲,好像在邀功讨赏。 空气有片刻的凝固。 宁辞皱着眉头将哈士奇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昨夜时间紧,他只匆匆看了两眼就让人把小东西们送到施静宜房间里了。现在回过头观察一下,他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这哈士奇长得怪威风,看久了浑身都透着股村口二傻子的味道,尤其是外头伸舌头的时候,简直把“我智商不高”五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静丫头,这就是你说的特别像我的哈士奇?” 施静宜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茬事,顿时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我觉得挺像的啊,你看看它这闪亮的大眼睛和乌黑靓丽的毛发,精不精神?威不威风?” 客厅里烤火的施远敬幽幽道:“挺精神的,挺威风的,就是脑子好像缺根弦。” 宁辞额头上的青筋狠狠跳了跳。 似乎为了验证他的话,哈士奇连蹦带跳地跑到施静宜腿边,张嘴咬住了她的裙摆,原地转了一圈。 宁辞:“……” 施静宜拍拍他的肩膀,“别生气,你看我都没生气,毕竟你找的那只特别像我的那只猫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会功夫,橘猫已经窝在火炉边睡着了,简直把“懒”这个字诠释到极致。 宁辞看看呼呼大睡的橘猫,再看看尾巴摇得跟扫把似的哈士奇,认命地叹口气,自己选的礼物再坑也要捏着鼻子认了! 在厨房里忙碌的郑氏探出身子,“都别在走廊站着了,过来端碗,准备吃早饭了。” 因为今天是施静宜的生辰,郑氏特意起早擀了面条当早饭,施静宜碗里是卧了荷包蛋的长寿面,其他人则是简单的葱油拌面。 一家人热火朝天地捧着面碗吃起了面。 橘猫被院子里的香味熏醒,晃了下尾巴慢悠悠地走到宁辞脚边,“喵呜!” 宁辞捏着筷子的手一顿,“你要吃面条?” “猫咪是肉食动物,家里正好有鱼干,给它拿两块鱼干吧。” 施静宜的话音刚落,哈士奇摇着尾巴凑了上来,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渴望。 “要不你先来点面条垫垫肚子,待会儿给你煮点肉吃?” 哈士奇愉悦地摇摇尾巴。 然后家里多了两只碗,一只碗里装着鱼干,一只碗里装着面前。 橘猫像个老大爷似的分别在两只碗前嗅了嗅,最后停在装面条的碗前,叼了根面条“吸溜”吃了。 好脾气的哈士奇则吃起了选剩下的小鱼干。 施静宜一把揪起了橘猫的脖颈,“大爷,你要不要这么懒?” 懒到连鱼干都不想嚼? 橘猫“喵呜”一声,挣扎着跳下来,继续优雅地吸着面条。 施静宜扭头看着大家,“要不我们就给这只懒猫取名叫懒懒算了。” “我觉得不好。”施雪宜捧着下巴,一本正经,“要不我们给小猫取名叫狗狗,给小狗取名叫猫猫。” 施静宜:“……” 她发现施雪宜就是个取名鬼才。 好好的两只鹦鹉,你要想按颜色取就按颜色取呗,她偏不,她非要按鸟嘴的颜色取名,导致家里人每次都认错鸟。 这次更绝,直接把物种都颠倒了。 施静宜一口回绝了她的提议,“为了两只宠物的心身健康,你的建议不予通过。” “不通过算了。”施雪宜一叉腰,嘴撅得都能挂油壶了。 “其实我觉得雪妹妹的提议挺有趣的。”轻鹰摸着后脑勺搭话。 宁辞眼神不善地睨了他一眼,“请某些人注意自己的嘴脸。” 自从变成施家的准女婿后,某些人的马屁是越拍越顺溜了,逮着机会就拍马屁,连几岁的小孩都不放过。 不像他,一直坚守自己的立场。 宁辞转头温柔地看向施静宜,“我觉得懒懒很好听,就叫它懒懒吧,要不再给那只狗取个名字?” 看着哈士奇撒欢的模样,施静宜的脑海里跳出“憨憨”两个字。 可是叫憨憨好像有点对不起宁辞…… 施静宜仔细想了想,“要不就叫它敢敢吧,勇敢的敢,希望他以后能成长为勇敢的狗狗。” 而不是一只没长心的憨憨。 施远敬看向施静宜,“我怎么觉得敢敢这名字……” 施静宜举起了手掌,“你看我这巴掌够不够大?” 施远敬:“我觉得敢敢这名字挺好听的。当然,懒懒也好听,二姐真会取名字。” 说完他自我安慰道:我这不是怂,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第二百二十章 等郑氏主动请他回家 吃过早饭忽然落了细雨,天冷得厉害,一家人全都躲在客厅逗猫弄狗。 懒懒还是那副老大爷的姿态,窝在火炉边慢悠悠地舔着爪子。平日里总沉迷学习的施远敬对它圆润娇软的模样很感兴趣,蹲在旁边兴致勃勃地揉它脖颈处的软毛,揉得懒懒喵呜两声睡着了。 相比之下,敢敢简直就是个多动症患者,跑到这个身边扯扯裤腿,在跑到那个身后汪汪两声,全程就没消停过,那副憨傻模样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接近中午时竟下起了雪,起初落的是细小的冰粒,砸得窗口沙沙作响,郑氏听到声音推开窗户一看,惊讶道:“咿呀,下雪了!” “真的吗,我看看!” 施雪宜立即跑到窗口,伸出只胖手接冰粒,眼睛被风吹得只剩一条缝了,“这不是雪呀,这是冰块,天上掉冰块了!” 郑氏笑呵呵地说:“你别急,等会雪就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冰粒就变成了白色的雪花,如破碎的柳絮般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施雪宜再也坐不住了,闹着要出去玩雪,郑氏搓搓她被冻红的手掌,吩咐道:“玩一会儿就得回来,万一把手冻坏可就麻烦了!” “娘,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知道冷暖的!”施雪宜撒丫子跑到了院里。 施静宜看看她欢快的背影,再看看施远敬佛系撸猫的模样,拍了下他的肩膀,“要不你也出去和雪姐儿玩吧。” 小小年纪的成天待在家里像个小老头似的,多无趣。 施远敬抬头看看外面越下越大的雪,有点心动,“好,那我就出去玩一会儿吧。” 小孩子出去后,郑氏一脸愁容地叹口气,“这还没十一月呢就下雪,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施静宜托着下巴翻了翻炭火没接话,这场雪只是个开始,后面的日子才难熬呢! 同样在唉声叹气的还有施家二房的人。 “老头子,他们说的什么雪灾不会是真的吧?” 王氏缩了缩身子,将被褥牢牢地缠在自己身上,可是这样她还是觉得手脚发凉,棉被太旧裹到身上硬邦邦的,完全没有暖意。 施贵平看不惯她这缩头缩脚的模样,举起拐棍戳了她一下,“是真的又如何?当初别人都在买粮食你不买,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前段时间编筐攒了点铜板,我寻思着等天晴了,咱们到镇上粮铺问问买点粮食。”王氏将算盘打得哗哗响,“咱们县其他人家应该早就买好粮食了,这会儿粮食肯定便宜。” “那就听你的,等天晴了到镇上买点粮食。”施贵平将手放在嘴边呵了口热气,“要不再买点柴火吧,这天太冷顶不住啊。” “饭都吃不起了,你还想烤火?做梦呢!” “不烤火你倒是把被子让给我盖啊!”施贵平恼火了,伸手去抢她身上的被子。 王氏自然不愿意让出去,双手死死抱着被角不肯撒手。 破棉被用了十多年,外面的被罩早就不结实了,最后硬生生地被两人撕成了两截。 王氏捏着仅剩的半截被子傻眼了,“哎呦,咱们家可就这么一条厚实点的被子,撕坏了过冬盖什么?” 施贵平气急败坏地将被子扔到了她身上,“谁让你不撒手,坏了也活该!” “你个死老头子,我跟你拼了!” 王氏嚎叫一声,扑向施贵平,两人张牙舞爪地厮打起来。 这时施家二房的院门被人推开了,施宝智裹着个破棉袄缩着脖子进了院子。 “娘,您在家吗?” 王氏一个激灵,“糟糕,老三个催命鬼又过来要东西了,快,我要装病!” 说完,她赶紧睡到在床上,眯着眼睛痛苦地哼唧起来。 施贵平拄着拐棍下了床,“喊什么呢?你娘正病着呢!” “娘病了?”施宝智赶紧跑进东屋,见王氏果然面如菜色地躺在床上,关切道:“娘这是什么病?可请了大夫?” “家里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哪里有钱请大夫?”王氏捂着脑门装模作样地哼唧两声,“你个没长良心的,不孝敬父母就算了,还整日过来蹭吃蹭喝,你娘我就是因为吃得太少饿病的。” 施宝智脸一红,低着头不说话了。 自从被郑氏扫地出门后,他的日子就变得十分艰难。 一开始他还想着靠自己的劳动挣碗饭吃,但是给人抄书他又找不到门路,就算有门路他也买不起昂贵的笔墨纸砚。到镇上做苦力吧,他又没什么力气,只干半天就被领班赶走了。 走投无路下他就只能地里挖野菜,每日煮野菜汤凑合着过,可是天愈发冷,地里的野菜都被冻死了,他就只能厚着脸皮到施家二房那里蹭吃的。 二房的粮食原本就不够吃,再多一张嘴更是雪上加霜,所以每次过来二房的人全都在哭爹喊娘。 但施宝智是怎么人? 城墙都没他的脸皮厚! 不让他吃他就自己端碗盛,不开门他就一直在外面拍门,一直拍到邻居都出来骂人。 至于为什么不回家找郑氏呢? 他拉不下面子,作为一家之主竟然被老婆孩子赶出家门,世上还有比这更耻辱的事情吗? 没有! 他憋着口气要向郑氏证明自己是个有骨气的男人,也想让郑氏意识到家里有个男人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他必须坚持到郑氏主动请他回去的那一天。 想到这,施宝智的底气又足了点,“娘,你就再坚持一段时间,等郑氏将儿子接回家后,儿子一定还你更多的粮食。” “我呸!郑氏还会把你接回家?你是怎么想的啊?”王氏气得都忘记装病了,中气十足地骂了起来,“我看你还是成天在家待着脑子憋坏了,郑氏为什么要把你接回家?嫌家里的粮食吃不完了?” “我是家里的一家之主,是远敬的爹,他们总不能看着我在外面活活饿死!” 施贵平靠在床边沉声道:“他们还真有可能看着你被活活饿死。” 施宝智:“爹,连你也泼我冷水?” “爹不是泼你冷水,爹说的都是实话。”施贵平镇定地摸摸胡子,“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你是远敬他们的亲爹,把亲爹赶到外面受冻这事可不光彩。” 第二百二十一章 把和离提上日程 “爹,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施贵平拍拍他的肩膀,“这样吧,你先主动回去跟你媳妇认个错,态度好点,争取能重新住回去。” 施宝智不太愿意主动回去认错,反问道:“要是我认了错,她还不愿意放我进去呢?” “那就得找村长做主了,说到底你和郑氏是一家人,他们没资格把你赶出家门!” 施贵平叹口气继续道:“不过我觉得最好不要惊动村长,远敬那孩子小小年纪就能到镇上念书,以后肯定能考取功名,这事闹开了会影响他的前途。” 施宝智点头,“那我……好好考虑一下。” 施贵平一棍敲向他的脑瓜子,“考虑个屁,你是真想把我和你娘都拖累死?” “我去认错还不行吗?”施宝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施家二房。 雪越下越大,地已经全白,走在上面咯吱咯吱响,同样响个不停的还有施宝智的肚子。 他已经两顿没吃饭,前面那顿就喝了碗稀粥,早饿得前胸贴后背。 想到郑氏常每日都会做的热腾腾的大米饭和香喷喷的肉菜,他又多了几分力气。 人生在世总要为五斗米折腰,这样想来,他为了口热饭向妻儿认错也不算丢脸。 这时三房的人正围坐在一起吃火锅,温暖的火炉、喷香的饭菜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屋里的氛围如阳春三月般温暖欢快。 隔着院墙施宝智就闻到了香辣扑鼻的火锅底料味儿,他曾趁着施静宜等人吃完饭没注意的时候尝过两口,那美妙的滋味让人恨不得连筷子都一并吞了。 施宝智打起精神拍了拍门。 坐在门边的瘦猴听到声音立即放下碗筷出去开门,“谁啊?” 外面没人应声。 瘦猴纳闷地拉开院门,看到施宝智那张脸的时候他差点失手再次把门合上。 大好日子碰上这么个人,晦气! “你有事吗?” 施宝智伸头往院子里看,“我找明霜有话说。” “行,你在这等着,我进去问问夫人。”瘦猴揣着手跑了回去,“夫人,施宝智来了,说想见见您。” 郑氏脸色一沉,“他来找我做什么?” 说话时她放下筷子准备出去,施静宜拉住了她的手腕,“外面冷,您就别出去了,让他进来吧。” 她倒是想看看废物男又想玩什么花招。 “好勒,我这就把他喊进来。” 施宝智进屋后眼珠子就黏在了沸腾的火锅上,还没开口肚子先咕咕噜噜地叫起来。 屋里人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嫌弃的眼神看得施宝智恨不得遁地逃走,他捏紧衣角弱弱地看向郑氏,“我能单独和你说两句话吗?” 施静宜轻咳一声,“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还要单独跟我娘说?” “你……我好歹也是你爹,你就……” 郑氏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桌子,“静姐儿说得对,有话你就当着大家的面直说,说不来就出去,别耽误我们吃饭。” 话说到这个份上,施宝智只能硬着头皮认错:“这段时间我深刻反省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意识到很多事情我都错得很离谱,这次过来是特意向你道歉的,明霜,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施宝智,你知道我等你这句道歉等了多少年吗?”郑氏伤感地捂着心口,“十七年了,我从满怀期望等到了心如死灰,心都死了再过来道歉还有什么用?” 十七年,从不谙世事的娇俏少女成长为被生活磨平棱角的沧桑妇人,其中包含了多少辛酸泪? 一句道歉能挽回什么? 施宝智心情激动地去拉她的手,“有用!明霜,我们还有几十年的……” 施静宜捏起筷子敲上他的手背,敲得他捂着手跳了起来。 “你这丫头想干什么?” 施静宜笑吟吟地望着他,“别管我想干什么,今日说的是你的事。你是来认错的吧?那我先问问你做过哪些错事。” “哪些错事……”施宝智搓着手背后退一步,嘴里念念有词:“我不该整日躲在家里消沉,让你娘一人为家里辛苦操劳。” “还有呢?” “我……我应该多关心你们姐弟,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心直口快的施雪宜把碗一摔,“我才不需要你关心呢!我有娘亲、有姐姐疼就够了!” 施静宜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雪姐儿乖乖吃饭,不理他。” “哼。”施雪宜傲娇地翻了个白眼,继续吃饭。 施宝智眼巴巴地望着施静宜,“错我已经认了,你就松松口,让我回来吧。” “急什么?错不是还没认完吗?”施静宜悠闲地点了下桌子,“继续吧。” “我……该认的我都认了,你还让我说什么?” 施静宜眼神一冷,“这些年我娘一直被婆婆妯娌欺负,你这个做丈夫的不管不问,难道就没一点责任?” “那是我娘,我能说什么?”施宝智一脸理所当然,“做儿女的孝敬父母也成了错事?” 郑氏听不下去了,“对,孝敬父母不是错事,你赶紧去孝敬父母吧,再也不要回来恶心我们了!” 施宝智看着红油锅里翻滚的肉片,默默咽了下口水,“我不走,我也是施家三房的人,你凭什么赶我走?” 施静宜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看来这人真是饿怕了,连最脸面都不要了。 不过在她面前玩这一套,他配吗? “瘦猴,把他打出去。” 施宝智手疾眼快地抱住了门板,“我再说最后一句话,如今天寒地冻的,你们这样把我赶回去就是想害我死!谋害亲夫、弑父的罪名你们担得起吗?” 郑氏脸一黑,“你在胡说什么?” “娘,您不是早就想与他和离了吗?”施静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施宝智,“那就趁这次机会离了吧,就当送我的生日礼物把。和离后,你是生是死可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每次想到有个这样的爹,她心里就不舒服。 这辈子她只认一个父亲。 施宝智可不配! 施宝智没料到她会提这茬事,吓得舌头都打结了,“你……你个不孝女……哪有撺掇自家爹娘和离的?” 施静宜嗤笑道:“我就撺掇了,你能怎么着?” 第二百二十二章 找个比宁大哥还好看的爹爹 施宝智心知自己吵不过伶牙俐齿的施静宜,弱弱地回了句:“我不跟你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然后转头看向郑氏,眼神热切,“明霜,我知道你最是心软了,平日里遇到猫猫狗狗都不忍心伤害,而我是你男人啊。咱们夫妻十余载,多深厚的感情,你就忍心看着我活活饿死吗?” “就因为我心软,我就活该被你们老施家欺负一辈子吗?”郑氏心灰意冷地看着他,“未成亲时你摔断了腿,我娘要退亲,你就跑到我家里求我,说这辈子非我不去,我心软嫁给了你。” “成亲后你娘处处欺辱我,我向你抱怨,你说爹娘操劳半生已经够不容易了,做儿女的应该多体谅,我咬咬牙把所有委屈都咽进肚子里。” “十几年了,我终于过上了像样的日子,你却还要来问我忍心看着你活活饿死吗?”郑氏情绪激动地指着心口,“你怎么不问问我这十几年带着几个孩子是怎样活下来的?” 母子连心,施静宜虽没经历过那样黑暗的日子,但听着郑氏声嘶力竭的控诉,她心里也难受得厉害,一颗心像是被泡进深海,压抑而绝望。 “娘。”她温柔地握住了郑氏的手,将人牢牢地护在身后,“以后就让我来守护你吧。” 捧着饭碗的施雪宜立即附和道:“娘亲,以后我们来保护你!” “施宝智,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和离。”施静宜抬起头,面若冰霜,“你若是干脆地应了,以往的事情咱们就一笔勾销;你若不是不肯答应……” “不肯答应又如何?” 施静宜唇边露出抹淡漠的笑容,“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施宝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可是你亲爹!” 施静宜抬起右手笔出噤声的手势,“再让我听到你提‘爹’这个字,小心你的舌头。” “你敢!” 施宝智中气十足地反驳了一句,反驳完突然有些心虚,想到施静宜从前的所作所为,再看看她此刻阴森森的眼神,他的后背顿时惊出一阵冷汗。 “不……不愿意原谅我就算了,我还出去住不就行了吗?” 施宝智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扭头飞快地逃出了餐厅,跑到门口时还摔了一跟头,鞋掉了一只都没顾得捡。 郑氏的目光从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中移开,定定地看着施静宜,“真要和离?” “这件事我说了不算,都听娘的。” 一直沉默的施妙宜发表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还是和离了比较好,娘和他早就没了感情,再见面只会徒惹伤心,还不如直接断个干净。” 施静宜赞许地看了大姐,能说出这番话,说明她的改造还是成功的。 “和离了吧!”施雪宜不甘落后,“和离之后可以再找个更好看的爹,我想要个比宁大哥还好看的爹爹!” 郑氏被她童稚的话语逗得又气又笑,“你这熊孩子胡说什么呢?再胡说娘可要打你了!” 施雪宜委屈地撇撇嘴,她哪里胡说了? 娘亲又年轻又好看,怎么就不能配个好看的爹了? 老成的施远敬最后发言:“我也赞成和离,我觉得我们家就这样就挺好的。”没必要再加个多余的人。 听着孩子们真挚的语言,郑氏心里一阵感动,“其实娘也想过和离,但是你们爹……施宝智他未必肯应,就算最后答应了,你们几个怎么办?” 她渴望新生活,但是更舍不得自己的孩子。 “娘,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了。”施静宜安静地望着她,眼神温柔而有力量。 当初她初来乍到,手里没有多少银钱,背后没有贵人撑腰,不敢贸然和施宝智等人闹起来。但是现在不同了,她已经足够强大,对付施宝智那种废物,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母女对视,郑氏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沉默片刻,她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那就和离吧。” “行,吃过饭我就去拟文书。” 这个时代的女性地位很低,男人休妻是常事,夫妻和离就比较罕见。即使出现和离的特例,和离时女性的权益也得不到保障,家里的财产拿不到,孩子也没资格养,最后只能两手空空地回到娘家,再改嫁走回老路。 施静宜偏要打破这种局面,来个反其道行之。 家里的银子是谁挣的就归谁,孩子愿意跟谁就归谁,规矩? 在我这里不存在! 拟好文书,郑氏等人冒着雪来到了村长家。 巧得很,施宝智和施贵平正在向村长抱怨郑氏和施静宜的“恶行”。 “如今这天寒地冻的,出门走一趟都能把人耳朵冻掉,郑氏偏偏在这个时候把宝智赶出家门,连粮食都不肯给他留两口,这不是存心想把人害死吗?” 施贵平扶着拐棍,义愤填膺:“静姐儿就更不像话了,为人子女不孝顺父母就算了,竟然还撺掇着她娘和离,这不是在打我老施家,打咱们陈家村的脸吗?” 村长嫌弃地扫了他一眼,“你施家的事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就成,可别扯上陈家村。” 施宝智接道:“怎么就不是陈家村的事情了?村长你想想,我家远敬可是咱们村最有出息的孩子,要是他以后真能考中功名,那咱们村不都能跟着沾光?就算不为我,你为着咱们村以后的荣耀也得管管她们。” “说来说去你们不就是想让我以村长的身份逼迫她们把你接回家呗?”村长一点情面都不留,讽刺道:“你们两个大老爷们不想着怎样赚钱养家,光惦记着怎么欺负妻子女儿,真是吊死鬼打粉插花——死不要脸!” “还存心把你饿死,怎么着?一天不喝媳妇血就活不下去啦?要真是这样你干脆找根绳把自己吊死算了,远敬有你这样窝囊的爹才真是拖后腿呢!” 施宝智被他骂得脸青一阵红一阵,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我……” 村长戳了下他的心口,“别我了,你们俩从哪来的赶紧滚回哪去,再敢因为这些小事找我,我非放狗咬断你们俩的腿!” 第二百二十三章 施宝智就是个废物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管三房的事情了?”施贵平黑着脸,不甘心地追问道。 村长脖子一梗,“怎么着?听不懂人话?” 施贵平被他喷了一脸口水,肺都要气炸了,“行,你不愿意管是吧?宝智,我们走!” “去哪啊?”施宝智杵在门边不肯走,村长这边可是他最后的希望 “出去闹,把这事闹得越大越好,看看郑氏她还要不要脸!” “我娘不要脸,你们两个就要脸了?”施静宜冷笑着走进村长家里。 郑氏和施雪宜等人也都愤恨地瞪着施贵平父子。 原本躲在厨房里的村长媳妇立即走出来,义愤填膺地挽了郑氏的胳膊,“你们娘几个总算来了,听着他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颠倒是非,可把我憋坏了!” 说话时她撩起眼皮目光毒辣地扫视着堂屋门口的男人,“有些人呐,裤裆里多长了两坨肉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自己不干活赚钱买吃的,光想着让别人端现成的,咋就想那么美呢?” “你这女人说话怎么能如此粗俗?”施宝智红着脸反驳。 “啧。”施静宜笑着往前两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和离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用考虑,我绝不同意!” “行啊。”施静宜转身对村长媳妇道:“有些人不是想把事情闹大吗?那就闹呗。劳烦婶子帮忙出去喊人,喊得越多越好,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施家人的嘴脸!” 施宝智有些慌,“爹,这回可怎么办?” “急什么?等她把人叫过来再说。” 施贵平很淡定,这是陈家村,是施家人生活了上百年的地方,村里人不向着他,还会向着外女? 在村长媳妇给力的宣传下,村里人全都冒着雨雪出来看热闹了。 “是不是施家二房又出什么事了?成天就他家事多。” “不是,我听村长媳妇说这次三房的事。” 提到施家三房,村里人更有兴致了,谁让三房的人太有钱,是村里独一份的存在呢? 陈寡妇搓着手一脸兴奋,“三房,三房能有什么事?他们家银子赚太多花不完,要分给我们?” “你想得挺美!平日里就数你最喜欢说三房的坏话,人家就是把银子扔了都不会给你!” 陈寡妇讪讪的,“我这就是随口一说,又不是真想要。” 和她搭话的那人翻了个白眼,你不想要?要是真发银子,你比谁跑得都快! 众人叽叽喳喳地来到村长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面一看,豁,这是三房内部出事了啊! 这热闹他们乐意看! 等人来得差不多的时候,施静宜出声了,“施宝智,你口口声声说我和我娘要害你性命,你倒是说说我们要怎样害你性命?” 施宝智挺直脊梁回道:“你们母女明知今年天冷非要把我赶出家门,可不就是要将我活活冻死饿死吗?” “遮风挡雨的房子,你有;保暖防寒的棉被衣服,你有;何来冻死一说?做饭用的锅碗瓢盆也全都给你留着,你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会饿死?” 施静宜表情阴沉地看着他,“你所说的冻死饿死不就是在控诉我们没有给你提供炭火,没有将饭菜做好端到你面前吗?施宝智,你今年三十五岁,不是八十五!” “你看看我们村,哪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不是在努力干活赚钱养孩子老婆,你呢?你不仅没养不活孩子老婆,还想让孩子老婆养你呢!像你这样的,也配当个男人?” 施静宜的话有条有理,句句掷地有声,激起了大部分人的共鸣。 “其实施宝智出来单住的事儿我早就注意到了,他现在住的房子比我家的还好呢,只要动动手砍点柴火,绝对冻不死的。” “施宝智这货就是个废物,读书读不出来名堂,干活没见他出一把力气,郑氏嫁给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可不是嘛,要是我男人也这么不中用,我早就收拾东西走了,谁还跟他过啊?” 施宝智被村民们犀利的言语脖子脸通红,畏畏缩缩地躲在施贵平身后不敢吱声。 施贵平捏着拐杖做最后的挣扎,“无论如何我家宝智三房的一家之主,她郑氏没资格把宝智赶出家门!” “我呸!就施宝智那熊样还一家之主呢?废物之首还差不多!”离施贵平最近的婆子啐了他一脸。 “就是,三房现在住的房子跟施宝智有一点关系吗?出钱出力的时候不见你出来,认主的时候你跑得挺快!” “……” 村长等人家都骂够了才站出来主持大局,“按理说这事是施家三房的家事,做村长的不应该管,但既然都闹到我这里了,我还是站出来说两句。” “施宝智,你作为一个男人没有尽到一点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该骂该罚!郑氏,这些年你照顾几个孩子辛苦了,有什么委屈或者需求尽管说,今日我和诸位乡亲为你做主!” 郑氏冷着脸站了出来,“我要和施宝智和离!” “不能和离!”躲在人群里没敢吱声的王氏听到“和离”二字立即跳了出来,“郑明霜,当初我家宝智可是书院最有出息的少年郎,他放弃大好前途娶了你,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你还讲不讲良心?” “大好前途?整日躲在家里怨天尤人的大好前途吗?” 施静宜冷冷地反驳,随即从袖袋里拿出和离书交到村长手中,“这是我拟好的和离文书,我娘已按过手印,还请出村长过目。” 王氏见和离文书都出来了,甩开膀子就要上前抢文书,跑了两步膝盖忽传来一阵剧痛。 “咿呀”一声,她笔挺地摔在地上,嘴巴刚好磕在院里的石块上,鲜血直流。 施宝智看到她满嘴的污血,心肝颤了颤,想过去扶人又没敢动,最后还是赵氏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那边村长已经看完了文书,疑惑不解地看向施静宜,“这样的文书,恐怕他们不会认呐!” “认不认可由不得他们!”施静宜眼睛微眯,唇边带着抹冷笑,“村长伯伯只需做个见证就好。” 村长又捧着文书看了一遍,最初的震惊过后,他竟然觉得这份看似离经叛道的文书其实很有道理,每一条都有理有据不偏向任何人。 “行,那我就替你做个见证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孩子银子两头空 村长挺直腰背走到施宝智面前,沉声道:“别在后面躲着了,出来谈谈要紧事。” 施宝智见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硬着头皮从施贵平身后走了出来,“别的事好说,但是和离的事情免谈。” “静姐儿,你看这事……?”村长一脸为难,他手里虽然有点小权利,但还没大到硬逼着人和离的程度,所以这事还是得让当事人自己解决。 施静宜冷笑着望向施宝智,红唇轻启:“不想和离?” 说话时她缓步向前,慢慢地走到施宝智面前。 施宝智被她刀锋般犀利的眼神吓得不断后退,一直退到墙角没办法了才唯唯诺诺道:“反正……反正我就是不和离。” “原因呢?” “我和你娘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和离?” 施静宜轻笑一声,“你是怕和离后没有免费的饭吃吧?但是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 她踮脚凑到施宝智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悄无声息地死去,人都死了,还需要考虑明天能不能吃上饭吗?” 施宝智心一咯噔,壮着胆子反驳道:“你敢!” “你觉得我敢不敢呢?”施静宜语笑嫣然地再次往前,逼得他只能紧贴墙角,“施宝根的腿是怎么断的你知道吗?施莼宜是怎么疯的你知道吗?” 施宝智虽整日憋在家里不问世事,但对外面的世界并非是一无所知。施静宜天煞孤星的传闻,以及报复二房、王家的种种事迹,他全都听说过。 可是他仍不敢相信施静宜敢对他动手。 “你……我是你亲爹啊!”施宝智憋了半天,憋得眼睛都红了,最后吐出句最没用的话。 施静宜抬起眼梢,脸上笑容灿烂,眼底却一片冰冷,“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提‘爹’这个字。” 说着她扬起手,笑着替他整了下衣襟,手指接触到他脖颈的刹那,一柄匕首从袖口滑入她的掌心。 施宝智感觉到脖颈处一凉,轻微刺痛的感觉让他如临大敌,连动都不敢动了。 外人看到这副画面还以为施静宜这是在求施宝智同意和离,愤恨地嚷道:“跟那个窝囊废多说什么?直接按着头让他签了就是!” 施宝智额头的冷汗一茬接一茬地往外冒,冒到最后直接跟水洗似的。他也不敢擦汗,拼命地眨着眼睛挤掉眼前的水汽,小声道:“静姐儿,爹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再给爹一个机会……” 话没说完,他感觉到脖颈猛地一痛,“啊,要命了,救命啊!” 施贵平实在看不下自家儿子的窝囊样,走到村长面前,“老施家虽然早就分家,但施宝智还是我的儿子,做父母的管管儿子的事情没问题吧?” “没问题,你准备怎么管?” 施贵平扭头看了眼施宝智,“我要和我儿子说两句话。” 村子嫌弃地别过头,“那你们说吧。” “你们可要好好谈,谈清楚咯。”施静宜似笑非笑地扫过父子二人,袖子一甩收了匕首。 一走到角落施宝智立即拽住了施贵平的袖子,“爹,我不想明霜和离,您快想想办法。” “照如今这个情况看,和离是最好的办法。”施贵平沉着脸分析现在的状况,“郑氏是铁了心要将你赶出家门,村里受施静宜那魔女的蛊惑完全不站在我们这边,就算你死缠烂打地拖着不肯和离,我们也落不到一点好处。” “但是若是要和离,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这是陈家村,我们的地盘,他们买的地、盖的房子全都要归我们了。到时候收了钱,我再让你娘帮你娶个新媳妇,孩子老婆不又都有了吗?” 施宝智扭头偷看了眼郑氏,心里有点舍不得,但想到自己现在住的破旧茅草屋,吃的难以下咽的野菜汤,他立即狠下心来,“行,我全都听爹的。” 见施宝智点头答应了,施贵平的内心一阵荡漾。 他终于能住进新房了,还是座漂亮又气派的二层小楼,十里八村哪家有他家的房子好? “村长,我已经劝过宝智,他已经答应与郑氏和离。不过……”施贵平眼珠一转,嘴角止不住上扬,“不过咱们要谈好和离的条件。” 村长清清嗓音,表情严肃,“那现在我把和离书的各项条款念一遍,有什么疑问可以等我念完之后再说。” “第一条,家中财产由谁出银子买入的就分给谁,具体可查账单;第二条,四个孩子愿意跟谁一块生活就分给谁;第三条,和离后父母双方都必须按月支付一定数量的银子用于抚养孩子,如果哪一方没有活不愿意出钱,孩子成年后则无需赡养那一方。” 施贵平越听心越沉,听到最后脑瓜子嗡嗡的,像是被人迎头打了一拳,打得他头晕眼花。 他拄着拐棍,腿抖了半天才找方向,迷茫地看着村长,“你刚才念了什么?” 村长没搭理他,转头看向施宝智,“你是念过书的,上面的条款可都听清了?” “听清了。”施宝智的一张脸也是煞白。 “听清了就行。”村长转头看向郑氏等人,“施妙宜、施静宜、施雪宜、施远敬,你们愿意跟谁过?” 姐弟四人异口同声:“娘!” 施宝智早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但亲耳听到回答心还是凉了半截。 他扫视着在场的几个孩子,视线最终落在施远敬身上,“敬哥儿,你那几个姐姐愿意跟娘就算了,但是你可不能跟你娘走,你是施家的男人,应该和爹一起留在施家。” 施远敬一脸嫌弃,“等爹什么时候能赚钱养活自己了,再来和我说这些话吧。” 被儿子扎了一刀的施宝智失魂落魄地向村长寻求帮助,“村长,这样的条款不对。” “有哪里不对?”村长仰起头看向外面围观的村民,“大家也都在听着,这些条款有哪里不对?” 这时立即有男人接话,“别的不说,几个孩子都姓施,孩子爹还活着呢,哪有跟着娘走的道理?” 施静宜冷眼看着那男人,“我只问你一句,孩子是谁生的?” “娘……娘生的。”那人的气势明显弱了一大截。 施静宜的语调激昂:“孩子是娘十月怀胎历经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又是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娘为什么没有资格要孩子?” 第二百二十五章 自立门户 “就是啊,生孩子养孩子受苦的人是我们女人,那最有资格要孩子的也应该是我们女人!” “我觉得孩子就应该跟娘姓,女人生的孩子凭什么要跟臭男人姓啊!” 村里生过孩子的妇人讨论得热火朝天,院里的施贵平急得不行。 他关心的压根不是孩子,而是三房的房子和银子。 毕竟孩子没了可以再生,房子和银子可是他这辈子都求不来的东西啊! 施贵平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走到施静宜面前,“孩子这条我可以答应,但第一条我不能应!你们现在住的房子、买的地都是陈家村的东西,如果要和离,这些东西必须留下!” “陈家村的东西?”施静宜讽刺地看着他,“整座后山都是我的,我想住哪就住哪,想在哪里开荒种地就在哪里开荒种地,你管得着吗?老东西,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家里的东西全都还是我辛苦赚来的,你们这些人一个子儿都别想拿!” 施贵平心一梗,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死丫头实在太有钱了,有钱到无法无天了! 躲在人群中的王氏见施贵平没招了,撸起袖子擦掉嘴上污血,哭嚎着跑了出来。 “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们偏要闹和离,这不是想逼死我们老两口吗?呜呜。”王氏哭着往郑氏面前冲,“你就是记恨我老婆子欺负过你们母女吗?我跟你下跪磕头还不成吗?我求你原谅我吧,不要再闹和离了!” 三房的东西他们是拿不到了,王氏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拦着施宝智和郑氏和离。 因为一旦和离,施宝智肯定要住到二房家里蹭吃蹭喝。 郑氏脸色一冷,再怎么着王氏也算是她的长辈,要是真让她当着大家的面下跪了,有理也会变成无理,搞不好还要整出个大不孝的帽子。 施静宜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冷峻地冲竹见使了个眼色,“不用和她客气。” 竹见立即上前,在王氏跪下前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老太太,我看你伤得不轻,要不要我送你去看大夫?” “我不看大夫!我要……哎呦!”王氏张着嘴嚎叫起来。 竹见面不改色地收回掐在她胳膊内侧的手,轻笑道:“看看你都疼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还不用请大夫?您就跟我走吧。” 经过这几个月的折腾,王氏的身体早就大不如前,这会儿被竹见架着胳膊她就跟案板上的鱼似的,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随手一拉便被拉出了人群。 施贵平看到王氏被拖走,气得下巴上的胡子乱颤。 施静宜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你也要想我娘行个跪拜礼?” 施贵平老脸一热,“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施静宜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径直走到施宝智面前,拽着衣襟将他拽到了村长面前,“别废话了,按手印吧你!” 施宝智缩着脖子拼命往一边躲,“我不……我……啊!” 施静宜直接拽住他的右手,拿出了匕首,“是让我帮你割,还是你自己动手?” “我自己……自己来。” 施宝智生怕自己的手指头被施静宜削了,动作麻利地拿过她手里的匕首割破了食指。 眼见着事情要成定局,施贵平不甘心地冲向施宝智,想要夺走和离书,可惜他腿还没抬起来,肩膀先被人按住了。 宁辞目光森森地看着他,“我劝你最好老实点。” 这下施贵平的心彻底凉了。 施静宜有钱又有势,他们拿什么和她斗? 施宝智胳膊颤抖地按下手印,手印按完,人也好像丢了魂魄似的,“轰隆”瘫软在地。 施静宜拿起和离书,一份塞到他手中,一份递给郑氏,又从袖袋里拿出份自立门户的文书,“劳烦村长帮我娘立个女户吧,户头还落在陈家村就成。” 村长心里正寻思着帮郑氏立门户的事情呢,和离是件小事,帮陈家村留住施静宜和施远敬这两个人才是大事! 这会儿经施静宜主动提起,村长脸上的笑容都快兜不住了,“静姐儿你放心,大伯肯定帮你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事情圆满解决,施静宜神清气爽地挽着郑氏的胳膊出了院子。 刚出门就听见王氏哭天抢地的嚎叫声:“你们这些天杀的,快放下我来!哎呦,我的腿要断了!” 抬头一看,就见王氏被绑了双手双脚,如同一只待宰的肥猪被挂在村口的大杨树上,那模样别提多滑稽了。 众人来到树下哄笑起来,“王婆子,你不是去看大夫了吗?怎么跑树上去了?” 王氏气得脖子脸通红,“你们这群人就会看热闹,还不快把我放下来,我要被勒死了!” 经历这么多事,村里人都学乖了,见到这场面不仅没上前搭救,反而一股脑地凑到施静宜面前拍起了马屁,“静姐儿,你今天做的事可真解气,施宝智那废物就是欠收拾!” “静姐儿,我们今天可帮你说话了,以后有什么好事你可不能忘了我们!” 施静宜笑着看看倒挂的王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那个施宝智说话的男人,笑道:“大家放心,我施静宜向来恩怨分明,谁帮过我,谁踩过我,我心里都记着呢!” 村民们又是一阵奉承,即使心里不乐意,他们也必须承认施静宜的确是村里最厉害的人物。 讨好她就算落不到好处,那也没坏处! 被施静宜盯过的男人却不爽了,等人走后他气冲冲地嘟囔着:“她不就是手里有几个臭钱吗?拽什么拽?” “就那几个臭钱,你还没有呢,就问你气不气?” 男人果然气得结巴起来,“没……没有又咋啦?你们这么……会拍施静宜的马屁,也没见她舍得分给你们点银子花花啊?” “这不是没到时候吗?”有人斜着眼睛指了指村长家,“村长就是个例子,当初你们都说施静宜是个天煞孤星要离她远远的,就村长一家老往她面前凑,结果人家不仅没病没灾,还过得越来越好,你上哪说理去?”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他是决定了,以后坚决不跟施静宜那一家作对。 当然,能拍马屁的时候还是要拍。 万一有好事发生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你个小没良心的 施家,郑氏将和离书捧在手心,眯着眼睛逐字逐句地念了一遍,她认的字不多,遇到不会读的字就停下来问问施静宜,一直念到最后一句话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等到这一天。” 郑氏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原本以为这一生就要辛苦又屈辱地过去了,没想到竟然还能等到柳暗花明的一天。 她红着眼睛拉住施静宜的手掌,语气感慨:“静姐儿,娘真的要谢谢你,要是没有你……” 她的声音一顿,眼睛突然红了。 施静宜温柔地为她擦去眼泪,安慰道:“今天不仅是我的生日,还是娘重生的日子,咱们可得好好庆祝,都不能哭啊!” 古灵精怪的施雪宜最先跳起来,“二姐,今天你要下厨做饭了吗?” 她好久没有吃到二姐做的菜,想得都快睡不着觉了。 施静宜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子,“行,今晚二姐下厨,允许你们每人点一道菜,咱们按年龄顺序,从大到小开始点。” 施雪宜眨巴眨巴眼睛,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了数,难以置信地看向施静宜,“那我不是要等到最后才能点菜吗?” 这也太惨了吧! “三姐,我才是排在最后的那个。”坐在角落的施远敬幽幽开口,“倒数第一都没说话,倒数第二就乖乖等着吧。” 施雪宜捧着下巴作无奈看天状,“啊哦,那好吧,我就让让你们这群大人。” “你个小鬼灵精。”郑氏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娘的位置让给你,现在你是第一个,开始点菜吧。” 施雪宜眼睛一亮,吸溜着口水道:“二姐,我要吃红烧鳝鱼!” “这大冷天的,你让我去哪捉鳝鱼?” 瘦猴笑嘻嘻地站了出来,“二姑娘,我可以去捉鳝鱼,小时候我经常到池塘边抠鳝鱼,对这个很在行!不用工具,直接上手就能抓到。” “师傅,你真是太厉害了!”施雪宜仰着头一脸崇拜地看着瘦猴,“我要跟师傅一起去捉鳝鱼!” “去去去,省得在家吵我。”施静宜嫌弃地摆摆手,转头看向轻鹰,“你想吃哪道菜?” 轻鹰憨厚地挠挠头,“姑娘做的水煮肉、麻辣兔头、辣子鸡丁……” 他说得正起劲抬头撞上宁辞凉凉的眼神,赶紧止住了话头,“姑娘看着做吧,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施静宜点头,心里有数了,轻鹰这人的口味重喜欢吃辣的,“那我就做到水煮肉吧,这个时候牛肉是买不到了,待会去王屠户家里买块猪里脊肉,口感一样嫩滑。” 接下来就轮到宁辞,他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冲施静宜使了个眼色,“我最喜欢吃什么菜,你知道吧?” “懂了。”施静宜比了个手势,“那待会你跟瘦猴一起去捉鱼呗,捉到什么鱼就做什么。” 宁辞点头,“嗯。” 接着竹见、施妙宜等人依次报了菜名,施静宜一一记录下来后抬脚碰了碰在桌子下蹦来蹦去的敢敢,“小敢敢,你想吃什么?” 敢敢冲着她汪汪叫了两声,咬着前爪在地上滚了一圈。 “烧狗爪这道菜也不是不可以做,就是有点废狗,要不要再换一道?” “汪汪!”敢敢兴奋地摇着尾巴,撒欢跑了起来。 施静宜假装很懂地点点头,“嗯,那就给你做两个鸡肉蔬菜丸子吧。” 说完,她用脚尖碰了下窝在火盆边睡觉的懒懒,“小懒猫,你要吃什么?” 懒懒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只眯了条缝看看施静宜又睡过去了。 “为了不累着你,你的那道菜就免了吧。” 确定好晚餐的菜谱后,施静宜把用的到的食材一一列了下来。 蔬菜调料之类的家里都有,鸡肉、猪肉可以找村里人买,至于鱼和泥鳅就得现抓。正好雪停了,于是拔菜的、卖肉的、捉鱼的各自散去,家里就只剩施静宜一个。 哦,宁辞还在。 施静宜看看他,“你不是去捉鱼了吗?” “交给瘦猴做就行,我留下来陪你。”宁辞眉眼低垂,握住了她的手掌。 施静宜叹口气,“可是我也要忙啊。” “忙什么?” “做蛋糕啊。” 虽然这个时代并没有蛋糕出现,但施静宜还是想走个形式,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饭分蛋糕的画面还是很温馨的。 宁辞主动挽起袖子,“那我帮你一起做。” “你确定?”施静宜眼梢一挑,露出贼贼的笑容,“做蛋糕可不是个轻松活。” 光是打发蛋白这一步都能把人胳膊整废了。 宁辞捏了下她的脸颊,笑着应道:“我确定。” 半个时辰后,宁辞托着酸到没知觉的胳膊,面无表情地站在厨房门口看施静宜往灶里加柴。 整个人都透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施静宜点好火,一把将他拉到炉灶旁的小板凳旁坐下,“哎呀,别生气了,我给你捶捶肩膀。” 宁辞耷拉着胳膊,依旧摆着张生无可恋脸,“没有生气,我只是有点怀疑人生。” 这哪是做糕点啊,简直比奔赴刑场还折磨人! 施静宜听这他幽怨的声音,没憋住,失笑出声。 “你个小没良心的,还敢笑我?”宁辞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将人扯进怀抱。 施静宜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笑着解释:“我没有用筷子打过奶油,没想到要搅那么长时间,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啦!” 宁辞注视着她黑亮的双眸,压低声音道:“如果我非要计较呢?” “非要计较啊?”施静宜目光流转,落在他嫣红的唇瓣上,“那我只好亲你一口赎罪了。” 她的语气嚣张又风流,偏生脸红得跟桃子似的,绝妙的反差勾得宁辞喉咙一紧,不等她主动俯身,他的手便无法克制地按住她的后脑勺亲了过去。 炉灶里火烧得正旺,干燥的木柴燃烧时发出噼啪的声响,溅出无数明亮的火星。 施静宜听着那细微的声响,心脏的部位好像通了电,又软又麻。 宁辞看着她水光潋滟的眸子,喉结滚动,俊美无双的脸颊也是一片飞红。 他微微倾身,将施静宜牢牢锁进怀里,嘴唇贴在她的耳畔轻声道:“静丫头,你十四岁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坭坑里打滚了? 施静宜被他灼热的呼吸烫得耳根一热,转头对上他深邃的双眸。 那双眸子里仿佛堆叠了层层黑云,随时要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施静宜被他眼中炽热的情绪惊到,唇畔带笑地摸向他的下巴,“怎么?等不及了?” 宁辞深吸一口气,宽厚的大手覆住了她的眼睛。 炉火的噼啪声依旧,却完全盖不住他喑哑的声音:“施静宜,早晚你要落到我手里。” 施静宜的心狠狠颤了下,然后飞快地从他怀里跳出来,捂着心口默念道:施静宜,你现在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施静宜,你现在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你要稳住! 不能自乱阵脚。 宁辞看着她如受惊兔子般手足无措的模样,心情极好地笑出声音。 施静宜捧着滚烫的脸颊瞪了他一眼,视线扫过炉灶时顿时惊呼起来,“咿呀,柴都烧出来了!” 两人一通手忙脚乱,总算把柴火整好了。 “还好我发现得及时,要不然等我娘他们回来,只能吃烤砖块了。” 施静宜拍着胸口暗自庆幸。 同一时间,池塘边的施雪宜和瘦猴也忙得热火朝天。 “师傅,这里有个洞,我觉得里面肯定有鳝鱼!”施雪宜蹲在某泥坑前,兴奋得直搓手。 瘦猴正在另一边挖鳝鱼洞,听到她的喊声连忙道:“你先等一会儿啊,等师傅把这条大鳝鱼捉起来就去找你。” “那好吧。” 施雪宜捧着下巴等啊等,最后等不及了,悄咪咪地挽起袖子胳膊伸向鳝鱼洞。 可惜她胳膊短,手小,晃了半天愣是连洞口都没挨到。 她鼓着腮帮子给自己打气:师傅能抓到鳝鱼,做徒弟的肯定也能抓到,施雪宜小朋友,加油! 打完气她再次撅起屁股,铆足了劲儿挖洞边的泥巴,正挖得专注,身后忽传来妇人尖利的声音:“雪姐儿,你在这干啥呢?” 施雪宜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双腿一软,下饺子似的翻进了池塘里。 说话的妇人是施雪宜的舅母方氏。 方氏见施雪宜掉进池塘惊慌地搓搓手,想下去救人吧,往前一步看到冒着冷气的池水又犹豫了。 天这么冷,她可不想跳进水里,万一冻出毛病就麻烦了。 最后站在岸边干嚎起来:“雪姐儿,你咋掉进去啦?天这么冷,水肯定很凉,你快爬……哎呦!” 方氏的话没说完,被匆忙跑来的瘦猴从背后撞了下,一个踉跄也摔进了泥坑里。 施雪宜喝了口污水,眼睛还没睁开呢,就被瘦猴拎鸡仔似的拎了上去。 “雪姐儿,你有没有摔着?”瘦猴一把抹掉她脸上污泥,神色紧张。 “没有摔着。”施雪宜缩了缩脖子,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就是有点冷。” 瘦猴赶紧将她牢牢护在怀里,“师傅这就带你回家换身干净的衣服。” “鳝鱼,我的鳝鱼呢?”施雪宜一听要走,立即扭头去找装鳝鱼的水桶。 瘦猴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放心,师傅会带着你的鳝鱼一块回去。” 还在泥坑里扑腾的方氏见他们要走,又扯着嗓子叫起来,“把我拉上来再走啊!” 瘦猴扭头看了她一眼,走得更快了。 郑氏正在院里杀鸡褪毛,看到泥人似的瘦猴和施雪宜,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鸡扔了,“你们来这是在泥里打滚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瘦猴闷头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夫人快点进来给雪姐儿换身干净衣服吧,她可能冻着了。” “好,我这就给她换衣服。”郑氏放下手里的东西,“你也回屋换衣服吧,雪姐儿这边有我照看。” 瘦猴点了下头,把施雪宜一直惦记着的泥鳅送到厨房后才吸着气回了房间。 两人收拾妥当后,在泥坑里挣扎许久的方氏总算爬了出来,浑身发抖地来到了施家。 竹见正端着水盆到门口泼水,猛地看到个滚满泥浆的不明物体,差点一个飞身踢过去。 方氏扒拉着墙上的砖块,连声喊道:“我要找郑明霜,郑明霜!” 再找不到人她就要冻死了! 竹见听到她在喊郑氏的名字,赶紧折身回屋叫人。 郑氏一开始没认出来方氏,听到声音后心里一咯噔,她这个嫂子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你是……嫂子?” “是我!”方氏的牙都在打颤,哆嗦着搓着手,“快点给我找身衣裳,我要冻死了!” 郑氏叹着气将人领进屋,“妙姐儿,去给你舅母找身干净衣裳。” 方氏身宽体胖,家里女人的衣服全都套不进去,最后只能找了件轻鹰的破衣服给她穿了。 换好衣服,她躲在火炉边烤了好一会儿火,总算缓过来劲了,两只眼睛来回在院里来回瞅,瞅到瘦猴时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明霜妹子,那个男人是谁?为啥在你家?” 郑氏反问道:“你问他干什么?” “刚才我在池塘边看到雪姐儿撅着屁股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就上去问了一声,没想到她就掉池塘里了,然后这个男人把我也推池塘里了。” 方氏气愤地拍着大腿,“你说我啥也没干,就问了一句话,他为啥要把我往池塘里推?推了就算了,还不把我拉上去,要不是我命大自己爬上来了,今天肯定要被活活冻死!” “不可能吧,瘦猴可不是这样的人,这事估计有误会。” 和方氏相比,郑氏还是更愿意相信瘦猴的人品。 “我不是故意把她推下去的。”门外路过的瘦猴解释道:“我急着过去救雪姐儿,不小心撞到她了。” “那你为啥不把我拉上去就跑了?” 瘦猴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那你看到雪姐儿掉池塘里,也没把人拉上去啊。” “还有这事?”郑氏有些生气。 作为亲舅母,看到外甥女掉池塘里,竟然不搭把手把人救上来? 方氏尴尬地笑笑,“我这不是看到旁边有其他人嘛……” “有没有其他人,你也得救啊!池塘里的水不深,你一个大人跳进去肯定没事,可雪姐儿才六岁……算了,我也不跟你说废话了。” 郑氏冷着脸看向方氏,“你大老远过来,肯定有事吧?有事就直说,说完赶紧回家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选的女婿不行 方氏抓抓脸,笑容僵硬地看着郑氏,“我听娘说你家妙姐儿和静姐儿要定亲了?” “对,日子都定好了。”郑氏撩起眼皮警惕地打量她一眼,“你问这事干什么?” “我这不是想见见外甥女婿吗?”方氏笑容讨好,“妙姐儿和静姐儿模样好,又能干,可得找个可靠的人家!” “想见人是吧?那我把他们来喊过来给你看看。”郑氏站起身来就要到外面喊人。 方氏傻眼了,她才不想看什么外甥女婿,她是来给娘家侄子说亲的! “妹子,这大冷的天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郑氏已经走到院子里将宁辞和轻鹰叫了出来。 “你们舅母想见见外甥女婿,你们来和她打个招呼。” 施家盖房子的时候,宁辞和轻鹰就已经见过方氏,并且对她的印象很不好。 这回一进门,轻鹰先挠着头摆出一副备受震惊的表情,“这不是盖房子的时候拉裤子的女人吗?” 方氏脸色一变,想到自己拉过裤兜的丢脸事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你……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轻鹰立即接道:“舅母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您别介意。” 郑氏捂着嘴在一旁偷笑,等笑够了才出来介绍,“嫂子,这是我的大女婿轻鹰。” 轻鹰冲方氏咧咧嘴,“舅母好。” 方氏翻了个白眼没应声。 “嫂子,这是我的二女婿宁辞。” 宁辞淡笑地看着方氏,“舅母好,舅母的身体可否康健?” 方氏斜着眼打量着宁辞,心道:这个年轻人长得倒是挺俊俏,说话也挺斯文的,还懂得向她问好,比那个叫轻鹰的强多了。 她嘿嘿地笑,正要回一句“我挺好的”,结果宁辞继续道:“这次可千万要注意饮食,别再吃坏了肚子。” 一旁的轻鹰立即接话:“再拉一裤兜子。” 方氏肺都要憋炸了,合着两人这是在唱双簧故意气她呢! 郑氏捂嘴嗤笑,在方氏发火前冲宁辞和轻鹰摆摆手,“你们回去忙吧,这里有我就好。” 两人一同点头,折身出了客厅。 方氏恼怒地盯着两人的背影,“你挑女婿的眼光实在不行!” “哪里不行了?”郑氏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论长相,十里八村的男人哪个能比得上他们?论家世……” 想到宁辞那吓死人的家世,郑氏咳了一声,没继续说下去了。 方氏一心想介绍自家侄子,压根注意到郑氏只说了一半的话,扯着喉咙嚷嚷道:“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你那二女婿长得是不错,但一看就是个花架子,压根干不了农活!大女婿就更不用说了,长得五大三粗的,还忒不会说话!” “你家妙姐儿和静姐儿那么好的条件,十里八村的青年才俊都眼巴巴看着呢,选个啥样的男人不成,非要选这样的?” 郑氏听到自己十分满意的女婿被贬得一文不值,脸顿时沉了下来,“那依嫂子看,我应该选两个什么样的女婿?” 前面铺垫了半天,方氏就等着这一句话呢。 “问我你可问对人了。我娘家有个在念书的侄子你知道吧?他今年十八,长得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配你家静姐儿再合适不过了!” 郑氏冷笑地问她:“静姐儿?为什么是配静姐儿?” 方氏立即在心里回道:“那不是妙姐儿年纪大了吗?” 这话她可不敢当着方氏的面说,嘿嘿地解释:“我那侄子去镇上买笔墨的时候正巧遇到了静姐儿,回来后就一直念念不忘的……” 郑氏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扯了半天,你就是来帮你侄子说亲的对吧?” “不光是我侄子。”方氏赶紧道:“我还有个远房表弟,在隔壁县开粮油铺子的,今年二十五,前年死了老婆一直没再娶,我觉得妙姐儿配他很合适。” 郑氏听得脑子一热,拍得桌子砰砰响,“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哪里不是人话了?我那侄子正在读书,以后是要考取功名的,你家静姐儿嫁给他以后就是官太太了!”方氏叉着腰说得唾沫横飞,“我那表弟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家底丰厚啊,妙姐儿嫁过去后就直接成贵夫人了!” 厨房里的施静宜听到动静,抡着菜刀就出去了。 施妙宜也没落后,提着火钳紧跟其后。 另外两个当事人宁辞和轻鹰大眼瞪小眼地站在厨房门口。 “主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什么情况?” 宁辞点头,“去吧,万一打起来还能拉架。” 轻鹰:“???”你确定是拉架? 施静宜一进屋,直接把菜刀架方氏脖子上了,“听说你对我未婚夫很不满意?” 方氏看看明晃晃的菜刀,都快被吓尿了,“静……静姐儿,你这是做什么?” 施静宜举着菜刀在她脖子上磨了磨,“没看出来吗?” 看是看出来了。 就是……她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举着菜刀要砍她的女魔头是她侄女。 上次施静宜不还挺听话的吗? 方氏抖着身子哀求地看看郑氏,“妹子,你不管管吗?” 郑氏偏过头,“我管不了。” “静姐儿,咱们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 施静宜眼梢一挑,露出抹嘲讽的笑容,“你是不是很想当官太太?听说赵家村有个李秀才至今未曾娶亲,要不要我到舅舅那帮你说两句好话,和离后你就可以嫁给李秀才当官太太了。” 方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我不想。” 那李秀才就是个疯子。 她才不想嫁给疯子! “不想就老老实实地滚蛋!”施静宜收回菜刀,一脚把她提到了客厅门口。 方氏哆嗦着正要往外爬,施妙宜拎着火钳堵在她面前, “走之前把我未婚夫的衣服留下。” 方氏把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了,“衣服给你我穿什么?” 施雪宜拖着两件灌满泥水的破烂衣裳丢到了她面前,“给你的衣服!” 方氏攥着衣角,气恼地扭头看向郑氏,“郑明霜,你就这样看着我被人欺负?” 郑氏:“……” 欺负你的是我女儿,放着听话的女儿女婿不护,我还要护着你这个外人? 郑氏偏着头,一副我什么都听不见的模样。 第二百二十九章 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方氏气得直捶地,“我好心好意过来说媒,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识好歹,发达了不起娘家的穷亲戚了是吧?” “别扯我外祖母他们,我们看不起的只有你一个。”施静宜垂下眼睑,表情阴郁,“你还走不走了?” “走,我走!” 不走这群疯子怕是要杀人! 方氏没敢再废话,跑到墙角换了衣服头也不回地跑了。 施妙宜看看被她换下来的旧衣服,瞟了眼轻鹰,“这衣服你还要吗?” 轻鹰嫌弃地摇摇头,“扔进粪坑吧。” 他总觉得方氏穿过的衣服会沾上屎。 “行。”施妙宜拎着衣服走了。 那边宁辞从施静宜手里抢走了菜刀,“别站在站着了,厨房里的火还烧着呢。” 于是一群人又各忙各的去了。 临走前郑氏叫住了宁辞和轻鹰,解释道:“我那个娘家嫂子是个拎不清的,想到哪出是哪出,你们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轻鹰嘿嘿地笑,“岳母放心,我这辈子就认定妙儿了,你们就是赶我走我都不走!” 宁辞嫌弃地睨了他一眼,马屁精! 厨房里一片忙碌的景象,施妙宜在择菜洗菜,竹见在剁鸡肉,瘦猴手忙脚乱地处理鳝鱼,主厨施静宜热火朝天地炒菜。 唯一的闲人施雪宜在对着蛋糕流口水。 “二姐,这东西好香啊,香得我口水直往外流。” “二姐,我可以舔一口吗?就舔一小小口。” 闻声走来的宁辞一把按住了她的天灵盖,“不许吃。” 施雪宜撇撇嘴,一脸幽怨地看着他,“宁大哥,我不喜欢你了。” 宁辞摸摸她的脑袋,温和地笑起来,“你要的小鹦鹉回来了,想不想出去看看?” “鹦鹉?”施雪宜睁大了眼睛,“我的彩色鹦鹉回来了?” 说话时,她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外跑,结果被宁辞拽住了手,“现在说说你还喜不喜欢宁大哥。” 施雪宜立即改口:“雪姐儿超级喜欢宁大哥!” 宁辞看出来她急着出去看鹦鹉,故意逗她,“和你二姐相比呢?” “更喜欢你!!!” “嗯?”施静宜捏着锅铲一脸坏笑地堵在她面前,“再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 施雪宜急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你们俩都是坏人,雪姐儿不喜欢你们了!” “二姐知道错了,快去看你的鹦鹉吧。”施静宜乐不可支地侧身,给她让了条路。 施雪宜撒丫子就往外跑,跑的时候还不忘补上一句,“二姐,雪姐儿又喜欢你啦!” 为了满足施雪宜的要求,这两只鹦鹉是宁辞让人各地搜寻出来的颜色最鲜艳的鹦鹉。 其中一只嘴巴是黑色的,眼睛旁边是红色的,头顶是绿油油的,脖颈处又变成的黄色,腹部的软毛是橙色的,翅膀是蓝色的,到尾巴又变成了深紫色。 另外一只颜色调换了顺序,但基本风格不变。 基本就是两只行走的彩虹。 施雪宜对两只彩虹非常满意,拎着鸟笼子四处炫耀。 “大姐,你看我的大花和二花好看吗?” 施妙宜盯着两只鹦鹉瞅了半天,实在没看出来好看在哪里,闭着眼睛回道:“嗯,很好看。” 施雪宜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一蹦一跳地来到施静宜面前,“二姐,你觉得大花和二花哪个更好看?” 施静宜:“……请问哪个是大花,哪个是二花?” 一招反问把施雪宜给问住了。 起名字的时候思路挺清晰的,结果转了一圈就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施静宜真诚地提出自己的意见:“要不改改名字吧,就改成绿脑壳和红脑壳,好认。” 绿脑壳,红脑壳…… 厨房里的其他人:这名字还可以更简单粗暴吗? 施雪宜摇摇头,“不要,太难听了!” 还是她的大花和二花好听。 但是一直到饭菜上桌,她都没分清哪个是大花哪个是二花。 施静宜从她手里拿走鸟笼子,顺便掐了下她的脸蛋,“别在这愁眉苦脸的了,去吃蛋糕吧。” 听到“蛋糕”二字,施雪宜吸了下口水,“大花二花,我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回来给你们取名字!” 客厅,超大圆桌中央摆着个十分简朴的生日蛋糕。 这个季节压根就没什么水果,施静宜被逼急了,最后找了两根新鲜胡萝卜和两个在地窖里藏了几个月的梨子随便装饰一下。 至于生日蜡烛就更难找了,她干脆直接搬出两盏煤油灯充个数。 一进屋大家全都盯着那两盏煤油灯,“这又是什么新奇的吃法?” 施静宜尴尬地咳了一声,“蛋糕直接吃就行,这煤油灯只是用来走个形式。” 贪吃鬼施雪宜听到前半句话就迫不及待地伸出了小胖手,“我要那只橙色的小熊!” 也就是用胡萝卜雕刻成的装饰之一。 施静宜手疾眼快地按住了她的爪子,“先等一小会儿,二姐许完生日愿望你再吃。” “哦,好吧。” 施静宜双手合十,微笑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门外星河漫天,白雪皑皑,一片安静祥和。 屋内火光跳跃,饭菜喷香,一片岁月静好。 她的目光掠过大家满面笑容,缓慢地闭上眼睛,虔诚又认真地念道:“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念完又在心里补充:“施静宜,我会代替你在这个世界幸福地活下去。” 许完愿望,她俯身吹灭煤油灯,笑着掐了下施雪宜肉乎乎的脸蛋,“恭喜你,可以开吃啦!” 施雪宜欢呼一声,激动地跳起来。 施远敬在旁边无奈地摇摇头,“三姐,你冷静点。” “我就不!”施雪宜调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在桌底打转的敢敢也兴奋地叫了起来,吵得隔壁猫大爷都觉都不睡了,爬起来“喵呜喵呜”一顿吼。 客厅里顿时热闹起来。 施静宜苦笑不得地替施雪宜切了块蛋糕,“小魔头,你先吃。” 然后又把特制的两个大号肉丸子放进敢敢的食盆,“敢敢呐,这是你的。” “懒懒大爷,你也有份。” 这下屋里就只剩吃东西的声音了。 施静宜抱着梨醋瓶子依次给大家倒了杯梨醋,“来,我们碰一杯。” 所有人都举着杯子站了起来。 杯子碰撞,叮当作响,随即又被一片欢声笑语掩盖。 第二百三十章 到施家算账去! 方氏被施静宜等人赶出家门后,一路上边走边骂,骂着仍不解气,还要跑到路边踹两下大树,那架势,恨不得把树都给踢翻了。 陈寡妇正提着菜篮子在小院旁边的荒地挖菜,忽听得一阵哗哗的响声,扭头就看到一团黑影在她家门口踢树。 她心里纳闷,连提着篮子往门口跑,边跑边喊:“哪个在我家门口?” “是我,方萍儿。”方氏闷闷地应了一声,她和陈寡妇是一个村的闺女,彼此都认识。 陈寡妇斜着眼瞅了她一眼,捂嘴喊道:“哎呦,萍儿姐你这是掉泥坑里了?” 方氏搓着被冻到发紫的手没应声。 陈寡妇自顾自地说完又狐疑地看向她,“掉泥坑里你赶紧回去换衣服啊,跑到我家门口踹树干什么?” 方氏心中有气,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如何被施静宜等人轰出家门的事情说了,说完叹着气道:“明霜现在腰板硬了,都不把我们这些穷亲戚放在眼里了,这陈家村,以后我怕是再不敢来了。” 陈寡妇压根不在意方氏是如何被赶出来的,她关注的是施妙宜和施静宜居然要定亲了! “你没弄错吧?妙姐儿和静姐儿要定亲了?”陈寡妇一脸八卦。 好不容易碰到个乐意听她说话的,方氏把手往腋下一揣,都顾不得冷了,叽里呱啦地念起来:“这事的确是真的,日子都定好了,说是姐妹俩同一天定亲。” 陈寡妇继续追问两个女婿是谁,家世如何。 方氏正怀着恨呢,自然不会往好的方面说,闭着眼将宁辞和轻鹰贬得一文不值。 陈寡妇听得一愣一愣的,“郑明霜是疯了吧,虽然妙姐儿和静姐儿的名声都不咋地,妙姐儿的年龄也大了,但也不至于找这样又黑又丑、还穷得叮当响的男人吧?” 要真是这样,还不如随便找个村里人嫁了。 虽然村里也没几个长相俊俏的男人,但好歹是家世清白,知根知底啊。 “谁知道我那妹子是怎么想的呢?当嫂子也不敢劝,再劝怕是要被她那两个凶悍的闺女打死。”方氏摇着头,一脸被打怕了的表情。 陈寡妇想到施静宜凶神恶煞的模样,立即附和着点头,“她家闺女的确凶悍,跟母老虎似的,而且如今郑明霜和施宝智和离了,家里没有管事的男人,肯定要乱起来。” “啥?”方氏好像被雷劈了一下,“明霜和施宝智和离了?” “今儿下午刚发生的事,你不是郑明霜的娘家人吗?她们没和你商量?” “没商量呢!”方氏一拍大腿,着急忙慌地往回跑,跑了没多远又赶紧折回来。 这事可不能直接问郑明霜,她得回家和公婆商量商量。 方氏一路狂奔往家里跑,跑到家时天刚擦黑。 郑母原本在厨房里炒菜,听见院里的动静恨不得把锅铲摔了。 她是造了什么孽,竟然找了这么个懒惰成性的儿媳妇,干活的时候不见人影,吃饭的时候跑到比谁都快。 “娘,你快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郑母叹着气走出厨房,看到方氏满身的污泥时愣住了,“你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方氏擦擦额头上的汗滴,两眼放光地盯着郑母,“娘,明霜和施宝智和离了!” “明霜和离了?”郑母脑袋一懵,往后踉跄一步险些摔倒。 方氏瞅瞅她的难看的脸色,装模作样地抱怨:“这事我是挺陈家村的人说的,应该假不了,你说明霜也真是的,和离这种大事都不提前和我们商量商量。” 郑母压根没心思和她闲扯,转身走进堂屋把郑父叫了出来,“老头子,明礼媳妇说明霜和施宝智和离了,要不你去陈家村问问到底是啥情况。” 郑父抬头看看外头昏沉的天色,沉吟道:“今天怕是来不及了,刚下过雪,赶夜路不方便。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去大牛家借辆牛车,咱们一块过去谈谈情况。” “唉,也会只能这样了。”郑母摇着头直叹气,“当初我就不愿意让明霜嫁到施家去,那施家老太太就不是泼妇,明霜嫁过去不明摆着受欺负的吗?可是那孩子就是不听劝,这回可好,竟然不声不响地和离了!” 半刻功夫,她已经脑补了无数个自家闺女被欺负的画面。 要不是被欺负惨了,她会和离吗? 明霜这孩子就是太老实,都被欺负到和离了还不知道回娘家搬救兵。 “我可怜的明霜啊!”郑母哭嚎一声,一屁股坐在门边的板凳上抹起了眼泪。 郑父心里也不是滋味,安慰自家媳妇:“你先别难过,明天咱们去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咱们明霜要真是受了欺负,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得讨回个公道!” 方氏躲在一旁直撇嘴,郑明霜受欺负? 家里有两个跟母老虎似的闺女,谁敢欺负她啊? 换句话说,就算真被欺负了,她也不会愿意让郑明礼到陈家村讨说法。施家人丁兴旺的,这边就她男人一个,能打得过? 这天晚上郑家的大人全都没有睡上囫囵觉,天刚亮,郑父就披上衣服到邻居家借了牛车。 原本说的是方氏留在家里照看孩子,郑母郑父和郑明礼过去就行了,可出发前方氏说什么都不愿意留在家里,硬是抱着儿子虎头往牛车上爬。 “她这是怕自家男人吃亏呢!”郑母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摇着头叹气,“算了,就让她跟着吧。” 要是真闹起来,她也算个战斗力。 一行五人着急忙慌地赶到山脚时,郑氏正在厨房里熬粥。 拉开院门,对上几张忧愁又憔悴的脸,郑氏有点懵,“爹娘、大哥大嫂你们怎么赶到这个时候过来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们?和离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不知道跟爹娘商量一下,要不是你大嫂听别人说了,你还准备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郑母原本板着脸想要教训郑氏几句,说着说着眼睛先红了,“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傻,受了委屈都不知道跟娘说……” 郑氏见自己母亲哭红了眼睛,心软得不行,赶紧握着她的手解释:“娘,女儿可没有受委屈,您先进来,听我慢慢跟你说。” 她又扭头看看郑父等人,“都进去吧,外面冷。” 第二百三十一章 把房子搞到手 一行人进了客厅,郑氏先给每人都倒了杯热茶暖手,然后开始解释:“和离这件事是我先提出来的,我和孩子也没有手欺负,和离的真正原因是我醒悟了。” 屋内众人全都抬起头诧异地看向她。 郑氏挺直了腰背,表情从容,“这个家里施宝智就是个无用的摆件,既然无用,不如丢掉。” 郑明礼惊讶地看着自家妹妹,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你说施宝智还个无用的摆件?” “对,不仅无用,还令人恶心。”郑氏毫不犹豫地回道。 郑父郑母见她脸色红润,精神抖擞,完全不像被欺负的模样,便信了她的话。 但是郑母还是有点不放心,“你和施宝智和离了,那孩子们呢?还有家里的房子什么的都是怎么分的?” 她虽然不太待见施宝智,但对几个长得好看又机灵可爱的外孙还是很喜爱的。 家里的东西也都是静姐儿那孩子辛辛苦苦赚钱买来的,总不能便宜了施家那群人? “娘放心,孩子们都在,房子和其他东西也全都保住了。”郑氏笑着拍拍她的手背。 “咦!东西全都保住了?”方氏震惊地拍了下桌子,“你们咋这么能耐?” 郑氏还记得昨天的事,冷着脸没理她。 方氏却自顾自地算了起来,照规矩,和离后的女人应当带着东西回娘家,去留也全凭娘家人做主,所以……郑氏的东西就要归她了? 她抬起头,眼珠子转个不停,目光贪婪地扫过屋内的精致的摆件,差点流哈喇子。 瞅瞅那摆在门边的大花瓶,多漂亮,应该是个古董吧? 再瞅瞅那晶莹剔透的茶壶茶杯,可别是啥宝贝玉石做成的吧? …… 随随便便拿几件东西卖了应该就能卖不少银子把? 就算屋里的东西不值钱,这二层小楼总值点钱吧? 回头卖个几百两银子,都够她和虎头花一辈子了! 方氏越想越激动,最后抱着水杯嘿嘿笑出了声音,一屋子人全都扭头看向她。 郑母嫌弃地咬咬牙,“看看你那傻样,一天到晚鬼迷三道的,就不能正常点。” 方氏自动忽略了郑母的话,双手扒着桌沿,两眼放光地看着郑氏,“明霜妹子,既然你和施宝智和离了,那还住在陈家村干什么?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们回家住不好吗?” 郑氏没搞懂她为什么突然变了脸,低着头没敢接话。 “等你和孩子回家后,这边的房子就空了,我可以让我表弟帮忙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人想买房子,咱们直接把这边的房子卖了。”方氏鸡贼地四处打量了一圈,“这房子应该能卖不少钱吧?” 郑明礼尴尬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子,“你胡说什么呢?这是妹妹的房子,哪里轮得到我们谈买卖?” “妹妹怎么了?明霜她现在跟施宝智和离了,又变成咱们郑家的人了,那她的房子不就是我们的吗?” 方氏梗着脖子跟他吵:“我们卖了她的房子,又不是不管她了,她那几个孩子吃喝不都要银子?” “我的孩子我自己养,不劳嫂嫂费心。”郑氏冷脸打断了她的话头。 方氏张着嘴傻眼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向陈家村的村长递交了自立门户的文书,和离后我依然是陈家村的人,不会回娘家的。” 郑父郑母听着她决绝的话语,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想到方氏贪婪的性格,很快又释然了。 “留在这里也好,没了施家人打扰,你们娘几个过得自在。”郑父怅然地叹口气,“知道你过得不错,爹就放心了。” 他转头看看郑明礼,“明礼,带着你媳妇孩子,我们回家吧。” 郑氏赶紧站起来,“吃过饭再走吧,天儿冷,吃口热饭暖和点。” “不吃了,我们直接走。” 郑父其实很想留下来陪外孙吃顿饭,但考虑到起了歪心思的方氏,还是执意要走。 郑母不舍地拉着郑氏的手,“明霜啊,有什么事一定记得给娘通个信,别藏着掖着了!” 郑氏点头,“我知道了。” 所有人都站起来了,就方氏坐在凳子上稳如泰山,“要走你们走,反正我不走,” 这房子住着多舒服,宽敞明亮还暖和,不知道比家里的破房子强多少倍。 “你!”郑明礼气坏了,“方萍儿你还要不要脸?” “我哪里不要脸了?我待在自己家还成错事了?” 郑父早就见惯了她这副无赖样,叹着气对郑明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拉走啊!” 真是不嫌丢人! 郑明礼立即弯腰抱住她的胳膊将人往外拖,但方氏吃得膘肥体重,往地上一瘫跟座山似的,他压根就拖不动。 “我不走!我就要住在这里!当大嫂的住在妹妹家里怎么了?” 楼上的施静宜被她鬼哭狼嚎的叫声吵得脑瓜子嗡嗡响,赶紧穿上衣服下了楼。 “既然舅母舍不得走,那就让她留下呗。” 施静宜垂下眼睑,冷漠地扫过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方氏,然后又看向郑父郑母等人,“外祖父、外祖母、舅舅也留下来吧,家里房间多,绝对够住。” “静姐儿?”郑氏冲她使了个眼色。 施静宜拍拍她的手背,“娘放心,我心里有数。” 不等郑父等人推辞,她又继续道:“我有事和你们商量,就留下来住两天吧。” 郑父知道她是个主意大的,点点头,“好,那我们先留下来。” 方氏见事情有转机,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迟疑地看着施静宜。 经过昨天被刀架脖子的事情,她现在可不敢相信乱相信人了。 “你……真的同意让我住下来?” “为什么不同意啊?”施静宜笑眯眯地望着她,“随便住,想住多久住多久。” 就是到时候别哭就成。 方氏长舒一口气,“舅母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说话时,她的眼珠子又扫过屋里的陈设。 她一定得趁着这个机会拿走点值钱的东西,到时候就算被赶走了也不亏! 第二百三十二章 要不要和方氏和离? 商量完郑氏站出来打圆场,“你们过来这么早应该都没吃早饭吧,我去厨房下几碗面。” “我跟你一块去。”郑母抖抖袖子站了起来。 郑明礼赶紧碰了下方氏,“你跟着娘和小妹一块到厨房做饭去。” “我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就不能歇着吗?” 方氏眼皮子一翻,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心里,揣着手在屋里乱逛,摸摸这个碰碰那个,瞧见好吃的那起来就往嘴里塞,自己吃不过瘾还拉着自家儿子虎头一块吃。 郑父和郑明礼看着母子俩这副样子都摇着头叹气。 他们一家人都软性子的,摊上这么个懒惰贪吃又厚脸皮的媳妇,压根没一点办法。 施静宜仔细观察了屋里人的反应,轻咳一声走到郑父身边,低声道:“外祖父、舅舅,我有话和你们说,咱们去楼上吧。” 二人立即点头。 进了屋,施静宜先请二人坐下,取出火炉上的茶壶每人添了杯热水,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有些话原本不该我这个小辈说的,但事情闹到我家了,我就必须要说两句。” 郑父不停地打量着施静宜,只见她一双眼睛极其明亮,浑身透着股迫人的气势,不由得感慨道:他这个外孙女不得了啊! “都是一家人,有话你尽管直说。” 施静宜右手轻点了一下桌沿,偏头看向郑明礼,“那我就先问舅舅吧,对于方氏,你有什么看法?” “这……”郑明礼脸色一窘,结巴了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施静宜不想为难他,又转头看向郑父,“外祖父,说说您的看法吧。” 郑父拍了下桌子,脸色阴沉,“我和你外祖母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有两个,一是让你舅舅娶了方氏,二是同意你娘嫁给施宝智。可是娶都娶了,现在就算把肠子悔青都没办法了。” “办法是有的,就看你们舍不舍得了。”施静宜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 “你是想说和离吗?” 郑父皱着眉,“这事我早就想过,但不好办呐……虎头今年才十岁,还需要亲娘照顾。现在你娘已经和离了,要是你舅舅再和离,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到时候虎头怎么娶媳妇?蜜姐儿在婆家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郑家人丁稀薄,子辈就郑明礼和郑明霜两个,孙辈就蜜姐儿和虎头两个。子辈的姻缘全都毁了,他可不想让孙辈的婚事再出差错。 方氏的性格和脾气是有问题,但她到底是虎头和蜜姐的亲娘,总不会害自家孩子吧? 所以这也是郑家隐忍多年的原因。 “第一,如您所说虎头今年十岁,正是需要教养的时候,让他跟在方氏身边不但得不到良好的教育,反而会让他养出一身坏毛病,这一点不用我说你们应该能看出来。” “第二,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摆出来给别人看的,所以完全不用在意外人的眼光。” “第三,蜜姐儿在婆家受不受欺负,虎头能不能娶到媳妇,最关键的一点在于你们是否强大,你们要是家财万贯或者权势滔天,想结亲的人恐怕要排着队来。” 施静宜将茶盏放到桌上,淡淡道:“话我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至于到底该如何决断就看你们的了。” 郑父认同地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说完,偏头看向郑明礼,“明礼,这是你媳妇,你来做决定吧。” “我……”郑明礼低着头,脸憋得通红,“是做儿子的不孝,让您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为儿女的事情发愁,不过和离的事情我还是想缓缓,虎头恐怕一时半会儿离不了娘……回头我敲打一下方氏,看看她知不知道悔改。” “你看着办吧。”郑父叹口气,不再言语。 施静宜无奈地摇摇头,她总算明白方氏为什么有恃无恐了。 这郑明礼就和她娘以前一样,性子软弱得很! 吃过早饭,方氏领着虎头把小楼角角落落转了一遍,能吃的全都塞进嘴里,能拿的全都揣兜里,碰到不好那的就作上标记,反正都住下了早晚有机会拿走! 等到做中午饭的时候,一家人都在厨房里忙碌,方氏还揣着手在院里溜达。 郑明礼看不过眼,扯着她的袖子把人拽进屋,“家里女人全都在厨房做饭,你不帮忙,在外面溜达什么?” 方氏不以为意地瞥了他一眼,“厨房都有那么多人了,哪用得上我?” “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说我是什么态度?”方氏架着胳膊和他眼瞪眼,“在家我都不用做饭,到这儿了就得做饭?没门!” 郑明礼气得肺都要炸了,“方萍儿,老子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这样,我就跟你和离!” 方氏愣了一下,“你说什么?和离?” “对,我要跟你和离!” “郑明礼,你还讲不讲良心?我为你生儿育女吃了多少苦头,现在孩子大了,你就要跟我和离?”方氏往地上一坐,扑腾着胳膊腿撒起泼来,“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然嫁了这么个黑心又窝囊的男人……” 厨房里的郑母听到方氏的哭喊声,把手里的东西一放,想要出去理论,走到门口又被施静宜拉住了胳膊。 “外祖母,这事您别掺和,让我舅舅处理吧。” 郑母伸头往外看看,见郑父独自坐在院里压根没有插手的意思,她也折身回去了。 “闹吧,就让她使劲闹吧,看她有多大的能耐。” 郑明礼被她吵得头都要炸了,偏偏拽又拽不起来,吵又吵不过,只能面红耳赤地立在一旁干看着。 方氏瘫在地上足足哭了半个时辰,到最后哭累了,一抹眼泪冲虎头招招手,“虎头,娘渴了,你去到外头给娘倒杯水喝。” “不许给她倒!”郑明礼愤愤地看着方氏,“你不是能耐吗,有种就继续闹!” 可惜虎头完全不听他的话,撒丫子就跑到外头给方氏提了满满一壶茶。 方氏得意地捧着茶壶,“还是虎头乖,咱们不听你那废物爹的。” 郑明礼气得一甩袖子走了。 而方氏跟个没事人似的,喝过茶又爬了起来,该怎样转悠还怎样转悠,等到午饭做好,她领着虎头第一个占好了位置。 郑家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张开嘴就好像要叹气。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群挖墙脚的 施静宜的心情倒完全没受影响,吃饭时还和宁辞、施妙宜等人聊起生意上的趣事。 “你们认识珍宝阁的老板沈镜吗?上次我随手帮了他一个小忙,他非要让人给我送点东西表达谢意,东西下午应该就能送到,也不知道他会送些什么。” 宁辞望着她含笑的双眸,配合地应道:“珍宝阁里到处都是宝贝,随便送一件就价值千金,静丫头,你要发财了。” “那我就借你吉言喽!” 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方氏差点把筷子给摔了。 她虽不认识珍宝阁和沈镜,但听得懂“价值千金”四个字啊。 千金?! 她这辈子,不十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银子吧! 要是能拿到那件值钱的宝贝,这辈子的吃喝就有着落了! 方氏不淡定了,屁股着火似的左右挪了几下。 施静宜见她缩着脖子,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宁辞将她的小表情全都看在眼里,失笑地摇摇头,嗔笑道:“你呀。” 施静宜瞪着眼睛踢了下他的脚,“吃你的饭。” 宁辞:“……”某个小姑娘可真凶! 吃过午饭,一家人围坐在客厅闲聊,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施静宜最先站起来,“肯定我沈老板的人来了,我过去看看。” 打开院门,外面却站了个穿着喜庆的中年妇女。 妇女是个自来熟的,不等施静宜有反应,伸头就往院子里钻,边钻嘴里还边念着:“这是郑家吧?我找郑妹子有事!” 屋里的郑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快步走了出来,“你是哪个村的,到我家有什么事?” “我是梁家村的媒婆,这次过来是给你家闺女说亲的。” 郑氏一愣,“你要给我哪个闺女说亲?” “要不我们进去说?” “不用进去了。”郑氏堵在她面前,“我家两个年纪大点的闺女都要定亲了,三闺女今年才六岁,还是个小娃娃呢!” 媒婆接下来的话雷倒一屋子人,“要定亲了,这不是还没定亲吗?现在来说媒不晚!” 郑氏愣了一下,抬手就要往外面撵人,“一边去,我家连日子都选好了,你现在过来不是寻人晦气的吗?” 媒婆不肯走,还露出十分体贴的表情,“都是当娘的,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是不是觉得你家大闺女因为赵家的事情坏了名声,可能在本地找不到好人家,所以随便给她找了个外乡人嫁了?” “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听那些嘴碎的乱说,你家大闺女还是不错的,长得标志,人还勤快,看上她的人家多着呢!我这次过来就是为我们村梁秀才的大孙子说媒的,这小伙长得一表人才不说,还会识文断字,在镇上一家布桩当管账先生,一月有一两二钱的进项呢!” 郑氏一脸懵,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家像是缺那一两二钱银子的吗? “外头的小伙再好都比不上我家女婿,你赶紧走吧,万一让我家女婿听到恐怕要生气。” “就你家那女婿还有脸生气?”媒婆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她,“我可都听人说了,你家女婿长得又黑又丑,还是身无分文的外乡人,只能住在你家蹭吃蹭喝,就这样的,你还把他们当宝贝?” 院子里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屋里。 宁辞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轻鹰,“她说的,应该是你吧?” 轻鹰一脸愤怒地冲出门去。 “你说谁又黑又丑呢?” 轻鹰愤愤地嘟囔出声,他之前做任务风吹日晒的,是黑了点,可这段时间也养回来了啊。 怎么就又黑又丑,见不得人呢? 媒婆听到声音抬头一看,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黑丑倒是谈不上,就是表情怪吓人的。 轻鹰板着脸撸起袖子,一副要揍人的模样,“你要给妙儿说媒?” “没……没,这事恐怕是个误会,我搞错了!”媒婆生怕自己挨揍,缩着脖子道:“我回去再问问是什么情况,你们忙啊。” 说完,转身飞似的跑了出去。 媒婆一口气跑了老远,直到有人拦住她才停下。 几个村民好奇地盯着她问:“你是到施家,不,郑家说亲的吧?成了吗?” “没成呢!”媒婆心有余悸地喘着气,“不仅没成,还差点被她家女婿打出来!” “这么说你见到她家女婿了?长得怎么样?” 昨天陈寡妇从方氏嘴里得知施妙宜和施静宜要成亲的消息,立马就挨家挨户地议论八卦去了。她倒是实诚,按照方氏的描述将郑氏的两个女婿贬得一文不值。 大家心里都不敢相信,郑氏会把闺女嫁给那样的男人。 虽然说施妙宜和施静宜的名声都不咋好听,但耐不住她们家里有钱啊,谁要是娶了她们其中一个,家里就有花不完的银子了! 所以一大早,村里人不约而同地跑到村口讨论起郑家的事情,不仅陈家村的人,连附近几个村的人也跑过来打探消息了。 动作快的,比如梁秀才家,早早便请了媒婆过来说亲。 之前不敢上门说亲,是觉得郑家有钱,施妙宜和施静宜又有本事,肯定看不上他们这群穷光蛋,结果竟然让两个啥都没有的外乡人抢了先。 他们一边懊恼,一边打起了歪主意。 既然郑氏能看上没钱没长相的外乡人,那肯定也能看上他们的儿子/孙子了? 考虑到施静宜向来凶悍的名声,大家都没敢开头,这会儿都守在山脚下观望呢,这会儿碰到个从郑家出来的媒婆,肯定要拦下来问问情况。 媒婆想到轻鹰那凶悍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摇着头道:“你家女婿丑倒是不丑,就是长得忒凶跟山匪似的,不过外人说得穷应该是真的。” 还没定亲就住到岳母家蹭吃蹭喝,能不穷吗? “这么说郑氏真找了两个穷得叮当响的外乡人?” 村民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媒婆,“郑氏到底是什么态度,你仔细和我们说说呗?” 问清楚了,他们说不定也能帮亲戚说媒呢! “她应该对两个女婿挺满意的,连门都不想让我进。” 媒婆冲大家摆摆手,“行了,我不跟你们多说了,我得赶紧回去,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呢!” 第二百三十四章 这是皇帝选妃呢? 媒婆走后,郑氏直犯嘀咕:“我还没把你们要定亲的事情往外说啊,梁秀才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见鬼了? “娘,您再想想有没有对外说定亲的事情?”施静宜插了句话,撩起眼皮瞟了眼躲在堂屋里看热闹的方氏。 方氏发现自己被盯上,赶紧缩了缩脖子。 郑氏也注意到她的异常,提高了音调:“嫂子,我家妙姐儿和静姐儿要定亲的事情是你往外说的吧?” “我没有,昨天离开陈家村后我就直接回家了,你们可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方氏瞪着眼睛反驳。 屋里的其他人却听出不对劲的地方了,郑母一拍桌子道:“我就说你咋突然听说了明霜和离的消息,合着昨天下午你就在陈家村啊!说吧,你闲着没事跑到陈家村干什么?” 方氏脸一耷拉,不吭声了。 郑氏冷笑道:“她过来帮她娘家侄儿还有表弟说亲呢!” “哪个侄儿?哪个表弟?”郑明礼震惊地站起来了,“不会是你那个念了十年书最后连镇上学院都没考上的侄儿,还有那个打死老婆的表弟吧?” 郑母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拍着桌子又急又气道:“肯定是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 “妙姐儿和静姐儿可是我亲外甥女,你就这样把她往火坑里推?” 郑明礼恨不得抡起拳头锤人。 方氏挺着肥胖的身体站了起来,“怎么着,你还想打人?” 虎头赶紧抱住她扭头瞪着郑明礼,“不许你打我娘!” 郑明礼气急败坏地一拳砸到桌子上,红着眼圈蹲了下来。 方氏丝毫不知悔改,一副我最有道理的模样辩解道:“我知道你们看不上我的亲戚,他们是有点小毛病,但总比这两个不知底细的外乡人要好得多吧?” 她的目光扫过宁辞铁青的脸色,小声嘟囔:“长得人模人样的又如何,还不是穷到只能住丈夫娘家?我看你们俩就是看上了别人的家产。” 宁辞抬眸,目光阴沉如深海,“好好珍惜能说话的日子。” 方氏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原本想说:“咋地,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话到嘴边硬是被他周身的寒气吓得憋了回去。 施静宜淡笑地看着她,“这么说外面那些谣言是你传的?” “不……不是。”方氏摇着头死不承认。 一直都没说话的郑父见状失望地摇摇头,拍了下郑明礼的肩膀道:“你这媳妇没救了。” 说完,叹着气出了客厅。 郑明礼被自家爹的一句话羞得耳朵根通红,他转头看看正在桌边扒拉东西的虎头,再看看明明理不直但气很壮的方氏,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方萍儿,我要跟你和离!” 方氏一惊,“你还敢提这事?” “我是认真的。”郑明礼失望地看着她,“方萍儿,我真是受够你了!” 方氏见他眉头紧锁,眼里透着浓浓的失望,心里不禁打起鼓。 郑家虽然不太富裕,但算得上吃穿不愁的殷实人家,而且一家人都特别宽厚勤快,她在家里既不会挨打受气,还不用整天干活。 脑子缺根弦的才舍得离开这样的家庭呢! 她怔怔地看着郑明礼,脸白得厉害,“你当真要与我和离?” “当真。” 客厅里有片刻的安静,然后传来她惊天动地的哭嚎声:“虎头啊,你听见了吗?你爹要把娘赶出家门啊!以后你就再也见不着娘亲了……” 方氏哭,虎头也跟着哭,母子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可是任凭她怎么哭,郑明礼始终不肯低头。 最后哭累了,方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冲着郑明礼撕心裂肺地喊道:“今天你要是非要与我和离,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你这是死不讲理!”郑明礼愤怒地指着她,手指头都在发抖。 方氏抹着眼泪回道:“我什么时候讲理过?” 郑明礼差点被她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气昏过去,原地哆嗦了半天,只得转头看向施静宜,“静姐儿,你说这事怎么办?” 施静宜嘴角噙着抹冷笑,“不愿意和离就不和离呗。” 郑明礼傻眼了,“那……这……” 他凌乱地抓抓自己的头发,最先提出和离的不就是施静宜吗?怎么现在又不让离了? 方氏见施静宜又为自己说了话,高兴地擦着眼泪道:“静姐儿,你可真是个好孩子,以后舅母一定好好疼你。” 施静宜咬咬后槽牙,正要回她话,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郑氏立即转身出去开门,“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可千万别再是个媒婆! 一推门,外面果然站着个穿红袄的中年妇女笑盈盈地看着她,张嘴就是:“哎呦,你就是郑妹子吧,看着可真年轻。” 郑氏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你又是来给我家闺女说媒的?” “可不是嘛!郑家妹子,我跟你说,今天一早找我说媒的人都快把我家门槛踏平了,他们呐,全都看上了你家闺女!” 妇女夸张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我都记着呢,一共有八户人家,要不要我挨个儿给你介绍一遍,你慢慢挑?” 一次选八户人家? 这是皇帝选妃呢? 郑氏:“……我家女婿已经定好了,不会换人的,让您白跑一趟了。” “郑妹子你就是太实诚了,定好了也不耽误你继续挑嘛,反正随便挑挑……不是,好好说话,你关什么门啊?” 被推出门外的媒婆遗憾地叹口气,到手的银子全都飞了。 唉! 这户人家的银子果然不好挣。 媒婆沿着小路没走多远,果然又被蹲守多时的村民堵住了。 “怎么样?成了吗?” 媒婆愁眉苦脸地摇摇头,“我说了二十年的媒,还没碰到过把媒人往外推的人家。还没去的人趁早死了这份心吧,这家人不好惹!” 有人不死心地问:“那你见到她家女婿了吗?” “没有,我就看到那家女主人了,主人说她家女婿已经定好,不会换人的。” “那个穷光蛋有什么好?哪一点能比得上我?” 说话的是镇上粮油铺子的少东家,他在抱月居见过好几次施静宜,心里痴迷得紧,原本是想找机会搭讪认识一下,结果外面传起她要定亲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休妻就休妻 跟着他身后的小厮立即附和道:“少爷您别生气,施姑娘这是不认识你,要是认识你肯定就不会选别人了。” “这事可不一定。”围观的村民接下话头,“说不定郑氏就喜欢穷的,这样的人好拿捏!” “脑子有病的才喜欢穷的,我看就是他们一家人瞎了眼,把鱼目当珍珠,一点都不识货!” “我感觉那两个外乡人就是冲郑家的财产来的,以后说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 外面众所纷纭的时候,郑氏也有点按捺不住了,“不行,我得出去打探一下,到底是谁在外面乱传咱家的事!” 一天几个媒婆上门说亲,不得把人活活烦死? “不用。”施静宜拉住了她的手,“宁辞已经派人去查了。” “那就好,要是让我抓住那人,非得撕烂她的嘴不可!”郑氏咬着牙,一脸愤恨。 施静宜被她孩子气的话语逗笑,她这个文静的母亲好像变泼辣了。 泼辣了好,省得被欺负! 母女二人站在门口聊天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郑氏的眉毛都拧成结了,“不会又是媒婆吧?” “怕什么?要真是直接赶走不就行了吗?” 施静宜笑着拉开门,这次是个衣裳整齐的年轻小伙,小伙手里还捧着个红色锦盒。 小伙看到施静宜面上一喜,伸手便要将锦盒递给她。 施静宜冲他摇摇头,故意提高了音调:“你是沈老板手下的人吗?要不要进来喝杯热茶?” 正坐在客厅抹眼泪的方氏听到“沈老板”三个字,一骨碌爬了起来。 郑明礼被她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呵斥道:“你干什么?” 方氏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院子里小伙笑眯眯地打开锦盒,将里面的玉如意递给施静宜看,“这是我家老板托我送来的谢礼,还望施姑娘笑纳。” “好漂亮的玉如意。”施静宜双手捧着如意,欣喜地来回把玩,“这是用什么雕刻的?” 小伙清清嗓音,高声道:“和田玉,一小块上好的和田玉就价值千金了,更别提这种大块的,并且玉质极佳的了。” “哎呀,那你可要帮我好好谢谢你家老板啊!”施静宜假装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趴在门边的方氏也是一阵心惊肉跳,一小块都价值千金,施静宜手里握着那么一大坨,怕是值上万两银子吧? 老天爷啊,这么多银子,她做梦都不敢想! 要是她能把施静宜手里的东西搞到手……就再也不用怕郑明礼要跟她和离了! 不对! 要是让那一家子人知道自己偷了他们的宝贝,肯定不会放过她的,说不定还会报官,到时候吃苦的就是她了。 所以她必须偷完东西就跑,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反正那个玉如意那么值钱,无论跑到哪她都不愁没银子花。 想到以后自己就过上穿金戴银的贵夫人生活,她激动到双手不停地颤抖。 冷静! 方氏吐出一口气稳住心神,双眼死死地盯着施静宜手里的锦盒,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抢走。 不过明抢肯定不行,她得好好谋划谋划。 施静宜向小厮告别,别有深意地回头看了眼方氏,然后抱着锦盒上了楼。 方氏也揣着胳膊上了楼,悠闲地到处乱逛,仍旧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但两个眼睛总有意无意地往施静宜身上瞟,直到看见施静宜把锦盒放到床头的小桌子上才罢休。 确定锦盒的位置后,方氏又开始算计该怎样偷东西,又该怎样悄悄溜走。 等她确定好一切,其他人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 方氏冲正趴在院里逗鹦鹉的虎头招了招手,“你过来,娘有话和你说。” “什么事啊?”虎头眼巴巴地盯着笼子里的鹦鹉,磨蹭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朝方氏走去,“你喊我干什么?我想玩一会儿鸟。” 方氏一把将他拉到角落,叹着气道:“虎头啊,娘可能要走了。” “走了?”虎头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你要去哪?” “你爹不是要赶娘走吗?娘留在这个家还有什么意思?”方氏假惺惺地擦擦眼泪,摸着虎头的脑袋道:“娘走后,你可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饭睡觉,不够吃就找你祖母要。” 虎头死死地抱住她的胳膊,“娘,不许你走!我去找爹说理,你是我娘,他凭什么赶你走啊!” “乖儿子,咱不去!”方氏赶紧将他抱进怀里,“刚才娘是逗你的,娘不走,娘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真的?”虎头似信非信地看着她。 方氏点点头,“真的。” 儿子,别怪娘,娘也是穷怕了! 等以后娘过上好日子,还会回来看你的。 虎头没看懂她脸上复杂的表情,立即转忧为喜,拽着方氏的胳膊道:“娘,我带你去看小鸟,那两只鸟可聪明了,还会说话!” “好,娘跟你一起去看。” 母子二人走后,施静宜和郑明礼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舅舅,你觉得她会抛弃虎头独自离开吗?” 郑明礼脸色铁青地握紧了拳头,他很想回答一句“她不会”,但是他知道方氏肯定会走的。 那个自私的女人心里只有她自己! “这两天给你和你母亲添麻烦了,我会想办法跟她和离的。” 离了吧。 离了之后他们一家人就可以解脱了,方氏也不用整天哭闹了。 施静宜呵了口气,“你怕是搞不定她。” 郑明礼:“……”你倒是不必如此直白。 “舍得休妻吗?”施静宜挑起眉梢看了他一眼。 就方氏这稀碎的人品,和离有点便宜她了。 “休妻?她连和离都不愿意,休妻就更不可能了!”郑明礼尴尬地挠头,“静姐儿,你就别拿舅舅寻开心了。” 施静宜神色悠闲,“只要你肯点头,这事很好办。” 郑明礼一脸纠结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犹豫?”施静宜无奈地吐气,“您还不如我娘有魄力呢!那方氏如此难缠,你若是好好地同她商量和离的事情,她肯定要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何必呢?” 郑明礼闻言脸涨得通红,“那我就听你的,休妻就休妻。” 反正他是不想当任方氏拿捏的软包子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偷东西跑路 晚饭时大家都忙着端菜摆碗,向来吃饭最积极的方氏却在走廊到处闲逛。 捧着汤盆的郑母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好端端的不去吃饭,在这里乱跑什么?” 方氏被她突然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后迅速捂着肚子解释道:“我肚子有点疼,想去茅厕。” 说完,猫着腰一溜烟跑了。 郑母嫌弃地摇摇头,这婆娘今天奇怪得很! 等到所有人都围坐在饭桌旁边时,仍旧不见方氏回来。 郑母更纳闷了,“去个茅厕要这么久?她不想吃饭了?” 施静宜笑眯眯地给她夹了一块子菜,“外祖母您就先吃您的就成,管她做什么?她那么大个人了,还会饿着自己?” 对面的郑明礼想到方氏现在可能在做的事情,一颗心好像掉进了油锅,被反复煎炸着。 事到如今,他还存着一丝希望,希望方氏还能有点良心。 方氏的确在茅房躲了一会儿,等大家全都进屋吃饭时她才鬼鬼祟祟地走出来,闷头就往楼上跑。 施静宜的房间没有锁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装着玉如意的锦盒没有任何遮掩地摆在桌上,锦盒旁边还放着日常使用的胭脂水粉和首饰。 方氏走到桌边,弯下腰,双手颤抖地打开锦盒,里面果然躺了个纯白无暇的玉如意。 这下发财了! 方氏欣喜若狂地捧起玉如意,本想直接抱走,转身的时候又害怕用手拿会把玉摔了,又回头连锦盒一块拿走了。 把玉如意重新装回锦盒后,她又被桌上的金簪子、玉耳坠吸引了目光,反正偷一件也是偷,倒不如把值钱的东西全都拿走了! 打定主意后,方氏又把锦盒放下,转头从衣柜里拽出件衣服,将桌上、抽屉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一股脑全打包了。 包着满满一大包金银首饰,方氏高兴得快要昏过去,伸手拧了把自己的大腿才勉强找回理智。 东西到手,接下来就可以溜之大吉了。 她提前调查过,下了楼梯往后走就有个小门,从小门出去后可以直接进山。 那群人肯定做梦都想不到她敢大半夜往山上跑! 等她在山上躲两天避过风头,就可以偷偷溜走了。 方氏兴奋地搓搓手,把包裹往肩膀一扛,神清气爽地下了楼。 楼下依稀传来孩童的笑闹声和大人的交谈声,压根没有注意到她,她冲着屋子的方向啐了口唾沫,“一群傻东西,老娘再也不用伺候你们了!” 解气地骂完,她猫着腰推开后门,向后山的方向狂奔而去。 屋里郑父郑母还在吃饭,施静宜等所有人都放下筷子才擦擦手站了起来,“都吃饱了吧?接下来是看戏时间。” “看戏,看什么戏?”不知内情的人全都抬起头看她。 “跟我上楼走一趟就知道了。”施静宜淡笑着看向郑明礼,“舅舅走最前面吧。” 郑明礼脸一红,沉默地站起来。 一群人在郑明礼的带领下陆续上了楼,推开房门的刹那,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这屋里是进贼了?”几个人异口同声道。 施静宜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抽屉和衣柜,愤愤地磨了磨牙,这方氏比她想象得还要不要脸啊。 靠在门边的郑明礼看着满屋狼藉,脑瓜子嗡嗡响得厉害。 方氏啊方氏,你可真是个好样的,竟然能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郑氏见郑明礼手脚僵硬地站在原地,脖子脸红得好像要滴血,瞬间明白了些什么,“这事是不是方氏干的?” “方……方氏?”郑母眼前一黑,“你们的意思是屋里的东西是她偷的?怪不得,怪不得她今儿下午总是到处乱窜,原来怀着这心思呢!” 郑父怒不可遏地握紧了拳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马上把这个疯妇找出来!这样的媳妇,我郑家是说什么都不敢要了!” 站在最外围的虎头听到所有人都在指责他娘偷了东西,挥舞着胳膊嚷嚷道:“我娘才不是小偷!肯定是爹偷偷把娘赶走了,你们这群坏人还我娘亲!” “你这孽障还不快闭嘴!”郑父愤怒地骂道:“平日里我们就是太骄纵你了,把你惯得不讲一点道理!” “明明是你们非要把我娘赶走,还要反过来说我不讲道理?凭什么!” 虎头气氛地抹了把眼泪,扑腾着胳膊向郑父冲去,郑父下意识地伸手去拦,结果被虎头一口咬住了手背。 施静宜反应最快,迅速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虎头吃痛,大叫着松开了嘴巴,“坏人,我要咬死你们这群坏人!” 施静宜加重了手劲,捏得他半张脸都白了,“要不是看在你年龄小的份上,这口牙今天你就别想要了。” 虎头被她那股子狠劲儿吓到,张着嘴半天没敢说话。 施静宜松开手,弯下腰,冷笑着对上他的眼睛,“虎头,要不我们打个赌吧。” “打……打什么赌?”虎头的下巴还疼着,说话都不利索。 “你说你娘不是坏人,不会偷别人东西,那她要是偷了呢?” “偷……不可能。”虎头吸了下鼻子又要哭。 “不许哭。”施静宜恶狠狠地凶了他一句,“咱们打个赌吧,要是你娘真的偷了东西,那你以后就得乖乖听你爹、你祖父祖母的话。要是你娘没有偷东西,我们都会给你娘道歉,并且再也不能把她赶走。” 虎头抹着眼泪不服气地看着她,“赌就赌!反正我娘是不可能偷东西的!” 施静宜笑着摇摇头,“行,我们去找人吧。” 郑明礼不解地看向她,“去哪找?” 施静宜看向宁辞,两人相视一笑,“跟着我就行了。” 此时天已经擦黑,考虑到山路难行,施静宜安排郑母和施妙宜留在家里照看着两个小的,其余人全都举着火把上了后山,包括小屁孩虎头。 自从出了黑熊咬人的事情后,后山基本无人踏足,到处都是横生的荆棘和杂草,方氏这一路走得十分艰难,一个时辰过去只是将将走到半山腰。 她仰头看着黑骏骏的丛林,心里慌得厉害,再加上没有吃晚饭,实在没有体力往前走了,最后只得缩在较为平坦的枯草堆里凑合一晚。 第二百三十七章 被抓报官 方氏不安地摸摸怀里鼓鼓囊囊的包裹,心里忍不住嘀咕:我都躲到这里来了,那群人应该不会找过来吧? 这样念着念着就睡着了,等她察觉到情况不对睁开眼睛一看,就见面前灯火通明,许多双眼睛全都在盯着她看。 “哎呀!” 方氏尖叫一声,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赶紧掐了下大腿,疼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睡醒了吗?” 施静宜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方氏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包裹,“我……” 郑明礼眉头紧皱,一双眼里是浓浓的失望,“方萍儿,你可真厉害啊。” 方氏终于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赶紧把怀里的东西往前一扔,手脚并用地爬到郑明礼面前辩解道:“我可没有拿静姐儿的东西,我什么都不知道……对,是有人故意嫁祸我!” “你编这谎话有人信吗?”郑明礼冷笑着摇头,方氏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啊! 施静宜淡定地笑笑,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出来吧,不用躲着了。” 话音刚落,便有个黑衣人从旁边的松树上一跃而下。 方氏看看黑衣人,再看看胸有成竹的施静宜,丢了魂儿似的瘫软在地。 施静宜露出抹灿烂的笑容,“将你今晚的所见所谓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黑衣人冲施静宜及宁辞拱了拱手,恭敬道:“禀主子、施姑娘,属下自傍晚就一直在暗处跟着方氏,她先是到楼上确定了锦盒的位置,接着去后门检查了门锁,然后趁着所有人都在吃饭的时候去施姑娘的房间偷走东西。” “偷走东西后她顺着后门直接进了山,属下跟着她一路走到这里,并沿途做了标记,相比主子和施姑娘就是跟着标记过来的吧。” 听了黑衣人的汇报,方氏木头人似的呆在了原地,良久,如梦初醒般看向施静宜,“你是故意的对吧?故意让人送来礼盒吸引我偷东西,对吗?” 施静宜笑着反驳:“我是不是故意的,和你偷不偷东西有关系吗?” 方氏呜咽地哭了起来,“这都是你们逼我的,要不是郑明礼个废物非要跟我和离,我犯得着偷东西吗?” 一直站在最外围的虎头突然出声了,“娘,我不是告诉过你,会帮你在爹爹那里说情吗?你为什么还要偷姐姐的东西?” 他虽然被方氏惯得不成样,但基本的道理还是懂一些的。 无论如何,偷别人的东西就是不对。 “你这熊孩子到底站在谁那边?”方氏气急败坏地嚷嚷起来:“平日里娘这么疼你,你就是这样报答娘的?” 虎头委屈地哭起来,“我想站在娘这边,但是偷人东西就是不对啊。” 施静宜赞许地看了眼虎头,这孩子还知道偷东西是不对的行为,不错,还有得救。 “连你儿子都知道不能偷东西,当娘的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就她那脸皮,能知道羞耻才怪!”郑父愤愤地拍着大腿,“明礼,今天你必须得把这个疯妇给休了,不休我连你这个儿子都不认了!” 郑明礼失魂落魄地看着方氏,沉声道:“爹,您放心,就是你不说,儿子也打算休妻了。” “你敢!”方氏哭嚎着爬了起来,“我不过是拿了妹妹家的东西,又没有带走,你凭什么要休妻?” “不过是拿了妹妹家的东西?”施静宜冷冷一笑,“这话你要不要对着县太爷再说一遍?” “你说什么?”方氏震惊地看着她。 县太爷? 难不成施静宜要因为这点小事报官? 她慌乱地后退一步,双目呆滞,“我可是你亲舅母啊!” “现在想起来你是我亲舅母了?说亲的时候、在外面传播谣言的时候,你怎么不为我想想呢?” 方氏哑口无言。 施静宜转头看向郑明礼,“如果这事没有牵扯到我家人,你要和她继续过或者和离、休妻,都跟我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她不该把手伸到我家里。” 郑明礼抿唇看着她,“所以你要报官对吗?” “对,她既然敢东西,就要做好被发现的准备。” 方氏这下是真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落到,还要被施静宜拖到官府受罚。 “明礼,我知道错了,你替我说说情,求她放过我这一次,从今以后我一定洗清革面重新做人!” 郑明礼躲过她伸来的双手,走到郑父面前,“爹,这事儿子做不了主,请您决定吧。” 郑父看看抹着眼泪哭得正伤心的虎头,有点心软,“要不……” 施静宜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外祖父,请您在说话之前想想方氏的人品,她像是知错能改的人吗?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还请您考虑清楚再回答。” 郑父转头看向方氏,方氏立即扯着喉咙哭嚎起来,“爹,您一定要为我说两句好话,儿媳日后肯定会好好孝敬您!” 郑父叹着气摇摇头,“说句实话,你说的话我是一点都不信。” 因为方氏好吃懒做的性格,家里其实也闹过好几场,每次方氏都哭着说以后会改掉臭毛病,这么多年过去了,愣是没一点变化,脸皮反而越来越厚。 现在一家人没一个敢相信她了! 施静宜冲竹见使了个眼色,“把包裹捡起来,咱们去衙门。” 说着她转头看向郑明礼,“你要是还想休妻的话就找宁辞帮你写一份休妻书,正好可以一并带到县衙让县令大人做个见证。” 郑明礼无措地看向郑父。 “写吧,这么多年,我们郑家也算对她仁至义尽了。” 成亲几年,方氏生不出儿子,所有人都劝他们休妻再娶,他心软不肯。 她作天作地、好吃懒做,左邻右舍全都在背后笑话他们一家,他也忍了。 可是一切的隐忍都换来了什么? 因为娶了这个搅家精,自己亲闺女在婆家受了欺负都不敢回娘家说一句,老婆儿子也成天唉声叹气的,这样的日子实在没法坚持了! 郑明礼叹口气,“我听您的,休妻吧。” 有这样的老婆在家,倒不如没有! 眼见着希望落空,方氏惊恐地看向虎头,仿佛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虎头,你可不能不管娘啊!娘只能指望你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虎头被方氏狰狞的面目吓得脸都白了,缩着脖子扭头看看施静宜,“我……” “做错事就要受惩罚,虎头,你觉得呢?” “是要受惩罚,可是……”虎头嚅嗫着说不出话来,最后在方氏狂热眼神的注视下哇地一声哭出来。 施静宜无语扶额,“舅舅,你牵着虎头,我们先下山再说。” 郑明礼点头:“好。” 竹见上前捡起包裹,轻鹰和瘦猴压着方氏,一行人踏上下山的路。 郑母在家门口焦急地等着,看着一群人举着火把回来,她赶紧迎了上去,“你们可回来了,刚才有个叫周虎的抓了个女人过来,说外面的谣言就是她传播的。” 说完她的目光落到泪流不止的方氏身上,“咋样,东西找回来了吗?” 施静宜指了下竹见手里的包裹,“都找回来了。” 郑母的视线扫过虎头等人,末了摇着头叹气,“该怎么处理你们就怎么处理吧,我不管。” 她也管不了,还落一肚子气。 “外祖母放心,这事我们会处理好的。” 方氏还不死心,看到郑母就要扯着喉咙嚷嚷起来,“娘,您可要……” 施静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闭嘴!” 同样向她投去眼神的还有宁辞。 两人的目光都跟刀子似的,吓得她嘴都不敢张了。 这时院里传来一阵嚎叫声,“你们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错?” 施静宜眼神一冷,“大家都进去吧。” 一进门,就见陈寡妇平躺在院子里,双腿与胳膊踢弹着,又是大哭又是嚎叫,活像只发狂的野兽。 听到开门声她立刻止住哭泣,扭头看向施静宜等人,表情愤恨,“别以为你们手里有几个臭钱就能无法无天了,老娘要报官,让县太爷把你们统统都抓起来。” 施静宜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扬唇一笑,“你觉得县太爷和你更熟,还是和我更熟?” 陈寡妇一梗,她就是随口一说,压根没想真去报官。 这事本来就是她理亏,而且村里人都知道,施静宜和县太爷有交情,当初施家盖房子县太爷还亲自过来送礼了。 报官这条路行不通,她可以胡搅蛮缠。 郑家人多势众的,欺负她一个孤儿寡母合适吗? “呜呜,我管你和县太爷熟不熟?我在家什么都没干,你凭什么把我抓过来?你们就是看我家里没男人好欺负,故意找我的麻烦!” 施静宜一脚踩住了她在地上扒拉的手,并掂起脚尖碾了碾,“现在没到你说话的时候,我问你答,回答满意了我就放你回去。” 手背传来剧痛的时候,陈寡妇下意识地想叫,目光瞥到旁边黑衣人怀里冒着寒光的长剑,又硬是把嚎叫声咽进肚子了。 她狼狈地点点头,涕泪不止。 施静宜满意地收回脚,“我问你,你是从哪知道我和大姐要定亲的?” 陈寡妇立即扭头看向方氏,“是方萍儿告诉我的!” “狗屁,你自己在外面造谣生事,还想把黑锅盖到我头上?没门!” 方氏想都不想就直接反驳,她已经看出来了,施静宜那丫头看着怪温顺乖巧,实际上是个黑心肝的。 现在她的处境已经够惨了,可不能再拉仇恨。 “我往你身上扣黑锅?”陈寡妇听到她的话瞬间暴起,一骨碌爬起来就往方氏身上扑。 方氏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一下被她扑倒在地,两人瞬间撕扯在一起。 陈寡妇身手敏捷先薅掉方氏一撮头发,方氏吃痛张嘴要向陈寡妇的胳膊。 两人你掐我咬,打得不可开交。 看着现场混乱的场景,施静宜无奈地耸了下肩。 泼妇的世界真的很难懂。 旁边也没人拉架,全都站在墙边围观,等到两人累得打不动了,才假意上前劝两句,“好了,别打了,打架解决不了事情!” 陈寡妇擦擦脸上的污血,咬牙切齿地吐了口唾沫,转头看向施静宜,“这件事就是方氏告诉我的。昨天我在菜园子里拔菜,转身就看到她一身污泥地站在我家踹树,我就过去追问原因,她就把你家的事情告诉我了。” “我只告诉你郑明霜选的女婿不咋滴,说什么图谋家产之类的话了?”方氏毫不退让。 “你是没说,可你就是那个意思!” 眼见着两人又要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施静宜站出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别吵了,有账咱们一个一个地算。” 方氏的脸一垮,立即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陈寡妇心里也有点犯怵,强硬地解释道:“话都是方氏跟我说的,要算账你找方氏算去。” “你敢说你跟别人传播流言的时候没有添油加醋,没有故意夸大事实?” “我……”陈寡妇两只眼睛翻来翻去就是不说话。 她添油加醋又怎么了? 找了外乡的穷女婿还不让人说? 施静宜冷笑一声,继续追问:“你敢说你传播流言的时候安了好心?” “你管我安不安好心?”陈寡妇找回了底气,梗着脖子反驳道:“我就随便说说,犯了什么错?再说我说的也是事实啊!” “你就是随便说说没犯错,那我随便说说是不是也没错?” 施静宜眼梢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听说你跟陈老三走得挺近啊?” 陈寡妇心里一咯噔,脸上血色急速褪尽,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话。 施静宜微微眯眼,眉眼间露出一股狠色,“陈寡妇我盯你很久了,你以为躲在人背后就可以疯狂地说坏话了吗?你错了,有些事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你……你……”陈寡妇抖着嘴唇,神色仓皇地看向施静宜,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我知道错了,求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要不然我就没法活了!” 要是她和陈老三的事情传出去,村里人非把她的脊梁骨戳烂,还有陈老三媳妇,韦氏那个泼妇非把她杀了不可! “现在知道怕了?”施静宜轻声笑了,“还求我,我可没有冤枉你呐,要怪就怪你自己不检点。” “静姐儿,我知道你是个大好人,求你高抬贵手……” 施静宜打断她的话,冲身边的黑衣人摆摆手,“把她丢出去吧,省得她要报官说我们虐待她。” 第二百三十九章 陈寡妇被打 陈寡妇被丢出去后,方氏满怀期待地看向施静宜,“陈寡妇嘴那么毒,你都能放过她,我是你亲舅母,你为什么就不能高抬贵手饶过我呢?” “你是我哪门子亲舅母?” 施静宜冷着脸扫她一眼,“舅舅,我们进去写休书吧,写完再睡觉,明天一早就去衙门报官。” “不能写休书,不能报官!” 方氏再也横不起来了,跪在地上噗通噗通地磕头,将在场的人求了个遍。 虎头到底是个孩子,看到自家娘亲沦落到这副模样,扑到郑母怀里哭得厉害。 “时间不早了,都回房休息吧。” 施静宜冲郑母使了个眼色,郑母立即明白过来,拉着虎头的胳膊硬是将人拽进屋。 虎头走后,施静宜又冲瘦猴使了个眼色,“把她敲昏了丢进柴房。” 这一夜好多人都没睡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苦苦熬了几个时辰总算盼到了天明。 郑氏和竹见早起煮了粥,又蒸了一锅馒头,一家人吃过饭后就赶着马车、牛车出发了。 方氏的案子很好审,人证物证俱全,又没人替她说话,审完当场就被拖下去打了板子关进大牢。 审判完施静宜没有立即离开,和宁辞一起去后院将定亲的请帖送到了沈长风手里。 沈长风捏着请帖,人都傻了,“这……这么快?” 宁辞挑眉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快吗?我还嫌慢呢。” 听听,听听,这说的像人话吗? 沈长风磨了磨牙,“请帖我收到了,到时定会给你们送份大礼,这下你满意了吧?” “沈兄,好好干。”宁辞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石清县的百姓就全指望你了。” 沈长风:“……快走,不送!” 推门而出的时候,施静宜好笑地碰了碰他的肩膀,“你老气他干什么?” 宁辞摸了下鼻子,“我哪气他了,实话实说而已。” “幼稚。”施静宜嗔了他一眼,加快脚步。 衙门外,郑父等人正在向郑氏告别,“休妻这事我得尽快回村告诉族老,方氏娘家那边也得通知到位,这几天事情多着呢,我们就不跟你回家了,回头闲了再过去住几天。” 郑氏点头,“要是遇到难办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可以去帮忙。” “也要告诉我啊!”施静宜适时插话。 郑父欣慰地笑笑,“放心,我们能摆平的,实在摆不平肯定给你们捎信儿。” 送走郑家人,施静宜又领着郑氏等人在县里转了两圈。 郑氏挑了几批颜色鲜艳的布料,说要给大家做过年穿的新衣服。 施妙宜跟着她买了几双鞋底,其中有两双都是轻鹰的尺码,被施静宜点着鼻子调笑了一番。 施雪宜也不肯空手回去,挑了好几朵红色、绿色的头花。 一行人逛够后到酒楼吃了饭才回去。 此时陈家村正热闹得不行。 留守在家的瘦猴捏着几个铜板买通了老熟人陈顺,向来游手好闲的陈顺收了好处,揣着手开始四处散播陈寡妇和陈老三之间的破事,这不,一上午的功夫,全村人都知道陈寡妇和陈老三通奸的事情了。 陈老三的媳妇韦氏听到传言,直接把菜刀架到了陈老三脖子上。 陈老三生怕自己真被砍了脖子,老老实实地把事情全都招了,不过他也不是傻的,自然把责任全都往陈寡妇身上推。 韦氏越听越气,菜刀一扔,扛着扫把就去找陈寡妇干架去了。 村里人一看她这阵仗,顿时反应过来有热闹可看了,一股脑地围上去了。 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凑到韦氏身边火上浇油,“我看那陈寡妇就是看你家日子过得红火,故意找你不痛快!” “婶子,你可要好好查一下家里的账,陈寡妇今天才二十八,你家老三都快四十了,她勾搭老三图啥?肯定是图钱啊!” 想到家里无缘无故少了的米面,韦氏将扫把捏得更紧了。 众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来到陈寡妇家门口,一看院门在锁着就更来劲了,“陈寡妇肯定是提前得到消息跑了!真是想不到咱们村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平日里总听她议论别人的家长里短,谁知道最不要脸的就是她了!” 陈寡妇瑟瑟发抖地躲在门后,不停地求经拜佛。 她原本是想逃走的,但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压根无处可逃,思考了半宿她终于想出来这个好办法:从外面锁了院门再翻墙进屋,这样别人看到紧锁的院门肯定以为她逃走了,不会围在她家门口看热闹,她也可以安稳地在家待两天。 结果韦氏压根不是个按常理出招的人,你不是跑得快吗? 抓不到你人,老娘直接进你家把你房子给砸了! 韦氏把手里的扫把一扔,砰砰踹起了门。 她生得人高马大的,又常年干粗活,力气大得很,没踹两下老旧的门板就晃动起来。 躲在屋里的陈寡妇听到声响吓得魂都要掉了,这韦氏竟如此剽悍,连她家房子都不肯放过! 不行! 这个家肯定不能待下去了,她必须想办法溜走! 陈寡妇扭头看看还在熟睡的陈超儿,狠了狠心,独自跑出房间爬上了矮墙。 她刚露出个头,就被外面看热闹的村名发现了。 “那不是陈寡妇吗?她没逃走,她在家里躲着呢!” 陈寡妇抬头看到那么多双眼睛,吓得手一软,从矮墙上摔了下去。 韦氏听到陈寡妇在家的消息后顿时有了力气,闷哼一声硬是将门板踹掉了! 陈寡妇顾不得被摔痛的屁股,连滚带爬地跑进堂屋插上房门。 想到韦氏浑身的蛮力,她又觉得不放心,赶紧将桌椅板凳全都堵在了门后。 韦氏压根就不怕她堵门,手一摆豪爽道:“乡亲们,帮我推一下门,回头请你们吃饭!” 平日里和陈寡妇有仇的人全都站出来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搭把手的事,不用请客。” 陈寡妇废了大劲搬的东西,就这样被人轻轻松松地推翻了。 “救命啊!”陈寡妇尖叫一声,捂着脑袋往里屋跑。 韦氏眼疾手快地抓起一个凳子向她的后背砸去,“小娼妇,哪里跑!” 陈寡妇后背吃痛,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长手长脚的韦氏一把拽住了衣服。 “还想跑?我看你往哪跑!” 第二百四十章 把我家的东西全都交出来 韦氏又是一脚,踢向陈寡妇的屁股。 两人前面正好是紧闭的房门,陈寡妇尖叫一声砸在了门板上,竟然直接将门板砸倒了。 一股热流从鼻孔涌出,陈寡妇下意识地伸手去擦,结果被满手的鲜血刺激得红了眼睛。 “老娘和你拼了!” 她怒吼一声,双手之地一跃而起,面目狰狞地扑向韦氏。 韦氏豪不退缩,架起胳膊迎了上去。 一开始陈寡妇还能打她两拳,咬她两口,到最后就变成了单方面的挨打。 韦氏身板太硬了,往人身上一坐跟座山似的,抡起拳头打得人头脑发昏,两眼冒金星,别说还击了,连眼都睁不开。 旁边的人有些看不下去,拉了下韦氏的衣裳,“韦婶子,有个差不多就行了,把她打坏了你还要吃官司呢!” 韦氏虽然气愤,但还是有些理智,想了想就从陈寡妇身上爬了起来。 “今天我就放过你了,要是再让我听到你和老三勾勾搭搭的,我非过来砍死你!” “呜呜,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陈寡妇捂着脸哭得厉害。 韦氏松了松被扯乱的头发,目光一转忽然瞥见放在墙角的面缸,顿时火冒三丈,“那不是我家的面缸吗?怎么跑到你家了?” 陈寡妇心里一咯噔,哭唧唧地缩着脖子不敢应声。 “是不是我家老三拿过来的?你们可真行啊!” 韦氏讽刺地笑了起来,怪不得家里总少东西,今天少个碗,明天少个盆的,她一直以为是村里手脚不干净的混混偷的,还在村里骂了好几场,合着全都是家里人拿的啊! “你从老三那到底拿了多少东西,全都给我交出来!” 家里的东西全都是她和儿子媳妇辛辛苦苦赚钱买来的,凭什么便宜这个小娼妇! 陈寡妇一听家里的东西要被拿走,哭得更厉害了,“那都是三哥给我的,我又没主动找他要,你凭什么要拿走?” “你再说一遍?”韦氏横着眉毛撸起了袖子。 “反正你家没了那些东西一样能吃饱饭,但我和超儿孤儿寡母的,没了那些东西就知道活活饿死了!” 有看热闹的男人出来替陈寡妇说话:“陈寡妇说得也有道理,人你也打了,就把这些东西留给他们呗?” “就是啊,杀人不过头点地,都是乡里乡亲的何必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韦氏指着那两个男人的鼻子骂了起来:“你这么喜欢为陈寡妇个小娼妇说话,是不是心疼了?也对,像陈寡妇这种年纪轻轻就守寡的,咱们村应该又很多男人都心疼坏了吧?” 两个男人立即变了脸色,“我们就是看不过去说两句咋了?你可别血口喷人啊!” 不等韦氏说话,两个男人的媳妇先站了出来。 一个性格泼辣的,当场拧着自家男人的耳朵,连拖带拽地走了,“老娘看你是皮痒了,咱回家好好说道说道。” 一个性子稍微温和点的,只瞪了自家男人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显得你能耐了?” 在场的许多女人都很支持韦氏,“婶子,那是你家的东西就该全都拿走,凭什么留给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 “她孤儿寡母的可怜,别人辛苦赚那一点银子就可怜了吗?大家都是可怜人,谁可怜谁啊?” 陈寡妇见情况不对,赶紧跪到韦氏面前求情,“以前的事儿是我对不起你,求你看在我孤儿寡母的份上,给我一条活路吧。” 韦氏不耐烦地抬腿将她踢翻在地,“少给老娘废话,你是死是活跟我有关系吗?” 说完,她冲进屋子开始翻找东西,凡是看着眼熟的统统拿走。 屋里睡觉的陈超儿早就被吵醒,一直躲在床边没敢吱声,这会儿看到她气势汹汹地过来,吓得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扑进了陈寡妇怀里,“娘,我害怕!” 陈寡妇顶着满脸鲜血不停地哭,哭到最后哭急眼了,将陈超儿往旁边一推,跟韦氏抢起了东西。 “够了,你已经拿走够多了,给我留点吧!” 两人推搡着去抢一个茶碗,抢到最后茶碗掉地上摔碎了。 看着碎成几瓣的茶碗,韦氏彻底火了,一巴掌呼到她脸上,怒骂道:“真是给你脸你不要脸,我拿自己家的东西还不让拿?很好,老娘不拿了!” 陈寡妇松了口气,正要道谢,却见韦氏抡起板凳砸向桌子。 “嘭”得一声,桌子板凳全都裂了。 “住手!”陈寡妇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韦氏眼神阴冷地看着她,“不是不让我拿吗?那我就把你家的东西全都砸了!” 砸完桌椅板凳,摔了茶壶饭碗,她又冲向床榻将被褥衣服什么的全都撕了个稀巴烂。 看着满屋子的狼藉,陈寡妇疯狂地尖叫一声瘫坐在地。 砸得累了,韦氏将放在墙角的面缸往怀里一抱,并狠狠地踹了陈寡妇一脚,“今天这事就到这了,别让我再逮到你!” 陈寡妇捧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眼睁睁看着她抱着面缸意气风发地出了堂屋。 村民们仍围在院里不肯散去,指着陈寡妇一通怒骂,言语极其不堪。 “不许骂了!都不许骂了!滚啊!” 韦氏不在,陈寡妇又撒起泼来,举着被砸烂的桌子腿见人就打。 众人不敢和她硬刚,一路后退,一直退到院门外。 陈寡妇丢下棍棒正要关门,抬头看见施家的马车从家门口路过,顿时像只看到猎物的野兽,迈开步子冲了过去。 “施静宜,你个恶毒的女人,你就是存心要害死我!” 施静宜掀开车帘,连马车都没下,神情倨傲地看着她,“我害死你?是我让你和陈老三勾搭在一起的?还是我让韦氏去打你的?自己做了亏心事就要接受惩罚,怪别人干什么?” 一句话完,她又合上了车帘。 马车继续前行,压根就没人理会陈寡妇撕心裂肺的呐喊。 施静宜一行人刚赶到山脚,就被心情激动的瘦猴拦住了去路。 “主子,相爷来信了!” 宁辞立即翻身下马接了信,拆开看后面露喜色地递给了施静宜,同时对郑氏等人解释道:“我爹来信说他已经在来的路上,按照脚程来算,他应该过不了几天就能到石清县。” 第二百四十一章 来者不善的年轻女人 “丞相大人要来了?” 郑氏的声音有些颤抖,想到身份高贵的丞相大人要到陈家村和她议论儿女亲事,她整个人是又激动又惶恐。 “哎呀,那我们得赶紧回去把家里收拾收拾,可不能怠慢了丞相大人。” 宁辞失笑道:“岳母放心,咱家好得很,比丞相府都好!” “真的吗?你可别骗我!”郑氏一脸不可置信。 “当然是真的。”宁辞眉眼带笑地看向施静宜,“咱家的房子可是静丫头亲自设计的,独一份!” 施静宜笑着嗔了他一眼,又将信封还了回去,同时转头看向施妙宜,“恭喜姐姐和姐夫,丞相大人在信上说,他是和轻鹰的姐姐姐夫一块来的。” 听到“姐夫”儿子,施妙宜的脸颊不由得有些泛红。 轻鹰见她低着头不说话,赶紧解释道:“妙儿别怕,我姐姐人很好的。” 施妙宜羞恼地看着他,“谁害怕了?” “没害怕就好。”轻鹰摸着后后脑勺嘿嘿笑了起来。 回去后,一家人也不顾上收拾刚从集市买回来的东西,各自忙了起来。 郑氏忙着收拾家里的杂物,打扫卫生,虽然宁辞说她家比相府都好,但她一点都不敢相信。 开玩笑,人家是身份尊贵的丞相呀,住的地方能差了吗? 所以她一定得把家里的卫生打扫干净,最起码让人住得舒服。 施妙宜则直接叫走了轻鹰,打探起他家里人的喜好。 轻鹰只顾着捏着她的手傻乐,“我姐姐这个人很随和,一点都不挑剔,你就放宽心吧。”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施妙宜撇着嘴把手抽了出来,“我问问你姐姐喜欢什么东西,好给她准备个礼物啊。” “啊?还要准备礼物?” 施妙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想准备礼物,你有意见?” 轻鹰尴尬地笑起来,“没有意见,但是你问我可就问错人了,我哪知道她喜欢什么东西啊。” 施妙宜叹着气摇头,“就知道问你没用,算了,我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另一边的施静宜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宁辞,你说我要不要给你爹准备个礼物?” “都行吧,看你。” 施静宜眯眼,眼神危险,“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敷衍啊?” 宁辞好笑地将她揽进怀里,“人都见过了,见面礼也收了,你还纠结个什么劲儿?” “这不一样。”施静宜认真地摇摇头,“上次见面是你爹搞突袭,我没办法准备,但这次不一样,这次算是正是见家长,说真的,我有点点紧张。” 她抬起右手,比出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宁辞一把将她的手攥紧手心,“别紧张了,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意随便送吧,他一定会喜欢。” “这么肯定?” 宁辞眉眼含笑地对上她的眼睛,“准儿媳送的东西,能不喜欢吗?” 一家人紧张地准备了几天,终于在初十那天得到了丞相一行人到达石清县的消息。 原本宁庆轩打算直接到陈家村见人的,但郑氏觉得太失礼,非要领着全家老小到县里迎接。 从接收到消息的那一刻起,郑氏就没安心过,一会喝口茶,一会整理衣裳,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施静宜笑她:“娘,你怎么看着比我和大姐都紧张啊?娘家人的气势咱得摆出来啊。” “娘这不是害怕说错话吗?” 郑氏紧张地攥着茶杯,对面可是丞相大人,万一她不小心说错什么话,丢脸是小事,她家静姐儿被看不起才是大事。 施静宜挽着她的胳膊安慰道:“别怕,这里还有我呢!” 郑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依旧紧张得厉害。 施妙宜也没好到哪里去,紧张得都快把手里的帕子撕烂了。 施静宜一会安慰这个,一会劝说那个,倒是没心思紧张了。 将到午时,管道上终于出现了两辆马车,打头的那辆装饰豪华、富丽堂皇,后面那辆只蒙了块灰布,略微有些寒酸。 宁辞盯着马车看了片刻,扭头看向众人,“来了。” 郑氏打了个激灵,“那……我们快点去接人吧。” 施静宜赶紧挽住了她的胳膊,“娘,深呼吸,千万别紧张。” 郑氏点头,跟着她吸气呼气。 一通操作下来,郑氏的脸色是好看了一些,但施静宜忽然有些紧张了。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第一次见家长,有点小紧张很正常嘛。 在众人的注视下,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前面那个赶车的小厮勒紧缰绳,转身掀开了车帘,“老爷,到地方了。” 郑氏本以为丞相应该是那种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中年男人,没想到马车上跳下来个头发花白、笑容满面的老人。 老人的脚刚落地就哼唧着揉了揉腰,“坐了那么久的马车,可把我给折腾坏了!” 郑氏:“……”这形象跟隔壁村卖鱼的老汉很像啊。 施静宜见郑氏在发呆,赶紧碰了下她的胳膊。 郑氏连忙清了下嗓子,上前招呼道:“这位就是丞相大人吧,让你辛苦走那么远,真是对不住。” 宁庆轩摆摆手,“亲家母客气了,要说对不住也该是我说,宁辞这小子给你添麻烦了。” “丞相大人太客气了。”郑氏赶紧应了一句。 这时后面马车上的人也下来了,先下来的是个皮肤略黑、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男人挽着个个穿浅杏色夹袄、白净纤细的中年女人。 看两人的年纪与模样,应该就是轻鹰的姐姐和姐夫。 郑氏整了下袖子,正要上前迎接,马车上忽然又跳下来个穿粉红色夹袄、长相秀气的年轻女人。 女人一落地,两只柳叶眼就在众人身上来回梭巡,看到施静宜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时,她眉头一皱,眼中明显多了几分戾气。 这女人来者不善呐! 施静宜眼梢一挑,斜了宁辞一眼,小声问道:“你认识?” 宁辞摇摇头,“不认识。” 那为啥这样看她? 施静宜疑惑地看向女人,却见女人又将视线落到了轻鹰身上,眼中依旧敌意满满。 所以……这是冲着轻鹰来的? 郑氏心里也纳闷,先和中年男女问了好,然后看向年轻女子,“这位是?” 轻鹰的姐姐秀娘正要上前解释,却被那女人抢了先。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你都十七了还没定亲? 女人嘴角含笑,姿态优雅地向郑氏躬身行礼道:“我是轻鹰的表妹孟雨,从姐姐那听说了他要定亲的好消息,特意过来道喜。” 轻鹰的表妹? 郑氏愣了一下,狐疑地扫了眼轻鹰没搭话。 孟雨一点都没在意她冷淡的态度,自顾自地走到轻鹰面前,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过施妙宜,微笑道:“轻鹰表哥,好久不见,这段日子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轻鹰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孟雨继续笑着看向施妙宜,“这位就是嫂子吧,长得可真好看,一点都不像乡下姑娘呢!” 施妙宜蹙眉,总觉得她话音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怪。 沉默片刻,她也笑着回道:“多谢孟雨妹妹夸奖。” 孟雨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心道: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 接着郑氏向轻鹰的姐姐和姐夫问了好,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正巧到了中午,施静宜提议大家到抱月居吃了饭再回去。 想起抱月居,宁父一脸遗憾,“上次那火锅可真好吃,可惜有人过来捣乱,没吃尽兴。” “这样啊?”施静宜懊恼地皱起眉,“可是我已经让抱月居的伙计准备好饭食了,您要是想吃火锅,可以等明个我单独给您做。” 宁父乐呵呵地捋胡子,“不碍事,我只是随口一提,吃什么都不打紧的。” 施静宜一本正经地摇摇头,“那可不行,您千里迢迢地过来一趟不容易,想吃什么尽管提,我一定满足。” 宁父顿时笑得牙不见眼,“宁辞这小子没啥大本事,但选媳妇的眼光是真好。” 旁听的宁辞:“……想夸人你就直接说,没必要带上我。”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宁父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孩子大了,都不让爹娘说话了。” 宁辞:“……”行吧,您说得都对。 宁有财知道今天有大人物要来,早早地在抱月居门口迎接,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宁父,他惊讶地张了张嘴,“这不是……不是那天来……” 来找茬的老人吗? 话到嘴边正好对上宁父笑眯眯的眼神,他赶紧调转话头:“这不是施家姑娘的岳父吗?” “你这人挺聪明的。”宁父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以后会有大出息的。” 宁有财毫不犹豫地接话:“可不嘛,打小就听我娘夸我聪明绝顶呢!” 施静宜笑着冲他点了点脸颊,笔出个“脸呢”的口型。 宁有财跟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回道:“脸还在脸上呢。” 然后弓着腰将一群人领进店,送到了楼上包厢。 众人刚落座,送菜的伙计便鱼贯而入,宁有财亲自帮忙布菜、介绍菜品。 刚介绍完,宁父还未说话,孟雨先捏着筷子评价起来:“这地方虽不显眼,菜品名字倒是挺稀罕的,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宁父沉着脸看向她:“想吃就吃,不想吃就出去,不要在这叽叽歪歪的。” 我自己儿媳妇开的酒楼,我还没评价,你说什么说? 孟雨知道宁父的身份,白着脸张开嘴还想解释。 坐在旁边的秀娘立刻伸手拽住了她的袖子,摇了摇头。 这个房间里,论年龄、论辈分、论地位都是宁父排第一,最牛的那个还没说话,哪轮到你一个小辈插嘴? 孟雨接收到她的暗示,低着头不说话了。 宁父缓和了脸色,笑眯眯地看向施静宜,“丫头,你可别听那些人胡说,你这店开得好,我在京城找了许久都没碰上能比得上抱月居的酒楼。” 施静宜抿着唇偷笑,“伯父,您可别再夸奖我了,再夸我都找不着北了。” 看着一老一小的友好互动,郑氏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到肚子里了。 原来丞相大人也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人物啊! 宁父笑着拿起筷子,“都别愣着了,吃饭吧。” 有他带头,大家这才拿起筷子吃饭。 考虑到宁父等人一路舟车劳顿,饭后施静宜直接招呼着大家上马车回陈家村休息。 宁辞原本是骑马过来的,临走时被宁父叫走了。 施妙宜也被热情的秀娘叫到了自己身边,“我这个马车比较空,你过来跟我坐吧。” “那好吧。”施妙宜红着脸看了眼轻鹰,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孟雨自然也在里面,看到施妙宜的瞬间,她顿时翻了个白眼,不过再抬头时脸上仍是笑盈盈的,“嫂子好啊。” 施妙宜笑着冲她点点头。 秀娘的性格与外貌很相称,温和和煦,没有一点架子,上车后就拉着施妙宜的手嘘寒问暖。 在她的带动下,施妙宜也没那么紧张了,淡笑着一一作答。 聊到最后秀娘将腕间的玉镯子褪下,笑眯眯地塞到施妙宜手中,“这是我做姐姐的一点心意,还望你不要嫌弃。” 施妙宜捏着镯子,手心直冒汗,“本来我也给您准备了礼物,但是早晨走得急,忘记拿了。” 说到这,她露出了懊恼的神色。 秀娘笑着拍拍她的手背,“没事,这不就要到陈家村了吗?到了再给也是一样的。” 施妙宜红着脸点点头。 一旁的孟雨鄙夷地撇撇嘴,什么忘记带了,分明是没有准备才对! 她假装热络地挽住施妙宜的胳膊,亲昵道:“对了,我都忘记问了,嫂子你今年多大啦?” “十六。” “哎呀,那过完年不就十七了吗?比我还大一岁呢!”孟雨眨眨眼,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我记得轻鹰表哥去年才开始离家的吧,你们应该认识没多久吧?” 施妙宜紧了紧手掌,“是认识没多久,有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啊,只是感觉有点奇怪,寻常人家的姑娘十四五岁就已经定好了人家,施姑娘你都十七岁了为什么还没定亲?” 施妙宜脸色一僵,不由自主地想到被送进赵府、王家退亲一系列事情。 若是别人提起这些事,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怼回去,毕竟这是她的私事,旁人无权过问。 可是面前的人是轻鹰的家人,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秀娘看她脸色不对,温柔地碰碰她的肩膀,意味不明地看向孟雨:“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相差个一两岁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是也十六了吗,怎么没见你定亲?” “我这不是因为……”孟雨着急地解释,瞥见秀娘警告的目光后立即低下头,也不知嘟囔了些什么。 第二百四十三章 陈寡妇丢下儿子跑了 呵斥完孟雨,秀娘又转头来安慰施妙宜,“妙宜妹妹,孟雨这孩子从小被惯坏了,说话不过脑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反正只是个表妹,相处不好以后少见面就是,只要轻鹰的亲姐姐没问题就行。 另一个马车内,宁父面容严肃地看着宁辞,“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京城?” 宁辞老老实实地回答:“暂时还没打算。” “都在外面混半年了,还不打算回去?”宁父一脸不赞同,“宁辞,你要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宁辞不紧不慢地敲着桌沿,抿唇不语。 良久,终于抬头看向宁父,“您说的问题我早就考虑过了,我觉得您有很多观点都不对。” “那你说说哪里不对?” “这天下是属于百姓的,不是属于某个人、某个家族的,只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皇位在谁手里很重要吗?”宁辞眉眼认真,“我不是不想报仇,而是不想因为私人恩怨,害得天下生灵涂炭。” 宁父看着他摇摇头,很快又笑了,“宁辞啊,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我像是只为报仇而不顾天下安危的人吗?” 宁辞的表情逐渐严肃,“您的意思是?” “穆金他不是个明君,他那几个草包儿子更不是,天下落到他们手中只会越来越糟糕!”宁父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继续道:“这些日子你不在京城可能对有些事情不太了解,穆金他突然迷上了炼丹药。” “所谓的长生不老药,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懂是什么玩意儿。可是穆金跟走火入魔似的,为了炼丹连朝都不上了,奏折也不批,整日躲在勤政殿里摆弄那个破丹炉,就这样的人你指望他造福百姓?” 宁辞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穆金沉迷炼丹的事情他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就是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 “等年后吧,年后我应该就回去了。” 宁父叹了口气,“你心里有数就成。” 一行人还未赶到陈家村便听见村里传来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郑氏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两眼,纳罕道:“这么冷的天,都在外面闹什么?” “估计又在看热闹吧。” 施静宜也伸头往外看了看,除了看热闹,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吸引村里的那群人了。 再走的近些,果然能看到乌泱泱一群人围在陈寡妇的院子外,还有两个村民领着村长正往陈寡妇家赶。 施静宜叫停了马车,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问村长,“陈寡妇家出什么事了吗?” 村长苦着张脸回道:“陈寡妇被韦氏暴打一顿后,竟然一声不响地跑了,丢下个啥事都不懂的陈超儿在家挨饿,要不是邻居总听见他的哭声过去查看了情况,这傻孩子估计要活活饿死!” 陈寡妇的这波操作把可把村长给气死了,日子过不下去可以跟村里说嘛,大家想办法帮一下忙,为什么要把一个小孩丢在家里,要是真饿死了,是谁的责任? 施静宜皱着眉摇摇头,这陈寡妇还真是心狠,竟然连孩子都不要了。 这时旁边带路的村民补充道:“我听人说,陈寡妇可不是空手跑的,她把家里的银子、值钱的东西全都带走了,你说这心毒不毒?” “先前韦氏打她,我还在旁边劝架,现在看来像她这种丧尽天良的人打死都活该!” 施静宜对陈寡妇的事情并不感兴趣,目光幽深地看向村长,“伯伯,你打算怎么安置陈超儿?” 村长闻言一张脸更苦了,“我先问问超哥儿他爹的兄弟叔伯什么的愿不愿意养超哥儿吧。” 说着他无奈地摇摇头,“估计他们不会愿意,实在没办法我就把他带回家看管一段时间,等找到陈寡妇再说。” 无论如何,作为村长,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村的孩子被活活饿死。 “光靠村里人找陈寡妇估计有点难,要不你去县衙找沈大人吧。” 像陈超儿这种情况,村里自救的可能性不大,最好是向官府寻求帮助。 “把陈超儿也带过去吧,沈大人最近好像在统计需要受助的百姓,正好可以把他添上。” 村长听了施静宜的建议,心里顿时轻快了很多,“好,我明天就领着超哥儿到县衙看看,要是县令大人肯管就好了。” 说完他看向施静宜身后跟着的两辆马车,疑惑地问道:“静姐儿,你这是去哪了?” 施静宜笑了笑,“去县里接了几位朋友,时间紧急,伯伯快去处理那边的事情吧,我们就先走了。” “行,那你们先走吧。” 村长点头,快步向陈寡妇家门口走去。 马车里的宁父将施静宜和村长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扭头看向宁辞道:“那丫头说的沈大人不会就是沈家小子吧。” “是他,沈长风。” 宁父爽朗地笑起来:“这小子不错,是个干实事的,可以拉拢一下他。” 宁辞:“……”我不太想拉拢他怎么办? 宁父原本有些困乏,被村口那群人吵了一通后精神了许多,等到了家门口看到眼前造型独特的二层小楼,精神更佳了。 施静宜原本想领着宁父到早就收拾好的房间休息的,结果被他摆手拒绝了,“休息的事情不急,我先到处看看,你这房子盖得好啊。” “行,那我就陪你四处看看。” 落在最后的孟雨也赶紧搭话,“我也没见过这样的房子,能不能带上我一块参观?” 施静宜抽了下嘴角,“你想看就跟我们一块去看呗。” 说完她看向秀娘,“姐姐、姐夫,你们要不要一块去?” 秀娘摇摇头,“不了吧,我想歇息一会儿。” 郑氏赶紧往家里指了指,“那我领你上去休息一会儿吧。” “谢谢婶子了。”秀娘道谢后看向轻鹰,“轻鹰,你跟姐姐一块上去,姐姐有话跟你说。” “哦。”轻鹰点点头,不疑有他。 进了房间,姐弟俩家长里短闲聊了一阵,很快将话题引到了施妙宜身上。 秀娘先是提了几条施妙宜的优点,夸得轻鹰咧嘴直笑的时候忽然话音一转,“我听妙姐儿说她今年十六了。” 轻鹰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十六怎么啦?姐姐觉得我年纪太大配不上她?” 第二百四十四章 把表哥让给我吧 秀娘默了一瞬,心道这孩子真是痴迷得紧呐。 “大姐是想问你知不知道妙姐儿她为何拖到十六岁才定亲。” “原来是问这个啊。”轻鹰笑着摸摸后脑勺,“她原本和别人定过亲,只是那人是个有眼无珠的又跟她退亲了,这才让我捡了个漏。” 秀娘点点头,继续追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退亲?” “因为他眼瞎呗!”想到王森那狗德性,轻鹰的拳头都硬了,“大姐,你是不知道那人有多无耻,跟妙儿退亲后转头搞大了别人的肚子,要不是女方家里逼得紧,他都不愿意娶人家。” “还有这事?”秀娘脸色一凝,想到施妙宜在马车上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生出几分怜惜。 “大姐,你就放心吧,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我能打包票妙儿她绝对是个好姑娘!” 秀娘见自家弟弟拍着胸脯言之灼灼的模样,忍不住笑笑,“我从来没怀疑过她,只是有些事必须得问清楚了,万一以后有人问起相关的事情,我也好应对不是?” “你肯相信我们就成,我跟你说,外头想娶妙儿的人家可多得是,你弟弟我是运气好,走到了别人前头,要不然现在还娶不上媳妇呢!” 秀娘笑着点了下他的额头,“知道你娶了个好媳妇,别嘚瑟了!” 施妙宜本来想到放进看看秀娘,顺便送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走到门口忽听见姐弟俩的这一番对话,心里好像被人塞了个暖炉,暖得她心都要化了。 还好,她没有看错人。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扭头一看,是本该在参观房屋的孟雨。 孟雨目光灼灼地扫过她手里的红匣子,压低声音道:“我有话和你说,能不能跟我走一趟。” 施妙宜听着房间里的欢笑声,点点头。 一进房间,孟雨那双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施妙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吗?” 施妙宜将手里的东西搁到桌上,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因为轻鹰原本该是我的丈夫!”孟雨瞪着眼睛,一脸不甘,“我们早就有婚约,可是他为了跟着宁辞四处闯荡,非要与我退亲!” “所以你们已经退亲了?” “要不是他告诉我自己这辈子不想娶妻生子,只想打拼事业,我会同意退亲吗?” 孟雨的情绪更加激动,咬着牙愤愤道:“施妙宜是抢走了我的表哥,抢走了我一辈子的幸福!” 施妙宜摇着头叹口气,要是她之前没有经历过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这会儿肯定要自乱阵脚,但现在的她内心足够强大了,孟雨这种无理的控诉压根影响不了她的心情。 “既然你和轻鹰早就已经退亲,那他现在要和我成亲有什么问题吗?”施妙宜眉眼低垂,不怒自威,“就算是轻鹰辜负了你,你也该去找轻鹰算账,找我做什么?我都不认识你啊。” 孟雨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噎了半晌,她开始强词夺理,“就是你破坏了我和表哥的关系,要不是你,表哥还是我的!” 施妙宜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应声。 她很了解轻鹰,就是个大大咧咧的男人,有什么说什么,压根不会骗人。 既然当初轻鹰选择和孟雨退亲,那就是不喜欢她。 姻缘二字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人家都不喜欢你,你在这纠缠个什么劲? 孟雨见施妙宜低头不语,心里慌得厉害。原本她以为轻鹰找的就是个没见识、上不了台面的乡野丫头,自己过来给她个下马威就能她知难而退。没想到施家比她想象的有钱很多,而且施妙宜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土包子。 她既不愿意放弃轻鹰这棵大树,也不知道该如何劝退施妙宜,憋到最后呜咽着哭了起来。 “妙姐姐,我真的很喜欢轻鹰表哥,没有他我就活不下去了,求求你大发善心把表哥让给我吧。” “轻鹰他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不是物品,不能让来让去。”施妙宜沉着脸道:“我还是那句话,有事去找轻鹰,别找我,没用。” 孟雨绞着手帕不说话,仍小声地啜泣着,一副被人欺负的可怜样。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轻鹰趴在门边喊人:“妙儿,你在里面吗?大姐想找你说说话。” 施妙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孟雨,站了起来,“在呢!” 门一开,看到屋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孟雨,轻鹰的脑袋有点懵,“你们这是?” 孟雨慌里慌张地擦擦眼泪,解释道:“我和妙姐姐聊了会天,心里有点不大舒服,没事的。” “哦。”轻鹰点点头,也不问为什么,转头看向施妙宜,“走吧,大姐还在等着呢。” 孟雨被他木讷的反应气得咬了咬唇,施妙宜看得差点笑出声,“等会再去吧,你的孟雨妹妹可能有话对你说。” 轻鹰疑惑地看向孟雨,“你要跟我说什么?” 孟雨难堪地摇摇头,没说话。 “你不说我可替你说了。”在花颜阁讲了那么久的课,施妙宜早练就了一张厚脸皮和伶俐的口齿,她清了清嗓子道:“你表妹说她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求我大发慈悲,把你让给她呢!” 孟雨脸腾地一热,又羞又恼地瞪着施妙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施妙宜眉眼冷淡地看向轻鹰,“你说说这事该怎么解决吧?” “什么该怎么解决?我和她早就取消了婚约,哪怕是现在娶条狗也跟她没关系!” 娶条狗…… 施妙宜抽了抽嘴角,眼神危险地看着轻鹰,“你觉得你说这话礼不礼貌?” 轻鹰尴尬地摸摸后脑勺,“我就是打个比方,没有骂你是狗的意思!” 施妙宜凉凉地斜了他一眼,“下次说话注意点。” “好,一定注意。”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互动,孟雨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她哭着捂住嘴巴,闷头就往外跑,刚跑出房门迎面撞上了秀娘。 因为房门在开着,秀娘将三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此时正生着气呢。 孟雨一看到秀娘隐含怒气的脸,顿时心虚地低下头,嚅嗫道:“表姐,你不是去休息了吗?” 第二百四十五章 护妻狂魔上线 “我要是去休息了,还怎么看你演戏啊?”秀娘愤愤地看着她,“来之前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 “我……”孟雨吱吱唔唔地应了一声,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这时轻鹰插话了:“我早就想问了,大姐,你和姐夫一块过来就成了,为啥还把孟雨带过来了?” 带她过来有什么用? 秀娘气恼地扫了眼孟雨,“还不是她跑到家里又哭又闹,非求着我带她一块过来。来之前她向我做了保证,只见你一面就成,绝不乱说话,谁知道她说话不算数啊!” 孟雨的脸更红了,眼睛盯着脚尖,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我的大姐啊,她那一家什么时候说话算话过?”轻鹰气得都不想说话了。 施妙宜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要不今天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吧,省得今天你过来说一句,明天我追问一句,麻烦。” 秀娘赞许地看她一眼,“我也是这个意思,轻鹰,两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坦诚,这事你向妙姐儿解释清楚吧。” 说完她表情严厉地看向孟雨,“你是要在这听着,还是跟我一块出去?” “跟……跟你一块出去。”想到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孟雨就心虚得厉害,再留下来她真怕自己被打。 两人走后,房间里就只剩轻鹰和施妙宜。 轻鹰摸着后脑勺问她:“你想听我解释什么?” “你和孟雨的婚约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娘临死前定的。”轻鹰拉着施妙宜的胳膊坐了下来,“当时孟雨家欠了我家一笔银子,我娘担心她死后我会娶不到媳妇,就和姨娘商量了一下将孟雨许给了我。” “那为什么又退亲了呢?” 轻鹰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嫌我穷呗,可让她退亲她又不愿意,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场,我觉得没啥意思,就找借口把亲事退了。” 施妙宜从他的话里抓到了重点,“所以你家很穷?” 看他姐姐、姐夫的打扮,应该不穷吧? 轻鹰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看着施妙宜,“妙儿,你不会也嫌弃我穷吧?” “你觉得我像是那样的人吗?”施妙宜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我得知道未来的婆家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轻鹰吁了口气,傻笑着裂开嘴角,“妙儿,你放心,我家虽然比不上你家富裕,但绝对能让你吃饱穿暖。而且我也会努力的,争取让你过上有丫鬟伺候的日子。” 这样说来倒是孟雨想要的太多了,既舍不得轻鹰这个人,又渴求更好的条件,但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呢? 施妙宜无限唏嘘地摇摇头,“你这话我可记住了,要是办不到,我可要找你算账!” “放心,我肯定说到做到。” 和轻鹰聊完天,施妙宜的心里松快不少,“不说这事了,我给你大姐准备了礼物,咱们一块送过去吧。” 轻鹰笑盈盈地牵着她的手,“什么我大姐,那是我们的姐姐。” “行,我们姐姐。”施妙宜失笑,拿起桌上礼盒,和他一块走向秀娘的房间。 秀娘还在教训孟雨,两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见施妙宜和轻鹰进来,秀娘立刻止住了话头,擦擦眼泪,微笑着看向施妙宜,“你们来了,事情都讲清楚了吗?” “讲清楚了。”施静宜轻笑着上前,将红匣子放到桌上,“这是我特意为大姐准备的礼物,您过来看看喜欢不。” 红匣子掀开,里面是摆放整齐的瓶瓶罐罐,里面全都她亲手制作的护肤品和化妆品。 “这是什么东西?”秀娘没见过这些新奇玩意,随便拿出一罐翻了翻,见上面写的有字,下意识地转身问孟雨:“小雨,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轻鹰是个没念过书的武夫,而施妙宜生在农家,她自然以为施妙宜不识字。 结果还没等孟雨回答,施妙宜随便瞟了眼瓶子上的字,回道:“那是美白霜。” “美白霜?”秀娘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你还识字啊?” “那是她准备的礼物,她自然认得了。”孟雨语气尖酸地插了句话。 施妙宜自动忽略了她的话,笑着答道:“大姐,那上面的字就是我写的,你说我识不识字?” “哎呦!”秀娘高兴地拍了下桌子,“轻鹰这个大老粗还真是个有福的,竟然能娶个识字的姑娘。” 施妙宜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抿唇偷笑。 “妙儿不仅会识字写字,还会做化妆品、给人化妆呢!”轻鹰又开始拍自家媳妇的马屁,“你面前的那些东西就是她自己做的!” “真的?”这下秀娘直接乐得合不拢嘴了。 刚收到信的那两天,她心里其实有点担忧,生怕轻鹰被人蒙骗,看上个粗俗不讲理的村姑,后来被丈夫劝了几句才、摆正了心态。 这会儿了解到施妙宜如此有本事,她恨不得到外面敲锣打鼓庆祝了。 长得漂亮,性格温顺,家里人也都通情达理,现在还有加一条识字有本事,这样的姑娘就是在京城也不好找啊! 听着两人对施妙宜的夸奖声,孟雨心里的醋坛子是彻底翻了。 她很是不服气,不就是识两个字吗?她也识字啊,怎么不见有人夸她? 刚刚放平的心态被这样一刺激,立刻又变歪了。 她皱着眉头看看桌上的东西,还伸手拿了一瓶,装模作样地凑上去闻了闻,挑剔道:“你做的这些东西能往脸上涂吗?会不会烂脸?” 说着她直接坐到秀娘身边,“表姐,这用在脸上的东西可要谨慎,我认识一个姑娘就是涂了不该涂的东西,起了一脸的痘痘,十几年都不见好。” 秀娘不信她的话,“这可是妙姐儿亲手制作的东西,她还会害我不成?” “但她到底不是专业做这些东西的,万一有些问题她自己都不知道呢?”孟雨笑着去抢她手里的东西,“送礼嘛,心意到了就行,你要是真想用这些东西,回头到了京城我去店里给你买点不就好了吗?” “你这人是怎么说话的?”轻鹰气鼓鼓地站了出来,“谁告诉你妙儿不是专业做这个的?她要是不专业,这世上就没专业的人了!” 施妙宜原本生着气,听着他义愤填膺维护自己的话没绷住笑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让我大姐当丫鬟? 轻鹰一脸懵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被气傻了? 施妙宜摇摇头,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孟雨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里嫉妒到发疯,“表哥说你是专业弄这个的?有多专业让我这个外行见识见识呗?” 施妙宜弯了弯唇角,轻笑着看向秀娘,“大姐,我帮你添个妆吧。” “给我添妆?”秀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掩了下唇,“我孩子都满地跑了还弄这个,像什么话?要不你给小雨弄弄吧。” 施妙宜偏头扫了眼孟雨,意味深长道:“孟雨妹妹天生丽质,不需要我再画蛇添足了,大姐,你就答应了吧。” 轻鹰也在一旁劝说:“大姐,妙儿做这个特别厉害,外面那些女人都抢着找她化妆呢!您得把握住机会啊!” “瞅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我不答应还不行了是吧?”秀娘无奈地摇摇头,拍了下施妙宜的手背,笑道:“那我就把这张老脸交到你手中了。” 施妙宜将盒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语气从容地回道:“多谢大姐信任。” 孟雨鄙夷地扯了下唇角,就你一个乡野丫头,能吃饱穿暖就属于万幸了,还会摆弄胭脂水粉? 说笑呢? “你可要好好弄,弄得不好丢人的可是表姐。”说话时她神情倨傲,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模样。 施妙宜嫌恶地扫了她一眼,“少说一句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秀娘也警告道:“小雨,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孟雨动动嘴皮子,不说话了。 施妙宜打开手边的瓷瓶,有条不紊地开始化妆,完全进入状态后,她眼中就没有了其他人,满心满眼都是如何能将秀娘的优点发挥到极致。 看着她眉头微蹙,专注又认真的侧脸,轻鹰忽然感觉到一阵脸红心跳。 往日里最常见的就是她坐在花颜阁后院的小桌旁研磨胭脂的情形,那时他就觉得这女子很美,好像一株悠然绽放的花朵,淡然恬静又美丽。 今日离得近了,他好像又能闻到她周身散发的香味,神秘芬芳,令他有些头脑发昏。 旁边的孟雨看着他双眼紧紧盯着施妙宜痴迷若狂的神色,嫉妒到恨不得掀了桌子。 自从知道轻鹰是她的未婚夫后,她的一颗心就陷在了这个憨厚老实却又正直善良的男人身上。可是她娘觉得轻鹰太穷,想要为她找个家底丰厚的夫家,在诱人的财富面前她动摇了,可又舍不得放弃心底的感情。 她本想就这么拖着,拖到轻鹰功成名就或者自己另寻佳婿的那天,谁料轻鹰竟然先比她放弃这段姻缘。 更让她意难平的是,放弃她后,轻鹰如此轻易地找到了要娶的女子。 她与轻鹰相识十余载,却从来没见过轻鹰用这般狂热的眼神看过自己,也从未见过他这般小心翼翼地维护过自己。 如果说最初得到消息时她心里满是嫉妒,那现在就是恨! 恨轻鹰的薄情寡义,恨施妙宜的横刀夺爱。 孟雨不甘地盯了轻鹰一阵,再回头时秀娘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原先那个温柔秀气又带着点沧桑的妇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端庄秀丽、眉眼间又透着股灵动气息的少女。 秀娘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注意到孟雨和轻鹰不同寻常的反应,她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帕问:“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孟雨咬着唇瓣扭过头,不肯回答问题。 她才不愿意承认施妙宜的手艺真的很厉害! 轻鹰倒是老实,摸着后脑勺道:“大姐好像年轻了十几岁,比之前漂亮多了!” 秀娘好笑地横了他一眼,“说什么浑话,你大姐我今年才二十四,年轻十几岁成啥了?” “那是我说错了。”轻鹰尴尬地笑笑,“大姐就像十几岁的少女一般年轻漂亮!” “你还学会哄人了!” 轻鹰的夸奖惹得秀娘心里多了几分期待,除了成亲那日妆娘往她脸上涂了点胭脂,她还没见过自己正儿八经化过妆的模样呢! “妙姐儿啊,你都往我脸上抹了那么多东西,还没抹好吗?” 施妙宜知道她这是急了,笑盈盈地回道:“这就好了,不过我还得给你选身合适的衣服,梳个新发式。” 秀娘听得直咋舌,“还挺麻烦的。” 化好妆,施妙宜回房拿了件自己没穿过的浅杏色绣花袄裙,让秀娘换上,然后又给她梳了个偏活泼类型的发式。 做好一切,施妙宜笑着将秀娘拉了起来,冲轻鹰使了个眼色道:“怎么样?” “好,特别好!”轻鹰高兴地竖起大拇指,“妙儿你真厉害。” 而孟雨则缩着脖子一言不发,眼睛时不时地瞟向秀娘和施妙宜,有羡慕也有嫉妒。 施妙宜注意到她的眼神,噙着笑望向她,“如何?” 简单的两个字,羞得孟雨脸红到耳朵根。 “不就是会画个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京城里的小姐都是让专门的丫鬟帮人梳头化妆,压根不用自己动手!” “京城里的小姐?你是吗?”施妙宜淡然地扫了她一眼。 这段时间她见的有钱人多了,基本能从客人的衣着打扮上判断出家世如何,就孟雨这样的,最多就是个小商户的女儿,哪来的丫鬟伺候? “我……我就算不是京城小姐,也用不着像你一样当别人丫鬟!” “哟,让我看看是谁这么大脸,竟然想让我大姐当丫鬟。”施静宜含笑的声音自楼梯处传来。 很快,房门外多了好几个人,站在最前面的就是施静宜,她眼梢微挑,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孟雨,一双眼睛跟刀片似的,刺得孟雨脸皮隐隐作痛。 “是你啊。”施静宜笑着上前一步,走到孟雨面前,一只手撑着桌子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看错的话,你身上的衣裳料子应该是去年最流行的流云锦吧?家里有几个钱呐,还能买得起流云锦。” 孟雨被她强大的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努力往后缩着身子道:“我穿的什么衣服和你有什么关系?” 施静宜笑吟吟地扫了她一遍,忽而伸手拔掉了她头上的银簪子。 孟雨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得魂都要掉了,“你想干什么?” 第二百四十七章 刚才小嘴叭叭不是挺会说 施静宜将银簪子往桌上一抛,轻笑道:“都穿得起流云锦了,还戴什么银簪子,回头去我那给你拿根金的戴戴。” 孟雨看看被扔到桌上的簪子,再看看屋里神色各异的人,羞恼得眼睛都红了。 “我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要这样羞辱我?”说话时她的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似的往下落,“表姐,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施妙宜家人的态度!” 施静宜一手揪住她的衣袖,直接把人从凳子上提溜起来了,“少跟我扯什么态度,我姐姐她肯忍着你,是她脾气好。今日我家人到县城接的是亲家,你算哪根葱?” 她偏过头,看向轻鹰,“她是你家人吗?” 轻鹰摇摇头,“我只认我的姐姐、姐夫还有两个侄儿。” 孟雨闻言哭着更厉害了,“表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本来就是嘛,我给我姐姐送信,谁知道你跑过来干什么?” 轻鹰郁闷地抓抓脸,当初他姐姐到孟家提他和孟雨的亲事,结果直接被孟雨她娘赶出了家门。 你不愿意成亲那就退亲呗? 亲都退了你又巴巴地跑过来干什么? 吃饱撑的? 孟雨被轻鹰冷漠的态度刺激的脑袋一懵,差点昏过去。 施静宜手疾眼快地扯住了她的袖子,“别晕啊,刚才小嘴叭叭的不是挺会说吗?现在不说了?” 孟雨摇着头掉眼泪,就是不说话。 “你不说我就开始说了,我这个人脾气虽然不太好,但是很讲道理的。” 施静宜扯走被她揉得皱成一团的手帕,替她擦擦眼泪,“你要是能摆正姿态,老老实实以轻鹰亲戚的身份过来送份祝福呢,我就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你要是想不开搬弄些是非或者欺负我家人,我就让你体验一回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孟雨被她阴森森的语气激得后背一凉,哭着抬头看向宁辞,“你就喜欢这样的女人吗?” 宁辞点头附和,“嗯,我就喜欢这样的女人。” 孟雨气得嘴唇直哆嗦,疯了,这群人全都疯了! 她尖叫一声,哭着冲出房间。 秀娘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一脸担忧。 宁辞解释道:“村里都是我的人,她不会出意外的。” 秀娘松了口气,向施静宜道歉:“静姐儿,真是不好意思,小雨那丫头被惯坏了,说话没遮没拦的。要是方便的话我就直接把她送回去了,可是这地方离京城太远,她一个小姑娘回去恐怕不太安全……” “秀姐姐,您不必和我道歉。”施静宜不急不缓道:“说起来,应该是我向您道歉,当着大家的面责怪了您的表妹,还希望您别忘心里去。” 秀娘摇着头正要接话,却听见施静宜话音一转又道:“我这人就是护短,看到有人欺负我家人脾气就上来了,要是再有下次估计照样上,到时候可别吓到秀姐姐了。” 施静宜这话别有深意,听得秀娘一阵面红耳赤,“这事原本就是我的错,哪能让静姐儿道歉?我在这里也向你做个保证,妙姐儿嫁到我家后,我一定把她当亲妹妹疼爱,绝不让外人欺负她。” “大姐,你听到没,以后你也是有姐姐的人了。”施静宜坏笑着冲施妙宜挤挤眼。 施妙宜红着脸嗔了她一眼,经历了孟雨这一桩事,她不仅没生气,反而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有这么多人护着她的感觉可真好。 屋里静默了片刻,窝在墙根许久的秀娘丈夫——常仕总算能插上话了,“秀……秀娘?” 他双眼呆滞地盯着面前漂亮的女子,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你怎么变这么好看了?” 轻鹰赶紧站出来拍马屁,“这可是我家妙儿辛苦许久的成果,不错吧?” “不错,太不错了!”常仕往秀娘身边靠了靠,一张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秀娘,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跟梦游似的话逗得大家全都笑了起来。 秀娘脸皮薄,害羞地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 施静宜看看正眉目传情的两人,再看看尴尬地立在门口的宁父,笑着向门口走去,“咱们继续参观,就不打扰秀姐姐休息了。” 一群人陆陆续续地退出房间,走在最后面的施妙宜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另一边,孟雨跑出郑家就后悔了,她在陈家村人生地不熟的,压根没人能投靠,回京城吧,她一个小姑娘根本没办法赶那么远的路。 可是让她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她又觉得丢脸。 围着屋子转了两圈后,孟雨沿着小路进了村子。 她手里还有点银子,在村里凑合两天不成问题,她就不信她一直不回去,郑家这边没人过来找她。 刚走上大路没多远,迎面碰上个挎着篮子到地头挖野菜的王森母亲。 王母见她是个生脸,又在村里东张西望的,忍不住上前问道:“姑娘,你哪家的客人?” 孟雨沉着脸没说话。 “没找到地方?我跟你说,现在天黑得早,别看这会儿还亮着,一会可就黑得看不见路了。”王母热心地往她面前凑,“你要找谁,给婶子说说,说不定婶子能帮你呢!” 孟雨被她臭烘烘的口气险些熏吐了,后退一步,皱着眉道:“我要去施妙宜家。” “施妙宜?” 听到这三个字,王母脸上就闪过一抹愤恨,“你是施家的亲戚啊?” 孟雨见她表情不对,再想想之前问到施妙宜年龄时反常的表现,心里多了几分算计,“不是亲戚,我是施妙宜婆家的人。” 王母这下更来劲了,“婆家?那赶巧了,我还是她前婆婆呢!” “前婆婆?”孟雨好像被雷劈过,“她嫁过人啊?” 轻鹰竟然娶了个二婚的女人? 看着孟雨惊讶的表情,王母心里得意急了。 当初多少姑娘抢着嫁给她儿子,结果被施家那两姐妹害得只能娶了施莼宜那个疯婆娘。 她儿子这辈子算是毁了,那害她儿子的人也别想好过! 王母耷拉着眼皮子,表情阴森森的,“她的确嫁过人,但不是嫁给我儿子。” 孟雨被她颠三倒四的话弄糊涂了,“婶子,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四十八章 打肿脸充胖子 “她原先和我儿子定了亲,结果她家人为了五十两银子偷偷将她嫁给了镇上的恶霸,她那妹妹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又把她恶霸家抢了回来。” 孟雨惊得合不拢嘴,“所以施妙宜压根就不是什么清白姑娘对吧?” 王母冲她挤挤眼,假意劝道:“你可别在她妹妹面前说这话,要不然会出事的!我家就是觉得施妙宜名声不好,好商好量地找她家人退了亲,她那妹妹明面上答应得痛痛快快,背地里找人把我儿子的腿都打断了!” “腿都断了?”孟雨心肝都颤了颤,她知道施静宜很凶,一点都不饶人,没想到还能凶成这样。 “可不是嘛!”王母装模作样地擦擦眼泪,“所以姑娘你千万别在她家人面前提这事,要不然会倒大霉的!” “不能提?” 孟雨愤怒地绞着帕子,骗人的是施家人,她为什么不能提? “我这就是找她们问个明白!” 王母见目的达成,偷偷笑了下,又想起来这段时间村里传的事情,连忙趁机追问道:“外面都说郑氏相中了两个又穷又丑的女婿,这事应该是假的吧?” 孟雨眼珠子转了一圈,脸上多了抹笑容,“的确是不怎么富裕,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往外传,我们过来坐的马车都是借的呢!” 得到满意的答案王母心里可算痛快了,“我保准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小姑娘,你去忙你的吧,我得回家做饭了。” 王母走得脚下生风,就差直接飞起来了。 她得好好把郑家的事情和村里人好好说道说道,在外面装得多阔气,实际上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真不嫌丢人! 得知施妙宜大龄未嫁的原因后,孟雨也顾不上怄气了,转身就往郑家跑。 一进院子,正好碰见施妙宜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择菜,她二话不说冲上去掀翻了施妙宜面前的菜篮子。 “施妙宜,你还要不要脸?” 施妙宜一愣,反应过来后顿时拉下脸,面色阴沉地看着她,“孟雨,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回不叫我妹妹了?不继续装了?”孟雨见她变了脸色,语气更加咄咄逼人。 “我装什么了?”施妙宜黑着脸站了起来。 厨房里忙碌的郑氏等人听见争吵声全都走了出来,施静宜甩着手上的水珠向孟雨走去,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秀娘的脸色也不好看,皱着眉看着孟雨,“小雨,你又在闹什么?” 施妙宜淡然地看看施静宜,又看看秀娘,冲两人摇摇头道:“大姐、静姐儿,这事你们先别管,我想和她说清楚。” 秀娘恨铁不成钢地扫了眼孟雨,无奈地摇摇头。 施静宜也停下了脚步,反正那么多人看着,孟雨还能翻天不成? 施妙宜垂下眼睑,镇定自若地望着孟雨,“你说我装,我装什么了?” 孟雨恨恨地念道:“有些人表面上装得跟清纯少女似的,实际上就是个嫁过人的破鞋!” 施妙宜眼睫颤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你说的是赵家的事情吧,关于这件事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因为你既然认定了我并非清白之身,那我解释一万遍都没有意义。而且我也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我要嫁的人是轻鹰,只要他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就行了。” 这时轻鹰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妙儿的事情我全都知道,我相信她,不劳你这个外人操心了。” 听到“外人”二字,孟雨的身子颤了一下,眼泪哗哗往下落,“表哥,我一心一意地为你着想,你就用一句外人把我打发了?” “我虽然没多聪明,但脑子还够用,你口口声声说为我着想,实际上到底是为了什么,不用我点名吧?” 孟雨的眼泪流得更凶,她不敢再和轻鹰说话,生怕他再说出些刀子般的话把自己逼疯。 “表姐,连你也不相信我吗?”孟雨转头,泪如雨下地看着秀娘,“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随便到村里拉个人问问!” 秀娘摇摇头,脸上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无奈,“比起村里人的胡言乱语,我还是更相信我弟弟的眼光。” 她已经嫁过人,不是单纯不知事的少女,懂得流言伤人的道理,所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更愿意相信身边人。 但孟雨不会明白这个道理,她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看着孟雨状若疯狂的表情,秀娘上前向施妙宜鞠了一躬,“妙姐儿,我代替小雨向你道歉。” 施妙宜手忙脚乱地将她扶了起来,“大姐,您可别这样,一桩小事而已,说开就行了!” 秀娘摇摇头,“除了道歉,我还有件事想说,本来我是想看着轻鹰定了亲再走的,但是现在我可能要提前离开了。” “为什么?”轻鹰立即发问。 秀娘偏头看了眼孟雨,“她是我带来的人,我自然要把她好好地送回去。” 孟雨闻言心如刀割,“表姐,咱们才是亲戚啊,你为什么一直向着施妙宜却不考虑我的感受呢?” “我不是向着妙姐儿,而是你自己有问题!” 秀娘不愿和她多说,转头握着施妙宜的手道:“你是个好姑娘,轻鹰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只要你们来好好的,大姐就放心了。” 轻鹰失落地低下头,小声地嘟囔:“大姐,你非得提前走吗?” “其实不走也行。”施静宜上前一步,“我认识一位朋友,他是干货运的老板,这段时间应该有商队北上,可以让孟小姐跟着商队一起回去。” 孟雨见自己要被扫地出门,哭着抱住秀娘的胳膊,“表姐,我可不想跟着那群商队,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跟着群男人像什么话?” 施静宜身旁的宁辞也说话了:“不想跟着男人?这事更好办了,我可以找个女人陪你。” 见所有人都不帮她说话,孟雨彻底崩溃了。 她不明白,明明骗人的是施妙宜,为什么最后被赶走的人却是她! 孤立无援的孟雨将目光落到宁父身上,“丞相大人,你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吧,这件事我做错了吗?” 宁父眉毛一皱,“我为什么要替你说公道话?你又不是我儿媳妇!依老夫看赶紧把这女的送走吧,连夜送走最好,好好的喜事都被她搅和成什么样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把孟雨打包送走 “嗯。”宁辞低低应了声,转身冲竹见招了招手,“你直接把她带到镇上交到竹溪手里,让竹溪把她送到京城。” 竹见躬身领命,一把拽住孟雨的胳膊往外拉。 孟雨张着嘴一通吱哇乱叫。 宁辞皱着眉补充道:“要是她路上不听话,也不用和她客气,该用什么手段就用什么手段,只要能把人活着送到就成。” 孟雨被他阴沉的语气吓得心肝直抖,泪水涟涟地往秀娘的方向挥手,“表姐,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秀娘表情迟疑地看向宁辞,孟雨是跟她一块过来的,万一路上出什么问题,恐怕会落人口舌。 “宁公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把她带过来的时候,你就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宁辞的一句话怼得秀娘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有些话施静宜没法说,但宁辞可以说,他身份高贵,又是轻鹰的顶头上司,完全可以不留情面地指出秀娘的错处。 见秀娘红着脸不说话,他稍微放缓了语气,硬邦邦地解释道:“你放心吧,只要她乖乖听话,不会吃什么苦头的。” “那就多谢宁公子了。” 秀娘向宁辞道谢后转身走到孟雨面前,语重心长:“该说我的全都跟你说了,该劝我也全都劝了,是你自己钻进了死胡同。走了也好,省得再留下来伤心了。” 说完,她从袖袋里掏出个荷包,摸出两锭银子往竹见手里塞,“这些银子你拿着,劳烦你让你的姐妹多照顾下小雨。” 竹见不肯接银子,“我们只听主子的吩咐,只要孟雨听话,不会有人为难她。” 秀娘见她不肯收银子,叹着气将银子递给了孟雨,“拿着吧,路上买东西吃。” 孟雨见秀娘也不为她说话,情绪激动地将她手里的银子拍掉了,“谁稀罕你那点银子!等我回到京城,一定会把这里的事情告诉我爹娘的!” 常仕把银子捡了起来,同时将自家媳妇往身后一护,气哄哄地吼道:“爱告诉谁告诉谁,谁还怕了你不成?媳妇,我跟你说,以后别跟这样的亲戚来往了,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孟雨气得直跳脚,张着嘴还要继续吵,结果被竹见直接捂了嘴拖出院门。 郑氏上前将院门一关,向宁父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扰了您喝茶的兴致。” 宁父笑着冲她摆摆手,“亲家母,你太客气了!” 说罢笑着转身回到了客厅。 郑氏转头看看施妙宜等人,笑盈盈地说道:“要不大家该喝茶的还去喝茶,该做饭的还去做饭?” 秀娘神情忧郁地叹口气,硬扯出抹笑容,“婶子,我来帮你做饭。” 经历了孟雨一事,她心里虽然不太高兴,但事情该怎么办还是得怎么办。 毕竟和孟雨相比,还是她弟弟的终身大事比较重要。 客厅,烧得正旺的炉火照得宁父红光满面的,他左手托着茶杯,右手敲打着桌沿,悠闲自得地点着头。 听到厨房里施静宜清脆的笑声,他忍不住饮了口茶道:“你找的这个媳妇可真够泼辣的。” 对面的宁辞手上动作一顿,随即爽朗地笑起来,“泼不泼辣也就她了。” “泼辣点挺好的,不至于被人欺负。”宁父又饮了口茶,眼珠子溜溜地往宁辞身上瞟。 宁辞将茶杯往桌上一扣,眼神犀利地看向他,“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兜圈子了。” “我可是你老子,说话不能客气点?”宁父放下杯子不满地嘟囔了两声,“下午我跟着静丫头参观房屋的时候,见她家地窖里藏了不少粮食,你知道这事吗?” 宁辞点头,“这事跟您说了也没关系。今年气候异常,我和静丫头都怀疑石清县附近可能要发生雪灾,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督促石清县的百姓修房屋、屯粮也是那丫头的主意?” 宁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您都把事情调查清楚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宁父老神在在地吁口气,“再确认一下嘛。”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珠子又开始往宁辞身上瞟,“小子,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 宁父把杯盏放到桌上,压低声音道:“如果咱们确定要做那件大事的话,就必须从现在开始做准备了。” 宁辞的心跳乱了一拍,“您的意思是?” “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天灾人祸时正是得民心的好时候,你们可以利用这次天灾博个仁善的好名声。” 宁父目光灼灼地盯着宁辞,“这个好名声你不能背,毕竟你是相府的人,容易遭人算计,这些事得让静丫头出面做。夫妻一体,她做的和你做的没什么区别。” “不行。”宁辞下意识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我很了解静丫头,她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 他从小在腥风血雨中长大,太明白一个人过于优秀会引来多少祸端,他不想让施静宜也过上这样的日子。 “宁辞,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你和她的婚事?” 宁父双手搭在桌上,语气深沉:“我看中了她的性格,脾气火爆但懂得进退,手段狠辣但仍心怀仁善,这样的人能成大事。” “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她志不在此,我不想强迫她做不想做的事情。” 宁辞望着红彤彤的火焰,眼前一闪而过的是施静宜笑眯眯地提起梦想时悠然自得的模样。 “她想过的是安稳平静的生活,而不是时刻充满危机的日子。” 宁父无奈地叹口气,“覆巢之下无完卵,宁辞,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了吗?” 宁辞静默了一瞬,然后低头道歉:“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先别道歉,这件事你再仔细考虑一下吧,要是真不愿意就算了吧。” 宁辞低着头不说话,脑海里全是施静宜语笑嫣然的模样。 她想买下后山,当个山大王,过上卖酒卖梨的悠闲日子。 可是如果朝中真的发生动乱,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按照施静宜的性格,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周围百姓陷入水深火热而不顾。 但是万一朝中无事发生呢? 被人推上高位的施静宜还能回归平静的生活吗? 一切都是未知数。 宁辞闭上眼睛,感觉像是被人丢进了油锅,反复煎炸。 第二百五十章 肯定是个穷光蛋 宁父站起来拍拍宁辞的肩膀,“你可以去找静丫头商量一下,听听她的意见,也许她的想法和你的想法不一样呢?” 宁辞吁了口气,表情复杂地摇摇头。 这时门外忽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施静宜眨巴着眼睛望着两人,“你们在背着我聊什么呢?” 宁父捋着胡子笑笑,“你问宁辞吧。” 说完,大摇大摆地出了客厅。 施静宜不明所以地看向宁辞,“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宁辞心虚地躲过她的目光,胡乱扯了个理由:“商量定亲的事情呢,没事,你不用管……厨房那边要不要我帮忙?我可以帮你切菜。” “不用了,你出去陪宁伯父吧。” 还未走远的宁父立即冲她摆摆手,“我想自个儿出去转转,不用你们陪,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施静宜无奈地耸了下肩膀,瞅瞅宁辞,“那我们一块去厨房吧。” 宁父独自揣着手出了院门,一阵冷风迎面扑来,吹得人瞬间精神了许多。 他呵着气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一直往前,向着郁郁葱葱的竹林走去,走到岔路口时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是四五个裹着厚棉袄、行动如僵尸的村民。 宁父停下脚步,眼神犀利地扫过一溜神色各异的脸,问道:“你们在叫我?” “对,就是叫你呢!” 王母见他穿着一身灰布衣裳,打扮朴素,偷偷翻了个白眼,看来那年轻姑娘的话还真不假呢! “我看你是从郑明霜家里出来的,你跟她家人有什么关系?” “你问这个做什么?”宁父皱起眉毛,语气冷淡地反问了一句。 “都是一个村的,问都不能问了?”王母叉着腰,语气咄咄逼人。 宁父生怕她的口水溅到自己身上,皱着眉头后退一步,不悦道:“谁跟你是一个村的?” 怪不得静丫头对村里人这么凶,这群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另一个村民忍不住插话:“老人家,你是不是来跟郑氏商量儿女亲事的?” 宁父眼神一转,警惕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想跟他抢儿媳妇? 王母看他反应不对顿时笃定了心里的猜想,她搓搓手走上前,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老人家,听我句劝,千万别跟那家人打交道,郑明霜的两个闺女都不是好的!” 宁父眼皮子一撩,表情古怪道:“那你说说她家闺女有哪里不好?” 王母还没感觉到情况不对,伸着脖子兴奋道:“她那大闺女施妙宜已经嫁过人,不是什么清白姑娘;她那二闺女施静宜是个天煞孤星,谁招惹了她一准要倒霉,毒得很!” “哦?”宁父冷冷地打量着她,“我怎么不见你倒霉呢?” 王母猛地对上他冷若冰霜的眼神,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缩着脖子边往后退边嘟囔着:“你看着人就是不爱听实话,我家森儿被她害得还不够惨吗?” “孟雨那边那是你挑拨的吧?”宁父冷着脸继续追问。 “什么孟雨,我压根不认识。” 宁父冷笑一声,“有句话你说得挺对,谁招惹了她一准要倒霉,所以等着你的报应吧。” 言毕,他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向竹林走去。 王母还不服气,缩着身子和身边的村民说话:“你们瞧见那老头穿的衣服没有,又脏又破的,肯定是穷光蛋一个!” 宁父听见她信誓旦旦的语气,差点气笑了。 他不就因为路途颠簸打扮得朴素了一点吗? 怎么就成穷光蛋了呢? 另外几个看热闹的村民也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俗话说得好: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咱们也别急,就等着定亲那天过来看热闹吧。” “你们还别说,郑氏能租马车称场面,说不定还要自己准备聘礼堵我们的嘴呢!” “女方给自己准备聘礼?这不是笑话吗?哈哈……” 穷光蛋,租马车,自己准备聘礼…… 站在竹林旁的宁父听完几人的对话,无奈地摇摇头,这群人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忽然觉得提前准备的聘礼不够了,还得再添个一二十抬,而且还要请一个说唱班子,敲敲打打地将聘礼送进门。 让那群狗眼看人低的看看,到底谁才是爷爷! 被这群人一打扰,宁父意兴阑珊地在山脚下转了一圈后就回了家。 晚饭是宁父念了许久的火锅,食材大都是抱月居的伙计加急送过来的,只需要简单的清洗加工后就可以上桌了。 闻到满院的干辣椒香味,宁父眯着眼睛默默吸了吸鼻子。 就冲着这满院飘香的火锅,聘礼也得加两箱。 “伯父,菜马上就准备好了,您先去洗洗手,洗完直接到餐厅等着就行。”施静宜见他回来,从厨房探出头招呼道。 宁父笑眯眯地点点头,多体贴听话的闺女,这不得再添两箱聘礼? 他在厨房外用温水洗了手,扭头见宁辞正蹲在井边洗菜,连凑上去问:“小子,你给静丫头准备了多少聘礼?” 宁辞警惕地瞟了他一眼,“您问这个干什么?” “我是你老子,问问怎么了?” 宁辞无奈地吐了口气,“就几十抬吧,都是些金银珠宝,静丫头喜欢这些东西。” 宁父点点头,又往他面前凑了凑,“那你手里还有多余的银子吧?” “您……要借钱?”宁辞眉毛一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宁父得意地捋了捋胡子,“都是一家人,说借多见外,回头记得把银子交给宁风,我再给静丫头多添两抬聘礼。” 宁辞:“……”您觉得这合适吗? 算了,反正那些银子早晚都要落到静丫头手里,早两天晚两天也无所谓了。 银子到手,宁父的心情又恢复晴朗,“好好洗菜,我到餐厅等饭了。” 吃饭时施静宜还特意拿出了自己藏了许久的葡萄酒,“宁伯父,尝尝我的酒如何。” 宁父看到琉璃盏里颜色鲜艳的液体,眼睛都直了,“葡萄酒……是不是葡萄酒?” 施静宜惊讶地笑起来,“您认识这酒啊?” 她统共就酿了几坛葡萄酒,除去自留和送人的,卖出去的就更少了。 没想到就那么一点,还能传到京城去。 “有次赴宴喝过几杯,听人说这酒贵的很,要数十万两银子一壶!”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我要和你一起站出来 施静宜沉默了一瞬,果然是无奸不商,她都卖这么贵了,那群人还能把价钱翻两番。 果然要挣钱还是要到京城挣那群达官贵人的。 宁父乐呵呵地端起酒杯,笑得眼角堆满了褶子,“让我来尝尝这葡萄酒好不好喝。” 一杯入口,他惊喜地竖起大拇指,“好!比我之前喝的十几万两银子一壶的还好喝!” 施静宜笑着舔了舔唇,“其实您之前喝的应该也是我酿的。” “那可是因为今天喝的酒是你亲手倒的吧。”宁父依旧乐呵呵的,“儿媳妇倒的酒就是香甜些。” 施静宜被他傲娇的语气逗笑,连弯腰又给他添上一杯。 宁父的性格跟她前世的爸爸有点像,严肃的时候能吓死人,逗比的时候又能笑死人。 看着自家老爹笑嘻嘻的模样,宁辞内心苦涩地喝了口梨醋。 到底谁才是亲生……谁才是他儿子啊! 郑氏心里是美滋滋的,先招呼着宁辞多吃点菜,又转身给轻鹰夹了一筷子肉,“都吃菜呀,别光看着。” 忽略掉某人酸酸的情绪,这段是算是宾主尽欢。 饭后三家人转移到客厅商量起定亲的事宜,定亲的日子郑氏早请人算过,就定在十一月十六,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但商量到定亲流程时有了分歧。 按照郑氏与施静宜原本的意思是三家人连带着亲戚朋友一块吃顿饭,别的流程能省则省,省得麻烦。 但宁父说什么都不愿意,“吃饭归吃饭,其他礼节一样都不能少,定亲这种事不能低调。” 不仅不能低调,最好有多高调就整多高调,让那群无知村妇长长眼! 秀娘见状也赶紧跟在他后面表态:“我家条件虽然没有那么好,但该给的一样都不会少。” 想到外面那些越传越离谱的流言,郑氏点头应了,“按照你们的想法弄也行,就是时间恐怕有点紧。” 宁辞出来解释:“这个岳母不用担心,我身边的帮手很多,不会耽误正事的。” “那好,回头你们把请帖准备妥当,我好到各家各户发帖子。” 请帖是提前写好的,只需要填上名字就成,当晚施静宜和宁辞加班补上了各宾客的姓名。 除了原先定好的那群人,又添上了施妙宜的几个朋友和轻鹰的兄弟,加起来大概能坐满五桌。 完善好请帖,施静宜还没打算回去休息,伏在桌案前拨弄了一下烛火,眼睛亮亮地盯着宁辞。 那眼神好像一只看到食物的小馋猫,可爱又迷人。 宁辞被她盯得喉咙一痒,倾身上前碰了下她的嘴唇,声音喑哑地问她:“为什么这样看我?” 施静宜抬手掐住了他的脸颊,“你今天和伯父在商量什么呢?” 神神秘秘的,一副没干好事的模样。 宁辞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件事,表情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不是说了是定亲的事吗?” “少骗我了。”施静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就你这样的,撅起屁股我都知道你要放什么味的屁。” 宁辞哭笑不得地点了下她的鼻子,“瞧把你能的,除了臭的,我还能放出来其他味的屁不成?” 施静宜拍开他的手,拉了凳子坐到他面前,摆正脸色道:“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就忘了?” 宁辞知道施静宜的性子,她要问的事情恐怕糊弄不过去,最后只能实话实说:“京城那边有事发生,这天下恐怕要乱起来。” “你要出手了?” “还不确定,但可能性很大。”宁辞握住她的手,忧心忡忡道:“所以我必须要尽早做打算。” 施静宜自顾自地点点头,“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宁辞长久地盯着跳跃的烛火,语气低沉道:“我爹想让你利用这次雪灾拉拢民心,为后面起兵造势,但是这样做可能会将你推到那群人面前。那群人真的……”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转变了语气,目光温柔地望着施静宜:“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不想让你搅进这件事,所以救济灾民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你只管做你的山大王,别的不用管。” 施静宜对上他的眼睛,表情认真而又虔诚,“你能这样为我着想,我很高兴。” 可是她还是想站出来。 不仅是为了宁辞,也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她梦中那些惨死的无辜百姓。 也许她还保留着前世华夏儿女的热血,只要想到未来可能有无数百姓因为天灾人祸而流离失所、悲惨离世,她的心里就会涌起一阵酸涩。 如果有能力,她还是想尽力帮一下,最起码做到无愧于良心。 施静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复杂的情感,微笑着仰起头,正好对上宁辞皎若明月的眼睛。 “宁辞,刚才你所说的,并不是我们两个的事情,而是关系到无数百姓身家性命的事情。天下若是动荡不安,上位者都不能保全自己,那生活在底层的百姓就更不可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又怎么能独善其身呢?” 她握住宁辞的手,语气坚定:“所以我必须要站出来,不管是为了谁,都要努力拼一把。” “静丫头。”宁辞心中动容,轻轻地叫了她一声,许多句话涌到喉咙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施静宜张开手掌,与他的十指交缠,继续道:“而且以后我还会成为你的妻子,夫妻一体,当你要为天下大义站出来的时候,难道我还能无动于衷地躲在暗处吗?” “宁辞,我要站出来和你一起面对风雨。” 宁辞被她明亮如朝阳的眼神打动,胸腔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幽深的双眸里情绪汹涌。 他张着嘴,所有的情绪最后都化作一句话:“何其有幸,得遇吾卿。” 施静宜将手覆在他的手上,眉眼间含着几分笑意,“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也许有些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呢?” 宁辞没有说话,收紧双臂将她牢牢地箍在了怀里,“静丫头,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我也会尽我所能,为我们的未来争取最多的筹码。”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二百五十二章 穿戴整齐迎宾客 十六日清早天还未亮,郑氏就睡不着觉,收拾妥当后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衣服。 定亲这种大日子,家里人都得穿喜庆点。 施静宜头一天收拾东西、试妆愣是磨蹭到子时,好不容易倒床上休息一会儿,结果刚入睡被嘈杂的脚步声给吵醒了。 罪魁祸首施雪宜还趴在门边眨巴着她那双无辜又可爱的眼睛望着她,“二姐,你终于醒啦!” 施静宜歪头看看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差点被抡起拳头揍人,“你不睡觉,跑到我房间干什么?” “我激动得睡不着。”施雪宜揣着小手,顶着张红扑扑的脸跑到了她床边。 施静宜好笑地掐掐她的脸,“我定亲,你激动什么?” “我们家就要多两个好看的小哥哥了,我肯定激动啊!”施雪宜捧着脸,乐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以后我也要找个像宁大哥那样好看的小哥哥。” 施静宜:“???” 她一抬手掐住了施雪宜的小脸,“小朋友,你才六岁,能不能学点好?” 施雪宜委屈的撇撇嘴,“所以我不能找好看的小哥哥,要找丑的?” 施静宜无奈扶额,“回头我让你师傅多给你布置点功课。” 有些小朋友就是精力太旺盛了! “瘦猴哪管得住她啊!”从门口路过的郑氏忍不住插话:“这孩子鬼灵精的,整天装哭装可怜,瘦猴压根舍不得下狠手。” 施静宜眉梢一挑,又要伸手掐施雪宜的脸蛋,不过被她歪头地躲过去了,“嘿嘿,掐不到!” “是吗?”施静宜坏笑地伸出胳膊,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拎到了身边,大手毫不留情地在她脸上蹂躏一番。 施雪宜捂着脸嗷呜惨叫:“二姐,你不讲武德,以大欺小!” 郑氏看着疯闹的姐妹俩叹了口气,“差不多就得了,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准备迎客!” 说着又冲施雪宜招招手,“你穿这衣服不好看,娘给你换身新衣裳。” 听到有新衣服穿,施雪宜立马乐颠颠地跑到了她跟前。 临走前郑氏还不忘叮嘱施静宜:“你也记得换身喜庆点的衣服!” “有必要这么夸张吗?”施静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过被施雪宜这么一闹,她的确没有睡意了,倒不如早点起来收拾打扮。 等她穿好衣服,竹见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洗脸漱口用的温水。 竹见一边拧着毛巾一边和她说话:“姑娘,今天就由您自己梳头添妆吧,我手艺不好,怕浪费了您的美貌。” 施静宜抿唇偷乐,“今日你的嘴挺甜啊。” “我说的可是实话。”竹见笑着眨眨眼睛。 施静宜从桌边抽出个红包塞到她手里,“来,嘴甜的奖励,继续努力。” 这个地方并没有定亲送红包的习俗,但是她想送,办喜事嘛就得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谢谢姑娘。”竹见乐呵呵地伸手去接红包。 “这大清早的,你们在笑什么呢?” 施妙宜依靠在门边,眉眼带笑地看着两人,怀里还捧着个梳妆匣。 施静宜看到她的打扮眼前一亮,“大姐,你今日好生漂亮!” 竹见也是一副惊讶的模样。 施妙宜最喜欢颜色素净的衣裳,如杏色、藕色,也不太爱化妆打扮,整日素面朝天的,可惜了那一张标志的脸蛋。 今日她绾上了高高的飞天髻,换了身大红色衣服,脸上浓妆红唇,轻笑着往那一站,俨然气场全开的女强人模样。 施妙宜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娘帮我选的衣服,她嫌我穿得太老气了。” 果然是她娘选的…… 施静宜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娘的眼光不错,这身衣服很称你!轻鹰大哥看到你这模样,肯定会笑得嘴咧到耳后根。” 施妙宜红着脸点了下她的额头,“少拿你姐姐我开玩笑。” 说话时,她将妆匣放到桌上,从善如流地打开盖子,笑着对上施静宜的眼睛,“今日让大姐帮你梳妆吧,你好久没检查过我的手艺了。” “好呀。”施静宜乖乖坐好,“大姐看着弄就好,你现在的手艺可比我好多了!” 施妙宜对美妆这行有天赋,而且又勤于练习,手艺自然是突飞猛进。 “那我可就按自己的想法来了?” 施妙宜浅笑着拿起一个瓷瓶,转头时视线扫过身侧的镜子,望着镜子里两张略相似的侧脸,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坐在镜子前局促不安的模样。 那时候施静宜像是一束阳光,穿过层层云雾落在了她的肩膀,将她的前路照亮。 如今看着熟悉而又不同的场景,施妙宜一阵眼热,她倾身抱住了面前的姑娘,声音颤抖道:“静姐儿,姐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施静宜笑着拍拍她的脊背,“我的傻大姐,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啊。” 施妙宜吸了吸鼻子,直起腰来瓮声瓮气地说:“不说这个了,来,我帮你梳妆。” 姐妹俩都生了双水灵灵的杏眼,但两人的风格却大相径庭。 施妙宜长相偏秀气,而且身材削瘦,气质清冷,有着大家闺秀的温婉秀丽之感;而施静宜则生了张圆脸,五官偏精致,肉肉的脸蛋配上大眼睛小嘴巴,可爱中透着点小俏皮。 所以施妙宜为她选择的衣着妆容和自己的完全不同。 妆是淡妆,将施静宜精致的五官展现得淋漓尽致。 衣服呢,就是件浅粉色绣花缀兔毛的上袄,搭配着轻纱百花拽地裙,粉嫩嫩的颜色衬得施静宜肤白似雪、娇憨可爱,上袄边一圈细小的兔毛又添了几分女儿家的俏皮与温婉。 再搭配风格慵懒的百合髻,发髻上加一支金色流苏簪,动作间流苏簪与两侧的刘海一同飘动,叮叮当当,颇有一番趣味。 折腾了一个时辰,施静宜的脖子肩膀都僵直了,竹见的眼睛也看直了。 “姑娘,你可真好看。” 竹见双手捧心,眨巴着眼睛,眼神略微有些疯狂。 施静宜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胳膊,抬手盖在了她的脸上,“不要这样,很丢人。” 竹见连忙点头,“嗯,姑娘,我会收敛点!” 可是真的很可爱…… 可爱到她想把人挤到墙角,狠狠地揉一把脸。 越想越歪的竹见赶紧停止了自己危险的想法,姑娘是她家主子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过来给我们介绍好夫婿? 施妙宜牵着她的手,满意地打量了两遍,点着头道:“不错,这才是我妹妹原来的样子。” 施静宜抖了抖自己的裙摆,一脸担忧,“衣服是挺好看的,就是可能不符合咱娘的要求。” 话音刚落,就见扎着红头绳、穿着红棉袄、踩着红鞋子,喜庆得仿佛年画娃娃的施雪宜出现在房间门口。 施静宜哭笑不得地捏了下她的脸,“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了?” “娘说今天是个好日子,要打扮得喜庆点。”施雪宜扯着自己的衣摆,小脸皱得跟苦瓜似的,“可是我觉得这样不好看。” 屋里的几个人全都笑得前仰后合。 施妙宜体贴地摸摸她的脑袋,“怎么不好看了?你年纪小就得这么穿才好看!” “真的?”施雪宜怀疑地看向的施静宜。 施静宜冲她点点头,“大姐说得对。” 同样穿了一身红衣刚被郑氏拖出房间的施远敬无奈摊手:这家里就没有一个靠谱的大人! 施雪宜看见郑氏后立即举手打小报告:“娘,二姐没有穿红裙子,不够喜庆!还有竹见姐姐也没有穿!” 不等郑氏说话,竹见扭头就往外跑:“我这就去换身喜庆的!” 施静宜一脸尴尬地看向郑氏,“这是大姐给我选的衣服,要不就这样吧?” 郑氏抬眼仔细打量着她,越看眉毛皱得越厉害。 施静宜表情复杂地摸摸下巴,一家人全都穿红带绿的,不差她一个吧? 这时刚冲下楼的竹见又飞奔上来了,“夫人、姑娘,施宝智来了!” “他来干什么?”郑氏神色一凛,如临大敌,“你们几个抓紧收拾,我下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郑家门外,施宝智穿着身簇新的银灰色长袍,仰头观望着贴在大门上的红喜字,看完了还踮起脚伸手去摸。 郑氏见状以为他是要撕喜字,挽起衣袖就往外冲,“施宝智,你个死皮不要脸的,你想干什么?” 施宝智被她的阵仗吓了一跳,连忙后退着解释:“我什么都没干,你可别打人!” 郑氏看着他缩头缩脑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闺女大好的日子,你过来干什么?给我们添堵?” “什么叫你闺女?那也是我女儿啊。”施宝智弱弱地回了一句。 “你闺女?你去问问她们,谁愿意认你?” 施宝智摸摸自己身上滑溜溜的衣裳,憋着口气道:“不管她们认不认,我都是她们的亲爹!” “我发现你是一点都不长记性啊。”施静宜脚步飞快地走到门口,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换了身新衣裳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施宝智一看到施静宜,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扭头就要跑。 “跑什么啊?”施静宜拽住他的衣袖不松,“说吧,你想干什么?” “我听说你和妙姐儿要定亲的事情了。”施宝智硬着头皮解释道:“村里人都说明霜给你们俩挑得女婿不好,我……” 施静宜凶神恶煞地瞪着他,“所以你过来给我们介绍好夫婿了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施宝智愣了一下,他这不还没敢开口吗? 施静宜冷笑着扫了眼他身上的衣服,“就你这样的,还能自己赚钱买新衣服?” 施宝智面皮一僵,“你……” “别你了。”施静宜松了手,“这大好日子的我不想动手,你要是识趣的话就赶紧滚,不然……” 她眼睑微垂,笑盈盈地看向施宝智的左腿,“我不介意把你的另一条腿也打断。” 施宝智心肝一颤,想到自家二哥抱着腿在床上喊疼的画面,扭头就跑。 “哎!你跑什么啊!”躲在草丛里观察情况的男人见状忍不住跳了出来,“收了老子的银子,不办事就想跑?” 跟在男人身后的小厮一路狂奔,又将施宝智给押了回来。 这男人就是那日在陈家村打听消息的镇上粮油铺少东家,梁田。 他在陈家村偷偷寻摸了两天,发现直接请媒婆说媒压根就行不通,于是就动了歪脑筋,把主意打到了施宝智身上。 虽然说郑氏和施宝智已经和离,但父母间的血脉亲情还在,施静宜总得听听自家亲爹的话吧? 于是他备下厚礼收买了施宝智,就等着今天过来抢亲,没想到施宝智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怂,连自己妻女都管不住! 梁田愤恨地揪住他的衣襟,将人连拖带拽地往施静宜面前拉,“收钱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收完钱就想跑,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快去找你女儿把亲事提了。” 施宝智缩着脖子连连求饶,就是不敢跟施静宜提亲事,“要说你自己跟她说,我不说,打死我都不说!” 两人在门前推推搡搡闹了半天,施静宜实在看不下去,一脚把施宝智踹翻在地,然后冷笑地看向梁田,“怎么回事?你要抢亲?” 梁田对上她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张着嘴连话都说不好了,“施……施姑娘。” 施静宜眼梢一抬,眼中杀气腾腾,“问你话呢。” “施姑娘,你别那么凶啊。”梁田摸着下巴猥琐地笑了起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给个机会嘛。像你这么漂亮的美人,就得配我这样的英雄,找那些穷光蛋干什么?” 施静宜别有深意地看看他,“你是恒顺粮铺的人吧?” 梁田兴奋地点头,“对,施姑娘你认识我啊?” 施静宜笑而不语,之前家里屯了那么多粮食,镇上哪家粮铺的人她不认识? “姑娘既然知道我是谁,那肯定也知道我家不差钱吧?”梁田顶着双老鼠眼往她面前凑,“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家里不差钱啊?”施静宜噙着抹冷笑又往后退一步,“那这样吧,你回去准备准备,带着你的家当过来吧。” “你答应我了?”梁田狂喜地跳了起来,“施姑娘,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我了,只是碍于有婚约在身不敢往外说?” 拒绝了那么多媒人,偏偏答应了他,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施静宜:“……你想得有点多。” “你不是说你不差钱吗?我倒要看看你家多富裕,如果达到了我的要求,说不定可以考虑一下给你个机会。” 好好的明路不走,偏偏要去找施宝智瞎搅和,不整你整谁?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群看热闹的大白鹅 梁田拍着胸脯,一脸得意:“施姑娘你放心,我肯定会让你满意的。” “满不满意等你把东西带过来再说。” 施静宜冲他摆摆手,扭头往院里走,没走两步又回过头扫了眼施宝智,“我跟这男人早就没关系了,你送他东西做什么?” 梁田见她眉头微蹙,十分不悦的模样,试探地问道:“那要不我再把东西要回来?” 施静宜勾唇笑笑:“随你。” 什么随你,这不就是同意的意思吗? 梁田捧着手嘿嘿傻乐,他家姑娘可真会为他着想,这还未过门呢,就知道给他省银子了。 “还愣着干什么?”梁田拍了下小厮的肩膀,“把我们的东西抢回来啊!” 施宝智心里一咯噔,双手撑地爬起来就跑,边跑嘴里还念念有词:“到我手里的东西就是我的,你休想拿走!” 施静宜回头看看你追我赶的滑稽场面,嗤笑着摇摇头。 郑氏焦急地守在门口,瞧见施静宜就忍不住抱怨:“直接拒了那人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让他回去拿东西,万一他和宁辞撞一块了多尴尬……唉,这事闹的!” “这段日子打咱们家主意的人很多,总得抓个典型好好修理一番,不然那群人还以为我们是好拿捏的。” “对,就得好好修理他!”施雪宜义愤填膺地举起小拳头,“长得那么丑还想娶我二姐,做梦啊!” 施静宜轻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头,“你呀,就只会看脸!” 如此忠于颜值,以后万一遇到个长得好看的男人,还不得追着人家跑? 嗯,按照施雪宜豪放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干出这事。 “赶明儿我得好好教你点做人做事的道理,省得你三观跟着五官跑了。” 施雪宜光听着前半句话就苦着脸哼唧起来,“我好心帮你说话,你却要抓我上课,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说着,她一脸幽怨地转身往客厅跑去,“我不和你们玩了,我要去找敢敢。” 施静宜和郑氏等人看看她迈得飞快的短腿,全都笑得前仰后合。 挎着篮子的村长媳妇听到她们的笑声,还未走到门口就开始说话:“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这还没走到地方呢,光听见你们呵呵地笑。” 待走得近了,瞧见郑氏等人喜庆又精神的打扮,村长媳妇乐得直竖大拇指,“你这俩闺女长得可真标志,要不是我家那两个儿子已经成了亲,说什么我也得找个媒婆过来凑个热闹。” 施静宜笑眯眯地接了她手里的篮子,“婶子,您可别拿我和姐姐开玩笑了,我们脸皮薄着呢!” “就你还脸皮薄?骗鬼呢?”村长媳妇调笑一句,又扭头和郑氏说话,“你今天的打扮也漂亮的很,以后就得这样打扮,长这么好看,不显摆出来可惜了。” 郑氏被她说得脸皮一阵发热,“我的好姐姐啊,您可别乱说,传出去外人要骂我的。” “谁骂你?那群人就是嫉妒!”村长媳妇挽起袖子,脚步利索地跟着她往院里走,“你说你家那两个女婿多好,长相、人品都没得挑,就那还被人传得跟臭狗屎一样。” 听到“臭狗屎”三个字,厨房里收拾东西的施静宜和施妙宜默契地对视一眼,两人都闷头笑了起来。 村长媳妇说话真是有趣得紧呐。 提到女婿的事情,郑氏就一阵无语,“那群人就是看不得别人过得好,随他们说去吧。” 两人聊着天走到厨房,开始整理中午请客要用的食材。 村长媳妇手上忙着择菜,嘴也没停过,一直在念叨村里的事情:“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碰到一群人在你家前面的岔路口守着,一个个脖子伸得跟大白鹅似的,估计就是在等着看你家的热闹。” “还有个年轻后生,长得……哎哟,就跟只胡不溜秋的老鼠似的,在那跟别人说你家静姐儿答应嫁给他啦,他要回家准备聘礼云云。我看着他也不像个瞎子啊,咋就开始睁眼说瞎话了呢?” 村长媳妇歪着头,挤着眼,满脸写着“没眼看”三个字。 施静宜被她滑稽的形容笑得趴在案板前肩膀直抽抽,“婶子,赶明儿我开间茶馆专门请你去说书得了,这口才不去说书浪费了!” 村长媳妇笑着冲她挤挤眼,“婶子可记住你这句话了,到时候不请我,我可要找你算账!” 几人在厨房愉快地聊了会儿天,村长的两个儿媳妇、几个与郑氏交好的婶子还有郑父郑母也都过来帮忙了。 人一多做事就快多了,择菜洗菜的分一波,收拾桌椅板凳的分一波、切菜剁肉的分一波,大家都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将到中午时收到请帖的客人陆续赶来。 最先到的是沈安一家,沈檀儿一跳下马车,抱着施静宜的胳膊就开始抱怨:“你们村的人好奇怪,非围着我家马车问我们是从哪来的,我们从哪来的和他们有关系吗?” “那群人就是闲着没事吃饱撑的,不用理。”施静宜笑着捏捏她的脸,“嗯,吃胖了。” 说完,笑着将沈父沈母请进客厅,奉上热茶与梨醋。 沈母坐不住,喝了口茶就要到厨房找郑氏聊天,施静宜只得让竹见将人领进了厨房。 “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坐着休息会儿。”沈父饮了口梨醋,痴迷地咂摸起嘴。 施静宜赶紧又端上来两壶美酒,这才挽着沈檀儿的胳膊出了客厅。 “怎么不见路神医,他不是在你家吗?” 沈檀儿生气地撇撇嘴,“他就在我家待了半个多月,然后说要去什么山采药,人就不见了。” “那你的病呢?”施静宜一脸担忧地看看她。 “能吃能睡,没什么大问题。” “能吃能睡就好。”施静宜笑眯眯地掐掐她的脸,“你先去走廊找雪姐儿玩会儿,我得出去迎客了。” 沈檀儿转头瞧见趴在施雪宜脚边摇头摆尾的敢敢,激动到脸蛋都红了,“呀,你家什么时候多了只这么威武的狗狗。” 说完,不等施静宜回答,乐颠颠地向敢敢跑去。 敢敢一点都不认生,围着她转了两圈后就开始打滚撒娇,逗得她咯咯笑个不停。 第二百五十五章 她在说你长得丑 后面宁有财、代鱼、石磊等客人带着家眷陆续赶来,施静宜和郑氏只得放下手里的活,一门心思迎客。 男客们被施静宜带去客厅,他们都是生意场的老熟人,一碰面自己就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女客们则由郑氏和施妙宜招呼着去了楼上的阳光房,一边喝茶一边议论起了美妆。 沈长风是最后一个过来的客人。 他瞧着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板着长脸将系在后背的画卷递到施静宜手中,“这是我珍藏许久的鸿雁双飞图,今日赠予你。” 施静宜接过画卷,展开飞快地看了一遍,画上是一双相互依偎着翱翔于山水之间的大雁,画卷最底部还洋洋洒洒地提了首诗,诗曰:“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 “多谢沈大人的画和祝福,我和宁辞应当会如诗中所写‘比翼共翱翔’。沈大人,里面请。” 沈长风抿紧唇瓣,眼神复杂地望了她一眼,然后移开视线,隐藏了心中所有的情绪,笑着应道:“你喜欢就好。” 说完,跟着她进了客厅。 中午的阳光很足,照得整个院子都是暖洋洋的。 外头看热闹的村民也被这暖烘烘的日头照得直打瞌睡,有人忍不住发问:“郑家人不会压根没打算按规矩办事,接了客人就直接开饭吧?” “那咱们在这等什么啊?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家睡觉呢!” “就是,感觉没啥意思,我先回去了。” 村民四散离开的时候,村口忽传来一阵锣鼓声。 梁田穿着大红袍,领着几个抬着红木箱的小厮,意气风发地出现在陈家村的大路上。 “那不是恒顺粮铺的少东家吗?他真要来抢亲?”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下大家也不嚷嚷着要回家了,簇拥在梁田身边,叽叽喳喳地朝郑家走去。 众人的议论声伴着喜庆的锣鼓声,一时间陈家村热闹无俩。 施静宜早听见外面的动静,将院门一关,搬了张椅子,姿态慵懒地守在了门外。 梁田乐呵呵地来到郑家,抬头瞧见紧闭的大门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施姑娘,我都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怎么连门都关上了。” 施静宜懒懒地撩起眼皮望他一眼,“别急啊,来,箱子打开,让大家看看恒顺粮铺的少东家多有钱。” “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那就给你看看我的诚意。” 梁田志得意满地冲身后的小厮摆摆手,“伙计们,开箱。” 八个红木箱一个排开,先开的是第一箱,打眼一看里面全都是白花花的银锭子。 周围传来一阵吸气声:“乖乖,这得多少银子啊!” 施静宜动都未动,轻笑着看向梁田,“大家问你呢,多少银子啊?” 梁田挺直腰背,清了清嗓子高声道:“箱子里一共八百八十两银子,全都赠予施姑娘的母亲,当作聘金。” “八百八十两。”施静宜笑吟吟地看着那木箱,“你这八百八十两银子挺有分量的,居然装了一箱子。” 说着她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箱子前随手翻了翻,拨过上层的银锭子,下面的铜板被翻了上来。 她笑着捻起一枚铜板,弹到了梁田脸上,嘴里夸奖着:“不错。” 梁田被铜板砸得脸颊火辣辣的,硬着头皮解释道:“我这不是为了摆出来好看吗?你放心,银子绝对是够的。” “嗯,继续吧。”施静宜不置可否,转身又坐回原位。 第二个箱子打开,里面是清一色的珠宝首饰。 梁田表情讨好地看向施静宜:“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首饰,不知你喜不喜欢。” 施静宜淡淡地看了眼里面的东西,薄唇轻启:“就这?” “这还不够?” “够不够我说了不算,和别人送来的比一比不就行了吗?” 施静宜听着远处隐约的丝竹声,唇畔绽放出一抹欢愉的笑容,转身敲了下门板,“娘、大姐,开门迎客了。” 院门打开,郑氏等人全都面带笑容地走了出来。 丝竹声逐渐清晰,小路上出现了一批身穿红衣抬着红箱子的男人,那队伍绵延不绝,放眼望去竟看不到何处是尽头。 队伍最前方的礼乐班子一边奏乐一边念礼单。 “泾阳城宁家特来送聘,主礼活禽鸿雁一双。” “副礼白银万两、绸缎千匹、玉器二十件、美酒百坛、喜饼两担……” 围观的村民听都听傻了,“乖乖,这些东西值多少银子啊?” “数不清,完全数不清啊!”有人拍着大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当初到底是谁在外面乱说郑家相中了两个穷光蛋女婿,这要是穷光蛋,我们这群人还有活路吗?” 也有人不住地往梁田身上瞟,“这位小哥,你还是快点回家吧,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梁田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熟的龙虾,脖子脸都红彤彤的。 他脸色难看地望着施静宜,说话都不利索了,“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叫我过来出丑。” “你还知道自己出丑了?”施静宜心情愉悦地扬起唇角,“早晨是谁在我家门前夸下海口,说自己不差钱的?你见过多少银子呀,就敢说自己不差钱了。” 一旁的村长媳妇气愤地搭话:“他就算真不差钱,静姐儿你也不能选他,瞧瞧他长的那模样,哪一点能配得上你?” “我长得啥样?你把话说清楚?” 梁田最听不得别人说他的长相,一提就生气。 后方忽传来男人清风般明朗的声音:“她在说你长得丑,这都听不出来?” “你谁啊你!”梁田骂骂咧咧地嚷嚷一句,转身看清来人时彻底愣住了。 他穿着件玄色广绣长袍,袖口与衣襟处用金线绣着云纹,腰间佩着朱红边腰带,其下挂着个小巧玲珑的青色香包。策马奔腾间,墨发与广袖齐飞,颇有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仙人之姿。 施静宜巧笑嫣然地冲他招招手,“宁辞!” 原本冷峻的脸庞听到那娇俏的喊声后瞬间变得柔软,他翻身下马,一双眼眸明亮,两片薄唇微扬,轻笑着向施静宜走去。 动作间,身姿挺拔,广袖翩翩,说不出的丰神俊朗。 第二百五十六章 当我家是菜市场? 村民们望着宁辞俊美无双的脸纷纷瞪大了眼睛,周围全是吸气的声音。 有嘴快的年轻媳妇拍着大腿喊道:“这不是那日买后山的男人吗?我就说他肯定对静姐儿有意思,要不然怎么舍得送那么贵重的东西!” 一句话勾起了在场许多女人的记忆,大家全都转头看向施静宜和宁辞,眼中的羡慕藏都藏不住。 “所以到底是谁在外面瞎传话啊?” 有人挠着头问出了憋在心口许久问题,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都看向王森的母亲。 “你们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先说的!” 王母心虚地往人堆了缩了缩,躲在人后连头都不敢露了。 施静宜看了眼她狼狈的身影,轻笑着摇摇头,一抬眸,发现宁辞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那一双幽深的眸子里仿佛藏匿了万千星河,亮得灼人。 被这样火辣辣的眼神盯着,施静宜感觉脸有些烫,于是掀起眼皮嗔了他一眼。 宁辞被她娇羞的小表情逗得心头一痒,抿唇笑着往她身边站了站。 藏在袖口中的小拇指被男人带着凉意的指尖碰了下。 她略微抬头,耳边传来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静儿,你今日甚是迷人。” 施静宜的心脏猛地一跳,匆忙抬头又撞见无数双或羡慕或惊艳的眼神,羞得她脑袋一热,差点拔腿溜了。 还好,她心里素质比较强大,深深地吸了口气硬是将心头的悸动压了下去。 宁家的聘礼已经全都被抬进了院子,郑氏欢喜地将宁父请进院里喝茶。 丝竹之声仍未停止,轻鹰骑着绑了红绸的高头大马,手里拎着两只活蹦乱跳的大雁停在了郑家门前。 身着红衣的施妙宜笑着上前一步,冲他摆了下手。 望见姑娘美艳又张扬的脸颊,轻鹰的脸腾地一热,僵坐在马背上忘记了动作。 手里的大雁趁这个机会想要逃走,扑腾了两下翅膀竟然真的从他手中挣脱。 周围传来一阵惊呼声:“大雁跑了!” 轻鹰如梦初醒,红头胀脸地跳下马背去追大雁。 好在两只大雁都被绑了脚,重新捉回来并不费力气。 提着失而复得的大雁,轻鹰红着脸来到施妙宜面前,斟酌着语气小心地说道:“妙儿,我来送聘礼了。” 施妙宜看着他呆傻又可爱的模样,一时没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本就生得漂亮,此时又浓妆艳抹、身着华服,笑起来更是姿容艳绝,看花人眼。 “这是妙姐儿?” 周围村民望见这一幕禁不住发问。 “我的老天爷啊,妙姐儿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看了?” 也有人的眼神时不时往郑明霜身上瞟,脸上又是惊讶又是羡慕。 有些人孩子都到成亲的年纪了,自己却保养得跟刚成亲的小媳妇似的,不对,小媳妇都没她长得俊俏。 人比人呐,真是能气死人! 有好事的又把王母推了出来,“有些人放着漂亮又勤快的儿媳妇不要,非得娶那脑子有问题的,真是聪明过头了!” 被明着骂的王母气得直跳脚,“我乐意选谁当儿媳妇就选谁,你管得着吗?你这么稀罕郑明霜的闺女,就去她家说媒啊,人家看得上你吗?” 眼见着一群人又要干架,郑氏赶紧站出来制止,“今天是我家的好日子,诸位要吵架总得分一下场合吧?” 两个火气腾腾的人顿时不说话了。 那边施妙宜拎着的大雁,招呼着秀娘和轻鹰的几个兄弟进了院子。 主角全都退场,看热闹的也该散了。 闲着没事干的村民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梁田身上,“哎呦,梁公子,你怎么还在啊?” 一声过后,周围笑声此起彼伏。 梁田这会儿压根没有反驳的意思,猫着腰命令小厮将东西收拾起来,准备打道回府。 红木箱子的盖子刚合好,上面忽多了双浅粉色的绣花鞋。 施静宜眉梢微扬,笑吟吟地看着他,“梁公子不是来送礼的吗?礼还没送到就要走了?” “送礼?”梁田懵了一下,见她双眼有意无意地瞟着红木箱子,顿时明白过来,“你想要我的东西?” 施静宜眉目流转,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解的神色,“梁公子大费周章地将东西抬到我家门口,难道不是过来送定亲礼的吗?” “狗屁定亲礼,老子送的是聘……” 眼前寒光一闪,冰凉的刀刃贴着他的脸颊落到脖颈处。 宁辞表情阴冷地看着他,薄唇微动:“考虑好再说话。” 梁田脸上的横肉一抖,顶着要哭不哭的表情道:“我不乱说话了,但是那些东西能不能还给我……” 那都是他从他爹娘房间里偷出来的东西,要是被他爹发现了,恐怕要被吊到房梁上打。 施静宜轻笑一声,目光懒散地扫过在场的众人,末了,眼中寒光森森。 “不放点血,你怎么长记性呢?” 她移开脚,踱步来到梁田面前,接过宁辞手里的匕首。 “你当我是好欺负的么?想来闹事就来,想离开就能全身而退?” 说话时她手握匕首抵在梁田的脸上,眼睛却看向身后的村民。 大家都被她阴狠的眼神盯着浑身直发毛,缩着身子全都不敢接话。 “我家不是菜市场,想过来闹事的,提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说罢,她手一松,将匕首扔到宁辞手边,向瘦猴等人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将梁公子送来的厚礼抬进屋。” 瘦猴心领神会,立即招呼着兄弟们上前搬东西。 梁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银子都搬走,心里疼得好像在滴血,但又怂得连动都不敢动。 “礼我留下了,酒就不请你喝了,梁公子,请你自重。” 施静宜淡笑着睨了他一眼,转身拉住宁辞的手进了院子。 瞧着她欢快的背影,还有那两箱金银珠宝,梁田再也承受不住,喷出口鲜血软倒在地。 “公子,您怎么了?” 梁田恨恨地瞪着天空,张着嘴喊道:“回……回家……” 太丢人了! 他再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 梁田被一群小厮簇拥着抬走了。 村民们看看郑家紧闭的院门,再看看仓皇奔逃的梁田等人,心里跟敲鼓似的惶惶不安。 “刚才静姐儿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五十七章 感觉你爹有点可爱 “你是真没听出来还是假没听出来?她就是在借着梁田的事情敲打我们呢!” “敲打我们干什么?我们不就看个热闹,又没干什么坏事。” 有明白事理的村民站出来说话:“各位婶子大娘,咱们看郑家的热闹看了那么久,从这些事里面得到什么好处了吗?” “咱们就看个热闹,能得到什么好处?” “既然没有好处,那我们费那么大功夫在这里守着做什么?”那人别有深意地看看大家,“说白了这些事都是有心人编排出来的,至于为什么要瞎话抹黑郑家,原因大家心里都清楚。” 翻来覆去就是“嫉妒”二字。 明明都是一个村出来的穷苦人家,凭什么你家日子能越过越好,我家还是一潭烂泥? 我过不好,那我就抹黑你,把你也拖下水。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全都低着头不说话。 “以后大家还是少传点流言,又落不到好处,还平白无故地帮有心人做了坏事,图啥呢?” 那人丢下最后一句话走了。 剩余的村民察觉到事情不对,全都眼神不善地看向王母。 王母心虚地往一边跑,“你们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压你们过来看热闹的。” 她人是跑了,但骂名却实打实背上了。 从那之后,只要有人提起王家,总是骂声一片。 自己跟郑家有仇就算了,还想拖别人下水,真是个黑心烂肝的! 郑家院内,施静宜忙得脚都快不沾地了,既要招呼客人端茶倒水,又要注意着厨房的情况。 幸好抱月居的厨子都过来帮忙了,要不然她真想把自己劈成几半用。 这会儿她刚从厨房出来,闷头往客厅走,一不留神和别人撞了个满怀。 花浓捂着胸口,一副受了重伤的模样,苦着脸抱怨:“还好我是个练家子,要不然非得被你撞出内伤不可。” “花姐?你来了?”施静宜惊喜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还知道我叫什么啊?”花浓一脸幽怨地掐住她的肉脸,“定亲都不知道叫我,亏我还把你当妹妹。” 施静宜举手示弱,“天地良心,我绝对想到你了,只是宁辞说不用通知你,你自己会来。” …… 好像也没错,她的确自己过来了。 花浓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我他娘的……哎,主子,好久不见。” 方才还憋着气要骂人的脸在望见宁辞的瞬间堆满了笑容。 宁辞的目光从她脸上略过,然后落在施静宜脸上,瞥见某处不正常的红色时,他的眉头轻微蹙起。 “她掐你脸了?” 说话时,带着微微凉意的指腹落在她的脸颊,轻轻摩挲了两下。 花浓:“……我手上有毒吗,你在擦什么?” 宁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以后不要再对她动手动脚。” “我又没摸你,我摸的是静丫头,人家静丫头不是还没说话吗?”花浓笑盈盈地冲施静宜抛了个媚眼,“是不是呀,静丫头。” 施静宜无辜地眨眨眼,“我还是个孩子,我什么都不懂。” 花浓捂着脸做拭泪状,“我跑那么远过来看你,你就这样这样对我的?” 施静宜哭笑不得地揽住她的肩膀,把人往屋里拖,“是我的错,来,进屋我给你倒杯热茶赔罪。” 等上了楼,瞧见坐在人堆里妆容艳丽的施妙宜,花浓又恢复了笑容满面的状态,“妙丫头,好久不见,你还记不记得花姐?” 说话时,她已经挣开施静宜的手,笑着扑向施妙宜。 那模样,活像只落入万花丛中的花蝴蝶。 施静宜无奈地摇摇头,冲宁辞使了个眼色,“下去吗?” 宁辞牵住她的手,两人慢吞吞地走向楼梯口。 还未走下台阶,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宁父爽朗的笑声,“我儿媳妇果然有本事,竟然连你这个老古董都请过来了!来,沈老弟喝酒!” 施静宜闻声偏头看了眼宁辞,没绷住笑了,“感觉你爹有点可爱。” 宁辞抬手碰了下她脸侧的刘海,幽幽地回道:“他只是在提到你的时候比较友善,别的时候就不一定了。” 这语气,听着有点酸啊。 施静宜好笑地碰了下他的肩膀,“你不会连我的醋都吃吧?” “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宁辞反问。 “像!”施静宜飞快地答了一句,笑着跑下楼梯,“我去厨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开饭啦!” 郑氏脱下围裙正要出去找人,看到施静宜过来顿时松了口气,“菜都准备好了,你去招呼客人上桌吧,再耽误一会恐怕都凉了。” 施静宜点头,又赶紧出去招呼客人。 女眷直接在楼上用餐,刚好坐满两桌。男客则全都在客厅,三桌未满。 屋里客人喜气洋洋地准备用餐的时候,郑家的院墙上也多了一群穿着黑衣或红衣的男人。 施静宜出门看到自家院墙边乌压压的人头吓得腿一软,“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离她最近的男人表情哀怨道:“我们礼物都准备好了,但是主子不让我们过来送礼,他说人太多了你忙不过来。施姑娘,你真忙不过来吗?” 施静宜:“……好像有一点。” “那行吧。”男人扭头对身边的兄弟道:“兄弟们,咱们走吧。” 一群男人挎着脸,开始哼哼唧唧地往下爬。 施静宜看着好笑,又冲那人摆了下手,“现在没时间,但是晚上有时间,等送走这波客人你们再来吧。” “多谢施姑娘,我们一定会准时过来的!” 男人喜笑颜开地向施静宜表达了谢意,转头就开始嘀咕起来:“我说得不错吧,施姑娘可比咱们主子好说话多了,以后有什么事咱们……” “你们就要干什么?”宁辞面无表情地接话。 男人的胳膊一抖,“没……没什么,主子,祝你和施姑娘和和美美、恩爱到白头,我们先撤了!” 说完,一群人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宁辞笑着点了下施静宜的鼻子,“你啊,拉拢人心可真有一套。” “那可不,毕竟我可是要靠这个混饭吃的。” 施静宜也点了下他的鼻尖,“小醋精,回去吃饭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方家上门碰瓷 郑氏那边正忙着上菜,施静宜过去帮了会儿忙,等菜品上齐,正要到客厅陪客人吃饭的时候,院门外忽传来一阵哭嚎声。 那声音难听极了,好比被掐住脖子的大鹅,只管张着嘴疯狂嚎叫,没有一点章法和形象可言。 屋里客人原本都拿起筷子准备吃饭了,听到声音纷纷伸头查看情况。 “大家先吃着,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施静宜面带笑容地安抚着大家,待出了房门脸顿时垮了下来。 这年头吃顿饭都不让人安生,一出戏接一出戏地唱。 “我带你到房顶看看情况?” 宁辞侧耳听着外面污秽不堪的骂声,不悦地皱起眉毛。 考虑到屋里还在吃饭的客人,施静宜只得点点头,“行。” “那,拉紧了。” 宁辞一把揽住她的腰肢,纵身跃上厨房屋顶。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施静宜稍微稳了稳心神,举目向声源处望去。 她家门前多了好几个人,哭闹得最厉害的是一老一小两个女人,两人皆身着白衣,头顶白布,状若哭丧。两个女人身后还站了三个穿黑衣的男人和一个小孩。 施静宜看到两个女人的装扮,登时火了。 今天是她家大喜的日子,你披麻戴孝地过来哭丧是什么意思? 更可恨的是,她压根就不认识这一群人! 宁辞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我几个人是什么意思?要不要我派人将他们丢出去?” 施静宜气恼地磨磨牙,“先将她们的衣服扒了再说。” 什么玩意啊,敢过来找她晦气! 方老母和她的大儿媳妇姜氏正你一声我一声哭嚎着呢,不知从哪跳出来几个黑衣人,二话不说就将她们按在了地上。 后面方老头见情况不对,赶紧上前阻拦,结果连人都没挨到,便被一脚踹翻在地,摔得他半天爬不起来。 黑衣人踢倒了男人,转头就开始扯两人头上包的白布,扯掉后又开始扒身上的衣服。 方老母和姜氏吓得魂都要没了,一边蜷缩着身子一边尖叫道:“你们要干什么?杀人啦!” 黑衣人压根没理她们,随手将扒掉的白衣拧成一股绳,反捆住两人的胳膊。 “娘,这是啥情况啊?”姜氏不敢继续喊叫,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看向方老母,“这是郑明霜家吗?” 咋感觉跟进大狱了一样? 方老母惊恐万分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啊!” “不知道什么情况你们就敢过来闹事?” 施静宜和宁辞并肩从房顶上跳下来,垂下眼睑,冷笑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二人。 方老母白着脸看看施静宜的长相,老树皮一般的脸抖了许久,总算憋出句话,“你是郑明霜的闺女吧?” 施静宜冷笑着没说话。 谁料方老母和姜氏对视一眼,又扯着喉咙哭嚎起来:“我可怜的萍儿到底犯了什么错,竟然被偷偷送进官府打得只剩半条命!是娘不对,没有为你做主,让你吃了那么多大的苦头!” 萍儿…… 施静宜迟疑了一下,“你是方萍儿的娘家人?” 方老母见状哭得更厉害了,“我家萍儿嫁到郑家将近二十年,为你老郑家生儿育女吃尽苦头,到头来却落得休书一封,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我不是已经给你们解释过为什么要给方萍儿写休书吗?你们要是有意见为什么不早点提?” 郑明礼早听出前岳母的声音,忍了几忍最终还是站出来了。 当初把方萍儿送进官府后他就直接到了方家村,把休妻和报官的事情告诉了方家人,结果自然免不了一阵胡搅蛮缠。 眼见着闹也闹够了,事情总算要翻篇了,怎么突然又跑到别人家闹起来了? 郑明礼看着瘫在地方涕泪横流的两人,气得肺都要炸了。 方老母压根不搭理他,就趴在地上不要命地干嚎,一句一个萍儿,跟喊魂似的。 施静宜抬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沉声道:“想要什么就直说,我没耐心在这跟你掰扯。” 方老母掀起眼皮翻了她一眼,装模作样地哼唧两声就不哭了,“我家萍儿被打成这样,你们多少得赔点银子。” 施静宜冷笑一声,“然后呢?” 方老母盯着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继续道:“休妻这事你们也得给个说法,萍儿在郑家过得好好的,你们说休妻就休妻,哪有这样的道理。” 说来说去就是图银子呗。 施静宜站起来,后退一步,扭头对郑明礼道:“劳烦舅舅回去将县令大人叫出来。” “县令大人?” 方老母眼睛瞪得褶子都平了,不就定个亲吗,怎么把县令都请来了? 她就是看郑家的闺女有钱,想过来讹一笔银子,可不想跟官府的人撞上。 毕竟自家女儿啥德行,当娘的最清楚! “不用请县令大人,咱们两家人好好商量商量就行了。”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施静宜皮笑肉不笑地睨她一眼,转身向郑明礼摆摆手,“舅舅快去吧。” 姜氏见情况不对,紧张地扯扯方老母的衣服,“娘,现在咋整啊?” “我哪知道咋整啊。”方老母苦着脸扭头看向方老头。 方老头自从被黑衣人踹了一脚,就趴在地上动都没动,这会儿接收到眼神求助连忙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死老头子一点用都没有! 方老母恨恨地骂了一声,眼珠子转转,观摩着宁辞光鲜亮丽的打扮,心道:有钱人最爱面子,她就这么继续闹下去应该能落点好处。 于是又张着嘴嚎了起来:“我可怜的萍儿啊!” 姜氏见婆婆发力了,也赶紧跟着哭嚎,两人高一声低一声,跟唱戏似的。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敢开染坊了是不是?” 施静宜挑眉,面容冷峻地看向守在一旁的黑衣人,“把她们的嘴堵上。” 方老母下意识地扭着身子挣扎,斜刺里忽伸出个粉色的绣花鞋,一脚踢得她鼻血横流。 这咋还带打人的? 方老母被踢得头脑发懵,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已经被堵住了。 这时郑明礼也领着沈长风出了院子。 沈长风已经从郑明礼那听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出门便直言道:“郑明礼与方氏的休书是本官亲眼看过的,方氏的板子也是本官亲自让人打的,怎么,你们现在想找本官要赔偿款?” 第二百五十九章 建孤儿院 方老母被堵了嘴说不出话,沈长风便抬眸看向方老头。 方老头被他犀利的眼神一扫,当即跪到地上砰砰磕起了头,“我家萍儿犯了错,理应受到惩罚,草民哪敢有怨言。” “那你们跑到这里又哭又闹是什么意思?” 方老头尴尬地低着头,能有什么意思? 还不是见郑明霜两个闺女今天定亲,想趁着人多闹一场坑点银子花花呗。 “我……我家老婆子就是一时想不开……没有别的意思。” “一时想不开?”施静宜轻笑着踢了下捆在方老母手上的白衣,“闺女活得好好的就穿白衣哭丧,你确定她脑子没点问题?” 沈长风也注意到她身后摊开的白衣,皱着眉头道:“她是穿着丧服过来的?” 方老头见情况不对,赶紧接话:“我媳妇她因为萍儿的事情,一时急火攻心疯过去了,你们大人有大量,别跟一个疯子计较。”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方老母咬着破布团子呜呜咽咽地嚎叫起来。 鼻涕眼泪、口水鼻血全都糊在脸上,模样跟疯子完全没差别。 施静宜笑盈盈地垂下眼睫,“疯子啊,那这事就好办了,念在她是我舅舅前岳母的份上,我就好心出比银子送她到疯人院疗养一段时间吧。” “疯人院?” 方家的几个人全都傻眼了,疯人院里关的都是什么人? 全都会提刀砍人的疯子啊! 正常人进去会有好日子过? 方老母吓得眼泪哗哗往下流,她说不出话,一个劲地向沈长风磕头,震得地都砰砰响。 施静宜转身向沈长风道谢:“多谢沈大人出来为我澄清,请您进去吃饭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沈长风知道她的行事风格,没有出言阻拦,只是在临走前提醒了一句:“注意点分寸。” “我心里有数。” 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的,越跟他讲道理他越来劲,抓紧疯人院里关几天估计就彻底老实了。 送走沈长风后,施静宜向黑衣人比了个手势,“把他们都送走吧,该送回家的送回家,该送疯人院的送疯人院。” 黑衣人动作迅速,当即一人拖一个,拖猪崽似的将人全都拎走了。 没了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施静宜仰头看看明晃晃的日头,长出一口气,这下总算能安生吃顿饭了。 屋里有宁父和郑氏撑场子,客人们都在老老实实地坐着吃饭,也没人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施静宜回去后端着酒杯挨个敬了圈酒赔罪,大家有说有笑地将这事揭过了。 饭后客人陆续离开,施静宜捧着一大摞红包守在门口发红包,遇到人就往手里塞,鼓着腮帮子喜气洋洋地念着:“拿上红包,祝您鸿运连连,诸事顺利!” 客人们接了红包,个个脸上都带着笑。 发到沈长风面前时,他没接红包,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施静宜,欲言又止。 “你有事?”施静宜瞪着杏眼疑惑地看着他。 沈长风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是有点事。” “那你先等一会儿,等我发完红包再来找你。” 沈长风点头,折身回了客厅。 宁辞早注意到他那边的情况,一进门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你找静丫头有什么事?不妨先说给我听听。” 沈长风不动声色地睨了他一眼,“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手头有些紧,想找施姑娘借笔银子周转一下。”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不过我刚才仔细想想,找宁公子借这比银子也是一样的。” 说完,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宁辞,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跟我没关系。 宁辞:“……我发现你的脸皮是愈发厚了。” “承蒙夸奖。”沈长风面不改色地拱了拱手,“都是老师们教的好。” “……” 宁辞点了下桌沿,“借银子没问题,不过你总得告诉我用银子干什么吧?” “盖房子,前段时间清查出来一批孤儿,想给他们整出个落脚的地方。” 这时施静宜捧着两个红包走了进来,“盖孤儿院啊,你这想法不错。” “孤儿院?”沈长风低头思考了一下,“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买地建房、孩子们吃饭都需要银子,我手里的银子可能不太够,想找你们借点,等我家人把银子送过来就还你们。” “这可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啊。” 施静宜刻意拉长了音调,说到最后挑起眉梢冲宁辞使了个眼色。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抿唇笑起来。 “我可以帮你解决孤儿院的事情,不用你出银子的那种。”施静宜往沈长风对面一坐,笑着眨了下眼睛,“有兴趣聊聊吗?” “有这种好事?” 沈长风难以置信地看着施静宜,今儿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这是关系到几十条性命的大事,你可别开玩笑。” 看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施静宜和宁辞都摇着头笑了起来。 “没有开玩笑,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沈长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提吧。” “我出钱出物,要名声;你出人出力,负责组织宣传。如何?” “要名声?”沈长风这下更疑惑了,“你不像是贪图虚名的人啊。” 施静宜掩唇偷笑,“谢谢你的夸奖。之前我的确不在乎那些东西,不过现在……又有点想感受下被百姓夸赞的滋味。” 她眯着眼睛,一副陶醉其中的表情,“你也看到了,村里人对我很不友好,我总得做点什么改变下他们对我的看法。” 直觉告诉沈长风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他又实在找不出破绽,最后点头应道:“那行吧,就按你说的来。” “回头你把孩子们的名单资料给我一份,我仔细计划一下,看看这孤儿院该怎样建。” “不用回头,现在就能给你。” 说着,沈长风直接从怀里掏出本名册递给施静宜。 施静宜:“……”这是有备而来啊。 怪不得刚才找他帮忙,他出来得这么痛快。 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那行吧,我和宁辞商量一下,尽快给你答复。” 沈长风站起来,姿态端正地向施静宜和宁辞行了一礼,“不管你们是为了什么做这件事,我都要替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谢谢你们。” 第二百六十章 礼物?烧烤? 如此端正的态度倒让施静宜有点不好意思了,这种造福百姓的事情的确是得认真对待。 施静宜沉吟片刻回道:“你统计的那些孤儿如今住在什么地方?能不能长久地住下去?” “他们就挤在县衙后院的空房子里,人有点多,凑合个三五日还差不多,时间长就不太合适了。” “那估计得直接买房子了。”施静宜皱起眉头。 如今天冷,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盖房子又是大工程,万一耽误个三五月就坏事了。 施静宜点了下桌子,对沈长风道:“这样吧,你要牙行找一个叫田富贵的伙计,让他打听打听县里有没有合适的宅子,最好是立刻能住人的那种。” “那行,我这就回去找人,有合适的立刻派人过来通知你。” 事情一商量好,沈长风是一刻都不想停留,起身就往外跑。 施静宜急忙拦住他,将红包塞到了他手里,“拼命三郎,带上红包再走。” 沈长风捏住红包冲她摆了下手,风风火火地出了院子。 宁辞跟在后面追问:“拼命三郎是什么意思?” “就是指那种干起活来十头牛都追不上的那种人。” 宁辞摸摸下巴:“……这个称号沈长风当之无愧。” “不说这些了,我得进屋清点下礼品了。” 想到堆了一屋子的礼品,施静宜笑得嘴都要合不拢了。 今天又是发财的一天呢! 数银子数到手抽筋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喊声:“施姑娘,我们来送礼了!” 施静宜将堆成小山的银锭子往旁边一推,笑眯眯地走出屋子。 一群穿着黑衣的男人全都没空着手,肩膀抗的、手里提的满满当当,许是为了增添喜气,每样东西上还蒙了红布。 施静宜眼珠子瞟过鼓鼓囊囊的红布,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凑到宁辞身边小声道:“我已经收了你爹那么多聘礼,再收他们的礼物合适吗?” 宁辞抬眸扫过廊前众人,见他们全都面带笑容、眼神狂热,一个个的像极了饿了半月的野狼,抿了抿唇道:“你只管收就行。” 反正他们也不会送什么好东西…… 施静宜眼睛一亮,“那我真收了?” 说完扭头冲众人摆摆手,客气道:“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 打头的男人笑着回道:“施姑娘好心请我们吃饭,我们总不能空手过来吧?这是我们兄弟到山上打的野味,还都是鲜活的,弄来做烧烤应该很不错。” 说话时,众人纷纷放下身上扛的东西,红布一掀,野兔子、野鸡们瞬间沸腾了。 施静宜表情复杂地扫过一地的野物,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某只黑黝黝的野猪身上。 所以他们连野猪都抓来了? 就为了……一顿烧烤? 有句不文雅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打头的看到施静宜笑容垮了,一脸无辜地问道:“施姑娘,你不喜欢这礼物吗?” “喜欢,特别喜欢。”施静宜扯出抹笑容,偷偷掐了宁辞一把,咬牙切齿道:“你手下带过来的野猪,你负责清理。” 吃猪肉可以,但杀猪绝对不行! 宁辞面无表情地扫视着前方,“谁带的东西谁处理,处理不好晚饭就别想吃了。” 好在时间尚早,家里人也比较多,大家忙碌了两个时辰,总算在天黑前将所有野味处理完毕。 两百多斤的野猪肯定是没法直接烤的,施静宜让人砍出两块猪排做烧烤,其余的全被剁成小块挂房梁上制作腊肉了。 炭火燃起来后,院子里顿时暖和起来。 施雪宜追着敢敢围着烧烤架来回转,跑得流了一脑门汗,最后被施静宜拎着后脖颈赶进了客厅。 一群汉子抱着温酒挤到了靠近烧烤架的墙边,被火光照得通红的脸颊上全是笑容。 施静宜搬了个凳子,一边翻转着烤鸡,一边和宁辞聊天,“你还记得上次中秋节咱们一块吃烧烤的情形吗?” 宁辞偏头看着她被火光照得格外柔美的侧脸,唇边多了抹温柔的笑容,“我要是说不记得会不会挨打?” 施静宜眨了下眼睛,“不知道哎,你可以试试。” 宁辞脸上的笑意更浓,“臭丫头,就知道你要揍人。” 说完,抬手撩了下她脸侧凌乱的发丝,低声道:“怎么可能忘呢。那天回去后我还撞了桌子角,被路安然狠狠地嘲笑了一通。” “撞桌子角?”施静宜坏笑着捏了下他的手背,“你的心理素质不行啊。” 宁辞垂眸,眼中带笑地望着她,“没办法,第一次被女孩子亲肯定有些紧张,以后就不会了。” “真不会了?” 宁辞冲她眨了下眼睛,黑色的瞳孔里就只剩下她一人,“不信……你试试。” 施静宜被他故意拖长了的语气撩得耳根有些发红,“不试,我可没有那么无聊。” 宁辞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如风吹过草地,撩得施静宜心头微微发痒。 “可是我想试试,我的未婚妻。” 说着,他俯下身子飞快地亲了亲她的唇角。 “啪嗒”是杯盏落地的声音。 宁辞表情不善地扭头看向声源处。 掉了酒杯的杀手吓得差点直接跳上墙头遁走,“那个……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施静宜笑着扯了下宁辞的衣摆,“差不多得了,大家都还饿着肚子呢。” 宁辞幽幽地转过头,点了下她的鼻尖,“都听你的。” 肉烤得差不多的时候,外面忽传来嘈杂的马蹄声,接着一名衙役徇着香味摸了进来。 施静宜一看他们的衣着打扮,见怪不怪地问道:“沈大人让你来的?” 衙役盯着她手里油光发亮的鸡腿,默默咽了下口水,“对,田富贵手里有合适的宅子,沈大人已经去看过了,感觉还不错,让我过来问问你的意见。” 施静宜无声地和宁辞对视一眼,这沈长风还真是干起活来不要命啊! 整个烧烤的功夫他就已经把宅子看好了? “回去后告诉他,宅子合不合适我得先去看看,看过之后再谈别的事。” “哦。”衙役点点头,“那我这就回去复命。” “等一下。”施静宜冲他招了下手,“吃点烧烤再走吧,没必要这么着急。” 第二百六十一章 被人截胡了 衙役原地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抵制不了烧烤的香味,转头加入了啃骨头的阵营。 施静宜看着他狼吞虎咽模样,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沈大人是不是经常虐待你们这群人啊?” “没有虐待。”衙役嘴里叼着鸡腿摇摇头,“他就是性子太急,总催着人干活,跟催命鬼一样。” 施静宜乐不可支地笑起来,“回去劝劝你们沈大人,保存体力才能长久奋斗嘛!” “嗯,施姑娘,我一定把话带到。” 衙役将鸡腿啃完,沾满油污的双手没地方擦,干脆直接在衣服前襟上抹了抹,笑呵呵地说道:“多谢施姑娘的热情款待,我这就回去复命了。” 第二日一早,施静宜和宁辞吃过早饭就马不停蹄地往县衙赶。 两人到地方的时候,沈长风正在后院照顾一群小孩吃饭。 年纪大点的孩子懂事了,吃饭不吵不闹倒是挺让人安心,但年纪小点的就不行了,吃口饭满院子跑,吵得人脑瓜子嗡嗡叫。 沈长风哪经历过这场面,愁得头都要掉了。 施静宜和宁辞站在门边围观了许久,最后被一个四五岁的女孩撞了个满怀才大笑着往院里走。 “你这后院可真热闹。” 沈长风无奈地摊摊手,“你主意多,要不要帮帮忙?” “我可不行,没这方面的经验。” 两人齐齐地看向宁辞。 宁辞:“我稍微有一点经验,针对不听话的孩子,这个……” 他举了举拳头,继续道:“很有用。” 施静宜往他身边凑了下,“其实我也想说这个,就是怕孩子们嫌我太暴力,要不还是换奖励措施吧。沈大人,回头你去揽月斋取几盒糕点,那个吃饭快最听话就分给谁。” “行,回头我试试。”沈长风垮着脸应下了。 好不容易照看着孩子们吃完饭,沈长风是一刻都没停,转头牵了马就要带施静宜和宁辞去看宅子。 拼命三郎又上线了。 被赶上马车的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路上,沈长风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介绍了一遍,这座宅子是县里某位孙姓商人的,他前两年做生意赚了不少银子,就在郡里买了套新宅子,于是想在年前将老宅子卖出去,好在新房子里过年。 因为他急着脱手,要价并不高,一座三进的大宅子只要一千两银子出头。 “昨天我已经和孙老爷谈好了价钱,一千一百两,如果你们看着满意的话直接付银子就行了。” 施静宜幽幽地看了眼宁辞,小声嘀咕:“我怎么有种自己是冤大头的感觉?” 还是人傻钱多的那种。 “那要不买宅子的钱我出了?”宁辞伸手揉了把她的脑袋。 “算了。”施静宜豪气万千地冲他摆摆手,“我收你那么多礼物,要是连这点银子都舍不得出,成什么了?” 宁辞微微眯起眼,试探地回道:“禽兽?” “滚你的!”施静宜笑着踢了他一脚。 骑马走在一旁的沈长风听到两人的说笑声,默默地扬起了马鞭。 还让衙役劝他保存体力长久奋斗,他孤家寡人的,有什么好长久奋斗的? 干一天算一天得了! 心情郁郁的沈长风一路闷头向前,到了地方后发现孙家房门紧闭,只得翻身下马拍门。几人在门口等了许久,终于有个年岁不大的小厮过来开门。 小厮看到门外站的是沈长风,脸色顿时有点不大好看,“劳烦沈大人稍等一会儿,我进去跟我家老爷说一声。” 说完,又把门关上了。 施静宜抬头看看紧闭的房门,蹙眉道:“今天的事情恐怕不会顺利啊。” “应该不会。”沈长风扭过头,“昨天我已经和孙老爷说好了,这才过了一夜,哪能变这么快?” 话说完没多久,孙家的大门又开了。 这回走出来的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穿着浅灰色长袍的年轻男人。 前者生了张圆脸,一双眼睛溜溜地转,浑身透着股精明劲儿;后者则长相清秀,气质儒雅,有种读书人的书卷气。 中年男人笑着向年轻男人拱手送行,“王贤侄,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咱们改日再聊。” 姓王的男人也拱拱手,“改日再聊。” 说罢他笑着转头,视线落到施静宜身上时脸上表情忽然变了下,同样是笑,但前后的笑容相差千差万别。 施静宜望见他脸上别有深意的笑容,不由得多看他一眼,这时男人却飞快地转过头,踏上台阶走了。 这男人……怎么古古怪怪的。 中年男人送走前一位客人后便开始向沈长风道歉,一面笑着将他们往府里引,一面和施静宜、宁辞打招呼。 几人有说有笑地来到正厅喝了盏茶,中年男人才唉声叹气地对沈长风道:“沈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昨天你走后又有人过来看宅子,开的价钱比你出的高,我就……” 听到这话施静宜好笑地抿了抿唇。 宁辞也摇着头叹了口气。 沈长风眉头紧皱地看着他:“昨天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就把银子交上吗?” “说是说好了,但咱们不是没立字据吗?”中年男人也皱着眉,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沈大人,您也知道,我在郡上刚买了新宅子,手头比较紧,自然是谁出的银子多就卖给谁了。” 沈长风差点就将“你怎么能言而无信”说出口了,但今时今刻的他没有那么幼稚了。 商人重利这一点,他应该早就想到的。 他无奈地叹口气,看向施静宜和宁辞,“要不我们再找找其他地方的房子吧。” 施静宜没应声,转头盯着中年男人道:“买房子的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个年轻男人吧?”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的确是他,施老板好眼力。” 施静宜疏离地笑笑,“那我们就不打扰孙老板了,咱们有缘再见。” 出了孙府,宁辞偷偷捏了下她的手,“刚才那个男人有问题?” “不能确定。”施静宜歪头仔细回忆了一下那男人看她的眼神,顿时感觉心里发毛,“就是看着不顺眼,女人的直觉,你懂吗?” “懂,回头我让人盯着孙府,查查他到底什么来路。” 第二百六十二章 被道德绑架了 宁辞的人在孙府蹲了几日,再没见那个姓王的年轻男人出现,不过田富贵那边有个座合适的宅院,位置在城郊,原是位老秀才的宅子,不过老秀才子孙在京城当了官,要举家搬迁到京城便将老宅子卖了。 老秀才听说宅子是买来给孤儿住的,只收了二百两银子便痛快地签了合约。 老宅子不算大,但房间挺多,除了一间堂屋,东西两侧各有四间卧房,房前是个大院子,院子里除了有一小片菜地,其余全都在空着。 施静宜对这座宅子挺满意,出钱买了些家具被褥,又让人在院里修了两处儿童玩耍吃饭的地方,全部收拾妥当后才让几十个孩子搬进去。 除此之外,沈长风还挑了两个品性不错的寡居女人过去帮忙,包吃住,每月给一钱银子的工钱。 孤儿院的事情解决好后,在陈家村呆了好几日的宁父与秀娘两口子也要启程回京了。 郑氏照例领着一家老小将他们送到县城,经过杨花镇时一行人到抱月居吃了顿火锅。 施静宜亲自烫菜倒茶,把宁父哄得一直呵呵笑,唇角就没落下来过。 这边刚把宁父等人送走,那边就有人过来传信儿,说孤儿院有人闹事。 给孩子们搬家那天也有人闹事,是某个女孩的亲祖母过来要人,说自己回娘家探亲的功夫就发现孙女被儿媳扔了,这次过来特意接孙女回家。 那老婆子哭得撕心裂肺,演得真情实感,若是女孩没把身上青紫的伤痕露出来,大家恐怕还真会相信她。 后来被施静宜威逼恐吓后,老婆子才肯吐露实情,她是舍不得老二家留下的几亩田地和免费劳动工具才过来接人的。 经过了那事之后,施静宜便放话了,任何人过来接孩子都不能直接同意,哪怕孩子新生父母从坟墓里爬出来了也得等她去调查清楚再放人。 “施姑娘,这次的情况和上回不一样,这次来的是孩子的亲娘!” 施静宜眼睫一动,还真有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亲生父母啊,“走吧,我们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告别郑氏后,施静宜和报信人一块赶往孤儿院。 还未进门,院里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伤心欲绝。 报信人在她身边小声地说:“这回恐怕是真的,那孩子也亲她,母子俩都抱一块哭半个时辰了。” 施静宜听着那熟悉的哭声,轻笑着摇了摇头。 推开门,院里瘫坐在地上的母子果然是陈寡妇和陈超儿。 陈寡妇看到款款而来的施静宜,立刻止住了哭声,茫然地睁大了眼睛望着她,“怎么是你?” 施静宜挑眉,唇边笑容讽刺,“怎么不能是我?” 报信人也傻眼了,“施姑娘,你认识她?” “认识,一个村的。”施静宜笑着眨眨眼。 陈寡妇被她似笑非笑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你……你可别乱说话。” “我又不是专门说人八卦的长舌妇。”施静宜眉目流转,眼神轻蔑,“你那点烂事有什么值得我说的?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带着你儿子回家,不要在这地方碍人眼了。” 陈寡妇的脸色僵了僵,“静姐儿,那个……我有事跟你商量。” “嗯?” “我看你这挺多孩子的,应该需要人帮忙吧,你看我咋样?” 陈寡妇试探地说出心里的想法,眼珠子一直往施静宜脸上瞟。 她原本想直接溜走的,后来听人说她家超儿被送到了这个地方,就想着过来看一眼再走。结果还没到孤儿院就听见周围人议论县衙在找寡居、生活困难的妇人过来帮忙照顾孩子,不仅吃穿不愁,月月还有工钱拿。 这么好的条件她还到处跑干什么? 倒不如留下来蹭吃蹭喝呢! 陈寡妇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就是没想到会碰见老对头施静宜。 有这个丫头在,她的日子估计要不好过了! 果然如她所料,施静宜连理都没理她,直接开始赶人。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见县令大人!” 陈寡妇抱着陈超儿开始原地撒泼,胳膊腿踢弹得好像尥蹶子的野驴。 发疯般的喊叫声吸引了附近居民的注意力,不一会儿院子门口就堵满了人。 施静宜见势头不对,立即让人把还在院子里玩闹的孩童送进屋子,同时让看门的男人直接把陈寡妇拖出去。 还未上手,一个穿着长衫的儒雅男人走了出来,“住手!” 施静宜神色一凛,扭头看他,“有事?” 男人义正言辞道:“你不能将人赶出去!” “呵呵。”施静宜冷笑一声,摆了下手,“拖出去。” 男人见自己的话完全不起作用,顿时急了,“你在这里开办孤儿院,为的是救助穷苦民众,造福百姓。这对母子生活困难,又无依无靠,难道不该接受救助吗?” 陈寡妇听见有人帮自己说话,哭得更厉害了,“我的命可真苦啊,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那么大,我容易吗?各位父老乡亲替我一定要替我做主,我不过是想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到底犯了什么大错?” “就是啊,反正都是要请人,他们孤儿寡母这么可怜,为什么就不能留下他们呢?” “施姑娘,我看你也是个热心肠的,能帮就帮一把吧。” 施静宜冷着脸扫过在场的众人,末了停留在最初挑起风波的男人身上,“我看你穿着打扮都不差,家里应该不穷吧?” 男人脸色一变,“我家里穷不穷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我先救谁、不救谁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施静宜唇角一样,表情讽刺,“你这么心地善良,倒是把他们母子来带回家养着啊?” 男人仍旧不觉得羞耻,甩着袖子振振有词道:“你既然办了这个孤儿院,博了个仁善的好名声,就得把好事做到底!” 施静宜都气笑了,这年头居然还有道德绑架绑得如此不要脸的人。 “为了办这个孤儿院,我又出钱又出力,就算我就为了博个好名声,那这名声也是我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倒是你,如此会装好人,又为了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做过什么?” 第二百六十三章 暗中针对 男人被她说得面皮有些发热,但仍强撑着不肯低头,“我就是看不惯你欺负别人,哪里装好人了?” “欺负别人?”施静宜冷笑着走到陈寡妇面前,抽出腰间的软鞭缠住了她的脖颈。 手腕稍微用力,陈寡妇便被勒得脖子脸通红。 “你这是在干什么?”男人回头,惊诧地看着她。 周围人也都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告诉你什么才叫欺负人。”施静宜垂下眼睑望着陈寡妇,“你做过什么事,说出来让大伙听听呗。” “我……”陈寡妇瘫在地上涕泗横流,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施静宜加大了手劲,“我可没有耐心在这陪你演戏。” 陈寡妇扒拉着脖颈处的绳子拼命地点头,“我说,前段时间我被村里的泼妇打了一顿,一时鬼迷心窍丢下儿子跑了。” “这咋还能扔了孩子跑呢?” “你家孩子看着也没多大啊,你就不怕他一个人在家饿死。” 施静宜噙着笑继续往前,“你怎么不说说自己为什么被打呢?” 这下陈寡妇再也不敢闹了,伸着头连连向施静宜磕头,“静姐儿,求你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以为再也不敢来这闹事了!” “现在知道要脸了?勾搭别人丈夫的时候脸去哪了?” 陈寡妇没有反驳,抱着陈超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周围人见状都指着她骂了起来,“我们都觉得你是个可怜的,还好心帮你说话,弄了半天你就不是个好东西啊!” “不要脸的小娼妇,跟男人瞎搞就算了,连自己孩子都扔了,你哪来的脸的过来闹事?” 陈寡妇伏在地上,哭得更厉害了。 施静宜收了鞭子,冷着脸转头,目光犀利地看着那个男人,“我看你像个读书人,最基本的道理应该懂吧?你来说说这样的人能留在孤儿院里教养孩子吗?” 男人脸一热,低着头不说话了。 他要是再帮陈寡妇说话,周围百姓的口水恐怕就能把他淹死。 “刚才不是挺会说的吗?现在开始装哑巴了?”施静宜讽刺地笑了一声,转身面向看热闹的众人,“关于今天的事情,我只说一句:我施静宜用自己的银子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我问心无愧!” 诚然,她开办孤儿院有拉拢民心的目的,但事情她认认真真地做了,孩子们也的确因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她何错之有? 围观的百姓给她坦荡的态度打动,纷纷软和了语气向她道歉:“施姑娘,原先我们不知道她是那样的人,说了点重话,希望你不要在意。” 施静宜摆了下手,“不碍事,说起来,我还有件事要拜托大家。”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大家也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了,人家一个小姑娘为了群素不相识的孩子做了那么多事,他们站出来帮点小忙也是应该的。 “是这样的,这里住着将近四十个孩子,两个婶子有时候可能看不过来。各位婶子婆婆、大爷大伯要是看到有孩子在外面乱跑,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 “这都是小事,施姑娘放心吧,我们肯定帮你看着。” 院里的气氛变得和谐起来,男人见势头转变,默无声息地钻进人群溜了。 施静宜盯着他的背影,眼神暗了暗,随手拉了个婆婆询问道:“婆婆,您认识刚才那个和我说话的年轻人吗?” 婆婆摇头,“看着面生,不知道是哪家的,反正不是这附近的。” 孤儿院本来就偏僻,附近压根就没有什么店铺,寻常逛街买东西的人是不会跑到这里来的,所以那个男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施静宜心中生疑,顺着男人离开的方向跟了一段时间。 离开孤儿院后男人没有任何停留,一路向东,穿过两个偏僻的小巷后来到了一座农家小院。 施静宜跟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就听见男人在和别人说话:“那姑娘口才实在太好,我和她辩了几个回合,愣是没说过她。公子,我看这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这时又响起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们进去说吧。” 施静宜赶紧爬上墙头查看情况,就见一抹浅灰色的身影进了屋子。 她自己势单力薄的,万一招惹了不该招惹的,恐怕要多生事端。 思考片刻,她还是选择暂时离开,回去后再细细谋算。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今天的事情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目的是败坏她的名声。 至于谁会这么恶毒…… 她得罪的人太多,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所以然来。 回家后,施静宜立即将遇到的事情向宁辞说了,“感觉他们像是有备而来,这次的事情不成,恐怕还要闹出别的事情。” “你猜对了。”宁辞的表情也十分凝重,“我的人刚传来消息,前段时间谈好的那批粮食突然被人截胡了。” 施静宜一愣,“粮食?救济灾民用的粮食?” “就是那批。” 施静宜头疼地敲了下太阳穴,“我原本只认为他们是来针对我的,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啊。” 又败坏名声又抢粮食的,看起来像是猜出了他们要利用天灾拉拢百姓。 但是现在还不能确定两方人是不是受同一人指使,他们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慢慢来。 静宜拿出纸笔将农家院的具体位置圈了出来,“你先让人在这附近守着,查查那男人的来路。” 宁辞将路线图收好,握着施静宜的手道:“我可能要去清源郡一趟,粮食的事情已经耽搁很久了,不能再出差错了。” “要不我跟你一块过去?” 施静宜忽然来了兴致,说起来在这个世界待了好几个月,她还没有出过石清县呢。 听说郡里的花颜阁生意挺红火,石磊张罗的新店也刚开业,她挺想去看看的。 “你要是想去就跟我一块去吧,趁着这段时间天气好,万一再冷起来就真出不去了。” “行啊。”如今这情况,也只能苦中作乐了,施静宜僵笑道:“正好查不出来那群人的来路,让他们急一急。” 宁辞掐了下她的脸颊,“不用怕,这群人只敢躲在暗处使手段,应该没什么真本事。” 第二百六十四章 出发去清源郡 确定好行程后,施静宜找到郑氏把自己要去清源郡的事情说了,郑氏表现得十分惊讶,“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趁着这段时间天好,去买一批粮食。” “咱家那么多粮食还不够吃的?”郑氏依旧一脸震惊。 施静宜轻笑道:“有别的用处。” 郑氏点着头不继续追问了,片刻又掀起眼皮往她脸上瞟,犹豫许久追问道:“宁辞和你一块去?” “对。” 郑氏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施静宜笑盈盈地握住她的手,“娘,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呗,这里又没有外人。” 郑氏脸色尴尬地咳了一声,“娘是想让你注意点,你和宁辞毕竟还未成婚,有些事急不得。” 施静宜:“……” 她娘都想到哪去了,不就一块出去几天吗? “没什么事我就回去收拾东西了,东西有点多。” 丢下一句话,施静宜逃似的溜出郑氏的房间。 跟长辈聊这话题,莫名有点尴尬。 宁辞就在房间外等着,见她面红耳赤地跑出来,好奇地追问起原因。 施静宜的闷头往前跑,一直跑到楼梯口才扭头和他说话:“我娘说我还是个孩子,让你不要对我动歪心思。” 宁辞低眉浅笑,目光温柔地望着她,“真是这样说的?” “不信?” 宁辞抿唇不语,一副你觉得我信不信的表情。 “不信算了。”施静宜拍了下他的肩膀,“回去收拾东西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宁辞微微倾身亲了下她的唇角,“记得早点睡。” 施静宜点点头,转身迈上楼梯。 宁辞浅笑着摸摸唇瓣,扭头就见郑氏目光幽幽地望着他。 四下无言,一阵尴尬。 宁辞的耳边突然就飘起施静宜刚对他说的话:“不要对我起歪心思。” 现在他有点相信这句话了。 郑氏率先开口:“小宁啊。” 宁辞的心肝抖了下,“您说,我听着呢。” “静姐儿她性子急躁,出门在外劳烦你多照看她一下。” “岳母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郑氏点头,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静姐儿年纪还小,你多担待点。” “是。”宁辞面上一派风轻云淡,心却跳得飞快。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呢? 郑氏说完话就回了卧房,客厅里只剩下宁辞和斜倚在门边的轻鹰。 两人对视一眼,轻鹰得意地冲他扬了扬眉毛,“主子,刚才岳母和你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宁辞脚步一顿,“然后呢?” “没有然后。”轻鹰兴奋地搓搓手,“我就是想告诉主子,我和妙儿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明天开春就能成亲。” “哦。”宁辞的语气古井无波。 走到房间门口时,他又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轻鹰道:“回去收拾下东西,明天到清源郡。” 轻鹰愉快的表情崩塌了,“您让周虎过去不行吗?” 他还准备找时间到花颜阁陪妙儿说说话呢! “不行。”宁辞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嘭地关上了房门。 翌日,施静宜和竹见各自提着个大包裹下了楼。 楼下散步的宁辞看到她手里的东西,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提起的那一刻胳膊抖了下,险些把东西给摔了。 “你带的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么沉?” 施静宜捂着嘴巴吃吃地笑,“都是好吃的,能不沉吗?” 说完,冲宁辞摆摆手,“帮我把东西放到马车上,我先去吃点东西。” 厨房里,施雪宜捧着个比脸还大的面碗,眼睛发亮地看着她,“二姐,你到郡上玩为什么不带我?” 施静宜抬手盖住了她的后脑勺,“好好吃饭,等你再长大些就带你出去。” “整天就会骗小孩。”施雪宜撇撇嘴,捏着筷子气呼呼地吃起了汤面。 正好宁辞放完东西回来,施静宜一边盛饭一边问他:“这次谁跟我们一块去镇上啊?” 宁辞撩起眼皮睨了眼郁郁寡欢的轻鹰,“他,还有竹见。” 施静宜盛好面从轻鹰面前路过,走过去又折回来,挤着眼坏笑地看着他,“又得罪你家主子了?” 轻鹰看她一眼,继续闷头扒面。 我心里苦,但是我不说。 施静宜好笑地摇摇头,这人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饭后一行四人就要出发了,宁辞和施静宜共乘一辆马车,轻鹰赶车,竹见骑马跟在一旁。 原本施静宜打算让竹见一块坐马车,但竹见说什么都不愿意上车。 开玩笑,她才不是轻鹰那个蠢货,就知道触主子的眉头。 一上马车,看着小桌上满满当当的糕点坚果,施静宜眼睛都直了,“你准备了那么多吃的?” 宁辞将她扶到最里侧,笑着回道:“知道你爱吃,特意让人准备的。” 施静宜尴尬地摸了下鼻子,“那我准备的东西不就多余了?” “不多余。”宁辞将手边的软垫塞到施静宜身后,轻笑着揉揉她的脸蛋,“我们一块吃。” 施静宜整个人都陷在了软垫里,动都不想动,“宁辞,劳烦你把装瓜子的盘子往我这边挪挪。” 宁辞依言做了,又偏头问她,“还想吃些什么,我帮你剥。” “不用,我自己慢慢吃着就成。” 宁辞没说话,自顾自地将盛着松仁的盘子往自己面前拉了些,然后低头剥了起来。 马车里点了小火炉,烧了松香,整个车厢里都散发着淡淡的松香味。 施静宜吃了会瓜子,注意力不自觉地便落到了宁辞身上。 他正低头专心地剥松仁,几缕碎发凌乱地落在额头,眉眼低垂,浓密又纤长的睫毛如两把精致的折扇微微卷翘,眉眼下的鼻梁如刀削斧凿般英挺,两片殷红的唇瓣透着光,整个人都透着股柔美又清冷的气质。 许是注意到她的眼神,宁辞停下手里的动作偏头看她,俊黑的眸子里仿佛藏了片雪山,抬眸的瞬间冰雪消融,春意浓浓。 “怎么不吃了?” 施静宜将手边的盘子推回到桌案,一双眼眨都不眨地望着他,“我好像发现了一件比吃东西更有意义的事情。” 宁辞眼睫颤动,“什么?” “你过来。”施静宜勾起手指,唇边绽放出一抹动人的笑容,再搭配上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像极了话本里勾人的女妖精。 第二百六十五章 卖身葬父的姑娘 宁辞的喉结滚动,鬼使神差地向她靠近。 施静宜笑盈盈地揽住他的肩膀,吻上了他的唇瓣。 辗转反侧许久,她稍稍离开片刻,沾了水般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声音也好像浸了水,软得直往他心尖尖里流。 “你可听过一个成语,美色误人。” 宁辞眼眸一沉,离她愈发近了,“听过,说的就是你这种小妖精。” 言罢,再次吻上她的唇。 再次纠缠了许久,离开的时候施静宜已经软倒在坐垫上,面颊通红地望着宁辞,唇边全是笑意。 宁辞靠在车壁上看她,声音闷闷的:“你娘说你年纪尚小,让我多担待点,可是我怎么觉得她的话应该反过来呢?” 施静宜咯咯地笑起来,“那你去找我娘告状啊。” 宁辞倾身将她揽进怀抱,“不告状,这样我很高兴。” 施静宜安稳地躺在他的怀里,抬手摸了摸他红透了的唇瓣,喃喃道:“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顶着这样的脸出去,岂不是会给我招很多情敌?” “怎么,你害怕?” “不怕,谁招的人谁解决呗。” 宁辞低眉浅笑,“那我要是解决不了呢?” “解决不了我就先打断情敌的腿,再打断你的腿,来一个我打一次。” “真凶。”宁辞好笑地掐了掐她的脸蛋,“不过你放心,我早有准备。” 说着他顺手从小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了红匣子。 “这是什么?” 施静宜蹭地坐了起来,从他手里接过红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放了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所以,你又要开始行骗了?” 她把盒子推到宁辞手边,别有深意地望着他。 “请注意你的措辞,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长得好看又不是我的错。” 宁辞点了下她的鼻尖,“帮我整上吧。” 施静宜立刻来了精神,“我可从来没弄过这玩意,弄坏了别赖我啊。” “不赖你。”宁辞调整了位置,坐姿端正如山。 好在她有化妆的功底在,废了好大的力气总算帮他把脸皮完好无损地贴上去了。 “这活一点都不好干,下次还是你自己来吧。” 施静宜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瘫倒在软垫上。 宁辞嘴角噙着笑压了上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看看,现在还误人吗?” 脸是变了,可那双春意融融的眼睛依旧没变。 施静宜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现在不误人了。” 宁辞低笑一声,“难不成我还要装成盲人?” “那倒不必。”施静宜松了手。 宁辞笑着蹭到她身边,再次吻上她的嘴角。 午饭是在路上吃的,烤得焦香酥脆的芝麻饼配上一碗现泡的香浓藕粉,还挺有野外郊游的轻松闲适感。 吃过饭又赶了一下午的路程,四人在傍晚时分到达了石清县隔壁的县城。 施静宜到客栈里简单梳洗一番,换了身轻便的男装,便跑到宁辞的房间门口喊人。 宁辞瞧见她利落的打扮,微微愣了下,“你这样子我倒是第一次见。” 施静宜展开双臂,语笑嫣然地转了一圈,“还看得过去吧?” “嗯。”宁辞点头,一本正经道:“有点像不学无术的风流公子哥。” 施静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说罢,扭头往楼梯口走去。 宁辞连忙追上拉住了她的胳膊,“我在夸公子生得俊俏呢,没听出来吗?” 施静宜磨磨牙,“我谢谢你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客栈,没走多远就是个馄饨摊。 卖馄饨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瘦弱的身体几乎和锅边氤氲的白雾融为一体,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施静宜心思一动,扭头看向宁辞,“要不要先来碗馄饨?” 宁辞抬步向前,“走吧。” 施静宜快步跟上,脆声喊道:“老爷爷,来两碗馄饨。” 老人动作很快,一会功夫便将馄饨端上了桌。清亮的汤、白白胖胖的馄饨、翠绿的葱花,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施静宜迫不及待地捞起勺子舀了个馄饨,结果被烫得直吹气。 “慢点。”宁辞无奈又心疼地看着她。 买馄饨的老人也在一旁搭腔,“姑娘,我这馄饨是刚煮的,烫着呢,你慢点吃。” 姑娘…… 施静宜一不留神差点被呛着,合着她白伪装了。 她吞下馄饨,眼神幽怨地瞟了眼宁辞。 宁辞低下头,闷闷地笑了起来。 吃过馄饨,施静宜继续沿着街道溜达。 这会儿街上人还挺多,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戏打闹声混在一起,热闹极了。 施静宜难得起了兴致,看到什么就买什么。 先是买了个芝麻烧饼,可惜饼太硬,她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最后还是宁辞帮忙解决的。 后来又买了串糖葫芦,酸得人直倒牙,这回两个人都吃不下去,只能拿在手里当摆设。 之后她就学聪明了,吃的尽量少买,遇到好玩的再出手。 两人逛了大约半个时辰,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忽瞧见前方熙熙攘攘围了不少人。 施静宜一挑眉,“玩杂耍的?” 宁辞摇摇头,“看起来不像。” 话音刚落,某人已经兴奋地凑了过去。 穿过里三层外三层地人群,最里面跪了个身穿白衣、发间插草的年轻姑娘,姑娘伏在地上不停磕头,嘴里你念叨着“卖身葬父”云云。 听完姑娘的哭诉,施静宜默默地退出了人群。 宁辞掐了下她的脸颊,“看出个所以然了吗?” 施静宜摇摇头,很快又点点头,“算是长了见识吧。” 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卖身葬父的戏码,这次见到真人版的了。 宁辞抬头看了眼天边明月,拍了下她的后脑勺,“看完就回去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嗯,我们走吧。” 施静宜转身要走,人群里忽爆发出一阵惊呼声,接着那个刚才还在人群中哭诉的女人飞奔到她面前,一把抱住了她的小腿。 “公子,求您救救我吧,日后我一定端茶倒水,好好侍奉您!” 施静宜蹙眉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心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她这是被赖上了? 不是,她什么都没干,怎么就被赖上了? 她长得很像好人吗? 第二百六十六章 收留心机女 施静宜凝神,略无语地看着她,“你仔细看看我。” 姑娘含着两包泪眼抬头,只见眼前人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如宝石般璀璨耀眼。 顺着完美无瑕的脸蛋往下看,接着是一片雪白的脖颈,没有喉结,明显是女儿家的特征。 姑娘的眼神闪了闪,立即低下头,依旧抱着施静宜的小腿不松,“求公子收留。” 周围人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出言劝道:“这位小哥看你衣着打扮也不像穷人,就出二两银子帮这位姑娘解了燃眉之急吧。” 施静宜偏头看看负手而立的宁辞,眉宇间有求救之意。 结果宁辞一挑眉,压根没有帮她解围的意思,“自己招惹的情敌,自己解决。” 这狗男人还挺记仇! 施静宜磨磨牙,眼睛一眯,倾身凑到了姑娘面前,“你再仔细看看。” 买馄饨的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女扮男装,这姑娘就看不出来? 姑娘撞进她犀利的眼眸中,脸色白了一下,然后飞快地低下头,嘴里仍喃喃地念着:“求公子帮帮忙。” 施静宜脸上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意,连看她都不敢看,要说没鬼谁信呐。 她转身拍了下宁辞的肩膀,冲他使了个眼色,“快拿二两银子给这位姑娘。” 宁辞从她眼神中体会到不同寻常的意味,从袖袋里摸出块碎银子扔到那姑娘手中,“接好了。” 姑娘捡了银子,感激涕零地向施静宜和宁辞磕了好几个响头,“请问二位公子家住何方,等小女处理好父亲的丧事便过去找你们。” 施静宜眼睛一眯,轻笑道:“不过是二两银子而已,收着就行,不必来找。” 那姑娘却跪着不起来,“我既收了公子的银子,那就是公子的人,还请公子全了我报恩的心愿。” “你倒是个有心人。”施静宜眼中笑意更甚,“我就住在咸丰客栈,你若想报恩到那里找我便是。” 姑娘端正地向她磕了个头,“小女名叫刘春桃,今日之事多谢公子相助。” 施静宜姿态潇洒地向她摆摆手,转身离去。 回客栈的路上,她忍不住问宁辞:“你觉得那个女人会什么时候过来?” “按照正常人的速度最快也要到明天下午或者后天。”宁辞表情凝重地看她一眼,“不过她应该很快就会到。” 施静宜皱着眉头抻了下胳膊,“看来今晚睡不成好觉了。” “你安心睡,她的事交给我处理就行。” 施静宜傲娇地嗔他一眼,“人家看上的可是我,你抢什么?” 宁辞无奈地笑了一声,“我不抢了行吧?” 两人说说笑笑地回到了客栈,这会儿楼下还有不少客人在吃晚饭,几个留着络腮胡的彪形大汉正凑在一起行酒令,喊叫声与拍桌子的声音震得地板都咔咔作响。 见施静宜饶有兴趣地盯着几个男人看,宁辞小声解释:“他们应该是镖局里押送货物的镖师,你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可以看到每个男人身侧都放了武器,若是长剑或是大刀。 施静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又长见识了。 竹见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见施静宜和宁辞一块进来,连忙道:“我让店小二留了热水,主子、姑娘要不要先洗漱一下?” 施静宜轻咳一声,“不急,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事?”竹见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听从吩咐。 施静宜把刚才遇到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待会你就待在隔壁房间,有需要我再叫你。” 竹见犹豫不定地看向宁辞。 宁辞摆了下手,“放心,这里有我。” “那我就先回房间了,要是那姑娘不过来,我再来伺候姑娘梳洗。” 竹见走后,两人坐在房间喝了会儿茶,待楼下喝酒嬉笑的声音逐渐消沉的时候,外面忽传来轻鹰的声音:“主子,人来了。” 宁辞把茶杯往桌上一撂,偏头看看施静宜,“走吧。” “嗯。”施静宜抿了口茶,跟着他下了楼。 刚走到楼梯口就见刘春桃换了身素净的碎花裙,面色焦急地拉着店小二说话。 施静宜清了下嗓子,抬高了音调:“姑娘。” 她听见声音连忙抬头,瞧见施静宜的刹那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公子,我来找您了。” 施静宜表情淡薄地看她一眼,“上来吧。” 刘春桃立即跑到楼梯口,跟着她进了房间。 “你爹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施静宜姿态慵懒地斜倚在桌沿,说话时压根就没有看她。 饶是如此,刘春桃还是感觉到一阵压迫感。 她面皮发紧地转过头,又撞上宁辞冷淡疏离的眼神,吓得她赶紧缩着脖子低下头,闷闷地应道:“我把银子给了伯父,请他帮忙处理下我爹的丧事。” 施静宜轻笑了一声,“你这报恩的心可真够急切的。” 刘春桃明显从她话里听出几分嘲讽的意味,双腿一软,再次跪到了施静宜面前,“公子是不是觉得我急匆匆赶来,肯定意有所图?其实不然……” 她哭着挽起衣袖,露出胳膊上青紫的伤痕,“我拿着银子刚回家便遇到了伯父一家,他们抢走了我的银子,谎称会替我爹办丧事。我不同意,他们就打了我一顿,将我赶出家门,如今我已是无家可归!” 施静宜偏头看了眼她胳膊上的伤痕,眼睫颤动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不忍的神色,“伤成这样可请大夫看过?” 刘春桃见她如此反应,飞快地扬了下唇角,再抬头时仍是那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用请大夫,小女皮糙肉厚,夕休养个两三日应该就会大好。” 施静宜的脸色稍缓,“行,那你自己注意点。” 说罢,她和宁辞对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十分微妙。 房间里有片刻的沉寂,刘春桃偷偷观察了下两人的神色,见施静宜脸上少了些不耐烦的表情,便跪趴在地上恳求道:“小女如今被伯父伯母赶出家门无处可依,还望公子大发善心,留我在身边做个端茶倒水的丫鬟。” 施静宜垂眸,神色不明地看着她,“真心的?” 刘春桃的语气愈发恭顺,“真心。” 第二百六十七章 嘴巴放干净些 施静宜抬手扣了下桌沿,“行,那你就留下吧。” 刘春桃明显松了口气,动作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依次给施静宜和宁辞各倒了杯茶,笑着询问:“敢问两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我姓施。”施静宜低头把玩着茶杯,漫不经心道:“叫我施公子就行。” 刘春桃又偏头看向宁辞,眼中带着探寻之意。 宁辞压根没有看她,起身拍了下施静宜的肩膀道:“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起早赶路呢。” 施静宜点头,“那你回房睡吧,我也要休息了。” 刘春桃十分殷勤地上前替宁辞开门,然后又回头对施静宜道:“公子可要洗漱?我这就下去为您端点热水。” 施静宜淡淡地扫她一眼,不置可否。 “那奴婢下去端水了?”说罢,她自顾自地推门而出。 一盏茶的功夫,刘春桃又端着热水回来了。 施静宜将面前的茶杯推到一旁,看着盆里冒着白雾的热水道:“我自己来就行,你下去给开间房,记到我账上就行。” 刘春桃仍立在门边不肯动。 施静宜撩起眼皮狐疑地扫了她一眼,“怎么不去?” 刘春桃笑盈盈地挽起袖子拧毛巾,“公子都还没有休息,做婢女的怎么敢独自去睡觉?奴婢想等您睡着了,再出去休息。” “那你就留下吧。” 施静宜没有多说,在她的服侍下洗了脸、洗了脚,脱掉外裳钻进了被窝。 这时刘春桃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跪坐在炉火旁来回翻木炭,假装很忙碌的模样。 施静宜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最终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开了条缝隙的窗棂忽然响了一声,刘春桃听见那响声身体抖了下,然后飞快地转身看看躺在榻上的施静宜,见她仍安稳地睡着便放心朝窗口走去。 推开窗棂,两道黑色的身影跳跃着消失在夜色里。 刘春桃亲眼看着那两道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赶紧关上窗户快步走到门口,小心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她又折返回来,怀里还抱着个黑色的包裹。再次确认了施静宜仍在睡梦中后,她蹑手蹑脚地将包裹放在了床底。 做完这一切,她长舒一口气,回到火炉边继续扒拉着炭火,扒着扒着便闭上眼睛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客栈里忽然闹腾起来,处处都回荡汉子粗犷的嚎叫声。 施静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扯过放在床边的外袍,披到身上下了床。 刘春桃被她下床的动静惊醒,揉着眼睛迷茫地看向施静宜,犹豫半晌才道:“公子,您怎么醒了?” 施静宜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问她:“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自己开个房间休息吗?” “开个房间又要浪费银子,奴婢就在这凑合一晚就行。”刘春桃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侧,模样乖顺无比。 施静宜点点头,好像对这事浑不在意,一面伸头往外看,一面问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 刘春桃摇摇头,“奴婢出去看看。” 她折身往门边走,双手刚搭上门框,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之前在楼下见过的那几个彪形大汉正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见到屋里有人连招呼都不打,扯着喉咙喊道:“兄弟们,进去搜!” 施静宜迅速系上衣带,垂眸向床底的房间看了眼,不慌不忙地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闲适地看着那群破门而入的男人道:“天气寒冷,诸位不如一块坐下喝杯热茶?” “喝你娘的热茶,兄弟们,一块进去搜!” 性子最急的男人刚骂完,便被人一脚踹翻在地,宁辞目光阴沉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冷冷道:“嘴里放干净点。” 男人捂着胸口坐起来,高声喊道:“他是个练家子!” 一声过后,所有男人都举起手里的武器,充满防备地对着宁辞和施静宜。 宁辞风轻云淡地扫过站在最前方的男人,“你们是哪个镖局的,堂主是谁?” 说着他坐到施静宜身边,碰了下空荡荡的杯盏,转头看向刘春桃,“倒茶。” 刘春桃哆嗦了一下,双手颤抖地捧着茶壶给他倒水。 为首的男人被他狂傲的态度激怒,拎着砍刀凶狠道:“爷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像你这么狂的人,上来就问名讳,你配吗?” 话落,他举起砍刀重重地砸在一旁的圆凳上,结实的梨木凳登时碎成几瓣。 “乖乖让路让我们搜一遍,否则要你们好看。” 宁辞眉毛都没抬一下,“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求人?”男人狂笑起来,“说大话也不怕咬掉舌头,我任狂风什么时候求过人?” 性格急躁举着砍刀高声喊道:“老大,依我看咱们的东西就是他偷的,直接把他们绑起来算了,让这两个小白脸尝尝咱们岭南一条龙的厉害!” “岭南一条龙?我看叫岭南一群虫还差不多。”施静宜嗤笑一声,“几个大男人连自家东西都看不住,跑到我这儿耍什么威风?我像是好欺负的人吗?” “废话少说,任某再问你最后一遍,让不让搜!” 任狂风举着刀又要发作,这时门外忽传来一声响,轻鹰拎着个软若无骨的男人进了屋子。 “主子,属下将偷东西的黑衣人追回来了。” 刘春桃看到瘫在地上、脸色发青的男人,顿时吓得双腿发软,脸色煞白。 施静宜淡笑地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片刻,房门再次被人推开的,周虎拎着另一个黑衣人进了屋子。 “主子,守在施姑娘房顶的黑衣人抓回来了。” 任狂风看着并排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一脸莫名,“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施静宜敲了下桌子,“刘春桃,你不出来说两句吗?” 刘春桃被她阴森的语气吓得额头冷汗直流,攥着拳头磕磕巴巴地回道:“奴婢在公子睡后便守在火炉旁睡着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再仔细想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刘春桃被她周身凌冽的气质压得气都喘不匀了,“奴婢……奴婢真不知道。” 任狂风不耐烦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你们俩别在这演戏了,快把我们的东西交出来,要不然兄弟们可就不客气了。” 施静宜横了他一眼,“你觉得你现在很客气吗?” 第二百六十八章 被背后的人揪出来 任狂风将刀往肩膀一扛,粗声粗气道:“看来你是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兄弟们,直接上!” 说完,他抡着砍刀向施静宜砍去。 施静宜脸色一冷,侧身躲过锋芒。 “这人也是个练家子,兄弟们小心!” 另外几个男人纷纷打起精神,精神抖擞地举起武器扑向施静宜和宁辞,周虎和轻鹰见状将手边的黑衣人往旁边一踢,飞身加入战场。 镖师们虽人高马大、身强体壮,但武功并不高强,几招下来便被打得落花流水,唯独任狂风有点功力仍在勉力支撑。 刘春桃见情况不对,摸着墙根想要溜出去,没曾想被施静宜挥鞭缠住了腿根,摔得肝胆欲裂。 “把你藏的东西拿出来。”施静宜斜睨她一眼,嗓音冷淡。 刘春桃捂着剧痛胸口,辩解道:“奴婢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施静宜一挑眉,再次发力,硬是将刘春桃从门口拖行到床边,这时任狂风恰好被宁辞一脚踢向床腿,砸中了她的胸口,两人皆闷哼一声喷出口鲜血。 任狂风再不敢轻敌,强撑着身体愤愤地看向宁辞,“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无人回应他。 宁辞向轻鹰和周虎比了个手势,“把他们两个弄醒。” “是。” 两人弯腰喂解药的同时,刘春桃战战兢兢地将包裹从床下拿了出来。 看到包裹的那一刻,任狂风瞬间激动起来,伸着胳膊去抢东西,但被施静宜抢先一步。 “怪不得不肯让我们搜查屋子,原来真是你偷了东西!” 任狂风愤恨地捶了下胸口,咬牙从地上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砸向施静宜。 施静宜灵活地转身,躲到了宁辞身后,摇着头道:“莽夫,真是莽夫。” 这事原本是一桩误会,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非逼得人动真格。 宁辞冷冷地对上他因愤怒扭曲的脸,再次将人踢倒在地,死死地踩住了他的胸口,“你是哪个镖局的?” 任狂风将牙齿咬得咯咯响,就是不肯吭声。 “你倒是个有骨气的。” 宁辞冷笑一声,偏头看向施静宜,“把包裹打开看看。” “哦。” 施静宜将把包裹放到桌上,解开一看,里面是个老旧的匣子,匣子里装了个白色的瓷瓶。她愣了下,将瓷瓶的封口打开,倒出来两粒黑色的药丸,“能认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吗?” 宁辞随手拈起一粒闻了闻,“应该是某种解药。” 思考片刻,他垂眸看着任狂风,“这药是送给钦州城清辉堂堂主薛岭的吧?” 任狂风脸色一僵,“你怎么知道?” 说完他又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气得直磨牙。 “略有耳闻。”宁辞将药丸往瓷瓶里一撂,随手扔到他面前,“看在薛堂主的面子上,解药我还你,若是再有下次,小心你自己的脑袋。” 在绝对的压迫之下,任狂风终于不敢继续嚣张,捧着药品向宁辞拱手一拜道:“今日之事多谢阁下高抬贵手,不知阁下可否告知姓名籍贯,方便在下改日登门致谢。” “我姓宁,家中泾阳城,至于登门致谢就不必了。” 他目光清冷地扫过屋内众人,“带着你的人赶紧走。” 一群人敢怒不敢言,红头胀脸地出了房间。 这时两个黑衣人已经完全清醒,跪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宁辞看了眼施静宜,“要不你来审?” “也行。”施静宜给自己添了杯茶,挑眉扫视这跪在地上的三人,“你们三个谁先说?” 两个黑衣人依旧伏在地上纹丝不动,但刘春桃被她森寒的语气吓得涕泗横流,一老一实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招了。 “昨天我在街上卖身葬父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出手阔绰的男人,他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想办法留到你身边帮他做事。” 只说了一句话,刘春桃就呜咽着哭起来,“我什么都没做,就帮他们放了个东西,公子,求你看在我身世凄苦的份上放过我吧。” “你身世凄苦和我有什么关系?”施静宜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嘴,然后踢了下左边的黑衣人,“你们俩个是怎么回事?” “我们兄弟也是收了一个男人的银子过来偷东西的,他让我们把偷出来的东西放到二楼最里侧的房间,别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了。” 这是专门雇人偷东西嫁祸他们呐。 她都不知道是该夸背后的人聪明,还是该笑他愚蠢,雇的都是些什么挖瓜裂枣,演技一点都不达标。 施静宜感慨地摇摇头,“你们三个描述一下那人的长相。” 刘春桃最先开口:“他年纪不大,看起来应该二十出头,长相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气质挺儒雅,像是个读书人。” “我也觉得他是个读书人,面皮白白净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听着三人的描述,施静宜想起了自动浮现出在孙府门口遇见的那个男人,但那人看着挺健康,还没有达到弱不禁风的程度。 那就是……在孤儿院遇到的男人? 施静宜越想越觉得可疑,向轻鹰招了下手道:“轻鹰,你下去找小二拿副笔墨纸砚来。” “好嘞。” 没一会儿,轻鹰便端着笔墨进了房间。 施静宜挽起袖子开始作画,画到一半的时候刘春桃情绪激动地叫了起来,“就是这个人,他的眼睛跟画上的一模一样,亮堂堂的,看久了有点渗人。” 另外两人也连忙点头,“我们看着也像是一个人。” 施静宜放下画笔,和宁辞对视一眼。 “继续画吧,到时候我让手下人拿着画寻人。”宁辞的表情很冷,“在暗处躲了那么久,是时候把他揪出来了。” “嗯。”施静宜点头,提笔继续勾勒。 跪在地上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敢吱声。 等施静宜画好人像,仔细审视一遍后,刘春桃才壮起胆子问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公……公子,您能不能把我放了啊。” 两个黑衣人也开始砰砰磕头,“我们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以后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了,求公子高抬贵手饶过我们。” “现在知道急了?做坏事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后果呢?” 第二百六十九章 山匪劫道 施静宜吹了吹宣纸上的磨痕,抬头问宁辞,“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这群人?” “送官府吧,明早我们还要赶路,没时间处理这些人。” “也行。”施静宜垂眸看看三人,“去衙门后乖乖认罪,否则我可要亲自动手处理你们了。” 刘春桃眼泪涟涟地望着她,“奴婢的父亲还未入土为安,求公子大发慈悲,放奴婢回去把父亲安葬了吧。” 施静宜蹙眉,“亲爹都没埋就出来帮人演戏,你也真够孝顺的。” 刘春桃脸色一僵,伏在地上不肯起来,“求公子成全。” “这话你留着县令大人说吧,轻鹰,将人带下去。” 三人走后,施静宜看看地上的板凳渣,无奈地叹口气,“本以为能出来好好玩两天,没想到麻烦事一堆。” 宁辞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去睡吧,其他事情交给我处理。” “你不说我也要睡了,顶不住。”施静宜打着哈欠爬回了被窝。 —— 寒风凌冽,吹得窗口如豆的烛光摇摇曳曳,最后淹没在浓稠的烛泪中。 穿着单薄长衫的男人立在窗口,目光幽深地望着外面被风吹得喀吱作响的枯树。 同样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俯身站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表哥,刚才我在咸丰客栈周围打听了一下,那边好像没闹起来。” 被称作表哥的男人扭头,白净的面皮因愤恨显得有些扭曲,“那两个不入流的江湖混子能办成什么事?不用脑子都能想到结果。” “我觉得这事也不能全怪那他们,实在是那女人太厉害。”男人低着头小声地辩解。 听了他的解释,表哥顿时怒不可遏,“一个被抢了房子都不敢抢回来的小丫头片子,她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别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可是咱们手底下又没有趁手的人能用,外面找的实在太窝囊……我也没办法了。”男人小心地看了眼面前人的表情,试探道:“要不然咱们还是什么都不做,安心等大小姐过来算了。” 表哥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眼神轻蔑地看着他,“知道你为什么混了三年还只能当一个小小的随从吗?因为你蠢!有些事不能等主子安排了才做,咱们要学会揣摩主子的心思,提前帮她把麻烦解决了。” “可是大小姐交代过,让我们安心等着……”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这时外面传来“嘎吱”一声,房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走了进来,面带喜色道:“公子,大小姐来信说她再过几日就能到清源郡了,让我们想办法拖住施静宜。”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表哥稍微缓和了脸色,送走报信人后,他又回头面色阴狠地看着面前人,“听到没有,这就是成功者该有的远见。” “知道了。”表弟抬头,迟疑地看着他,“可是那女人身边高手如云,就凭咱们两个恐怕对付不了他们。” 表哥垂眸,月光将他的脸色照得格外阴森,“看来小打小闹是吓不到她,那我们只能动真格了。” 表弟来了精神,满怀期望地看着他。 “把笔墨拿来,我要给我的老朋友写封信。” 男人抬起头,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 许是头一夜折腾得太晚,第二日起床的时候施静宜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等她磨蹭着开始洗漱,宁辞已经点好了早饭。 施静宜一下楼就闻到了香喷喷的蛋饼味,原本的困乏顿时转化为食欲,她吸着鼻子跑下楼,冲宁辞笑笑,“你起来得好早啊。”说完埋头吃起鸡蛋饼。 宁辞帮她搅了搅粥,等热气散了些才推到她面前,“慢点吃,我们又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施静宜仰头眨了下眼睛,“没有赶时间,我这是饿了。” 吃饱喝足继续赶路,一开始她还有精神嗑着瓜子聊着天,后来上下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宁辞好笑地将她揽到怀里,“困了就睡吧,该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说着替她盖上了薄毯。 施静宜揉揉眼,娇声道:“那我就先睡啦。” 宁辞笑着亲了亲她的唇角,“睡吧。”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中间迷迷糊糊醒了一次,睁眼就看到宁辞一手托着她的脖颈,一手在下棋。 看到她醒来,宁辞微笑着揉揉她的脸,温声道:“时间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施静宜浑浑噩噩地点了下头,很快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这次再醒来就是被外面惊天动地的车马声吵醒的。 “发生什么事了?” 施静宜撑着胳膊坐起来,见宁辞正掀着车帘往外看,连忙问了一句。 宁辞回头,眉头微皱,“可能遇到了一点麻烦。” “嗯?” 施静宜打起精神,顺着他掀开的缝隙往前看,宽阔的官道上密密麻麻站了无数个扛着大刀的男人,为首的几人骑着高头大马,狞笑地望着马车方向。 这是遇到了山匪劫道? 走在最前面的粗犷汉子见宁辞探出头查看情况,举着大刀喊道:“把随身的宝贝交出来,爷爷饶你们不死!” 施静宜暗自观察着数不清的人影,心里惴惴不安地看向宁辞,“这次有把握吗?” 宁辞薄唇紧抿,脸色有些难看,“不敢肯定。” 他带的人虽然都是武功高强、能以一敌十的人物,但架不住对面人多势众,一旦交战场面极其混乱,还是有风险存在。 许是看施静宜的神色慌张,宁辞镇定地拍拍她的手背,“别怕,能不能打起来还不一定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谈情说爱,爷爷今天非把你媳妇抢回去做压寨夫人!”为首的山匪出言挑衅。 身后的一帮小弟见施静宜生得异常貌美,纷纷起哄道:“那老大你可有艳福了,这小丫头生得可真漂亮啊!” 外面响起一阵猥琐的笑声,竹见气得面皮涨红,“主子,且让我上去撕了他们的嘴!” 宁辞原本还抱着说和的心思,此刻听到他们调侃施静宜,脸色沉得如同一块千年寒冰。 “上吧,不用手下留情。” 第二百七十章 力斗山匪 话音刚落,七八个黑衣人从山谷中越出,手执长剑冲向山匪,轻鹰等人也翻身下马,面容冷峻地跃进山匪堆。 一时间,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声,许多山匪惨叫着倒在血泊中,又有许多山匪高举兵器面目狰狞地加入战斗。 看着尘土飞扬、血气升腾的惨烈画面,施静宜阴沉得厉害,“不能再拖了,他们撑不了多久。” 宁辞拧眉看向躲在最外围的山匪头领,冷声道:“你乖乖待在马车里,我去去就回。” 施静宜摸向手中软鞭,刚要张嘴说话,忽被宁辞捂住了嘴,“刀剑无眼,下面的情况你恐怕无法招架,等我。” 说完,他转身抽出挂在马车壁的长剑,犹如一支破空而出的利箭刺入黑压压的人群,刀剑过处皆是喷涌的鲜血。宁辞脸颊被鲜血染红,那抹鲜艳的颜色更衬得他眼神犀利如刀锋。 山匪们很快便意识到他的身手不简单,调出更多的兵马将他包围,在强烈的杀气中,宁辞的动作却更加迅速,一刀一个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老大,他要杀过来了!” “我们已经损失了那么多弟兄,这次一定不能无功而返,老子要扒了那小白脸的皮!” 看着尸横遍野的场景,许多山匪全都杀红了眼,恨不得冲上前去将宁辞活剥了。 “等一下!”山匪老大还有一丝理智尚存,“我们不能再和他们硬拼了。” 他抬眼看向马车方向,一双眼睛瞪得极大,“看到马车里的那个娘们没有,咱们绕到后面把她抓起来!” 施静宜原本正关注着宁辞的动态,忽听得马蹄踏踏的声音,立即抬头一看,便见几个浓眉大汉面目狰狞地向自己本来。 宁辞也注意到她的情况,高喊一声:“小心。” 就在他开口的刹那,有山匪挥刀砍中了他的胳膊,热腾腾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施静宜看得眼睛一热,胸中血气上涌,忽地看到马车旁还挂了把弓箭,她激动地抓起弓箭射向挥刀的山匪。山匪被利箭刺中胳膊,疼痛难忍地丢下兵器,同时宁辞潇洒出剑,一剑封喉。 接着她又飞快地射出几箭,每一箭都没有落空,成功地废掉几个战斗力。 羽箭用完的时候骑马的山匪也来到马车旁侧,施静宜几乎能看到明晃晃的刀光中自己紧张到极致的脸。 “你这小娘们还挺有本事的。”山匪老大猥琐地看着施静宜,摸着下巴的胡茬哈哈笑起来,“这样我还真舍不得杀你了,兄弟们,抓活的!” “回撤,全部回撤!” 一声令下,所有护卫放弃进攻,想要向马车靠拢,而那群山匪却咬紧他们不肯放松,两方纠缠不下。 施静宜抽出腰间软鞭,眼神凌厉地看着面前山匪,摆出了进攻姿态。 “老大,让我先会会这娘们!” 一个左脸有道横疤的男人高呵一声,举着分量不轻的大刀向施静宜奔去。 刀锋袭来的时刻,施静宜一个翻身跳下马车,同时甩出手中软鞭缠住马腿,将那男人从马背上拉了下来。 男人跌倒在地,宽厚臂膀震得眼前灰尘四起。 现场爆发出一阵嘲笑声,“老五,你这也不行啊,竟然被一个女人打下马了!” 被换作老五的男人从地上爬起来,一双眼睛好像能喷出火来,“小贱人,拿命来!” 施静宜再次扬起软鞭缠住了他的手腕,但男人力大无穷,她竟然不能扯动分毫。 老五嚣张地狂笑起来,“你就这点本事?” 说着突然抬起腿,一脚踹向施静宜的胸口,施静宜闷哼一声摔倒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抬起头,眼神依旧轻蔑,“你也没强到哪里去嘛。” 老五被她的一句话激得双目赤红,“还敢嘴硬?看老子今天不把你砍成两截!” 他暴喝一声,挥刀砍向施静宜,眼见着刀锋即将落下,施静宜不仅不躲,反而迎刀而上,在刀锋落到胸口的刹那,她突然曲起身子,如同一条灵巧的蛇在地上翻转一圈,来到他的身下。 老五慌乱地调转方向,但已经来不及,施静宜飞快抬头将一柄匕首送进了他的胸膛。 与此同时,宁辞也突出重围,从侧面入场,一脚将他踢到旁边的杂草地。 老五的身子翻滚了一下,双手颤抖地摸向自己的胸口,指尖刚触到粘腻的鲜血,忽然又无力地耷拉下去,唯独一双眼睛还圆睁着、震惊又愤怒地瞪着施静宜。 “老五!” 几个山匪齐齐出声,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的直接跳下马背,走到老五身旁检查鼻息,片刻,白着脸看向众人,“老大,老五他没了。” “他奶奶的,爷爷今天非弄死这几个人!” 另一个彪形大汉暴躁地叫骂一声,骑着马扛着刀风风火火地向施静宜和宁辞奔去。 眼见着马蹄即将踏到两人面前,忽有一只红缨枪如闪电般刺向马腿,马儿哀鸣一声,轰隆倒地,山匪头子摔得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是谁?谁在背后捣鬼!” 施静宜也慌忙抬头,侧面的山谷里又跳出来约莫几十个身着粗布短衣的男人,为首的男人约莫二十来岁,生着一双剑眉鹰眼,翻身跳落的同时衣袂纷飞,如天神降临般英姿飒爽。 男人落到离山匪老大约莫两张远的地方,朗声道:“我,你认得吗?” 声音如同他的长相一般豪爽大气。 山匪老大抹了把眼前冷汗,看着面前阴冷似水的脸顿时乱了阵脚,“你……你是清辉堂堂主薛岭?” 说完他又觉得不可置信,揉着眼睛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何会在这里与你无关,你只需要知道……”薛岭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看向一旁施静宜和宁辞,“这两个人你不能动就行。” “我知道你清辉堂人多势众,在道上很得敬重,但你要弄明白一点,这里是清源郡,不是你的地盘!”山匪老大看着满地尸体,双眼含恨道:“我要为我的兄弟们报仇,谁都别想拦!” “你确定?”薛岭神色淡然地抬眉,“我身后站得可都是清辉堂的精锐,一旦出手,你们这群人可就没有活路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进山剿匪 有山匪立即拦住了他,“老大,我们威武山的兄弟们能混到今天不容易,还请你三思而后行。” 看着身后无数双饱含希望的眼睛,山匪老大认输了,“我可以答应你,放过他们几个,但是……” 他声音一顿,脸上升起腾腾杀气,“我损失了那么多兄弟,他们必须要给我个交代!” “那你想要什么交代?”施静宜冷不丁地插了句话。 “把你们随身带的银子、宝贝全都交出来,我们就放行!” 山匪头子心里清楚,人死不能复生,趁机捞到更多钱财解决兄弟们的吃饭问题才是正事。 施静宜嗤笑一声,“拦路劫道的人是你们,要赔偿的还是你们,脸呢?” 被一个小女子如此讥讽,山匪头子将牙咬得咯吱响,“薛堂主,该给的面子我已经给了,是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可怨不得我!” “非动手不可?”薛岭语气平淡地问他。 “要么给银子赔偿,要么决一死战!” 山匪头子态度蛮横,心里算计得头头是道。 他王兄在信上说了,赶路的是石清县有名的富商,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何至于大动干戈? 他的人虽武功没那么强,但也不是吃白饭的,要是真动起手来,恐怕双方都要有伤亡。 两者相比,他更倾向于施静宜会花钱解决这件事。 “小姑娘,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可就什么就没了。” 施静宜冷冷地扫他一眼,“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送给你。” 山匪头子一握拳,恶狠狠地看向她:“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施静宜没有应声,看看正要掉头往回跑彪形大汉,又偏头看看宁辞。 宁辞立即领会到她眼中的意思,高声道:“薛堂主,借你的人一用。” 说话的同时,甩出手中长剑。 “噗嗤”一声,长剑没入后背,力量大到直接将人捅了个对穿。 “老大!”男人痛呼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山匪头子再咽不下心头恶气,高举起胳膊呐喊道:“兄弟们,为了咱威武山的脸面,都给我上!” 刹那间兵戈声四起,震得土地都好像在摇晃。 有了薛岭的帮助,战场的局势很快逆转,山匪们节节败退,被逼到了一处峭壁角落。 这时远处的官道上忽响起阵阵嘈杂的脚步声,一队身穿铠甲的官兵也提着长枪赶来了。 “老大,官府的人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其余的山匪皆作鸟兽状散去,疯了似的往山上跑,刚才还硬气的山匪头子这次再也硬不起来,调转马头疯狂逃窜。 领队的官兵停在宁辞等人面前,扫视了一遍众人,关切地问道:“你们没事吧?” “不碍事。”宁辞向他拱手道谢,“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官兵冲他摆摆手,“不用谢,我们来晚了,好像并没有帮上忙。” “现在来还不算晚。”施静宜上前一步,“威武山上的土匪刚与我们大战一场,死伤严重,正好剿匪的好时候。” 今日一战,他们与威武山上的那群土匪肯定结下了血海深仇,若不趁此机会斩草除根,恐怕后面还会遇到不小的麻烦。 此刻和官府的人联合剿匪,是最好的选择。 “剿匪?” 领队的官兵愣了下,威武山的土匪存在了几十年,烧杀抢掠坏事做尽,郡里也派过军队过来剿匪但都没成功,人家正规军队都办不成的事情,他一个巡逻的小兵能办成? “我们这几十号人恐怕不行吧?” “我们跟你一起。”宁辞淡淡道。 薛岭也站了出来,“那我也去吧,如此不讲道义的一群人,留着也是祸害。” 领队的官兵傻傻地眨了下眼睛,再看看身后横七竖八的尸体,一咬牙一跺脚道:“行,你们先等我会儿,我这就回去告诉统领大人,多带点兵过来。” 这种抱大腿的好机会,错过就再也碰不到了! 宁辞点头,看向周虎,“你去把我们的人也叫过来吧。” 薛岭以手掩唇轻咳一声道:“我这次出来就带了这些人,可没有多的了。” 宁辞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今天的事情多谢薛兄了,他日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薛岭打断了他的话,“倒是昨夜的事情,在这我要替那几个目不识珠的莽夫向你,还有施姑娘道歉,还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薛岭拱手向宁辞和施静宜道了歉,言语不卑不亢,态度坦然率直。 施静宜挺喜欢他豪爽的行事风格,笑着向他回了一礼,然后轻轻碰了下宁辞的手,“你胳膊上的伤口要不要处理下?” 刚才情况混乱没时间检查他的刀伤,现在仔细一看,他的整条左臂几乎被血染红了。 “只是点小伤,看着吓人而已。”宁辞毫不在乎甩了下衣袖,垂眸看向她的胸口,眼中含着几分忧虑,“你没事吧?” 一旁的薛岭看得心里发酸,故作嫌弃地向两人摆了摆手道:“你们俩别在这腻歪了,赶紧去处理下伤口吧。” “那就劳烦薛兄等我一会儿了。”宁辞向他一拱手,拉着施静宜往停放马车的方向走。 路上施静宜小声地和他说话,“你不是说昨天那瓶解药是送给薛岭的吗?他看着不像中毒的样子啊。” “中毒的是他妻子。”宁辞温柔地捏了下她的肉脸,“清辉堂堂主薛岭有两样最令人钦佩,一是对兄弟仗义,二是对妻子深情。他这次过来应该就是为妻子找解药的,前段时间路安然给我的来信中提到过这件事。” 说起路安然,施静宜又忍不住问道:“路安然这段时间在干什么?怎么一直没见他人影。” “到深山老林采药去了,他以前经常这样,两个月见不到人影很正常。” 两人说着话来到了马车旁,宁辞自然地侧身去牵她的手,被她摇着头躲过去了,“我自己能爬上去,不用你牵。” 宁辞态度强硬地握住了她的手,“我伤的是左胳膊,又不是右胳膊,怕什么?” 说着直接揽住她的腰将人带到了车辕处。 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不仅要看还要摸呢! 施静宜掀开车帘,将抽屉里常备的草药与纱布找了出来,“我先帮你把伤口包扎了。” “确定要你亲自动手?”宁辞停下擦拭污血的动作,挑眉看向她。 “不然呢?你放心,包扎个皮外伤我还是可以的。” 宁辞怀疑地看她一眼,不自觉地想起初遇时的画面,一言不合就抡起石头砸病人的大夫他敢相信? 不过看施静宜横眉冷对的霸道模样,他是不信也得信了。 “你下手可得轻点,万一把我的胳膊整残废了,这辈子我可就赖上你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脱衣服,脱得只剩里衣的时候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就对上施静宜亮晶晶的眼睛。 “你倒是快点啊。” 施静宜焦急地催促了一句。 宁辞抿唇,动作迅速地将里衣扯了下去,肌理分明的胸膛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 不知是冷得,还是害羞,他的脸上多了抹艳丽的红色。 施静宜的注意力原本都在他的胳膊上,无意间对上他纠结又含蓄的眼神,顿时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别这样看我,我手会抖。” “哦。”宁辞应了一声,偏过头不再看她。 施静宜深吸一口气,刻意忽略了他白皙却健硕的胸膛,弯腰凑到他胳膊旁检查伤口。 许是伤口渗出的污血全都浸到了衣服中,他胳膊上并没有多少污血,低头就可以看到血肉外翻刀口,伤口约有两寸,应该不是很深,但猛地看到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施静宜用烧酒浸湿的棉布擦去了伤口处的血渍,指尖刚落下去时头顶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她仰起头,紧张兮兮地看着他,“你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放心,这点小伤我还是能受得住的。”宁辞镇定自若地扬唇笑笑。 接下来的动作就快了许多,清理污血、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看着自己胳膊上漂亮的绳结,宁辞的心情忽然很好,抓住她的手腕,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施静宜嗔了他一眼,将手里没用完的纱布放回远处,再转身时宁辞仍没穿衣服,白花花的身体就在她面前晃啊晃,扎眼得很。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非礼勿视,念完眼睛还是不自觉地往宁辞身上瞟。 他的身材真的很好,宽肩窄腰,肌理分明,身材健硕却不夸张,再配上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妥妥的男神标准。 施静宜偷偷瞄了几眼,脸不争气地红到了耳朵根。 宁辞注意到她火辣辣的眼神,心痒了一下,抬手扯住她的胳膊,动作弧度有些大了,扯得她胸口隐隐作痛。 “你没事吧?” 宁辞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结果被施静宜一巴掌拍了下去,“你想干什么?” “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受伤。” “不需要。”施静宜别过头,脸颊微微发烫。 宁辞紧紧地盯着她绯红的脸蛋,轻声道:“害羞了,看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羞?” 对上他调笑的眼神,施静宜心里忽生出一股子邪气,“我的未婚夫我想看就看,我不仅要看,还要摸呢!” 说着伸出右手精准无误地落到了他的腹部,嗯,手感硬邦邦的,怪不得有人把腹肌比喻成搓衣板。 宁辞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低头抵上了她的鼻尖,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施静宜,你有没有觉得你越来越过分了?” “好……好像有。”施静宜心虚地抬起手,搓了搓自己的大腿,“那啥,我去帮你找件干净衣裳。” 宁辞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像是被人卸去所有力量,软绵绵地靠在了马车壁,“找吧。” 再跟某个女流氓纠缠下去,吃亏的恐怕是他。 施静宜从包裹里翻出一套宁辞的衣服,往软垫上一扔,逃似的往马车外跑,“你换吧,我出去帮你放哨。” 下去时跑得有些急了,她的胸口又疼了两下。 施静宜皱着眉揉了下自己的胸脯,心里不由得庆幸,还好那人踢歪了些,不要然非得把她原本就不怎么乐观的胸踢成大平原。 竹见和轻鹰原本蹲坐在路边休息,见施静宜过来,连忙上前询问情况。 “我没什么事,倒是你们,没有受伤吧?” 竹见赶紧摇摇头,“劳姑娘挂念,我没有受伤。” 轻鹰面无表情地挺直了胸脯,“就凭这群山匪三脚猫的功夫,还不至于伤了我。” “所以你是在内涵我吗?”换好衣服还站在车辕处宁辞突然开口,表情冷得好像能杀人。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宁辞下了马车,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你这么有本事,待会走最前面带路好了。” 轻鹰嘴唇动了动,最终选择保持沉默。 旁边的施静宜和竹见忍不住偷笑起来,这轻鹰还真是得罪人的一把好手啊。 等笑够了,施静宜抬头看看南边明晃晃的太阳,对竹见道:“你去找件干净衣服换上吧,等大家都换好衣服就可以开饭了。” 午饭吃的还是饼和藕粉,薛岭那边自带的有干粮,没和他们一块吃午饭,不过施静宜还是过意不去,给他们送了糕点、热水。 一行人刚吃过东西,周虎便领着百十个兄弟赶过来了。 又等了一会儿,官府的人也赶过来了,官兵中领队的是弘阳县县令,他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身形偏瘦,皮肤黝黑,浑身透着股精明强干的气质。 他原本在家休息,听巡逻的官兵报告了威武山的事情后,二话不说就奔去衙门,将手底下能用的官差全都召集起来了。 一共三百多号人,由他领着马不停蹄地奔向威武山。 威武山的土匪们原本警惕性很强,每隔数十米便有一人放哨,但这次损伤实在惨重,伤员们还没得到妥善的处置,由宁辞、县令、薛岭带领的队伍就已经打了上来。 大难临头,有的山匪要决一死战,有的山匪主张投降,两帮人吵得不可开交。 一向性格急躁的山匪头子却意外地冷静起来,他做过的恶事数都数不清,一旦落到官府手里只有死路一条,但要是硬拼,他们这群人肯定也拼不过,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抛弃大本营逃走。 第二百七十三章 新店生意被抢 但宁辞等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他刚收拾好金银细软还未来得及逃命,刀就架到了脖子上。 也许是死到临头,山匪老大终于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封被人连夜送来的信根本不是让他发财宝贝,而是催命的符咒! 他占山为王十几年,做过多少刀尖舔血的事情,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成了别人手中的刀。 王佑仁! 他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爷爷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怀着这样的心思,山匪头子也不害怕了,抬头坦然地对上宁辞的目光,“杀了我很简单,但是我死之前有句话要说!” “说。” “早在月初我可兄弟们便已经屯好了过冬的物资,打算暂时收手,但是昨夜有人给我们送了封信,信上说石清县首富今日会经过威武山,让我们早做准备。” 宁辞蹙眉,眼神寒光更甚,“送信的人是谁?” “王佑仁!我的好堂弟!” 王佑仁…… 宁辞转头看向施静宜,“你可认识这个人?” 施静宜摇摇头,“不认识。” “嗯,周虎,把昨天我交给你画像拿出来。” 周虎立即取出袖袋中的画像,举到山匪头子面前,“是不是画中的这个人?” 山匪头子仔细打量了几眼,摇摇头,“不是他。信不是他写的,但是他送来的。” “所以我前后遇到的那两个男人原本就是一伙的?”施静宜疑惑地开口,“你说的王佑仁是哪里的人,现居住在何处?” “我们原是弘阳县张家湾的村民,十几年前发生战乱,我们村受到牵连,死的死逃的逃,我逃到威武山当了土匪,王佑仁一家具体去了哪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混得很不错。” 所以他们现在基本能确定背后捣鬼的人是谁了,但还是没办法把人揪出来。 施静宜不甘地叹口气,这简直比不知道是谁在作恶还气人。 宁辞听到她的叹气声,温声道:“不用着急,做的恶事多了,早晚会露出马脚,咱们耐心等着便是。” 山匪头子吐出一口浊气,气冲冲道:“这个王佑仁,我把他当亲人,他却把我当成了对付你们的工具,你们一定不能放过他!” 按照面前这对男女的行事风格,王佑仁落到他们手里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这样好啊,好歹黄泉路上有人作伴了。 宁辞冷冷地看他一眼,没有应声。 山匪头子又试探地问道:“我告诉你们这么多事情,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与其被抓紧牢里受辱,他宁愿直接死在威武山上,如此也算是叶落归根了。 宁辞神色漠然地看看他,转身向县令拱了拱手道:“这人就交给县令大人处置了。” 县令一抬手,“来人,把他给本官绑起来。” 除了山匪头子,其余受伤或投降的山匪全都被官差用绳索捆了起来往山下押送。 一众人下山时太阳已经偏西,县令热情地邀请宁辞等人到府上吃顿便饭,宁辞以赶路为由,拒绝了邀请,并和薛岭人等告了别。 为了在天黑前找到住的地方,他们这一路都在加速前行,终于在完全黑透前找到了一处小山村,当夜他们就在农家凑合了一晚。 由于剿匪耽误了不少时间,后面的行程急了不少,好在王佑仁没有再出来捣鬼,几个人紧赶慢赶终于在第四天傍晚赶到了清源郡。 石磊早早地守在城门边等着,施静宜等人一到地方,他便热情地将人迎到了店里。 这时正值饭点,按理说店里的客人应该很多,但进店后才发现里面人少得可怜,完全比不上杨花镇里红火的场面。 施静宜心中生疑,“前段时间你不是还说店里的生意很好吗?我瞧着似乎并不是很景气啊。” 石磊尴尬地摸摸后脑勺,“前段时间店里生意的确很好,但是这两天遇到些麻烦……” 说着他叹了口气,“先上楼吃饭吧,你们这一路辛苦了,咱们边吃边聊。” 几人陆续上了楼,饭菜上桌后,石磊才开始说明原因,“两天前郡里新开了一家酒楼,名叫摘星楼,店里菜品跟咱们店里重复了一大半,而且价格定得还极低,基本不赚钱的那种低。咱们店里的生意几乎都被这家店抢走了。” 这店名起的,一个抱月居,一个摘星楼,不知道还以为是一个人开的呢。 施静宜皱起眉毛和宁辞对视一眼,继续问:“那他们店里菜品的味道如何?” “味道?味道我没去尝啊。”石磊老气横秋地叹着气,“这两天我光顾着生气了,压根就没往那边走。” 施静宜摇摇头,“这一点你就不如有财叔了,这要是他早就去把那店里的菜尝个遍了。” 不仅尝个遍,回来还要痛贬一通。 石磊自愧不如,“这一点我的确比不上他。” “这样吧,今晚我先好好休息,等明个儿再去那店里探探情况。” “行。”石磊点点头,“吃饭吧,这些都是咱们店里的招牌菜,你尝尝怎么样。” “石老板亲自监工做的菜,能不好吃吗?” 施静宜顺着他的意思挨个尝一遍,吃一口就夸两句,夸得石磊眉目舒展,终于不再顶着张皱巴巴的脸了。 吃过饭,回房休息的路上,宁辞笑着揶揄她,“我才发现原来你也挺有拍马屁的潜质,就是没听过你夸我,怪可惜的。” “我夸过你啊。”施静宜冲他挤了下眼睛,“美色误人,不就是在夸你长得好看吗?” 说完这句话,她咯咯地笑着推开房门。 “早点休息吧,坐了几天的马车都快把我给坐散架了。” 端着热水过来的竹见听见这句话立即接道:“要不我给姑娘多烧点热水,洗个热水澡应该会舒服些。” “好竹见,你可真是太贴心了。” 施静宜笑盈盈地夸了一句,夸得竹见喜笑颜开,走起路来脚底生风。 “啧。”宁辞抬手掐了下她的腮帮子,“你个小机灵鬼。” 施静宜往后躲了躲,“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恶仗要打呢!” 送走宁辞没一会儿,竹见和店里的伙计提着热水回来了,施静宜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便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这一夜她做了个梦,梦到了她日思夜想的人。 第二百七十四章 送你到黄泉为我女儿赎罪 梦里有间狭小、逼仄的房子,房间里阴沉沉的,只有顶部开了个手掌大的小洞,洞外有一束白光洒下。 顺着白光向下看,可以看到一条小儿手臂粗的锁链,那锁链被白光照得黝黑发亮,犹豫一/蛰伏在黑暗中的巨蟒,随时要发动进攻置人于死地。 施静宜朝着锁链方向走了两步,终于看到了角落里几乎被黑暗隐藏的女人。 待走得更近些看清了女人的模样,她险些惊叫出声,女人的样子有些可怕,像极了刚从水里爬出来的女鬼。 女人以狼狈的姿态趴在冰凉的地板,水草般杂乱的头发散在肩膀,她身上穿着件极其宽松的袍子,袍子上颜色斑驳辨不出颜色。 施静宜深吸一口气,想凑到前面看清女人的脸,这时寂静的空间里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吱呀”一声门开了。 强烈的白光刺得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房间里就多了个人。 她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人。 她的父亲。 施静宜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而后两行热泪汹涌而出。 她爸变了,变得她都不敢认了。 在她的心目中,她爸形象就是个成熟自信、优雅从容的中年男人,算不上年轻,但绝对不会让人想到“老”这个字。 可是面前的男人的头发明显白了,一张脸透着浓浓的疲惫与沧桑,背好像也没有那么直了,身体削瘦得如同八十岁的老人。 分别不过短短半载,他竟好像老了数十岁! 施静宜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眼泪簌簌而落,一声“爸”憋在喉咙口怎么都喊不出来。 她抖着手张开双臂,想要冲过去拥抱面前的男人,但腿好像有千钧重,坠得她动弹不得。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从她面前走过,如同一只逆风行驶的小船,缓慢又艰难地来到那个趴着的女人面前。 女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狰狞的脸。 看着那张瘦得只剩下一张皮的脸,施静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房间里被关的女人竟然是云朵! 云朵吃力地仰着头,眯起眼睛望着面前的男人,喉咙里发出呵呵的笑声。 那声音尖利刺耳,比午夜里女鬼凄厉又绝望的哭声还要令人不适。 她笑了许久终于笑不动了,趴在脏污的地板上咬牙道:“就算你把我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骨头一块一块拆下来,血一地一地放干,你的女儿也回不来了!” “她死了!被大火烧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房间里再次想起她恐怖的笑声,“绝望吗?绝望你就下去陪她啊!你女儿肯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呢!” “她不会的。”男人安静地看着她,“我了解自己的女儿,她是个很坚强、很独立的孩子,即使一个人她也会好好地生活,所以我也要好好活着,万一她还会回来看我呢?” 施静宜的眼泪越流越凶,到最后哭得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父亲朦胧的背影。 她对着那个背影默默道:“爸,女儿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女儿现在过得很幸福,所以您也要好好的,千万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听完男人的描述,云朵的眼里升腾起滔天的恨意,“不可能的,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你们父女再也不可能重逢了!” 男人缓慢地摇摇头,“我累了,不想再和你纠缠下去了。” 云朵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所以你要放了我,放了我吗?” “放了你?”男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勾起嘴唇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一双眼中全是狠厉,“不可能的,我要送你到黄泉为我女儿赎罪!” “不,你不能……”云朵露出惊恐的表情,哆嗦着向墙角爬,脚边的铁链随着她的动作哗啦作响。 金属碰撞的剧烈响声吵得施静宜心神难安,她闭上眼睛拼命地摇摇头,再睁眼时已回到现实。 她圆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许久,直到眼泪顺着的眼角的弧度渗入了发丝,她才如梦初醒抬手拭泪,这一摸才发现枕头被泪濡湿了一片。 她喉咙干得厉害,心也慌得厉害,最后摸索着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凉茶解渴。 喉咙依然是干的,但心绪稳下来了。 她靠在桌边仔细回忆了一遍梦里的内容,根据云朵和她爸的对话,基本可以确定梦里的场景发生在她死之后。也就是说她死后,她爸把云朵关进房间折磨了一段时间,最后下狠手杀死了云朵。 再联想到云袅袅针对她的场景,施静宜确定了一点:她梦到的事情是真的。 所以她的死和肯定和云朵有关,要不然她爸不会这样折磨云朵。 而云朵的死又和她有关,那么转世重生的云袅袅必定要与她不死不休。 想到这一点,施静宜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心里乱得厉害,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爸并没有她的离开一直消沉下去。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她叹口气,慢悠悠地走到窗前推开了红木窗棂,一轮红日悬在东方的天际,颜色鲜艳的阳光把周围的云彩都染红了,红色、橙色、白色混在一起,如水彩画般清新美丽。 望着这副朝阳初升的美景,施静宜默默为自己打气:“加油,施静宜,你要勇往直前!” 管她是孤女云朵,还是贵女云袅袅,统统都是渣渣。 早起准备热水的竹见看到窗边站着的人吓了一跳,“姑娘,你已经起来了?” “突然醒了,醒了就睡不着了。”施静宜笑着回了一句。 竹见瞧见她身上穿的单薄中衣,顿时惊叫一声:“哎呦,你怎么连衣服都不知道穿啊!这天气多冷,回头再染上风寒可就麻烦了。” 说着她脚步轻便地进了屋,取出外袍往她身上披,顺便摸了摸她的手,又皱着眉道:“你这手太凉了,快到炉子边烤烤,我这就去给你端热水。” 施静宜笑嘻嘻地跟着她往火炉边走,“竹见,我发现你越来越像我娘了。” 竹见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可别!我可不敢占这便宜!” 她家主子要是知道了,非得把她丢到荒岛上种树不可。 第二百七十五章 盗版抱月居 “瞧把你吓得。”施静宜咯咯地笑了起来。 竹见摇着头出门端水去了,刚出去没一会儿,门又被人推开了。 施静宜正窝在炉子边烤火,头也不抬地说道:“把热水放一边吧,我自己洗就行。” “我没带热水怎么办?”宁辞语调轻快地回应她。 “怎么是你呀?”施静宜笑眯眯地冲他伸出了右手,“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被你这屋里的动静吵醒的。”宁辞握住她的手,两人一同坐在炉子边烤起火,“你不是最爱睡懒觉吗,怎么今日如此勤快?” 施静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怎么,还不允许人勤快一次了?” “允许,当然允许……你这眼睛怎么回事?”宁辞的声音一顿,忽地抬手捧住了她的下巴,皱着眉问道:“怎么红彤彤的,哭了?” 对上他关切的眼神,施静宜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是哭了,做了个不好的梦。” 宁辞原本想问她做了什么梦,但见她抿着唇情绪不太好的样子,硬是压下了心头疑问。 这时正好竹见端着热水进来,他冲竹见招了下手道:“去厨房拿两个水煮蛋来。” “水煮蛋?主子,你饿了?” 宁辞搓搓施静宜的手背,“小哭包饿了。” 竹见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一头雾水地转身去了厨房。 施静宜扣了下桌沿,心不在焉地往宁辞脸上瞟,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开口问:“宁辞,你和云袅袅熟吗?” 宁辞的眉毛一皱,“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她来了?” “我总觉得她还要出来搞事情,所以想提前了解一下她的情况,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宁辞点点头,回道:“之前在京城我应该见过她几次,但连话都没正经说过,所以压根就称不上‘熟’这个字。不过你要是想打听镇远侯府的事情,我倒是可以说点有用的东西。” 施静宜往他身边凑了凑,“那你说。” “镇远侯云胜今年四十又二,年轻时是穆金的护卫,后来跟着穆金一块起义立下不少战功。穆金成功夺去皇位后封他为威武大将军,率十万大军镇守北疆,打过不少胜仗,两年前才被召回京城,封为镇远侯。” 宁辞眉眼中隐隐透着担忧,“此人与穆金有过命的情谊,地位尊崇,京中几乎无人敢惹,连我爹都要让着他三分。云袅袅是云胜原配夫人所生的长女,美名在外,听说很受云胜宠爱,你若是和她对上,恐怕有点难办。” 施静宜无限唏嘘地摇摇头,前世她家境优越、备受宠爱,云朵只是个可怜的孤女,如今她们的身份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怪不得上次云袅袅要用鼻孔看她。 换做是她,恐怕也很难稳住心态啊! “静丫头,你也别害怕,咱们可是要办大事的人,连穆金都不怕,难道还要怕穆金的爪牙吗?” “也不是害怕吧。”施静宜叹气,“就是觉得有点憋屈。” 宁辞笑着摸摸她的发心,“有我这么好的未婚夫,你还觉得憋屈啊?” “谁说你了?自恋!” 施静宜翻了个大白眼,一抬头就见竹见端着满满一盘鸡蛋跑了过来,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拿这么多干什么?” “您不是饿了吗?”竹见将鸡蛋一股脑地放到桌上,一边剥鸡蛋壳一边解释:“我怕您吃不饱就多拿了两个。” 宁辞从中挑了个又大又圆的,低头剥了起来,剥完扯了下施静宜的胳膊,抬手将热鸡蛋敷在她略微红肿的眼睛上,缓慢地滚动着。 热气扑面而来,施静宜下意识地眨眨眼,想要往一边躲,但被他牢牢地按住了肩膀。 “坐好,别乱动。” “哦。”施静宜无比乖巧地应了一声,坐着不动了。 站在旁边剥鸡蛋的竹见默默咽了下口水,“那个……姑娘的眼睛怎么了?” “夜里做了个噩梦,被吓哭了。”施静宜飞快地答道。 “您看着也不像会被吓哭的人呐。”竹见下意识地评论道,转头见宁辞正眼神不善地看着她,连忙将手里剥好的鸡蛋往盘子里一放,“有事再叫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作为一个优秀的侍女,应当学会给自家主子腾地方,她懂! 施静宜捏了捏他空着的那只手,调笑道:“你可真凶!” 宁辞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角,“下次做噩梦记得叫我,咱们一块聊聊天,不要自己偷偷哭了。” “你放心,我应该不会再哭了。” 她相信,她爸一定会在另一个时空好好生活着,就像现在的她一样。 被宁辞安慰后,施静宜的心情好了很多,至少没有影响到胃口,早饭一笼香喷喷的灌汤小笼包外加一碗软糯的南瓜米粥,吃得无比惬意。 吃过饭,施静宜和宁辞等人直奔摘星楼。 摘星楼外,排队买早点的人从店门口一直排到街尾,笼屉里热腾腾的白雾和喧闹的人声融在一起,衬得整条街都热闹起来了。 施静宜看得牙直痒,这都是从她手中溜走的银子啊。 石磊望着看不到头的队伍,愁容满面地摸摸后脑勺,“要不你和宁公子到附近转转,我自个儿留在这排队,你想吃什么直接跟我说就行。” 施静宜拒绝了他,“不用了,我想亲自到店里看看。” 说着直接走进了购买早点的队伍,排了半个时辰的队,她总算排到了店门口。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能把人的头气掉。 这哪是“摘星楼”啊,分明是翻版的“抱月居”! 店里的装潢、陈设基本像就算了,连店门口的宣传画、牌匾的字体风格都一致。 施静宜看得火气直往额头窜,指着“摘星楼”三个字问宁辞,“你说说这过分吗?” “过分。”回了这两个字,觉得不够似的,他又加重语气补充:“特别过分,你打算怎么办?” 施静宜深吸一口气,“先尝尝他们店里的东西,尝过之后在做打算。” 如果东西不好吃,那他们模仿得再像也只是盗版,如果东西好吃,那…… 施静宜额头的青筋狠狠跳了下,她觉得自己真要爆炸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下三滥的手段 等施静宜排到最前面抬眼一看,店门口摆出的菜谱那可真是五花八门、一应俱全,面类、粥类、饼类……看得人眼花缭乱。 其中有属于这个时代的特色小吃,也有风格明显不同的现代美食。 施静宜站在原地挑了半天,最后打了个响指,“把你们店里能上的菜全都端上来吧。” 这大手笔引得店里的伙计频频往她身上瞟,最后忍不住问道:“姑娘,你一次点这么多东西,能吃完?” 施静宜眉梢微挑睨了他一眼,“上菜吧。” 说完回头冲宁辞等人使了个眼色,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进了店。 石磊一边往里走一边嘟囔:“这摘星楼做得有点过分了,怎么连布置都跟我们的一样?” 话音刚落,一个圆眼国字脸的男人便笑容满面地出现在他面前。 只见他浓眉一挑,夸张地睁大了眼睛,声音跟唱戏似的,拉得极长,“哎呦,这不是抱月居的老板石先生吗?您怎么有空到我店里来了?” 石磊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听您这话说的,到酒楼自然是吃饭啊,不然还能做什么?” “那您是来吃早饭的?”男人的眼睛瞪得更大,国字脸都被他夸张的面部表情拉长了许多,“看来我这店开得很成功啊,连抱月居的老板都被吸引过来了。” 石磊被他的阴腔怪调气得不轻,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他。 男人自觉无趣,又踱步来到施静宜面前,眯眼笑道:“这位应该就是抱月居的大老板施姑娘了吧?幸会啊。” 施静宜淡笑地睨他一眼,“认亲交友就不必了,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吧。” 那轻蔑的眼神和语气,分明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男人恼怒地咬咬牙,脸上依旧挂着笑,“我这就让小二为你们上菜,来,诸位请到楼上雅间就坐,今日我亲自为你们布菜。” 施静宜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向楼梯口走去。 跟在她身后的男人紧了紧拳头,心道:你装什么装,早晚我要让你跪着求我! 没一会儿,一群伙计端着盘子上了楼,男人就站在门边接菜,每上桌一道菜,他便用极其夸张的口吻介绍一遍。 “您见过这样的油饼吗?这是京城特别有名的早点糖油饼,糖多饼厚,甜而不腻,咱清源郡可吃不到呢!” “您吃过这样的包子吗,里面包的全是肉汁儿,咬上一口满口生香。这可是咱店里老师傅做的,特意从宫中请来的御厨,别人想请都请不到呢!” 男人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天,见施静宜一副爱答不理模样,自己打着圆场,“哎呦,您瞧瞧我这记性,都忘了您店里也有这些吃食。” 他往施静宜身边凑了凑,笑容满面地问道:“您应该是专业的,这些东西味道怎么样?” “一般。”施静宜风清云淡地吐出两个字,继续品尝面前的美食。 男人不客气地哼笑两声,“施姑娘不愧是抱月居的大老板,对吃食的要求就是高,咱店里的东西都是顶级的厨子做的,这都只能评上‘一般’二字,那在你眼里还有好吃的东西吗?” “这只是很客官的评价,你要是不愿意听最好别张嘴问。” 施静宜冷冷地扫他一眼,筷子仍不停。 这时一个发须皆白的清瘦老人走了进来,他眼神犀利地盯着施静宜,沉着脸问道:“你说这些吃食只能用‘一般’二字形容,那老夫就要请教一下这些东西究竟差在哪里。” 施静宜掀起眼皮打量着他,“你就是他口中的顶级厨子?” “正是老夫。” 施静宜试完最后一道菜,慢悠悠地放下筷子、擦了嘴才开口回道:“无可奉告。” 老人气得差点骂人:“你说我的菜不行,那就说说哪里不行啊,不满意又不肯说,这不是故意找茬吗?” “让我告诉你哪里不行,你好改进是吗?”施静宜靠在椅背上神情倨傲地看着他,“改进完好和抱月居抢生意?我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跟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说废话。” 听了她的话,老人恍然大悟,“原来你也是开酒楼的,怕摘星楼的菜做得好了,把你们的生意都抢走了是吧?小姑娘,你这想法不对,咱们做厨子的,最重要的是把菜做好,至于要到哪家吃饭让客人自己选择不就好了吗?” “这就是你们摘星楼抄袭抱月居的理由,听起来还真是合情合理啊。”施静宜讽刺地哼笑一声。 老人一头雾水地问:“什么抄袭?不就是开个酒楼吗,怎么跟抄袭扯上关系了?” 这是摘星楼的掌柜总算看不下去了,拉着老人的胳膊就把人往外扯,“秦老先生,这里就给我就行,您还是到厨房忙去吧。” “你别动我!”老人的声音有点急,从男人手下挣脱出来,眼巴巴地看着施静宜道:“你说的抄袭是指什么?” “我的店叫抱月居,他的店叫摘星楼,一星一月说是巧合也能信,可是他店里的装潢设计、房间布局,连菜单、牌匾的风格都跟我抱月居相同,这全都是巧合?” 施静宜脸色阴沉道:“你们要是光明正大地开店与我竞争倒也罢了,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想让我客客气气地跟你们说话,你们配吗?” 老人听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张大眼睛回头瞪着男人,“她说的可是真的?” “你就是咱们店里的厨子,只管好好做饭就行,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什么?”男人再次搭上他的胳膊将人往外拉,“来,我送你到厨房,那里可离不了你啊。” 老人的心沉了沉,怒骂道:“你们这群狗东西实在败坏我的名声!” 骂完,他转身看向施静宜,“小姑娘,你的店在哪?我要亲自到你店里看看!” 孰真孰假,亲自看过便知。 要真是如小姑娘所说,摘星楼就是偷别人的成果,他绝对不会姑息这样的行为。 施静宜见他气得面皮发红,拳头紧握,像是对两家恩怨并不知情的模样,想了想转头向身后的竹见使了个眼色,“你去送老先生到咱们店里看看。” 竹见立即走上前搀住了老人的胳膊,“老先生,请跟我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把剩下的饭菜全都吃完 摘星楼的掌柜见情况不对,张开双臂堵在门边不肯让他们出去,“现在正是饭点,厨房都忙不过来了,您现在出去合适吗?” 宁辞神色淡然地抬眸,“轻鹰,把这位眼高于顶的掌柜先生请进来。” “你们想干什么?” 男人惊呼一声,还没弄清楚状况便被轻鹰反剪了胳膊,硬生生地推进房间。 竹见扶着老人趁着这个时机出了包厢。 “你们这群人别太过分了,这是我的地盘!” 男人气势汹汹地嚷嚷起来,话音刚落,一柄利刃便落到了他的脖颈,他吓得心肝一颤,立即不敢出声了。 施静宜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地望着他,“我问你,摘星楼的老板是谁?” “就是我……我见抱月居的生意特别红火,就想办法请到了宫里出来的御厨,自己开了家酒楼。” 施静宜眼梢一挑,向轻鹰使了个眼色。 轻鹰抬腿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说实话。” 男人被踢得直吸气,仍硬着头皮道:“你就是砍死我也改变不了事实啊,我就是摘星楼的老板!” 施静宜轻蔑地看他一眼,“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这种胸襟与头脑,当个掌柜都凑合,还开酒楼?” “我管你看不看得起,反正我就是……”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施静宜忽然起身,表情森然地走到了他面前,“你……你想干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动手?”施静宜冷笑出声,夺去轻鹰手里的长剑,手腕稍稍用力,刀刃便划破了他的喉咙,泛着腥气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淌了出来。 男人尖叫起来,浑身的力气好像顺着刀口泄出,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墙边,唯唯诺诺道:“姑奶奶,您别动手,咱有话好好说。” “是谁让你到清源郡开店的?” “是一个姓王的男人,店里的厨子,还有装修设计、菜单什么的,全都是他负责的,我在这就是帮帮忙,赚的银子都落他手里了。” 施静宜眼神一冷,“王佑仁?” 男人缩着脖子道:“应该是他吧,我听他表弟这样叫过他。” “你还知道什么?” “那个王佑仁,好像是镇远侯的人。”男人吸着气,小声道:“您可千万别说这件事是我传出去的,要不然我就死定了!” “看我心情吧。” 施静宜收回胳膊,将长剑还给了轻鹰,回头看向宁辞等人,“东西都尝过了吧?尝过咱们回去。” “那这个人呢?”轻鹰偏头看看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男人。 施静宜姿态悠闲地点了下桌子,“桌上还有这么多东西没吃,扔了怪浪费,全都送给摘星楼的掌柜吃吧。” 说着,她笑盈盈地回头,“好好吃,一点都不许剩,剩一口我就再点十盘。” 男人看着一大桌子的饭菜,吓得都要哭了,“这么多东西,撑死我也吃不完啊!” “这可是最顶级的厨子做的吃食,能被这样的东西撑死,是你的福分。” 留下一句话,一群人陆续离开包厢。 男人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绝望地看着守在他面前的轻鹰,“这位大哥,你怎么不走?” “吃。”轻鹰的指着满桌的饭菜,吐出一个字。 男人小心地看看他手边沾了血的长剑,犹豫半晌还是咬牙站起来了。 一开始他还能从容地吃着包子,吃到后面就只能硬生生地往嘴里塞,边哭边塞,鼻涕眼泪和食物都往嘴里涌。 画面太美,看得轻鹰直反胃,“你说说非要嘴贱招惹二姑娘干什么?现在难受了吧?” 男人:“呜呜呜,呕……” 施静宜等人回到抱月居时老人还没离开,不仅没离开,他还点了一桌的东西,优哉悠哉地吃起了早饭。 竹见小声地和施静宜解释:“我原本只是想带他到厨房溜达一圈,结果他闻着味就不愿意走了,一下子把咱们店里的菜点了个遍。这样会不会有问题?” “不怕,我过去和他聊两句。” 施静宜拍拍她的肩膀,笑盈盈地坐到了老人对面。她也不说话,就支着下巴悠闲地看着面前人吃东西。 老人也跟没看见她似的,有条不紊地品尝着美食。 终于,他尝过了最后一道菜,放下筷子。 施静宜坐直身体,安静地看着他,“如何?” 老人竖起大拇指,“不错。” 沉默了一下,他继续道:“这些吃食都是你想的?” 施静宜摇摇头,“我也是根据菜谱慢慢摸索的。” “菜谱?”老人的眼睛亮了亮,“哪来的菜谱,我怎么就没见过如此绝妙的菜谱呢?” 施静宜尴尬地笑笑,心道你要是见过才真是见了鬼呢! “独家菜谱,不外传的。” “哦。”老人失望地应了一声。 半晌,他又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施静宜,“要不这样,我到你的抱月居当厨子,你教我做这些菜怎么样?” 施静宜心思一动,但面上仍一派平静,“老人家,您可是摘星楼的人啊。” 前一刻还笑容满面的老人听了她的话后立即骂骂咧咧地嚷起来:“什么狗屁摘星楼!老夫这就去找那个满嘴谎话的狗东西把话说清楚!” 施静宜连忙拦住了他,“老先生,您先别急,我这里有些事想问问您。” “什么事,你问吧。” “我在摘星楼看到好多道从来没有见过的菜品,这些菜您都是跟谁学的?” “镇远侯府的那丫头。” 施静宜暗自拧眉,果然是云袅袅那个不安分的东西。 老人叹着气摆摆手,继续道:“其实她也不会做,那些菜都是她口头描述给我听,然后我自己摸索着做出来的。其中有好几样我都在你店里吃过了,跟我做得模样差不多,但味道完全不一样,实话实说,你这边的好吃点。” 他微微倾身,往施静宜面前凑了凑,“小姑娘,你跟我说实话,镇远侯府那丫头是不是看过你说的那本菜谱?” 施静宜轻咳一声,“算是看过吧。” 其实也有可能只是吃过。 反正她不会做就对了。 “这就对了,光是看两眼怎么可能掌握精髓呢?”老人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我得回一趟摘星楼把事情说明白喽,然后再回来找你。” 第二百七十八章 引蛇出洞 施静宜起身把他送到店门口,转身对竹见招招手道:“把老先生送回去。” 竹见立即上前搀住了他的胳膊,“老先生,咱们坐马车回去吧,省点力气。” 目送两人走后,施静宜回头看看宁辞,“你在京城呆了那么多年,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听人提起过宫中有个厨艺特别高超的老先生,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回头我派人查查就知道了。”宁辞低头摸了下她的发心,轻笑道:“怎么,想把人挖走?” 施静宜坦然地点点头,“说句实话,他做的东西其实挺好吃,光凭着别人的言语描述就能做出七八分像的吃食,这厨艺着实不一般。” “他瞧着的确有几分真本事。”宁辞认同了她的话,两人手牵手往店里走,边走边道:“不过他们费了那么大阵仗把御厨请到这里来,肯轻易放人?” “肯定没这么容易啊。”施静宜摊摊手,“我估计老先生一进店就要被关起来,我看他身子骨挺硬朗的,应该能坚持个一两日吧。” 宁辞眉梢一挑,轻笑着看向她,“你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引蛇出洞啊,我就不信摘星楼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佑仁那个鬼东西还能安稳地躲在外面。” 如施静宜所料,老人刚下马车就被守在门口的伙计拉进了店里,“秦老,您终于回来了,掌柜的都等你好久了!” 秦老把袖子从他手里扯出来,板着脸道:“那狗东西在哪?” “他就在后院,我这就领您过去。”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后远走,刚转了个弯正好碰见摘星楼的掌柜捂着肚子从茅房出来。 秦老看着他弓着身子、畏首畏尾的模样,轻蔑地哼了一声,“瞧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子,怪不得喜欢干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男人气得面皮涨红,叉着腰反驳道:“我说秦老你可别忘了自己是哪的人,这心可别歪了……哎呦,呕!” “好好说话,你吐什么?”老人一挤眼,眉毛皱得能夹死只苍蝇。 “我也不想吐啊,呕!” 男人刚抬起头回了句话,又趴在墙根吐了起来。 吃饭时他已经吐了好几回,肚子里早就没货了,可是一张嘴他就浑身难受,好像有人拿着包子往他嘴里塞,撑得他胃都要炸了。 连吐了好几摊酸水,他总算舒服一些,抬起头看着秦老道:“您老人家就别在这胡闹了,好好去厨房做饭,摘星楼的生意好了您也能多分点银子不是?” “我稀罕你那点臭银子!”秦老嫌弃地啐他一口,“要不是镇远侯府的那小丫头教我做了几道菜,老夫会愿意跑到这来给你当厨子?瞅瞅你那上不了台面的样子,你配吗?” 男人被他的话一激,气得差点蹦起来,“我不配?我就算再不配也是摘星楼的掌柜,您身份再高贵不还得归我管?” 秦老哼笑道:“老夫跑这一趟就是为了通知你,摘星楼的活计我不干了,你爱找谁找谁去!” “你不干了?”男人眼睛一瞪,傻在了原地。 当初王佑仁把店里的生意交给他时特意吩咐了,秦老就是这店里的活祖宗,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他。 他忍气吞声憋了好几日,哄祖宗似的哄着那老头,结果人还要撂挑子不干? “秦老,你可别啊!”男人哭丧着脸往秦老面前走,一边走还一边抽自己耳巴子,“都怪我这张破嘴乱说话,您就当我刚才说的话都是放屁,咱们还好好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行不行?” “跟你说的话没关系。”秦老沉着脸往后躲了躲,“抱月居的那丫头说得对,你们做生意要想拉拢客人,就各凭本事光明正大地竞争,偷别人的东西算什么本事啊?” “你们都钻钱眼里了,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老夫我可是要脸的,这摘星楼我是坚决不能再待下去了。” 男人揉了揉被扇红的脸,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这么说你是非走不可了?” “非走不可。” 男人拉下脸,脸色阴沉得厉害,“这摘星楼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秦老眉毛一横,“你想怎么着?” “小陈,把秦老请进卧房好生照顾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要把他放出来。” 候在一旁的店小二立即拉住他的胳膊,轻笑道:“秦老,您请吧。” 将秦老关进卧房后,男人也立即回房开始写信,信刚交到店里伙计手中还未送出去,王佑仁便出现在摘星楼后院。 男人瞧见他的时候惊叫一声,连忙笑容讨好地迎了上去,“王老板,您终于回来了!” 王佑仁的视线从他堆笑的脸上略过,看向小厮手里还未送走的信封,淡淡道:“店里出事了?” 男人神色一僵,“是出了点小麻烦,王老板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就你这样的货色,能是施静宜那丫头的对手?”王佑仁语气轻蔑地回道。 原先他也以为施静宜只是个比较聪慧普通姑娘,连续吃了两次亏后,他不得不承认,施静宜是个很强大的对手。 不仅人聪明,手段也着实狠辣。 威武山上千号土匪,竟然就这样折在了她手里! 想到尸横遍野的威武山,王佑仁心里就止不住发寒。 稍微稳了稳心神,他向伙计伸出了右手,“信拿来我看看。” 伙计立刻把信封交到了他手里。 王佑仁脸上原没什么表情,看到信上所写秦老要罢工离开时眉毛一皱,脸色登时阴沉下来。 男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王佑仁的脸色,搜肠刮肚地寻找词汇推卸自己的责任,“秦老是您找来的,摘星楼也是按您的意思装修的,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王佑仁抬头踢向他的胸口,将他踢得又趴在墙角呕了起来。 “我花了那么多银子请你过来看店,你就是这样看的?废物!” “王老板,您消消气,秦老还在咱店里要不您……” 男人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王佑仁直接打断,“带我去见秦老。” 旁边的伙计赶紧上前引路,“王老板,您往右边走。” 第二百七十九章 你就是个粗俗的女土匪 秦老听见外面的动静,起身走到窗口查看情况,见来人是王佑仁失望地摇了摇头,喃喃地念道:“怎么是他啊?” “秦老见到我好像很失望啊。”王佑仁推门而入,嘴角笑容阴冷。 “是有些失望。”秦老摇摇头,转身坐了回去,“你是来劝我的?” “那要看秦老听不听劝了。”王佑仁目光灼灼,“您要是肯听劝那我就劝两句,您要是不肯听,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秦老抬起头,警惕地看着他,“你想怎么着?” 王佑仁冷着脸往前走了两步,“您要是非走不可,走之前必须得留下点东西。” “什么东西?” 王佑仁垂下眼睑,笑容阴森地看着他搭在桌沿的手,“手留下,人可以走。” “混账!”秦老气得破口大骂。 他是个厨子,最大的乐趣是烹饪出美食,没了手,他不就废了吗? “把镇远侯府的那丫头叫过来,我要跟她谈谈!” 当初他肯到摘星楼帮忙,只是为了报云袅袅的几菜之恩,难不成他要因为那几道菜把自己的半条命都搭进去? 这也不至于吧? “大小姐不在清源郡,您有话跟我说就行。” 秦老眼巴巴地看着他,试探着问道:“你看这样行吗?我把自己的拿手菜教给你们店里的厨子,等他们学会了我再走,这样店里的生意也不会受多大影响。” “不行。” 秦老差点被气炸了,“我用压箱底的本事换你几个不完整的菜谱,吃亏的明明是我,你怎么还不愿意?” 何止是吃亏,简直亏得眼都要哭瞎。 王佑仁大步走到他面前,拨弄了一下茶盏,“要么继续留下来做菜,要么把手砍了,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秦老气恼地拍了下桌子,别过头不搭理他了。 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他就不该搭理那小丫头,更不该和她一块谈论美食。 这下他是彻底被坑了! 王佑仁冷笑着出了门,守在一旁的男人小心地上前搭话:“那老东西不在,我们店里的生意怎么办?” “店里不是还有其他厨子吗?换他们上。” “是有其他厨子,但是……”男人尴尬地挠挠后脑勺,“有些菜只有那老东西会做,别人都做不来。” 王佑仁脚步一顿,怒骂道:“真是一群废物,好几天了连道菜都学不会,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男人缩着脖子站在一旁,连话都不敢说,生怕再被打。 “算了,你去把做不出来的菜全都从菜谱上划掉,等解决了这件事再添上。” 对付不了施静宜,他还对付不了一个脑子不好使的老头子吗? 当天中午,摘星楼里可供挑选的菜品少了一半,一时间店里的抱怨声四起。 “你们店是怎么回事?我上回吃的那几道菜怎么涂黑了?” 小二赶紧上前解释:“不好意思,店里做这道菜厨子生病了,您要不要尝尝其他菜?” “上午秦老还好好的呢,两个时辰不见,他就病倒了?” 施静宜走进店,眼梢微挑,巧笑嫣然地望着店小二道:“去把你们老板叫出来。听好了,是王佑仁王老板。” “不用叫了,我就在这里。”王佑仁沉着脸从后院走了出来。 施静宜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一遍,末了对上他狐狸般狡猾又阴险的眼睛,“果然是你。” 王佑仁笑了一声,“没想到施姑娘还记得在下,在下可真是受宠若惊。” “我这个人记性向来很好,见过的人基本能过目不忘。”施静宜踱步向前,走到了他面前,笑吟吟道:“尤其是得罪我的人,哪怕是烧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像你这般狂傲的女子,王某还真是第一次见。”王佑仁挑挑眉,并未露出畏惧的神色。 施静宜唇角一勾,“你倒像个男人,咱们去楼上聊聊?” “不必了,我与施姑娘没什么好聊的。”王佑仁笑着回道:“你要是来吃午饭的直接到包厢点菜就行,若是为了别的事,那就恕王某不奉陪。” “陪不陪的你说了不算。” 施静宜后退一步,一抬手道:“竹见、轻鹰把他给我抓进包厢!” 王佑仁看着店里熙熙攘攘的客人,顿时变了脸色,“施静宜,你别太过分!” “过分吗?我可不觉得。”施静宜愉快地笑了一声,姿态从容地迈开步子向楼梯口走去。 店里招待客人的小二看着她嘴角妖冶如花的笑容,一时愣住了。 施静宜偏头,淡淡地睨他一眼,“愣着做什么,前面带路啊。” 两人刚踏上楼梯,下面便传来打斗声。 二对一,王佑仁只出了两招便被轻鹰擒住,拧着胳膊送进了包厢。 “我当施姑娘是个文雅人,还抱着以礼相待的心思,没想到你就是粗俗的女土匪!” 王佑仁一进屋就开始控诉施静宜的行为,说话时情绪太过激动,引得半张脸都火辣辣地疼。 他揉了揉被竹见一拳捶肿的半张脸,心里的怨气更甚。 施静宜将袖袋里的信封拿出来,往桌子上一拍,“这封信是你写的吧?” 王佑仁止住话音,心虚地往信封上瞟了一眼,又飞快地收回眼神,“不认识。” “刘春桃你认识吗?” “不认识。” 施静宜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刚才还夸你是个男人,现在就开始装缩头乌龟了?” 王佑仁抬起头站得笔直,“我说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非要把这两件事赖到我头上,可有证据?” “现在又不是官府审案,要什么证据?”施静宜扣了下桌沿,“我说是你做的你就别想赖掉。” 王佑仁冷笑一声,没应声。 “我问你,云袅袅那个小东西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施静宜眉梢一扬,向轻鹰使了个眼色。 轻鹰抬腿狠狠地踢向他的膝盖。 王佑仁疼得面部抽搐了一下,但仍咬牙不应声。 “骨头挺硬啊,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王佑仁脸色阴沉地看着她,“施静宜,你还没有只手遮天的本事。” 施静宜点点头站了起来,“我有没有那本事,以后你就知道了。轻鹰,把王老板请到抱月居,我要请他吃顿午饭。” 第二百八十章 街头遇难民 轻鹰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将人往外带,被他黑着脸挣脱了,“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会走。” 施静宜嗤笑一声,命轻鹰拦住了他,笑着问道:“秦老呢,他被你关在哪里了?” 王佑仁眼皮一耷拉,语气阴森森的,“他是摘星楼的人,我劝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 “他是哪的人,你说的算吗?”施静宜轻笑着掠过他的阴沉如水的脸,对竹见道:“去找找秦老在哪。” 竹见领命出了房间,王佑仁双目含恨地瞪着面前人,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如同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阴险又歹毒。 施静宜抬手给自己倒杯热茶,在他的注视下姿态悠闲地品起了茶。 没过多久,后院里忽传来一声惨叫声,王佑仁听见那声音脸色一变,垂在身侧拳头握得愈发紧了。 “施静宜,你可真是个好样的,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笑到最后。” 他是镇远侯府的人,背靠的是当朝皇帝,她施静宜再有能耐还能拼得过皇权?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有那功夫你还不如想想自己能不能活到最后。” 施静宜神色淡然地把茶杯放到桌上,这时竹见正好领着秦老走到了包厢门口,她轻敲一下桌沿站了起来,“人都齐了,咱们走吧。” 王佑仁恶狠狠地瞪了眼秦老,那股子剑拔弩张的模样好像要吃人似的。 秦老挺着胸脯哼了一声,“你瞪什么瞪,再瞪老夫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做菜吃。” “狗仗人势的东西。”王佑仁低骂一句,愤懑不平地转过身子往外走。 秦老气得面颊发红,张开嘴就要骂人,被施静宜拍了下肩膀制止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吃饭吧,跟这样的人生气不划算。” “行,看在午饭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秦老撇撇嘴不说话了。 一行人刚出包厢,就见摘星楼的掌柜猫着腰在楼梯口守着。 瞧见施静宜的时候,他特意往一旁缩了缩,满脸堆笑地冲她嘿嘿笑了两声,“施姑娘好。” “没用的废物!”王佑仁看着他点头哈腰的恭顺模样,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施静宜淡笑地看着他,“几个时辰不见,你倒是学会说人话了,看来今早那一桌美食没白送。” 话音刚落,男人又扶着墙呕了起来,差点把肝胆都吐出来。 施静宜蹙眉往后躲了躲道:“要是你哪天见到了云袅袅,让她到抱月居找我。” “云袅袅?”男人扶着墙根,一脸不解地看着她,“我不认识什么云袅袅啊。” “不认识也不要紧,以后会认识的。” 云袅袅在背后辛苦筹谋了这么久,肯定要亲自过来验收成果,所以她只需要待在清源郡守株待兔即可。 一众人出了摘星楼没走多远,忽听得前方传来吵闹的人声,紧接着马车也停了。 轻鹰坐在车辕处回话:“二姑娘,前面的路被人堵住了。” 施静宜掀开车帘探出身子查看情况,只见丈余宽的石板路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外面几层都是伸着脖子看热闹的路人,里面有二三十个好像从难民营逃出来的百姓。 这群人看起来极其狼狈,长发成缕地披散着,脸上全是黑乎乎的污渍,五官好像都被灰尘淹没,只能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早就分不清颜色和款式,完全是由一块块破布拼凑而成,脏得能直接立起来了。 最中心还直挺挺躺了两个人,情况不明,好几个妇孺跪坐在两人身旁哭得声嘶力竭。 听着那凄厉的哭声,施静宜忍不住皱起眉头。 轻鹰犹豫不决地看着她,“二姑娘,咱们是下去问问出了什么事,还是换条路走?” 施静宜看看身后秦老和王佑仁,还未来得及说话,忽听得远处传来一声高呼:“大家都让让,郡守大人来了。” 举目望去,果然能看到一群官兵骑马赶来,走前最前方的是一个穿着绛红色官府、身材清瘦的中年男子。 施静宜摸了下垂在腰间的玉佩,沉吟道:“轻鹰,你先送秦老和王佑仁回抱月居,我和竹见留下来查看情况。” “行,那我待会再来接您。” 轻鹰干脆利落地跳下马车,等施静宜和竹见下来后才重新上车赶路。 施静宜偏头看看正对着她的医馆,抬步走了进去。 店里的伙计正趴在柜台前算账,瞧见施静宜把袖子一甩热情地迎了上去,“两位姑娘,你们需要……” 施静宜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快把你们店里的大夫叫出来。” 她刚领着大夫出了医馆,那边官府的人便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两名官差看到背着药箱的大夫拉着他的胳膊就往人堆里钻,“老先生,您快跟我们来!” 大夫原本还在扭头四处找施静宜,待走到人群中央,看见两名伤者的情况立即放下药箱开始检查伤口。 施静宜紧随其后,还未走到最里层,一股子烂肉的酸腐气混着汗臭味扑面而来,她被那臭味熏得险些背过气,转头连吐出两口浊气才缓过来。 等她看清眼前的场景,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那口气差点又憋回去。 躺在地上的那两人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到处都是被野兽撕咬过的伤口,有些已经结上厚厚的痂,有些正在发黑流脓,其中一人的胳膊更是从肘部断掉,包扎断口处的布条黑乎乎的,散发着恶臭味。 竹见发现她脸色不太好看,挽住她的胳膊低声问道:“姑娘,要不您还是在外面等着吧,我留在这打听打听是什么情况。” 施静宜点点头,强忍住胃里的不适退了出去。 和她一起往外走的还有那个身穿绛红色官服的中年男人,男人转头看向她询问道:“方才是你叫的大夫吧?” 说话时他仔细打量着施静宜,见她年岁不大,言行举止却十分端庄稳重,眼中多了几分赞赏。 夸奖的话还未说出口,他的视线落在了施静宜腰间的玉佩上,“这……敢问姑娘的玉佩是从哪来的。” 施静宜勾唇笑笑,将玉佩托在了掌心,状似无意地回道:“这个是一位老人送我的,怎么,大人认识?”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举办慈善晚宴筹银子 男人看着躺在她掌心的玉佩,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敢问姑娘是否姓施?” “大人猜的不错,我的确姓施。”施静宜巧笑嫣然地回道。 男人神色一动,正要说话,一名官差匆匆忙忙跑了出来,“李大人,他们有话要和您说。”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男人偏头看着施静宜,“我是清源郡郡守李清河,姑娘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会直接到城北的郡守府找我。” “那我就先在此谢过李大人了。” 李清河向她摆摆手,快步走进了人群。 没过一会儿,竹见捏着鼻子走了出来,边走边说:“这些人是清源郡附近的一个小山村里的百姓,前段时间他们村遭遇了野兽袭击,庄稼家禽什么的毁了大半,人也被咬死好几个,那两个人就是被野兽咬伤的。” 今年气候反常,天冷得早,山里好多植物、小动物都被冻死了,那些猛兽找不到食物,肯定要下山觅食,估计不止一个村子要遭遇这样的事情。 施静宜忧心地叹口气,追问道:“他们为什么到清源郡了,为了救回那两个受伤的人?” “治伤是一方面,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应该是找官府帮忙。” 这时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声,“大人,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那群畜生咬死我们村九个人,伤了十来个,还撞塌了三家的房子,鸡鸭那些东西就更不用提了,全都被咬死了,我们连根毛都见不到!” “你们所受的苦楚我全都知道了,本官会尽快派人进山除兽,还你们一个太平的村子。” 有人哭道:“就算把山上的野兽都杀光,我们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家里的粮食本来就不够吃,如今又被野兽嚯嚯了一大半,哪还有人吃的东西。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难不成让家里人喝西北风?” 提到银钱,李清河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不是他不想出钱救济灾民,而是郡里压根就没能用的银子。 前任郡守就是个只会花钱的窝囊废,把仓库里值钱的东西全都嚯嚯了,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堆烂摊子让他收拾。 他就是再有本事,也没办法凭空变出银子和粮食啊。 村民见他沉着脸不说话,哭得更厉害了,还有胆大的直接抱着他的腿不肯撒手,“求大人救救我们吧,我们给您磕头了!” 李清河叹口气,将跪在他面前的百姓挨个扶了起来,“你们先别着急,眼下最重要的是把那两个手上的救回来,至于其他的……我会想办法,绝对不会不管你们的。” 村民擦着眼泪不停地向他作揖,“多谢郡守大人,郡守大人可真是个大好人。” “先不说这个了。”李清河冲身后的两名官差摆摆手,“你们先把伤者抬进医馆,其他人身上要是有伤,一同过去医治,没伤的就跟我回郡守府,先吃过饭再说。” 七八个村民跟着官差进了医馆,其余人跟在李清河身后赶往郡守府,街上看热闹的逐渐散去,大家又各自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竹见拉了下施静宜的袖子,关切道:“姑娘,你在想什么呢,半天都没动静。” “我想到了一个打翻身仗的好办法。”施静宜拍拍她的手背道:“你回去让人准备点饭菜送到郡守府。” “那你呢?” “我有事要和郡守大人商量。”施静宜松开手,快步追上了赶往郡守府的队伍。 李清河原本在吩咐府里的下人给村民们准备热水和吃食,一偏头瞧见施静宜在门外来回张望,连忙出去和她打招呼:“你怎么跟过来了?我现在有要紧事要处理,恐怕顾不上你,要不你改天再来?” “您先忙您的,等忙完了再来找我,我有要紧事和您商量。”施静宜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对了,我让我的人回去拿饭了,估计一会儿就能送到,所以吃饭的事您可以暂时不用考虑。” 李清河激动得直拍大腿,“施姑娘,你可算帮了我大忙。来,咱们进屋说,别站外面了。” 进去后李清河又和仆人说了几件要紧事,这才将施静宜请进书房。 “施姑娘,送你玉佩的那位老人姓宁吧?” 施静宜点头,“是姓宁,京城来的。” “那就对了。”李清河替她倒了杯热茶,又拨了拨炭火,等屋里暖和起来后才继续道:“施姑娘要说的要紧事不知是什么?” “李大人是不是很缺银子?”施静宜开门见山地问道。 李清河愣了一下,随即尴尬地摸摸下巴,“我就这么穷吗?穷到让你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很缺银子?” “其实是猜的。”施静宜捧着热腾腾的杯盏轻笑道:“我猜李大人肯定是位清正廉洁、一心为民的好官,这样的地方官通常都很穷。” 手里有点银子就跑去救济百姓了,能不穷吗? 比如沈长风。 李清河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被你这么一夸,我就是有钱也得装穷啊。” 施静宜掩唇笑笑,接道:“不开玩笑了,咱们说正事吧。大人若是在为凑不齐救济灾民的银子发愁,我这里倒有个好办法,可以解燃眉之急。” 李清河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大人可以以郡守的身份举办一场慈善晚会,邀请清源郡所有的商贾大户参与,届时每人捐出一个宝物,以拍卖的形式对外出售,卖得的银两正好用来救济灾民。至于到底能挣多少银子,那就得看大人有多大本事了。” “慈善晚会?”李清河低着头默默地算计起来,半晌,抬起头问施静宜:“你确定那群商人愿意捐东西?” “大人只管让人派发请帖,他们会来的。一件宝贝换一个好名声和一个结交权贵的机会,这买卖稳赚不赔。” “行,回头我就把请帖写了。不过我从来没听说过慈善晚会,更没见人办过……”李清河一脸为难地看向施静宜。 施静宜豪爽地应道:“李大人只管送请帖,办晚会的事情全都包在我身上。” 李清河连忙站起来向她拱手道谢,“那就麻烦施姑娘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云袅袅为什么要抢粮食 和李清河商定完慈善晚会的细节后,竹见和轻鹰带着满满一木桶米饭和两盆菜赶到了郡守府。 村民们闻到饭菜的香味,争先恐后地往竹见面前挤,生怕自己去得晚了抢不到饭吃。 “大家都别挤,排好队过来领饭,放心,保证让你们全都吃饱。” 施静宜拦住了拥挤的众人,监督他们排好队后才让竹见盛饭。 排在最前面的老妇人捧着刚领到的大米饭,眼睛登时就红了,跪在施静宜面前不停地磕头,“女菩萨,你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呐!” 施静宜手忙脚乱地将人扶了起来,看到她被冻得红肿溃烂的手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赶紧吃饭吧,吃过饭我让人给你们送点冻伤药和干净的衣服,你们就先在郡守府住着,粮食的事情一定能解决的。” 老妇人抹着眼泪点点头,蹲在一边开始闷头扒饭。 等所有人都吃上饭后,施静宜这才放心地向李清河告别。 抱月居,宁辞端坐在包厢的主位,目光幽深地盯着王佑仁,“为什么要抢我定好的那批粮食?” “抢?”王佑仁哼笑道:“你这话说得不对吧,做生意嘛,自然是价高者得,我出的价钱比你高,别人愿意卖给我不是很正常吗?何来‘抢’这个字。” 宁辞的拇指微动,原本躺在他手心杯盖瞬间飞向王佑仁的膝盖。 王佑仁被那股蛮横的力道砸得几欲摔倒,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子,“说不过就动手,你的手段还能再卑劣些吗?” 宁辞轻轻地晃了下杯盏,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玉般的脸庞下杀机暗涌,“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云袅袅到底知道些什么?” 她若是单纯地讨厌施静宜,开酒楼抢抱月居的生意、请山匪伤人,这些事情都能理解,唯独不能理解的是她为什么要抢那批粮食。 那批粮食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人负责,施静宜压根就没有管过。 而且抢走粮食对施静宜不会造成任何威胁,他实在想不通云袅袅这样做的理由。 王佑仁仰着头,神情轻蔑,“你要是想知道,等我家大小姐到了清源郡亲自问她不就行了吗?就怕你没命活到那个时候!” 他的话刚说完,周虎便举刀架到了他脖子上,“说话客气点!” “怎么,还想杀我?”王佑仁的态度依旧狂傲。 “杀你?”宁辞勾起唇角,脸上笑容阴森极了,“为什么要杀你?这世上可是有很多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比如生不如死。” 他霍地站起来,向周虎摆了下手,“给他来两粒逍遥丸,看看他的嘴能硬到什么时候。” 逍遥丸,听起来像是治病的良药,实际上是一剂毒/药,药性猛烈,服用者若得不到解药,将会穿肠烂肚而亡。 听到“逍遥丸”三个字,王佑仁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你敢!你要是敢动我,我家大小姐定饶不了你!” “我呸,你吓唬谁呢!”周虎啐了一口唾沫,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另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直接将逍遥丸塞进他的嘴里。 王佑仁的下颔骨都好像被捏碎了,半张脸疼得厉害,胃里也一阵翻涌,恨不得将肝胆脾肺都要吐出来。 刚上楼的施静宜听到楼上翻了天似的干呕声,笑吟吟地推开门阴腔怪调地评论道:“哟,这不是王老板吗?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王佑仁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墙,狠狠地看着她道:“等着吧,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都混成这个鬼样子了,还威胁我们呢?谁给的底气?云袅袅?”施静宜缓步上前,圆润的小脸上全是明媚的笑容,“咱们打个赌吧,就赌你一门心思护着的云袅袅会不会过来救你。” “我有什么不敢的?” 王佑仁语气笃定,眼前浮现出云袅袅将他从管家的棍棒下救出的情形,她说过今后只要她云袅袅还有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让身边人饿着。 他相信云袅袅的人品。 那样温柔善良的女子是绝对不会抛下他不管的! 施静宜无限唏嘘地摇摇头,“你倒是个忠心的,就是跟错了人。咱们等着吧,云袅袅若是真的肯为你到抱月居救人,那我就把你放了,若是她不肯来……” “她一定会来!”王佑仁言之灼灼地打断了她的话。 “行,她一定会来。” 施静宜懒得和他争辩,转头瞧见宁辞面前摆了两盘糕点,笑着上前拿糕点吃。 宁辞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没吃午饭?” 施静宜鼓着腮帮子一脸委屈地点点头,“对,可把我给饿坏了。” “那我们下去吃饭吧,少吃点这玩意儿,不顶饿。” 施静宜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你也没吃饭?” “就等你呢!”宁辞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抬头扫了眼脸色发黑的王佑仁,淡淡道:“我看王老板中气十足的,应该是不饿,直接把他带到柴房关着吧。” 说完牵起施静宜的手,两人肩并肩下了楼。 店里的小二眼皮活,瞧见他们下楼立刻问要不要吃午饭,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乐颠颠地跑到厨房端菜去了。 宁辞看着小二活泼的背影,忍不住夸奖道:“你店里的人都挺机灵的。” “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挑的人。”施静宜选了个空位坐下,边倒茶边问宁辞,“你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宁辞蹙眉,“不是很顺利。曹老板那边存粮不足,还有一批货在路上,估计要等几天才能送到清源郡。” “那我们就只能等着了?” “嗯。其实等两天也没关系,就怕云袅袅那边再生事端。”宁辞垂下眼睑,刻意压低声音道:“我总觉得她好像知道点什么。” 施静宜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认真地看着他,“其实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说不定云袅袅也猜到了石清县会发生雪灾的事情。” 毕竟她和云袅袅来自同一时空,她能梦到关于雪灾的事情,那说不定云袅袅也可以。 只是令她疑惑的是,云袅袅身在京城吃穿不愁,为何要关注石清县是否有灾? 难道是因为云袅袅爱心爆棚,想要以自己的力量拯救黎民百姓? 第二百八十三章 爱做赔本生意就让他们做去吧 施静宜在这个猜想前面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如果没有后来密室的那个梦,她也许还会觉得这个猜想合理。 但是现在,她一点都不敢相信云袅袅的人品。 没别的理由,只因为她相信她爸的判断力。 宁辞叹口气,“我先让人盯着云家那边,有情况了再想办法应对吧。倒是你那边,摘星楼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这时小二端着饭菜回来了,施静宜一边盛饭一边念道:“过两天我要在抱月居办一场慈善晚会,到时候清源郡的所有商贾大户都会出席,届时把席面办得漂亮些,肯定能吸引不少人。” “慈善晚会?”宁辞疑惑地挑起眉。 施静宜把在郡守府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然后接道:“摘星楼把饭菜的价钱压那么低,就是逼我和他打价格战,但是开门做生意的,不就是为了赚钱?要我赔本卖东西,我宁愿直接把店关了!” 宁辞勾唇笑起来,“所以你打算做商贾大户的生意?” “那些人不差钱,又爱面子,到时候我们把服务提上去,菜品做得好看些,不愁赚不到银子。至于摘星楼那边,他们爱做赔本生意就让他们做去吧,没了秦老,我看他们也蹦跶不了多久。” 施静宜往宁辞身边凑了凑,小声道:“而且这次慈善晚会郡守也会出席,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抱月居背后有郡守撑腰,那些想找麻烦的自然会有所收敛。” “这办法不错。”宁辞冲她竖起大拇指。 施静宜老神在在地摇着头,“一般吧,要不是怕云袅袅说我玩不起,我还真想找人直接把摘星楼砸了,想起她那店里的布置,我就倒胃口。” 宁辞一挑眉,“要不你求求我,我帮你把这件坏事干了,到时候要是云袅袅说你玩不起,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跟她吵理论了。” “嘶,听起来倒是很可行。”施静宜坏笑地冲他使了个眼色,“宁大哥,帮帮忙呗?” 宁辞微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一点诚意都没有。” 吃过饭,施静宜就跑到厨房研究起晚宴的菜式,店里的菜味道很好,但还是偏家常,要想吸引那些商人的注意力,必须选更名贵的菜,哪怕是寻常材料做出来的,也要保证摆盘漂亮,能够吸引人眼球。 说起名贵的菜品,排在最前面的就是佛跳墙了,用料之多、耗时之久,简直让人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施静宜检查了一下店里的食材,发现食材还挺齐全,但缺了几种海鲜,她找到纸笔把缺少的食材写上,让石磊尽快购置齐全。 石磊看着纸张罗列的食材,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几个度,“这又是鲍鱼又是鱼翅的,谁吃得起啊?” 施静宜笑着回道:“石老板放心,肯定有人吃得起,你只管去买就行。” 安排好食材的事情,她开始动手做简易版的佛跳墙,全当练手。 需要焯水鸡鸭、猪蹄等全都洗净焯水,需要上锅蒸的火腿也都上锅蒸了,等所有食材准备完毕就可以放进砂锅开始炖煮。 趁着这个时间,施静宜开始研究其他菜的制作与摆盘。 最先做的是松鼠鳜鱼,将鳜鱼处理完毕后拍扁鱼头、去掉背部鱼骨,在鱼肉上用斜刀切出花纹,然后在尾巴出开口,将鱼尾从刀口中拉出,摆出类似于松鼠的形状,接着加调料腌放入油锅炸至金黄,出锅后浇上色泽鲜艳的糖醋汁。 菜刚做出来,守在门口的秦老便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厨房,“施姑娘,我能尝尝这道菜吗?” 施静宜直接给他递了双筷子,“尝吧,要是有什么问题尽管和我提。” 秦老连忙夹了块鱼肉往嘴里塞,外面的鱼皮经过炸制酥脆无比,吃到里面的鱼肉又嫩得好像要化掉,口味酸酸甜甜,十分清爽,吃得他不住地点头。 “这道菜不错,味道好,更重要的是模样也好看,要是放到宫中肯定大受欢迎。” 尝过菜,秦老将袖子一挽,走到灶台前对施静宜道:“施姑娘,要不要我来教你做到宫里面的菜?” 施静宜欣然挪出位置,“求之不得。” “我要做的这道菜叫菊花里脊,和你做的菜有个相同点,那就是模样好看。” 秦老一边介绍一边在里脊肉上切十字花刀,不愧是几十年的老厨子,拿起菜刀就跟使唤自己的左右手一样,动作标准又快速,刷刷几下便将肉处理好了。 紧接着起锅炸肉,他的动作也如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任何停顿,看得人赏心悦目,直想拍掌叫好。 成品菜颜色鲜艳,状似一朵朵盛开的菊花,里脊肉吃起来又鲜又嫩,鲜香可口,实在可称得上外表与内在俱佳。 施静宜放下筷子,眼神热切地看着秦老,“老先生,我们做个交易吧。” “你说。” “我送给你几份小吃的方子,你留下来帮我做顿饭吧。” 这样厨艺精湛的老厨师,错过了恐怕难找第二个! 秦老在她热切的注视下仰头笑了起来,“老夫就等着你说这件事呢!” “其实我早就想提这件事了,但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施静宜撩起眼皮试探地问道:“您不是摘星楼的人吗?” 提起摘星楼,秦老的情绪就格外激动,“我可不是摘星楼的人!我只是答应了云家那丫头帮她照顾下生意,没有收她一两银子!我原以为她是真心喜欢我做的菜,一心一意地帮她研究新的菜式,没想到她只把我当成了赚钱的工具!” “那摘星楼我是绝不对再待下去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留在抱月居帮忙。”秦老眯起眼睛,笑看着施静宜,“不过咱们要先说好,我留下来帮忙可是要收取报酬的,干一个月你得给我看五道新菜谱。” 这回他算是长记性了,干什么事都得先谈好条件,省得被那些不怀好心的人坑。 “您真的想好了,不怕云袅袅过来找你的麻烦?” “找就找吧,我都活了那么大年纪了,最挂念的不就是那两道菜吗?别的都不要紧。” 如此豁达的态度引得施静宜不由得点头称好,“就凭您这句话,今后抱月居就是您的家,任何人都休想找您的麻烦!” 第二百八十四章 放火烧掉摘星楼 当夜,摘星楼的掌柜岑六刚洗过脚准备爬床上睡觉,忽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跟打雷似的,震得房子都在晃。 他心里一咯噔,连忙翻身下床,还未将外袍披身上,店里守夜的伙计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掌柜的,不好了,咱们店里进土匪了!” “土匪?”岑六腿一软,险些摔个狗啃泥,“清源郡哪来的土匪?” 伙计趴在门边直喘气,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似的,“我也不知道,您快去前面看看吧!” 岑六将外袍往身上一裹,风风火火地出了房门。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后院的小道,还未挨到前院的门框,迎面飞来一道白光,直直地刺向岑六的脑门。 岑六吓得命都要没了,两眼一黑软倒在地,恰好躲过那白光的袭击。 “啪嗒”一声,白光落地,原来是个茶壶。 岑六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眼睛不住地往前院里瞟,黑骏骏的房间里大约有十几道人影,这群人连兵器都没带,赤手空拳地打砸着店里的桌椅板凳。 看着那张被一脚踹得粉碎的桌子,岑六连气都不敢出了,生怕被他们发现后挨打的变成自己。 小伙计抖着手拽了下他的衣袖,额头的冷汗直往下淌,“掌柜的,咱们该咋办?” 岑六稍微稳了稳心神,发现事情好像不大对,“这好像不是土匪吧?” 哪有土匪进店不抢金银财宝,光逮着桌椅板凳出气的? “不是土匪还能是什么?”伙计打了个寒噤道:“不会是过来寻仇的吧?” 今天中午老板被人带走事情他还记在心上呢,连老板都斗不过人家,他们这些跑腿的岂不是更惨? 岑六深吸一口气,抖着胳膊擦擦汗,“这事恐怕还真让你说对了。” “那咱们怎么办?”伙计惊恐地看着他,“报官?” 岑六低着头半晌没说话,最后吐出一口浊气道:“咱们回……回去吧,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这样……行吗?” 等老板回来发现店都没了,还不得把他们打死? 岑六狠狠地掐了把他的大腿,压低声音怒骂道:“你傻不傻,命都要没了还管店干什么?” 更何况这又不是他开的店,何必要冒着生命危险管这么多? 岑六扶着直打颤的腿站了起来,偷偷摸摸地往卧房走,走到一半又觉得不太稳妥,调转方向藏进了柴房。 黑衣人砸完前店桌椅板凳,又跑到厨房嚯嚯锅碗瓢盆。 厨房与柴房只有一墙之隔,躲在柴火堆里岑六耳朵里全都是尖锐的瓷器破碎声和铁器碰撞声,叮叮当当、乒乒乓乓,听得他心肝都跟着那声音乱颤,连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喘了。 终于,世界安静下来。 耳边传来男人带笑的交谈声,再然后那交谈声也渐渐消散在夜色中。 伙计大着胆子伸头往外看了看,很快又折回来跑到岑六面前欢喜道:“都走了,他们应该就是来砸东西的,没找我们的麻烦……掌柜的,你怎么不说话啊?” 岑六哆嗦着嘴唇抬起头,一睁眼额头上的汗滴跟下雨似的直往下砸,“快,扶我出去。” 伙计连忙抱住他的胳膊将人往外带,“掌柜的,你小心点,这周围都是柴火,容易扎到人。” 在伙计的帮助下,岑六终于喘着粗气站了起来,整个人好像刚从水缸里爬出来似的,水淋淋的。 “小方啊,哥跟你说句心里话你要不要听?”他一把握住伙计的手,心有余悸地开了口。 “您说。” “这摘星楼不能待了啊,再待下去我们要么被王佑仁的仇家砍死,要么是被王佑仁乱棍打死,反正横着竖着都是死。” 伙计的胳膊抖了下,“没这么吓人吧?” 岑六抬起胳膊把擦掉脸上的汗珠,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柴房,一出门就发现门外地上全都是碎瓷片。 那些瓷片被白花花的月光一照,发着幽幽冷光,猛地一看跟刀刃似的。 “你看到没有,店里的东西全都没了,你觉得王佑仁回来看到这副场景会不会饶过我们?” 伙计闻言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那我们该怎么办?难不成真要为了这些破玩意送命?” 岑六紧了紧手掌,扭过头目光幽幽地看着他,“要不我们跑吧,反正王佑仁不在,我们跑了也没人发现。而且店里有这么多值钱的东西,随便拿点就够我们吃半辈子的了。想不想赌一把?” 伙计的眼睛亮了亮,但想到王佑仁那双好像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心里又有些胆怯,“能跑得掉吗?万一被抓回来我们可就惨了。” 岑六低头沉思片刻,忽然情绪激动地一把攥住了伙计的胳膊,“要不我们直接干票大的吧。” “你想干什么?”伙计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 “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放把火烧掉摘星楼,到时候整座楼都烧成灰了,谁还在意我们俩有没有活着?” 岑六勾起唇,笑容得意,“而且这里还有现成的背锅侠,王佑仁他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摘星楼是我们烧的!” “掌柜的,你这主意实在太棒了!”伙计激动地向他竖起了大拇指,一双眼睛亮得跟点了灯似的。 “行了,咱们别在这耽误时间了,回房间收拾东西吧,记得只拿值钱的,有了银子还愁买不到东西吗?” 伙计殷勤地附和他:“岑大哥,小弟我都听你的!” 两人出了柴房各自散去,取出包裹翻箱倒柜地找值钱的东西,恨不得把整座楼都搬空。 半个时辰后,两人在院里的小道上汇合,都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伙计抱着满满一大包银钱,眼珠子不停地往厨房里瞟,询问道:“掌柜的,咱们现在放火吗?” “先别急。”岑六制止了他,猫着腰走进厨房检查一边里面的东西,发现盛放猪油的油桶还在,他的眼睛一亮,赶紧将招手将伙计叫了过来,“待会你杂物房里找找装煤油的木桶还在不在,咱们把这些东西都浇到木柴上,一次烧个痛快!” 伙计立马跑出找煤油去了,岑六也没闲着,找出火折子点燃了灶炉前的柴火堆,将还是黏黏糊糊的猪油直接浇了上去,火苗遇到油水蹭地蹿了起来,鲜红的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第二百八十五章 抱月居生意回春 他抱起几根烧得正旺的木柴走进隔壁柴房,干燥的木柴遇到明火很快就燃了起来。 这时伙计正好提着煤油桶出来,岑六冲他摆摆手,“快把煤油倒这边!” 说话的同时他又抱起一堆还在燃烧的木柴走向前院,丢在了被踢碎的桌椅上。 如此重复了几遍,整座楼基本全都燃起了火堆。 看着越烧越旺的火焰,岑六得意地笑起来,“王佑仁,敢骂我是废物,那我就让你尝尝废物的厉害!小方,咱们走!” 两人从后门出了店一路往南,逐渐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 摘星楼的火势越来越大,窜起的火苗几乎染红了半边天,周围的邻居被浓烟熏醒,迅速采取行动开始救火。 很快,大半条街的人都惊醒了,各家各户的居民端着水桶、水盆加入了救火的队伍。 抱月居里同样灯火通明,一群人围着个砂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差直接把头埋锅里了。 施静宜捧着一叠碗筷挤进人群,哭笑不得地扫过众人充满期待的眼睛,清了清嗓子道:“都别围那么近呀,不嫌热吗?” 跟在她身后的竹见立马摇摇头,“不热,姑娘,你快把盖子掀开吧,我们都等几个时辰啦!” “好好好,我这就开盖。”施静宜放下碗筷,抬手掀开了砂锅盖子。 盖子移动的瞬间一股白雾散开,房间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浓郁的老酒香味,紧接着是香到人口水直流的肉味,种种滋味混杂在一起,直入心脾,房间里响起了吞口水的微妙声音。 施静宜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将筷子往前一推道:“大家随便夹着吃吧,我就不帮忙盛了。” 主要是她也有点忍不住了。 话音刚落,大家纷纷抓起筷子伸向砂锅。 施静宜夹了块鸡肉放在齿间一咬,无数种香浓的滋味在唇舌间爆开,鸡肉的荤香、老酒的浓香、香菇冬笋的清香等滋香味相互渗透,回味无穷。而且经过几个时辰的煨制,里面的食材吃起来格外软嫩,口感极佳。 一群人吃得连话都顾不得说,没一会儿原本满满当当的砂锅就只剩下深褐色的汤汁。 有人正想问汤能不能喝,还没张开嘴,店里忽然闯进来两个黑衣人。 宁辞立即放下筷子转头看向来人,“有事?” “主子,摘星楼那边起火了,周围的居民正在救火,不过火势很大,应该救不回来了。” 宁辞眉头一皱,“起火了?” 黑衣人赶紧解释道:“火是摘星楼的掌柜岑六和一个姓方的伙计放的,他们两个带走了店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躲进了清源郡南边的山村里。” “继续盯着他们,有情况再来向我汇报。” “是。”黑衣人一抱拳转身离开,走到店门口时深深地吸了口气,偏头和身边人小声嘀咕道:“你闻到香味了吗?” “肯定闻到了啊。”另一个黑衣人咂摸咂摸嘴,“闻到又吃不到,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的口水流出来,那样多丢脸! 两人走后,施静宜忍不住评论道:“岑六倒是个狠角色,看不出来啊。” “摘星楼怕是一时半会起不来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宁辞垂眸看向她。 施静宜心情极好地笑起来,“一切照计划进行吧,要不然李大人可要上门找我算账。” 一旁的石磊听完两人的对话,按奈不住喜悦的心情,声音激动地问道:“这么说,咱们店里的生意要好起来了?” “应该会吧。” “那我可得吩咐厨房多准备点东西,省得明天不够卖!” 石磊拍了下大腿,扭头就往厨房跑,跑到一半想起来店里厨子就在面前,又赶紧折回来。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笑了起来。 摘星楼的火烧了一个多时辰才完全熄灭,昔日豪华的酒楼只剩下一片焦黑的灰烬还有半边残缺的矮墙。 有热心人进去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人的尸骸,于是便拖着疲惫的身体各自散去。 翌日一早,有不知情的客人照常到摘星楼排队买早点,到了地方才知道摘星楼彻底被烧毁了。 接着一传十十传百,一早晨的功夫大半座城的人都知道摘星楼没了,原本打算到摘星楼吃饭的客人只得另寻别处。 抱月居的生意重新火爆起来,店里店外全都挤满了客人,店里的伙计、厨子忙得恨不能一个人掰成两个用。 忙虽忙,但大家脸上的笑容都是真心实意的。 前院热闹的声音自然也传到了王佑仁耳朵里,他抡起柴火棍发疯似的敲起了门。 路过的伙计站在窗口骂他:“大早晨的你敲什么敲?催命啊?” “把施静宜喊来,我有话和她说!” “我们老板现在正忙着,回头有空了再说吧。”伙计傲娇地挺直了胸脯,捧着笼屉跑走了。 王佑仁咬咬牙,狠狠地踢了两下门解气。 原本在厨房里帮忙的施静宜听见动静走了出来,一张脸上全是明媚的笑容,“你都一天没吃饭了,还有力气踹门呐?” 看到她脸上灿烂的笑,王佑仁恼怒地磨了磨牙,“施静宜,你对摘星楼做了什么?” 施静宜掩唇笑了起来,“这个就要问你店里的掌柜和伙计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你骗鬼呢?” “对啊,骗鬼呢。”施静宜得意地耸了下肩膀,“我就不告诉你,你能拿我怎么办?” “施静宜!”王佑仁睚眦欲裂地瞪着她,一拳砸在了门板上。 “嘭”的一声过后,他忽然痛苦地皱起眉,整个人蜷缩着倒在柴火堆里,原本还苍白如纸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施静宜被他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你这是……被我气疯了?” 不至于吧。 “你有点高看自己的本事了。”宁辞轻笑着拍了下她的肩膀,“他这是毒发了。” 施静宜眨眨眼睛,“你下的毒?” “嗯。”宁辞颔首。 “那我就要送你四个字。”施静宜打了个响指,“干得漂亮!” 王佑仁被剧痛折磨得几欲昏死,意识昏沉间听到施静宜欢快的声音,恨不得冲出去将人活活撕碎了。 “贱人!一对贱人!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蹦得越高就死得越快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嘴硬呢,我看还得再把你饿上几天!” 施静宜淡淡地斜他一眼,转身回了厨房。 王佑仁痛苦地倒在地上,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窗口,拼命地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半晌,吐出口黑色的污血,昏死过去。 施静宜等人忙了一个多时辰,买早点的客人才逐渐散去,店里的伙计正蹲在店门口打扫卫生,一抬头就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个打扮贵气、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伙计将脏抹布往桌边一扔,热切地笑道:“这位客官您来晚了,咱们店的早点已经卖完了。” 男人耷拉着眼皮神情傲慢地看他一眼,“我不是来吃饭的,去把你们老板叫来。” 伙计见他来势汹汹,看着像闹事的,靠在桌边没动,“敢问这位客官贵姓,与我家老板有何关系?” “让你去你就去,废话这么多干什么?”男人蛮横地拍了下桌子,肥胖的手掌拍得桌子直晃。 伙计不敢和他对上,转身抓起抹布向后院跑去,跨过门槛时没看路,还结实地摔了一跤。 正在吃早饭的施静宜听见响声连放下筷子出去查看情况,见他正弯着腰揉膝盖,忍不住提醒道道:“走路当心点,万一摔到不该摔的地方,受罪的可是你。” “下次一定当心。”伙计拍拍袖子上的灰站了起来,“小老板,外面有个胖男人找您。” “哪个胖男人?” “我也不认识,不过看他嚣张的样子应该来头不小。” “行,那我去看看吧。”施静宜转头对屋里的人说了两句,然后到前院查看情况。 刚迈过门槛就听见店里传来男人阴腔怪调的嘲讽:“抱月居的老板架子可真大,这清源郡还没人敢让我等这么久呢!” 施静宜皱起眉头,不悦地看着面前身形仿佛一座山的男人,“请问你是?” “连我都不认识,你还敢到清源郡开店?” 施静宜眉毛拧得更紧了,“所以你到底是谁?” 男人见她对自己没有一点敬畏心,气得哼哼两声,“我是藏珍楼的老板赵丰年。” “藏珍楼?”施静宜重复了一遍,脑海里有了点印象。 藏珍楼和杨花镇的珍宝阁干的是同一类生意,倒卖珍稀宝贝的,这一行暴利,所以赵丰年家底颇丰,再加上他和前任郡守杨志奇沾了些表亲关系,导致他为人处世格外嚣张。整个清源郡几乎没有敢跟他作对的商人。 要是放在以前,施静宜可能还会忌惮他,但是现在杨志奇都倒台了,他一个靠着杨志奇生存的寄生虫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点,施静宜眼中多了几分轻蔑,“你就是杨志奇他娘的妹妹的儿子的表弟,自封为清源郡首富的赵丰年?” 赵丰年听着她极其拗口又繁琐的形容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杨志奇还没下台那会儿,他经常以郡守表弟的身份在外显摆,哪个人见了他不得巴结讨好? 如今他竟然被因为这个身份被人耻笑! 赵丰年气得说话都开始结巴了,“小姑娘,你别以为我表哥倒台了,我就和他一样混不下去了。不可能的!老子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这年头有钱就是大爷!” 施静宜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接着问:“所以呢,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给你表哥报仇?” “我给他报什么仇?”赵丰年一脸莫名。 施静宜顿时明白过来他并不知道自己和杨志奇之间的恩怨,转移了话题道:“那你想干什么?如果只是过来通知我你是清源郡的老大,那你可以走了,我已经知道了。” 赵丰年上前一步,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我听说郡守大人要办一场什么慈善晚会,地点就定在抱月居?” “是有这么一回事,您有什么异议吗?” “小姑娘,我看你初来乍到的不懂什么规矩,就让我来教教你吧。以前清源郡要是举办什么活动,负责人都是我,活动的地点呢,也是藏珍楼。” 赵丰年直勾勾地盯着施静宜,语气毫不客气:“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大概听明白了。”施静宜一偏头,轻轻地笑起来,“我要是你早就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了,你呀,现在就是祖坟跑了风水——气数已尽,蹦得越高就死得越快,不信咱走着瞧。” “小姑娘,你可真狂!那我倒是要看看你这晚会能不能办成!” 赵丰年一甩袖子,愤恨地扭头离去。 离开抱月居后,赵丰年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自从杨志奇倒台后,身边人都劝他低调行事,以免被仇家报复,可是他哪里甘心啊! 曾经威风凛凛的老虎怎么会甘心做别人圈养的宠物? 抱、月、居! 他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三个字,一个小小的酒楼也敢在他面前叫板? 赵丰年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吓得外面赶车的小厮连忙勒紧缰绳,转头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你去放出消息,就说谁敢到抱月居参加那劳什子晚会,就是和我赵丰年过不去!” “好的老爷,回头我就让人挨家挨户地通知下去。” 赵丰年满意地攥紧了拳头,施静宜,我要让你知道谁才是大爷! 一家两家不去参加慈善晚宴,新来的郡守可能有功夫针对,要是大家都不去呢? 他就是再气,也没办法把清源郡所有商户一锅端了。 当天下午,清源郡的所有商贾大户几乎都收到了郡守送来的请帖,同时也听说了赵丰年放出的狠话。 夜里几个有脸有脸的商人凑到一起商量慈善晚会的事情,有人就憋不出问了:“这赵丰年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摆着跟郡守大人作对吗?” “他这是要拉着我们跟他一块死呢!” “要我说赵丰年可真是个傻大胆的,还以为这是杨志奇在任的时候啊,整个圈子任他摆弄?” 有性格谨慎的立即接道:“这事可说不准,赵丰年在咱们清源郡作威作福那么多年还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新来的郡守大人整治不了他,吃亏的可是我们呐。” “那我们到底该听谁的?” 众人埋头思考了半天,不知是哪个人突然提起了抱月居。 第二百八十七章 你看我像是能成事的人吗? “这抱月居就是个刚开业没多久的酒楼,怎么就跟郡守大人搭上了?我觉得背后之人肯定不简单,要不我们去她那边探探口风?张老,您觉得这事该怎么办?” 坐在主位发须皆白的老人向说话那人点点头,“你说的办法可行,这件事咱们既不能听赵丰年的,万一他就是个没脑子的傻大胆,到时候我们肯定要跟他一块吃亏,但是我们又不能直接找郡守,事情一旦闹到郡守那里,可就大了。” “去抱月居吧,看看新任郡守手底下的人如何,要是她是个手段的,咱们就当没听到赵丰年的话,按时赴宴,要是她就是个寻常商人,那咱们再想办法。” 其余人附和道:“我们都听张老的。” 张老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吧,去看一看清源郡新贵到底是何方神圣。” 众人紧赶慢赶来到抱月居时,店里还在营业,埋头吃饭的、抱着算盘算账的、端着盘子上菜的,各自都忙得热火朝天,热闹极了。 有个商人吸了吸鼻子道:“我在这里吃过饭,别的不说,这店里的菜味道极好,让人食之不忘。” 话音刚落,一个打扮利索的店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诸位客官,楼上还有空包厢,你们要不要去楼上用餐?” “去楼上吧,正好大家都没有吃完饭,咱们边吃边聊。”张老带头走向楼梯口,剩下的人纷纷跟上。 店小二捧着菜单领着众人进了包厢,“诸位客官,你们想吃点什么呢?” “就上你们店卖的最火的菜吧,随便上几道,够吃就行。” 小二熟练地报出一串菜名,确定要哪些菜后又说了两句吉祥话便准备带上门离开,走到门口时又被张老叫了回来。 “小二哥儿,劳烦你把你家老板交上来,我们有事和她商量。” 经过赵丰年上门找茬一事,施静宜猜到还会有人上门找她,特意叮嘱了店里的小二有事直接到后院叫她。 小二一边感慨着小老板真是料事如神,一边从善如流地答道:“行,请诸位稍等片刻,我这就下去叫我家老板。” 等小二走后,众人纷纷转头打量起周围的环境,“这店看起来不错啊,装修挺别致的。” “店里的伙计看着也挺机灵的,感觉老板应该是个聪明人。” 众人虽是抱着试探的心思来的,但还是很期望抱月居的老板是个本事的,毕竟跟着郡守混要比跟着赵丰年靠谱得多。 正议论得起劲,外面传来扣扣的敲门声,坐在门边的男人立刻站起来开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屋里的人全都愣住了。 所有人都以为抱月居的老板应当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或者是个精明强干的年轻男人,结果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那姑娘生了双极漂亮的杏眼,水光潋滟的,目光流转间引得人心砰砰直跳。 施静宜昂首阔步地走进房间,轻笑道:“诸位找我?” 开门的男人僵在原地愣了半晌,听到她的声音后才猛然回过神来,懵懂地问道:“你就是抱月居的老板?” “是我。” 这下屋里人全都傻了,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施静宜飞快扫过在场的众人后,姿态从容地走到了张老面前,红唇轻启道:“诸位是为了慈善晚会的事情而来的吧?” 张老从震惊中醒来,低头轻咳一声道:“我们只是来交个朋友,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姓施,施命发号的那个施。” 众人都开始思考清源郡中姓施的大户人家,最终并未发现对得上的人家。 “敢问姑娘是哪里的人?” 施静宜转头看向提问的那人,眼睛清亮好像含了汪清泉,“清源郡石清县的施家,农家人,诸位应该不认识。” 众人忍不住吸气,所以这姑娘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单枪匹马打拼出来的? 张老的脸色微变,和身旁的男人对视一眼后,忍不住赞道:“施姑娘小小年纪的便成了抱月居的老板,实在令我们这般俗人惭愧啊。” 施静宜轻笑一声,“不过是混碗饭吃罢了,和在座的诸位一样。” 屋内众人都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又见她年纪虽小却胆色过人,心里的那份轻视又变成了敬佩。 有个年轻的商人望着施静宜精致的侧脸入了迷,忍不住接话道:“施姑娘太谦虚了,我们这群人要么打拼了多年才有今日的地位,要么是受了家族庇佑才能在商场立足,和施姑娘相比,我们的确是有些无用了。” “孟老弟这话说得不对吧,你想夸人家小姑娘直接夸就是了,可别带上我们。” 一个圆脸蓝衣、约莫二十来岁的男人态度狂傲地接下话头,“不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靠着某些不为人道的手段开了家酒楼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施静宜脸色一冷,目光犀利地看着他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架着胳膊轻蔑道:“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说完,男人不满地看向张老,“依我看咱们就别跟这个小丫头片子浪费时间了,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懂什么?我看那新来的郡守估计也不是可靠谱的,咱们还是听赵丰年的算了。” 张老抬头看他一眼,仍安稳地端坐在主位,没有离开的意思,也没有阻止他继续说话的意思。 开头说话的年轻男人倒是不乐意了,争辩道:“我看陈元你就是舍不得往外捐宝贝,所以才一门心思地怂恿我们听赵丰年的话。” “不是我舍不得。”陈元指着施静宜的脸道:“你看着她像是能成事的人吗?”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吗?” 施静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抬腿踢向陈元的胸脯。 陈元没有防备,硬是被她踢倒在桌案前,桌上茶壶随之倾倒,滚烫的茶水尽数浇到了他头上。 “我的娘哎!” 陈元被烫得吱哇乱叫,扑腾着手去扒拉头上的茶壶,手还未举到头顶呢便被一只穿着蓝色绣花鞋的脚踩住了。 施静宜微微倾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漂亮的脸上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腾腾杀气。 “你看我像是能成事的人吗?” 第二百八十八章 她就是个没用的花瓶 “疼……疼!”陈元张着嘴大汗淋漓地叫起来。 这时房门打开,小二端着盘子走进厢房看到屋里乱糟糟的场景,一时间愣住了。 施静宜偏头看看小二手里的菜,又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张老身上,“你们到底是来交朋友的,还是来为赵丰年出气的?” 沉默许久的张老终于开口说话了,“自然是来交朋友的。” “那他呢?”施静宜低头看着还在地上乱扭的陈元,掂起脚跟在他手指上碾了一圈,“他是来干什么的?” “陈元他年纪尚小,见识比较短浅,说错了话,施姑娘只管教训就是。不过……”张老的话音一转,语气中带着些警告的意味,“不过咱们都是在清源郡做生意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不要闹得太难看。” “张老说的是,今日我便给您个面子。”施静宜抬起脚后退一步,眉眼间自有一派洒脱肆意的气度,“不过若是再让我听到此类言语,我定不会轻饶他。” 张老站了起来,举止从容地向施静宜拱了拱手,“老朽再此谢过施姑娘高抬贵手,若姑娘不嫌弃,可随我们到隔壁房间吃顿便饭。” “饭就不必吃了,刚才我已经用过晚饭。”施静宜转头向小二使了个眼色,“带这几位客人到隔壁房间用餐,菜钱也不用收了,记到我的账上。” 说罢,她回头向张老行礼,“祝各位用餐愉快。” 施静宜走后,有一人立即不满的地嚷嚷出声:“这姑娘好大的架子,一点面子都不给咱们呐。” 张老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方才陈元的教训还不够吗?非要在别人的地盘胡言乱语?” 那人立即低着头不说话了。 前面带路的小二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回头插话:“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家老板是个小姑娘,就觉得她是个没本事的花瓶啊?那你们可错了,小老板的本事可大着呢,要不然也不可能将抱月居从石清县开到清源郡来!” “小二哥说多了,我们只是感觉十分震惊,万没有轻视的意思。”一直替施静宜说话的年轻男人连忙开口解释。 他的话刚说完,就被陈元啐了一脸。 “孟祥,你个狗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看那姑娘长得好看起了色心吗?” 陈元举着肿成猪蹄的右手,疼得直吸气,“不光孟祥,你们这群人都是这样的,看到人家小姑娘就走不动道了?除了张漂亮的脸蛋,她还有什么本事?” 张老听着他越说越不着调的话,生气地甩了下袖子,“陈元,你要是已经做了决定就回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你们呐,就是不肯听劝,回头得罪了赵哥,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陈元丢下句狠话,扬长而去。 剩下的人愤愤不平地向张老抱怨:“刚才您就不该帮他求情,像他这样的货色,活该被修理!” 几人心情不爽地骂了陈元几句,等骂够了又找张老拿主意,“张老,您觉得抱月居的老板到底可靠吗?” “她说话办事倒是挺干脆利落的,但是到底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恐怕斗不过赵丰年啊。” “我的想法和你们的完全相反,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能撑起一家酒楼,不正好说明她是个有本事、有手段的人物吗?”孟祥据理力争,“而且咱们要参加慈善晚会是为了救助被猛兽伤害的村民,这是件好事啊。” 张老赞许地看他一眼,“孟祥说得不错,这小姑娘的确是个有本事的,看起来比赵丰年靠谱得多。” “您的意思是这慈善晚宴可以参加?” “老朽会按时参加,你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判断选择,这种事不能强求。”张老背着手出了房间,“吃饭吧,折腾了这么久我早就饿了。” 众人对视一眼,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其中一人欢笑道:“其实我早就饿了,就是没好意思说。” 大家闻言都笑了起来。 施静宜原本在院里散步消食,经过厨房门口时正好碰见小二过来取菜,趁机问了两句张老那边的情况。 “挨揍的那个男人走了,剩下的人都在吃饭,气氛挺欢快的。” 施静宜猜到那群人已经做了决定,心情愉悦地向小二点点头,“知道了,去忙你的吧。” “笑什么呢?”宁辞低头掐了掐她的脸,感觉手感不对,微微皱眉道:“好像瘦了些。” “真瘦了?”施静宜眼睛一亮,瞧着挺高兴的模样。 她顶着这张圆脸好久了,还挺怀念自己之前的瓜子脸,别的不说,最起码看着没那么幼稚了。 宁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很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啊?瘦点好看。” 施静宜用手量了一下自己的腰围,发现好像并没有变化,转头继续围着院子散步消食,转了半圈后她好像想到什么,兴冲冲地跑到宁辞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宁辞,要不你教我练武吧。” “为什么突然想起练武了?”宁辞诧异地看着她。 “减肥呗。”施静宜脱口而出三个字,说完不好意思地笑笑,“开玩笑的,最主要的是我觉得出门在外,多掌握一种技能还是很有必要的。” 至少下次再遇到陈元那种普信男,她可以把人打到喊爷爷。 她虽然有些拳脚功夫,但真碰上武林高手,就只有被虐的份。 宁辞捏着她的手,语气委婉道:“练武是非常需要基本功的,一般都需要从小开始练,到了一定岁数后就很难练出名堂,你……” 施静宜一挑眉,眼神危险,“你怀疑你在内涵我年纪大。” 宁辞轻咳一声,“不是内涵,是友好提示。” 在施静宜变脸前,他赶紧转换语气道:“内功是练不成了,但是我可以教你些护身的技法。对了,之前在威武山,我看到你一箭一个山匪,准头挺高的,哪里学的?” 那自然是她爸请私人教练教的啊! 不止射箭,她还学过骑马呢。 施静宜傲娇地仰起头,哼了一声,“闭上眼睛随便射的,厉害吧?” 宁辞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发心,“那你可真是个天才。” 第二百八十九章 杀鸡儆猴 说完,他冲守在一旁的周虎摆摆手,“把我的破云弓取来。” 周虎将弓箭取来后,宁辞直接让他把弓箭交给施静宜,“先射两箭,我看看准头如何。” 施静宜接过弓箭,拉开弦,对准了宁辞的脑袋,“那我开始了?” 旁边的周虎吓得腿一抖,连忙挡在了宁辞面前,“二姑娘,这东西可不能瞎玩啊。” 施静宜咯咯地笑起来,“开玩笑的,看把你吓的。” 说着她转过身子,对准了紧闭的柴房,羽箭飞出,“嘭”地插进了门锁上方的木板。 “偏了一点。”施静宜撇撇嘴,有些失望,“太久不碰这玩意儿,手生了。” 她转身把弓箭递给了宁辞,“你来试试吧。” 宁辞接了弓箭,后退几步,一直退到院墙边才停下来,“看好了。” 声音响起的同时利箭离弦,刷刷刷,接连三箭,每一箭都正中施静宜刚才射中的位置。 施静宜惊讶地张了张嘴,冲他竖起了大拇指,“您牛!” 宁辞笑着将弓箭扔给了她,“过来,我教你怎样瞄准。” 施静宜噌噌跑了过去,还未说话便被宁辞不由分说地揽进了怀里。 看着二人亲密无间的模样,周虎咧开嘴角笑了,笑得十分春心荡漾。 同样在旁围观的竹见看着他略有些憨傻的表情,嫌弃地皱了皱眉,“我说,你要不要收敛点,主子看着你呢。” 周虎一个激灵,赶紧摆正了脸色不笑了,但心里仍是美滋滋的。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他家主子和施姑娘在一起,他的心里就跟喝了蜜似的,贼甜! 施静宜领悟能力极强,没一会便掌握了要领,十发箭最起码八发是的准的。 又是一箭离弦,准确地射入了门锁中心。 她扬唇笑得欢快,正要向宁辞邀功,外面忽传来一阵鼓掌声。 孟祥站在后院的入口处拼命地拍手,一张脸上全是敬佩与仰慕,“好箭法,施姑娘可真是个女中豪杰!” 施静宜笑着向他拱了拱手,“多谢夸奖,今日的晚餐吃得还满意吗?” “好极了!说句实话,孟某长这么大,还未吃过如此美味佳肴,以后一定常来。” 被忽略的宁辞看看笑容满脸的施静宜,再看看两眼放光的孟祥,心里好像被人塞了团棉花,堵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偏施静宜还没注意到他,仍笑着和孟祥寒暄:“那我就多谢孟老板肯照顾抱月居的生意了。” “不用总谢来谢去的,太客气了。”孟祥被她如花的笑靥迷了眼,整个人好昏昏沉沉的,好像坠入了梦境,“对了,刚才我们商量好了,慈善晚会我们会按时到场,施姑娘只管等着就成。” “我知道了,多谢孟老板特意过来通知我。” “都说了不用谢来谢去。”孟祥急得双颊通红,明明心里有好多话,却不知先说那一句,憋了半天才道:“陈元就是个混不讲理的纨绔,你千万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施静宜冲他摆摆手,“孟老板放心,我的心眼还没这么小。” 孟祥嘿嘿笑起来,喃喃道:“我知道的,你是个豪爽大气的姑娘……” 他的话还未说完,施静宜便下了逐客令,“时间不早了,孟老板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孟祥点了下头,“那我走了。” 店里的小二立刻跟在他身旁将人引出了店。 送走孟祥后,施静宜依旧笑着摆弄手里的弓箭,转头却见宁辞抿唇望着她,两道浓眉拧成结,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怎么了?” 施静宜眨了下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 宁辞低头看着她,声音闷闷的,“你猜我怎么了?” 施静宜有片刻的沉默,然后扯了扯他的衣角,试探地问道:“你不会又吃醋了吧?” 宁辞挺了挺腰背,酸溜溜地说道:“有些人呐,还未出门就先给我定下规矩,说我要是招惹了桃花就打断我的腿,吓得我只能遮住美貌扮丑。结果有些人倒是在外面沾花惹草,玩得不亦乐乎。” “我哪沾花惹草了?不就多说了两句话吗?” “你还不知悔改!” “好了,我知错了,下次绝对不理他了!” 竹见听着二人越来越幼稚的对话,无奈地耸了下肩膀,“这俩人没救了。” 她的身侧忽响起憋笑声,转头一看,周虎正憋着气偷笑。 那模样就跟偷吃到东西的仓鼠一样。 竹见打了个寒噤,默默往另一侧挪了挪。 这院子里好像就她一个正常人! —— 翌日,施静宜借着送饭的时机又去了趟郡守府,这次她是特意来说一说赵丰年的事情,结果她刚提了个话头还未深讲,李清河便猜到了她的意思。 “施姑娘是想让我借着收拾赵丰年在清源郡立威吧?实不相瞒,这事我早就在着手准备了。这几年赵丰年借着杨志奇的势力干过不少缺德事,随便拎出来一件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既然李大人心里有数,那我就不再多言了。” 接着两人又聊起了慈善晚会的事情,而这时抱月居门口来了群不速之客。 那是群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乞丐,他们捧着碗、拄着拐棍,往抱月居门口一坐就不走了。 排队买早点客人闻着那股子犹如炸了粪坑的臭味,别说吃饭了,都恨不得跑到墙角吐两场。 这下店里炸开锅了,还在排队的捂着鼻子扭头就跑,店里吃饭的骂骂咧咧地吵了起来。 门口招揽客人的伙计赶紧端出一笼包子往乞丐破碗里放,“拿着包子赶紧走吧,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那群人跟听不到似的,包子照吃,但人就是不动。 伙计看出来他们是故意的,气得头顶直冒火,“再不走我报官了!” “那你就报呗,我们在街边乞讨,又没碍着你们的事!” “你,你……”伙计咬牙切齿地你了半天,最后一把抢走了他碗里的包子,“我让你们吃个屁!” “哟,你们抱月居是怎么回事?连乞丐的东西都抢?” 赵丰年捧着大肚子出现在抱月居门口,一开口就讽刺起施静宜开慈善晚会是假仁假义。 “你们老板办慈善晚会救济灾民的时候不挺大方的吗?这会儿怎么连几个乞丐都容不下了?” 第二百九十章 匕首剔牙 “你容得下,你把他们请回藏珍楼供着都行!” 施静宜回怼一句,直接跳下马车大步走到几个乞丐面前。 伙计跟看见救星似的,连忙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我也不敢打骂他们,生怕别人说咱们抱月居仗势欺人,可要是任由他们在这待着,咱们就没法开门做生意了。” “我知道了。”施静宜抬手制止了他的抱怨,偏头看向那几个躺在路边,犹如一滩烂泥的乞丐。 其中一个还撩起眼皮看了眼施静宜,嘴角一歪,笑得无赖又放肆。 施静宜蹙眉,声音冷淡道:“赵丰年给你们多少银子,我出双倍,你们到藏珍楼门口讨饭去。” 那人抱着破碗蹭地坐了起来,眼中闪着光,“真的?” 施静宜回头向竹见使了个眼色。 竹见从袖袋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扔到了他的破碗里,“去吧。” 乞丐欣喜若狂地弯腰去拿碗里的银锭子,还没摸到,碗先被人一脚踢翻了。 碎银子在石板路上滚了几圈,最终严丝合缝地嵌进了石头缝里。 乞丐趴在路边抠了半天,手指头都要抠烂了,那块银子仍分毫未动,他忍不住抬头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搅黄了我的生意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施静宜冷冷地扫他一眼,声音严厉道:“银子我已经给了,立刻到藏珍阁门口去,竹见,你去监督他们,不待满三天不许放他们离开。” 那乞丐心里不太服气,张着嘴想要和她争辩两句,但对上她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后,气势瞬间就弱下去了。 此时竹见猛地的抽出腰间佩剑,横在了乞丐面前。 在强势的威逼下,那群人只得捡起自己的破碗,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大家都来看看啊,看看这个要在我们清源郡举办慈善晚会的人到底有多恶毒!” 赵丰年见时机成熟,赶紧站了出来,一嗓子把围观的路人全都喊过来了。 他昂首挺胸地捧着肚子,正义凛然地审视着施静宜,“我算是看透了,像你这种对手无寸铁的可怜乞丐都能动手的女人,不过就是个仗势欺人的女土匪罢了!” “我是不是女土匪,和你有什么干系?”施静宜冷着脸回了一句。 赵丰年好像没听到她的反问,上前一步,猥琐地笑道:“要不要告诉大伙,你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让郡守把举办慈善晚会事情交给你的?不会是利用你这漂亮的脸蛋吧?” “这长得漂亮就是有用,往男人身边一站,银子有了,权力也有了。说句实话,我都有点羡慕你了……” 赵丰年的话还未说完,斜刺里突然冒出个男人一脚踢向他的胸口,他被那巨大的力道踹飞在地,一歪头喷出口鲜血。 随即一阵剧痛从肋骨处传来,疼得他脸色瞬间苍白,连话都说不出了。 周围人原本正兴冲冲地看热闹,猛地瞧见这一幕吓得魂都要飞了,惊叫着向四处散开来。 赵丰年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满心满脑装的全都是对施静宜憎恨。 他果然猜对了,施静宜就是个靠脸蛋上位的废物! 宁辞缓步上前,眉眼间皆是凛冽的杀气,“继续说。” 赵丰年偏头看他一眼,语气轻蔑道:“看看,这不就有男人跳出来替她出人头了吗?我就说,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能是什么好东西?” “对付你这种废物,我还用不上男人帮忙呢!”施静宜从袖袋里掏出柄匕首,放在手心来回把玩着,“嘴挺硬,你说我把你的牙齿一颗一颗地拔了之后,它还能不能硬起来?” “你真当我赵丰年是好欺负的?老子仓库里的银子搬出来,能把你们活活砸死!”赵丰年睚眦欲裂地瞪着她,“今天你敢拔了我的牙,明天我就让人砸了你的店!” “行啊,那我就等着你带人来砸,就怕到时候你来不了。” 施静宜笑容肆意,一脚踩中他剧痛的胸膛,弯腰将匕首贴在了他的嘴唇上,“现在,让我们来比比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匕首硬。” 嘴唇上冰凉的触感传入大脑,赵丰年被那温度刺激得打了个寒颤,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了。 “你考虑清楚,和我作对,是没有好下场……” 施静宜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将匕首伸进了他的嘴里,锋利的刀刃擦过唇部肌肤,所经之处皆是血肉模糊。 远处围观的人看到赵丰年嘴角淌出的鲜血,又惊又怕,愣是没一个人敢站出来阻止。 正当大家为赵丰年的安危捏一把汗的时候,一队腰间佩刀的官差跑了过来。 “大家快看呐,有官差过来了!” “这是来抓那个女土匪的?” “我估计是的,这女人也太凶残了吧。” 赵丰年听到“官差”二字,犹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体内力量飙升,一个奋力直跃成功从施静宜手中逃脱,连滚带爬地跑向官差队伍。 领队的官差见他满嘴是血,惊得嘴都合不拢了,“你这是……怎么了?” 赵丰年说不出话来,扯着官差的衣服指了指施静宜。 施静宜手里还握着沾血的匕首,见所有官差都在看她,挑眉笑了笑,“赵老板牙缝里卡了脏东西,我在为他剔牙呢。” 剔牙…… 领头的官差神色不自然地摸了摸脸,心道你这理由还可以再牵强一点吗? 赵丰年见官差并没有要抓施静宜的意思,努力地张开嘴,硬是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她要杀我!抓她!” 官差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高声道:“不好意思,赵老爷,我们是奉了郡守大人的命令,将你捉拿归案的!” 赵丰年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脖子伸得极长,似乎在努力理解官差话里的意思。 围观的路人忍不住问道:“官爷,他犯了什么罪啊?” 官差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道:“杀人的重罪!” 话音一落,众人哗然。 他们都知道赵丰年是清源郡顶有头有脸的人物,手里不差钱,背后还有权,日子过得威风极了,但这咋还和命案扯上关系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拿钱买命 别人不知道,但赵丰年对自己干过的事可是一清二楚,“杀人”二字犹如一记重锤,捶得他脑袋昏沉、身体发软,好像一瘫被稀释的烂泥,软软地滑到在地上。 领队的官差向身后众人一招手,“来人,将犯人赵丰年抓起来。” 原本围在抱月居门口的路人这回又跟着官差看起了赵丰年的热闹,他们一路走一路议论,又吸引了不少路人的围观。不到半个时辰,半座城的人都知道清源郡一霸赵丰年因为人命官司被官府抓起来了。 不少商户听到这消息都是一阵后怕,暗自庆幸自己还好没站错队伍,新来的郡守可不是个好惹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抓住了最大的那条鱼。有些人则又悔又怕,连忙派人寻找值钱的宝贝了。 赵丰年要是真因此倒台了,那慈善晚会谁敢缺席啊! 且说赵丰年被官差拖入衙门,一看到堂上跪着的妇孺,当场昏了过去。 被一桶凉水浇醒后,认罪书就已经摆在了他面前。 李清河坐在大殿上,面容严肃地望着他,“梁家村村民郑巧儿告你为了夺取她丈夫的传家之宝,残忍将人杀害并抛尸山崖,现受害者尸身已找到,受害者的传家宝已在你店里搜出,你有什么话要说?” 赵丰年动了动舌头,整张嘴都疼得好像麻木了,努力半天都没办法发出声音。 “你既无话可说,那就是认罪的意思了?”李清河一摆手道:“来人,把印泥端到赵丰年面前,在认罪书上按上指印这个案子就算了结了。” 赵丰年一听这话立刻砰砰地磕起头,死活都不肯把手伸出来。 “怎么,你还有话要说?” 赵丰年拼命地点头。 李清河看一眼身边的官差,“去拿笔墨纸砚来,我倒要看看他要说什么。” 官差取来东西,将白纸摊到赵丰年面前,又往他手里塞了只毛笔。 赵丰年俯下身子,歪歪扭扭地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大字:拿钱买命。 他在杨志奇身边跟了好几年,对官场内部的交易了解得很清楚,正常情况下夺宝杀人这种案子一般是死罪,但如果银子到位还是能换条命的,只要命还在,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李清河看着那死个犹如鳖爬的大字,眼睑一垂,脸色登时就变得十分难看。 这人还以为他是杨志奇之流,随便拿点银子就能买通呢! 这不是侮辱人吗? 他大步走到赵丰年面前,俯身对上他的眼睛,似笑非笑道:“你能拿出多少银子?” 赵丰年伸出两只手,笔出“十”字形。 “十万两?”李清河眼一瞪,心里有些不敢相信。 身为郡守,他手里满打满算只有几百两银子,而赵丰年一个商人,张嘴就是十万两银子。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距啊! 赵丰年点点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李清河发出一声冷笑,“你的命可真值钱呐,那要是再加上你儿子的命呢?” 赵丰年如遭雷击,仰头惊恐地看着他,“你……” 一说话,舌尖就传来钻心的疼痛,疼得他额头冷汗直流。 他喘着气捂住了嘴巴,心乱如麻。 李清河直起身子,朗声道:“来人,将另一名犯人也带上来。” 另一名犯人是赵丰年的大儿子,背负的罪名和他爹一样。 这人是个十足的草包,生意上的事情一窍不通,热衷于男女间的那档子事,和杨志奇之子杨松明是十分要好的哥们。 某日他在外游玩遇到个年轻貌美的村姑,心生歹念将人拖进树林意图非礼,结果那村姑性子十分刚烈,纠缠时将赵丰年大儿子的脸肉都硬生生咬掉一块。他一时怒极,抄起手边石块砸向姑娘的脑袋,活生生一个人就这样死在了他手里。 赵丰年得到消息后赶忙带着银子过去善后,用二百两银子堵住了那姑娘家人的嘴。那姑娘家人贪财又重男轻女,收了银子后对完宣称自家闺女上山采蘑菇时摔死了,转头给儿子娶了媳妇,盖了新房。 李清河查出此事后,赶到姑娘家中威逼利诱了一番,诱哄他们到衙门告状,又找到赵丰年大儿子身边的随从做证。 人证物证俱全,又一个罪名坐实了。 赵丰年的大儿子胆小,上了公堂就老老实实地招认了罪名。 李清河低头看着赵丰年,眼底一片森寒,“这次你又想出多少银子?” 赵丰年掰着手指头算计了半晌,然后又举起双手笔出个“十”的手势。 李清河脸上笑容阴森森的,“既然你这么想活,本官就让你多活两天。来人,将赵氏父子拖下去关入大牢,传令下去,彻查赵家账单!” 这下赵丰年可真是猴儿吃芥末——傻了眼,闹了半天,李清河就是奔着他家银子来的。 要说这李清河手段也够凌厉的,这边刚下了命令,那边就找到了半座城的账房先生,连带着整座府衙空闲的官差一同涌进了赵府。 几十号人人苦哈哈地翻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日上午将所有账查完了。 赵家库房里上百万两银子,只有一小部分是靠着藏珍阁的生意正经赚来的,剩余的一部分是借着杨志奇的面子收来的贿赂,还有一部分是跟人合伙贩卖私盐赚来的。 结果一出,李清河立刻带人把赵家抄了,财产充公,家眷入狱,没留一点后患。 躺在牢房里的赵丰年看着一排熟人,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自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行事张狂无比,没想到会落了个人财两失的结局。 “李大人,我错了,我再也不跟您作对了,求您饶了我一命吧。” “施姑娘,我再也不胡乱编排您了,您就帮我求求情吧。” 牢外的李清河听着他颠三倒四的话语,疑惑地看向身边随从,“好端端的,他为何要提施姑娘?” 随从把发生在抱月居外的事情一老一实地说了。 李清河听得眉头直皱,“这个赵丰年也太不像话了!自己蠢笨就觉得别人和他一样,我看施姑娘可比大部分男人的有魄力多了!” 絮絮叨叨念了半天,他暗自下了决定,“我得像个办法为施姑娘正名,可不能让好人寒了心!” 第二百九十二章 陈元是废物 很快就到了举办慈善晚会的日子,这天抱月居闭门谢客,所有人都在准备晚会的酒水吃食。 到傍晚时宾客陆续到达,施静宜让人搬了两张桌子在门口登记客人信息,忙了大约半个时辰,所有人都基本入场,两个伙计正要把登记的桌子撤了,陈元领着个小厮红头胀脸地出现在施静宜面前。 施静宜眼皮一撩,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你不是不愿意来吗?” 原本要进去孟祥也转身凑到了他身旁,“对啊,陈大哥,你不是怕惹赵丰年生气,不愿意参加晚会吗?怎么这会儿又跑过来了?” 一时间,店门口所有的人都扭头看向陈元,还有人绘声绘色地将那日发生在抱月居的事情描述了一遍,说到末尾还忍不住补充道:“你们是没看到陈元那弱鸡样,被人家施姑娘一脚踹了个底朝天,起来还放狠话,说人家是没用的花瓶。” “他是怎么好意思的啊,都被人虐成这样了,还大言不惭地质疑别人的能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陈元脸涨成猪肝色,连头都不敢抬了。 但是他不舍得离开,赵家已经倒台,他要是不抓住机会好好巴结郡守和施静宜,恐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和身家性命相比,脸面算什么? 想到这,陈元瞬间多了份勇气,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施静宜道:“施姑娘,那天的事情是我口无遮拦,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忘了这回事吧。” 施静宜靠在椅背上,眉眼中略带笑意,“我可不是大人,我只是个长得漂亮的女子罢了。” 这话她说慵懒从容,好像带了几分自嘲,又好像单纯地在夸自己的长相。 陈元窘得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出了,“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施姑娘原谅我呢?” “那天你在抱月居说得信誓旦旦,搞得外面人都知道我是靠脸吃饭的花瓶了,这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你不得对外澄清吗?” “那你想让我怎样澄清?” 施静宜站了起来,脸上笑容灿烂,“去抱月居门口站着,高声念一百句‘陈元是废物’,念够了我就让你进去。” “你!”陈元震惊又愤怒地瞪着施静宜,脸红得好像要化了,“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觉得我过分那就回去啊?”施静宜斜了他一眼,转身朝抱月居里面走去。 眼见着人就要走进去了,陈元连忙高声叫住了她,“等一下!我喊,我喊还不成吗?” 施静宜轻笑一声,向身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你去在旁边数着,少一遍都不行。” “得嘞。”伙计笑嘻嘻地应声,折身走到陈元面前伸出右臂道:“您请。” 陈元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跟随他的指引来到了抱月居正门口,闭上眼睛扯开喉咙高喊道:“陈元是废物!” “噗!”店里正在喝茶休息的客人听到这雄浑有力的喊声,惊得一口水喷了出去,“这陈元在干什么呢?” 知情者立马把事情的缘由讲了,这下喝茶的、聊天的全都停下动作,一股脑地涌到门口观看陈元的表演。 那戏谑的表情与神态,就跟围观马戏团白的猴戏似的。 陈元好像被人架在火炉上反复地蒸烤着,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呼呼冒着热气,热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喊到第八十八遍的时候,李清河穿着便服来到抱月居门口,看到门口挤挤挨挨的商人,他还愣了一下,这群人可真热情啊。 他整了整袖子,露出抹和煦的笑容,正要和大家打招呼,人群里忽传来一句撕心裂肺的喊声:“陈元是废物!” 李清河:“???” 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思考,又是一句呐喊:“陈元是废物!” 人群里响起欢快的笑声,“这声太小了,可不能算数。” 合着大家都在外面看热闹,压根就不是来接他的…… 李清河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准备悄默默地进去,一只脚都埋进门槛了,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了。 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粗声粗气道:“你这人怎么没登记?” 汉子吼完才瞧清面前男人的脸,吓得脸都白了,“郡……郡守大人?” “郡守大人来了?” 这一声过后所有人都扭头看向李清河,老的小的脸上都堆满了笑容,“郡守大人,您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李清河:这不是怕打扰你们看戏吗? “刚来,你们继续忙,我到里面看看。” “我们一点都不忙,郡守大人,咱们一块进去喝茶。” 一群人殷勤地围在李清河身边,有说有笑地进了店。 陈元眼巴巴地看着李清河的背影,刚动了上前打招呼的心思,便被旁边计数的伙计瞪了一眼,“八十八遍了,还差十二遍。” 陈元仰起头,生无可恋地继续喊了起来:“陈元是废物!” 施静宜见人都到齐了,招呼大家尽快找位置入席,“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准备好啊。” 这次晚会,施静宜并没有在场地方面做多大功夫,店里的圆桌适当挪动一下位置,将正中心的位置空出来,摆上一个三尺多高的圆台,用于展示拍品地方,客人就围坐在圆桌周围,遇到心仪的宝贝举手出价即可。 因施静宜存了吸引客人的心思,所以众人落座后,晚会并没有立即开始,而是先上菜吃饭。 味道香醇、造型精致的菜品一上桌,店里就全是吸气和咽口水的声音。 有人盯着面前热腾腾的饭菜看了许久,最后忍不住问施静宜:“施姑娘,这是给我们吃的?” 施静宜笑得眼睛都弯了,“我要是说这菜是专门摆出来馋大家的,大家还不得把抱月居的房顶掀翻?” 店里的客人都被她俏皮的话逗笑,有人故意语气夸张地回道:“掀翻屋顶倒不至于,忍不住抢东西吃倒是有可能。” “大家尽管放开肚子吃吧,等吃完了咱们再开始拍卖东西。”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李清河率先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一道菜尝了尝,夸赞道:“味道不错,大家别愣着了,吃饭吧。” 第二百九十三章 云姑娘,你要捐的东西呢? 大家举着筷子吃得正高兴的时候,抱月居闯进了三个不速之客——云袅袅及其丫鬟小厮。 云袅袅身上裹着大红色的兔毛披风,裙摆皱巴巴的,红色绣花鞋上也全是泥土,浑身透着股沧桑气。 她撩起眼皮扫了一遍店里的场景,还未说话,一股子尖酸刻薄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不愧是商人的女儿,这是把商人重利的本性刻到了骨子里啊,举办慈善晚会都不忘给自己的酒楼拉生意。” 施静宜掠过她满是愤怒的眼睛,垂眸轻轻地笑了起来,“云姑娘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不想办法多赚点银子,难道要让家里人出去喝西北风?” “再说了,我拉生意也得看在座的诸位愿不愿意赏脸不是?菜做得难吃,就是再卖力拉生意,也没有成效啊。” 席间一位穿着深蓝长衫的清隽老人接道:“施姑娘这话说得在理,开酒楼的,把美食做到极致才是安身立命之本,这一点,抱月居做到了。单论味道,我还是愿意再来吃第二次。” “对啊,反正在哪吃都是吃,为什么不选个好吃的地方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气得云袅袅险些将手里的帕子撕碎了。 施静宜踱步走到她面前,笑盈盈地问道:“这位京城来的贵人,你千里迢迢赶到清源郡,连气都不带喘的,跑到我店里来,就为了讽刺我一句?”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云袅袅气冲冲地回怼道。 施静宜偏头,眼中多了几分耐人寻味,“哦?那您是来为灾民捐款捐物的,还是来吃饭的?若是捐东西的就找个位置坐下吃饭,若是吃饭的就出去吧,小店今日不招待客人。” 云袅袅狠狠地扯了下帕子,“我是来捐东西的。” 施静宜一抬手,“竹见,请云姑娘入座。” 云袅袅在众目睽睽下碰了个软钉子,为了自己的脸面,只得硬着头皮寻了个空位坐下。 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饭菜,再想想自己被烧成一把灰的摘星楼,云袅袅气得的双目通红,恨不得将桌子都掀了。 “姑娘别气,咱们都到清源郡了,还怕斗不过一个小小村姑吗?”绿柳在旁小声地安慰她。 云袅袅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施静宜就是嘴巴厉害些,要是动真格的,还真比不过我。” 主仆俩完成自我洗脑,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菜。 等众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施静宜又命人端上饭后甜点,清理了桌面,这时拍卖会就要正式开始了。 第一件拍品是张老捐赠的佛像摆件,玉是上好的白玉,通透无暇;雕像也是出自名家之手,雕工细腻。佛像一摆出来,不用多介绍,识货的自然能看出其价值不菲。 不等施静宜叫价,下面就有人迫不及待地举起了手。 经过几轮的竞拍,最后以一千八百两银子的价格出手。 后面的拍品虽不及张老捐赠的价值高,但都拍出了几百上千两的好价钱,施静宜也花了一千多两银子拍了副出自名家之手的花鸟图。 所有拍品都被拍走后,施静宜笑着来到云袅袅面前,“云姑娘,你捐赠的东西呢?” 云袅袅转头向绿柳使了个眼色,后者从包裹里拿出根碧绿的簪子。 施静宜淡淡地扫了眼簪子,让人收走后便讥笑道:“许久不见,云姑娘的生活水平下降了啊,上次你一出手就是柄价值千金的玉如意和珍贵无双的红丝砚台,怎么今日只拿了根簪子糊弄人呢?” 她一说话,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云袅袅,目光中带着审视。 云袅袅是个极讲究的人,穿着打扮都十分名贵,在场的商人都是有见识,打眼一看就知她身份不凡。 这样高贵的身份却只捐出个破簪子,实在有点拿不出手啊。 面对着众人鄙夷的目光,云袅袅的脸色僵了僵,很快又恢复微笑的淡然模样,“这只是我要捐的第一件宝贝,后面还有呢,不过这东西就怕你们都买不起,绿柳!” 绿柳接收到她的眼神暗示,从包裹里拿出个黑色的长盒,众人见她口气如此大,纷纷凑过来查看到底是什么宝贝。 盒子打开,里面放了支白玉雕山海纹的毛笔,玉是上好的和田玉,纯净洁白、温润如脂。玉石上的纹理清晰,气势磅礴,颇有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广阔意境。 云袅袅得意看向施静宜,“如何?” 施静宜还未说话,旁边一个身形肥胖的商人先开口了,“东西看着是挺不错,就是我们都是粗人,哪用得起这种金贵玩意儿啊。” 在场的都是商人,有的识些字,有的大字不识一个,对笔墨纸砚之类的风雅东西并不敢兴趣,更不会一掷千金去买毛笔了。 商人的话落,现场的气氛有些微妙。 云袅袅暗自懊恼地咬了咬唇,心道:你们不想要这东西,我还不想捐出去呢! 这笔原是他大哥千辛万苦淘来讨好巴结李仁的,要不是被逼得下不来台,她怎么舍得拿出来? 施静宜自然没有错过她一脸肉痛的表情,拿着东西走上圆台,“咱们来拍第一件簪子,起拍价二百两,愿意出价的请举手。” 陈元看看云袅袅年轻漂亮的脸蛋,嘿嘿笑起来,举起了右手,“我出价五百两。” 这就是支普通的玉簪,五百两已算是超出了它原本的价值,所以没有人和他竞价。 于是陈元如愿以偿地拿到了簪子。 接着是那支白玉雕山海纹的毛笔,令人尴尬的是下面并没有人举手出价,其实原本有人想把笔买来送礼的,但云袅袅说的话实在难听,想买的也不想出那个风头了。 片刻的沉默过后,施静宜笑道:“既然没人出价,那我就以一千两银子的价格把这毛笔收了,正好我家小弟在念书,用得上。” 一千两…… 云袅袅眼神怨毒地看着施静宜,她哥买这支毛笔的时候可花了接近五千两银子,施静宜只花了一千两银子就弄到手了? 这如意算盘打得也太响亮了吧,不让施静宜放点血她心里怎么好受? “施姑娘催别人捐东西倒是挺积极,怎么不见自己捐出什么宝贝呢?” 第二百九十四章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施静宜一抬手,叫来守在旁侧的竹见,“将那片碧玉雕西湖泛舟图插屏拿上来。” 竹见点点头折身离开,回来时手里多了块碧玉。 那玉呈现出淡淡的翡翠绿色,色泽亮丽、光彩动人,其上的西湖泛舟图更是精巧绝伦,西湖、轻舟、花草、凉亭等景色构图完美,栩栩如生。充满古典气息的玉石与温婉淡雅的西湖美景完美融合,颇有种赏心悦目之感。 张老欣赏完那玉石忍不住抚掌叹道:“好玉!好雕工!施姑娘,你的这个碧玉插屏起拍价多少?” “一千两纹银。” “我出五千两银子。”张老向周围人拱了拱手道:“老朽许多年没有遇到过这样漂亮的玉石摆件了,还望诸位手下留情,成全我的这颗爱玉之心。” 有人故意逗他:“张老,您这样可就不对了,拍卖会比的是谁出价高,可没有‘让’这个说法。” 话虽是这样说的,但没有人主动和他竞价。 一是陈老出的价钱已经很公道了,二是他在清源郡商户中的地位颇高,大家都挺尊重他的。 最后那个碧玉插屏自然落到了张老手中,施静宜让竹见把插屏送到张老的桌旁,笑道:“张老,恭喜您了。” 张老抚摸着插屏上的山水图,笑得牙不见眼,“你这丫头会选东西!” 一旁云袅袅气得直咬牙,一群不识货的大老粗,明明她的白玉毛笔才是最珍贵的! 向张老道喜后,施静宜又回到中心圆台,“今日还有最后一件拍品,是我代替抱月居捐赠给灾民的。” 话音刚落,店里的伙计便捧着砂锅走到人群中央。 众人仰头看着那捂得严严实实的砂锅,好奇心一下被勾起来了。 “这是道菜吗?” 有人煞有其事地吸了吸鼻子,“没闻到什么味儿啊。” 在众人眼巴巴的注视下,施静宜神采飞扬地掀开了砂锅的盖子,刹那间一股浓郁的香味笼罩着整间屋子。 老酒的醇香、海味的鲜香、肉的荤香、菇笋的清香……诸多香味融为一体,变成了催人口水的浓香。 光着闻着味道,众人就好像被灌了两坛高粱酒,头昏昏沉沉的,忘却了周围所有事,唯独惦念着那一抹幽香。 施静宜将众人的反应扫入眼底,笑着解释道:“这是抱月居的压轴菜——佛跳墙,选用鲍鱼、瑶柱、海参、鸡鸭鱼肉等珍贵食材煨制而成,具有强身健体、美容养颜之功效。起拍价一百两银子,有意者可出价。” 下面立即有人举手:“二百两!” “三百两!” “五百两!” “……” 听着越喊越离谱的价钱,施静宜默默感慨:人类对吃的追求真是太疯狂了! 喊到地八百两的时候,施静宜想站出来说一句“差不多得了”,之前那个为她说话的清隽老人忽然站了起来,“两千两,谁再跟我抢我跟谁急!” 不知是他出的价钱威慑住了大家,还是他豪迈的气势镇住了大家,那一声过后果然没人跟他抢了。 老人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佛跳墙的品尝权。 和老人位置相邻的人看着砂锅里晶莹剔透的肉类,不争气地吞了下口水。 老人听见咽口水声,嫌弃地看他一眼,拿起筷子飞快地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那人眼巴巴地盯着来回翻动的嘴唇,小声地问道:“老爷子,好吃吗?” 那一声轻轻的,好像力气再大点口水就会飞出来。 老人吃完一块,陶醉地咂摸咂摸嘴,又往嘴里塞了一块。 这下所有人都跟着他咀嚼的动作咽起了口水。 老人眉毛一皱,将砂锅紧紧地护在自己面前,不满地嚷道:“拍卖会都结束了你们还杵在这干什么?赶紧回去啊?” 周围人不死心地转头看向施静宜,眼神中带着几分渴求,“施姑娘,这什么佛跳墙,以后你店里还卖吗?” “卖,不过每月就只能卖五份。” “五份?”众人傻眼了,“这谁能买到啊?” 施静宜笑着解释道:“这道菜的用料十分珍贵,制作又特别繁琐,所以就只能限量供应。这一点,还请大家多多理解。” 众人闻言纷纷露出遗憾的神色,人家都这样说了,他们也不能按着头让她多卖两份吧? 云袅袅看着他们痴狂的模样,心里好像被人倒了两坛子老陈醋,酸得厉害。 要是她的摘星楼没有被烧毁,现在出风头应该就是她! 什么破佛跳墙,施静宜能做出来,她肯定也能做出来! 云袅袅越想越气,最后愤怒地拍了下桌子。 店里的人全都一脸莫名地转头看向她。 云袅袅霍地站起来,愤恨地瞪着施静宜,“施静宜,抢了我从京城带来的御厨,烧了我的摘星楼,抢了原本该属于我的生意,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众人听了她的话一片哗然,“什么,摘星楼原来是她开的?” “怪不得她俩说话阴腔怪调的,原来是老仇人了。” “说起来摘星楼的东西也挺好吃的,就是没开几天就失火了。听她这话的意思,摘星楼的火是施姑娘放的?” “这要是真的,那可太不应该了,同行之间难免有竞争,抢生意什么的都是再说难免,但杀人放火可是重罪了。” 云袅袅听见众人都在帮她说话,得意地仰起头,“施静宜,你是不是以为我不在,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你说错了。”施静宜淡笑着对上她的眼睛,“你就算在,我也一样无法无天。” 云袅袅被她的一句话气得脖子脸通红,“大家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这年代恶意纵火都没人管吗?” 恶意纵火……这事归衙门管。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李清河。 事到临头,李清河是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公道,“你说施静宜恶意纵火烧了摘星楼,手里可有证据?” “这事还需要证据吗?”云袅袅冷冷一笑,“她到清源郡第二天就巴巴地跑到摘星楼闹事,让我家掌柜吃了十个人都吃不完的早餐,抢走了我从京城带来的御厨,下午又霸道地抓走了我家老板,现在我家老板和厨子还被她关着呢!” “除了她,试问还有哪个人如此憎恨摘星楼?如此想让摘星楼倒闭?” 第二百九十五章 那是用来栓流浪狗的铁链 众人都惊愕地看向施静宜,“施姑娘,她说得可是真的?” 施静宜神色淡然地往圆凳上一坐,反问道:“你吱吱哇哇说了半天,怎么不说说我为什么这么恨摘星楼呢?” 云袅袅脸色一僵,反应过来后仍理直气壮地回道:“咱们都是开酒楼的,你恨我抢了抱月居的生意不是很正常吗?” 施静宜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轻笑出声:“清源郡有这么多家酒楼,我都不恨,为什么偏偏要恨摘星楼?” 她抬起右手指出一个方才为云袅袅说话的男人,“你说你去过摘星楼,那你再仔细看看抱月居里面的布置,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个男人立刻转头打量起周围的环境,环顾一圈后犹豫道:“摘星楼和抱月居的布置有点相像。” 他的话音刚落,又有人搭腔:“我早就发现这件事了,就是没敢说。抱月居和摘星楼里的菜谱、布置、装修都差不多的,我开始还以为是一个人开的呢!” “在座的各位都是商人,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吧?你辛辛苦苦想出来的东西,转头被别人原封不动地偷了去,你不生气?” 众人附和地点起头,“这事的确是摘星楼做得不地道,你好好开店不行吗,为什么要模仿别人?” 云袅袅的气势瞬间又落了下乘,面对着众人谴责的目光,她选择和施静宜硬刚,“就算我手下的人背着我模仿了抱月居,那也不是你抢我厨子,关我老板,烧我店面的理由!” “抢你厨子,谁抢你厨子了?”施静宜偏头向竹见使了个眼色,“去厨房把秦老叫过来。” 没一会儿,竹见领这个发须皆白的老人走到众人面前。 云袅袅眼中带泪,柔柔弱弱地走到了秦老面前,“秦老,我来晚了,让您受苦了。” 秦老眉毛一横,“我哪受苦了?” 云袅袅张了张嘴,正要解释,却被他抬手制止,“云姑娘,有件事我必须要当面和你说清楚。我愿意和那个姓王的一块到清源郡开店,为的是专研厨艺,而不是挖空心思赚钱。” “我不是教了你好几道菜吗?秦老,您可不能过河拆桥啊!”云袅袅神色焦急地回道。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那几道菜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还是你教我的?就算你帮过我,我也替你培养出好几个能用的厨子,咱们之间的账就该一笔勾销了,哪来的过河拆桥一说?” “那你也不能留在抱月居帮施静宜!” 施静宜出言打断了她的话:“云姑娘,你这话可就不讲道理了。秦老一没收你银子,二没与你签订合约,凭什么要受你管束?” “对啊,人家又不是你店里的伙计,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再说了,就算是店里的伙计,那也有跳槽的权力啊。” 在众人的逼问下,云袅袅攥紧拳头,连吸两口气才稳住心神,“那摘星楼的老板呢,你把他关到哪里去了!” “你说我关了他,证据呢?” “证据?我店里那么多人亲眼看到的事情,你找我要证据?” 施静宜神态悠闲地扣了下桌沿,“那日我不过请王老板到抱月居吃了顿午饭,吃过饭便放他走了,至于他后面去了哪……这也不归我管吧?” 云袅袅看着她自由散漫的模样,狠狠地掐了下大拇指。 吃完饭就放走了? 她明明派人打探过,王佑仁就是被施静宜关起来了! “我能确定,王佑仁就在你手里。你要是不心虚,就让我们进去搜查一遍!” 施静宜眼神一冷,“没有证据的事情,你说搜就搜,把我施静宜当什么了?” “不愿意是吗?”云袅袅见她不愿意,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这是做贼心虚了?” “其实要搜查也可以。”施静宜面色清冷道:“你去报官,让官府的人派兵来搜查。” 云袅袅讽刺地笑起来,“出去报官?好给你藏人的机会是吗?要搜就现在搜!” 施静宜站了起来,挑起眉梢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末了,低头轻笑一声,“现在搜也行,但若是搜不出来你可要赔我精神损失费啊。十万两银子,怎么样?” “施静宜,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拿不起呀?”施静宜又笑了一声,“看在咱们是老熟人的份上,我给你打个五折,五万两银子怎么样?” “五万两就五万两,绿柳、常远去后院找人!” 云袅袅得意地看着施静宜,等把王佑仁找出来,看你还怎么洗脱自己的嫌疑! 施静宜压根就没用正眼看她,笑盈盈地望着李清河道:“听闻郡守大人正在召集驱赶猛兽的队伍,应该挺缺银子的吧?待会儿那五万两银子就捐到衙门里,用来组建驱兽队伍。” 李清河见她神色如常,没有丝毫惊慌,自然地相信了她的话,于是拱手道:“如此我就先替那些深受猛兽所害的百姓谢谢你了。” “你们现在谢来谢去的,是不是有点早了?” 云袅袅双目含恨地直视着两人,“待会儿我的人要是真在抱月居发现点什么,郡守大人可别因为与施静宜交情而徇私枉法啊。” 李清河冷冷地扫她一眼,“这一点就不劳你操心了,本官绝不是徇私的人!” 云袅袅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一个小小郡守而已,还不至于让她忌惮。 过了好一会儿,绿柳和常远一前一后折返。 看到他们灰败的脸色,云袅袅心里一咯噔,“找到人了吗?” 绿柳摇摇头,常远道:“人是没发现,不过奴才在抱月居的柴房里发现一根锁人的铁链。” “你可别看见链子就联想到锁了人,那分明是栓狗的铁链。”施静宜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那狗呢?”常远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我可把抱月居搜了个遍,压根就没见什么狗。” “那狗原是我在外面捡的流浪狗,野性太大养不熟,后面闻到别的流浪狗的味道便徇着味跑了,你肯定找不到啊。” 云袅袅听着她一句一个“狗”,听得额头青筋直跳。 这施静宜莫不是在暗戳戳地骂她! “云姑娘,你还有什么疑问吗?”施静宜一偏头,笑盈盈地对上云袅袅的眼睛。 第二百九十六章 云袅袅,你是不是玩不起? 看着那张施静宜镇定自若的脸,云袅袅顿时明白过来,她这是被坑了! 王佑仁应该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她暗自咬紧了牙根,恨恨道:“就算在抱月居没有找到人,你的嫌疑也是最大的!” “你说我有嫌疑我就有了?那我还说你是故意让人藏起来好诬陷我呢!”施静宜毫不客气地回道。 旁边的人也开始为施静宜说话:“施姑娘都让你进屋搜了,你自己没搜到人,咋还咬着人家不放呢?” “对啊,你又没有一点证据,就这样红口白牙地说人家犯了罪,这合理吗?” 云袅袅深知在场的人都是施静宜请来的,若她不拿出实际证据很难让人信服,思索片刻,她还是决定先暗中调查王佑仁到底在哪里,找到证据后再来打施静宜的脸,眼下她应该抓住另一件更有把握的事情。 摘星楼失火。 她无比确定,除了施静宜,没人会针对她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 所以想让施静宜从这场较量中败下阵来,她就必须咬紧这件事不放! 打定主意后,云袅袅抬起头自信地看向施静宜,“就算王佑仁失踪这件事不是你干的,那摘星楼失火的事情呢?你敢说不是你干的?” “你别急啊。”施静宜淡淡地扫她一眼,“咱们先把王佑仁的事情解决了,那五万两银子你准备什么时候给?” 云袅袅一怔,随即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五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没了这笔银子,她以后的行动要受到很大的限制! 施静宜牙尖嘴利的,她是说不过,犹豫片刻,她把突破口放到了李清河身上。 “李大人。”云袅袅踱步走到李清河面前,姿态高傲,连礼都未行便不客气道:“方才听施姑娘说你缺比银子组建驱赶猛兽的队伍,堂堂郡守穷到连那点银子都拿不出来吗?” 李清河板着脸对上她的眼睛,沉声道:“听说云姑娘是从京城来的,看姑娘的打扮应该是哪个府上的千金吧?向您这种身份的人应该受过家中教育,知礼仪守信诺。怎么现在不好好履行约定,而是要顾左右而言其他呢?” 云袅袅被他怼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乖乖拿银子吧,不甘心。 不拿银子吧,辱没家风的帽子都盖她头上了。 “李大人,你可知道我是谁?”云袅袅沉下脸,语气中明显带了点的威胁的意思。 李清河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本官只对事不对人。” 一旁的施静宜接道:“云袅袅,你是不是玩不起?玩不起可以直说,跟我道个歉认个错,我心情好了,还可以再给你打个折扣。” 云袅袅深吸一口气,猛地转头看向施静宜,咬牙切齿道:“施静宜,你给我等着!绿柳,拿银票!” 绿柳沉默地将包裹放到桌上,开始清点里面的银票,每张银票面值一千两也要数整整五十张。 捏着颇有分量的一匝银票,绿柳颇为肉痛地看着云袅袅,“真要给?” “给。” 绿柳点点头,将银票递给了李清河。 云袅袅最后扭头看了眼厚厚的银票,脸色阴沉地问施静宜,“现在可以谈谈摘星楼的事情了吧?” “可以啊,你想怎么谈?”施静宜饶有趣味地望着她,“是报官呢,还是私了呢?” “自然是报官了,还请李大人秉公执法,找出在摘星楼纵火的真凶。” 李清河面目表情地看着她,“云姑娘,你若是要报官,直接到府衙击鼓鸣冤即可,和我说可没有半点用处。” “好,那我就去击鼓鸣冤!施静宜,咱们走着瞧吧!” 云袅袅正处在气头上,压根没有任何理智可言,撂下句狠话便扭头出了抱月居。 李清河看看她气势汹汹的背影,又皱眉看向施静宜,“摘星楼的事情?” “李大人放心,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查!”施静宜回答得干脆利利落。 李清河这回终于把心放到肚子里了,“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今天的慈善晚会很成功,感谢各位的支持,我代替那些灾民谢谢你们。” “郡守大人太客气了,能为清源郡的百姓做一点小事,是我们的荣幸。” 张老率先表明立场,其余人也纷纷表明自己热爱奉献的心思,一番客气的寒暄过后,众人陆续离场,没一会店里就空了下来。 施静宜转头看看还守在店里的伙计和厨师,冲大家摆摆手道:“都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大家了,回头让石老板给你们发奖金。” 店里响起一阵欢呼声,大家忙碌了一天的疲惫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一边,云袅袅离开抱月居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县衙,由于没有证据,她并不能直接指认摘星楼的大火是施静宜派人放的,只能以恶意纵火的由头让官差顺藤摸瓜地调查。 等她处理好一切从衙门出来已经到了深夜,街道黑骏骏的,一丝光亮都无。 云袅袅想了想,对前面赶车的常远道:“前段时间王佑仁不是来信说他在清源郡买了座宅子吗?你还记得位置吗,要是记得的话,咱们今晚就到那里休息吧。” 常远高声回了句:“记得。” 三人又马不停蹄地奔向宅院,走到门前时常远勒停马车,对着院里摇晃的灯影泛起了迷糊,“这宅子里怎么有人呢?” 云袅袅连忙掀开车帘伸头往外看,果然看到了一抹昏黄的灯影,疑惑道:“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主仆正说着话,紧闭的院门忽被人从内拉开,一个裹着厚棉衣的年轻男人正伸头往外看。 常远瞧见那人的长相,立刻跳下马车,“姑娘,下来吧,这是孙越。” 云袅袅心思一动,“王佑仁的表弟?” 孙越语气讨好地回道:“回大小姐,正是小的。表哥他听说您这今天要回来,特意让我守在这里给您开门。” “他知道我今天要回来?”云袅袅愣住了,一股子热腾腾的火气从脚底直往脑门上窜。 “对啊,大小姐,您是不知道,我表哥为了您吃了好大的苦呢!” 孙越一心为王佑仁邀功,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发现云袅袅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那一双眼睛跟滚烫的铁棍似的,好像能把人烧穿。第二百九十六章云袅袅,你是不是玩不起? 看着那张施静宜镇定自若的脸,云袅袅顿时明白过来,她这是被坑了! 王佑仁应该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她暗自咬紧了牙根,恨恨道:“就算在抱月居没有找到人,你的嫌疑也是最大的!” “你说我有嫌疑我就有了?那我还说你是故意让人藏起来好诬陷我呢!”施静宜毫不客气地回道。 旁边的人也开始为施静宜说话:“施姑娘都让你进屋搜了,你自己没搜到人,咋还咬着人家不放呢?” “对啊,你又没有一点证据,就这样红口白牙地说人家犯了罪,这合理吗?” 云袅袅深知在场的人都是施静宜请来的,若她不拿出实际证据很难让人信服,思索片刻,她还是决定先暗中调查王佑仁到底在哪里,找到证据后再来打施静宜的脸,眼下她应该抓住另一件更有把握的事情。 摘星楼失火。 她无比确定,除了施静宜,没人会针对她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 所以想让施静宜从这场较量中败下阵来,她就必须咬紧这件事不放! 打定主意后,云袅袅抬起头自信地看向施静宜,“就算王佑仁失踪这件事不是你干的,那摘星楼失火的事情呢?你敢说不是你干的?” “你别急啊。”施静宜淡淡地扫她一眼,“咱们先把王佑仁的事情解决了,那五万两银子你准备什么时候给?” 云袅袅一怔,随即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五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没了这笔银子,她以后的行动要受到很大的限制! 施静宜牙尖嘴利的,她是说不过,犹豫片刻,她把突破口放到了李清河身上。 “李大人。”云袅袅踱步走到李清河面前,姿态高傲,连礼都未行便不客气道:“方才听施姑娘说你缺比银子组建驱赶猛兽的队伍,堂堂郡守穷到连那点银子都拿不出来吗?” 李清河板着脸对上她的眼睛,沉声道:“听说云姑娘是从京城来的,看姑娘的打扮应该是哪个府上的千金吧?向您这种身份的人应该受过家中教育,知礼仪守信诺。怎么现在不好好履行约定,而是要顾左右而言其他呢?” 云袅袅被他怼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乖乖拿银子吧,不甘心。 不拿银子吧,辱没家风的帽子都盖她头上了。 “李大人,你可知道我是谁?”云袅袅沉下脸,语气中明显带了点的威胁的意思。 李清河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本官只对事不对人。” 一旁的施静宜接道:“云袅袅,你是不是玩不起?玩不起可以直说,跟我道个歉认个错,我心情好了,还可以再给你打个折扣。” 云袅袅深吸一口气,猛地转头看向施静宜,咬牙切齿道:“施静宜,你给我等着!绿柳,拿银票!” 绿柳沉默地将包裹放到桌上,开始清点里面的银票,每张银票面值一千两也要数整整五十张。 捏着颇有分量的一匝银票,绿柳颇为肉痛地看着云袅袅,“真要给?” “给。” 绿柳点点头,将银票递给了李清河。 云袅袅最后扭头看了眼厚厚的银票,脸色阴沉地问施静宜,“现在可以谈谈摘星楼的事情了吧?” “可以啊,你想怎么谈?”施静宜饶有趣味地望着她,“是报官呢,还是私了呢?” “自然是报官了,还请李大人秉公执法,找出在摘星楼纵火的真凶。” 李清河面目表情地看着她,“云姑娘,你若是要报官,直接到府衙击鼓鸣冤即可,和我说可没有半点用处。” “好,那我就去击鼓鸣冤!施静宜,咱们走着瞧吧!” 云袅袅正处在气头上,压根没有任何理智可言,撂下句狠话便扭头出了抱月居。 李清河看看她气势汹汹的背影,又皱眉看向施静宜,“摘星楼的事情?” “李大人放心,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查!”施静宜回答得干脆利利落。 李清河这回终于把心放到肚子里了,“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今天的慈善晚会很成功,感谢各位的支持,我代替那些灾民谢谢你们。” “郡守大人太客气了,能为清源郡的百姓做一点小事,是我们的荣幸。” 张老率先表明立场,其余人也纷纷表明自己热爱奉献的心思,一番客气的寒暄过后,众人陆续离场,没一会店里就空了下来。 施静宜转头看看还守在店里的伙计和厨师,冲大家摆摆手道:“都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大家了,回头让石老板给你们发奖金。” 店里响起一阵欢呼声,大家忙碌了一天的疲惫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一边,云袅袅离开抱月居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县衙,由于没有证据,她并不能直接指认摘星楼的大火是施静宜派人放的,只能以恶意纵火的由头让官差顺藤摸瓜地调查。 等她处理好一切从衙门出来已经到了深夜,街道黑骏骏的,一丝光亮都无。 云袅袅想了想,对前面赶车的常远道:“前段时间王佑仁不是来信说他在清源郡买了座宅子吗?你还记得位置吗,要是记得的话,咱们今晚就到那里休息吧。” 常远高声回了句:“记得。” 三人又马不停蹄地奔向宅院,走到门前时常远勒停马车,对着院里摇晃的灯影泛起了迷糊,“这宅子里怎么有人呢?” 云袅袅连忙掀开车帘伸头往外看,果然看到了一抹昏黄的灯影,疑惑道:“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主仆正说着话,紧闭的院门忽被人从内拉开,一个裹着厚棉衣的年轻男人正伸头往外看。 常远瞧见那人的长相,立刻跳下马车,“姑娘,下来吧,这是孙越。” 云袅袅心思一动,“王佑仁的表弟?” 孙越语气讨好地回道:“回大小姐,正是小的。表哥他听说您这今天要回来,特意让我守在这里给您开门。” “他知道我今天要回来?”云袅袅愣住了,一股子热腾腾的火气从脚底直往脑门上窜。 “对啊,大小姐,您是不知道,我表哥为了您吃了好大的苦呢!” 孙越一心为王佑仁邀功,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发现云袅袅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那一双眼睛跟滚烫的铁棍似的,好像能把人烧穿。 第二百九十七章 我要击碎她的尊严 他心里一咯噔,顿时有些慌乱,试探地问道:“大小姐,您怎么了?” 云袅袅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连喘了好几口气后,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进去再说,把你表哥也叫出来。” 她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越见她脸色十分难看,半句话都不敢多说,扭身进了院子跑到王佑仁的房间里。 王佑仁原本正在睡觉,听见推门声的刹那犹如惊弓之鸟般从床榻间弹起,高声质问道:“是谁?” “表哥,你别怕,是我。” “孙越啊。” 王佑仁擦擦额头的汗滴,月光顺着窗口落到窗前,将他被汗水濡湿的额头照得雪白一片,瘦到骨头凸出的脸在白光的映照下犹豫厉鬼般骇人。 饶是孙越早见过他这般模样,猛地一看还是被吓了一跳。 稍微稳了稳心神,他上前一步小声道:“大小姐过来了,但看着心情不太好,这会儿正要喊你过去问话,你可要注意点。” “知道了。”王佑仁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扯过放在床边的衣裳逃到了身上。 正厅里绿柳已经生了火炉,云袅袅正围坐在火炉边取暖。 王佑仁一进正厅就对上了云袅袅的眼睛,那双眼睛幽幽的,看得人心里直犯怵。 “属下见过大小姐,大小姐进来可安好?” 云袅袅没回答他,而是笑着拨弄了一下架在火炉上的茶壶,轻飘飘道:“听说你被施静宜抓去了,怎么现在又回来了呢?” “属下被施静宜那贱人关在柴房三天,没吃没喝,饿到即将昏迷的时刻忽听见外面有人在说悄悄话,正好说到大小姐今日就要到达清源郡。属下怕大小姐来到这里后无人可用,就想尽办法逃走。” “正好今日抱月居里的人都在忙着准备什么慈善晚会,无人看管属下,我便机撬开了门锁,逃了出来。由于属下长时间没有饮食,体力耗尽,来到这里就昏睡了过去,所以没有来得及给大小姐传递消息。” 王佑仁正低头说话,突然一壶热水当头泼来。 云袅袅丢掉手里的茶壶,狠狠地拍了两下桌子,“亏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特意派你过来盯着施静宜,没想到你和他们一样,都是愚不可及的!” “大小姐,发生什么事了?”王佑仁忍着疼痛抹掉头上热茶,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那施静宜心思多缜密,她会因为办慈善晚会就把你放到一边不管?” 王佑仁皱着思索片刻,犹豫地问道:“难道她是故意放我出去的?” 说完,他又觉得难以置信,“可是她图什么啊?” 要放也该是下完毒就放,关了三天再故意把人放出去是为什么? “她图什么?”云袅袅反问一句,气得心肝脾肺都滋啦滋啦地疼。 当然是图她的银子啊! 她特意从京城带那么多银子过来,就是想彻底把施静宜干趴下,这还没开战呢,就先损失了五万两银子和一座摘星楼! 云袅袅现在是不能看到王佑仁了,一看到他,就想冲过去把人掐死。 “滚!再也别让我看到你!” 王佑仁跪在地上不肯离开,“大小姐,属下到底做错了什么,竟惹得您如此生气?” 一旁伺候的绿柳忍不住劝道:“你还是快点退下吧,别惹小姐生气了。” 王佑仁向云袅袅磕了个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正厅。 出去后他看到常远在院里修整马车,便上前打听云袅袅生气的原因。 常远知道他是个忠心的,简略地把在抱月居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拍着他的肩膀道:“王老弟啊,我知道这件事不怪你,但大小姐也的确因为你白白损失了五万两银子。五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王佑仁听了他的描述心沉了又沉,作为云袅袅的心腹,他很清楚云袅袅到清源郡的目的。 开店要银子,买粮食要银子,收买人心要粮食…… 而他却害得云袅袅丢了五万两银子,别说云袅袅会生气,连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王佑仁揣着一肚子心事回到了卧房。 孙越正面色焦急地在房间里等他,一见他进来连忙追问道:“怎么样,大小姐没对你发火吧?” 王佑仁失魂落魄地摇摇头,刚要张嘴说话,眉头忽然一皱,噗通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孙越吓得魂都要没了,趴在地上高声叫着他,“表哥,你怎么了?” 王佑仁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强忍着疼痛道:“我被施静宜那贱人下了毒,这会儿应该是毒发了……你别乱叫,大小姐要休息了,吵到她就不好了。” 孙越眼泪都快下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大小姐休不休息?我这就去找大小姐想办法,让她找施静宜给你要解药!” “不许去!”王佑仁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但由于身体实在太虚弱还是没能拦住他。 正厅里,绿柳又重新烧了壶热茶,云袅袅正对着炉子烤手,见孙越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不悦地皱起眉毛,“还有什么事?” 孙越直接跪在了她面前,“大小姐,我表哥被施静宜那贱人喂了毒药,每日都要受毒药折磨,求大小姐救救他吧!” “王佑仁还中毒了?”云袅袅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让我救他?我拿什么救?难不成还要再花五万两银子从施静宜那买瓶解药?” 孙越伏在地上不肯起来,“我表哥尽心尽力为您做了那么多事,求您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救救他吧!” “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云袅袅不耐烦地冲他摆了下手,“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吧。” 孙越张着嘴还想说话,但见云袅袅已有发怒的征兆,硬是将涌到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失魂落魄地回道:“属下告退。” 绿柳为她倒了杯刚烧好的热茶,好奇地问道:“其实奴婢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不知能不能问。” 云袅袅拨弄了一下盖子,漫不经心地说:“问吧。” “您明明有能力直接整死施静宜那个村姑,为什么还要花费这么多精力对付她?” 云袅袅一抬眼,眼中杀气毕露,“对付比自己弱小无数倍的对手,直接杀了她反而是一种成全。你不觉得,一点点夺走她原本拥有的财富、地位,击碎她的尊严,远比直接杀了她更有乐趣吗?” 第二百九十八章 岑六被抓 云袅袅两眼放空,思绪回到穿越前那段黑暗无光的日子。 当时施静宜的父亲明明有能力直接置她于死地,却迟迟不肯动手,将她像狗一样拴在地下室,日复一日地折磨。 那段日子里是她永不愿回忆的惨痛经历! 而现在,她要将自己受到的痛苦原封不动地报复在施静宜身上。 云袅袅死死捏着茶杯,脸上笑容浮动,如同黑暗里伺机而动饮人血的女鬼。 也许,老天将她们送到这异世,就是为了给她报仇的机会! 门外的孙越听到这段对话,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一抬头,天边月亮如水,他好像能透过皎白的月光看到云袅袅说话时恶毒、阴狠的表情。 那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侯府大小姐好像只在梦里存在过一般。 他迷迷糊糊地回到了王佑仁的卧房,此时王佑仁已经听过最痛苦的阶段,正趴在桌边拼命地喘气。 他看了眼王佑仁苍白如纸的脸色,不忍心地偏过头,低声道:“我去求过大小姐了,她好像不是很高兴。” 王佑仁苦笑一声,“她不高兴也在情理之中。” “这不应该。”孙越自顾自地摇着头,“你还记得咱们离开京城之前,大小姐对我们说了什么吗?她说我们是她最信任的人,是她亲哥哥般的存在,你确定她真的把我们当哥哥对待了?” “你在说什么笑话?小大姐身份高贵,岂是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能高攀得起的?” 孙越无奈地叹口气,“我说大哥你在别的事情上如此聪明,怎么偏在这种要命的事情上犯糊涂?那云袅袅在我们面前装成温柔可人的模样,实际上与那施静宜并无差别,她们都是心如蛇蝎的女人!” 王佑仁抓起桌上杯盏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你给我闭嘴!别忘了是谁从管家那救了我们,给了我们如今的生活。” 孙越揉了揉被砸红的额头,将杯盏重新放到桌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只是不忍心看到你沦落成现在这样……你要是不喜欢听,我以后再也不说就是了。好好休息吧,兴许明天还有事要做。” -- 城郊某破旧农户,岑六傍晚啃了只油腻的烧鸡,睡了一阵感觉有些口渴,正准备爬起来倒水喝,一睁眼就见面前多了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黑衣人手里还握着把锃亮的大刀。 他下意识地张嘴求救,还未发出声音,冰冷的刀锋便已经落到他脖子上了。 “你的同伙呢?” 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隔壁房间,“在那边。” 黑衣人不知从哪掏出段绳索往他身上一扔,粗声粗气道:“把自己捆起来。” 岑六哆嗦着胳膊去拿绳索,一双眼珠左右上下转个不停。 黑衣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老实点,不然我的大刀可不长眼!” “知道了。”岑六低下头,乖乖地拿起绳索往自己腿上套。 很快,左侧的房间里发出一声惨叫,小伙计被黑衣人用绳索绑了上半身,硬生生拽了出来。 岑六正在绑绳结,一边绑一边战战兢兢地抬头打量着黑衣人,“这位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啊,您要是求财,我可以把手下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只求您给饶我一命。” 黑衣人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一把拽住他的绳子,拉紧、打结一气呵成。 处理好岑六,黑衣人又返回房间,将两人的包裹一并收拾了去。 两人就这样如同牲口一般被黑衣人丢进马车,晃晃荡荡地进了城。 路上,伙计试探地碰了下岑六,“你觉得这人是谁派来的?” 岑六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施静宜和王佑仁的身影,思考片刻,他顶着一头冷汗道:“这事说不定是王佑仁那个孬种干的,他肯定查出来咱们放火烧摘星楼的事情了!” 如果施静宜真的想取他性命,早在火烧摘星楼之前就能动手了,何必要等到这个时候。 伙计浑身一哆嗦,“那咱们怎么办啊?” 岑六瘫倒在地上,脑袋跟浆糊似的搅成一团。 唯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刻在脑海,那就是他完蛋了! 如果真落到王佑仁的手里,他必死无疑。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 两人又如同牲口一般被人丢下了马车,眼前明亮的灯火险些亮瞎人眼。 岑六揉了揉眼,定睛看大面前威武的石狮子和烫金的牌匾,最初的慌乱过后竟然失声笑了起来。 果然是王佑仁干的! 他居然报官了! 也许这是老天给他的翻身机会! 伙计哭着捏住他的衣角,“岑大哥,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我们还不一定死呢!”岑六抖着手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俯身贴到伙计耳语了几句。 伙计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样做能行?” “管它能不能行,咱们豁出去了!” 两人被带进衙门后,一进门,岑六便对着端坐在主位的李清河磕了头,“草民拜见郡守大人。” 李清河眼皮子一抬,不怒自威,“知道本官为什么要派人把你抓来吗?” 岑六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后飞快地低下头道:“草民猜测,郡守大人应该是为了摘星楼失火这件事吧。” “你心里倒是清楚得很呐。”李清河冷笑一声。 岑六又跪下磕了个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草民不得不实话实说了。那日摘星楼大火前,我和店里的小伙计的确看到了一些事情。” “哦?” “那天我照常吃过饭关店睡觉,睡了一阵后忽然被值夜的伙计叫醒,他说店里好像来了批山匪。草民便急急忙忙地跑到前面查看情况,结果还没走到前院,一个茶壶就擦着草民的头皮飞了过去,要不是草民反应快,非得被那……” 李清河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说重点。” 岑六歇了口气继续道:“那群人先是砸了前院的桌椅板凳,然后又到厨房砸了锅碗瓢盆,后来又一把火烧了摘星楼。当时草民就躲在厨房旁边的柴房,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你都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一定要帮施姑娘出口恶气,光是砸了店铺不行,最好一把火烧了,让摘星楼这群狗东西喝西北风去!” 第二百九十九章 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蠢 “施姑娘?”李清河脸色一沉,陡然加重了语气。 岑六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草民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的部分对话,也许是施姑娘,也许是四姑娘、石姑娘,这些都不一定的。” 李清河没有和他纠缠这个,追问道:“既然那群人放火烧了摘星楼,躲在柴房的你又是怎样逃出来的呢?” 岑六不假思索回答:“那群人放完火就走了,我和小伙计就趁机跑了出来。” “那你出来后为何不参与救火,反而要和那伙计一起躲到城外呢?” 李清河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岑六擦擦额头汗滴,结结巴巴地回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来只是帮人看店的伙计,要是让老板知道摘星楼被烧,肯定饶不了我们俩。我们俩害怕被主家惩罚,一时想不开,就偷偷出了城。” 李清河完全没有反驳他,继续问道:“根据调查,作为摘星楼的掌柜,你每日都在店里看生意,那你知不知道摘星楼有哪些仇家?” “应该没有什么仇家吧。”岑六仰头看着面前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清河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桌子,“有话直说。” “好像的确有个人看摘星楼不顺眼,失火前两天,她还到摘星楼找过茬。” 李清河在心里冷笑一声,已经猜到他要说的名字,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问道:“那人是谁?” “她是抱月居的老板,施静宜。” 李清河一抬手,招来守在外面的官差,“去抱月居把施静宜找来。” 岑六见目的达成,心里忍不住窃喜,这么好的替罪羊,他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施静宜来得很快,官差没走一会儿便领着人回来了。 猛地对上那双明艳又犀利的眼睛,岑六立即心虚地低下头,心肝脾肺都因恐惧抖得厉害。 李清河抬头看了眼施静宜,轻飘飘地解释道:“岑六说他亲耳听到一个姓施的姑娘派人烧了摘星楼,这事你认不认?” 早在过来的路上,官差便将堂前的对话向施静宜复述了一遍,所以她心里很清楚此时要做什么。 她没有回答李清河的问题,转身走到岑六面前,一把扯住了捆在他手腕间的绳子,“我以为经历过那天早晨的事情,你会学聪明点,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蠢。” 岑六歪着头,嘴唇哆嗦着回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实话实说。”施静宜点点头,“很好,我倒想问问你,别人遇到大火都慌不择路地逃命,怎么你们俩还有心情收拾东西呢?” 说罢,她转身向门口摆了下手,之前抓两人过来的黑衣人抱着两个包裹走了进来。 包裹摊开,里面全都是银两和珠宝。 岑六的脸色白了白,强硬地解释道:“黑衣人走得时候火还不算大,收拾东西的时间还是有的。” “火不大,你可以前院后院来回跑,把值钱的东西搜刮一遍,就是没工夫灭那根本不大的火,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告诉了王佑仁,你猜他会怎样对待你们俩?” 面对她犀利如刀的眼神,岑六额头的汗滴越流越多,最后实在撑不住歪倒在地上。 一旁深受折磨的伙计实在憋不住说话了:“郡守大人,我全都招了,那火是我和岑六一块放的!” 招认了放火的事情,他只是要被打板子坐牢,可是要是落到王佑仁手里,下场只会更惨。 “住口!”岑六高呵一声,恨不得打烂那伙计的嘴。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招认?你可想好了,要是乖乖认了这件事,我兴许还能保你们一条性命。若是不认,我的手段可比王佑仁的厉害得多,你也见识过。” 伙计哭着扯了下他的衣角,“岑大哥,咱们就招认了吧,不过是坐几年牢的事情,何必如此?” 岑六脑袋一耷拉,深深地吐了口气,“好吧,我招认了。不过……施姑娘,你真的能保我一命?” “我向来说话算数。” 岑六点头,将自己放火的过程描述了一遍,但在提起放火原因的时候撒了谎,全程没提到那群黑衣人,而是说自己因被王佑仁当众骂废物,所以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说完,他抬起头满怀希望地瞟了施静宜一眼。 施静宜无限唏嘘地叹口气,这岑六倒是个聪明人,挺会讨好卖乖的。 原本保他性命这种话她也就是随口说说,现在倒是值得费点心思了。 岑六看完施静宜,接着对着李清河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草民深知自己有罪,还请大人降罪!” “事情的经过本官大致了解了,至于该怎么判,明日升堂审过再说。” 第二日一早,云袅袅尚在卧房洗漱,常远便在屋外叫人:“大小姐,官府那边派人报信,说抓到放火的人了。” 云袅袅手上动作一停,止不住蹙眉,“这么快?” 常远恭敬地回道:“官府的人的确是这样通传的。” “行,吃过早饭我们过去看看。” 待洗过脸,她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总觉得事情好像出了差错,于是饭都没吃便急匆匆地赶到了衙门。 看到堂前跪着的两个男人,云袅袅的心沉了又沉。 她抬起双眸,面容严肃地看向李清河,“李大人,这就是你抓的纵火犯?” 李清河点头,命人将证物送了上来,“这是他们放火前在店里搜出来的东西,你看看能不能认出来。” 云袅袅垂眸一看,一眼就望见了那两颗挂在店里用以装饰的夜明珠,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去把王佑仁叫过来!” 明明是施静宜干的好事,怎么突然冒出来两个男人? 常远领命离开了衙门,岑六也对着云袅袅将前一晚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云袅袅越听越气,最后忍不住怒骂道:“就因为他骂了你几句废物,你便放火烧了摘星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么好骗?” 岑六低着头小声道:“事实就是如此,姑娘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云袅袅气呼呼地喘了两口,双眼通红地看向李清河,“这两个人绝对是施静宜抓住来顶包的,你必须重新调查此案!” 第三百章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李清河不悦地皱起眉,“你以为本官断案是过家家吗?你说重新审便重新审?” 说着,他转头向身边摆了下手,“去将人证带上来。” 很快一个穿着破旧棉衣的老人进了大殿,这老人就是岑六在城郊落脚的屋主。 他来到李清河面前,将自己是何时碰到岑六和伙计,见到他们时又有何特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一遍,与岑六本人描述的情况完全一致。 这下人证物证俱全,纵使云袅袅心有不甘,也无从辩起。 没一会儿,王佑仁和孙越在常远的带领下进了衙门。 一进门,云袅袅就抬手扇了他一巴掌,“这就是你亲自找来的帮手?” 王佑仁揉了下刺痛的脸颊,低头看向跪在堂前的岑六和伙计,脸色一变,“你们怎么在这里?” 云袅袅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神色,不由得猜疑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摘星楼被烧的事情?” “摘星楼被烧了?”王佑仁踉跄了一下,刚才被打过的半边脸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脑袋里像是被人倒了锅浆糊,混混沌沌的,但有一个念头十分清晰:肯定是施静宜放的火! 怪不对抱月居的生意好了起来,原来她竟然趁着自己不在做了这种缺德事。 “你可真是好样的啊!我让你来开店,店被人烧了你都不知道!”云袅袅愤恨出声,眼中怒火中烧。 孙越见自家表哥被骂,心中不忍地解释道:“表哥他一直在施静宜手里,昨晚才好不容易逃出来,哪有时间去摘星楼啊。” “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云袅袅手一抬又想打人,李清河实在看不下去,出言阻止了她,“肃静!王佑仁,你上前两步,辨认一下包裹里的东西是否属于摘星楼。” 王佑仁还没弄清眼前状况,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蹲下身子清点起面前的珍宝。 里面的确有很多属于摘星楼的东西。 但是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衙门? 他回过头,疑惑地看向跪在堂前的岑六和伙计,一个令他狂躁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难不成岑六和伙计趁着他被施静宜抓走的时机,偷走了摘星楼内所有的宝贝? 他气恼地握紧了拳头,向李清河拜了一拜,“回大人,这里面的确有很多东西属于摘星楼。” 李清河点点头,垂眸看向云袅袅,“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云袅袅愤愤难平地深吸一口气,她还能说些什么? 只怪施静宜太过狡猾,连替死鬼都找好了。 只怪她识人不清,竟然找了这么个废物帮忙,害得她是人财两失! 云袅袅越想越气,抬手又打了王佑仁一巴掌,“废物!早知道你如此废物,我就不会将你从管家手中救出来!” 王佑仁没有反抗,只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有悲伤的情绪一闪而过,“大小姐,您能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亲自挑的好帮手,如今却联合外人烧了摘星楼!” “不可能!”王佑仁立即回了一句,他很了解岑六的性格,虽然有些小聪明,但胆子特别小,哪有胆量放火烧摘星楼呢? 无论他相不相信,证据就摆在了眼前。 最终李清河拍板定案,岑六和伙计以恶意纵火罪每人被判三十杖,羁押五年,没收所有财产。 案子结束后,云袅袅气冲冲地走出衙门,往马车上爬时王佑仁在后面叫住了她。 “大小姐,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好,您要是心里不高兴,尽管罚我就是了。” 云袅袅回头,脸上好像有火焰在熊熊燃烧,“罚你?罚你我的损失就能回来吗?” “不能。”王佑仁脸色灰败地底下头,“我只是想让大小姐高兴一些。” “想让我高兴一些?”云袅袅目光一转,眼中蹭地亮起光,“那就去杀了背叛我的人!” 撂下这句话,她干脆利落地上了马车,丢下王佑仁和孙越灰头土脸地站在原地。 王佑仁在衙门旁站了许久,最终转头向某个狭窄的街道走去。 孙越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你还真要听大小姐的,杀了岑六和那小伙计?” 王佑仁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晦暗难明。 “你可要想好了,在官差眼皮子底下动手,万一被发现了,脱身就难了。”孙越不甘心地拽住了他的袖子,“你明明知道大小姐是故意的,她就是看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想让你去死!” “孙越,你走吧,继续跟着大小姐或者去别的地方,只要不跟着我就行。” 王佑仁将袖子从他手里扯出来,扭头要走,结果又被他强硬地拉住了。 “为什么非要这样呢?我们回去求求大小姐吧,求她为你配置解药。只要解了毒,咱们兄弟还能像以前那样生活。” 王佑仁失魂落魄地摇摇头,“孙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就算大小姐能原谅他,施静宜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说完,他再次扯出袖子,大步向小巷子走去。 这时的阳光已经很繁盛了,大片大片的阳光模糊了小巷的边界,他眯着眼睛站在暗处往前看,好像在小巷的尽头看到了那个身穿粉面桃花的年轻姑娘。 她穿着粉色绣花襦裙,梳着乖巧的发髻,眉目温婉地对着他笑。 “这位大哥,以后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开口的瞬间,天空纷纷扬扬飘起了细雨,那雨滴落到他的心口,砸得心房泛起了阵阵涟漪。 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那个语笑嫣然的姑娘好像早就消失不见了,又好像永远活在了他的心里。 “表哥!”孙越站在街角望着他,“我想回老家了,做完这件事你也回家吧。” 他没有回头,但轻轻地点了下头,“好,等这件事回去了,我们就回家。” 王佑仁告别了孙越,慢慢穿过小巷,来到了一处破旧的农宅。 他花了二两银子从赤脚大夫手里买下一剂毒药,然后又在路边的小酒馆喝了两坛寡淡的高粱酒。 做完这一切,他目的明确地奔向抱月居。 他要下毒。 毒的不是岑六和伙计,而是罪魁祸首施静宜。 只有除掉施静宜,他心中的姑娘才回变成原来的模样。 第三百零一章 周虎中毒 抱月居,施静宜听说了云袅袅在衙门里的精彩表现,高兴得要亲自下厨做午饭。 宁辞一听说她要亲自下厨,立刻放下手中的棋子,“能做酸菜鱼吗?我可以帮你片鱼。” 施静宜一挑眉,“这活可不好干,你确定自己可以?” “要不让我试试?”被她这么一问,宁辞心里也没谱了。 “行,就让你试试。”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厨房,一进门,正好碰到了伙计往厨房里送菜,好巧不巧,他怀里正好抱着个木盆,盆里有条活碰乱跳的草鱼。 施静宜看到这条又肥又鲜活的大鱼,忍不住道:“哎呦,今天的鱼不错啊,哪买的?” 伙计笑着回道:“就在前面那条街买的,听说是早晨刚捉的,就这一条最好,我就把它买了下来了。” “行,放里面吧,中午忙完请你吃酸菜鱼。” 伙计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那我就先谢谢小老板了。” 说完,搓着手到外面搬其他货了。 施静宜撩了下水盆里的清水,碰碰宁辞的肩膀,“会杀鱼吗?” 宁辞摇摇头,“不会。” “那我教你?” “可以。”说话时宁辞已经开始挽袖子。 “先把鱼捞出来放到案板上。”施静宜一手叉腰一手指挥,架势十足。 宁辞把手伸进手盆,快准狠地下手,精准地掐住鱼身,把鱼甩到了案板上。 鱼儿离了水疯狂地蹦跶起来,尾巴上的污水溅得到处都是,连宁辞的外袍都未能幸免。 施静宜一下子跳到了厨房门口,高举着胳膊吆喝道:“快拿起菜刀拍鱼头,把它拍昏过去!” 宁辞眉毛都不带抬的,举刀落刀,案板上顿时多了条躺得笔直的肥草鱼。 “牛啊。”施静宜冲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再刮鱼鳞、去鱼鳃、开膛破肚,这些你会吧?” “会。”宁辞回答得相当干脆利落。 “好,那我就去准备别的菜了,等你处理好再叫我。” 等施静宜处理好别的食材,再去围观宁辞的操作时,他已经开始片鱼肉了。 刚开始瞧着还挺像那回事的,后来动作逐渐狂野,片鱼肉变成了剁鱼肉,砰砰几刀过后,案板上出现了好几块大小不一的鱼肉。 施静宜表情复杂地拧起眉毛,这是放弃治疗了? “那个……宁辞。” 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宁辞回头看看她,又指指面前的鱼肉,“这样的,可以做酸菜鱼吧?” 施静宜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只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接着她把制作酸菜鱼的过程向他详细地描述了一遍,并热心地指出每种材料的位置,然后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道:“反正鱼肉都剁了,要不咱直接整道菜得了?” 宁辞小声地回道:“或许我可以试试?” “去吧,我相信你。”施静宜向他点点头。 一旁的竹见默默拉了下她的衣角,“你确实这样能行?” “嘶,好像不太行。” “那你还?” “难得他有这份心,多鼓励鼓励没坏处。” 施静宜向她摆摆手,转身来到灶台前忙自己的事情了。 守在门边的周虎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施姑娘人真好,和主子真般配。” 竹见回头看了他一眼,逃似的跑到施静宜身边帮忙。 半个时辰后,宁辞面前出现了一盆深褐色的不明物体。 看了那黑黑的、糊状物体,施静宜的表情复杂到可以演一出大戏了。 “这东西能吃?” 宁辞眼神哀怨地叹口气,“好像不能吧?” “要不我尝尝吧。”施静宜从旁边捞出双筷子,“好歹是你第一次下厨,我得尝尝味道如何。” “算了吧。”宁辞按住了她的手,“我怕你被毒死。等下次吧,下次我好好研究再做给你吃。” 施静宜点头,“那要不我教你做道简单的菜,辣椒炒肉怎么样?” 宁辞欣然应允。 那道新鲜入炉的酸菜鱼就这样被两人抛弃在一旁。 周虎望着那道颜值欠佳的菜肴,默默地咽了下口水。 竹见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这样的菜你都想吃?” “好歹是主子和施姑娘共同完成的第一道菜,丢了多可惜啊。” 他自顾自地念了一句,然后笑着走到宁辞面前,“主子,你做的那道酸菜鱼还吃吗?不吃给我吧!” 宁辞正忙着切菜,敷衍地冲他摆摆手,“拿去吧。” 周虎抽了双筷子,心满意足地捧着菜盆去了后院的小桌旁。 目睹全程的竹见忍不住跑到窗边偷看他吃东西,其实她也很好奇主子的厨艺到底好不好。 只见周虎举起筷子,虔诚地夹出一块辨不出颜色的鱼肉放进嘴里,只嚼了一下,他的脸就像被废水烫到了一样,皱巴巴地挤在了一起。 “噗嗤。”竹见捂嘴笑了起来。 这玩意要好吃,她能把头拧下来。 看完热闹,她忍不住回头和施静宜分享战果,“刚才我看到周虎吃了主子做的酸菜鱼。” 施静宜一愣,“真吃了?” 竹见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亲眼看到的。” “那待会他再过来的时候,咱们可得好好问问他味道如何。” 两人正凑在一起笑得开怀,外面忽传来“噗通”一声响,好像是什么巨物倒塌的声音。 施静宜被那声音吓得一激灵,赶紧出去查看情况,就见周虎直挺挺地躺在桌边石板上,一动不动。 她的大脑宕机了两秒,接着闪过一个好笑又荒谬的念头,“宁辞,周虎吃了你的酸菜鱼被毒倒了!” 说话时,竹见脚步飞快地跑过去查看情况,待看清周虎从唇边溢出的黑血,脸顿时沉了下去,“姑娘,不好了,周虎真中毒了!” “真中毒了?” 施静宜心中大骇,连忙向周虎跑去。 开玩笑归开玩笑,饭做得再难吃也不可能把人毒倒啊! 这是宁辞也赶了过去,简单地查看了一下周虎的情况后立即做出判断,“竹见,你去附近的医馆请大夫。轻鹰,你去打探一下路安然的位置,尽量把他找过来。” 说完,抱着周虎的胳膊将人往房间里背。 最初的慌乱过后,施静宜也冷静下来,折身到前院找来了那个买鱼的伙计。 第三百零二章 找云袅袅算账 伙计听说鱼可能有毒,整个人都懵了,“不可能吧,我带回来的时候鱼还是活蹦乱跳的,要是有毒,它应该早就死了啊。” 施静宜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那你去和石老板说一声,今天中午的生意先不做了,店里的伙计师傅全都到后院集合。” 这两日周虎基本没出去,吃住都在抱月居内,所以有问题也是抱月居内部的问题。 伙计得了命令立刻跑到前院找人,没一会儿,竹见也领着附近的大夫赶了回来。 经过大夫诊断,周虎的确中了毒,而且毒性十分蹊跷,他也无法判断出到底是哪种毒。比较庆幸的是周虎服用的药量极少,所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老夫只能为他开一副清热解毒的方子,暂时保住性命,至于解毒的事情,还请你们另请高明吧。” 等大夫写好药方,施静宜又将人领到了院里,指着那盆酸菜鱼道:“还请大夫检查一下它有没有问题。” 大夫徇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眉头紧锁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宁辞轻咳一声,尴尬地别过了头。 “那是我们练手时做的菜,大夫先检查一下吧。”施静宜摸摸鼻子,刻意忽略过大夫复杂的表情。 大夫一面向小桌走,一面扭头往前院看,心里直犯嘀咕:这家店不是酒楼吗?怎么能做出的这么惨不忍睹的菜肴? 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大夫确定面前的不明菜品的确有问题。 “这菜里面的毒和他中的毒一样,方便的话,能不能让我盛碗汤回去研究一下?” “没问题。”施静宜一抬手,立刻有伙计跑到厨房拿来碗勺。 看着少了一半的菜盆,施静宜颇为感慨地拍拍宁辞的肩膀,“别难过,下次咱们再重新做。” 宁辞目光幽幽地盯着大夫手里的碗,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施静宜偏头看了他两眼,“怎么?受到打击了?” “其实,我还是很想问问周虎,这道菜的味道到底如何。”宁辞垂下眼睑,脸上并没有沮丧的神色,“从小到大,我做哪件事不是一次就成?偏偏这次做酸菜鱼……我在想,或许它只是看着难看,实际上还是挺好吃的。” 施静宜:“……”你这也太自恋了吧。 确定问题出在酸菜鱼上后,买鱼的伙计直接跪到了施静宜面前,“小老板,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下毒,如果撒谎,就让我吃饭被噎死,喝水被呛死,走路被摔死……总之就是不得好死。” “行了,我这不是还没开始怀疑你吗?” 施静宜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先站起来再说,“我问你,往常你只是按单子采购菜品,今日怎么想起来多买那一条鱼呢?” “今日的单子上也有草鱼,原本我想直接到惯常去的鱼贩子那买,走到半路有个人拦到我面前,问我买不买鱼,我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鱼篓。那鱼是真漂亮,个头足长得肥,还活蹦乱跳的,我想着反正都要买,不如先把这条买了。” 施静宜蹙眉看向他:“所以那人手里就一条鱼?” “对,就一条。当时我也有点纳闷,但他说其他鱼都卖完了,就这条没卖出去。” “别人卖东西都是最差的留到了最后,偏偏他留下了最好的。”施静宜冷笑一声,“这人挺会做生意的嘛。” 听她这么一分析,伙计也感觉到事情不太对,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没长脑子,竟然这么轻易中了别人的计策,小老板,你惩罚我吧。” “现在还不是处罚人的时候。”施静宜淡然地扫他一眼,“抓到那个幕后之人才是重中之重。” 伙计苦着脸看向她,“可是要是那人真有问题,估计早就跑了,现在去哪找人呐?” “谁说要找卖鱼的人了?要找就要幕后主使。” 她才到清源郡没几天,结下的仇家不过那几个,与其大海捞针,还不如直接从源头入手。 宁辞偏头和她对视一眼,“你要去找云袅袅?” 施静宜点点头,“是时候和她好好聊聊了。” “她这次是有备而来,和上次的情况肯定不同,如果真要和她正面对上,保险起见,还是等我多召集点人吧。” “嗯,不过要尽快。”施静宜一脸担忧地看向屋内,“等路然安从深山老林里赶过来,周虎怕是人都凉了。” “那你等我。” 撂下一句话,宁辞一个纵身越到屋顶上,再接连几个纵身彻底消失在抱月居,院里的一众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施静宜轻咳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诸位,既然事情查得差不多了,那就散了吧。不过离开之前,我有必要提醒一句,无论是干什么的,以后做事都要多长点心。毕竟咱们店生意好,很容易遭来外人妒恨。” “知道了,小老板。”下面的人齐刷刷地回道。 众人散去后,买鱼的伙计仍红着脸杵在原地,“小老板,要不你还是罚一下我吧,要不然我的良心也过不去。” “你倒是个实在人,其实说起这件事我责任最大,所以这次就不处罚了,但若是有下次,处罚加倍。” 伙计立刻站得笔直,拍着胸脯道:“小老板放心,这种事情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安排好店里的事情,又回房查看了一下周虎的情况,再出门时宁辞已经领着一众黑衣人回来了。 “出发吗?”宁辞眉梢一挑,温柔地看向她。 施静宜点点头,“那你知道云袅袅在哪居住吗?” “知道。”宁辞牵住了她的手,“是我带你走,还是坐马车?” “哪种更快呢?” 话音刚落,宁辞便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肢,回头对身后众人道:“走吧。” 说话时,那群黑衣人身姿矫健地跳上屋顶,几段跳跃后便如同散落的黑色棋子般四散开来,但细细观察,他们都是沿着同一个方向行进。 施静宜看得连连吸气,拽着宁辞的衣袖道:“我要是早来几年就好了,兴许也能变成像他们这样的武林高手。” “早来几年?”宁辞微微蹙眉。 施静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早认识你几年。” 第三百零三章 一命换一命 宁辞俯身轻轻地碰了下她的额头,“没关系,现在也不晚,虽然你变不成这样的高手,但你有个最厉害的未婚夫啊。” “自恋狂。”施静宜冲他翻了个白眼。 此时云袅袅正在吃午饭,三菜一汤,菜色都很普通,她皱着眉头翻了几下,连吃的胃口都没有,“这么大一个清源郡,就这能买几道这样品相的菜?” 绿柳尴尬地解释道:“这的确是清源郡除抱月居外,最好的酒楼做出的饭菜了,小姐,您多少吃点吧。” 云袅袅勉强地重新拿起筷子,“回头往京城带个消息,让王厨娘过来照顾我的饮食。” 见她终于肯好好吃饭,绿柳松了口气专心地伺候她吃饭,吃到一半又忍不住问:“小姐,您不是说要慢慢修理施静宜吗?怎么明知道王佑仁要对她下毒而不阻拦?” 云袅袅抬头,眼中冷意森森,“为什么要拦?要是她就这么轻易地死在别人手里,那是她命簿,不配当我的敌人。” “小姐说的是。” 绿柳恭顺地回了一声,抬起胳膊为她盛汤,还未盛满,外面忽传来一声异响,惊得两人皆是一愣。 “谁在外面?” 云袅袅立即放下筷子伸头往外看,正巧看到施静宜和宁辞肩并肩落下房顶。 两人皆穿着青色衣裳,动作间衣袖翻飞,发丝交缠,气度卓然,宛若一双璧人。 看着施静宜那张明艳无双的脸,她瞬间想起了自己所受的屈辱,咬牙道:“你们过来干什么?看笑话的?那你们可来错了,一个小小的酒楼而已,我压根没放在眼里。” “是么?”施静宜挑眉,眉眼间皆是欢快的笑意,“我怎么听说你出衙门时脸都是黑的?不在意都黑了脸,这要是在意是不是就要哭爹喊娘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又挑起了云袅袅心中的怒火,她咬紧后槽牙,忍了许久才把那股子怒意压下去,“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施静宜踱步走进房间,面容冷峻地对上她愤怒的眼睛,“学习能力挺不错的啊,我前脚下了毒,你后脚就学会了。” “啧,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发现她是为这件事而来,云袅袅心里顿时痛快了许多,“这是谁中毒了?看把你急成什么样了。” 说着,她掩唇笑了起来。 施静宜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咱们做个交易如何,我拿出救王佑仁的解药,你也把你手里的解药交出来。这只是我们之间的斗争,牵扯到外人可就不好了。” “给你解药?”云袅袅的笑声更大了,“施静宜你真是没有一点长进啊,还是和之前一样单纯无知,我都费尽心思下毒了,还会主动交出解药吗?” “这不是单方面的讨要解药,而是交易。没有解药,你的心腹王佑仁恐怕熬不过这个月。” “心腹?”云袅袅眼睛一眯,语气讥诮道:“他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罢了,死了一条还会有十条八条,我为什么要为了他放弃让你不痛快的机会呢?” 施静宜深吸一口气,“就为了让我不痛快,所以你连人命都不顾了?” “不,你错了。”云袅袅表情疯狂地摇摇头,“下毒的人是你,害人命的人也是你,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施静宜垂下眼睑,心中勇气一阵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难过。 她真的没想到云袅袅是这样的人。 自私、疯狂、歹毒…… 对她是如此,对身边的人竟也是如此。 想到之前王佑仁刚被抓时信誓旦旦的言语,她唏嘘地叹口气,“云袅袅,你真对不起别人对你的信任。” “信任?信任能当饭吃吗?” “不能,所以我们今天必须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施静宜转头和宁辞对视一眼。 后者动作干脆地抬起胳膊,霎时间几十名黑衣人出现在屋顶,如铁桶般将整座宅子围了起来。 “你以为就你们带了人吗?” 云袅袅冷笑着摔碎了桌旁杯盏,片刻功夫,又一群黑衣人出现在宅子周围。 两波人针锋相对,战事一触即发。 再没有动手之前,谁都不知道哪方会赢。 这时王佑仁推开房门走出现在众人面前,云袅袅没想到他居然也在,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反正他已经是条没用的废狗了,在与不在有什么区别? 他目光哀伤地看了眼云袅袅的脸,然后看向施静宜,“毒是我下的,解药也在我手里,你找她没用。” 施静宜眼梢微挑,“所以你愿意和我做这笔交易吗?” 王佑仁没有应声,低头从袖袋里掏出个瓷瓶,扔到了施静宜手中,“这是解药。” 施静宜下意识地接过瓷瓶,疑惑地看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佑仁仰头笑了起来,笑声凄凉沧桑,听得人一阵揪心,“就当我为以前做过的错事赎罪吧。” “王佑仁,你想干什么?!”云袅袅暴喝一声,眼中怒火升腾,“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一条狗而已,哪里谈得上背叛不背叛?” 他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滑下。 从头到尾,他都很清醒。 清醒地知道自己配不上云袅袅。 一个高高在上的世家嫡女,一个流浪在外的奴仆,两者之间的差距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填平的。 所以他只能把所有的情绪藏在心间,竭尽所能为她做事。 为此抛弃了自己的良知与尊严。 他以为自己在她心目中至少应该是知心伙伴的存在,没想到……只是条狗而已。 还是条随时都可以被替代的狗。 也许是经过泪水的洗涤,再睁眼时他的眼睛明亮无比,“大小姐,如果可以选择,当初我宁愿死在管家手里。现在,我把这条命还给你。” 说完他咬破了藏在舌底的毒药,轰然倒地。 然后在明晃晃的日光下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看着他唇边发黑的血渍,云袅袅的身子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幸亏被绿柳及时扶住。 “对啊,他的命都是我给的,现在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我把他从管家手里救出来,给了他权力与金钱,他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明明是他对不起我!” 第三百零四章 只是因为嫉妒 施静宜低头看看了无生息的王佑仁,再看看表情疯狂的云袅袅轻声叹了口气。 “云袅袅,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为什么?” 前世她们明明关系还不错,而且并未发生过任何矛盾,为什么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呢? 云袅袅眯起眼睛,得意地看着她,“你真想知道为什么吗?坐下来,我告诉你。” 施静宜偏头看了眼宁辞,后者轻轻地捏了下她的手背,“想知道就去吧,我在外面守着你。” “好。” 她回应一句,镇定自若地走向云袅袅。 云袅袅向身边的绿柳使了个眼色,绿柳立刻躬身行礼退下。 大门合上,房间里只剩下云袅袅和施静宜两个人。 “为什么要针对我?” “为什么?”云袅袅仰头将她打量了一遍,末了高声笑起来,“因为看不惯你这副高高在上的嘴脸,看不惯你明明想要却装作不在意的虚伪模样!” 一瞬间,施静宜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想起了自己在大学时的经历,明明她和其他人一样按时上课、吃饭、休息,并没有做任何反常的事情,可是同寝室的人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孤立她。 后来她偶然间帮助了某个室友的忙,相处之中那个室友可能觉得她人还不错,对她说出了被孤立的原因。 因为她家世太好,手边一件平平无奇的东西可能要抵得上别人一月的生活费;因为她成绩太好,每门课几乎都是全优,是所有老师夸奖的对象。 有人嫉妒她的优秀,在外面疯狂地抹黑,当时用到的理由便是“高高在上”、“假清高”。 知道真相的施静宜颇有些无奈,那段时间她沉迷于研究,压根没精力与周围人交往,但也从未对谁冷过脸,何来高高在上一说? 后来她和父亲聊起这件事,父亲告诉她优秀的人总要承受比常人更大的压力,因为你永远想不到自己的哪一个有点会刺激到那些自卑又敏感人的神经。 前世云袅袅在孤儿院长大,生活条件自然不会太好,遇到家境优越的她很难不产生些微妙的心理。 所以就是这样可笑的原因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施静宜忽然有些想笑,“云袅袅,你真的很可笑,就因为你过得苦,别人就不能比你过得好,否则就是高高在上、不要脸?” “谁在跟你说家世?我说的是你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勾引别人为你做事,享尽特权!” “勾引别人?”施静宜懵了片刻,“你在搞笑吗?” 她在军营总共就呆了两个月,能叫上名字的队友不出十个,怎么就被盖上了勾引别人的帽子? 云袅袅眼神讽刺地看着她,“还不敢承认?真当我没看到那群人帮你打水送饭吗?” “所以那群人不听劝阻非要过来给我塞水送饭,反而成了我的错?” 施静宜忍了几忍还是把脏话彪了出来:“云袅袅你的智商还停留在胎教水平吗?就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直接升级到杀人放火的程度?” “其实原本我也不想动手的。”云袅袅的表情阴恻恻的,“谁让你招惹了李睿?我喜欢他喜欢了那么多年,凭什么你一出现就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 李睿…… 施静宜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张格外英挺的脸,之所以对他印象如此深刻,是因为当初她被困火海,就是李睿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 她的指尖动了下,好像还能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 她一直以为那份温度是战友之间深厚情谊的象征,却没想到李睿对她藏了男女之情。 明明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交集啊。 施静宜的表情有些迷惘,这样的表情深深刺痛了云袅袅,“你知道他喜欢你对不对?你也喜欢他对不对?要不然你们的手怎么会握得那么紧,紧到连死都舍不得放开!” “李睿死了?” 施静宜瞳孔紧缩,心猛地一疼,所以当时她昏死过去后李睿仍没有放弃她?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好像堆积了千斤巨石,压得人闷闷的,“云袅袅,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竟然敢在那样的环境里放火!” 如果救援不及时,那场大火可能要搭上许多条人命! 云袅袅仰起头,两行清泪缓缓落下,疯狂地嘶吼起来,“都怪你,要不是你突然跑到队里,李睿就不会喜欢上你,我就不会放火烧你,引开救援队伍,害死了李睿。一切都是你的错!” “本来我还想商量与你和解的事情,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施静宜看着她疯狂的模样,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种明明做错了事却不知悔改的人,已经彻底无药可救了。 云袅袅脸上的泪痕未干,突然又笑了起来,“我要是告诉你,你爸因为你的死深受打击,病了没多久就去世了,你会不会更恨我?” 施静宜闻言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云袅袅,我比你更了解我的父亲,他不是懦弱的人,遇到挫折,他比我站起来得更快。所以,这种谎话不要乱说,不然我会认为你只是个无能的骗子。” 说完,她转身推门而去,迈过门槛的刹那,身后的云袅袅突然倒地痛哭起来。 云袅袅不明白,她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事,最后落得什么结果呢? 施静宜换了个时空活得有滋有味,甚至还傍上了未来的皇帝。施静宜的父亲虽消沉了一阵子,但仍旧是蓉城风云榜上的人物。 而她却活成了笑话。 痛失至爱,受苦受难,余生不得安宁。 门外,施静宜的眼睛也是一片湿润。 她知道她的父亲是个很坚强的人,但是失去亲人的痛苦哪里是“坚强”二字能概括的? “静丫头。” 宁辞轻轻地喊了她一声,向她伸出了右手。 施静宜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宁辞,我突然发现自己好蠢。” 如果她早点发现李睿对她的心思,及时挑明情况,是不是就不会引起云袅袅的记恨? 如果她早点认清云袅袅的品性,及时出手教训,是不是就不发生后来的那场火灾?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宁辞被她突然的情绪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僵了片刻后轻轻地环抱住了她的腰,温声安慰道:“别难过。” 第三百零五章 云袅袅约你去喝酒 施静宜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囔:“我可能需要发泄一下,不然缓不过劲儿。” “你要怎样发泄?”宁辞皱起眉头,紧张地望着她。 施静宜和他对视一眼,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哭得一点形象都无。 守在屋顶的黑衣人们听到她凄惨的哭声,顿时握紧了手中的刀剑,怒气冲冲地瞪着与他们对峙的黑衣人们。 而被施静宜紧紧抱住的宁辞此刻却格外平静,他动了动手腕拍打着施静宜的背部。 动作无比温柔,好像怀里抱的是一团软软的棉花。 软到他不知道该怎样用力。 他只见施静宜哭过两次。 第一次是他跳下山崖采药回来时,她扑进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但是他知道,那一次她并不是因为伤心落泪,而是因为感动和喜悦。 那一次,她哭软了他的心。 而这一次,她哭软了他的心。 从来没有人能这样牵动着他的情绪,让他为她的欢喜而欢喜,为她的忧伤而忧伤。 不知过了多久,施静宜终于停下哭泣,泪眼朦胧地望向他。 宁辞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扯了下,他无声地收紧了力量,轻声问:“回去吗?” “回去。”施静宜点了下头,安静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宁辞始终保持着环抱的姿势,将她带回了抱月居。 许是哭得时间太久,耗尽了精力,回去后施静宜便躺进被窝睡了。 竹见端来热水与毛巾要为她擦脸,宁辞冲她摆摆手,小声道:“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 说着,他接过竹见手里的毛巾,将干燥的毛巾跑进热水,反复浸润后拧出,然后来到床边擦去施静宜脸上的泪痕。 明明是件很小的事,可是他却紧张到流了一头的汗水。 擦完脸,他将毛巾放到一旁,俯身亲了下她的额头,语气中带着点心疼,又带着点无奈,“有我在,其实你可以不必如此坚强。” 他坐在床边守了一小会儿,竹见端了盘刚炸好的糕点进了屋,“主子,您中午还没吃饭,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宁辞看她一眼,没动。 竹见继续道:“刚才有个自称为镇远侯府里的男人来过,他家小姐约您酉时一刻到醉欢楼喝酒。” “约我?”宁辞惊讶地转过头。 “是约您,特意提了您的名字。” “行,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宁辞冲她摆摆手,“把吃的也端走,待会静丫头闻到味可能会醒。” 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人传来一声娇软的叮咛声,施静宜眯着眼睛,双手扒拉着被子嘟囔道:“我已经醒了,竹见,你端的什么啊,好香啊!” 竹见笑眯眯地端起盘子往她面前走,边走边说:“是炸春卷,有咸口的还有甜口的,你想吃哪种?” “甜的吧。” 施静宜揉揉眼,胳膊撑着床坐了起来,接过竹见递来的金黄春卷,美滋滋地啃了起来。 宁辞见她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劲头,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坐在旁边看她吃完了一块春卷,抬起胳膊挡住了她去拿第二块的手,“下来和我一块吃饭吧。” 施静宜飞快地点点头。 不知为何,宁辞总觉她今日格外乖顺,看起来更像家里那只软绵绵的懒猫了。 想到肉团子似的猫咪,他的手有些痒痒,不自觉地摸了摸她的发心。 施静宜抱住他的胳膊,一脸幽怨地看向他,“再揉下去我就没法出去见人了。” 宁辞见好就收,若无其事地撤回手,“走吧。” 午饭是厨房现做的,软软糯糯的大米饭配上香辣下饭的肉末豆腐和辣子鸡丁,吃完再来碗雪白香浓的鲤鱼豆腐汤,简直快活似神仙。 施静宜吃得有些撑,瘫在椅子上消食发呆。 宁辞瞟她一眼,斟酌语气道:“云袅袅约我到醉欢楼喝酒。” “你说什么?”施静宜身子一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云袅袅约我到醉欢楼喝酒。”宁辞一板一眼地重复道,求生欲极强地拉着施静宜的手道:“不过我没打算过去。” “为什么不去?去看看她又要玩什么花招啊?”施静宜爽快地回答。 宁辞偏头认真地将她打量一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认真的?” “认真的,反正她又不喜欢你。” 宁辞依旧不敢相信,脑瓜子里全都是当初她揪着自己问认不认识云袅袅的情形。 施静宜抬手倒了杯茶,自顾自道:“去帮我虐一虐她,然后一字不差地复述给我,让我高兴高兴。” “那我该说什么?”宁辞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保证完成任务?” 施静宜俏皮地冲他眨了下眼睛。 酉时二刻,醉欢楼。 云袅袅斜倚在矮桌旁给自己倒了杯酒,一杯入口又是一口。 守在旁边绿柳忍不住劝道:“小姐,您还是少喝点,小心喝醉了。” “喝醉又怎样?你觉得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会过来吗?” 话音刚落,仅有一层纱帘遮挡的包厢外传来稳健的脚步声,一袭青衣的宁辞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包厢外。 云袅袅看到他时心中一喜,施静宜啊施静宜,这就是你挑的男人吗? 她就约了一次就把人约出来了,可以想象两人的感情有多么不堪一击。 她收敛了得意的神色,胳膊撑着桌子想要站起和宁辞打招呼,结果腿一软又摔了回去。 她的站姿离桌子很近,这么一摔直接砸到了桌子上,酒壶、酒杯稀里哗啦滚了一地。 宁辞掀开纱帘时看到的就是酒水遍地的精彩情节,比满地酒水还精彩的是云袅袅的脸色。 此刻云袅袅想死的心都有了,忍了几忍,她憋着气像绿柳招了招手,“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我扶起来?” 绿柳连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宁公子,你来了?”云袅袅忽略过宁辞轻蔑的表情,硬扯出一抹笑容,整了整衣襟走到宁辞面前行礼,“镇远侯嫡女云袅袅见过宁公子,久仰大名。” 宁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差不多得了,别整得跟没见过我似的。说吧,有什么事?” 云袅袅像是没听到他的话,笑着抬起右臂,“宁公子,请你先入座。” 宁辞看着湿漉漉的地板,微微挑眉,那眼神,犹如在看智障,“你确定?” 第三百零六章 我们姐妹二人共同服侍你 云袅袅的脸色一僵,转过身轻咳一声道:“我们到隔壁房间吧,宁公子您请。” 宁辞睨她一眼,折身来到隔壁包厢,并直接坐到了主位。 云袅袅对他反客为主的行为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冲绿柳摆摆手道:“绿柳,下去再拿壶酒来。” 一声吩咐后,绿柳躬身退下,包厢里就只剩云袅袅和宁辞两人。 包厢里烛火燃得正旺,暖色的烛光落在桌前的水晶珠帘上,闪射出五彩的流光。 气氛安静得刚刚好。 云袅袅坐到宁辞右侧的位置,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一转头就可以看到宁辞棱角分明的侧脸。 不得不说,宁辞的确是她见过的长相最优越的男人了。 眉目清朗、唇红齿白,五官精致俊美却又不失英气,“芝兰玉树”四字配他最合适不过。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宁辞一偏头,眼中寒光涔涔,“看够了吗?” 云袅袅心虚地收回目光,双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色。 这段时间她把未来规划得很清楚,李睿已死,她穿越到了这个封建的时代,以后势必要嫁给其他男人。既然注定要嫁人,那不如嫁一个能让她看上眼的,比如宁辞。 论长相,无人能及他半分姿容;论地位,他更是人中之龙。 这样的男人,配她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施静宜…… 云袅袅眼中溢出一抹冷笑,不得不说,她的确很漂亮,也很聪明,但对于男人来说,权势和地位远比美人更有吸引力。 光是镇远侯嫡女这个身份,施静宜注定只能被她踩在脚下! 她抬手拂过自己光洁的侧脸,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更何况,与施静宜相比,她的姿色也不算差。 有脑子的男人应该都知道该怎样选吧?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的时候,绿柳端着酒壶进了房间。 “宁公子,来喝酒。” 云袅袅笑盈盈地倒酒,又亲自将酒杯递到宁辞面前,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冲宁辞举杯道:“小女先敬宁公子一杯。” 宁辞眉头微皱,眉眼间隐隐透出几分不耐烦,一手盖在酒杯上方,完全没有要与她对饮的意思。 面对这样的情况,云袅袅丝毫不觉得尴尬,她仰头饮尽杯中酒,将酒杯往桌上一扣,委屈道:“宁公子可是在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太冤枉了!” 说话时她眉眼低垂,轻轻咬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之前那些事情都是王佑仁误会了我的意思,自作主张请人做的,我是一点都不知情。如今他已经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了代价,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宁辞目光幽深地看她一眼,“这个理由,你自己相信吗?” 云袅袅的脸僵了一瞬,接着眼睫颤动,眼中带了几分泪意,“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我也无可奈何啊。” 她摇摇头,叹着气道:“宁公子如果认为那些事情都是我指使的,那就算到我头上吧,只要你开心就好……宁公子,你在想什么?” 被云袅袅连叫了两声后,宁辞回过神,转头看向她,“现在我不想讨论这件事,说吧,你叫我过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听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和施静宜定亲了。”云袅袅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可是相府的公子啊,怎么能如此儿戏地把自己的婚事定了下来呢?” 宁辞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袅袅立刻解释:“宁公子,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不是施静宜出身乡野,配不上你的身份,而是想提醒你,我们毕竟出身名门,婚姻大事应该听从父母安排,就算非要选个自己喜欢的,最起码也要门当户对吧?” 宁辞不是傻子,听出来她在明里暗里贬低施静宜的身份,不悦二字直接写在了脸上,“所以,我的亲事,和你有半分关系吗?” 见他油盐不进,云袅袅有些急了,倾身凑到他面前追问道:“难道你不想要那批粮食了吗?” “你费尽心思从我手中抢走那批粮食,为的就是今日吧?”宁辞手指敲了下酒杯,“说吧,交换的条件是什么?” 云袅袅咬了咬唇,露出些许羞赧的神色,欲语还休地看向宁辞道:“宁公子,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做这么多都是因为喜欢你啊!只要你愿意娶我,我手下所有东西就都是你的了。” “五千担粮食就要我放弃自己未来的妻子,你到底是在看不起静丫头,还是在看不起我?” 听到“未来的妻子”几个字,云袅袅恨得牙根发酸。 但是她一定要稳住,现在还不是生气的时候。 沉默片刻,她继续增加筹码,“我能带给你的可不止五千担粮食,还有整个镇远侯背后的势力。我知道你是个很有野心的人,有时候野心必须要和实力相匹配,不是吗?” 宁辞神色一凛,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你知道些什么?” “怎么?想杀我?”云袅袅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眼睛,“你觉得要是我在清源郡出了什么意外,我爹会不会放过你们?就凭你现在的实力,能斗得过我爹吗?” 其实她并不知道宁辞的实力究竟如何,因为他举兵造反是在两年后的事情。 所以她在赌,赌宁辞现在羽翼未丰,正是需要支持的时候。 思及此,云袅袅美目流转,收敛了浑身的锋芒,柔情无限地对上他的眼睛,“宁公子,我觉得像你这般英武伟岸的男子不应该被庶子的身份困住,我愿意陪你建功立业,闯出一片属于我们的天地,请你给我个机会吧。” “我知道你很喜欢施静宜,我们成亲后,我允许你把她接进府,到时候我们姐妹二人共同服侍你也未尝不可。宁公子,我都如此让步了,你真的不愿意考虑一下吗?” 说到最后,她情绪激动地抱住了宁辞胳膊。 当然,她这话也只是说说而已。 如果她真的嫁给了宁辞,施静宜非死不可! 宁辞将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眉眼低垂,脸上的嘲讽毫不掩饰,“像云姑娘这样自荐枕席的姑娘,我还是第一次见。” 第三百零七章 我到底有哪里比不上她 云袅袅脸一白,被他这句话气得险些昏厥过去,“宁公子,这就是你的风度吗?” 她已经卑微到愿意和施静宜共事一夫的地步,竟然还要被他如此嘲讽。 “明知别人已有未婚妻子,还要厚着脸皮自荐枕席,这就是云姑娘的品格吗?”宁辞的态度很坚决,“对于这种品行败坏的女人,我不认为还要保持什么风度。” “你!”云袅袅攥紧拳头,喘着粗气看向他,“在你眼里施静宜就这么宝贝吗?我到底有哪里比不上她?” 前世她输在施静宜手里,倒也能勉强认了,毕竟施家在蓉城的地位几乎无人能及。 可是这一世,她绝不认输! 云袅袅情绪激动地凑到宁辞面前,指着自己的脸颊道:“难道这张脸还不够漂亮吗?” “漂亮?”宁辞抬眸扫过她的脸颊,眉头紧锁道:“看看我的脸,再回去照照镜子,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说出‘漂亮’两个字?” 这句话可以说是没有留任何情面,把云袅袅的脸打得啪啪响。 云袅袅狠狠地咬了下唇,气得想锤人,可面对着眼前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她悲哀地发现,自己连反驳的话都没法说出口。 因为宁辞真的很漂亮。 比她漂亮得多! 她认命地吐出一口气,追问道:“那权力呢?她一个村姑,能带给你什么好处?” “你这么看重权力,直接嫁给皇帝不就行了吗?何必非要与我纠缠不清?” 宁辞站了起来,面对着泪眼婆娑的云袅袅,脸上没有任何怜惜与同情,“下次不要再叫我出来喝酒了,云姑娘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我在乎。” 云袅袅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你确定要为了施静宜和我做敌人?如果非要如此,那我就让你一批粮食都买不到!” 宁辞撩起眼皮斜睨她一眼,红唇轻启道:“随你。” 说话时,他抬手掀开珠帘,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方才还阴云密布的脸上顿时多了抹温柔的笑意。 “静丫头,你怎么来了?” 施静宜笑吟吟地挽住他的胳膊,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云袅袅,“怕你吵不过她,特意来为你撑场子。不过你表现不错,值得嘉奖。” 云袅袅被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彻底激怒,随手抓起酒壶向施静宜扔去,嘴里喊道:“小贱人,去死吧!” 施静宜侧身躲过她的袭击,看着散落在地的碎瓷片和水渍,她笑得格外张扬,“哟,生气了呀?我还以为你要把温柔可人的形象保持到底呢,这回暴露了,下次还怎么装白莲花卖惨啊?” 云袅袅的理智彻底被施静宜点的最后一把火烧光,她叉起腰,歇斯底里地喊道:“施静宜!你别高兴得太早!早晚我要你跪下来哭着求我!” “哦,随你喽。” 施静宜无所谓地应了一声,说话时那股目空一切的高傲模样和宁辞如出一辙。 回头的路上,施静宜先是将宁辞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夸了一遍,就差没现场为他颁发一个“男德典范”的奖状了。 笑闹过后,两人提起了买粮食的事情,施静宜一脸担忧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次的粮食不会又被她半路截胡吧?” “不会。”宁辞回答得很干脆,“曹老板这人在商场打拼多年,十分看重信义,上次的事情绝不会发生第二回。” “这事可说不定。”施静宜接道:“云袅袅做事不讲一点底线,今日又被你如此羞辱,难免会恼羞成怒做出些丧心病狂的事情。” 宁辞眉梢一挑,“比如?” “比如派人暗杀曹老板,放火烧粮之类的。” 施静宜回答得很快,自从知道害自己丧命的大火是云袅袅放的后,她就直接把某人当疯子看了。 疯子办事,那自然要往最疯狂的方面想。 宁辞点头,“你说得的确有道理,这样吧,我先派人盯着曹老板一家,有什么情况咱们再随机应变。” —— 云袅袅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后便带着大礼敲响了曹府大门。 开门的是曹府的老管家,管家见她打扮华丽、气度卓然,语气十分客气,“这位姑娘,请问您要找谁?” “请问曹德,曹老板在家吗?我有些生意上的事情想和他商量。” 提到“生意”二字,管家更加不敢怠慢,连忙热情地将人引进客房,又并府里的丫鬟端来热茶与小火炉,照顾十分周全。 进客房之前,曹德已经听管家说过来着是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但看到真人后他还是吃了一惊,面前的姑娘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年轻,且周身透着股贵气,一看就身份不凡。 生怕得罪贵人的曹德进门就开始拱手道歉,态度十分诚恳,“真是不好意思,曹某刚才在忙其他事,让姑娘久等了。” “不妨事的。”云袅袅放下茶盏,并没有回礼的意思,只偏头向竹见使了个眼色,“竹见,把我为曹老板准备的玉石摆件拿出来。” 竹见捧着黑匣子来到曹德面前,“曹老板,您请。” 曹德低头看了眼盒子里成色极好的玉石,再抬头时眼中多了几分深意,“请恕曹某失礼,这东西我不能收。” “为何?” “无功不受禄啊。”曹德上前两步,坐在旁侧的位置上,回道:“听管家说你是来和我谈生意的,要不我们还是先聊聊生意上的事情,如果顺利的话,再互赠礼物也不迟。” 云袅袅撩起眼皮多看了他一眼,不愧为商场里的老油条,说话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听说曹老板手里有一批粮食即将运送到清源郡,正巧我也想买一批粮食,不知道曹老板愿不愿意忍痛割爱,将粮食卖给我?” 曹德一听她打的是粮食的注意,又开始道歉:“实在不好意思,这批粮食已经被别人预定了,姑娘若是不着急的话,可以再等下一批。” 云袅袅眼都不眨一下地回道:“他开价多少,我愿意加钱。” “这不是银子的问题。”曹德依旧不肯松口,“姑娘既然能打听到我手下有批粮食要来,那自然也听说过我做生意的规矩吧?谁订的货就是谁的,别人给多少银子我都不会卖的!” 第三百零八章 让他欠我们一个人情 云袅袅闻言不以为意地笑笑,“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曹老板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这批粮食我势在必得,价格方面不是问题。” “我还是那句话,粮食已经被别人预定,你等下一批吧。” “何必呢?”云袅袅不悦地看向他,“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一点在商人身上尤为适用,我就没见过把银子往外推的人。” 话说到这,曹德心里已有些不耐烦了,他皱着眉毛粗声粗气道:“别人是怎么做的我不管,反正在我这不行,天下卖粮食的商人这么多,姑娘去找愿意卖的不就行了吗?” 做生意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不懂规矩的人,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情,非要在这死缠烂打。 云袅袅暗自咬了咬牙,心道要不是因为宁辞,我才不愿意和你浪费口舌! 稍微定了定神,她缓和了脸色道:“曹老板,我要这批粮食有急用,您再考虑一下吧,我愿意出高您定价两倍的价钱。” “你就是开十倍的价钱我都不卖。” 曹德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摆手叫来守在门边的管家,“老陈,送客。” 说完,自己叹着气扭头走了。 老管家客气地走到云袅袅面前,“姑娘,您请。” 这是在明着赶人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云袅袅也没脸再待下去,瞪了那管家一眼后气冲冲地出了曹府。 回去后云袅袅越想越气,午饭都没怎么动筷子。 她已经在宁辞面前放下狠话,如果做不到岂不是把脸伸到别人面前挨打? 想到施静宜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她气恼地拍了下桌子,“不行!我绝不能让宁辞买到那批粮食!” 说着她偏头看向常远,“曹德手下的那批粮食什么时候能运到清源郡?” “不出差错的话应该是明天到达,最晚不超过后天。” “明天……” 云袅袅重复一遍,也就是说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了。 她低头沉思片刻,唇边忽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容,既然曹德那边说不通,那她就让粮食到不了清源郡! “常远,清点一下我们手下能用的人,准备劫粮。” “小姐,属下觉得这事可能行不通。”常远小心地劝道:“咱们这一趟本就没带多少兄弟,若是因为卖粮的事情再折进去一批,后面估计就没有能用的人了,属下总要为你的安全考虑。” “那就联系一下附近的帮派、山匪,花钱雇人来干!”云袅袅仍不肯死心。 常远头疼地叹口气,“这个方法一样行不通,曹德在道上混了几十年,结交的朋友无数,附近没人敢得罪他。” 云袅袅咬咬牙,“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只能等着被施静宜那贱人嘲笑吗?” 常远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属下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说。” “曹德这人不是最讲义气吗,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欠我们一个人情,有了这份人情,小姐就可以向他提要求了。” 云袅袅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有办法让他欠我们人情?” 常远点头,“属下有个朋友是解毒制毒的高手,这两天他正好在清源郡落脚,或许我们可以找他一块演出戏。” 主仆二人凑在一起聊了半晌,确定好完整的计划后,云袅袅得意地笑了起来。 宁辞,你就准备好接招吧! 抱月居。 路安然表情复杂地看着面前深褐色的不明物体,迟疑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回头问宁辞,“周虎就是吃了这玩意中毒的?” 摆在他面前的正是宁辞亲手制作的酸菜鱼,经过一天一夜的放置,原本就不太雅观的菜更加惨不忍睹了。 宁辞眉梢一挑,“有问题?” “我就是好奇,这种神似某种物体的东西,他是怎么下嘴的啊。”路安然整张脸都写着“难以置信”四个字。 旁边的施静宜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捂着嘴乐得前仰后合。 而宁辞则板着脸,一副要揍人的表情。 路安然眨巴了两下眼睛,好像明白了什么,指着宁辞震惊道:“难不成这东西是你做的?怪不得周虎愿意吃呢,这要是不吃恐怕又要被你扔到深山老林里吧。” 宁辞额头的青筋狠狠跳了下,黑着脸咬牙切齿道!“路、安、然!” 从心的路安然立刻举手投降,“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忘心里去!” 说完赶紧抱起菜盆跑到角落里研究起来。 施静宜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冲宁辞眨眨眼,“别难过,以后多加练习,做出全世界最好吃的菜肴,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宁辞目光幽深地看她一眼,心里颇为委屈。 明明周虎是吃了被人下了毒的鱼之后才倒下的,怎么这群人都表现得好像是他做的菜有问题? 等周虎醒来,他一定得问清楚,那道让他背黑锅的酸菜鱼到底味道如何! 路安然窝在墙角研究了一会,最终得出结论:“这解药没问题,尽快让周虎吃下去吧。” 施静宜闻言立刻把剩余的一粒解药递给竹见,“拿去吧。” 周虎醒来时正好是傍晚,一睁眼,屋里男男女女十来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看。 “周虎,你醒了?” “太好了,他终于醒了!” “店里出了这样的事,都快把我吓死了。” “……” 听着大家关切的话语,周虎的心好像被火炉烤过,暖得厉害。 他努力地抬起头,正要说些掏心窝的话,嘴巴刚张开,站在床头的宁辞先开口了,“周虎,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周虎连忙点头,充满期待地看向他。 连向来冷漠主子都这样守在他身边,他好感动! 感动到想流泪! 宁辞清了下嗓子,淡淡道:“那道酸菜鱼味道如何?” 周虎好像被人迎头拍了一铁锨,脑瓜子嗡嗡响,“主子,你不关心一下我的身体吗?” “他就是这样冷酷又无情的人,周虎你可别难过。”施静宜微笑着安慰他,“身体好些吗?还难不难受?” 周虎忙不迭地点头,“好多了,谢谢姑娘关心。” 施静宜客气地笑笑,“所以,那道酸菜鱼到底好不好吃?” “是啊,好不好吃?”竹见也眼巴巴地看向他。 旁边是路安然和轻鹰,后面是抱月居的一种伙计厨师,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他,生怕自己错过什么精彩瞬间。 第三百零九章 以后我做出来的菜你先吃 周虎:“……” 累了,毁灭吧。 “主子,你是想听真话呢,还是想听假话呢?” 宁辞神色一凛,面带警告,“你觉得呢?” 周虎咽了下口水,默默往后缩了缩了,“其实还不错吧。” 宁辞脸色稍微缓了缓,还不错,第一次做菜能做到这份上还算可以吧? 他这一口气还没吐出来,又听周虎补充道:“就是有点咸,还有点酸,好像还有点糊味,反正应该吃不死人……你看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 宁辞冷冷地看着他,“下次你应该醒不来了。” 周虎眼皮子一耷拉,小声地嘟囔道:“我已经长记性了,不该吃的东西绝不乱吃,省的再……” 一句话没说话,头顶上方又传来宁辞凉凉的声音,“以后我会经常下厨,做出来的菜你先吃。” 周虎:“!!!” 这还不如直接把他丢深山老林里呢,最起码在山里能保住狗命啊! “主子,其实我刚才说的是假话。”周虎都开始结巴了,“您那道酸菜鱼就是长得难看些,味道……简直绝了,宫里的御厨都达不到您的水准,像我这种身份的人,不配吃您做的菜!” “我说你配你就配!”宁辞黑着脸睨他一眼。 周虎满怀期待地看向施静宜,“姑娘,您不说两句吗?” 施静宜拍拍他的肩膀,“放宽心,我会好好教他做菜的。” 周虎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翻过身子背对着大家,并默默地盖好被子,“我突然觉得不太舒服,想再休息会,你们忙吧。” 屋里爆发出一阵笑声,大家又打趣了他两句便陆续出了屋。 门外,一个黑衣人正等着向宁辞汇报曹德那边的情况。 “主子,今天上午云袅袅的确到曹府说了加价收购粮食的事情,但曹德没有答应她。” 宁辞点头,“云袅袅那边还有其他动作吗?” “云袅袅身边有个叫常远手下秘密会见了一个蒙面的黑袍男人,属下暂时还没查出那男人的身份。” “那就继续查吧。”宁辞吩咐一句后转身看向施静宜,“云袅袅果然不是善茬,没猜错的话她应该要对曹老板下手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在她没下手之前还是按兵不动吧,只要能保住曹老板和那批粮食就行。” 想了想,宁辞还是叫住了轻鹰,“你去曹府一趟,提醒曹老板最近小心点,他应该能明白。” 得了命令后轻鹰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曹府,向曹德说明来意后,曹德捋着八字胡笑了起来,“告诉宁公子,能动得了我曹某的人还没出生呢!” 曹德不仅生得人高马大、身强力壮,而且还常年习武,内力深厚,而且他平日里出门都带着武功高强的护卫,寻常人别说刺杀他了,恐怕都没本事近他的身。 “曹老板心中有数就行,在下先行告退。”轻鹰拱手向他辞行。 曹德摆了摆手,豪爽道:“回去后告诉宁公子,让他明天中午过来验货!” 送走轻鹰后,曹德独自在正厅了喝了会儿茶,喝着喝着又觉得不太安心,高声叫来管家让他在府里多加十几个护卫。 当天无事发生,曹德照常陪家人吃过晚饭到书房查账,这一查就到了深夜,后院的丫鬟急匆匆过来敲门。 曹德听见丫鬟的声音,连忙惊愕地放下账本,一边开门一边问道:“沫儿那边出事了?” 沫儿是他的小女儿,今年不过十岁,许是高龄子的缘故,从呱呱坠地起她的身子就非常虚弱,时常缠绵病榻。 来者正是曹沫儿的贴身丫鬟翠芽,这大半夜的,贴身丫鬟敲门,任谁都要往不好的方面想。 门一开,翠芽的脸色果然不大好看,“老爷,您快去看看吧,吃过晚饭后沫儿小姐便一直咳嗽,奴婢喂了她惯常吃的药也不见好,刚才都咳出血来了!” “什么?咳出血了?” 这话简直是要了曹德的命,他身下有四个儿子,盼到四十岁才盼来这么个闺女,宠都来不及了,哪舍得让她受这份罪? 他一面急匆匆地往后院跑,一面问丫鬟,“请大夫了吗?” “已经让人去请了回春堂的大夫。” 曹德点点头,嘴里仍嘟囔个不停,“吃饭那会儿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咳了起来?” 翠芽苦着脸回道:“奴婢也不知道原因,吃过饭她还闹着要在园子里的采梅花,奴婢怕她冻着都拦着没让,谁知道回去后她就突然开始咳嗽。” 两人说着话很快来到曹沫儿的房间。 曹沫儿原本正歪在床上抹眼泪,看到曹德过来,连忙擦擦眼泪和他说话:“爹,您怎么来了?” 曹德看到自己女儿那白得跟纸一样的脸,巴心巴肝地疼啊,“沫儿啊,你哪里不舒服,告诉爹爹。” “这里难受。”曹沫儿指指自己的喉咙,“好像卡了好多根鱼刺,扎得我好疼啊。” 说着她又趴在床边咳了起来,咳到后头嗓子都是哑得。 “爹,我好难受啊。” 曹德抱着自家闺女心疼得眼睛都红了,抖着手给她盖被子,掖好被角后扭头看向翠芽,“沫儿今儿吃鱼了吗?” 翠芽摇摇头,“没有,今天厨房压根没有做鱼。”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正纳罕着,府里的仆从领着大夫走了进来。 曹德赶忙站起来把大夫往床边领,“大夫,你过来看看我女儿这是害了什么病。” 大夫把药箱往桌上一放,开始给曹沫儿把脉。 曹德守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他,“可有什么问题?” 大夫摇摇头,重新搭上脉搏,连把两次脉,才转身对曹德道:“令嫒的脉象是有些虚弱,但我经常为她按脉看病,她的脉象一直都是这样,并没有异常的情况。” “那沫儿她为何咳嗽不止啊。”曹德想了想又补充道:“她说自己喉咙好像扎了鱼刺,但我们家今天压根就没吃鱼,要不您给看看是什么情况?” “看是能看,就是天太黑了,估计瞧不清楚。” “这个不是问题。”曹德一挥袖子,“来人,把家里的蜡烛全都点了送过来!” 一会儿功夫,整个房间里便摆满了蜡烛,亮得人直晃眼。 “大夫,够不够亮,不够我马上让人到外面买。” 第三百一十章 要他过来求我 “够了,够了。” 大夫连回答两遍,心里感慨道这曹家可真是财大气粗,只可惜银子再多也买不到一个健康的身体。 他感慨万千地叹口气,来到曹沫儿面前,仔细地为她检查了喉咙的状况。 许是因为咳得太厉害,她的嗓子看起来有些红肿,但绝没有鱼刺等异物。 大夫说明检查结果后,曹德更加忧愁了,“那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总不能让她一直咳下去?哎呀,沫儿,你别哭,放心,爹爹肯定能把你的病治好。” 曹沫儿咳得说不出话来,只抱着曹德胳膊断断续续地掉眼泪。 大夫看得心里酸涩不已,“要不我先为她开一副清热润肺的药剂,看看有没有效果,就算没有效果这药对人体也是无碍的。” “那你过去开药吧。翠芽,你去把府里的人都叫起来,看看附近还有多少家医馆在开着,能请过来的就都请过来吧。整个清源郡有这么多大夫,我就不信全都查不出来病因。” 是夜,整个清源郡的大夫都没睡上囫囵觉,一群人围在曹家客房里讨论曹沫儿咳嗽的病因。 有的说天气太冷感染了风寒所致,有人说是整天烤火肝火过旺所致,也有人说她只是老毛病犯了。 大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是没一个人敢拍板定论。 喝过两剂药后,曹沫儿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病恹恹地歪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曹德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最后让府里下人连夜在城内贴了几十张招贤榜,凡是能查明病因并治好曹沫儿咳疾的人,所有条件随便提。 第二天一早,曹府的门槛都快被各路能人异士踏平了。 先进门打探情况的是昨夜被漏掉的大夫们,虽然说他们的医术并比不上昨夜的那群大夫,但万一要是碰巧治好了呢?那他们下半辈子吃喝就不用愁了! 曹德将他们的心思摸得十分通透,见面先撂下狠话:“看病可以,治不好我也不会为难你,但是你要是敢为了银子乱开药,曹某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来人一听这话赶紧收起了心里的小九九,毕竟银子和命相比,还是命更重要。 新来的这批大夫诊断结果与昨夜无异,又是风寒、又是肝火过旺的,反正就是不敢确定到底为什么。 曹德把人送走后,府里又来了批招摇撞骗的道士,这群人进门就说府里进了邪祟,需要做法驱鬼。 别说曹德,就连管家都不相信他们的鬼话,直接让府里的小厮将人赶了出去。 接着又来了几个赤脚大夫、两个黄山道士,曹德本就一夜没合眼,大清早的应付这群人累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管家老陈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在旁劝道:“老爷,您还是回房休息一会儿吧,一直这样折腾也不是办法啊。我已经听从您的吩咐,让人赶往京城去请宫里退出来的老御医了,小姐的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看比较好。” “我也知道外面的那群人并不可靠,可是除了相信他们,咱们还有别的办法吗?清源郡离京城这么远,这一来一回要耽误多少时间?咱们能等,可是沫儿的身体等不了啊!” 曹德忧心如焚,一说话眼睛就红了,“这样吧,你多找点人,到清源郡附近的州县看看,凡是有点声明的大夫都请过来,不用心疼银钱。” “我这就过去安排,老爷,您可千万保重身体啊。” 管家老陈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整个清源郡都知道曹府在重金寻找名医了。 常远得了消息便急匆匆地找云袅袅商量:“小姐,事情已经发酵得差不多了,我们该出手了。” “急什么?”云袅袅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阴森地笑道:“上次我带着厚礼亲自登门拜访,他却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直接让管家赶人。这次不给他点教训,他怎么知道有些人惹不得呢?” “那小姐您的意思是?”常远疑惑地看向她。 “你让人向外散播消息,就说镇远侯嫡女南下游玩,身边带有一名皇上特赐的御医,医术非常高明。”云袅袅抬头目视前方,眼神逐渐阴冷,“我要他亲自过来求我!” 常远却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万一他不来呢?他要是不来,我们的计划可全都泡汤了!” 云袅袅的脸色一沉,“你不是说你朋友的毒药除了他无人能解吗?不过来求我,他女儿还有活路?” 想到自己朋友的本事,常远安心了不少,“行,那就等曹德过来找我们。” “等会把你的朋友也叫来,我觉得御医这个角色还是让他来当比较合适。” 常远点点头,“我这就叫他过来见您。” 出了宅院,常远先来到一处偏僻的农宅找到那位朋友,向他说清计划后又找人在曹府附近散播了镇远侯嫡女南下的消息。 不过半个时辰,曹德便听说了镇远侯嫡女来到清源郡,并且身边带了名御医的消息。 “真是天佑我儿啊,老陈,你快去库房挑选一份厚礼,我要去拜访那位镇远侯嫡女。” 管家愣愣地看着他,“您知道她在何处落脚吗?” 曹德无所谓地向他摆摆手,“不知道也没关系,出去再打听也不迟,沫儿那边是再也耽误不得了!” “行,那我去选两件合适的礼物。” 等管家选好礼物,曹德随便扯了下褶皱的衣襟便要出门,前脚刚迈出后院的门,几道身影从天而降,将他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曹德心中大骇,抬起胳膊便是一拳,亏得宁辞眼疾手快带着施静宜及时闪到一旁,要不然施静宜得被他这一拳砸出脑震荡。 一拳砸出,曹德这才认出宁辞,惊讶地嚷道:“宁公子,怎么是你啊?”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自家屋顶,心里疑惑更重,“这好端端的,你们怎么爬起了屋顶?” “事情有些复杂,现在不方便解释,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宁辞飞快地回了一句。 曹德下意识地认为他说的是粮食的事情,连忙道:“实在不好意思,家里有些急事,粮食的事情咱们回头再谈,现在我得走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将计就计 说着他扭头就往前头走,宁辞赶紧抓住了他的衣袖,“曹老板是要出去请大夫吗?我这里就有个现成的大夫,或许可以帮到你。” 曹德脚步一顿,立刻回头扫过宁辞等人,最后将目光落到了路安然身上,迟疑道:“这位就是你说的大夫?” 路安然向他拱手一拜道:“曹老板好,在下路安然。” 听到“路安然”三个字,曹德激动到浑身颤抖,“你,你就是牧远赫赫有名的神医路安然对吧?” 这下他家沫儿有救了! 路安然点点头,笑容和煦,“正是在下。” “路神医快跟我来,我家沫儿从昨晚就咳个不停,请了好多的大夫来看都查不出来原因,您给看看到底是为什么,能不能治。” 确定了身份后,曹德一把扯住路安然的袖子把人往后院带。 被抛弃的管家,手捧礼盒为难地看向他,“那我们还去找那谁吗?” “不找了!”曹德冲他摆了摆手,神医都在府上了,为什么还要去找别人? “曹老板,请容许宁某插句话。” 曹德一愣,回头看向他,“你说。” “我带路安然来的事情还请你暂时不要透露出去,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曹德立刻想到了昨日他派人过来提醒的事情,心中大惊,“你的意思是沫儿的病其实是人为的?” 宁辞颔首,“所以还请曹老板按兵不动,等治好令嫒的病再从长计议。” “我听你的。”曹德沉着脸对管家道:“继续到外面寻找名医,找到的人一律带到客房,等我处理好沫儿那边的事情再说。” “您的意思是这礼照送?” “送吧。”曹德摆摆手,扯着路安然的袖子继续往前走,“沫儿说她喉咙里好像扎了鱼刺,疼得厉害,可是昨夜已经有大夫检查过了,喉咙里并没有异物,而且她脉象正常,并没有感染风寒。” 路上,曹德飞快地把曹沫儿的状况描述了一遍。 路安然听完后更加笃定了心里的猜想,“既然令嫒的身体没有问题,只是无缘由地咳嗽,我怀疑有人向她下了毒。” “下毒?”曹德呆住了,“可是昨天她和我们一起吃的饭啊,我们都没有问题,怎么偏偏她中毒了呢?” “这毒也许不需要入口呢?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还是等检查过再说吧。” 路安然匆忙结束对话,跟着他进了曹沫儿的卧房。 一推门,里面便传来急促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那声音如同一棵即将被风吹断的老树,沧桑又凄凉,听得人止不住心疼。 “路神医,我家沫儿就摆脱您了。”曹德红着眼睛扭到一旁,不敢再往前走了。 路安然神色淡然地点点头,从袖袋里掏出个小包裹,包裹里藏了数枚银针和一个巴掌大的透明碗状容器。 他将碗状容器放到桌上,又从数枚银针中挑出一根最细小的,来到曹沫儿面前温声道:“现在我要刺破你的喉咙取一滴血,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下。” 曹沫儿泪眼婆娑地看看他,又看看曹德瑟缩的背影,默默地点点头。 施静宜看着她白到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忍不住心疼道:“这孩子真可怜。” 宁辞握住她的小手,小声回应:“放心,会治好的。” 取血时,曹沫儿全程不哭不闹,乖巧得不像话。 “做的不错。” 路安然夸奖了她一句,转头将沾了血的银针放入容器中,那容器接触到血液后竟如同棉花般自动吸收,很快,接触到银针的碗底产生了几道浅红色的纹路。 施静宜正在旁边感慨容器好神奇,眨眼的功夫,那几道红色的纹路竟全都变成了黑色。 路安然皱着眉头将变黑的容器收回袖袋,转头看向曹德等人,沉声道:“令嫒的确是中毒了。” 曹德气愤地拍了下桌子,正要扯开喉咙骂人,转头看见曹沫儿受惊的眼睛,硬是将满腔怒意压了下去,“请问路神医这毒能解吗?” “能解是能解,不过我得先查出她中了什么毒,然后再调配解药。” 路安然叹口气继续道:“只是令嫒身体状况实在太差,再拖下去恐怕有性命之忧。” “那怎么办?”曹德闻言直接瘫坐在椅子上,这些年他为了让沫儿健康长大,耗费了多少心血,现在告诉他恐怕有性命之忧? 这让他怎么接受? 宁辞上前一步拍了下他的肩膀,“曹老板,你先别灰心,我们这里还有别的办法。” 曹德失魂落魄地转头看向他。 宁辞眼睫颤动,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寒光,“我基本能确定这毒是谁下的,直接把她请过来交出解药就行了。” “你知道是谁干的?” “这个人你也见过。”宁辞沉声道。 曹德一惊,“是谁?” “上次来找你买粮的女人,还记得吗?她对令嫒下手,应该也是为了粮食的事情。” 曹德的脑海中闪过昨日发生的事情,想起那女人的穿着打扮、音容样貌,理智逐渐回笼。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宁辞,“宁公子可知那女人的身份。” “镇远侯嫡女云袅袅。” “果然是她!”曹德攥紧了椅背,力气大到胳膊上的腱子肉暴起,“我就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宁辞疑惑地看向他,“她又来找过你?” “没有,但是她对外散播消息,说镇远侯嫡女南下游玩,这两日正好在清源郡,还说她身边带有皇上特赐的御医。你们来时我正要去拜见那位镇远侯嫡女呢!” “皇上特赐的御医?”旁边的施静宜嗤笑道:“这云袅袅还真是吹牛不打草稿,怎么不说自己是陪皇上南下呢?” 曹德接道:“要不我直接召集兄弟找她把解药抢过来,管她是镇远侯嫡女,还是天上的仙女,害了老子的闺女,老子就得把她揍成狗屎!” “曹老板,你又激动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令嫒体内的毒解了,报仇的事情后面再清算也不晚。” 曹德深吸一口气,“行,我还听你的,忍着!刚才老陈已经带着礼品过去请她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过来。” “依照她的性格,等不到你亲自登门低伏作小,她应该不会过来的。” 第三百一十二章 等你落到我曹某手里再说 施静宜一语中的,挑明了云袅袅的心思。 曹德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背地里下黑手害我女儿,我还要反过来低声下气地求她,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说完他转头看了眼曹沫儿,认命地叹口气,算了,为了闺女的解药,委屈就委屈点吧。 “沫儿,你等着,爹这就给你找解药去。”安抚完曹沫儿,曹德又向宁辞拱手一拜,“宁公子,沫儿这边就劳烦您帮忙照看一下,我去去就回!” 出了曹府,曹德拉了几个路人打听到云袅袅住的地方,便马不停蹄地往那地方赶,走到半路正好碰见急匆匆赶路的管家,来时带的礼品还完好无损地躺在他手里。 原来云袅袅听说曹府只来了个管家请她,气愤之下连门都没让人进,而管家也只是听从曹德的吩咐做做样子,在门口徘徊了两圈后就回去了。 半路上看到曹德的马车,管家还惊了一下,赶紧拦路询问情况:“老爷,您怎么也出来了?” 曹德黑着脸掀开车帘闷闷地回道:“为沫儿找解药,前面带路吧,我要亲自会会那位镇远侯嫡女。” 这会儿云袅袅心里也不大痛快,“我都把路给他铺好了他都不知道走,你确定这曹德真的疼他女儿?” 常远立刻回道:“曹德爱女如命,这是整个清源郡都知道的事情,假不了。” “假不了怎么不见他亲自过来?让一个小管家过来请我,把我当叫花子打发了?” 常远完全理解不了她的心态,此刻他更担心的是计划能不能顺利进行,他为这事忙前忙后跑了这么多趟,万一没把事情办法,按云袅袅的性子非把他砍死不可。 思及此,他忍不住劝道:“小姐,咱们还是主动点吧,万一那曹德真不过来……” “万一他真不过来,那就让他等着给他女儿收尸吧。” 云袅袅心里怄得很,斗不过施静宜和宁辞就算了,连一个小小的商人也敢跟她对着干,真是当她云袅袅是个好欺负的。 反正这件事拖得久了受苦的是曹德的宝贝女儿,她着什么急? 常远明白云袅袅这是又和曹德杠上了,无奈地在心里叹口气,转身出了房门准备到曹府附近打探下情况。 刚出门就见守门的小厮急匆匆地跑进来,“常大人,曹府的人又来了!” 常远面上一喜,连忙问道:“这次来的是谁?” “曹府的当家人曹德,还有刚才过来的管家。” “那你去把人放进来,我这就进去告诉小姐。” 简单地叮嘱一句,常远飞奔至正厅,欣喜地喊道:“小姐,曹德来了!” 云袅袅得意地勾起唇角,“我就说,该着急的人应该是他。” 说着她摆弄了一下垂在桌边的袖子,见某处布料被茶水浸湿,皱着眉毛夸张道:“哎呀,我的衣服怎么脏了一块,绿柳扶我下去换身新衣服再来见客。” 曹德在小厮的指引下来到正厅,刚踏进门槛,他便与常远对上眼了。 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了紧,曹德不动声色地压下心头情绪,假装疑惑地打量了常远好几眼,“这位小兄弟,我们是不是见过?” 常远面色不虞地看着他,“我昨天才随我家小姐到贵府谈生意,曹老板这就忘了?”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还请这位小哥原谅在下。”曹德笑得十分和善,一副老好人的形象。 “你怎样和我说话都没关系,但对我家小姐一定要客气些,她脾气不大好,曹老板可要注意些,省得被我家小姐直接赶出大门。” 曹德脸上仍挂着抹笑容,“多谢小哥提醒,我这次来是求人帮忙,自然会有求人的态度。” 常远眼神轻蔑地扫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所以你家小姐呢?” “我家小姐衣袖上沾了茶水,回房换衣服去了,曹老板安心在这等着吧。” 说完,他大步走出正厅,也不曾吩咐人端茶倒水。 曹德看着他嚣张的背景,冷哼一声道:“好小子,等你落到我曹某手里再说。” 管家老陈不解地凑到他身边询问:“咱们不是已经找到路神医了吗?为什么还要到这受这份气呢?” “自然是给我女儿报仇了。”曹德狠狠地捶了下桌子,眼中凶光毕露。 他家沫受了如此大的苦楚,不好好修理这群人一顿,他心口的恶气难消。 “报仇?”管家老陈愣住了,“老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曹德冲他摆摆手,“在这儿不方便说,等回去再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这镇远侯嫡女不是个好玩意儿就行了。” 管家老陈点点头,“老爷,我听您的。” 主仆二人在正厅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云袅袅身穿大红色撒花袄裙,手执同色帕子,姿态悠闲地出现在门外。 “刚才有些私事要办,不方便会客,让曹老板等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云袅袅轻笑一声,身段婀娜地来到堂前,坐在了主位上,一旁伺候的绿柳立刻端来热茶递到她手边,她端起茶杯旁若无人地喝起了茶,完全没有请曹德入座的意思。 曹德也不跟她计较,直接了当道:“昨天的事情是我曹某失礼,今天云小姐让我多等一会儿是应该的。” 云袅袅见他把身段放的如此低,心里顿时痛快了不少,将茶盏往桌边一撂,抬眸望着他道:“曹老板还真是能屈能伸的人才,不知你今日过来所为何事呢?” “是这样的,昨夜家中幺女突然咳嗽不止,我寻遍城中名医都查不出原因,听说云小姐身边有御医相伴,便厚着脸皮过来借御医一用,还请小姐大发慈悲就小女一命。” “借御医。”云袅袅微微皱眉,装作很为难的模样,“这可是皇上特赐给我的御医,让他过去为你女儿看病是不是不太好?” 曹德猜到她还要继续为难,冲身后的管家一摆手,“这是我特意让人为您准备的礼物,还望云小姐笑纳。” 云袅袅呵呵地笑了两声,眉眼间皆是嘲讽,“曹老板还记得昨日我到贵府送礼,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现在我将那些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昨天曹老板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那也别怪我今日不给你面子。” 第三百一十三章 真是比他还会演戏 曹德脸上还挂着笑,心里却早就骂开了:我不给你面子?你一进门我府上的人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的,还不够客气吗?合着你强买强卖还有理了? 他心里虽骂的痛快,面上仍要赔笑讨好,“昨日的事情我的确做的不太妥当,可小姐也得体谅我一下。做生意的,最讲究信誉了,别人等这批货等了这么久,我转头卖给了你,这以后我还怎么在生意场上混了?” 云袅袅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我告诉你这批粮食我要定了,你要是不愿意卖,就立马从我府里滚出去!” “云小姐,您这样做,不是故意为难曹某吗?”曹德苦着脸低声下气道。 “故意为难?”云袅袅瞪他一眼,“我说了,不愿意就滚!” “您别这样啊!”曹德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再抬头时眼睛都红了,“我家沫儿可是我的命根子,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日子恐怕也过不下去了!求云小姐体谅一下我这份拳拳爱女之心,帮帮我吧。” 云袅袅丝毫不为所动,“要粮食还是要女儿,你自己考虑清楚。” 曹德憋着口气不说话,唯独一双眼睛热切地盯着云袅袅。 双方僵持了许久,最终还是曹德先败下阵来,“我选女儿!只要能治好我女儿,云小姐要什么我都给。” 目的达成,云袅袅满意地笑起来,“曹老板果然爱女如命,这份心真是让我十分感动啊。” 虚伪地夸奖完曹德,她优雅地抬手叫来绿柳道:“去把张御医请来,虽曹老板到曹府走一趟吧。” 说着她自己也站了起来,“听说那批粮食今日就到,我也跟你一块去看看吧,等治好你女儿,咱们立刻清算粮食的事情。” 这件事还是要尽快处理了,否则传到宁辞那边就不好办了。 曹德闻言低头冷冷一笑,跟着我一块走好啊,就怕你不敢来呢! 很快,绿柳带了个圆脸绿豆眼的中年男人过来,那男人长得有些抱歉,气质十分猥琐,惹得曹德频频回头看他,最后忍不住回头评论道:“云小姐,您的这位御医长得挺特别啊。” 特别像今早到他家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 云袅袅闻言偏头斜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曹德默默揉了下刚才拧过的大腿根,不由得佩服起面前的女人。 好家伙,真是比他还会演戏! 在曹德催促下,一行人很快便赶到了曹府。 宁辞等人得到消息提前躲了起来,所以云袅袅等人来到曹沫儿的卧房时只看到一个守在门边唉声叹气的丫鬟,和一个歪在床边咳嗽的小姑娘。 曹德一看到自己闺女,情绪瞬间就激动起来,拽住冒牌御医的胳膊一路飞奔至床前,“御医大人,您快给我女儿检查一下她到底是什么病。” 张济世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拽出来,掀开袖子一看,被他捏过的皮肉都红了。 他斜着眼睛不满地瞪了曹德一眼,“你这人好生粗鲁!” “那可不,我就是一粗人,您被跟我这粗人计较,快看病吧。” 张济世揉了下疼得厉害的胳膊,这才不情不愿地为曹沫儿搭脉诊病。 躲在房顶的路安然看着他这装模作样的动作,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混得可真惨,几年不见都沦落为江湖骗子了。” 施静宜一听这话立刻凑了上去,“你认识他?” “认识,化成灰我都认识他。”路安然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说起来他还是我师兄呢!” “啊?!”施静宜大吃一惊。 连宁辞都忍不住偏头看他,“你还有这样的师兄?” 路安然叹口气,敷衍道:“这事回头再给你们解释,少说点话,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房间内,张济世已经把完了脉,转身向曹德说明情况,“令嫒这是吸食某种气味后导致的过敏症状。” “过敏?”曹德听得一头雾水,他压根没听过这个词儿啊,“敢问御医大人,过敏是什么意思?” “这……呃……”张济世一脸为难地看看曹德身后的云袅袅,他也不知道过敏是什么意思,这是云袅袅刚教给他的新鲜词汇。 想了想,他敷衍地摆摆手道:“什么意思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我会治这病就行了。” 曹德闻言态度又恭敬了几分,“那请问御医大人该怎样医治这过敏症状?” “首先呢要先找到过敏源头,不再让她接触这类物品,然后再服下我的特制药品就能痊愈了。” 说着,他从袖袋里掏出个瓷瓶,还没拿稳呢,曹德便将瓷瓶从他手里夺走了。 “快,服侍小姐将药吃下去。” 曹德忙不迭地打开瓶塞,并招呼翠芽扶人,那股子利索劲儿,生怕别人再将解药抢走似的。 这时候张济世也没闲着,他转着那双绿豆般的小眼睛,来来回回地在房间里转,有时候还上手摸摸,最后停在窗口的花瓶前不动了。 “曹老板,最快祸首已经找到了,就是这两束梅花惹的祸!” 曹德惊讶地回头,“您的意思是沫儿就是闻了这两束梅花的味道,所以才咳嗽不止的?” “可是这花我们以前也摆啊,那时候怎么不见小姐有反应呢?”翠芽忍不住插嘴。 张济世见有人质疑他,板着长脸佯装生气道:“反正原因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你要是不愿意听,我也没有办法。” 曹德冲翠芽挤了下眼睛,“你去把这两瓶花拿下去丢了,以后再不许把这玩意儿摆到小姐房间了。” 翠芽心领神会,回了声是后抱着花瓶出了房间,抱出去后去没有立刻丢掉只是藏到了角落。 曹沫儿服过药后情况好转了许多,总算没有咳嗽得那么厉害了,不过由于之前咳得太频繁伤了嗓子,仍旧说不出话来。 曹德守在一旁耐心地问她:“喉咙还疼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冲他笑笑。 这时曹德才总算松了口气,从昨夜到今天,不过是大半天的时间却险些要了他命啊! “曹老板,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呢?” 云袅袅端坐在椅子上,趾高气昂地看着父女二人。 “我答应你的事?我答应你什么了?”曹德扭头,毫不客气地对上她的眼睛。 第三百一十四章 让我知道你有多蠢 云袅袅一拍桌子,蹭地站了起来,“曹老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听不懂?”曹德冷冷地回了一句。 “你这是想过河拆桥,翻脸不认账?” 云袅袅脸色阴沉地往前一步,要是眼神能杀人,曹德估计就被她杀死千万遍了,“曹老板总把‘道义’二字挂在嘴边,这个时候却不要脸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云袅袅是好欺负的?” 曹德淡定地拍拍曹沫儿的脊背,向守在门口的两名丫鬟使了个眼色,“把小姐带到别的房间休息。” 曹沫儿被人带走后,他才冷了脸,怒火冲天地瞪着云袅袅道:“我昨天才拒绝把粮食卖给你,结果夜里沫儿就突然莫名病重,一座城的大夫都查不出原因,然后外面就传出了镇远侯嫡女南下的消息。” “世上真有如此凑巧的事情,还是有人在背后布局,这一点云小姐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云袅袅的脸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女儿的病是我害的?曹老板,咱们说话可要讲证据啊。” “这两瓶梅花就是证据。”路安然抱着那个刚被翠芽送出去的花瓶走了进来,“我在梅花中发现了残留的药粉,与曹沫儿身体的毒药完全一致!” “是你?”张济世原本正揣着手在旁边看热闹,扭头瞧见路安然正义凛然的那张脸,吓得腿肚子一软,掉头就往窗口跑。 轻鹰眼疾手快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拎小鸡似的将人扔到了路安然面前。 路安然冷冷扫了他一眼,将手里的花瓶摆放到桌案上。 “确定是这梅花有问题?”曹德看了眼青花瓷瓶里红艳艳的花朵,一脸疑惑,“这花就摆在沫儿房间里,屋里除了沫儿,还有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怎么她们都没事,就沫儿一个中招了呢?” “这点可能是因为花瓣上残留的药量过少,寻常人接触后可能会感觉到不适,并没有过激反应。但令嫒年龄尚小,身体又十分虚弱,而且还患有陈年咳疾,反应大些也属正常情况。” 曹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家沫儿身子虚弱这件事也不算秘密,有人拿这点做文章还是有可能的。 眼下他更关心的是花瓣上的药是谁下的,若是府里人干的……他的眼神一冷,要是府里真出了内鬼,他非得把人丢河里溺死! “老陈,去把昨天来过沫儿房间丫鬟小厮,还有看管园子的仆人全都看管起来,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再找他们算账!” 管家老陈在一旁听了许久,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连忙正色道:“老爷放心,咱们府里的事情交给我办就行。” 老陈走后,曹德张眉努目地转身看向云袅袅,“云小姐,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云袅袅面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眼睛滴溜溜地扫过宁辞和施静宜,恨恨道:“你们是故意的对吗?” 明知道毒是她让人下的,还要故意装傻把她骗入曹府。 施静宜嘲讽地勾起嘴角,“你还不算太傻。” 云袅袅气得脑瓜子嗡嗡响,她愤愤地咬了咬牙,忽然仰头笑了起来,“毒是我下的又如何?你们全都知道又如何?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曹德愤恨地捶了下桌子,“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教训你?” “你敢吗?”云袅袅站起来,嚣张地对上他的眼睛,“我可是镇远侯嫡女!” 她知道镇远侯嫡女这个身份就是她最大的依仗,别说一个小小的商人,就算皇帝也不能无缘无故地问她罪! 曹德本就是个暴脾气,听了她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镇远侯嫡女又怎么了?身份高贵就可以在外为非作歹了吗?我告诉你,我曹某还真不害怕!来人,将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小儿抓起来!” 话落,外面涌进来一批手执大刀的高壮汉子,汉子们很快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与此同时,又有两批人同时出现在房顶。 二对一,云袅袅那一方显然处于劣势。 云袅袅看出眼前的形势对自己不利,不解地看向宁辞,“宁公子,你也要帮曹德对付我吗?” “不是帮,是我们商量好的一块动手。” 云袅袅难堪地咬咬唇,“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宁辞冷冷地扫她一眼,没有应声。 “我都是为了你啊!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的本事,想让你知道我才是最有用的人!” “很显然,你做的这些事情并不能展现你的本事,反而让我知道了你到底有多愚蠢。” 宁辞眼神轻蔑地看向她,“你可听说过一句话:‘远水解不了近火’。无论你在镇远侯府的地位有多高,但是这里,你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否则悬在你头顶的那把刀可就落下来了。” 说完,他偏移视线,和曹德对视一眼,“曹老板,动手吧。” 一声令下,兵戈声四起。 曹德下的是死命令,双方交战皆出杀招,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去,院子里很快弥漫起浓浓的血腥味,灰色的土地也被鲜血浇灌成了鲜红色。 常远和绿柳见情况不对,用身子护着云袅袅想送她出去。 曹德挥舞着拳头堵在三人面前,怒道:“想走?先问一问曹某的拳头答不答应!” 说着,他一拳砸向常远的脑袋,常远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接拳,没料到他力气如此大,竟砸得他胳膊好像断了一般,软绵绵得使不上力气。 曹德陈胜追击,又出一拳,这一拳砸到常远鼻子上,两股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小子,你怎么不狂了?” 常远吃痛地擦掉淌到嘴边的血迹,阴沉着脸主动出招和曹德厮打在一起。 他虽然没有曹德力气大,但胜在身体灵活,两人尚能纠缠几招。 出招的同时,他急忙喊道:“绿柳,带小姐出去!” 绿柳当机立断,拽住云袅袅的衣袖向门口飞奔而去。 宁辞拔腿去追,刚走到门口一股浓烟升起,同时还伴着股恶臭气味。他的眼前黑了一下,再睁眼时云袅袅和绿柳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别让她跑了!” 曹德见云袅袅逃走,不想再和常远纠缠,甩出一拳后拔腿奔向门外。 常远趁机掏出从藏在袖中的匕首,表情狠厉地刺向他的后背。 第三百一十五章 云袅袅,你就是渣渣 施静宜看得真切,抽出腰间软鞭抽中了他的胳膊,同时宁辞干脆利落地出脚,将他踢翻在地。 常远吐出口鲜血,瘫软在地上,脸上仍挂着抹得意的笑容,“你们杀了我啊,杀了我也抓不到我家小姐!” 宁辞垂下眼睑,红唇轻启,俊俏的脸上多了抹凌厉的杀气,“忘记告诉你了,就在刚刚,我的人在马车上做了手脚,只要她上了车,一样是死路一条!” 这也是他没有追上去的原因。 这种水平的对手,还不值得他亲自动手。 常远猛地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看着面前活阎王一样的男人,眼中有恐惧,也有不甘。 宁辞不再和他多说,偏头向曹德使了个眼色,“曹老板,这两个人交给你了。想怎样处理你随意,但千万不要留活口,包括外面的那群人都要处理好。” 云袅袅人虽然蠢了些,但说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这件事要是传到镇远侯耳中,在场的人恐怕都要有杀身之祸。 最稳妥的做法就是让知道这件事的全都开不了口。 曹德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宁公子放心,我知道怎样处理。” 这时候外面的打斗声基本停下来了,云袅袅带来的人死了大半,剩下没死的身上也带了伤,被困在包围圈里动弹不得。 宁辞走到房间门口,灿烂的日光将他的声音照得格外伟岸高大。 而那张脸却是无比阴冷的,如同北疆寒风凌冽的天气,一阵风便能将人活活扼杀在冰层中。 他漠然地看着那群负伤的黑衣人,冷冷道:“全都杀了,一个活口不留。” “是!” 刹那间,寒光四起,十余人齐齐地被抹了脖子,双目圆睁地倒在了血泊中。 鲜红的血珠顺着刀刃滚落尘土,院子里的腥臭味更重了。 施静宜不适地捂住了口鼻,折过身子。 虽然早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她心里还是有点堵得慌。 没办法,谁让她上辈子一直是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呢。 “不舒服了?”宁辞见她脸色苍白,关切地问了一句。 施静宜摇了摇头,没说话。 宁辞的心里有点慌,他只是想快点把这件事解决了,省得老是被人惦记着,可不想因为这事把好不容易找到的媳妇吓跑了。 “静丫头,你应该不害怕吧?” 施静宜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你觉得我怕不怕?” 宁辞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顿时松了口气,“不怕。其实我对她下如此狠手还有其他原因,这里不方便讲,回头再跟你说。” 施静宜点点头,自从知道云袅袅前世干过的事情,她对这个已经走火入魔的女人是没有半点同情心了。 死了就死了吧,倒也落个干脆利落。 就是可惜了那些无辜丧命的人。 另一边,云袅袅刚上马车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绿柳,你闻到什么味儿了吗?” 说着,她猛地吸了吸鼻子,马车里的确多了股神秘的暗香。 坐在车辕处的绿柳闻言转身准备掀开车帘查看情况,手刚摸到帘布,一道寒光凭空落下,笔直地刺向她的胸膛。 “噗嗤”一声,利剑穿心过,绿柳睁大了眼睛,震惊地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人,然后缓缓倒在了车帘前面。 云袅袅听到异常的声音,心里一咯噔,赶紧伸着胳膊去掀车帘,移动的时候才发现浑身软得厉害,竟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绿柳!”她惊愕地叫了一声,前面却无人回应她。 这时马车突然飞奔起来,车轮转动时好像有什么重物轰然落地,但丝毫没影响到马车前行。 车子越跑越快,穿过热闹的大街,最终跑到了荒僻的郊外。 郊外道路难行,车身剧烈地颠簸起来。 云袅袅犹如一只壁虎俯趴在车厢地板上,双手死死地扣住前方缝隙,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动着。 终于,她透过车帘缝隙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绿柳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彪形大汉。 “你是谁?”她艰难地问出声。 回答她的是扑面而来的凌冽寒风。 道路两旁的灰色巨石一闪而过,她知道,她已经被人带进了大山。 许是预感到死亡即将来临,她越来越恐怖,扣在车厢缝隙手指甲用力到破裂出血。 “谁派你来的?” “宁辞吗?还是施静宜?”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喋喋不休地问着,可惜没有人搭理她。 两行热泪顺着眼眶滚滚落下,她趴在脏污的地板上哭得撕心裂肺。 “我不甘心,凭什么她施静宜一直都有人疼有人爱,我却什么都得不到!” “凭什么她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我却不能!” 坐在车辕处的黑衣人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嘲讽与无奈。 “你都已经是镇远侯嫡女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为什么非要和别人争这个抢那个,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他摇摇头,叹口气,从袖袋里摸出把匕首刺向马屁股。 马儿受惊,嘶鸣一声,疯了似的向前狂奔。 而不远的拐角处就是万丈高崖。 黑衣人飞身跳下马车,嘴里念道:“云姑娘,一路好走吧。” 云袅袅显然也看到了前方绝路,瞳孔紧缩,尖叫了一声,身体犹如蛆虫一般疯狂地蠕动起来。 可惜她中了迷/药,拼劲全力也不过移动了半步的距离。 而这时马儿已经飞奔至悬崖边。 “轰隆”一声,马车坠入悬崖。 云袅袅尖叫着握紧了手掌,耳边风声呼啸而落,尖利的石子擦过脸颊,鲜血横流。 “嘭!” 她倒在了被摔得粉碎的马车堆里,破碎的木头尖穿膛而过,大股大股的鲜血自伤口处涌出。 风声依旧,她好像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随着寒风逐渐没入尘土。 施静宜,我终究还是没赢过你。 她看着面前瓦蓝瓦蓝的天空,好像听到了施静宜在她耳边浅笑。 她笑着说:“云袅袅,你就是个只能被我踩在脚底的渣渣。” 云袅袅,你就是个渣渣。 她怀着一腔恨意,闭上了眼睛。 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我当如何? 第三百一十六章 所以云袅袅变成了一捧灰? 曹府,曹德一手拽着常远的衣服,一手捏着药包,正在往常远嘴里灌药。 药是从张济世身上搜出来的,总共有三种,他也不问是什么药,一股脑地全都塞到了常远嘴里。 “小子,你不是挺喜欢下毒的吗?曹某今日就让你吃个够!” 常远拼命地摇着头,翻动舌头将毒药往外拱。 他挣扎得越厉害,曹德手上的力气就越大,最后直接用蛮力掰掉了他的下巴,药粉也顺着口水滑进了喉咙。 “曹德,我……” 常远仰起头瞪着眼睛想要骂他,最刚张开脏话就变成了一串笑声。 “曹德,哈哈哈,你不得好,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忽然打了个激灵,接着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地往下流。 “呜呜,哈哈哈……曹德!” 他又是哭又是笑,表情极其扭曲,脸颊因痛苦憋成了绛红色,那颜色越来越浓,最后竟冲破皮肤涌到了面皮上。 刹那间,一张脸血水横流,恐怖极了。 宁辞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施静宜的眼睛,离他最近的曹德默默打了个寒噤,不忍直视地偏过头,“原来世上竟还有如此稀奇的毒药!” 这也忒狠毒了些! 他偏过头,看向张济世粗声粗气地问道:“这些毒药都是你制作的?” 张济世还以为他被自己的本事征服,忙不迭地点起头,“对,都是我做的,只要您能放了我,以后我就一心一意地为您做事!” 像曹德这样的商人他见过不少,道上混的难免有很多仇家,有些仇家不能用蛮力收拾,下毒就是最好的选择。 放眼天下间,还有谁比他更会用毒? 只要曹德看中了他的能力,今日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放了你?”曹德浓眉一横,一把抄起放在桌边的大刀,“像你这种害人的玩意儿,我留着有什么用?” 好让他下毒把自己害了? 曹德也不跟他废话,抡起大刀砍向他的脖颈,眼见着就要刀落人头搬家,房间里忽响起路安然的声音。 “曹老板且慢。”路安然上前拦住他,“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曹老板能不能答应。” “你说。” “把这个人交给我吧。” 这下屋里人全都疑惑地看向路安然。 路安然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如丧家之犬的张济世,表情漠然道:“我和他之间还有点账没有算清,需要好好清算一遍。” 曹德回头看了宁辞一眼,“既然路神医都开口了,曹某岂有不应之理?人你就带走吧。” 刚逃过死劫的张济世不仅没有感到高兴,反应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浑身颤抖地往曹德面前爬,并苦苦哀求道:“曹老板,求您给我个痛快吧,我不想活了!” 路安然忽地大步上前,弯腰揪住了他的衣服,语气凶狠道:“不想活了?你觉得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张济世仰头看着他,因恐惧发紫的嘴唇抖个不停,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路安然看着他这副懦弱的模样,厌恶地皱了皱眉,“张济世,你真让我看不起你。” 说完,他直接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拖了出去。 这时管家老陈压着个瘦骨嶙峋的老男人走了进来,“老爷,属下已经查清楚了,下毒的事情就是他做的。” 老男人是府里看管的花草树木的园丁,被常远用一百两银子收买,在后院的梅花上下了毒,又引着曹沫儿身边的丫鬟折下沾了药粉的梅花。 管家老陈找到了被他藏到床底的一百两银子,又和摘花的丫鬟对了口供,事情基本可以盖棺定论。 男人一看到曹德就开始砰砰磕头求饶,没几下就将额头磕得血肉模糊。 宁辞波澜无惊地扫了那男人一眼,向曹德拱手告别,“曹老板的家务事我就不掺和了,在下先回去处理别的事情。” 曹德点头,寒暄两句后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外面的黑衣人正忙着处理尸体,看到宁辞出来连忙放下手里的事情向他行礼,“主子。” 宁辞垂眸扫过他们身上脏污的血迹,皱了皱眉道:“忙你们的吧。” 一众黑衣人:“……”主子好像在嫌弃他们? 为什么嫌弃? 嫌他们杀人杀得不够利索? 众人正在悄悄猜测原因,就见自家主子转头看向施静宜,声音温柔地问道:“其实你还是有点害怕的,对吗?放心,下次我不让他们在你面前动手了。” 合着主子是害怕他们吓到自己媳妇啊? 施姑娘像是害怕这种场面的人? 不存在的! 施静宜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嗯,下次还是避着点吧。毕竟我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看多了这种血腥场面容易发育不良。” 一众人:“……”听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宁辞闻言眼神古怪地朝她的某个部位瞟了一眼,“我觉得你说的对。” 施静宜心里还记挂着别的事,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大大咧咧地挽住他的胳膊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你刚才提到的要除掉云袅袅的原因是什么?” “我怀疑她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不是怀疑,是确定。”宁辞眼神晦涩地和施静宜对视一眼。 他的身世、他正在做的事情,都是不能泄露的秘密,一旦被外人知晓,将会有许多人因此丧命。 所以他不能允许这件事出一点差错,必须冒险除掉云袅袅。 施静宜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从云袅袅之前挑拨别人到石清县收购粮食,再到刻意接近宁辞,抢宁辞订购的粮食,种种迹象表明她的确知道些什么。 确定了这一点,施静宜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大家都是穿越者,凭什么只给云袅袅开了个预知未来的金手指,不给她开。 看不起她? 正暗自吐槽着,一名黑衣人越过房顶来到了她和宁辞面前。 “主子,云袅袅那边已经处理好了。” “确定死了?” “属下亲自验过,确定没有鼻息后才放的火。” 所以云袅袅现在变成了一捧灰? 施静宜默默把吐槽的话收了回去,如果拥有金手指的结果是被人烧成渣渣,那她还是不要这个金手指了。 毕竟啥玩意儿都没有保住小命重要啊。 宁辞向他摆摆手,“知道了,忙去吧。” 黑衣人拱手一拜,加入了处理尸体的队伍。 第三百一十七章 静慈堂 俗话说无事一身轻,没了云袅袅这个潜在的威胁,回去的路上施静宜心情还算不错,饶有兴趣地和宁辞商量起晚饭的菜谱。 结果人还没回去,施静宜先被抱月居外围着的里三层外三层、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路人给吓到了。 “这是什么情况?”施静宜掀开车帘伸头往外看,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的,其中写满了不可置信,“抱月居的生意什么时候这么火爆了?” 她这是,要发财了? 宁辞秒懂她心里的潜台词,轻咳一声友善地提醒她:“这些人看起来更像是过来看热闹的。” 施静宜在人群里梭巡了一圈,果然看到了许多熟脸,李清河、受捐助的灾民们、参加慈善晚会的商人……他们这是来做什么? 她动作麻利地跳下马车,费了好大力气才穿过人群走到店门口。 李清河见她回来面色一喜,连忙上前笑道:“施姑娘,你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说着,他侧过身子露出身后的东西。 只见两名身穿暗红色官府的官差手里抬着个黑底金字的招牌,牌匾上写着三个潇洒豪迈的大字:“静慈堂”。再仔细一看,牌匾下层还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小字,全都是参加慈善晚会的商人姓名。 施静宜看着那牌匾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想干什么? 帮抱月居改换门庭? 李清河脸上笑容灿烂,顶着“我很棒、快夸我”的表情问施静宜:“这是我特意请京城来的书法大家写的牌匾,看着还满意吗?” “字儿不错,就是……李大人想把它挂哪?” 李清河抬步走到店内,指了指左侧的空白墙面,“我已经帮你选好了位置,就挂在那里正合适。这个牌匾是我代替受灾的百姓们送出的,以你的名字与慈善晚会相结合得来的,听起来还挺顺耳,希望施姑娘能喜欢。” 关于如何帮施静宜正名这事,他想了许多个办法,最终选择了这种最高调的方法:带着所有灾民一块来送牌匾。 办慈善晚会这种造福百姓的事情,就得高调宣传,最好让全城人都知道。 这样既能为施静宜正名,又能调动那群商户的积极性,简直两全其美! “对啊,施姑娘,你喜欢吗?” 许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施静宜,经过好几日的休养,原本瘦骨嶙峋的灾民身上长了点肉,又换上了簇新的衣裳,看起来精神许多。 面对着大家满怀期待的眼睛,施静宜笑盈盈地表达了对牌匾的喜爱之情,并让店里的人当场搬来梯子挂到了墙上。 虽然说这牌匾和她店里的风格有点不搭,但好歹是大家的一番心意,她怎么能辜负了? 挂好牌匾,李清河又提起另一件事,“我和诸位商户商量过了,决定每年都举办一场这样的慈善晚会,用以救济灾民、改善民生,举办的地点我想定在抱月居,不知你愿不愿意?” 这种免费打广告又赚好名声的机会,她怎么会不愿意? 施静宜笑得牙不见眼,“乐意之至。大家都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店吧,今天我请客,大家放开肚子吃。” 粮食的事情已经解决,他们很快就要启程返回石清县,所以这顿饭也算是送别宴了。 在门口吹了好久冷风的商人们闻言笑了起来,纷纷夸道:“施老板大气!以后我们肯定多来照顾抱月居的生意。” 说着,大家陆续进了店。 那些灾民抬眼看着店里精致华丽的布置,都迟疑着不敢进去。 施静宜挽住其中一个老妇人的胳膊,热情地招呼着:“愣着干什么?进去呀!” 老妇人连连摇头,“我们就不进去了,你们吃好喝好就行。” “跟我客气什么?那么多天的饭都管了,还差这一顿?”施静宜直接把人拉进了店里。 老妇人看着她俊俏的脸蛋,心里忍不住嘀咕:施姑娘长得可真漂亮,心又善良,回头她要捏几个人像摆在家里好好供奉着,也好保佑她福寿连绵。 这时候老妇人自己都不知道她随手制作的人像会在未来成为财富与幸运的象征。 所有人都进店后,店里的伙计瞬间忙得不可开交,连对厨房的事情一窍不通的石磊都在帮忙劈柴。 唯独路安然不见人影,施静宜找到他时,他正在往张济世嘴里灌东西。 张济世此刻直挺挺地躺在一块石板上,全身上下都扎满了银针,猛地一看犹如浑身带刺的刺猬。 施静宜被他这夸张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你这是要干什么?搞活体实验?” “活体实验?”路安然一愣,随即笑了一声,“差不多吧。” 施静宜搓了搓手背上的鸡皮疙瘩,忍不住抬头多看了路安然几眼。 她原本以为路安然就是个有些毒舌的逗比,许久不见,他怎么好像黑化了? “嘶,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路安然停下手上的动作,表情木然地看着张济世道:“我师父是中毒去世的,当年我医术有限,没能为他解掉体内毒素,现在我想再试试。” “所以,张济世他也中毒了?中了和你师傅一样的毒?” “嗯。”路安然的声音古井无波,“我刚喂的。” 施静宜:“……那您慢慢试验,我先忙去了。” 她怎么觉得自己身边的人好像都是深藏不露的大佬,就她一个是小菜鸡。 房门合上,路安然弯腰拔掉插在张济世头顶的某根银针,刚才还双眼紧闭的张济世突然睁开了眼睛。 “感觉如何?” 路安然对上他惊恐的双眼,脸上笑容阴森恐怖。 “唔,唔……” 张济世的嘴唇动了动,忽地吐出口黑血,接着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剧烈地抽搐起来。 身上的银针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闪着银白色的光辉。 路安然看着那星星点点的白光,突然笑了起来。 “痛苦吗?比起师傅当年所受的苦楚,这不过是道开胃菜呢!” 张济世的表情逐渐扭曲,空洞的眼睛里一半是痛苦,一半是恐惧。 这毒是他亲手制作的。 他自然很清楚毒发时回头多痛苦。 所谓生不如死也不过如此。 第三百一十八章 我是个有家室的人 天擦黑时厨房终于将饭食准备完毕,施静宜端着酒杯来到人群中央向大家敬酒。 “这段时间多谢诸位的照顾与支持,在这里我先敬大家一杯。” 说着,她仰头将饮尽杯中酒,继续道:“过两日我便要离开清源郡返回老家,在这里和大家道个别。” “什么?你要走了?”李清河惊讶地看着她。 他在清源郡担任郡守没多久,手里还有一大堆烂摊子没有处理,急需要人帮忙。 施静宜脑子灵活,办事效率又高,手里还不差钱,这样的合作伙伴去哪里找啊? “工具人”施静宜并不知道李清河的想法,见他面露不舍,心里颇有些感动,她的人缘可真好,这才到清源郡几天呐,就收获了好几位大佬朋友。 “我到清源郡原本就是有事要办,如今事情已经办完,自然要回去了。大家以后要是到石清县做生意游玩,可别忘记找我,到时候我好酒好肉招待你们。” 有人笑着接道:“那我们要是真去了,施姑娘可别装作不认识我们啊。” 店里传出一阵哄笑,有人真的开始自报家门:“施姑娘,我是城南玲珑阁的老板,你要是缺什么首饰了可以去逛逛。” “我是他旁边卖布的,施姑娘要是想做衣服直接找我就行!” “……” 店里的众人争先恐后地报起了店名,就为了在施静宜面前刷个熟脸。 施静宜笑着一一应下,出门在外,多交几个朋友总没有坏处。 坐在角落的宁辞眼神幽怨地看着站在人群中,犹如一只花蝴蝶的施静宜,默默灌了一大口梨醋,心里不由得腹诽道:你们都围着我媳妇干什么?自己没有媳妇吗? 他咂摸咂摸嘴,表情沧桑地叹了口气,这就是媳妇太优秀的烦恼吗? 和大家打过招呼后,施静宜功成身退,一屁股坐到宁辞面前,抢走了他手里的杯盏凑到面前闻了闻,“咦,你怎么又喝起了梨醋?” 宁辞幽怨地看着她,“连喝醋你都不让吗?” “让,怎么会不让呢?”施静宜抬手给他倒醋,“继续喝,喝大杯的。” 宁辞:“……”算了,他的心情有谁能理解呢? “又不喝了?”施静宜瞧着板正的俏脸,嘿嘿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又吃醋了,可这事也不能怪我啊,谁让你们这儿做生意的都是男人,我就是想和女的合作不也没机会吗?” “你说的有道理。”宁辞的声音还是有点闷,他是不是应该给他爹提提建议,出个政策鼓励女人走出闺房发展自己的事业? 这一条看起来很可行,回头他就给他爹写信。 施静宜忍住笑捏了捏他的手,“好了,别酸了,我向你保证,只和他们谈生意,别的绝不多说一句。” 宁辞拒不承认自己吃醋了,“我哪酸了?他们长得有我好看吗?家里有我有钱吗?什么都比不上我,我为什么还要酸。” 他只不过想把自己媳妇揣怀里,不给别人看而已。 “行,你说的有道理,吃饭吧,吃过饭咱们商量下回去的事情。” 宁辞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吃吧,中午你都没吃多少饭。” 没过一会儿,陈元搓着手笑嘻嘻地凑到了施静宜身边,“施姑娘,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施静宜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说。” “上次那个云姑娘,你知道她在哪住吗?” “嗯?”施静宜偏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你打听她干什么?” 陈元咧开嘴,笑得一脸荡漾,“上次拍卖会我不是拍走了她的耳坠吗?这东西我留着也没用,还不如还给她,但上次她走得太匆忙,我没拦着人,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她在哪。” 施静宜故作神秘地眨眨眼,“我的确知道她在哪,但这是不方便讲,你安心等着吧,总有一日你会和她在某处重逢的。” “真的?”陈元十分惊喜,他以后还能见到云姑娘? 想到云袅袅漂亮的脸蛋和婀娜的身段,陈元的心都飞起来了。 “施姑娘,那你继续吃,我就不耽误你了。” 陈元走后,施静宜立即向宁辞炫耀:“这回你知道我在外面有多老实了吧?” “嗯?”宁辞一脸懵。 “你看我比云袅袅聪明,还比云袅袅漂亮,别人却看上了云袅袅,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洁身自好啊,我用实际行动向他们表明,我是个有家室、不能乱追的姑娘。” 宁辞被她的那句“有家室”取悦到,轻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道:“有你这样夸自己的人吗?真不嫌害臊!” 施静宜:“……我这不都是跟你学的吗?” 而且她说的也都是事实好吗? 宁辞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行了,不说这个了,吃饭吧,再不吃菜都凉了。” 吃过饭,施静宜笑容满面地来到店门口送客,送到最后就只剩下孟祥还在店里打转。 “孟老板,你是丢了什么东西吗?”施静宜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没……没有。”孟祥一看到她那张娇俏的脸蛋脸就红了,怕施静宜发现,他赶紧低下头,小声道:“我想和你说件事。” “说吧。” 孟祥飞快地抬头看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从袖袋里掏出个长长的红匣子,塞到施静宜手里后扭头就跑了。 施静宜:“???” 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走啊,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孟祥听了这话跑得更快了,一会便跑得没影。 “让我看看他送了你什么东西。” 宁辞从她手里拿过红匣子,打开一看,里面躺了只晶莹剔透的玉兰花簪。 他挑起眼梢,表情不善地看向施静宜,“我觉得你有必要向我解释一下这件事。” 施静宜张了张嘴:“啊……这……” 脸有点疼。 她赶紧举起右手,“我发誓,自从上次你和我抱怨之后,我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了!” 宁辞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到红匣子上,“那这个东西怎么处理?” “让石老板帮忙送回去呗,顺便告诉他我是个有家室的人,不能乱勾搭。” 宁辞抬手掐住了她的脸颊,轻笑道:“算你识相。” 第三百一十九章 神力少年 施静宜抱着他的胳膊往后院走,“所以咱们是不是该商量一下回家的事情了?” 别说,出来这么多天,她还真有点想家了呢。 宁辞点头,“明天我去曹老板那清点粮食,你和竹见一块出去逛逛,顺便给岳母她们买点礼物。后天一早,咱们便启程回家。” “那就这样说定了?” 话音刚落,后院忽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吓得施静宜心肝一颤,赶紧往宁辞身边靠了靠。 “那个,路安然和他师兄的事情你知道吗?” 宁辞斜她一眼,“你想知道?” 施静宜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我想知道张济世到底干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让路安然这么生气。” 连活体实验这种有违人伦的事情都干出来了。 “当年张济世为了得到路安然师傅手中的独门医书,将他关进山洞灌下秘制毒药折磨了半年有余。路安然找到他时,他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没几天就咽气了。这件事是路安然心中的逆鳞,你最好别在他面前乱说。” 施静宜磨了磨牙,对于张济世这个人,她只有两个字要说:活该! 路安然脾气还真好,这要是落她身上,她非得把张济世一刀一刀片了,撒上孜然辣椒面烤熟喂狗! 深夜,施静宜再次被张济世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声吵醒。 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她蒙头忍了一会儿,最终忍无可忍披上衣服推开了房门。 一出门正好碰见宁辞大步流星地走向路安然的房间,她赶紧喊了一声,跟上他的脚步。 宁辞回头看看她惺忪的睡眼,面色不虞地问道:“被吵醒的?” 施静宜点点头,“你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颇有些难兄难弟的感觉,“走,看看什么情况。” 路安然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微弱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照得路安然那张清秀的脸明明暗暗,颇有些阴森恐怖的味道。 张济世压根不敢看他的脸,弓着身子蜷缩在墙角,扯着喉咙拼命地嚎叫着。 他知道,留在路安然身边他就只有死路一条,只有引来别人的注意,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房门推开的瞬间,张济世的眼里蹭地亮起火星,疯狂又炙热地看向来人,一声接一声地哀求道:“求你们救救我吧,路安然他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路安然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过来,偏头看着宁辞,哑声问道:“有事?” 宁辞指了指外面黑漆漆的天色,“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 “我不用休息。” “你不用休息我们还要休息。”宁辞从腰间摸出把匕首往他面前一丢,“舌头割了,一了百了。” 原本还心怀期望的张济世听到这话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他只不过叫了两声就要割他舌头,这是哪来的变态啊! 简直比路安然还丧心病狂! 路安然看了眼匕首,没动。 施静宜提议道:“你要是不想动手也简单,给他灌一碗哑药不就行了吗?要不然整天这样叫,我们哪睡得着啊!” 张济世的心肝又颤了颤,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屋子没一个正常人。 都是变态! “我会让他闭嘴的,回去睡吧。”路安然不紧不慢地开口,说话时还睨了张济世一眼。 张济世被他这一眼吓得肝胆欲裂,险些尿一裤兜子。 施静宜揉了揉眼,“行,你能处理好就行,我们回去了。” 路安然目送他们离开,房门合上后,抽出桌上银针走向张济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吗?张济世,当初你对师傅做的事情,我要一点一点还给你。” 房间里再次响起张济世的惨叫,不过这次只响了个开头便戛然而止。 许是因为夜里折腾得太晚,第二天施静宜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宁辞早就出门清点粮食去了,竹见忙前忙后地帮她端热水、梳头,梳洗妥当后笑着揶揄她:“还好你起来了,不然这份早饭就可以直接换成午饭了。” 施静宜囧了囧,“反正今天没什么事做,晚一会儿起来也是一样的。” “偶尔几次还可以,但时间久了可不能这样,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施静宜仰头看向她,“你从哪学的这话?” 怎么跟前世她爸教育她的话一模一样? 竹见笑得一脸慈祥,“主子让我转告给你的。” 施静宜:“行吧。” 吃过饭,主仆二人愉快地来到了清源郡最繁华的地段。 这时候集市还没散,街上热闹极了,各种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施静宜到首饰店给郑氏和施妙宜分别挑了两件簪子耳坠,又给施雪宜买了个带铃铛的金镯子,接着又来到书店准备给施远敬挑几本书。 刚进店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一个十来岁的清瘦少年手里抱着一摞书本,正和书店老板吵架。 “这书是今早刚买回家的,又没有弄脏弄坏,为什么不能退?” “我说不退就不退,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书店老板嫌弃地将人往外推,“赶紧出去,别堵在门口耽误我做生意。” 那老板生得人高马大,伸手一推少年竟纹丝不动。 老板奇道:“哟,你倒是个有两把力气的!赶紧出去,不出去我让人揍你了!” 少年把手里的书往脚边一放,挺直胸脯道:“揍就揍,我还怕你不成?” 说着伸出一只胳膊,轻轻松松地把老板推翻在地。 在旁围观的施静宜震惊地吸了口气,这少年的力气可真大啊! 老板当众出丑,哪里肯轻易饶过他,一抬手叫来了店里的两个伙计,“把闹事的这小子抓起来!” 两个伙计捞起墙角扫把,同时扑向那名少年。 只见少年不慌不忙,在扫把落下的时候抬起胳膊,一手抓住一把,稍稍用力,便将东西从伙计手里夺了去,劈头盖脸地砸到了老板脸上。 “你到底给不给退书?” 老板拍掉脸上的碎渣子,恨恨地瞪着他道:“不退!出了我的店的东西,绝没有退的道理!” 少年气得脸红脖子粗,又要上前和他吵架。 这时施静宜走了出来,“这位小弟弟,能让我看看你买的是什么书吗?如果合适的话,我可以买下来。” 第三百二十章 要不要跟我习武 少年回头看了施静宜一眼,然后将放在地上的那摞书搬到她面前,“你看看需要哪几本?” 施静宜随意翻看两本,扭头示意竹见付钱。 书店老板见她出手如此阔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拦到竹见面前,谄媚地笑道:“两位客官,咱们进店里看看吧,店里还有好多珍藏的书籍呢!别买他的,他手里的都不值钱。” 少年闻言顿时怒不可遏,退书你不给退,转卖你还要拦着,世上哪有这么霸道的人? “走开,别拦我生意!” 他怒吼一声,揪住老板的衣裳,像丢破布一样将人扔到了店门口。 施静宜就站在离他不到三尺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到少年胳膊上暴起的肌肉,看着就像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一样,脸还是那张清秀削瘦的脸,但身体里却藏着无限的能量。 这样好的苗子,不拐回家可惜了! 施静宜的眼睛亮了亮,她早就想培养一批属于自己的心腹,这个少年正好合适! 少年扔了老板后,转身满怀期待的看向施静宜:“这些书是我娘花了五两多银子买的,你要是都买的话,零头我就不要了,你只需要给五两就行。” 他心里都盘算好了,要是施静宜嫌五两银子贵了,那他就要四两半。 要是实在不行,给四两也好。 反正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把这些书卖出去,要不然他娘就要整天逼着他读书认字。 读书认字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施静宜点头,“竹见,付钱。” 见她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怎么不讨价还价啊?” 施静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卖家,失笑道:“你花五两多银子买的书,我只付了五两银子,已经占了便宜,为什么还要讨价还价呢?” 少年被她笑得脸颊更红了,“要不是你好心买了这些书,我连一文钱都收不到,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施静宜闻言赞许地看他一眼,这少年的品性也不错,不贪财懂得感恩。 竹见从荷包里挑出块碎银子递给那少年,少年接了银子又热情地问她:“你们住在哪?我可以帮你们把东西送过去。” 说着他拍拍自己的胸脯,“我这人没别的,就是力气特别大,你们放心使唤,什么东西我都搬得动!” 施静宜有意将他引到别处问话,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我的马车就在转角处停着,你把东西搬到马车上就行。” “好嘞。” 少年痛快地应了,抱起那摞书喜滋滋地往街角处走。 有了这笔银子他就可以到武馆报名学武,说不定过两年他就能成为威名赫赫的侠客了呢! 将书放好后,施静宜叫住了他,“小弟弟,我问你,你这一身的力气是天生的吗?” 少年摇摇头,“不是!我娘说我这力气全是用饭堆出来的,我一顿能吃八碗饭,厉害吗?” 说话时少年伸出右手笔出“八”的手势,还煞有其事地挺了挺胸脯,一副十分骄傲的模样。 施静宜:“……” 你娘这话好像并不是在夸人吧? “小弟弟,我听你说这些书是你娘今早刚买的,你为何又要将它们退了?” 少年摊摊手,一脸无奈,“不是我不愿意留它们,而是它们瞧不上我啊。只要我一翻开书,一准要打瞌睡,我一打瞌睡,我娘就生气。为了不让我娘生气,我只能忍痛将它们退回去了。” 施静宜:“……” 你把不爱学习这事说得也太清新脱俗了吧。 少年往施静宜面前凑了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偷偷告诉你,我准备到武馆习武了,以后我可是要行走江湖的人,看什么书啊。” 施静宜心中一动,“你要到武馆习武?我这里有个比武馆更好的地方,不知你愿不愿意去?” “什么地方?” 施静宜偏头,对竹见挤挤眼,“来,给他露两手。” 竹见抬步向前,冲少年扬了扬眉道:“看好了!” 说着一个飞身跳上附近的矮墙。 少年兴奋地看着她矫健的身形,忍不住鼓起掌,“好厉害啊!” 竹见笑了一声,再次飞身向前,这次跳上了高丈余的杨树稍,接着在少年震惊的表情中一跃而下,如同冲破云霄的鹰,姿态潇洒地落到少年身旁。 他还未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柄匕首便落到了他的脖颈间。 竹见收了匕首,向他拱了拱手,“得罪了。” 少年完全呆愣在原地,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良久,他才眨了眨眼睛,如梦初醒般跑到竹见面前,稚嫩的脸上全是崇拜,“这位姐姐,你的功夫是在哪学的,我也要去拜师!” 竹见欢快地笑了起来,“这事要问问我家姑娘同不同意。” 少年又扭头看向施静宜,眼中充满期待,“我可以吗?” “如果你能做到两点,我就同意。”施静宜定定地看着他,“第一学武期间必须要离开家乡,来到很远的地方,一年只能回家两三趟。第二必须听命于我,如若忤逆、背叛,将会得到惩罚。” 少年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如果能学会这样厉害的武功,让他天天背书他都愿意!更别说这种很容易做到的事情了! “先别高兴得太早,我还得问过你母亲才行。” 说到这,施静宜纠结地皱起眉头。 像少年这样天生神力的人的确是练武的好苗子,一旦学成,恐怕将达到普通人无法企及的状态。 但听少年话里的意思,他母亲好像更期望他念书识字。如果贸然提出来要带她儿子到外地习武,并且常年不着家,恐怕她不会轻易答应。 不管如何,她还是想去试试,能成就成,不能成算了。 少年的母亲是个身形圆润、面相喜庆的妇人,施静宜敲门时,她正在院里磨豆子,成年男人都要费大力气才能推动的磨盘,她竟然单手就能推走,而且走得健步如飞。 施静宜看到她这副利索的模样,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看来少年这把神力还有遗传的因素啊。 “娘,我回来了!”少年推开栅栏门,边往里走边吆喝。 妇人听见他的声音立即停下推磨的动作,捞起身边的水瓢就往他头上敲,“你个小兔崽子还敢回来,老娘今天非把你头敲掉!” 第三百二十一章 你从哪骗过来的小孩 少年捂住脑袋撒腿就往门口跑,“别敲了!我的脑瓜子本来随你,不太灵光,再敲非变成傻子不可!” “你个小兔崽子,你再说一句试试?” 妇人叉着腰凶神恶煞地追着他打,扭头看到自家门口站了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愣了一下后赶紧放下水瓢上前问话:“两位姑娘,你们是来找谁的啊?” “她们是来找你的!”少年扯着喉咙回话,“我想跟着她们到别处学武,特意回来问问你同不同意。” “学舞?”妇人顿时瞪大了一眼,“你一个男娃,学什么不好非要学舞?就你这模样,学好了准备跳给谁看?我看咱家那老母猪都比你跳得好看。” 施静宜原本就在憋笑,听了这话直接笑喷了,“不是学跳舞,他想学的是武术的武。” “哦,学武啊。”妇人悬着的那颗心放心了肚子里,但转眼看到施静宜那娇俏的脸蛋,又泛起了嘀咕,“其实我对我家饭光想学武没什么意见,就是不知道你能教他些什么?” 饭光…… 这名字起的,可以听出来他有多能吃。 于是竹见又当着饭光他娘的面演示了一遍自己的轻功。 饭光他娘的反应和饭光一样,瞪着眼睛直接傻在了原地,半天才回过神来,“好,你这功夫好,饭光交给你们我很放心!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带他走,要是急得话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施静宜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刻意重复一遍:“我们这一走,可能三五月都回不来。” “那你能让他每顿都吃饱饭吗?”饭光娘反问一句。 “能,饭菜管饱。” 饭光娘豪爽地摆摆手,“能吃饱饭就行,一年两年回不来我都没意见,反正他在家是个光吃不干的饭桶,走了我还省心些!” 一旁的饭光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了。 “娘,你就没有别的表示?”好歹留一留他啊。 饭光娘一瓢敲到他脑瓜子上,“老娘早就知道你想跑出去学武了,既然早晚都是走,那我还不如早点把你撵走,多清闲两年!” 而且家里饭量最大的那个走了,她就能多吃两顿饱饭了! 饭光无奈地耸耸肩,对施静宜道:“我就说我娘肯定会同意,这次你相信了吧?” 施静宜:“……” 你也没说你娘是个逗比啊。 确定施静宜第二天就要出发后,饭光娘直接回屋将饭光的衣服鞋子用旧床单一裹,再把包裹往饭光怀里一塞,“滚吧,等你滚了老娘就到街上割两斤猪肉庆祝。” 这回饭光难得没跟她吵嘴,腾出一只手摸出卖书的五两银子,“这是我卖书的银子,娘,您拿着吧,多割几斤猪肉吃。” 饭光娘背过脸没接他手里的银子,“你自己拿着吧,要是在外面过得不好就用这银子回来。要是过得好呢,就拿去给别人买点吃的用的,眼皮放活点,别跟在家一样没大没小的。” “我知道。”饭光低着头应了一声,“娘,那我走了。” 饭光娘将他往外推了推,“走吧,走吧。” 饭光就这样跟着施静宜回到了抱月居。 一进店门,闻着后院飘来的饭菜香味,饭光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施静宜闻声掩唇偷笑,“饭光,这还没到晌午呢,你的肚子怎么就响了起来?” 饭光尴尬地挠挠头,“我没饿,就是闻到肉香这肚子就不听话了。” “对,肚子不听话了,需要食物来修理,是不是啊?” 施静宜笑着来到后院,让厨房炒了两道菜连带着一盆大米饭送到他跟前,“吃吧,吃饱了好做事。” 饭光原本还想推辞两句,但瞧见那油汪汪、香喷喷的辣椒炒肉,口水就止不住往外流。 算了,他还是先吃顿饱饭,后面再收敛些! 下定决心后,他捧着碗开始狼吞虎咽。 一碗、两碗、三碗…… 店里端菜的伙计都被他这凶猛干饭的架势吓得走不动路了,“这米饭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盛点?” 饭光抬起头,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那就再来一点?” “行,你等着。”伙计跑到厨房换了个更大的盆,又盛了满满一盆米饭摆到他面前,“吃,敞开肚子随便吃,菜还在炒着,待会给你送过来。” 饭光看着那多到溢出来的米饭,小声地问道:“确定都是给我的?” “当然,吃吧。” 这会儿客人较少,伙计直接拖着凳子坐到他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吃。 宁辞进店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少年坐在正对大门的位置埋头扒饭,他面前的桌上堆着高高一摞瓷碗和盘子。他的旁边围满了客人和伙计,这群人个个眼睛瞪得溜圆,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这是什么情况? 宁辞一头雾水地进了店,站在柜台前翻看账本的施静宜瞧见他,连忙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你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明天我们应该能顺利启程。” 施静宜点点头,一双眼睛微眯,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如同一只狡黠的狐狸。 宁辞掐了下她的脸蛋,“遇到什么事了?怎么这么高兴?” 施静宜努努嘴,指向饭光,“你觉得他怎么样?” 宁辞再次扫了眼他面前堆成小山的碗碟,发自内心地评价道:“挺能吃的。” “我不是问这个。” “那你要问什么?”宁辞狐疑地看看她翘起的嘴角,再看看那少年稍显稚嫩的脸蛋,脑海里突然冒出个令他心肝乱颤的想法。 “难不成你改变口味,开始喜欢这种小屁孩了?” 话说出口他又立即否认了这个想法。 这小屁孩长得又不好看,还贼能吃,哪里比得上他? 施静宜:“!!!” “这话可不兴乱说,要遭天打五雷轰的!” “所以你到底问的是哪方面?” 施静宜摸摸下巴,“你觉得他像是习武的料子吗?” “光看是看不出来的,让他吃过饭到后院找我吧,我先测试一下。”宁辞垂眸,疑惑地看着他,“这是你从哪骗过来的小孩?” 第三百二十二章 要不你收我为徒吧 “骗?”施静宜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我这是光明正大请来的,哪里骗了?” 宁辞点头附和着她,“嗯,这是你请来的。” 那边饭光又吃完了一盆米饭,端着盘子将最后一根葱白扒进嘴里后,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 吃饱饭的感觉可真爽啊! 而且吃的还是如此美味的饭,他都怀疑自己掉进福窝了。 店里的伙计见他终于放下了筷子,连忙凑上前笑眯眯地问他:“小兄弟,你吃饱了吗?” 饭光点点头,一张嘴打出个响嗝,羞得他挠着头笑了起来。 伙计捋起袖子开始收拾桌上的饭碗,饭光见状连忙站起来帮忙,“不用你弄,我来收拾就好了!” 伙计眼疾手快地将他按了回去,“你就安心坐着吧,我和厨房里的师傅打了赌,他不相信您能吃六碗饭,说要是超过六碗就教我做菜,所以我得好好数着你到底吃了几碗。” 听他这么一说,店里的客人凑得更近了。 一群人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那摞碗,伙计每拿一个,后面的人就跟着数一次。 一碗、两碗、三碗……六碗、七碗、八碗。 数到最后大家都激动得脖子脸通红,万分佩服地冲饭光竖起了大拇指,“小伙子,你可真牛。” 八碗饭、六盘菜,一家人的饭量竟然只够他一顿吃的。 太可怕了! 饭光原本就红彤彤的脸这下红得更厉害了,他低着头小声地解释:“其实我平常吃不了这么多,今天的饭实在太好吃了,没忍住。” 有人就问了:“那你平常能吃多少饭?” 饭光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那要看我娘做了多少饭,做的多了我就可以吃五六碗,做的少了就吃三四碗。” 众人:“……”您这也没少到哪里去啊。 伙计清点碗饭碗的数量,抱着盘子笑容满面地往厨房跑去。 饭光连忙将他手里的东西抢了去,顺便还抄起桌上没端完的瓷碗,一同送到了厨房。 伙计看看自己空空的胳膊,再看看他徐徐生风的步伐,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这孩子看起来腿没他胳膊粗,但力气可比他大多了啊! 怪不得这么能吃! 饭光把盘子碗送到厨房洗了,洗刷完又主动拎起水桶打水。 别人只能一次提一桶,他倒好,一手提一个水桶,还完全不费力。 往日里要两个人忙活半时辰才能装满的两个大水缸,他来来回回跑几趟就装满了。 完事后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问厨房里的师傅:“你这边还有其他活吗?都交给我来做!” 师傅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这……” 饭光见他只张着嘴不说话,扭头看看四周,见他灶前的柴火有点少,又捋起袖子劈柴去了。 施静宜和宁辞吃过午饭到后院找饭光的时候,他身后已经堆成了一座柴火山。 店里打杂的伙计站在他身边劝:“小兄弟,别劈了,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再劈店里的柴火全都被劈完了,他留在这干什么? 好歹给他留点活干啊! 饭光压根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擦擦额头上的汗珠道:“我还不累啊,把屋里的柴火劈完再说吧。” 施静宜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来。 饭光徇着笑声望见了施静宜,连忙放下手里的斧头,笑嘻嘻地应了上去,“姑娘,你来了啊。” 施静宜看看院里的柴火山,故意调侃道:“干了那么久的活,饿了吧?要不要我再让厨房给你盛两碗饭?” 饭光连连摆手,“不用了,我吃饱了。” “既然不饿那我们就开始吧。”宁辞突然出声,挥出拳头向饭光脸上打去。 饭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迅速后退,恰好躲过了他的袭击。 宁辞微微挑眉,一个飞身跃起踢向他的胸脯。 这回饭光没来得及闪躲,被他踢得后退两步。 “哇,你好厉害啊!”饭光捂着胸口,一脸崇拜地看着宁辞,“这位大侠,要不你收我为徒吧?” 站在施静宜身后的竹见闻言故意逗他:“上午你不是还要向我学武功吗?怎么转头就要拜别人为师呢?” 饭光眼珠子一转,古灵精怪地说道:“你是大师父,他是二师父,你们都可以当我师父,不影响的。” 宁辞蹙眉斜他一眼,二师父? 他怎么就成二师父了? “我可不做别人的二师父,你让你的大师父教你吧。” 施静宜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赶紧冲饭光挤挤眼。 饭光瞬间接收到她的暗号,笑嘻嘻地凑到宁辞面前,讨好道:“师父您别生气啊,我这人不会说话,但想学武的心是真的,求您看在我诚心的份上,就收我为徒吧。” 宁辞不动声色地将他上下打量一遍,末了颇为嫌弃道:“你虽然力气比常人大些,反应也比较灵敏,但基本功很不扎实,如果要学武,还得从基本功开始练。竹见,你就盯着他练基本功吧,什么时候练好了再来找我。” 饭光脆生生地回道:“多谢师父教导,我会努力训练的!” “我不收徒,所以你不用叫我师父。” “那我该叫您什么?”饭光疑惑地看着他。 宁辞偏头睨了眼施静宜,“问她吧。” 施静宜清了下嗓子,“以后你就和竹见一样叫我二姑娘,叫宁辞大公子,等回家见到其他人我再向你介绍。” “我都听二姑娘的。” 饭光站得笔挺,一脸乖巧。 “行,那你今日就在店里随便转转吧,明日咱们启程回家。” 饭光摇摇头,两眼放光地看着竹见道:“我没哪里要去的,竹见姐姐,咱们开始训练吧。” 面对着那样一双充满期望的眼神,竹见竟没好意思拒绝,只得求助地看向施静宜。 施静宜冲她摆摆手,“你们看着办吧,我回房收拾行李了,反正东西不多,我一个人就行。” 她来得时间短,随身携带的衣服首饰不多,不到半个时辰便收拾妥当了。 收拾完衣物,她又来到厨房准备做些饼和糕点路上吃,一进厨房,发现宁辞也在里面。 “怎么,你中午没吃饱?” 施静宜笑着和他搭话。 宁辞眉眼带笑地望着她,伸出右手握住了她的手,回道:“我是怕你路上饿了,特意过来让厨房的人帮忙做些糕点。我猜,你也是为了这个来的吧?” 施静宜:“……” 宁辞在她身上装了监控吧,这都能猜到。 第三百二十三章 选掌柜 见厨房里的师傅都在忙着,施静宜没有过去打扰,转头回到房间查了几个新菜谱,誊写到纸上,交到秦老手中。 “这是我答应你的报酬,很快就要过年了,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可能都没空过来,所以这些东西就先交到你吧。” 秦老接过她递来的一匝纸,只翻看了前两张,后面的直接叠好塞进了袖袋中,“施姑娘是个爽快人,那我也向你保证,在你回来之前我会一直留在抱月居帮忙,做出的新菜也只在抱月居卖。” 施静宜向他拱了拱手,“如此,抱月居就拜托您了。” 得到新菜谱,秦老脸上堆满了笑容,“施姑娘,你真是太客气了。” 向秦老告别后,宁辞领着人准备到街上再买辆马车,回去时多了饭光、路安然和张济世,一辆马车显然不够用,所以还得再准备一辆。 施静宜则找到石磊,商量起抱月居选掌柜的事情。 石磊也打算在春节前回石清县,不过再等一段时间他手下的商队要经过清源郡,他准备跟着商队一起回去,并不与施静宜同行。 在两人离开之前,必须要定下掌柜人选。 一进门,石磊便猜中了她的来意,“施姑娘,你是来问我抱月居掌柜的事情吧?人我已经选好,就差你点头同意了。” 施静宜一挑眉,“已经选好了?” 石磊自信一笑,“就是咱们店里那个叫王双的伙计,他以前在别的店里当过掌柜,经验很丰富,性格也比较沉稳,选他最合适不过了。” “王双是不错,但我这里也有个人选。”施静宜抬手为他添了杯热茶,不疾不徐地回道:“石老板觉得李进如何?” “李进?”石磊没料到她会提起这个人,愣了一下后,沉吟道:“这个人是不错,但年纪太小,还需要多磨炼。” 施静宜摇摇头,“有时候不能光看年龄,李进他年纪虽小,但是能力很强,而且颇具胆色。王双哪里都好,就是太过沉稳,没有一点锋芒,这样的性格有利有弊。” 石磊听完她的分析,感觉也有几分道理,一时间为难起来,“那依你之见,咱们到底要选谁?” 施静宜拨弄了一下杯盏,缓缓道:“要不我们设个局考验一下他们吧,表现更好的那个定为掌柜,你觉得如何?” “好,就按你说的来。”石磊痛快地站了起来,“要怎样考验他们,你说,我来安排。” “你到外面请几个人来店里演一出戏,看看他俩会怎样处理突发状况。” —— 傍晚,施静宜、宁辞和石磊等人全都到附近酒馆喝酒践行,店里只剩下王双、李进两个伙计和两个厨子看店。 这天店里的生意和往常一样好,王双和李进忙碌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 两人刚躲在后院的桌旁喝了杯热茶,忽听得前面传来客人的尖叫声。 李进反应比较快,杯子一撂,风似的冲到了前面。 声音是靠墙的那桌客人传出来的,那一桌有三个人,一对年轻的夫妇和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妇人。 如今那位年长的妇人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眼皮上翻,嘴里吐着白沫。年轻的夫妇分别趴在她左右,声泪俱下地喊人。 李进连忙跑到三人面前问话:“客官,这是出了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叫大夫吗?” “我娘她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倒地不起呢?肯定是你家的饭菜有问题,你们得赔钱!” 年轻的妇人瘫坐在地上,对着李进撒起泼来。 这时候王双也赶过来了,一见这情形赶紧上前扶人,“两位客官,咱们现在救人要紧,还是抓紧时间去看大夫吧。” 男人一把将王双推到一旁,面相凶狠道:“你给我滚开,别碰我娘!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女人则在一旁哭喊,“我娘吃了你家的饭菜出了问题,你们得赔钱!” 王双问难地问道:“这位客官,咱们要讲道理啊。是不是我家饭菜的问题,咱们不是得看过大夫才知道吗?” “你们说得倒轻巧,看大夫不得要银子吗?不给银子,我怎么带她去看大夫?”女人扯着喉咙嚷嚷起来。 王双还想继续和她理论,但被李进扯了下袖子。 “大家都来评评理,这亲娘都病得神志不清了,做儿女的还一门心思找人要钱,决口不提看大夫的事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就是想讹钱呢!” 李进的大嗓门喊下去,店里的客人都开始为他说话。 “就是啊,人都成这样了,还不快点送去看大夫吗?银子有人重要?” “我看这位小伙计说得对,你们就是来讹钱的!靠着老娘讹钱,真不怕遭报应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那对夫妇面红耳赤,恨不得钻进地缝。 李进见时机成熟,放缓了语气劝道:“两位客官,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去医馆看看吧,如果真是店里的菜有问题,你们放心,花多少银子全都算到我账上。” 那对夫妇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了,“那我们就带娘去医馆看看,不过你们也得跟着,生得我们找不到人!” 李进和王双同时点头,叫来一名厨子到前面帮忙看店,他们则跟着夫妇去了附近的医馆。 经过大夫诊断,老妇人只是老毛病犯了,身体并无大碍,吃两剂药就好了。 大夫到一旁开药的时候,年轻的妇人又闹起来了,“今天看病的银子必须你们出!” 李进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大夫都说了你娘这病是老毛病了,跟我家的东西跟本没有关系,我们凭什么要赔钱?” “那我问你,为什么我娘早不犯病,晚不犯病,偏偏要在你店里吃饭的时候犯病?” “那这事要问你娘了,问我没用!”李进叉着腰回她一句。 年轻妇人被他这句话气得直翻白眼,“我不管,今天你们必须赔钱,不赔钱我就到你们店门口哭闹,让你们做不成生意!” 大夫被他们几个吵得脑瓜子嗡嗡响,最后忍不住插嘴道:“不就百十文钱,至于闹成这样吗?” 王双闻言立刻上前问道:“您的意思是这些要只需要一百文钱?” “九十文就行,还不到一百呢。”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王双扭头看看哭闹不止的妇人,咬咬牙摸出藏在袖袋中的荷包,从里面摸出把铜板,像李进提议道:“要不这笔钱我出了,咱们别在这跟她扯了,耽误生意。” “这可不行!”李进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王双不满地反问道:“我用自己的银子补上,为什么不行?” 前几日他听石磊说过选掌柜的事情,店里的伙计年纪都不大,论资排辈最后可能当选的就是他。 如今两个老板都不在店里,正是他表现的好机会。 要是把这件事处理好了,掌柜的位置就十拿九稳了。 王双越想越觉得靠谱,硬是将自己的袖子从他手里扯了出来,嚷嚷道:“店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不应该想办法尽快解决吗?反正只是百十文钱的事情,替她付了又有何妨?” 李进在旁气得直跺脚,“今日是百十文,那明日呢?若是明日再有人过来讹钱,你还要给吗?” 王双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方面的事情。 他稍微冷静了一些,沉声问道:“那依你看这事该怎样解决?” “报官!”李进掷地有声地抛出两个字,“这件事的责任本就不在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出冤枉钱,她要是不讲理非要到店门口闹事,咱们就去报官,看官老爷抓不抓她就完事了!” 这倒是个办法。 可是……一旦报官事情可就闹大了,到时候石老板知道他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好,肯定会对他有意见,那掌柜的位置不知道还能不能落到他手中。 王双越想越不是滋味,苦着脸冲他摆摆手道:“算了吧,就百十文钱的事情,何必要闹到那个地步?” 说着他将数好的铜板交给了妇人,“这是你娘的医药费,拿着吧,以后照看好你娘。” 妇人收了银子擦擦眼泪,果然不哭闹了。 王双顿时松了口气,回头对李进道:“事情已经解决,咱们回去吧。” 李进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你这样早晚要惹出大事。” 像这种专门碰瓷的人,就得动真格的。你越是迁就他,他不就越得寸进尺吗? 可惜王双压根听不进去话啊。 王双不悦地斜他一眼,嘴上没有吱声,心里却腹诽道:年轻人,你还是经历的事情太少,开门做生意的,看重的是和气生财,能用一点蝇头小利解决的事情,何必闹得人尽皆知呢? 回去的路上,他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好像自己已经成功当上了抱月居的掌柜。 到时候那些跟他一起干活的伙计、还有店里的厨子都成了他的下属。 这种感觉可真痛快!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抱月居,刚进门就见施静宜和石磊等人坐在正对门的那一桌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王双先是一愣,随后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两位老板、宁公子,你们不是去喝酒了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酒已喝过,感觉肚子饿了,就回来吃点饭菜。”施静宜夹了块藕丁,慢条斯理地吃下去后,这才回头看向他们,“你们俩不是在看店吗?这是去哪了?” “刚才有位客人在店里吃饭时突然发病,我和李进一块将她送到医馆看病去了。”王双面带笑容,语气讨好。 施静宜略过他看向李进,李进没有说话,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王双急着把自己的“功绩”炫耀出去,不等她继续询问又接道:“和那位病人一起吃饭的还有她儿子、儿媳。小老板,您是不知道,她那媳妇可不是个好惹的,躺在地上又是撒泼又是打滚,非要让我们赔钱。” 施静宜不动声色地睨他一眼,“哦,那你赔了吗?” “只给了医药费,九十文钱。”王双撩起眼皮瞟了李进一眼,“李进还说不能给她银子,就得报官,可是我想报官不就把事情闹大了吗?这种事情还是低调处理比较好。” 施静宜唇角一勾,冲竹见使了个眼色。 竹见立刻拿出荷包开始数钱,王双见状连连摆手道:“这点小钱我还是出得起的,小老板,您就不用给我了。” “这是在抱月居发生的事情,自然不能让你一个当伙计的自掏腰包,竹见,把钱给他吧。” 王双见她态度强硬,只得把钱收了,心里跟打鼓似的,七上八下的。 他原本就是想花点小钱,在两个老板面前卖个好,怎么最后变成了施静宜付钱? 果然,给过钱后,施静宜的脸色沉了沉。 “王双,我问你个问题。” 王双瞬间站得笔直,“您问。” “如果那对小夫妻明日过来说他娘一病不起了,要我们赔更多银子,你该怎么办?” 王双的心一紧,额头开始冒汗,“这……他娘本来就是老毛病犯了,跟我们店里的吃食并没有关系,他们凭什么来要钱?” 施静宜却不肯轻易放过他,“那他们要是抓住你昨晚已赔过钱的事情做文章呢?你说店里的吃食和他娘的病没关系,但你又转头帮人付了医药费,在外人眼里,这不是心虚是什么?他们第一次讹诈就尝到了甜头,为什么不进行第二次呢?” 王双的脸憋得通红,额头的汗珠成缕地往下落,他低着头,再不再看施静宜的脸,“小老板,我……” “行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吧。”施静宜适可而止,转头对着石磊道:“石老板,你来说两句。” 石磊对王双的表现很不满意,失望地摇着头道:“王双,我原本想提拔你当抱月居掌柜的,但你今日的表现让我很失望啊。” 王双仰头看着他,微微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今天的事情的确是他的错。 之前李进劝他,他还不以为然,经施静宜一提点,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有些事情是不能让步的,否则有理会变无礼,后患无穷。 所以,他的掌柜梦要破灭了吗? 想到这点,他像泄了气似的低下头,小声道:“石老板,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石磊叹口气,“希望你能通过此事吸取教训,做事稳重是好事,可也不能太过稳重了,平白无故地让人上门占便宜。” 王双的头埋得更低了,“石老板说的是。” 第三百二十五章 鱼神显灵 “行了,你们忙去吧,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知道怎么做就行了。” 两人走后,石磊又对施静宜道:“你说的这个李进的确不错,我准备再观察两日,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选他了。” 施静宜点点头,抬手倒了两杯酒,一杯酒递到石磊面前,朗声道:“这边的事情就劳烦您多费心,这一杯,我敬您。” 石磊笑着举起酒杯和她的碰了碰,“施姑娘,你太客气了。” 一杯酒落肚,气氛再次活跃起来,大家有说有笑,吃吃喝喝,完全没有即将分别的伤感气息。 翌日,施静宜起来得很早。 一推门就见饭光正在院里扎马步,脊背挺得笔直,双眼目视前方,表情凝重,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 施静宜看得想笑,忍不住问他:“这么用功,可学会什么招式了?” 饭光闻言卸了口气,鼓着腮帮子抱怨道:“没有呢,竹见姐姐说我要先锻炼耐力,什么时候练好了再教我功夫。” “行,那你慢慢练,我到前头吃饭了。” 一听到“饭”这个字,饭光顿时变成了饿狼,揉了揉肚子肚子上蹿下跳地跑到施静宜身后,“那我也去吃饭吧,等吃过饭再练。” “等吃过饭咱们就要启程回家,恐怕没有扎马步的时间了。” “回家?二姑娘,你的家在哪里啊?”饭光跟得更紧了,“那边好不好玩?我还没有出过清源郡,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呢!” 饭光小嘴叭叭的,说得正欢快,斜刺里忽伸出一只手直接揪住他的后脖颈,将他拎到了一旁。 饭光先是吓了一跳,扭头瞧见宁辞那张如清风明月般的脸,欢快地笑了起来,“大公子,你来啦!” 说话时又直觉地蹭到了宁辞身边,掰着手指头炫耀自己训练的成果,“大公子,昨天竹见姐姐教我扎马步了,我坚持了一个时辰呢!竹见姐姐说等我什么时候能坚持一上午不动,就教我基本的拳脚功夫,你说我什么时候能……” 宁辞的脚步一停,眼神怪异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饭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挠着头问他:“大公子,怎……怎么了?” “你话太多了。”宁辞简明扼要地说出五个字。 饭光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我心情一好就想找人说话,根本停不下来啊。” 宁辞抬手点了点他的肩膀,又指指厨房的方向,“去找你的竹见姐姐端早饭去。” “好,那我去啦!” 饭光跟只猴似的,蹦蹦跳跳地跑到厨房,很快,厨房也被他滔滔不绝的话语声包围。 宁辞后怕地吸口气,“还好我没答应当他师傅,否则非得被吵死不可。” 施静宜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我可算找到你的弱点了,回头就让饭光留在我身边,天天给你念紧箍咒。” “你敢!”宁辞掐了下她的肉脸。 两人有说有笑地来到前院吃了早饭,那边轻鹰和周虎已经将需要的东西全都搬上了马车。 吃过最后一顿早饭,一行人正式踏上归程。 相比于来时的惊心动魄,回去的路程要顺畅许多。 平安无事地赶了两天路,第三天他们就已经到达了石清县附近的县城。 这日的天气不是很好,一大早便阴沉沉的,颇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宁辞忧心忡忡地观察着窗外的天气,一面安排轻鹰到集市上多买两床被褥与遮雨的帆布,一面和施静宜搭话:“我们还是在客栈多呆一会儿吧,这天要是不下雨还好,一下雨咱们就寸步难行了。” “我觉得咱们还是尽快启程比较好,这雨应该下不了。” 施静宜半夜被冷风吹醒后便让小智查了天气,今日只是阴天不会下雨,明天便会下起小雨,真正的大雨在后天,大雨之后还会有大雪……再往后的天气就查不到了,但她总觉得情况可能不太妙。 所以他们必须要在大雪之前赶回家,要不然只能被困在路上了。 宁辞见她表情凝重,不像随口说说的模样,心里虽有些疑问,但还是点头应下了,“嗯,等轻鹰买了东西回来,咱们就动身吧。” 几人在客栈等了一会,只等来两手空空的轻鹰。 轻鹰摊开手,一脸苦相道:“主子,街上的店铺大都关门了,我向人打听了一下,他们都到粮铺排队买粮去了。” “排队买粮?”宁辞疑惑不解,“好端端,为什么突然要排队买粮?” 难不成这个县城的人预测到将会有雪灾发生? 店里的伙计听见他们的对话,凑上前道:“你们几个是外乡人吧?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我们石原县的鱼神?” 施静宜下意识地看向宁辞,“你听过吗?” 宁辞点头,“听说石原县有一位很灵验的神仙居住在一片名为碧柯湖的湖泊中,县里的百姓在每年的九月初三举办典礼,献上猪牛肉等供奉这位神仙,以此换来他的庇佑。” “对,就是这位鱼神。”伙计刻意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道:“我听别人说前段时间鱼神显灵了,告诉大家石原县将有灾难降临,具体是什么灾难,神仙大人他也没说。” “县里的百姓害怕这事是真的,都一窝蜂地跑到粮铺买下粮食预备着。”说到着伙计嘿嘿笑了两声,“实不相瞒,我昨天也买了几十斤粮食,这种事情咱们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有备无患嘛。你们要是信我的话,也去买点粮食吧。” 施静宜从荷包里摸出块碎银子,放到了伙计面前,“多谢这位小哥提醒,这些银子你就拿着买些炭火、棉被的保暖品吧。这么冷的天儿,光有粮食也熬不过去啊。” 这块碎银子也买不了多少东西,她的主要目的是提醒一下这位好心的小哥。 伙计闻言恍然大悟般拍了下脑袋,“你说得对,别的东西的确也得备点。客官,你们歇着,我出去买东西去了。” 那伙计走后,宁辞的脸色沉了下来,“看来这场雪灾比我们想象得还要严重。” 连距离石清县上百里远的地方都无法幸免。 第三百二十六章 粮价上涨 施静宜满腹忧愁地叹口气,“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早些回去才是正事。” 按他们现在的速度,估计要到第三天才能到达石清县,可明天就要下雨,到时候冒雨赶路只会走得更慢。 想了想,她让竹见和轻鹰多打了些清水,又在客栈多买了不少馒头、烧饼等干货。 宁辞见她忽然要买这么多东西,心里有些惴惴不安,“静丫头,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施静宜一愣,倒是没想到他会往梦上想,但既然说到这了,她便顺着说了下去:“我的确做了个梦,梦里咱们回去的路上碰上暴雨天气,接着又是暴雪,硬是耽误了半个多月才回到家。” 宁辞脸色一沉,“那看来我们得加快脚程了,今天中午还是在路上吃,夜里也不休息了,尽快赶紧回去吧。” “我就是这个意思。” 他们一行八人,两辆马车,夜里轮换着休息,倒也不会太累。 买好东西后,一行人立刻出发。 天气始终都阴沉沉的,没有转晴的迹象,到傍晚时又刮起了风。 施静宜靠在马车边,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心跳得飞快。 她捂住胸口,不安地对宁辞说:“我这心里闷闷的,总觉得好像有事发生。” 宁辞将她揽进怀里,伸出双手替她揉了揉眉心,“不会有事的,放宽心,明天下午我们应该就能回去了。” 天渐渐黑了起来,好在风势有逐渐减小的迹象,他们依旧可以照常赶路。 同一时间,陈家村。 王氏裹着件厚棉袄,伸长了脖子站在家门口四处观望,一边看一边和同样守在门口的施贵平说话:“你说说,让他们买个粮食都能买一整天,这两个人不会拿着银子跑了吧?” 施贵平嫌弃地白了她一眼,“这么冷的天,你让他们跑哪去?跑到外面受冻?” 王氏缩了缩脖子小声地嘟囔道:“我不就随口一说吗?至于嚷嚷成这样?” “你还好意思说话?”施贵平的火气更大了,“要不是你非要把咱家粮食卖了,至于这大冷天的还出去买粮食吗?” 他就看不惯王氏这抠搜样,为了省那三瓜两枣让全家人都挨饿受冻,要不是二房的两个孩子哭着喊饿,她还不舍得把银子拿出来买粮食呢! “我这不是想多弄点银子……哎,宝根回来了,快去看看他买了多少粮食!” 施家前面的大路上果然出现了一辆牛车,王氏迎着那辆牛车狂奔而去,边跑边喊:“宝根啊,镇上的粮食降价了吗?” 当初家里的大米卖到了十文钱一斤,如今要是降到了五六文钱一斤,她就能赚几百文的差价呢! 这一趟她给了施宝根一两多银子,满打满算能买上两百斤左右的大米,家里过冬的口粮不就有了吗? 她如意算盘打得挺妙,压根就没料到镇上的大米已经涨到二十文一斤,她那点银子根本买不了多少东西。 施宝根听到她的声音,原本就黑沉沉的脸,顿时就黑如锅底,“粮食降价了?谁告诉你粮食降价了?” 说话时,他将牛车停到家门口,从车上搬下了半袋大米。 王氏看到他脚边的那一点大米,血压瞬间升起来了,“我给你们一两多银子,你们就买了这点东西回来?” 她叉着腰恶狠狠地看向赵氏,“是不是你个败家娘们把银子私藏起来了?” 自从施家落败后,赵氏也不用巴结讨好王氏了,一听她嚷嚷直接跳下牛车叉腰吵了起来,“你去问问镇上的大米多少钱一斤,要不是我求着粮铺的老板,人家连卖都不愿意卖给我们!还怨我私藏银子,你那点银子连买米都不够,怎么私藏?” 王氏闻言心里顿时敲起鼓来,她转头看向施宝根,心慌意乱地问道:“宝根,你跟娘说实话,镇上的粮食现在多少钱一斤?” 施宝根笔出两根手指,“二……二十文。” 他的话还未说完,王氏一翻白眼直接吓昏了过去。 施宝根还举着两根手指,呆愣在原地,“娘这是……”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扶回家吧。” 施贵平气哄哄地用拐杖敲了下施宝根屁股,说完自己扭头进了家门。 赵氏懒得管王氏,自个儿提着半袋米进了家门。 王氏只昏睡了一小会便悠悠转醒,醒来后就扯着嗓子要死要活地哭嚎起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辛辛苦苦忙了两个月,到头来还不够买几斤大米的。” “老天爷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啊!” 施贵平在旁气得直敲桌子,“哭什么哭,你哭就能把粮价哭下来吗?当初要不是你非要把过冬的粮食卖了,咱们至于要花高价买粮食吗?” 王氏扑腾着胳膊又嚎了起来:“那我也不知道今年的粮价会涨啊!要知道现在的粮食这么贵,我就留到现在卖了。” “你还想着卖粮食!”施贵平把桌子拍得砰砰响,“现在咱们一家人都快要饿死了,你还惦记着那点银子,怎么,你是想带着银子入土吗?” 王氏憋着气不敢说话了,但依旧扑腾着胳膊哭个不停。 施贵平郁闷地叹口气,转头看看守在门边的赵氏,“老二家的,你去厨房看看咱家还有多少粮食。” 赵氏连动都没动,“不用看了,米缸和面缸早就空了,您没发现这两日咱们吃得都是野菜汤吗?” 施贵平下意识地揉了下肚子,他还以为是王氏太抠,不让用米煮粥,合着家里早就断粮了。 “你说说你这都干的什么事?家里没粮食也不吭声,非饿着才高兴?” “你以为我想挨饿?”王氏终于逮着机会发牢骚了,“要是家里有钱,我肯定让你们都吃饱喝足,但这不是没钱吗?你们这群人,老的老、小的小、瘸的瘸,没一个能挣钱的,光靠着地里的收入和编筐挣得那点银子能干什么?” 说着她捂着脸痛哭起来,“你们都抱怨我贪财抠门,我要是不抠点,你们早就饿死了!” 施贵平被她说得心里不是滋味,放缓了语气道:“算了,咱们不追究这件事了,眼下还是算算手里有多少银子,尽快过冬的粮食买回来吧。” 第三百二十七章 去郑家偷粮食 王氏心里虽不大乐意,还是磨磨蹭蹭地坐了起来,从腰间摸出个小钥匙,打开了放在床头的红木箱子。 这红木箱子原本是用来放嫁妆的,后来因为施宝根的事情全都赔了进去,现在就只剩下几块破布和她平日里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银子。 她把里面的银钱全都拿出来摊在床上数了数,一共二两三钱零六十八文。 施贵平听着她报出来的数字,眉头都打结了,“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王氏低头擦了擦眼泪,心抽抽地疼。 这是她攒了三个月的所有积蓄啊,现在全都没了。 施贵平默默在心里算了笔账,就算把这笔钱全都用来买粮食,也只能买一百多斤,家里大大小小六张嘴,压根撑不过这个冬天。 而且全部积蓄都用来买粮食了,家里要是有个头疼脑热,哪来的钱请大夫? 他愁眉苦脸地叹口气,这件事不好办呐。 正在两人为难之际,一直坐在旁边没搭话的施宝根开口了。 “要不咱们想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弄点粮食?” 施贵平撩起眼皮看看他,又摇摇头,“你说的是借粮食吧?我估计没人会愿意借给咱们。” 粮食涨价的事情村里人应该很快就会知道,这种情况下谁愿意把如此金贵的东西外借? “不是借。”施宝根往床边挪了挪,压低声音道:“之前三弟不是说过施静宜那丫头买了不少粮食吗?咱们可以去偷两袋回来。” 赵氏一听到的“施静宜”三个字直接蹦了起来,“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是吗?非得去招惹三房的那个煞星?” 王氏也在一旁劝他,“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说不定再过几天粮价又降下来了呢?” “你们先别急啊,听我解释。前几天我到三房那边转了几圈,发现施静宜那丫头并不在家,不仅她不在,她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好像也不见了。” 施宝根眯着眼睛,贪婪地笑了起来,“所以说她们家现在就郑氏和两个小的在,咱们现在就是去把她家里的东西搬空都没人能拦住!” “那可不能搬!”赵氏尖叫起来,“等施静宜回来发现咱们偷了她家的东西,非得拿刀来砍我们不可!” “就你胆小!”施宝根瞪了她一眼,“待会我就去她家转转,要是真没别人在,我就翻墙进去搬点粮食回来。反正她家粮食多,少了一点应该也不会发现。” 王氏仔细合计一下,觉得施宝根说得也挺有道理。 郑氏那群人富得都流油了,哪会在意两袋粮食呢? “那你去吧,要是看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可以顺便带回来。” 反正不要白不要。 施贵平打断了她的话,“别听你娘的,你就只管拿粮食回来,其他东西不要动,生得惹祸上身。” 王氏不满地哼了一声,这死老头子真不中用! 施宝根冲王氏挤挤眼,一脸得意道:“娘,你就放心吧,儿子保准不会让你挨饿的!” 王氏闻言感动得老泪纵横,还是她二儿子好啊,不枉她疼了他那么多年。 赵氏看着这群作死的人,又急又恨地跺跺脚。 这咋就不听劝呢? 施静宜的东西是别人想动就能动的? 她着急地拽住施宝根的胳膊想再劝两句,结果还没张嘴就被施宝根推了一把,“一边去,等老子把粮食背回来给你看看!” 死娘们整天骂他是废物,他这就让她看看到底谁才是废物! 外头天已经全黑了,村里的百姓几乎全都已经熄灯睡觉,郑氏等人也不例外。 施宝根摸黑来到山脚,先爬上墙头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定院里没有任何动静后才小心翼翼地翻下墙头。 他从来没去过三房家,所以并不知道郑氏把粮食放在哪家房子里,先是去了院里的厨房和杂物间,都没找到东西,最后只好进了主楼。 脚刚踏上走廊,黑暗里忽然窜出一道黑影。 那黑影速度极快,犹如一道闪电,径直飞向他的胸口。 施宝根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被那黑影扑倒在地,紧接着左胳膊传来一阵剧痛。 他痛呼一声,连忙甩开胳膊上的巨物。 “汪汪……” 敢敢围着施宝根转了一圈,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距离走廊最近的郑氏听见声音连忙披衣下床查看情况,一边往前走一边试探着叫起敢敢的名字。 施宝根闻声急了,捂着胳膊一骨碌爬起来,掉头就跑。 敢敢一口咬住了他的衣摆,如今的敢敢已不是当初的小团子,经过郑氏等人的精心喂养,它已经长成了体重几十斤的大狗。 施宝根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就着急了,随手抄起脚边的石块就往敢敢身上砸。 石头还未脱手,郑氏已来到走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施宝根脑子一热,竟抡起那石头砸向郑氏的脑袋。 郑氏没料到他会下此狠手,顿时松开手倚靠在墙边捂住了额头。 “我去你娘的!” 施宝根咒骂一声,回头狠狠踹了敢敢一脚,趁着敢敢松口的时机扭头就跑。 只跑了两步,他便被人一脚踹翻在地,死死踩中了胸口。 这时施远敬也被院里的动静吵醒,提着盏煤油灯出来查看情况。 最先看到的是虚弱地站在门边的郑氏,她还保持着手捂额头的姿势,有猩红的液体顺着手指淅淅沥沥地往下淌,在夜色里看起来格外恐怖。 施远敬心一紧,连忙上前扶住了郑氏,“娘,您没事吧?” 院里的瘦猴这才发现郑氏受了伤,焦急地问道:“夫人,您快回屋休息吧,我去帮你请大夫!” 他扭头要走,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狠狠地踢了施宝根一脚后,偏头看向施远敬,“敬哥儿,你去给我找根绳子来,我先把这狗东西捆起来。” 施远敬垂眸看了眼趴在地上,胳膊与双腿不停踢弹的施宝根,稚嫩的脸上多了抹狠厉,“二伯啊二伯,你可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 施宝根这会儿也在后悔,他要是知道施静宜还在屋里留了看门的人,说什么今天都不会过来偷东西的! 这不是算错了吗? “敬哥儿啊,二伯知道错了,你去劝劝你娘,放过二伯吧。二伯可以帮你娘请大夫!” 第三百二十八章 等我二姐来处理这件事 施远敬压根没搭理他,扭头跑到杂物间里找来一根粗麻绳。 瘦猴用麻绳捆住施宝根的手脚,挂在了走廊的横梁上,“敬哥儿,你在这看住他,我去给你娘请大夫,一定要看牢了啊!” 施远敬点点头,“你放心吧。” 瘦猴走后,施远敬回屋搬了个板凳,扶着郑氏坐下,自己则端着胳膊站在门边,面容严肃地看向施宝根。 那架势,俨然是个小大人的模样。 “施宝根,我问你,你大半夜跑到我家干什么?” “什么施宝根,敬哥儿,我是你二伯!”施宝根赶紧纠正他话里的毛病。 施远敬斜他一眼,“我连施宝智都不认了,还认你这个二伯?别打岔,快点说你到我家干什么?” “你这孩子真是连祖宗都不认了……”施宝根小声嘟囔一句,心里很快想出对策,“二伯不是从来没来过这儿吗?刚才正好路过,就想进来看看,谁知道你家里人都睡了。” 话音刚落,趴在施远敬腿边的敢敢汪汪地叫了起来,好像在说:“你骗人,你明明是来偷东西的!” 施远敬摸摸敢敢的脑袋,轻蔑地看着施宝根,“听见了吗?你说的理由连狗都不信。” 施宝根:“……我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就是来做客的。” “行,你是来做客的。”施远敬回头看看正在擦拭额头血迹的郑氏,冷着脸问道:“那我娘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这是你给我娘送来的礼物?” 施宝根被他一个四岁多的男童问得哑口无言,红着脸低下了脑袋,“反正我就是串个门,你娘头上的伤的确是我砸的,但我那不是被这只狗吓到了吗?” 敢敢听到他的话撑起前腿站了起来,一个飞扑跳到施宝根眼前,对着他的腮帮子就是一口。 “哎呦,我的娘哎!” 施宝根哀嚎一声,被敢敢咬过的地方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施远敬看着他脸上恐怖的牙印,默默瞟了往回走的敢敢一眼。 这家伙看起来智商不太高的样子,咬起人来还真勇猛啊。 “干得漂亮,明天让我娘,不对,明天我给你煮两个大鸡腿吃。” 敢敢傲娇地摇了摇尾巴,像它这种威猛的大狗,对付这种小角色还不是简简单单? 施宝根听说狗都有鸡腿吃,心里酸得跟掉醋缸里似的。 什么叫人不如狗,他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敬哥儿啊,听川哥儿说你也在镇上的学院念书,先生就没教你尊老爱幼的道理吗?就算我做错了事,你这个做小辈也不该这样对长辈啊。” 施远敬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这个做小辈的处理不了这件事,正好我二姐过两日就要回来了,那就让她回来处理这件事吧。” 不提施静宜还好,一提起这个人,施宝根就觉得浑身疼得厉害,尤其是右腿,疼得骨头好像碎了似的。 他咬咬牙,讨好地对着施远敬道:“好敬哥儿,你可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你二姐,咱们偷偷解决了就成了。” 施远敬没回应他,转而问起最初的问题,“那你可以说说为什么大半夜跑到我家了吗?” 施宝根知道面前的小人不是好糊弄的,吞吞吐吐犹豫半晌硬是憋出两滴眼泪来,“敬哥儿啊,二伯这次过来实在是被憋得没有办法啊!”儿 “前段时间村里有人收粮食,你祖母把家里过冬的粮食全都卖了,现在家里没了粮食,镇上的粮价又翻了两倍还多,我们手里又没银子,买不起粮食,就想过来借两袋子米吃吃。” 许是怕施远敬不相信,他刻意强调了一句:“真的只是借两袋子米,没想干别的事情。” 施远敬呵呵笑了一声:这理由编的,骗三岁小孩呢! 借粮食是假,偷粮食才是真吧! 施宝根见他只笑着不说话,心里顿时没了底,“敬哥儿,二伯可什么都跟你说了,你就看在咱们曾经是一家人的份上,这事就过去不提了行吗?” 施远敬还是没理他,转身回到卧房找出一只睡觉前刚脱下的臭袜子,又迈着小短腿蹭蹭地跑到施宝根面前,冲他挤了下眼睛,“张嘴。” 施宝根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张嘴干什么?” 话是这样说的,张嘴的动作还是照做了。 施远敬掂起脚尖将臭袜子塞进了他的嘴里,“我已经给你两次机会了,可惜你始终不肯说实话,那我只好把你交给二姐处置了。” 为了保证他能乖乖待到施静宜回来,臭袜子必须安排上。 毕竟楼上三姐施雪宜还睡得跟猪崽似的,万一被吵醒,可就不太妙了。 大夫几乎是被瘦猴扛进家门的,进堂屋时大夫的胳膊扑腾得跟要飞起来一样,“快把我放下来!快!” 再不放下来该请大夫的就是他了。 瘦猴依言松开胳膊,老大夫踉跄了好几步才终于稳下来,“还好老夫身子骨硬朗,要不然这一路非被你颠散架不可!” 骂骂咧咧地抱怨完,他将未穿好的衣裳整理好,这才背着医药箱走到郑氏面前。 郑氏额头的伤并不重,只是破了层皮,但因伤在脸上,万一留了疤痕就不太好看了。 听完大夫的担忧,郑氏毫不在意,“我都到这个年纪了,还在乎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能止住血就行了。” “话可不能这样说。”瘦猴赶紧站出来打断了她的话头,眼巴巴地看着大夫道:“一定得想办法把疤痕消除掉,用多贵的药都行,我出得起。” 今晚这事本就是他的错,都怪他睡得太沉,导致郑氏伤了脸。 要是再留下一道难看的疤痕,他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这个家? 郑氏面色温和地冲他摆摆手,“真不要紧,我不在乎这个。” 看着两人因为这个问题争论不休,旁边的施远敬实在看不下去,幽幽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我大姐是做什么的了?一瓶祛疤膏就能解决的事情,有什么好争论的。” 说完他向大夫使了个眼色,“赶紧帮我娘把伤口包扎了吧,这样一直流血怪吓人的。” 大夫动作麻利地打开医药箱拿工具,心里却在暗自嘀咕:这施家三房,不对,现在是郑家的小儿子,可真是个人精啊。 第三百二十九章 她的宝贝儿子不见了 包扎完伤口已是深夜,瘦猴原本还要送大夫回家,但那大夫被瘦猴整怕了,说什么都不肯让他送,收了诊金后头也不回去跑了。 郑氏看看冻得小脸通红的施远敬,心疼地揉了揉他的手,“回去睡觉吧,娘已经没事了。” 施远敬摇摇头,“我要等娘睡了之后再睡。” “那不如今晚你和娘一块睡吧,挤挤还暖和些。” 母子二人手牵着手正要回房睡觉,还在走廊吹冷风的施宝根呜呜地哼唧起来。 施远敬听见动静回头望了一眼,“施宝根还在外头呢!” 想到这人,郑氏也是忍不住皱眉。 你说他偷东西吧,手里又没证据,不能报官。 把他打一顿放回去吧,王氏见自家宝贝儿子挨了揍,肯定要过来闹事。 这件事处理起来很棘手。 施远敬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忧虑,“娘,你是不是在想这事到底该如何处理?” 郑氏点点头,见自家小儿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试探地问道:“你有办法?” “依我看,咱们还是先把他蒙了眼、堵了嘴,关进地窖里,等我二姐回来了听听她的意见。” 自从和陈超儿打架那件事过后,他就把施静宜当成了靠山和榜样。 修理人这种事情,他二姐最擅长,他得在旁边好好学着。 郑氏想着施静宜也该回来了,便同意了他的想法,“那我们把瘦猴叫上,把他抬到地窖去,明天无论谁来问,都别提起这事。” 要是让王氏知道她的宝贝儿子被关起来了,还不得闹得天翻地覆。 “娘亲放心,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三人齐心协力将施宝根扔进了地窖,锁好门后才放心地睡去。 而这时施家二房的人却完全没有心思睡觉。 王氏一会推一下施贵平,“当家的,要不你出去看看,老二他咋还没回来啊?” 施贵平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掖了掖,不满地瞪她一眼,“外面天儿这么冷,你怎么不出去看看?再说了你觉得偷粮食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他不得踩好点,摸好情况再下手?” 王氏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稍微心安了一些。 可是到后半夜的时候,仍不见施宝根人影,王氏这次彻底坐不住了。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老二可别被人抓了!” 外头的风很大,一出门,她被冷风吹得直打哆嗦。 可是再冷她都得硬着头皮上啊,她不上,还有谁心疼老二? 她缩着脖子,打着寒颤,慢悠悠地摸到了郑家附近。 四周黑沉沉的,一点亮光都没有,很显然,郑氏等人还在睡觉。 那她的宝根呢? 王氏心里跟擂鼓似的,砰砰跳得厉害。 老二人聪明、手脚又麻利,不就是偷两袋米吗?咋会耽误到现在? 她心里虽担心,但还是不敢翻墙进去查看情况,最后跑到墙根的杂草边听声音,里面要是真有什么动静,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一夜过去,她熬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可是郑家里面却始终没有任何声音。 天亮的时候,施贵平终于拄着拐棍来找人,看着衣服、头发都乱糟糟,犹如疯婆子一般的王氏,他嫌弃地皱起眉毛,“不让你出来,你非出来,现在找到了人了吗?” 王氏压根没有心思应对他的冷嘲热讽,跪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当家的,老二不见了,他咋就不见了呢?” 施贵平也想不明白,要是施宝根真被抓了,按照郑氏那些人的行事风格,早该闹起来了,可是为什么现在都没动静? 要是没被抓,那他人去哪了?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不成? 想到施宝根之前干过的种种烂事,施贵平心里闪过一个想法,他莫不是偷了家里的银钱独自快活了吧? “快,回家看看你藏的银子还在不!” 王氏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忙不迭地往家里跑。 结果自然是银子没少,反正就是人不见了。 施贵平心里虽很不高兴,但施宝根到底是他的亲生儿子,还是出去请村里人帮忙一同寻找。 只不过当别人问起施宝根为何失踪,他们只敢说他是因家里粮食不够,出去抓野兔不见的。 抓野兔,那肯定是要上山了。 村长二话不说立刻组织了村里的青壮年山上寻人,结果走到山脚下时,王氏又改变了口风,说施宝根兴许是没捉到野兔,转头到郑家借粮食了,没准是郑家人不愿意借粮食把人扣下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老二应该就在郑家。 但她自己进去肯定问不出来什么,说不定还要被郑氏指着鼻子骂,倒不如拉着全村人一块光明正大地上门找人。 村长也不是个傻的,一听这话顿时黑了脸,“我知道你和郑家的人有仇,总是想找人茬,但也不能什么黑锅都往人头上扣。你去借粮食,人家不给就是了,好端端的,扣什么人,吃饱撑的了?” “她家那么有钱,兴许就是吃饱撑的了。”王氏缩着脖子回了一句。 “我看你才是吃饱撑的,有说话这功夫就能多找一个地方了!” 村长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可是气归气,好好的一个活人就这样不见了,当村长的还是要带人四处找找。 “别听这婆娘胡说,咱们到山上找去。” 王氏计策破灭,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那哭声实在惊天动地,吵得施雪宜都没法安心遛鸟了。 她提着鸟笼,转头看向施远敬,“敬哥儿,外面是祖母,王老婆子在哭吗?” 施远敬点头,“好像是她。” “那她在哭什么?” 听起来好吓人啊,跟鬼叫似的。 施远敬撩起眼皮上下打量她一番,表情复杂地问道:“三姐,你昨晚就没听到什么声音?” 施雪宜眨巴两下眼睛,“我应该听到什么吗?” 施远敬叹口气,还真是只名副其实的猪崽。 就他三姐这样的,半夜别人把她抗出去卖了估计都不会醒。 “没事,昨天没发生什么事。”他偏头向院外瞅了眼,接道:“王老婆子的宝贝儿子不见了,正在到处找儿子呢。你这两天可千万别出去玩,小心被她赖上。” 施雪宜表情认真地点点头,她弟弟说得对,王老婆子可不讲理了,她以后得躲远点! 第三百三十章 今天我非撕烂她的嘴 村里人前脚刚走到山脚,天就飘起了细雨,冰凉的雨滴落到脸上再被冷风一吹,冷得人直打哆嗦。 原本就不愿出来找人的村民这下更不乐意了。 “我看王老婆子就是在诓人,这么冷的天山上能有什么东西?施宝根他是脑袋进水了这个时候上山?” “就是啊,听说山上还有熊瞎子,咱们要是撞上了那玩意儿,可就完蛋了!”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完竟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村长说破嘴皮子劝了好久,总算劝着他们又往山里走了一段。 这个时节山里的草木全都枯萎,放眼望去,一片枯枝烂叶,别说人了,连野兔、野鸡活动的痕迹都看不到。 几个人见状摇着头摆摆手,“我已经看透了,施宝根压根没上山,咱们还是回去吧。” “对啊,这么冷的天就该待在家里烤火睡觉,谁愿意出来受这份罪?” 两个人说着就开始折身往回走,其余人见有人带头也开始打退堂鼓。 村长实在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们一同下山了。 王氏还坐在山脚的岔路口哭嚎,一个时辰过去了,她的声音依旧洪亮,震得人心砰砰直跳。 村长捂住耳朵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哭了,有这功夫你还不如想想宝根会去什么地方,上山的路都被树叶盖住了,压根就没有人行走的痕迹,他不会在山上的。” “我的宝根啊,你到底在哪,快出来见见娘吧!” 王氏装作没听见他的话,对着郑家的方向嚎得十分起劲。 山上没有、家里没有,施宝根肯定被郑氏这个毒妇关起来了。 所以她就得坐到郑家门口哭闹,将郑氏她们逼出来! 村长见她跟疯了似的,摇摇头找到施贵平,“你去劝劝王老婆子,让她想办法四处找找人,光在这哭有什么用?回头我也帮你在村里找找,好好一个人总不能就这么消失了。” 施贵平很清楚王氏哭闹的原因,随口敷衍道:“她爱哭就让哭吧,我陪你一起去找人。” 就这样,王氏瘫坐在山脚下从早晨哭到中午,又从中午哭到下午,天将要暗下来的时候,她终于失去了耐心,准备直接敲门要人。 但光是她一个人肯定不行,她得先回去搬救兵。 等她回到家,家里的门敞开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还是她问了邻居大娘才知道,原来赵氏趁着她在外哭闹的时间,背着家里刚买的大米,带着两个儿子回娘家了! “这个小娼妇,净会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吃了老娘的米,该你肚子烂穿!” 王氏站在院门口隔空骂了一句,后面想到施宝根可能还在郑家吃苦受罪,连忙挽起袖子跑向郑家。 今天无论如何她也得把老二给救出来! 郑氏这会正在家里准备晚饭,冬天冷得早,又赶上下雨,干不成其他事,倒不如早点吃完饭上床睡觉。 一笼包子刚入锅,院门就被人拍得砰砰响。 “郑明霜你个小贱人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有胆子关我家宝根,你就没胆子出来见人吗?” 坐在炉灶前烧火瘦猴听见这声音,抬头看了看郑氏的脸色,迟疑道:“夫人,要不要我出去把那疯婆子赶走?” “不用理她,我们吃我们的。” 对待王氏那种疯狗般的人物,不理她就是最好的反击。 王氏在门口嚎了两句,不仅没等到郑氏出来和她对骂,反而闻到了院里传来的饭菜香味。 想到自己一天都没好好吃口饭,儿子还不知道在哪受苦,她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拍着大门蚂蚱似的跳了起来。 “怪不得人家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郑明霜你真跟你那闺女一样,都是心狠手辣的毒妇……” 一开始她骂得话还能听过去,后面就越来越不着调,连施静宜等人都被她带着一起骂了。 郑氏一手捏着锅盖正准备起包子,听见她那不堪而耳的骂声,锅盖一声,扭头出了厨房。 “这死老婆子还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今天我非撕烂她的嘴!” 骂她可以,但她的闺女、儿子就不行了! 蹲在走廊下撸猫的施远敬见状赶紧站了起来,噌噌地跑到厨房门口冲瘦猴招招手,“还不快出去拉架!” “来了,来了!” 瘦猴端起水瓢破灭了灶膛里的火苗,拍拍身上的灰就跟着往外跑,边跑嘴里还边喊:“夫人,您可千万别冲动,注意身体!” 这时郑氏已经和王氏厮打在一起了。 郑氏一手扯住王氏的头发,一手揪住她的腮帮子,拼命地往两边扯。 王氏疼得眼都挤一块了,但仍不示弱地伸手去抓郑氏的脸。 眼见着郑氏的脸就要挂了彩,瘦猴赶紧过来拉架,从后面揪住了王氏的衣服,一面将她往旁边扯,一面装模作样地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说着他用力一扯,直接将王氏扯了个仰倒。 郑氏趁机欺身而上,坐到王氏腰上左右开弓,呼呼两巴掌下去打得她脸都肿了。 “我让你嘴里不干净!今天我非得把你牙打掉!” 王氏被她扇得眼都睁不开了,一个劲儿地呜呜叫,试图翻过身来。 可是郑氏经过几个月的休养,早就不是曾经那个瘦弱的妇人,如今的她完全可以把王氏按在地上捶! 在郑家门口围观的村民全都伸长了脖子,看得心惊肉跳,没一个人上前阻拦。 甚至还有被婆家欺负过的小媳妇偷偷鼓起了掌,当初谁不知道王氏最爱欺负三房媳妇,干的活最多不说,还要挨打受气,今天终于轮到王氏挨打,看得可真让人心情舒爽。 施静宜还未走到家门口,先听到嗡嗡的吵闹声,掀开车帘一看,她家门口竟为了几十号人。 她心里一咯噔,想着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等她穿过人群看清眼前的状况,惊得眼睛都忘记眨了。 那个压在王氏身上左右开弓的勇猛妇人真的是她的亲娘吗? 这世界……也太玄幻了吧。 一旁的宁辞碰了下她的肩膀,“不过去帮忙吗?” “好像完全不需要我帮忙吧?” 施静宜一脸震惊地走到郑氏面前,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娘?” 第三百三十一章 就这样放他出去了? 郑氏听到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抬头看到施静宜的脸上绽出抹笑容,“哎呦,静姐儿,你回来了?” 施静宜却注意到了她额头上的纱布的,紧张兮兮地问道:“娘,你的额头怎么了?” 郑氏摸了下鬓角,毫不在意地笑笑,“一点小伤不碍事,倒是你,是说过两天才能回来吗?怎么今儿就回来了呢?” 说话时,她都从王氏身上站了起来,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发丝,亲昵地挽住了施静宜的胳膊。 施静宜抬手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现有别的问题这才松口气,回道:“这几日天气不好,我怕碰上大雨天不好赶路,就连夜回来了。娘,这是什么回事?” 她偏头瞟了眼正捂着脸蹲坐在地上嗷嗷哭的王氏,“她怎么来了?” 郑氏愤愤地瞪了王氏一眼,“咱们回家说,你们赶路肯定累坏了,咱们边吃边说。” 还好她今天刚蒸了一锅包子,要不然还真不够吃的呢! 王氏哪肯眼睁睁地放她回去,一个翻身爬到郑氏面前,抱住了她的小腿喊道:“不许走,你今天非得把我家宝根交出来。” “把宝根交出来?”施静宜狐疑地看向郑氏。 郑氏有点拿不准主意,要不要现在说出来施宝根半夜来偷粮食的事情。 这时趴在门边的施远敬拍了拍门,“娘,二姐,宁大哥,你们都进来吃饭吧,再不吃饭包子都凉了!” 施静宜猜到这小鬼头有话要跟她说,便顺着他的意思道:“那好,我们进去吃饭吧。王老婆子,你要是再不松手,可别怪我们以多欺少。” 王氏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一群人正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一个郑氏她都打不过,再来这么多人,还不得把她给撕碎了? 她立马松开了手,眼巴巴地看着郑氏道:“算我求求你了,把宝根放了吧,以后我肯定管好他,再不让他找你们的麻烦了。” 没人搭理她,一群人陆续进了院子,走在最后瘦猴还嘭地关上了院门。 王氏这回彻底失去了希望,瘫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围观的村民见状忍不住问她:“你不是说施宝根是去山上捉野兔不见的吗?为什么跑到郑家门口要人?” 王氏低着头一个劲地哭,就是不肯说话。 她能怎么解释? 难道告诉大家施宝根是因为到郑家偷东西才被抓住的吗? 说了村里人还不得骂死他们一家! 一进门施静宜就变了脸色,揪住施远敬头上的小鼓包问话:“说说吧,我不在的时间里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施远敬将头上的小揪揪从她手里拯救出来,鼓着腮帮子不满地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二姐你好好问话就行了,别老碰我头发。” 话音刚落,施静宜便俯身掐了下他的腮帮子,“少在这跟我拽文,说正事。” 施远敬撇撇嘴道:“昨天夜里施宝根翻墙到我们家里偷粮食,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敢敢发现了。娘被敢敢的叫声吵醒,出来查看情况,结果被施宝根用石头砸了头。” 施静宜回头望了眼郑氏裹了纱布的额头,眼神阴恻恻的,“那施宝根现在在哪?” “在地窖里,我让瘦猴大哥帮忙把他关进地窖了,就等着二姐你回来拿主意,看看怎么处理他最好。” 施静宜欣慰地摸摸他的头发,“这事你做的不错。” 施远敬默默缩了缩脖子,都说了不能摸他头发,怎么还摸? 他二姐总是这样,光欺负小孩子。 施静宜回头看了眼周虎,还没说话周虎就秒懂她的意思。 “是不是想让我把施宝根从地窖带出来?我这就去!” 看着跑得飞快的周虎,施静宜略有些无语,最近这段时间周虎好像跟宁辞跟得很紧,有事没事就靠在墙边露出慈母般的笑容,怪渗人的。 很快,周虎扛着软成烂泥的施宝根回来了。 一整天没吃饭没喝水,施宝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升天了,眼神更是飘忽不定,但是在看到施静宜那张笑靥如花的脸时,他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 臭袜子被周虎扯掉的瞬间,他脱口而出:“施……施静宜,你怎么回来了?” 他用力地眨了下眼睛,还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多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梦。 然而事实就是施静宜正笑容满面地站在他面前,一颦一笑都让他毛骨悚然。 完蛋了! 有施静宜在,他肯定落不到好下场! “哟,你这是专门趁着我不在过来偷东西的啊?”施静宜笑盈盈地走到他面前,“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的右腿是怎么断的了呢。 提到“右腿”,施宝根的眼泪瞬间飙了出来,“我真是只是来借粮食的,你们要是不愿意借,我不借就是了。” “嗯,你是来借粮食的。” 施静宜语气淡漠地点点头,“那我娘额头的伤怎么算?” 施宝根弱弱地低下头,“我可以帮你们付医药费,实在不行,再回去我也能接受。” “打回去?这倒是个办法。”施静宜点点头,转头看看郑氏。 郑氏连连摇头,“这事我做不来。” “我来!”瘦猴赶紧举手,不等施静宜回答,抄起堆在墙角的石块对准了施宝根的额头就是一下。 打完他心情舒爽地吐出一口气,昨天他就想揍人了,忍到今天他是多么不容易。 施宝根捂住正往外流血额头,眼巴巴地看向施静宜,“打也打了,现在可以放我回家了吗?” “嗯,回去吧。周虎,你送他回去。” 这下别说周虎,连施宝根自己都愣住了。 就这样放他出去了? 这么简单? 施宝根眨眨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施静宜,“你是施静宜,对吧?” 这还是那个伙同外人生生折断了他右腿的女魔头吗? 施静宜勾起唇角,笑容明媚,“怎么,出去一趟,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说完,她扭头向后门走去。 敢打她家里粮食的主意,又伤了她的家人,还想这样全须全尾地回去,做梦呢? 周虎好像明白了什么,他转头看看四周,嗯,有几个小孩在看着呢,的确不好动手。 想到这,他赶紧的拖着施宝根的胳膊将人往后门拉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 吃你家两袋大米过分吗 出了后门,周虎将施宝根往墙边一扔,抬眼看向施静宜,“姑娘,您认为把他扔到哪里比较好呢?” 施静宜扭头望着阴森森的山林,“把他的另一条腿卸了,扔到山里去。” 施宝根听见这话身体顿时软得跟煮熟的面条似的,“静姐儿,我可是你二伯,亲二伯!” 虽然他深夜翻墙偷粮食这事做得的确不对,但该受的苦他也受了,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这个时节被扔到山里,不就是要活活冻死他吗? 而且其实说到底,这件事其实错的是施静宜,要是她不撺掇着大房的泼妇分家,他现在就能过着吃穿不愁的富贵日子,哪还用得着偷东西啊? 施宝根越想心里越愤懑难平,伸长了脖子瞪着施静宜道:“静姐儿,你自己摸着良心说句心里话,你祖父祖母将你养到十几岁,吃你家两袋大米过分吗?” “过不过分,你让施家那两个老东西自己过来和我说。”施静宜冷冷地睨他一眼,“至于你,我已经给了你活命的机会,可惜你自己不珍惜……周虎,动手吧。” “好嘞!” 周虎兴奋地应了一声,前段世间他因为中毒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这次终于找到机会活动一下筋骨了。 施宝根看着面前男人脸上如饿虎遇到猎物般兴奋又凶猛的眼神,吓得缩成一团往墙根挤,嘴里还颠三倒四地念着几句话: “不要过来,我知道错了。” “娘,你快来救我啊,儿子好怕!” “姑奶奶,以后你就是我的姑奶奶!” “啊,救……” 一声骨头的脆响后,施宝根张着嘴巴,白眼一翻,直接疼昏了过去。 周虎很不满意地踢了他一下,“这小子也太弱了,我都没下狠手咋就晕了呢?” 施静宜冲他摆摆手,“差不多得了,扔到山里就快点回来吧,家里给你留着饭。” 听到施静宜还要特意给他留饭,周虎感觉心里暖烘烘的,立即向她打保证道:“姑娘放心,我保证把事情给您办好!” 说着他伸出孔武有力的臂膀,将施宝根拎了起来,飞似的窜进了山林中。 施静宜摇头叹口气,折身推开后门,门开的瞬间正好碰见趴在门边偷听的施远敬。 她愣了一下,随后眼疾手快地揪住了施远敬的腮帮子,“你不去吃饭,躲在这干什么呢?” 施远敬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羞愧感,挺直了胸脯看着她道:“我想知道二姐是如何处理他的。” 施静宜眼睫颤动,脸色沉了几分,“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施远敬点点头,“听到了。” 既然被他听到了,施静宜干脆就破罐子破摔,挑明了说。 经过几个月的观察,她能感觉到她这个小弟的心智高于常人,将来必不是池中之物,既然如此,有些道理她倒是可以提前教一下,省得他未来走弯路。 “那你觉得我处理得如何?” 施远敬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施宝根只是来偷点粮食,只要稍微惩罚一下,让他认识到错误即可。” 说完这句话,他又自顾自地补充:“不过二姐既然选择这样做,肯定有这样做的道理。” “你小子还挺会说话的。”施静宜弯下腰对上他的眼睛,眉眼认真地说:“二姐以前告诉过你,受到欺负一定要想办法打回去,一昧的隐忍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别人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那二姐再告诉你,遇到不同的对手,你要学会用不同的手段对付。聪明的,你反击一次,他便不会再招惹你;若是遇到愚蠢的,你修理他一次,他还敢再来挑衅,那就不要客气,直接下狠手。这样的人,他敢再一再二,就敢再三再四。” 施远敬拧起眉毛,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 施静宜放缓语气,继续道:“就拿这次施宝根事情来举例。如果这次我轻易放他回去了,日后施家二房的人真因为缺少口粮来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再次铤而走险,过来偷粮食呢?” “好像真有可能。”施远敬鼓着腮帮子,看向施静宜的眼神中又多了份崇拜,“二姐,你想得可真周全。” 施静宜轻笑一声,“等你长大后就明白了,人身上的责任多了,就不得不把所有事情都考虑到位。” 就比如这次,施宝根只是随手捞了块石头砸了郑氏的头,那万一带的是刀呢? 她不允许这样的万一存在,所以必须要把麻烦一次性解决。 施远敬默默拉着施静宜的手,心里想着我一定要好好吃饭,快点长大,从二姐身上接过保护家人的担子! 姐弟二人回去时,郑氏正在餐桌旁分包子,“宁辞,给你三个。雪姐儿,你能吃完一个吗……” 分到饭光面前时,她愣了一下,“你这孩子是跟静姐儿一块回来的吧?叫什么名字,今天多大了?” 饭光乖巧地站在她面前,脆生生地回道:“我叫饭光,今天十岁半了。您就是二姑娘的娘亲吗?看起来可真年轻,比我娘好看多了。” 门外的施静宜闻言噗嗤笑出声,你娘听到这话恐怕又要拿水瓢敲你脑壳。 郑氏也被他哄得抿嘴直笑,从竹篮子里拿出两个热腾腾的大包子放到他面前,“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来,婶子给你两个包子,能吃完吗?” 看着少年身板挺瘦弱的,饭量应该不大。 饭光看看面前白白胖胖的包子,再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有什么话涌到喉咙口又被他咽了下去,最后只笑着对郑氏道:“婶子放心,我能吃完的。” 这时候施静宜笑的声音更大了,“娘,您再细品一下他的名字,就您这两个包子,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 饭光被她说得脸有些红,强行解释道:“我的牙缝可没这么大。” 郑氏还在回响他的名字,“范光,这名字挺好啊,有什么问题?” 施静宜很快便猜出了问题所在,笑着解释:“他这个饭可不是姓范的范,而是吃饭的饭。” “哎呦,原来你叫饭光啊,那你一顿能吃几碗饭?”郑氏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笑盈盈地看向饭光。 饭光弱弱地笔出三根手指,“三碗吧。” 第三百三十三章 那我就是他的师姐了 其实他想笔出五根手指的,但怕说得太多把郑氏吓到,所以就减了两碗。 三碗还好,至少不会很饿。 “饭光,都是自家人,你就别客气了。”施静宜看了郑氏一眼,“娘,以后就给他按一顿五碗饭的量做吧。” 十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万一再因为吃不饱没发育好,那她这波投资可亏大发了。 饭光听到自己一顿有五碗饭吃,顿时有些坐不住了,“二姑娘,其实我吃三碗就够了。” 施静宜冲他摆了下手,“这事就这样定了,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空闲的时候就帮我娘挑挑水、劈劈柴什么的。” 上次看他在抱月居做这些事情还挺顺手的。 郑氏听她越说越离谱,赶紧打断了她的话,“人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你让人干什么活?” 劈柴挑水这种活是个孩子能做的吗? “婶子,这些活我都可以做的!” 饭光蹭地站了起来,四处寻找目标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趁手的东西,情急之下一把揪住坐在他旁边的施雪宜,单手将人拎了起来。 正在埋头啃包子的施雪宜一脸懵地抬起头:“???” 饭光将她往上举了举,“婶子,你看到没有,我力气大着呢!” 话刚说完,施雪宜忽然趴到他腕间咬了一口。 饭光的胳膊软了一下,施雪宜因此摔倒在地,砸在了正趴在桌角的敢敢身上,砸得敢敢扯着嗓子狂叫起来。 一时间,客厅里回荡着狗叫声。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施雪宜气鼓鼓地从地上爬起来,两只水汪汪的眼睛里抱着泪,“你为什么要摔我!好好吃饭你摔我干什么?” 原本已经组织好语言的饭光,被她这两包泪水一望,慌得舌头都打结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看我太可爱,故意摔我的!” 饭光:“……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此时郑氏也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哥哥已经向你道歉了,你就原谅他吧。” 施雪宜傲娇地哼了一声,别过头继续啃起了包子,就是不搭理他。 饭光尴尬地摸摸头,脖子脸都憋红了。 郑氏把他拉到凳子前坐下,柔声道:“你先吃着包子,我去厨房给你下两碗面,走了那么远的路肯定饿坏了吧?” 饭光手里握着热腾腾的包子,心里头比包子还热。 施姑娘的娘亲可真好,真温柔。 要是他娘有这么温柔,他做梦都要笑醒了。 郑氏和竹见去厨房下面条了,屋里的人都啃起了包子。 施雪宜吃得最早,也吃得最快,吃完后就趴在桌边偷偷打量着饭光,两道眉毛还十分纠结地拧在一起。 饭光被她盯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了,最后小心地往她身边凑了凑,低声道:“小妹妹,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施雪宜撅起嘴,“你叫我二姐二姑娘了,为什么要叫我小妹妹?谁是你妹妹?” 饭光连忙举手投降,“那是我叫错了,三姑娘,你别生气了。” “看在你诚心向我道歉的份上,我就暂时原谅你吧。”施雪宜叉起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问你,你跟着我二姐到我家干什么来了?” 那么能吃,不会是来跟她抢东西吃的吧? 提到这,饭光顿时露出骄傲的表情,“二姑娘说我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要让竹见姐姐教我武功!” 他也是学武的? 施雪宜震惊地眨巴眨巴眼睛,“那你拜竹见姐姐为师了吗?” “没有。”饭光一脸遗憾地摇摇头,其实他很想拜宁辞为师的,但人家不愿意收徒弟。 施雪宜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扒拉着他的胳膊,兴奋地嚷道:“既然你是来我家学武的,又没有找到师傅,那我可以把我的师傅借给你啊!” 说完,她迈起短腿噌噌地跑到瘦猴面前,一脸骄傲地说道:“师傅,我又给你找了个徒弟,你可不要太感谢我哟。” 瘦猴:“……”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施静宜笑着冲她挤挤眼,“雪姐儿,二姐能问你一句,你这么好心地帮饭光找师傅是为了什么啊?” 施雪宜扭头看看饭光,又迈起小短腿跑到施静宜身旁,压低声音道:“要是他拜了我师傅为师,那我就是他的师姐了,以后他就得听我的。” 一想到自己以后就有小跟班了,施雪宜就美得直咧嘴。 施静宜拍拍她的肩膀,“那你加油,我很看好你。” 众人又笑闹了几句,郑氏端着刚做好的面条进了客厅,这时周虎也正好下山回到家,施静宜便招呼着他赶紧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和饭光一块吃面。 周虎没有出去,反而苦着脸跑到施静宜身边小声道:“我原本是想把施宝根丢到山顶上的,但走到一半听见有野兽的叫声,我这赤手空拳的恐怕斗不过野兽,就把他丢在半山腰回来了。您要是不放心,我带上武器再去一趟?” 听到“野兽”二字,施静宜立刻想到了本该在山洞里冬眠的小黑,“你说的那声音是不是熊叫?” 周虎一拍大腿,“就是熊叫!姑娘,您可真是料事如神呐。” 施静宜扭头瞧瞧外面下个不停的细雨,心里十分纳闷。 都到这个时候了,小黑怎么还不去冬眠呢? 等哪天要是有空,她一定得上山查看下情况。 “你去换衣服吧,施宝根的事情暂时不用管了。” 此时山上,施宝根一睁眼就对上了小黑圆滚滚的眼睛,他惊恐地眨了下眼睛,小黑也跟着他眨了下眼睛,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山林。 小黑似乎被他恐怖的叫声吓到,捶着胸脯发出一声长啸,震得脚下石块都好像在跟着摇晃。 “救命啊!” 施宝根下意识地抓起手边的碎石块往小黑头上砸,同时慌不择路地往一边爬,刚被周虎折断的腿被荆棘丛划破,一时间鲜血横流。 小黑低头闻闻他睡过的草丛味道,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脚踢向施宝根,将他连人带身后的树踢飞到两丈开外。 施宝根被它这一脚踢得五脏六腑都好像移了位,正疼得面目扭曲的时候,小黑又飞奔而来,没有任何预兆又是一脚,这一脚又将他踢到了两丈开外。 第三百三十四章 施宝根疯了 这次施宝根直喷出口鲜血,再次晕了过去。 小黑好像仍玩得不过瘾,伸出肥瘦的脚掌将他来回扒拉了两圈,然后像踢皮球似的把他一路踢下山。 山路本就崎岖难行,其间多有荆棘与碎石,施宝根在山间滚了几圈后,身上的衣服全都被草木刮破,白嫩的皮肤上也全都是血道子,猛地一看简直就是个血人,恐惧极了。 小黑踢了一会似乎觉得不太好玩,趴在地上一口咬住他原本就断掉的左腿,拖着他残破的身体往山下狂奔而去。 黑熊尖利的牙齿没入血肉,几乎要将骨头都咬碎,施宝根又被这碎骨的疼痛惊醒,双手死死扒拉着熊身,剧烈的颠簸下,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被搅成了浆糊,嘴唇也被牙齿咬得破裂出血,额头的汗珠更是跟豆粒似的不停地往下滴。 不知颠簸了多久,他终于被那黑熊粗暴地扔到了地上。 天黑沉沉的,有细细的雨丝从云中缝隙落下,打在他的眉眼之中,彻骨的凉意从裸露的皮肤渗入骨髓,冷得他全身的肌肉都开始颤抖。 忽然,那浓黑的雾气好像化作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般向他压来。 网内,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熊张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噗嗤”獠牙没入血肉,疼得他灵魂都在打颤。 “救命!救命啊!” 强烈的求生欲促使着他爬向一旁逃生,可是那张大网牢牢地将他缚住,无论逃到哪里,他始终都无法摆脱黑熊的袭击。 一口、两口、三口…… 他身上的伤口好像越来越多,叫声也越来越凄厉。 “救命啊!黑熊吃人了!” “疼死我了!别咬了!” “救我!谁来救救我!” 这样的叫声在阴森的黑夜里如同讨命的恶鬼,听得人寒毛卓立。 附近有村民听见这怪声,赶紧喊来家人出来查看情况。 阴天里夜里外面一丝光亮都无,他们并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见远方依稀有团黑影,那黑影在田埂边手舞足蹈,如同疯魔。 又过了一会儿,出来查看情况的人多了,有人终于听出了施宝根的声音,惊讶道:“这不是宝根吗?快去叫施家二房的人过来看看!” 有手脚麻利的立刻风风火火地往施家二房跑,边跑嘴里边喊:“王老婆子,你儿子找到了!” 王氏原本正瘫坐在堂屋走廊前哭嚎,听见外面的喊声后把眼泪一抹,拔腿就往外跑。 正当她着急忙慌地往荒野里赶时,村里人已经把施宝根团团包围了,有住得近的村民还从家里拿出盏油灯照亮。 油灯亮起的刹那,周围全是倒吸凉气的声音,有胆子小的甚至被吓得瘫倒在地。 这时的施宝根彻底疯了,头发乱如枯草,衣服全都烂成了布条,鞋子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和衣服相比,他的身体状况显然更糟糕,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皆血肉外翻、鲜血横流,那两条腿更是断得彻底,骨头都刺破皮肉钻了出来,被灯光一照,白森森的吓死个人。 而施宝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在粘腻的泥地里手舞足蹈的、撒泼打滚,疯狂尖叫,看得周围人都觉得一阵肉疼。 “我的亲娘勒,这还是施宝根吗?” “不是他能是谁?昨天我看到他的时候还好好的,咋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他这是被野兽咬的吧!你们快来看看这脚印!” 众人顺着那道声音望去,果然在潮湿的泥地上看到许多巨大的脚印,而且每个脚印都的踩得极深。 有人伸出手指测量了一下,震惊嚷道:“乖乖,脚印都有一虎口深,这玩意儿到底得有多大啊!” “谁知道呢?反正一巴掌拍死个人是轻轻松松。” 话落大家不由自主地看向施宝根,他竟然能从这种凶兽嘴里逃出来,这命也太大了吧! 施宝根还在地上撒泼,许是力量耗尽,他已经蹦跶不起来了,只能像条蛆虫似的来回扭动着,嘴里仍旧哭叫个不停。 王氏远远地听到自家儿子的哭声,心瞬间被揪了起来。 她儿子果然被郑氏那个毒妇关起来了! 也不知道那毒妇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把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折磨成这样! 她的宝贝儿子啊! 等看到躺在地上不成人形的施宝根,王氏双腿一软,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栽倒过去,旁边的小媳妇赶紧扶住了她的胳膊,“王老婆子,你可不能晕,你儿子还等着你救命呢!” 王氏回过神来,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向着施宝根飞扑而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声嘶力竭地嚎了起来,“我的儿啊,娘来晚了!” 这时施宝根已经丧失了理智,哪还能辨认出王氏,双手抱住王氏的胳膊就是一口,这一口他用了十分的力气,竟生生咬掉了一块肉! 王氏疼得身体直抽抽,哇地一声哭出来:“我的娘啊!疼疼疼!” 后面赶来的施贵平见状立刻向围观的村民求助:“大家帮忙拉一下人,谢谢了!” 几个精壮的男人闻言站了出来,施宝根的身体原本就有些虚弱,经过这么一折腾早就没了力气,几个人没费多少功夫便成功将他按压在田埂旁。 王氏捧着自己被咬得稀烂的胳膊,瘫坐在地上嗷嗷地哭了起来。 她的命好苦。 家里刚疯了个孙女,这回又疯了个儿子。 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施贵平用拐棍敲了下她的腿,恨铁不成钢地责备道:“成天就知道哭,哭能有什么用?还不赶紧跟着大伙一块回去,看看宝根到底怎么了。” 王氏顶着满脸泪水看向他,“那你呢?” “我去请大夫!” 施贵平生气地吼了一声,扭头向村口老大夫家走去。 此时施贵平心里很烦,烦的不是二儿子伤情严重,而是以后的日子该怎样过下去。 过冬的粮食没了。 唯一的银子也要没了。 这个冬天难道让他喝西北风吗? 不可以! 他气愤地咬紧牙根,握着拐杖的那只手背青筋根根凸起,好像随时能爆开。 他还没看到自家孙儿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他还没能住上亮堂宽敞的青砖大瓦房。 所以他一定不能死! 第三百三十五章 救还是不救 施贵平揣着满腹心事请来了大夫。 大夫仔细检查过施宝根的伤势后面色凝重地摇摇头,“他脸上、身上的伤口都是些皮外伤,并不要紧,真正严重的是左腿的伤势,稍微处理不好就有可能引发感染高热,严重的话还会有性命之忧。” 王氏听到“性命之忧”四个字,魂都要吓跑了,扯着大夫的胳膊哭嚎起来,“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老二,他还年轻,以后日子长着呢!我给您磕头了!” 说着就要跪下来磕头,大夫摇着头将她扶了起来,“不是我不愿意救,而是这么严重的伤我也救不好啊,你们要是真想救他的话就把人送到镇上的医馆吧,那边的大夫医术高明些。” “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点,他这伤就算治好恐怕以后也只能躺在床上了。而且我发现他的脑袋好像也出了点问题,疯病可不好治啊。” 施贵平听着大夫的话思绪飞转,镇上的医馆特别黑心,一旦进去没有三五两银子压根出不来,这就意味着家里那点银子压根不够用。他家这情况,基本借不到银子,所以就只剩卖田一条路可走了。 卖了田,他的日子就彻底过不下去了。 而且就算他砸锅卖铁帮施宝根只好伤病又有什么用? 一个精神不正常的残废,难道他还要一直养着不成? 所以最好就是不治了,倘若他这二儿子命硬能扛过去,那他就留他一碗饭,慢慢养着。要是扛不过去,他也能说一句问心无愧,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他已经受了太多苦! 王氏的反应和他完全不同。 此时王氏心里只惦记着儿子,听了大夫的提议后扭头就往外跑,“那我现在就去借牛车送老二到镇上去。” 施贵平手疾眼快地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拉我干什么?难道你不想救老二吗?” 王氏瞧见施贵平那阴沉的脸色,心瞬间跌入谷底,她和施贵平过了大半辈子,能不了解施贵平这个人吗? 有些人表面上装得清高又正义,实际上早就把自私自利四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当初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她才敢肆无忌惮地压榨三房的人,才敢把施静宜卖到赵家去。 而现在,施贵平肯定是舍不得家里最后那笔银子,想让老二自生自灭。 说句实话,她也舍不得银子,可是一看到躺在床上神志不清的施宝根,她的心就跟针扎似的疼。 那可是她宠了三十多年的宝贝,怎能舍得让他活活在床上疼死呢? 王氏越想心里越难受,“你别拦我,我要去镇上请大夫,你不愿意救他,我要救!” “你闭嘴!”施贵平气急了,一巴掌甩到了王氏脸上,打得她直接懵在了原地。 “你敢打我?老娘今天和你拼了!” 王氏哪是个肯吃亏的人,扑腾着胳膊扑向施贵平,两人顿时厮打在一起。 大夫一看这情形,摇着头走了。 自家人都不操心,他一个外人跟着瞎掺和什么? 王氏和施贵平打了一架后,两人都没落到好处。一个脸肿得老高,头发掉了两撮;一个满脸血道子,门牙掉了一颗。 施贵平瘫坐在地上,死死抓住王氏的胳膊不松手,嘴里劝道:“你也别怪我狠心,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舍得这样做啊。” 王氏低着头呜呜地哭,就是不搭理他。 施贵平松了手,放缓语气继续道:“你自己想想,要是把家里的银子都拿出去给他看病了,咱们吃什么?老二家的那两个孩子吃什么?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们想想啊。” 施贵平这一字一句全都砸到了王氏的心坎里,她是舍不得施宝根,但也舍不得那两个看着长大的孙子啊,而且她自己的身体骨还硬朗着,难不成就要这样活活饿死吗? “宝根啊,娘该拿你怎么办?” 施贵平见状知道自己的游说起了效果,赶紧趁热打铁道:“我也没说就这样不管宝根了,待会你去咱们村里的大夫那拿点药,帮他把伤口包扎一下,咱们尽人事听天命。要是宝根命不该绝,说不定还能活下来呢?” 这句话给了王氏信心,对啊,宝根现在还活着呢!她怎么能放弃呢? 王氏撑着胳膊站了起来,擦擦眼底的泪痕道:“当家的,你留下来照看一下宝根,我出去拿点止血的草药。” 施贵平点点头,捡起散落在一旁的拐杖慢悠悠地站起来,“去吧,家里有我你放心。” 床上,施宝根被绳索牢牢地捆着,嘴巴也被人用枕巾嘴塞得严严实实。所以此时他压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拼命扭动着身体,将破旧的床板晃得吱呀作响。 施贵平指着那刺耳的声音,扭头颤颤巍巍地走到床前,取走了塞在施宝根嘴里的枕巾。 施宝根立刻发出一阵怪叫:“别咬我!别咬我!好疼啊!娘,你快来救我!” 一串脏污的涎水从他的嘴角溢出,被屋里的油灯照得格外显眼。 施贵平藏在心底的父爱被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勾起,弯腰抓起被角想要帮他擦去涎水,不料反被他一口咬住了大拇指。 钻心的疼痛自指尖传来,施贵平强忍着疼痛,扭身抓起桌边的煤油灯狠狠地向施宝根的脑袋敲去。 “哗啦”一声,油灯摔碎,房间顿时暗了下来。 施宝根吃痛地松开嘴,吱哇乱叫起来,“疼!娘救我!” 施贵平捂着大拇指气得直跺脚,“除了会喊娘,你还会干什么?” 他这个儿子算是被王氏彻底毁了! 说完,他吸了下鼻子,好像闻到了某种焦糊的气味。 扭头一看,被他打碎的煤油灯落到了床尾堆积的衣服上,火星接触到干燥的布料蹭地窜起了小火苗,并有种越燃越大的趋势。 “着火了!” 施贵平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扭头便跑,跑了一步又回头看向还被绑在床上的施宝根。 现在火势不大,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把他救出来。 如果不救,那他绝对是死路一条! 所以到底救还是不救! 施贵平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救了他,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可是不救,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 第三百三十六章 施宝根被烧死了 犹豫片刻,施贵平还是舍不得放弃施宝根,扭头去解绑在施宝根身上的绳索。 绳子解开的瞬间,施宝根得到自由,扑腾着抱住了他的脖颈,勒得他险些背过气。 此时房间里的火越烧越大,有一处已经窜向被褥,如果而他现在正被施宝根困在床榻间,如果火烧真的烧起来,恐怕连他都出不去了! “施宝根,你快点撒手!” 施贵平怒吼一声,但没有丝毫作用,情急之下竟然用蛮力将施宝根拖下了床,两人齐齐地摔倒在床边。 下落的过程中施宝根的腿撞到了床腿,剧烈的疼痛使他愈发癫狂,“咬我!不许咬我!我好疼!” 他疯了似的抡起拳头捶向施贵平,两拳下去打得施贵平嘴唇稀烂,几个原本就松动的牙齿更是硬生生地被掰断。 这种情况下,施贵平也被打红了眼,吐出口污血后捞起身侧的凳子疯狂地往施宝根身上砸,一次不行就两次,终于,施宝根没了反抗的力气,瘫在地上不动了。 施贵平将断掉的牙齿从嘴里掰出来,手脚并用地往门口跑去。 踏出门槛的一瞬间,他回头望去,床榻处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施宝根正躺在红艳艳的火光中疯狂尖叫:“救我,救救我啊!” 一声声不成调的哭喊声如同梦魇在他耳边不停地回响,他惊恐地捂住耳朵想要堵住施宝根的求救声,但是那声音却好像越来越像,震得他心脏都跟着砰砰直跳。 那声音在骂他,骂他自私自利,骂他禽兽不如! 都说虎毒不食子,而他却连亲生儿子都能放弃。 施贵平被那声音折磨得几乎崩溃,红着眼睛仰头看天,自暴自弃地怒吼一声:“去死吧!你早就该死了!” 要不是施宝根在背后怂恿,王氏就不会成天针对三房一家,那这个家还是完整的,他就能住进施静宜的小楼,过上顿顿有酒有肉的富贵日子了! 这一切都是施宝根的错! 他气喘吁吁地垂眼看向施宝根,语气里充满了怨毒与愤恨:“施宝根,你去死吧!死了我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这时施宝根已经被大火吞没,红艳艳的火光将他被污血染红的脸照得格外清晰明亮,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亮得好像能把人灼穿个窟窿。 施贵平被他亮得恐怖的眼神吓到,捂着心口后退一步,正要扭头逃跑的时候,他看到了令他此生难忘的场面:施宝根在一片火海里向他伸出了手,嘴里喊的是:“爹,你救救我。” 爹,你救救我。 施贵平仿佛从梦魇中惊醒,拔腿就往院子外面跑,边跑嘴里便吆喝:“来人啊,失火了!失火了!” 附近人听到声音纷纷拿出木盆、木桶等工具出来救火。 一盆一盆的凉水泼下去,火势却没有减小的趋势。 “轰隆”一声,半座房屋倒塌在熊熊火海中。 施贵平随着那轰隆一声,跪倒在院门口。 远处忽亮起一道白光,照得半边天骤然明亮,有人在白光亮起的瞬间看到了他如同恶鬼附体的面容,吓得腿都是软的。 “施老爷子,您这是怎么了?”那人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我的宝根还在里面!他在里面出不来了!” 施贵平声音悲怮地喊了一声,随后捂着脸哭了起来。 一声闷雷过后,飘了一天的雨丝终于变得稠密。 许是有了雨声的衬托,他的哭声听起来格外悲怮,让人忍不住跟着揪心。 那人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施老爷子,您先别难过,这雨已经下大了,火应该很快能灭,到时候咱们就能把宝根救出来了。” 施贵平仍低着头呜呜地哭,因为他知道施宝根已经死了。 是他主动放弃了他,将他遗弃在大火里。 他在临死前还在叫他,还在说:“爹,你救救我。” 王氏宝贝似的揣着两包草药,正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跑,未走多远忽看到家里的方向红光一片,还有人端着水盆着急忙慌地往火光处跑。 她似乎被吓傻了,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才抖着身子继续往前跑。 跑得急了,半路掉了只鞋都浑然未觉。 到家门口后,她最先看到的就是跪在门边痛哭流涕的施贵平。 施宝根呢? 她紧了紧手里救命的药包,拔腿就往屋里跑。 “别去了,宝根他没了!” 施贵平知道她的想法,抹着眼泪喊了一声。 王氏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下一刻,她仿佛没听见那句话,仍不管不顾地往倒塌的那间房子跑去。 救火的村民将她拦了下来,“王老婆子,现在还不能进人呢!等火灭了再进去吧。” “宝根,我的宝根啊!” 王氏哭嚎一声,扔掉护了一路的药包,冲破周围人的阻拦,不管不顾地冲进了火海。 好在此时火势已经变小,王氏也算是一路顺畅地从缝隙钻进塌了一半的房子里。 “大家伙都动起来,我们得赶快把火浇灭了!” 外面有人呐喊了一声,众人纷纷燃起斗志,端水泼水的动作愈发快了。 终于,火灭了。 大家来不及欢呼,忽听得一片焦黑的废墟里传来王氏撕心裂肺的哭声。 “宝根,这是被烧死了吗?” “应该是吧,火烧了那么长时间,什么人都顶不住啊,更何况他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宝根今年还没四十吧?正是年轻力壮的好时候,就这么走了怪可惜的。” 这时大家好像都忘记了施宝根生前做过的那些糟心事,同情又惋惜地唏嘘了好一阵。 随后有人问起火灾的事情,“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起火了呢?” 许多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施贵平,“施老爷子,刚才你不是也在家吗?你知不知道这火是怎么烧的?” 施贵平下意识地动了下手指,被施宝根咬过的伤口处顿时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 他心虚地将手背到身后,随口编起了谎话,“我也不知道,刚才我在厨房烧水,突然闻到股烧糊的味道,出门一看火就已经烧起来了。” “那兴许是他发疯时打碎煤油灯烧起来的吧?你们也真是不小心,咋能放他自己在屋子里呢?” “这事的确是我的错。”施贵平耷拉下眼皮,看起来伤感无比。 第三百三十七章 重新讨论分家的事情 村里人见他这样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只摇着头叹起气来。 人已经没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施老爷子,家里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反正现在家里都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你可千万别不好意思。” 一个人开头后其余的人也纷纷表示自己愿意帮忙。 施贵平双手合十向众人拜了拜后道,“多谢大家的好意,如果明日有人去镇上办事,还请您帮我把我家大儿子叫回来,家里事多,总要有个扛事的。” 村里有牛车的人家立刻站出来说:“那明天我帮你跑一趟吧。” “谢谢了。”施贵平向他道谢后,手撑着地站了起来,“今天让大家受累了,可惜家里失火不能请你们进屋喝杯热水,改日我再登门道谢,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别在这受冻了,都回家睡觉吧。” 村里人陆续离开后,施贵平慢腾腾地走向倒塌的房屋,来到王氏面前。 王氏还在呜呜地哭泣着,声音凄切如同杜鹃悲鸣,听得他心中剧痛。 施宝根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怀里,昨日还鲜活的人此刻变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施贵平瘫坐在她面前,重重地叹了口气,“别哭了,宝根他已经走了。” 往日他最讨厌看到王氏哭哭啼啼,每次碰上都忍不住责骂两句,这回却无话可说。 因为每说一句话,他都感觉自己的良心在遭受谴责。 王氏的胳膊动了一下,然后忽然抬起头。 雨幕里,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我不是让你在家好好看着宝根吗?你就是这样看的?” 施贵平动了动嘴皮子,有话要说却又无从说起。 王氏见他沉默不语,认定了是他故意害死了施宝根,尖叫着扑到他面前,发疯似的撕咬起来。 “施贵平,你个孬种,你还我儿子!” 施贵平被她扑倒在废墟中,挣扎了许久才坐直身体,声泪俱下地喊道:“宝根是你儿子,难道就不是我儿子吗?你心疼他,我就不心疼吗?” 说着说着,他蜷缩起身子大哭起来,“他临死前还在叫爹呢,我能不想进去救他吗?可是火已经烧起来了,我进去能干什么?陪他一块死吗?” “我倒宁愿你陪他一块死!” 王氏哭嚎一声,终于停下厮打的动作,如同被困住四肢的母狼,绝望地哭了起来。 施贵平蹲坐在她旁边等了一会儿,等她情绪稳定了,才继续道:“宝根已经死了,你就是在这里哭死他也回不来了,眼下我们应该考虑的是活人。” 王氏抹着眼泪斜他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二没了,我们是不是该重新讨论一下分家的事情?”施贵平打量着眼皮,脸上写满了算计,“现在家里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还有两个等着吃饭娃娃,光靠我们两个老的明显过不下去了,我们得找人帮忙。” “你是想把老大叫回来是吗?”王氏苦着脸道:“就老大媳妇那个脾气,你怎么叫得动他们啊!” 施贵平眉头一皱,陡然加重了音调:“他们必须得回来!我是他们老子,哪有儿子不养老子的?” 这个时代极注重孝道,若是传出来有儿女不愿侍奉亲老,走到哪都是要被人戳脊梁的。 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敢如此笃定老大一家会回来。 “不光老大,这时候老三也得站出来。” “老三?老三那个只会吃的废物能干什么?他连自己都养不活,你还指望他养我们?” “他养不活,可是他的儿子、女儿能养。”施贵平垂下眼皮,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走,我们去找郑氏,找她要个说法!” 王氏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找她要什么说法?” “你只需要跟着我就行了。”施贵平回头看看躺在废墟里面目全非的施宝根,沉着脸道:“把宝根也带上。” 往常他从来不愿意招惹郑氏等人。 一是那时候日子还过得去,他没必要丢下脸面和几个妇孺纠缠。 而是他的确有些杵施静宜,害怕惹出不必要的祸事。 但是现在不招惹不行了,和活着相比,其他都是小事! 于是施贵平拄着木棍在前面带路,王氏抱着施宝根不成形的尸体跟在后面,两人冒着大雨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郑家门外。 施家二房失火的动静闹得那么大,郑氏等人自然也有所耳闻,这会儿几个人正坐在客厅讨论大火的事情。 “我听村里人说他家的房子都塌了一半,施宝根也被活活烧死了。” 郑氏的语气有些唏嘘,按理说听到施宝根身亡的消息,她应该感觉到痛快,但她就是高兴不起来,相反的心里还空落落的。 “其实他脑子挺灵活的,要是能早点收了心,好好过日子,说不定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下场。” “娘这话说的,要是人人都能知错就改,这世上就没有穷凶极恶之人了。” 施静宜轻叹一口气,其实她也没想到施宝根会被大火烧死,原本只是想狠狠地吓他一回,哪知事情阴差阳错地演变成如今的局面。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哪能真指望他改呢?” 郑氏摇摇头,不由得想起施家的三个儿子。 最受宠的两个儿子都一事无成,混沌度日,最不受宠的老大却踏实能干,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说到底,一家人过成这样,施贵平和王氏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正感慨时,外面忽响起来拍门声。 瘦猴连忙手脚麻利地跑到院里开门。 门刚推开一条缝,施贵平硬是挤了进来。 看到施贵平那张枯树皮般的老脸,郑氏诧异地张了张嘴,“你到我家做什么?” 现在这个时候他不该在家处理施宝根的后事吗?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王氏抱着一团黑乎乎的不明物体进了她家院子。 瘦猴反应快,立刻冲郑氏等人喊道:“她怀里抱的好像是具尸体!要不要把他们扔出去?” 尸体进门,多晦气! “你们要是不想让我把你们做过的事情泄露出去,就好好请我们进去!” 施贵平堵在王氏面前,黑着脸看向施静宜,语气阴沉。 施静宜闻言笑了一声,“我们做过的事情,那你倒是说说我们做了什么事?” 第三百三十八章 让你家远敬念不成书 施贵平偏头看这王氏怀里的尸体,表情阴恻恻的,“宝根的事情,你们没少在背后使坏吧。” “所以呢?你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的?”施静宜轻笑一声,压根就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有证据你就去报官,没证据你好好给你儿子送葬,别出来恶心人。” 施贵平被她的这句话气得手脚发抖,这可是条人命啊,在她眼里就如此不值一提? 虽然人不是她害死的,但终归和她家人有脱不开的关系,她怎么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此时的施贵平已经完全忘记施宝根到底因什么而死,只是一门心思地想逼施静宜低头。 他转身向王氏使了个眼色,后者读懂他的意思后立刻往地上一跪,又是磕头又是打滚地哭喊起来:“我可怜的宝根啊,你只不过是找他们借两袋粮食,又没犯什么错,何至于被折磨成这样!” “我的儿啊,你放心走吧,爹娘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让害你的人遭到报应!” 王氏越嚎越沉浸其中,完全忘了施贵平叮嘱她的话,颠三倒四地说着要报仇之类的话语。 施静宜可没有耐心听她在家门口哭丧,向瘦猴一抬手道:“把他们赶出去吧。” 施贵平见她真要动手,顿时急了,紧紧地靠在门边不愿意挪脚,嘴里高声喊道:“你信不信我出去后就把你对宝根做的那些脏污事散播出去!村里人人都知道你跟宝根有仇,只他们肯定会相信是你们害了宝根!以后你们就是人人唾骂的杀人犯!” 他敢肯定,施宝根失踪的事情绝对和郑氏等人脱不了干系。 所以他只要抓住了这一点,肯定能逼得施静宜乖乖认输! 施静宜冷眼看着施贵平的表演,向他这样自私自利的人会特意为了个不成器的儿子过来讨公道? 不存在的! 这种事只有王氏会做,施贵平,他过来肯定有别的目的! 至于目的吧,也不难猜。 如今他手里没钱又没粮,房子又因为大火塌了两间,所以这趟过来十有八九跟银子脱不了干系。 她摆摆手打断了施贵平的话,“行了,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别浪费眼泪演戏了。直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施贵平没料到她这么容易松了口,愣了一下后挺直腰背理直气壮道:“我想重新安排一下分家的事情,如今老二已死,我和你祖母养老的事情必须要重新分配。最好就是大房养一个,你们养一个,老二家的孩就不用你们管了,全都过继到老大家就成。” 还有一句话他憋在心里没说。 要是能选的话,他想住进这气派的小楼里,让王氏跟着老大过。 在老大家虽然能吃饱饭,但哪比得上这边安逸啊? 住在这里,以后出门他脸上都有光了。 “嘶~”施静宜深吸一口气,好像没听清他的话,皱着眉头露出费解的表情,“施贵平,是你脑子有问题,还是我耳朵有问题?我娘和你的宝贝儿子早就和离了,你现在跑过来跟我们谈养老问题?” 施贵平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问题,冷着脸道:“宝智是和你娘和离了,但你们还是施家的子孙,你们身体里还留着施家的血,所以这件事你们不管也得管!” 施静宜摇着头转身看向坐在蹲在门边的几小只,语重心长道:“听到没有,门口那人就是你们的反面教材,做人呐,不能太自信了,还施家的血脉,当自己是皇亲国戚啊,血脉尊贵无比?就他那身份,还配谈血脉?” 施贵平气得直呕血,他的身份怎么了? 虽然施家现在是潦倒了,但两百年前还是出过大官的,换作别家有这样的荣誉吗? “你们到底愿不愿意坐下来好好谈,要是不愿意我就把你们做过的丑事全都宣扬出去,让你家远敬念不成书!” 早年他也是读过书、识过字的人,深知名声对一个读书人的重要性,换作以前,他绝不可能拿几个孙子的前途作赌注,但现在不赌不行了。 任何东西都没有他的性命重要! 正靠在墙边撸猫的施远敬闻言抬头看他一眼,随后院子里传来稚嫩的童声:“施贵平,你都多大岁数了,还拿一个小娃娃威胁人,害不害臊?” 施贵平没料到施远敬会突然搭腔,一时间又急又气道:“远敬,你是我施家的男儿,以后早晚要认祖归宗的,而你娘、你姐姐她们都是外人,你怎么能为了外人和祖父作对呢!” 施静宜一个没忍住就口吐芬芳了:“施贵平你他娘的也太能胡扯了!你娘要是听了这话,早晚要从坟墓里爬出来,把你也带进去!” 这是一个整天把“孝”字挂嘴边的人说出来的话? 亲娘、亲姐摇身一变就成外人了? 施远敬也接着道:“我虽然姓施,但早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了。你若是想闹就随便闹,要是夫子真因为那些事情将我赶出书院,那这书我不念也罢!” 什么是外人? 整日欺辱、打压、虐待他的人才是外人! 他娘和他姐姐们为了他能吃饱饭、念上书受了多少罪,他要是只为了名声好听,便听了施贵平的话,跟着他胡搅蛮缠,那才真是枉读了圣贤书。 想到这,施远敬的胸脯挺得更直了,他来到郑氏和施静宜面前,一本正经道:“娘、二姐,我能不能念书不要紧,你们可千万不能受那老妖怪威胁!” 老妖怪? 施贵平眼睛瞪得极大,他怎么就成老妖怪了? “你个不肖子孙,当初我要不是顾念着你的前途,怎么会同意分家的事情?你们娘几个又怎么会有今天?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施远敬被他这不要脸的话气得小脸通红,“我们家过得好,都是因为我娘和姐姐能干,跟你有什么关系?分家的事情,你也不是为了我,到底是为了谁你心里清楚!” 他虽然年龄不大,但记性好得很。 施贵平指着鼻子骂他是“蠢货”的情形,他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反天了,都反天了!” 施贵平看着往日里唯唯诺诺的小孙子竟变成了如此刁蛮的模样,气得心肝脾肺都在疼! 以前三房只有施静宜一个难缠的狠角色,现在一家子都被她带歪了,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呢? 第三百三十九章 先发制人 “反了天?你还当我是任你拿捏的施家儿媳妇啊?”郑氏将施远敬护在身后,沉着脸道:“这里是我郑家,远敬他们是我的孩子,你要是敢做对我孩子不利的事情,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不会让你过上痛快日子!” “对,我们是娘亲的孩子,跟你个老妖怪没有关系!” 施雪宜赶紧抱住郑氏的另一只胳膊,气鼓鼓地站了出来。 看着同仇敌忾的一家子,施贵平开始打退堂鼓。 一开始他想的是,这个家里最不能惹的施静宜已经定了亲,很快就要被嫁出去,那他来到这个家就能享清福了。 毕竟郑氏和施远敬的脾气他都了解,胆小懦弱,一棍子敲不出个闷屁,好拿捏得很。 到时候他再逼着郑氏和施宝智和好,再把老大一家也接过来,这样老施家又能和从前一样好好过日子了。 可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在施静宜的影响下,郑氏等人的性格也发生了改变。 整日里闷头干活、挨打受气都不敢反驳的郑氏居然敢扇王氏巴掌! 一天说不两句话的胆小鬼施远敬竟然能叉着腰跟他着对吵! 这一家人不得了啊! 他要是真的如愿留下来,还能过上预算中的好日子吗? 答案是否定的。 看这情形,郑氏不挽起袖子跟他干架都是好的,哪会和从前一样任劳任怨地伺候他吃喝? 要是这样倒不如跟着老大,其实老大的条件也不差,跟着他住进镇上的宅子里,他也算半个城里人了。 想到这施贵平已经彻底改变了主意,但是让他向施静宜个小丫头片子服输是不可能的,他丢掉老脸来这一趟必须要带点东西回去。 “你们这一家人心齐得很呐。” 施贵平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黑着脸看向郑氏,“怎么说敬哥儿也是我亲孙子,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毁了他的前程。这样吧,我们各自后退一步,你给我拿笔银子,我就再也不提宝根和养老的事情了,以后也不会再因为别的事情来烦你们。” 郑氏扭头看看施静宜,压低声音道:“你觉得可行吗?” “可行啊。”施静宜目光流转,漂亮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施贵平,你想要多少银子?” 施贵平扭头看了眼王氏,王氏向他伸出的一个手掌,“要不五十两?” “五十两?”施贵平冷笑起来,她们一家人穿金戴银、大鱼大肉的,要五十两岂不是便宜了她们? “五百两银子,我知道你们很有钱,这点银子应该算不了多少吧。” 施静宜咯咯地笑起来,“对我来说的确不算多,可是你们配吗?五两银子,多一两我都不给。” 说话时,她眉眼间的嘲讽毫不遮掩,那语气就好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 施贵平的胳膊狠狠抖了两下,恨恨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哦?你愿意要啊?不愿意要就算了。”施静宜无所谓地冲他们摆摆手,“随你们在外面怎么说吧,我们都不在乎。” 王氏见即将到手的银子要飞了,急忙扯了下施贵平的衣摆,嚷嚷起来:“要啊,怎么能不要呢!” 五两银子能买好多斤大米呢! 施贵平自然舍不得那些银子,但又拉不下脸,一时间梗着脖子僵在了原地。 王氏被他的态度气得直骂娘:“你这狗东西,活该被饿死!” 骂完她扭头看向施静宜,眼神中带着渴求,“把银子给我吧,给了我后,我再也不来闹事了!” 施静宜唇角一勾,轻笑道:“那可不行,这银子是我答应给施贵平的,让他亲自过来拿,我倒数三个数,不拿就算了,三,二……” “我拿!”施贵平被逼得没办法了,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拿还不行吗?” 说着就要大步向施静宜走去。 “等一下。”施静宜低眉浅笑,“跪着爬过来,爬过来才能拿到银子哦。” 施贵平顿时火冒三丈,“施静宜,你不要欺人太甚!” “这就欺人太甚了?当初你们非逼着我嫁给赵天宝,我和我娘整日跪着求你们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欺人太甚了?”施静宜把玩着手里的银子,眼中的笑容格外阴冷,“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落到今天的下场吗?因为,报应来了。哈哈,做了亏心事就是这报应。” 到了这个时候,施贵平才发觉施静宜压根没打算给他银子,而是想借机羞辱他,气得眼睛里好像能喷出火来。 “你们等着吧,等着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吧!” 施贵平撂下句狠话扭头就走,王氏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急得脸红脖子粗,“你要去哪啊,银子不要了吗?她让你跪你就跪下不就行了吗?” 她就搞不懂施贵平的心思了。 这时候还非要面子,面子能当饭吃吗? “爱跪你就慢慢跪吧!”施贵平愤怒地甩开她的胳膊,快步出了院门。 王氏仍就不愿意走,眼巴巴地盯着施静宜手里的银子,最后噗通跪下了,嘴里念道:“他不愿意跪,我跪行吗?静姐儿,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就把银子给我吧。” 此时她头发散落,脸上全是黑色的焦灰,再配上那贪婪又讨好的表情,活像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像人讨食吃的饿死鬼。 许是想到原主的悲惨往事,施静宜忽然对面前的一幕产生了深深厌恶的情绪,扭头深吸一口气道:“把她赶出去吧。” 瘦猴在门边站了许久,就等她这句话呢,闻言三下五除二将王氏和那具焦黑的尸体打包扔了出去。 赶走王氏后,郑氏仍旧不太放心,“今日他们俩过来讹诈我们不成,肯定还要在外面闹事,虽然咱们关起门过日子就行了,但总被外人议论着也不是个事啊。” 而且她也的确很担心这事会影响到施远敬的名声。 “娘要是真担心他们在外面乱说,我这里倒有个好主意治他们。” “你说。”郑氏精神抖擞地看向她。 施静宜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容,“这事其实也很简单,只需要娘在村里人面前哭上一场即可。他们是不是要从施宝根和不孝的事情上做文章吗?” “施宝根那事,你就咬定说自己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反被人抱着尸体上门敲诈。至于不孝,那你就和村里人哭诉自己以前的日子过得有多苦,受过王氏多少气,再顺便提提已经和施宝智和离的事情。剩下的事,就让村里的那些人自由发挥吧。” 第三百四十章 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 大雨从半夜开始下,一直下到第二日吃过早饭都没见停。 郑氏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来回打转,时不时地问施静宜一句:“静姐儿,你说这雨到底什么时候能停?” 施静宜哭笑不得地拉着她坐下,“娘,你到底急什么啊?现在下雨村里人都在家里躲着,施贵平他们就是想闹,也没人看不是吗?” “行,那我就再等等。” 郑氏有些紧张地搓搓手,长这么她从来没在外人面前撒泼打滚、哭闹卖惨过,别说,头一次干这种事还有点激动。 昨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排练了好久,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该掉眼泪,都盘算得好好的,这雨要是再不停,她怕是要忘完了。 眼巴巴地等了一会儿,雨终于小了些,郑氏摸出个头巾往脑袋上一裹,闷头就要往外跑。 “娘,你先别急啊,换身衣服再去,冻病了不划算。” 郑氏低头看看自己伸长簇新的深绿色夹袄,一拍大腿道:“是得换身衣裳,我这衣裳太新了,穿出去容易被别人说,我回房找件以前的破棉袄穿。” 施静宜低头看看手里防水斗篷,默默闭上了嘴。 她娘这入戏有点深呐。 郑氏换了件破得辨不清颜色棉袄和补丁摞补丁的破棉裤,这才满意地出了门。 这会儿村里空荡荡的,各家各户都躲在屋里烤火,走一圈完全看不到人影。 演戏总得有观众看吧,郑氏清了清嗓子,声音嘹亮地喊开了:“哎呀,我的命好苦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一边走一边喊,还专门挑住户多的地方跑。 陈家村里四处都回荡着她的哭喊声:“施家的两个老的要逼死我啊!大家出来评评理啊!” 没一会儿附近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了,郑氏见人来得越来越多,往村口的杨树下一坐,开始叙述自己的悲惨遭遇。 “昨夜我们一家人吃过饭正准备睡觉呢,施家那两个老的忽然抱着具烧焦的尸体跑到我家,说他们儿子是被我害死的,非得让我赔钱,不赔钱就到外面说我们一家子都是杀人犯。” 郑氏苦着脸,装模作样地挤出两颗眼泪,“我家静姐儿说,你手里要是有证据就去报官,他不愿意,非堵在我家门前要银子,可怜我家远敬被吓得脸都白了,夜里愣是没睡着觉。” 躲在某处偷听的施雪宜扭头看了眼施远敬,语气夸张道:“你昨天夜里没睡着觉?” 施远敬:“……” 觉是的确没睡着,但他那压根不是吓的,而是被施贵平的厚脸皮给气得好吗! 那边,周围人听了郑氏的叙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施老爷子咋能这样呢?抱着尸体进门不是寻人晦气吗?” “就是啊,昨天咱们都看到了,施宝根明明是被野兽叼下山的,那火也是他自己打碎煤油灯烧起来的,怎么就赖到别人头上了呢?” 这时候村里人七一句八一句地讨论起昨夜见过的脚印到底有多恐怖,那火又是泼了多少桶水才熄灭的。 在现场的人说得绘声绘色,没在现场的听得目瞪口呆。 反正大家都认定了施宝根的死和郑氏没有关系。 郑氏等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继续哭道:“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这没做过的事他就是过来闹一百遍咱们也不能认是吧?施贵平见这事威胁不了我们,转头又提起分家的事情,要我给他们老两口养老!” “我的老天爷啊!”郑氏的声音陡然变大,颇有种惊天动地的感觉,“大家都知道我和施宝智早就已经和离了,他们不找自己儿子养老,偏偏找我这个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的女人,这不是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吗?” “以前他们老两口欺负我就算了,毕竟我是他们儿媳妇,当儿媳妇的给他们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挨打受气那是应该的,现在都和离了,他们怎么还赖着我呢?” 郑氏顶着满脸的泪水看向众人,那副可怜又柔弱的模样激起了许多人同情心。 有脾气火辣的小媳妇直接上前将她扶了起来,“郑家姐姐,我可不认同你说的话,咱们当儿媳妇的,孝敬父母的确是应该的,可也不能没有一点脾气任人打骂。他们就是看你脾气好,故意拿捏你呢,你可一定要硬气点,千万别理他们。” 郑氏低着头擦擦眼泪,“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不听他们的话不行啊!施贵平说了,要是我不肯给他们养老,那他就跑到镇上书院闹事,说我家远敬不孝顺,让他念不成书。” “还有这事?”村里人都惊呆了。 施远敬四岁就考入学院可是十里八村都传遍的事情,别说施家人,就是陈家村的人出门和别人说起自己村里的四岁小神童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心情。 四岁都能入书院读书,那以后肯定是能考状元的,到时候外人提起陈家村都要说一句状元家乡,听起来多光荣? 施贵平这个当祖父的,竟然为了一己私欲,想闹得自己孙儿念不成书? 这心思得有多恶毒啊! 有人扯着喉咙嚷嚷起来:“郑家嫂子,你别在这哭了,咱们去找施贵平和王氏那两个老东西说清楚!二儿子死了,这不还有大儿子和三儿子吗?为什么非要欺负你们这孤儿寡女的?他要是真敢到镇上闹,我先上去打断他的腿!” “也算我一个!不把这个老东西打明白了,老子就跟他姓!” 村里的女人也纷纷为郑氏撑腰,“妹子,你别怕,我们陪你一块去!那王氏再厉害,还能吵赢我们这么多张嘴吗?” 听着大家为她打抱不平的话,郑氏激动得眼泪直往下流。 这回是真哭,没掺一点假。 她是真没想到,这件令她束手无措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轻松地解决了。 她家静姐儿说得针对,人呐,还是要学会示弱。 对付那些卖惨哭穷的,你就得哭得比他还惨。 用静姐儿的话来说,这叫什么? 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 最后还没等郑氏回应,村里人便义愤填膺地冲向施家二房。 看够热闹的施静宜拍拍伞下的两个小脑袋,“热闹看完了,回家去吧。” 施雪宜意犹未尽地扯着施静宜袖口,一脸崇拜地看着郑氏,“娘可真厉害,我都没她会哭。” 第三百四十一章 敢不敢编得再离谱些 施贵平正在厨房里教王氏该如何哭闹,一边用手比划一边做示范,“你哭得没有问题,就是说话抓不到重点,不能老哭宝根死得惨,你得把火往郑氏身上引,得跟大家说说她和施静宜做的坏事。” 王氏苦着脸,满面愁容,“你说得我都懂,可是一哭起来我就忍不住啊,我的宝根实在太惨了,呜呜……” “没事,你再多联系两遍,反正现在正下着雨,等雨停了再出去闹也不迟。” 施贵平顺着窗口看看外面下得十分稠密的雨滴,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自己该怎样做才能争取到最大利益。 正想着呢,外面忽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说话声,他连忙出门查看情况,就见一群人声势浩荡地往他家里走。 施贵平愣了一下,村里人这时候莫不是过来帮忙的? 来得好啊! 他正愁着雨下个不停,不好出去闹事的呢! 他回头冲王氏挤挤眼,压低声音道:“村里人来了,你快准备一下。” 王氏忙不迭地点点头,闷头跑出厨房往院门前一坐,扯着喉咙哭嚎起来:“我可怜的宝根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撇下娘走了呢?娘这一夜都没合眼啊,你啥时候回来看看娘啊!” 这一嗓子下去伤感的氛围就来了,施贵平坐在她旁边也默默地擦起眼泪。 村里人一到施家门前见到的就是二人相对哭泣的场面,要不是早听郑氏说过两人的龌蹉心思,他们肯定要同情起这两人老年丧子的悲惨遭遇。 可是现在……众人都是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我就看你们能装到什么时候! 王氏自顾自地哭喊了一阵,见村里人压根没有反应,有些迷茫地看向施贵平,心里憋着句话:这情况咋不对啊?咋没人过来劝她呢? 施贵平撞了下她的肩膀,跟抽风似的比着嘴型:“差不多行了,说冤屈,说冤屈。” 王氏没弄懂他的意思,正要问下一步计划,站在最前头的年轻人忽然搭腔了,“王老婆子,你哭得这么伤心,是不是心里有什么委屈啊?” 经年轻人一提点,王氏顿时想起来自己该干的事情了,扑腾着胳膊又开始哭嚎:“你这话算是问到我心里去了,昨夜宝根向我托梦说他都是被人害成这样的。有那黑心的人呐,指使山里的猛兽咬他,硬是把他给吓疯了!” 村里人:还指使野兽,呵呵,你敢不敢编得再离谱些? “王老婆子,你刚才不说自己一夜没合眼吗?这咋又被托梦了呢?” 王氏脸色僵了僵,“我就打了会盹……你们是不知道啊,梦里宝根满脸是血,可把我这个当娘的心疼坏了!” 有人闲着没事陪着她演戏,“那王老婆子,宝根有没有告诉你是谁指使野兽害的他呢?” 王氏捂着嘴,表现出很为难的模样,“这种事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会信的,可是你们不信我也要说,是老三家的二闺女施静宜。我觉得她应该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记恨着宝根,昨天终于逮着机会下手了。” 村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那你,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人继续演戏,捂嘴做出惊讶的表情,“哎呀,那事情要真是这样,你们可得去报官,可不能往宝根就这样被人害死了啊!” “可不能报官。”王氏摇着头擦擦眼泪,“再怎么说静姐儿也是我亲孙女,我已经没了个儿子,难不成还要把亲孙女送到牢里吗?” 跟在后面的小媳妇闻言恶心得隔夜饭都吐出来了,啐了口唾沫道:“这王老婆子可真是唱戏的抹两鬓,挺会装样子的!” 王氏压根没听见小媳妇的骂声,仍自顾自地抹着眼泪道:“宝根已经走了,当娘的再难过也只能含着眼泪把他的后事安置妥当。只是他走得干脆利落,可苦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以后我和他爹可怎么过啊!” 村里人:又来了,她又来了! 这回又有其他人跳出来接戏了,“你不是有三个儿子吗?没了老二,这不还有老大和老三吗?一人养一个还是可以的。” “话是这样说的,可我家老三那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连自己都养不好,又怎么能养得起我们呢?还有老大,他们两口子供峰哥儿念书就够苦了,我们舍不得拖累他啊!想来想去,还是三房媳妇的日子过得最好,又不差吃又不差穿的。” 能去她家养老是最好的。 王氏故意留着最后一句话没说,就等着村里人搭腔呢,结果左等右等压根没人理她。 一抬头,所有人都皱着眉毛,嫌弃地看着她。 这个儿子不行,那个儿子的不可以,就跟你没一点关系的前儿媳妇能养是吧? 原先还对郑氏的话有所怀疑的人这回彻底看透了施家二老,护城墙都没他俩的脸皮厚! 一直躲在后面的郑氏终于忍不住插话了,“说了这么半天,你不就是想让我养你们吗?自己儿子不舍得使唤,使唤起别人你倒是挺顺手,就问你还要不要脸!” “我咋不要脸了?”王氏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拼命地挤着眼睛向施贵平使眼色。 此时施贵平的脸色简直比锅底还要黑,他怎么都没想到,郑氏居然也在,那他谋划的一切不都白费了? “施老爷子,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个懂道理、明事理的人,可是你昨夜干的事实在太丢人了!”平日里和施贵平交好的老人站出来道。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啐了施贵平一脸,“他还明事理?他要是明事理施家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施贵平被人骂得有些挂不住脸,强行辩驳道:“从头到尾我什么都没干,咋就把各种黑锅往我头上扣呢?我说要让郑氏给我养老了吗?我出去闹事了吗?” “得了吧你,还装呢!”村长媳妇指着他的脸皮道:“当初王氏要把静姐儿卖到赵家的时候,你是不是在隔壁村炫耀自己家要盖青砖大瓦房呢?后来你咋不盖呢?还不是没把静姐儿送走,银子不够呗!” “当初你们是咋分的家,要不要我再跟大伙复述一遍?你一个男人,成天在家装傻充楞,坐等吃喝,以为什么都不管就是清清白白的了?大伙的眼睛还没瞎呢!王氏能在外面闹成这样,你没少出力吧?” 第三百四十二章 我陈梅花可不是个好惹的 村长媳妇这一顿输出怼得施贵平脸红脖子粗,他张着嘴,嘴唇哆嗦了半天,愣是想不出来该怎样反驳。 没办法,因为人家说的全都是实话啊! 他就是自私,就是只想过上好日子,可是这样有错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施贵平被转过身子,瞪了她一眼,“这是我的家事,该怎么处理跟你有关系吗?” “你的家事我们是不管,哪怕你们老两口要跟施宝根一块下葬我们都不拦着。但你要想打郑家妹妹的主意,我们可就要站出来说两句了,是不是啊,乡亲们!” “对啊,亏得你还是敬哥儿的亲祖父呢!不想着好好让孩子念书,竟然还想到书院闹事,有你这样的长辈吗?” “像你这样黑心肝的人就落不到好下场!当初郑家妹妹多孝顺、多勤快,几个孩子也是个顶个的聪明,可你就是看不上人家,现在和离了又巴巴地凑上去,你还要不要脸呐!” 村里人你一句我一句,几乎把施贵平的脸面丢在脚底踩。 施贵平好像被人拎出来打了耳巴子,双颊火辣辣地疼。 王氏见自家男人吃亏自然不依,伸直了胳膊腿往地上一瘫,哭天抢地般嚎了起来:“我的命好苦啊!辛辛苦苦操劳了一辈子,临到老了竟然连口饭都混不上!我知道郑明霜是跟我儿子和离了,但是她闺女儿子还是我的孙子孙女啊!” “她家顿顿大鱼大肉,不缺吃又不缺喝,给我们老两口留碗饭能要了他们的命吗?我们也不要求吃多好的饭,米饭馒头什么的,能吃个饱就行了。” 村里人听得直摇头,还米饭馒头吃个饱就行,你出门问问,十里八村有哪户人家顿顿吃、精细粮食的? 每顿吃点粗粮窝窝头饿不着就是万幸了,咋还要求这么多? 正在村里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到镇上通风报信的村民带着施宝柱两口子回来了。 众人瞧见施宝柱顿时嚷嚷开了:“宝根,你终于回来了,你爹娘因为没人养老,都在这哭好久了。你这做大儿子的,不出来说两句?” 施宝柱一头雾水地下了牛车,什么叫没人养老? 他这不是还在吗? 从知道老二出事后他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匆忙往家里赶,就怕家里的父母没有依靠,怎么还没进门呢就给他演这一出戏? 施宝柱迷茫地走到施贵平和王氏面前,粗声粗气地问道:“爹、娘,你们不好好处理宝根的丧事,在这闹什么呢?” 王氏擦擦眼泪,抱住大儿子的腿卖起了惨:“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娘这心里好苦啊!” 大房媳妇陈氏上前一步,弯腰将王氏拖到了一边,尖着嗓子道:“有事说事,哭哭啼啼能解决什么问题?你还能把老二哭活不成?” 王氏最害怕泼辣的陈氏,被她吼了这一嗓子,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陈氏看着满院子的焦黑和瘫在地上的两个老东西,那是憋了一赌气啊。 有好处的时候,老东西是一点都想不到他们,成天老二长老二短,恨不得把老二碰到心尖尖上。分家的时候更离谱,就差没把整个家全都掏空送到老二手里了。 现在倒好,老二说没就没了,留下一堆烂摊子让她男人处理。 陈氏气愤地咬咬牙,偏偏这事她家不管还不行,谁让她男人姓施呢! 所以啊,这事真是没地说理去! “当家的,我就问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事?”陈氏咬牙切齿地看着施宝柱。 施宝柱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先把老二埋了吧,其余的事情咱们再慢慢商量。” “那可不行!到时候不又得跟你娘掰扯半天。”陈氏一叉腰,架势便摆出来了,“正好趁着今天村长和各位乡亲都在,让他们做个见证,咱们把分家的事情都说清楚了!” 她已经想好了,该吃的亏她也认了,但想让她冤大头,那是不可能的! 蹲坐在墙角的施贵平闻言小声地嘟囔:“这是咱们老施家的家事,跟外人有什么好说的?” “咋地,有什么事是别人不能听的?”陈氏扭头瞪着他,一张嘴唾沫星子乱飞的,“你是不是还想把上次分家干的缺德事再干一遍?我跟你讲,我陈梅花可不是个好惹的,惹急了我带着儿子单过去!” “别,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我没什么要说的。” 经过郑氏和离一事,施贵平是彻底怕了,话都没说两句便认输了。 陈氏满意地哼了一声,转头拍拍施宝柱的肩膀,“去把你三弟叫来,人不来齐怎么谈分家的事情呢?” 施宝柱倒是挺认同这句话,动作麻利地出了院门喊来了施宝智。 等人都到齐了,陈氏这才道:“老三啊,你对咱爹娘养老的事情,可有话要说?” 施宝智摇摇头,一言不发。 这段时间施宝智过得苦啊,整天吃野菜喝稀汤,饿得就剩副骨头架子了。 老二出事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但听说了又能怎么办? 他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还能养父母吗? 陈氏看着他缩头缩脑的模样,嫌弃的咂咂嘴,这施家人真是没两个成器的,还好她提前搬到了镇上,要不然她家峰哥儿怕是要被带坏。 “如果你没什么要说的,那我可就先说了。既然要重新分家,那我就得把上次分家的事情说清楚了。上次分家,家中的银子我们和三房全都没分到,老两口说银子留做养老钱,不分了。” 陈氏走到王氏面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现在要重新分家,你总得把银子拿出来,让我们好好分呐。” 王氏没想到她一开口就谈银子,心虚地抱着胳膊,连头都不敢抬,“那些银子都花完了,拿……拿不出来。” “大家都听见了吧?”陈氏故意把声音拉得极长,“她整日说自己这辈子吃过多少苦,又受了多少罪,那你吃苦吃的总要有成果吧?活了大半辈子了,你手里一点银子都没剩下?” “她手里的银子全都拿去给施宝根还债了,哪还有多余的哟!”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故意插话。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 这施宝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就王氏个傻子还把他当宝贝宠,放到别人家估计早就被打断腿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一个都不想管 陈氏早知道她手里的银子全都嚯嚯没了,问这些事就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话,“让我来算算你在施宝根身上到底花了多少银子,砸了别人的酒赔了八两,睡人家媳妇又被讹了二百两,后来又卖闺女被青楼坑了三百两。” 说着说着陈氏的血压就上来了,这么多银子你说说拿来干什么不好? 全都被那个败家子给败完了! 村里人听得也是直吸气,施宝根可真是个祸害啊! 陈氏捂着胸口喘了好久的气,才继续道:“有钱的时候,你们非跟着老二过,现在钱都嚯嚯光了又想起我们了。你说你命苦,我们的命才苦呢!” 说着她捂着脸就要抹眼泪,施宝柱赶紧扯了下她的袖子,“说正事,别扯这些没用的了。” “行,那咱们就不说银子的事儿了。”陈氏深吸一口气,抖擞起精神高声道:“咱们来说说房子和地吧。房子呢,你分给了二房,我们和三房什么没落到。八亩良田,我们五亩老二三亩,三房就三亩荒地。” “好家伙,你们施家这家分的,谁听了谁不竖起大拇指啊!” 有人目瞪口呆是地冲施贵平竖起了大拇指,“施老爷子,论偏心,你排第二,咱们村就没人敢占第一!” 施贵平好像又被人迎头打了几巴掌,双颊滋啦滋啦地疼,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吭声。 陈氏压根就没指望他能放出什么响屁,翻了白眼接道:“这次重新分家咱们就公平点,两个老的,我家和老三一人养一个,良田呢,一家四亩,这几间房子……” 陈氏扭头看看烧得不成样的房子摇摇头,原本她是想一家一半的,现在看来留着也没啥用。 “房子就留给老三吧,那三亩荒地也留给老三吧,作为补偿,我们家要先选要养的老人。” 荒地种起来费劲,还收不到什么东西,有那功夫她还不如在码头多干两天活,所以她把主意放在了选老人上面。 施贵平这个人,你看着他一声不吭、挺老实的模样,其实最是滑头,平日在家那是一点活都不想干,就会拄着拐杖装病。她和施宝柱平日帮人搬货就已经够累了,回家还得伺候这个活祖宗,时间长了非得把人气死不可。 所以她想选的是王氏,王氏这个人虽然泼辣不讲理,但做家务事还是挺麻利的,平常有她搭把手,日子应该能轻松些。 还没等她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施宝智站住来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我不同意!” 一众人全都扭头看向他,陈氏这家分得厚道啊,怎么看都是施宝智占了便宜,结果他竟然还不同意? 陈氏也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瞪大了眼睛道:“那你说说,你哪里不同意?” 就施宝智这样的,出去也找不到好活干,在家种着那几亩地还能让自己吃饱穿暖,这还不满意? “你们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连自己都养不活了,难不成要让爹娘跟着我活活饿死吗?” 陈氏一听这话瞬间炸了,“那你这是什么意思?两个老人你一个都不想管?” “我……”施宝智憋红了脸,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你们施家的好儿孙呐!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败家子,一个软骨头的懦夫!难道就因为我能干些,就得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头上,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陈氏抬手拍了下施宝柱的肩膀,高声道:“你也出来说句话啊!当初分家,你爹娘的心都偏到他姥姥家了,你说爹娘把你养到这么大不容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吧。可是我容易吗?” “我一个女人整天跟着男人扛货,累得胳膊疼腿疼,有哪一个心疼我了?该承担的责任我承担,不该承担的你们也别都赖到我身上,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要我让着他啊?” 陈氏这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 “就是啊,人家一个女人都能在镇上找到活干,他一个男人就不行了?” “还是没人逼他,真逼到那个份上,他肯定又行了!” 陈氏懒得跟他多掰扯,直接怼着他的肩膀道:“施宝智,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就按我刚才说的做,要么你就滚回家,这家里的房子和地全都和你没有关系了!” 又想要东西,又不想养老人,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施宝智还是有点害怕陈氏的泼辣性子,嚅嗫道:“好歹给我分两亩地啊……” 他还可以把那两亩地租出去换点银子花花。 “一点没有!”陈氏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这时候施贵平站了出来,“宝智不愿意养我们就算了,家里的房子还有八亩良田都给老大,那三亩荒地还留给他吧,没有地他以后吃什么?” 陈氏冷哼一声,嫌弃地斜着施宝智,没有搭话。 “还有老二家的那两个孩子呢?”王氏突然插话,“老二家的孩子咋办?” 施贵平小心地看了眼陈氏的脸色,又转头看向施宝柱,“老大啊,你看你弟弟已经没了,他家的孩子也没人管,正好你家只有峰哥儿一个,要不然就……” “你们休想!”陈氏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让我养二房那两个不成器的孩子,我连你们都不管了!” 王氏颇为不满地瞟了她一眼,“啥叫不成器的孩子,川哥儿不是在镇上学院念书吗?你养了他,以后你就是两个官老爷的娘了,不威风吗?” “谁告诉你施远川还在学院念书?他早就被夫子赶出来了!” “被赶出来了?”王氏人都傻了,“不可能的,他一直在书院呐!” “在没在你去书院问问不就知道了吗?我还能骗你不成?”陈氏一脸鄙夷,“反正这俩孩子我是不愿意养,他们亲娘还活着,咋就轮得到我一个伯娘养呢?你看看人家明霜妹子,一个人养四个孩子不都过得好好的?怎么轮到她就不行了?” 施贵平知道陈氏不会同意这事,只眼巴巴地看着施宝柱,“宝柱,你来说说那俩孩子该怎么办?” 施宝柱偏头看看自家媳妇,陈氏表情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刻低下了头。 “我觉得梅花说得对,孩子亲娘还在,轮不到我们养。” 突然要养两个老人已经够对不起老婆孩子了,咋还能再弄回家两个麻烦呢? 第三百四十四章 赵氏改嫁 施贵平失望地叹口气,“宝柱啊,爹知道你一向孝顺听话,你二弟已经去了,那两个孩子是他的骨血,你忍心看着他们在外面受苦吗?” “他们亲娘都忍心,我有什么不忍心的?”陈氏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是真心疼那两个孩子,你就留在这养不就成了吗?东西我们不要你的了,有事你们也别找我们,以后就让川哥儿给你们养老!” 施贵平沉默了,二房那两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脾气秉性和施宝根没啥差别,都是好吃懒做的主,真靠着他们养老,还不如端个碗到路边乞讨靠谱! 反正现在施远川被书院赶了出来,以后注定是个没出息的,倒不如按陈氏说的,让他们跟着二房媳妇算了。 好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赵氏还能饿死他们不成? 沉默片刻,他哑着声音道:“行吧,就按你们说的来,让那俩孩子跟着二房媳妇过吧。二房媳妇要是愿意留在老施家,这房子就修修给他们住,要是不愿意留下来,也就随他们去吧。” 眼下他只能先保住自己,才有心思操心别的事。 施宝柱碰了碰自家媳妇的袖子,“你觉得这样安排咋样?” 陈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就这样吧,算我陈梅花欠你们施家的。” 施宝柱长舒一口气,这事总算解决了啊,今晚能睡个安稳觉了。 “行了,分家的事情咱就不提了,接下来商量下该怎么处理我二弟的丧事吧。” 第一步肯定是要把赵氏和两个孩子接回来,毕竟是夫妻和夫子的关系,总要把人接回来送葬。 施宝柱向同村人借了辆牛车,冒着大雨来到了赵氏的娘家,但迎接他的是紧锁的大门。 赵氏娘家人提前得到消息躲到了亲戚家,连见都不愿意见他。 施宝柱在村里苦等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得无功而返。 赵家,赵雪儿的娘撩起眼皮翻了翻自家闺女,“这总是躲着也不是办法啊,你是怎么想的跟娘说说。” “反正我是不想回去。”赵氏蹲坐在火炉边,眉宇间没有一点伤感的神色,“我和施宝根早就没了感情,他死不死的跟我也没啥关系,我才懒得回去为他送葬呢。” 其实原本夫妻二人还是有点感情的,但自从经历了施宝根和别人媳妇通奸的事情,她就打心眼地厌恶起这个男人。 而且施家早被施宝根败完了所有家底,她回去也落不到半点好处,倒不如躲在娘家落个清净。 赵母偏头看看蹲在院里瞎捣鼓的两个男娃,浑浊的老眼转了转,试探道:“你要是真不愿意回去娘也没意见,但是那俩孩子你准备怎么处理?你知道的,咱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自己都吃不饱了,哪来的粮食养别家小孩?” 赵氏心里一咯噔,连忙道:“娘,那可是您的亲外孙,哪里是别家小孩呢?” “你都说了是外孙,外孙外孙,可不就是外人吗?”赵母拖着板凳往赵氏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道:“再说了你今年才三十八,年纪不算太大,碰到好人家还能嫁出去,但是你要是带着两个拖油瓶,谁愿意娶你?” 赵氏心紧了紧,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往年她在施家享福惯了,什么都不用操心,吃饱喝足便万事大吉,就算是后来没落了,她也没操什么心,不过是被王氏逼着编几个筐罢了。 如今施宝根没了,她不想再回到施家,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可以在娘家住下,结果这才回来两天,她娘就已经考虑到改嫁的事情了。 赵氏白着张脸拉住了自家亲娘的胳膊,语气紧张道:“娘,我不想嫁人了,我就留在家里帮忙不行吗?” 赵母闻言顿时变了脸色,扯着喉咙嚷嚷起来:“留在家里帮忙?你看看家里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家里面的活有我和你大嫂二嫂,地里的活你又干不动,你留下来不就是吃白饭的吗?” 赵氏被她一嗓子吼傻了,嘴唇嚅嗫着挤出几颗眼泪来,“往年我每次回来,给您带了多少东西?吃的、用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全都拿过来给您了,现在您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吗?” 赵母不自在地别过头,放软了声音道:“娘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但你总得为娘考虑考虑啊。你带着孩子在家里住着,吃喝不都要银子,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你那两个嫂子没意见?” “再说娘也不是随便找个人把你嫁了,最起码要找个靠谱的人家,保证你嫁过去不会挨打受气。在自己家总比在别人家舒坦,你仔细考虑一下,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氏态度有些松动,她那两个嫂子的确都不是好惹的,随便哪一个发作起来就够她难受一阵的。 可是想到两个孩子,她心里又难受得厉害。 毕竟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又千娇百宠地养到这么大,让她怎么舍得放弃? “嫁人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但是我就不能把这俩孩子带在身边吗?他们刚没了爹,要是我再不愿意养,那他们不就成孤儿了?” “瞧你这话说的,他们祖父祖母不还活得好好的吗?让他们养也是一样的。” 赵母叹着气点点她的额头,“你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脑子咋还不清不楚的呢?哪户人家愿意娶带着两个儿子的寡妇?就算勉强娶回家了,人家也不会对你孩子好的。但是把他们留到施家就不一样了,那两个老东西刚没了儿子,能不心疼自己的亲孙子吗?” 赵氏转念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施家的孙子辈里,最讨王氏疼爱的就是她家远川和远道。现在大房的人回来了,让两个孩子跟着老人和大房一块过日子,总饿不着肚子。 就是王氏那边不好弄的,要是让那老东西知道她想抛下孩子改嫁,肯定要和她大闹一场。 赵氏忧心忡忡地叹口气,“娘说的的确有道理,可我公公婆婆能愿意?” “你放心,这事我已经想到办法了。”赵母得意地笑起来,露出两颗缺了口的门牙,“等会儿你收拾东西跟着你爹到隔壁县城的姑奶奶家住一段时间,两个孩子我让你大哥送到陈家村去,到时候他们找不到你自然就没辙了。” 事已至此,她也没有选择余地了,留在哪里都是受苦,倒不如听她娘的再改嫁个好人家。 第三百四十五章 都是三房害的 且说施宝柱没接到人垂头丧气地回了家,把赵氏那边的情况如实和施贵平、王氏说了。 王氏气得直拍大腿,连声骂道:“赵雪儿这个小娼妇肯定是听别人说了宝根的事情,提前躲起来了!她的黑心肝、烂肠子的毒妇,男人死了都不回来看一眼,迟早要遭天打五雷轰!” “行了,别骂了。”施贵平黑着脸斜她一眼,“她不回来也好,就让她跟那两个孩子过吧,以后咱们也不用操二房的心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王氏心里多难受啊。 自己的宝贝儿子还没下葬呢,儿媳妇就先领着孙子跑了,宝根要是泉下有知,恐怕死都不能瞑目啊! “赵雪儿,你个没良心的,你嫁到老施家十几二十年,做婆婆的为难过你吗?你咋能干出这样的缺德事……” 王氏心里不痛快,瘫坐在门口哭骂起来,家里的两个男人也不拦她,凑在一起商量起买棺材、挖坑下葬的事情。 施宝柱是个能干的,买棺木、请人挖墓等繁杂琐事只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便做好了。 陈氏向左邻右舍借了点东西,又自掏腰包割了几斤猪肉,做了一大锅猪肉面条请帮忙挖墓的村民吃了顿晚饭。 到第二日飘起了鹅毛大雪,天冷得呵口气好像都能结成冰,原本爱看热闹的村民这下都懒得出门了。 这样的情况下,施宝根的丧事只能一切从简。 施宝柱和村里请的三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一块抬着棺木,施贵平和王氏提着纸钱等物件,一路哭哭啼啼地就这样把施宝根葬了。 这时候赵氏的大哥悄悄摸到陈家村将施远川和施远道扔在了施家附近,并叮嘱了他们两句不要再回来之类的话语便赶着牛车匆忙离去。 施远川和施远道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了爹死娘不要的孩子了,兴冲冲地在村口堆起了雪人。 王氏送完葬回来的路上看到村口两抹熟悉的身影,顿时惊叫起来:“哎呦,这不是远川和远道吗?你们啥时候回来的?” 她一边嚷嚷着一边往前跑,跑到半路还摔了一跟头,半天都没爬起来。 施远川上前将人扶了起来,低头一看王氏那肿得跟大灯笼似的眼睛,大惊道:“祖母,你这是怎么了?” “川哥儿啊,祖母可见到你了,祖母这几天过得苦啊……” 王氏断断续续地哭起来,一哭就说不出来完整的话。 施远道今年刚五岁,还不太懂事,压根不知道疼人,见王氏胳膊上还挂着篮子,连忙掂起脚尖趴在筐沿扒拉东西,先是扒拉出来一把纸钱,然后又抓出来一把香烛。 施远川看着弟弟手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傻眼了,“祖母,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我去给你爹送葬去了,你爹死了,你知道吗?” 爹死了?! 施远川眨巴了两下眼睛,吓得连气都忘记出了。 愣了好久,他才瞪大了眼睛看向王氏,“祖母,你刚才说啥?” “你爹死了,前天死的……”正说着,王氏好像想到什么,赶紧拽住施远川的袖子把人往墓地拖,“快去到你爹跟前磕两个头,他肯定想见见你们。” 施远川和施远道一头雾水地被王氏拖到了坟地前,砰砰几个响头之后,王氏才哭哭啼啼地说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想到自己以后就是没爹的苦孩子了,施远川也忍不住跟着她一块抹起眼泪。 施远道见大家都在哭,也张着嘴哇哇哭起来。 三个人抱成一团哭了许久,到最后王氏才猛然想起赵氏的事情,“你娘呢?我咋没看到你娘?” 施远川还沉浸在施宝根已死的事情里没有回过神,闻言心不在焉地回道:“她还在我外祖母家,是我大舅舅送我们回来的。” “那她是啥意思啊,她还回不回来了?” 王氏心中警铃大作,这要是不回来了,两个孩子岂不是没人养了? 施远川揉揉眼睛,一脸迷茫,“她为啥会不回来?” 王氏看着他这副单纯无害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忍了半天最后掐了下他的大腿,吓得施远川赶紧蹦了起来。 “祖母,好端端的,你掐我干什么?” “我掐你傻!你爹死了你娘都回来送葬,啥意思你还不明白吗?”王氏一手叉腰,一手点着施远川的脑门骂。 施远川还是没想明白,“祖母,您就跟我直说了吧,我娘她到底啥意思?” “她这是想丢下你们单过啊!” 施远川脸色一白,震惊地后退两步,“不能吧?” 她娘那么疼他,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王氏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你还不信是吧?不信明天我就让你大伯带你们去找你娘,看看她愿不愿意回来!” 说着说着,她又想起来陈氏说的事情,一把揪住施远川的耳朵,“我问你,你是不是被学院的夫子赶出来了?” 施远川原本被她就得直喊娘,一听是读书的事又把喊声憋回去了,嚅嗫半天才小声道:“我确实没在学院读书了。” “你真是!我原本以为你是个争气的,结果你跟你爹一样,都是不成器的东西!” 王氏气得脑瓜子嗡嗡响,全身上下的血都在往头顶冲,冲得她老眼昏花,险些直接栽倒过去,“被夫子赶回家了你还不说实话,把家里人耍得团团转,你是不是非得气死我才甘心呐!” 施远川讨好地抱住王氏的胳膊,苦着脸回道:“我也不想瞒着你们,我这不是怕你们知道后伤心难过吗?” “知道我们会伤心难过,你还不好好念书?”王氏下了狠劲,似乎要把施远川的耳朵给拧下来,“说,你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让夫子把你赶出来了。” 施远川自然不敢说实话,一面吱吱哇哇地喊疼,一面想着怎么把责任推出去,“祖母,我什么都没干呐,都是三房的人害得我!” “三房,这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王氏愣了下。 “那天我跟施远敬发生了一点小矛盾,正好被施静宜那个女魔头撞上,她就让施远敬的夫子把我给赶出去了!” 王氏怕他说谎,挤着眼睛又问了一遍:“真的。” 施远川忙不迭地回道:“比真金还真!”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不带静姐儿就活下去了? “好她个施静宜,走,咱们回去把这事跟你祖父说说!” 王氏一把扯住施远道的胳膊,风风火火地往家里走。 这事要是真的,她非得把郑氏的房顶给捅穿不可! 敢欺负她的川哥儿,真当她是好欺负的不成! 陈氏正在厨房准备午饭,一出门看到王氏领着两个孩子往院里走,那脸色顿时黑得跟锅底似的。 不过她没有立刻发作,眼下施宝根刚下葬,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还是等弄清楚状况再说。 这边陈氏还在隐忍着,那边王氏已经哭哭啼啼地闹起来了。 “当家的,你快出来啊!赵雪儿那个毒妇把孩子送回来了!” 施贵平赶紧拄着拐杖出来查看情况,先是黑着脸看看两个孩子,然后抬起头向四周瞟了瞟,发现赵氏没在附近后,脸色更难看了,“老二家的呢?怎么没见她过来?” “她还在娘家藏着呢!这事先不急,我还有其他事要说!” 王氏拍着大腿,急得老脸通红,“前天老大家的不是说川哥儿被夫子赶出学院了吗?我问过川哥儿了,这事是三房的静姐儿在背后搞的鬼!当家的,你可得想想办法,让我们川哥儿重新回去读书啊!” “施静宜干的?”施贵平有点不太敢相信,“川哥儿在学院里念书又碍不着她的事,她这是闲着没事吃饱撑的?” “肯定是她怕她家敬哥儿比不过川哥儿,遭人嘲笑,才把人赶出来的。” 王氏张口就来,在她心目里施远敬就是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屁孩,能有多大本事,能到镇上读书肯定也是施静宜托人找了关系。 还是她家川哥儿聪明,村里那么多人想去镇上读书都考不上,就他进去了。 “那你想怎么办?”施贵平压根就不信她的话,就算信也无可奈何,“我们在那丫头手底下吃了多少亏?你还想过去触霉头?” 想到施宝根被野兽咬得血肉模糊的模样,王氏哑巴了,憋了许久,她才道:“不找那丫头,我们去找学院的夫子不行吗?川哥儿这么聪明,他们肯定愿意收的!” 陈氏听到她想去学院闹事,赶紧从厨房走了出来,她家峰哥儿还在学院念书,别人也都知道他俩是堂兄弟,王氏一去闹事,峰哥儿不也要跟着受牵连? 一出门,她扯着嗓子骂起来:“死老太婆,你可消停两天吧!就你那宝贝孙子,你是被屎糊了眼,看不清他的德行,外人可看得清清楚楚!你出去随便打听打听,学院里哪个学生没在背后骂过他?” “成天不是翻墙逃课,就是逗猫弄狗,回回测试都垫底,峰哥儿提起他都羞得抬不起头!就这样的学生,不赶他赶谁?咋地,就这样的,你还想到学院闹事,你可真是不把脸当脸使啊!” 王氏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缩着脖子一句都不敢回嘴,半晌,扭头向施远川使了个眼色,“她说的可是真的?” 施远川正寻思着该怎么样编瞎话,斜刺里忽伸出双粗糙的大手揪住了他的衣襟,一抬头,正对上陈氏好像要吃人的大嘴巴。 “你小子还学会骗人了?来,继续编瞎话,我看你能不能编出朵花来!” 没分家时,施远川一直跟着陈氏在镇上念书,被陈氏狠狠地修理过几顿,因此对这个脾气泼辣、雷厉风行的大伯娘很是恐惧。 这会儿被她一揪衣领,整个人就像泄了气似的,软了下来,“我……大伯娘说的都是真的,不过,我说也是真的,我会被夫子从学院赶出来,都是施静宜那个臭丫头在背后指使的!” “你可拉倒吧!”陈氏一把将他甩到王氏面前,面带嘲讽道:“你们是不是不带静姐儿就活下去了?成天说她针对你们的,要害你们,你们咋不先摸摸心口问问自己干了啥?” 她低下头,凶巴巴地瞪着施远川,“问你呢?你干什么坏事了?” “我……”施远川心虚地低下头,“我什么都没干。” “嗯,你什么都没干!”陈氏仰起头笑了起来,偏头看向王氏,“那我倒是要问问你祖母了,咱们施家有三个男孩子在学院念书,你大哥的成绩比你要好得多,怎么就不见静姐儿嫉妒你大哥呢?” 王氏和施远川都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 陈氏毫不客气地瞪着两人,语气里满是警告的意味,“你们要是想安稳过日子就老老实实的,别再找这个麻烦,说那个欺负你,你自己不干坏事,谁闲着没事老找你茬?” 总是说静姐儿不是个好人,她倒是觉得静姐儿好得很,比二房的人强一百倍! 长得漂亮不说,人还聪明勤快,一个人养活了一大家子,而且心肠也特别好,上次还好听了她的话没有把粮食卖出去,要不然呐,她的肠子都要悔青! 再转念一想,要不是二房那群作精闹得厉害,施家何至于落到分家的地步? 要是没分家,她现在也能跟着静姐儿过几天松快日子。 真是不想还好,一想就能把人气死! 陈氏暗自打定了主意,决不能让施宝根的两个孩子养在身边,俗话说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她可不想看着自己辛苦打拼出来的家业被外人毁了。 “这事以后就别提了,喊人吃饭吧,饭做得差不多了。” 陈氏用围裙擦擦手,转身进了厨房。 施宝柱见状赶紧出去把帮忙的几个村民喊过来一块吃饭,王氏生怕会饿着自己似的,一溜烟地跑到厨房端起大海碗开始盛饭。 陈氏伸手将碗从她手里夺了去,“帮忙的人都没吃,你急什么?” 家里米缸、面缸都空荡荡的,这两日做饭用的粮食全都是去邻居家借的。都把日子过程这样了,陈氏都不知道她哪来的脸抢饭吃。 王氏撇撇嘴,硬是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陈氏先留了客人和自家男人的饭量,剩下的才和王氏,还有两个孩子一块分着吃了。 王氏心里气啊,往日在家里什么都是她说的算,现在事事都要被别人管着,好不憋屈! 第三百四十七章 老两口反目 吃过饭,陈氏偷偷找到施宝柱打听起两个孩子的事情,“我跟你说,这俩孩子说什么咱们都不能养,就他们那德行,把咱们峰哥儿带坏了怎么办?” “你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 三兄弟里面就数施宝柱最老实肯干,但并不代表他是傻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心里清楚得很。 施宝柱拍拍自家媳妇的手,好声好气地哄道:“这几天让你受委屈了,回头我跟我爹娘好好说说,保证让他们老老实实的,不再闹幺蛾子。” 说实在的,他都有点看下去,好端端的,为啥老是找郑氏她们的麻烦? 人家孤儿寡母的,过得容易吗? 两口商量完了,施宝柱转头就去探施贵平和王氏的口风。 施贵平是一口咬定不会让他养二房的孩子,但王氏就有点含糊其辞了,先是不正面回答,后面被问急了直说让他明天带着两个侄儿去找赵氏,找到赵氏再说。 施宝柱没办法,只得答应了。 第二日,雪仍没有停,一眼望去满目洁白,地上的积雪也能盖住人的脚踝了。 这样的情况下,牛车压根就走不动,只能选择步行,施远道年纪太小受不了折腾,施宝柱只得领着施远川慢腾腾地走到赵氏娘家找人。 到地方时正好是中午,赵母和两个嫂子正在厨房准备中午饭,听到敲门声连门都懒得开,隔着门缝就将人应付了。 “雪儿她不在家,你们要是喊她回施家的,我劝你趁早打消这念头,她不会跟你们回去的。人都死了还回去做什么?守寡吗?” 施宝柱气得跺了两下门,“那孩子呢,孩子她也不要了?” 门里的声音听起来更尖酸刻薄了,“那是你老施家的子孙,跟我们赵家有什么关系?” 施宝柱被她们冷漠的态度气得够呛,回头看看施远川道:“你说该咋办吧?” 施远川脸都是白的,“我也不知道咋办?大伯,以后我是不是没地方去了?” 施宝柱忧愁地叹口气,“咱们到别家打听下你娘的情况,最起码得先把人找出来。” 村里也有人看不惯赵家人的做派,把赵雪儿连夜离家的事情跟施宝柱说了,末了还补充道:“赵老婆子正在托人找合适的人家,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把闺女再嫁出去。你们以后还是别来了,来了也没用!” 施远川人都傻了,怪不得昨天他娘拉着他说了一箩筐的废话,当时他还听得十分不耐烦,现在一想,赵氏怕是早就打定主意不要他和弟弟了! “大伯,我们该怎么办啊?”施远川仰起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施宝柱也有点拿不定主意,好歹是个大活人,总不能就这样扔外面了。 “先回去吧,回去和你们祖父祖母商量之后再做打算。” 两人又顶着风雪回到了陈家村,一进门王氏就伸长了脖子往两人身后看,确定赵氏没跟着回来时连直接垮了,“赵氏那毒妇呢?怎么不把她也带回来?” “还带回来呢,我压根就没见到赵家人啊!” 施宝柱的话音刚落,施远川便哭着扑进了王氏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嚎道:祖母,我娘不要我了,以后我就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了!” 他这一哭,简直是拿刀个王氏的心肝肉。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还不是还有祖母吗?有祖母在,绝对不会让你受苦。” 陈氏实在看不惯这副深情戏码,翻了个白眼道:“你还是先摸摸自己荷包里有几个铜板,再说这话吧。” 这话点醒了王氏,她抹着眼泪扭头看向施贵平,“当家的,你倒是说两句话啊,远川和远道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忍心看着他们在外面受苦吗?” 施贵平放下拐杖,一皮肤蹲坐在走廊前,板着脸嘟囔道:“你让我说什么?我能说什么?” 说话时,他眼珠子不停地往陈氏身上瞟,他就算说了也不顶用啊! 陈氏凶神恶煞地瞪他一眼,“看我做什么?这事已经商量过了,你们要是想养这俩孩子就别跟我们过了,我们才不当这冤大头呢!” “那这俩孩子怎么办?怎么说他们也是老施家的骨血,总不能丢在外面不管了,要真是这样,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施贵平又开始往施宝柱身上瞟,指望这个老实憨厚的大儿子能说两句。 可施宝柱跟哑巴了似的,躲在陈氏后面一句话都不肯说。 施贵平叹口气,看来这事是没法商量了啊。 他转头看看王氏,语重心长道:“跟孩子商量一下,让他们去赵家守着吧,我就不信赵家人不出来见人。” 施远川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过来祖父这是不想留他们啊,抱着王氏的胳膊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 怎么说呢? 挺大个小伙子挂在王氏身边哭得打雷大暴雨似的,画面多少有点辣眼睛。 陈氏看着心累,扯着施宝柱的袖子转头往邻居家走,“你们自己商量吧,商量完把结果告诉我们就行,记得快点,明天我们就要回镇上了。” 说完,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家的,你快想想办法啊,以前老大最听你的话了,你跟他好好说说,他肯定会同意的!”王氏凑到施贵平面前哭了起来。 施贵平厌烦地转过头,“你都说了是以前,现在他还听我的吗?依我看,就按老大家的说的做,把两个孩子送到赵家那边算了。” 施远川闻言赶紧掐了把弟弟,兄弟二人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王氏听得心疼,又开始死缠烂打。 施贵平被惹急了,一巴掌扇到王氏脸上,“你要是真舍不得两个孩子,就留下来陪他们算了!别带上我,我不管!” “你这个老不死的就是怕孩子们拖累你!我咋嫁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男人!” 王氏哭闹着扑向施贵平,一下将他撞倒在地,是根手指头跟鸡爪似的,抓挠起来,边挠嘴里还边喊:“我已经对不起宝根了,无论如何再不能亏待两个孩子!” 施贵平不肯示弱,捞起手边的拐棍就往她脊梁上敲。 两人打得好不热闹,旁边的施远川和施远道都看傻眼了,连哭都忘记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大拇指上的两圈伤痕 两人撕扯了一阵,最后实在没力气了就瘫坐在地上互骂。 王氏骂施宝根是自私鬼,不配为人父母。 施贵平骂王氏是傻子,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还非要顾东顾西。 红头胀脸地骂了好一通,两人是谁都说服不了谁。 施远川和施远道跪在两人旁边哭得嗷嗷叫,可能哭得太急,施远道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半天憋得脖子脸通红。 王氏见状赶紧止住骂声,拍了拍施远道的后背,等他的气捋顺了后红着眼睛对施贵平道:“你看看,远道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把他丢在外面啊!你要是不愿意养两个孩子就算了,我留下来养!” 施贵平见她主动让步,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你要是想留就留吧,反正我要跟老大走。” 说完,他冲施远川招招手,“你去把你大伯和大伯娘喊回来,就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 施远川点点头,拔腿出了院子。 没一会儿,大房两口子一前一后回来了,照旧是陈氏在前,施宝柱躲在后面不吱声。 “我听川哥儿说你们商量好了,商量出啥结果了,跟我们说说呗。” 说话时陈氏的眼神一直落在施贵平脸上,瞥见他那张跟猫挠了似的大花脸,没绷住笑出了声。 施贵平被她笑得面皮燥红,扶着墙根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刻意躲过陈氏的眼神道:“我跟着你们去镇上,你娘留下来看管两个孩子。” 陈氏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那家里的田产该怎么分呢?” “地都归你,你只需要每年给你娘五两银子外加二百斤粮食就行了。” “哎呦。”陈氏夸张地睁大了眼睛,“你那几亩地一年能挣多少银子,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还五两银子,五个铜板我都不想给!” 施贵平的脸色不大好看,“那你说该怎么办?” “八亩良田我们家要四亩,给她留四亩,这地她是想自己种还是租出去我们不管,反正区分开就对了。这破房子就留给他们住吧,我们不稀罕。” 陈氏撩起眼皮扫过王氏那张充满算计的老脸,“不仅如此,咱们还要找村长做个见证立下字据,她确定要留下来照顾那两个孩子,以后就再别找我们养老了。反正川哥儿都这么大了,再过两年都能成家立业了,养个老人不是问题吧?” “这可不行!”王氏急忙出声。 她年纪都这么大了,川哥儿又从来没有下地干过活,要那几亩地咋办? 自己种吧,干不动;租给别人吧,收的银子压根不够三个人的吃穿。 这黑心肝的陈氏是想逼死她啊! 陈氏皮笑肉不笑地瞪着她,“不行?那你倒是说说该咋办?” 王氏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只得扭头看向施贵平,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句话。 施贵平嫌弃地别过头,“我觉得老大媳妇的想法可行,你要是非得留下来,就按她说的办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王氏就是离了二房的人活不下去,非得一拖二把自己拖累死。 可是他不想这样,他要跟着老大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 考虑到以后就要在陈氏眼皮子底下过日子了,现在他就得摆正立场,站在儿媳妇这边,要不然还没去镇上就先把人得罪了,他还能过上快活日子吗? 再说了老大媳妇其实挺厚道,八亩地一分为二,一点都没多要,再闹还能落到什么好处呢? 这样一想,施贵平心里好受多了,“老大媳妇,这事我做主了,就按你说的办。宝柱啊,你去把村长叫来,咱们抓紧时间把字据立下来。” 施宝柱点头,“嗯,那我去了。” 见事已成定局,王氏蹲坐在走廊前哭了起来。 她知道施贵平向来狠心自私,但没想到他会如此自私。 自己的亲生儿子说放弃就放弃了,亲孙子说不要就不要。她嫁到老施家几十年,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大半辈子的心血,也能说抛弃就抛弃。 这世上还有他舍不得东西吗? 此刻王氏的心凉个通透,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什么事你都只想着自己,咱们一块生活了几十年,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吗?” “你哭什么哭?”施贵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凶狠,“我没劝过你吗?是你自己脑子糊涂,怨不得别人!” 两人就这样断断续续地争吵着,直到施宝柱领着村长过来才消停。 村长懒得管他家的破事,随便问了两句后便依照陈氏说的将字据立了。 临到按手印的时候,王氏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说什么都不愿意按手印,嘴里哭喊着:“你们这是想活活逼死我啊!宝柱,我可是你亲娘,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施宝柱冷不丁地被点了名,身子抖了抖,转过头脸色尴尬地看了看陈氏。 陈氏冲他翻了个白眼,又用眼睛斜了斜施贵平,声音阴恻恻的:“爹,娘好像不太愿意啊,你说该怎么办?” 施贵平顿时感觉到一阵压迫感扑面而来,陈氏这是逼着他表态呢! 反正事情都闹成这样了,再添一把火也没什么。 这样想着,他上前拽住了王氏的胳膊,面目狰狞地把她往桌子上按,“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可没人逼你!” 王氏也不是吃素的,扭头狠狠地咬住了施贵平的大拇指。 这一口她用了极大的力气,甚至能听到牙齿与骨头碰撞时发出的声音。 施贵平吃痛地松开手,呲牙咧嘴地蹦了起来,嘴里骂道:“你这死老婆子到底想干什么?家里的银子都被你败光了,现在房子给你,地也分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施贵平絮絮叨叨念了一阵,发现情况好像不太对,只见王氏像丢了魂似的,定定地望着他的大拇指,嘴巴微张,一言不发。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大拇指上的两圈伤痕在白雪的映照下格外显眼。 施贵平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飞快地缩回手瞪了她一眼,“看什么呢?还不快把手印按了,都是一家人,闹来闹去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 王氏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仍定定地看着他的大拇指,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又涨得通红。 第三百四十九章 告你谋杀亲子 施贵平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不知从哪里窜出一股邪火直冲向脑门,冲得他心烦意乱想打人。 “死老婆子你到底同不同意!不同意我可要休了你,让你连那几亩地都拿不到!”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这个时代休妻、和离的人极少,一个村子几十年才碰上一回,像施贵平和王氏这种过了大半辈子的夫妻就更不会谈和离和休妻了,传出去不是要笑掉别人大牙吗? 村长默默捏了把冷汗,这种事是他能掺和的吗? 显然不是。 他扭头拍拍施宝柱的肩膀,“宝柱啊,兄弟我就先走了,你们啥时候能用得着我,再到我家喊人吧。” 说着,他逃似的往院子外头跑,连来时穿得蓑衣都忘记披了。 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就听见院里传来王氏撕心裂肺的喊声,扭头一看,正巧看到王氏犹如一只发疯的母狮子,疯狂地扑向施贵平。 而施贵平就犹如一只小鸡仔,被她死死地压在身下,喉咙里挤出一声悲鸣。 施家的这群人实在太可怕了! 村长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摇着头大步离开了施家。 院里,王氏顶着张憋得绛紫色的脸,野蛮地抓住了施贵平的右手,一张嘴口水四溅:“你的手是咋回事?为什么有两道牙印!” 施贵平没想到她问的是牙印的事情,连忙将右手从她手里扯出来举上头顶,嘴上还无力地辩驳道:“什么牙印?不是你刚咬的吗?” 王氏情绪正激动,哪里肯听他解释,胖大鹅似的挪动下身子,一屁股坐到了施贵平头上,双手扑腾着揪住了他的右手,并用尽全力将他的大拇指掰了出来。 “我只咬了你一口,可你手指头上有两道牙印,另外一道是谁咬的?” 王氏压根没打算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道:“是不是宝根咬的?你不是说我出去后你就到厨房烧热水去了吗?他怎么会咬到你的手?” 一百多斤的肉团压在脸上,压得人连喘气的空间都没了,哪还有功夫回答问题? 施贵平双腿踢弹着地面,夜里来回扒拉着,硬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救……我……” 施宝柱听到这声音,战战兢兢地扶住了王氏的胳膊,“娘,您先起来说话。” 王氏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 压在脸上的重量骤然消失,施贵平如获新生,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 王氏哪肯饶了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我问你呢!宝根他怎么会咬到你的手?” 施贵平的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随后眼神闪躲着小声回道:“我烧过热水后想帮他擦擦脸,擦到嘴边的时候被他咬了一口。” “那火呢?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 王氏难得聪明一回,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事情的蹊跷之处。 她走的时候施宝根明明被人绑在了床上,当时村里的人怕他突然发疯咬到人,将绳索绑的很紧,那他又是怎样挣脱绳索拿到煤油灯的呢? 难不成是有人故意的? 王氏低头看着面前神色不对的男人,身子抖得厉害。 火是施贵平故意放的吗? 可是宝根明明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她低着头,眼泪如泄了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都说虎毒不食子,她的男人竟然比老虎还毒! 施贵平被她的反应吓到了,嘴唇哆嗦着解释道:“火是宝根自己弄的,真是他自己弄的,你相信我。” 他连说了两遍,好像在说服王氏,又好像在说服自己。 “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啊,宝根被人绑成那样,连床都下不了,你告诉我他该怎么放火?” “我把他的绳子解了!”施贵平急忙道:“当时我想帮他擦擦身子,有绳子碍事,就帮他解开了,后来他趁着我出去换水的时候打碎了煤油灯。” 王氏完全不相信他的说辞,“当时你恨不得把宝根掐死,怎么会好心帮他擦脸擦身子?施贵平,我算是看透你了,你是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啊!” 怪不得突然让她出去找大夫买药,原来就是想趁她不再把人害死。 她心里后悔啊,早知道她就死死地守在宝根身边,说什么都不离开,这样说不定宝根还活着。 施宝柱早就听村里人提过他家大火的前因后果,这根施贵平说得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他一头雾水地看向施贵平,“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他娘的意思,宝根是被他爹放火烧死的? 这种事他光是想想,都能惊出一身冷汗。 施贵平急忙解释道:“别听你娘胡说,我就是再嫌弃宝根,他也是我亲儿子啊,我怎么会故意害死他呢?” “那远川和远道还是你亲孙子的,你咋就能狠心把他们扔下不管呢!”王氏哭喊道:“施贵平,你就是个禽兽!我要去报官,告你谋杀亲子!” 说着,她直接从施贵平身上爬起来,扭头往院门的方向走。 施贵平手疾眼快地抱住了她的腿,哭声求道:“你不能去!不能去!” 去了他就完了! 虽说他没想害死施宝根,但那火的确是因他而起,要是让县令查到这一点,他以后怎么抬起头做人? 十里八村的村民肯定要戳着他的脊梁骨骂! 王氏拼命地蹬弹着被他抱住的腿,憋着口气道:“凭什么不让我去?你不让我儿活,那我也不让你好过!” “老婆子,你就相信我吧,我真没想害死宝根,那场火是个意外。”施贵平死死地抱着她腿,一挤眼,鼻涕眼泪齐刷刷地往下掉,“你要是因为这事报了官,外人会怎么看待咱们施家,怎么看待儿孙们?” 王氏偏头看看哭作一团的两个孙子,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瞬间清醒了不少。 对啊,这事要是传出去,整个施家就还怎么做人啊? 施贵平见她有所犹豫,赶紧冲施宝柱摆摆手,“快把你娘扶到屋里休息,咱们有话好好说。” 施宝柱也不太相信自己亲爹会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扶住王氏的胳膊,一边将人往屋里拉,一边道:“娘,您先别急,咱们先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说。” 王氏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咱们先把事情搞清楚。” 第三百五十章 谎话连篇 一家人进了屋,施宝柱表情焦灼地站到施贵平面前,弯着腰问道:“爹,你说说那天到底是咋回事?” “别光说那天的事,把老二为什么失踪的事情也说说吧。” 陈氏沉着脸插话,她算是看出来了,家里人瞒着他们的事情可不少呢!要是不把这些事情弄清楚,她怎么敢贸然把人请进家门。 “想清楚再说,不好好说咱们就别谈了,一会儿我和宝根直接收拾东西回家去!” 施贵平是真害怕了,双手抱着脑袋,声音痛苦地答道:“这事归根结底还是怪你们娘!当初村里来了两个人高价收粮,你娘贪图那点铜板把家里留着过冬的粮食都卖了。我还劝过她,结果她非要说过段时间粮食会降价。” “谁知道现在粮价不仅没降,反正涨了好多,眼看着家里就要断粮,手里的银子又撑不了几天,宝根就想着找郑氏借两袋米吃吃。” “借?”陈氏冷笑着打断他的话,“你确定是借?你们两家闹得跟仇人似的,你是脑子被狗啃了吗?竟然会认为他们能借粮食给你?” 施贵平的脸色囧了囧,“其实不是借,是偷。我们从老三那边听说静姐儿提前存了不少粮食,就想着偷偷搬走两袋他们也不会发现。哪知道他这一去就不见了人影,由于这事说出去不光彩,我就没敢大肆宣扬,只是在附近几个地方找了找。” 陈氏听得直摇头,看看吧,她就说静姐儿那丫头虽然脾气不咋滴,但心眼不坏,你都偷到人家里了,别人还要客客气气地对你吗? 她斜了眼施贵平,语气嘲讽:“你还知道自己干的事不光彩啊?要我说施宝根落到今天这个下场,都是他自找的!” 施贵平心虚地摸摸脸,好像没听到她的话,继续说道:“我在外面找了一天都没见人影,到了傍晚忽然听见村里人都在传:宝根碰到了山上的野兽,被咬得不成人形了!我就赶紧过去查看情况。” 他简单地把施宝根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还可以强调了大夫说过的话,说完他捂着脸哭了起来,“你娘出去之后,我就看着躺在床上的宝根,这个时候他好像睡着了,不哭也不闹了,我就想着趁这段时间出去烧点热水帮他擦擦脸。” 说着说着,他越哭越动情,声音哽咽起来,“都怪我啊!要不是我多事去帮他擦脸,就不会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也不会被他咬那一口!我……呜呜。” 王氏压根不信他会这么好心,扯着喉咙骂他:“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宝根躺在床上受苦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哭呢?” 那时候不哭,现在人都埋土里了再哭,有什么用? 眼见着王氏又要发作,陈氏将人往身后一挡,黑着脸道:“行了,别哭了,快点说正事。” 施贵平抹抹眼泪,断断续续地道:“他虽然伤得很重,但力气不小,都快把我的手指头咬断了,我挣扎不开,没办法就打了他一巴掌,兴许他被我打急了,发疯似的砸起屋里的东西。” “我怕被他打坏了,只能跑出房间把他锁到了屋子里,想着等你娘回来再做打算。哪知他在屋里打碎了煤油灯,点燃了被褥,火就这么烧起来了,等我发现已经晚了!呜呜呜……” 施贵平解释的倒也合情合理,但施宝柱总觉得哪里不对,还没想出来蹊跷之处,陈氏先开口了,“你既然就在院子里呆着,屋里起火你就发现不了?为什么要等火烧起来了才想起来救人?” 施贵平脸色一僵,结结巴巴犹豫半天才吐出句完整的话:“我没在院子里,看到自己儿子这样,我感觉心里难受,就出去透气了。” 陈氏眼神怪异地看他一眼,无数种想法涌上心头,又被她一一压下。 算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说话最好。 王氏依旧认定了施宝根的死和施贵平有关系,发疯似的地扑到他面前厮打着,叫喊着。 而施贵平难得大度地没有还手,安静地坐着挨打。 不知过了多久,王氏终于没有力气再哭闹,瘫在地上无声地留着眼泪。 施远川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将人扶了起来,“祖母,孙儿扶你到别的地方休息一下吧。” 王氏没有挣扎,安静地随着他一同出了房间。 两人走后,陈氏不动声色地向施宝柱使了个眼色,“该做晚饭了,宝柱,你到厨房来帮帮忙。” 进了厨房,陈氏才斟酌着语气开口道:“我觉得你爹多少有点问题。” “不可能吧。”施宝柱的表情十分难看,虽然嘴上说得笃定,但心里还是有些动摇。 没办法,施贵平前后的说辞实在太令人怀疑了。 “有没有问题,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原本我想着两个老的终归是你亲生父母,不管他们以前对我们什么样,做儿女的总不能不管他们,可是现在……” 陈氏叹口气,语气中没了惯常的强势,反而带了几分伤感,“你娘是一门心思地扑到二房身上,我拦不住,也不想拦。你爹又……说实在的,我每日这么辛苦干活,为的就是踏踏实实过上好日子,你爹这样,我实在不敢把他留在家里。” 她抬起头对上施宝柱的眼睛,语气很轻,却带着很坚定的力量,“你要是非要带他回家,那我们就分开吧,我带着峰哥儿单过。” 夫妻这么多年,她和施宝柱还是有很深的感情。 虽然面前的男人太过老实,有时候不懂变通,但手脚很勤快,踏实又稳重,不管是对她和孩子,还是她娘家人都是真心实意的好。 即使如此,与峰哥儿的前途相比,她还是要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她这个公公所做的事情实在太可怕了,今天他能毫不犹豫地放弃二房,他日肯定也能干出对大房不利的事情。 如今她不想追究施宝根的死亡到底是谁的责任,只想远离这个可怕的人。 施宝柱闻言喉咙一梗,眼睛顿时红了,“梅花,你怎么舍得?” “我不舍得又有什么办法?”陈氏低头擦了下眼泪,“回去跟你爹商量一下吧,只要不跟他扯上关系,不要地或者给银子我都能接受。” 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不愿意让自己辛苦经营的小家散了。 施宝柱依依不舍地看着她,良久,心情沉重地点点头,“好,我会好好和爹商量的,你先别难过。” 第三百五十一章 王氏后悔了 施家院外,施远川噗通一声跪在王氏面前,哀声问道:“祖母,我爹的事您就准备这样算了吗?” 王氏偏头抹着眼泪,看都不敢看他,“不这样还能咋样?总不能真去报官吧,到时候别人该怎么看你们啊。” 最初的震惊与愤怒已经褪去,她满脑子都是如何更好地处理这件事。 施远川死死地抱住她的手,声音提得很高:“祖母,我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只是不想让我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王氏闻言揽住施远川的脖子放声大哭,“他们都说你不是个好孩子,但祖母没有看错你,你是个有良心又孝顺,比你祖父强一万倍!” 施远川靠着她的肩膀声泪俱下:“所以祖母就全了我这可颗孝心吧!” “川哥儿啊,你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少,不知道流言的可怕。这事要真跟你祖父有关系,让外人知道了,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你们淹死啊!” 王氏抬头看着一片银白的世界,她的心也如同这雪地一般落个白茫茫真干净。 最疼爱的儿子死了,最看好的儿媳跑了,原本要相伴一生的男人也要弃她与不顾。 她心里唯一的念想就是面前的两个孩子了,只要他们能好好的,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祖母,你是真糊涂啊!”施远川握紧了拳头,愤愤道:“祖父现在能做出如此天理难容的事情,你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对我们下手吗?而且就算他不对我们下手,我们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没有银子、没有粮食、没有人帮忙…… 他们该如何度过这个漫长的冬天? 施远川抬头看着银白的世界,眼中光芒愈来愈盛,所以他必须劝说王氏把施贵平送进大牢,这样施家的田地家产就都是他的了! 谁都别想抢! “难道你想看着我和弟弟被活活饿死吗?” 施远川挺直了脊背,满眼泪水地看着王氏。 王氏被他饱含悲伤的眼神刺痛,对啊,她掌握着施贵平这么大的把柄,以施贵平狠心的程度,他会放过自己吗? 反正现在夫妻情分已尽,她还顾忌那么多做什么? 努力活下来才是正事! 王氏哆嗦着站了起来,拍拍施远川身上的落雪道:“走吧,咱们去县里报官。 天色已暗,不过在白雪的映照下勉强能看到路。 此时的雪终于停了,但地上的积雪依旧很深,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难,不过走了几十米,王氏便摔了一跤,起来的时候腿都在打颤。 施远川扭头望着她,眼中全是担忧,“祖母,你还走得动吗?要不要我去借辆牛车?” 王氏摇了摇头,村里人都把牛当宝贝似的照看着,这样的大雪天,谁舍得把牛车外借啊。 她咬咬牙,狠心道:“走吧,我们走慢一点,总会走到的。” 出了陈家村,又走了一段路程,迎面走来一亮装饰华丽的马车。马车的速度虽然不快,但远比步行轻松得多。 施远川拦在马车前,激动地挥了挥手,“停一下,停一下!” 马车在他的喊声中逐渐放缓了速度,最终停在了两人面前。 绣着金丝线的帘布旁露出几根莹白如玉的手指,接着是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 一双漂亮的杏眼微微眯起,眼眸中全是打量与兴味。 “有事吗?” 施静宜往温暖的狐裘中缩了缩,语气冷淡极了。 王氏看着面前打扮清贵,如同仙人般的女孩,心里涌起一阵酸涩与悔意。 是的,她后悔了。 也许外面那些人说得对,她就是被狗屎蒙了眼,错把珍珠当鱼目,这么多年的虐待与欺辱终究是报应到自己身上了。 她抬手擦擦眼底的泪珠,另一只手抓住施远川的胳膊道:“川哥儿,咱们走吧。” 施静宜这几天一直都窝在家里烤火,并没有刻意打听施家的事情,所以完全弄不明白王氏为何会有这种反常的表现。 正常情况下,她不应该对着自己破口大骂吗? 施静宜摇了下头,甩开心中怪异的想法。 管他呢,别人的家的事情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神情淡漠地放下车帘,准备启程。 车轮重新转动的时候,施远川焦急地挥动起胳膊,“能不能带我们一程,我们想去县衙报官!” 回答他的是辘辘的车轮声和一阵萧瑟的北风。 “这个施静宜可真是一点良心都不讲,祖母都这样了,还不肯捎带我们一程。”施远川不满地抱怨道。 王氏摇摇头,“不怪她。” 要怪就怪她之前做错了事情。 施远川神情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忽被她拍了下肩膀,“快点走吧,千万别被你祖父发现了。” 两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县衙,到地方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两人身上几乎全都湿透,额前的碎发甚至结了硬硬的冰晶。 衙门值夜的人原本不想搭理他们,但见两人浑身湿透,冷得话都说不利索,就这么把人关在外面恐怕要被活活冻死,所以勉为其难地把人领进县衙,拿了两件旧棉袄让人换上。 陈家村,施贵平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睡醒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他披起衣裳下床,一推门就看到陈氏那张黑得吓人的脸。 “饭在锅里,吃完去找宝柱,他有事跟你商量。” 陈氏说完这句话就扭头往门口走,家里一半房间被烧,这两天她都是借住在邻居家。 施贵平转头四处看了看,只看到施远道缩在墙角玩雪,额头的青筋忽然跳了下,“你娘呢?她去哪了?” “不知道,吃饭的时候也没看到她。”陈氏冷冷地回了一句。 施贵平心里的那根弦好像绷断了,“她……她不会报官去了吧?” 陈氏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子面色不善地看向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不是什么亏心事都没干吗?为什么要怕她……” 她的话还未说话,施贵平突然丢下拐杖,如同一只被恶犬追赶的大鹅,奋不顾身地向大门的方向跑去。 陈氏心事重重地叹口气,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施家的事恐怕要闹得全县皆知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幼稚的男人 施静宜这一趟去镇上是为了接大姐施妙宜回家的,顺便解决花颜阁暂时闭店的事情。 如今大雪连绵,天气恶劣,街上行人都没几个,到店里化妆买东西的客人更是寥寥无几,与其就这么干耗着,倒不如放个长假休息一下。 同时,抱月居的生意也大不如前,宁有财闲到整日窝在躺椅上打瞌睡。施静宜原本打算把抱月居也关闭一段时间,但他拦着不让,说关了店自己就没事做了,就这么开着算作消遣。 施静宜倒没有坚持,叮嘱他若是哪天懒得守店了,直接关上便是。 处理完事情回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黑沉沉的夜色里,小楼前的两盏大红灯笼显得格外明亮和喜庆。 施雪宜穿着个大红色的棉袄,撅在门前团雪球,听到车轮声时连迈起短腿往马车前跑,嘴里还欢快地喊道:“大姐、二姐,快下来堆雪人啊!” 施静宜闻声掀开车帘冲她笑笑,“来,让我看看你的雪人堆得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穿得太厚的施雪宜直挺挺地倒在了雪地里,整个人都要被积雪给埋住了。 施静宜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 身后的施妙宜和轻鹰也欢快地笑了起来。 院门口的饭光瞧见这情形,连忙跑到她跟前,拔萝卜似的拽住她的红棉袄将人往外拔。 出来的时候惯性太大,两人齐齐地摔倒在雪地里,狼狈中又透着丝好笑。 饭光苦着脸拍掉头上的雪花,憋着嘴看了眼施雪宜,抱怨道:“你怎么吃这么胖?我差点就要被你压死了!” 施雪宜生气地鼓起腮帮子,“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哪有说女孩子胖的啊?” “行,是我太瘦了,没能拉动姑奶奶你,都是我的错。” 饭光连连认错,并态度诚恳地将她扶了起来,然后才笑眯眯地看向施静宜,“二姑娘,你回来了?” 说着,他像只猴似的跳到施妙宜面前,笑得眼睛都是弯的,“这位肯定是二姑娘的姐姐,大姑娘了吧?大姑娘,你长得可真好看,跟画里的人似的。” 施妙宜还是头一次被半大小伙子这样夸,一时间羞窘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施静宜笑着拍拍她的手背道:“他的话你可别当真,他见谁都是这样说的,他嘴里咱家里从画里走出来的人都已经能凑一桌了。” “哎呀,二姑娘,我说的可都是实话。”饭光连忙为自己正名,“那是因为你们都长得好看我才这样夸,要是我娘,她端着饭求我,我都不夸!” “你说的有理,回头当着你娘的面再说一遍。” 看你娘敲不敲你的脑瓜子。 旁边的施雪宜总算把身上的雪粒全都拍干净了,拍着小手冲施静宜等人嚷道:“你们还看不看我的雪人了?再不看雪都要化了!” 为了能出去堆雪人,她可是眼巴巴等了两天,可惜雪一下就不见停,郑氏怕她淋了雪会生病,一直拦着没让她出去。 眼下雪终于停了会儿,还不得可劲撒欢吗? 施静宜明白她的心思,笑着应道:“看,雪姐儿亲手堆的雪人我怎么能不看?” 几人说说笑笑地进了院子,刚进门,抬眼就可以看到院里隆起的雪堆,放眼望去,数量还真不少呢! 凑近了看,每个雪人都有鼻子有眼,还挺像那回事。 施静宜笑着掐了掐她的脸蛋,夸道:“你还挺厉害的嘛。” “你可别夸错人了,这些雪人都是小宁堆的,雪姐儿啊,也就帮了点倒忙。”正在厨房忙碌的郑氏听见院里的动静探出半个身子解释道。 宁辞堆的? 施静宜抬眼望着面前憨态可掬的雪人,脑海里自然地浮现出宁辞弯腰在雪地里滚雪球的场景,感觉有点怪怪的。 怪好笑的。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笑容。 施雪宜试图为自己辩解:“我帮了好多忙!从外面运了好多雪回来!” “嗯,你做的可真棒。” 施静宜敷衍地拍了下她的肩膀,直起身子往屋里走,“宁辞呢?堆完雪人功成身退了?” 话音刚落,就见大红灯笼后的楼梯上出现了男人模糊的身影,他的手里还鼓鼓囊囊抱着兜东西。 “宁辞,你在干什么呢?”施静宜高喊一声。 宁辞听见她的声音,脚步明显加快了许多,没一会儿便走到了施静宜面前。 借着院里灯光,施静宜终于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她特意从清源郡带回来的衣服首饰。 回来这两天玩得有点欢,堆在杂物房忘记拆了。 施静宜眼神怪异地看着他,“你拿我的衣服干什么?” 宁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指指面前的雪人,“这个雪人是我特意照着你的样子堆的,你看像不像?” 施静宜扭头看了眼,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挺好的,就是哪里像她了? 宁辞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主动说道:“是不是不太像?不过等会就很像了。” 然后施静宜眼睁睁地看着那雪人穿上了红裙子,戴上了红帽子…… 那可是她买来留着过年穿的衣服,结果人还没挨到,先套雪人身上了。 施静宜:“……” 施雪宜倒是高兴坏了,围着雪人又是鼓掌又是转圈,“宁大哥可真厉害啊,一会儿我要不要把我的棉袄脱了给雪人穿?” 看着围在雪人旁边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一大一小,施静宜默默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亲来,都好几十岁的人了,每逢过年还要从市场买来一堆烟花,和她抢着玩。 男人啊,幼稚起来,可真没小孩的份了。 施静宜无奈地笑笑,转头进了厨房帮郑氏准备晚饭。 烧火的时候,她想起了拦在马车前的王氏,忍不住打听起施家的事情,“娘,这两天你听说施家那边的事情了吗?” “没呢!雪下这么大,谁出去受冻啊?”郑氏炒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咋了?他们又过来找麻烦了?” 施静宜摇摇头,正要说起半路遇到王氏的事情,厨房的门忽然被人敲了下。 瘦猴趴在门边道:“姑娘,外面来了对夫妻想借咱们家的马车。” “谁啊。”施静宜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不认识,不过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施家大房的人。” 郑氏闻言立刻放下了锅铲,“外头应该是你大伯和大伯母,出去看看吧。” 以前她在施家时,施宝柱没少帮她干活,这份恩情她还记着呢。 所以能搭把手就能解决的事情,没必要拒绝。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管他们这破事了 见到郑氏和施静宜,施宝柱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王氏做的那些事情,他多少都听村里人说了些,虽然和他没有多大关系,但终归是一家人,他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们吃饭了。” 郑氏冲他摆摆手,“孩子他大伯,你太客气了,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旁边的陈氏一听这称呼就知道马车肯定能借到,心里不禁感慨起来:郑氏可真是个厚道人,比二房的那群白眼狼强多了! 这样想着,她的态度热络了许多,“都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跟你们藏着掖着了,家里的确发生了件大事,这事还跟老二的死有关系。” 施宝柱见她连这话都往外说,震惊地拽住了她的手腕。 陈氏冲他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这事还能瞒得下去吗?再说明霜她们又不是外人,知道了也不碍事,而且静姐儿这么聪明,说不定能帮我们想想办法呢!” 说话时,她笑着看向施静宜,脸上带着几分讨好。 施静宜对她没什么恶意,便回了个笑容。 不知为何,看着面前人恬淡的笑容,陈氏的心里忽然安定许多,连说带比划地把施贵平前后矛盾的解释与王氏要去报官的事情说了。 郑氏听得一愣一愣的,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你说宝根的死和老头子有关系?咋可能啊!” “你不相信吧?我也不敢信呢,但事情就是这样,具体是啥情况还得找到人问问再说。”陈氏愁眉苦脸地叹口气,“老婆子走得早,这会儿估计该走到县里了,老头子才走没一会儿,要是借了你家的马车,估计还能追上。” 至于追上后该干什么,她心里是一点谱都没有。 说完,她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向施静宜,“静姐儿,你说施贵平要是真干了那天理难容的事情,我该咋办啊?你大哥还在书院念书,别人要是知道他有个这样的祖父,不得笑话他吗?” 其实她想带上施远敬的,但害怕郑氏母女不爱听这话,所以特意省去没提。 施静宜直接反问道:他祖父是他祖父,他是他,二者有什么关系吗?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直,为何要在乎那些与自己无关的流言?” 话是如此,陈氏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小声试探道:“其实我想把王氏拦下来,这种事自己人私下处理了就好,何必要闹得人尽皆知。” “大伯母,你这想法完全不对。”施静宜否定了她的想法,“施贵平要是真做了那样的事,作为亲属明明知情却不上报,若是哪日被外人捅出来了,到时候才真的会影响大哥的名声。” “可是这事也没有外人知道啊。” 施静宜轻笑一声,“大伯母,你觉得施远川这个人品性如何?” 陈氏皱着眉摇摇头。 “以我对王氏的了解,她这个人就是窝里横,胆子并不大,今日报官的事情恐怕并不是她的主意,而是有人在背后怂恿。” 陈氏心里一咯噔,施静宜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报官的事情就是施远川怂恿的呗。 也是,施宝根是他的亲爹,他想为亲爹报仇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这事的确不能拦,若是真拦了,他日施远川再到外人面前哭诉他爹是被人害死的,闹着讨要说话,他们可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反应过来后陈氏心里一阵庆幸,向施静宜连连道谢:“还是静姐儿想的周全,要不然我可得后悔死了。” 她扭头看看施宝柱,叹口气道:“依我看咱们就按静姐儿说的,不管这烂事了,让他们几个随便闹吧。哎,就是可怜了我家峰哥儿,要平白无故地受人耻笑。” “大伯娘,其实你这些想法都是自找麻烦。” 陈氏苦哈哈地看着她,“静姐儿,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施家早就分家了,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两个老的归二房管,你们这趟过来就是为了给兄弟办丧事,别的事情跟你们有关系吗?如果施贵平真的犯了罪被关起来,王氏又一心跟着施远川过,你们连养老的事情都不用操心了,不挺好的吗?” 被施静宜这么一解释,陈氏忽然觉得王氏报官倒是件好事,转忧为喜道:“你说得有道理,宝柱,我们赶紧回去收拾下行李,明早就会镇上,不管他们这破事了!” 施宝柱有点不太乐意,“那毕竟是我爹娘,就这么不管了……” 陈氏一把拧住了他的耳朵,“都啥时候还爹娘?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赶紧跟我回家收拾东西去!妹子、静姐儿,我们就先走了。” 施静宜看着两人的背影笑了一声,还好施宝柱娶了个泼辣的媳妇,要不然他们一家还真不过上好日子。 一转头,郑氏还板着脸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睛都不带眨的。 施静宜拍了下她的肩膀,“娘,你在想什么呢?” 郑氏顿时回过神来,摆了下手道:“我这不是被吓到了吗?谁能想到施贵平是这样的人啊。行了,不说他们了,回去盛饭吧。” 施雪宜也在另一边向她挥手,“二姐,你快来看看我打扮过的雪人好不好看!” 施静宜一扭头,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浓妆艳抹”版的雪人。 大红色的棉袄配上绿油油的帽子已经够诡异了,她还要给雪人画上了紫色的眼睛,中毒般的腮红和比辣椒还红的嘴唇。 施雪宜叉着腰,一脸骄傲地挺直了胸脯,“二姐,好不好看呀?” “好看”两个字憋在喉咙口怎么都说不出来,她眼神惊悚地看看一旁的宁辞。 宁辞连忙摇摇头,“我只帮它穿了衣服,别的什么都没做。” 施静宜又将实现偏移到施妙宜身上。 施妙宜:“胭脂什么的都是她自己拿的,我可没主动给。” 施静宜吐出口气,友善地摸摸施雪宜的脸蛋,“这雪人的衣服挺好看的,用的胭脂水粉也挺好的,听我的,下次咱不弄了。” 这小姑娘不仅起名废,审美还惊人呐! 施雪宜没听出来她的画外音,又蹦蹦跳跳地向别人炫耀起自己的成果,直到郑氏捋起袖子拧人吃饭的时候才消停下来。 第三百五十四章 没有违背律法 翌日一早,天还未大亮陈氏便催促着施宝柱带上东西回家。 两人在路上耽误了两个时辰才终于回到家中,施宝柱还是不放心王氏那边,又花钱雇了辆车准备到县城里打听下情况。 等他赶到县衙时已经接近中午,还走到县衙门口就见前头乌泱泱挤满了人。 施宝柱心知大事不妙,赶紧绑好马车挤进了人堆里。 远远地,他就看到施贵平跪在公堂之下,佝偻着身子,形容狼狈。 而王氏和施远川正抱头痛哭,看起来十分凄惨。 外头围观的路人对着三人指指点点,情绪颇为激动,“我看就该把这老头下油锅里炸了,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手,这得多狠的心呐!” “可不是嘛,我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要不是亲眼所见,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施宝柱听着大家的议论心凉了半截,虽然早有准备,但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和偏心、刁蛮的王氏相比,施贵平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正直、和善的存在。 当初峰哥儿去学院念书就是他坚持下来的结果,这样爱面子、爱读书的人怎么会作出如此有违天理的事情呢? 他想不明白,也不愿意继续想,还未等到结果下来便赶着马车落荒而逃。 公堂之下的施贵平一开始还在编造各种谎言掩饰自己的作为,但谎言终归是有漏洞的,沈长风严词厉色的几个反问便让他丢盔卸甲,如实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王氏听得又是震惊又是难过,不敢不顾地嘶吼起来:“施贵平,宝根是你亲儿子,你怎么忍心看着他被活活烧死啊?那天外头站着的哪怕是个路人,见到屋里有人也要进来救一下,你这个当爹的,怎么连个外人都不如呢?” 施贵平好像没听见她的控诉,蜷缩着身子,两只苍老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沈长风道:“该说的我全都说了,我承认我有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对,但我不认为宝根是我害死的。” “如果那野兽没有咬到他,他就不会受伤发疯,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了。” 到了此刻,他仍旧没有一丝悔意,只想着该如何为自己的行为开脱。 “你的意思是本官不该问你的罪对吗?” 沈长风冷冷地看着他,眼前飞快地闪过施静宜的脸,怪不得那丫头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有这样的家人在身边,若是不心狠一点怕是要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施贵平连忙躬下身子磕头道:“草民的做法虽有些不近人情,但绝没有违背律法,还请县令大人明察。” “没有违背律法?”沈长风冷笑一声,“大火因你而起,你却不及时救人,反而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活人葬身火海,你该敢说自己没罪?” 施贵平被他严厉的脸色吓出一身冷汗,“那火不是我故意放的,真不是故意的!” “一句不是故意便可洗清你身上的罪孽了吗?” 沈长风扣了下桌子,“不是故意只能说逃过了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按照律法,过失致人死亡者杖八十,徒刑八载。我看你年老体衰,那八十杖便分四日执行,每日二十杖。来人,将犯人待下去!” 眼见着两名官差就要过来拿人,施贵平惊慌失措地嚎了起来:“我不服,我只是没有把他救出来,我何错之有?难道不救人也是种错吗?” 外头围观的百姓听见这话忍不住骂了起来:“这禽兽不如的玩意儿还好意思喊冤,自己儿子都不救,良心是被狗叼走了吗?” “我要是他早就羞愤撞墙去了,他竟然还能把事情闹到公堂上,真不嫌丢人呐!” 施贵平还是被官差架了起来,押去刑房的路上,他看到了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如同梦魇般将人包围。 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火光漫天的夜晚。 满脸是血的施宝根趴在火海里向他伸出了右手,“爹,救救我。” “施宝根,你要是死在山里该多好啊,这样谁都救不了你了,谁都救不了你了!” 施贵平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边喊边笑,一抬头,眼泪却像豆粒儿似的滚滚落下。 他的发财梦、当官梦,总算是破碎了…… 另一边,得知真相后的王氏犹如得了失心疯,一看到人就凑上前抱着别人的胳膊痛哭流涕,嘴里絮叨着家里的事情。一会儿说她家宝根有多聪明、多孝顺,一会儿说自己的日子过得有多苦,一会儿骂起施贵平蛇蝎心肠。 反正是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没有一句是完整的。 旁边围观的路人压根就不在乎她日子过得怎么样,一个劲地问她家住何方、姓甚名谁,毕竟大家都素不相识的,谈不上关心不关心,分享八卦才是真正目的。 施远川在旁边急得跟火烧屁股了似的,不停地跺脚叹气,“祖母,我求求您了,咱们快回去吧。” 他真丢不起这个人呐!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有人认出他了。 “这不是我以前的同窗远川兄弟吗?闹了半天原来是你报的官呀。”那人装模作样地拍拍施远川的肩膀,憋着笑道:“远川兄你可别太伤心,节哀顺变啊。” 说话那人向来和施远川不太对付,这次可算找到报复的机会,三言两语便挑起施远川的怒火。 “你是不是找揍呢?” 施远川挥起拳头上来就是一拳,打得那人鼻血横流。 那人自然不肯认输,怒吼一声冲了上去,两人共同摔倒在雪地里,你一拳我一拳,打得不可开交。 王氏许是被这画面刺激到,终于正常了一些,哭嚎着冲到两人面前拉架,“川哥儿啊,我的川哥儿!” “快,搭把手,万一把人打坏了可就出大事了。” 旁边的男人喊了一句,又站出来两个人强制把他们分开,并劝道:“差不多得了,这还在衙门外头呢,你们都想进去吗?” 施远川红着眼睛连喘两口粗气,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后,拽住王氏的胳膊就往回去的方向走。 这时候王氏好像跟失心疯发作似的,一面往前走,一面扭头看着县衙的方向哭嚎。 整条街都回荡着她粗嘎难听的哭声。 第三百五十五章 贩卖田地 两人回到陈家村时已经是傍晚,天起灰蒙蒙的,雪倒是停了会,村口的大路旁聚集了几户正端着碗吃饭的村民。 “你们听见了吗?施远道那孩子已经坐在家门口哭一整天了!” “他家人都去哪了,昨天不是还在办丧事吗,今天怎么就剩个娃娃了?” 其中一个婆子往人堆里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我给你们说个事,你们可千万别往外传。昨天我路过施家门口时听见他们在吵架,宝柱媳妇不愿意养二房的孩子,要把他们扔到一边,王氏不同意,哭得厉害了!” 村里人听得直瞪眼,“你的意思是他们把远道给扔了?这不是造孽吗?” 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的大路上传来王氏撕心裂肺的哭声:“宝根啊,你再回来看娘一眼吧,娘心里苦啊……” 村口的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先前说话的那婆子,“这人不是回来了吗?我就说王老婆子那么疼二儿子,咋舍得丢下年幼的孙子不管。” 王氏看到村口站着的人,老毛病又犯了,抱住其中一人的胳膊又哭又喊,形容凄惨。 村里人都是知道施家情况的,从她支离破碎的语言中硬是提取出有用的信息:宝根的死和施贵平有关系。 大家虽然震惊,但没人怀疑这事的真实性。 要是假的,王氏她能被气疯吗? 于是原本该窝在家里烤火的村民几乎全都跑出来了,大家都疯狂地传播着一个消息:施贵平因为谋害儿子被抓了! 就连向来大门紧闭的郑家都有人特意上门来询问情况,郑氏统统只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后来就干脆连门都不开了。 和村里热闹非凡的情况相比,施家要显得冷清许多。 施远道坐在走廊前啜泣着喊饿,原本就没多少肉的脸经过这几天的折腾瘦得好像只剩张皮了。 施远川在家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大房的人影,又去了厨房发现一点吃的都不剩,顿时气得狠狠地踢了弟弟一脚,“就知道吃,人走你都不知道拦一下,留你在家有什么用?” 施远道挨了打哭得更厉害了。 王氏听到哭声赶紧把他搂在怀里,神神道道地哄着:“远道别哭,祖母给你做饭吃,给你做红烧肉吃好不好?” “家里的米缸连一颗米都没有,你还想着做红烧肉?疯了吧?” 施远川下意识地反驳她,正说着声音忽然一顿,双眼发亮地看向王氏,“祖母,你手里是不是还有银子?” 王氏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仍旧抱着施远道反复地念:“祖母给你做好吃的,香喷喷的大米饭,想吃多少吃多少。” 施远川也不问了,自顾自走向王氏的卧房。 他祖母这么喜欢藏钱,肯定藏了好东西没拿出来。 先前的那场大火灭得及时,王氏住的这间房子只是墙体被熏黑了些,并没有财产损失。 施远川从进门开始搜起,石头缝、破瓦罐、衣服被褥等东西全都没放过,整件房子几乎被他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也只在红木箱里翻出来一两多银子,还有两块崭新的红布。 “这他娘的也太穷了吧!” 施远川咒骂一声,心有不甘地来到另一个房间翻找起来。 仍旧是地毯式的搜刮,最后让他找到藏在砖缝里的田契,只有三亩,剩下的几亩地应该在大房手里,改天他得想办法要回来。 眼下他要先把这三亩地卖了,手里有银子才好办事嘛。 外头王氏仍抱着施远道胡言乱语,他扭头看了一眼,脸色古怪地眨眨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村长家这会儿刚吃完饭,一家老小正缩在厨房里讨论施家的事情。 “施贵平这老头子做事可真绝,你们等着瞧吧,这事一闹出来,咱们陈家村算是出名了!”村长手里拿着烧火棍叹口气。 村长媳妇反驳他:“出名就出名呗,你就是个破村长,管天管地,还能管着村里人拉屎放屁?” 正在吃红薯的大儿子弱弱地抬起头来,“娘,我还在吃东西呢!” 话刚说完,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他赶紧把红薯往旁边一放,拍拍手道:“我去看看谁来了。” 一开门,望着门外黑着脸的施远川,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川哥儿,你来了啊?” “我找村长。”施远川紧紧攥着那张田契,手心因紧张渗出一层汗珠。 “爹,施家的川哥儿有事找你!” 村长听见这喊声连顿时垮了下来,小声嘀咕着:“他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 施家的这群人就是有毒,成天整些让人头疼的幺蛾子,整完还要找他主持公道。 他就是个破村长,哪有那么大本事帮人断家务事啊? 他揣着一肚子的牢骚出了厨房,“川哥儿,你找我有什么事?” 施远川把田契拿了出来,“这是我家的田契,劳烦村长帮我卖了,价钱高不高不要紧,能尽快卖出去就行。” 王氏这病神神道道的,万一哪天清醒过来找他要田契就完蛋了。 所以他要先下手为强! 村长看着他手里发黄的田契没敢接,纠结了片刻迟疑道:“你要卖田,你祖母知道吗?” 农村人都是靠田吃饭,把田都卖了,你吃什么? 施远川无所谓地摆摆手,“我祖母肯定知道啊,不知道她怎么会把田契给我呢?村长您就帮帮忙呗,我家里还等着米下锅呢!” 村长倒是对她家的情况有所了解,当初拦着他们卖粮他们不听,现在粮价涨了可不得想办法弄粮食吗? “行,你先把地契压到我这里,回头我找到买家再把银子给你。” 施远川站那不肯动,赔着笑脸道:“村长伯伯,我家里情况实在困难,要不您就提前把银子垫付给我吧,少拿点也没关系,要是卖得高的话剩下的银子就归您了。” 村长撩起眼皮,“那你想要多少银子?” “一亩地六两,您给我十八两就成。” 原本一亩良田能卖到八两银子一亩,他只收六两的确要的不多。 可是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太厚道? 不等他拒绝,施远川突然跪下来向他磕了个头,“村长伯伯,您就帮帮忙吧,再拿不到银子我家里人就要饿死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施家遭贼了? 村长直接被他跪懵了,叹口气道:“罢了,就依你所言吧。” 眼下施家闹出这样的事情,光靠王氏和两个孩子显然是没法过下去的,作为村长能帮一把就算一把吧。 他回房拿了银子,将十两银子交给施远川,并叮嘱道:“这些银子是我先垫付给你的,等回头卖了地,我再把剩下的银子给你。” 施远川从他手里接过两块碎银子,来回把玩几遍后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银子呢! 此时他人还在村长家,思绪早就飘到了以前听同窗说起的酒馆里,那里有香辣可口的牛肉干,还有香飘十里的高粱酒…… 村长见他笑得跟中了邪似的,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肩膀,“川哥儿,你笑什么呢?” 施远川回过神来,将银子往怀里一揣,傻笑道:“村长,我就不打扰你了,先走啦!” 说着,他扭头便往外跑。 村长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你先别急着走,我有话跟你说。如今你爹不在了,祖父又出了那样的事,家里就剩你、远道和祖母。” “你祖母都要六十岁了,身体再好也比不过年轻人。你弟弟又年幼不懂事,指望不上,所以这个家就要靠你撑起来了。你可好好保管这些银子,安稳地过了这个年,回头找点活做把家里人照顾好。” “村长伯伯,您就放心吧,我肯定能照顾好家里人的!” 施远川满脸堆笑地堵住了村长的话头,然后又从袖袋里摸出一大把铜板道:“您家有多的粮食吗?卖给我一点吧,我家里米缸面缸都空了,急着吃饭呢!” “有,跟我进屋,我给你称点。” 之前他听了施静宜的话,提前储存了很多粮食,如今家里的粮食都够一家人吃大半年的,所以卖出去几斤、几十斤压根不是问题。 村长大方,还是按照以前的粮价给他称了几斤大米,外加十来斤红薯,“这些粮食省着点吃还是够你们吃几天的,等过几天雪停了,你再到镇上买些,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村长媳妇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她家男人就是傻大方! 施远川那孩子她一看就觉得不是个好的,贼眉鼠眼的,跟他爹一个样子。 不过她也没拦着村长拿东西,嫌弃归嫌弃,忙还是要帮的,总不能看着施家老小活活饿死? 拿到粮食后,施远川走起路来简直是虎虎生威。 就这样顶着风雪回到家,王氏还在抱着施远道喃喃自语,那副痴迷到癫狂的模样,看得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施远道显然被吓到了,一看见施远川回来就伸着手嗷嗷哭,边哭边喊着哥哥。 施远川斜了他一眼,“别哭了,再哭一会儿没你的饭了!” 想到祖母说的香喷喷的大米饭和油滋滋的红烧肉,施远道默默咽了下口水,“我要吃红烧肉、吃大米饭。” “你在想屁吃!” 他连火都没生过,能把饭做熟都谢天谢地了,还红烧肉?做梦呢? 最后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做好了晚饭,虽然锅边的米都烧焦了,红薯又是半生不熟的,但他要求不高,能入口就行。 王氏虽然精神有些问题,但吃起饭来毫不含糊,一边吃一边笑,笑得人直发毛。 施远川捧着碗愁了她好几眼,末了眯着眼睛试探道:“祖母,你还认得我吗?” “川哥儿,你是我的宝贝川哥儿。”王氏笑着回他。 “那你还能自己做饭吗?” 王氏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会做大米饭,会做红烧肉,好香的肉啊……” 施远川自欺欺人地点点头,“你要是会做饭,那孙子可就放心出门了,等以后我赚了大钱再回来找您。” 王氏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赚大钱,吃肉喽。赚大钱,吃肉喽……” 施远川又偏头看看自家弟弟,“家里有米和红薯,你要是饿了,就让祖母给你做饭,听到没?” 施远道眼神怯怯的,“哥,你是要出去吗?” “对,你大哥我要出去赚大钱,你好好在家看着祖母,可千万要把人看好咯。” 施远道眨巴着眼睛不敢说话,祖母这么吓人,他该怎么看啊? 吃过饭,施远川把碗往桌子上一撂,拍拍肚子冲施远道斜了下眼睛,“你去把碗刷了,哥回去睡觉了。” 他得养足精神,明天好早起赶路。 翌日,天蒙蒙亮。 施远川连早饭都没吃便带着十几两银子和仅有的两件破棉衣,踏上了外出闯荡的路程。 村里人是傍晚才发现他离开的。 施远道又饿了一天,蹲在自家门口嗷嗷哭,王氏也跟着他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反复咒骂着施贵平。 邻居被吵得实在受不了,做晚饭特意跑到施家查看下情况,这一看不要紧,人都吓傻了。 “我的老天爷啊!施家招贼了!” 邻居婶子这地动山摇的叫声把周围邻居全都喊出来了。 有人站在施家门口伸头往里望,“真遭贼了?我咋没听见动静呢?” “你们过来看看,这衣服、被子、盆盆罐罐……乱得都没下脚的地方了!” 那人进来一看,拍着大腿道:“这咋办?东西丢没?” “谁知道呢?我去把王老婆子喊过来问问。” 邻居婶子手忙脚乱地出去喊人,可王氏看到人只会哭,哪里能看出家里少没少东西? 村民没办法,只能去找村长拿主意。 村长一听施家好像遭了贼,气得直捶腿:“施家才出了事,日子够难过了,这贼可真不讲良心呐!” “都当贼了还讲什么良心?”村长媳妇怼了他一句,接着道:“施家到底有没有遭了贼,这事还说不定呢!” 村长莫名其妙地看向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村长媳妇斜他一眼,“你是不是把施远川卖田的事忘了?” “不可能吧?昨天我还特意问过他王老婆子知道卖田的事情不,这小兔崽子要是敢骗我,我非得抽死他不可!” 他这又是送粮食,又是拿银子的,施远川是想把他当傻子骗吗? 过来喊人的村民摸摸挠了下头,“刚才我在施家没瞧见川哥儿,好像今天都没看到过他出来。” “这倒霉孩子不会拿着银子跑了吧?” 村长一拍大腿,急忙往施家跑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 给王氏治病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和犹如遭了土匪的房间,村长的心跟结了冰似的,凉得通透。 “这个施远川可真不是个东西,他咋做得出这种丧良心的事呢?” 邻居从他的话里听出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村长,你这是啥意思?他家变成这样都是施远川弄的?” 村长还没说话,施远道摸着眼泪替他哥辩解道:“大哥说他要出去赚大钱,赚了钱给我做红烧肉吃!” “他能赚屁的钱,跟他爹一样的糟心玩意儿!” 村长气得咬牙切齿,家里人饭都吃不上了,你拿着救命的钱出去嚯嚯,这不是妥妥的败家子吗? 邻居婶子往村长身边凑了凑,“现在施远川拿着银子跑了,王氏和远道这孩子咋办?总不能就任由他们在外面哭吧?” 别说,天天听着这哭声还怪瘆人的。 村长愁眉苦脸地抓抓头发,“我想想办法吧。” 一低头,正对上施远道充满渴望的眼神。 “我肚子饿了,快饿死了。” 村长闭上眼睛,无奈地叹口气,“先跟我回家吧,吃饱饭再说。” 村长媳妇看到自家男人直接把人领回家了,气得差点蹦起来,“陈伯仁,你啥意思?咋啥晦气玩意儿都往家里领?” 虽然王氏现在瓜兮兮的,但之前那些黑心事她可记得清清楚楚呢! 静姐儿就因为她差点投河死了! 村长挽住她的胳膊,一脸讨好道:“他们俩一天没吃饭了,这样下去人都要出问题。你放心,我只是带他们回来吃顿饭,吃完饭肯定想办法把人送走。” “老娘懒得理你!” 村长媳妇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到厨房烙饼子去了。 饭做好,一老一小趴在桌边疯狂往嘴里塞东西,那架势,仿佛饿了几万年。 村长媳妇看得直咋舌,“你别说,这王氏发疯的时候是真疯,吃起饭来也一点都不含糊。” 村长讨好地笑笑,转头叫来大儿子,让他把村里的老大夫请来。 他总觉得王氏疯得并不厉害,能认人、能吃饭,吃两副药说不定能好呢。 等二人吃过饭,大儿子正好带着大夫进门。 许是吃饱饭的缘故,王氏这会也不哭了,坐在走廊前仰着脸傻笑起来。 大夫趁着这个时机给她把了脉,人的确没什么大问题,突然发疯可能是受了刺激,喝几天安神的汤药应该能缓过来。 村长总算能缓口气,“能瞧好就行,开药吧,争取早点把人治好。” 说完他回头冲媳妇笑笑,笑得格外谄媚。 村长媳妇一叉腰,“咋滴,你又想干啥?” 村长憨笑着挠挠头,“这两天就辛苦你了,帮忙照看下他们俩,等王氏精神好些,我再把人送走。” “真能送走?”村长媳妇撩起眼皮,鄙视地看着他,“等她病好了,你是不是又要说他们家现在没钱没粮的,我们再养一段时间吧?” 村长赶紧摇头,“不会的,那卖地的银子我只给了川哥儿十两,要是真卖出去还能再多拿十几两,这些银子够他们吃的了。” 村长媳妇不是小心眼的人,听见这话冲他摆摆手,“你先去卖地吧,先卖出去再说。” 雪已经下好几天了,压根就没停的趋势,再这样下去都成灾了,人活下去都成问题,谁还会买地啊? “你放心,我肯定能卖出去。” 村长对这事很有把握,静姐儿当初特意跟他说过,村里要是有人卖地跟她说就成,她全收了。 就算静姐儿不愿意买,他买了也成,施家这三亩地的位置都很好,要不是遇到这事还买不到呢! 第二日,村长顶着大雪敲响了郑家的院门。 瘦猴见门外的人是村长,脸色顿时和煦许多,“原来是村长啊,我还以为是村里那些乱嚼舌根的长舌妇呢!您快进来坐。” 进屋后,他连茶都没喝,便将施家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问施静宜:“当初你让我给你留意着田地,这次我可是首先就想到你了。你要是愿意买,我就直接把田契给你,不愿意也没事,我自己留着。” 施静宜将茶杯推到他面前,笑道:“买啊,为什么不买?” “我这不是怕你嫌弃那是施家的地吗?” “管他施家王家,我付了银子就是我的,王氏还敢过来跟我抢?” 村长笑了一声,“那她的确不敢过来跟你抢,我现在啊,就指望着她早点清醒过来,要不然我媳妇非的把我赶出家门。” 施静宜冲他笑笑,“家里要是实在有困难可以说,帮点小忙不费什么功夫。” “这倒不用,两天饭我还是管得起的。” 村长把杯子里的热水喝完,从袖袋里拿出施家的田契,“咱们村的良田价格我跟你说过,八两一亩,如今世道不顺,肯定卖不到以前的价格了,我就按七两银子一亩吧,一共二十一两银子。” 施静宜点点头,向竹见使了个眼色。 拿到银子后,村长便要起身告辞,走到一半又回头向施静宜道了谢,说的正是储存粮食的事情。 要不是施静宜早早提醒他储存粮食,他的日子哪会过得如此安逸? 所以说,人还是要听劝。 听人劝,吃饱饭。 村长走后,施静宜忍不住看向郑氏,郑氏也恰好扭头看她,母女两人的眼中全是震惊与无奈。 “这二房的人也太能作妖了吧。”说话时郑氏止不住摇头。 一会偷粮食,一会放火杀人,一会捐银子跑路…… 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施静宜吸了口气,“等着瞧吧,这事还没完呢,等王氏清醒过来估计还有得闹。” 然而这一次,她判断失误了。 王氏是在开始服药的第三天清醒的,那天她坐在村长家门口仰头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一双空洞洞的眼睛睁得极大,低头时两串泪水倏然掉落。 村长媳妇被她突如其来的安静吓得不轻,一个劲儿地扯着自家男人喃喃自语:“她咋不哭了?这哭了三天突然不哭了,我咋有点不习惯呢?” 村长惊讶地摸摸下巴,“你说她是不是清醒过来了?” “你做梦呢?她要真正常了,想起来自家孙子干的那糟心事,不得把天捅个窟窿?” 话音刚落,就见王氏扶着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向他们走来。 第三百五十八章 我是来赎罪的 她脸上仍旧糊着鼻涕眼泪和污泥,看起来污糟糟的一片,但眼神明显清亮了不少,的确不像是傻子该有的状态。 正在两人暗自揣测的时候,王氏“噗通”一声跪在了两人面前。 村长媳妇被她突如其来的一跪吓得差点跳起来,“你这是啥意思?有什么想不开的咱好好说,别跪我!” 不吵不闹的王老婆子实在太吓人了,她一时接受无能啊。 王氏一言不发地向她磕了个头,然后带着哭腔道:“这两天多亏你们的帮助,要不然我和远道恐怕早死了啊!” 村长媳妇听着她好似真情流露的话语,心里直纳闷:王老婆子病了一场,好像性子都变了,竟然连磕头道谢这种事都能做出来。 人家都这态度了,她也不好端着架子,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来道:“都是一个村的,互相搭把手不算什么,不用道谢。你能清醒过来就好,往后带着远道好好过日子吧。” 村长回屋拿出卖地剩下的十一两银子,向王氏解释道:“这是卖地的银子,被远川拿走了十两,还有十一两,你先拿着。你家里还剩点米和红薯,先吃着,等雪停了再带你到镇上买粮食。” 王氏看着他手里的碎银子,垂在身侧的手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川哥儿他……他……” 村长媳妇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抓住碎银子塞到她手中,安慰道:“婶子,看开点吧,拿着银子好好过日子,只要人还在总能好来的。” 王氏捏着那银子,捂住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的川哥儿,她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川哥儿竟然就这样抛下她跑了。 这不是明摆着要害死她和远道吗? 王氏的心好像被人挖了个大窟窿,空荡荡的,没有了依托。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远道依偎在她腿边喊饿,两眼放光地盯着扔在厨房里的红薯。 “你等着,祖母给你做饭吃。” 她犹如一具行尸走肉,麻木地洗了几个红薯,又添了水生了火,看着灶膛里鲜红的火焰,她的思绪逐渐飘远。 精神错乱的这几天,她好像做了场美梦,梦里的世界与现实完全相反。 梦里她是个乐呵呵的老太太,从不和别人吵架红眼,没事的时候便养养鸡种种菜,还可以逗逗可爱的小孙子。 家里人也都和她一样,脸上时常挂着笑容,没有算计和争吵,大家勤劳能干,一致对外,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光是想着她的眼泪就哗哗地往下落,多美的梦啊,美到她都不愿意醒来。 她歪着头想起了以前儿子尚且年幼的时光,那时候日子虽然很困难,家里人还是一条心的。 一切都是在老二娶了赵氏后开始改变的。 赵氏怂恿她赶走了老大,又在她面前嚼老三媳妇的舌根,搅得这个家乱成了一锅粥。 要是她没有听赵氏的话,好好对待老三媳妇,那三房的孩子就不会记恨她,一家人还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她是不是就能过上梦里那般快活的日子? 对,肯定能! 王氏越想越后悔,最后一骨碌从柴火堆前站了起来。 她要去找郑氏认错,求他们原谅自己! 郑家这会儿刚吃过饭,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看施雪宜耍拳。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施雪宜的身体明显结实不少,耍起拳来也像模像样,若是忽略那张稚气的小脸,倒是能感受到几分女侠风范。 施静宜特别给面子地鼓了鼓掌,“学得不错,回头到我房间,奖励你两根红头绳。” 施雪宜不服气地鼓着腮帮子,“为什么饭光的是威风的木剑,我的是红头绳?” “那木剑是宁辞送的,你找他要去。” 施雪宜扭头看向宁辞,一双乌溜溜的眸子里全是控诉,“你到底是我姐夫还是饭光姐夫啊?” 无辜中枪的宁辞轻咳一声,“……回头我让人给你做一把。” 施雪宜顿时喜笑颜开,“我想要把好看的,最好能涂上眼色,啥颜色好看就涂啥颜色。” 宁辞秒懂她的意思,害,不就是涂花一点吗,简单。 木剑到手,施雪宜笑容满面地转头看向施静宜,“二姐,你答应我的红头绳也不能少哦,正好我头上的两根有些旧了。” 施静宜掐了把她的肉脸,“给你留着呢,贪心鬼。”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砰砰的拍门声,还没等郑氏问外头是谁,瘦猴先一脸惊恐地跑了进来,“王老婆子来了!” “她来不是很正常吗?”施静宜见怪不怪地回道。 “不是。”瘦猴表情夸张地摇摇头,“要不您出去看看?” “你还学会卖关子了,娘,咱们出去看看吧。” 施静宜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她倒是要看看王氏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几人相互搀扶着出了门,没走两步便看到跪在雪地里的王氏。 地上的积雪很深,王氏的大半个身子都掩埋在积雪中,只露出张满是污渍的脸,看起来格外孤单又可怜。 “明霜、静姐儿,老婆子过来向你们赎罪了。” 她声音凄厉地高喊一声,埋首冲郑氏等人磕了个头。 “你这是要做什么?”郑氏面色不虞地看着她,跪在她家门前是想让村里人骂她欺负人吗? “我是来赎罪的,以前的事情都是我做得不对,我不该受赵氏那毒妇的蛊惑欺辱你,更不应该贪图银两把静姐儿卖给赵天宝。” “要不是我错得离谱,施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们给我个机会,我给你们当牛做马赎罪!” “赎罪?当牛做马?”施静宜轻笑一声,面上全是嘲讽,“你到底是来赎罪的,还是来找冤大头帮你养老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静姐儿,我知道你恨祖母,祖母是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可是祖母已经受到报应了。” 王氏仰起头哭道:“宝根死了,老头子坐牢了,远川也跑了,施家彻底垮了。我现在就想赎罪,求你们给我个机会吧。” “你是真心的?” 施静宜上前几步,微微倾身,对上了她的眼睛。 王氏被她犀利的眼神一盯,心顿时揪紧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借粮 她低下头,呜咽着哭了起来,“静姐儿,祖母真的知错了。” “你要真想赎罪啊,就去买佛像在家里拜拜,多烧烧香,兴许能洗清你这一身的晦气。” 施静宜丢下一句话,折身回到郑氏身边,挽住了她的胳膊,“娘,外面天冷,咱们还是进屋吧。” 王氏在她后面声嘶力竭地哭嚎:“静姐儿,你就不能给祖母个机会吗?” “回去后好好烧香拜佛,若是你的诚心感动了菩萨,她让我原谅你,我自然不会再记着那些陈年旧事了。” 北风卷来施静宜清淡如烟的嗓音,彻底浇灭了王氏心中的美梦。 院门合上,她的眼前又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她想不明白,她都这样诚心认错了,为什么郑明霜和施静宜还要这样咄咄逼人。 她是做错了事情,可是她也受到惩罚了啊,而且郑氏她们现在不过得好好的吗?为什么偏偏要咬着她的错处不放? “老天爷啊,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程度才算玩?” “我没了男人,没了儿子,还不够惨吗?” “老天爷啊,求你给我条活路吧!” “……” 王氏边走边哭,引得一群村名守在路边围观。 “村长家的不是说王氏病好了吗?这咋又哭起来了?” “我看她是从郑家过来的,她不会又去郑家闹了吧?要我说郑家妹子真够惨的,人家都跟宝智合离了,还得被王氏这坨屎缠上。” “王老婆子以前做的事多过分,大家可都看着呢,她哭两声就想让人回头,想得也太美了吧!” 王氏听见周围的议论声,忽地冲到说话那人面前,疯狂地嚷道:“我已经跪下来求她们了,她们为什么就给我个赎罪的机会呢?我的要求过分吗?” 村里人笑了起来,“你那是想赎罪吗?你就是想给自己找个饭碗罢了!” “找个饭碗又怎么了?她们家里囤了那么多粮食,多我一张嘴能损失多少?” 王氏丝毫没有被戳穿后的心虚,反而理直气壮地辩解道:“我为这一家子辛苦了大半辈子,现在不过想求条活路,我做错了吗?” 说着她又哭天抢地地闹了起来,村民在旁看了会儿热闹,觉得没什么意思后便逐渐散去。 唯独栓子娘还守在王氏身边不肯离开,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凑到王氏跟前,小声地问:“宝柱他娘,你说郑家囤了很多粮食,到底有多少啊?” 王氏一愣,她又没进去看,她怎么知道有多少? 但宝智说他们家有粮食那就肯定少不了。 “偷偷运了好几天呢,能少吗?” 王氏含糊地应了一声,慢吞吞地往家里走,折腾了这么久,她早饿了,是时候回家吃饭了。 栓子娘站在树下仔细回味着她的话,激动地一拍大腿。 她正愁着家里没米下锅,这下粮食不就来了吗? 栓子娘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跑,跨门槛的时候还摔了个四仰八叉,起来的时候连身上的雪花都顾不得拍,一口气跑进堂屋拽住了栓子爹的胳膊。 “他爹,粮食的事情我有办法了!” 栓子爹激动地瞪圆了眼睛,“什么办法?” “我刚才听王老婆子说郑家囤了好多粮食,你看咱们能不能去借点?”栓子娘眯着眼睛,一脸贪婪。 “郑家?”栓子爹吓得一个踉跄,“你这是打谷场上的麻雀,胆子练大了啊,郑家是好惹的吗?你咋敢去她家借粮食?” “咱们是去借粮食,又不是抢粮食,她们为啥要为难我们?你看看咱家里的米缸,再去看看镇上的粮价,不借粮食咱们还有活路吗?” 栓子爹摸摸自己空荡荡的肚皮,妥协了,“行,那我们一块去问问吧,不过咱们可得好好说,千万不能跟人急眼。” 栓子爹对自己媳妇的脾气了解很,跟个炮仗似的,碰到点火星就炸了,这要是炸在郑家可就完蛋了。 栓子娘拍着胸脯做保证,“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子。” 两人顶着风雪拍响了郑家的门。 门开的时候,栓子娘脸上堆满了笑容,“这位小哥,我们有点事想和郑家妹子商量,劳烦你去喊一下人。” 瘦猴掀起眼皮打量她两眼,摆摆手道:“有事你就直说,卖什么关子?” “你这人咋这样呢?我就是想见一下郑家妹子咋了?” 栓子娘不满地嘟囔一句,趴在门边提高声音喊了起来:“明霜妹子,你在家吗?我是栓子娘,你出来一下!” 郑氏早听到门口的声音,这会儿听她喊了起来才往门外走,“栓子娘,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栓子娘看到郑氏出来顿时笑得跟朵花似的,连声夸道:“好久不见,明霜妹子你又变年轻了,比那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还要好看呢!” 郑氏被她夸得直起鸡皮疙瘩,“栓子娘,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栓子娘尴尬地笑笑,扭头碰了下自家男人的胳膊,“说话啊。” 栓子爹搓搓手,笑得脸上全是褶子,“是这样的,我家的米缸已经空好几天了,现在下着雪又没法去镇上买,听说你家有多的粮食,能不能借我们点。” 郑氏客气地笑笑,“粮食的确是有,但不能借,你们去别家问问吧。” 栓子娘一听这话就急了,“为啥不能借?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借点粮食又不费啥事,怎么就不行呢?” “光借给你们是没什么事,那要是其他人家听说了这事都来借呢?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说借谁不借谁呢?” 栓子娘连忙答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事啊,没事,你偷偷借给我们,我们绝对不对外人说。” “你多大脸啊,还偷偷借给你们?” 施静宜边走边说,来到院门前斜了她一眼,轻笑道:“没粮食就去买,跑到我家门口这闹什么?当时让你们屯粮食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这劲头啊?”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栓子娘不乐意了,“我就想借点粮食,又不是不还了,至于不给吗?” “听听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抢粮食呢!你走不走,不走我可要请人送你们了。” 施静宜目光流转,脸上笑容明媚。 栓子爹一看这清醒就开始打退堂鼓,“孩他娘,咱们还是走吧。” 别回头没借到粮食,还被人揍了一顿。 第三百六十章 组团去借粮 栓子娘心有不甘,斜着眼睛往施静宜身上瞟,嘴里还嘟囔着:“不就是借点粮食吗?至于这么小气吗?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越有钱的越抠!” 这话她只敢小声说,说完就被栓子爹扯着胳膊拉走了。 “来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咱们回去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栓子爹愁眉苦脸弟地叹口气,说起来他家今年真狗够倒霉的,无平白无故地招惹了个女煞星,儿子被打得瘫痪在床不说,家里的银子也被花了七七八八,结果又碰上这样的灾年,真事天要整人啊! 回去的路上,他佝偻着脊梁叮嘱栓子娘,“咱家里还有点银子,回去后清点一下,赶明儿我到镇上买点粮食,能撑多久算多久。这雪要真是下个不停,朝廷估计也要发放赈灾粮,到时候我们也好过些。” 栓子娘歪着头压根不瞅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我跟你说话的,你到底有没有听?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光想着占人家便宜,人家能是傻的白白让你占?回去后就按我说的做,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了。” “知道了,知道了。”栓子娘嫌弃地摆摆手,“赶紧回去做饭吧,出来这一趟我都快饿死了。” 栓子爹苦口婆心的劝说显然没起作用,吃过饭她便跑到邻居家乱嚼舌根了。 邻居张二胖当初和她一块卖的粮食,虽说后面又被村里逼着买了点几十斤粮食,但他们一家八口人指望那点粮食显然是不够的。 一进门,她就拉住了张二胖媳妇蒋氏,苦哈哈地说:“老姐,你听说没,镇上的大米又涨价了,现在都涨到二十三文钱一斤了。” “哎呀,你可别提这事了,提起我就喘不上来气,因为卖粮食的事,我家那口子已经闹了好几场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咱也拦不住老天下雪啊!” 蒋氏拉着她的胳膊,摇头叹气地抱怨了好一通。 这些话正好抱怨到栓子娘心坎里了,“老姐,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啊。你说同样是闹雪灾,为啥咱们的日子就过下去了,别人还能每天大鱼大肉地吃着?” 蒋氏抬起头好奇地看向她,“妹子,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栓子娘惆怅地叹口气,“刚才不是在外面看热闹吗,就听见王氏在那边说郑家偷偷囤了好多粮食,听说都够他们家吃两年的!” “这么多粮食?”蒋氏顿时来了精神,“你说她家人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要不咋准备这么齐全?” “这事我说不准,我就是羡慕人家粮食多罢了。”栓子娘唏嘘地叹口气,“你说她家的粮食能随便分我点该多好?” “你净想些天上掉馅饼的傻事,人家的粮食凭什么分给你?”蒋氏斜了她一眼。 栓子娘连连摆手,“我可没想白要他们的粮食,就想借点应急,等明年秋收再还回去。” 蒋氏越听越觉得靠谱,“要不你去试试,看能不能借到粮食。” 要是能借到,她再跟着借点,这样粮食到手了,也不用怕得罪人。 栓子娘闻言偷偷翻了个白眼,她要是能借到,还用费劲在这瞎掰扯? “你听我说,郑明霜那个二女儿可是个聪明人,有她在,咱们肯定轻易借不到东西。这事要想办成,还是得想想其他办法。” 蒋氏拍拍她的肩膀,“妹子,你就别在这拐弯抹角了,有什么办法说出来我听听,咱们俩一块合计合计。” 栓子娘就等她这句话呢,心里松了口气道:“我是这样想的,郑明霜既然住在陈家村,那就是陈家村的人,和咱们都是乡亲。既然连着亲,那就不能只让她一家吃香喝辣,让我们都活活饿死啊!” “咱们多找点人,一块到她家借粮食去,她要是不给,那就是跟咱们全村的乡亲作对,以后看她怎么在陈家村混下去!而且咱们去得人多,她就算心里有气也没出撒,她再能耐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打了吧?” “你这主意不错,我觉得可行。”蒋氏激动得脸都红了。 栓子娘淡定地摆摆手,“你觉得可行就好,回头你去和自己关系不错的亲戚邻居那边说说,咱们约好时间一块到郑家借粮食去。” “那这事咱们就说定了,等我找好人再去喊你。” 搞定蒋氏后,栓子娘又跑到另一侧的邻居家,如法炮制地表演了一遍。 那婆娘抵挡不了粮食的诱惑,答应加入她们的队伍。 蒋氏那边也没闲着,跑到自家堂亲、姐妹那边一通游说。 有些人虽然家里粮食够吃或者手里有足够的银子买粮,也忍不住想过去凑热闹。 毕竟现在的粮食那么贵,多借一斤就是多赚十几二十铜板啊! 不过也有头脑清醒的,坚决不为所动,还骂了蒋氏一通:“现在粮食多少钱一斤,到明年秋收又是多少钱一斤?你现在借明年还不是故意占人家便宜吗?” “你要是日子真过不下去了,这样做我还可以理解,可你明明过得好好的,为啥非要给别人添麻烦?” “啥?郑明霜囤的粮食多,不差那一点?人家是多是少跟你有关系吗?人家就是扔了喂狗都跟你没关系!我劝你趁早歇了那心思,别给回头真惹出事来哭都来不及!” 挨了骂的蒋氏随口敷衍了她几句,出去后忍不住朝人家门口吐唾沫。 “不识好歹的蠢东西,到时候等我们都借到了粮食,你就在旁边干看着吧!” 栓子娘那边也挨了不少骂,村里人又不全是傻子,总有一些聪明人知道有些事做不得,有些人惹不得。 至于村长及其亲信,她们都默契地避过了,谁不知道村长最向着郑家人,要是让他知道她们在打郑家粮食的事情,这事肯定要黄。 于是在栓子娘等人的努力下,借粮食一党迅速壮大,到第二日便集结了将近二十户人家。其中还有几户是外村的,听本村的亲戚说过借粮食的事情后特意过来碰运气。 借粮食的时间定在第三天中午,出发之前栓子娘特意提醒大家一定要把家里人都带上。 人多气势很足,最好能直接把郑家人唬住! 第三百六十一章 碰一鼻子灰 栓子娘出发去借粮的那天,雪下得极大,成团的鹅毛大雪砸得人脸生疼。 几个年岁不大的娃娃一落地几乎被大雪淹了腿,趴在积雪中动弹不得。 于是大的抱着小的、拖着老的,一群人在茫茫雪地里呼喊号叫,辛酸中又透漏着几分滑稽。 开门的瘦猴看到看清醒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你……你们这是闹哪样?” 栓子娘提前安排过众人不要和看门的年轻人说话,直接冲着屋里喊人就行。 一群人跟没听见瘦猴的问话似的,一个劲地伸长了脖子往屋里喊:“郑家妹子/郑姐姐,你快出来,我们有事和你商量!” “嘿,你们这群人!”瘦猴深吸一口气,忽然感觉自己的拳头有点痒,这一个个的都不把他放在眼里是吧? 众人喊得正起劲,眼前忽掀起一阵狂风,狂风携卷这雪粒子直接往眼里钻。 “哎呦,我的眼睛啊!” 一时间,前排的几个婆娘全都捂着眼睛大喊大叫地往后退。 瘦猴抓住时机砰地关上院门,并挂上了锁,“跟小爷我斗,你们还嫩着呢!” 他傲娇地哼笑一声,回去向郑氏等人汇报外头的情况:“外头来了好几十号人,里面有好多熟脸,都是陈家村的村民。这么冷的天,他们拖家带口地过来敲门,肯定没安好心。” 郑氏连忙问道:“那你有没有问他们为啥要过来?” “没有。”瘦猴尴尬地挠挠头,“我见他们来势汹汹,一看就不像要干好事的,所以直接把门锁了。” 郑氏忧心忡忡地叹口气,“他们既然受着冻过来了,应该不会轻易回去的。”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声势浩荡的叫喊声:“郑明霜,你快出来!你在家里烤着火,吃香喝辣,却要让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在外受冻,你还有没有良心!” “郑明霜,你再躲在家里,我们就到外面闹去,让十里八村的人都瞧瞧你的心肠有多歹毒!” 郑氏听着越来越离谱的骂声,无奈地叹口气,如今她的日子越过越好,心态也变得平和,对外面的流言蜚语看得极淡,只要不影响她还孩子们的生活都无所谓,要是踩了她的底线,话不多说直接动手就行。 她拿起筷子给桌上的人夹菜,语气随意道:“随他们骂去,反正也少不了我们一块肉,吃饭吧,等会饭都凉了。” 瘦猴愤愤不平地捏了下拳头,“这可不行,夫人您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为什么要被她骂成蛇蝎心肠的女魔头?要不你们先吃着,我去收拾他们。” “师傅,我也要去!”施雪宜放下饭碗,飞快地举起了小手,“您不是说我的拳法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吗?对付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肯定能以一当十,所向披靡!” 瘦猴呵呵笑了两声:“你这成语学得不错,还是继续留在家里跟着二姑娘学成语吧。” 要不就你这小身板,一出门还没等出招,就被那群女人撕吧撕吧吃了。 施静宜伸出胳膊把施雪宜按了回去,“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说着她向瘦猴使了个眼色,“你也别出去,让她们骂吧,骂够了再出去好好算账。” 外头雪下得那么大,真正吃亏的不知道是谁呢! “那咱也不能任他们骂啊!” “你要是吃不下饭就出去打听一下,看看他们到底在闹什么。”宁辞扣了下桌沿,沉吟道。 等瘦猴走后,他饮了口刚温好的果酒,继续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他们应该是为粮食而来。这段时间石清县的粮价飞涨,短短几天便涨了三四倍,别说是手中无闲钱的农民,便是有点积蓄的小富之家也在为粮食的事情着急上火。” 提到这个话题,饭桌上的氛围顿时凝重起来。 郑氏满面愁容地摇摇头,“这群人,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初村里追着赶着让屯粮,他们非不听,好像有人要害他们似的,连弄虚作假的事情都干出来了,结果现在又闹这出。” 郑氏的话刚好说到了施静宜的心坎里,反正她该说的、该做的都做了,已经真正做到问心无愧,若还有人因为这场天灾丧命,那只能怪时运不好,怪他们自己不听劝。 她叹口气,轻声道:“还好当初咱们村的房子是村长亲自监督着修的,要是真让他们自己随便整,弄出些敷衍的面子工程,到时候恐怕不被饿死也要被倒塌的房屋砸死。” “其实隔壁县已经出现了多起房屋倒塌伤人的事件,石清县也有两三起,不过都不严重。” 宁辞接下话头道:“这两天我准备出去一趟,带着当初帮你们盖房的那批人出去帮受灾村民修整房屋。” 郑氏闻言好像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看向宁辞,“小宁啊,婶子问你件事,之前你帮我家找到那些盖房子的工人,是不是都是和瘦猴他们一样的,会‘刷刷刷’的人?” 说话时,她手舞足蹈地比划出几个舞剑的姿势。 宁辞忍不住扬起唇角,“他们的确会‘刷刷刷’,不过岳母大人可别觉得他们手艺差,这些人都是我特意挑选培训出来的,盖房的手艺也挺不错的。” 郑氏连忙摆着手道:“那可不敢嫌弃,早知道他们身份不一般,当初盖房子的时候我就应该多做两道菜。” “您要是再多做两道菜,回头他们都胖成球,恐怕就不能‘刷刷刷’了。”宁辞轻笑着应道,说完又偏头看向施静宜,“我准备借鉴一下李清河送你的那块牌匾,给这个队伍取名叫静慈帮,你觉得怎么样?” “静慈帮……”施静宜尴尬地笑笑,“改改吧,叫救援队吧,静慈救援队,如何?” “救援队?这个名字好,一听就是做好事的,回头我让人赶制两面旗帜出来,这是就这样定了。” 商量完事,出去打探消息的瘦猴也回来了。 出去一趟,他头发和眉毛上都结了冰霜,身上也全是落雪,远远看去,好像一个大号雪人。 “这天可真冷啊,在外面待一会儿能把人冻死!” 他一边拍身上的落雪,一边嘟囔:“这事还是上次来闹事的那个泼妇整出来的,上次她自己过来借粮不成,就煽动了二十多户人家一块来闹事。” 第三百六十二章 众人打架抢粮食 “真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以为人多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像他们那种身板的,我一个打二十个都没问题。” 要是施静宜叮嘱他暂时不要动手,他当场就要把躲在人后栓子娘揪出来暴揍一顿。 瘦猴这副义愤填膺的态度逗笑了好几人,郑氏笑着摇摇头道:“好了,你先回屋换件干净衣裳,回头别还没等上场就先染上了风寒。” “夫人,您放心,我这身板好着呢!” 话是这样说的,他还是乖乖跑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施静宜吃掉碗里的最后一口饭,悠闲地坐在板凳上等了一会儿,等宁辞吃完饭,她站起来拍了拍宁辞的肩膀,“吃饱了吧?回去拿副笔墨纸砚,咱们去会会外面那帮子人。” 说完她又向周虎摆摆手道:“去搬张桌子和板凳,就放在院门后面,待会儿有用。” 一旁的郑氏听得一头雾水,这又是摆桌子,又是拿纸笔的,能起什么作用? “静姐儿,你这是要干什么?外头那些人可不识字!” 施静宜笑着拍拍她的手,“娘,您就安心在家坐着,我保证会让那些人乖乖离开。” 郑氏知道她鬼主意多,闻言只好又坐了下来,“行,那你看着弄吧。” 一切准备就绪后,施静宜刷地拉开了院门。 原本靠在门边的几个婆子一个踉跄,齐刷刷地栽倒在雪地里,而且还是头朝地,拔萝卜似的晃了许久才从雪坑里爬出来。 其余人双眼放光地看着施静宜,一张张连都红得发紫,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被风吹的。 “出来了,终于有人出来了!” 他们辛苦守了这么久总算没有白费! 躲在人群后的栓子娘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和郑氏相比,施静宜这丫头明显更不好对付,可是事情已经到这个节骨眼上,就是再难他们也得把这出戏演下去! 她偷偷扯了下身旁婆子的衣裳,小声道:“可以开始了!” 那个婆子得到消息后立刻拍打着胳膊哭嚎起来:“静姐儿啊,我家的米缸面缸已经空了好几天了,求你看在小时候婶子还抱过你的份上,借婶子点米下锅吧。” 一个人开始哭,其余人也都跟着哭嚎起来,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成了他们借粮食的理由。 一时间,郑家门外哭声震天。 披着蓑衣匆忙赶来的村长远远地就开始骂人:“干什么呢?你们一个二个的这是要干什么?要哭丧到自己家哭去,跑到别人家门口哭哭闹闹算什么回事?” 众人见状哭得更厉害了,村长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各式各样的哭声中。 “你们这群人到底是要闹哪样?”村长气得一把扯掉头上的草帽,跺了跺脚,“之前不是让你们囤粮食了吗,囤的粮食都吃完了?你们都是属猪的吗?” 眼见着脾气上头的村长揪住某位村民的脖颈要揍人,施静宜赶紧上前一步拦住了他,“村长伯伯,您先进屋喝杯热茶,这边的事情交给我解决就好。” 村长张着嘴还要说话,被旁边的瘦猴一把抱住了胳膊,“村长,里面请。” “你要是吵不过他们就喊我出来,你婶子也在后面,马上就过来了,到时候咱们一块吵,你可别动手啊。” 村长扭着头不放心地看着她,就施静宜这暴脾气,一言不合再跟人打起来,这一群老老小小的可不得把人讹到倾家荡产? 施静宜轻笑一声,“伯伯您放心,我绝不动手打人。” 得到她的保证后,村长才放心地跟着瘦猴进了院子。 施静宜目送他离开,转过身子看向门前神色各异村民,方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阴冷的扫视。 那如同寒冰般的眼神看得人心里直犯怵,被她盯过的村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体。 “都哭够了吗?” 她挑起眉梢,眼底一片寒光。 哭声顿时弱了许多,所有人都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脸色,没一个敢站出来说话。 施静宜轻哼一声,唇边忽绽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明亮的雪光将她原本就洁白无瑕的脸照得几乎透明,远远望去,犹如神袛,看得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她垂下眼睑,美目流转间光彩动人,“哭够了就过来登记姓名吧。” 终于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了:“登……登记姓名做什么?” 施静宜轻轻地笑了起来,明亮眼眸中好像升起一簇火苗,烫得那人心狠狠抖了下。 “你们不是要借粮食吗?不登记好姓名,我怎么把粮食送到你们家里?” 众人听见这话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你……要把粮食借给我们吗?” 他们就这么哭一场,粮食就到手了? 这也太简单了吧! 简单到让人不敢相信! 达到目的的栓子娘兴奋得直搓手,她想的办法果然有效,施静宜那么横一个人,不还是得向他们这么多人低头吗? 等众人兴奋劲过了后,施静宜低下头,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笑声,“不过我家粮食有限,只够借十户人家的,谁要谁不要你们自己商量好。” 方才还团结一致的众人闻言瞬间变了脸,他们眼巴巴地等了这么久,为了这点粮食又挨饿又受冻的,眼见着东西就要到手,谁愿意主动放弃啊? “梦儿她娘,我前几天还听你说家里的粮食够吃的,你就被凑这热闹了,把机会让给我吧。” “这次主意是我出的,怎么着粮食也得有我的一份吧?” “昨天我到你家串门的时候瞧见你家米缸还是满的,你就别凑这热闹了!” “我家米缸是满的,你家的米缸不是满的?陈大胖,你别以为你家人多我就会怕了你!” 众人一开始还只是动动嘴皮子,说着说着就急眼了,捋起袖子厮打起来。 这次来闹事的村民都拖家带口的,家里有一个人挨打,其余人怎么会干看着,那自然是一块上啊! 几十号人,你咬我,我撕你,打得不可开交。 施静宜往宁辞身边一坐,冷眼旁观这场闹剧,“见过这阵仗吗?” 宁辞摇摇头,“你别说,我走南闯北见过许多稀奇事,这种场面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些人也真是拼呐,为了点没影的粮食,直接把命都豁出去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成立救援组织 众人打得正热闹的时候,村长媳妇刚好领着几个关系相熟的姐妹过来帮忙,远远地看到郑家门前混乱的场景,人都要吓傻了。 “这咋打起来了!” 她以为挨打的是郑氏等人,几十个人人欺负郑氏娘几个,这也实在太不像话了! 她把袖子往上捋了捋,撒腿便往人群处跑,边跑嘴里边喊:“别打了,都别打了!” “婶子,我在这呢!”施静宜听见声音赶紧冲她摆摆手。 村长媳妇愣了一下,合着挨打的不是郑氏娘几个啊。 她转头看看打得鞋都飞起来的一群人,一脸懵地抓抓头发,“这是咋回事啊?” 施静宜憋着笑往院里指指,“婶子,你先领着人进去坐坐,待会儿我再跟你解释。” “那行吧。”村长媳妇尴尬地向身后请来帮忙的姐妹笑笑,“咱们听静姐儿的,屋里呆着去。” 撕扯了半个时辰,众人身上几乎都挂了彩,衣服鞋子散得遍地都是,个个气喘吁吁地瘫在雪地里,连爬的力气都没了。 逃荒的队伍看起来都没他们狼狈。 施静宜见他们打得差不多了,轻咳一声道:“你们讨论出来结果了吗?” 方才连头都抬不起来的众人纷纷高举起胳膊,“选我,我家就剩几斤米,要不了两天一家老小就要饿肚子了!” “选我,我家人已经饿了两天,再没有吃的就要饿死了!” “……” 看着众人充满期待的眼神,施静宜佯装忧愁地叹口气,“实在选不出来就算了,挨个登记吧,等什么时候有粮食了再给你们送。” 说着,她抬起手指,精准地从一群头发散发的妇人中找到了栓子娘,“你先过来。” 栓子娘把眼前的乱发往旁边一拨,满脸堆笑地爬到施静宜面前,“静姐儿,好静姐儿,上次是婶子说错了话,你可别忘心里去。” 施静宜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偏过头面对着宁辞的方向道:“报姓名,不要讲废话。” 栓子娘赶紧喊出自己的名字。 “下一个。”施静宜随手指了个脸上有两道血痕的男人,“写过姓名的人抓紧时间带着家人离开,不要在我家门口逗留。” 就这样,她点一个,宁辞写一个,门外就少几个人。 不到一刻钟,所有闹事的人全都登记完毕。 有婆子不愿意离开,站在一旁探头探脑地偷看施静宜,“静姐儿啊,这粮食什么时候能到?” 施静宜眼神冷淡地睨她一眼,“等着吧,该到的时候自然回到。” 说完,她嘭地关上了院门,世界顿时清净下来,她如释重负地吐口气。 宁辞放下毛笔,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嘴角含笑地望着她:“你又在憋什么坏招?” 施静宜抬起右臂,呲牙咧嘴地掐住了他的脸,“说什么呢?我可是大好人,绝不干坏事!” “嗯,你不干坏事。”宁辞笑着把面前的白纸放到她手里,“你只需要保管好这个记仇名册,坏事交给我办就行。” “不跟你开玩笑了,回屋吧,我有正事要说。”施静宜捏着那张纸径直向客厅走去。 屋里,一群人全都在眼巴巴地看着她。 脾气火爆的村长媳妇最先开口:“我说静姐儿啊,你咋能真把粮食借给他们呢?他们这是看你家粮食多,合起伙来坑你呢!” “我只答应了他们要借粮食,可没说什么时候借给他们。”施静宜眉眼含笑地看着众人,“如今雪下得那么大,运送东西多麻烦,迟个十天半月、三五十天都是说不定的。” 屋里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所谓的登记明白不过是为了糊弄人罢了。 “你这样做倒是个办法,就是后面他们要是再来要粮食可不好办了。”村长满腹忧愁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后面的事情我也有应对方法。”施静宜笑着走进客厅,“都别在门口站着了,咱们烤着火聊。” 在外面呆那一会儿,都快把她冻升天了,还是家里暖和。 竹见端来刚煮好的热茶,众人捧着暖呼呼的茶杯,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施静宜清了清嗓音解释道:“这场雪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照这样下去,不知何时才能等到雪停。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房屋倒塌、猛兽下山伤人等事件恐怕会层出不穷,我想针对这次雪灾成立一个多方面的救援组织。” 说到这她偏头看了眼宁辞,“这个组织需要大量人手,光靠一人两人的力量显然不行,所以我想请村长伯伯帮忙请些村里青壮年。我也不会白让他们帮忙,按天付工钱。” “家里缺粮食的,每天给一斤大米、两斤红薯;家里不缺粮食的,每人每天三十文钱。您觉得这样能不能请到人?” “你给的条件厚道,肯定能请到人。”村长的声音一顿,“不过我想问问你说的那个组织具体是干什么的?” 不光村长,宁辞也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我打算把这个组织分为不同的部门,比如专门搜救埋在雪中灾民的部门,比如帮灾民修整房屋的部门,比如清扫重要路段积雪的部门……不管哪个部门,都只有一个目的:保证灾民能平安活下去。” 村长听得热血沸腾,“你这个想法好啊,我就是不收工钱也得先报个名!” “工钱还是要给的,这大雪天出去干活不容易。” 施静宜把手里的纸张递给村长,继续道:“您看一下,这张纸上的人我都不要,别的我也有要求,年龄必须在十六岁到四十五岁之间,身体要足够强健,不能有人品问题,总共需要两百人左右。” 村长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写满名字的白纸,在心里叹口气,你说这群人何必呢? 在外头受了那么久的冻,最后啥都没落到不说,还丢掉了这么好的活计! “你说的条件我都记住了,回头找了人再领过来让你把把关。” 施静宜点头,偏头看向村长媳妇。 村长媳妇正因为救援组织的事情激动感慨呢,抬头正好对上施静宜充满期待的眼神,不由得挺直了腰背。 这事她还能帮上忙? 那感情好啊! 第三百六十四章 挑人 “静姐儿,有什么需要婶子帮忙的你尽管说,反正婶子在家闲着没事做,帮你做点好事心里舒坦。” 坐在村长媳妇身后的媳妇婆子也纷纷表明态度:“我们也可以帮忙!” 施静宜温柔一笑,“我这边的确有件事要劳烦各位婶婶。今年天气严寒,难免有灾民穿不上暖和的衣服,盖不到厚被子,所以我想请你们帮忙请几个绣活好的妇人做衣服和被子。” “棉花、布料到我这边领,做好再交回来,每件棉袄可以换三斤红薯或者三十文钱,一套被褥可以换一斤大米和三斤红薯或者五十文钱。这个活倒没有限制,只要针线活好、品行端正的人都可以来做。” 村长媳妇心情激动地回道:“那你可真算找对人了,我的表妹可是附近几个村里针线活最好的,那绣的花啊草啊都跟活得一样!到时候我找她商量一下,一块帮你挑人!” 旁边的婶子接道:“我娘的针线活也不错,家里孩子的棉衣都是她做的!” 几个妇人兴奋地讨论起来,许是想到自己也能和家里的男人一样挣钱挣粮食,都激动到脸颊通红。 施静宜等她们的兴奋劲儿过了后才继续道:“那就劳伯伯婶子费心了,我也不白让你们帮忙,每找到一名合适工人给你们二十文钱的提成,你们觉得如何?” 夫妻两人齐齐摆手,“那可不行,你要做的都是造福百姓的好事,我们帮不上其他忙,就是找个人又不费什么事,哪能要你的银子呢?” “大雪天来回奔波还是挺累人的,该拿的钱你们必须拿着,反正也不多,就当让我买个心安吧。”施静宜坚持道:“你们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在找人的时候多把把关,也省得后面出事。” 村长听到她这样说,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 “行了,咱也别在这磨蹭了,赶紧回家商量下找人的事情。” 村长媳妇现在浑身充满干劲,好像自己变成了即将走马上任的大官,随便做一个决定就能影响到无数百姓的生计问题。 施静宜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她,她可不得做出点成绩? “你们几个也跟我一块回去,咱们一块想想办法。” 说着,村长媳妇左手扯着自家男人的衣裳袖子,右手招呼着几个姐妹,嘴里还在向郑氏等人道别。 施静宜看着她繁忙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是放在现代,村长媳妇肯定是个女强人,这办事效率忒高! 宁辞默默地戳了下她的手背,“救援队的事情,你不和我解释一下吗?” 施静宜反握住他的手道:“当然要解释了。我是这样想的,到时候灾区事情又多又杂,光是靠你手下的那些人肯定应付不过来,到时候帮了这个漏了那个,反而要遭抱怨,既然要做倒不如一次把事情做齐全。” “不同的部门负责不同的事项,各部门独立工作、互不干扰,这样做事效率提高了,也不会出现忙中出错的状况。” “你的想法不错。这就和行军打仗一样,上战场前需要提前排兵布阵,以免遇到突发状况自乱阵脚。”宁辞一脸佩服地点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说,我这边的人随你调遣。” “我也是,二姑娘,我都听您的。”周虎把胸脯拍得咣咣响。 屋里的人都举着手表明自己的立场,“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喊我!” 年纪最小的施远敬也举着手道:“二姐,我可以帮你记账!” 全场唯一没有说话的施雪宜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会好好念书、习武,再也不让二姐替我操心了!” 看着一张张真诚的脸,施静宜心里弥漫起一股暖意:“其实我也是刚想到这方面的事情,具体该怎么操作还需要再研究一下,等研究出具体方案,一定会告诉大家。” 村长家此时也是一片沸腾,十来个人围坐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 “我觉得静姐儿需要用人的事情一定不能直接说出去,她给的条件好,愿意过来干活的人肯定很多,到时候选起来就难了,咱们得花点心思,先把那些心思不正的人踢出去。”村长媳妇最先发言。 村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静姐儿要做的事可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一定不能让那些歪瓜裂枣给搅和了。” 其中一个婶子说道:“咱们村就这么大,哪家人有问题不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吗?哪里还用费工夫挑?” “静姐儿这回要得人多,光是咱们村的人恐怕不够,还得找其他村子的人。”村长解释了一下原因。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了好久都没讨论出所以然来,一直躺在卧房里的村长娘突然说话了:“你去把村里人召集起来,就说外面雪灾严重,恐怕会有野兽下山伤人,需要一批人轮流巡逻,愿意加入巡逻队的人自愿站出来不就行了吗?” 能自愿站出来的基本都是品行不错、有担当的人,像那些懒汉和自私鬼,哪会愿意在大雪天出来受冻啊? 村长激动地站了起来,“我的娘哎,您这办法好啊,到时候就算静姐儿请人的事情被人抖出去了,那些没选上的人也说不出话来!” 毕竟是你自己不愿意站出来的,能怪得了谁? 卧房里传来一声轻哼:“就你这脑子,也不知道随了哪个。” 村长媳妇仰头看着他,“那咱现在该咋办?” “你去通知咱们村的人,就按咱娘说的办法来,我去隔壁村找他们村长商量下。” “好嘞!”村长媳妇声音洪亮地应了一声,扭头就往院里的杂物中里钻。 村长一脸莫名地看着她撅着屁股在一堆破烂里来回翻找,“不是让你叫人吗?你在那边找啥?” 村长媳妇没搭理他,在破烂里扒了好机会总算翻出了落满灰尘的铜锣,“这玩意在破烂堆里扔了好几年了,今天可算能派上用场了!” 说着她嘿嘿地笑了起来。 这大雪天的,走个路跟爬似的,挨家挨户要喊到什么时候? 还是敲锣靠谱! 村长媳妇一手提着铜锣,一手拿着棒槌,冲屋里的姐妹摆摆手,“走啦,咱们出去喊人啦!”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不愿意干就拉倒 几个妇人刚迈过门槛,铜锣声就热火朝天地响了起来。 附近的村民听到敲锣声纷纷走出家门出来查看情况,“他杨婶,你在外面敲什么啊,出事了吗?” 村长媳妇停下手上的动作,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有大好事,快去把你的亲戚大爷都叫过来,咱们村口集合!” 就这样一个喊两个,两个喊四个,村口很快便聚集了一大群人。 村长媳妇站在老杨树下粗略地清点了两遍,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来了,还有四五户没见人影。 有人掂着脚尖问:“顺子家没人过来,要不要喊他?” “喊什么喊?不用喊!” 村长媳妇一口回绝,没来的都是些出了名的懒汉,叫他们出来有啥用? “他杨婶,你喊我们出来到底啥事啊?” “对啊,有什么好事提前给我们说说呗?”几个婆子满脸堆笑地往村长媳妇面前凑。 “等着吧,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村长媳妇随口敷衍了一句,转身走到众人面前邦邦敲了两下锣,“大家先安静一下,等我把话说完你们再说。” “你说吧,我们都听着呢!” “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下雪吗?山上的鸟雀昆虫啥的,估计全都被冻死了,那些猛兽找不到吃的估计就要下山祸害咱们,我家那口子的意思是在咱们村整一个巡逻队,万一真有野兽下山伤人,大家也好提前做好防御措施。” 村长媳妇清了清嗓子,眼神扫过在场的青壮年,“这个队伍咱们也不强制大家加入,谁要是愿意就上前一步报个名。” 话落,村里的男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主动上前。 这时候村长的大儿子主动站了出来,“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们,咱们要做的事情可不是为了哪一个人,而是为了咱们全村的利益,你们想想,要是真有猛兽下山觅食,你们能保证自己家不会遭殃吗?” “对啊,如今时运不顺,咱们一个村的更得团结起来,要不然这个年恐怕都过不安生了。” 村长媳妇的姐妹也站出来帮他说话,并碰了下自家男人的胳膊,“还不站出来说两句!” 男人赶紧举起胳膊高声道:“我陈大虎自愿加入巡逻队!” 有一个人带头,接着又出现好几个青壮年举手报名,“我们也愿意加入巡逻队。” “还有没有人愿意参加了?”村长媳妇踮着脚打量着众人,“咱们可把话说到前头,你们现在不愿意加入也没关系,后面可别吵着闹着要进来,到时候我可要扇你们脸!” “嘁,就是个挨冻受累的烂活,还没有一点报酬,谁会吵着闹着进去?杨桂花,你是不是把大家当傻子了?” 说话的是村长媳妇的死对头杨桂芝,两人是堂姐妹关系,未嫁是关系就不大对付,经常吵架干仗。 后来两人一前一后嫁到了陈家村,一个男人当上了村长,日子越过越红火;另一个荷包空空,只能闭着眼睛混日子。这样的差距令杨桂芝愈发心绪难平,找到机会就要怼村长媳妇几句,村长媳妇也不惯着她,常捋起袖子就开干。 这会儿村长媳妇听着她尖酸刻薄的话,心里的火气突突往上冒,正要干架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又将火气压了下去。 她可是要干大事的人,不能向泼妇一样跟人干仗! “反正该说的话我都说了,组建这个巡逻队受益的是大家,也不是我一个人,要不要参加你们自己好好考虑。” 杨桂芝见村长媳妇没有跟她吵,说得更起劲了,“还受益的是大家,杨桂花,你这张嘴就是会骗人!说得好像上次被县令大人夸得不是你男人一样?这回你如此积极地弄什么巡逻队,不还是为了在县令大人面前表现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没好处的事情杨桂花会干? 她才不信呢! “杨桂芝,你说这话可是一点良心都不讲啊!我男人是受表扬了,可是他让你们买的粮食都没白买吧?你去镇上问问现在的大米多少文钱一斤!” 这话倒是点醒了一部分村民,当初村长催着他们囤粮食、修房子的时候,他们表面配合心里还是有点不太情愿的,事实证明,听村长的话还是有必要的! “我愿意加入巡逻队,村长人不错,我相信他不会害我们的!” 又有人陆陆续续站了出来。 前前后后站出来的村民大约有三十来个,还有两户只有老弱妇孺的也站了出来。 “我家里虽然没有男人,但男人能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做,他杨婶,我能参加吗?” “行,你过来,站我身后。” 村长媳妇清点一遍站出来的人数,除去两个女人,总共三十五人,人数不少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面向众人继续道:“巡逻队的事儿暂时就翻篇了,现在我来说另一件事,我家那口子从别人那得到消息,咱们县有位大善人想为这次受灾的百姓捐赠一批棉衣、棉被,现在正缺针线活好的妇人,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帮忙?” “给钱吗?一件衣服给多少钱?”下面立刻有人问。 村长佯装恼怒地横那人一眼,“你看你怎么说话的?人家大善人已经出了银子买棉花买布,咱们普通人家给不起钱,帮忙做两件衣服咋了?真要谈钱,我估计也给不了多少,毕竟这可是造福后代的大好事,不能用钱衡量!” “大家听听,她又开始骗人啦!连钱都不给就让我们帮人干活,最后好名声都让你落了,合着我们就白受累了?”杨桂芝又开始泼她的冷水,“你要想做那造福后代的好事,你就自己做去,别带上我们?” “我就是随口一问,愿不愿意在你们自己,而且这衣服可不是给我做的,是给那些受苦受难的灾民做的。话我就说到这个份上,你们要是愿意就去我家找我,不愿意就算了。” 做衣服需要的人不多,她多费点心就能找到足够的人,这次也就是顺带提一提。要是真能找到人,她也愿意收,不说其他,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叫声恩人都不为过 村长媳妇向众人摆摆手,“今天让大家受冻了,没什么事就回家吧,愿意加入的巡逻队和跟着我做棉袄的,明天吃过早饭到我家找我,到时候咱们再统一做安排。” “你这敲锣打鼓的把大家叫出来,就是为了找人免费干活的?”张桂芝叉着腰对着她喊:“你要早这么说谁愿意出来受冻?下次你要再这么干,老娘非得跟你干一架不行!” “想干架是吧?”村长媳妇把袖子往上一捋,“你倒是动手啊,我还会怕你不成?” 村长的两个儿子儿媳,还有她一众姐妹往她两旁一站,气势顿时就出来了。 张桂芝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谁要跟你打架了?天这么冷,我回家躲被窝里不暖和吗?” 说着,她加快脚步往自家方向跑去。 “嘁,她也就那张嘴厉害了。”村长媳妇嗤笑一声,向自家人摆摆手,“咱们也回去吧,外头实在太冷了。” 另一边,村长到隔壁村把施静宜要招人干活的事情向隔壁村长讲了,隔壁村长高兴得胡子都在抖,“你还问我愿不愿意?这么好的事我去哪找啊!你等着,我这就把村里人都喊出来,你随便挑!” 隔壁村长裹了件破蓑衣就往外跑,被村长手疾眼快地一把拽住了胳膊,“你先别急,等我把话说完!” 接着他把施静宜的要求,和自己老娘想出来的挑选办法说了一遍,“老哥,你体谅一下我的难处,这事关系重大,咱必须谨慎点。你就按我说的做,最后能选出来多少算多少,不够的话我再到别的村子问问。” “行了,咱哥俩多少年交情,我还能不了解你的为人?这事我肯定按你说的来,保准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隔壁村长把胸脯拍得咣咣响。 “那我就放心了,你先出去选人,我再到张家村问问,等明天吃过早饭,你把选出来的人领到我家来,到时候再跟他们说实话。” 村长在心里大致说过,按照这样挑选人的方法,一个村顶多能选出来四五十个人,而施静宜需要二百人左右,所以他还得跑三个村子,看来今天得摸黑了。 他又依次来到自己比较熟悉的两个村子,找到村长把要招人的事情说了一遍,两个村长自然很乐意配合他的工作,当天夜里就把事情办妥了。 第二日天刚亮,三个村的村长便领着各自村里的青壮年到陈善仁家中报到,他们都知道陈善仁去过好几个村子挑人,生怕自己村里人被筛出去,表现得一个比一个积极。 “待会儿到了地方都精神些,别一个个跟没睡醒似的,这样谁看得起咱们啊?” 一路上,各个村长都在训话,下面的青壮年后都听得一头雾水,他们不过是报名参加个巡逻队,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上战场呢! 等三支队伍碰了面,还蒙在鼓里的百十号人终于憋不住了,“村长,咱们到底是要去哪啊?这咋还有其他村子里的人?” 三个村长都骄傲地挺直了胸脯,“不该问的你们别问,等到了地方就知道了,反正是天大的好事。” 大清早的,杨桂花被自家门前乌泱泱的人头吓得险些一头栽到在雪地里,“你……你们咋来这么早啊!” 她连早饭都没吃呢! 其中一个村长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是离得远,怕来晚了吗?您要是在忙就先不用管我们,等忙完再说。” “不忙不忙,你们快进来吧。”杨桂花赶紧把人往院里请,“你们现在院里等着,我去喊人!陈善仁,人都到了,你先别吃了!” 陈善仁早听见动静了,端着碗米糊糊回道:“别喊了,让我再喝一口!” 昨天赶了那么远的路,把他冻得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劲儿。 喝过热腾腾的米糊,他这才裹着厚棉袄往外走。 三个村长见到他脸上都笑得跟花似的,那态度别提多热情了。 “老哥/老弟,你要是没吃饭就回去吃完再过来,咱们在这等着就行。” “那我咋好意思让你们等着啊。”陈善仁偏头扫过院里一张张被风吹得红彤彤的脸,心情激动地搓搓手,“你们这次一共来了多少人啊?” “我们村来了四十三个人。” “我们村三十九个。” “嘿嘿,那我们村最多,足足有五十六个人呢!” 另外两个村长齐声道:“谁不知道你们村人最多,少在这显摆了!” 这时候在院里站了一阵的男人们有些忍不住了,凑到自家村长旁边问:“村长,你把我们带到这边来到底是为了啥事啊?” 陈善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急,等登记完姓名,我就告诉你们。” 说完,他冲两个儿子摆摆手,“子礼、子仪,你们去拿纸笔来,把大家的姓名、年龄都登记下来。” 三个村长赶紧站出来让自己村的村民排好队,按照顺序过去登记。 所有事情有条不紊地办完后,陈善仁才将这次组建巡逻队的内幕和大家说了,众人听到自己加入救援队后会获得一笔丰厚的报酬后都激动到面红耳赤。 “真的吗?只要我们按她的要求做事,就能每天拿到粮食?” “我媳妇每天都因为粮食的事情愁得觉都睡不着,这下可太好了,不用饿肚子了!” “……” “大家先别吵,听我把话说完。”陈善仁摆动着胳膊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现在镇上一斤大米卖多少文钱吧?” 下面立刻有人高声回道:“知道,贵得跟喝人血似的!” “对啊,现在粮食有多贵大家都知道,而且照这个势头下去,粮价恐怕还要上涨,到时候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吃的。” 陈善仁话音一转,语调激动道:“而静姐儿却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拿出粮食雇大家干活,她为的是什么?她为的是让大家都过上能吃饱饭的日子!人家待咱们如此厚道,那咱们是不是要好好干活,对得起嘴里的那口饭?” “你说得对,她要是真愿意每天为我们提供粮食,那我们叫她声恩人都不过分!” “别说灾年,就是平常没病没灾的时候,咱也找不到报酬这么丰厚的活儿,陈村长,你放心,我们肯定好好干活,绝不偷懒!” 第三百六十七章 岂不是亏大了 听着大家慷慨激昂的语调,陈善仁激动得手有些抖,“希望大家都能记住今天所说的话,好好做事,对得起别人的期望,对得起帮助过的每一位父老乡亲!” “陈村长,我们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能去干活?” “大家先别急,等人全都到齐了,我再领你们去见见那位大善人。” 陈善仁安抚过众人,又在院里等了一会儿,陈家村的村民也陆续到场。 看着村长家里站得满满当当的男人,村民们惊得连眼睛都忘记眨了,“村长,你这是啥意思,嫌咱们村里的人不中用,你又到外面请别人了?” “瞅你说得啥话?”陈善仁拍了下他的肩膀,“到子礼那边登记去,登记完再跟你们说。” 陈家村的村民听完解释后的反应和前头的人一样,高兴得就差没抱着陈善仁转几圈了。 “村长,有这好事你咋不早说,还兜这么大个圈子!” “我要早说了,还能选出来你们这群机灵鬼吗?”陈善仁笑着回道。 众人这时才明白过来昨天杨桂花嘴里说的大好事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可不就是件大好事吗? 说是天上掉馅饼都不过分! 反应过来后,他们又是一阵庆幸,还好自己主动站出来了,要不然错过了这么美的事情该去哪哭啊! “好了,大家都别在这闹了,我领你们见见东家,你们具体要干什么事还是要听东家安排。”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院门,往山脚下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大有把后山踏平的气势。 村里人听见动静,纷纷跑到外面围观。 “这不是张家村的人吗?咋跑到咱们这边来了?” “我瞧着还有梁家村的,这咋都跟捡了钱似的,你看看他们笑得啊!” 众人议论纷纷地讨论了一阵,最后都把目光落在了杨桂花身上,“他杨婶,村长要把他们都领到哪里去啊?” 杨桂花一脸神秘地看着大家,“现在还不能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昨天我说的做棉衣的事,有愿意的吗?有的话现在跟我回去,咱们商量下该怎么做?” “说了半天,你不还是想骗人帮你干活吗?”杨桂芝骂骂咧咧地翻了个白眼,“我还当你能憋出什么响屁呢!” “我问的是别人,又没问你,你在这说个屁呢?”杨桂花横她一眼,“有没有人要报名,没有我就回去了。” 几个知道内情的婶子立刻冲杨桂花摆手,“桂花,别忘了我们啊!” “知道,早把你们的名字记下了,我问的是别人。” 这时候村里一个脾气比较爽利的婆子站了出来,“我愿意,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帮人做点事正好打发时间。” 后面又陆续站出来三个媳妇婆子表示愿意帮忙。 “行,那就你们了,后面你们就是再想来我也不收了!” 杨桂花领着几个人就要走,一个穿着破棉袄的年轻媳妇站了出来,眼神犹疑地看看她身后的某个婶子,最终举起了右手,“我也愿意。” 杨桂花低头看看她身上旧得辨不清颜色的破袄,眼里闪过一丝同情,“你也跟着我一块回去吧。” 那年轻媳妇好像解决了一件大事,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对,就是这样。 跟过去看看就好,要是白干活她就直接找借口离开,要是真像她二婶说的有好处,她不就白捡了个大便宜? 几个妇人来到村长家,杨桂花把施静宜要请人做衣裳和被子的事情说了,“这活有多好不用我跟你们多说了吧?家里男人到镇上码头扛东西,累死累活一天能赚几个子?所以咱们做事的时候要认真些,要对得起别人给的东西。” “咱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谁为了赶工不好好做活,或者敢偷偷昧下棉花、布料啥的,且不说静姐儿要咋处罚你们,我第一个上去扇你们脸!这可是给灾民做的衣服,咱们得讲良心!” 最先站出来的婆子道:“你看我像是那贪图小便宜的人吗?要真是那样,今天我就不会站出来了。” 杨桂花顿时变了脸,笑眯眯地回道:“婶子,我哪是说你啊!咱们就事论事,得把情况说清楚了,后面有啥事也好解决不是?” 那婆子也不是真生气,顺着她的话笑道:“你啊,成天鬼精鬼精的,那咱们就提前说好,谁要是在背地里使小手段,抓住了直接把粮食和银子要回来,再把人打发回家!” “行,就按您说的做!” 杨桂花高兴得一抚掌,“你们先回家等着,等善仁那边的事解决了,我再领你们去见静姐儿。” 一直缩在角落的年轻媳妇说话了:“他杨婶,村长领着那些人干什么去了?能跟我们说说吗?” “他们也是静姐儿要的人,等事情弄好你们都知道了。”杨桂花随口敷衍了一句。 那年轻媳妇听得心一跳,静姐儿要的人…… 那岂不是有银子赚? 早知道她就让自家男人过去了,这回岂不是亏大了? 她揣着满腹心事急匆匆地往家里赶,走到半路忽然被人叫住了。 “娟儿,你过来,婶子有话跟你说。”说话的是杨桂花的好姐妹之一张大妮。 年轻媳妇听见声音赶紧跟着她走到了大杨树下,语气讨好地问道:“二婶,你喊我什么事?” “这回知道二婶为什么要劝你跟着桂花做针线活了吗?” “知道了。”李娟忙不迭地点点头,“谢谢二婶,要不是您,我还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谢谢就不用了,你要是真感谢我啊,就好好干活,别学你婆母那小肚鸡肠的做派。回头领了东西,你就到我家来做,得到的银子自己藏好,这人呐,只要手里有了银子,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 张大妮不放心地叮嘱她两句,原本她们都说好了,坚决不把施静宜招人的事情提前说出去,可是人都是有私心的,她看着亲侄女在婆家挨打受气,心里过意不去,就旁敲侧击地提醒她一定要主动站出来。 还好她这侄女在最后关头站出来了。 只要她肯踏实干活,忙完这一阵子还是能挣点银子的。 手里有了银子,腰板不就能挺直了吗? 第三百六十八章 缺你这样的看门狗 “二婶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干活赚钱的!”李娟往张大妮面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二婶,巡逻队的事情你知道吗?要不跟我说说呗?” 她二婶跟杨桂花关系好,知道的总比她多些。 “你问这干啥?”张大妮撩起眼皮子斜了她一眼,“这事就算我跟你说了也是白搭,人家名单都定好了,难不成还能单独把你男人加上不成?” 李娟脸色僵了僵,“我这不是随口问问吗,您也知道如今我的日子十分难过,要是有赚钱的机会,您就多提点提点晚辈。等我的日子好过了,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 “算了吧,我也不需要你的孝敬。”张大妮冲她摆摆手,“你日子不好过我知道,要不然昨天我也不会单独找你。巡逻队的事你就别想了,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说完,她叹着气走了,留下李娟在原地气得跺脚。 加入巡逻队肯定有钱赚,要不然这群人咋都不肯说实话? 李娟心有不甘,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了郑家附近,打算等人都出来后想办法问问那些已经加入的人。 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一群汉子嬉笑着出了院子,她瞅准机会叫住了同村相熟的青年,语气热络地问道:“大壮,你是遇到啥喜事了吗?我看你笑得嘴巴都歪了。” 大壮挠挠头,嘴咧得更大了,“那可不,今年我算是走大运了!我跟你说,咱们村要组建巡逻队的事情是假的,实际上村长实在施静宜挑工人,一天给三十文钱呢!先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家向我娘报喜去!” “一天三十文钱。” 李娟脑瓜子嗡地一声,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要是她男人也能去给施静宜干活,他们夫妻两个一天能赚大概五十文钱,一天能抵上她过去几个月攒的钱了! 这要是干一两个月,攒下的银子都够她花两年的! 不行,她还是得找张大妮求求情,让她男人也进去干活。 张大妮跟杨桂花关系好,找她求情准没错! 这时候着急上火的不止李娟一个,村里知道内情的村民全都炸开锅了。 所有人见面第一句话都是:“你听说了吗,那巡逻队其实……” “我知道,咱们都被杨氏给坑了!” 有脾气急躁的婆子拍打着胳膊哭了起来,“这杨氏做事也太不厚道了,有好事为啥不跟咱说实话,兜了这么大圈子,不是故意整我们的吗?” “对啊,她明知道今年咱们的日子都不好过,有活还不让一个村的干,转头去找外人,有这样的道理吗?” “走,咱们去找她要个说法!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咱们就睡在她家不走了!” 一群人义愤填膺地往村长家走,那架势好像别人欠了他们一大笔银子似的。 杨桂花早料到这群人会来闹事,板凳一搬,靠在门边守株待兔。 众人老远看到她悠哉悠哉的模样,心头的怒气更重。 杨桂芝更是比划着骂了起来:“杨桂花,你个黑心烂肝的,你坑了我们对你有啥好处?” “我坑你们?我啥时候坑你们了?”杨桂花撩起眼皮,气定神闲地看着面前众人,“咋了,你们这是后悔了,还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站在最前面的杨桂芝张嘴就要骂人,站在她身边的婆子反应快,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你少说两句,咱们都和气点,和气生财嘛。” 杨桂花是什么性子,村里那个人不了解? 她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所以这事千万不能来硬的,慢慢磨才对。 安抚完杨桂芝,她又讨好地看向杨桂花,“他杨婶,我看静姐儿要招的人不少啊,请外村的人哪有请咱自己村的人好?你要不过去和她说说,都换成咱们村的人吧。都是乡里乡亲的,帮个忙吧,到时候大家都会感激你的。” 杨桂花闻言翻了个白眼,心道老娘稀罕你们的感激吗? 回头不骂她就算好的! “昨天我叫人到村口集合的时候,你家有人出来吗?” 那婆子赶紧回道:“去了,我大儿子去了。” “对啊,既然他那时候在场,为什么不愿意站出来呢?他连自己村里的父老乡亲都不愿意帮助,到时候出去救助灾民,那不更是会敷衍了事吗?这样的人谁敢用?” 婆子心虚地抓抓脸,“他那时候不是糊涂了吗?回头我好好教训一下他,保准让他端正态度,好好做事。你看要不就……” “你求她有什么用?她就是帮人办事的一条狗,手里能有多大权力?”杨桂芝不满地打断她的话,“真要求人呐,还是去郑家找那小姑娘,人家才是花钱的老板!” “你是要找我吗?”施静宜语气冷淡地开口。 杨桂芝一转头,果然看到身后站了个娇花般的姑娘,以及正咬牙切齿的村长。 她现场表演了个川剧变脸,前一刻还在气急败坏地骂人,转头的功夫脸上便堆满了笑容,“呀,这不是静姐儿吗?好久不见,你出落得愈发水灵了,我瞧着比县城里的千金小姐还要漂亮贵气呢!” 施静宜面色阴冷地睨她一眼,径直穿过人群走到杨桂花面前,躬身拉住她的手,语气热切道:“婶子,你怎么在外面坐着,不嫌冷吗?” 杨桂花心知她这是故意做给外人看的,附和着挽住她的胳膊道:“不碍事,等我把眼前的事处理好就进去了。” “进去吧,这边的事我来解决。”施静宜偏头看向村长,“伯伯,你领着杨婶回去吧,手都冻红了。” 村长点点头,就算施静宜不说,他也准备让自家媳妇回屋呆着。 外头那些都是什么人啊,张口就骂人,哪有这样的? 就算非得挨骂,那也是他挨骂! 村长两口子走后,施静宜一屁股坐到板凳上,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杨桂芝。 杨桂芝被她怪异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搓着手干笑道:“静姐儿,婶子听说你在招人干活,那还缺人吗?” “缺啊。”施静宜笑盈盈地望着她,“别的不缺,就缺像你这种会咬人的看门口狗。” “你!”杨桂芝气得差得一口老血喷出来,“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姑娘吗?你娘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是不是都是你的老熟人 杨桂芝的儿媳妇赶紧上前捂住了她的嘴,“我的亲娘啊,你可闭嘴吧!” 没听出来人家在为杨桂花出头吗? 你咋还巴巴地往上凑呢! 有儿媳妇管着,杨桂芝总算老实了一会儿,施静宜懒得和她继续纠缠,偏头扫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最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选人的事情是我让杨婶这样做的,你们要是有意见尽管向我提。” 一群人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意见,我们没意见。” 就是有意见也不敢提啊! 施静宜冷冷地看着他们,“没意见你们都围在这干什么?陪着杨桂芝骂人?” “不是的!”站在最前面的婆子赶紧凑到施静宜身旁道:“我们是来认错的,昨天没主动站出来是我们的错,请你看在咱们都是一村人的份上,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是啊,我们保证听你的话,你让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绝不敢有半点敷衍。” “静姐儿,婶子知道你是个心善的,要不然也不会在这时候花钱、花粮食雇人干活,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一家老小,再给个机会吧。” 一时间,施静宜几乎被求情的声音淹没了。 到最后她无奈地叹口气,“行了,都别说了,我这边的确还差一批人。” “真的吗?”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向她。 施静宜轻咳一声,“大概还需要二十人,专门到镇上、县里清扫道路积雪的,不用走多远的路,所以工钱自然要比别人低些,一天二十五文钱或者领大米和红薯各一斤,愿意做的就在这排好队,不愿意做的就回家,别在人家门口堵着了。” 她垂下眼睑,意味深长地盯着杨桂芝,“下次若是再让我们碰见有人在我杨婶家门口吵架闹事,可别怪我不客气。” 杨桂芝一个激灵,缩着脖子躲到了人后,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不闹事,村长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事,我们哪敢闹事啊!” 知道自己还有希望被选上后,村民们的态度一个比一个积极,说话都是争先抢后的,唯恐自己落了下风。 施静宜冲他们摆摆手道:“排队吧,排队登记后我再挑人。” 说着她站起来打算到村长家里借用一下纸笔,刚转过身子就看到村长大儿子在热情地冲她招手,“这事交给我吧,我熟!” “行,那就你来吧。”施静宜又默默地把手缩进了袖口。 由于都是自己村里的人比较熟悉,村长大儿子登记起来特别得心应手,没一会儿便将完整名单交到施静宜手里,“一共三十二人,其中有四个年龄偏大的,我都勾出来了,你看该怎么选?” 施静宜不动声色地拿起笔,唰唰画起了叉,连停顿都不带停顿的。 周围人看得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眨眼的时候自己的名字被划掉。 勾画完毕,施静宜把名单重新递给村长大儿子,“就这些人吧,你念一下。” 村长大儿子清了清嗓子,把脊背挺得笔直,朗声按着顺序公布名单。 念到名字的自然是欢天喜地,没念到名字的则黑着脸,不依不饶地往施静宜面前凑。 “静姐儿,你咋把叔的名字划掉了呢?” 施静宜面带笑容地看着他们几个,淡淡道:“你看看四周,是不是都是你的老熟人?” 说话的男人扭头一看,可不嘛,被划掉名字的全都是到郑家借过粮食的人。 这是……被记恨上了? 男人顿时感觉到一阵心慌,“静姐儿,叔不借你家粮食了,你再把叔的名字加上行不行?” “加不了,人已经够了。”施静宜把名单叠好,理了理褶皱的裙摆,轻飘飘地扫过众人,“别人干活是因为缺吃短喝,你们既已经找我借过粮食,那就饿不着了,所以还是把机会让给别人吧。” 几人哑然,话是这样说的不错,可他们这不是没拿到粮食吗? “静姐儿,账可不是这么算的,我们借了粮食肯定还要还的,哪能跟干活赚来的粮食一样呢?你要是实在气不过,我们不找你借粮食就是了。” “没粮食时候你到我家哭天抢地,一副拿不到粮食就要饿死的样子,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把我当什么?” 施静宜哼笑一声,“你们当我施静宜是好欺负的吗?” 旁边也有村民在小声嘟囔:“还借粮食,这不是明摆着占人家便宜吗,现在遭报应了吧。” “这样的人就不应该选上去,人品败坏,不值得信任!” 如今这些人已经自动把自己划到了施静宜的阵营中,谁敢坑他们老板,那他们就要站出来说两句。 几个人被众人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心里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都怪栓子娘那个害人精,要不是她在背后怂恿,他们哪会跑到郑家借粮食啊? 借的粮食还得还,干活挣出来的可不需要还啊! 回头他们一定要好好找那个臭婆娘好好说道说道。 等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声讨完,杨桂芝又开始说话了,“依婶子看,那些粮食你也不该借给他们,他们都有手有脚的,自己挣钱买粮食不行吗?静姐儿,你觉得婶子说得对不对?” “嗯,你说得对。”施静宜轻笑着点点头,“那就按桂芝婶的意思,粮食就不借给你们了,你们自己到镇上找活干吧。” 几个男人彻底傻眼了,啥玩意? 借的粮食也没了? “杨桂芝,你能不能别乱放屁?” 杨桂芝也有点懵,她就是随口一说,哪能想到施静宜竟然真按她说的做了,这不是硬把黑锅往她头上扣吗? 不过转念一想,她这也算是帮施静宜解决了一件麻烦事,施静宜总得给她点好处不是? “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你们一个个大男人,自己出去干活挣钱养家不好吗?在别人那闹什么?”责怪完那几人,杨桂花转头笑容满面地看向施静宜,“静姐儿,婶子可没有去你家借粮食,你为啥把我家原儿的名字划了?” “为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施静宜冷笑着睨她一眼,“回头跟我杨婶好好道个歉,她要是肯原谅你,我就把你儿子的名字添上,她要是不愿意,那就这样吧。” 第三百七十章 拯生民于水火 杨桂芝愣住了,“静姐儿,你可不能这样啊,婶子都帮你说了好话,现在人也得罪了,你咋能翻脸不认人呢?” “所以我让你道歉啊,道了歉什么事都好说。” 杨桂芝急得扯了扯衣裳,话是这么说的,可让她跟杨桂花道歉,她怎么张开嘴啊? 而且就杨桂花那恨不得撕了她的脾气,能原谅她才怪! “你就慢慢想吧,反正这事我不急。”施静宜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转头看向村长大儿子,“子礼哥,跟你爹说一声,要是有人到你家闹事直接到我家找我,来一个我打一个。” “静姐儿,你也太小看我爹和我娘了,我娘以前那可是打遍全村无敌手的人物,谁能欺负到她头上啊。” 陈子礼说得神采奕奕、手舞足蹈,就差没把他娘打人时的风姿表演一遍了。 施静宜咳了一声,伸出手指往前指了指,友情提示:“你看看身后。” 陈子礼一扭头,正对上杨桂花呼来的巴掌。 “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说话的?老在外面败坏你娘我的形象,老娘今天非抽死你不可!” 巴掌还没落下,陈子礼像只老鼠似的窜进了院子,贱兮兮地喊道:“哎,你打不着我!” 施静宜被眼前的场景逗得直笑,“杨婶,你忙吧,我家里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行,等改天闲下来,杨婶请你吃饭啊!” 杨桂芝听着两人熟络的对话,心里酸得直冒泡,杨桂花这个马屁精,以前也没见她和郑家人关系多好,现在人家混好了,就巴巴凑上去了,真不要脸! 让她跟这样的人道歉,还不如杀了她呢! 杨桂芝心里是千百个不乐意,但又不愿意放弃挣钱的好机会,巴巴地跟在施静宜身后不愿意离开。 施静宜原先没先搭理她,最后见她都快跟到家里了,这才停下脚步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杨桂芝搓着手,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静姐儿,婶子是想提醒你可别被别人给骗了,那杨桂花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 施静宜勾起唇角,“哦?” “你就没发现她帮你选的人,都是和她家有亲戚、有交情的吗?这个杨桂花啊,就是表面功夫做得好,背地里净干些投机取巧的勾当!” 施静宜随口一问:“你是说张家和王家的婶子吗?” “对,就是她们!那些人都是跟杨桂花穿一条裤子的,你可别被她们合起伙来骗了!”杨桂芝情绪激动地回道。 “哦,那些人是我找的。”施静宜眼神冷淡地看着她,“你还有其他事吗?” 杨桂芝张着嘴,好像被人点了哑血,脸上的肥肉颤抖着,就是说不出话来。 看她这状告的,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施静宜横她一眼,“收起你那点小心思,不要把别人当傻子糊弄。” 什么人好什么人坏,她还是分得清的。 郑家,悬挂在小院两侧的鲜红旗帜在北风中猎猎作响,百十名身穿黑色短衣的男人脊背笔挺地站在雪地中,双眼目视着前方面容冷峻的年轻男人。 宁辞身披黑色大氅,目光坚毅地望着面前众人,沉声道:“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只能躲在阴暗处的杀手,你们是静慈救援队的一员,你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拯生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 “拯生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 众人振臂高呼,声音震天。 门外的施静宜听得心潮澎湃,那种自豪又热血沸腾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她推开门,抬头便对上宁辞温柔又坚毅的眉眼,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剧烈地跳动起来。 宁辞也看到了她,微笑着穿过人群,来到她面前,“你回来了?救援队的事情研究得怎么样了?” “理论上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但实际操作起来是什么样还不清楚。”施静宜叹口气,“算了,我把图纸拿下来给你看看。” 方案是她连夜赶出来的,不同部门的分工与安排基本确定,就剩细节问题没有解决。 但有些细节也是最致命的问题。 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如何快速有效地实施救援任务是个大问题。 要是不想办法提高效率,等救援队得到消息赶去救人,估计救援队没到,人先凉了。 施静宜将画好的图纸摊开,耐心地向他解释起救援队的部门分工及管理方面的细节: “我们的救援队总共分为四个部门。一个部门负责转移居住在危险地带的灾民,避免雪崩伤人的事件发生,这个部门需要口齿伶俐、思维灵活的人负责;” “一个部门负责搜救失踪、受害的灾民,大雪封路的情况下条件比较艰苦,这部分就需要身体素质比较高的人负责;一个部门负责清扫主要道路的积雪,方便民众出行和物资运输;” “最后一个部门负责房屋维修、加固,我已经把会这行的人单独挑出来了,到时候直接让他们加入这个部门就行。你按照这四个部门的要求,把你的人分成四队,每队再分成单独的小组,每小组按地域接任务。” 说话时,宁辞一直偏头注视着她,乌黑的眸子里仿佛藏了汪清泉,看得人忍不住心神荡漾。 施静宜微微偏过头,轻咳一声道:“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宁辞笑了一声,那声音如珠落玉盘般清脆悦耳,“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如此认真的模样格外好看。” 施静宜点了下他的脑门,“我都快愁死了,你还有心情跟我闹呢!” “没有闹,实话实话罢了。”宁辞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往耳后拨了拨,“说说吧,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看我能不能为你分忧。” “你看啊,我们只有两百多号人,而石清县地域宽广,大大小小的村子有百十个,若是真出现有百姓失踪的状况,我们该如何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并赶过去呢?” “你说的的确是个问题。”宁辞摸摸下巴,沉思片刻道:“或许我们可以在每个村子设置一个类似于‘烽火台’的地方,如果有人需要帮助就到烽火台找我们的人发信号弹,负责救援的人收到信号立刻赶过去实施救援。你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第三百七十一章 娘给你做件新衣裳 “好是挺好,那这样我们岂不是还得招人?” 施静宜苦着脸,怎么感觉到处都需要用人,没有通讯工具的时代可真愁人! 宁辞笑着揉了下她的脸,“你已经做了那么多事,可以歇着了,剩下的全都交给我来做。” 施静宜冲他挑挑眉,“那我就真不管了?” “怎么,你不相信我?”宁辞故意拉长了音调,一副你敢不相信我我就跟你急的模样。 施静宜欢快地笑了起来,“没有不相信,我这不是怕把我家小娇夫累坏了吗?” 说着,她提着裙摆大笑着跑开了。 “小娇夫。”宁辞默默重复了一遍,轻声笑了。 听起来怪怪的。 还怪顺耳的。 不小心围观全程的周虎默默抓了抓脸,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小娇夫配小娇妻,简直是绝配呀! 接下来的两天,宁辞一直在忙着选人和分组,而施静宜则乖乖缩在火炉边围观郑氏绣旗帜。 期间杨桂花领着十来个妇人来过一趟,这些人都是杨桂花亲自挑选的,互相知根知底,手艺也不错,至少都比施静宜那半吊子针线活强几百倍。 施静宜相信杨桂花的眼光,所以没有另外考她们,直接让人搬出家中库存的棉花和布料,“这是第一批原材料,你们先拿回家做着,做好送过来再接着做第二批。竹见,你帮着我娘一块分材料吧。” 每做一件棉袄、一套被褥需要多少棉花和布料,都是经过郑氏试验过的,这会儿已经按量分好,谁要做什么直接拿走就成。 最后每个妇人都分别领到棉袄和被褥的原材料各一套,欢欢喜喜地离开了郑家。 回去的路上,杨桂花不放心地叮嘱众人:“你们可得拿出看家的本事好好做,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先找我商量,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静姐儿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做,这要是做不好,老脸该往哪搁? 一众妇人自然是连连称好,唯独站在最角落的李娟没吭声,此刻她心里正郁闷呢! 原来前两天村里人到村长家堵门的时候,她正领着自家男人在张大妮家求情,张大妮不仅没答应帮她说情,还毫不留情面地把她说了一顿。 等两口子灰头土脸地被撵出来后才听说施静宜又另外招了批人,而他们正好完美错过,你说这事搁谁身上谁不气? 张大妮早注意到李娟的情绪不太对,走到家门口又倒回来拉着她的胳膊劝起来:“不是二婶不愿意帮你,而是实在张不开那个嘴。杨氏她把自己娘家的亲戚都拒绝了,多少人在她家门口巴巴地守着,你说这样的情况,我咋好意思帮你求情啊?你就好好做衣服,能赚一点是一点。” 李娟敷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二婶我先回去了,宝儿自己在家该急了。” 张大妮心知她还在埋怨自己,但又无可奈何,“行了,那你回去吧,记得把东西放好,千万别让你婆婆看到了。” 做衣服需要的人少,杨桂花怕没被选上的村民知道后哭闹,就没往外大肆宣扬,所以村里知道这事的人不多。 这会儿张大妮心里虽然有气,但想想自家侄女的艰难处境,还是把心里的气咽下去了。 不管如何,能让身边人过上好日子,她的心思就没白费。 不过李娟好像并不想领她的情头,连话都不愿意说一句,黑着脸走到了一旁的小路上。 回到家,年仅三岁的宝儿果然蹲坐在门口哭,李娟赶紧把手里的东西藏进房间,又折身回到门口把儿子往家里抱。 “天这么冷,你跑外面做什么,不知道躲家里烤火吗?” 说话时她不停地往堂屋里瞟,公婆和大房的孩子正围坐在火盆边吃红薯,院子里隐隐飘荡着食物的香甜气息。 闻着那香喷喷的气味,李娟心中更气,抡起胳膊就往宝儿屁股上拍,“我让你傻!家里有火你不烤,非得在外面吹风,冻病了怎么办?谁给你看病啊?” 陈宝儿也不会辩解,一个劲儿地捂着屁股哭嚎。 堂屋里传来她婆婆粗嘎的骂声:“你个熊孩子搁着哭什么哭?哭丧呢?还有你,又跑到哪浪去了,是不是等家里人都饿死饿绝了你再回来做饭啊?” 李娟不敢还口,抱着哭闹不止的儿子进了厨房,开始烧水做饭。 陈宝儿哭了一阵便不哭了,擦着鼻涕眼泪往李娟身边凑,“娘,我饿了。” “饿了找我有啥用,去堂屋找你祖父祖母要吃的啊。”李娟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陈宝儿撇着嘴又哭了起来,“我不敢要,要了会挨打,打得我手疼。” 李娟举着烧火棍的手一僵,赶紧抓住他的手开始检查,之前被冻得红肿的小手烂了好几块,其中有一块甚至开始溃烂流脓。 摸着那烂得不成样子的手,她的心跟针扎似的疼得厉害,“都是娘不好,娘没钱给你买新衣服,让你跟着娘吃苦受罪。” “娘你别哭,我的手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陈宝儿惊慌地把手往身后缩, 李娟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家儿子身上又小又破的棉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是不是可以给宝儿凑出件衣服。 就用从郑家领回来的棉花,再加上她之前藏下来的碎布料,一点一点地凑出来一件新衣服。 宝儿身量小,做一件衣服用不了多少料子,肯定能凑出来的! 她激动地拉住陈宝儿的胳膊,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宝儿,娘给你做件新衣服好不好?” “真的吗?”宝儿眼睛发亮地看着她,“娘,我真要有新衣服穿了吗?” “对,娘要给你做件新衣服,这事你别往外说,咱们悄悄地做,好不好?” 宝儿拼命地点着头,太好了,他终于要有新衣服穿了! 此时李娟已经完全把杨氏和张大妮的话抛诸脑后,心里想的全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棉花扣下来。 郑家一次发出去的东西多,收回去的东西肯定也多,到时候十来个人做的东西混在一起,哪能分得清是谁做的? 而且她就扣一点,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这件衣服好像有点硬 雪断断续续下了十三天后终于有了转停的迹象,但天气依旧严寒,一推门冷风跟刀似的往人脸上割,道路上全都是厚厚的冰碴,摔伤、冻伤的事件层出不穷。 为了确保救援队成员的人身安全,施静宜特意空出一天时间,进行了简单的急救与冻伤培训。 闭关数日的路安然在这一天终于走出了房间,揣着手躲在角落里听施静宜培训。 坐在走廊前专心听讲的宁辞见状斜了他一眼,“解药配出来了?” 路安然愁眉苦脸地叹口气,“你以为配解药跟你做酸菜鱼一样简单吗?肯定要花时间好好研究,要不然吃死人算谁的?” 宁辞:“……配解药简不简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杀一个没有任何武功的大夫很容易。” “你看你,动不动就威胁人,无趣!”路安然嫌弃地撇撇嘴,又将目光落到了施静宜身上,忍不住抱怨起来:“之前我就说要拜施姑娘为师,她偏不答应,还说自己压根不懂医术,这不明摆着骗人吗?” 这段时间他翻遍了所有能找的医书,可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眼下只能从别的方面下手,比如想办法把施静宜手里的“独门秘方”骗过来。 宁辞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压低声音警告道:“你研究的那玩意儿太凶险,别把静丫头拖下水。” “哪里凶险了,我又不会让她以身试毒。”路安然弱弱地反驳了一句,“就是交流一下想法而已。” 宁辞的态度依旧很坚定:“别找理由,不行就是不行。” 路安然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宁辞啊宁辞,到今天我才算认清你,你个见色忘义的家伙!” “说谁见色忘义呢?”施静宜笑着走到宁辞身边,冲路安然挑了下眉,调侃道:“哎呦,我们的路神医出关了。” 路安然拱起手,做出求饶的姿势,“你就别调侃我了,我这半月瘦了十几斤,再瘦估计就直接升天了,你们就不能可怜可怜我?” “回头让我娘给你做点好吃的,应该还能撑个十来天。” 施静宜勾唇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路神医啊,我想请你帮忙做点冻伤药,不知道方不方便。” 在这样的气温下外出活动,身边自然要备点冻伤药,省得用的时候没处找。 路安然摸着脸上乱糟糟的胡茬,声嘶力竭地控诉道:“你看我这张布满沧桑的脸,像是有空做什么冻伤药的样子吗?不过你要是真想要……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还是有得商量的。” “你是不是又想从我手里坑药方?”施静宜眼珠一转,精明地看着他。 “咱们这是以物换物,跟坑没有半点关系。回头帮我查查你那医书上有没有关于化骨散的记载,查到了我就帮你弄冻伤药。” 化骨散,这种抽象的名字,她能查到资料才怪…… 施静宜正想问问他化骨散到底是什么东西,忽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她。 杨桂花怀里抱着个比人还大的包裹,踉踉跄跄地往院里走,“静姐儿,静姐儿在家不?” 施静宜赶紧跑过去接她手里的东西,还没摸到就被她侧身躲了过去,“不用你帮忙,我直接抱进去就行。” 杨桂花的两个儿媳妇、村里两个婶子冲施静宜笑笑,紧跟着她的步伐进了屋。 “这是我们赶制出来的棉衣,早听说你们过两天就要出去救灾,我怕时间来不及,就提前把这些抱过来了。” 杨桂花边说边解包裹,将棉衣全都瘫在了施静宜面前,一边来回翻看着棉衣,一边解释道:“时间紧我也没来及看这些衣裳,正好现在跟你一块检查一遍。咦,这件衣服好像有点硬啊,咋跟破衣服似的。” 杨桂花将那件手感不对的棉衣捞了出来,又仔细揉搓了几遍,越往后脸色就越难看,“这咋还有人用旧棉花做衣服?” 施静宜闻言赶紧蹲下身子和她一块检查,最后又在衣服堆里找出来另一件手感不对的棉衣。 “这也太气人了。”杨桂花将那衣服往旁边一扔,气得直跺脚,“大妮,你去把帮忙的人都叫过来,我都说了一百遍,让她们好好做衣服,别耍心眼,咋还给我弄出来这样的事情?” “那我和陈家妹子就叫人去了,你放心,咱们每个人做的东西都有数,肯定能查出来是谁干的。”张大妮叮嘱了一句,急急忙忙地出了房间。 话虽如此,杨桂花心里依旧不是滋味,之前她为了选人费了多少心思,没想到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觉得对不起施静宜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寒心,都是一个村的,你有什么难处可以摊开说,为啥要在背地里做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呢? “静姐儿啊,这事是婶子没办好,你要怪就怪婶子吧。” 施静宜将她扶坐到一旁,安抚道:“婶子,你先别生气,咱换个角度想想,一开始就查出来问题其实是件好事,正好给那些有想法又不敢动手的人提个醒。” “你这越说我心里越难受,我原想着大家都是熟人,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唉,到底是我把人想得太好了。” 且说张大妮离开郑家后,先去喊了离郑家最近的两个婶子,然后又脚步飞快地来到李娟家。 李娟正躲在屋里给陈宝儿缝制棉衣,隔着门窗听见张大妮的喊声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棉花和碎步床头的木箱里塞。 东西刚藏好,张大妮就摸到了卧房门口,吓得她又是一阵心惊肉跳,赶忙从床上跳了下去,“二婶,你喊我有啥事吗?” “你咋了,脸咋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张大妮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李娟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没啥,可能在房间里呆久了,有些热。” 张大妮看看面前呼呼漏风的窗户,心里的猜疑更重,“娟儿啊,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二婶,你在说什么呢?我真是热的。”李娟尴尬地笑笑,“你还没说喊我到底有啥事呢。” “你可别跟我在这瞎扯了。”张大妮风风火火地走进房间,一把抓住了李娟的胳膊,“那两件衣服是不是你弄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哭够了再回来谈事情 李娟心里一咯噔,这就找出来了? 原本她只是想每件衣服扣点棉花,然后积少成多凑出件新衣服,但晚上做衣服的时候,陈宝儿趴在她腿边一直问到底啥时候能穿上新衣服。 她看着自家儿子肿得跟馒头似的小手,又动了其他心思,这样攒棉花实在太慢,倒不如把旧衣服的棉花掏出来塞到她现在做的棉衣里,省下来的棉花正好能给她儿子做衣服。 反正什么棉衣都是穿,她又没弄虚作假,就算被检查出来应该也没啥大事。 想是这样想的,但事到临头她还是有点害怕,“什么衣服?二婶,我没听懂你在说啥。” 张大妮胳膊一使劲,把她扯得一个踉跄,“还在这跟我装傻呢,你觉得桂花和静姐儿能是那眼里容沙子的人吗?今天你要不好好认错,回头被她们查出来,你的下场只会更惨!” 李娟缩着脖子,吱吱唔唔半天说不出囫囵话,“那我……我能咋办?” “现在知道害怕了?偷偷摸摸昧下别人棉花的时候咋不知道害怕?” 张大妮是真生气了,“我看你老是被婆婆欺负,想着多少帮你一下,谁想到你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拿着东西跟我一块去郑家,到了之后啥也别说先认错,看她们咋说吧。” 李娟死死地拽着床边被褥不撒手,“衣服有那么多件,她们怎么知道那两件衣服是我做的?” 只要她死不承认,难不成杨桂花还能把罪名强安到她头上? 而且东西交出去了,她家宝儿穿什么? 张大妮闻言彻底失望了,“行,你想咋办就咋办吧,该说的话我都跟你说了,郑家那边在找人,你收拾一下过去吧。” 说完,她摇着头转身走了。 从李娟家出去后,张大妮直接回到了郑家。 杨桂花见她独自一人回来,纳罕道:“你不是去喊人了吗?咋又回来了?” 张大妮红着脸低下头,“我已经知道那两件衣服是谁做的了。” “已经查出来了?”杨桂花陡然提高了嗓音,蹭地站了起来,“是哪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干的,今天我非得把她的脸扇肿。” 施静宜淡定地将她按了回去,“婶子,您就安心在这坐着,这事就交给我解决吧。” “我哪坐得住啊。”杨桂花嘟囔一句,还是按照她的意思乖乖坐了回去。 施静宜偏头看了眼张大妮,“张婶也坐吧,等人来齐了再说。” 张大妮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就不坐了,实在没脸坐的。” 屋里人全都扭头看向她,杨桂花的情绪尤为激动,“大妮,你可别跟我说,那两件衣服是你做的!” “你想哪去了?我会干那种对不起你的事吗?” 张大妮苦着脸叹口气,“这两件衣服是我娘家侄女做的,你也知道,那孩子命苦,家里有个偏心眼的婆婆,成天挨打受气,我就想着帮她一把。选人那天我偷偷找了她,劝她一定要主动站出来报名,谁知道弄出来这档子事……” “你这……”杨桂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大妮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别说了,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我认了。这次做衣服的钱我就不收了,以后也都不要,全当我向你们赔罪了。” 张大妮的态度十分诚恳,和那不成器的侄女相比,她还是更看重与杨桂花的友情。 都是几十年的好姐妹了,她咋忍心看着杨桂花因为她的事为难? “哪能让你白干活啊?这样我心里过意不去,要不把我的工钱分给你一半吧。” 两人来回推辞了几轮,最好还没讨论出结果,外出找人的婶子们就回来了。 后面赶来的几个妇人听说交上来的衣服有问题,情绪都比较激动,一进门就嚷嚷起来了。 “桂花,咱们的衣服真有问题吗?我咋不相信呢?” “这衣服可是要送到灾民手里的,在这种衣服上做手脚,就不怕遭报应吗?” “咦,我咋看着人好像不够,李娟呢?李娟咋没来?”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幼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众人徇着徇着声音望去,就见李娟抱着自家儿子哭哭啼啼地进了院子。 “这是啥意思,咋连孩子一块抱过来了?” 李娟并没有回答众人的问话,径直穿过人群来到施静宜面前,二话不说“噗通”跪了下来。 施静宜皱起眉毛,“站起来好好说话,我可经不起你这一跪。” 李娟不肯起来,一手搂着陈宝儿,一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静姐儿,杨婶,那两件衣服是我做的!” 原本她是想死不认账,但张大妮那边是个变数,她不敢赌,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抱着儿子过来认错。 “娟儿,你咋能做这样的事儿?不觉得亏良心吗?” “就是啊,咱们都说好的,好好做针线活,不给桂花丢脸,你这样做是啥意思?” 面对大家的指责,李娟哭得更厉害了,“但我也是迫不得已,你看看我家宝儿的手,他才两岁,就因为穿不到暖和的衣裳,被冻得满手冻疮,我这当娘的怎么忍心啊?” 众人循声望去,低头便看到陈宝儿红肿的小手,上面还遍布着发黑的冻疮,这样一看到嘴的骂声又咽下去了。 都是当过娘的人,她们能理解李娟的心情,就是这事办得实在不地道。 施静宜全程坐在一旁没搭腔,等她哭够了才开口道:“你打算准备处理这件事,做错事总要给我个交代吧。” “我知道错了,以后绝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李娟又呜咽着哭了起来,“我听杨婶说你让我们做的这批衣服是要送给灾民的,我家宝儿的情况也不比灾民好到哪里去,求你可怜可怜我们母子,饶过我这一次。” 施静宜听着她黏糊糊的哭声就忍不住皱眉,有事说事,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你要是没哭够就出去好好哭,等哭够了再回来和我说衣服的事情。” 李娟没想到她的态度如此冷淡,怔了一瞬后有些无措地扯扯衣摆,“那静姐儿……你想咋办,我是真知道错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做错事必须要接受惩罚 施静宜垂下眼睑,目光清冷地看着她,“把你私吞的棉花交上来,以后也不必再过来领材料了。” 这是要把她赶走的意思? 李娟身子一软,双目无神地瘫坐在地上,呜咽地哭了起来,她最害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静姐儿,我真的只是想帮宝儿做件过冬的衣裳,并不是故意要偷棉花的,求你再给我次机会吧。” 要不然宝儿的新衣服没了,即将到手的银子也飞了,她真受不住啊! 屋里静悄悄的,施静宜低头拨弄这桌上的小火炉,完全没有回应她的意思。 李娟擦擦眼泪,继续道:“我不过是换了旧棉花,又没有偷工减料,那些棉花虽然破了些,但一样能保暖啊。静姐儿,你又何必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灾民,非要把我逼上绝路呢?” 施静宜原本还不怎么生气,听着她强词夺理的辩解硬是气笑了,“对啊,一样是棉花,你又何必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调换了两种棉花,难不成是吃饱撑得?” 杨桂花也实在听不下去了,上前两步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你也少在这扯什么歪理了,快点把东西交出来,要不然我就到外面闹去,让大家伙都来看看你这不知羞耻的嘴脸!” “杨婶,我不走,你别拉我!” 李娟拼命地挣扎起来,一旁的陈宝儿见状也开始哭着喊娘,整个院子都回荡着娘俩撕心裂肺的哭声。 杨桂花被她这滚刀肉般的作态气得不轻,松了手跺着脚嚷嚷起来:“老娘在陈家村待了二十多年,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媳妇,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你到底想咋办?” 李娟知道事情闹到现在,她不表明态度显然过不去了,那就只能委屈一下宝儿先保住这份工作,等以后手里有银子了再做打算吧。 她擦擦眼泪,站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道:“我愿意把棉花交上去,求你们别把我赶走,以后我肯定好好干!” 施静宜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的请求,“不可能,你必须走,我施静宜从来不用心术不正的人。” 李娟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看起来可怜极了,“静姐儿,你真的忍心吗?你忍心看着我家宝儿被活活冻死吗?” “对于你家宝儿被冻伤的事情我很抱歉,但这件事和我无关,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施静宜仍旧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模样,“无规矩不成方圆,在我这里,做错事必须要接受惩罚,找理由没用。” 李娟的哭声一梗,“你就不能理解一下当娘的心吗?就算我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是看到自家孩子受苦受罪,做母亲的哪还能顾得了这么多呢?” “请原谅我无法理解你的心情。”施静宜哼笑一声,语气明显犀利许多,“不忍心看自己的孩子受苦,那就自己努力打拼创造条件,靠偷靠抢最后能得来什么?让你的孩子早早看清自己的父母到底有多糟糕吗?” “我……”李娟的脸色白了又白。 施静宜冷着脸继续道:“你家里若实在困难,可以找我说明情况,我愿意提前拿出点工钱让你买衣服,或者用你的工钱找我换棉花和布料。哪怕是用最没骨气的方法,向我哭穷,让我给你点东西,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看不起你!” “明明有这么多办法可以解决问题,你却不愿意动动脑子,说来说去不过是想不劳而获罢了。像你这样的人,我实在同情不起来。东西交上来,人可以走了,我这里实在容不下你。” 李娟张着嘴,还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施静宜说得没错,她就是想不劳而获,就是抱着侥幸心理。 像她这样软弱的女人,的确不配为人父母! 有婶子拽住她的胳膊,温声劝道:“娟儿啊,回家吧,人家静姐儿说得的确没错,这事是你错了,犯了错咱就得认呐!” “我知道,是我错了,可是……” 李娟捂着脸哭了起来,但没有继续纠缠下去,任由那婶子将她拉了出去。 李娟走后,施静宜稍微缓和了一下脸色,冲屋内众人说:“让大家受冻了,没什么事都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静姐儿,你可别生气,以后这种事肯定不会再出现了,你就放宽心吧。” 几个婶子安慰了她两句,叹着气离开了,屋里就只剩下杨桂花和张大妮两人没走。 张大妮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施静宜身旁,“静姐儿,你看我的事……唉,我都不知道该咋说。” “这批衣裳的工钱扣了,就当是惩罚,以后的照常发。”施静宜神态自若地回了一句,又接着道:“待会儿婶子去李娟家一趟,告诉她棉花不用交了,就留着给宝儿做衣服,我这里还有瓶冻伤药,一并带过去吧。” 冻伤药是她之前在医馆买的,一直没用上,这回算派上用场了。 “你这……”张大妮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往日她总听杨桂花在那念静姐儿是个热心肠的好姑娘,但她没啥感觉,就觉得这个小姑娘挺有本事的,如今才发觉杨桂花说得对极了,施静宜人真不错! 要是李娟真按她说的做,说不定宝儿现在已经穿上新衣服了。 人呐,还是不能动坏心思! 张大妮心情复杂地揣着冻伤药,来到了李娟家,进门的时候李娟的公婆依旧躲在堂屋里烤火,李娟抱着宝儿躲在自己房间偷偷地哭。 听到喊门的声音,李娟连忙擦擦眼泪,抱着一小包裹棉花走了出去,哑着声音道:“二婶你是来拿棉花的吗?我已经收拾好了,你直接拿走就是了。” 陈宝儿踮着脚看着她手里的包裹,撇着嘴吭吭哧哧地哭了起来,“我的新衣服,呜呜,别拿我的新衣服。” 李娟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娘的好宝儿,娘以后一定好好赚钱,让你穿上比这个还好看的衣裳。” 张大妮把包裹往她面前推了推,“我不是来找你要东西的?” “啥?不是拿东西的?”李娟愣住了。 “先进屋吧,别把宝儿冻坏了。”张大妮弯腰把宝儿抱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帮他擦眼泪,“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第三百七十五章 这是要把他薅秃啊 张大妮把宝儿放到床上,帮他盖好了被子后才掏出袖袋中的瓷瓶,对李娟道:“这是静姐儿让我给你送过来的冻伤药,棉花她也不要了,留着给宝儿做衣服吧。” 李娟看着她手里漂亮的小瓷瓶,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方才在郑家的时候施静宜还表现得一寸都不能让步,怎么转头又让人过来送冻伤药呢? “你咋还愣着呢?”张大妮见她久久不说话,直接把瓶子塞到了她手里,“不是婶子说你,你这事办得实在太不对了,亏得静姐儿是个热心肠的,要不然你准备咋收场?把药拿着,以后找机会好好给静姐儿道个歉,千万别再犯糊涂了。” 李娟赶忙擦掉眼底泪珠,抖着手回道:“道歉,我会向她道歉的。二婶,我也得像你道歉,让您夹在我和杨婶之间为难了。” “得了,咱们娘俩就别说这客套话了,你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 张大妮扭头看看脸冻得通红的陈宝儿,心疼地摇摇头,“你啊,就是性子太软了,你要是强硬点,你婆婆还敢欺负你吗?你瞧瞧人家静姐儿,以前王老婆子多嚣张,现在不还是被她治得老老实实?” 李娟听着她的话又是一阵眼酸,不过这回她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二婶,你说得对,人要是不硬气,谁都能爬到头上欺负,以后我一定改改性子。哪怕不为我自己,光是为了宝儿,我也得改改。”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张大妮松了口气,“你在屋里歇着吧,二婶先回去做饭了,有啥事你再到我家找我。” 陈宝儿听到两人的对话从被窝里露出个头,拽住李娟的手小声道:“娘,我也饿了。” “那娘去给你弄点吃的。” 往日都是李娟负责做一大家子的饭,公婆、大房一家子以及小叔子坐着等吃就行了,但今天她不想再主动做饭了。 送走张大妮后,她去厨房生了火,只煮了两碗杂粮面端到房间和陈宝儿分着吃了。 说不心慌是假的,但慌她也要硬着头皮跟老婆子干一场,要不然这样的日子恐怕没个头! —— 郑家。 处理完棉衣的事情,施静宜试探性地用小智搜索了“化骨散”三个字,结果跳出来的全是武侠、修仙小说里的情节,连“化骨绵掌”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都蹦出来了。 施静宜略无语,只能找路安然要化骨散的配方,然后再根据配方慢慢查资料。 路安然一脸为难地皱起眉毛,“化骨散的配方可是我师父一生心血,哪能就这么交给你啊。” 施静宜送他个大白眼,“不愿意拉倒,冻伤药我到别处买去。虽然外面卖的效果差些,但总要备一些,谁让我交了个扣扣搜搜的朋友呢,整天好吃好喝地招待着,结果连瓶要都拿不到。” “别说了,我帮你配药还不成吗?”路安然赶紧截断了她的话头。 再说下去,他都成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施静宜立刻转忧为喜,“那你抓紧时间多整点,明天救援队就要出发了,晚了可能拿不到,你手里要是有其他药也一并拿给我,谢谢了,路神医。” 路安然呵呵笑了两声:“你还挺有礼貌。” 这是要把他薅秃啊。 路过的郑氏闻言一脸担忧地凑了过来,“静姐儿,救援队明天就要走了?” 施静宜点点头,“对啊,已经耽误这么多天了,该走了。” “你也要跟着去?” 施静宜对上她满是担忧的眼神便明白过来了,笑着安抚道:“我就是跟着他们,帮忙协调下工作,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娘,你不用担心。” “岳母大人,外面还有我呢。”宁辞握住了施静宜的右手,轻笑道:“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绝对不会让她到处乱跑。” 郑氏的脸色依旧没好看到哪里去,“道理我都懂,我就是担心你,你不是最怕冷吗?那外头天寒地冻的,可不得把你的手啊、脸啊都冻坏?” 举着屁股在走廊玩雪的施雪宜突然仰起头,脆生生地答道:“我天天在外头玩雪手都没冻坏,二姐皮厚,肯定冻不坏的!” “你这臭丫头,说谁皮厚呢?” 施静宜捋起袖子就要去揪她的耳朵,吓得她拔腿就往郑氏身后钻,嘴里还嘟囔着:“二姐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我这不是在帮你说话吗,你咋还打人呢?” 施静宜被她的话气得哭笑不得,“你这都是在哪学的话,回头可不准再乱学了,不然罚你这个月都不能玩雪!” 正在窗口伸头偷看的施远敬听到这话赶紧缩回脖子,装模作样地捧起书本继续看书。 笑闹过后,一家人开始动手做午饭,郑氏和面擀面条,竹见剁鸡肉,施静宜则占据了最佳位置——窝在灶炉前烧火,顺便当场外指导。 今日要做的是鸡肉面片,刚杀的农家土鸡裹上淀粉,放入油锅煎至两面金黄,然后放入开水煮上片刻,最后加入手擀面煮熟,出锅时淋上芝麻香油的那刻,真的是满院飘香。 前世施静宜跟着父亲到郊区农家乐游玩时吃过一顿这样的饭,正宗的农家土鸡、香喷喷的农家土灶,烧出来的味道让她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流口水。 郑氏的手艺并不比农家乐老板差,擀出来的面条爽滑劲道,配着鸡汤吃起来格外爽口,施静宜捧着碗两嗦两碗多面,最后实在撑得不行才作罢。 饭光更是吃得直接捧着碗原地打转,连话都说不清,嘟嘟囔囔地重复两个字“好吃”,逗得郑氏哈哈直乐。 吃过饭,施静宜把刚收上来的棉衣全都抱到院子里,准备分发给救援队的成员。 原本她是想留给灾民的,这两天才发现有些成员家里十分困难,穿的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一出门就缩着身子打寒战,索性直接把前面几批衣服都发给救援队得了。 毕竟吃饱穿暖才能好好干活。 “家里条件困难的先过来领,有衣服穿的就稍微等两天,等下批衣服做出来了再发给你们。” 大家都挺自觉的,都是相互谦让着排队,领到最后还剩两件没人主动拿,施静宜便直接交给了村长,“你对咱们村的情况比较了解,谁家困难就先给谁穿吧,只要大家都不受冻就好。” 第三百七十六章 桥面坍塌 领到衣服的男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长这么大都没穿过几件新衣服,身上穿的都是东拼西凑的破布条子,到这边还没干活呢,先领了件新棉衣,你说能不感动吗? “大家伙可要好好干活,要不然真对不起身上的新衣服!” “可不是嘛,这么好的东家,咱们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这股兴奋的劲头到第二天出发的时候都没消散,明知道要顶着寒风走远路,两百多人没说一句抱怨话,个个摩拳擦掌,一副要奔赴战场建功立业的模样。 施静宜穿了件簇新的青色袄裙,外面裹着件同色的狐狸毛斗篷,头上还顶着只鹿皮帽子,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圆脸,远远看去颇像只白白胖胖的汤圆。 就这郑氏还不放心,非亲眼看着竹见把家里新做的被子抱上马车才罢休。 上马车时施静宜因为穿得太笨重,趴在车辕处扑腾了好一会,折腾得脸颊通红脚都没离地。 宁辞瞧着她这副呆鹅游泳的姿态,闷声笑了起来,“小笨蛋。” 说着,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单手便将她带上了马车。 施静宜一手扒拉着车帘,回头气恼地瞪他:“有本事你也穿这么厚试试啊?” 宁辞嗔笑一声没有应她,回头掖好车帘,然后拨弄起火炉里的炭火。等车厢内逐渐热起来后,将火炉往施静宜面前一推,轻声道:“手伸过来。” 施静宜立刻乖乖地把双手伸到他面前,看着宁辞低头帮她取手套,确定她的手很热后,又帮她把帽子也摘了。 “这样感觉舒服些了吧?” 说话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施静宜被帽子弄乱的头发,毛茸茸的一团,有点像炸了毛的懒懒。 他没忍住伸手揉了一把。 施静宜撅着嘴瞪他,“再摸剁手!” 不说还好,看着她凶巴巴的娇憨模样,宁辞心情愉悦地笑了起来,“你舍得剁吗?” 说完,又伸手揉了一把。 气得施静宜抱住他的胳膊就啃,“当然舍得了,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唔……” 坐在车辕处的周虎一不小心听完了对话,心跳得跟敲锣似的,好家伙,他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 什么“感觉舒服了”,什么“再摸剁手”…… 他家主子看起来挺斯文的,做事的时候倒是挺狂放。 咦,不过感觉好刺激啊。 周虎兴奋地搓搓手,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他得把马车再赶慢点,让他家主子和施姑娘好好休息会。 就这么晃晃悠悠赶了半个多时辰的路,队伍经过某座小桥时忽然发生了意外,被大雪摧残数日的小桥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坍塌。 正过桥的队员被积雪携裹着跌落桥底,一时间,尖叫声四起。好在河面冰层够厚,跌落下去的十来个人只是将河面砸出几条裂缝,并未掉入水中。 岸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离得近的吓得腿都软了,瘫在河岸边连连喘气。 远些的慌里慌张地往河边跑,嘴里还喊道:“大家快来救人啊,救人!” 说话时有三四个动作迅速的已经跑到了河面上想要救人,原本就出现裂缝的河面因为多了这几人的重量,缝隙裂得更大了。 施静宜一下马车看到的就是这副惊险的场面,连忙冲大家摆着手喊起来:“退回来,都退回来!” 这么冷的天气,万一再落了水就更麻烦了! 与此同时十几名黑衣人动作迅捷地出现在河岸旁,甩出绳索缠住受伤的队员,几个收缩的动作便将人拉上了岸。 “春哥儿,春哥儿你没事吧!”立刻有人哭嚎着扑了上去。 大家围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心里全是劫后重生的庆幸和后怕。 “大家都让一让,先让我检查一下他们的伤势。” 施静宜指挥着众人散开,来到伤者身边简单地查看了一番。 好在冬天大家都穿得厚,桥上的积雪又起了缓冲作用,十几个人都没有生命危险,但有三人被筑桥的石块砸中,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跪在地上哭泣的家属仰头眼巴巴地看着施静宜,“东家,这可咋办啊?” 还没出门人先倒下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你先别急,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的。” 确定他们没有性命之忧,施静宜稍微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一出门就碰上这样的意外,多少都会打击大家的积极性。 不过眼下不是操心这些事的时候,把伤者照看好才是正事。 她回头看看宁辞,“要不这样吧,我带着受伤的几个人到附近的村子处理下伤口,回头让人把他们送回家养伤。你领着其余人继续赶路,先到县里住下再说。” 宁辞迟疑地看着她,“你一个人能行吗?” “不止我一个,竹见也留下来,我们两个结伴。”施静宜轻轻地握了下他的手,“已经走那么远的路了,我们总不能半途而废啊。” 宁辞没有回答她,低头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简易地图,仔细讲究一会道:“三里外有个叫梁家湾的村子,你就到哪里歇脚吧。我先把他们送到县城再回来接你,千万记住,我没回来的之前不要乱跑。” 施静宜点点头,“知道了,我会等你回来的。” 见她答应得痛快,宁辞稍微放心了些,转头点出八九个黑衣人道:“你们留下来跟着静丫头,千万护她周全。” “用不到这么多人,留两个就行了,能帮我照顾下伤者就好。” 宁辞态度很坚定,“留着吧,以免有意外发生。” 每逢天灾总有流民伤人的事件发生,虽然他还没听说石清县附近有流民,但凡事小心点总没错。 施静宜见他如此坚持,微微叹口气,“行吧,那你也小心点,尤其是过桥的时候。” “知道了。”宁辞抬手摸了下她的脑袋,然后转头看向众人,“已经过桥的到梁家湾外的路口等着,没有过桥都跟着我,我们绕路过去。” 好在他们出发早,耽误这一会儿还是能在天黑前顺利到达目的地。 话说完,队伍重新动了起来,但有一小嘬人围在宁辞周围不肯散去。 宁辞看着他们犹豫不决的模样,眼神陡然变得犀利,“有事?” 第三百七十七章 要当逃兵的就让他们走吧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撞上他的目光,好像被人当头扇了一巴掌,脸因羞窘涨得通红,“两位东家,刚才我们商量了一下,这活我们可能干不了……” 另一人接道:“我还年轻,不想早早送了性命,请您体谅一下。” 这才出门就碰上桥塌,那以后呢? 万一脚下打滑从房子上摔下来了,被野兽吞进肚子了,到时候就是赚再多银子都没地儿花啊。 他们也知道现在打退堂鼓不合适,毕竟饭吃过了、衣服收了,人家也费心思培训了,但和自己的小命相比,脸面什么的都不重要。 “东家,您要是不高兴,打我们骂我们就可以,就是能不能放我们走?” 宁辞眼神淡漠地扫过众人,片刻的沉默过后,他缓慢地开口:“还有人要离开的吗?要离开就站出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过了今天再有人退缩,可就先问问我手里的刀同不同意。” 宁辞的话犹如投入沸水的石子,激起了无数浪花。 三五人凑成一团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有怕出意外想要退出的,但更多人愿意留下来。 “宁公子,我们愿意跟着你一起救灾!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谁还没有点血性?那些要当逃兵的就让他们走吧,我一辈子都看不起这些人!” 听说有钱赚的时候比谁跑得都快,一有困难就打退堂鼓,这样的人留下来也办不成大事! 一个人起头,剩余人也振臂高呼起来:“我们愿意与宁公子共进退,拯生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 茫茫雪地里,这样的口号一声接一声地传递下去,震得雪地都好像在随之颤动。 施静宜听得眼眶发热,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宁辞的手,“让我们共进退,拯生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 如此声势浩大的宣誓让那些要退出的人羞得无地自容,“东家,我们……” 宁辞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头,“要走就走吧,不必多言。” 说完他抬起头陡然提高了音量:“愿意继续跟着宁某的,按原路线前进,想走的请自便。来几个人把受伤的背到马背上,咱们继续赶路。” 说完,他拉起施静宜的手向马车走去。 一上马车,宁辞便将帽子重新盖到了她头上,“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风,冻坏了吧?” 施静宜摇摇头,将手伸到火炉边烤火,“还好吧,就是心里不太舒服,这么一闹,咱们的人手又不够了。” “人不够可以再找,这事不用你操心,你就乖乖等我来接你就好。” 宁辞的心情好像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有心思帮她搓脸,“脸都冻红了,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就得日日关在暖房里宝贝着。” 施静宜笑了一声:“怎么,你还准备学汉武帝,来个金屋藏娇啊?” “汉武帝?”宁辞愣了下。 施静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嘿嘿笑起来,“以前在书上看过的小故事,讲的是汉武帝年幼时很喜欢表妹阿娇,扬言以后若能娶阿娇为妻,必会为她要建造一座金屋。” 宁辞将她揽入怀抱,温柔地笑起来,“所以你也要做我的阿娇吗?” 施静宜摇摇头,“你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吗?汉武帝如愿娶了阿娇为妻,并为她建造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可是后来他爱上了别的女人,害得阿娇在花开最浓的年纪忧郁而终。” “所以我不愿意当陈阿娇,也不会当陈阿娇。”施静宜扶住宁辞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若想学汉武帝,我必定会想尽办法送走你,让你在黄泉路上和别人恩爱去。” 宁辞轻笑着摸摸她的脸,“我家的小娇妻这么凶,为夫哪敢看别的女人啊。” 施静宜顺势咬了他一口,嗔怪道:“油嘴滑舌。” “嘶,你最近怎么变得跟敢敢一样了,动不动就咬人,来,咬这里……” 宁辞一俯身,覆住了她的嘴唇,含混不清地说道:“我看你有多能咬。” 外头赶车的周虎默默缩了缩胳膊,他怎么觉得外头的风越吹越猛了? 又赶了约莫半个时辰的路,众人总算来到了梁家湾,宁辞又叮嘱了施静宜两句才依依不舍地领着大部队离开。 竹见守在马车侧面,踮着脚问施静宜:“姑娘,咱们现在去哪?” “先去问问村里有没有大夫吧。”她这三脚猫的本事轻易还是别动手为好。 竹见就近敲了一户人家门,出来开门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人挺热情的,听说她们要找大夫看病,二话不说直接出门带路。 “李老头住得偏,就在山疙瘩里,我就是指了路,你们也不一定能找到。” 老婆婆年纪虽大,但腿脚还挺利索,走起路来比施静宜还快。 走路时她也没闲着,一直在和施静宜聊天,“你们是干啥的,咋这个天还在外头乱跑?” 施静宜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原因,老婆婆听了心情更激动了,“哎呀,那你们这是要做好事啊!今晚你们要是没地方住,就现在我家住着,反正我家儿子儿媳都没在家,房间都空着呢!” 不等人回答,她就已经自顾自地安排起了午饭和晚饭,“我跟你说,我做包子的手艺可是一绝,村里人想吃都吃不上呢,一会回去嬢嬢给你蒸大包子吃!” 几人说说笑笑地走过村里的大路,再穿过一段羊肠小道,两件破旧的茅草房便出现在眼前。 老婆婆拍拍施静宜的手背,冲着那两间房子高声喊起来:“李老头,快出来,有几个大善人找你治病来了。” 很快,紧闭的木门晃动了两下,接着出来个发须皆白的老者,嘴里嘟嘟囔囔地念着:“都说了不要一惊一乍的,万一别人在睡觉呢?” “你就是马上要归西了也得给老娘醒过来!”老婆婆怼了他一句,然后回头冲施静宜招招手,“快把人都扶进来,我跟你们说,李老头干啥事都不靠谱,就给人看病厉害,你们来我们村算是来对了。” “行了,别啰嗦了,赶紧去后头把我的药箱拿过来,我看这小伙腿上的血都要干了。” 老大夫嫌弃地嘟囔一句,立刻上手开始动手检查伤口。 第三百七十八章 他有自己的追求 受伤的一共有十人,其中四人伤势较重行动不便,处理过伤口后直接留在老大夫家中休养。剩余几人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简单包扎后便无大碍。 老婆婆在老大夫家帮了会忙就嚷着要回家弄包子,施静宜正好闲着没事做,留下两个黑衣人照顾伤者,自己则和竹见一块到婆婆家帮忙做午饭。 老婆婆家位于村口,四间瓦房连带着一个小院子,收拾得颇为干净整洁。婆婆的老伴于三年前去世,身下两个女儿早已出嫁,两个儿子都在县里做生意,家中只有她和一只黄狗作伴。 许是孤单太久,老婆婆挽着施静宜的胳膊,话多得好像说不完:“我家大儿子也有个闺女跟你差不多大,一张小嘴可会说了,每回都能把她祖父哄得找不着北。就是这两年可能年纪大了些,不太喜欢出门了,我都好长时间没见到她了。” “您要是不嫌弃,就把我当您孙女看吧。”施静宜笑着握住她的手,“我就叫您祖母如何?” “哎,可真是个乖孩子。”老婆婆笑得眼睛都不见了,“丫头,你喜欢吃啥馅的包子,随便说,祖母都会包,保管让你吃得忘了回家的路!” 施静宜摸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她都没怎么走路都觉得有些饿,更别说那些全程走路的伤者了。 她摇摇头,娇声道:“还是不弄包子了,随便做点简单的,能吃饱就行。竹见,你去问问村里有没有哪家人卖猪肉,买几斤猪肉回来,咱们炒个菜吃米饭。” “买什么猪肉?祖母家里有腊肉,多得很,绝对够你们吃的!” 老婆婆手劲还挺大,一手挽着施静宜的胳膊,一手拽住竹见,硬是把两人拽到了家中。 “你们先到堂屋歇着,我去洗腊肉做饭。” 施静宜笑笑,“咱们一起吧,一起做快些。” 老婆婆回头看看她白嫩嫩的脸,再看看她如玉般的手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厨房的事哪是你能做的啊,还是让我来吧。” “祖母这是看不起我了?” 施静宜轻笑一声,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先从案板下翻出个大白菜,干脆利落地剥掉了外层的黄叶子,“祖母,你家水盆呢,我先把菜洗了。” 老婆婆看她动作熟练,毫不扭捏,惊讶地竖起了大拇指,“我还以为你跟我那乖孙女一样,是个不会做活的呢!” 说完赶紧从角落里搬出水盆,从她手里抢过大白菜,“不过你就是会做,祖母也不让你动手,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快到一边歇着去,等做好饭,祖母再叫你!” 施静宜实在拗不过她,只得拖着板凳坐到门口仰脸晒太阳。 今日的天气不比昨天,日头下方好像笼了两层轻纱,雾蒙蒙的,时不时地还飘过几朵灰黄色的浊云,遮得日头忽明忽暗的,实在没有一点晴天该有的生气和暖意。 就这样勉强晒了会太阳,等厨房上方冒气缕缕青烟后,她又溜进了厨房,不等婆婆开口赶人,她先拿起烧火棍,一屁股坐在了灶炉前,“我来烤火,外头实在太冷了。” 老婆婆点点头,“那你可得注意点,千万别把衣服弄脏了。” 施静宜笑了声,“不碍事。” 老婆婆边炒菜边和她说话:“今年的天气就是冷,出一趟门能把人的手冻掉,也不知道到底是咋回事。前几天我大儿子让人捎信儿说县里好多家店都因为这个关门了,唉,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好起来。” 施静宜没有接她的话,转而问起她家中的情况:“祖母,你家里的粮食可够吃的?被褥、棉衣什么的都提前准备了吗?” “都准备好了。我大儿媳前段时间给我买了两件棉袄,可厚着呢!女儿和女婿也让人捎过来一大袋子米,家里就我一个,能吃多少?他们总念叨着要把我接到县城的大房子里住,但是我不想去,那边哪有在村里过得自在?” 说到这,老婆婆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语气里也饱含着骄傲与幸福。 施静宜忍不住跟着她笑起来,原本她还担心老婆婆自己在村里日子不好过,现在发觉是她想多了。 “村里的日子的确自在,以后等我老了,也要像祖母一样,到乡下盖两件瓦房自己住,想吃啥就种啥,简单又快活。” 老婆婆摆摆手,“自己住也有不好的地方,有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是他还在就好了。” “人都死多久了,你咋还念着呢!” 厨房外忽然响起老大夫的声音,他站在厨房门口,背着手盯着老婆婆,嘴巴微撇,看起来有些生气。 婆婆把锅铲往锅里一撂,扭头瞪了他一眼,“我就念,我念自己的男人咋了?” 老大夫低下头,撇着嘴哼了一声,絮絮叨叨地念着:“念吧,你随便念,反正他也回不来了。” 说完,转过身子,落寞地向门口走去。 婆婆没搭理他,抓起锅铲继续炒菜,但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 施静宜看出来两个老人的关系好像不一般,但碍于立场,还是没有多嘴问,没想到婆婆自己说起来了。 “我跟李老头是几十年的老相识了,那时候我可是我们村最受欢迎的姑娘,十里八村喜欢我的男娃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可是我眼瞎,偏偏看上了啥都没有的李老头。” 老婆婆话里全是嫌弃,但脸上却带着浅浅的笑意,“说起来他对我也挺不错的,有啥好东西自己不要也得留给我,就是家里太穷,我娘死活都不愿意,非要把我嫁到这边来。” “成亲前我去找他,想跟他一块私奔,他不愿意,还反过来找我娘告状,就因为这我恨了他好几年。后来我听人说他到外面跟着人家学医了,一走就是十来年,再见面的时候我儿子都能娶媳妇了,结果他还没娶媳妇。” 婆婆叹口气,“你说他咋那么想不开,好好娶个媳妇,生两个娃娃,热热闹闹的不好吗?” 施静宜安静地听她说完一大段话,轻声回答道:“他应该有自己的追求吧。” 感情这种事还是宁缺毋滥得好,如果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相伴到老,倒不如选择一个人过。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夜半风雨来 曾经她的生活态度与老大夫一样,只不过她比老大夫幸运,早早地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并定下婚约。 在这种把传宗接代看得比命还重的时代,居然还有如此深情又执着的男子,实在让她有点动容。 两人已经错过了大半辈子,若是后面的时光也不能在一起,还是有点可惜的。 她偏过头,温柔地看向婆婆,“祖母,你是怎么想的?” 老婆婆默默地往盘子里盛菜,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道:“我能怎么想呢?都这么岁数了,哪有什么功夫谈论情情爱爱,只要儿女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比什么都好。” 施静宜沉默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许这就是生活。 哪有这么多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更多的是对生活的妥协罢了。 婆婆见她神情有些失落,笑着转移了话题:“饭已经好了,你和竹见姑娘先吃着,我去给李老头他们送饭。” 竹见赶紧站了出来,“送饭的事情交给我吧,您和姑娘先吃,不用等我。” “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受累,还是我来吧……” 两人正推辞着,虚掩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穿着灰色短袄的矮个老女人闯了进来,看到婆婆就开始破口大骂。 “杨庆芳,你个不要脸的臭婊、子,这才消停几天就耐不住寂寞了,又跟那姓李的死老头勾搭到一块了!你俩可真是不害臊啊,都七老八十的年纪了,还在外头瞎搞,你对得起地里埋着的铁哥吗?” 婆婆听到这骂声把菜盆往案板上一放,捋着袖子出了厨房,“我有什么对不起他的?我嫁到梁家几十年,为他生儿育女,操劳了大半辈子,何时做过一件亏良心的事情?我和李老头之间清清白白,怎么就该平白无故受你侮辱,你算什么东西?” “就凭我是老梁家的媳妇,我就看不惯你这不知廉耻的做法,有儿有女了还在外头和人勾勾搭搭,离了男人你是……哎呦,我的腿!” 老女人抱着腿表情痛苦地跪倒在雪地上,来回张望了一圈后,指着施静宜骂了起来:“是不是你个小贱人干的?我和杨庆芳吵架干你屁事,用得着你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黄毛丫头多管闲事吗?” 施静宜面色一冷,“竹见。” 竹见心领神会,大步走到老女人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人拎了起来。 老女人许是被她惊人的体力吓到,惊恐地扑腾着胳膊喊了起来:“你们要干什么?来人啊,有人要……” “啪”一声脆响,老女人直接被扇蒙了。 紧接着又是啪啪几巴掌,她的脸犹如发面馒头般迅速肿了起来。 打完巴掌,竹见领着她的破棉袄,将人扔到了院门外,语气危险地提醒道:“以后说话注意点。” 老女人被她刀子般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险些尿一裤兜子,得到自由后连头都不敢回,连滚带爬地跑了。 婆婆满怀歉意地看向施静宜,“丫头,真对不住,让你跟着我挨骂了。” “没事,我不在乎这个。”施静宜语气轻松地冲她摆摆手,“不说这个了,咱们进屋吃饭吧,李大夫那边就让竹见去吧,她走得快,赶过去饭菜应该还热着。” 婆婆这回不推辞了,扭头惊讶又佩服地看看竹见,喃喃地念道:“看着挺瘦小的,身手咋这么厉害!” 竹见端着饭菜笑了起来:“我可是练家子,从小就在学武呢!” “我就说呢!”婆婆眼中的敬意更浓,“回头你教教我咋跟人打架,那死老婆子,我早就想扇她了。” 就是有时候打不过,很吃亏。 施静宜和竹见闻言都笑了起来,这婆婆年纪虽大,但心态可年轻着呢! 吃过午饭,婆婆果然拉着竹见嚷嚷着要学两招,竹见实在推脱不过,只能给她比划了两个比较简单的招式。 笑闹间,几个伤势不严重的男人过来敲门,和施静宜商量回家的事情,“反正我们腿脚没啥问题,总待在这也不方便,还不如回家好好休养着。” “你们现在就走?” 为首的男人挠挠头,“嗯,现在出发,正好能在天黑前到家。” 施静宜干脆地点点头,“行,那你们走吧,路上注意安全,回去后找我娘领银子,每人二两,领完就好生休养着吧。” 那几人听到还有银子领,感恩戴德地向她道了谢,并拍着胸脯作保证:“东家,以后你要是有用人的地方尽管叫我们,我们就是把自己家的活扔了,也得先给你干!” 施静宜眉眼弯弯地笑笑,“知道了,回家好好养伤吧,冬天伤口愈合慢,一定要多注意。” 送走几个伤者,施静宜懒洋洋地抻了抻胳膊,“祖母,要不您先在这练着,我到厨房整点菜,您不是说要做包子吗?” 婆婆一听赶紧停下动作,“不用你帮忙,我来弄,我可是包包子的行家!” 到晚上吃包子的时候,施静宜终于体会到婆婆的话一点都没夸张,行家包的包子就是不一样。 模样漂亮不说,里头还特别有货,皮薄馅厚,咬上一口滋滋冒油,直接香到了心窝里。 施静宜一口气啃了俩,然后又喝了一大碗米粥,夜里睡觉的时候都得揉着肚子才舒服。 半夜,她睡得迷迷糊糊,忽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人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正在她怀疑是不是在做梦的时候,有人推了下她的胳膊,接着是竹见低低的说话声:“姑娘醒醒,外头有人来了。” 施静宜瞬间清醒过来,手脚麻利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没有。”竹见帮着她把衣服整理好,“一有动静我就过来叫您了。” 施静宜穿好衣服下了床,“杨婆婆那边呢?” “有人去叫她了。” 话音刚落,紧闭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雪光的映衬下,男人肩膀上的刀刃格外明亮。 他的身后,又接连出现了十来个扛着刀的男人。 “屋里的人呢,全都给爷滚出来!” 施静宜暗自握住了竹见的手背,“先别动手,打探一下他们要做什么。” 第三百八十章 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施静宜将睡乱的头发一挽,正要出去与那群人交涉一番,东侧房间的杨婆婆却先她一步走了出来。 “各位好汉,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咱们有话好好说,可别动刀动枪的。” 杨婆婆弓着身子,语气讨好地望着站在最前方的黑脸大汉。 为首的汉子却完全不吃这一套,依旧凶巴巴地抡着大砍刀,粗声粗气地吼起来:“把你家里值钱的东西,还有粮食、被褥全都给爷拿出来!” 杨婆婆搓搓手,一脸为难地看着他,“这家里就我一个老人家住,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放屁,爷明明听人说你家里来了个漂亮又有钱的小姑娘,人家哪呢,赶紧给爷滚出来!” 汉子抬脚踹翻了摆在正门的饭桌,一抬胳膊招来众多兄弟,“兄弟们,搜!” 杨婆婆察觉到情况不对,惊慌失措地上前阻拦,“好汉,我家里真没有别人,你想要啥我跟你拿就是了,何必非要动粗?” “你给老子滚一边去!” 汉子嫌她碍事抬腿就踢,不料斜刺里飞出一根鞭子死死地缠住了他的大腿,他还没弄清楚状况,四面八方忽跳出好几个黑影。其中一道黑影径直向他飞踹而来,踢得他眼前一黑,摔倒在破旧的供桌前。 其他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还未将刀抡起来便被人连踢带踹地扔到了院中。 一时间,小院里全都是哼哼唧唧的痛呼声。 为首的汉子见情况不妙,捂着胸口想跑,但他的一只腿还被施静宜用鞭子缠着,没走两步又结结实实地摔了个跟头,再抬头时面前就多了道寒光。 施静宜收回鞭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漂亮的杏眼里寒光一片,在这样阴风阵阵的深夜里格外渗人。 在汉子惊恐的表情中,她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山匪?” 汉子连忙摇头,“不是山匪!我们是临安县的百姓,因为家中受灾严重,实在没有吃的了,只能到外面弄点吃的糊口。” 杨婆婆闻言啐了他一脸,“我呸!都提着刀抢到别人家里去了,还说自己不是土匪!丫头,你先在这看着,我去家里找点绳子,先把这群人捆起来,明天把他们送到官府去!” 汉子一听见“报官”二字,脸色陡然变得狠厉,挣扎着坐起来威胁道:“你们敢报官!我们外头还有别的兄弟,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事,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回来把你们这群人都剁了!” “还有其他人?”施静宜神色一凛。 汉子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道:“我们兄弟一共百十号人呢,你们几个就是再厉害,还能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劝你们赶紧把我们放了,要不然等外头的人发现我们出事了,肯定要找过来,到时候你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施静宜垂下眼睑,淡淡地睨了汉子一眼,语气冷淡道:“竹见,放人。” 竹见愣了一下,见她神态自若,丝毫没有惊慌之色,好像明白了什么,依言移开了长剑。 汉子脱离了危险,惊魂未定地瘫在原地喘着粗气。 杨婆婆在旁急得直跺脚,“可不能把他们放了,要是他们回头再过来寻仇怎么办?” 不等施静宜张口,那汉子先举起右手发誓:“我们兄弟离开后绝不会再踏入这个家门半步,若是违反的话就让我们全都活活饿死!” 施静宜神情冷淡地摆摆手,“你们走吧,下不为例。” 歪在院子里的男人们闻言疯了似的向院门跑去,大门拉开的刹那,一团黑影滚了进来,紧接着便是“哎呦”一声痛呼。 为首的汉子听见那声音,脚步顿了下,忽然回头看向施静宜,“就是这个老娘们让我们过来的!” 白天还生龙活虎过来骂人的老妇人此刻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跪缩在墙角,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汉子狠狠地踹了她一脚,扭头狂奔跑出了院子。 施静宜抬手叫来两名黑衣人,“去跟着他们,查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黑衣人一拱手,飞身跳上房顶,很快消失在夜里中。 杨婆婆看着躺在地上缩得跟只鹌鹑似的老妇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你个死老婆子,白天打不过我们就来这一招,你这安的到底是什么心呐!” 她挥动胳膊冲上去就是两巴掌,“连土匪你都能往我家引,这么恶毒的心肠,怪不得能养出一群狼心狗肺的儿孙!” “我不是故意的,要是不骗他们,我家里人就要遭殃了!”老妇人扯着喉咙哭了起来。 许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杨婆婆的战斗力格外强,一个翻身直接将她压到身下,左右开弓,整个小院回荡着响亮的巴掌声,“就你家里人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对吗?” 老妇人腿脚拼命地踢弹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嚷嚷:“别打了,你这不是没吃亏吗,打我干什么?” “咋了,你还想看我被那群土匪抢光家底啊?” 老妇人被说中心事,哽了一下,“你别瞎说,我就是想看看他们来没来,要是真来了可以帮你叫人,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能信你这鬼话?”杨婆婆抡起拳头又是一拳,打得老妇人顺着嘴直淌血。 老妇人哭天抢地地嚎了起来,“哎呦,我的牙啊,我的牙要掉光了!” 等杨婆婆实在打不动了,施静宜才站出来劝架,“祖母,你先到旁边休息一会儿。” 说着,她向竹见使了个眼色,“把地上的绳子拿过来,我们来帮这位婆婆拉伸下筋骨。” 竹见瞬间领会到她的意思,拿起绳索捆了老妇人的手脚,将人挂在了院里的歪脖树上。 北风萧瑟,吹得枯树哗哗作响,四面跑风的老妇人被冻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一个劲地挥舞着胳膊来回扒拉。 施静宜挽住杨婆婆的胳膊,把人往屋里带,边走边道:“祖母,你抓紧时间收拾下东西,那群人可能还会回来。” 杨婆婆吓得身子一抖,“那可咋办,我也不能一直躲到别人家里啊!” “您先别急。”施静宜拍拍她的手背,“这事我会处理好的,您就在外面躲一晚上就行。” 第三百八十一章 难缠的流民 杨婆婆摇摇头,“不行,你没听他们说吗,外头还藏着百十个土匪呢,你们这几个人哪能打得过这么多人?听我的,咱们先躲一晚上,等天亮了一块找村长报官去。” 竹见也在一旁劝她:“姑娘,咱们还是听杨婆婆的,明天主子应该就会过来,等他来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施静宜叹口气,“这样也好,我就是怕他们找不到人会到别处作恶……算了,咱们先到李大夫家躲着吧。” 杨婆婆见她肯听劝这才放下心来,慢腾腾回到家里收拾东西,太重的东西拿不下只能先放到地窖里藏着,随身带着的只有两块碎银子和十来斤应急的粮食。 几人背着包裹出小院的时候,老妇人正嚎得厉害,“你们别走啊,快放我下来!” 这么冷的天冻上半夜,还不得把她活活冻死? 施静宜偏头看看杨婆婆,“祖母,您看她该怎么处置?” 杨婆婆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放她回去吧。” 到底是一家人,总不能因为这事闹出人命,也希望她能吸取点教训,别有事没事过来闹一场。 施静宜点头,“竹见,放人。” 竹见抬手,一道寒光划破夜色刺向绳索,紧接着“噗通”一声,老妇人重重地摔倒在雪地里。 施静宜挽住杨婆婆的胳膊,“咱们走吧。” 老妇人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哭叫着:“你们倒是把绳子给我解开啊!” 手脚都被绑着咋回家? 回应她的是一声北风呜咽。 她冻得牙齿直打颤,喘着粗气拼命活动手脚,试图从绳索中挣脱开来,可惜竹见绑得很紧,她的挣扎完全不起作用。 天气闷闷的,没一会儿就飘起了雪。 狂风卷着大片的雪花,如同砂砾般往人脸上打,打得老妇人半张脸火疼到发麻。 她不敢再磨蹭,像条蛆虫般慢腾腾地往家里的方向蠕动。 爬到一半耳边忽然出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抬眼一看,远处黑沉沉的山林间亮起了几簇火苗,火光下是黑压压的人头。 老妇人吓坏了,呜咽着朝道路旁的小水沟滚去。 水沟里全是积雪,瞬间将她埋了进去。 流民队伍只顾着找施静宜寻仇,压根没注意到这点异常,她也算暂时躲过了一劫。 等一群人到了地方,看到虚掩的房门和空荡荡的屋子,彻底傻眼了。 之前吃亏的那个黑脸汉子气恼地锤了下门,“这群人肯定还是怕我们回来,提前收拾东西跑了,他奶奶的,跑得可真快!”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拍了下他的肩膀,幽暗的火光将他带着伤疤的脸颊照得格外阴森恐怖。 他眯起眼睛,声音低哑地开口道:“这次还说我不为你出头吗?差不多就走吧,到时候把村里人都引出来大家都走不掉了。” “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们这群草包做什么?”黑脸汉子毫不在意地斜他一眼,“依我看咱们就留在这等着,我看他们能躲到什么时候!” 刀疤脸明显生气了,脸色阴沉沉的,“留在这等官府的人来抓我们吗?赶紧滚,别让我说第二遍!” 黑脸汉子到底知道怕了,嘟囔着出了院子,没走多远,忽听得守在外面的人喊了一声:“老大,前面有人!” 正在雪窝里蠕动的老妇人听见这声响,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连挪动的力气都没了。 男人喊了一声后,跑到老妇人身前将她拎了起来。 火光明亮,照亮了她被冻得乌青的脸。 老妇人哭着将头扭到一旁,嘴里不停地说着讨饶的话。 黑脸汉子看清她的脸后,大怒道:“就是这个老女人骗了我,要不是她,兄弟我也不会挨揍!他奶奶的,还敢骗老子,老子砍不死你!” 说着,抡起大刀朝她的脖颈砍去。 老妇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一个翻身躲过了他的袭击,扯着喉咙大喊道:“别杀我,我能帮你找到姓杨的那个老东西!” 汉子弯腰把她揪了起来,“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他们全都躲到李老头家了,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李老头家在哪!” 老妇人浑身哆嗦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让她干什么都行。 汉子笑了一声,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行,前面带路吧,表现好的话爷就饶你一命。” 老妇人哼唧了两句,“爷,您先帮我把绳子解开吧。” “屁事真多!”汉子跺了她一脚,骂骂咧咧地帮她把身上的绳索解了。 这时候雪下得更大了,北风凛冽,吹得人脑瓜子都好像呼呼漏着风。 刀疤脸不耐烦地踢了下脚边的积雪,“这大雪天还要出来寻仇,真他妈不把命当命看。” 心里虽有千百般不乐意,他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在老妇人的带领下,一行人顺利来到了李大夫家。 李大夫家依旧是人去楼空,原来跟踪黑脸汉子的那两人早就回来汇报了他们要折回来寻仇的消息。为了避其锋芒,施静宜等人只得暂时到山里躲几个时辰。 再次扑了个空的黑脸男人自然怒不可遏,挥刀便向老妇人砍去。 老妇人吓得一个踉跄,瘫倒在地,“别杀我,别……” 求饶声戛然而止,黑脸汉子擦去刀刃上热腾腾的鲜血,抬头看向刀疤脸,“他们肯定躲到山上去了,我们进山寻人吧!” 刀疤脸又气又无奈地叹口气,“行,老子今天就跟着你折腾到底了,要是找不到他们,咱们都别回去了!” 他倒是要看看,这群人到底有多能藏! 另一边,黑衣人正弓着身子向施静宜汇报情况:“姑娘,他们找到山上来了,估计再过一刻钟就能找到这里来。” 杨婆婆气得直拍大腿,“这群人咋跟疯狗似的,没完没了了!” 施静宜看看身后躺着伤者,头疼地揉了下眉心,“把他们再往里面送一段路程,我们留下来会会他们。” “不行。”竹见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你跟着他们一起走,我们留下来守着,不就是一百多个人吗,我们兄弟几个还能应付!” “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先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吧。” 施静宜抬头看看深不可测的山林,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那些人如此难缠,她就不上山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雪崩 早晚都逃不掉的一场恶战,何必要费工夫往山上跑。 事到临头后悔也晚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上爬。 老大夫倒是挺淡定的,走在最前面帮施静宜指引方向,“我以前老是上山采药,对这段路很熟悉,再往前走半里路往右转有个山洞,我们可以到山洞里躲避下风雪。” 说着他心疼地看了眼杨婆婆,嘟囔道:“出门前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瞅你冻成啥样了。” 嘴上不饶人,手上却没闲着,脱下厚棉袄就往杨婆婆身上套。 杨婆婆嫌弃地拍了下他的胳膊,“穿好你的衣裳,我又不是傻子,冷了能不知道找衣服穿吗?” 老大夫撇撇嘴,又把棉袄披到了肩膀上。 一行人吭吭哧哧走了半天总算来到了老大夫所说的山洞,可惜因为积雪太厚,洞口几乎被堵得严严实实。 黑衣人二话不说便开始扒拉洞口处的积雪,竹见忙着把伤者往松树下扶,嘴里还在叮嘱着施静宜:“待会你就躲在这里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明天我们会想办法通知主子过来接你的。” 施静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无论如何都要注意安全。” 话落,山林间忽掀起一阵狂风,那风来得又急又猛,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手搅得天翻地覆,刹那间飞沙走石、地动山摇,原本靠在石头旁的众人几乎是瞬间被风撂倒。 施静宜也被那股蛮力带得踉跄了几步,眼见着就要一头扎到在积雪中。 好在竹见反应快,及时抓住了她的胳膊,“姑娘,要不您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躲。” 施静宜死死地抓住她的胳膊,张着嘴大口喘着粗气,从还在山洞前的黑衣人摆摆手,“别挖了,咱们下山吧,这里不能呆了!” 再待下去,他们怕是还没碰到流民就先被大雪给埋了! 说完话,她强撑着往杨婆婆身边走,“祖母,你们几个一定要抓稳了,咱们慢慢往山下走。” 刚迈起左腿,头顶上方传来轰隆隆的震动声,一抬头,山洞上方的巨石在狂风的摧残下正剧烈地晃动着,若是石块落下,后果将不堪设想! “快往左侧爬!” 施静宜大吼一声,身体俯趴向前,拽住一人的衣角往左侧的空地滚去。 几乎是身子刚落地,那巨石便声势浩荡地从天而降,无数碎石与积雪泄洪般奔涌而下,轰隆的噪音震得人耳膜几欲破裂。 施静宜也未能完全逃脱,大半个身子都被积雪压住,压得她动弹不得。 “人都还在吗?都还在吗?” 她甩掉头上落雪,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 “姑娘,我在呢!”竹见最先回应了她。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东家,我也在,不过我的腿好像又被石头砸住了。” 施静宜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能听到我的话的人开始报数,一。” 竹见紧跟其后:“二。” 杨婆婆抖着声音接道:“三。” “四。” “……” “十四。” 到十四后就再没人应声了,施静宜狠狠地咬了下嘴唇,“还有人吗?快出个声!” 无人应她,风声却愈发肆虐。 她攥紧了手掌,指甲因太过用力嵌进了肉里,迟来的痛觉令她清醒过来,她浑身颤抖着继续说话:“没有被砸到的人想办法躲到安全的地方,被困的先试试能不能脱困,咱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说话时她拼命地用未受困的那只胳膊扒拉着身上的积雪,厚实的雪团混着碎石块划得手指头火辣辣地疼,她咬紧牙关,右手不停地动作着。 她必须要尽快脱困,还有人困在积雪中生死未卜,等着她营救呢! “姑娘,你在哪?” 竹见顺着积雪摸摸索索地爬了过来,摸到施静宜的衣角时喜极而泣地哭了起来,“姑娘,我这就救你出来!” 不知为何,听着竹见含着哭腔的声音,施静宜一开口就先落下泪来,她强忍着泪意,咬着牙道:“不用管我,先找人!” 她至少还好好的活着,一时半会并没有性命之忧,而那两个没有报数的人就不一定了! 竹见摇摇头,声音坚定:“不行,我必须要把您先救出来!” 施静宜大口地喘着气,守着手摸到了挂在脖颈间的小智,“去,找找那两个被困的人在哪。” 小智亮起红光,扑腾着翅膀脱离项链飞了起来,先是围在她的头顶上方飞了两圈,然后闪着光飞向一旁的碎石废墟。 施静宜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抹红光,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疮痍。 堆积成山的碎石块、厚重的积雪、断裂的松树…… 要是真有人被压在碎石之下,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施静宜心中剧痛,也不知从哪里涌起一阵蛮力,手撑着地,竟生生从积雪堆里爬了出来。 得到自由后的她来不及喘息,动作迅速地爬到一旁救人。 等她与竹见合力将身旁的杨婆婆扒拉出来,飞到不远处小智滴滴响了起来。 施静宜扶住竹见的肩膀咬牙站了起来,“竹见,你留在这边救人,你们四个跟着我到别的地方找人。” “是。”四名黑衣人整齐地答道。 仿佛感应到她正身处困境,小智主动飞过来为她照明。 借着雪光与小智发出的红光,施静宜终于看清了面前的情况,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路了。 为了那边还等着她营救的人,她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 不就是没有路吗? 她用手扒出来一条! 黑衣人看到她指尖的血色,连忙弯腰制止了她的动作,“姑娘,你在一旁歇着,我们来就好。” “我又不是纸糊的人,用不着如此。” 施静宜抹去眼前的汗珠,继续不止疲倦地手动挖路。 黑衣人自然没有闲着,手脚不停地清理着面前的碎石。 那些脱困的人见状也赶紧加入了挖路的队伍,最终,在大家的努力下,他们终于来到了小智闪光的地点。 松散的石块下,一只胳膊正缓慢地挪动着,有人注意到这细微的动静,惊喜地喊了起来,“人在这!这里有一个人!” 简单的一句话又激起了大家的斗志,所有人都好像忘记了疲倦与疼痛,齐心协力地清理着那只胳膊周围的石块。 第三百八十三章 石头阵 很快,石块基本被清理干净,被困的黑衣人喘着粗气艰难地翻了个身子,嘴里喃喃地念道:“我身边还有个人,看看他怎么样了。” 众人闻言立刻凝神一看,他的身旁果然还有一团黑色的人影。 “哎呦,这可咋整!”杨婆婆被这一幕吓得手脚发软。 施静宜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沉声安排道:“先把他扶到一边休息下,我来检查下另一个人的伤势。” 说刚说完,立刻有人上前扶走了黑衣人。 施静宜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碰了下那人的身体,“你,还在吗?” 那人没有任何反应。 施静宜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抖着手轻声念道:“千万不要有事。” 竹见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安慰道:“姑娘别怕,肯定会没事的。” 施静宜摇摇头,憋着口气将他的身子翻转过来,雪光下,男人的脸上沾满了脏污的血迹,来不及多想,她立刻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人还活着。 施静宜浑身的力气好像被他微弱的呼吸彻底抽干,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倒在雪地间。 片刻,她动了下,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叫来老大夫,“李大夫,您快过来帮他检查一下。” 老大夫赶紧就这积雪抹去手上污泥,上前为男人诊脉。 看着身边一张张紧张中透着关切的脸,施静宜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明明只离开家一天,她却好像经历了半生的磨难,不过还好,大家都还活着就好。 这口气尚未喘匀,竹见倾身拍了下她的肩膀,“姑娘,下面好像有动静。” 不止她,剩余几个没有手上的黑衣人也早就握紧手中兵器,摆出了防御姿态。 “他们追上来了?”施静宜抬起头,面色不虞。 这群人怎么跟疯狗似的? 竹见点头,“好像是。” 施静宜狠狠地咬了下唇,腾地站起来,“没受伤的都站出来,咱们下去跟他们干一场!” 都被追到这个地步了,再躲下去她成什么了? 王八? “杨婆婆,李大夫,你们带着这几个行动不便的先去山洞上面的空地躲着,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出声,我们去会会这群难缠的疯狗。” 杨婆婆连忙拽住了她的胳膊,“我看你绳子耍得挺厉害,出来的时候特意带来了一捆绳子,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施静宜面上一喜,“用得上,绳子在哪呢,我去拿。” 杨婆婆听到前面三个字后拔腿就跑,顺着之前刨出来的路一直跑到被埋的地方,硬是从积雪堆里拽出一个灰布大包裹。 “总共两条绳子,都在这儿了。” 施静宜抖开绳子检查了一下,两条绳子都挺长的,布置个陷阱倒是顺手。 她转身冲身后众人招招手,“快过来,咱们搬点石块送他们一件见面礼。” 不远处的山腰,吸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终于有人受不住了,骂骂咧咧地冲到了队伍最前端,“咱们下山不行吗?听听这风声,再吹下去人没找到,咱们兄弟先被冻死了!” 他就想不明白了,不就是挨顿打吗,跟谁没挨过似的,至于翻山越岭地找人寻仇吗? 至于吗? 黑脸汉子闻言踢了他一脚,“鬼叫个屁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刀疤脸也停下脚步回头劝道:“都走到这里来了,再回去岂不是白跑一趟?我王大脸从不干这种白给的事情。” 抱怨的男人撇着嘴低下了头,这哪是白给了? 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懂吗? 他没敢再多说话,乖乖回到队伍里面继续赶路。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程,前面隐隐传来男女的交谈声,声音不大,但还是被黑脸男捕捉到了。 “他奶奶的,总算找到人了!” 黑脸男活动一下筋骨,一脸兴奋地抡起砍刀,“大哥,人就在前面,咱们是直接上,还是跟他们聊两句?” 说完,他想起来施静宜那张花朵般美艳的脸,顿时觉得有些可惜,“大哥,我跟你说,打我的那小姑娘长得可漂亮了,那鼻子、那眼跟仙女似的,要不咱们先跟他们聊聊?” 这么漂亮的美人,就得抱在怀里好好亲,哪能刀剑相向呢? “这会儿又不嚷嚷着要报仇了。”刀疤脸嫌弃地踢了他一脚,“你就是狗得很!走,我倒是要看看那小姑娘到底有多好看!” 越往前走说话的声音反而越低,到最后干脆没声了。 黑脸男急了,“他们应该知道我们上来了,快点追上去,千万别再让人跑了!” 刀疤脸向后挥了挥手,“兄弟们,走快点!” 刚往前走两步,他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下,身子还未站稳,前方忽响起哗啦啦的噪声,抬头一看,无数碎石块卷着积雪滚滚而来。 他的脑袋轰地一热,尖叫着掉头就跑。 黑脸男扒掉脸上积雪,吐了口脏泥,边走边骂:“他奶奶的,又被这群人暗算了!” 刀疤脸被石头砸了腿,正疼得呲牙咧嘴,“你还有脸说,都被坑一次了,咋还不长记性呢?” 剩余人也都乱了阵脚,慌不择路地四处奔逃。 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推了谁,又是谁踩了谁,百十个人跟下饺子似的,咕咕噜噜地往山下滚。 惨叫声震得整座山都摇了起来。 计策得逞的施静宜立刻调转方向找到杨婆婆等人,“他们吃了亏肯定不敢再贸然上山,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时机从别的路线下山,李大夫,你还走得动吗?” 老大夫咬咬牙强撑着站了起来,“能,我走前面带路。” 话刚说完,他的身子便踉跄了一下,不受控制地跪倒在雪地上。 施静宜转头看看其他人,竹见和几个黑衣人的身体状况还好,毕竟常年练武身体素质不错,但两个老人和四个伤者是完全走不动了,她自己此刻也疲倦到了极点,全凭一口气撑着。 看来下山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如今只能希望她的石头阵能多拦些人。 “停下来休息会吧,我包裹里有点干粮,大家都嚼两口补充下体力。” 她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色,天好像就快亮了。 “宁辞,你快点来啊,我要撑不住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咱们兄弟一人娶一个 石清县县城,宁辞终于处理完救援队所有成员的吃住问题,抬头一看,已是深夜。 轻鹰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鸡汤面站在门口喊人:“主子,快过来吃饭,宁老板刚送来的面,正热乎着呢!” 闻到鸡汤的香味,宁辞这才察觉到饿了,捧着碗狼吞虎咽地把两碗面吃完,紧绷了一天身子总算是放松下来。 “你吃过饭了吗?吃过就收拾下东西,出发去梁家湾接人。” 轻鹰转头看看窗外越吹越紧的北风,小声地劝道:“外头起了风,估计又要下雪,您还是先歇息一晚,等天亮了再去接二姑娘吧。” 宁辞转念一想,这个时辰施静宜应该已经睡了,要是大半夜过去把她折腾醒,小丫头估计要跟他急。 那就再等几个时辰,天亮再出发吧。 宁辞点点头,“行,那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赶路。” 这夜他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趴在耳边叫他的名字,一开始那声音还不太清晰,好像隔了层云雾,高低起伏着,勾得他的心也跟着那声音上上下下、循环往复。 忽然,声音陡然变大,惊得他心猛地一跳,睁开眼就看到施静宜正孤零零地趴在雪地里一声一声地叫他,声音低哑,如同蚊呐。 白雪茫茫,衬得她脸上鲜红的血渍如红梅般妖冶。 宁辞的心里猛地一痛,惊叫着从梦中醒来,外面风雪正烈,呼啸着仿佛要将天地吞入腹中。 他擦去额头汗珠,深吸一口气,心仍跳得飞快,施静宜满脸是血地趴在雪地里的画面成了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轻鹰,周虎!” 他高喊一声,捞起床边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不知为何,他有总强烈的预感,梦里的场景是真的,施静宜在等他,等他过去救她! 轻鹰和周虎听到他的喊声,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顶着件单衣便跑了进来,“主子,怎么了?” 宁辞飞快地扫了他们一眼,“备马,我要去梁家湾接静丫头。” 停顿了一下,他补充道:“回去穿好衣服,叫上三五十人跟上我。” 轻鹰脑瓜子有点懵,“主子,咱不是说好了明早再去接二姑娘吗?” 宁辞一个凛冽的眼神扫过去,吓得他赶紧缩了缩脖子,“我这就回去穿衣服!” 不等轻鹰和周虎叫人出来,他已翻身上马独自离开了县城。 北风呼啸,将他宽大的白袍吹得猎猎作响。 宁辞强忍住森森寒意,将牙根咬得咯咯作响。 静丫头,你一定要等我过来! —— 不知过了多久,闹腾的流民队伍总算恢复平静。 黑脸男哼哼唧唧地从积雪与碎石堆中爬了出来,得到自由后先踹了身边男人一脚,“他奶奶的,都快把老子给踩死了!” “你骂谁呢?”刀疤脸抹掉脸上污泥,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黑脸男一看自己踢错人了,立马认怂:“我这不是骂那黑心的娘们吗?整出这歪门邪道的东西对付我们,可真够恶毒的……来,老大,我扶您起来。” 刀疤脸活动了一下被碎石砸中的右腿,顿时疼得嘴歪眼斜,“我的娘哎,今天真不该听你的话出来这一趟,这都是啥事啊?” 人还没见到呢,先瘸了条腿。 他黑着脸吐了口唾沫,回身冲身后的小弟们摆摆手,“大家都收拾一下,准备回家了!” “大哥,您别这样啊!” 黑脸男急忙拦住了他,“您是不知道那丫头身边的几个黑衣人身手多强,领着这么强的手下都不敢正面跟我们打,肯定是知道害怕了。依我看,咱们就得一鼓作气,把他们全都拿下!” 功夫厉害又怎样,总共就十个人还能打得过他们一百多人? 黑脸男眼珠一转,又改变了话头:“我看那丫头穿金戴银的,身上应该有不少好货,干了这一票,应该够咱们吃半月的。老大,你就不想过几天能吃饱饭的安稳日子吗?” “而且老大你不是一直想娶个媳妇吗?那丫头身边还有个特漂亮的丫鬟,到时候咱们兄弟俩一人娶一个,那日子可不美得赛神仙吗?” 说完,黑脸男猥琐地笑了起来,好像自己已经穿上喜袍,成了那人人羡慕新郎官。 刀疤脸被他说得心动了,他们这群人自打到外乡逃难开始就没吃过饱饭,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还要躲躲藏藏,这次要是能干票大的,以后就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了。 这可是他做梦都想要的生活啊! “行,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兄弟们,为了香喷喷的大米饭,都给老子支棱起来!” 刀疤脸往后走了几步,随手捞起一个瘫在地上起不来的男人,粗声粗气地吼道:“身上有伤的就留在这守着,其余人都给老子上!” 原本还满腹怨气的众人听到“白米饭”三个字,浑身顿时充满了力量。 这样的灾荒年,粮食可不就是最金贵的东西吗? 瘫倒在积雪中的男人陆续站了起来,刀疤脸粗略地数了数,还有八十多个人,对付那十来个人足够了!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在队伍前进的过程中,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摸了进去。 雪光下,匕首的寒光闪动,有些人还沉浸在即将过上安稳日子的美梦中便被一刀割破了喉咙。 没走多远,黑脸男就注意到了前方堆叠的碎石和杂乱的脚步,他惊喜地叫了起来:“我就说他们就在这边,这不就找对地方了吗?” 他欢喜地转过身子,冲着队伍嚷嚷道:“大家可要提高警惕,握好手里的刀,那群人厉害得很,千万别再被他们阴了!” 话落,他忽然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伸手碰了碰刀疤脸的肩膀,“老大,我们的人好像变少了。” 刀疤脸赶紧扭头一看,不看不要紧,一看脸都吓绿了,队伍里少了一二十个人呢! “大家看看自己身边的人对不对,确定完赶紧往我这边靠拢!” 说话的功夫,又有两人被割破了喉咙,鲜血喷涌,场面惊悚。 亲眼目睹全程的人吓得几乎灵魂出窍,反应过来后,一边向四周跳逃窜,一边扯着喉咙喊道:“他们就在队伍里面,就在队伍里面!” 第三百八十五章 现在,你的刀同意了吗 “他奶奶的,都别跑了,抄起手里的家伙上啊!” 刀疤脸抡起手里的大刀砍向距离他最近的黑衣人,其余人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举着兵器呼喊着一拥而上。 黑衣人虽然武功十分高强,但体力都是有限的,在挖过积雪、搬过石块后,又要经历这样的车轮战,哪怕是铁打的人也有支撑不住的时候。 黑脸男见他们逐渐落了下风,嚣张地笑了起来,“我就说他们打不过我们,这不是应验了吗?那两个漂亮姑娘呢,藏哪去了,把她们叫出来爷就饶了你们。” 黑衣人哪会搭理他,手起刀落,又撂倒两人。 刀疤脸看到自己兄弟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气得眼都红了,“还找什么漂亮姑娘,老子今天非剁了他们几个不可!” 说着面目狰狞地向受伤的黑衣人砍去,眼见着刀刃就要落下,半空中忽飞出一条缠了红线的鞭子。 那鞭子好像生了眼睛,灵活地缠住他手中的刀柄,轻轻一带,“哐当”一声大刀落地。 刀疤脸顺着鞭子的方向抬头一看,就见松树间站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施静宜一手捏着鞭子,半个身子依靠在树干间,垂眸望着树下众人,黢黑的眼眸中带着盈盈笑意,只是那笑格外阴冷,好像志怪故事里将要杀人的女妖精动手前的勾魂一笑,美丽又危险。 刀疤脸愣住了,双目呆滞地盯着她漂亮的脸蛋,挥刀的那只手好像被遗忘了似的,孤零零地悬在半空中。 半晌,他抖着嘴唇吐出两个字:“美……人。” 说完,他傻笑着转过头看看黑脸男,“这就是你说的小姑娘?” 黑脸男骄傲地挑挑眉,“咋样,漂亮吧?” “漂亮,太漂亮了!” 刀疤脸激动地抖了两下胳膊,要是能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都没有遗憾了。 “小姑娘,哥跟你商量个事吧。只要你乖乖同意嫁给哥,哥就把这些人全都放了!” 施静宜闻言厌恶地皱了下眉,抬手收回鞭子再次挥向另一个抡着刀乱砍的男人。 鞭子虽不能直接取人性命,但可以为黑衣人争取反攻的机会。 躲在树后的竹见见施静宜主动出手,手握软剑娇呵一声,也冲进了人堆里。 黑脸男险些被竹见刺中,一个翻身躲到了刀疤脸身后,嘴里喊道:“大哥救我!” “废物!”刀疤脸怒骂一声,捡起砍刀迎了上去。 早年他曾在镖局干过一段时间,所以伸手还不错,勉强能和竹见对上两招。 两招过后便有好几人挥刀帮忙,竹见躲避不暇,被其中一人砍了胳膊,战斗力锐减。 在人群中缠斗已久的黑衣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几人只能不断后退,缩到了施静宜所在的松树下。 刀疤脸抹掉脸上血痕,狞笑着仰头看向施静宜,“小美人,你要是再不下来,这几个人可就要一命呜呼了。” 施静宜偏头看了眼东方熹微的白光,微叹口气,也不知道她派去找宁辞的人走到哪里了。 如果顺利的话,应该能在这群流民下山前赶过来。 不过不顺利,施静宜摸了下藏在腰间的匕首,垂眸看着树下众人,眉眼间的潇洒与肆意不减。 如果不顺利,怎么着她也得先干掉两个。 这样死了也不会赔本。 打定主意后,她的心里轻松不少,“我若同意跟你们走,你们可会遵守约定放了他们几个?” 刀疤脸见她松了口,将胸膛拍得咣咣响,“那是自然,你要是嫁给我,他们就是我的人了,我王大脸从不杀自己人!” “你的人,你配吗?”山林间忽响起男人清朗如月的声音。 其声铮铮,动人心弦。 施静宜鼻头一酸,下意识地偏头望向来路。 熹微的白光里,一个身着白袍的身影正翻山越岭地向她奔来。风雪喧嚣,他在翻飞的衣袂间傲然挺立,身姿潇洒宛若天神降临。 刀疤脸也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举起手中武器,声音狂放地吼道:“好小子,你可真嚣张,今日不打得你叫爷爷,我王大脸就跟你姓!” 宁辞垂眸淡淡地扫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越过众人跳到了施静宜所在松树上。 “静丫头。”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向施静宜伸出了右手。 刚触碰到他宽厚温暖的大手,憋了许久的眼泪潸然而下。 “宁辞。”施静宜扑进他的怀里,不可抑制地失声痛哭。 终于,她终于能喘口气了。 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就怕做错哪一步会让无辜的人丧命。 现在,终于有人能和她并肩作战了。 听着她委屈的哭声,宁辞又是庆幸又是心疼。 庆幸的是施静宜还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 心疼的是向来骄傲的人竟被这群小喽啰欺负到这个份上。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接你的。” 要是他早点过来,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他低下头,动作轻缓地替她擦了擦眼泪,“在这等着我,等解决了他们,我随你处置。” 刀疤脸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气得直冒火,“他奶奶的,敢跟老子抢人,你也不问问老子手里的刀同不同意!” 宁辞一抬眸,眼中杀意毕露。 “竹见,把你的剑给我!” “是,主子!” 竹见抬手一抛,正好将软剑抛到了宁辞手中。 男人握着剑,面色阴冷地看着他,“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说完,纵身越下松树。 白刃翻飞,所到之处哀嚎声四起。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便越过人墙来到了刀疤脸面前,白光闪动,一箭穿心。 刀疤脸低头看着心口处喷涌而出的鲜血,疑惑又不甘心地眨了眨眼睛。 好快的剑,快到压根没有给他连提刀阻挡的机会。 宁辞面无表情地抽出软剑,冷笑一声,“现在,你手里的刀同意了吗?” 刀疤脸张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向后踉跄了一步,手里的砍刀“哐当”落地。 “大哥!” 黑脸男惊叫一声,上前扶住刀疤脸,眼神惊恐地看着宁辞,如同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我……祖宗,求您饶了我吧!”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一只嗷嗷待哺的猪 黑脸男把已经没了气息的刀疤脸往旁边一放,哭着跪倒在宁辞面前,“这位祖宗、大侠,今天的事都是我老大的主意,是他听说这边有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非要过来把人抓回家当媳妇,我们都是听他差遣,没干啥坏心思的!” 反正现在刀疤脸已经死了,他就是把黑的说成白的,也没人出来反驳。 跟小命相比,兄弟情算个屁! 宁辞听了两句后就不耐烦地冲竹见摆摆手,“清点一下人数,把他们一个不落地全都送进县衙。” 该怎么判是沈长风要考虑的事情,他要做的只是带静丫头回家。 他面色阴沉地看了眼满地血色,一个纵身,干脆利落地来到施静宜身边。 “走吧,我带你回去。” 他语气格外温柔,说完伸出右臂直接将她打横揽入怀抱。 大雪纷纷扬扬地从他眉间落下,将他的一双深邃眉眼勾勒得如诗如画。 对上这样一双眼睛,施静宜的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抓住他的胳膊轻轻地唤了一声:“宁辞。” 她的声音都因为这温柔的景色软了许多。 “怎么了?”宁辞垂下眼睑,温柔地看着她。 施静宜咳嗽了一声,“把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人单独留下来,我有些话要和他说。” 宁辞紧了紧胳膊,“好。” “竹见,照顾好杨婆婆他们,待会儿到杨婆婆家找我。” 她的声音依旧娇软,落到黑脸男耳中时却如刀子般锋利。 想到她挥鞭时犀利又阴冷的眉眼,黑脸男顿时如坠冰窖。 他完蛋了! 施静宜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宁辞抱着施静宜刚走到山脚,正好碰见轻鹰带着一队人马急匆匆地赶来。 看着头发散乱、面色憔悴的施静宜,轻鹰心里一咯噔,“二姑娘,您这是……” 宁辞语气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上山帮竹见善后去,这里用不着你了。” 山下风大,吹得轻鹰心口凉飕飕的。 完蛋了,他好像干了件蠢事,主子不会把他丢到深山老林里历练个三五载吧。 “周虎,这可咋办啊,我要是被主子发配到别的地方,就见不着我家妙儿了。” 周虎嫌弃地斜他一眼,“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见什么妙儿秀儿的,你都没看到二姑娘衣服袖子上的血吗?二姑娘肯定受伤了,主子得多心疼啊!” 轻鹰垮着脸扯了下嘴角,算了,他跟条狗说这些有啥意思? 还是努力干活,争取在主子面前多表现表现。 两人回到杨婆婆家后,宁辞的手还是紧扣在施静宜腰间不肯撒开。 那副紧张又小心的模样,看得施静宜一阵心酸,反过来拍着他的手背温声安慰道:“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就是手指头有些痛。 当时扒拉积雪的时候一门心思想着救人,也没觉得很疼,现在反倒疼得厉害了。 宁辞捕捉到她脸上表情变化,顺着她的视线向下看,果然看到她沾了血的十指。 施静宜下意识地将手往后缩了缩,“没事,等李大夫回来,让他帮我配点药就好了。” 宁辞没说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手指,好像要把她手指的形状刻到心里一般。 “宁辞?”施静宜不知所措地叫了他一声。 宁辞回过神来,抬手帮她掖了下被子。 施静宜被他反常的表现弄得有些心慌,“宁辞,能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吗?” 宁辞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黢黑的眼睛里波涛翻涌,“我在想,到底该如何处置那些人。” 仅仅是送进官府,好像有点太便宜他们了。 “就按你之前说的做吧,我们还有还有正事要做,不能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 正说这话,她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施静宜低头摸了下鼻尖,红着脸小声说道:“我好像饿了……嗯,还有点渴。” 昨天夜里那两个大包子好像白啃了…… 宁辞的胳膊僵了下,“那……我去给你做点饭吃?厨房里的东西还在吧?” “在地窖里。”施静宜告诉了他地窖的位置,说完又有点不放心,就宁辞那技术,能做出来入口的东西吗? 被那碗酸菜鱼支配的恐惧感顿时涌上心头,她一阵后怕地吐出口气,斟酌了许久才道:“你去地窖洗几个红薯煮煮吧,先垫垫肚子,等杨婆婆他们回来再做其他吃的。” 宁辞点点头,“那我去了?” 他自顾自地问了一句,转身往门口走了两步,又折过身子看看施静宜,帮她整理了两下被角,“我走了,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知道了。”施静宜被他紧张兮兮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不过嘴上嫌弃,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有人依靠的感觉还真不错。 很快院子里就升起缕缕炊烟,施静宜百无聊赖地靠在床边检查了一下自己手指头,回过神来的时候就闻到了甜丝丝的红薯味,紧接着口水就跟接收到信号似的哗哗往外流。 她有些等不及了,伸长了脖子喊人:“宁辞,东西好了没?” 院里传来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没有,可能还要等一会,我先给你弄点水喝吧。” 重新钻回被窝的功夫,宁辞就已经捧着瓷碗进来了。 “我已经试过水温了,正合适,等喝完水我就去给你弄红薯吃。” 施静宜偏过头,油灯下一双眼睛格外明亮,“这回没出岔子吧?” 宁辞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不过是洗个红薯再加水煮熟,你觉得能出什么岔子?快点起来喝水吧。” “哦。”施静宜扒拉了两下被子,半个身子趴到床边,冲宁辞摆摆手,“来,把水端过来。” 宁辞看着她裹着被子,圆滚滚的一团,默默地吐出一句话:“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施静宜仰起头,眼神清亮地望着他,“像什么?” “一只猪。”停顿了一下,他补充道:“一只嗷嗷待哺的猪。” 施静宜眯起眼睛,一脸杀气,“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宁辞动作迅速地走到她面前,蹲下,然后将瓷碗怼到她嘴边,“来,我喂你喝水。” 施静宜杀气腾腾地瞪他一眼,就着他的手把水喝了,喝完冲他呲了呲牙,“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一幅差使仆人的口吻。 第三百八十七章 厨房起火了 宁辞随手把空碗丢到一旁空地,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被水濡湿的唇瓣,喉结滚动了一下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施静宜白了他一眼,“回厨房煮你的红薯去,别和我说话。” 狗嘴里能说出来什么好话? 宁辞慢慢凑近她的脸颊,高挺的鼻尖抵住了她的,低沉的嗓音里含了几分笑意,撩拨得人心弦一动,“像一只刚被人欺负过的小猫咪。” 说完,倾身吻住了她的唇。 千言万语,全都融进了这个吻中。 吻毕,他轻轻喘息着,趴在她的耳侧呢喃:“静丫头,我听到你在叫我了。梦里,梦里你一直在叫我。” 施静宜鼻尖一酸,心软得好像装了几百斤棉花。 她紧紧地揽住他的脖颈,喃喃地念道:“是我在叫你,还好你听见了。” 再晚一点,她就要和那些流民硬刚了。 这时外面的一声惊叫打破了房间里温馨的气氛,“起火了,这是谁家厨房起火了!” 杨婆婆拍着大腿差点哭了,“我家,那是我家,哪个天杀的放火烧了我家厨房?” 宁辞的胳膊抖了下,眼神惊恐地看向施静宜,“……我好像又做了件了不得的事情。” 施静宜踢了下一下,“愣着干嘛?救火啊!” 这回倒是跟厨艺没关系,因为直接把人家厨房都给点了! 外面轻鹰等人已经行动起来,水桶、水盆等齐出动,一会功夫就把火泼灭了。 只是还煮着红薯的锅塌了,必须要重新砌砖垒起的那种塌。 杨婆婆痛心疾首地站在厨房门口,捂着心口嗷嗷地哭:“我这倒霉催的,好不容易躲过那群土匪,一回家锅都被人端了。” 宁辞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个,厨房里的火是我弄的。” 杨婆婆一脸懵地回头看着他,“你为啥要烧我厨房?” 宁辞:“……静丫头饿了,我想给她煮点红薯,一不留神火就烧起来了。” 杨婆婆听完他的解释,表示很不理解:“煮个红薯有啥难的,咋还能把厨房烧了呢?” 宁辞:“……” 周虎和竹见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别过头。 这种事嘛,对于宁辞来说也算是常规操作了。 “算了,我去借邻居家厨房弄点吃的,你们先等着啊!” 反正烧都烧了,她就是再心疼也没办法,还不如趁着功夫整点东西吃呢。 宁辞走进厨房检查了一遍,成功地找到了堆放在角落里幸免于难的小火炉。他搬出个水盆,将火炉上的热水倒了出来,然后端着小半盆温水回到房间。 施静宜看看他一言难尽的脸色,再看看他手里的水盆,“嗯?” 宁辞把水盆床边一放,将干毛巾扔到水里浸湿,一边为她擦手一边声音沉重地解释:“红薯已经没了,洗手的热水总得抢救出来。” 要不然这一波他也太亏了。 施静宜抿唇笑了起来,“你还挺会苦中作乐的嘛!” 宁辞:“……” 他心里苦,但是他没法说。 施静宜笑着靠在床边,垂眸望着他微微颤动的眼睫,紧张不安的心情因为这场闹剧消散无弥,取而代之的劫后重生的轻松与欢快,“我考虑好了,做饭这种事以后还是不让你参与了,术业有专攻嘛,不擅长的事情咱就不勉强了。” 宁辞抬起头,乌黑的眼睛里沾染了几分委屈,“所以我应该高兴吗?” “应该、大概,还是值得高兴两天的。” 宁辞僵硬地勾起唇角,嘿嘿笑了两声。 施静宜点了下他的鼻尖,轻笑道:“宁辞,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讨食未遂反被调戏的敢敢。” —— 由于食材和时间有限,杨婆婆只能煮了一锅粥顺带着蒸了半筐红薯让大家凑合吃一顿。 许是实在饿得很了,施静宜硬是把红薯品出了国宴的味道,连吃了两个巴掌大的红薯,又喝了碗粥,她那险些被风吹成冰碴的身子才算恢复暖意。 宁辞一直在旁边看着她,时不时递上一杯水生怕她被红薯噎着,等她吃完饭,主动把饭碗收了后才主动提起黑脸男的事情,“他已经在外面跪半个时辰了,要不要见见?” “见。”施静宜擦擦嘴,坐正了身体,“我被他害成这样,怎么着也得回敬他点小礼物。” 一进屋,黑脸男二话不说就开始砰砰磕头,直磕到额头淌血才罢休。 “姑奶奶,可不是我要来找您报仇的,是王大脸那个混蛋!是他垂涎您的美色,想要抢你回家当媳妇来着。” 施静宜斜他一眼,“少在这跟我扯废话,你是怎么回去的,又说了些什么,真当我不知道?” 黑脸男张着嘴半晌没说出话,“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施静宜捧着碗热茶,姿态悠闲地呼出口气,“你只需要重复一遍临走前发过的毒誓就行了。” “我……”黑脸男垮着脸哼唧了起来,“我说要是在踏进这家门一步,就让我活活饿死……哎呦,姑奶奶,我真知道错了,您就当我之前的话是在放屁。” “把你关起来活活饿死呢,倒显得我怪心狠手辣。”施静宜一抬眸,唇边多了抹明媚的笑容,“这样吧,待会我让人把你送到山上,三天,只要你能在山里待满三天,之前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黑脸男不由自主地回头看看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顿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尖传到天灵盖。 这天气到山里是不会被活活饿死了,因为不等饿死他就先被冻成冰柱子了。 这不是变着法的要他的命吗? 黑脸男弓着身子往前爬了几步,哭丧着脸哀求道:“姑奶奶,咱还能再商量一下吗?” 施静宜眉梢一挑,躲过他伸出来的脏手,“乖乖听话,熬过这一劫,日后你说不定还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机会呢。” “姑奶奶……” 旁听的宁辞打断了他的话,“轻鹰,把人带出去,这几日你就在山里守着他,三日后再到石清县找我们吧。” 轻鹰:这就是对他的惩罚吗? 好像比意料之中温柔许多。 轻鹰上前一步,心情激动道:“主子,我一定死死地守住他,绝不让他踏出那片山半步!”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宁辞眼神冷淡地斜他一眼,“还不走?” “走,马上走!”轻鹰一把揪住黑脸男,拎鸡仔似的将人拎出了院子。 杨婆婆站在厨房门口看了又看,一张脸都快皱成苦瓜了,“我可怜的灶台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马上就要过年了,难不成让她端着碗在外头接西北风喝? 宁辞尴尬舔了下唇,“婆婆,要不您先到我那边住一段时间?” 杨婆婆一扭头,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你这年轻人,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老娘早就抡着扫把揍你了!” 宁辞:“……要不我捂住脸让您打?” 杨婆婆:“……”这孩子咋还怪实诚。 施静宜笑着出来打圆场,“祖母,要不您跟着我们一块去县城住段时间吧,那边热闹得很,一屋子十来岁的小姑娘,保准把你哄得不愿意回家。” “真的?”杨婆婆眼睛一亮,“有你漂亮不,没有我可不愿意去。” “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施静宜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去住两天,回头我让人帮您把灶台砌好,保准不让你饿肚子。” “那行,那我就跟你到现成耍两天。”杨婆婆一口应下,说完扭头冲老大夫挤了下眼睛,“李老头,我就要去县城找小姑娘了,你就自己在家受冻吧。” 李大夫背着手傲娇地哼了一声,“谁告诉你我要留在家里了?正好县城有户人家想请我看病,我这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李大夫前脚刚走,后脚就挤进来一个驼背老头。 杨婆婆一瞧见他脸色就变了,“梁大脚,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送上门来了。我问你,昨晚上是咋回事,你们两口子为啥要把土匪往我家赶?咋滴,你就这么看不得我过得好啊?” 梁大脚苦着脸往她跟前凑,“昨晚的事咱先不提了,你知不知道我媳妇儿去哪了?昨晚上她出去后就再没回来,我在屋前屋后找遍了都没见她人。” 杨婆婆愣了下,“她没回家?” 说话时她回头看看施静宜,自顾自地嘀咕道:“不应该啊,都过这么长时间了,她就是爬也该爬回家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竹见走了出来,“昨夜那老妇人已经死了,那群土匪杀的,尸体就在李大夫房前的荒草丛里,今早有人到山上清理现场发现的。” 梁大脚闻言腿脚发软地后退一步,一双眼睛好像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她死了?她咋会死了?” 杨婆婆心里也不是滋味,虽说这些年她一直跟那泼妇不对付,两人没少吵架打架,但她还真恶毒到盼着对方死。 你说说,她偷偷在背地里使坏不就好了吗? 为啥还非要跑出来听墙角? 人要是想死,真是拦都拦不住。 杨婆婆唏嘘地叹口气,“土匪已经被送到官府去了,你也赶紧跟着过去吧,看县令大人准备怎么判,完事了好好把人埋了吧。” 梁大脚擦擦眼泪,慢腾腾地转过身子,走了两步后又折返回来。 杨婆婆眼一瞪,“咋了,你还有事?” 梁大脚动了动嘴唇,犹豫片刻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没跟你说,当年你和李家荣要私奔的事情,是我和大哥告发的,你娘知道后找到李家荣闹了一场,硬是逼着他离开家乡外出学医。” “大哥死后,我一直想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我媳妇儿总拦着不让,她看不得你过上好日子……我代我大哥向你说声对不起,以后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再也没人拦着你了。” 从他开始说话,杨婆婆就好像被人点了定身穴,僵直着身体站在原地,唯有一双眼睛不停地颤动着。 北风萧瑟,卷着雪花往她脸上砸,带来一阵冰冷的痒意。 她忽地行动起来,抓住摆放在走廊前的扫帚就往梁大脚头上拍,嘴里声嘶力竭地喊道:“梁大脚,你混蛋!” 梁大脚被她扫了一下,捂着脑袋狼狈地跑开了。 杨婆婆丢了扫帚,蹲坐在雪地里嚎啕大哭,嘴里翻来覆去地骂着“混蛋”二字。 白发苍苍的六旬老妪此刻哭得仿若稚童。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一双有情人终究是这样错过了…… 李大夫收拾完东西折返的时候,杨婆婆已经被施静宜拉回房间,但她的哭声仍旧为停止,一边说着不哭一边不停地擦眼泪。 看到傻站在门口的李大夫,她一把抹去眼底泪痕,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李家荣,我问你,当初你为啥突然决定要外出学医?” 李大夫安静地看着她,苍老松弛的眼皮剧烈地颤抖着,良久,他轻轻叹口气,“你都知道了,是吗?” 杨婆婆哭得更厉害了,“为啥啊,你为啥不早点告诉我?早点告诉我,我们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我不想让你再因为这事难过。”李大夫手足无措地往前挪了两步,“能一直陪在你左右,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李家荣,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李大夫完全没有从前嘴硬又傲娇的模样,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她又哭又骂,空着的那只手抬起又放下,如同他的心一样无处安放。 施静宜忍不住跟着两人红了眼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看老天爷毁人家姻缘倒是挺有一套。” 宁辞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温声宽慰道:“不哭了,大家都好好的呢,不用哭。” 言毕,他撩起眼皮看了李大夫一眼,意有所指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次若是再错过,以后可就真没有机会了。” 李大夫悬在半空中的右手再次落下,然后缓缓地握成了拳头。 他抬头,双眼含着泪花看向杨婆婆,“庆芳,能不能再给我履行诺言的机会。这次,就算是天要塌,我也不会退缩了。” “李家荣,我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我们还有今天……” 杨婆婆动作豪迈地擦掉脸上黏糊糊的泪水,上前两步扑进了他的怀抱。 “我再相信你一次吧,最后一次,要是你再敢跑,我娘追到天涯海角也得把你的腿打断。” 第三百八十九章 我是你大姨婆 李大夫的胳膊抖了下,然后又哭又笑地收紧了胳膊,“不跑了,我老了,跑不动喽。” 施静宜低头擦擦眼泪,将脑袋埋进了宁辞怀里,小声念着:“真好。” 宁辞摸了摸她柔软的发心,“嗯,会一直好下去的。” —— 杨婆婆最后没有跟施静宜一起回花颜阁,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老娘要嫁人,总要先通知家里那群小的啊”,所以她收拾完东西就去通知隔壁村的大闺女了。 施静宜抱着她的胳膊撒了好一会娇,直到两人约好等到成亲那日再见面才肯撒手。 到了石清县,还未下马车,救援队的成员便一窝蜂地将马车围了起来。 施静宜瞬间被各种关切的话语淹没。 “施姑娘,原子说您再梁家湾遇到了流民,您没被那群人伤着吧?” “昨个你就应该带上我们的,我们兄弟虽然武功不咋滴,但一人一拳也能把那群流民打得哇哇叫!” “……” 施静宜颇为感动地向大家摆摆手,“我没事,让大家担心了,都进屋吧,别在外面吹风了。” 沈长风站在主道的花坛旁远远地望着她,直到人走到他面前后才缓慢地开口:“你没事吧。” 施静宜勾唇笑笑,“还好,运气不错,逃过一劫。” “那就好。”沈长风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进屋吧,我们商量一下救灾的事情。” 进了正厅,沈长风将二人引到内室的圆桌前,“这是石清县的地形图,昨夜我研究了一遍,将所有需要注意到的地方都圈了起来。” 沈长风指着用朱红墨圈起来的地方道:“这几个村庄都是依山而建,大部分人家居住在半山腰,属于雪崩的高风险地区;这几个村庄人口较多,道路四通八达,适合设立‘烽火台’;这两个村庄老弱妇孺较多,需要重点关照……” 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注释,施静宜发自内心地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强,工作狂的办事效率就是强! 跟这样的人合作简直不要再省事! 把所有的标注解说完毕,沈长风抬头看向施静宜和宁辞,“需要注意到的地方就这些,还有需要补充的你们直接提就是,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可以开始分配工作了。” “暂时就按你说的来吧。”施静宜扣了下桌沿,“今天先解决下他们的食宿问题,明天正式开工。你就留在县城里监督他们清理街道积雪,我和宁辞一起去那几个山村帮人搬家。” 救援队目前暂时居住在沈长风为灾民建造的民舍里,到时候灾民转移过来肯定不够住,还得另找房子才是。 吃饭方面也不能总麻烦宁有财,直接请两个婆子帮忙倒也简单利落。 沈长风对此并没有异议,“行,有事记得派人来找我,我这边随时待命。” 确定好行动计划,施静宜悬着的那颗心落下大半,“这两天总遇到些糟心事,弄得我都有点害怕了,还是忙着好,忙起来就不会想七想八了。” 离开府衙后,两人一起去了抱月居。 这些天店里基本没什么客人,宁有财闲得都快把柜台处的算盘盘出包浆了。 见到施静宜和宁辞,他高兴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哟,你们俩可舍得过来看我了,厨房还有人吗,快上菜!” 施静宜偏头看看店里空荡荡的桌椅,挑了下眉梢,“都这样了你还不关门?” “害,我这就图一乐,管它有没有客人,只要守着我心里就舒坦。” 施静宜想起了第一次见宁有财时,他窝在躺椅上悠闲又懒散的模样,有些人的兴趣真让人捉摸不透。 “那你就开着吧,我这趟过来是请你帮忙的。” 宁有财一边帮两人倒热茶,一边偏头和她说话:“咱们是啥关系,哪用得着提帮这个字?有事你就直说呗。” “是这样的,我想租点空房子,要两个月左右,你这边要是有渠道,可以帮我介绍点。另外还需要两三个做饭婆子,手脚麻利、品行端正的就行。” 宁有财点头,“你这可算问对人了!石磊兄弟前几天找我喝酒,提到这段时间大雪,货船基本停运,租住在码头附近的房子有大半都空了下来,吃过饭我就帮你问问,能租就租下来。” “做饭婆子嘛,干脆也别请旁人了,让我媳妇和老娘过来帮忙吧,不收你银子,就当让她们锻炼身体了,也省得她们成天在我耳边吵,吵得人脑壳痛。” 施静宜:“……这不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了?合适的很。”宁有财一摆胳膊,“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待会我就让人把她们娘俩喊过来,送到安置房那边。来,吃饭,你们来好久没过来吃饭了吧?” “是有好久没过来了。” 施静宜拿起筷子夹了块酸菜鱼,酸甜口味令人食欲大振,剩下的时间她就一心扑在饭菜上,压根没工夫和宁有财闲聊了。 宁有财看着她有些不雅的吃相,斜眼瞅了瞅宁辞,“宁公子,以后你们要是吃不着饭,尽管过来找我,看把孩子都饿成啥样了。” 宁辞:“……” 吃过饭,两人向宁有财告了别。 宁辞见施静宜脸色不太好看,便提议让她先回去好好睡一觉,“你就先睡我的房间,租房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吧。” “行,我先睡一觉,昨夜就眯了一小会儿,快困死我了。” 施静宜靠着他的肩膀,絮絮叨叨地嘟囔了两句,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忽听得有人在叫她。 “静姐儿……静姐儿……” 喊魂似的。 紧接着是宁辞刻意压低的训斥:“有事等会再说。” 施静宜一个激灵,彻底醒过来了。 睁开眼,先看到的就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妇人,妇人长得不大好看,高额头小眼睛厚嘴唇,说话时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副市侩小人的模样。 瞧见施静宜醒了,老妇人满脸堆笑地往前凑了凑,“静姐儿,你醒啦?” 施静宜眨了眨眼睛,偏头看看宁辞,又看看那妇人,蹙眉问道:“你哪位?” 老妇人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讪讪地笑起来,“我是你大姨婆啊,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不认识我了?” 第三百九十章 还没过年磕什么头 施静宜仔细回忆了一下,王氏好像的确有个姐姐,听说她早年嫁到某富裕人家后就不怎么和穷亲戚来往了,所以原主压根就不认识她。 想到这,施静宜扯了下宁辞的袖子,从他怀里跳了下来,态度疏离地看着她道:“哦,大姨婆,你有事吗?” 大王氏搓搓手,面带讨好,“我听别人说昨天来的人都是你请的,你现在日子过得不错啊。” 说话时她眼神不停往施静宜身上瞟,尤其是看到施静宜发间做工精良的簪子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家最富裕的时候,她都没戴过这么贵的簪子,施家人是真发财了啊! “嗯。”施静宜淡淡地应了一声,“所以我的日子过得如何,与你有关系么?” 大王氏噎了一下,正搜肠刮肚地找话题,一抬头,施静宜已经略过她回房去了。 “哎呀,静姐儿,你别急着走啊!” 她赶忙追上去的想再说两句话,跟在施静宜身后的男人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男人的眼神如刀锋般犀利,看得她心肝一颤,顿时哑巴了。 “娘,你在这做什么呢?”一个包着黑头巾的中年妇女从房间走出来,见大王氏傻愣愣地站在院子里,疑惑地问了一句。 大王氏骂骂咧咧地瞪她一眼,“你说我在干什么?要不是你们几个不中用,把家底败个精光,我用得着在这苦哈哈地求别人吗?” 要是在十年前,像施静宜这样的小丫头片子跪着和她说话,她都不带理的。 但是现在世道不同了,如今她家仅剩的那几间房子也被积雪压垮了,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只能在这破地方龟缩着,可不得想办法抱个大腿弄点银子吗? 大王氏的小儿媳好像被她骂惯了,闻言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地凑到她面前问:“那娘你弄到什么了吗?我家涵儿早就闹着要吃东西了。” 大王氏一听这话顿时回忆起施静宜爱搭不理的高傲模样,气得伸手拧了那妇人一把,“弄到东西我还会在这站着?你这脑袋里装的全是大粪吧!” 小儿媳无缘无故挨了打,自然不愿意再往她跟前凑,捂着腰委屈往一边走。 老妇人跟在她身后念经似的絮叨:“现在不搭理我不要紧,早晚有搭理我的时候。再怎么说我也是她亲姨婆,关系在这放着呢,她还能赖掉不成?” 施静宜歪在床上睡了一小会儿,醒来的时候外头雪飘得正大。 宁有财领着亲娘老婆过来找她说话,走到半路被宁辞拦住,四人在走廊前说了会话,聊得正开心的时候施静宜裹着厚厚的狐裘走了出来。 宁有财的媳妇姜氏是个长相秀丽、性格温婉的女子,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给人一种“润物细无声”的舒适感。施静宜和她见过两次面,两人虽差了十来岁,但聊起来还挺投缘。 这不,一见到施静宜,姜氏便露出抹恬淡的笑容,闻声唤道:“静姐儿,你来了。” 施静宜笑着挽住她的胳膊,两人亲昵地挤在了一起。 宁有财瞧着两人模样,冲宁辞摆摆手,“你看吧,这两人关系好着呢,行了,就先这样定下来吧,我领着你到码头那边看看房子。” 宁辞转头看向施静宜,不放心地叮嘱道:“那我就出去看房子了,你和嫂子、还有婶子到屋里坐着,桌上有两盘糕点,都是竹见刚送过来的,你可以先吃些垫垫肚子。” 施静宜无奈又好笑地冲他摆摆手,“知道了,你放心出去吧。” 三人进了房间,宁母又是羡慕又是感慨地把宁辞从上到下跨了个遍,末了握着施静宜的手道:“这世上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但像宁辞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好找,丫头,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 施静宜都被她说不好意思了,红着脸一个劲地往嘴里灌茶。 姜氏浅笑着拉住了宁母的手,“娘,您就少说两句,再说静姐儿可要把那一壶茶喝光了。” 宁母跟着她笑了起来,“好,娘不说了,回头娘去找有财那臭小子说道说道,让他跟宁辞好好学学,人家可比他会疼媳妇多了。” “娘~”姜氏握着她的手,又羞又窘地喊了一声。 施静宜听得心都快软成水了,也不知道宁有财是咋想的,宁愿在店里盘算盘,都不回家陪娇滴滴的媳妇,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院里,大王氏听着一阵接着一阵的笑声,心里嫉妒得直发酸。 方才她躲在墙根把宁辞和别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原是施静宜要请几个婆子做饭,后面来的那男人就把自己亲娘老婆喊过来帮忙。 那一老一小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做事肯定也不利落,还不如请她呢! 提着热茶的竹见听到她念经似的唠叨声,警惕地多看了两眼。 大王氏注意到她的眼神,挥舞着胳膊巴结上去了,“你是静姐儿身边的人吧?正好我有事找她,要不你领着我一块进去吧。” 竹见皱着眉将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眼神冷淡地斜了她一眼,“在这等着,等我问过姑娘再来回复你。” 大王氏被她这一眼看得格外不是滋味,施静宜看不起她就算了,连个丫鬟都能对她甩脸子。等她把施静宜哄好,定要过来把这丫鬟的嘴撕了! 竹见进屋帮三人分别添了热茶,然后站在施静宜身边小声道:“外面有个小眼睛厚嘴唇的老婆子要见您,要不要把她喊进来问问。” 施静宜一听这描述就猜出来是谁了,“不见,以后见了她不用太客气。” 她连亲祖母都不认了,更别提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大姨婆,有搭理的必要吗? 大王氏原本正撅着屁股躲在门后偷听,听了施静宜的话心情一激动,一不小心把虚掩的房门撞开了。 “哎呦,我的娘啊!” 她惊叫一声,以脸朝地的姿态摔进了房间,脑袋正巧撞上宁母的脚踝,吓得宁母直接蹦了起来。 “咦,我说你这个老婆子咋回事,还没过年呢,你咋磕起头来了?” 宁母嫌弃地撇撇嘴,别怪她说话损,躲在门口听墙角的能是啥好货? 大王氏抖着胳膊从地上爬了起来,张嘴对着宁母啐了一口,“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一个做饭婆子,有什么好拽的? 第三百九十一章 这种福气你去哪找啊 怼完宁母,她转头看向施静宜,一张脸上挤满了笑容,“静姐儿,你是不是对我有啥误会啊?你家的事我都听强子说了,我那个妹妹做事实在不像话,落到今天这下场也是活该。” “我虽然是你祖母的亲姐姐,可是我的心一直都向着你这边的,要不然那时候我也不会抱你哄你啊。静姐儿,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施静宜晃了晃手里的茶盏,不动声色地睨她一眼,“你抱过我,然后呢?” 大王氏也不觉得尴尬,仍旧说得唾沫横飞,“你现在虽然和二妹闹掰了,但这对咱们俩家的关系又没啥影响,出了门我还是你大姨婆,咱们的亲戚关系可断不了。” 宁母在旁边听了一会总算弄明白怎么回事了,合着这人就是个来打秋风的穷亲戚,还是断绝过关系的那种亲戚! 她早就从宁有财那听说了施家的事情,对施静宜这个身世可怜又聪明能干的小姑娘格外怜爱,所以没等施静宜开口,她先一步堵住了大王氏的话头。 “少在这攀亲戚讲感情了,你要是想认亲戚,当初静姐儿被恶祖母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咋没见你出来帮忙?现在人家混好了,你又巴巴地凑上来,真是仗着自己年纪大,不把脸当脸使了!” 大王氏被她三言两语怼得哑口无言,枯树皮般的老脸抖了又抖,最后只憋出一句:“我又没跟你说话,你咋管这么宽?” “我就看不惯你仗着年纪大欺负小姑娘,咋了,不服气咱俩比划比划?”宁母晃了晃手腕,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姜氏在旁看得又是无奈又是想笑,不好意思地和施静宜解释道:“我娘就是这种炮仗性格,一点就炸,你可别被吓到了。” “我胆子还没这么小呢。”施静宜笑了一声,站起来将宁母扶到椅子前坐下,“别生气,为了这种人气坏了不值当的。” 宁母吐出一口气,“我没生气,我这不是在跟人讲道理吗?” 大王氏敢怒不敢言地瞅她一眼,有你这么讲道理的吗,再讲两句拳头都要招呼到她脸上了。 她往旁边挪了两步,眼巴巴地看着施静宜道:“静姐儿,其实我这次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很多年没见,想跟你说说话,你总不能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那你说完了吗?”施静宜猛地回头,挑眉望向她,“说完就可以走了。” 大王氏尴尬地搓搓手,“……还有件事没说,我听人说你正在到处找做饭的婆子,你看我咋样,我家里还有三儿个媳妇,都是做饭的好手,全都可以过来帮忙。” 话音刚落,宁母便笑容满面地窜到了大王氏面前,连声道:“哎呦,你也不早说你是为了这事来的,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好心人,我就是闲着没事自打嘴巴也不会说你半句不好。” 大王氏被她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态度弄得有些懵,“不是,你啥意思啊?” 她咋就成好心人了? 宁母鄙夷地斜她一眼,面上仍笑得热情洋溢,“你是不知道,静姐儿为了找帮忙做饭的婆子都快把县城跑一遍了,人家一听说这大冷天要天天往外跑,还不给银子,说什么都不肯干。”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主动上门帮忙,这境界一下就提升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姐姐了,咱们姐俩好好帮静姐儿做饭,争取不让大家饿肚子。好姐姐,你觉得呢?” 大王氏脑瓜子发懵地眨巴了两下眼睛,“不给银子?” 不给银子??? 宁母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语气夸张道:“你知道外头那些救援队是干什么的吗?他们是来救助灾民的!咱们给他们做饭,那就是变相给自己的子孙积福了,这种福气你去哪找啊!” 大王氏还是一脸懵,她不是来给子孙积福的,她是来赚银子的! 赚不到银子她干个屁啊! “不是,静姐儿,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你们忙吧。” 撂下一句话,大王氏逃似的往外跑。 宁母还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好姐姐,你在哪住啊,回头我去喊你,咱们一块出去买菜啊!” 大王氏跑得更快了。 宁母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得意地哼笑一声:“这种人我见多了,就是欠收拾,收拾两次就老实了。” 施静宜在旁看得想鼓掌,她总算明白宁有财那能言善辩的基因是遗传谁了,母子俩简直不能再像了。 大王氏一路小跑地回到了自家分到的小破房子里,心里暗自庆幸道:还好我跑得快,要不然真得留下来白给别人干活了! 这种赔本买卖,也就那种脑子不好的人才会干! 开门的时候她的余光往旁边一扫,正好看到墙角处缩着的一团黑影。 “丫蛋,你躲在那干啥呢!” 墙角的一小团被她突然的喊声吓得一抖,反应过来后连忙将手里的东西往袖口里塞。 大王氏眼尖,立刻注意到异常之处,黑着脸往她身前走,“你往袖口里藏啥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丫蛋吓得小脸苍白,“没,没什么。” “你搁着哄谁呢?”大王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硬是把袖子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是半块干巴巴的窝窝头。 大王氏拿着窝窝头,气势汹汹地问她:“哪来的?是不是偷从你弟弟那偷的?” 说着抡起胳膊就开始打。 丫蛋哭着往一边躲,嘴里含糊不清地解释:“不是偷的,是打饭的婆婆看我实在可怜,偷偷给我的。” 大王氏听了解释手上力气没有减弱半分,“好你个白眼狼,拿了吃的不知道孝敬祖母,还学会吃独食了!” 隔壁房间的人听到两人的争吵声,忍不住出来帮丫蛋说话:“你还好意思提‘祖母’两个字,自己孙女饿得都成骨头架子了,还不舍得给口吃的,别人看不下去给一点,还要挨打,豺狼虎豹都没你这么狠的心!” 大王氏被人落了面子,自然气不打一处来,拽住丫蛋的胳膊硬是将人拖进了房间。 门一关,迎接她的将会是一顿更惨烈的毒打。 第三百九十二章 春心萌动 大王氏逮住丫蛋狠狠出了口恶气,出完气心情舒畅了,躺倒在床上开始打瞌睡。 可怜丫蛋打得浑身是伤又无处躲藏,只能偷偷跑到院子左侧的竹林边偷偷地抹眼泪。 哭的声音还不能大了,万一被大王氏听见恐怕又是一顿毒打。 她正埋头哭得伤心,远处忽传来男人清朗又温暖的声音,“何人在哭?” 丫蛋被吓了一跳,慌乱地擦着眼泪抬起头,眼前大雪飞扬,一片银白,身材挺拔的男人正踏着雪款款向她走来。 他身上黑色大氅在风中肆意飘摇,犹如一滴不小心溅如水中的墨汁,打着圈在水中晃啊晃,晃得她眼神朦胧,如在梦中。 待离得更近,她看清了男人俊美无双的脸,那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更强烈了。 原来世上还有如此好看的男子,好看到她想不到该用什么词语形容,搜肠刮肚想了许久最终想出四个字“天神降临”。 那举世无双的容颜与卓然不凡的气质,怕是只有天神能与他比拟。 丫蛋完全看呆了,直到面前的男子再次开口,才将她从美梦中拉回来。 宁辞眉头轻蹙,语气中不自觉地沾染了几分威严:“挨打了,谁打的?” 丫蛋张张嘴,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宁辞见她久久不肯开口,轻声叹了口气,“周虎,你带这个小姑娘到医馆敷点药,下次挨打可以去衙门报官,会有人替你主持公道。” 交代完这句话,宁辞转身走向了旁侧的小拱门。 周虎搓着手上前一步,“小姑娘,走吧,我带你去医馆弄点药。” 丫蛋抬起头,干瘦的脸上唯独一双眼睛格外有神,“可不可以不去医馆?” “不去医馆咋行呢?你那脸上的伤不好好处理,怕是要留疤的。” 周虎的语气有点急,别说小姑娘了,他一个大男人脸上要是留了疤也得着急上火两天呢! 他这话刚说出去,丫蛋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我只是想把去医馆的银子省下来……省下来买两个馒头吃。” 哪个小姑娘不爱美呢,可是和活着相比,脸上有没有疤重要吗? 周虎闻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跟我走吧,我先带你吃点东西,然后再去医馆拿药。” 丫蛋没说话,低着头乖乖地跟在了他身后。 然后她吃到了这辈子吃过最丰盛的一顿饭,加了五花肉片的面条随便吃,没有人抢她碗里的肉,也没有人举着扫把骂她是贪吃鬼、白眼狼。 傍晚她揣着两个热腾腾的馒头和一小瓶药回到了安置房。 许是她脸上的伤疤实在有些吓人,大王氏难得没对她动粗,只吼了句“下次再不见人影就再也别回来了”便臭着脸去院里领饭去了。 院里的饭是县令大人免费发放的每日两顿,稀粥加窝窝头,每家只能按人头领到定额的饭,勉强能保证每个人饿不死。 至于像丫蛋这种不受宠的,窝窝头这种硬货她自然是吃不上,每顿只能分到半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 趁着家里人都在外头抢饭的空档,丫蛋偷偷把自家亲娘拉到帘布后面,将怀里揣着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 她娘李氏盯着那两个大白馒头,人都傻了,“你从哪弄来的东西?” “好心人给的。”丫蛋拿起一个馒头塞到李氏手里,“娘,你快吃吧,待会让祖母瞧见就完蛋了。” 李氏也不问了,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个后,又盯着另一个挪不开眼,咽着口水问丫蛋:“丫蛋啊,你饿不饿?” 丫蛋揉了揉平坦的肚皮,硬是把口水咽了回去,“我不饿,您吃吧,吃完帮我涂点药。” 这药太金贵,她舍不得用在身上,光涂脸上的伤口应该能省下不少,这样下次还可以继续用。 李氏一边往嘴里塞馒头,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她:“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弄得啊,跟娘说说呗?” 丫蛋攥着药瓶,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宁辞低着头和她说话的场景,那温暖如太阳的声音烫得她心尖发颤。 “一位好心的年轻公子,好像就在咱们隔壁的院子里住。” 李氏愣了下,“你说的不会是施家那个有钱女婿吧?” 安置房里住的全是穷鬼,出手这么阔绰的也只有昨天刚来的那批人了,听说领头的还是死老婆子的啥亲戚。她隔了老远偷看了几眼,那对小年轻长得可真是……让人看一眼这辈子都忘不掉。 丫蛋听到“女婿”二字,下意识地紧了紧手掌,然后敷衍地回道:“我也不知道,他就和我说了两句话,这些东西是他手下人带我去买的。” 李氏心里更确定了,出门领着小厮的男人这附近可不就那一个! 她狼吞虎咽地把最后一口馒头咽下肚,双眼发亮地往丫蛋面前凑了凑,“丫蛋啊,要不你想想办法,留在那人身边当个丫鬟啥的。他那么有钱,肯定不会让你饿着肚子,娘也不图你啥,以后你要是混好了,别忘了给娘捎点好吃的就行。” 丫蛋难堪地别过头,“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上我呢?” 她就是地上的一团污泥,哪能跟天上的云彩扯上关系呢? “那可不一定。”李氏煞有其事地拽住她的胳膊,“我听人说那男人是个大善人,最看不得穷人受苦受罪,你到他面前哭求一番,说不定还真能谋条出路。” 丫蛋抿唇不语,面露难堪之色。 其实她也想留在宁辞身边,那样丰神俊朗的人,光是远远地看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她实在不想以那样狼狈的姿态跪在宁辞面前,她还想为自己保留一点尊严…… 李氏见不肯答应,焦急地拧了她一把,“你是傻了吗?留在这个家有什么好的,吃穿都没有,还要整天挨打受气,再这样下去,咱们娘俩早晚要饿死,你仔细想想吧。” “外头的饭明明有我们的一份,祖母她为什么不肯分给我们?”丫蛋捂着脸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为什么?因为你投错胎了呗,你要是个男孩,娘还会跟着你受这份罪吗?” 如意算盘落空,李氏的语气也变得尖酸刻薄,望向丫蛋的眼神充满了嫌弃。 她在婆家混这么惨,还不是因为其他媳妇都生了儿子,就她不中用,只生了女儿,肚子就没动静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给你个重生的机会 丫蛋被李氏的态度伤了心,捏着药瓶泪眼婆娑地冲出房门。 推门而出的时候李氏还在她身后嘟囔:“你这小妮子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都敢跟自家亲娘甩脸色了。” 她心中愈发悲凉,哭着出了门,缩在竹林间偷偷抹了会眼泪,后来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顺着拱门摸到了隔壁院子里。 竹见正站在窗前躬身为施静宜的手指头换药,嘴里还絮叨着:“早就不让姑娘动手,姑娘偏不听,硬是把自己的手指头磋磨成这样,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能养好。” 施静宜靠在小桌边心虚地笑,“当时情况紧急,我哪顾得了这么多?倒是你,昨夜里咱们俩都没少出力,为何你的手一点事都没有?” “我自小就开始练武,手不知道被兵器磨掉了多少层老茧,哪里还会被那点东西磨烂啊。” 竹见和她说这话,忽听见外头拖沓的脚步声,连扭头向窗外看去,嘴里喝道:“谁在外面?” 丫蛋被她的声音吓得一抖,缩着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施静宜站了起来,顺着窗口正好能看到她瘦弱的身体。 她身上的棉袄已经破的辨不出颜色,薄薄的一层贴在身子上,下面的棉裤也短了一截,突兀地悬空在脚踝上方,脚下踩的是个双破草鞋,鞋头还用破布打了个补丁。 她好像被吓到了,低着头,脖子细得一只手就能握全,单薄的身子不停地抖动,瘦得实在有点吓人了。 施静宜生了几分恻隐之心,扬声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我走错路了。” 丫蛋吞吞吐吐地回了一句,说完,飞快地抬头看了施静宜一眼。 施静宜瞥见她脸上交错的伤痕,眉头皱得愈发深了,“竹见,你去把她带进来。” 进了屋,一股暖气铺面而来,暖得丫蛋忍不住连吸两口气。 施静宜把小火炉往她面前推了推,温声问道:“你是哪家的,脸上的伤是怎么弄得?” 丫蛋没说话,眼巴巴地看着她,看了许久才扭捏道:“你是不是姓施?” “哦,你认识我?”施静宜眼中多了几分审视。 丫蛋又吸了口暖气道:“我是听我娘说的,她说这边来了个姓施的大善人,长得跟画里的人儿似的。我一看你的模样,就想起来我娘说的话了。” 这话说的……施静宜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所以你是住在隔壁的灾民吗?” 丫蛋点点头,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身世和被大王氏殴打的事情和施静宜讲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说完一切,施静宜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奇怪,那乌黑瞳仁间好像烧起了熊熊烈火,亮得亮人不敢直视。 “大王氏不愧是王老婆子的亲姐姐,姐妹俩的行事风格可真是如出一辙!” 施静宜冷笑着吐出一句话,心情复杂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姑娘。 她今年十五了,比自己还要大一岁,却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瘦弱得如同十一二岁还未发育的少女。 这样的场景让施静宜想起了原主之前的遭遇,不同的是原主有个疼爱孩子的母亲,而丫蛋没有。 就因为她是个女孩,所以她生来就是个不受欢迎的存在。 施静宜吐出口气,目光炯炯地看着丫蛋,“我可以给你个重生的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把握住了。” 丫蛋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她面前,“我愿意,只要能让我吃饱饭,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你先别急着答应,听我把话说完。”施静宜扣了下桌沿,继续道:“要帮你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对于我来说很简单,但是帮忙之前,你必须要答应我,从此以后跟那家人断绝关系,再无牵扯。” 丫蛋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为什么?” “很简单,我要帮的是你,而不是你那乌七八糟的一家人。”施静宜的语气冷淡了不少,“你要是做不到就回去吧,以后我也不会再问你任何相关的事情。” 自己狠不下心来摆脱吸血鬼似的家人,她就算帮再多也是枉然。 丫蛋伏在地上沉默许久,最终下定了决定,目光坚定地看向施静宜:“我答应你的要求,还请姑娘给我指条明路。” 施静宜手背轻轻敲打着桌沿,沉吟片刻后回道:“明天我有事要出门一趟,在我回来之前你先到码头那边住,帮宁婶做几天饭,等我回来再妥善安排你的去处。” “您要出去?”丫蛋猛地抬起头,心里好像空了一块,有些不甘心地追问:“我能不能跟姑娘一块出去,端茶送水、洗衣做饭这些活我都能做。” 只要能见到那个人,什么都好说。 施静宜垂眸多看了她一眼,“我要去的地方条件艰苦,不方便带人,你还是先跟着宁婶子,把身子养好再说。行了,你回去收拾东西吧,收拾完过来找我。” 丫蛋心里还憋了一箩筐的话想说,但是她知道不能说,若是引起施静宜的反感,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忍了又忍,她终是乖顺地回了句“是”。 一转头,正好碰见宁辞冒着风雪大步走来。 刚才还失落的心顿时狂跳起来,她攥紧了手掌,正搜肠刮肚地想着该如何回宁辞的话,晃神的功夫,男人已握住了施静宜的手,“晚饭吃了些什么,可还满意?” “一碗银丝面,竹见做的,味道好极了。”施静宜笑着拍掉他肩膀的落雪,声音娇软地嗔怪道:“你跑这么急做什么?怎么连把伞都不知道打?” 宁辞轻笑了一声,声音如流水般波动人心弦:“这不是急着见你么?怕你见不到我吃不下晚饭。” 施静宜斜他一眼,“成天就知道往自己脸上贴金,真不嫌害臊!” 丫蛋听着两人的对话,心口好像塞了团棉花,堵得她喘不过来气。 她默默站了起来,躬身像施静宜拜了一拜道:“姑娘,我走了。” 施静宜没想到她还在,愣了一下后冲她摆摆手,“嗯,走吧。” 宁辞偏头看了她一眼,这才意识到房间里多了个外人,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丫蛋被他这句话问得又羞又窘,她在一旁伤春悲秋了好一会儿,合着人家压根没注意到她。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不要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 她强忍住泪水向宁辞摆了一拜道:“施姑娘找我商量些事情。” “嗯,回去吧。”宁辞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施静宜看看眼中含泪的丫蛋,又看看面色如常的宁辞,不动声色地拉住男人的手,将人带到小桌旁坐下,“烤烤火吧,一身的寒气。” 宁辞并未觉得不妥,随手拨弄了一下火炉,继续偏头和施静宜说话:“我已经和石老板商量好了,码头那边总共两排空房子,全都租下来了,有些没谈拢的就让他先帮我们谈着。” “石老板做事很稳妥,交给他应该没问题。”施静宜往他身边挤了挤,一股淡淡的酒香混着松香涌入鼻腔,她揉了下鼻子,偏头问道:“你喝酒了?” “是喝了两杯,你这鼻子挺灵啊,我都没闻到酒味儿。”宁辞笑着打趣。 施静宜含糊地应了声,偏头看着窗外丫蛋逐渐走远的背影,这才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你认识刚才那个姑娘?” “下午回来的时候在院子里见过她一面,那时候她正躲在竹林边哭得伤心,我见她脸上全是伤痕,便让周虎领她到医馆买点药涂涂。” 宁辞将下午遇到的情况和盘托出,说完求生欲极强地偏头看向施静宜,“有什么不妥吗?” 那姑娘看着大约十岁出头,施静宜应该不会因为这种小丫头吃醋生气,那就是有别的问题。 看着宁辞无辜又好奇的表情,施静宜忽然有些想笑,“你的做法并没有不妥之处,但有些人可能想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宁辞接着问。 “方才我见丫蛋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兴许她因为那一瓶药的恩情对你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说着,她看着宁辞白净的面皮,又改口道:“也有可能是因为你这张脸。” 宁辞大为震惊,“静丫头,你可别唬我,那姑娘看着跟饭光年岁差不多,正是贪玩的年纪,怎么会……” 怎么会对他一个老男人有想法? “她今年十五,比我大九个月。”许是为了故意逗他,施静宜拉长了音调添上后半句话。 宁辞:“……” “好了,不逗你玩了。”施静宜笑着握住了他的手,“兴许是我看错了,也许人家并没有那种心思,你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她虽然很相信宁辞的人品,但总有人盯着自家锅里肥肉的感觉还是令人不大痛快,这种情况要是能避免最好。 宁辞侧身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轻声呢喃道:“我知道了,以后就只看你一个。” 从施静宜的角度往下看,入眼便是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动着,再往下是洁白如玉的脸颊与殷红的唇,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种角度的宁辞看起来格外乖顺。 乖顺到让她想捏着脸欺负一顿。 所以她也这样做了。 捏着药品伺候在一旁的竹见抖了下手,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药品放到小桌上,转身朝门边走去,离开之前还顺便拉走了同样守在一旁,满脸姨母笑的周虎。 周虎对于她的举动感到愤愤不平,“你自己出去就好了,为什么要带上我?” 他还想看施姑娘蹂躏宁辞的脸呢! 多刺激的画面,光是想着他就忍不住嘿嘿笑。 竹见嫌弃地看他一眼,“就你这样的,早晚要被主子丢进深山老林。” 没有一点眼色,怪不得娶不到媳妇。 周虎委屈地撇撇嘴,算了,好男不跟恶女斗,他忍住就是。 天完全黑透的时候,丫蛋终于收拾完东西顺着侧门摸了进来。 敲门之前隔壁房间的竹见听到动静出来拦住了她,“不要敲门,我让人直接把你送到码头就行了。” 丫蛋看着面前房间里透出来的烛光,不甘心地咬咬唇,终是一言不发地跟在了竹见身后。 竹见一面领着她往前院走,一面交代:“那边会有人给你发放被褥吃食,要是有什么缺的直接跟宁婶子说,她会给你买。实在不行,你就先凑合一下,等我回来后跟我说也行。” 丫蛋点点头,攥紧了手里的破包裹,始终没有说话。 周虎正坐在走廊边的栏杆上仰头看落雪,远远地看到竹见的身影,连从栏杆上跳下来,笑着凑过去,“这么晚了,你们来这是要去哪?” “送人。”竹见言简意赅地回了两个字。 “这大雪天路可不好走啊,你们等着,我去把马车套上。正好我也没事做,就做次好人送送你们吧。” 不等竹见回答,周虎自顾自地拂落肩头雪花扬长而去。 竹见就站在原地等他套马车,眼神时不时地往丫蛋身上瞟。 瞟得次数多了,丫蛋有点绷不住,忍不住开口问她:“竹见姐姐,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竹见神态自若地接下话头:“你觉得咱们姑娘是个怎样的人?” 丫蛋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思索片刻才谨慎地回道:“姑娘和别人说的一样,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似乎早料到会收到这样的回答,竹见淡淡地笑了一声:“姑娘的确是个好人,但她也是个有锋芒的人。” “有锋芒的人……竹见姐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年纪小不懂事犯了姑娘的忌讳,提醒你好好做该做的事情,不要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竹见望着远处周虎深一脚浅一脚的身影,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吧,再晚怕会吵到他们睡觉。” 丫蛋看着她严肃的侧脸,心跳得飞快,张开嘴想要解释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最后认命地低下头跟着竹见上了马车。 一路上,她的心始终悬空着,那种摸不到实处的感觉令她坐立难安。 竹见察觉到她的异常表现,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说重了,放缓语气劝慰道:“只要你好好做事,姑娘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好日子都在后头等着你呢!” 丫蛋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咬紧唇瓣轻轻地点了下头。 脑袋里回响起她娘满怀期待的叮嘱:“丫蛋,你可要在外头好好做事,争取混出个名堂来,娘这辈子就指望你了!” 所以不管前头有多少困难,她都要咬咬牙走下去。 她娘都是因为她变成这样的,所以她必须得把她娘从泥潭中拉出来。 第三百九十五章 净会说些大道理骗人 施静宜要去的第一个村庄名叫西袁村,西袁村背靠小阴山,全村大概有三十户人家、两百口人。小阴山的东侧还有个村子叫东袁村,东袁村的村民较少,只有百十号人。如果顺利的话,施静宜想把这两个村子的百姓一块转移了。 哪曾想,第一站她就踢到了块铁板。 西袁村的村长名叫袁大壮,人如其名,是个大块头的彪形大汉,脾气也跟外形一样剽悍,说翻脸就翻脸,发起火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不,前一刻还笑容满面地将人把家里领的袁大壮听施静宜说明来意后,脸顿时垮了下来,当着一众人的面吼了起来。 “啥,搬家?你们这群人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当初你们让修房子,好,咱们乖乖照做。现在房子都加固了,为咋用突然让搬家?你们这动动嘴皮子的功夫,受累的可是我们整个村子的人!” 施静宜没想到他会如此生气,态度温和地解释道:“我知道搬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们会尽量帮忙运送东西,还请你理解一下,万一真的发生雪崩,到时候损失的可就不止是钱财了。” 袁大壮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你少在这吓唬人了,还雪崩,我袁大壮活了三十多年,啥阵仗没见过,你说就雪崩就雪崩了,你说要砸死人就砸死人了?” 施静宜心说你没见过的多着呢,不过明面上她也没跟袁大壮废话,冷了脸淡淡道:“你不愿意般,我也不会勉强,但你身为村长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劳烦你把村里人都喊过来,我自己和他们解释。” “不喊。”袁大壮态度蛮横地摆了下胳膊,“想喊你自己喊,省得回头他们再找我抱怨。” 施静宜暗自磨了磨牙,转头看了眼宁辞。 宁辞心领神会,“周虎,你带着一队人去通知村民到山脚的大榕树下集合。” 袁大壮见施静宜不肯搭理他了,自觉无趣地转头进了院子,刚进门就见他媳妇正张眉努目地瞪着他。 “你瞪我干什么?我没招惹你吧?”袁大壮纳闷地瞥了她一眼。 “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外头那可是县令大人派来的人,你就这态度?” 袁大壮媳妇恨不得揪住自家男人的耳朵,砰砰踢两脚,别人见到贵人那是恨不得贴上去讨好,她男人倒好,差点跟人家干起来了。 “就你这样的,再混下去估计村长都当不成了!” “当不成就不当,我总不能为了巴结他们,当咱们村的人平白无故地跟着受累吧?马上就要过年了,住到别处算什么意思?” 袁大壮认定了施静宜的话只是危言耸听,下个雪不是冬天最常见的事吗,你说积雪过多可能会压垮房子,他信。但你要说能把山给压塌了,说破天他都不敢相信! “你咋这么确定人家在骗你呢?刚才我也在旁边听了两句,我觉得那小姑娘说得挺有道理。现在山上的积雪堆得都快比人高了,万一遇到点风吹草动啥的,可不就是会往山下滚吗?” 袁大壮抬手指了指头顶上方的日头,“你瞅瞅这天,已经转晴了,你说的风吹草动估计不会来了,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少跟着他们折腾。” “你等着瞧吧,咱们村里估计也没几个人听那小姑娘的话。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能懂得啥事啊,净会说些大道理骗人。” 袁大壮媳妇拍了他一下,“不相信就不相信吧,你少说两句,回头让人听到了不高兴。” “成天就你想得多。”袁大壮嫌弃地嘟囔一句,跑到屋里烤火去了。 施静宜耐着性子向大家科普了雪崩发生的原因,以及到县城的饮食住宿安排,末了劝说道:“我知道大家顾虑很多,但是天灾面前,任何事情都没有保住性命重要,还请大家仔细考虑一下其中的利害关系。” 虽然她解释得很清楚,但还是有很多村民和袁大壮的想法一样,抱着侥幸心理,不愿意大费周章地搬家。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让我们搬到县城住,虽说吃喝不愁,但终归不是自己家,日子过得也不自在啊!” “你都说了有可能发生雪崩,那就是说也许发生,也许不发生,那要是没发生岂不是让我们这些人白忙活一场啊?” “姑娘,我们也知道你是好心,但这事不好办啊!” “……” 众人七一嘴八一嘴讨论得热火朝天,完全盖过了施静宜的声音。 施静宜无奈地叹口气,冲身后的周虎使了个眼色。 周虎接收到信号,提起手里的铜锣敲得乓乓响。 这锣还是她临走前找村长媳妇借的,没想到一出场就发挥大作用了。 铜锣一敲,吵闹的村民逐渐安静下来。 施静宜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大家都讨论完了吧,讨论完请容许我说一两句。第一,我的确不能确定雪崩到底会不会发生,什么时候发生。但照目前的情形看,的确有概率会出现,一旦出现,那对于你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其中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 “第二,在我看来过年时最重要的一点是阖家团圆,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在哪里过年很重要吗?” “第三,今天把你们聚集到这里,主要目的是告诉你们:无论发生什么,都有念慈救援队的人在背后顶着。无论你们作何选择,愿不愿意跟我们走,遇到危险,还是请第一时间找我们帮忙。” 施静宜真挚的话语戳中了很多人的心窝,人家踏着积雪远道而来为的是什么? 还不都是为了他们? 当下立刻有人站了出来,“施姑娘,我愿意跟你一块走,反正我家就三个人,在哪过年都一样。” “施姑娘,我也愿意跟你走,你之前做过的那些好事我都听人说过,就凭那些事,我也得相信你!” 后面陆续有人站了出来,所有人都目光坚定地看着施静宜,乌黑的瞳仁里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施静宜被大家炽热的眼神看得心口发烫,强忍住激动道:“感谢大家的信任,我一定会尽全力保证大家安全地度过这个的冬天,谢谢。”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不给点好处能行吗 确定了愿意迁移的村民名单,施静宜就开始和救援队成员一起帮大家收拾东西,整个西袁村都呈现出一片繁忙的景象。 有些村民迟迟拿不定主意,便想着找村长打听下情况,结果到村长家一看,袁大壮正拖着小板凳在走廊晒太阳呢。 过来打听情况的村民傻眼了,“村长,别人都在为了搬家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你咋还在这打瞌睡呢?” 袁大壮眯起眼睛瞟了他一眼,浑不在意道:“你要想搬就搬呗,反正我不搬,我就不信那小姑娘说的鬼话。” 那村民一听这话顿时跟找到盟友似的,心情激动地接道:“其实我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咱们都忙活大半年了,好不容易能歇息两天,这要是在挪个地儿,不知道又得折腾多久。行,我也不搬了,留下来跟你作伴。” 袁大壮冲他笑了笑,“回头让我媳妇炒两个菜,咱兄弟俩喝两杯。” 那村民乐呵呵地回家去了,到家之后把自己和村长的讨论结果一说,原本不太情愿搬家的村民也跟着他改变了主意。 最后坚定不移要跟着施静宜走的村民一共有十六家,大大小小一百零二人。 忙忙碌碌转眼到了中午,施静宜和宁辞在西袁村的山脚下就地啃了点干粮,然后交代了救援队成员几句,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东袁村。 东袁村的村长袁默相对来说就比较斯文,听说以前是个读书人,连续几年下场都未上榜,一气之下便回家种田去了,后来又在全村的人选举下当上了村长。 听施静宜说明来意后,袁默立刻唤来家里的三个孩子,让他们挨家挨户地把村民全都喊过来。 这干脆利落的做事风格倒是安慰了施静宜被袁大壮伤过的心,还好有配合的村长,要不然每个村子都要像西袁村那样打苦情牌,她怕是要被累死。 交代完三个孩子,他一面给施静宜和宁辞倒茶,一面温声细语地解释:“其实我早就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了,今天雪下得实在太大,就算不会发生雪崩,咱们村这个条件也不适合人居住。山路难行,哪天出门再摔个跟头,岂不是得在床上趟十天半月?” 施静宜点头,“嗯,所以我打算是让他们在安置房里住到雪完全化干净,等道路通畅了再回来刚刚好。还请袁先生和他们解释清楚,也方便我们进行后续工作。” “放心,我会跟他们好好说的。” 袁默答应得痛快,回过神来心有隐隐有些担忧,村里大部分人都挺好说话的,但也有那一两户特别蛮不讲理,无论做什么事,非得占点小便宜。 比如上次集体修房子,每家每户都要出人帮忙,他们两家就是不愿意出人,不出人就算了,等到修房子的时候他们又开始在外面哭闹,非缠着人把他家房子修了。 对于这种脸皮极厚,战斗能力极强的烫手山芋,袁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正是所谓的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果不其然,等他说完要搬家的事,难缠户之一,钱婆婆开始发问了:“我要是听了他们的话搬到安置房去住,他们给我啥好处?” 袁默眼一瞪,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人家帮你度过雪灾,你还要问人家要好处?” 钱婆婆叉着腰,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那我们在家里住得好好的,他说让人搬走就让人搬走?不给点好处能行吗?” “你想要啥好处,给你房子住,每天两顿饭管着,还不算好处吗?” 原来还管饭啊,钱婆婆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你去问了吗?管的什么饭?有没有肥猪肉、大米饭吃?” 袁默差点被她的话噎死,“你咋不说要吃人肉呢?干脆把我放锅里煮了算了!还肥猪肉、大米饭,你天天在家吃的啥饭,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那我不管,你要是不给点好处,我就不愿意搬走!” 钱婆婆打定主意要从搬家这事捞点好处,都说城里人顿顿大鱼大肉,吃得满嘴流油,她既然跟着别人去了县城,那自然也得像城里人一样吃好穿好。 “不愿意般就不搬,没人强迫你。”施静宜从屋里走了出来,冷着脸斜了她一眼,“袁先生,不用跟她废话了,把愿意配合的人都叫到院子里来,登记完毕后就可以动手收拾东西了,晚些时候我让人帮忙搬运。” 钱婆婆没想到施静宜会这么硬气,张着嘴哑巴了。 她就是习惯性地讨点好处,可没想单独留在村里,毕竟到县城还能领到免费的米粥,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眼见着大家都进了袁默院里排队登记,她急了,搓着手凑到施静宜面前道:“其实我不吃肉和米饭也行,只要顿顿管饱就好。” 她都退让好几步了,对方也得就这台阶下吧? 哪曾想施静宜只冷淡地睨了她一眼,“每人每天两碗粥、一个窝窝头,想吃别的自己带着东西做。” 钱婆婆被她落了脸子,脾气也上来了,“明明是你求我们搬家,我都没提多少要求,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横什么横?今天我把话撂这了,你要是不给我们好吃好喝的,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搬家!” “嗯,我知道了。”施静宜语气平淡地回道。 钱婆婆被她这态度整蒙了,“你这是啥意思?” 施静宜抬眼将她打量了一遍,“你不是不愿意搬家吗?不愿意就回去呗,杵在这干什么?” 原本和钱婆婆抱着同样想法的人,一见施静宜态度如此硬气,当下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乖乖地排在了队伍末尾。 他们只是想落点好处,可没想把命赔进去。 “回去就回去,我就在家等着你过来求我!”钱婆婆叉着腰气哄哄地扭头走了。 施静宜风轻云淡地吐出口气,转身进了院子。 袁默就守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她,“施姑娘,钱老婆子走了?” “嗯,走了。” 袁默头疼地抓抓头发,“那咋办?总不能村里人都走了,就留他们一家人啊?” 施静宜反问,“这种情况该着急的不是她吗?” “话是这样说的,可是咱总不能真放着他们一家人不管啊……” 袁默叹口气,愁得眉毛都要拧成麻花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你为什么不走 施静宜轻笑一声:“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你若是对她让了步,她就会以为你是好欺负的,变了法地从你手里讨好处。若你一直硬气下去,她讨不到好处自然会学乖了。” 袁默低下头仔细一想,好像真是这个道理,钱老婆子以前还没这么嚣张,就是最近几年,发现他是个好脾气的人后才越来越能闹腾的。 他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好,我就听您的,不去找她了,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半山腰的破旧茅草房里,钱婆婆的儿媳妇裹着个破旧的大花袄来来回回晃了无数趟,时不时还伸头往外看看,再叹口气。 钱婆婆听着她的叹气声直冒火:“你唉什么唉?晦气娘们,老老实实坐一会儿不行吗?” 儿媳妇转过头,一脸苦相,“娘,我看别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搬走了,咱们要等到啥时候啊?” “急什么,他们不是还没走吗,等走了再说。”钱婆婆依旧风雨不动安如山。 “等他们走了不就晚了吗?”儿媳妇是个急脾气,眼巴巴地瞅着自家婆婆道:“娘,您到底在等啥啊?那小姑娘说得清清楚楚,不会让咱占一点便宜,您还跟他们杠啥?” 钱婆婆不以为意地翻了下眼皮,“他们哪一次不是这样说的,最后呢?最后不还是得乖乖向老娘认输?” 说到这,她眉间浮现出骄傲的神色,“等着吧,袁默那小子肯定会过来请我们的,到时候老娘再好好跟他谈条件。” 儿媳妇想到自家婆婆以前的战绩,内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一家人从天亮等到天黑,愣是没等到一个人进他家门。 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儿媳妇又坐不住了,“不行,我得出去问问到底啥情况,万一他们今天夜里都走了,咱们可就完犊子了。” 钱婆婆心里也有点着急,所以并没有站出来阻拦,只是在她出门前特意叮嘱了一句:“问咱们村其他人就行了,千万别找袁默那小子。” 儿媳妇摸黑出了门,过了大约半刻钟才摸回家。 一进门,她便被钱婆婆拽住了胳膊,“咋样,问清楚了吗?” 儿媳妇打着哆嗦回道:“隔壁婶子说今天西袁村也在搬家,一时间有点忙不过来,咱们村可以稍微往后放放,等明个再般。” “我就说,他们不可能走得那么急。”钱婆婆松了手,又放心地躺回被窝,“咱们先晾他一夜,明天一早袁默就该过来喊我们收拾东西了,都安心睡吧。” 这一夜注定不太平,半夜忽然刮起了狂风,整座山都充斥着狂风呼啸的怒吼声,吹得人心惶惶。 袁大壮的媳妇被那骇人的声音惊醒,睡眼朦胧地推了下袁大壮,“大壮,你听听外头的声音,不会真发生雪崩吧?” “胡说什么呢?这风前几天又不是没刮过,赶紧睡吧,不会有事的。”袁大壮伸出胳膊揽住自家媳妇的肩膀,硬是将人拉进了被窝。 大壮媳妇还是睡不着觉,一颗砰砰直跳,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她偏过头,扯了旁边人的衣裳,“我们还是听施姑娘的话,搬到县城去住吧。” “咱们村想搬走的今天已经走完了,你现在说这个有啥用,还不如多睡会。”袁大壮随口敷衍了一句,翻过身子要继续睡。 这时候大壮媳妇突然坐了起来,带起的冷风吹得他一个激灵。 “你干啥呢,咋一惊一乍的?” 大壮媳妇双手死死拽住他的衣角,声音紧张地念道:“大壮,你听听外头是什么声音?” 这时候袁大壮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那声音实在很诡异,有点像大河泄洪的声音,而且他家的房屋也跟着那声音抖动起来。 电光火石间,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白天施静宜描述的雪崩发生的预兆。 “糟糕,不会真要雪崩了吧?” 袁大壮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扯过放在床头的棉衣,边往外跑边喊道:“我去抱两个孩子,你去喊咱爹娘,快点!” 大壮媳妇这时候也完全清醒过来,连鞋都顾不得穿,拔腿就往左侧房间跑。 地面晃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巨大的声响几乎要将人的耳膜刺破。 袁大壮一刻都不敢耽误,狂奔至右侧房间,一手捞起一个孩子便往外跑。 然而已经晚了,从山上滚滚落下的巨浪如猛兽般张着血盆大口将整座房子吞没,刹那间,天地颠倒。 “袁大壮!” “爹!” “儿子!” 数道声音同时响起,袁大壮心中剧痛,倔强地抬起头,还未等他看清任何东西,世界便陷入一片黑暗。 彻骨的寒意向他奔涌而来。 自家媳妇和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在他的耳畔反复回荡,如同一段无法摆脱的魔咒。 还有另一个声音在问他: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走? 与袁大壮家陷入相同境地的还有另外十户未搬走的人家,只有两家人住的位置比较偏,暂时逃过一劫。 整个西袁村到处都是哭嚎声,听得人心碎。 暂住在东袁村的施静宜也感受到了异常,披上衣服下床查看情况的时候就见走廊里还有抹白色身影。 “你也听到那声音了吗?”说话时,施静宜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宁辞点点头,大步走到她面前,替她拢了拢衣服,“先别急,如果真有情况会有人报信的。” 话音刚落,西边的天幕中便亮起了一束红色信号弹。 宁辞的脸色一沉,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肩膀,“先回去加件厚衣服,我在门口等你。” 施静宜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地回了一个字:“好。” 穿好衣服再出门的时候,救援队的成员已经集合完毕,袁默也搓着手混在其中。 见到施静宜后,他立刻道:“你们还需要人吗?需要的话我把村里的青壮年都叫出来帮忙。” 施静宜抬头看看黑沉沉的天色,颔首道:“要,记得多带点火把,方便救人。” “好,我这就出去喊人。” 袁默拔腿就往外跑,很快,东袁村四面八方都亮起了火光。 灾难面前,所有人都放下了私心与偏见,步伐坚定地奔赴最前线。 第三百九十八章 能救一个算一个 很快,袁默领着村里的老老少少出现在施静宜面前,“我怕这边也出意外,所以把他们都叫出来了,施姑娘,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施静宜扫过一张张被冻得通红的脸蛋,强忍住从脚底漫上来的冷意,提高音量吆喝道:“现在,你们回去把家里的被褥和棉衣全都拿出来,该穿的衣服穿好,老人孩子暂时到山脚的空地休息,其余人跟我们一起去西袁村。” “地上全是积雪,我们连路都走不利索,去了能干啥?”有婆子打着哆嗦问她。 “放心,不让你们上山救人,你们留在山下给救出来的人煮点热水、送个棉被就行。” 施静宜清了清嗓子,继续吆喝:“谁家有空着的铁锅和碗,拿出来用一下,现在该回家收拾东西的就回家收拾东西,该跟救援队一块走的就出发吧,感谢大家的配合!” 宁辞搓了搓她冻得通红的手,温声道:“我先带他们过去了,你整理完物资再过来,千万别急,前面有我在顶着呢。” 施静宜点点头,“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宁辞摸了下她绵软的发丝,“记得戴上帽子,我先走了。” 送走救援队后,施静宜深吸一口气,开始安排后续的琐碎事项,“竹见,你让他们把铁锅、木柴等重物放到马车上,棉衣那种轻便的就抱着吧。动作都快点,他们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通往西袁村的道路几乎全都被积雪和碎石覆盖,再加上天色较暗,救援队不得不放慢了赶路速度。 等大部队赶到西袁村时,山脚下已经聚集了一批雪崩中逃出来的村民。 看到远处明亮的火把,还有迎风飘扬的红色旗帜,村民们憋了许久的泪水汹涌而出,“救援队的人来了,静慈救援队的人来救我们了!” 呐喊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在这严寒冬日里如同火焰般驱散了众人内心的恐惧。 灾民们争先恐后地跑到队伍前面,指着身后的废墟声嘶力竭地喊起来:“救人,快救人,好多人被埋进去了!” 袁大壮媳妇更是直接跪在了宁辞面前,“宁公子,求求你救救大壮和两个孩子吧,要是他们都没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紧接着又有别的村民跟着她跪下,片刻功夫,宁辞面前跪倒一片。 “求求我娘吧,她身体不好,恐怕坚持不住了。” “……” 宁辞随手扶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面向众人掷地有声道:“还请大家安心等待,宁某一定会尽全力救出大家的亲属!” 袁默也站了出来,“乡亲们,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还请大家配合一下,让我们快点进山救人。” 袁大壮媳妇抹了把眼泪站起来,哭着挪到了一旁给救援队让路。 很快山下便让出一条通道,还有村民默默加入了救援队伍,准备搜山救人。 施静宜领着东袁村妇女到的时候,剩余的村民全都缩在某块巨石后躲避风头。 因为意外发生的太突然,很多人逃出来时都没来得及穿衣服,有些人甚至还光着脚,在外头吹了那么久的风,个个都冻得脸色发青,手脚失去知觉。 施静宜简单地看了下大家的状况,立刻开始动手卸马车上的物资。 “竹见,你先去先把帆布铺上,再铺上层被褥,让他们躲被子里暖暖。来两个婶子帮忙把木柴搬下来,准备生火烧热水。” 情况紧急暂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水源,施静宜只能让人把干净的积雪铲到锅里烧开供大家饮用。 趁着烧水的时间,她又领着几个婶子把棉衣分发给缺衣服的村民。 穿好衣服,又喝了碗姜水驱寒,众人紧绷的神经总算逐渐放松下来,但心里悬着的那口气始终没落下去。 “施姑娘,我家孩子会没事的,对吧?” 袁大壮媳妇的眼泪就没停过,从出事后她心里反复想着一个问题:白天的时候为什么不跟着大家一起搬走? 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就是以死相逼,也要把袁大壮的倔驴脾气给拽回来。 施静宜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这样极端的天气,别说两个孩子,就是成年人恐怕都顶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悲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喃喃地念道:“会好的,大家都会好的。” 袁大壮媳妇哭得更厉害了,“可是天这么黑,路又被积雪埋了,救援队要搜到什么时候啊……都怪我没有早点听您的话……” 其余人也是悔不当初,纷纷捂着脸痛哭起来,“施姑娘,早知道我们就听你的话了。” “对啊,要是早点搬走,现在不就没事了吗?” 听着大家悲怮的哭声,施静宜心里难受得厉害,袁大壮媳妇的担忧也正是她的担忧。这个时代没有先进的工具,更没有专业的搜救犬,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中救人难度实在太大。 她心情沉重地抚上心口,指尖触到脖颈间项链时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对了,她还有小智。 虽然她个人能力有限,但能救一个是一个! “竹见,拿上火把,我们进山救人!” 竹见正在往火堆里添柴,闻声动作停顿了一下,“姑娘,山上现在不是很安全,您还是在这边等着吧。” “听我的,走吧。” 施静宜弯腰把裤腿、袖口全都打了结,又解开围巾将自己的头和脖子围得严严实实,整理完毕后步伐坚定地向山里走去。 进山的路比来时还要难走,到处都是断裂的树枝拦路,一不小心还会踩中碎石摔跟头。 施静宜咬紧牙根,全凭着一股毅力来到了小智提示的第一个地点。 眼前是一片废墟,完全没有下手的地方。 “竹见,你去叫一队人过来,越快越好。” 竹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心里虽然有疑问,但她还是深信不疑地照做了,“那姑娘拿着火把,我马上去喊人。” “火把你拿着,我在这等着就好。”施静宜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竹见只好听从她的话向山林深处走去。 半空中,小智闪着刺眼的红光,提示音响个不停,每一声都砸在施静宜的心头。 她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生命在她面前流逝而什么都不做! 第三百九十九章 生死有命 哪怕她把胳膊挖断也要把人挖出来! 施静宜情绪焦灼地低吼一声,随手抄起一根断裂的木头开始清理积雪和碎石。 木头断了再换一根。 直到宁辞领着人赶来的前一刻,她还在埋头扒拉石块。 听到身后拖沓的脚步声,她回头看了眼,如释重负地躺倒在雪地上,喘着粗气道:“这里有个人,挖吧,注意点别砸到人。” 带着工具的队员立刻按照她的指示挥动铲子开始干活。 宁辞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抬手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擦完汗,他才忍住心疼温声问道:“还要去其他地方吗?我背你。” “不用,我还能坚持住。”施静宜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胳膊,“走吧,我们去下一家。” 宁辞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侧,挽住了她的胳膊,“靠到我身上,你应该能省点力气。” 施静宜依言往他身上靠了靠,一股淡淡的松香顿时在鼻尖弥漫开来,她吸了吸鼻子,熟悉的气息使她躁动不安的情绪逐渐归于平缓。 “往东走,一直走,那片倒了房子里有人。” 宁辞目光深沉地看她一眼,没有问她为什么确定那边有人,只摆了下手叫来四名队员,“你们去那边挖。” 剩余人全都眼巴巴地看着施静宜,眼中带着几分敬畏与激动,“姑娘,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继续往里走吧。” 施静宜努力从雪地中拔出双腿,抖掉鞋袜上的雪粒,继续闷头往前走。 宁辞偏头看着身侧的小姑娘,身后火把的光芒在她的周围镀了暖色的光晕,此刻的她头发散乱、形容狼狈,额头挂满了汗滴,嘴唇因太用力咬成了紫色。 可是这样的她却格外迷人。 就像是一轮炙热的暖阳,让人情不自禁地靠近。 “前面有两家人,先去左边的那家。” 不等她解释,左侧的废墟中便传来“砰砰”的求救声。 立刻有几名队员举着铁铲狂奔而去。 困在废墟中的袁大壮听到脚步声激动地敲了几下石板,“有人吗,外面有人吗?” 队员俯趴在地上和他对话:“我们是静慈救援队的人,你那边状况还好吗?” “我还好,但是我这边还有两个孩子,他们的状况很不好!”袁大壮抹去脸上的眼泪,“求你们救救我儿子吧!” 队员们一听还有两个孩子,身上的力气更足了,一个个恨不得把胳膊挥断。 施静宜紧张地攥紧了衣角,虽说她也很担心那两个孩子,但眼下还有其他人等着她救,所以目前之前先离开,“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 一队人不知疲倦地继续往前,只要遇到有受困的村民,便有三五个队员留下救人。 走到最后施静宜的腿跟灌了铅似的,每迈出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又一次踩中碎石,她的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宁辞手疾眼快地将她拉了起来,这次他说什么都不肯撒手了,“听话,让我背着你。” 离两人最近的袁默看得一阵眼热,忍不住开口劝道:“施姑娘,您就别坚持了,节省点体力也好救更多人啊!” 他原本觉得像施静宜这样娇贵的小姐应该不会跟着他们一块上山救人,哪曾想她比很多男人还要坚韧! 其余人也被她坚韧的性格打动,纷纷喊道:“施姑娘,你要是不愿意让宁公子背,我们抬着你也行,千万别硬撑啊!” 施静宜搓了把冻得发僵的腮帮子,勉强地露出抹笑容,“不硬撑,不硬撑了。” 宁辞沉默地走到她面前,躬下身子,“上来。” “背不动跟我说一声,我应该还能再走一段。” 施静宜揽住他的脖颈,靠在他宽厚的脊背上,双腿离地的瞬间,她的灵魂好像也跟着飘了起来。 “宁辞,我们救多少人了?” “不知道,我没有数,应该有二三十人了吧。” 袁默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接下话头:“再往上就只有两户人家了,我媳妇是西袁村的,我来过好多趟,对这里很熟悉。” 施静宜紧了紧手掌,“嗯,等把人都救出来,咱们就可以下山了。” 站在队伍最末尾的队员张了张嘴,又默默把要说话咽下去了。 他是最开始参与救援的人,光是他亲眼看到的,就已经有两具尸体被抬下去了。 他没看到的估计还有。 听着施静宜满怀期待的声音,他实在不忍心说出残忍的事实。 最后的两户人家只有一户有人被困,救援队出来六个人留下来救援,剩余人均匀分散到其他地方。 所有救援任务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施静宜放出小智最后检索一遍,确认没有人员被困后转头加入了救援的队伍。 往回没走多远,她便听到了袁大壮声嘶力竭的哭声。 她的心一咯噔,下意识地揪紧了手边的东西。 宁辞察觉到她紧张的情绪,反握住她的手掌,“静丫头,你要知道,我们再厉害也只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到完美。所以,问心无愧就好。” “我知道。”施静宜情绪低落地吐出一口气。 生死有命的道理她自然明白,但是白天还鲜活的生命转眼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任她早做好心理准备,发生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难过。 这也是人之常情。 看到迎面走来的宁辞和施静宜,袁大壮的情绪更加激动,抬起胳膊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扇着巴掌,嘴里哭喊道:“聪儿都是被我害死的,要是我肯听劝,要是我改了这倔驴脾气,我家聪儿就不会死了!全都怪我,死的人为什么不是我呢?” 施静宜只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瘦小幼童便飞快地偏过头,虽说袁大壮沦落到这个地步有自作自受的成分,但两个孩子是无辜的…… 如果当初她多坚持一下,结果会不会发生改变? 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中闪过一次便烟消云散,她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便无法挽回,她能做的是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她拍拍宁辞的肩膀,从他背上跳了下来,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了袁大壮面前。 袁大壮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她,眼前泪如雨下,“施姑娘……” 第四百章 我还是很值得夸的 施静宜看他一眼,别过头,声音清冷:“现在,你愿意搬家了吗?” 一句话,刀子似的刺向袁大壮的心窝。 他捂住心口,悲痛欲绝地低吼一声,不管不顾地向旁边的石头撞去,嘴里喊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 宁辞反应极快,抬腿将他踢到一边。 袁大壮瘫倒在雪堆中呜咽着哭了起来。 施静宜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色阴沉似水,“你的妻子还在山下等你,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难道你还要让她再失去丈夫吗?” “可是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她?” 袁大壮绝望地看着灰沉沉的天空,心好像被人划了个口子,呼呼地灌着冷风。 “那你去死吧。”施静宜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冰冷无情,“然后让你的妻子独自承受丧夫和丧子的痛苦,独自奉养父母、抚养幼子,听起来好像也很很简单,对吧?” 简单? 怎么可能简单? 袁大壮痛苦地闭上眼睛,一点一点地擦掉脸上泪痕,终于慢慢地坐了起来。 情绪由激动缓缓归于平静。 聪儿没了,他媳妇已经够伤心了,他不能再给她平添痛苦。 施静宜见他不再寻死,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想看到再有人死在她面前,那种感觉太绝望了。 “宁辞。”她转过头看了身后的男人一眼,“我们去看看还有哪家人没有救出来。” “走吧。”宁辞应了一声,再次主动走到她面前,躬下身子。 风不知何时停了,一轮明月悬挂在云层背后,时不时洒落几缕银辉。 施静宜挥动着指尖白色的光芒,语调轻软又绵长:“宁辞,我觉得现在我们做的事情挺有意义的。” 帮人、救人,成为那些深陷泥潭的百姓们的希望。 光是听起来就足以令她胸膛发烫。 她不是神仙,没有本事拯救苍生,但是能尽自己所能救下能救的人,这就足够了。 宁辞默默收紧了胳膊,声音清浅:“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一直陪你把这件事做下去。” 施静宜歪头靠在他的肩膀,心随着他迈起的脚步来回晃悠,“宁辞,我发现你不油嘴滑舌的时候还挺靠谱的。不对,再加上不自恋和吃醋的时候。” “想夸我就直说,不用加那么多条条框框,我认为我还是很值得夸的。”宁辞的语气有些傲娇。 施静宜吃吃地笑起来,“刚夸完你,你这老毛病又犯了,那我就收回刚才那句夸奖。” “那可不行,我听到后就不能收回了。” “我不管,我就收回。” 施静宜空出只胳膊掐了下他的脸颊,结果反被他一口咬住了手指。 纤细的食指上顿时多了圈牙印。 施静宜咿呀一声,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还说我,你不是也跟敢敢学会了吗?一个大男人还人像什么话?” “我这不是咬人,我这是把你的坏情绪全都吃了,现在你心里好受点了吗?”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对答着,结果谁都没注意脚下,一个踉跄,两人齐齐地摔倒在雪地中。 雪花灌进脖颈,凉得人直打哆嗦。 施静宜却傻傻地笑了起来。 宁辞拍掉她肩膀与帽子上的雪粒,又气又笑地掐住她的脸颊,“还笑呢,傻了?” 施静宜没有说话,突然偏过头咬住了他的食指,微微用了些力气便松开,然后笑道:“好了,现在你的坏情绪也被我吃了,咱们鼓起精神继续战斗吧!” 两人相互搀扶着来到前方的救援现场,一人一个铁铲,埋头挖了起来。 东方亮起白光的时候,所有受困村民全都被成功解救。 伤亡难免,但大多数村民因解救及时身体还算健康。 亲人重逢,哭作一团。 施静宜瘫坐在石头边,偏头看向宁辞。 恰好,男人也在看她。 天边白光初露,山间银光素裹,年轻的男女靠在石头边相视而笑,风吹起乌发与衣衫,纷纷扬扬,犹如画卷。 施静宜向他伸出右手,声音清脆爽朗:“合作愉快。” 宁辞学着她的模样,伸出右手贴上她的手掌,“合作愉快。” 重逢时激动与兴奋的情绪过后,众人开始向施静宜等人表达谢意。 “谢谢施姑娘,谢谢静慈救援队,要不是你们,我们可就遭殃了!” “我这个人嘴笨,说不出来啥好话,就让我给你们磕几个头表达心情吧!” 一个人跪下,紧接着乌泱泱跪了一片人。 施静宜扫过大家满是真诚的脸,朗声道:“都起来吧,谢字就不必再说了,这是我之前答应过你们的事情,自然要做到。” 停顿一下,她忽然改变语气问面前众人:“现在,你们后悔吗?” 一声过后,许多人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怎么可能不后悔? 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施姑娘,我们都知道错了,让您因为我们受累了,对不起……” 施静宜抬手打断了面前人,“现在知道后悔有什么用?死的人永远都回不来了!你们也不用向我道歉,你们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希望这几条人命能让你们长点记性!” 说完,她转头看向身后的队员,“清点下装备,我们回东袁村。” 西袁村的村民见她要走,急忙追了上去,“施姑娘,带我们一起走吧!” 如今他们房子完全被大雪摧毁,若是找不到住的地方,只能流落在外了。 这样的天气,在外面飘荡,恐怕活不过两日便会被冻死。 几十双眼睛全都满含期待地看着施静宜,施静宜却丝毫不为所动,表情依旧是冰冷的。 “昨天请你们的时候,你们不愿意跟我走,现在房子没了又要贴上来,若是人人都像你们这样,我救援队的成员岂不是要被活活累死?” 村民看看她身后一张张累到虚脱的脸,惭愧地低下头,“施姑娘,对不起……” “我说过,对不起这种话不要再说,你们要真想搬去县城也行,只不过这次我可是要收取报酬的。” 众人纷纷面露难色,给报酬听起来倒也理所当然,只是他们现在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别人给的,哪来的银子付给别人? 第四百零一章 施姑娘您可真是见多识广 像是猜到他们心中所想,施静宜主动解释:“去县城后,男人要每日出去清扫街道,女人要缝制棉袄、被褥。能接受这个要求的,就跟我走,不能接受的请自便。” “能接受,施姑娘,我能接受。”站在最前排的男人激动地擦擦眼泪,“只要能给我们个住的地方,你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施姑娘,我不想留在县城打扫街道。”一直躲在人群最末尾沉默不语的袁大壮忽然站了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笔直地站在人群中央,黝黑的脸庞上悲伤的情绪翻滚如云,“我想加入救援队,我想跟着您一起救人。” 说完,他转身向周围的百姓鞠了一躬,“我身为西袁村的村长却没有起到带头作用,害得大家沦落到如此境地,所以袁某想辞去西袁村村长的职务,自愿加入救援队,为我家聪儿、还有村里的亡灵积福,愿他们来世能够平安到老。” “施姑娘,还请你成全袁某的心愿。” 施静宜点头,“先回去养好身体吧,身体恢复后我便给你分配任务。” 袁大壮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 他之后又有四五个青年站了出来,主动要求加入救援队,施静宜全都一一应下。 处理完西袁村的事情,救援队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东袁村帮村民搬家。 留守在东袁村的人也没闲着,摸黑将家里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并支了铁锅,熬了满满几大锅米粥。 施静宜等人一回来,老人们便端着碗开始招呼队员们喝粥,“忙了一晚上,你们都累坏了吧,赶紧喝完粥休息会,等休息好了咱们再出发。” 队员们没有接碗,所有人都扭头看着施静宜,俨然将她当成了主心骨。 经过昨天的考验后,他们对施静宜的态度从东家或老板转变成了指路人。 那样娇弱的女子爆发出的能量让他们震惊,让他们尊敬! 施静宜注意到大家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冻僵的脸颊,“都看着我干什么?喝粥啊。” 袁默捧着碗米粥走到了她面前,“施姑娘,您先喝。” 施静宜接了碗,贴这边喝了一小口,“我已经开吃了,大家都别愣着了。” “喝粥喽!” 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声,大家争先恐后地挤到铁锅前,空气中回荡着勺子与铁锅碰撞的叮当声。 “真好。”施静宜欣慰地呼出一口气,转头发现袁默正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她。 那眼神中有种说不清的狂热,就跟她饿急了看到烤肉时的眼神一样。 施静宜默默往旁边缩了缩,“袁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袁默搓搓手,“施姑娘,我也想加入救援队。” 许是怕被拒绝,他紧接着补充道:“我虽然没有袁大壮那家伙力气大,但我识字啊,我可以帮您抄写个名单、记账什么的。” 施静宜一口应下:“可以,咱们救援队正缺袁先生您这样的人才。” 说完这事,袁默仍两眼放光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毛。 “你,还有事吗?” 袁默轻咳了一声,斟酌着语气道:“您能跟我讲讲,你是怎么看出来哪里困的有人,哪里没人的吗?这事我想了好久,就是想不出来一点头绪。” 施静宜心道你要是能想出来头绪那才见了鬼呢! 不过这事她该怎么解释呢? 施静宜捧着豁口瓷碗想了半天,总算想到个勉强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先生读过易经吗?若是读过,应该对风水八卦这方面有所了解吧。” 袁默一拍脑袋,“施姑娘是不是根据受困者周围的气场感应到的?哎呦,施姑娘您可真是见多识广,袁某实在佩服得紧呐。” 施静宜:“……”您这接话的本领挺强呀! “别在这佩服了!”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揪住了袁默的耳朵,袁默媳妇一手叉腰,一手揪耳朵,扯着嗓子喊道:“人家施姑娘捧着碗捧了半天,你就不能让人好好把粥喝完?” 袁默呲牙咧嘴地认错,“别拧了,我知道错了,这么多人看着呢,给我留点面子。” 袁默媳妇松开手,往左边指了指,“你的碗放那边了,赶紧喝粥去!” 说完冲施静宜笑笑,搓着手走了。 施静宜看着两人的背影,勾唇笑起来,这两口子一文一武,倒还挺相配。 “再不喝粥要凉了。”头顶上方传来男人含笑的声音。 施静宜仰头看看宁辞,见他笑得有些古怪,尴尬地往一旁挪了挪,“刚才我和袁先生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听见了。” 施静宜笑得更尴尬了,“你相信吗?” 宁辞一挑眉,“你觉得我有这么好骗?” “别这样说话,袁先生听到会伤心的。”施静宜喝了口热粥,“这事回头我再跟你仔细解释。” “我以为你又要说是做梦梦到的呢。”宁辞叹口气,语气里掺杂着几分无奈和宠溺。 施静宜僵笑着看他一眼,“我以前说的那些梦,你都没信?” “有的信了,有的没信。” “那你,为什么不拆穿我啊?” 宁辞动作温柔地摸摸她的头,“没必要,想说的时候你自然会说。” 施静宜心里顿时涌起一阵罪恶感,“宁辞啊,你要不要喝粥,我给你盛一碗。” 不等宁辞回答,她把手里的瓷碗往宁辞手里一塞,抬腿便往锅边跑去。 宁辞看着她积极的身影,轻笑了一声。 这丫头,他不过诈了她两句,她便要把老底掀了。 真不知道是该夸她,还是该损她。 另一边,钱婆婆躲在人群中观望了许久,终于逮着机会冲到了施静宜面前,“施姑娘,您在盛饭啊?” 施静宜看着面前笑得露出一口黄牙的老妇人,眼神冷淡地睨她一眼,扭头就走。 钱婆婆巴巴地跟了上去,“施姑娘,昨天是我不识好歹,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施静宜斜她一眼,“您不是还等着我去你家求你吗?继续等着吧。” “哎呀,我那就是随口一说,当不了真,今个我就跟你们一块走了,行不行?像您这种好心肠的大善人,肯定不会跟咱这种小老百姓计较的,对不对?” 钱婆婆脸皮真够厚的,完全没把施静宜冷淡的态度放在心上,自己给自己搭台阶下。 第四百零二章 你说谁不行呢 “这么说你是愿意和大家一起搬家了?”施静宜唇角一勾,语带讽刺:“可是你要吃的东西,我都给不了呢!” 钱婆婆笑得脸都要僵了,“没关系,我牙口好,吃窝窝头也是一样的。” 亲眼目睹了西袁村的惨状,她心里就一个念头:尽快搬走! 哪怕每天只能喝西北风,也比被石头砸死强! 施静宜将粥碗递给宁辞,又捧起碗喝了两口粥才慢条斯理地回她:“昨夜我刚得到消息,之前储备的粮食可能不够吃,所以现在窝窝头也没了,你要是想跟着去就自己带粮食吧。” 钱婆婆的脸垮了,“施姑娘,您可不能这样,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每天可以领两碗粥和一个窝窝头,咋轮到我就没吃的了?” 施静宜撩起眼皮,神态悠闲地看着她,“条件有限,你理解一下。” “那他们呢?他们吃啥?”钱婆婆指着身后众人问道。 “窝窝头和米粥啊。”施静宜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单纯无害。 村里人还是头一次见钱婆婆吃瘪,没绷住,捧着碗笑了起来。 这时候钱婆婆也明白过来施静宜在故意针对她,气得脖子脸通红,当着一众人的面挥舞着胳膊嚎叫起来:“我不管,别人吃啥我就吃啥,你要不给我,我就到外头闹,我要让大家都知道你偏心!” 村里人故意搭腔气她:“钱老婆子,你还是留在家里吃你的肥猪肉和大米饭吧,别在这跟我们抢窝窝头吃了!” “对啊,窝窝头又贵又难吃,哪配得上你高贵的身份,赶紧回家去吧,别在这让别人看咱们村的笑话了。” 钱婆婆一听村里人都在赶她回家,顺势往地上一躺,像只被人掐住脖子的大鹅,双腿与胳膊疯狂地踢弹起来。 村里人瞧见这状况赶紧捧着碗跑远了,生怕灰尘溅到米粥里,“开始了,钱老婆子又开始表演了,大家可得挪远点!” 果然,空旷的山脚下响起了钱婆婆惊天地泣鬼神的叫骂声:“你们这群黑心烂肝的,光顾着自己过得舒坦,一点都不顾念邻里情分,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也别想好过,老天爷迟早要打雷劈死你们!” 袁默听着她的骂声额头青筋直跳,赶紧跑过来劝施静宜挪远点,“你可别搭理她了,这人就是个泼妇,能躺在那骂三天都不带歇气的!” 他就有幸体验过三天不重样的骂战,可把他折腾得够呛。 要不然现在他也不会这么害怕钱婆婆。 “为什么要躲?”施静宜面上仍是一片淡然,“竹见,去找块破布把她嘴堵了。” 钱婆婆没想到她竟然软硬不吃,吓得连滚带爬地往一边挪,也不骂人了,嘴里喊道:“别动我,你要敢动我我就去报官!把你的家底都赔干。” “那你去报啊,我对你做什么了吗?”施静宜无辜地眨眨眼睛,“大家伙都看到什么了吗?” 旁边人赶紧摇了摇头,“施姑娘这么善良,能做什么坏事呢?” 钱婆婆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了个不该惹得人物,摇着头拼命地认错:“施姑娘,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闹了……” 话没说完,竹见便捏着破布头堵了她的嘴,另一手用绳索套住了她的胳膊。 两下过后,她跟粽子似的歪倒在雪地上,动也动不了,骂也骂不出来,就剩两只眼睛巴巴地瞅着施静宜。 可惜施静宜压根不看她,冲着众人举了下碗,“大家快点喝粥,喝完粥准备出发了。” 这一番操作令袁默目瞪口呆,原来还可以这样? 袁默媳妇碰了下他的肩膀,“早就说你个怂包不行,现在承认了吧?你要是有人家施姑娘一半的魄力,也不至于被那疯婆子骑到头上撒尿。” 袁默不满地瞪着她,“你说谁不行呢?我哪不行……” 好像跟施静宜相比,好像是有一点不行…… 他默默地缩了下胳膊,“我跟施姑娘好好学习一下,以后就行了。” 听到这段对话的施静宜差点被米粥呛死,这两口子的对话风格也忒清奇了点。 一会行一会不行的,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喝过粥,众人清点了需要带的东西便准备启程了。 钱婆婆此刻完全没了嚣张的气焰,虫子似的一点点扭动到施静宜面前,嘴里吱吱唔唔地咕哝些什么。 施静宜低头看她一眼,“老实了?” 钱婆婆疯狂地点点头,她敢不老实吗? 再不老实人都要驾鹤西去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施静宜弯腰将她嘴里的布条扯了,“记住我的话,以后再敢胡搅蛮缠、占小便宜,我就提早送你碗孟婆汤,喝了孟婆汤,下辈子应该老实了吧?” 钱婆婆被她刀锋般的眼神一盯,后背顿时惊出一股冷汗,“施姑娘,以前是我太糊涂,无论干啥都想拐弯抹角捞点好处,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干了,你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施静宜冲她摆了下手,“行,知道了,你要不想被单独留到村里就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过时不候。” 钱婆婆正愁着该如何提跟大家一块走的事情,没想到施静宜主动让步了,可把她激动到两眼冒泪花。 “东西都收拾好了,我这就过去拿,保管不耽误大家的行程!” 守在一旁的钱婆婆儿媳妇赶紧上前替她把身上的绳子解了,“娘,我扶您过去拿东西。” 婆媳两人踉踉跄跄地往某巨石后面走,等走到人后儿媳妇冲她挤了挤眼,“娘,你咋不问问她吃饭的事情?咱们要跟大家一样能照常领饭,能省下好多粮食呢!” 钱婆婆面色不善地剜了她一眼,“想问你去问,别老指望我,我可没那本事!” 施静宜那话可不像是唬人的,她现在才五十岁,还没活够呢! 儿媳妇闻言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末了震惊道:“娘,你还是我娘吗?” “我是你祖宗!滚犊子去!”钱婆婆抬腿就是一脚,结果没站稳一屁股坐进了积雪中。 巨石后传来“噗嗤”一声,袁默捂着肚子大笑着跑开了。 雪地里传来他一连串的笑声,听着跟发狂的疯子似的。 钱婆婆啊钱婆婆,你也有今日! 第四百零三章 坦白来历 日上三竿的时候,两个村的村民跟着救援队踏上了前往石清县的路程。 施静宜终于能瘫在马车上喘口气,忙碌的时候还不觉得,上了马车她才感觉到哪里都不舒服。 一方面是累,忙碌了一整夜实在有些顶不住;另一方面是衣服和鞋袜都被雪化成的水打湿,贴在身上特别难受。 宁辞见她身上长了刺似的来回磨蹭,抬手将人拽进了怀里,“还不睡觉,磨蹭什么呢?” 施静宜扯了下他的衣角,眼睛亮亮的,“你不难受吗?” “嗯?哪里难受?”宁辞疑惑地看向她。 “这里难受,那里也难受。”施静宜随便往下指了指。 宁辞眼底的疑惑更重,目光从她红润的脸颊缓慢向下移动,最终停在她起伏的胸口处,然后迟疑地吐出几个字:“要不我帮你揉揉?” 施静宜压根没注意到他的眼神,自暴自弃地抓了下头发,从他怀里一跃而起,弯腰就开始脱鞋。 脚丫子踩上干燥绵软的羊毛毯子时,她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宁辞看着她白生生的脚丫子,脸顿时就绿了。 施静宜踩着地毯来回搓动了几下,偏头看向宁辞,“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宁辞面无表情地回道:“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是吗?”施静宜狐疑地看他一眼,弯腰整理起裤腿。 被雪水浸泡过的位置基本都发白了,两个大拇指的侧边还磨出了大水泡,碰一下感觉挺酸爽的。 宁辞默不作声地拉开小抽屉,将里面的小瓷瓶一一拿了出来,然后冲施静宜勾了下手指,“脚伸过来。” 日光透过车帘落在他的指端,照得半截手指一片莹白,在配上他可以压低的声音,怎么说呢,看得人止不住面红耳赤。 施静宜有些不好意思地往里缩了缩,“我就晾一下,等回去让竹见帮我处理就好。” 宁辞笑着冲她挑挑眉,“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刚才脱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羞?” “我害羞个锤子,脱个鞋而已,又不是脱衣服,犯得着吗?” 施静宜甩了个眼刀子,大大咧咧地把脚丫子翘到了他腿上,眼睛一闭,“你整吧。” 宁辞看着腿上白嫩的脚丫,耳根微微泛红,“那我轻点,疼的话记得和我说。” “知道啦。”施静宜咕哝一声,顺势歪倒在一旁的软垫上。 宁辞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她的脚踝,指尖触到那抹温热光华的肌肤时,手指好像被烫了下,烫得他心尖一麻。 他暗自咬了下牙根,稳住心神,转身取出一根银针挑破了她拇指上的水泡。 取毒箭、包扎刀口都相当稳健的一双手此刻却在微微颤抖,生怕一不小心弄痛了怀里的人。 施静宜看着他极为认真的眉眼,脑海间回想起过往种种,一股暖意自心间流过。 以前她把所有事情都归因为做梦,根本原因是对身边人不信任,小智是她最后的筹码,她不想把这个筹码暴露出去。但是现在她的想法改变了,一个人行走挺累的,有个人帮她分担的感觉还不错。 宁辞早就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她,那她也应该同样坦诚。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软绵绵的,“宁辞,我不是跟你说了要解释一下之前的事情吗?现在你想听吗?” 宁辞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目光温和地望着她,“愿闻其详。” 施静宜抬手将脖颈间的项链取了下来,“能看到这个项链吗?” 宁辞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末了点点头,“能看到,这吊坠的模样挺别致,有点像只乌龟,但是又比乌龟多了一双翅膀。吊坠的材料也很独特,似乎比金银还要闪亮……我能摸一下它吗?” “可以。”施静宜大方地将项链递到了他手中。 吊坠坠入掌心的刹那,机械龟好像活了一般亮起红光,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宁辞吓得身子一抖,险些从座位跌下去,“这……这是什么?” 施静宜的神情也十分错愕,“你,看到了什么?” 宁辞动作僵硬地指指手里的吊坠,又指指悬在半空中的小智,震惊地念道:“它,好像活了!” “你能看到它了?”施静宜瞪大了眼睛,她明明记得宁辞之前看不到小智的啊。 宁辞点点头,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指着小智问她:“这个是你的宠物?乌龟精?还是项链精?”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妖精! 太玄幻了! 施静宜被他清奇的脑洞逗得哈哈大笑,不等她解释,小智主动开启自我介绍模式:“我是智能机器人小智,很高兴为您服务。” 宁辞没听懂,眨眨眼睛看向施静宜。 “智能机器人是未来人类研发制造的辅助工具,就跟你现在用的刀剑一样,可以在某个领域帮我们完成特定的事情。” 施静宜简单地向他介绍了两句,然后现场向他示范了一遍小智的基本功能。 宁辞看得目瞪口呆,如坠云雾,最后掐了下大腿才落到实处,“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但是,你说的未来人类是什么意思?” 施静宜轻咳一声,往他身边凑了凑,“如你所讲,我就是来自千年后的人类,哦,是灵魂。这件事还得从原来的施静宜为了逃婚跳河说起……” 紧接着她把自己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过程讲了一遍,“总结一句话就是:那个世界的我已经死了,这个世界的施静宜也死了,至于我的灵魂是怎么跑到原主身上的,我就不清楚了。” 说完长长的一段话,施静宜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这就是所有的真相,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宁辞?” 宁辞晃了下,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双眼迷茫地看向施静宜。 施静宜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慌,“你……是被吓到了?” 话落,面前的男人忽然倾身将她拥进怀抱,耳边传来他梦呓般的呢喃:“静丫头,遇到你真是我的幸运。” 何其有幸,能跨越千年的时光与她相知相爱。 施静宜被他突然的煽情弄得鼻子一酸,紧紧抱住他的脖颈抱怨道:“我还以为你被我的身世吓傻了呢……” “傻子,我像是那么胆小的人吗?” 宁辞动作轻缓地拍了下她的后背,其实他早就猜到施静宜的身世古怪,只是没想到会古怪到这个程度。 换个人来说,他怕是连信都不敢信。 第四百零四章 断人腿的本事都是一流的 最初的震惊过后,宁辞心中更多的是好奇,对小智和未来的惊奇,“你能向我描述一下你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随便说说就好。” “这个不用我介绍。”施静宜握住了他的手,“闭上眼睛,试着和小智沟通。” 宁辞按照她的提示闭上了眼睛,世界顿时陷入黑暗,耳边声音嘈杂,车轮声、交谈声、哭泣声……他努力地将那些声音屏蔽,心中默念着小智的名字。 突然,他的眼前一亮,方才还挥着翅膀到处打转的机械龟变成了一块发光的方块,方块上分布着许多不同的图案与文字,他试探着点中了其中一个。 方块上的内容随着他手指的动作瞬间切换,而且方块上的内容居然动起来了! 高耸如云的白色建筑、飞驰而过的车辆、穿着靓丽的少男少女…… 宁辞震惊于眼前的所见所闻,呆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视频结束很久,他才如梦如醒般转头看向施静宜:“这就是你生活的世界?” 施静宜唇畔带笑地向他点点头,“你觉得如何?” 无数个形容词打舌尖滚过,但都无法表达他内心的震惊,想到最后只剩下四个字:“超乎想象。” 他就是做梦也梦不到如此玄幻又神奇的情节。 施静宜笑着依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呢喃:“其实刚来的时候我一度是崩溃的,生活条件从富裕降到特困不说,家里还多了群豺狼虎豹般的亲戚。不过还好,我坚持下来了,后来又遇到你,遇到了竹见他们。” 宁辞将她的手掌包裹在自己的手掌心,感慨万千地叹口气,“其实知道你以前的生活很幸福,我还是挺高兴的……也不知道岳父大人对我满不满意。” “你真想知道啊?”施静宜笑着冲他挤挤眼,“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宝贝闺女被某人拐走了,不把你腿打断,也得把你揍得卧床半个月。” “这么凶?”宁辞装作害怕地瞪大了眼睛。 施静宜骄傲地挺了挺胸脯,“那可不,也不看他是谁爹。” 宁辞搂着她笑了起来,“你们父女俩的确挺像的,断人腿的本事都是一流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聊了一路,马车到达石清县的时候宁辞语气郑重地叫了她一声。 施静宜偏头,面露疑惑:“怎么了?” “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为你保守秘密,以后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包括我。” 虽然他对未来的世界很感兴趣,但是为了施静宜的安全,绝不能再提起第二次,万一被有心人听到,带来的恐怕是杀身之祸! 施静宜倒没这么害怕,一是她向来谨慎,轻易不会和人聊这些敏感话题,二是旁人压根看不到小智,被人发现的风险基本为零。 她反过来拍了下宁辞的手背:“放心,我心中有数,以后不提就是了。” 这时马车外传来周虎的吆喝声:“主子、姑娘,到地方了,县令大人就在前面候着呢。” “停下吧。”宁辞简单地吩咐一句,转身牵住施静宜的手,两人相互搀扶着下了马车。 时值中午,沈长风原本为二人准备了接风宴,但见施静宜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便没敢提,只让人赶紧回去休息,独自揽下了灾民的食宿问题。 施静宜扭头看看宁辞,“咱们是留在这边住,还是去救援队那边?” “去那边吧,我已经让人把房间收拾好了。” 这边终究是沈长风的地盘,住着不是太舒爽。 码头那边宁母正在给队员盛饭,见施静宜回来非要拦着给她也盛一份。 施静宜实在拗不过便要了碗热腾腾的羹汤,喝过汤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到天擦黑才醒来。 醒来时又碰上宁母在院里打饭,丫蛋在旁边帮忙,她看起来比昨天精神许多,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见到施静宜还怯生生地打了个招呼。 施静宜笑着向她点点头,一转头就见宁辞穿着件月白的衫子打走廊过,她脸上的笑意更浓,边说话边笑盈盈地往转弯处走。 “你怎么从那边过来,没睡觉吗?” 宁辞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睡了,但没你能睡,刚才我去了安置房那边,沈长风已经把村民们都安置妥当了,你就不用操那边的心了。” 施静宜早料到会有这一出,语调轻快地回道:“有沈劳模在,哪用得着我们操心呐!” “劳模?” “劳动模范的意思。”施静宜笑着将他拉到院子里,“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正在人前埋头打饭的丫蛋瞥见那抹翩然而至的月白身影,握着大饭勺的胳膊一抖,铁勺跌进热汤,溅起的汤汁尽数洒在了她的手背上,原本就红肿溃烂的手背上顿时多了几个大燎泡。 而她像丢了魂似的,愣愣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喊疼。 倒是旁边的宁母吓得“哎呦”一声,赶紧拉住她的胳膊往一边躲,“你说说你咋这么不小心,这汤才盛出来,正热得很,万一再烫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丫蛋原本还没反应,被她这么一说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落。 “别哭了,走,回屋去,我先帮你把水泡挑了。” 宁母拽住她的胳膊往左侧的屋里走,丫蛋无声地跟在她身后,临走前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对上宁辞清隽如泼墨画的眸子。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隐隐期待着他会说些什么。 就像前天她在竹林里哭泣,他突然站出来让人领她看大夫、吃饭一样。 可是宁辞什么都没说,匆匆扫了她一眼后便移开了视线。 丫蛋伤心地咬咬唇,跟着宁母踏上了碎石铺成的小路。 身后隐隐传来男人极为好听的嗓音:“你想吃些什么,我可以让人到抱月居拿。” “连喝了两顿汤,我嘴里实在寡淡无味,弄份毛血旺吧,多加点辣椒,我觉得我可以吃两碗米饭。” 施静宜砸吧砸吧嘴,好像已经尝到了毛血旺麻辣新鲜的滋味。 宁辞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两碗怎么够,以你的饭量,缺了两顿最起码要吃四碗饭。” 施静宜疯狂地摇头,“可别,我还想留条命以后吃其他美食呢!” 第四百零五章 宁公子凭啥会看上我 施静宜留在院里帮队员打了会儿饭菜,等周虎拎着食盒回来后,便迫不及待地跑回房间吃晚饭。 食盒盖子一挪开,满屋飘香,连中午吃饱饭的竹见都忍不住舔嘴唇。 “都被傻站着了,一块吃吧,吃这种饭就适合一大桌子人围在一起,热闹!”施静宜笑着招呼众人坐下。 竹见和周虎在郑家时就和大家一块吃饭习惯了,闻言并未觉得不妥,凑在一起愉快地分起了筷子和米饭。 丫蛋端着蛋花汤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主仆同桌吃饭、其乐融融的场景。 家道还未中落的时候,她家里也有位上了年纪的佣人,她的祖母对那位佣人是非打即骂,别说跟主人一块上桌吃饭,连拿吃顿剩饭都得看主人眼色。 所以到这里后,她把自己的地位摆得很低,甚至连抬头看宁辞一眼都不敢。 此刻听着房间里的欢声笑语,她心里也忍不住生出几分不该有的奢望。 如果她能留在宁辞身边,哪怕做一个小小的婢女也好,是不是就有机会和他同桌吃饭,一同嬉笑聊天? 不过几步远的距离,她的脑海中却闪过无数种可能。 一抬手,正对上宁辞那双黢黑的眸子。 和以往都不相同,他的眼中明显多了几分冷漠和疏离。 “你来做什么?” 丫蛋终于想起手里的蛋花汤,连忙回道:“宁婶子说你们晚饭吃得太辣,让我端份汤过来给你们清清肠胃。” 施静宜咽下嘴里的鸭血,冲她点点头,“放下吧。” 丫蛋偏头看向施静宜,原本就红润如樱桃的唇瓣经过辣椒的晕染,看起来更是红得令人心头一颤。 她想起自己鞭痕交错的脸,内心涌起一阵无法言说的自卑,放下汤碗便逃似的跑了出去。 回到房间,她从枕头下摸出块小镜子,看着镜子里自己丑陋的脸颊,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往下砸。 同样是人,为什么施静宜长得漂亮、家世好,还能拥有宁辞的宠爱,而她却只能小丑般躲在角落哭泣? 这世界好不公平! 她躲在房间暗自哭了一阵,正伤心时外头传来咚咚的砸墙声。 丫蛋赶紧擦掉眼泪,将藏在被窝里的布包捞出来揣进怀里,从后门小心翼翼地出了院子。 李氏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窝在杂草堆里等人,见丫蛋出来二话不说先冲过去夺走她手里的布包,布包里只有个巴掌大的窝窝头。 “就这点东西?”李氏傻眼了,扬起巴掌要打人,“你就拿这点东西糊弄你老娘啊?” 丫蛋吸吸鼻子,哭声解释道:“不是我不愿意给您拿,打饭的时候有婶子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也没法下手,这窝窝头是我的晚饭。” 李氏见她一脸委屈,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丫蛋啊,娘知道你在这边的日子不好过,可是娘的日子更难过啊,你不给娘弄口吃的,娘就要活活饿死了啊!” “下次吧,下次我一定想办法帮您多拿点吃的。”丫蛋擦着眼泪向她作保证。 “别下次了,你光给别人打饭能拿出来啥好东西?”李氏拽住她的胳膊往墙角走,“依娘的意思,你还是想想办法,能不能留在施姑娘身边当个丫鬟什么的,到时候光是主子的赏赐就够咱们娘俩吃的了。” 想到施静宜斜倚在桌边,笑容鲜妍的模样,丫蛋的眼眶里顿时盈满了泪水。 李氏一看她泪水涟涟的模样,连揪住她的胳膊问:“咋回事,你哭啥,这边有人欺负你了?” 丫蛋泪眼朦胧地摇摇头,“没有人欺负我,但是女儿心里不好受,同样是人,为啥她的身份就比我高贵些。” 到底是自己亲闺女,李氏还是有点心疼她的,张开胳膊将她搂在怀里,温声劝慰道:“娘的傻闺女呦,咱们生来就是受苦受难的命,能有什么办法呢?娘这辈子就这样了,但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以后机会多着呢。” 李氏替她擦去眼底的泪珠,语气中藏了几分野心:“你还记得娘以前跟你讲的白贵妃专宠的事情吗?她以前就是个扫地宫女,可是人家就是有本事翻身成贵妃了。你长点心,以后说不准也能成贵夫人呢!” “怎么可能呢?”丫蛋下意识地反驳道:“我没人家长得好看,也没人家有本事,宁公子凭啥……凭啥会看上我?” 说着,她的泪珠子又开始往外冒。 李氏一见这情形便知自家闺女是春心萌动了,这样也好,有想法才回采取行动嘛。 她这辈子算是掉泥坑里了,只能靠闺女拼上一拼,说不定还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想到这,她脸上堆满了笑容,握住丫蛋的手语重心长道:“丫蛋啊,你年纪小,一点都不了解男人,世上会有哪个男人会嫌身边女人多?有小姑娘主动投怀送抱,他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拒绝呢?” “丫蛋,你听娘好好跟你分析,施姑娘模样、能力是比你强,但她也有比不上你的地方,就比如端茶倒水、洗衣做饭这种事,她做得来吗?她做不了的事情你能做,这就是你的优势,回头多在宁辞面前表现表现,他肯定能发现你的好处。” “这样能行吗?”丫蛋的语气里充满怀疑,端茶倒水这种事丫鬟都能做,宁辞又怎么会因为这个看上她? 李氏叹着气拍拍她的肩膀,“你就信娘一回,这大鱼大肉吃多了总会想吃点清粥小菜,只要你表现得好,肯定有上位的机会,不要着急,咱们慢慢来。行了,回去吧,娘明天再来找你,可别让人看见了。” 丫蛋揣着一肚子心事回了院子,经过走廊时正好碰到周虎抱着脏衣服往水井边走,那衣服她认识,就是昨天宁辞走时穿的。 她赶紧擦干净眼底泪水,笑着迎了上去,“大哥,您是要去洗衣服吗?” 周虎咧开嘴,露出个憨厚的笑容,“对。” “正好我也要洗衣服,你把手里的衣服给我吧,我来帮你洗。”丫蛋伸出手去接他手里的衣服。 周虎尴尬地往后挪了一步,“这不好吧?” “没关系,正好我闲着没事做,就给我洗吧。” 丫蛋直接上手,硬是把衣服从他手里扯了出来。 第四百零六章 小菜鸡不需要安慰 周虎哪碰到过这阵仗,尴尬地僵直了胳膊,“还是我来洗吧,不用你帮忙……” 话未说完,丫蛋已经抱着衣服朝水井边走去。 “算了。”周虎叹口气没跟她继续纠缠。 他心眼直,遇到这情况只会想到那天带她吃饭、看大夫的事,想着小姑娘肯定是因为那天的事心里愧疚,想找机会报答下恩情。 既然人家心情如此恳切,他再阻拦岂不是不太好? 想通后,周虎心里便释然了,一件衣服而已,谁洗不一样啊。 他摸摸鼻子,准备到小厨房里找盘糕点吃吃,刚走到门口竹见就在用眼睛斜他。 “你不是洗衣服去了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洗衣服的活被别人抢去了,我来找点吃的。” 周虎背着手晃悠到厨房里,从笼屉里翻出几块还温热的糕点,正要捏起一块往嘴里送,竹见直接把笼屉端走了。 “你把主子的衣服拿给谁洗了?主子不喜欢别人乱动他衣服,你不知道吗?” 周虎无辜地搓搓手,“就是洗个衣服而已,谁洗不一样啊。” “嗯,谁洗都一样,到时候主子找你算账,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竹见手脚利落地将糕点捡到盘子里,端着盘子扭头就走。 经过走廊时她特意往水井边看了眼,丫蛋正伏在井边吭吭哧哧地打水,脸色沉了沉,摇着头进屋了。 宁辞和施静宜正围在桌前商量救援队的后续工作,西袁村雪崩的事情传出去后,附近好几个村子的人都跑到县衙询问情况,有前车之鉴在,后面再劝离村民的时候就简单许多了。 “我的意思是你先在家休息两天,等休养好了再出去,要不然总这么折腾,你的小身板能受得住吗?” 宁辞挑眉看看施静宜的脚,意思很明显。 “不用你提醒,我自己都要休息了。”施静宜唉声叹气地锤锤腿,“明天肯定要腿疼,要是爬不起来了记得给我端饭吃。” 宁辞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你啊,真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吃。” “那可不,人是铁饭是钢,一顿饿得慌。你呢,你走那么多路,就没觉得身体有哪不舒服?” 宁辞耸了下肩膀,“没有。” 施静宜好像很失望地撇撇嘴,“看来咱们这就我身板最弱喽!” 进来的竹见恰好听见这话,笑着接道:“主子从两岁起就开始练武,每日都要跑十里地,身体素质自然是常人比不得的,姑娘可千万别因此灰心丧气。” “竹见,你不用安慰我,小菜鸡不需要安慰。”施静宜依靠在软垫上,生无可恋地叹着气。 宁辞冲她挑挑眉,“要不,以后我带你一块训练?” 施静宜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顶不住,我还是乖乖做我的咸鱼吧,没事练练弓箭就好。” 说话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再睁眼时一双乌黑的眸子水汪汪的。 宁辞看得心头一痒,笑着伸手捏了下她脸上的嫩肉,“看把你困得,早点睡吧。” 施静宜随手捞了块糕点往嘴里塞,“现在还不能睡,我得先洗个澡。” 昨天折腾了那么久,再不洗洗澡人都要馊了。 竹见立刻接话:“正好锅里有热水,我去提。” 等竹见出了房间,宁辞飞快地亲了下她的嘴角,眉眼间全是盈盈笑意,“洗完澡记得早点睡,夜里盖好被子,我先走了?” 施静宜笑着点了下他的鼻尖,“你不走,难不成还能留下?” 宁辞低笑一声,声音格外喑哑魅惑:“其实,留下也未尝不可。” 施静宜抬腿踢了他一下,嗔骂道:“你就骚吧,早晚骚断腿。” “你可真凶。” 宁辞无辜地吐出口气,抬手整了下被揉皱的衣裳,恋恋不舍地转身出了房间。 竹见等他走后才提着桶进来,边走边说起丫蛋主动洗衣服的事情。 施静宜听了非但没生气,反正来了精神,“她真对宁辞有意思?” “应该是有点意思,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在暗地使些小手段,我已经提醒过她了,看来作用不大。” 前天夜里她还觉得自己说话有点重,又反过来安慰她两句,现在看来是说轻了。 施静宜嗤笑一声:“有些人果然不能过得太安逸,刚吃饱饭就有心思想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了,你多盯着她些,必要的时候再敲打一番,若是她还不听劝就没必要留了。” 竹见点头,熟练地帮她倒好了洗澡水,临走时又忍不住多问一句:“姑娘,您就一点不担心主子那边……” “他的腿还压在我这儿呢,晾他也不敢动歪心思。” 竹见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等关上门才品出来好像哪里不对劲。 他的腿还压在我这儿? 什么腿? 这俩人啥时候发展到这地步了? 竹见呵了口冷气,加快脚步往厨房里走,准备问问周虎。 前脚迈下台阶,后脚碰上丫蛋端着水盆从水井边过来。 小姑娘见到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扭头就跑,简直把“心虚”两个字刻在了后背上。 竹见无奈地摇摇头,怪不得施静宜一点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家主子要是能看上丫蛋,那可真是床底下看书——眼光不高。 丫蛋蹲坐在井边好不容易把衣服洗完,晾衣服的时候又觉得就这么晾出去,她再洗两年宁辞都不会知道洗衣服的是她,所以还是要添点东西让宁辞主动察觉到比较好。 她想起以前听别人说过有钱人都喜欢用香料薰衣服,什么龙涎香、沉香、丁香等都十分受贵人们喜欢,想来宁辞应该也会不讨厌。 想好办法后她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熏衣服的香料大都十分昂贵,她连最廉价的那种都买不起。 想了许久她只能出去折了些松枝放到火盆里烧烧,然后再举着衣服凑在火盆边烤了一会儿。 怕松香味熏得不够彻底,她硬是火盆便站了半夜,一直站到双腿僵硬,胳膊酸软才罢休。 第二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丫蛋早早起床将熏好的衣服拿出去晾晒,看着随风摇摆的宽大衣衫,她露出了满足而幸福的笑容。 只要宁辞能看出来她的好,她就是再苦再累又何妨。 这一日宁辞和施静宜都没有出门,上午窝在同一间房里下棋,下午便在院里练习射箭。 她看到施静宜脸上明媚的笑容,心里就直冒酸水,索性躲在屋里专心摆弄那件衣裳。 第四百零七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周虎从窗口路过时见她一直在摆弄那件衣服,心里破有些过意不去。他只是按宁辞的意思请她吃顿饭、买瓶药,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哪用得着她如此费心地报答恩情啊! 思来想去他还是想提醒丫蛋两句,让她别有那么大心里负担,安心做事养身体就好。 所以傍晚取衣服时他还特意给带了碟糕点。 丫蛋看着那碟颜色鲜亮、散发着幽香的糕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周大哥,这是送给我的?”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周虎一个下人哪吃得起这样昂贵的糕点,应该是宁辞出钱买的才对。 这样就算是宁辞花钱给她买了糕点吃。 想到这点,她心里就跟喝了蜜似的一样甜,一双眼也亮晶晶。 周虎哪知道她心里活动如此丰富,点头道:“这些东西你留着吃,以后就不用帮我洗衣服了,你身子骨弱,好好休养着就成。” 丫蛋笑容满面地冲他点点头,“谢谢周大哥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 嘴上说得是一回事,实际却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心上。 等周虎抱着衣服走后,她立刻迫不及待地捻起一块糕点往嘴里放,和意料之中的一样香甜软糯,甜的她心都化成了蜜。 当晚李氏又趁着夜色过来捶墙,顺便问了下事情的进展。 丫蛋红着脸把洗衣服和送糕点的事情说了,自然抹去了周虎的存在。 李氏一听高兴得差点蹦起来,那男人看起来光风霁月的,实际上多情得很嘛! “娘就说这事有戏,你可得加把劲争取把人拿下!娘跟你说,光是洗个衣服端个汤用处不大,你得想办法制造点独处时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不就得擦出点火花? “娘,这事我恐怕做不来。” 丫蛋一张脸憋得通红,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宁辞她就跟哑巴了似的,连话都说不利索。让她和宁辞独处,情况岂不是更糟糕? “丫蛋啊,娘相信你肯定能做到,你看看娘这胳膊……”李氏把袖子撸起来,露出上头青紫的伤痕,“你走后你祖母就开始拿娘出气,动不动就打人,你要不加把劲,说不定哪天娘就被那老妖婆打死了。” 丫蛋看着她身上红肿的伤痕,心疼地挤出两颗眼泪,“娘,要不你也跑吧,咱们娘俩单过,慢慢来,日子总会变好的。” 李氏还抱着当贵夫人的心思,哪里肯同意她的想法,摇着头将袖子放了下来,“不行,娘可不想拖累你,你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然后再来接娘吧。听话,赶紧回去吧。” 丫蛋被她推搡着进了院子,看着远处灯火闪烁的房间,她的心疯狂地跳动起来。 为了宁辞,为了娘亲,为了她以后的好日子,她必须要搏一把。 另一边,竹见步履匆匆地推开房门,向施静宜汇报刚才的所见所闻,“丫蛋根本没有和家里人断绝关系,她娘刚过来找她拿了吃的,看情形应该不是第一次来,母女俩配合得十分默契。” 施静宜蹙眉,“果然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继续盯着她,明日咱们去抓个人赃并获,早点将她赶出去算了。” 竹见神色尴尬地咳了一声,“要不然咱们今天就将她赶出去吧,那小姑娘好像有点憋不住了。” “嗯?” 竹见上前将母女二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丫蛋虽然没有立刻答应,但态度明显有所动摇,估计早晚要采取行动,未防夜长梦多,咱们还是早点将她撵出去算了。” “直接撵出去,她怕是会不甘心。”施静宜垂眸点了两下桌子,唇边添了抹阴冷的笑容,“她不是要制造独处机会吗?那便给她个机会。” 说完,她喝掉杯中热茶,嚯地站了起来,“走,去你家主子那边,顺便问问衣服和糕点的事情。” 敢背着她给别的女人送糕点,皮痒痒了! 主仆二人出了房门左转,未走两步便听见房见里传来宁辞暗含怒气的声音:“周虎,我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衣服?衣服不是好好的吗?” 周虎接过他手里的衣服,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污渍和破洞,仰起头迷茫地看向他,“没有问题啊,洗得还挺干净。” 宁辞向他甩了个眼刀子,“那么大的味儿,你闻不到?” 周虎凑过去使劲吸了吸鼻子,“这不就是火盆的味道吗?哦,还是烧了松枝的火盆。” 说话时他心里也有些纳闷,丫蛋到底是怎么洗衣服的,咋还能洗出来焦炭味儿呢? 施静宜冷笑着推开门,阴腔怪调道:“那可是人家特意给你熏的衣裳,你怎么还嫌弃呢?” 人家特意给你熏的衣裳? 宁辞扭头看看施静宜,又看看周虎手里的衣服,忽然抬手抢了回来,然后笑着往施静宜面前走,边走边问:“你帮我熏的?” 施静宜一个白眼甩了过去,“我一整天都和你待在一起,哪来的时间熏衣服?” 好像是这个道理…… 宁辞面不改色地将衣服扔到了周虎头上,“那这是什么情况?” “啧~”施静宜挑眉扫了他一眼,“连糕点都给人家送过去了,还在这装傻呢!” 宁辞一头雾水,“什么糕点?我今日压根就没有碰糕点。” 脑袋顶着衣服的周虎默默举起了手,“姑……姑娘,你说的糕点,不会是我送出去的那盘吧?我听竹见说您不想吃了才端走的……” 施静宜皮笑肉不笑地磨了磨牙,“你送的?” 周虎点点头,他怎么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姑……娘,您要是想吃糕点,我这就出去买。您放心,我跑得贼快。” 周虎动作飞快地扯去头顶的衣裳,拔腿就跑。 “回来。”宁辞冷冷出声。 周虎犹如一只发瘟的公鸡,耷拉着脑袋弱弱地掉头,“主子……” 宁辞眼神不善地看着他,“说说吧,你都背着我做了什么好事。” “我就送了碟糕点……” 周虎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错事,默默地向竹见眼神求助。 竹见耸耸肩,一副“我也救不了你”的模样。 “为什么要送糕点?” “因为丫蛋姑娘帮我洗了衣服,我总不能让人家白忙活一场,就端了碟……” 话未说完,宁辞一个凌厉的眼神甩出去,吓得周虎彻底哑巴了。 第四百零八章 我已经让人扔了 “所以我的衣服是别人洗的?” 周虎弱弱地点点头。 宁辞突然笑了,笑容阴森得令人毛骨悚然,“行啊,周虎,你长本事了,都学会偷懒了。” 周虎张着嘴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可惜宁辞压根不给他机会,一抬手道:“正好轻鹰明日就要从梁家湾赶过来,这边用不到你了,你就跟着救援队出去跑任务吧。” 周虎的脸顿时皱成了苦瓜,“主子,您一定要这么无情吗?” 宁辞侧首,语调微扬:“嗯?” 简单的一个字,吓得周虎掉头就跑。 安逸日子过久了,他差点忘了自己主子压根就不是个善茬,再多说一句他怕是要被发配到荒山当野人! 吓走了周虎,宁辞单纯又无辜地看向施静宜,“你都听见了,衣服和糕点的事情我都不知情,你就消消气呗。” 施静宜傲娇地哼了一声,偏过头不理他。 宁辞拱手向她拜了拜,拿捏着腔调道:“大人,草民祖上代代良民,绝不可能做勾三搭四的龌龊事,还请大人明察秋毫,还草民一个清白!” 施静宜原本就没生气,闻言一时没绷住笑喷了,笑完故意沉着脸回他:“本官已查清事情原委,你虽然没有大过错,但御下不严的罪名还是要承担的,就罚你……” 她转身看了眼摆在桌上的一叠瓜子,“就罚你把这盘瓜子剥好送到本官房里,你可有意见?” 宁辞一拱手,眉眼间全是盈盈笑意,“草民没有意见。” “行,那你慢慢剥吧,本官就不打扰你了。” 施静宜端着架子向他摆摆手,出了门经竹见提醒后才想起来自己正事忘记干了。 “算了,还是不跟他说了,咱们就当一回观众,看看这出戏会如何发展。” 竹见点头,转身就见周虎正在她房间门口蹲着,顿时无奈地叹口气,“这憨货又该缠着我了。” 该提醒的她早就提醒了,可是某些人就跟个傻子似的不开窍,她能怎么办? 施静宜拍了下她的肩膀,“你过去问问吧,他应该找你有事。” 竹见表情沧桑地摇摇头,抬步向周虎走去。 人还没走到跟前,周虎便已经嚷嚷起来了:“竹见,你就跟我说说我到底哪错了,让我做个明白鬼行不?” 竹见神色淡然地看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转而问道:“你觉得丫蛋为什么要帮你洗衣服?” “报恩呐!”周虎脱口而出,“我带她吃了饭,她帮我洗衣服报恩,有问题吗?” 竹见嘴角抽了抽,“没有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明儿你还要起早呢!” 这男人算是彻底没救了! 在竹见那碰了一鼻子灰后,周虎生无可恋地蹲在墙角抠起了手指,脑瓜子飞转,愣是一刻没闲过。 丫蛋趴在窗边观察了周虎许久,见他始终没有回去伺候宁辞的意思,心思便活泛起来。 原本很难遇到的机会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摆在了她面前! 或许,她可以试试。 丫蛋紧张地搓搓手,将前天宁婶子给她买的新棉袄找了出来,换好衣服后她径直去了厨房。 厨房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厨房的小火炉还在咕咕噜噜地烧着。 她踮脚拿出橱柜里放着的茶叶,小心翼翼地掏出来一小把,泡茶的活她没做过,只远远地见竹见弄过一次,所以这次只能照葫芦画瓢试着整整。不过最后泡出来的茶还挺像那回事,至少闻着味没有任何问题。 她把双手放在裤腿上蹭了蹭,如朝圣般虔诚地端起茶盘走出厨房,小心翼翼地向着宁辞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还亮着灯,透过窗户依稀可以看出斜倚在桌旁的清隽身影。 她的脸有些烫,连吸几口气才壮着胆子敲响了房门。 里面传来男人低哑好听的声音:“进来。” 她将茶盘挪到一只手上,空出一只胳膊推开了房门。 看到她的刹那,宁辞的眼神明显暗了一下。 但丫蛋实在太紧张,压根没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低着头进了房间,停在离宁辞两三米远的地方,战战兢兢道:“宁公子,您渴了吧,我给你泡了壶茶。” 宁辞没说话,将手里未剥完的瓜子往盘子里一扔,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她。 “您……要不要先喝点?”丫蛋壮着胆子问了一句,然后上前将茶盘搁在了他面前的桃木桌上,等到她准备弯腰倒茶的时候,男人终于说话了。 “谁让你来的?” 语气里明显包含了几分怒气。 丫蛋的胳膊一抖,涨红了脸抬起头看向他,看到那张英俊的脸,一颗心好像要跳出胸膛。 “我……我见周虎一直在外面发呆,想着您身边肯定没人伺候……我怕您口渴,所以特意到小厨房泡了茶。” 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勉强把意思表达清楚了。 宁辞眉心微蹙,看向她的眼神中明显多了几分厌恶,“静丫头花费心思将你弄到这里,就是让你半夜跑过来给我端茶倒水的?” 丫蛋面色一囧,连忙摇着头道:“不是的,我只是怕您渴着……您人这么好,为石清县的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我关心一下您的身体也是应该的。” “你倒是好心,回头多往静丫头房里送点东西,她怕冷,最需要人伺候。” 这是把她当丫鬟使唤了? 丫蛋咬了咬唇:“……奴婢记住了。” 宁辞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转移了话题:“我的衣服是你洗的?” 丫蛋欲语还休地望着他,脸红得几乎要滴血,“是,公子可还满意?” “衣服洗得不错,我已经让人扔了,记住,下次不要再乱动我的东西。” 前一刻还无比欢喜的心后一刻直接被摔成了稀巴烂。 丫蛋强忍住泪水问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竟惹得公子如此厌弃。” 宁辞不耐烦地敲了下桌子,语气重了几分:“我不喜欢别的女人动我的衣服,更不喜欢有人对着我无事献殷勤,你出去吧,以后再也不要私自进我的房间。” 这下丫蛋的眼泪彻底收不住了,她想不明白那个会温声细语帮她找大夫的男人为什么会如此粗暴地对她。 明明下午她才刚收到宁辞送来的糕点啊! 第四百零九章 我只想时不时能看他一眼 “宁公子,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做这些只是想报答您那日的搭救之恩,并没有别的心思。奴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向公子这样肯对我好的人,还请您给我个报恩的机会……” 宁辞听着她的哭诉只觉得十分聒噪,偏过身子继续剥起了瓜子,“那你说说你想怎样报恩。” 丫蛋擦了擦眼泪,“奴婢只想留在公子身边做个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婢女,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要求。” “嗯。”宁辞轻轻地应了声,忽然偏头看向她,眉眼间是令她惊艳的笑容。 她赶紧抹掉脸上的脏污,正要张嘴说话,就见宁辞站了起来,大步向门口走去,同时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施静宜笑盈盈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丫蛋吓坏了,扭头看看周围布置,无处可躲,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施姑娘。” “呦,你也在呀。”施静宜脸上笑意未减,与宁辞手挽手一同坐到了小桌旁,拿捏着腔调道:“你们在聊什么呢,都把人聊哭了。” 宁辞面色不改地见剥好的瓜子往她面前推了推,“你要的瓜子,先吃着,我再给你剥。” 见施静宜靠在桌边吃起瓜子后,他才继续道:“这位姑娘说想留在我们身边当丫鬟,我这边人手已经够了,要不就将她安排到你那边,正好竹见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 丫蛋在旁边听得脸色一会红一会绿,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往下掉。 她想到宁辞身边做丫鬟,无非是想争取点和宁辞独处的机会,这要是变成了施静宜的丫鬟,一切不就白搭了吗? “你哭什么?”宁辞面色不虞地看向她,“我只是想让帮你请个大夫,你便要给我当丫鬟报答恩情。静丫头她供你吃供你住,让你伺候她几天,你就不乐意了?” 施静宜在旁边听得直往嘴里塞瓜子,她好像低估了宁辞的战斗力,这压根就用不上她啊。 正吃得欢快,一不留神被瓜子卡了喉咙,咳嗽了半天都没把气顺过来。 宁辞见状捞起旁边的茶壶,给她倒了杯热水润喉咙。 施静宜顺着他的手牛饮了一大口,热茶入口,一股子苦味顺着舌尖直冲天灵盖,冲得她头皮发麻,又将喝进嘴里的热茶喷了出来。 “你搁着炼毒药呢?” 毒药都没这味儿够劲! 宁辞面无表情地抹去脸上的茶渍,光是闻着味都熏得他想干呕,现在他怀疑丫蛋压根不是看上了他,而是过来取他性命的。 他随手提起茶壶,在丫蛋面前晃了晃,“你这是什么意思?” 丫蛋吓得脸都白了,“奴婢以前没泡过茶,第一次弄,兴许哪里弄错了,公子您可千万别生气,下次我一定研究好了再端给您。” 施静宜拿起帕子擦了擦嘴,似笑非笑道:“那你可以好好修炼下茶艺再来,要不然这点本事可不够看的。” 丫蛋的嘴唇咕哝了一下,最终一言未发地低下了头。 “我原本想的是等过了这个年,便将你送到花颜阁学点真本事,以后就不愁没饭吃了,如今看来你显然对那方面不敢兴趣。”施静宜往小桌边一靠,声音懒懒的,“既然你如此喜欢当丫鬟,那我便送你到别人家当丫鬟吧。” 说着,她从袖袋里拿出份帖子放到桌边,“拿好帖子,去城北的牙行里找一个姓曹的老板,他会给你介绍个靠谱的人家。” 丫蛋看着那帖子彻底傻眼了,花颜阁她听村长孙女提起过,那里头的东西比金子还宝贵,要是能进里面干活,赚的钱肯定不会少。 她这是错过了怎样的机遇! 光是想着,她就忍不住失声痛哭:“姑娘,您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您要是觉得我泡的茶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泡了就是,求您千万别赶我走!” “你做错了什么?”施静宜轻笑一声,“你做错什么还用我提醒吗?来之前你是怎样答应我的,和家人断绝关系再不来往,你做到了吗?” 丫蛋闻言“噗通”跪倒在她面前,“我的确偷偷给我娘送了吃的,但那都是我从自己口粮里省出来的,我娘辛辛苦苦将我养到这么大,我怎么忍心不管她。” “嗯,现在开始说你娘不容易了,来前向我卖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娘对你好?摸着自己心口想想,你娘到底对你好不好。” 丫蛋悲伤欲绝地伏在地上,“她虽然对我不好,但到底是我亲娘,我要是抛下她不管了,岂不是成了人人叫骂的白眼狼。求姑娘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把我娘的事情处理好。” 施静宜冷笑着点点头,“行,咱们不说你娘了,来说说你半夜敲门送茶的事,你这是什么意思,变着法制造和宁辞独处的机会?” 丫蛋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不”字还没说出口,施静宜便将她的话堵了。 “你娘和你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丫蛋被她这当头一棒打进了冰窖,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张着嘴一个劲地往外冒眼泪。 施静宜偏过头,不再看她鼻涕眼泪糊满脸的狼狈模样,声音冷淡地重复一遍:“问你呢,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丫蛋伏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姑娘想得不错,我的确对宁公子生了爱慕之心,但我深知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像宁公子这般如清风明月般的男子。” 说着她抬头充满眷恋地看了宁辞一眼,“所以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做个打扫丫鬟,我便知足了。姑娘,你也有喜欢的人,一定懂得这种感受吧,我只想时不时能看他一眼,绝没有僭越的心思!还请姑娘成全我这卑微的心愿。” “别了,我可没有喜欢别人未婚夫的习惯,所以请恕我不能理解你的心情。” 施静宜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好像碰到了个绝世大智障,“还有啊,你觉得我像是度量很大的女人吗?明知道你有不轨心思,还要大方地把你留到宁辞身边?” 丫蛋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伏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施静宜忽然觉得索然无味,抬腿踢了踢宁辞,“别剥瓜子了,人家要留在你身边当丫鬟,你不说站出来说两句?” 第四百一十章 她咋就偏要喜欢有主的男人 宁辞把手里剥好的瓜子放到施静宜面前,又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指,这才转头看向丫蛋,“你为何会觉得我缺丫鬟?” 丫蛋飞快地看他一眼,伏在地上难堪地回道:“您……不缺伺候的人,但是……” 宁辞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我就是缺,为何要留下你?凭你这过人的泡茶手艺?” “我……”丫蛋张了张嘴,捂住脸失声痛哭。 “拿着帖子走吧,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宁辞厌恶地别过头,将桌边的帖子扔到她身上。 丫蛋死死地攥住帖子的边缘,泪眼朦胧地看着宁辞,一颗心全是不甘,“公子,我再问你最后两个个问题,您既如此讨厌我,那日在竹林中又为何要救我?您既如此不喜欢我动你的衣服,昨日又为何让周大哥送我糕点?” “第一个问题,那日我若遇到的是受伤的小猫小狗也一样会救。第二个问题,那糕点是周虎送你的,你若是想知道原因,直接问他便是。” 宁辞眉头紧锁,看向她的目光如同在看讨人厌的苍蝇。 丫蛋被他的态度伤到,再没有脸继续待下去,抓着帖子狂奔而出。 周虎远远地听到动静过来查看情况,迎面和她撞了个满怀,低头就见瘦弱的小姑娘正满脸泪水地望着他。 他的心一紧,赶紧询问原因,“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丫蛋擦擦眼底泪痕,咬牙切齿地问他:“那盘糕点是谁让你送来的?” 周虎不明所以地抓抓头发,“我送的啊,你不喜欢吃吗?” “不喜欢!讨厌死了!” 丫蛋高喊一声,哭着跑回房间,留周虎站在原地发呆。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这些人全都在怪他! 回到房间,看着桌上香甜诱人的嫩黄色糕点,她心头的火蹭地燃了起来。 “丫鬟,凭什么我就只能做丫鬟!” 她恼怒地抬臂将盘子拂落在地,又三下五除二将那帖子似的粉碎。 “我才不要做丫鬟,你们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的!” 撕完东西,她将床上的东西一卷,背起包裹哭泣着出了院子。 周虎望着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焦急地找竹见问情况,“这大半夜的,她为何突然走了?” “因为没脸再待下去了呗。”竹见见周虎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好奇地多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对那丫头有什么想法,以前遇到事也没见你急成这样啊。” 周虎黑脸一红,“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看她身世可怜,想多照顾一下罢了。” “没想法就好,那丫头心气可高着呢,看不上你。” 竹见鄙夷地哼了声,就是心思不正,偏要喜欢别人的未婚夫。 “看不上我?”周虎惊奇地眨了下眼睛。 “她看上的人是咱们主子。” 说完这句,竹见冲他摆了摆手,“就你这榆木脑袋估计也想不明白,不跟你多说了,早点去睡吧,明天的活可不简单。” “你先别急。”周虎靠在栏杆旁思考了一阵,总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明白了。 可是想明白后他又迷糊了,“她明知道咱们主子已经有了施姑娘,为何还要往上凑?” 世上那么多好男人,她咋就偏要喜欢有主的男人,这不是脑子有毛病吗?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她。” 周虎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转而想到了其他问题:“可是那天令她看病、吃饭的人是我,送糕点的人也是我,为啥她看上的人是咱们主子?” 是他不配吗? “回去照照镜子不就知道原因了吗?”转弯处忽传来宁辞清冷的声音。 他面色不虞地看着周虎,语气中带了几分杀气:“现在还在外面吵吵嚷嚷,是嫌我的惩罚太轻了么?” 周虎的脸顿时垮了,撇着嘴连声道:“我这就去睡,麻溜地睡!” 宁辞嫌弃地睨他一眼,转身回房。 竹见抓住这个机会和他说了丫蛋把帖子撕了的事情。 “撕了就撕了吧,以后不用管她了。” 自己要作死谁能拦得住? —— 救援队忙碌三天后总算把石清县内高危地区的所有灾民安置妥当,同时好不容易晴了几日的天又开始飘起雨雪。 随着灾情越来越严重,石清县的流民也逐渐多了起来,烧杀抢砸等事故层出不穷。这时候救援队又化身为巡逻队,十人一组,五十人一队,分布在各个村镇巡逻,遇到作恶的流民后一律扭送到县衙。 施静宜和宁辞也没闲着,组织了七八个婶子,在石清县城门口架了几口大铁锅,每日早晚施粥一次。 每次过来领饭的灾民能排几里地,其中多是隔壁临安县的百姓。 那边的灾情比石清县还要严重,而且没有提前采取应对措施,伤亡格外惨重。 甚至有人冒着生命危险赶几十里路,就为了喝那两碗热粥。 能顺利到达的还是少数,更多的老弱病残活活冻死、饿死在赶来的路上。 在城外救了十几个奄奄一息的灾民后,施静宜实在忍不住了,表情坚毅地看向宁辞,“不能再耽误下去了,我们收拾东西去临安县吧。” 如今石清县的情况已经稳定,且有沈长风坐镇,基本用不上她了,倒不如去更需要她的地方发光发热。 宁辞无声地替她整理下披风,又吩咐手下人将灾民送到城里,然后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先回去吧,回去后我们再仔细商量。” 施静宜点头,内心有些焦灼,“临安县弄成这样,那边的县令就没一点动作吗?还有朝廷那边的赈灾粮到底什么时候能运过来?” 提到“赈灾粮”三字,宁辞的眼神暗了暗,“我爹早就把清源郡的雪灾上报了,但上头那位沉迷炼丹,压根没空管百姓的死活。前几日我爹来信说,他终于磨下了一批粮食,应该很快就能发放到各地。” “希望能快点吧,上头的人能等,底层的百姓可等不了。”施静宜心情复杂地叹口气。 走到半路马车忽然停了,前方传来叽叽喳喳的吵架声。 轻鹰坐在车辕处观望了几眼,转头道:“主子、二姑娘,前面好像有流民闹事。” “流民闹事?”施静宜眉头一皱,这段时间救援队和官差抓得严,别说县城里面,下面的村镇都很少有流民出现了。 这些人还敢顶着风头出来闹事,不要命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借着救灾的名义揽财 施静宜偏头看了宁辞一眼,后者心领神会,牵住她的手往下走,“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刚下车就听见前方男人中气十足的骂声:“这人呐,就是分三六九等,像你们这种下等人,活该被饿死!咋了,不服气?那你倒是动手啊,敢动手我就去衙门报官,把你们这群短命鬼全都抓起来!” 站在他面前的干瘦少年气得脸颊涨红,紧握的拳头挥了几挥,终是被旁边的妇人拦了下来,“寻哥儿,不能打,打了他我们就完蛋了!” “不打他我们也活不下去了!”少年生气地别过头,到底没有动手。 那妇人抹着眼泪冲男人鞠了一躬,“我们不要吃的了,你走吧。” “走?拦了我的路就想这么算了?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男人一摆手,叫来身后提着食盒的小厮,“你去衙门报官,就说这边有流民伤人,今天不把你们送到牢里,我就不走了!” “我们只是讨点吃的,你不给就算了,何必非要如此……” 妇人伤心地哭了起来,她本是临安县的百姓,生活虽不算富裕但还算安稳。 十天前家中房屋被积雪压塌,丈夫当场去世,家中粮食财务全都被埋,她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只能领着老人孩子出来乞讨。 可是外头灾情那么严重,许多人都自顾不暇,哪有闲心帮助别人。眼瞅着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她听人说石清县有善人施粥,便带着一家老小历经千辛万苦赶了过来。 这会儿他们刚到石清县不久,还没到施粥的时间,但两个孩子又非闹着要吃东西,她就想到饭馆门口碰碰运气,拦了个打扮贵气的男人要点吃的,哪曾想东西没要到,还惹上了官司。 “大爷我乐意,有冤屈你去找县令大人说去!你去附近打听打听,哪家人见到我不得绕道走啊,你倒好,还敢拦我的路!”男人呲牙咧嘴地啐了口唾沫。 妇人哭着往后躲了躲,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张老板好威风啊!”施静宜拍了下手掌,笑着走到人前,“前日被流民打到家里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此等威风呢?” “你谁啊,管老子……”张老板开嘴就要骂人,转身瞧见施静宜那张笑盈盈的脸,硬是把到嘴的脏话憋了回去,“哟,这不是施老板吗,您不是在忙救灾的事情,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方才他的态度有多蛮横,这会儿就有多谄媚。 石清县内,凡世在生意场上混过的人,谁不知道施静宜最不好惹? “路过。”施静宜言简意赅地回了两个字,偏头看看那妇人,“怎么回事?” 妇人看施静宜面相和善,试探着把事情的经过讲了,说完低头擦擦眼泪,“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拦人要东西吃了,还请姑娘为我们说说情,不要闹到官府去。” 张老板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分,故作大方地摆摆手,“行,这次我就饶过你们,不报官了。” “谢谢,谢谢大老爷,谢谢这位姑娘。”妇人拉着两个小点的孩子不停鞠躬道谢。 张老板自觉无趣,和施静宜寒暄两句后便带着小厮匆忙离去。 妇人身边的男童看着小厮手里的食盒,咽了下口水,小声道:“娘,我饿了。” 妇人赶紧捂住了男童的嘴,尴尬地冲施静宜笑笑,“多谢姑娘搭救,我们就不耽误您赶路了。” 说着,扶着身边老人往路边挪。 施静宜看看不远处的抱月居,轻声道:“跟我走吧,请你们吃顿饭。” 妇人愣了下,没敢动。 “走吧,你们不是从临安县来的吗?正好我有点事想问你。” 施静宜拉住其中一个小女孩的胳膊,径直向抱月居走去。 妇人只得战战兢兢地跟了上去。 宁有财正老态龙钟地窝在躺椅上打盹,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懒散地眯起眼睛,见到来人是施静宜才打起精神坐了起来。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问完瞧见跟在她身后衣衫褴褛的灾民,又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厨房里还有面,我去让他们下几碗。” 施静宜点点头,转身招呼妇人一家坐下,然后冲宁辞挑了下眉,“你饿吗?” “不饿。”宁辞跟着她坐下。 妇人看着二人的衣着打扮有些左立难安,“姑娘,您有啥要问的,尽管问吧……面条给三个孩子,还有两个老人盛点就好,我不吃。” 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粗声粗气地接道:“我也不吃。” 施静宜笑笑,“别谦让了,大家都有,等吃过饭咱们再聊别的。” 正说着,宁有财端着两碗面走了过来。 施静宜笑着打趣他:“哟,你现在是连跑堂伙计的活一块干了啊!” “那可不,现在行情差,不多干点活我就得出去喝西北风喽!”宁有财把面碗推到两个老人面前,语调欢快道:“老人想吃,后头还有,我这就去端。” 来回几趟,妇人一家六口每人都吃到了面。 美食当前,没一个人说话,店里回荡着吸溜吸溜的吃面声,最开始喊饿的男童更是吃得手舞足蹈,就差原地转个圈了。 吃饱喝足后,施静宜开始步入正题:“婶子,临安县像您这样的灾民多吗?” 妇人立刻回道:“多得很,光是我们村就有十几家房子塌了的,能投靠亲戚的都去找亲戚了,没地方去的,就跟我们一样在外头要饭,白花街从头到尾全是要饭的人呐!” 施静宜表情凝重地点点头,“这时节要饭应该也不好要吧?官府那边就没管管吗?” “我听人家说县令大人召集县里的富商办了场什么捐赠会,弄到了不少银两,但是这银两究竟花到哪里去了,咱也不知道。” 妇人无限沧桑地叹口气,“好在白花街有位姓方的大善人,他时不时会让府里的下人给我们分点窝窝头什么的。不过现在方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了,能分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少,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跑这么远混口吃的。” “还有这种事?” 施静宜又是震惊又是愤怒,这样的灾荒年,多少人因为口吃的送出性命,身为一方父母官,他竟然不想着如何解救百姓,反而借着救灾的名义揽财! 未免有点太过分了吧! 第四百一十二章 能忍住不打他都算我脾气好 妇人擦擦眼泪,继续道:“其实我们原本没聚在白花街,就到处跑着要饭,县衙里人嫌我们聚在街头不好看,非要把我们往外赶,要不是方大善人出面拦了下,我们可能早就冻死在外头了。” “我说句不该说的话,那些官老爷压根没把我们当人看,他们只管自己钱袋子里有没有东西,哪会管我们这群贱民有没有东西吃?我们就是死在他跟前,他不仅不心疼,怕是还要冲上前吐两口唾沫。” 施静宜听得心里窝火,“他们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就不怕被上头的人查出来,丢掉乌纱帽吗?” “那人做了十几年的县令,做的坏事不止一件两件,也没见有人查他啊!”妇人苦着脸摇摇头,“咱们这些人也只敢在背后偷偷议论两句,别的还能做些什么呢?” 连命都保不住了,哪还有本事举报啊! 施静宜愤愤不平地磨了磨牙,偏头看向宁辞,“你认识临安县县令吗?” 宁辞摇头,“我没去过那边,沈家那小子应该认识,回头过去问问他。” “好,那就下午去县衙的一趟,正好和他商量下后续事项。” 施静宜站起来表情温和地看着妇人一家,“你们就暂时留在石清县吧,记得准时去施粥的地方排队,如果实在遇到困难,可以到这边要碗面吃。” “谢谢这位姑娘,您可真是个好心人。”妇人搓着手激动地哭了起来。 少年依旧把胸脯挺得笔直,煞有其事地冲施静宜拱了拱手,“这位姑娘,敢问您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我陈与寻他日若有翻身的机会,必来报答您的一饭之恩。” “我,施静宜。”施静宜淡然一笑,“报恩就不必了,照顾好家里的老人弟妹就好,陈与寻大侠!” 等施静宜和宁辞并肩走后,妇人才反应过来,“施静宜……这不是石清县施粥的那位大善人吗?寻哥儿啊,咱们这是遇到贵人了!” 陈与寻点了点头,面上一派淡然,内心实则波涛翻涌。 施静宜看起来与他年龄相仿,做出来的事情却是千千万万人都比不上的,而他却还在跟着娘亲四处乞讨。 想到这,他脸上多了分坚定,“娘,等熬过这个灾荒年,儿子想要出去闯荡一番,做个像施姑娘一样有本事的人!” 妇人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儿子,娘相信你。” —— 吃过午饭,施静宜便和宁辞一同乘坐马车赶往县衙,还未进门正碰上钱婆婆与大王氏堵在路口吵架。 两个婆子都是嘴上不饶人的主,吵起架来自然是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两张嘴硬是吵出了两个团的气势。 施静宜烦躁地揉了下眉心,“这些人可真是一天不都让人省心。” 说完,她叹着气下了马车。 钱婆婆一见到施静宜就跟打霜的茄子似的,立马闭上了嘴巴,蔫头蔫脑地往施静宜身边凑,“施姑娘,这次可不是我故意闹事,实在是这婆娘做得太过分了!” “她怎么过分了?”施静宜耐着性子问。 “你说说她一个做祖母的人,不疼爱自家孩子就算了,还成天打人,也不管白天黑夜,打得那小姑娘吱哇乱叫,吵得人压根没办法睡觉。我说过来报官,她还拦着不让,说祖母打孙女天经地义!” 钱婆婆越说越激动,扭头啐了大王氏一口,“施姑娘,你来评评理,我这个官报得对不对!” 施静宜一脸赞许地点点头,“嗯,做得对,那你们继续吵吧,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一步。” “施姑娘,你先别急着走啊,我这好歹算是做了件好事,您就不表示一下?”钱婆婆讪笑着望向施静宜,眼里充满期待。 施静宜偏头:“你想要什么?” 钱婆婆嘿嘿笑了两声,“是这样的,我家里的粮食有点不够吃,你能不能让他们打饭的时候也给我盛点。” “这就要看你表现了,这样吧,我交给你个任务,回头你多注意下各家各户的情况,遇到像王氏这样的无故打人或者哄抢食物的情况,直接到衙门报官。每做一件好事呢,我就恢复你家一口人的伙食,你觉得如何?” “好得很呐!”钱婆婆笑得露出一口大黄牙,“施姑娘,这事交给我就对了,我保证会把那群人治得服服帖帖的!” “那行,你继续吵,我先进去了。” 钱婆婆赶紧挪到路边,笑容满面地喊道:“施姑娘慢走!” 大王氏看着她的背影,气得眼睛都要滴血,涨红了脸吼道:“施静宜,人人都叫你一声大善人,可是你做的事哪点善良了?先是诱哄着丫蛋和家里断绝关系,后面又将她赶了出去,你做的是人事吗?” “和你这个动不动就棍棒伺候的祖母相比,我对她已经够仁慈了!” 施静宜冷冷地扫她一眼,转身迈入门槛。 沈长风正在书房里师爷一起对账本,见她和宁辞一同进来,连忙将手边的东西合上了,“就先对到这里吧,晚些时候再弄。” “行,大人有事再叫我。” 沈长风理了理衣襟站起来,招呼施静宜和宁辞坐下,“怎么,外面出事了吗?” “没事,我们是来向你打听一个人的。” 沈长风抬手为两人倒了热茶,随口接道:“谁?” “临安县的县令,杨英。” “这个人啊……”沈长风蹙眉,“这个人的名声可不太好听,等会,我先找个东西。” 他转身来到书桌前翻了翻,从最底层翻出了一个小册子。 “这里面有他的记录,嗯,就在这一页,这个人和清源郡的前任太守杨志奇是堂亲,早年跟着杨志奇得过些好处。但两人交往不深,所以当初杨志奇落马,并未牵连到他。你们怎么突然查起这个人了?” 施静宜抿了口茶,“我们准备带着救援队到临安县,想提前做点准备工作。” “这个人在临安县呆了十几年,各行各业应该混得都挺熟,你们要是真准备过去,还是要想办法和他打好关系。” “打好关系?”施静宜咬紧牙根挤出个笑容,“能忍住不打他都算我脾气好,还跟他打好关系?” 沈长风好奇地看着她,“为何?” 按理说两人应该没见过面,又怎么会结下梁子呢? 第四百一十三章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施静宜反问道:“这段时间沈大人处理了不少流民伤人的案子吧?那些流民大多是哪里人?” 沈长风怔愣了一下,蹙眉思索片刻,“大都是临安县人氏,我原以为他们那边的灾情更严重,听你的意思,是不是杨英压根没管他手下的百姓?” “他要是不管还好说,怕就怕他利用这次灾情给自己牟利。” 想到那妇人说的话,施静宜的脸色冷得好像覆了层寒冰。 宁辞接着她的话头把那妇人描述的情形简单讲了一遍,末了补充道:“无论那妇人说得是真是假,他渎职不作为的罪名是坐定了。” 沈长风听得面色铁青,恨恨地捶了下桌,“底层的百姓们无权无势,遇到这种灾难能依靠的就只有当地父母官,他拿着朝廷俸禄却不做一点实事,实在该死!你们若是能找到他贪污的证据,记得带回来,我要将他告到京城,摘了他的乌纱帽!” 宁辞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沈老弟,你都在这儿呆了半年,为何还如此单纯?要是上头的人真对这边的雪灾上心了,你至于到现在还没收到朝廷的赈灾粮吗?” 沈长风发出一声愤怒的喟叹,低下头不作声了。 虽然他很想问一句:“难道那些人就活该等死吗?”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没人愿意管他们的死活。 地方父母官不管,京城的那群贵人更不管。 就连他爹、他的宗族都是如此。 施静宜见他像丢了魂似的,恹恹地靠着椅背一声不吭,忍不住出声为大家加油打气:“别人怎么做是别人的事情,我们只管坚持自己的做法就好,总有一日临安县的情况会好转的,就像如今的石清县一样。” 说话时,她眼中光芒闪动,如暖阳般驱散了冬日的严寒。 沈长风对上她乌黑明亮的双眸,心脏狂跳不止,原本被他隐藏的爱慕好像在悄然改变,变成了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爱慕有之,但更多的是羡慕与佩服。 羡慕她的飒爽,佩服她的胸襟…… 垂在身侧的手悄然紧握成拳,他逐渐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嗯,我们一起,一起将他们从泥沼中拉出来!” —— 是夜,所有人都在忙碌着。 沈长风忙着清点物资,空出来的全都让人送往临安县。 宁辞忙着规整划分队伍,方便后续的救援任务。 施静宜则组织了一批妇人加班加点地缝制棉衣被褥。 东方的天幕再次亮起时,数百人的救援队出发了。 连续赶了几个时辰的路,路上啃了顿干粮后,一群人总算在天黑前进入了临安县城。 这时候临安县县衙内正骂声一片。 “本官早就说尽快把那群人处理掉,你们胆子小,非拦着不让,现在可好,把身后狗屁救援队都引过来了!你们说说这可怎么办?” 杨英挺着大肚子骂得唾沫横飞,短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面前两个男人脸上。 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生得贼眉鼠眼的男人讪笑着上前将他的手指推了回去,“大人别急啊,这里是临安县,我们的地盘,他们在石清县混得再好,来到这也得乖乖听咱们的话。” “就是,不过是几百人而已,还能在咱们手下翻出什么浪花?要是真让他们查出什么不该查的,咱们就别客气了,直接....”.方脸高个男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杨英谨慎地摇摇头,“他们能把手伸到临安县来肯定是有点本事的,眼下小金山的事情还没处理好,最好还是不要和他们硬碰硬。既然来了,那咱们就尽下地主之谊好好招待。” “他们若是识趣的,自然该知道什么能管什么不能管。若是不识趣……”杨英冷笑一声,“那就别怪咱们心狠手辣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衙役的敲门声:“杨大人,救援队的人已经进城了。” 杨英理了下衣襟,看看左右两个男人,“走吧,为我们的大善人接风洗尘。” 瘦小男人立刻上前推开房门,谄笑道:“奴才这就给您备轿子去。” “备个屁的轿子。”杨英抬腿踢了他一脚,“没眼色的东西,外头灾民日子过得这么苦,你怎么还有心思坐轿子?” 瘦小男人笑嘻嘻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是小的没良心,该打!来,大人,我扶您出去。” 方脸男人看着面前的一幕偏过了头,也不插话,全当没瞧见。 杨英领着人刚出县衙没多远,迎面撞上了救援队的队伍。 瘦小男人自告奋勇上前搭话,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会终于见到一对年轻的男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两人皆头戴兜帽、身披大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但还是从其绰约的身姿中体会到几分不凡的气质。 待走得近了,两人拿下头上兜帽,杨英终于瞧清了他们的长相,心中又是震惊又是羡慕。 他生来就不大好看,后来年纪大些又逐渐发福,模样是越来越不堪入目,远远看去,颇像头白白胖胖的肥猪。 所以他对长得好看的人极为羡慕。 对着这样两张赏心悦目的脸蛋,原本凄苦的面容也多了些笑意。 “这位姑娘便是静慈救援队的施姑娘吧,哎呦,你这长相可真是‘只应天上有’,能在人间看到如此绝色是本官的福气。” 施静宜闻言拧起眉毛,眉眼间隐隐升起不悦之色。 杨英也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笑着解释道:“本官从未见过如二位般标致的人物,一时口不择言,还望你们不要见怪。” 施静宜眨了下眼睛,压下心底的厌恶,轻笑道:“大人夸我好看,我高兴都来不及,为何会生气,那岂不是太不识抬举?” 杨英见她如此上道,脸上笑容愈发灿烂,“你们从石清县远道而来,想必吃了不少苦头,本官包下了天香楼为你们接风洗尘,还请你们不要推辞。” 施静宜偏头瞧了眼街边正被两名衙役往巷子里赶的灾民,暗自磨了磨牙,“杨大人如此有心,我们岂敢推辞?” 送上门的饭,不吃是傻子! 杨英笑容和煦地抬了抬胳膊,“那请?” 于是一行人便有说有笑地去了天香楼。 第四百一十四章 回头送你进宫当太监 被衙役赶走的灾民看着施静宜与杨英有说有笑的场面,失望又愤怒地锤了下墙。 “这就是他们口里的大善人吗?进城就和杨英勾搭在一起,能是什么好东西?” 另一人也难过地摇了摇头,“我看大家也别抱什么期望了,这个静慈救援队和杨英一样靠不住。走吧,咱们把这事跟大伙说说,让大家再做其他打算吧。” 两人回到白花街的小巷子里将刚才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现在他们一帮子人正在天香楼吃香喝辣,哪会管我们的死活!” “静慈救援队一直在石清县施粥救人,很多人都喝过,能是假的吗?我看施姑娘肯定是被杨英那个道貌岸然的狗东西骗了!” “对,施姑娘又不是咱们这儿的人,肯定不知道杨英之前干过的缺德事,咱们得过去提醒她!” 众人越想越觉得施静宜被骗的可能性很大,如今他们已经被逼上绝路,静慈救援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他们绝不能再和之前一样坐以待毙! “乡亲们,咱们一块去天香楼拆穿杨英的真面目吧!不能再让他在临安县为所欲为了!” “对,我们一块去天香楼,老子今天豁出去了!” 呐喊声越来越响,众人的情绪完全被调动起来。 无论老幼,所有人都坚定不移地向天香楼走去。 天香楼内,施静宜一改之前语笑嫣然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盯着杨英问:“我原以为临安县的雪要比石清县那边大些,但是一路走来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杨大人能否告诉我临安县的灾情为何会比石清县还要严重?” 杨英听出她话里责怪的意思,暗自握了下拳头,佯装不知情地歪了歪头,“是吗?自从发生了雪灾,本官就一直守在临安县处理各种繁杂事务,压根没时间关心外头的事情,所以你问的问题本官也没法回答。” 施静宜冷笑着敲打着桌案,并未言语。 杨英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想了想又补充道:“施姑娘,你是不知道,自从入冬以来,我就没睡过囫囵觉,吃过安稳饭,每次一闭上眼脑袋里全是外头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半个月下来都瘦了十几斤!你说老天爷为何如此狠心,非要把人逼成这样呢?” 施静宜压根没有理会他虚假的表演,只淡淡地斜了他圆滚滚的肚皮,“杨大人您好像瘦得不明显呐。” “本官就这身材。”杨英笑呵呵地摸了摸肚皮,“所以本官就羡慕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模样生得俊俏,身材还苗条。本官不行,瘦个十几斤已经要了我半条命了!” 话落,天香楼外便响起了灾民义愤填膺的呐喊声:“杨英你个狗官快滚出来,你不是最会差使手下的走狗打我们吗?你来打啊,今天就算死我也要把血溅你脸上!” “杨英,你身为一方父母官,却只顾自己享乐,完全不管百姓。我们在外面忍饥挨饿,你在衙门吃香喝辣的;你出门要八抬大轿,我们出去要个饭都会挨打。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啊!” “……” 听着外头的骂声,杨英的胳膊抖了下,随后笑着冲施静宜摆了下胳膊,“施姑娘先在这坐一会儿,本官下去处理下外头的那群刁民。” “刁民?”施静宜冷笑着站了起来,“杨大人不是说自己为了临安县的百姓暴瘦十几斤吗?既然如此,外面的那些人又为何会骂你狗官?” “本官是为了百姓们操了不少心,但临安县有这么多百姓,总有顾不上的嘛!行了,你们吃,本官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说着,捧着独自腿脚麻利地出了包厢。 施静宜见状便要跟上去,干瘦男人立刻笑眯眯地堵住了门。 “施姑娘,您先吃饭,等我家大人处理完事情自然会回来的的。” 施静宜冷冷地看他,“让开!” “施姑娘,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您懂吧?纵使你在石清县有滔天的本事,来到咱们临安县也得乖乖守规矩。杨大人让你留在这里,你就得……” 话未说完,宁辞抬腿一脚将他踹飞到门外。 迈过门槛的时候施静宜又踢了他一脚,“男不男女不女的狗东西,回头送你进宫当太监。” 干瘦男人气得险些喷出一口老血,“你……你别太过分!” 施静宜没有跟他废话,径直下了楼。 天香楼外,百十个灾民正手举棍棒和官差们对峙。 杨英抖了抖衣摆,往人前一站,将官架子摆得十足,“你们要是识趣的话就赶紧滚,不然本官可要把你们这群刁民统统抓到衙门大刑伺候!” 站在为前面的高个男人愤怒地喊道:“我呸,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狗官有什么资格当我们临安县的县令!少用那老一套威胁我们,老子不吃你那一套!” “你小子骨头挺硬啊?”杨英脸上的肥肉颤了颤,“让本官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本官手里的刀剑硬!去,跟他比划两下。” 杨英身边的官差得到命令后拔出腰间佩刀向男人砍去,那一刀用了十分的力气,明显是奔着取人性命的目的去的。 眼见着明晃晃的刀锋就要落下,惊呼声四起,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飞来一粒石子,石子打在刀锋上,震得那官差胳膊一软,连人带刀摔倒在路边。 众人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了站在天香楼门边的年轻男女。 灾民们欣喜地欢呼起来:“施姑娘下来了,施姑娘来救我们了!” 杨英则面色阴沉地看着二人,“施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施静宜架起胳膊,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没什么意思,我这人心地善良,看不得有人受欺负,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望杨大人不要生气。” 杨英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若不是他现在有大事未做完,今天他说什么也要把这小姑娘活剥了! 这口气,他忍了! “施姑娘大老远跑一趟不容易,今天的事我就不计较了。”杨英回头愤恨地瞪着那群灾民,“还不快滚,傻站在这儿做什么?” 灾民像是听不到他的话,全都眼巴巴地看着施静宜,“施姑娘,您千万不要相信杨英,他就是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一点……” 第四百一十五章 给杨英送份见面礼如何 施静宜打断了他们的话,“诸位先回去吧,照顾好自己,明早我会在白花街附近施粥,大家记得去领。” 如今她刚到临安县,许多情况还未摸清楚,暂时还不能和杨英撕破脸,等她把琐碎的事情处理好了,到时候…… 她偏头看了眼捧着肚子,如同肥猪的杨英,嘴角多了抹冷笑。 到时候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真的吗?我们马上就会有粥喝了?”灾民们有些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是真的。”施静宜温柔地笑了笑,“所以都赶快回去吧,安心等到明天就好了。” 灾民们脸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好,我们这就回去,施姑娘,谢谢您!” 一时间,天香楼门口被各种感谢声包围。 听着那些谢声,杨英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光是嘴上说谢谢有什么用? 那声谢谢有拿到手里的金子、银子香吗? 就连施静宜,他也是抱着鄙夷的态度。 小姑娘看着挺精明的,实际上蠢得跟头猪似的。 你掏空家底帮这些人,除了声谢谢,最后又能捞到什么? 屁都没有! 送走那群灾民后,施静宜扭头看看杨英,“杨大人,这顿饭咱们还吃吗?” “吃,为什么不吃!” 杨英哼笑一声,本官倒是要看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这顿饭最后在两方虚与委蛇的暗自较量中结束。 饭后施静宜又笑着和杨英提起了住宿问题,“不知杨大人那边可有落脚的地方,可否供我们救援队的兄弟们休息一段时间?” 杨英“呵呵”笑了两声,明白施静宜这是把他当冤大头了,又是管吃又是管住,下一步是不是还要把那群灾民请进来? “施姑娘,这可太不凑巧了,咱们县衙的房间原本就不够住,前段时间又收留了一批灾民,实在腾不出位置了,要不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就是随口一问,您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施静宜回头挽住宁辞的胳膊,冲身后的兄弟招了招手,“咱们走吧!” 救援队有人喊:“姑娘,咱们去哪啊?” 不会真让他们睡街头吧。 “白花街。” 施静宜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天香楼。 瘦小男人踮脚看着乌泱泱的人头,若有所思地挠挠头,“大人,那施姑娘是不是故意坑咱们呢?” “还用你个睿智提醒?”杨英脾气暴躁地踢了他一脚,“这个叫施静宜的小丫头狂得很呐!” 他转过头,怒气冲冲地看向方脸男人,“赶紧把小金山的事处理好,本官早晚要把这小丫头片子修理得服服帖帖!” 方脸男人低下头,声音不卑不亢:“那边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是不是人手不够?改天再抓一批人过去,必须要尽快解决了。” 自从知道静慈救援队要过来插一脚,他这悬着的心就没放下过,总觉得有些不好的事要发生。 他满腹心事地叹口气,“等回去我让人点上香,咱们都在菩萨面前拜拜,保佑这次事情能顺利度过……王狗子,你伸着头看什么呢?” 干瘦男人被他打了一巴掌,捂着脑袋小声道:“我听那小丫头片子说要去白花街,他们不会跟咱们派出去的人撞上吧?” 那些人是过去收拾闹事灾民的,杨英在他们面前丢了面子,自然咽不下那口气。 作为杨英的狗腿子,不用他吩咐,干瘦男人便偷偷派了一队官差到白花街算账。 哪曾想施静宜竟然也要去白花街,两队人撞上可不得打起来! 杨英压根就不担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起来就打起来,挨顿揍又不会要他们的命。” 白花街,果然如干瘦男人所料,当街打人的官差被施静宜抓个正着。 看着他们面前已无气息的两个灾民,施静宜胸中怒火熊熊燃烧:“杨英让你们来的?” “谁让我们来的跟你有关系吗?小姑娘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要不然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些人跟着杨英横惯了,看到施静宜也丝毫不怂,张嘴就是一通威胁,态度极其蛮横。 施静宜听完他们的威胁笑了,“我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你们是怎么死的,大家都能看到。竹见,将我们带的绳索都取过来,把这群人全都绑了。” 救援队的成员一拥而上,七八个官差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人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 “把他们丢进人堆,随便打。” 施静宜冷笑着勾起唇,“手里有点权势就觉得自己厉害得不行了是吗?今天就让你们明白那点权势在我面前屁都不是!打!” 一声令下,小巷子顿时被拳打脚踢声、男人的呻、吟哀嚎声包围。 这场单方面的围殴并没有持续多久,十几个官差便犹如死狗般瘫倒在雪地中。 有灾民上前探了下鼻息,然后惊恐地看向施静宜,“死……了,都死了。” 施静宜偏头,秀美的脸上露出抹诡异的笑容,“宁辞,你说我们给杨英送份见面礼如何?” “想法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一拍即合。 “周虎,找人把尸体抬去县衙,送给杨英大人观赏观赏。” 县衙,杨英洗过澡,又换了身干净衣服,穿戴整齐后由两名身着白衣的婢女引入佛堂。 佛堂内檀香缭绕,正对门摆放着一座纯金打造的观音像,两根小儿手臂粗的蜡烛分置两旁,明亮的烛光将佛身照得流光四溢。 观音菩萨眉眼低垂,面容慈悲。 杨英走到最中心的蒲团前跪下,合上双手,虔诚地磕了个头。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还请您保佑我顺利度过此劫,若能如愿,来年必为您重塑金身。” 话落,烧得正旺的烛火忽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房间猛地一暗,紧接着穿来一声巨响。 杨英心里一咯噔,指着烛台喊道:“快把蜡烛扶好,千万别把火弄灭了!” 婢女应声上前,还未走近,便看到烛台后笔挺地躺了两具尸体。 那尸体脸上布满了斑驳的污血,光影下犹如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恶鬼。 婢女受到惊吓,尖叫着狂奔而出,“鬼啊!” 前脚刚踏出门槛,又听见噗通几声,佛堂外也横七竖八多了好几具尸体。 第四百一十六章 难不成顿顿把银子当饭吃 “哪来的鬼?” 杨英踢开一个吓倒在地的婢女,上前查看情况,饶是心里早有准备,也被那鲜血淋漓的几张脸吓得心肝直颤。 连吸几口气后他总算冷静下来,踢了踢面前尸体,看到尸体身上熟悉的官服后冲躲在墙角的干瘦男人招了招手,“王狗子,滚过来,你认不认识这几个人?” 干瘦男人闻言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远远地看了一眼便白着脸捂住了眼睛,“认识……他们就是我刚刚派出去的人。” “行啊,看来这小丫头片子是真没把本官放在眼里!”杨英表情阴狠地攥紧了手掌,“齐路,带人把衙门围起来,一直苍蝇都不要放出去!敢挑衅到本官头上,本官让你有命来没命走!” 方脸男人一拱手,恭敬地回道:“是。” 然而这个时候再开始抓人已经晚了,周虎早领着兄弟们功成身退,匆忙集合的官差们甚至连他们的背影都没看到,只在佛堂的屋顶搜出几根断裂的绳索。 杨英抓起绳索怒不可遏地摔在了齐路脸上,“都是群废物,整出这么大阵仗结果连人家的影子都没摸到,本官养你们有什么用?” 齐路对上他的眼睛,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大人,今天的事情摆明是静慈救援队的人做的,依属下之见,与其在这里搜查说不定早就逃走的人,倒不如直接领兵杀去白花街,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觉得齐路说得对,那小丫头片子敢如此嚣张,定是以为我们都是好欺负的,咱们不给她点颜色看看,以后肯定还会闹出别的事情来!大人,咱们就别跟她客气了!”干瘦男人巴巴地凑上来附和。 “现在动手已经晚了。”杨英懊悔地摇摇头,“城中百姓都知道静慈救援队的人来了,这个时候我们再出手,岂不是与整个临安县的百姓为敌,到时候真闹起来,吃亏的还是我们!” 沉默片刻,他吐出口气道:“算了,你们先把尸体都收起来安葬了,在多调点人手守好衙门,今晚的事情不要再提。” “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吗?”干瘦男人一脸不甘心。 “不算了还想怎样,小金山那边的事情办不好,我们都别想活!” 杨英陡然加重了语气,一脚将他踢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然后偏头看着齐路,“小金山再多加一倍人手,事情办得好,好处少不了你的。” 另一边,施静宜和宁辞领着救援队众人顺利地住进了白花街的方家。 来前宁辞已派人去方家问过,方老爷子听说静慈救援队要到临安县救人,心情甚是激动,直接把住宿问题包揽了。 方家是清源郡有名的养蚕大户,名下生意涉及养蚕、织布、刺绣、制衣等,是实打实的商贾大户。 由于今年天气异常,方家辛苦培育出的冬蚕冻死了不少,迫于无奈,方老只得将家中养蚕的工人辞了大半,空下来的房子全都收拾出来给救援队的人住了。 方老年过六旬,原本身子骨还算健壮,这段时间一折腾,身体虚弱了不少,每说两句话便咳嗽几声,看得人颇为揪心。 “其实我也想到外头摆个粥棚给那些人施粥,但是家里的事情实在太多,一直脱不开身,就只能作罢……咳咳,听到你们要过来,我这心里总算能松口气了。” 说着,方老从下人手里拿过一个木匣子,匣子打开,里面铺了厚厚一匝银票。 “这些银票你们拿着,回头给他们买点粮食,多的我也拿不出来,咳咳,现在家里的情况有点困难,还望施姑娘体谅。” 施静宜看着他手里的木匣子,一时没忍心接,“老先生,您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今年雪灾如此严重,像方家这样的养蚕户肯定受到不小的影响。 方老直接把东西塞到了她手中,“拿着吧,我家再困难也比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强得多,就当是老头借着你的手为子孙后代积福了。” 施静宜不再推辞,收好银票后将随身携带的小礼物送了出去,然后又向他打听起了杨英的事。 听到“杨英”二字,方老怒不可遏地拍了下桌子,“那个狗东西一心只想着敛财,压根就不管百姓的死活,这样的人早晚要遭报应!” 施静宜赶紧将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老先生,您别激动,我就是想问问外头那些灾民所说的捐赠会一事是真的吗?” “真的,半个月前他差人给城里各个商户都送了帖子,打着救灾的名义让我们捐银子。”方老冷哼一声,“不过我没去,那狗东西一看就没安好心,有银子我直接给灾民买吃的不行吗?用得着他在中间装好人?” “那天除了我,临安县的其他商户基本都去了,听说总共捐了几十万两银子。咳咳,杨英那狗东西拿到银子后便挑了百十个灾民送到城外的庄子养着,别人若是提起银子的事儿,他就会拿那百十个灾民说事。” 方老气得面颊通红,“你说这不是胡扯吗?几十万两银子怎么会说花完就花完了呢?难不成顿顿把银子当饭吃?” 施静宜沉吟道:“看到外面灾民说得不错,杨英的确把这笔银子私吞了。老先生莫急,待我让人摸清银子去向,定让他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真的?”方老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得胳膊直抖,“要是真能把银子弄回来,我可得替临安县的百姓好好谢谢你啊!” 话说完,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施静宜赶紧把人扶坐回去,温声道:“现在说谢谢太早,天色已晚,您还是尽快回房休息,不要在外受冻了。” “好孩子,”方老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胳膊,“要是我家孙子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回到方老安排好的房间,施静宜面色凝重地叹口气,“我总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大对,咱们都欺负到杨英头上了,他就没一点反应?” 别说是个爱摆架子的县太爷了,就是个普通人,被别人这样侮辱,高低也得找上门骂两句啊。 这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宁辞点头,“县衙那边我安排了人,如果真有什么问题,这两日应该会露出马脚。”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失踪的青壮年 翌日,施静宜起了个大早,简单吃了顿早饭后便领着救援队赶往城南空地施粥。 聚集在白花街的灾民也起得很早,饿了那么久终于能吃顿热饭,谁能不激动? 然而当大家收拾完毕,聚集在一起准备出发时有人发现平日相熟的伙伴不见了。 “波哥,咱们的人是不是少了两个?” 村长波哥闻言赶紧清点了一下人数,的确少了两个,而且少的还是两个青壮年。 “这不应该啊,要饿死也该是年纪大的先挺不住,他们俩小伙子咋会突然不见了呢?有人见到他们俩了吗?” 其他人议论纷纷,最终得出来的结论是的确有人见到了他们,不过是昨夜睡前的事情,一觉醒来便再不见人影了。 波哥领着村里人四处找了找,但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那两个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眼见着天已大亮,许多人正还急着喝粥,波哥只能暂且把找人的事情放下,领着大家往城南赶。 一路上,他们又碰到了其他村的灾民,随口聊了两句后发现别的村也出现了人员丢失的情况,而且不见的都是青壮年。 波哥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他们不会被人害了吧?” 其余人愕然,“我们要钱没钱,要粮食没粮食,谁会害我们呢?” “这种事可说不好,回头咱们去报官吧!现在不报官查清楚,以后这种事不一定会落到谁头上呢!” 波哥打定了主意要报官解决,青壮年失踪这样的大事,杨英总不能还找借口不管! 喝过粥后,他便领着村里人敲响了衙门口的惊堂鼓。 这时候杨英还在卧房里呼呼大睡,上堂审案的是那个干瘦男人。 干瘦男人并不按章程行事,进了大堂先问那群人是为何而来,得知他们说的是青年失踪一案,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 “一个大男人,好胳膊好腿的,能出什么事?我看定是你们这群刁民吃饱撑的,过来给我们找事做!赶紧的,哪来的给本官滚哪里去!” 波哥据理力争:“要是丢了一个两个就算了,几个村总共丢了一二十人,这可不是小事啊!” 干瘦男人撩起眼皮斜了他一眼,“是不是小事,你说的不算,得听本官的。来人,把这群刁民赶出去!” 几名官差抡起手中棍棒见人就打,压根就不给人解释的机会。 波哥和村民就这样被打了出去。 一群人不仅没报成官还挨了顿打,都气得恨不能提刀进去打人,“波哥,这可怎么办?杨英个狗东西明显不想管我们死活!” “能怎么办?”波哥气愤地朝衙门口啐了口唾沫,“以后咱们夜里都挤一块睡,别睡那么死,这样要是有什么动静互相还能帮个忙。” 立刻有人附和:“波哥说得有理,咱们回去收拾下东西,统一选个住的地方吧。” 波哥拍了下那人的肩膀,“先别着急,这件事关系重大,咱们不能光顾着自己,其他村子的人也得通知到位。这个时候大家必须团结起来才能度过难关。” “对,官府的人不管咱们,咱们得自己团结起来!这样吧,咱们回去后就通知认识的人,让所有人都集聚到几个固定地点,这样相互有个照应。” 其他村子的人听了波哥的建议觉得十分可行,于是便收拾东西来到了选定好的废弃房屋。 他们已经如此谨慎,第二日醒来身边还是少了许多人。 这次少的依旧是青壮年。 天亮时,施静宜再次带着救援队到城南施粥,这次半路正好碰上了一队正四处寻找同伴的灾民。 那群人也是实在走投无路,哭着将这两天的遭遇和施静宜说了,“我们去衙门报过官,官府那些狗东西压根不管,施姑娘,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施静宜蹙眉深思片刻,“这样吧,今日我会派人在白花街附近巡逻,尽量保证你们的安全。” “那已经被抓走的人呢?他们该怎么办?”说话的人低头哭了起来,“本来遇到雪灾就够惨的了,结果还要被人如此暗算……” “我会让人调查这件事,还请大家稍安勿躁,在查明真相前先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 说罢,她回头看看竹见,“今天施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去找宁辞商量下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这会儿宁辞正在府里清点人数,经过昨日的走访,基本确定了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今日救援队便要去那几个村子转移灾民。 见施静宜半路折返,宁辞愣了下,“你不是去施粥了吗,为何又回来了?” 施静宜面色凝重地把半路遇到灾民的事情说了,“这件事绝对是人为的,但到底是谁干的、有什么目的,还没有头绪。杨英那边调查出来什么了吗?” 宁辞摇摇头,“那杨英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和圈养的猪没什么区别。” 施静宜怅然地叹口气,如今她刚到临安县,对县里的各方势力都不太了解,突然碰到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大海里捞针——无处下手。 “别灰心,他们既然连续两天作案,说明需要的人多,咱们今晚可以守株待兔,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施静宜垮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我突然感觉临安县的水好深,比我想得要深很多。” “有杨英这种不作为的父母官,水不深才怪。”宁辞揉了揉她的发心,“再回去睡会吧,今夜恐怕睡不成了。” “你呢?” “我把救援队的事情安排好就回去补觉。” 施静宜点点头,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卧房。 是夜,天飘着小雪,无风无月,阴沉得厉害。 施静宜搓了搓被冻僵的手,小声地和宁辞说话:“你觉得他们今晚还会过来吗?方才走了一圈,我见有好多灾民都没睡觉。” “耐心等着吧,如果这条路行不通,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宁辞的声音忽然一顿,轻轻地碰了下施静宜的胳膊,“你看那边。” 施静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几个黑影在小巷间来回穿梭。 其身姿轻盈、动作敏捷,一看就是练家子。 第四百一十八章 迷雾森林 两人皆屏息凝神,死死地盯着那几个黑影。 只见黑衣人几个纵身跳到灾民聚集的荒宅,粗略观察过形势后从怀里摸出个东西。 天太黑,施静宜并不能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片刻功夫,那些还强撑着没睡的灾民便好像昏迷了一般沉睡过去。 黑衣人蹑手蹑脚地走进人群,左挑右选拖出来三人。 夜色里隐隐传来男人的骂声:“妈的,全是群不中用的玩意儿!” 施静宜默默攥紧了拳头,偏头看了眼宁辞,“要不要继续跟?” “嗯。”宁辞垂下眼睑,黢黑的眸子里杀机毕现。 他倒是要看看临安县背后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几个黑衣人将那三人如牲口般丢到小巷子里,然后又转头奔向别处。 施静宜和宁辞一直跟在他们不远处,时不时能听到他们骂骂咧咧的对话。 “到底还得抓多少人?” “之前不是送走一大批了吗?怎么还缺?” “都死了呗,一个二个身子骨都跟纸糊的一样。” 几人接连去了七八个灾民落脚点,路线十分清晰明朗,一看就是提前踩过点。 这次他们一共挑选了十三个人,全部选好后,有一个黑衣人赶着牛车出现在白花街,顺着街道将丢在巷子里的人一个个拖上了牛车。 雪依旧在下,阴沉沉的夜色再次恢复了平静。 宁辞看着牛车消失的方向,抬手唤来两名手下,“跟上去。” 施静宜抬头看看无边的夜色,心事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你觉得他们抓这些人想干什么?” 宁辞低下头,目光如夜色般浓稠,“我想了很久,一般的人贩子只会对妇女儿童动手,这种抓青壮年的,多半了为了劳动力……” 施静宜脑海里自动浮现出曾经看过有关黑窑厂的报道,那里被拐骗的少年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全都在干体力活,吃的是馒头稀饭,睡眠也只有短短五个小时,干活时一不留神还要遭鞭打。 年幼的身体都因长期的体力劳作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畸形。 按照那几个黑衣人的说法,这些青壮年的情况恐怕比黑窑厂里的工人还要糟糕。 施静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悲悯,沉声道:“根据今晚的情况,我总结出了两点。第一,他们之前已经带走过一批青壮年,但是我们并未听别的灾民提起过,这点还要再仔细排查。第二,他们对这些灾民的分布情况实在太清楚,这里面应该有点蹊跷。” 宁辞对上她的眼睛,“我和你想的一样,灾民里面恐怕有他们的内应。” “这事更难办了。”施静宜面露难色,眼下他们是一个外人都不敢相信了。 “先回去吧,等跟出去的人回来汇报情况,那边说不定有收获。” 宁辞挽起她的胳膊往回走。 回去后施静宜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将疑点放到了杨英身上。 “这两天我问过很多人,大家都说杨英是个笑面虎,明面上对谁都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好相处,实际上心眼特别小,下起手来也毫不手软。然而那日我们直接把尸体扔到他脸上,他连个屁都不放便忍过去了,实在和他以前的做事风格不同。” 宁辞点头,“看来我们不能只盯着杨英,他的那些手下才应该是重点关注对象。不过这里还有个疑问,那些黑衣人的身手不凡,看起来不像池中之物,杨英怎么会培养出这样的手下?” 一个疑团接一个疑团向人砸来,施静宜烦躁地鼓了鼓腮帮子,“算了,不想了,等明日调查过那两个问题再说。”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两名手下终于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查到他们的落脚点了吗?” 二人懊恼地摇摇头,“没有,我们跟到临安城外的一片杨树林就跟丢了。” “跟丢了?”宁辞抬眸,语气陡然加重。 其中一人苦恼地皱起眉毛,“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进了那树林就跟踏入迷宫一样,走了半天都在原地打转,我们怕再待下去会打草惊蛇,只好按照标记退了回来。” 宁辞听完他的描述随口问了一句:“迷雾森林?” “感觉很像。” “怪不得那群人行事如此张狂,原来留了后手。”宁辞冷笑一声,偏头看向施静宜,“要不要和我一起体验下迷雾森林的妙处?” 施静宜随手捞起放在桌边的兜帽,“走呗。” “去套马车。”宁辞转身吩咐一句。 “不必了,我骑马就好。” 宁辞的眼中多了分惊奇,“你还会骑马?” 施静宜轻笑道:“那可不,我家以前可是有私人驯马场的!” 两人策马狂奔,不过半刻钟便到达了两名属下迷路的树林前。 “这树林看着和寻常的杨树林没什么区别,但是走进去后就会发现里面全是雾气,就跟障眼法似的,让人完全分不清方向。” 属下简单地介绍了里面的情况,一脸担忧地看着宁辞,“主子,您真要进去?” “不进去,我们恐怕永远查不出真相,做好标记就行。” 宁辞撂下一句话,牵着施静宜的手走入了树林。 果然,方才还能依稀分辨出人影的夜色在进入树林后顿时变得更加浓稠,甚至连眼前的树影都看不太清楚。 再往里走人就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只能凭借着直觉乱闯乱撞。 折腾了一圈后,几人果然回到了原点。 “世上原来还真有如此神奇的机关。”施静宜感慨万千地观察着周围的雾气,“这些东西都是怎么弄出来的,宁辞,你知道吗?” “阵法或者天然形成,不过这边的迷雾很有可能是人为制造的。”宁辞在黑暗中摸了摸她的脸颊,“你看起来好像并不着急。” 施静宜眨了下眼睛,“你忘了吗?我身上有法宝。” 话落,两人的面前便亮起一抹刺眼的红光。 “障眼法能拦得住人,可拦不住机器,我们走吧。” 迷雾果然对小智没有任何影响,它扑腾着翅膀一路往南,带领施静宜等人顺利地穿过了迷雾。 跟在宁辞身后的几个手下全都惊呆了,“施姑娘,你可真是厉害,这样都能辨认出方向!” 施静宜摸摸脸,“打小就方向感比较好,别羡慕,你们羡慕不来。” 第四百一十九章 她不会在这边建了个练兵场吧 夜色凄清,天地空旷,远处的山林间一片房屋若隐若现。 红光下,两道车轮印弯曲地延伸至山脚。 宁辞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施静宜的手,“我们先过去探探情况,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动手。” 施静宜点头,“明白。” 一队人消无声息地穿过山野小径,摸到了山脚下。 面前是一座农庄,其中有房屋十来座,农庄门口挂着两盏灯笼,风一吹,光影摇曳,惹得人禁不住心中发紧。 周虎踮脚观望了一圈,向宁辞与施静宜一拱手,“主子、姑娘,要不是您就在这边等着,我去探探里面有多少人。” “不用探了。”施静宜往宁辞身边靠了靠,抬手取出了别在腰间的单发弩,“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话落,黑漆漆的山林间忽传来一声笑,“你们的警惕性挺高嘛!但是再厉害的人,误闯了我的地界,那也只有死路一条!” 为首的黑衣人一抬胳膊,“动手!” 刹那间,十余道白刃向施静宜等人刺来。 宁辞动作迅捷地拔出长剑反击。 周虎等人也丝毫没有落后,纷纷拿出武器与那些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为首的黑衣人见宁辞等人身手不凡,怒吼一声,拔出腰间佩剑纵身跃入战场,锋芒径直刺向被宁辞护在身后的施静宜! “一个小姑娘也敢来挑衅我,胆子够肥啊!” 施静宜瞳孔紧缩,飞快地按下手中箭弩,第一箭偏了些,刺中了黑衣人的胳膊,第二箭正中胸口。 为首的黑衣人一个踉跄,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张眉努目地瞪着施静宜道:“还敢跟老子玩阴的,都给我杀,不要留活口!” 得到命令的黑衣人招式越来越狠毒,完全还是不要命的打法。 但周虎等人也不是吃素的,依旧能轻松接下招数。 施静宜的手也没停过,来前她带足了箭弩,此时只管闭眼发射就好。 很快,十余个黑衣人身上都挂了彩,为首的黑衣人见情况不对,吹响了脖颈间的口哨。 “不好,他们要搬救兵!” 宁辞一把揽住了施静宜的腰,“抱好了,我们先撤退!” “想走,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为首的黑衣人举起手中长剑,再次向施静宜和宁辞刺去。 宁辞一手抱着施静宜,一手提剑接招,两招过后便挑破了黑衣人的胳膊,将人踢翻在地。 狼狈倒下的刹那,黑衣人腰间的玉佩露了出来。 施静宜眼尖,抽出腰间软鞭将那玉佩缠了去。 同时周虎扔下烟雾、弹,烟雾四起,一行人趁着这个时机摆脱黑衣人的缠斗,敏捷地穿过小道,逃进了山林。 十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纷纷转头看向为首的黑衣人,“统领,还要不要继续追?” “不必了。”为首的黑衣人自信一笑,“小金山上设了无数道夺命机关,这一趟,保证让他们有去无回,我们只管守在这里就行了。” 另一边,宁辞等人往山间前行数百米,刚停下准备查情况,周围忽传来无数声羽箭破空而出的声音。 施静宜惊叫一声,连忙调转身子,摆动身后大氅卷走数道羽箭,紧接着扯出腰间软鞭甩开雨点般的弓箭。 其余人也迅速挥动手中兵器,躲过羽箭的攻击。 逃过第一波袭击后,几人皆是气喘吁吁。 周虎生气地骂道:“怪不得那小子不追上来,原来是在这等着我们呢!主子,这山怕是进不得了!” 另一人接道:“但是刚才那些人必然会在山下守着,一旦回去,又免不了一场恶战。”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山庄,一座不起眼的小山,竟然值得那群人设下如此多道关卡。 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几个人全都眼巴巴地看向宁辞和施静宜。 宁辞懊恼地拧紧眉毛,“这次是我轻敌了。” 施静宜将从黑衣人腰间取得的玉佩拿了出来,“这个,你认识吗?” 玉佩是纯白色的,椭圆形,中间并无任何雕饰与文字。说是玉佩,倒不如称之为玉石更为贴切。 宁辞顺手拿起玉佩,反复观察了几遍,“这样的玉石,饰品店里随处可见,实在算不上稀奇。” “哦。”施静宜失望地应了一声,她还以为自己找到了重要线索,合着白高兴一场。 “不过……”宁辞话音一转,“两年前宫里的白贵妃曾暗中命人买过这样的玉石,具体用作何处无人知晓。刚才与我们交手的那些人武功高强,绝不是临安县附近的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是白贵妃安排的?她为何在临安县安排这么多人手?” 宁辞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很明确,白贵妃其人工于心计,绝不是会做无用功的人。她在临安县布下如此大的一盘棋,肯定是有所图谋。” 施静宜低头沉思片刻,“按你之前说的,宫里那位沉迷炼丹,身体应该早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丹药整垮了。作为曾经宠冠后宫的贵妃,上头还有皇后压着,她现在最想做的是应该就是争权了吧。” 两虎相争最重要的就是人和财。 临安县又丢了这么多青壮年…… 施静宜猛地抬起头,“她不会在这边建了个练兵场吧!” “是有这个可能。”宁辞的表情凝重,“如果真是如此,我们这趟恐怕很难脱身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谁都没想到一次简单的人口失踪案竟然会牵扯到宫中贵人。 施静宜跺了跺脚边积雪,“我们继续往前走吧,反正回去也是凶多吉少,倒不如碰碰运气。” 她轻笑一声,试图调节气氛,“我运气一向很好,应该会逢凶化吉的。” 宁辞勾了下唇,“好,那就听你的,继续往前走。” 施静宜摸了下脖颈的项链,将小智放了出来。 有了小智照亮,倒不用摸黑赶路了。 施静宜十分谨慎,每走一步都要仔细检查下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机关后才抬手示意人继续前行。 就这样安全地走了几百米,意外再次发生,不知是谁踩中了藏在枯草下的机关,十几块巨石从山顶滚滚落下,震得整片山头都在摇晃。 经历过一次山崩的施静宜冷静地做出判断,“大家都往左侧跑,都往左侧跑!” 所有人立刻听从她的命令向左侧空地跑去。 第四百二十章 神秘山洞 只听见轰隆一声,左侧的空地忽然塌陷,暴露出一个十几米的深坑! 一名手下躲避不及跌了进去,好在周虎离他比较近,又咬牙将人拽了上来。 这时候巨石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四五米,溅起的碎石把人脸砸得生疼。 施静宜一面不停地挥动鞭子扫过碎石,一面迅速做出判断往深坑旁边躲。 然而她的动作再快也比不上巨石滚落的速度,几乎是眨眼的时间,她的世界被无边的黑暗包围。 巨大的轰隆声几乎要将人的耳膜刺破。 电光火石间,山林间又传来一声异常的吼叫。 如蛰伏在山腹中的巨龙苏醒时发出的鸣叫,惊天动地。 施静宜惊愕地睁开眼睛,黑暗破碎,小智的红光再次照亮了她的世界。 闪烁的红光里,一团黑色身影如闪电般将巨石从她面前撞走。 一个接一个,所有的巨石都被那抹矫健的身影撞到了远处的杂草间。 施静宜被面前的场景惊呆了。 劫后重生的另外几人也傻眼了。 宁辞紧了紧手掌,目光温柔地看向施静宜,“小黑来救你了。” 施静宜嘴唇动了下,眼睛有些发热,“是的,小黑来救我了。” 她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一只小动物的舍命相救。 说话时,小黑已经解决完所有巨石,欢快地向施静宜奔来。 毛茸茸的短尾巴摇个不停,犹如一只大号的狗狗。 施静宜揉了下发酸的眼睛,向小黑伸出了手。 小黑停下脚步,乖巧地将脑袋伸到施静宜的手心蹭了蹭。 施静宜蹲下身子温声问它:“小黑,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啊?” 作为熊类,不冬眠就算了,竟然还能自由转移地盘。 小黑一骨碌滚到她腿边,幼童般抱住了她的大腿,乌溜溜的眼珠转啊转,如星子般明亮。 不知为何,向来和小黑不对付的宁辞这时候竟然觉得它今日出奇地可爱,尤其是那一身油光发亮的皮毛,看着就想揉两把。 这样想着,垂在身侧的手犹如受到牵引般摸上小黑的后脖颈。 手感和预料中一样,柔软又暖和。 可是某个小家伙不乐意了,扭头冲他呲了呲牙,一副“再摸我就咬你”的模样。 宁辞:“……” 只好默默收回了不安分的手。 周虎看着眼前神奇又诡异的一幕,备受震惊地挠了挠头,“这熊,还是熊吗?” 小黑好像听懂了他的吐槽,呲着牙吼叫一声。 周虎连忙乖巧地后退一步,“熊哥,您自便。” 小黑亲昵地在施静宜腿边蹭了蹭,然后叼住她的裙摆往山上拉。 施静宜看懂它的意图,面上一喜,“你要带我们下山?” 小黑见她没动,乖巧地蹲下身子,和之前在陈家村后山一样,驮着施静宜进山找葡萄。 在周虎等人目瞪口呆的注目礼下,施静宜成功收获座驾一只。 几人就这样在小黑的带领下辛苦地往山上爬。 接下来的路程再没有碰到机关,众人算是顺利绕过山顶来到了另一侧。 然而施静宜渐渐发现事情好像不太对,小黑并没有把他们往山下带,反而的越走越深入。 深山中树林阴翳,遮天蔽日,好像连空气都比外面的更浓稠些。 施静宜紧了紧手掌,偏头看向宁辞,“小黑好像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宁辞虽然很看不惯小黑这种看人下菜碟的模样,但对于它的实力还是很信服的,“跟着它吧,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施静宜点头,抱紧了小黑的脖颈,喃喃道:“小黑啊,我可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你身上了,你可得争点气。” 小黑咕咕噜噜地回了两声。 具体是什么意思,施静宜也没听懂,捏了下它圆润的耳朵,笑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宁辞看着一大一小的愉快互动,勾了下唇。 翻过一片怪石嶙峋的荒地,再往前郝然立了块成年男人高的巨石。 小黑停在了巨石前,将施静宜放下后,两条后退刨了刨地,站稳后猛地撞向了巨石。 巨石被它撞得摇晃一下,但纹丝未动。 小黑停下动作看了看巨石,然后又扭头看向宁辞,乌黑的眼睛眨啊眨。 “现在知道求我了?”宁辞挑眉,笑看着它。 小黑咕噜了一声,扭过身子不搭理他了,只露出个圆滚滚的屁股。 “小东西还会生气。”宁辞调笑一声,冲身后人摆了下手。 众人一拥而上,最终成功将那巨石推翻。 “轰隆”一声过后,一个巨大的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洞内黑漆漆的,犹如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安静地等待着猎物降临。 “主子,咱们要进去吗?”周虎趴在洞口边,心有点发虚。 话音刚落,小黑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经过,一个轻盈的跳跃,落到了洞口处的石块上,然后回头冲施静宜叫了声。 施静宜紧随其后,跳下了山洞。 下去后她才发现这个山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可怕。 山洞并非直上直下,而是有一定的坡度,石缝间还生长了许多藤蔓,根根都有小儿手臂粗。 “大家拉好手边藤蔓,慢慢往下走,千万别掉下去了。”施静宜回头叮嘱一句。 她和宁辞还好,有小智照亮,能看清脚底路况,周虎等人就不一样了,相当于闭眼走山路,稍不留神便有滚落的风险。 几人顺着藤蔓一路往下,大约走了两百米后来到一处平地。 施静宜四处观察了一下,青苔、流水、碎石……好像就是个普通的山洞。 唯一异常的地方是山洞的斜下方好像裂了个缝,有白光从缝里透进来,照得整个山洞格外幽静。 那小黑带他们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施静宜凝神去找小黑的位置,发现它正撅着屁股在墙角刨石头。 “小黑,你在找什么?” 她好奇地凑过去查看情况,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得向宁辞求助,“你觉得它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宁辞摇头,“很抱歉,我没有和动物沟通的技能。” 周虎默默地出现在两人面前,“主子、姑娘,这只熊不会是想挖个坑我们都埋了吧?” 宁辞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周虎缩了缩脖子,“哦。” 他就是随口一说,何必这么大火气。 第四百二十一章 鸿门宴 小黑自顾自地撅着屁股刨了一阵,最终抓着一块石头递给了施静宜。 施静宜看看它真诚的眼神,再看看它手里的石块,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宁……宁辞,小黑手里不会是炼金石吧。” 宁辞闻言立刻蹲下身子凑上前查看。 两人围在小黑面前仔细检查了一阵,最终得出结论:那块其貌不扬的石头就是炼金石。 “所以,那些人是在这里挖金矿?”施静宜惊呼出声。 宁辞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恐怕是的。” “要不我们挖挖看?”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金矿,施静宜心情十分激动,搓着手跃跃欲试。 “嗯,我们挖挖看吧。” 宁辞点头,挽起袖子沿着小黑挖过的位置继续刨。 周虎等人也没闲着,挑了别的位置挖了起来。 山洞里回荡着窸窸窣窣的刨土声。 没一会儿,大家都有了收获。 施静宜激动到脸颊通红,“要是这里真有座金矿,那我们岂不是发财了?” 宁辞轻咳一声,“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处境?” 命还没保住呢,就开始惦记别人的金矿,果然是个小财迷。 施静宜挺了挺胸脯,“做人要有梦想!” “所以你得先保证自己不会变成鬼。” 宁辞把手里的金块塞到了她怀里,转头看向小黑,和它商量着说道:“小黑兄弟,麻烦你先带我们下山,多谢了。” 小黑一扭头,又留给他一个圆滚滚的屁股。 宁辞脸色一僵,无奈地看了眼施静宜,“你来和它沟通吧。” 施静宜笑着上前摸了摸小黑的脑袋,“走吧,带我们出去吧,回头安全了再过来看你。” 小黑舒服地咕噜一声,调转方向往洞口爬去。 施静宜冲身后众人招了招手,“走吧。” 沿着原路出了山洞后,小黑又开始吭吭哧哧地推那巨石。 周虎再次发出感慨:“这哪是熊啊,简直比人还聪明!” 宁辞斜他一眼,“嗯,的确比你聪明。” 说着上前帮小黑一起推石头。 虽然熊对他不仁,他不能对熊不义。 将石头推回原位后,小黑又自动化身为坐骑,驮着施静宜一路往山下走,接下来的路程依旧顺利。 抵达山脚时,一群人都跟做梦似的,又是震惊又是激动地看着小黑。 周虎最前上前鞠了一躬,“谢谢小黑哥!” 剩下的人像接力一样,轮着向小黑道谢:“谢谢小黑哥。” 小黑压根就不搭理他们,双眼发两地盯着施静宜,短尾巴晃个不停。 “我猜,你是不是想吃馒头了?这次就先欠着,下次上山给你带双份的。” 施静宜豪爽地笔出十根手指,“这么多,满意吗?” 小黑满意地咕噜一声,转身跳进了山林间。 颇有种事了拂衣去的大侠风范。 施静宜搓了搓被冻红的脸,“我们回去吧。” 迷雾森林是肯定不能去了,现在他们只能绕远路在别的地方休息一晚,等天亮再回城。 第二日他们刚回到方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竹见便过来通传消息,说杨英请他们到天香楼吃早饭。 宁辞冷笑道:“杨英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今日倒挺勤快。” “所以那边的事情他也参与了?” 施静宜原本只是有些想法,现在杨英这掩耳盗铃的做法,直接坐实她的猜想。 “八九不离十吧。” 宁辞替她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温声道:“先回去洗漱,收拾好再去赴宴也不迟。” 反正是顿鸿门宴,也不用考虑面子不面子的事情了。 收拾完毕,一路慢跑到达了天香楼。 刚踏入门槛,头顶便传来杨英阴腔怪调的嘲讽:“施姑娘好大的面子,竟让本官再此等了足足半个时辰。” 施静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笑着回道:“我每日都在为了灾民的事情奔波操劳,偶尔贪睡也可以理解吧?不像杨大人每日清闲无事,自然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了。” “你……”杨英咬了咬后槽牙,硬是把怒火压了下去,“施姑娘上来吧,本官特意为你点的临安县当地的特色美食,快上来尝尝。” 施静宜拂落肩膀雪花,姿态飒爽地踏上楼梯。 上了楼,迎面撞上一群佩刀的官差。 其中一名官差还挑衅似的拔出了刀刃,冲施静宜挑了挑眉。 施静宜笑盈盈地走到他面前,抬手将那刀刃按了回去,“收好兵器,万一伤到自己就不好了。” 说罢,毫不在意地拍拍手进了包厢。 杨英早在主位上坐好了,见施静宜进来向身边小二使了个眼色,“客人来了,可以上菜了。” 小二尖着嗓子对着门口喊道:“上菜。” 一个穿着白衣的中年男人捧着汤盆走了进来,汤盆里摆了只寸长的鲫鱼,鱼身惨白,并无杂色,看起来很像直接用清水煮的。 杨英露出抹阴狠的笑容,“这道菜叫水煮活鱼,选的是刚从池子里捞出来的鲫鱼,不用宰杀,直接扔进砂锅小火慢煮。那鱼一开始没感觉,还游得特别欢快。等水一热,感觉到危险了,就开始扑腾,可惜再扑腾都没用,还是被端上了桌。” “这样烹饪出来的鱼原汁原味,特备鲜美,施姑娘可要多吃点。” 说话时杨英脸上堆满了笑容,就等着看施静宜的笑话。 但施静宜压根就没有反应,面色如常地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只吃了一小口便蹙眉放下了筷子。 “怎么,施姑娘吃不习惯这道菜,我还点了其他……” 施静宜摇摇头,打断他的话,“这鱼肉口感软绵,气味腥臭,新鲜的鱼肉可不是这种口感。杨大人,你是不是被骗了的?” 杨英一愣,“怎么?” “这碗鱼汤应该叫清水煮死鱼,他们用死鱼当活鱼卖,可不就是行骗吗?”施静宜淡定地擦了擦嘴,“杨大人要是想吃正宗的水煮活鱼,回头可以去抱月居,我亲手做给您吃。” 杨英听着她波澜无惊的声音,硬是听出了“回头我要把你煮了”的感觉。 “那就不吃这道菜了,来,下一道菜端上来。”杨英尴尬地给自己打圆场,“这道菜施姑娘绝对会喜欢,名字叫红红火火,是用猪血、鸭血、鸡血、鹅血等十几种动物的血混在一起做成的菜,听说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呢!”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施静宜用筷子戳了下盘中血块,连尝都未尝便放下了筷子。 “施姑娘为什么不吃,是嫌弃这道菜太血腥了么?”杨英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也是,小姑娘就该吃点温和清淡的东西,像水煮活鱼、炒血块之类的东西,还是不要碰为好。” “杨大人多虑了,我不愿动筷只是单纯不喜欢这道菜。” 施静宜敲了桌沿,看向上菜的小二,“杨大人也算是天香楼的老顾客了,你们便是如此敷衍老顾客的?用死鱼充活鱼就算了,还要把一盘大蒜炒猪血吹得神乎其神,这脸都不会红的吗?” 小二被她问她面皮燥红,结结巴巴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盘子里装的是猪血?” 施静宜轻蔑地斜他一眼,“我也是开酒楼的,若是连最基本的食材都分不清,不如趁早关门回家种田算了!” 小二好像被人甩了一巴掌,整张脸烫得能煎鸡蛋了。 被同行堵在家门口侮辱,这感觉简直太憋屈了! 偏偏人家说的还都是事实…… 小二默默擦掉额头的汗滴,求助地看向杨英,“杨大人,后面的菜还上吗?” 杨英心里气啊,明明是要借着吃饭的名义提醒下施静宜不要多管闲事,结果愣是被她弄成了品菜大会。 什么猪血、鸭血、死鱼、活鱼都重要吗? 重要的是他说的话! 施静宜算是把装傻充愣这一招拿捏明白了。 “为什么不上,没看到施姑娘没动两下筷子吗?”杨英一拍桌子,“把你们店里好吃的早点全都端上来,别一道一道上了,磨唧!” 小二心道要不是你安排我们这样做,谁愿意把脸送出去让别人打啊! 心里骂骂咧咧,脸上还得赔着笑:“大人教训得是,小的这就让人把菜全都端上来。” 冲小二发过火后,杨英心情舒爽许多,转身看向施静宜:“施姑娘,这两日你在临安县住得可还顺心?” “劳杨大人惦念,还算顺心。” 施静宜回了个灿烂的笑容,金矿都碰到了,能不顺心吗? “是吗?”杨英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动了动,“这几日临安县城好像不太平,施姑娘可要注意点,每日忙完就尽快回去休息,千万别在外面溜达,万一不幸撞上歹徒,无辜送了性命,可是咱们临安县百姓的一大损失啊。” “多谢杨大人提醒,我这里也有句话想送给您。” 施静宜站了起来,眉目流转间光彩逼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您仔细掂量一下吧。” 说罢,她转身便走,出门时正好撞上捧着盘子的小二。 “施姑娘,您怎么走了?”小二惊讶地追问一句。 施静宜停下脚步,看了眼盘子里油汪汪的煎饺,笑了一声,“我不喜欢吃如此油腻的早餐,都留给杨大人吃吧。” 杨英被她这不留一点面子的操作气得嘴角抽搐,“真是岂有此理!她这是完全没把本官放在眼里!” 守在他身后的干瘦男人接话道:“她看不起您这件事,咱们不是第一天就看出来了吗?”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杨英险些喷出口老血,扶着桌子站起来就往他屁股上踢,一不留神按塌了桌子,连人带汤摔了一地,那条炖得半生不熟的鲫鱼正好掉进他嘴里。 浓郁的腥臭味熏得他当场呕了起来。 施静宜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回家就端着浓茶漱口,边漱边骂:“那是人做出来的菜吗?灶台前栓条狗都比他做的好吃!幸亏我身体素质强,要不然非得被当场撂倒不可!” 竹见表情复杂地问她:“所以到底有多难吃?” “死了两天的鱼扔到清水里煮,不加任何调料,甚至连臭鱼肉都没煮熟就捞出来了,你说这样的水煮鱼好不好吃?” “啊这……” 竹见虽然想象不了那种味道,但是内心备受震撼,“姑娘,咱们别想那碗臭鱼汤了,我借方家的厨房炸了萝卜猪肉丸子,还煮了锅小米粥,姑娘要不要尝尝?” “吃点吧,吃完饭还要去办正事呢。” 等饭的时候施静宜无所事事地扯了下宁辞腰间的玉佩,两眼放光地问道:“宁辞,你对那金矿没什么想法吗?” “有想法。”宁辞抬手将腰间玉佩解下来,扔到施静宜手里,“喜欢就送你了。” “不要,我就是没事摸两把。”施静宜又弯腰帮他把玉佩系了回去,“要不我们交流交流想法吧,我想带人从昨夜那个山洞偷偷开采,能采多少算多少,反正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宁辞握了她的手,牵着她坐到窗前的小桌旁,学着她的语气道:“那我比你有梦想,我想把整座金矿都吞了。” 施静宜一愣,“白贵妃那边,你不怕?” “怕,但是有了这笔钱,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很多。”宁辞沉默片刻,继续道:“等我先给我爹写封信,商量下这件事可不可行,等确定了再动手,这段时间我们先把关注重点放到人口失踪的案子上。” 按照昨夜黑衣人话里的意思,被抓走的青壮年有很多被活活磋磨死,没死的处境应该也不容乐观。 所以眼下还是救人最要紧。 “照目前的形势看,他们应该发现金矿没多久,仍处在开采阶段,所以急需要人手,前几日抓的那些人明显不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可能还会采取行动。” 施静宜接下宁辞的话头继续道:“经过昨夜的事情,他们应该会提高警惕,不会再如此明目张胆地抓人了。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而迷雾森林那边危险重重……这件事有点难办啊。” “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吃饭吧,填饱肚子再说。” 宁辞顺手接过竹见手里的盘子,推到施静宜面前。 丸子没吃两个,周虎跟火烧了屁股似的,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一进门险些将竹见手里的粥碗撞翻,“主子,外面又出事了!” 宁辞黑着脸瞪他,“能出什么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太阳还真打西边出来了。”周虎气喘吁吁地摸摸脸,“杨英竟然让人在外面贴了告示,愿意自掏腰包为流浪在外的灾民提供住宿和吃食!” 第四百二十三章 混进灾民队伍 施静宜捏筷子的手一顿,惊讶道:“杨英良心发现了?” 说完她又摇头否认了这个想法,就早晨杨英那嚣张的态度,指望他良心方向还不如指望雪灾早点过去呢! 宁辞显然和她的想法一致,眉头紧锁地问周虎:“外面的灾民是怎么说的,有人去杨英那边吗?” “告示刚张贴出来,大家都在观望,还没人敢主动去衙门。” “嗯。”宁辞偏头看看施静宜,“吃饭吧,吃完饭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白花街,原本死气沉沉的街道此时围满了人。 对于那张突然出现的告示,大家众说纷纭。 有人激动得老泪纵横,以为自己风餐露宿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性格谨慎些则认为杨英肯定没安好心,要救人早就救了,何必把人逼到这个份上再出手? 还有人抱着不去白不去的想法,反正现在的日子已经糟糕透顶了,还能再惨到什么地步呢? 几方人东一句西一句,谁都不能说服谁。 到最后拿主意的时候,曾到衙门报官波哥站了出来,他的观点属于第三类。 “乡亲们,我知道大家心里有顾忌,的确,杨英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是畜生,大家不信任他也正常,但是万一这次告示上说得是真的呢?” “大家在外忍饥挨饿、受苦受冻,为的不就是能多吃口饭,有个落脚的地方吗?万一这次是真的,以后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就算不是真的,咱们还可以回来呀,来回一趟除了折腾点会有什么损失?” 波哥的这一番言论说服了很多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他们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躲在小巷转弯处的施静宜听了他的言论,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这个人口才挺好,不去做传销可惜了。” “这样的人若是内应,你说会坑害多少人?” 宁辞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偏头叫来周虎,“去打听下那男人的来历。” 周虎低头称是,快步走进了人群。 没一会儿他折回来汇报成果:“那个男人叫李波,大家都叫他波哥。他是临安县南边李家村的村长,做事很有些手段,大家都挺信服他的。昨天有人失踪,就是他带头去衙门报官的,可惜衙门不管这事,后来他又建议各个村子的人居住在一起……” 听到这里,施静宜的脸已经完全冷了下来,“我来问你个问题,打听了这么多,你觉得李波是个怎样的人?” 周虎迟疑了一下,“我觉得他这个人挺不错,有头脑、有正义感,是个合格的村长,大家都是这么评价他的。” 施静宜点点头,不再多问。 灾民那边终于商量完毕,大部分人都认同了李波的说法,想要去县衙赌一把。 “怎么办?”施静宜碰了下宁辞的胳膊,“要不我们也混进去?” 如果杨英和昨夜的黑衣人真的勾结在一起了,那么这一批灾民很有可能要被骗进庄园当免费劳动力。 反过来想,这也是他们进入金矿的好机会,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宁辞低头看看她光洁的脸蛋,“你觉得我们两个的模样像灾民吗?” 施静宜一挑眉,“你这是看不起我的化妆技术啊!回去,我让你见识下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宁辞笑着纠正她:“这是化神奇为腐朽的力量。”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施静宜摆摆手,“快点走吧,晚了怕是赶不上了。” 回到方家,施静宜先是把全部身家搬了出来,然后围着宁辞来回转了两圈,时不时摸着下巴评价两句:“第一步就得把你这小白脸涂黑了,粉底不行,得用碳涂。竹见,去厨房弄碗锅底灰来!” 竹见:“锅底灰,您确定要……”确定要用这种东西糟蹋主子的脸? “嗯,就要锅底灰。”施静宜一面回答她,一面睁大眼睛瞪着宁辞,“别用眼瞪我嘛,你这眼神不行,太犀利了,一点都不像饿了半月的人该有的眼神。” 说着又转过头,“周虎,你去找件你的衣服,要最脏最破的那种。” 周虎:“为什么是我的衣服?” 施静宜瞅了两眼他衣摆上的大窟窿,递给他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周虎尴尬地抓抓头发,“那我去找找吧。” 材料准备齐全,施静宜就准备动手了。 拿起化妆刷,对上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施静宜又一瞬间的恍然。 好像时光倒流到花颜阁刚开业那天。 那时候他们还没确定关系,她头脑一热拉着宁辞当模特打广告。 镜子面前,他笑着问她:“你可曾听过古人为妻画眉的故事?” 那低沉如琴音的声调撩得她心头一动。 脸不自觉地红了。 宁辞抬手摸了下她红艳艳的脸颊,笑着调侃道:“怎么脸红了,对着这张脸下不去手?还是……” 他猝然起身,拉进了与她的距离,“还是想起了我曾与你讲的为妻画眉的故事?故事成真,你不好意思了?” 呼吸温热,染得她半边脸都烫了起来。 施静宜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跳,忽地勾起唇角露出抹邪肆的笑容,姿态轻佻地勾住了男人的下巴,“想到我的小娇夫就要被我蹂躏成灾民了,我心里激动还不行么?” “行。”宁辞声音温软地呢喃一声,低头亲了她的手指,“姑娘,可以动手了吗?” 施静宜好像被电了一下,飞快地缩回胳膊,故意板着脸说道:“别乱动,也别说话,乖乖听我指挥。” 稳下心神后,施静宜的动作相当快,三下五除二完成了面部妆容,头发就更好处理了,能揉多乱就揉多乱。 最后宁辞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镜子便被施静宜推进了里间,“快去把衣服换上,时间来不及了!” 确定人进去后,施静宜才捂嘴笑了起来,旁边的周虎和竹见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嘘,千万忍住,要不然他要找我算账了。” 说完,她眯着眼睛坐到梳妆台前,开始给自己添妆,依旧是往黑、往老的方向画,画完再梳个中年妇女的头型,整条破头巾往头上一包就齐活了。 衣服是竹见找方府的丫鬟买的,补丁摞补丁,破到完全分辨不出之前的样式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狗都不吃的东西 施静宜回房换破衣服的时候,宁辞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猛地对上那张黑黢黢的脸,周虎和竹见两人都没崩住,笑喷了。 宁辞抬首,眸光一扫,“很好笑?” 竹见连忙止住笑容,搜肠刮肚地寻找理由为自己失控的表情解释。 然而旁边的周虎已经耿直发声了:“确实好笑,特别像挖煤回来的矿工。主子,您没见过矿工吧,就那种常年混在煤堆里,脸黑得跟炭似的,您现在的脸就跟那……” 周虎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宁辞的脸色好像越来越黑了…… “我先出去看看外面的灾民有没有走!”周虎飞快地停下这个话题,拉开门撒腿就跑。 刚出门正低头整理衣裳的施静宜忽感觉面前有阵狂风刮过,抬头就见周虎飞似的跑远了,比见到猫的老鼠还要快。 施静宜心里纳闷,扭头看向屋里的宁辞和竹见,“他是怎么了?” 宁辞面无表情地抽动了下嘴角,“听到我要安排他挖矿,高兴疯了。” 施静宜:“……” 宁辞继续面无表情地走到镜子前,看了眼镜子中头发乱如鸟窝,脸色黑如木炭的自己,再低头看看脚踝上方荡秋千似的裤腿,嘴角再次抽了抽,“这就是你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施静宜讪笑着走到他面前,“没办法,你底子太好,不这样打扮压不住你的美貌啊!” 宁辞看着她含笑的双眸,轻咳一声道:“我接受你的理由,并友情提示你一句,你笑得太虚伪了,不符合灾民淳朴的形象,需要尽快改正。” 施静宜无奈地摊手,害,这小心眼的男人。 白花街的灾民陆续到达县衙,施静宜和宁辞正好赶上最后一波,到的时候县衙的后院已经挤满了灾民。 大家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聊天,现场乱成一团,也没有人出来维持秩序。 偶尔有灾民大着胆子去问周围把守的官差杨英什么时候来,被官差一个凶恶的眼神瞪了回去。 施静宜站在墙角大致清点了下人数,一共一百二十人左右,其中有一大半都是老人和妇孺,还有一些饿得面黄肌瘦,连站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病恹恹地蹲坐在墙角。 他们的状况的确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也不知道杨英会不会放过这些老弱病残。 众人等了约莫两个时辰,等到下午杨英在挺着大肚子慢悠悠地出现在后院。 饿着肚子的灾民看到他立刻蜂拥而上,“杨大人,您终于来了!” “杨大人,那告示上说得是不是真的?您真要救我们吗?” “杨大人,我娘已经饿得受不了了,求您赏口吃的吧。” 杨英姿态高傲地撩起眼皮看了说话人一眼,又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瘫坐在墙角的老妇人。 就在那人以为有救了的时候,杨英突然踢了身边人一脚,“你是怎么办事的?这样半死不活的人叫过来有什么用?浪费粮食吗?赶出去!” 干瘦男人被骂了一顿,撸起袖子开始往外推人,“没听杨大人说的话吗?年纪大的,身体快不行的,都赶紧滚出去!” 很多灾民听见这话顿时火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年纪大的就该死吗?都是灾民,为什么还要分个三六九等?” 干瘦男人理直气壮地架起胳膊,“现在粮食这么紧缺,年轻人都吃不到东西,年纪大的就别掺和了,反正都这么大岁数了,少活一天两天有什么区别?” 说完,他冲周围看守的官差招招手,“都别傻站着了,动手吧!” 官差齐刷刷地拔出腰间佩刀,灾民们见他们真要动刀子,顿时不敢反抗了,老老实实被人推搡着出了县衙。 这一赶就赶走了二三十人。 许多人都躲在角落偷偷抹眼泪,对于杨英的霸道行为是敢怒不敢言。 围观全程的施静宜倒没有这么生气,被赶走的可以每日去城门口领两碗粥,日子虽然过得苦些,但还不至于丢掉性命,留下来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这里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杨英听着周围嘤嘤的哭声,不耐烦地皱起眉毛,“你们还要吃的吗?要不赶紧给本官闭嘴!” 灾民们立刻止住了哭泣,在这种自顾不暇的年代,他们哪还有功夫为别人的命运操心? 能填饱自己的肚子就不错了! “行了,王狗子,把刚蒸好的窝窝头端上来!” 看着满满一大筐窝窝头,众人眼睛都红了,疯了似的冲上前随便抓一个就往嘴里塞。 施静宜硬是被汹涌的人流挤到了盛放窝窝头的箩筐前,看着又黑又黄、表面还混着泥巴的小窝窝头,她内心挣扎了一下,最后伸手抓了两个,又被身边人挤了出去。 “你吃吗?”施静宜把窝窝头往宁辞面前递了递,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 宁辞挑了挑眉,“你要吃吗?” “说实话,不太想吃。” 宁辞顺手从她手里接了一个,“不想吃也要装装样子,不然不好交待。” 两人犹如一对仓鼠,胳膊肘抵着膝盖,想啃一口手里的窝窝头,观察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下嘴的地方。 和他们蹲成一排的妇人见状往施静宜面前凑了凑,“大妹子,你们两口子是不是不饿啊?不饿给我家宝儿吃呗?” 施静宜飞快地看了眼周围情况,见没人注意到他们,默默地把窝窝头塞到她的手里,“慢点吃,小心别被人看到了。” 妇人接了窝窝头,高兴地冲施静宜道了好多声谢。 走廊下,杨英坐在躺椅上悠闲地喝着茶,时不时抬头看面前狼吞虎咽的众人一眼,眼神要多轻蔑有多轻蔑。 “要不怎么说有些人就是下贱命呢,连我家狗都不吃的东西,他们却抢得吱哇乱叫。下贱,真下贱!” 干瘦男人满脸堆笑地在旁捧臭脚:“可不是嘛,这群人就是饿死鬼托生的,给口吃的,让他们叫爹都行,不信大人您看!” 说着他捻起一块糕点,冲台阶下闷头吃东西的妇人吹了下口哨,“来,叫声爹,我给你吃个好东西。” 妇人狼吞虎咽地吞下手里的窝窝头,抬头看着他手里精致的糕点,眼中迸射出渴望的光芒,那似有若无的香甜气息勾引着她张开了嘴。 第四百二十五章 把他们都带到小金山那边 “爹。” 妇人颤抖着喊出那句话,喊完脸腾地一热,整个人如烤熟的虾米蜷缩起来,唯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一瞬不瞬地盯着干瘦男人手里的糕点。 “大人,瞧见没,这些人就跟咱养的大黄一样,狗德行!”干瘦男人发出一阵类似于鸭叫的张狂笑声,踮起脚猫着腰把糕点扔到了廊前的泥地上,“捡去吃吧!” 妇人手脚并用地扑倒泥地里,捡起那沾满污泥的糕点就往嘴里塞,还未品出味道便狼吞虎咽地吞进了的肚子。 干瘦男人嬉笑着拍拍手,扭头准备逗杨英开心,斜刺里忽飞出个东西,不偏不倚地打在他膝盖上。 男人只觉得膝盖一麻,一股酸爽难言的滋味从膝盖处直奔天灵盖,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众人面前。 蹲坐在前排的灾民被他这忽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浑身一激灵,连忙缩着脖子往后退,生怕被碰瓷了。 不过还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当场笑了起来。 听着周围不怀好意的笑声,干瘦男人怒不可遏地喊叫起来:“谁干的,给老子站出来!” 躲在人群中的宁辞淡定地理了理袖子,冲施静宜勾唇一笑。 施静宜低着头,偷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干瘦男人扶着柱子站起来,又扯着喉咙嚷嚷了几句,所有人都缩着脖子不说话,别说不是他们干的,就算是,谁还能傻到自己往枪口上撞啊。 “不敢站出来吗?那老子一个一个地查,要是让老子查出来是谁干的,你就等着收尸吧!” 后面的杨英不耐烦地拍了下桌子,“差不多得了,不就摔了一跤吗?又不是什么大事。” 干瘦男人转过身子苦兮兮地看向杨英,“大人,他们这是在公然打我的脸呐!打我的脸就是打你脸,您就不生气吗?” “少在这扯什么脸不脸的,耽误了正事你担得起责任吗?”杨英扶着躺椅站了起来,扭头看着齐路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去给他们说说干活的事情吧。” 齐路表情严肃地点点头,大阔步走到人前,“院内所有灾民听令,按照男人女人排成两队。” 下面立刻有人接道:“小孩呢?” 齐路皱了下眉,“小孩跟着女人,都快点站好,不要耽误时间。” 灾民们嘟嘟囔囔地行动起来,宁辞轻轻拉了下施静宜的手,低声问:“你自己可以吗?” 施静宜比了个手势,“没问题。” 话落刚才找她要窝窝头的妇人便凑了过来,“妹子,咱们站一块吧?” “行,那您拉着孩子站我前面。”施静宜抬手摸了摸她身边小男孩的头,友善地笑了笑。 众人吵闹着排好队,然后走下来两名官差下来清点人数。 可能是由于之前黑衣人偷偷掳走了一批青壮年,男人的数量明显要比女人少得多。 杨英听完官差的报数,颇为不满地摇摇头,“这一批人可真差劲,也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干瘦男人满脸堆笑地接话:“这一批不行还有下一批,大人别急,总有弄完的时候。” “你懂个屁!”杨英暴躁地踹了他一脚,又冲齐路摆摆手,“就这样吧,把他们都带到小金山那边,路上注意点。” 小金山…… 施静宜顺利地捕捉到关键词,转头看了眼宁辞。 宁辞默无声息地冲她点点头。 紧接着又出现一队官差将他们领到后门,后门处停了三辆带着棚子的牛车。 灾民们如畜生般被官差连推带赶地撵上了马车。 施静宜没能和宁辞搭上同一辆牛车,那位要窝窝头的妇人仍和她在一处。 路上妇人和她聊了会天,从姓名年龄到家庭地址问了个遍,施静宜自然不能说真话,给自己安排了个“方小静”的假名,年龄也往上提了十岁。 妇人听罢连连惊奇道:“你竟然已经二十四了,我瞧着也就十八九的年岁!那你的孩子呢,怎么没见孩子跟在身边?” 这话里的意思明显是把她和宁辞当成两口子了。 施静宜摸着脸尴尬地笑了笑,“家里穷,成婚晚,还没来得及要孩子呢!” “妹子,可别这么想,生孩子最伤身体了,趁年轻早点生身体恢复得快些。” 妇人是个自来熟,拉着施静宜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生孩子时受的罪,同一个牛车上的基本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大家有了共同话语,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赶牛车的官差听到后面吵闹的声音,提着刀钻了进去,“吵吵嚷嚷闹什么呢?再吵老子割了你们的舌头!” 妇人们见状全都缩起身子不敢说话了。 等官差骂骂咧咧地缩回去后才有人小声嘀咕:“我怎么感觉这些人不像好人啊,咱们不会被坑了吧?” “这些人凶是凶了点,不是也给咱吃的了吗?”另一个妇人接话道:“这世道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哪还管受不受气,人家就是让咱们磕头喊爹,咱们不也得认了吗?” 牛车里一阵沉默,想到之前那妇人趴在地上吃糕点的情形,大家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 这时候忽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我才不要喊那群狗官爹呢,我王春燕宁愿饿死都不想像他们低头。” 施静宜多看了说话那姑娘一眼,小姑娘看着年岁不大,眼睛亮堂堂的,看起来格外敞亮。 有人摇着头笑她,“你这么有骨气,为啥还跟着我们到县衙去呢?” 小姑娘依旧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我到县衙不是为了认爹,而是县令大人借着咱们的名义筹到了捐款,我就该去吃那口饭!” 这次没有人再反驳她了。 因为小姑娘说出了她们不敢说的话。 为什么同样是县令,石清县的县令能为灾民建房子、发粮食,而临安县的县令却把他们当狗看呢? 说到底还不是杨英混蛋!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 因为他们知道说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有人亲昵地握住了那姑娘手,劝道:“姑娘,以后可别往外说这样的话了,让人听见可不得了!” 姑娘骄傲地挺了下脖子,“有什么说不得的,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第四百二十六章 手起刀落人抬走 “你说的的确是实话,问题是有些人不爱听实话。”施静宜对上小姑娘的眼睛,“在你拥有足够的能力和那些人抗衡之前,最好学会收敛锋芒。” 小姑娘眼珠子转了一圈,无奈地撇撇嘴道:“好吧。” 接下来的路程没人再说话,施静宜躲在角落偷偷将车篷划了道口子,透过缝隙默默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牛车一直走小路出了县城,然后七拐八绕来到了迷雾森林。 走到这里施静宜基本能确定杨英和那群黑衣人是一伙的了。 而黑衣人口中前面的那批人估计也是杨英收揽的灾民。 正好和方老爷子的话对上了。 想到这,施静宜暗自握紧了拳头,不管金矿能不能搞到手,杨英和他身边那些狗腿子的狗头她必须得摘了。 这群人留在世上只会是个祸害! 穿过迷雾森林再往前走一段便来到昨日她没去成的庄园。 庄园大门上挂了黑底金边的牌匾,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聚宝园。 大门口两侧分别站了三个手指长枪的守卫,赶牛车的官差和那几人说了两句话,又出示了令牌才能顺利进入庄园。 庄园内部更是守卫森严,每隔几米便有两个守卫来回走动。 牛车上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不安地扭动起来,虽然仍没人说话,但气氛悄然变得凝重。 沿着布满青苔的石板路一直向前,穿过一座正房后牛车停在了一片荒地前。 “下车,都赶紧下车!” 官差跳下牛车,粗犷地喊叫起来。 众人纷纷起身,如出笼的鸡鸭般往牛车下涌。 很快,八十来号人全都下了车。 齐路站在最前方发号施令:“跟之前一样,全都排好队!” 话落,后方忽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众人纷纷扭头去看,就见一群男人推着小推车,肩膀扛着麻袋,沿着石板路缓慢地向他们走来。 男人身边站着的是手拿长鞭的官差,那些人表情凶狠,嘴里全是脏话。 忽有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踉跄一下,还未站稳迎接他的就是一顿鞭打。 “咻咻”的挥鞭声彻底打碎了众人对新生活的美好幻想。 他们惊恐地往前拥挤着,叽叽喳喳地向齐路提出质疑。 “看那,那不是咱们村的条子吗?” 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陷入了更大的恐慌。 前两日不见的青壮年竟然和他们出现在同一个庄园,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被骗了! “杨英个狗东西骗我们来干活,乡亲们,咱们上当啦!” “我们不要你的东西了,快放我们回去!” “……” 众人发现上当受骗,情绪都十分激动,高举着胳膊呐喊抗议。 看着面前闹哄哄的场景,齐路连眼都不皱眨一下,挥刀落刀,眨眼间功夫,一个活生生的人便了无生息地倒下了。 鲜血飞溅,迷乱人眼。 施静宜狠狠地咬了下唇,强迫自己将愤怒地情绪压了下去。 现在还不能站出来,她还没有把这边的情况摸清楚,贸然出手只能造成更大的伤亡。 忽然,她的手被人轻轻握了下。 耳边传来宁辞温柔缱绻的声音:“静丫头,别难过,我们会为他报仇的。这一天,不会来得太晚。” 施静宜深吸一口气,安静地点了点头。 人群里依旧闹哄哄的,但是没一个人敢闹着要走了,大家相互依偎着,哭泣着,犹如一群待宰的羔羊。 恐惧,又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安静许久的李波站了出来,“乡亲们,我知道大家都很害怕,但是都到这个时候了,大家害怕也没用啊,不如往好的地方想,咱们在这里虽然苦点累点,但是最起码有吃的东西,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可以了。” 有人点头附和他:“对啊,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这年头有人能给咱们一口吃的就不错了,让咱干活咱就干呗,只要饿不死就行!” 施静宜仔细观察了一下李波的神色,小声道:“这个人绝对有问题,还有他身边的那个矮个男人。” 从头到尾,都是他在鼓动着灾民一步步跳入杨英的陷阱。 可笑的是这样的人还能落得个正直善良的好名声。 宁辞颔首,“刚才我就在他身后站着,看见他和官差递眼色了,他绝对是杨英手下的人,只是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要不然他定要先出手将他砍了。 他这个人,生平最讨厌叛徒。 经过李波的劝说,众人的态度明显软化了许多,但是看看骇人的血迹,再看看远处青壮年们麻木的眼神,他们又有些动摇。 此时李波上前一步,走到了齐路面前,挺直了胸膛不卑不亢道:“这位官爷,我们可以为您干活,但是您必须要把我们当人看,不能动不动就用鞭子打人,动不动就挥刀砍人!” 众人都被李波的话吓了一跳,敢这样跟黑面阎罗说话,不要命了是吗? 齐路竟没有生气,干脆地答应了他的要求,“你说的我同意了,但是你们也必须服从安排。” 李波回头看着众人,“乡亲们,我已经为大家争取到了足够多的利益,为了能填饱肚子,大家就别再犹豫了!” “波哥,我愿意跟着你,不就是搬个东西吗?谁在家没干过重活啊?” “我也愿意,只要每天能给我两个窝窝头吃就行!” 紧接着又有许多人表示能接受这样的条件。 齐路见时间差不多了,提高音调道:“现在,不愿意留下来的人可以出去,愿意留下来的按照之前的要求排队!” 说完,他垂下了眼睑,黑色的眸子里一片森然的杀意。 能出得了这个庄园,可未必能出得了迷雾森林。 所以不接受的人,迎接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大部分人都愿意留下来,有一小部分犹豫不决的看到大家都不愿意走,也只好勉强留了下来。 所有人都乖乖地按照之前的顺序拍好了队。 齐路命人提上来几个铁桶,桶里装满了清水,“现在,每个人轮流上来提水。能提得起两桶的站一队,提得起一桶的站一队。” 施静宜在心里“哦豁”了一声,那她岂不是没地方可站了吗? 第四百二十七章 别怪我跟你翻脸 两个队伍按照齐路的要求同时开始进行提水测试。 和施静宜同队的多是些做惯了粗活的妇人,力气很大,提起一桶水完全不是问题。 看着陆续站入第二列队伍的同伴,施静宜默默吸了口气,试了一次没提起来,再吸一口气还是没提起来。 后面的妇人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妹子,你这不行啊,一点力气都没有,恐怕干不动重活。” “干不了重活我可以干其他的。”施静宜讨好地冲旁边监督的官兵笑笑,“官爷,我可以留下来给大家做饭,我做饭的手艺可好了。” 按照宁辞的体格,肯定要被分配到小金山内挖金矿,那她就要想办法留下来调查炼金藏金的地点,顺便摸清楚这个地方到底潜伏了多少人。 官压根就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嫌弃地将她往旁边一推,“去去去,一边去!” 施静宜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默默紧了下拳头,自己站成一队。 很快轮到宁辞,他倒是没有多余的反应,轻轻松松提起两桶水,站到了李波身后。 测试完毕,和施静宜同队的就只有四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现在每人领一个编号,领到编号后把牌子挂在腰间,从今天起你们就忘掉自己的名字,按照编号服从安排。” 官差抱着一大把木牌走到队伍前依次发放下去。 宁辞得到第一百五十二号木牌,施静宜得到了第一百八十三号木牌。 木牌的编号并不是一号开头,而是从一百二十一号开始的,那就意味着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一百多人在这里干活。 施静宜飞快地翻看了身后姑娘的编号,最后一位是一百八十七号。 再加上没有编号的幼童,这里一共被困大约二百二十个百姓。 要想把这些人全都救出来,着实有点难度。 施静宜心事重重地吐出口气,余光一扫,发现宁辞正担忧地看着她。 她立刻扯出一抹笑容,向他挤了下眼睛。 齐路黑着脸站在队伍最前方发号施令:“现在,第一队和第二队的人到左边杂物房里领工具,领完工具直接进山干活,第三队……” 他偏过头,表情不悦地看了眼施静宜,“第三队去柴房劈柴。” 有妇人忐忑地举起手,“大人,我的孩子怎么办?” “孩子留在这里,不能带进山。”齐路的声音冷冰冰的,毫无感情。 十来个有孩子的妇人都急了,其中一个抱着孩子语气焦急地说道:“那不行,我家孩子才三岁,见不到我会闹的!” 像是为了配合她的话,她怀里的小男孩长大嘴巴哭了出来。 一个哭,其他几个年岁不大的孩子也哭了起来。 幼童撕心裂肺的哭声顿时连成一片。 齐路额头青筋狠狠跳了下,猛地抽出腰间佩刀。 施静宜见情况不对,赶紧站了出来,“各位姐姐们,赶快把自己孩子哄好,我会尽量帮你们照看他们的。” 妇人们知道齐路不好惹,又急又怕地将孩子抱进怀里温言软语地哄了一阵,吵闹的哭声这才逐渐消退。 “赶快去领东西,不要再磨磨蹭蹭了,再磨蹭所有人晚饭减半!” 一句话抓住了所有人的要害,这下妇人们再不敢耽误时间,急匆匆放下孩子,并向施静宜道了声谢后便跟着官差快步离开。 施静宜替面前的小男孩擦了下眼泪,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看向齐路,“还请大人准许我将这些孩子带到柴房外看着,照看好这些孩子,他们的父母才能心无旁骛地为大人做事。” 齐路垂下眼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就按你说的做,不过,耽误了干活,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说完,他冷着脸转身离去,腰间雪白的玉佩与铁制的刀鞘相撞,叮当作响。 施静宜看了眼那玉佩,无声地移开目光。 剩下一名官差不耐烦地冲施静宜等人摆摆手,“快点走,再磨蹭老子剁了你!” 施静宜转身,目光温和地扫过面前的萝卜丁们,“把眼泪擦干净,手牵着手跟在我们身后。” 许是知道哭闹不会起作用,萝卜丁们乖巧地牵起手,跟在了施静宜身边。 一群人就这样来到了齐路口中的柴房。 说是柴房实在有些委屈了它,面前的分明是个大型的柴火工厂。 百十平米的房间里堆满了木柴,远远看去如同山丘。 寻常做饭肯定用不了这么多柴,猜得不错的话,屋里的东西应该是用来炼金的。 施静宜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一圈,屋里有十几个衣衫褴褛、身形消瘦的灾民正挥动着手里的工具,一下一下地砍树干。 听到外面的动静,他们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后又麻木地低下头,继续重复着先前的动作。 外面守着四个带刀的官差正靠在一起打瞌睡。 “斧头和锯子都在墙角,自己去拿。”带路的官差往左侧指了指,“手脚都勤快点,活干得不好没有晚饭吃,记住了吗?” 其中两个姑娘吓得小脸煞白,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地回道:“知道了。” 官差又简单交代了两句后便搓着手走了,几个姑娘赶紧跑到左边墙根挑选工具。 施静宜懒得跟她们抢,蹲下身子交代那群幼童就待在门口玩不能乱跑,转身的时候就见一个丹凤眼、皮肤白的小姑娘正一脸讥讽地看着她。 “自己都顾不上了,还有闲心当烂好人。”小姑娘愤恨地翻了个白眼,“看好那群小孩,要是拖累了我们,别怪我跟你翻脸!” “嘶~”施静宜眯起眼睛,斜她一眼,“跟我翻脸?怎么,你想跟我怎么翻?” 小姑娘就是一时气不过放两句狠话,被她这么一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来话。 吵架,看施静宜那蛮狠的架势,她肯定吵不赢这种泼妇。 打架,再看看施静宜那威猛的身杆,她恐怕也打不过。 “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有闲心吵架,不想吃晚饭了吗?”墙角里传来另一个小姑娘清脆的声音。 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牛车上与众人辩驳的那个小姑娘。 丹凤眼恨恨地瞪了施静宜一眼,抱着斧头来到木桩前开始干活。 施静宜又气又好笑地摇摇头,折身往墙角走去。 小姑娘又说话了:“那位姐姐,我帮你拿了斧头,你直接过来就好,我们一块干。” 施静宜还挺喜欢那小姑娘的脾气,笑着走了过去,“这就来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就是脸有点黑 施静宜走过去后,小姑娘赶紧给她让了位置,小声道:“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那狗脾气,讲不通道理的。” “能让你说出这样的话,看来她真不是个好惹的啊。” 施静宜笑着从她手里接过笨重的斧头,掂量了两下后忽然想起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压根就不会劈柴。 之前干活都是郑氏和施妙宜在旁帮忙,有什么不会的直接交给她们做就行,这回轮到她自己干,真就傻眼了。 要是让宁辞知道她败在劈柴这项粗活上,指不定要笑成什么样呢! 小姑娘见她拿着斧头久久没有动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拿柴火啊?斧头用着不顺?” 施静宜摸摸鼻子干笑了一声,“我没干过这个,有点手生。”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没干过?” 农村孩子打小就开始进山捡柴,再大点就可以喂猪劈柴,看施静宜的打扮应该是嫁过人的,竟然连柴都没劈过。 施静宜尴尬地轻咳一声,“你和我说说技巧,放心,我学得很快。” “哎呦,这里还有个人连柴都不会劈,咱们可得离她远点,千万被被她拖累了。”不远处的丹凤眼捂着嘴笑了起来。 小姑娘气哄哄地瞪她一眼,“方草叶,你过不过分?” 丹凤眼笑得更大声了,“我过分?我哪里过分了?她自己笨还不让人说喽?” 施静宜不耐烦地磨了磨牙根,一甩手斧头飞了出去。 那斧头长了眼睛似的,将将擦过丹凤眼的耳垂,割断一缕黑发扎进了她身后的木柴堆里。 丹凤眼吓傻了,面色苍白地扭头看看那斧头,再摸摸自己的耳垂,疯狂地颤抖起来,“你……你……” 施静宜神色淡然地从她身边经过,抬手将那斧头拔了出来,“我的斧头可不长眼,下次指不定就砍到什么不该砍的地方了。” 说话时,她目光阴冷地扫过丹凤眼的脖颈。 丹凤眼忽感觉后背一凉,缩着脖子后退两步,摇着头不敢说话了。 小姑娘惊讶地冲她竖起大拇指,原本就乌黑明亮的眼睛看起来更亮了,“姐姐,你好厉害啊!能教教我吗?” 施静宜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斜了下门外。 小姑娘秒懂,立刻停下这个话题,凑在她身边小声道:“姐姐,我来教你砍柴。对了,我叫苗凤儿,你呢?” “方小静。”施静宜干脆地应了一声,“你简单地和我说说需要注意的地方就好,不能耽误你太多时间。” “不碍事的,我干活快。”苗凤儿眼中盛满了笑容,乖巧地和她搭话,“方姐,你家这些活是不是都是你丈夫做的啊?” “丈夫?”施静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后点点头,“哦,是他做的,你见过他?” 苗凤儿点头,“看到过,个头挺高……就是脸有点黑。” 听到这句中肯的评价,施静宜一时没绷住,笑喷了。 “方姐,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施静宜抢行憋笑,“咱们先砍柴。” 不得不说,砍柴这种活看起来挺简单,实际操作还有点困难,一不留神就砍歪了,力气小的话光是把斧头都要拔半天。 还有更致命的一点就是累人,明明人都累得睁不开眼了,抬头一看,柴火没多少,倒是先把手磨出来两个大水泡。 闷头砍了一阵,施静宜以去茅房为借口出了柴房。 许是被发配到柴房的灾民身体都很弱,看门的官差并未将她当回事,斜了她一眼后继续眯着眼睛打瞌睡。 柴房左侧是堆放工具的地方,前面是来时经过的地方,中间是一片已经被踩平的荒地,后面是两排构造相同的套房,再往后便是连绵起伏的小金山。 施静宜沿着柴房后的小路一直往后走,没走多远便碰到一队守卫,她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等守卫走远后继续往前。 还未接近第一座房屋,她便感受到一阵汹涌的热浪扑面而来。 施静宜心下了然,这边应该是炼金的地方。 看来小金山里的金矿从开采到冶炼全都是在这个地方。 她不敢在外耽误太久,匆匆观察一遍后便赶了回去,回去的时候正好碰到那一拨守卫回来。 施静宜看了眼时间,正好过去十五分钟。 回去的时候苗凤儿都快等成了一块望夫石,“方姐,你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出去找你了!” “没事,我干什么事都慢腾腾的,你做好自己的就好,不用管我。”施静宜笑着冲她摆摆手。 苗凤儿怀疑地看她一眼,扔斧头的时候她可就在旁边看着,那一甩手多干脆利落…… “来的时候那人可说了,活干不完不给饭吃,你这样能行吗?” 施静宜拍拍她的肩膀,“不用担心我,来,咱们继续砍柴,应该还能再多弄” 天黑的时候两名官差过来验收成果,看到施静宜面前那少的可怜的柴火堆,直接剥夺了她吃完饭的权力。 丹凤眼在旁边听得心里特别痛快,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笑,捂着嘴一个劲地憋笑。 苗凤儿忧愁地看着她,“方姐,这可怎么办?要不等会我领了饭,咱们分着吃?” 施静宜摸了下圆滚滚的腰肢,冲她摇摇头,“不用了,来的时候吃得饱,现在还不饿。” “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丹凤眼小声嘟囔一句,欢快地跑出了柴房。 原本在柴房干活的灾民也陆续站了出来,其中一个瘦得只剩骨头的妇人停在了施静宜面前,喃喃地劝道:“小姑娘,你还是加把劲吧,饿得久了身体会受不了的。” 说完,妇人摇着头,自顾自地走了。 施静宜看着她瘦得枯树枝般的胳膊,鼻头一酸,默默攥紧了拳头。 宁辞那边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监管的官兵心狠手辣,稍有看不顺眼的便挥鞭打人,刚来的人气性大,自然不服,一反抗就被打得更狠。 之前来的那批人处境更糟糕,因为长期饥饿都饿得只剩一把骨头,又因为劳累过度手掌、胳膊上的骨头几乎都变形了,再加上青紫的鞭痕,残忍到让人不敢多看。 夜晚领饭的时候,施静宜终于能和宁辞碰面,两人相视一眼,心中憋了千言万语,张口却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第四百二十九章 能保证我们三天内饿不死 这时候施静宜总算能见到所有被杨英抓来的灾民,大致一扫,并没有二百多人,至于编号…… 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最开始来的那批人死了不少。 施静宜的目光暗了暗,不动声色地站进了领饭队伍。 饭是杂粮窝窝头,一个只有幼童的手掌心大,再配上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黍米粥。 然而这些饭对于饿了许久的灾民来说,却是难得美味。 大家翘首望着打饭官差身前的铁锅,“渴望”二字就写在脸上。 官差的态度却特别差,一张嘴就开始骂人:“一个两个脖子伸这么长做什么?等死啊!往后退,念到编号的上来领饭!” “那没有编号的呢?”下面有人问。 “没有编号就是没有干活,没干活还想吃饭?我看你是活在梦里吧!” 挨了骂的妇人顿时不敢出声,拉着孩子退到了后面。 旁边的官差开始按照名册点人,最开始点到的全是干活比较多的,每人能领到一个窝窝头和一碗粥,再往后就只能领到一碗稀粥,至于像施静宜这种没干出活的就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这样的分饭方式打破了许多人的幻想,也就是说他们累死累活搬一天东西,最后分到的饭还不够吃的。 “大人,您这样不行……” 有人捧着碗愤愤不平地想要上前讲道理,刚张开嘴就被旁边的人拉了回去。 一个衣服烂成破布条、长相凄苦的男人冲他摆了摆手,“别说话,千万被多说话。”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肮脏的布条下,一道道鞭痕触目惊心。 所有人都安静了,还有人躲在角落偷偷抹起了眼泪。 “我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趁着大家都在吃饭的空档,施静宜凑到宁辞身边说起了自己分析调查出的结果,“很多灾民的身体状况都不太好,还有十来个幼童,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出人命,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们还是尽快动手。” “这边的守卫我已经观察过了,有杨英手下的人,也有白贵妃手下的,总共大约有百十人,躲在暗处的应该还有一队。杨英的人不足为惧,但是我们要顾忌的情况太多,如果真要行动,光靠你那边的人恐怕不够稳妥,还是要找人帮忙。” 宁辞表情凝重地吐出口气,“小金山的那边的情况我也摸得差不多了,回头能把路线图大致画出来,守卫方面大约有三十人,一半是杨英的手下,一半是那边的人,我试探了一下,武功都十分高强。” 两人正说着话,前方忽传来女人凄惨的哭闹声。 一个骨瘦如柴的妇人正趴在地上向打饭的官兵跪地哭求:“给点饭吧,我已经连续两天没领到饭了,再不给点我真要饿死了。” “懂不懂规矩?在这里干活才有饭吃,不干活你吃个屁啊!” 官差没有丝毫同情,抬腿将人踢个仰倒,踢完还嫌不解气,又上前踩了一脚。 那妇人倒在地上泪流不止,全程没敢喊一句疼,只眼巴巴地看着锅冒热气的清粥。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试探地劝了两句:“大人,您就给她盛碗粥吧,吃点东西明天才有力气干活啊!” “就她这样的,能不能活到明天还是一回事呢,自个儿找个角落等死吧,还想吃饭?晦气!” 官差不耐烦地摔了下勺子,“你们还吃不吃,不吃老子把饭推走了!” 这下没人再敢说话,全都低着头乖乖领饭。 妇人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一小会儿,默默地爬到角落里。 宁辞看看自己面前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瞥了眼施静宜,“要不把这个给她?” “等下。”施静宜往他身边挤了挤,趁着周围没人注意到她,偷偷将绑在腰间的烧饼扯了出来,一个扯碎扔进了碗里,一个塞到了宁辞手中,“这个你拿着,夜里没人的时候可以嚼两口。” 宁辞惊讶地扬起眉毛,看了眼她鼓鼓囊囊的肚子,“你到底塞了多少东西?” “也没多少,能保证我们三天内饿不死。”施静宜骄傲地冲他挤了挤眼,“走吧,我们把粥送过去。” 妇人孤独地依靠在墙角,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整个人透着股死气,显然对生活没了指望。 施静宜和宁辞挤过来的时候,她再次缩了缩身体,眼珠转动了一下,再没有别的反应。 直到冒着热气的米粥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像是活过来一般,睁大眼睛震惊地看向面前的两个年轻人。 她来到这里有半个月了,因为身体有病完不成上头安排的任务,时常分不到饭吃。 有人会看她可怜,帮她求求情,但没一个人舍得把自己嘴里的东西分出来。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庄园,粮食比任何东西都金贵! 闻着米粥诱人的香味,她的鼻子翕动了一下,大颗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给……给我的?” 施静宜向她点了点头。 “谢谢,谢谢你们。”妇人浑身颤抖地吐出几个字,扶着墙想要站起来向他们道谢。 还未来得及动便被施静宜按住了肩膀,“婶子,小声点,先吃东西。” 妇人点点头,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往嘴里灌,哪怕热粥把舌头烫出了水泡也舍不得停下。 喝到最后,看着碗里泡发的烧饼,妇人愣住了,饱含热泪地看向施静宜,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 施静宜冲她摇摇头,“吃吧,吃完好好休息,一定要坚持下去,会有人来救你的。” 妇人吃东西的动作一停,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真的吗?” 施静宜目光坚定地点头,“真的,所以,千万不要放弃。” 妇人心情激动地擦擦眼泪,天依旧飘着小雪,可她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晴朗。 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终于要到头了吗? 宁辞蹲坐在走廊下,抬手接了片落雪,偏头看向施静宜,黑色眸子里光芒闪动,“静丫头,今夜我要出去一趟,你千万照顾好自己。” 施静宜心中一动,“你这是……” “如你所说,出去般救兵。”宁辞举目望着前方如畜生般趴在地上哄抢食物的百姓,脸上闪过一抹不忍的神色,“金矿的事情先不管了,把人救出来再说。” 无论任何时候,钱财都没有人命重要。 第四百三十章 拖出去,处理掉 施静宜轻轻地握了下他的手,“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如果这些金子注定要以人命浇筑而成,倒不如直接毁了。” 宁辞眸光闪动,“你有办法?” “有。”施静宜摸向颈间项链,“我告诉你一个配方,等出去后你让人按照这个配方制作出成品,效果好的话应该能把这半座山头平了。” “这是……”宁辞眉心微蹙,吐出两个字:“火药?” 这次轮到施静宜惊讶了,“你见过?” 宁辞摇摇头,“没见过,但是早年曾在一本兵书上提过这种东西,书上写这种东西效果极为凶猛,‘大声如山崩海啸,倾城骇恐’。除了这个,我想应该没有别的东西有如此大的威力。” “你既然知道这种东西,那我就不多解释了,出去后一定要把配方交给可信任的人,千万不可泄露出去。” 最后叮嘱一句后,施静宜凑到他耳边将简易火药的配方念了一遍。 宁辞在心里默记一遍,向她点了下头,“我看这情形,夜里休息的地方也不会多好,你千万注意些……” 他抬眸扫了下旁边看守的官差,“记得防一下那些人。” 施静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官差正色眯眯地盯着丹凤眼,那神情,不用说便能猜到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今日她只顾着调查周围的情况,竟没发现还有个威胁藏在身边。 还好来前她尽量把自己往丑里打扮,要不然还真惹上麻烦了。 “行,我知道了,回头躲着他们就是,倒是你,出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宁辞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我的能力,你也要怀疑吗?” 施静宜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一不留神蹭到手上水泡,疼得她直呲牙。 “你这手怎么了?”宁辞看着她手上的几个水泡,微微蹙眉。 施静宜嬉笑着缩了回去,“斧头磨的,回头让竹见帮我挑了就是,不用担心。” 宁辞表情严肃地捏了下她的脸,“明天的活不要干了,反正你又不缺那一口吃的,躲在屋里装病也行,我会尽快把你带出去的。” 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官差赶人的声音:“吃完饭赶紧去睡觉,不要再外面流窜了,谁敢在外面乱跑,抓住后棍棒伺候!” 灾民们抱着碗跟在老人身后找到了休息的地方,与其说是卧房,倒不如用猪圈形容更合适。 房间里什么家具都没有,冷冰冰的泥巴地,上面铺了层干草就算床,被子什么的更不用想。 左半部分睡得都是男人,中间隔了个柱子,右半部分睡的是女人。 早来的那些人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进屋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便挤在一起睡了。 刚到的那批人则手足无措地抹起了眼泪,“吃没有吃的,住没有住的,这可让人怎么活?”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想起了李波,“波哥,你不是说只要大家好好干活,就肯定有吃有住吗?现在吃也吃不好,住也住不好,这让我们怎么过?”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李波。 此时李波完全没了那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小声嘟囔道:“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竟然如此丧良心啊!” 这句话他是出自真心的。 来前杨英手下的人明明和他说好的,只要他能带一批灾民过来帮忙干活,后半辈子的生活就不用发愁了。 结果人带来了,他却要跟着大伙一块干活。 合着他昧着良心干了缺德事,最后却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多损呐! “我们不管这些,当初是你怂恿大家到衙门找杨英的,现在事情弄成这样,你总要想法子解决吧?” “对啊,劝大伙留下来的时候你是咋说的?现在改口可不行,你必须得去为大伙要个说法!” “必须要个说法,这日子就不是人过的,还不如在外面要饭自在呢!” 黑暗里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大家七手八脚地将李波推了出去。 “没要到说法就别回来了,我们算是被你给坑惨了!” 李波一个人对不过这么多人,最后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得硬着头皮要说法去了。 不过他不是为大家讨公道,而是为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付出要个说法。 出了房间没走多远,迎面撞上两个带刀的守卫。 守卫二话不说直接拔刀,吓得李波当场跪下了,“官爷别动手,我是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守卫语气贼凶。 “我是杨英大人的人,留在他们里面当内应的,不行您带我去见齐路大人!” 守卫见李波说得头头是道,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主意。 “官爷,我说的全是真的。”李波在胸口摸索了一阵,最后摸出两块碎银子,“这是杨大人给我的好处,都给你们了,求你们带我去见见齐路大人吧!” 两名守卫收了好处,脸色缓和了许多,笑着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找齐路大人是吧,这就带你过去。” 齐路正在房里清算金矿的开采量,听到外面拍门声,脸色沉了沉,“进来。” “齐大人,这个人自称是杨大人的手下,想见见您一面。”守卫侧身指了指身后的李波。 齐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李波却激动地喊叫起来:“齐大人,我们在天香楼见过一面,你还记得我吗?” “见过。”齐路的嗓音如一潭死水般波澜无惊,“拖出去,处理掉。” 李波好像被雷劈了般,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齐路,“齐大人,您在说什么?那日杨大人明明许了我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啊!” 齐路眼神冰冷地看着门边的守卫,“还要我重复第二遍吗?” 两名守卫身子一抖,拖住李波的胳膊立刻往外走。 李波完全傻眼了,哭嚎着、踢弹着,想要为自己讨回公道,“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对我!” 明亮的雪光下,守卫拔出了腰间佩剑。 “兄弟,记住,下辈子可别做这种缺德事喽!” 守卫语气轻快地说了一句话,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李波双目圆睁地倒在雪地里,再无声息。 另一名守卫踢了踢他软绵绵的身体,骂骂咧咧地抱怨:“大半夜的还要往山上跑,真他妈晦气!” 第四百三十一章 老子想你想一整天了 两名守卫骂骂咧咧地拖着李波的尸体出了庄园,往山上的隐暗处走去。 一抹黑色的身影站在屋顶眺望许久,最终飞身落到灾民休息的房前。 施静宜倚靠在门边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一看到人影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 宁辞冲她摇摇头,然后做出了刀抹脖子的动作,“如我们所料。” 施静宜偏头看向无边的夜色,语调沧桑地叹口气:“都是一片山林里的猎物,不想着互相帮忙就算了,偏要做些自相残杀的事情,何必呢?” 宁辞表情凝重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别为这样的人难过,不值得。” 说着牵住她的手往屋里走,“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休息好了明天才有精神。” 两人正温言软语地说着话,耳边忽传来女人尖酸刻薄的声音:“有些夫妻可真是恩爱得很呐,一见面就恨不得扑到对方怀里,这么多人看着呢,也不嫌害臊!” 施静宜撩起眼皮看向左前方的黑影,房间很黑,基本看不清人脸,但丹凤眼好像能感受到她炽热的目光,如钉子般往她身上扎。 她翻了个身,鹌鹑似的缩到墙角,再不敢出声了。 这小姑娘的嘴可真够贱的。 施静宜冷笑一声,并不和她计较,转身碰了下宁辞的胳膊,“我过去睡了,你小心点。” 那边苗凤儿听到她的声音,语调轻快地摆了摆胳膊,“方姐,到这边睡,我给你留了位置。” “去吧。”宁辞送她走到苗凤儿身旁睡下,转身时又见一团黑影正趴在房间门口左右观望,他摸了下鼻子走到那人身旁,轻拍了下那人的肩膀。 那人被他的动作吓得一个哆嗦,险些软倒在地。 宁辞抬手拎住了他的后脖颈,“干什么呢,吓成这样。” 那人扶着门框哆哆嗦嗦地站好,咽了下口水道:“我在等波哥,他……他出去好一会了。” “不用等了,他不会回来了。”宁辞松开手,轻飘飘地回道。 那人后背一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辞轻笑一声,暗夜里一双眸子亮得吓人,“什么意思,你不懂吗?” “你……”那人如遭雷击,圆睁着眼睛看向宁辞,心跳得如同擂鼓,“你在说什么?” 宁辞没有继续说话,笑着转身走进人堆,独留那人惊恐地站在原地。 李波不会回来了…… 那他是死了,还是抛下他享受富贵去了? 刚才那个男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搅得那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犹豫许久,他终于鼓足勇气踏出了房门。 事情是他和李波一块谋划的,如果真有好处,那也不能让李波一个人占了! 他一定要搞清楚! 夜色渐浓,房间里的抱怨声逐渐减少,最后完全被鼾声掩盖。 大家都劳累了一天,哪怕环境很差,还是抵不住困倦沉沉睡去。 宁辞拨开身上干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隔壁房,灯火摇曳,杯盏叮当。 几个身着官服的汉子喝得正酣,笑闹了一阵后有三人顶不住了,歪歪扭扭地回到里间,倒床上不动了。 另外两人酒量较好,端着酒杯又喝了一阵,其中一个年纪大的酒气上头,想到某处猥琐地笑了起来,“兄弟啊,你瞧没瞧见今天刚来的那些小姑娘?我见有两个长得特别有味,要不然咱们兄弟把她们带过来快活快活?” 另一个胆子小,有贼心没贼胆,闻言心里痒痒但还是有所顾忌:“这事能行吗?万一闹出去恐怕要挨罚。” “不会挨罚的。”年纪大的笑着拍拍他的胸脯,“送到这边的人基本都是死路一条,咱们不玩两次,到最后也是浪费了!走,大哥我带你去长长见识。” 两人越说越有兴致,提着灯便往前面房子里摸。 走到半路忽踩中个软趴趴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个血淋淋的人。 年纪小的腿一软,直接吓倒了,“哥,这咋有个死人?” 年纪大的转身踢了那尸体一脚,“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今天刚来的灾民,估计是不守规矩被守卫杀了,不用管他,这事见多了就没啥可怕的了。” “我明白,就是这出门就碰到尸体,感觉不大吉利啊!” “有什么不吉利的?”年纪大的又锤了他一下,“要是连个小姑娘你都打不过,我看你也别在这混了。” 两人一路絮絮叨叨地往前走,走到门口时放慢了脚步。 “哥,你知道那两个小姑娘在哪睡吗?” “摸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磨磨蹭蹭的,还不快点进去!” 想到那小姑娘白白嫩嫩的脸蛋,还有那如杨柳般的腰肢,老男人激动得直流口水。 两人轻手轻脚地摸到女人睡的那半边,像挑选白菜般挨个挑人。 施静宜原本就没睡着,被灯光一照更是睡意全无。 睁眼的时候正好见那两人堵住了丹凤眼的嘴,手忙脚乱地将人往外拖。 丹凤眼从睡梦中惊醒,猛地看到两张猥琐的脸,顿时吓得眼泪鼻涕齐飞。 “她醒了,大哥快点!”年轻男人嘟囔一声,加快了脚程。 两人一路狂奔将丹凤眼抬进了自己休息的房间。 这时候丹凤眼终于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哭着挣扎起来:“放我回去!你们快放我回去!” 年纪小的迫不及待地转身关门,年纪大的则狞笑着将丹凤眼拖到了床上。 “老子想你想一整天了,可舍不得把你放回去啊。” 老男人欺身而上,摸了下少女柔嫩的脸蛋,焦急地撕扯起身上的衣裳。 “大哥,给我让个位置呗,我也想摸两把。” 年纪小的挤在床边,目光贪婪地盯着丹凤眼不断起伏的胸口。 “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丹凤眼一边求饶,一边往墙角缩,但一张床就这么大位置,躲再远还是被人轻易地拽住腿扯了回去。 “老子劝你最好乖乖听话,把老子哄高兴了,回头还能赏你口吃的,要不然……嘿嘿,反正你也逃不掉。” 老男人狂笑出声,伸手将她身上破旧的棉袄撕了个口子。 寒风穿心而过,冻得她手脚发僵。 丹凤眼绝望地仰起头,眼泪决了堤般汹涌而下。 难道她这辈子就这样葬送了吗? 而且还是葬送在两个如老鼠般丑陋的男人手里! 第四百三十二章 以后我再也不嘴贱了 “我不服,我不服!” 丹凤眼疯了似的从床上跃起,抓起手边枕头往男人头上砸,脚也发了狠地胡乱踢弹。 老男人被她一脚踢中了肚子,火气蹭一下窜起来了,揪住她的头发往墙上撞,“敢打老子,活得不耐烦了?” 丹凤眼被他砰砰撞了两下,头脑昏沉地软倒在床边。 年纪小的见状赶紧上前拦了一把,“哥,别撞了,再撞人都要撞死了!” 老男人猛地松开手,不等她喘口气,又凶狠地捏住了她的下巴,“不想受罪就听话点,老子可不是会怜香惜玉的君子!” 丹凤眼说不话,只一个劲地哭。 老男人见她不挣扎了,再次狞笑着欺身而上,“这样才对嘛,哥哥会好好……” 肥胖的身子忽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来。 丹凤眼迟疑地动了下胳膊,双手触碰道某处,手背上顿时沾满了温热的液体。 空气中似乎也弥漫起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年纪小的意识到实况不对,碰了下老男人,“哥,你怎么不动了?” 这一碰不要紧,老男人如死猪般从床上摔了下去,浓稠的液体随之喷洒一地。 年纪小的吓傻了,呆呆地跪下扶人,再抬头时脖颈间就多了把冰凉的匕首。 房间侧面的窗户大开着,白茫茫的雪光顺着窗口一路攀爬到床边,照亮了那一双如恶鬼般凶狠的眸子。 “你们,色胆不小啊。”房间里响起女人清脆的声音。 男人心肝狠狠抖了下,吓得连气都不敢喘,“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大哥……” 一句话未说完,冰冷的刀锋从脖颈间划过。 鲜血飞溅,男人应声倒下。 瘫在床上的丹凤眼惊吓地抖了下身子。 施静宜收回匕首,回头,目光清亮地看向丹凤眼,“还能走吗?” 丹凤眼点点头,刚动一下,又身子发软地倒了回去。 “白天的时候你这张嘴不是挺厉害的么?现在怎么不说了?” 施静宜走到她面前,微微倾身,冰冷的匕首横在两人中间,刀刃上粘腻的血液正一滴滴往下落。 那双乌黑的眸子,和她手里的匕首一样,冰冷又锋利。 看得人灵魂止不住颤抖。 “我……”丹凤眼张着嘴,羞愧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施静宜抬手擦去刀刃上的血渍,慢条斯理道:“若不是我实在太讨厌这帮人,迫不及待地想杀两个人过手瘾,今日你就可倒大霉了。” 丹凤眼擦擦眼泪,跪在了床上,“方姐,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嘴贱了。也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要不然我这辈子算是全完了……” 她低着头又呜咽着哭了起来。 “行了,不要哭了。”施静宜抬手将她从床上拉了下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丹凤眼迟疑地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那他们呢?” “不用管,你只需要记住自己是个弱女子,什么都做不了就对了。”施静宜的语气沉了沉,“死的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他们应该不会把事情闹大,所以你也要闭紧嘴巴,不该说的不要向外吐露一个字。” 丹凤眼哭着点点头,“我知道了。” 施静宜转身拉开门,风卷起她的发丝与裙摆,纷纷扬扬,将人渲染得如神袛一般。 丹凤眼心中忽涌起一阵莫名的敬意。 她有种预感,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普通的乡野村妇,而是位侠肝义胆的英雄人物。 灾民休息的房间里,大家依旧在酣睡。 施静宜冲她摆摆手,自顾自地躺倒在干草上,“去睡吧,整理好心情,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丹凤眼乖顺地点点头,但经历了这样惊险的事情,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一闭上眼,眼前出现的全是那两个男人狰狞的嘴脸,还有施静宜一刀封喉时干脆利落的动作。 想到那样血腥的场面,她竟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一丝丝兴奋。 要是她能成为像施静宜那样厉害的人该有多好? 就这样辗转反侧熬过一夜,第二日果然有人过来调查昨夜的命案。 来人是昨夜那两人的队长,说实在的,他自己都觉得这事不是灾民干的。 一刀封喉。 哪个灾民能有这样的本事? 有这种本事的人还会被关在这里干粗活? 这不是逗他吗? 所以简单地问了一遍后,他就毫不在意地离开了。 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方,灾民死还是自己人死,只要刀没落到自己头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躲过一劫的丹凤眼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再看向施静宜时脸上堆满了笑容,“方姐,你昨晚没吃放吧,饿不饿?一会我把我的饭分你一半!” 苗凤儿被她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方草叶,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丹凤眼一叉腰,“别怀疑,是你疯了。” 施静宜抿嘴笑了起来,“我还不饿,你们先去领饭吃吧,我这边还有点事。” 丹凤眼顺着她的目光往左边扫了一眼,见宁辞正靠在门边等着,了然地挑了下眉,“我懂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你和姐夫了。” “昨天你不还在那暗戳戳地骂人不嫌害臊吗?今儿怎么突然开窍了?”苗凤儿莫名地眨眨眼。 丹凤眼又羞又恼地跺跺脚,“昨天我那是在说梦话不行吗?” 苗凤儿摇着头走开了,“不不不,应该是我没睡醒。” 施静宜嘴角含笑地走到宁辞面前,伸手勾了下他的小拇指,“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夜里就能动手。” 施静宜一愣,“这么快?” 宁辞将她的手捧入掌心,“再把你留在这里劈两天柴,手还要不要了?” “大概,应该,还能要吧?” 宁辞没接话,目光炯炯地对上她的眼睛,“昨夜的事情,你干的?” 施静宜心虚地摸了摸脸,“有这么明显吗?” “不明显,是我火眼金睛。”宁辞牵着她慢慢往前走,“回去后跟着我一块训练吧,光练习弓箭不行,贴身打架的本事也要学点,这样你下次再玩英雄救美的戏码,我也能放心点。” “你怎么知道我是去英雄救美了?” 宁辞抬眼,斜了左前方一眼,“因为有人都快把眼珠子粘你身上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姐妹齐心 施静宜循着他的目光向前望,正巧对上丹凤眼笑盈盈的眼睛,没了之前尖酸刻薄的模样,她看起来倒多了几分少女的清纯可爱。 施静宜勾起唇角,冲她挥了挥手。 排队领饭的时候终于有人发现李波还未回来,捧着碗小声地议论:“波哥不会出事了吧,昨夜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领饭都见不到人。” “何止波哥,你没发现总是跟在他身边的狗蛋也不见了吗?” 说话那人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在这个说动刀就动刀的地方,活生生的人不见了,最大的可能性是什么? 不用明说,众人心里多少都猜出些什么,可是没一个人敢说出来。 大家都捧着碗,如见了猫的老鼠一般,小心又小心地缩着身子默默吃早饭。 煎熬地渡过早饭时间,接下来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 施静宜和昨日一样,安分地劈了一会儿柴后便找借口出了柴房。 顺着房后的小道一直往前,穿过热气逼人的炼金室,再往前就是座青砖黑瓦的两居室,房子外面站了八个佩刀的守卫,一看就不像等闲之地。 施静宜不敢贸然闯入,思索片刻后摸向颈间项链,小智扑腾着翅膀飞出,接受到指令后径直飞向两居室的窗口。 而施静宜则绕过那间房继续往前,一道矮墙之后便是起伏的山脉,一条溪流横亘在山脚处。 许是冲击力太大,这条小溪并未结冰,碧绿的溪水冲刷着岸边积雪向后方奔涌而去。 跨过这条小溪,便是机关重重的小金山了。 施静宜仰头看着白雪皑皑的小金山,脸色越来越难看,很明显,小金山是他们最大的秘密,也是他们最后的退路。 一旦有人率兵打入聚宝园,他们便可退入小金山,而小金山上全是致命机关,你是追还是不追? 追吧,怕有人员伤亡。 不追,就这样放过那群畜牲,实在气人。 看来还得和宁辞好好商量一下。 小智在两居室晃悠一圈后返回施静宜身边,液晶屏幕自动播放起屋内的画面。 昏暗的房间里亮起数根蜡烛,光影摇曳,几个身穿黑袍的男人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 正说着话,其中一人从腰间拿出把钥匙打开了桌上的红色木箱。 箱子里满满当当,装的全是黄金。 看着金光闪闪的画面,施静宜默默吸一口气,对于习惯了数字支付的人,猛地看到这么多金子,感觉挺刺激的。 男人身后,还摆着一排相同的红色木箱。 施静宜粗略地数了数,大概有十一二箱,应该都是这段时间炼出来的。 那么多金子,要是能搞到手,这一趟就没白跑。 她心满意足地回到柴房,刚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猥琐的笑声。 “看姑娘这柔嫩的小手,在家应该没干过多少粗活吧?可惜现在却要整日挥舞着斧头,不觉得委屈吗?” 进去后,就见两个穿着暗红官服的男人围坐在丹凤眼身边高声嬉笑。 丹凤眼气得双颊通红,但又不敢张口争辩,只一个劲地往旁边躲。 “跟你说话呢,你往哪躲呢?”高个男人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就不想过上不用干活,还能吃饱饭的日子吗?” 丹凤眼摇摇头,又往里缩了缩。 男人却不依不饶,仍笑闹着往里挤,“怎么,你还不愿意?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你竟然还不愿意!” “别人愿意你就去找别人,何必非要在这欺负一个小姑娘。”施静宜走进柴房,凝视着两人冷冷出声。 前面那个男人哼笑一声,“哎呦,这还来一个打抱不平的,你要是觉得自己吃得太饱,想饿两天就直说,我们兄弟会成全你的。” “就你们那扔给狗能把狗头砸个包的窝窝头,倒地上能照镜子的米粥,送给我,我还不稀罕呢!” 施静宜甩了个眼刀子过去,“话说完了吗,说完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干活!” 两个男人都气得直跺脚,“行,你倒是个骨头硬的,我们兄弟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说着,男人扭头冲丹凤眼挤了挤眼,“小美人,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来找我们兄弟,我们兄弟会一直等你的。” 丹凤眼靠在木柴堆边没敢应声,昨夜的经历实在太恐怖,害得她到现在都没缓过劲,一看到穿暗红官服的人就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 等人走后,她才抹着眼泪往施静宜面前挪,“方姐,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牵连了。” 施静宜抬手替她擦了两下眼泪,温声安慰道:“没关系,少吃两顿饭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你昨天没吃饭,今天再不吃,要是那两个男的一直纠缠,岂不是……”说着丹凤眼又低头哭了起来。 这时候苗凤儿拎着斧头站了出来,“方草叶,你是怎么回事?往日那一张破嘴见谁都要显摆两句,今儿怎么跟被人割了舌头一样?” “你以为我想这样?要是你碰到这事,说不定比我还怂呢!”丹凤眼哭着回怼一句。 苗凤儿见她哭得实在有点惨,语气软了下来,“算了,我也没想找你吵架,咱们商量下吃饭的事情吧。” “我看那两个男人说得不像是假话,要是你们一直分不到吃的,肯定熬不下去,要不然每次领完饭咱们就一块吃,每个人分几口,这样大家都不会饿死了。” 另一个圆脸的小姑娘也站了出来,“我同意苗姐姐的说法,咱们是一块来的,要回去也得一块回去。” 原本就哭得惨兮兮的丹凤眼这下哭得更厉害了,“都怪我,要不是我……” 看着哭成一团的小姑娘们,施静宜心里五味陈杂,这段时间看多了人性的丑恶面,忽然遇到这群真诚又善良的人,实在太温暖了。 “好了,都别哭了,安心回去干活吧,我保证,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地走出这片庄园!” 丹凤眼哭着咧开嘴:“方姐,现在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了,你可不能骗我。” “要是骗了你,就罚我在这里砍两天柴好了,砍到手都磨烂的那种。” 苗凤儿笑着握住了她的手,“你的手就不是砍柴的手,还是老老实实干你该做的事情吧,要不然姐夫非心疼死!” 第四百三十四章 开始行动 施静宜娇嗔地瞪她一眼,“就你这张嘴会说!” “可是我说得都是实话啊,好了,别瞪我,以后我再也不说了就是!”苗凤儿娇笑着讨饶。 姑娘们笑闹着回到原位继续砍柴,庄园内一天只发放两顿饭食,所以是没有午饭的,到下午时几人就便全都饿得焉趴趴,连斧头都挥不动了。 那两个男人贼心不死,中途又跑来调戏丹凤眼,结果被几个姑娘联合骂了个狗血淋头。 男人落荒而逃后,大家瘫坐在地上欢快地笑了起来。 “好久没这么高兴了,要是能一直像这样高高兴兴的,该有多好?” 苗凤儿抬头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轻轻叹了口气,“看我又在说什么梦话,家都没了,哪还能高兴得起来。” 施静宜表情认真地握住了她的手,“会好的,只要人还在,以后的日子会慢慢变好的。” “嗯,会好的。”苗凤儿吸了吸鼻子,心却和外面的雪花一样,洋洋洒洒,落不到实处。 被困在这个鬼地方,能活下去都是奢望,哪还敢想以后呢? 一天的劳作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验收成果时施静宜照旧被当做典型例子骂了一顿,并被剥夺了吃晚饭的资格。 施静宜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随着队伍一块到前面领饭。 宁辞就站在走廊下等她,左半边是白茫茫的雪地,右半边是男人身着黑袍的身影,中间还了道掉了漆的红色柱子。 三种颜色被施静宜眼截上挂着的碎雪揉成了一片模糊的光影,唯有男人那双乌黑的眸子依旧清晰明亮。 走得近了,宁辞自然地向她伸出右手。 施静宜安心地将手放到他的掌心,呵着冷气找了个角落蹲坐下来,一遍抖着身上落雪,一遍抱怨:“我可能真不是砍柴的料,今天干的活还不够换一顿晚饭,所以劳烦夫君分我口饭吃喽!” 听到“夫君”二字,宁辞的心颤了下,黢黑的眸子里波涛翻滚,良久才归于平静。 “娘子莫急,待回家后我便亲自下厨为你炖鸡煮鱼,做一顿美食。” 施静宜红着耳根嗔了他一眼,小声道:“你入戏太深了……今日我又偷偷摸到了别的地方,你猜看到了什么?” 宁辞十分捧场地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 接着施静宜把发现金子的事情和自己的忧虑向宁辞说了,末了愤愤道:“这群人手下藏了不少人命,就这样放走实在太便宜他们了!” “放心,他们逃不掉的。”宁辞垂下眼睑,脸上寒光一片,“我找薛岭借了三百人手,还和清源郡郡守通了消息。聚宝园里的人和杨英身边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今晚不要睡觉,爆炸声响起后他们应该会上山查看,你趁着这个机会组织灾民逃走,从迷雾森林那边出去,外面有我们的人接应你。我留在这边断后,顺便斩草除根。” 施静宜点头,“可以,就是不知道灾民们会不会配合。” “会的。”宁辞抬眸扫过不远处相互搀扶着前行的两个男人,“今天下午有人趁搬运东西的时候逃跑了。” 施静宜一惊,“跑了?” “又被抓回来了,死了两个,还有两个被打断了腿。”宁辞摸了下她的发心,轻吐一口气,“别难过,很快就会过去了。” 施静宜眨了下眼睛,压下心底悲伤的情绪,轻声道:“好,行动的时候注意安全,要是他们真的逃到山里不要贸然追进去。” 她掀起眼皮,黑色的眸瞳间光芒闪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不了到时候杀进京城找他们算账!” 许是因为下午发生了逃跑事件,上面的人要给灾民们一个教训,今日的晚饭连硬得硌牙的窝窝头都没了,每人只能分到半碗稀粥。 每个灾民脸上都笼罩着惨淡的愁云,一开口眼泪都要往下掉,这哪里是干活换吃的,分明是在等死啊! 当黑夜遮掩了漫天乌云,远处的山林间忽响起阵阵鸟鸣,宁辞听见那声响悄无声息地拍掉身上枯草走出房间,几个纵身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 施静宜翻了个身,拍拍身旁的苗凤儿,“凤儿,你睡着了吗?” 苗凤儿咕哝一声,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方姐,怎么了?” “起来把东西收拾收拾。”施静宜低声叮嘱一句,轻手轻脚地挪到丹凤眼身边,将她也叫了起来。 两个小姑娘顶着惺忪睡眼,疑惑不解地看着她,“方姐,你这大半夜不睡觉,是想干什么?” “你们不是做梦都想出去吗,现在机会来了。” 两人面上皆露出喜色,“真的?” “嘘。”施静宜比出噤声的手势,“你们听我说,待会山上可能会发生点状况,看守我们的官差会乱起来,到时候我负责去前面开路,你们两个负责领着大家出去。” 苗凤儿迟疑地问道:“这样能行吗?” “我相信方姐。”丹凤眼语气坚定,脑海里自动浮现出施静宜利落出刀的画面,光是想着,她的心就止不住发烫。 “方姐,等出去后我可不可以跟你学武?我想和你一样,做个有本事的人。” 苗凤儿听见这话顿时不乐意了,“你怎么能抢我的话?方姐,我也要跟你学武,我也想做你口中有真才实干的人!” “行了,你们别争了,等顺利熬过这一关,你们想学什么我就教什么,现在麻溜地收拾东西去。” 施静宜笑着拍拍两人的肩膀,把人赶走后忍不住偏头看向门口的方向,也不知道宁辞那边顺不顺利。 小金山,阴暗的杂草间。 数名黑衣人伏趴在地,一双双眼睛如雄鹰般犀利。 宁辞站在矿洞之外,面容冷峻地抬起胳膊,“引火。” 矿洞里的人接受到命令,弯腰将手中燃烧的烟火凑向引线,红色的火星闪烁着快速向前。 片刻,一声巨响震动山林,然后又是几声轰隆巨响。 一时间,天崩地裂,草木齐飞。 山下酣睡的人们全都被这巨响惊醒,连衣服都顾不得穿便惊慌失措地往屋外跑。 “糟糕,是金矿那边出事了!” 黑暗中传来男人的怒吼声,紧接着百十个黑衣人手握火把,飞快地向小金山奔去。 第四百三十五章 修罗场 苗凤儿和丹凤眼激动地凑到施静宜面前,“方姐,这就是你说的意外吗?” 施静宜点头,“是的,再等一会我们就可以行动了。” 说着,她站了起来,高声对瑟缩在一起的灾民道:“大家不要惊慌,先听说我,现在聚宝园内的守卫撤去大半,正是逃跑的好机会。大家抓紧时间穿好鞋袜,收拾好身边的东西,待会听命行事!” “逃跑?” 听到这两个字,有人激动地坐了起来,有人却害怕得连连摇头。 “今天下午强子就因为逃跑被那些人直接砍死了,现在尸体还在山上丢着呢,谁还敢跑?万一被抓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又有人死了?” “死了两个,还有几个被打得够呛,要不是咱们跪那又是磕头又是求饶的,估计死得人更多。” “那我还是不跑了吧,在这边好歹还能多活几天,这世道,能多活一天就赚一天。” 施静宜见情况失去了控制,一把扯掉了头巾,高声道:“大家都看清楚了,我是施静宜,静慈救援队的施静宜,我是来救你们的!” “施静宜?!” 房间里响起数道惊讶的喊声。 苗凤儿和丹凤眼更是激动地抱在一起,“咱们居然遇到施姑娘了!我就说,她压根就不是普通村妇!” 两人相拥着站了起来,大喊道:“施姑娘都亲自过来救我们了,难道我们还要留在这里给人当牛做马吗?叔叔伯伯们,大家都行动起来啊!” 姑娘们响亮的声音犹如投入沸水的石子,将大家被严寒冬日冻成冰块的心烫化了。 “乡亲们,静慈救援队来了,我们有救了!” 大家欢呼着站起来,拖着衣服鞋子激动地走到施静宜身后。 茫茫黑夜里,她就像一颗璀璨的星,照亮了大家前行的路。 “都吵什么吵?不想活了吗?”白天闹事的两名官差打着哈欠走进房间。 看到屋里站得笔直的众人,两人愣了一下,“呦,你们这是要干啥,造反?” 高个官差踱步来到丹凤眼面前,“打扮得这么整齐,可是想明白了?” 说着,就要伸手往丹凤眼脸上摸。 “拿开你的脏手!”施静宜阴冷出声,说话的同时一把捏住他的手腕,要紧牙根向后一掰。 “咔擦”一声,高个官差手腕脱臼,鬼哭狼嚎地向后退去。 另一名官差见状迅速拔出腰间佩刀,“贱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施静宜凝神,眼疾手快地抽出绑在腰间的驽,利剑破空而出,准确地刺向官差的心脏。 那官差踉跄一下,低头看着自己正潺潺向外流血的胸口,难以置信地眨了下眼睛,然后如崩塌的巨石般轰然倒下。 高个官差惊惶地眨了下眼睛,双手颤抖地摸向腰间佩刀,手刚握到刀柄,一抹寒光便落到了他脖颈间。 施静宜微微倾身,冷笑道:“知道昨夜你的好兄弟们是怎么死的吗?” “你……你杀的?” “对,就像这样……”施静宜的眼神陡然一冷,手腕翻转,利刃瞬间划破喉咙。 高个官差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惨叫,双目圆睁地倒在地上。 暗红的血,流了一地。 施静宜面色如常地跨过那两具尸体,清冷的声音穿过夜色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所有人跟紧我,我带你们回家!” 留守在聚宝园的官差闻声而来,见灾民们竟要趁机逃跑,高喊一声挥刀向施静宜等人砍来。 “凤儿、草叶,掩护大家后退!” 施静宜叮嘱一句,转身抽出腰间软鞭,甩向前排的官差。 官差没有防备,被鞭子打了脸后气得双目赤红,更是不要命地向施静宜奔来。 施静宜灵活地躲过两次袭击,一偏头忽见黑暗中跳出两道身影,紧接着传来竹见清脆的喊声:“姑娘,竹见来晚了!” 施静宜面上一喜,“竹见,拖住他们!” 话落,竹见和轻鹰已悄然落地,与那群官差缠斗在一起。 由于精锐部分全都到山上检查金矿,留下来的大都是武力值偏低的普通官差,施静宜顺利脱身,冲在旁观望的灾民一挥胳膊,“快走!” 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相互搀扶着向庄园外跑去。 施静宜抽空摸出颈间项链,放出小智,在小智的指引下马不停蹄地跑向迷雾森林。 同一时间,小金山,两方人马战得正酣。 渐渐地,齐路的人落了下风。 黑暗里,男人恼怒地锤了下树,“小小的临安县还真是卧虎藏龙,这次是我们大意了。兄弟们,撤!” 山林间,黑影跳动,一方人马边边战边撤,最终逃入山林深处。 “穷寇莫追!” 宁辞止住了大家想要追赶的念头,飞身跃到人前高声道:“出来二十人随我到庄园里取东西,其余人将小金山包围起来,他们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宁辞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向庄园走去。 未走多远,迎面碰上一群抬着红木箱子的黑衣人。 想到施静宜所说的藏着金子的红木箱,宁辞无声地抬起手臂,下了杀令。 又是一场恶战,所有黑衣人都倒在了血泊中。 宁辞快步来到其中一个红木箱前,掀开盖子,里面竟堆了半箱子石块! 所有箱子掀开,无一例外,全都是石块! 周虎捞起两块石头,一脸懵地偏头看着宁辞,“主子,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抬几箱子破石头干什么?” 宁辞面色阴沉地扣下了木箱,“中计了。” 他们为了这些金子忙碌了大半个月,肯定不舍得轻易放弃,这边是石头,那肯定还有一队人在搬运真正的金子。 “周虎,你折回去再领一队人到山脚附近搜查,若是遇到搬运木箱的人立刻放***!” “是!”周虎响亮地应了一声,一个飞身消失在黑暗中。 宁辞偏头,扫过眼前众人,“你们跟我到庄园内搜查。” “是!” 庄园内,打斗已落入尾声。 数名官差躺在血泊中惨叫哀嚎,往日威风凛凛的潇洒模样荡然无存,犹如丧家犬般痛哭流涕地求饶。 然而宁辞早下过杀令。 竹见面无表情地挥剑落剑,白刃翻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平静的庄园已然成了片修罗场。 第四百三十六章 拼了命也要把施姑娘送出去 宁辞赶到的时候庄园内躺满了尸体,路边的积雪几乎被鲜血染红。 竹见收回兵器走到宁辞面前,“主子,庄园这边的人全都处理了,姑娘已带着灾民顺利撤离。” 宁辞点头,“你和轻鹰带几个人去迷雾森林那边接应静丫头,剩余人跟我到里面搜查黄金。”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二十余名黑衣人正带着木箱奔向迷雾森林,并和半道休息的灾民撞到了一起。 山路本就难行,再加上夜间视物困难,灾民们身体状况又很差,基本跑几步就摔一跟头,到最后大约有几十人跟不上队伍。 没办法,施静宜只得停下步伐,让大家原地休息一会儿,顺便修整下队伍,让身体强壮的青壮年带上幼童或老妇人共同前行。 “大家再坚持一会儿,穿过这片树林就有人来接我们了,所以千万不能放弃,胜利就在眼前!” “你们五个挪到一个小组,照顾好组里的老人和小孩,尽量不要让任何人掉队。” 施静宜正前后奔波着检查分组情况,守在队伍尾端的丹凤眼忽然过来拉住了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道:“施姑娘,好像有人来了。” 施静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回头看,果然看到了几道模糊的黑影。 “不会是那群人追上来了吧?这可怎么办?”丹凤眼焦急地晃了下她的胳膊。 他们这里全是老弱病残,哪是那群武林高手的对手啊! 施静宜也是一阵心惊肉跳,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大家把自己身家性命交到了她手中,无论遇到任何情况她都不能退缩! “大家先安静一下,不要着急,先观望一下形势!” 说话的功夫,那群黑影已穿过树丛来到了队伍尾端。 原本坐在树下的灾民全都惊慌失措地往施静宜所在的方向跑去,现场尖叫声、脚步声乱成一团。 黑衣人也被面前的突发状况吓了一跳,立刻放下木箱,拔出腰间佩刀,围成圆形,如临大敌地盯着灾民们。 看到他们身后的红木箱子,施静宜瞬间弄明白了状况。 这些人应该是专门负责运送金子,能担任如此重要的职责,功夫肯定不弱。 她自己遇到这些人恐怕都不好脱身,更何况身后还跟着那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 这下可糟糕了! 施静宜在分析情况的同时,黑衣人也在观察周围的情况,意识到站在他们面前的全是没有功夫的灾民,原本悬着的心顿时放松了。 没有武功,人再多又有什么用? 最终还是要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 “兄弟们,他们就是刚从庄园里逃出来的灾民,不用怂,直接上去把他们全都杀了!” 为首的黑衣人高喊一声,其余黑衣人纷纷扬起手中大刀,眼神凶猛地看着面前的老弱病残,如同饥饿许久的猛兽遇到了饱腹的猎物。 灾民们大骇,惊恐地看向施静宜。 此时施静宜就是他们的依靠! “施姑娘,现在可怎么办?” “施姑娘,您不是说要带我们回家吗?现在还能回去吗?” “施姑娘,您救救我们吧,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呜呜……”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哭声,施静宜内心痛苦如同刀绞,现在他们正处于劣势,硬拼是肯定拼不过的,只能尽量拖延时间,拖到宁辞处理完小金山的事情回来,或者将他们引出迷雾森林。 施静宜紧了紧拳头,神态自若地向前两步,黑暗里响起她掷地有声的声音:“你们以为杀了我们就能顺利逃出去吗?呵呵,你们做梦!这片树林前后都已被救援队的人包围了,你们只要敢踏出这片森林半步,迎接你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黑衣人大惊,全都扭头看向为首的黑衣人,“统领,这可怎么办?” 为首的黑衣人抬起右臂,止住大家慌乱的议论声,冷笑着看向施静宜,“既然早晚都是死,那我们为何不杀够人再出去,这样黄泉路上也不孤单了!” 你他丫的是杀人狂魔吗? 张嘴闭嘴就是要杀人。 施静宜忍不住在心里啐骂了一句,面上依旧波澜无惊,“难道你们就不想活吗?从京城千里迢迢跑到这边来执行任务,结果连块石头都没带回去,就被人团灭了,传出去丢不丢人?” 黑衣人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眼神中多了几分防备,“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我,施静宜,静慈救援队的队长。” 施静宜的声音响亮又清脆,如一簇炽热的火焰,点亮了众人心头的光芒。 “放了他们,我愿意做你们的人质,让救援队的人放你们回京!” “施静宜?”为首的黑衣人发出一阵张狂的笑声,眼睛肆无忌惮地扫过面前弱小的女子,“就是你毁了我们这几个月的心血?现在,你还敢站在我们面前谈条件,好大的胆子!” 他唰地举起了刀,“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刀砍死你!” “我信。”施静宜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刀锋,“等我死后,救援队的伙伴必定要为我报仇,大家一起死,我好像也没吃亏。不过,我想你们聪明人,应该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放了他们,你们还有回来报仇的机会!” 为首的黑衣人摸了摸下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人,我照杀;人质,我照留!” 施静宜飞快地抽出腰间匕首,方才还悬在敌人脖颈间的匕首此刻横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寒光亮起的刹那,周围响起数道惊呼声:“施姑娘,不要!” “施姑娘,我们的确很想活,但是从来没想过用您的命换我们的命!” “能在生命尽头遇到像施姑娘这般心怀大爱的人,我李某人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谁愿意和我一同赴死,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施姑娘送出去!” “我愿意!施姑娘出去后还能救更多人,我就是死也死得有价值了!” 一声接一声的呐喊最终汇聚成了汹涌的河流,声势浩荡,激励人心。 听着那一声声为她响起的呐喊声,施静宜忍不住热泪盈眶,“大家都安静下来,我说过送你们回家就绝不会失约,现在所有人听我号令,后退三步!” 第四百三十七章 要死大家一块死 没有人动,大家都视死如归地瞪着面前的黑衣人。 “凤儿、草叶,让大家往后退!”施静宜加重了语气。 两个小姑娘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施姑娘!” 施静宜转过头,眼神坚定,“还记得我怎么交待你们的吗?” “记得……”苗凤儿呜咽着擦擦眼泪,拽住前排灾民的胳膊往后退,“大家都听施姑娘的话,往后退吧。” 丹凤眼仍站在原地不动,她看着施静宜渺小却又伟大的身影,心底好像生出了无穷的力量。 她狠狠地咬了下唇,站在了施静宜身边,对着黑衣人高声道:“你们被骗了,我才是施静宜,我才是静慈救援队的队长!” 施静宜心一紧,连忙拉住了她的手腕,“草叶,你在胡说什么?” 丹凤眼依旧固执地站在黑衣人面前,“你们应该早就听说过,施静宜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而不是她这样的乡村妇人!所以我才是施静宜,她只是为了保护我,故意站出来骗你们的!” 丹凤眼的这句话说到了黑衣人心里,他们的确听说过施静宜的美名,外面都说她小小年纪便生了副菩萨心肠,还有人称她为观世音转世。 光从传言来看,后面站出来的小姑娘的确更符合大家描绘的形象。 为首的黑衣人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犹豫半晌,最终不耐烦地摆了摆胳膊,“我没时间在这跟你们玩猜真假的游戏,你们两个……” 黑衣人转身指了指身边人,“过去把她们俩都抓过来,我们继续赶路!” 丹凤眼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无措地看向施静宜。 施静宜的眼神依旧冷静,喃喃地念道:“静观其变。” 危险暂时解除,队伍继续前行。 埋伏在林稍的轻鹰一看到被黑衣人团团包围的施静宜,便要跳下去救人。 竹见手疾眼快地拦住了他,“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我先带着人先跟上他们,你回去找主子,等人到齐了再动手。” “那好,你可千万要看好了,施姑娘不能出事!” 要不然主子会疯的! 轻鹰不放心地叮嘱她。 竹见冲他摆摆手,“放心,我和姑娘的感情比你的深!” 由于黑衣人还要搬运十几个大箱子,所以队伍走得特别慢。 宁辞和施静宜等人几乎是同时到达迷雾森林外的接应地点。 为首的黑衣人一看外面围了那么多人,顿时急了,握刀的手紧了又紧。 “不许过来,再敢上前一步,我就砍死你们的队长!” 宁辞无声地屏退众人,眼神从头到尾都紧紧地跟随着施静宜移动。 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他的面容如冰封般平静无波澜,可是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此刻的情绪。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将刀架在了施静宜的脖子上!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在心头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施静宜安静地对上他的眼睛,眼神如月光般温柔,然后悄悄指了指身后的灾民。 宁辞向她点点头,抬眸看向提刀的黑衣人,脸上寒光一片,“说出你们的条件。” 为首的黑衣人高声道:“为我们找几辆马车,不要试图在马车上动手脚,我会带着这两个女人一块上马车的!” 宁辞偏头看了眼周虎。 周虎立刻拱手道:“属下这就去准备。” “你的条件我已经答应了,你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宁辞抬起右臂,指向惊悚地缩在一起的灾民,“先把他们放了。” 黑衣人点头,反正他现在又更大的筹码在手,留那些灾民只会是累赘,放了也无所谓。 竹见主动上前接应那些灾民,待所有人都平安走到宁辞身后,施静宜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下了。 苗凤儿抹着眼泪走到宁辞身边,“姐夫,你可一定要把施姑娘救出来,她是为了救我们才沦为人质的!” 宁辞安静地看她一眼,“她是我的女人,我自然会救。” 苗凤儿被他这一句话震得心脏发麻。 是啊,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施静宜的累赘。 只有宁辞,他是施静宜最坚实的依靠! 她没有继续说话,无声地退了回去。 总有一日,她也能像宁辞一样,在施静宜面临危险的时候勇敢的站出来。 用她的实力支持施静宜! 不多时,周虎带着几匹马车赶了回来。 “马车已经找来了,什么时候放人?”宁辞安静地摸着刀柄精巧的雕花,平静的语气中暗藏锋芒。 黑衣人看到生还的希望,张狂地笑了起来,“等到合适的时候,自然会放人,等着吧!” 说着抬手命身边人将红木箱子一一抬上马车。 “两位施姑娘,劳烦你们跟我走一趟了。”黑衣人大笑着押送施静宜和丹凤眼向马车走去。 眼见着施静宜就要被人押进马车,周虎急得跺了跺脚,“主子!” 原本犹如石像般安静的宁辞突然动了,拿箭、拉弓,一连串的动作就发生在眨眼间。 三只羽箭齐发,准确地刺向施静宜周围的三名黑衣人。 惨叫声响起的时刻,宁辞的动作仍没有任何停顿,拿箭、拉弓,仍旧是三箭齐发,围在丹凤眼身边的三名黑衣人也齐齐倒下。 施静宜反应极快,一脚踹翻身边尚在挣扎的黑衣人,抓住丹凤眼的胳膊便往回跑。 而宁辞依旧在拉弓射箭,精准得如同机器。 为首的黑衣人咬牙折断插在胸口的羽箭,举起大刀疯了似的向施静宜砍去,“要死大家一块死!” 丹凤眼落后一步,余光瞥见明晃晃的白光,惊恐地大喊道:“施姑娘,小心!” 开口的同时奋不顾身地向施静宜扑去。 “噗嗤”一声。 利刃没入血肉。 温热的血喷了施静宜一身。 同时,宁辞手边的利箭破空而出,再次刺入黑衣人的胸膛。 黑衣人不甘心地瞪大眼睛,轰隆倒地。 黑夜里响起施静宜撕心裂肺的哭声:“草叶!方草叶!” 她颤抖地从雪地中爬起来,将浑身是血的丹凤眼紧紧拥在怀里。 初见时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脸上沾满了污血。 施静宜哭着帮她擦脸上污渍,却怎么都擦不干净,“你怎么这么傻,明明不用站出来的,明明不用站出来的!” 方草叶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施姑娘,不要哭,我不值得你哭。” 第四百三十八章 把他们全都杀光 “不……”施静宜慌乱地握住了她的拇指,“别乱说话,我这就带你回家,给你请最好的大夫,你一定会没事的!” 丹凤眼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握着她的手自顾自地说道:“长这么大,我还从未交过真心朋友,她们表面上与我交好,背地里却要时常讽刺我是个‘克星’。” “我不服气就要时常与她们争吵,后来渐渐习惯了用刻薄的嘴脸待人。”丹凤眼艰难地笑了两声,“能在最后交到像施姑娘,还有凤儿这样的知心好友,我觉得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草叶……”苗凤儿捂着嘴哭着跪坐在她面前。 三个小姑娘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丹凤眼眨了下眼睛,看向天边隐隐透出的白光,脸上露出无限憧憬的神情,“只是没能和施姑娘一起回去,我感觉很遗憾。要是有下辈子,我想……” 她的目光缓慢地向下移动,最终落到了施静宜脸上,两颗热泪混着污血滚落,“我想成为和施姑娘一样的人,成为大家都喜欢的人。” 苗凤儿泣不成声地抹着脸上泪珠,“不用等到下辈子,这辈子我就很喜欢你,你要赶快好起来,咱们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可是我撑不住了啊……” 一句话千回百转,听得施静宜肝肠寸断,“宁辞,快,快去请大夫!草叶,一定要撑住!” 丹凤眼饱含热泪地望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最终合上了眼睛。 苗凤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了下她的鼻息,确定已无气息的刹那肩膀剧烈地颤抖一下,仓皇地转头看向施静宜,还未张口,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而落,“施姑娘,草叶走了。” 施静宜瘫坐在原地未动,一双眼睛仍死死地盯着丹凤眼,乌黑的眸瞳间波涛翻涌,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夜,阴沉得吓人。 苗凤儿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梦呓般喃喃出声:“施姑娘,草叶真的走了。” 施静宜吸了下鼻子,抬手擦擦眼底泪痕,弯下腰想要将丹凤眼抱起来,试了一下又因为体力不足再次瘫坐在地上。 竹见红着眼睛站了出来,“主子,我来帮您。” 说着,动手将丹凤眼抱了起来,送入旁侧的马车内。 大雪寂寂无声,脚底血流成河。 施静宜从雪地中站起来,看着身后躺了一地的尸体,乌黑的眼中杀意凛然。 她偏头,表情沉痛地看向宁辞,“我答应过草叶,要将她平安带回家的,可是我失言了。” 对上她情绪翻涌的眼睛,宁辞的心里涌起一阵心疼,千言万语最终汇聚成了一句“对不起”。 要是他出箭再快一些。 要是他再耐心点,选个更好的时机。 也许那小姑娘就不会死。 那样他的小姑娘就不会如此难过。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施静宜呜咽着擦擦眼泪,“有道歉的功夫还不如多杀两个人,我要取了那群人的狗命,以此慰藉草叶的亡灵!” 她步伐坚定地从血泊中走了出来,走到了一众灾民面前,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现在,请大家跟着救援队的成员返回县城。齐路欠你们的,杨英欠你们的,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施姑娘!”灾民们声音颤抖地回应着她,不少人因为这句话留下了滚滚热泪。 临安县这黑暗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吗? 施静宜平静地转过身子,走到宁辞身边,“那群人还在小金山吧?我要进山,把他们全都杀光,一个都不留!” 宁辞无声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肩并肩大步走进了迷雾森林。 因为走得太急,施静宜半路摔了一跤,这一跤摔得不轻,膝盖磕到石块上,疼得她半天没法站起来。 膝盖处的剧痛成了她情绪的发泄口,她扑进宁辞怀里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因我而死,她嘴巴那么坏,三番两次地讥讽我,这样讨厌的人怎么会为了救我而死去呢?” “我心里好难受,可是我不敢哭,他们都把我当成救星,救星可不能倒下,一旦倒下大家的信仰就坍塌了。” “傻丫头。”宁辞心疼地将她揽入怀抱,“天塌下来有我为你顶着呢,你不用害怕,也不用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 男人动作温柔地替她擦去眼角泪滴,“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可以哭、可以闹,这是你的权力。” 一句话戳中了施静宜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她太累了,迫切地需要一片可以休息的地方。 “宁辞……”施静宜低喃一声,紧紧地揽住了他的脖子,“让我休息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了。” 等她整理好心情,便是血债血偿的时刻。 小金山,齐路正和一群黑衣人围坐在巨石后休息。 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不满地嚷道:“为什么不和他们决一死战?真打起来,他们未必能战胜我们!” “你真当他们是山野村夫吗?”齐路冷冷地扫他一眼,“哪个山野村夫能有如此本事?我们这次算是遇到对手了!” “少拿这些理由搪塞我,齐路,你就是个懦夫,怪不得能被杨英那个蠢猪随意差遣!” 齐路眼神一冷,悄无声息地拔出了腰间佩刀。 周围人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站出来拦住了两人,“二位先消消气,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想办法脱身才是正事!” “等着吧。”齐路气恼地坐回去,“等杨英发现这边的情况,自然会想办法派人来救我们。” 络腮胡闻言讽刺道:“按你所说,对付我们的并非普通人,杨英那个蠢货恐怕连自己都保不住吧!” 齐路风雨不改的脸色顿时坍塌,他紧了紧手,不甘道:“那就继续等,等到宫里那位派人来救我们。他们本事再大,也不会是宫里那位的对手!” “等到京城的人赶来,我们恐怕要变成尸体了吧!” 齐路哼笑一声:“阁下未免太小瞧齐某人了,我能在这小金山布下重重机关,难道就不会为自己留下退路吗?” 众人闻言一惊,全都抖擞精神眼巴巴地看向他。 齐路一甩袖子,冷傲地站了起来:“诸位请随我来!” 第四百三十九章 贵妃娘娘不会放过你们的 一行人翻山越岭来到了某个山洞前。 “就是我为大家留的后路!”齐路骄傲地丢下一句话,迈开步子走进黑黢黢的山洞。 其余人揣着激动的心情紧随其后。 “我在这个山洞里储存了许多物资,足够我们吃上半月。所以诸位就安心等着吧,等宫中那位派人来接应我们。” 此时山洞里一丝光亮都无,众人看不到他所说的物资,反而听到了某种怪异的声响。 呼哧、呼哧…… 好像野兽打瞌睡时沉重的呼吸声。 “你们听到了吗?这是什么声音?” 说话时,山洞里又响起沙沙的摩擦声。 幽深的黑暗里忽亮起一双眼睛,野兽般凶猛的眼睛。 齐路显然也看到了这双眼睛,毫不犹豫地拔出了佩刀。 许是刀剑的锋芒刺激到那凶猛巨物,只听见一声扬天长啸,那猛兽挥舞的巨掌向黑衣人奔去。 众人大骇,惊慌中掉头便往山洞外跑。 猛兽穷追不舍,一路拍山打石,所过之处皆成废墟。 众人见状心中惧意更甚,压根想不起来反抗,光凭着逃生的本能一路向前跑。 齐路有心唤大家一起出招降服野兽,奈何现场情况实在混乱,压根没人听他的话。 慌乱中不知是谁踩中了山间机关,一时间羽箭如雨点般向他们刺去。 有人躲避不及,中箭倒下,其余人则奋力挥舞着手中兵器抵挡箭雨的袭击。 而野兽好像察觉到前方有危险,停下追赶的脚步,两只前掌不停地拍打着地面,发出欢快的吼声。 “向左面撤退!向左面撤退!” 齐路高喊着指挥大家撤退,然而还是有人走错路,踩中了右侧的机关。 巨石滚落,所经之处地动山摇。 齐路大惊失色,再顾不得其他,拎着佩刀向后狂奔而去。 宁辞和施静宜原本正和山脚下看守的队员说话,猛然听见山中轰隆巨响,意外地抬头互看一眼。 这声音,分明和那日的巨石阵相同。 所以齐路等人在山中踩到了自己设下的机关? 施静宜握紧了手中的弩箭,“要不要进山看看?” 宁辞点头,向身后一摆手,“众人听令,随我进山抓人,凡是抵抗不从者,一律诛杀!” “是!” 众人前行不过数百米,和落荒而逃的齐路等人撞个正着。 前有追兵,后有猛兽,齐路等人已然被逼上了绝路。 络腮胡握紧手中佩刀,高声质问:“都被逼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要逃吗?” 齐路回头看看狂奔而来的野兽,面色阴沉道:“也许这野兽是上天派来助我们逃走的!兄弟们,全都打起精神,把野兽往敌人队伍里引!” 一声令下,黑衣人自动分成两拨。 一拨人与宁辞等人厮杀,一拨人吸引野兽的注意力。 施静宜按下箭弩射杀了两名与小黑搏斗的黑衣人,然后冲小黑招了招手,“小黑,过来!” 小黑吼叫一声,随便拍倒一个黑衣人,欢快地向施静宜奔去。 撞见这一幕的齐路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这野兽是这个女人派来的? 施静宜冷笑着转头看向他,“齐大人好像很惊讶啊!” 她一边说话一边擦去脸上污渍,扮丑的妆容褪去,露出了一张洁白无瑕的脸。 “施静宜,你竟然是施静宜!” 齐路愤恨地咬紧了牙根,“我早说过应该把你除掉,如果他肯听我的话,你现在就是我的刀下亡魂!”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呢。”施静宜轻笑一声,踏着松软的积雪,一步一步向齐路走去。 每走一步便两个黑衣人倒下,两人相距不过一米的时候,宁辞手中的长剑落到了齐路的脖颈。 施静宜笑着拨弄了一下脸颊旁侧的发丝,半明半暗间,那双如琉璃珠般的眼睛闪烁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光芒。 “齐大人似乎很威风,稍有不如意便要喊打喊杀,那些百姓在你眼里就如鸡鸭般轻贱。啧啧,如此威风的人物,如今却落到了一介女流手中,可真是屈辱啊!” 齐路好像并不生气,冷着脸瞪着她:“施静宜,今日你杀了我没关系,反正我的今日也会是你的明日。等着吧,砍向我的刀早晚会落到你的头上!” “区区一个贵妃便能让你如此嚣张了吗?”宁辞缓慢地移动着手中长剑,声音寒冷如冰。 听到“贵妃”二字,齐路脸色一变,“你们知道我的身份?” “不过是白贵妃养得一条狗罢了,有什么可嚣张的?” 宁辞冷淡出声,长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鲜血飞溅。 齐路瞳孔紧缩地轰然倒地。 临死前他任然是那副风雨不改的古板表情,“贵妃娘娘,不会放过你们的……” 言罢,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风声依旧,大雪暂歇。 施静宜回首看看横七竖八的尸体,又转身看向苍茫的小金山。 然后身体端正地跪了下来。 “草叶,还有那些葬身于此处的乡亲们,我施静宜为你们报仇了!” 说着她俯身磕了个头,“愿你们来世不再遭受苦难,一生和乐。” 宁辞上前牵住她的手腕,将人拉了起来。 他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喃喃道:“静丫头,这场雪是否要停了呢?” 施静宜深吸一口气,“也许吧,现在,我们该回去找杨英算总账了。” 宁辞点头,走到她面前躬下身子,“上来,我背你下山。” 下山的路走得特别缓慢,施静宜安静地趴在他的脊背上,听夜风打着旋从耳畔刮过。 黑夜里响起男人温柔又低沉的声音:“我还记得,宫变那天我娘就是这样背着我出宫的。那天的雨下得好大好大,就好像天被捅了个窟窿,有人端着盆从那窟窿往下倒水,浇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我看到我娘抱着个丞相家的小儿子走进了火海,那样大的雨都没能浇灭的火海。我还听见那孩子的哭声,比杜鹃啼血还要惨烈的哭声……那是我第一次经历死亡。我因此伤心过、仇恨过、也绝望过,后来就渐渐接受了事实。” 这还是施静宜第一次听宁辞主动说起惨烈的过往,心不由得跟随着他伤感的语气涌起一阵酸涩难言的情绪。 “宁辞……” 第四百四十章 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我说这些并不是让你心疼我、安慰我,而是想让你明白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我们要学着接受和释然。” “嗯。”施静宜趴在他的肩膀上,无声地留着眼泪。 道理她都明白,但是当悲剧降临的时候,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悲伤难过。 宁辞紧了紧手掌,呵出口热气继续道:“学不会也没关系,你可以来找我,我愿意和你一起分担那份伤痛。” 施静宜没说话,偏头看向灰蒙蒙的夜空,乌云不知在何时散去了,北方的天际亮起一颗璀璨的星。 她指着那颗星星喃喃自语:“天晴了,天真的晴了,宁辞,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宁辞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那颗明亮的星星,勾唇笑了起来,“是啊,天要晴了。” 脸上虽带着笑,心里却压了块巨石。 今夜事过,白贵妃必然会记恨上施静宜,记恨上静慈救援队。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白贵妃最为心狠手辣,这些年凡是得罪过她的大臣、妃子全都死在了她的刀下…… 宁辞抬起头,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不管前路如何坎坷,他都要勇敢地向前走下去。 和施静宜一起。 —— 临安县县衙,杨英正躺在软塌酣睡,外面忽响起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男人尖利的喊声:“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杨英被那喊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胳膊刚伸到被窝外便被冻得一个激灵,又赶紧缩了回去。 他困倦地合上眼睛,骂骂咧咧地冲门外嚷嚷:“大半夜嚎什么呢?不要命了?” 干瘦男人神色仓皇地推开门,气喘吁吁地喊道:“大人,不好了,小金山那边出事了!” 听到“小金山”三字,杨英浑身一个激灵,登时清醒过来,“你说什么?” 干瘦男人胡乱抹掉额头汗滴,“我说小金山那边出事了,施静宜好像发现了咱们私下挖金矿的事情,昨夜带着人围了过去,好像……好像把齐路他们一锅端了。” “把齐路他们一锅端了?”杨英蹭地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抠了抠耳朵,“你在跟本官开玩笑吗?齐路身边都是什么人?静慈救援队里面又是什么臭鱼烂虾?你跟本官说齐路被那群渣渣一锅端了?” 干瘦男人俯趴在地上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外面都是那样传的,大人若是不信,出去一看便知!” 杨英哆嗦着扯过床头的衣裳,往身上套了两次都没套上。 干瘦男人见状赶紧起来为他穿衣裳,一边系带子一边小声念道:“街上突然多了许多灾民,听说都是之前咱们送到小金山的人……属下也不知道真假……” “你他妈的不早说!” 杨英伸腿便是一脚,连鞋都顾不得提闷头冲出卧房。 前脚刚迈出门槛,睁眼忽见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冰冷的刀刃便横在了他的颈间。 杨英睁大眼睛看着来人,身体哆嗦着向后退了两步,又退回了卧房,惊恐地念道:“施……施静宜。” 施静宜淡笑一声,抬起左腿跟随他进了房间,眼睛似笑非笑地扫过他半敞的衣襟,“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惊扰了杨大人的清梦。” 杨英紧了紧手掌,连吸几口气后,终于能勉强站稳脚跟,“杨大人,你还知道我是杨大人啊?” 他低头看看横在脖颈处的刀剑,眼中多了几分厉色,“施姑娘可知依照我朝律法,私自杀害朝廷命官是什么罪?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那杨大人可知道依照我朝律法,私自开采金矿是什么罪?又可知身为父母官,随意欺杀百姓是什么罪?”施静宜向前一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恐怕杨大人便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吧?” 杨英踉跄一下,脸上血色急速褪尽,顶着张惨白的脸看向施静宜,“施姑娘,你既然有本事查到小金山,那可知道我是为谁做事?杀了我不要紧,若是得罪了背后之人,别说你,整个静慈救援队的人恐怕都性命难保吧?” 施静宜轻笑一声,“杨大人可知我这个人最讲究什么?我啊……最喜欢今日事今日毕,至于明天还能不能活,重要吗?” 杨英闻言深知自己恐怕性命难保,扭过头惊恐地冲干瘦男人摆了下手,“还愣着做什么,叫人啊!” 干瘦男人战战兢兢地看向施静宜,想动又不敢动,一时间缩着身子僵在了原地。 施静宜懒洋洋地瞥他一眼,“去叫人啊,把县衙里的官差全都叫出来,我就在这里等着。” 干瘦男人被她这一个眼神吓得两股战战,最后干脆噗通跪了下来,哭声哀求道:“我不去,从今以后我就是施姑娘身边的狗,施姑娘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呵~”施静宜哼笑一声,讽刺地看向杨英,“这就是杨大人的好手下,其忠心可真是感天动地啊!” 杨英恨恨地瞪了干瘦男人一眼,别过头不说话了。 施静宜扭身坐到圆桌前的桃木凳上,姿态慵懒地敲了敲桌子,对干瘦男人道:“去,把县衙里的官差全都叫过来。” 说完又冲身后的竹见使了个眼色,“把外面守着的灾民请进来,毕竟他们才是债主。” 杨英颤抖地站在一旁,眼珠转个不停,搜肠刮肚地思考着活命的方法。 早在得知施静宜要带着静慈救援队到临安县的时候,他便提前派人查了她之前的事迹。 石清县的那些栽在她手里的富商恶霸暂且不提,光是他堂兄杨志奇的事情,便足以令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这个施静宜不好对付。 令寻常人趋之若鹜的钱财名利,在她面前却轻如草芥,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杨英咬咬牙,措不及防地跪在了施静宜面前,“施姑娘,其实私自开采金矿一事,并非杨某的真实意愿,而是宫中的白贵妃亲自派人找到我,若是我不肯服从命令,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诓骗灾民到小金山干活也是齐路那狗贼的主意,他是白贵妃的人,我哪敢说一句不是?看到那些百姓因为挖金矿累得连脊梁都挺不直了,我这心里就跟针扎似的,疼得很呐!” 第四百四十一章 磕一个头叫一声爹 杨英装模作样地挤出几颗眼泪,“我知道现在说什么施姑娘都不会相信我了,但是还是请给我个机会,让我再为临安县的百姓做点事情。”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匝银票、地契,“这是我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现在全都交给施姑娘,还请施姑娘用这些东西置换点粮食布匹,多救一些灾民吧!” 说完,他虔诚地跪了下来。 施静宜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银票和地契,摊在桌上简单地清点一下,讽刺地笑了,“这就是你的全部身家?杨英,你真当我是个傻子?半个月前你从各大商贾手里捞到多少好处,需要我一笔一笔念给你听吗?” 杨英没料到她突然提到这茬,咬紧了牙根继续道:“施姑娘要是嫌不够,我可以把养老钱都拿出来,只要……只要你能留我一条性命。” “这就对了嘛。”施静宜咯咯地笑起来,“既然是拿钱买命,那就要拿出点诚意来。” 白光下,那张脸美得不可方物,如同志怪故事里专门取人性命的女妖精。 杨英强忍着满腹怒气,浑身颤抖地说道:“那些东西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只要你答应饶我一命,我就告诉你东西在哪。” 话落,院里涌进来一大群衣衫不整的官差,紧随其后的是气势汹汹的灾民。 两帮人马凑在一起,不用动手,院里便弥漫起浓浓硝烟。 施静宜偏头望了眼屋外的状况,胳膊撑着桌沿站了起来,“先不说这个了,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好好算比账吧。” 她抬手理了理衣襟,神态悠闲地走了出去。 “看到面前的官差了吗,接下来,你们报仇的机会来了。” 施静宜表情阴冷地扫过一众手握刀剑、杀气腾腾的官差,轻蔑地勾了勾唇,“所有百姓听着,现在依次上前指认打过你们的官差……就从你开始。” 被施静宜点中的少年忐忑地站了出来,“真……真要指认吗?” “怎么,你不信我?”施静宜垂下眼睑,乌溜溜的眸子里盛满笑意。 “相信,施姑娘,我相信你!”少年抖擞起精神,兴奋地搓了搓手,“就他们四个,那日我到天香楼附近要饭,被他们四个打了一顿。” 施静宜点头,“你们四个出来。” 那四名官差气愤地拔出佩刀,用实际行动表明了态度。 “很好。”施静宜扭头看向杨英,“杨大人,你的手下似乎不是很听话,这让我很难办啊。” 杨英抖着手抬起头,以极其屈辱的姿态看向自己的属下,“听她的,站出来!” “杨大人!”四名官差震惊地看向杨英,脸因愤怒涨得通红。 杨英咬着牙加重了语气:“怎么,你们连本官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四名官差深吸一口气,抬步走出了队伍。 “所有被这四人打过的灾民全都站出来,现在,你们还手的机会到了。不用给杨大人面子,有多大的力气尽管使出来,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 不用给杨大人面子…… 杨英听得眼都要滴血,这个施静宜是变着法地侮辱他啊! 要是今日能逃过一劫,他定要跨越千山万水找到白贵妃,届时再通过白贵妃的势力杀回来,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狠狠地踩在脚底! 他杨英在官场纵横多年,见过多少妖魔鬼怪,怎么会栽在一届女流身上? 休想! 杨英忍了又忍,终究是将心口的浊气憋了回去。 往里日威风凛凛的施暴者终究成了他人拳下玩物。 灾民们一拥而上,将那四个灾民团团围住,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院里回荡着凄厉的哀嚎声。 那声音击溃了所有官差的心理防线,他们丢下手中刀剑,卑微地跪在了施静宜面前,争先恐后地磕头求饶:“施姑娘,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绝不是故意的,求你饶我们一条活路吧。” 施静宜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神都不吝于给他们一个,只仰头看着挂在天边的碎星子,神态恬静又闲适。 好像在她面前上演的不是哭喊哀嚎的人间惨剧,而是轻松欢快的歌舞剧。 许久,灾民们打累了,那四名官差也气息奄奄地躺倒在地上不动了。 施静宜踱步走到官差面前,冲守在旁侧的周虎招招手,“去,把附近的大夫请来,为我们的官差大人治伤。” 其余官差闻言以为自己逃过一劫,顿时松了口气。 哪曾想施静宜话音一转,忽又抬手叫了名灾民,“和刚才一样,把欺辱过你的官差指出来,这次下手稍微轻一点,要不然郡守大人来了,我不好交待的。” “施姑娘,我们明白了,绝对不会让您为难的!” 灾民们个个摩拳擦掌,心情极其激动,他们不打脸、不打肚子便是了。 杨英往前爬了两步,眼巴巴地看向施静宜,“郡守大人……也要来了?” 施静宜笑盈盈地回望着他:“在路上了,明日便能赶到,杨大人莫急。” 他急个屁啊! 杨英紧张地搓了搓手,“施姑娘,你看你人也打了,气也出了,我的全部身家也都送给你了,你就不能稍微放我一马?” 现任郡守李清河是什么人? 出了名的铁面无情,要是落到他手里估计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杨大人可是朝廷命官,而我不过是卑贱如草芥的平民,哪有资格评论杨大人的过错,所以这事,还是得让李大人过来解决。” 说着,施静宜缓步走到干瘦男人面前,伸脚踢了踢他的膝盖,“你叫王狗子?” “小的姓王,但不叫王狗子,不过只要施姑娘高兴,您就是叫我狗屎都没关系!” 干瘦男人卑微地趴在地上,祈求地看着施静宜。 “你倒是挺能屈能伸的。”施静宜轻笑着斜他一眼,“那日我听你在院中让别人叫你……爹,我觉得挺有趣的,要不今日咱们再玩一次?” 干瘦男人茫然地看着她,“施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从我开始,每见到一个人就跪下来磕一个头叫一声爹。” 施静宜笑着俯下身子,美目流转间风采动人,“好好表现,叫得好听了,也许我会提前放了你。” 干瘦男人咽了下口水,紧紧地攥住了拳头,“好,我磕,我磕!” 第四百四十二章 银子我要,你的命我也要 男人说罢挺直了脊梁,姿态端正向施静宜磕了个头。 一声“爹”喊得字正腔圆,感情充沛。 施静宜偏头望着他,“继续。” 脸上虽带着盈盈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寒意。 听到这声“爹”,她心里并没有特别痛快,更多是恶心。 世上竟有人将“奴颜媚骨”四个字诠释得如此淋漓尽致。 干瘦男人尴尬地搓搓手,调转方向挪到一旁的灾民面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那妇人嫌弃地后退一步,朝他脸上吐了口口水,“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就是死了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带你一块走!” 干瘦男人抬头抹掉脸上脏污的口水,脸上仍挂着谄媚的笑容,“夫人教训的是。” 说罢又往前挪动两步,继续磕头叫爹。 他每叫一声爹,杨英就好像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连续几声过后,他就像是一块被丢进火炉里的肥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滚烫的,尤其是那张裸露在外的脸,熟得都开始往外滋滋冒油了。 “施姑娘,我和您说的事情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杨英擦去掌心粘腻的汗水,战战兢兢地俯趴在地上说话:“我知道你是个一心只想救人的好人,如今清源郡许多地方都受灾严重,您就是再有钱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只要您答应放我离开,我立刻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宝贝全都交出来,那些东西足够您救下半个清源郡的灾民!到底是我的命重要,还是无数灾民的命重要,施姑娘心中应该有个决断吧。” 说完这段话,杨英胸有成竹地挺了挺脊梁。 他相信施静宜绝对会答应他的条件。 万贯家财换烂命一条,世上不会比这还划算的买卖! “半个清源郡的灾民,呵,看来我还是低估了杨大人的本事啊。”施静宜哼笑,“杨大人是不是觉得只要你不开口,我就拿不到那笔银子了,是吗?” 杨英掀起眼皮直视着她,自信的表情已然说明一切。 施静宜的目光流转,眼中杀气升腾,“杨大人,你未免太自信了些。让活人开口的方法我这里有无数种,不知道杨大人想先试试哪一种?” 她笑着摸摸下巴,自顾自地说道:“竹见,来之前我们不是带了很多好吃的吗?选个最好的给杨大人尝尝,也许吃了咱们的东西,他就能好好说话了。” 杨英闻言骇然,大惊失色地往后退,嘴里大喊道:“你想干什么?毒妇,你要喂我吃什么?” “自然是好东西了。” 一辈子只能吃一次,可不就是最珍贵的东西。 轻鹰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胳膊,抬腿踢向他的后腰,将人踢倒在地,同时竹见上前捏住他的下巴,硬是将一颗黑色药丸灌进了他的嘴里。 一挣脱束缚,杨英就掐紧喉咙拼命地呕吐起来,但是药丸入肚,纵使他再挣扎也无济于事。 毒发作得很快,那边的干瘦男人还未磕完头,他便如同被掐中七寸的蛇,疯狂地抽搐扭动起来。 “呕……呜呜……” 县衙里回荡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所有人都吓傻了,尤其是往日跟在他身后作威作福的官差们,此刻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杨英瘫在地上抽搐了好久,最终抵不住疼痛的袭击,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施静宜踢了他一下,摇头道:“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竹见,端盆凉水来将他泼醒。” 冷水当头浇下,杨英又被那彻骨的寒意生生冻醒。 刚恢复知觉,身体内部又传来一阵钻心蚀骨的疼痛,好像有无数条虫子在啃食着他的内脏、骨头……一口接一口。 施静宜站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红唇轻启道:“疼吗?” 杨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喉咙里时不时挤出两声低哼。 “疼就对了,这药名叫化骨散,出自神医路安然之手。”施静宜唇边噙着抹冷笑,“杨大人前半生过得平安顺遂,应该没听过这种药吧?这药啊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可以把人的骨头一点……一点腐蚀了,最后就只剩下一瘫血肉。” 她又向前一步,喉咙里发出一串欢快的笑声,“接下来,杨大人就好好享受化骨散的威力吧。” “不!”杨英死死地捏紧了拳头,声嘶力竭地低吼出声,“给我解药,我求求你,把解药给我吧!” 又一波疼痛袭来,他痛苦地蜷缩在一起,双目通红地望着施静宜,“我可以把藏东西的地点告诉你,也愿意接受应有的惩罚,求你把解药给我!” 施静宜垂眸望着他,脸上表情森然,如同地狱修罗,“哦,忘记告诉你了,化骨散并没有解药,也许杨大人下辈子可投胎成大夫,到那时说不定能自个儿把解药研制出来。” 话落,院子里传来一阵讥笑声。 “杨英啊杨英,你个狗东西也有今天,真是老天有眼啊!” “我呸,像杨英这种丧良心的狗东西,下辈子肯定会投胎成畜生,还大夫,他配吗!” “……” 杨英已经完全听不见外面的骂声,嘴里翻来覆去地念着“解药”二字,原本绛红色的脸此时已完全变成了紫黑色,面皮下的黑血好像要随时冲破阻碍喷涌而出。 他痛苦地捂住脸,如蛆虫般蠕动到施静宜面前,“施姑娘,你在骗我对不对?有解药,肯定有解药……你怎么会舍得放弃那些银子呢?” “谁告诉你我放弃了那笔银子?”施静宜脸上的笑容透着丝残忍,“银子我要,你的命我也要。杨大人,到现在你还没弄清楚状况吗?” “你休养!”杨英将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我宁愿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那你就慢慢受着吧,反正我也不急。”施静宜一抬手,“周虎,把杨大人送回卧房,外面风大,万一染上风寒可就不好了。” 杨英大汗淋漓地伸头瞪着他,“毒妇,施静宜,你就是个毒妇,我就该让齐路把你杀了!” 他辛辛苦苦攒了那么多年的金银,还未来得及享受便要悲惨死去,这让他如何不愤怒! 然而此时再愤怒也无济于事了,他已经成了别人案板上的肥肉,除了默默忍受别无选择!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一命换一命 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干瘦男人终于磕完头,顶着高肿的额头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施静宜面前。 “施姑娘……,不,姑奶奶,您还有什么要吩咐小人的?” 施静宜神色淡然地扫他一眼,“没有人,回去和那些人一块跪着吧。” 那些人指的是已经挨过打的官差。 干瘦男人垮着脸疯狂摇头,“姑奶奶,你看看我这额头,都流血了……我已经照您说的做了,您能不能放过我啊?” “放过你?”施静宜脸上多了抹嘲讽的神色,“让我给你算笔账,你们前前后后往小金山一共送了二百多名百姓,最后跟随我出来的却只有一百五十多人。咱们公平些,一命换一命,今天我就是把你们这群人都剁了也不够给死去的人偿命!” 干瘦男人缩着脖子吞吞吐吐道:“可是那些人也不是我杀的啊……” 怎么能把账算到他头上呢? “不是你杀的,却是实实在在因你们而死!”施静宜冷笑一声,“哦,我还没算外面那些因你们的失职而活活冻死、饿死的灾民。数百条人命在那摆着,你简单磕几个头就想一笔勾销了?” “我……”干瘦男人咧开嘴哭了起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施姑娘留我一条狗命吧!今后我定会洗清革面重新做人!” 施静宜丝毫不为所动,“周虎,把这个不男不女的狗东西也一并丢进去!” “是!”周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连拖带拽将人拖了出去。 院里的官差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一个个如同见了猫的老鼠,身体跟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其余人老老实实待在县衙,等郡守大人来了之后再做定夺,谁要是敢私自外逃……”施静宜的眼神一转,落在其中一人的佩刀上,语调阴冷道:“杀无赦!” 话落,前方传来宁辞温和的声音:“饭来了。” 众人闻言纷纷扭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站在走廊下,清风穿堂而过,吹起他额前碎发,撩起他宽大衣袖,说不清的清俊儒雅、风姿绰约。 他的身后站了十余个黑衣男人,男人手里皆端着盖了白布的箩筐,箩筐上方氤氲起白色的雾气。 众人不由得随着那飘浮的热气吸了吸鼻子,果然闻到股香醇的麦香。 “是馒头吗?我闻到了馒头的香味!” 数道欢呼声一同响起,大家欢欣雀跃地看着那冒着热气的箩筐,心痒得厉害,却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抢食。 “施姑娘先吃,等施姑娘吃完我们再吃!” “对,施姑娘先去拿馒头,这两天您跟我们受苦了!” 对上一双双真诚又热切的眼神,施静宜能感觉到胸膛下的一颗心正在发烫,烫得她心口发酸发胀,眼泪止不住地要往下掉。 她赶紧低下头,深吸两口气,压下那股强烈的情绪,笑着对大家道:“大家尽管敞开肚皮吃,不用谦让,我管饱!” 那边宁辞也开始组织手下人依次分发馒头,“走廊里还有热水,大家吃过的馒头可以过来喝点水。” 众人接馒头的手都是抖的,有个男人甚至激动地抹起了眼泪,“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一天,吃到了饱饭,还亲手揍了仇人,实在太痛快了!” 旁边的人调笑他:“有娶媳妇那天高兴吗?” “有,比娶了媳妇还高兴!” 站在他身边的妇人不乐意了,“那我走?” 男人赶紧抱住了她的胳膊,“可别走,我就是随口说说,娶媳妇也高兴,娶媳妇也高兴!” 周围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施静宜也跟着大家一块笑,笑着笑着眼眶湿润了。 她抬起头,脑海中浮现出方草叶那张白白净净的脸,那清脆如铃铛的声音,要是她还在就好了…… 苗凤儿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挽住了她的胳膊,“施姑娘,你是不是想到草叶了?昨夜逃跑的时候她还在跟我说,以后日子好起来了她要吃一锅白面馒头……” 说着她低头看看手里还冒着热气的馒头,泪如雨下,“可是现在她再也回不来了。” 施静宜哽咽着拍了下她的肩膀,“快点吃,吃完我们去送送草叶吧。” “好。”苗凤儿抬手擦擦眼泪,红着眼睛往嘴里塞馒头。 施静宜转身为她盛了碗热水,塞到她手中,“慢慢吃,小心噎到。” 一转头正撞见宁辞温柔似水的眼神,“我让人给你备了热水和吃食,先回去收拾一下吧。” 听他一说,施静宜这才感觉到累,不仅是身体累,精神更累。 累得她不想思考任何事,只想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那走吧。”临走前她回头看看正抹着眼泪吃东西的苗凤儿,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 宁辞无声地揽住她的肩膀,“那姑娘的后事我已经安排人处理了,等收拾完你去看看她,让她认一认你原本的模样……要是下辈子还能遇到,你们肯定能成为一对好姐妹。” 一句话戳中了施静宜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她捂着脸哽咽道:“会的,下辈子我们一定会成为好姐妹,我来教她如何爱人,如何被爱。” 如何成为一个所有人都喜欢的小姑娘。 方家距离衙门有很长一段路程。 一上马车,宁辞便拿出抽屉中的药品,开始为施静宜处理手上的水泡。 看着他拧成麻花的眉毛,施静宜心头的伤感情绪消散了一些,她歪头靠在软垫上,梦呓般低声呢喃:“宁辞,有你陪在身边的感觉可真好。” 宁辞小心翼翼地挑破一个水泡,抬头望向她,“此刻我的感觉却不是很好。” 施静宜微愣。 愣神的瞬间的男人忽然欺身而上,深沉如海的眼神将她包围其中。 “你若是再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可要把你绑在身上,时时刻刻地监督着。” 施静宜咯咯地笑起来:“那我就吃成两百斤的大胖子,把你压垮!” 宁辞视线偏移,从她尖尖的下巴移到起伏的胸脯,再挪到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间。 乌黑的眼睛沉了又沉。 某种炽热的光如一簇火焰,烫得施静宜的心脏狠狠地缩了一下。 第四百四十四章 杨英绝活不过三日 “你……”施静宜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 “我什么?”宁辞低笑一声,猝不及防地伸出胳膊环住她的腰肢,将人打横抱在了腿上。 修长的手指从腰间飞快地滑过,最终停在她光洁的脸颊。 宁辞笑着捏了下她脸上的嫩肉,调笑道:“我已经检查过了,像你这样的小身板,至少每顿要多吃两碗饭才有可能长到两百斤,所以……” 正说着话,衣襟忽被人揪住,方才还乖巧如猫的小姑娘从他腿上爬了起来,乌黑的双眸亮晶晶地望着他。 “不用每顿吃两碗饭,我把你吃掉就够了。”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仿佛带着小勾子,把他的心勾得一颤。 那股子悸动还没褪去,小姑娘柔软的唇瓣便紧贴上他的。 明明刚才主导局势的是他,一句话过后,他就成了小姑娘石榴裙下的猎物,歪倒在软垫旁,任君取夺。 马车停在方府门口,小姑娘睁开水汪汪的眼睛,抬手拂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轻笑着退回座位。 宁辞红着耳根依靠在软垫上,双眼迷离,红唇鲜艳,一副被人狠狠欺负过的模样。 “怎样,我学得很快吧?”施静宜一挑眉,得意地笑起来,拍拍自己被揉皱的衣服,姿态豪迈地下了马车。 宁辞摸摸被某人咬破的唇瓣,纤长的眼睫低垂,车厢里响起他喑哑的笑声,“学得很好,下次教你点新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方府,方老爷子正眼巴巴地站在阁楼外等着,瞧见施静宜和宁辞并肩而来,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我听府里人说,你们把失踪的灾民全都救出来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不跟老朽说一声,如今方府虽然没落了,但出几十个帮忙还是没问题的。” 施静宜笑着向他鞠了一躬,“劳先生惦记,这件事已经处理好了。” “我听人说这事是杨英个狗东西干的,到底是咋回事,能跟老朽说说吗?”方老爷子接着问。 宁辞偏头看看施静宜,捏了下她的手背道:“你先去梳洗吃饭,我留下来和方老解释下小金山的事情。” 施静宜点头,“嗯,吃完饭我就去县衙那边找凤儿,你若是想见我,直接到县衙找我就行。” 两人分别后,宁辞跟随方老进了正厅,简单地把杨英诱骗灾民进入小金山挖金矿的事情讲了一遍。 方老听罢大为震惊,“挖金矿,私挖金矿可是重罪,他杨英怎么敢的啊!” “他背后还有人。”宁辞声音平静道:“此时牵连甚广,方老了解情况即可,千万不能对外乱说。” 方老点头,随后一脸担忧地看向宁辞,“我明白,可是你们这次救出了那些灾民,岂不是得罪了背后之人?要是他们再蓄意报复可怎么办?” 宁辞脸色阴沉地垂下眼眸,“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如今杨英落马,临安县无人看管,还望方老能出面主持大局。” “你们想让老朽做什么尽管说就是,老朽定会竭尽全力。” 这句话是方老的肺腑之言,若不是施静宜,杨英不知道还能在临安县为非作歹多少年。 可以说,临安县所有百姓的未来都是静慈救援队拯救的! 如此大恩,让他如何不感动? “再过半月就要过年了,而灾民们还在外面漂泊着,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我们想帮他们找个落脚的地方,最起码先把这个年安稳地度过了。” 方老爷子忧愁地叹口气,“你说的事情我也想过,可是外头灾民那么多,我实在找不到那么多房子啊。” 宁辞温言安慰道:“您先别急,听我慢慢说,这几日我派人调查了临安县的情况,发现许多商铺、厂房都处于歇业停产的状态。我们可以召集临安县的商户,请他们帮忙腾出些房间给灾民居住。待来年天气回暖,再考虑重建房屋的事情。” “嗯,这事应该可行,回头我就让人送帖子,把临安县的商贾大户都叫来。”方老爷子心情激动地站了起来,“杨英那边就有劳宁公子操心了,那人品行不正又作恶多端,决不能轻饶!” 宁辞眼中闪过一抹冷色,“方老放心,杨英绝活不过三日!” “那就好,那就好……”方老爷子悬着的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咱们临安县的百姓有救了!” 宁辞走后许久,他还站在正厅内重复这句话,苍老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管家小心翼翼地上前扶住他的胳膊问他要不要用早饭。 方老爷子激动地摆摆手,“扶我去书房写帖子,吃什么早饭,不吃了!” 他要把杨英落马的消息告诉所有人,让大伙跟着他一块高兴! 另一边,宁辞告别方老后径直来到施静宜休息的房间找人。 卧房的门紧闭,外面无人伺候,宁辞走到门前敲了下门,没有人应声。 “收拾这么快?”宁辞一面自顾自地念叨着,一面抬手推开了房门。 门开的瞬间带起微风,风撩起纱帘,少女光洁如玉的后背在纱帘的掩映下若隐若现,看得宁辞心猛地一跳。 反应过来后迅速转过身子,一抹绯红从脸颊悄无声息地爬到了耳后根。 他紧张地咽下了口水,吞吞吐吐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洗澡。” 屋里静悄悄的,他能听到自己正疯狂跳动的心脏。 噗通、噗通…… 好像要跳出胸膛。 “静丫头?” 宁辞疑惑地喊了一声,身后还是无人回应,方才的那抹悸动顿时变成担忧。 他快步穿过纱帘走到施静宜身后,少女身体倾斜靠在桶侧,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倾泄而下,另外半边是雪白的裸背,升腾的雾气将这一黑一白渲染成美若仙境的水墨画,画里少女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 注意到那抹弧度,他的脸像是被人泼了盆热油,烫得吓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旖旎的心思,上前拍了下裸露在空气中的肩膀,手刚搭上那片细腻的肌肤,泡在浴桶里的施静宜小弧度地挪动了一下,随后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宁辞?” 施静宜下意识地低喃一声,喊完才发觉不对劲,惊恐地转身看向身后呆滞的宁辞,再看看自己还泡在水桶中的身体,扯着喉咙大叫一声:“宁辞!!!” 第四百四十五章 做梦都在垂涎宁辞的美色 宁辞仿佛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慌乱地背转过身子,“我叫了你,但是你没有回答……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谁能想到是睡着了…… 施静宜的脸如火烧般滚烫,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飞快地从浴桶中站起来,扯过旁边的干衣服披到身上。 听着身后哗哗的水声,宁辞的心跳得更快了,“对不起,其实我什么都没看到。” 施静宜没好气地冲他的后背甩了个眼刀子,“什么都没看到你的耳朵还红成这样,要是什么都看光了,你怕是要昏倒在我房间里。” “晕倒,倒还不至于。”至于会有什么过激反应,他自己也说不准。 “你还挺自信。”施静宜瞪了他一眼,扯过挂在一旁的干毛巾,坐在小桌旁的板凳上开始擦头发。 宁辞试探地回头望了一眼,见她已穿好衣服,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但心里的某处仍不安分地跳动着,好像在隐隐期盼着不该期盼的东西。 他暗自咬紧后槽牙,抬步走到施静宜面前,从善如流地接过毛巾,为她擦拭发间的水滴。 不得不说男人擦头发的技术还不错,力度不轻不重,揉了半天舒服得她直打哈欠。 又一个哈欠过后,男人将毛巾扔到一旁,不由分说地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施静宜惊恐地睁大眼睛,正对上男人深沉似海的双眸。 房间里水汽氤氲,热气蒸腾,平添了几分暧昧的氛围。 “宁辞……”她默默收紧双手,紧张得直咽口水。 男人垂下眼睑,低笑一声,“怕什么,我又不像某人张口闭口就要吃人。” 那笑声格外勾人,如同埋了数年的老酒,光是闻着味道便能将人醉倒。 施静宜耳根一热,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偷看人洗澡,你还有理了。” “洗澡的时候打瞌睡,你还有理了。”宁辞低头蹭了下她的鼻尖,将人放倒在床上,并贴心地为她掖好了被子,“好好睡一觉吧,等我把小金山那边的事情处理好再回来叫你。” “那好吧。”施静宜乖巧地点点头。 这两天都没休息好,陡然放松下来的确困得厉害,还是养足精神再找杨英算账吧。 宁辞笑着摸摸她的脸,俯身在她唇边落下一吻转身离开。 人走到门边的时候,施静宜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疑问吐了出来:“那个……你真什么都没看到?” 落在门框的胳膊一顿,男人转过身子,脸上多了两片可疑的绯红,“我的小娇妻看起来娇小玲珑,其实内在还是挺丰满的。” 说罢,拉开门飞快地跑开了。 施静宜面红耳赤地将头埋在了枕头里,她就说,某人看起来风光霁月的,其实内里和其他男人没什么区别。 都是大色胚! 还好这段时间她把身材养出来了,要是还跟之前一样平,她非得羞愤得撞豆腐去! 翻来覆去地纠结好一阵,她总算勉强睡了过去。 然而这一觉却没有想象中的踏实,半梦半醒间她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挂满白纱的房间,她掀开一层层白纱试探地往里走,最终坠入了一片热腾腾的白雾里。雾气氤氲,沾湿了她的眼睫,她正眨着眼睛低头擦脸,耳边忽传来男人低沉的调笑声。 “都走到这里来了,还不敢睁眼看看我吗?” 她猛地睁开眼,正对上宁辞如黑宝石般乌黑明亮的眼睛。 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从他的眼梢缓缓下落,穿过白里透红的脸颊,滑过娇艳如花瓣的嘴唇,最终没入精致的锁骨间。 她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睁大了眼睛看着那片水珠和其他水珠汇成一股细流穿过他精壮的胸膛,再往下是肌理分明的腰线…… 施静宜好像成了一条搁浅的鱼,不仅浑身烫得厉害,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可男人好像不打算发过她,轻笑着抓住她的手腕,硬是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腹肌上蹭,“这是利息,我看过你的利息。” “谁要这利息了。” 施静宜撅着嘴嘟囔着,手却很诚实地摸向他的腰线。 嗯……手感不太对,硬邦邦的,凉丝丝的,有点像床腿…… 施静宜霍地睁开了眼睛,正对上宁辞疑惑不解的目光,她掠过那目光低头向下看,她本该摸腹肌的手此刻正紧紧地握着刀柄。 …… 宁辞皱着眉头将匕首从她手里夺了去,“做噩梦了?” 施静宜一脸呆滞地摇摇头,“没有。” “那是……梦到仇人了?” 施静宜再次摇头,敷衍地将他往外推了推,“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一下。” 宁辞无奈地叹口气,又将匕首丢了回去,“那行,你先换衣服吧,换完出来吃饭,吃过午饭我们再去向县衙接人。” 房门关上,施静宜羞愤地搓了搓脸,恨不得把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太恐怖了,她竟然做梦都在垂涎宁辞的美色! 垂涎就垂涎了吧,半天还没占到一点便宜…… 她偏头看看被丢到一旁的匕首,认命地叹口气,开始捞衣服穿。 穿戴整齐后,她拖着厚重的棉鞋到隔壁房间找吃的,宁辞换了身青色衣裳,坐在窗前冲她招了招手,“厨房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辣子鸡,快过来尝尝味道如何。” 施静宜抬眸扫过他身上清爽的衣裳,小声嘟囔:“早上不是刚换过衣裳吗?怎么又换了一身?” 小姑娘都没他骚包。 宁辞面色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出门时溅了泥水,弄脏了。” “嗯。”施静宜也就是随口问一句,问过后便坐到他对面拿起筷子开始扒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留守在县衙的周虎过来传话,说杨英在房间里哭闹不止,非要见施静宜一面。 施静宜往嘴里扒了口米饭,慢条斯理地嚼完才转身回道:“我这边还有其他事要忙,让他再耐心等上一段时间。” “行,我这就回去跟他说清楚。” 周虎扭头就走,一路快马加鞭回到县衙,还未进门便听见杨英那犹如杀猪般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太难了!” 杨英边哭边往前爬,爬到墙根便闷头往墙上撞,可惜只撞了一下便被旁边看守的男人拽了回去,“想死?先忍着吧!” 第四百四十六章 让他来日定要想办法为我报仇 “不……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此时的杨英就如同一块被丢进油锅的肥肉,在热油中反复烹炸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到快步走来的周虎,他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往前蠕动,“施姑娘呢,我要找施姑娘……我不活了,我真不想活了!” 这样悲惨地活着,还不如干脆利落地死去呢! 吃饱喝足围在衙门里休息灾民见状都跑到他跟前吐口水,“现在知道日子不好过了吧?当初你在天香楼大鱼大肉、潇洒快活,不管我们死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会遭报应呢?” “之前你不是总叫我们‘贱人’,嫌弃我们连看门的黄狗都不如吗?现在呢,现在你还没我们这群‘黄狗’地位高,你说我们该称呼尊贵的杨大人为什么?” “狗屎呗!旁边那个都改名叫王狗屎了,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不都是狗屎吗?哈哈哈……” 院里爆发出一阵欢畅淋漓的笑声。 干瘦男人瑟缩在角落连个屁都不敢放,而杨英更是没有任何心思生气和恼怒。 他太疼了,疼到一心只想求死! 周虎眼里没有一丝同情,走到身前粗暴地踢了他一脚,“等着吧,我家姑娘还在吃饭,时间到了自然会过来找你。” 杨英已经说不出话了,趴在地上剧烈地抽搐起来,突然呕出一大口黑血。 众人看看那散发着腥臭的污血,捂着鼻子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咱们可得离这坨狗屎远点,千万别染上臭气了!” 周虎冲大家摆摆手,“行了,大家都别在这围着了,去别的地方休息会。” 众人依言纷纷散去,独留下杨英瘫在原地苟延残喘。 吐过黑血后,他的身体仍疼得厉害,但不像之前那般猛烈,咬咬牙倒也能撑过去。 他哆嗦着爬回房间,看到缩在角落的干瘦男人,黑森森的眼珠转了一圈,“王狗子啊。” 听到喊声,干瘦男人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下,“杨……杨大人,您在叫小人?” 杨英点点头,扭头看看守在门边的男人,又往前爬了两步,压低声音道:“王狗子,你想不想活?” “想!”干瘦男人毫不迟疑地应了一声,声音哽咽地说道:“杨大人,小人做梦都想活啊!” “我这里有个脱身的机会,不知你有没有胆子试试。” 干瘦男人膝盖着地,飞快地挪到了他身前,“什么机会?杨大人,我们真还有机会活下去吗?” 杨英强忍住疼痛深吸一口气,“不是我们,而是你……你还记得藏在佛堂里的东西吗?拿着那东西去城郊的客栈找一位姓郑的老板,他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干瘦男人苦着脸指指门口的两个壮汉,“有人守着,我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啊。” 杨英没说话,目光炯炯地盯着放在桌边的烛台,良久,终于移开了视线。 “我的床下有个密道,机关就在枕头下,待会我会想办法吸引门外两人的注意,你趁机从密道里跑出去,拿上东西出去找人,能做到吗?” 干瘦男人转头看向他乱糟糟的床铺,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眼恢复了生机,“大人,您对小人的恩情,小人这辈子都没法还了。若您这次果真遭遇不测,小人定会给您多烧点纸钱,让您在下面也能过上富贵日子。” 杨英眼中的冷光转瞬即逝,再抬头时脸上全是祈求,“不过走前杨某想拜托你做件事,一定要把我今日的遭遇告诉郑老板,让他来日定要想办法为我报仇!” 施静宜,你以为我只能乖乖等死了吗? 不! 不到生命最后一刻,我绝不认输! 今日我所忍受的苦难,来日必将加倍奉还到你身上! “好,杨大人,小人一定会将您的嘱托带到,还请您尽快将小人送走!” 干瘦男人双手并拢,向他拜了又拜,这鬼地方他再也不想待下去了! 杨英冷冷地扫他一眼,慢吞吞地调转身体,瘫在地上再次嚎叫起来。 “求求你们给我个痛快吧!我太难受了,太难受了!” 他一路嚎叫一路往桌子前爬,双手捞到桌子腿后便开始到处乱撞,圆桌剧烈地摇晃起来,茶壶杯盏叮叮当当碎了一地。 守门的两个男人赶紧过来拉人,将他拽翻在地后当头便是一拳,“你这是又发什么疯?” 杨英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鬼哭狼嚎地抱住一人的大腿,疯狂地往那人腿上撞。 两人知道施静宜留着他还有用,所以并不敢下狠手,只能一人抓住双腿,一手揽住双臂,尽量制止他自残的行为。 干瘦男人抓准时机,如老鼠般弓着身体飞快地窜到里间的软塌边,顺利摸到机关后一个翻身滚进了密道。 顺着一条半人高的狭长小道前行数十米,头顶出现块厚重的石板,推开石板伸头一看,眼前正是佛堂里那座金光闪闪的佛像。 杨英果然没有骗他! 干瘦男人欣喜地搓搓手,从密道里爬了出来。 再往前走两步,翻开堆放在旁侧的蒲团,灰色的地板中间郝然有条寸长的缝隙。 “菩萨保佑,我总算是逃过这一劫了!” 干瘦男人跪在佛像面前,虔诚地拜了一拜,然后快步走到缝隙前推开了左侧的地板。 和之前一样,地板下是条半人高的小道。 他欢喜地跳下密道,临走前想到什么又退了回来。 按照施静宜那嫉恶如仇的性格,知道他逃跑后必定会四处派人搜查,单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怕是不能顺利出城,所以他还是得按杨英说的做。 意识到这一点,干瘦男人气愤地吐了口唾沫,“狗东西,爷爷就帮你做最后一件事,做完你就赶紧见阎王去吧。” 至于报仇,他压根就没把这事往心里放。 在杨英眼里,他就是一只摇首摆尾的看门狗,看门狗哪会懂得报恩? 不反过来把主人咬死就算好的了! 干瘦男人揣着一肚子恶毒的心思,打开佛前香炉中的夹层,取出其中信封再次跳进了密道。 同一时间,看守杨英的两人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 “这家伙一直在这胡搅蛮缠,是不是憋着什么坏招呢?” “整个县衙都是咱们的人,他能憋出来什么招?” “不对。”开头说话的那男人扭头查看了下四周的情况,“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呢?他跑哪里去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成功出逃 “还真不见了!” 男人懊恼地拍了下大腿,松开杨英跑到里间找人,床下柜子全都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人影。 杨英见事情已成,平躺在地上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口中的郑老板是宫中白贵妃手下的人,也是他的远房亲戚,当初找到他合作挖金矿的人。 他若是得知小金山的消息,必定会带人杀回来,届时施静宜自己都不一定能活下去,哪还顾得上他? 至于他身体里的毒…… 他不相信找不到解药。 世上既有如此毒、药,就必定回有相应的解药! 他手里有大把的银钱,请得起所有名医,总有人能配出解药的! 想到这,他以手掩面,哈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开始抽搐,嘴里不停地向外流黑色的污血。 灭顶的疼痛再次来袭。 他顶着满头大汗疯狂地以头抢地,喉咙里模糊不清地念着某句话,整个人犹如发狂的黑猩猩。 其中一人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高声道:“我在这边看住他,你去外面报信,那人现在应该还在附近没有跑远,抓紧时间追肯定能追上!” 另一人点点头,急匆匆地跑出房间。 得到有人逃跑的消息后,周虎立刻组织一队人在府内搜索,另一队人到县衙附近搜索。 令人意外的是,男人仿佛蒸发了一样凭空消失了。 几十人全都无功而返。 “肯定是这个狗东西在搞鬼,我这就去找施姑娘,定要一刀把他的脑瓜子剁了!” 周虎气得狠狠地捶了杨英一拳,气冲冲地离开县衙回到方府时,施静宜等人已吃过午饭,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施静宜瞥了眼他黑沉沉的脸色,纳罕道:“你这是怎么了?杨英那边出事了?” “杨英没事,是他身边那个不男不女的狗东西不见了!”周虎烦躁地抓抓头发,“我领着人把附近搜了个遍都没找到人影。施姑娘,这人莫不是会法术的妖怪吧?” 施静宜扯了扯嘴角,“你见过混得这么惨的妖怪?” “那倒也是,可是他就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不见了。”周虎无奈摊手,“主子、姑娘,你们说这下该怎么办?” 宁辞蹙眉,嫌弃地看着他,“你去带人守住出城的道路,临安县他肯定待不下去,这两天应该会想办法跑出去,你让人盯紧点。要是再让人给跑了,你也不用回来了。” 周虎撇撇嘴,一脸苦相,“主子,这……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怎么就又要被扫地出门了呢? 宁辞挑眉,“你还敢有异议?” “不敢,我哪敢啊!”周虎摆摆手,扭头就跑。 “等一下。”施静宜叫住了他,“安排两个人把杨英带到小金山下的庄园,是时候和他好好算比账了。” —— 聚宝园内,一百多名衣衫褴褛的灾民相拥而立,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副副黑色的棺木。 躺在棺木里的尸体,全是这半个月来死在小金山内的灾民。 施静宜身穿黑色襦裙,头戴白色绢花,面容严肃地站在众人面前。 “这次叫大家出来,主要是想和大家一起送送这些无辜丧命的乡亲。同时,也要请大家做个见证人,见证我们的县令大人,杨英,是如何为自己犯下的罪孽赎罪的!” 她抬起胳膊,“竹见,把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两个男人拖着半死不活的杨英出现在众人面前。 施静宜抬步走到他面前,“现在,你考虑清楚了吗?” 杨英耷拉着脑袋呵呵笑了两声,“施静宜,还是你牛,本官认输了,本官认输了!” “所以,你答应我的东西呢?” 杨英抬起头,双颊的肥肉抖个不停,“东西藏在城郊的一处荒宅里,不过里面被我设了许多机关,贸然进去恐怕会有伤亡,保险起见,还需要带我一同过去。” 施静宜眼睫微垂,似笑非笑地扫过他,“找东西的事情暂且不提,我们来说说别的事情,看到身后的棺木了吗?” 她转过身子,指了指身后,“这些人会躺在那里,可全都是拜杨大人所赐。” 杨英神色惊惶地跪倒在地,“施姑娘,我……我真的知错了。” “光是嘴上说错有什么用?”施静宜哼笑一声,“拿出你在佛前上香的态度,好好地拜一拜他们。” “好,我这就开始拜,一个一个地拜,保证拜到您满意为止!” 杨英表情谄媚,和王狗子平日里的做派别无二般。 施静宜看着他写满渴望的眼睛,眼神暗了暗,心中疑虑更重。 这是将死之人该有的态度吗?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看来杨英还是不相信化骨散无药可解啊。 既然他愿意忍受蚀骨的疼痛和她耍心机,那她就陪玩到最后。 杨英手脚并用地爬到第一副棺木前,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后念叨着说起自己的罪过,语气真诚无比,当成与每日烧香拜佛时虔诚的态度无异。 施静宜冷眼扫过他,偏头向一旁的竹见使了个眼色。 竹见会意,命人抬过来两具尸体并一个身着灰色破旧短衫的男人。 众人看到三人轰地议论起来:“这不是李波,还有他的两个兄弟吗?施姑娘,你把他们弄来是什么意思?” 李波和另一人的尸体被随意地丢到地上,活着的那人颤颤巍巍地跪倒在施静宜面前。 施静宜抬腿踢了他一脚,“转过身子,看着大家。” 那人缩了缩脖子,依言转过身子。 “把你和李波干过的好事老老实实地和大家说一遍。” “我……”还未张嘴,男人先哭了起来,“我对不起大家,其实我早就知道杨英背地里干的龌龊事了。” 接着,他哭哭啼啼地将杨英在哪里找到他们兄弟三人,又是以什么条件引诱他们帮忙做事等等说了一遍。 原本就沸腾的人群这下彻底炸开锅了! “强子,你怎么能这样,咱们都是一个村出来的啊!” 和恶贯满盈的杨英相比,众人显然更无法接受自己人的背叛。 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起从村里逃出来,携手闯过一道又一道鬼门关,闹到最后他们所经历的风雨竟然是同伴带来的! 尤其是李波,大家虽然嘴上埋怨过他,实际上还时常顾念着他的好,暗地里为他流过不少眼泪,结果呢? “他妈的,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要捶死这个狗娘养的东西!” 第四百四十八章 你就留在这里陪杨英吧 往日与李波交好的强壮年高喊一声,捋起袖子冲到男人面前,揪住衣领砰砰就是两拳。 其余人见有人动手,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纷纷冲上前抡起胳膊揍人。 施静宜瞥了眼被众人按在地上打的男人,唏嘘地叹口气,并未上前阻止。 杨英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一愣,瑟缩在棺木旁,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生怕战火蔓延到自己身上。 施静宜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嘴角噙笑地走到他面前,“杨大人磕完头了?” 杨英战战兢兢地摇摇头,“没……没有,我这就继续磕。” 他抹去额头的汗滴,弓着腰爬到另一副棺木前,嘴里木然地念着忏悔的话,心里却在惦记着王狗子那边的状况。 这个时候他应该找到郑雨了吧? 白贵妃王在临安县安插了不少武林高手,就算齐齐路那群不中用的全折进去了,肯定还会有别的后备力量。 郑雨得知小金山出事的消息后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召集后备力量,到时候他再把施静宜等人引入他们的地盘,来一个瓮中捉鳖。 呵呵,到那时,他定要施静宜尝尝他的厉害。 杨英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不愿醒来,殊不知白贵妃留在临安县的人早已被宁辞一锅端了,此时就剩下个郑雨留在客栈里等消息。 干瘦男人拿着信物找过去后,原本正在喝酒取乐的郑雨直接被吓傻了。 “小金山被人端了?表哥他也遭难了?” 郑雨面色灿惨白地瘫倒在地上,手里紧握酒杯喃喃自语。 干瘦男人跪在地上冲他一个劲地磕头,“是啊,动手的人就是前段时间刚到临安县的静慈救援队,不光小金山,连县衙的人也全都栽在他们手里了。小人费了好大功夫才侥幸逃出来,还望郑大人看在小人冒死出来报信的份上,想办法将小人送出城吧。” 郑雨仿佛被点了穴道般,震惊地瘫坐在地,良久,突然抬起头来,深色惊慌地看向男人,“杨英现在还活着吗?” “小人走前他还活着,不过他被那些人灌了毒、药,看情形应该活不长了。” 干瘦男人眼珠转了转,迟疑地追问道:“郑大人,您是准备到县衙救他吗?小人劝你最好不要过去,那群人心狠手辣,咱们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是趁早离开临安县为好。” “趁早离开临安县……”郑雨喃喃地重复一遍,扶着桌腿站了起来,片刻功夫心中闪过无数算计。 杨英是彻底靠不住了,估计小金山那边的人也全都遭遇不不测了,要不然也轮不到面前的小喽啰向他通传消息。 所以此时他在临安县完全是孤立无援的状态。 按照杨英一贯的作风,为了活命供出他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他必须要在那帮人过来抓他之前离开! 郑雨抬首望着窗外明晃晃的天,心中已下定决心,夺金之仇必定要报,但不是现在,眼下还是保命最重要。 只是在临走前,他必须要把眼前的麻烦处理了。 他偏过头,瞥了眼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的干瘦男人,眼中闪过一抹算计。 “这位小兄弟,你先起来。”郑雨弯腰将人扶了起来,态度温和道:“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咱们的确得快点离开临安县,只是我还有些东西落在隔壁房间了,你跟我一起过去把东西拿了吧。” 干瘦男人听他果然要带自己一块走,顿时喜出望外,积极地拉开房门,“郑大人,您的房间在哪,我帮您把行李收拾了。” 郑雨露出抹阴森森的笑容,跟随他进了左侧房间。 “大人的东西都在这个房间吧?别的地方还有没有,有的话我立刻去取。”干瘦男人一面弯腰收拾着床边的衣服,一面和郑雨搭话。 郑雨踱步走到窗边,拔出了放在窗台的匕首,漫不经心地回道:“都在这里了。” 干瘦男人毫无察觉,“行,那我就帮您把这些衣服都打包了,要是有什么地方弄得不对,您……呃……” “你就留在这里陪杨英吧!”郑雨面色阴狠地吐出一句话,又将匕首往他身体里送了送。 干瘦男人踉跄一步,歪倒在床边,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郑雨,“你,你为什么要……” 郑雨狞笑着拔出匕首,低头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迹,轻飘飘地回道:“不然呢,留着你有什么用?我又不缺看门狗。” 说罢,他上前一步拿起干瘦男人刚打包好的行李,又从枕头下扒拉出个灰色包裹,大笑着推门而出。 “你不能走!不能走!”干瘦男人扑倒在地,拼命地往门口爬去。 他费了那么大力气从施静宜手里逃出来,明明再往前走一步就能获得生还的机会,这让他怎么甘心! 怎么甘心! 房门嘭地一声关上,干瘦男人喷出口鲜血,如死鱼般恹恹地趴在地上,大股大股的鲜血自后背的伤口涌出,然后又逐渐凝固。 干瘦男人终是死在了这片血泊中。 客栈小二傍晚照常到楼上送饭,敲了半天门都不见有人应声,便试探地推开门查看情况。 这一推门不要紧,看到屋里满地的鲜血,吓得魂都要飞了。 “掌柜的,出事了,出大事了!” 店小二丢下手中托盘,慌不择路地往楼下跑,边跑嘴里还大声地嚷嚷。 客栈掌柜听完小二断断续续的描述立刻到楼上查看情况,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他也被吓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店小二扶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话:“掌柜的,咱们要不要去报官?” “报官?对,你赶紧去出去套马车,咱们到衙门报官。” 二人慌里慌张地套好马车,正要往县衙赶,一出门正好撞上施静宜的队伍。 这时候杨英正平躺在牛车上撒泼打滚,“施姑娘,我撑不住了,求你给我点吃的喝的!” “呜呜,我这一天滴水未进,又冷又饿,实在是受不了了,要不然给口水喝吧也行!” 施静宜偏头看看前方的客栈,眼中闪过一抹冷光,然后不动声色地向宁辞使了个眼色。 宁辞冲她点了下头,几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跃上了客栈房顶。 “正好前面有个客栈,那就停下来给你讨碗热水,喝完你就老老实实地带我们找东西。” 第四百四十九章 少一刀就把你们送到山上开荒 第四百四十九章少一刀就把你们送到山上开荒 杨英见计策得逞,眼中的欣喜一闪而过。 待会他在客栈门口闹上一场,必然会引起郑雨的注意,到时候他们再联手反打回来,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坐在车辕处赶马车的店小二将施静宜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伸头接道:“姑娘,我们店里发生了命案,现在正要去报官,恐怕没时间给你烧热水。” 施静宜笑着回头看了眼杨英,“哦,那可真是巧了,临安县的县令杨英就在此处躺着呢。” 店小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了身着深蓝色官服,头发散乱、状若癫狂的杨英。 “这……”店小二有点懵,“杨大人怎么弄成这样了?” 说着他赶紧扭头掀开车帘,惊慌失措地冲掌柜招招手,“掌柜的,您快出来看看,杨大人就在前面!” 掌柜的赶紧出来查看情况,看到疯疯癫癫的杨英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可怎么办?如今店里闹出了命案,总得有人出来主持公道吧。” 施静宜低眉浅笑,扭头望了杨英一眼,既然你如此想进这客栈,那我就陪你走一遭,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猫腻。 “掌柜的若不介意,可否领我进去查看下情况?” 掌柜的犹疑地扫过她精致的面庞,不由得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是?” “施静宜,不知掌柜的可曾听过静慈救援队?” 听到“施静宜”三个字,掌柜的心中疑云顿时烟消云散,殷勤备至地将人往店里请,“原来是施姑娘,快,随我进店吧。” 说完冲身边的店小二摆摆手,“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施姑娘泡茶啊。” 店小二点点头,忙不迭地往店里跑。 临走前施静宜特意回头看了眼杨英,“杨大人不是渴了吗?将他一并带下来吧。” 从店小二开始搭话起,杨英就隐隐约约意识到情况不对,此时见施静宜一副看透世事的表情,心中惊恐更甚。 郑雨这边不会也出事了吧? 杨英被这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郑雨是他最后的退路,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他就这么战战兢兢地跟随施静宜进了客栈,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见两个身着黑色短衣的男人拖着干瘦男人的尸体下了楼。 看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他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王狗子死了,那郑雨呢? “呦,这不是周虎找翻天都没找到的人吗?怎么突然跑到这来了?” 施静宜似笑非笑地评价了一句,转头看向杨英,“杨大人当时不是和他呆在一起吗,可知道他是如何逃出来的?” 杨英心虚地别过头,倚靠在桌子腿边抱着肚子哼哼唧唧地嚎了起来。 “呵。”施静宜冷笑一声,走到干瘦男人面前问客栈掌柜,“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店里的?” “大约是未时,那时候我吃完饭没多久,正坐在店门口打瞌睡,隐隐约约看到两道人影进了店,其中一个就是他。” 掌柜的刚才实在害怕,没敢细看,现在仔细打量了几眼,这才认出死在他店里的人竟是杨英身边的家仆。 这下可真是摊上大事了! 掌柜的诚惶诚恐地凑到施静宜面前道:“施姑娘,他是跟着我们店里的熟客一块进来的,那位客人在我们店里住了快半月,除了吃饭洗漱,基本不用我们伺候,所以他们一块进店后,我们连句话都没多说。” “至于他为何突然死在店里,我们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还望施姑娘能帮我们查明真相,给死者一个交代,也给我们一个清白。” 施静宜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信息,“你说的那个常客呢?怎么不见他出来?” 店小二苦着脸站了出来,“自从下午上楼后,小的就再也没见过他,没见他出来,也没找到他人影,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反正就是找不到了。” 杨英再旁听得咬牙切齿,这个郑雨肯定是抛下他跑了! 要不然为何会杀掉王狗子,又为何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客栈? 这贪生怕死的狗东西! 杨英愤愤不平地捶了下桌子腿,一抬头就见施静宜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杨大人应该认识掌柜的所说的那个常客吧?” 杨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认识,我不认识。” 施静宜扭头看看坐在角落看热闹的客人,冲掌柜的招了招手,“你去把店里的客人请到楼上房间,进房间后自己也别出来了,关好门只管等着便是。” 掌柜的应声照做,店内只剩下施静宜宁辞和杨英,以及一众手下。 施静宜走到杨英瑟缩的桌旁,随手脱出个板凳坐下,眼神阴冷地凝视着瘫坐在地上的人,“杨大人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都被化骨散折磨成如此模样,还有精力跟我玩心机。” 杨英浑身颤抖地俯趴在地上,咬紧牙关就是不接话。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这世上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刑罚多了去了,就是不知道杨大人能忍受几种。” 话音刚落,旁边的宁辞向身后人一抬手。 立刻有两个黑衣***了出来,一个按住杨英的肩膀,一个拔出了藏在袖口中的匕首。 空荡荡的客栈里想起施静宜犹如魔鬼的声音:“有个名为‘凌迟’的刑罚,说的是刽子手用利器将受罚之人的皮肉一刀一刀割下来。这种刑罚最考验刽子手的手法,曾有个很厉害的刽子手,足足割了犯人三千多片肉才把人送走,杨大人觉得自己能挺过多少刀呢?” 杨英毛骨悚然地蜷缩着身子,冲着施静宜大喊大叫:“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太可怕了!” 宁辞面容冷峻地挡在了施静宜面前,“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动手?三千刀,少一刀就把你们送山上开荒!” 握刀的那名黑衣人手抖了下,“属下尽量做到。” 说着举起匕首一下划破了杨英的裤腿,冷风激得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冰冷的刀锋划破皮肤,眨眼间一片连着皮的血肉落到地板,杨英立刻抱着桌腿疯狂地哭喊起来。 施静宜丝毫不为所动,“继续。” 男人再次举起匕首,又一片血肉落下。 “别继续了,我告诉你,我把藏东西的地方告诉你还不行吗?”杨英咧着嘴,哭得声嘶力竭。 第四百五十章 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的 施静宜哼笑一声,并未接话。 手下人见状继续挥动匕首,刷刷两刀,地板上又多了两块血肉。 杨英疼得面色惨白,额头冷汗不止,喉咙里哼哼唧唧发出破碎的声响:“东西……东西就在东边的破土地庙里,你要是不信,可以直接派人去看看。” 施静宜一抬手,阻止了手下人的动作,“在土地庙的什么地方?” 杨英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土地神像下面有个密室,东西全都密室里面。” 施静宜站起来,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调转话题道:“你让姓王的找的人是谁?” “是,是白贵妃派来与我接应的人,孟雨。” 杨英咬牙切齿地吐出最后两个字,眼中恨意滔天。 要不是孟雨花言巧语地哄骗他到小金山挖金矿,他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副田地! 施静宜秒懂他话里的意思,看来杨英费尽心思把干瘦男人送出去,为的就是向孟雨报信,指望着孟雨能在半道把他就出去。 可惜啊,这孟雨是个贪生怕死的,得到消息后头都不回地离开了临安县。 施静宜唏嘘地咽口气,语气中带了几分嘲讽,“杨大人看人的眼光似乎不怎么样啊。” 杨英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半晌,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在地。 “把杨大人抬上牛车,我们出发去土地庙。” 施静宜抬腿从他面前迈过,笑盈盈地握住了宁辞的手,“看来我们这趟临安县之行还是有收获的,错过了金矿,又补回来一个宝藏。” 杨英口里的土地庙距离客栈只有大约两里路,一行人很快到达了地点。 破旧的土地庙连门都没有,只剩下一个黑色的门框在风中吱呀呀地乱晃。门槛处的积雪堆得有人小腿高,屋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积雪融化的雪水全都汇集在土地神像前,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水坑。 施静宜看着土地庙内苍凉破败的情形,心里忍不住纳闷,这里再破旧也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怎么不见有灾民到此处居住呢? 她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杨英立刻心虚地埋下头,“这地方闹鬼,没人敢来。” “闹鬼?呵,怕不是杨大人装的鬼吧。”施静宜毫不留情地拆了他的台,说完眼中的惋惜一闪而过。 说起来杨英也真是个人才,性格谨慎、脑袋灵活、意志力顽强…… 这样的人做什么不行啊,偏偏想不开要去当贪官。 施静宜啧啧叹了两声,转身命人将挂满灰尘的土地神像挪到一旁,掀开底部的青砖块,果然看到个狭窄的通道。 她站在通道口往下看了看,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保险起见,她便让人先把杨英扔下去探路。 随着“噗通”一声响,下面传来杨英艰难的喊声:“施姑娘,这回你可以相信我了吧?” 施静宜放出小智照亮,一马当先跳下了密道,宁辞拽住她的手腕紧随其后。 刚站稳脚,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大约二十平米的密室里堆满了金银珠宝,锃亮的金子山被小智的红光一照,闪亮程度直接能刺瞎人眼。 施静宜自诩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到眼前的一幕还是半天没敢眨眼。 太刺激了。 所谓的金山金山也不过如此! “宁……宁辞。”她默默紧了下手掌,“我忽然发现自己好穷啊。” 宁辞反握住她的手掌,轻声道:“没事,现在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 这句话跟刀子似地插在了杨英心口。 他的金子啊! 他辛辛苦苦攒的棺材本啊! 现在全都没了! “施姑娘,我这……” 杨英扭过头,原本是想找施静宜求求情,结果一张嘴眼泪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流不停。 施静宜要的哪是金子啊,分明是在挖他的心头肉! “施姑娘,要不您再给我留两块金子,有它们作伴,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施静宜压根没空搭理他,兴奋地挪到一旁指挥手下人往外搬东西。 “这一箱都是瓷器,搬的时候小心点,千万别碎了。” “这边还有箱首饰,摆在最外面,待会我要挑两个好看的送回家。” “……” 一行人忙前忙后,往返许多趟总算是把屋里的东西全都搬完了。 看着空荡荡的密室,施静宜心情舒爽地吐出口气,她那被雪灾掏空的荷包总算是鼓起来了! 手里有钱的感觉就是爽啊! 她心情愉悦地碰了下宁辞的肩膀,“姑娘我今日心情好,想吃什么尽管开口,我亲自下厨。” 宁辞看看她缠满纱布的手指头,“亲自下厨就不必了,你还是先把自己的手养好吧。” “害,我忘了这茬事了,等过年吧,过年回家再给你露两手。” 宁辞抬手指了指缩在角落的杨英,轻咳一声道:“你是不是,把他也忘了?” 此时杨英已经哭成了泪人,银子没了、命没了,辛辛苦苦几十年到头来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他伤心,他绝望,他想撞墙…… 施静宜抬首看向他,“杨大人可是舍不得这些金银珠宝?” 杨英含着两包眼泪,可怜巴巴地点点头,“给我留两块,留两块吧!” “既然舍不得,那就留在这与满屋的金银香味作伴吧。” 施静宜转身拔出身边人腰间的佩剑,丢到了杨英面前。 “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动手,考虑清楚。” 杨英低头看看脚边冰冷的白刃,再看看施静宜冷若冰霜的脸,犹豫片刻,颤颤巍巍地伸出胳膊捡起了那柄剑。 刀剑横在脖颈间的刹那,他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施静宜,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的,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重逢了,哈哈哈!” 言罢,他高吼一声,撞向白刃。 鲜血溅落在灰色的墙壁上,留下一片斑驳的血痕。 杨英倚靠在墙边,圆睁着眼睛,缓慢地滑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施静宜眉眼清冷地看他一眼,转身走向出口。 土地庙外,所有金银珠宝已经装备齐全,几十个黑衣人手握长剑牢牢守在车旁。 临走前施静宜回头看了眼在风中艰难矗立的破旧山神庙,红唇轻启道:“放把火把这里烧了吧。” 从此以后再没有藏了宝藏的山神庙,也没有了大贪官杨英。 第四百五十一章 把她请进宫 回去的路上,客栈掌柜领着店小二面色焦急地拦住了施静宜。 “施姑娘,死在我们店里的人到底该怎么处置啊,您能给我指条明路吗?” 开门做生意的,哪能把死人一直扔到店里,多晦气! “待会儿我让人把他的尸体带回衙门,其余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施静宜冲周虎比了个手势,等人走后忽然想到什么,又偏头看向宁辞,“杨英口中那个叫孟雨的男人该如何处置,要不要想办法把他抓回来?” “不必了。”宁辞心情沉重地吐出一口气,“这件事牵连甚广,纵使我们费尽心思将他抓回来,白贵妃还是会从其他地方查到我们身上,所以顺其自然吧。” 他稍微缓和了下语气:“如今宫中形势严峻,皇后与白贵妃正斗得不可开交,暂时不会分不出多少精力对付我们。你可以先把心放到肚子里,等安稳地度过这个冬天再考虑别的事。” “嗯,希望皇后那边的人争气点,如此我们也不必担心受怕了。” 宁辞无声地揉了下她柔软的发丝,心口仿佛压了块巨石,惴惴难安。 与施静宜所希望的相反,近来白贵妃一党的势力越来越强大,大有超过皇后的趋势。 —— 临安城外,孟雨躲在一座破庙里奋笔疾书,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站在窗口啄食。 良久,他终于写好信,将信封折好装入鸽子腿上的竹筒内,鸽子扑腾着翅膀消失在夜空中。 孟雨的书信于三日后的清晨送到了皇宫内,白贵妃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康文一得到消息就急匆匆地往白贵妃的寝宫跑。 彼时白贵妃正坐在梳妆镜前梳头,她已有三十来岁,脸上却不见一丝皱纹,皮肤光滑细腻、吹弹可破,堪比妙龄少女。 精致秀丽的五官配上纤细的身材,再披上件雪白绣花的裙子,远远看去,颇有种“清水出芙蓉”清新秀丽的气质。 听到外头杂乱的脚步声,白贵妃两道柳叶般的眉毛皱了皱,“康文,为何如此慌张,竟连一点规矩都不讲了。” 康文手握文书跪倒在地,砰砰磕了两个响头,“娘娘,外头出事了!” 白贵妃垂眸看他一眼,然后转头看看身边伺候的宫女,“都出去吧。” 宫女应声退去,诺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康文呼呼的喘气声。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康文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娘娘,咱们在临安县挖金矿的事情被别人发现了。” 白贵妃手一抖,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你说什么?被谁发现了,不会是皇后那个老妖婆吧!” “那倒不是。”康文松了口气,“是一个名叫静慈救援队的民间组织,咱们派出去的人全都折在他们手里了。” “民间组织?”白贵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那些人全都是本宫精挑细选的高手,怎么会摆在平民百姓的手中?你确定他们不是皇后的人?” “奴才派人打听过了,那组织的确来自民间,和皇后党派的人没有任何联系。” 康文往前挪了两步,“娘娘仔细想想,他们要真是皇后的人,发现了咱们私挖金矿的事情,哪会偷偷摸摸地动手,肯定要敲锣打鼓地往皇上那边闹啊。所以,奴才敢肯定,这件事肯定和皇后无关。” “你说得的确有道理,不过……”白贵妃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眼中发出精明的光,“这件事还是有蹊跷,本宫不信齐路会败在那些凡夫俗子手里,他们背后肯定有别的势力。” 白贵妃越想越不对劲,扶着梳妆台站了起来,“你去准备轿子,本宫要到摘星阁走一趟。” “是。”康文得了命令立刻着急急忙忙地往摘星阁跑。 摘星阁二楼,一个面带黑色面具的青年正斜倚在窗边欣赏外面的风景,旁边伺候的宫女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小米粥来到他身前,“国师,该用早饭了。” 青年低头看了眼宫女手中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不动声色地伸手端起了粥碗。 宫女见他今日没有发脾气,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 哪曾想下一刻青年便将热腾腾地米粥浇到了她头上。 脸上细嫩的皮肤被热粥一烫,登时红了一大片。 宫女咬紧牙关不敢喊一句疼,也不敢往后退一步,缩着身子硬生生等他将米粥倒完,再将碗扔到她脚边,这时候她才敢弯腰捡起粥碗告退。 宫女退去没多久,楼梯处便传来白贵妃含笑的声音:“这些宫女若用着不顺手,直接打杀了便是,何必留下来惹人生气。” 青年温声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们又没犯什么错,为何要打杀了?” 白贵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片刻,又挤出更灿烂的笑容来到青年面前,“本宫不是怕你因为这些不中用的东西生气吗?既然没生气,那我不提他们了便是。” 青年低头,抬手为自己倒了杯热茶,“娘娘大清早便往摘星阁跑,可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 “国师果然料事如神,本宫这边的确碰到了一件麻烦事。” 白贵妃讨好地上前,将茶杯往青年面前推了推,“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当初您提点我的,清源郡临安县内有金矿的事情。” 青年抬首,神色终于有了少许变化,“金矿那边出事了?” “是,本宫派出去的百十名高手全都被人杀了,如今本宫是血本无归。” 青年低头抿了口热茶,嗓音依旧很淡:“查出来是谁做的了吗?” “本宫手下人来信说是一个名叫静慈救援队的民间组织做的,但是本宫不信民间会有这么厉害的组织,他们背后肯定有人。”白贵妃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人,“还请国师帮本宫算上一卦,看看他们到底是谁的人。” 青年好像没听到她的话,垂下眼睑自顾自地念道:“静慈救援队……你可知道这个组织的领头人叫什么?” 白贵妃靠在桌边思索了好一会儿,“好像是个叫施静宜的小姑娘。” “施、静、宜。”青年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如火焰般炽热的光芒。 白贵妃被他火热的眼神吓了一跳,“国师,您这是怎么了?” 青年将杯盏重重地放到了小桌上,“不用算了,这个人我认识。” “您认识?”白贵妃诧异地看向他。 青年嘴角绽放出一抹奇异的笑容,“对,我认识她,娘娘可以暂时把金矿的事情放下了,我会寻找合适的时机将她请到宫里来。到那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皆大欢喜。” 第四百五十二章 很快我就能带你回家了 且说施静宜处理完杨英后便带着满满几车金银珠宝回了方家。 这会儿方老爷子正在府里宴请宾客,为筹备物资和空房屋的事情做准备。 来者全都是临安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原本就比较富裕,并不在乎那三五百两银子和几间空房屋。 再加上杨英平日豪横惯了,众人苦其已久,如今杨英突然倒台,许多人心中痛快,出钱时更加豪爽。 一场宴会,方老爷子成功募捐了两千多两纹银,外加空房五十多间,着实解了临安县灾民们的燃眉之急。 施静宜到达方府时正好碰上宴会散场,许多宾客正站在门边与方老爷子寒暄告别。 众人一见到施静宜,全都笑着上前搭话,言语之间多有敬佩、结交之意。 施静宜来者不拒,一一寒暄过后,款款走到众人面前提高音调道:“小女听闻临安县内多是养蚕、纺织大户,今年气候恶劣,许多人都损失严重。然而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大家还愿意对灾民们施以援手,如此大爱实在令人深受感动。” 说着,她表情真挚地向大家鞠了一躬,“小女手中有本《纺织杂谈》的书,书里讲的是养蚕、纺织相关的技术。走前我会将书交给方老,待方老研究过后会把可用的技术分享给大家,祝愿大家的生意、事业更上一层楼!” 这里虽是临安县,距离石清县有段距离,但谁不知道石清县内有个做生意能手—施静宜。 她的花颜阁、抱月居生意好到连开多家分店,还有梨醋、葡萄酒等,可是大家抢破头都抢不到的稀罕玩意儿! 如今她居然要免费教大家养蚕、纺织的技术,这不是把银子往他们头上砸吗?! 方老爷子又是激动,又是不可置信,扶着拐杖的手都在抖,“施姑娘,你当真要帮我们?” 施静宜点头,目光明亮地看着面前众人,“我不仅仅是想帮你们,也是想帮外面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希望大家赚了大钱后能不忘回馈乡亲,帮他们重建家园!” 她只有一个人,哪怕每天奔波也不可能顾及到所有灾民,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凝聚群众力量,大家拧成一股绳,才能早日度过难关。 众人被她真心实意的话打动,情绪激动地拍着胸脯做保证。 施静宜却在心里吁出一口气,默默为自己的右手哀悼三秒。 今晚怕是要连夜抄书喽! 所谓的《纺织杂谈》就是她杜撰出来的东西,至于内容,还得她从小智的数据库里慢慢搜查,再一个字一个字地誊写出来。 繁琐是繁琐了些,但为了简化后续工作,付出这点代价还是值得的! 是夜施静宜连吃了两碗鸡汤面,又让竹见准备了十根蜡烛,做好了长久作战的打算。 白纸铺开还未落墨,她手里的笔却被人夺了去,宁辞指了指旁边的美人靠,言简意赅:“那边坐着,盖好被子,念给我听。” 施静宜羞囧地揉了下鼻子,“你怎么知道我今晚要抄书?” 宁辞回头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若是连你会什么、不会什么都不知道,那我这个未婚夫岂不是当得太失职了?” “说着还挺有道理哈?”施静宜眯眼笑,“那我们就开始吧,从选蚕种开始写起……”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娓娓动听。 他的字笔力劲挺,气韵生动。 两人配合默契十足。 时光无声流淌,宁辞握着笔又写完一句话,却迟迟听不到身后有声音传来,回头,就见施静宜歪在美人靠上睡得正酣。 一旁的蜡烛燃得正旺,将她的半边侧脸照得如暖玉般晶莹剔透。 看着她乖巧如猫咪的模样,宁辞的心一动,鬼使神差地放下手中毛笔走到她面前。 眼前的小姑娘没了白日里迫人的气势,双眼紧闭,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抖着,在眼下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精致秀气的小嘴也紧抿着,唇瓣上沾了几滴亮晶晶的水渍,像极了吃饱饭锁在被窝里偷懒的小肥猫。 宁辞喉头发紧,强忍下伸手抱她的冲动,只弯腰轻轻亲了下她的唇边,声音轻柔地念道:“睡吧,做个好梦,很快我就能带你回家了。” 旁边的烛火跳跃了一下,顶着火苗的棉蕊几乎被珠泪淹没,宁辞抬手拨了拨火苗,房间里重新亮了起来。 他点了下小智后背光滑的外壳,轻声道:“第一次单独使用你这个小东西,给点面子哦。” 小智头顶的指示灯亮了亮,扇着翅膀飞到了宁辞面前。 一人一机械龟身披月光继续抄书。 施静宜醒来时窗外天光已大亮,床边的两根蜡烛早燃烬尽换上了新的,宁辞仍趴在桌边锋奋笔疾书,小桌的另一侧堆了厚厚一匝写满字体的纸张。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眼,坐了起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睡着了。” 宁辞抬首看她一眼,语气温和:“不碍事,我都抄得差不多了,你拿过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哦。”施静宜将盖在身上的薄被推到一边,拿起他抄过的纸张仔细翻看了一遍。 宁辞的字真的很好看,如行云流水般跃然纸上,且几十张纸上的字体都如出一辙的工整,能与现代的印刷体媲美,但又比印刷体多了几分人工的风韵。 果真是字如其人。 纸上内容也十分详尽,她想到却没来得及说的部分全都包含其中,也有她未考虑到的细节都被他一一补充了。 看到最后施静宜不由自主地冲他竖起了大拇指,“我们的京城第一美男不仅模样俊俏,才学也令人赞叹啊。” “贫嘴。”宁辞宠溺地看瞪她一眼,抬手点了下她的鼻尖,哪曾想手指沾染了墨迹,恰巧将她的鼻尖染成了黑色。 瞧着她顶着黑黑的鼻头,瞪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活泼俏皮的模样,宁辞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屋外端着热水的竹见听到他酣畅淋漓的笑声,脚步一停,偏头看看靠在墙边的周虎,“咱们主子在施姑娘的房间里待了一夜?” 周虎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那可不,我总觉得咱们主子很快就会和施姑娘成亲了,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都有小主子了……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 第四百五十三章 我从来不认为女人比男人差 竹见扯了下嘴角,“也不是不相信吧,就是感觉有点快。” 他家主子多大,施姑娘才多大,这不就是俗话说的老牛吃嫩草吗? 吃就吃了呗,好歹等施姑娘及笄之后再下口啊。 她家主子啊,也太不矜持了! 胡思乱想了一通,竹见赶紧摇摇头,看她这心操的,都跑哪去了! 周虎仍旧笑得一脸慈祥,“快什么啊,你听听咱们主子的笑声,换个人他会笑那么开心?感情这种事吧,不能看时间,要看人的!” 竹见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难得啊,周兄竟然能说出如此有哲理的话。” 明明是夸奖的话,周虎却感觉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竹见姑娘,要不咱们打个赌,要是咱们主子明年和施姑娘成亲了,你就给我端一年的洗脚水。” 竹见低头看看手里冒着热气的水,咬了咬后槽牙,怪不得这狗男人娶不到媳妇,就这情商,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周虎完全没察觉到她杀气腾腾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要是没有,我就给你端一年的洗脚水,再加一年的洗脸水,行不行?” 竹见淡淡地斜他一眼,“再看吧。” 说完端着水盆敲响了房门。 “进来。”屋里想起施静宜略带沙哑的声音。 她腾出手推开门,进门就看到顶着黑鼻头、模样滑稽的施静宜,这是……闹哪出? 竹见眯起眼睛,露出疑惑的神情。 罪魁祸首宁辞心虚地摸了下鼻子,起身扯过搭在水盆旁边的毛巾,挽起袖子湿了水,照顾小孩子一般弯腰为施静宜擦脸。 施静宜不好意思地偏了偏头,结果被他耐心地扳正脑袋,“乖乖坐好。” “哦。”施静宜不再乱动,任由他拿着湿毛巾在自己脸上乱擦一通,时不时哼唧两声表示抗议。 旁观者竹见看得内心复杂,作为施静宜的半个娘家人,她还是想等小姑娘及笄后再操办婚事,但是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她的心不自觉地跑偏了。 两人真的好般配,般配到她都想开始给未来的小主子缝制新衣了。 这一刻她好像有点理解周虎的心情了。 磨磨蹭蹭地洗完脸,方府负责饮食的婆子送来了早饭,小笼包配八宝粥。 小笼包加了蟹油,蟹香扑鼻,汁水浓郁,咬上一口丰富的汁水从唇齿间散开,鲜香的滋味令人欲罢不能。 施静宜只吃了一口眼睛就亮了,“这个小笼包的味道和抱月居的很像啊,怎么做到的?” 送饭的婆子立刻回道:“是宁公子送来的人做的,我们哪有本事做出这种味道的东西啊。” 施静宜转头看看宁辞,眼中带了几分笑意,“宁公子,你是什么时候把抱月居的厨子偷送过来的?” “前两日。”宁辞随手摸了下她的脸颊,“出来一趟都把你的下巴饿尖了,再这样下去,回家的时候岳母大人怕是要拿着扫把把我撵出去。” “就你这厚脸皮,怕是光用扫把撵不出去啊。”施静宜调笑一声,弯腰喝了口八宝粥,热粥入肚,全身都暖了起来。 吃过饭,施静宜将宁辞赶回房间睡觉,自己则带着昨夜赶制的《纺织杂谈》找到了方老爷子。 方老爷子随手翻了翻书上的内容,惊得下巴上的胡子都要飞起来了,“老朽养了一辈子蚕,还从未听说过如此新奇的说法,施姑娘,您的书是从哪来的?” 施静宜低头轻咳一声,“从一位老前辈那得到的,许多内容都没有实践,方老可以按照上面的指示慢慢摸索,但是我能保证,这里面绝对有您需要的内容。” 方老爷子笑着点点头,“施姑娘多虑了,老朽相信你。昨日临安县的诸位商户一起整理出五十多户空房,施姑娘若是无事的话,今日便能带着灾民入住新房了。” 施静宜闻言会心一笑,“那行,我这就过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流浪在外的灾民们得知自己即将入住新房,高兴得当街振臂欢呼,一声声“多谢施姑娘”响彻云霄。 附近居住的百姓闻声纷纷出来围观,施静宜带领着静慈救援队救出失踪灾民、惩治贪官杨英的事迹在人群中迅速传播开来。 越来越多人加入了欢呼的队伍,他们不仅仅是为了感谢施静宜,更是为自己无限光明的未来呐喊! 施静宜原本挺淡定的,听多了反而开始不好意思,最后只好将领灾民入住进房的任务交给了周虎和轻鹰。 所有人都欢欢喜喜地跟着救援队出发分配新房了,唯独苗凤儿和曾与施静宜一块劈过柴的两个小姑娘没动。 “施姑娘,还记得我们在聚宝园许下的约定吗?我想跟着姑娘学武,成为一个有真本领的人。” 苗凤儿脱离队伍走到施静宜面前,目光坚定地说道:“我不怕苦,也不怕累,男人能做的事情我也不差,还请施姑娘给我个机会。” 另外两个姑娘在旁边附和:“我们也想学,我们也不怕吃苦,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做的!” “你们真考虑清楚了?”施静宜目光灼灼地看着三人,“练武可不是件容易事,而且学成之后你们就是我施静宜的人了,需要随时听我差遣,这样你们也愿意?” “我愿意。”苗凤儿没有任何退缩,“只要能变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施静宜点点头,偏头看向另外两个姑娘,“那你们呢?” “我们也愿意!” 同样响亮并坚定的声音。 “好,那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其实我从来不认为女人比男人差,他们做的我们同样能做到,养家糊口、治病救人、保家卫国……只要有决心,一切都可以变成现实。” 施静宜握住了苗凤儿的手,另外两个姑娘也心情激动地伸出了手。 几只年轻的手交握在一起。 “先回去等消息吧,等我制定好计划就派人来接你们。” 苗凤儿强忍着泪意点了点头,“好,施姑娘,我会带着草叶的那份希望一起努力的!” 施静宜鼻头一酸,抬首看了眼明晃晃的阳光,在心里默默道:草叶,我也会努力的,带着你那颗赤诚的心。 第四百五十四章 媒婆上门 这天中午李清河终于领着一队人马姗姗来迟。 灾民的住宿吃饭问题已经解决,剩下的就是官员的任免与处罚。 李清河做事雷厉风行,一下午的功夫便将关押在衙门的官差全都处理了,打板子的打板子,流放的流放,手上有人命的直接就地处决了。 至于杨英,对外宣称的是畏罪潜逃,待抓捕,但知道内情的都清楚他早已一命呜呼。 当天临安县充满了欢声笑语,李清河见大家高兴,自讨腰包请全城的百姓吃馒头喝米粥。 消息放出后,县衙外挤满了领晚饭的灾民,放眼望去,一整条街全是挤挤挨挨的人头。 馒头端上桌,饥饿许久的灾民一拥而上,李清河带来的人手不够,拦不住这群饿红了眼的灾民,有老人和小孩被人群推倒在地,哭声、叫声闹成一团。 过来帮忙的施静宜见状赶紧站出来维持秩序,先是厉声呵斥两句,等大家有所收敛后上前去扶被人群撞倒的老弱病残。 路过某个瘦弱少年面前时,她的脚步一顿。 施远川见她突然停下,羞愧地抱着胳膊往后缩了缩,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原来离开施家后他便拿着银子到酒楼大吃大喝,花了一半后终于想起自己要干的大事,于是赶紧揣着剩下的银子找到以前的同窗合伙做生意。 哪曾想那同窗竟然是个心思不正的伪君子,先是骗走了他的银子不说,在他找上门要钱的时候,又吩咐手下人打断了他的腿,将他扔到了石清县外的荒山野岭,并扬言要是他再敢出现在石清县,定要了他的小命。 他怕得连家都不敢回,拖着伤腿一路乞讨,最终来到了临安县内,就这样混在灾民队伍里凑合过了大半月。 这会儿他已经饿得完全脱了形,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多余的肉,枯树般的皮包着骨头,猛一看跟鬼似的,要不是施静宜眼神好,还真不一定能认出他。 见他心虚地缩着脖子,完全不敢看自己,施静宜哼笑一声,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施远川叫住了她,“静姐儿……不,施姑娘,您来前可见过我祖母,她老人家还好吧?” 施静宜回头,面露嘲讽:“托你的福,她老人家脑子出了点问题,现在应该在家刨土吃。” 施远川好像被人当头敲了一榔头,脑瓜子嗡嗡叫,脸也火辣辣的疼。 祖母竟然疯了…… 是因为他吗? 他低头看看自己残废的右腿,呜咽着哭了起来,可是他沦落到如此境地,哪还有脸回家见她老人家啊! 施静宜没功夫在那看他假惺惺地抹眼泪,面无表情地别过头,径直走到下一人面前。 有了静慈救援队成员的帮忙,领饭打饭的队伍总算恢复了正常。 分发完晚饭,施静宜找到宁辞,和他说了自己准备偷偷练兵的打算。 “经过小金山的事情,我肯定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不早做准备,后面恐怕死都死不明白。” 宁辞偏头看她,眉眼认真,“你想做什么?” “我想培养一批自己的势力。”施静宜对上他的眼睛,目光如窗外的月色一般明亮,“我不可能永远活在你的羽翼之下,只有自己强大起来了,才有资格和你并肩作战。” “其实你已经很强大了……”宁辞无奈地喟叹一声,“罢了,你想做什么就尽管放手去做吧,不过私自练兵这种事一旦被人发现可是重罪,你要考虑清楚。” 施静宜笑着冲他挤挤眼,“谁私自练兵了,我那是开办武馆,正当理由。” 宁辞吁出一口气,“需要请几位老师吗,我手下的人任你挑。” “选你可以吗?”施静宜倾身凑到他面前,一脸狡黠。 宁辞忍不住摸了摸她红润的脸颊,“可以,不过咱们要先说好,我只收你一个学生。” 施静宜鼓了下腮帮子,一本正经地站起来向宁辞拜了拜,“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行了。”宁辞失笑,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正事商量好了,接下来是不是该好好吃饭了?” 施静宜赶紧点头,“吃,现在就吃。” 忙碌了一天,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宁辞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块鱼肉,轻声道:“这两日忙完临安县的事情,我们就要回去了,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让人安排。” 施静宜摇摇头,“现在大雪算是停了,但四处积雪都未化,能去哪玩,还不如躲在被窝里舒服。” 宁辞笑着叹口气,“你呀,我说你和家里的懒懒一个性子,你还不承认,这不就暴露了吗?”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施静宜努努嘴,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嗯,是实话。”说话时,宁辞顺手接过竹见端来的米粥放到她手边,“既然没有想去的地方,那我就让人提前给岳母大人捎个信,也省得她在家担心。” “顺便再让她蒸一锅干菜猪肉包子,我想吃了。”施静宜在旁补充。 “行,那就再添上一句,她的静姐儿嘴馋了。” 宁辞口中的信,隔了一日才送到郑氏手里。 送信人赶到郑家时,郑氏正巧被前来说媒的婆子堵在了家门口。 媒婆盯上的对象不是定过亲的施妙宜和施静宜,也不是小屁孩施雪宜,而是身为四个孩子的母亲郑氏。 听完媒婆的来意,郑氏是又震惊又愤怒,“钱媒婆,你这是拿我寻开心吧,我都是要当祖母的人了,哪来的脸改嫁?” 媒婆一脸不赞同,“妹子,你可真冤枉我了,别的不说,就你家静姐儿那脾气,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拿你寻开心啊!” “来前男方往我家跑了好几趟,那态度,绝对够真心,而且男方父母全都过世了,你一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绝对不会受半点委屈。男方还说了……” 媒婆的话还未说完,郑氏扶着院门硬生生将人推了出去,“不用说了,我这辈子就守着几个孩子过,不考虑改嫁的事情,男方就是再好再体贴也和我没有关系。” “哎,这杨家老爷真不错啊,和你年纪相仿,家里有不差钱,你真不考虑一下吗?” 第四百五十五章 旧时的邻家哥哥 “不考虑。”郑氏硬梆梆地甩出三个字,黑着脸正要关门,手捧信封的瘦猴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夫人,先别关门,我回来了!” 瘦猴笑眯眯地举起了手里信封。 郑氏眼睛一亮,脸上阴霾顿时烟消云散,“这是静姐儿托人送回来的信?他们终于要回家了?” “是二姑娘送来的信,不过……”瘦猴尴尬地挠挠头,“我不识字,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 “我识字,让我看吧!”施雪宜挥舞着短胳膊,蹭蹭地跑到瘦猴面前,将信封扯了过去。 “咳咳。”小姑娘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然而第一句话就卡住了,“山……山母大人,什么信安……” 郑氏听得眉头紧皱,“什么山母大人,莫不是岳母大人?这信应该是小宁写的吧?” 施雪宜不好意思地捂住了眼睛,羞得小脸通红,“宁大哥写的信太复杂了,我有好多字都不认识。” “没有金刚钻,你就别揽这瓷器活。”瘦猴又把信从她手里抽了回去,“这信还是得请敬哥儿念。你啊,还是乖乖回去识字吧,要不然等二姑娘回来检查你的功课,一问三不知,那可就悲剧了。” 施雪宜不服气地撇撇嘴,“我是有点笨,但也比师傅一个字都不认识强。” “嘿,你这孩子还会嘲笑师傅了。”瘦猴笑着拍拍她的脑瓜子,回头看看郑氏,“夫人,咱们进去吧。” 正在房间里埋头苦读的施远敬被他们拖出来当读信工具人。 “岳母大人,展信安,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静丫头……” 施雪宜在旁边捂着脸,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施远敬淡定地斜了她一眼,流畅地将一封信读完,末了言简意赅地总结道:“二姐和宁大哥要回来了,信是前天晚上写的,估计明天能到家。二姐说她思念家中饭菜瘦了好几斤,请您多蒸两锅干菜猪肉馅的包子等她回家。” “瘦了好几斤,咦哟,这孩子在外面肯定没少受累。”郑氏直接忽略了前面的修饰语,抓住了关键信息,“我这去泡点干菜,发一夜,明天正好洗出来包包子。家里鸡鸭鱼肉也不够吃了,瘦猴,回头你出去买点。” 瘦猴兴奋地搓搓手,“好,吃过午饭我就去买。” 一家人这就开始忙碌起来,采购食材的采购食材,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忙到傍晚郑家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这次来的正是媒婆口中的杨家老爷。 开门的是瘦猴,郑氏听见动静从厨房里探出身子问了一句,一听来人是曾托媒婆过来求亲的人,她的脸顿时拉下去了。 “瘦猴,不用和他们多说,直接把门关上就行了。” 杨庆山闻言急了,不顾瘦猴的阻拦冲进了院子里,对着郑氏高声喊道:“郑家妹子,你不认识我了吗?” 郑氏愣了下,凝神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男人中等身量,生了张国字脸,眉目英挺,颇有几分硬汉的味道。 郑氏迟疑地上前一步,“你是杨家那个捉鱼特别厉害的大哥?” “对,就是我,杨庆山。”杨庆山欣喜地笑了起来,“听媒婆说你什么都不愿意听,就把人轰了出去,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听到“媒婆”二字,郑氏尴尬地搓了搓手,“媒婆只提了句杨家老爷,我哪知道是你啊……而且我也的确没改嫁的打算,真是抱歉了。” 杨庆山上前打断了她的话,“郑家妹子,我能和你单独聊两句吗?” “也行。”郑氏解掉身上围裙,交给身后的施妙宜,“妙姐儿,晚饭你就看着做吧,娘跟你杨叔聊两句。” 说完,她抬头看向杨庆山,“他杨叔,咱们进去说吧。” 杨庆山点点头,笑着跟随她的脚步进了客厅。 客厅里火盆烧得正旺,炽热的温度烤得人脸是热的,心也是热的。 看着面前依旧优雅美丽的女人,杨庆山心中情绪翻涌,时光好像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如果非要找出点和从前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丰富的人生经历给她添了份成熟的魅力。 这样的魅力令他心之神往。 “郑家妹子,咱们都这个岁数了,有些话不说可能就再没有说的机会了,所以接下来的话……你可千万别怪我唐突。” 杨庆山紧张地捏紧了座椅靠背,“其实我早就看上你了,你还在郑家当闺女的时候我就看上你了。可是那时候我家里穷,怕你看不上我,我连送条鱼都只敢偷偷摸摸地送。” “所以那时候我家门口的鱼都是你偷偷放的?”郑氏吃了一惊,“我家里人都以为是救过的野猫叼来的呢,原来是你送的。” 杨庆山不好意思地笑笑,“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我听人说你跟施家那个和离了,我妻子两年前得重病去了,如今我也是孤寡一人,你要是不嫌弃,咱们俩就搭伙过日子吧。” 郑氏摇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他杨叔,你说错了,我不是孤寡一人,我还有四个孩子,有他们陪着,我一点都不孤单。” “可是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等他们都长大成了家,你该怎么办?咱们俩在一块,好歹能做个伴。” 郑氏又摇了摇头,“不,我已经想好了,要是等孩子们都成了家,我就自个儿住,一个人喝喝茶、种种菜,和邻居唠唠嗑,也挺好的。” 杨庆山看着她恬淡的神色,心中不免一阵焦躁难安的情绪,现在的郑眀霜好像和之前的郑眀霜不一样了。 不,她好像和寻常女子的观念都不大一样。 寻常女子都想嫁个可靠的男人,过上相夫教子的安稳生活。 可郑氏却不愿意…… 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便是郑氏被姓施的窝囊废伤得太深,不愿意相信男人了。 念及此,杨庆山的眼中多了几分怜惜,“郑家妹子,我是真心喜欢你,和施宝智那个怂货不一样。若我们能结为夫妻,我也会真心实意对你的孩子们好,你再考虑一下吧。” 郑氏站起来,再次摇头,“他杨叔,我真不打算另嫁,也从未喜欢过你,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说完,她背转过身子,明显不欲多谈。 第四百五十六章 天涯何处不相逢 杨庆山面露尴尬之色,“既然如此,我就不强迫你了,不过郑家妹子,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郑氏没接话,自顾自地往门口走去,“他杨叔,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也省得摸黑赶路。” 这明显是要送客的意思。 “那我就先走了,家里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到县城找我,我就在码头那边住。” 杨庆山叹口气,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郑家。 躲在房里听了许久墙角的施远敬默默走了出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家亲娘。 郑氏回头看他一眼,“你都听到了?” 施远敬点点头,“其实娘不用为我们考虑,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自己过得幸福就行了。” 面对着自家跟小老头的儿子,郑氏感慨地摇摇头,“你想多了,我拒绝他是因为我想拒绝,跟你们没有一点关系。” 她在男人身上已经耽误太多光阴了,剩下的日子她想为自己而活。 施远敬尴尬地摸了摸下巴,合着是他自作多情了啊,“那娘亲您继续忙,我回房看书去了。” 失败而归的杨庆山却完全不这么想,他认为郑氏拒绝他的原因就是因为那几个孩子,女人呐,一旦当了母亲,肯定一门心思扑在孩子身上,哪会顾得上自己的人终身幸福? 杨庆山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所以这事还是得从她孩子身上入手。 思及此,他停下脚步,看向身后小厮,“问出来了吗,她家二姑娘什么时候回石清县。” “应该就这两天。”小厮恭敬地回道:“刚才小的在外头听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再说她二姐要回来的事情,想来就是老爷要见的二姑娘吧。” “行,那这两天咱们就注意着点,我要和她家二姑娘聊聊。” 小厮闻言露出好奇的表情,“老爷,小的有个疑问,以您的条件,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啊,为何非要娶……” 剩下半句话他没敢说,虽然郑氏模样漂亮,但再漂亮也是四个孩子的娘了,能有没成过亲的黄花大闺女好? 杨庆山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放眼望去,整个石清县还有比施静宜更有能耐的人吗……而且明霜她的确是个好女人,与我正相配。” 小厮顿时恍然大悟,果然,在商人面前,还是利益排在首位啊! —— 第二日中午,施静宜和宁辞领着救援队的成员返回了石清县。 去的时候他们带了许多粮食、棉花布匹等物资,回来的时候手也没空着,各种土特产、小玩意儿堆了满满几车,要不是施静宜在旁边拦着,临安县的百姓们恨不得把自己当礼物送出去! 沈长风领着手下及一众灾民守在官道上迎接他们回家,半座县城都沉浸在英雄即将归来的喜悦中。 “哟,施姑娘瘦了,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我听人说施姑娘在临安县惩治了大贪官,可真给咱石清县的百姓长脸啊!” “施姑娘,今天就是小年夜了,要不要到码头和大家一块吃顿团圆饭啊?” 施静宜一一谢绝了大家的好意,“不好意思,我娘包了大包子,正等我回家吃呢。改日吧,改日我一定会和大家一起吃顿团圆饭。” 说完,她转头看着身后队员们,“大家这一路走来都辛苦了,今天暂时放假,大家都回家过年去吧!竹见,把清点好的银子拿出来,发工资喽!” 救援队顿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声,“多谢施姑娘!” 到处都洋溢着欢声笑语,唯独站在队伍首端的沈长风笑得苦涩,“本来我也想请你,和宁兄一起去抱月居吃顿饭的,可惜没机会了。” 施静宜见他表情不对,疑惑地问道:“沈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家里人在催我回去,催很久了,所以我必须要尽快赶回去。” 施静宜不以为意地笑笑,“天涯何处不相逢,沈大人,我们还有机会再见的!” “希望吧。”沈长风表情有些失落,在石清县的这段时间,虽然生活非常清苦,又经历了这样严重的雪灾,但他却觉得这些天是他所经历过最快乐的时光。 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 有的只是伙伴们相互支持,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奋斗的赤诚又滚烫的心。 还有他那无疾而终,带着略微苦涩的暗恋…… 宁辞转过头,冲周虎摆了摆手,“去,把马车的酒壶提过来。” 周虎转头边跑,很快抱着酒壶与杯盏匆匆赶来。 宁辞接过酒壶开始倒酒,先递给沈长风一杯,又递给施静宜一杯,最后那杯才留给自己。 “沈兄,这一杯我敬你,他日京城相遇,无论我们是敌是友,宁某都不会忘记今时今日的情谊。” 宁辞仰头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目光炽热地看着面前人,“你和你爹不一样,希望你能坚持下去,做个真正有利于百姓的好官。” 沈长风紧了紧手中杯盏,“我会的。” 宁辞轻笑一声,又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那我们干一杯,不为别的,只为此刻的友谊。” 施静宜笑着举起酒杯,和他的碰在一起,“敬友谊!” 沈长风脸上阴霾退散,咧嘴笑了起来,“敬友谊!” 三只相同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告别沈长风后,施静宜和宁辞便开始转弯往陈家村赶,走上岔路口没多远,杨庆山领着小厮拦住她。 施静宜掀开车帘,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请问您是?” “我是你母亲在娘家时的邻居,如今在码头开鱼店,姓杨,名叫杨庆山,有些话想和你聊聊。”杨庆山搓着被冻红的手,笑容讨好。 施静宜见来人介绍得齐全,态度也很诚恳,想了想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宁辞在身后给她戴披风,“外面风大,说完就快点回来,要不然你的肉包子可要放凉了。” “知道了。”施静宜冲他咧嘴笑笑,欢快地跳下了马车。 “杨叔,我是该这样叫您吧?”施静宜的态度十分客气,“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对上小姑娘那双明亮的好像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杨庆山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忽然忘了大半,磕磕巴巴地回道:“我,我想和你商量下你娘的事情。” 第四百五十七章 爱这种东西,光用嘴说不够 “我娘?我娘怎么了?”施静宜陡然加重了语气。 杨庆山连忙解释道:“施姑娘,你别误会,你娘没事。是我,是我倾慕她许久,想和她结为夫妻。” 施静宜一愣,随后抬眼将面前的男人打量了一遍,样貌不错,气质也算可以,至少比施宝智那个窝囊废强很多倍,但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杨叔,您找错人了,您既然想娶我娘,那就应该找我娘说明心意,和我说没有一点用。” 她可没有劝她娘改嫁的心思。 杨庆山见她一口拒绝了自己,着急地上前一步,“我已经和她说过了,但是她不太愿意……好像是因为你们姐弟几个,所以我就想着先问问你的意见。” 施静宜摇摇头,脸上多了几分疏离,“杨叔可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娘的性格变了许多,她既然已经拒绝了您,那就是真不想和您有牵扯,和别的人没有关系。” “不是,施姑娘,我见你已经有了未婚夫,想必很快就会嫁出去,到时候你们都成了家,你娘怎么办?我是真心喜欢她,想要对她好,你就帮我劝劝她吧。” 施静宜抬眸,眼神逐渐转冷,“真心喜欢?那我就要问问杨叔到底是如何定义‘真心喜欢’这四个字的?若是真心喜欢,怎么在我娘受苦受难的时候不见你站出来,偏等到如今日子过得好起来了,不需要人帮忙了,您又站出来表达心意了?” 杨庆山苦着脸解释:“那时候她不是还没和施宝智和离吗?我站出来不是让人说闲话的吗?” “您若真想帮她,有的是方法,哪怕是每日多买她两块豆腐……这些您都做过吗?” 杨庆山低下头,羞窘得说不出话来。 施静宜了然一笑,“您都没做过吧?爱这种东西,光用嘴说不够,得用行动表达出来。我相信您对我娘的确有几分情意,但那点情意离真心喜欢还远着呢,所以我不会帮您劝我娘。你们若是真有缘分,自然会走到一起,劝什么,不用劝。” 杨庆山实在没想到,面前的小姑娘竟然一眼看透了他的心思,这让他羞得几乎站不出脚。 施静宜没有继续,冲他摆了摆手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吃饭了,杨叔也早点回去吧。” 回到马车,宁辞问她来人的目的。 施静宜简单地解释了两句,然后靠在软垫上思索片刻,“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家五口人,我把大姐和弟妹的前途都安排好了,唯独忘记了我娘。看来我也得好好了解下她的想法了。” 宁辞握住了她手,“那回去后就找机会问问岳母大人,如果她愿意跟我们过日子也行,到时候咱们在京城买座宅子,和她一起住。” “万一她想留在陈家村养老呢?”施静宜故意反问一句。 “那我也只好搬到陈家村了。” 施静宜斜他一眼,“我怎么感觉你在画饼,万一京城那边真顶不住要动手了,你还回得来?” “回得来。”宁辞轻笑着将她揽入怀,“不是还能迁都吗?我觉得石清县这片地方位置很优越,适合当一国之都。” 施静宜煞有其事地揉了揉脸,“你这话说得,我都有种当妖妃的感觉了。”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通畅地赶回了陈家村。 郑氏和施妙宜领着两个萝卜丁在家门口等了许久,远远地看到马车回来,高兴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静姐儿回来了,瘦猴,快把鞭炮点了!” “好嘞!” 一声响亮的应答过后,郑家门口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村里人听见这声音纷纷跑出家门查看情况,有婆子激动地拍拍身上衣服灰尘,“这不是静姐儿回来了吗?哎呦,我得回去换身干净衣服,过去看看热闹。” “我去拿点干花生和芝麻糖,这个冬天多亏了静姐儿帮忙,要是没有她,咱们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 经历了这场雪灾,村里人团结不少,对施静宜也完全没了当初的敌意。 现在啊,他们都是施静宜的忠实粉丝,谁敢说她的一句不是,立马就有人拿鞋底抽脸。 救命恩人都敢骂,还要不要脸了? 村里人一窝蜂赶到郑家时,施静宜正往嘴里塞包子,一抬头瞧见那么多张笑脸,吓得她险些被噎死。 她擦擦嘴,迷茫地看向郑氏,“这是什么情况?” 郑氏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他们应该是听说你回来了,想过来看看你。你是不知道啊,你走的这些日子,每天都有人过来串门,大家都在惦记着你呢!” “是吗?”施静宜傻傻地笑了起来,当初盖房子时被众人奚落排挤的场面打眼前一闪而过。 这一路走来,真跟做梦一样啊! “娘,要不咱们今天过个不一样的小年吧?”施静宜突然来了兴致,转身拉出了郑氏的胳膊,“晚上准备点好吃的,咱们请村里人吃一顿?” “我觉得可行!”郑氏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谁不想出门就能看到笑脸? 谁不让让自家儿女受村里人欢迎? 一顿饭而已,她郑明霜做得开心! 她笑容满面地走到人前,冲大家摆了摆手,“大家听我说,今天静姐儿救人回来,我心里高兴,晚上请客,大家记得过来吃饭!” “郑家妹子大气!晚上我们肯定到,你这边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记得说啊!” “对,反正我们闲着也没事做,需要烧火的、刷碗的尽管喊人!” 应和声此起彼伏,天边的太阳都没大家脸上的笑容温暖。 施静宜吃过包子也开始安排起来,“周虎,你去抱月居找宁老板,让他暂时把店面关了,回家陪陪老婆孩子,用不到的菜全都拉到这边来,把那两个厨子也请过来吧,省事。” “光是抱月居的食材恐怕不够,瘦猴,你去村里买点鸡鸭,多买点,反正要过年了,不会浪费的。” 郑氏和施妙宜在旁边兴奋地看着她,“那我们呢?” “咱们去借点桌椅板凳、盘子碗什么的,等食材到了就可以开干了!” 饭光连蹦带跳地跑了出来,“搬桌子的活就交给我了,我比牛车还能搬!” 施静宜扭头看看他壮实的身板,“瞧着是比牛还壮,这些日子没少吃吧?” “他可能吃了,一顿能吃下一个我!”施雪宜赶紧站出来告状。 第四百五十八章 好到我都想窝在家里养老了 饭光害羞地抓抓脸,反驳道:“你别胡说,我不吃小孩。” 一屋人被两人的对话逗得前仰后合。 施静宜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行,那你就跟我们一块去搬桌子吧。” 等家里人准备好桌椅板凳等用品,周虎正好带着抱月居的两个厨子,及各种食材赶了回来。 郑氏干脆利落地挽起了袖子,“行,那咱们就开干吧。” 于是,择菜洗菜的、杀鸡拔鸡毛的、切菜烧火的各自忙开了。 瘦猴那边也收货颇丰,村民听说他要买鸡鱼肉蛋,连钱都不愿意收,推辞了几番,钱是要了,可送的东西都快赶上买的了。 他拿不下,村里人便亲自装好送上门,顺便帮郑氏搭把手,做点杂货。 人多力量大,到傍晚时的饭菜基本就准备齐全了。开饭前,瘦猴抱着一大捆鞭炮,喜气洋洋地点燃了炮仗。 “噼里啪啦”的声音再次响起,施雪宜捂着耳朵飞快地往家里跑,头花上两条红色的流苏上下翻飞,别提多喜气了。 郑氏解掉围裙招呼大家进屋吃饭,“都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去吃饭吧!” “吃饭喽!”院里响起饭光欢快的喊声。 村民闻言迫不及待地进了小院,他们馋郑家的饭菜好久了,今天总算是如愿了! 光是闻着那香喷喷的味道,咿呀,这个年圆满了! 屋里屋外全是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施静宜心情愉悦地举起盛满梨醋的杯盏,站了起来,“来,我们干一杯,祝大家小年快乐!” 施雪宜见大家都举着杯子站起来干杯,一面焦急地往板凳上爬,一面喊道:“等等我,我也要干杯!” 旁边的施静宜看不下去,抬手将她抱到了板凳上,“今天过小年,就允许你不守规矩,下次再敢往板凳上爬,可是要打板子的。” 施雪宜乌溜溜地眼珠一转,“我会多多吃饭,长高高的个子,以后不用站板凳就和你们一样高了!” “那你可要努力了!”施静宜笑着打趣她一句,转身看向施远敬,小萝卜丁仍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眼睛却在偷偷往施雪宜身上瞟,脸上隐隐有羡慕之色。 果然是小孩子呀! 施静宜笑得更开心了,向他伸出胳膊道:“敬哥儿,你想不想干杯?” 施远敬看了眼面前的米酒碗,然后小幅度地点了下头,一张小脸微微透出红色。 施静宜上前也将他抱了起来,这下一家人总算齐全了,“来,祝愿大家今后幸福美满无烦恼,事业学业步步高!” 盛着白酒、梨醋、米酒的不同杯盏碰撞在一处,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又被大家的欢声笑语掩盖。 饭桌上施静宜心里高兴,忍不住喝了两杯酒,喝完就开始犯迷糊,红着张脸,捧着下巴趴在桌沿傻笑。 郑氏伸手摸了摸她滚烫的脸颊,惊呼道:“这孩子喝醉了,两杯就倒,这酒量随我!你们先吃着,我把他们扶到房间里休息会。” 施静宜的房间在楼上,上下不方便,郑氏干脆把她扶到了自己房间。 “你先躺好,娘去给你倒点热水。”郑氏帮她盖好被子,急匆匆地往外走。 施静宜赶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娘,我没醉,我就是头有点晕,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我知道,没醉也要喝点热水,没坏处。” 施静宜嘤咛一声,手握得更紧了,“娘,过来点嘛,女儿有话和你说。” 郑氏还没见过二女儿这样撒娇,心顿时化成了一滩水,走到床边摸了摸她的脸,语气软得跟哄三岁小孩似的:“静姐儿啊,你想跟娘说啥?” “娘,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姓杨的大叔,他说他是您娘家是的邻居。” “你说的是杨庆山吧,他找你做什么?”郑氏皱眉,心里不太高兴,昨天她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这人咋一点都不识趣呢! 施静宜外头在她胳膊上蹭了蹭,模样乖巧道:“娘,您别生气,咱们不提他了,女儿有别的事情问您。” “你说。” “您对以后的日子有没有什么计划?我是指婚姻嫁娶方面的,娘今年才三十多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就没想过再找个称心的人?” 郑氏看着手边乖巧的女儿,无限感慨地叹口气,别人家都是父母为儿女操心,她家倒是反过来了。 “静姐儿,你既然开口问了,娘就跟你说说掏心窝子的话。自打离开施家,我就再没想过另嫁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你们姐弟几个抚养成人” 郑氏看着小桌上跳跃的烛火,仿佛穿越时光看到了未来平静安乐的晚年生活,“等最小的敬哥儿成家立业,我也老了,到时候我就在家带带孙子、外孙,养养鸡种种菜,这种日子挺自在的,你觉得呢?” 施静宜趴在她腿边轻声笑了起来,“我觉得挺好的,好到我都想窝在家里养老了。” 郑氏宠溺地点了下她的鼻子,“这可不行,人家小宁还眼巴巴等着你呢,你躲起来了他怎么办?” “他跟我一块养老呗。”施静宜耍赖般丢出一句话,心里想的却是小金山的过往种种。 这种事她就只能想想,要是真当了咸鱼,白贵妃不得派人把她给放油锅里炸了。 端着热水走到房间门口的宁辞听见这话,忍不住勾了勾唇,如果可以的话,和她一起留在这小山村养老好像也不错。 他失笑地摇摇头,正要抬手敲门,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主子。” 宁辞转身,看清来人后眼神一暗,“京城那边出事了?” “是。”黑衣人看看紧闭的房门,欲言又止。 宁辞了然,转身将热水放到一旁,冷声道:“回房再说吧。” 回到房间,关好房门,黑衣人这才放心开口:“留在宫中的线人前日来报,摘星阁的新任国师已经将施姑娘救灾的事迹和皇帝说了,并建议皇帝拟旨将施姑娘请进宫。” “皇帝同意了?” “是,圣旨已经拟好,估计十日后就能传到石清县。” 宁辞低着头,脸上一片森然的冷意,“他们可真是一天都等不及啊……新任的那位国师,查清楚他的来头了吗?” 第四百五十九章 找袁霜拿藏宝图 黑衣人皱眉,面露难色,“已经派人查过了,那人就是个在摘星阁长大的普通药童,名叫陈生,两个月前老国师病重,他在机缘巧合下向皇帝进献了一种长生药丸,皇帝吃后直接将他提拔为国师。 “此人当上国师后立刻与白贵妃一党勾结,白贵妃派人到小金山挖金矿一事就是他在背后指使。” 宁辞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杀机,“所以他这是在替白贵妃报仇了?” “应该是。”黑衣人低下头,被他周身迫人的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长生药丸,呵,世上怎么可能存在这种东西。”宁辞冷笑一声,“想办法查清楚那要到底是什么成分,还有,告诉我爹,我可能要提前回去了。” 黑衣人应声退下。 外面笑闹声依旧,宁辞的心里却沉甸甸的,他偏头看着窗外如银的月色,轻轻叹了口气。 静丫头,你想要的平静生活恐怕还要等上一阵子。 倚在窗口吹了会儿冷风,他走出房间叫来了周虎和轻鹰,“京中形势有变,我们的计划可能要提前,周虎,你去把花浓叫来,我有事与她商量。轻鹰,你去通知各路兄弟,过完年我们就启程回京。” 花浓匆忙赶到时已是半夜,宁辞独坐在窗前饮酒,外头冷风呼呼地吹,吹得房间里冷得跟冰窖似的。 一进门,花浓便被冻得打了个寒噤,“主子,我知道你心里烦闷,可再烦闷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回头染上了风寒,施姑娘还不得哭鼻子。” 宁辞回头看她一眼,眼神阴恻恻的。 花浓顿时止住了话头,“主子匆忙找我可是为了袁家的事情?” 宁辞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查了那么久,总该查出个名堂了吧?” “那位姓袁的将军的确在石清县开过几年杂货店,后来杂货店倒闭就再没有人听说过他的消息,属下摸查了许多人间,最终找到了那位将军的后人。” 宁辞语气有些激动:“在哪?” “那人就是当初您和施姑娘从赵天宝手中救出来的第八房小妾,如今正在施姑娘手下做事。” 闹了半天竟然是老熟人! 宁辞稳了稳心神道:“嗯,明日我便去镇上找那位姑娘谈谈。” “属下已经试探过那姑娘了,她对自己祖父的来历好像并不知情。” 宁辞的脸色逐渐凝重,良久,他叹口气道:“无论如何都要过去问问,有了暗影卫支持,我们这一仗才会有胜算。” 花浓点头,“那属下这就去安排。” “不必了。”宁辞一摆手,“你收拾东西回京城吧,京城那边更需要你。” 都这个时候了,花浓还不忘开玩笑:“那主子千万保重身体,我还等着喝您和静丫头的喜酒呢!” 宁辞没应声,自顾自地挽起袖子开始研磨,很快图纸上便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 皇后一党、白贵妃一党,还有他和他爹暗中安插的人。 原本他打算坐山观虎斗,等皇后和白贵妃斗得差不多了再出手,但经过小金山一事,再想躲避下去恐怕不可能了,保险起见,进城后他们必须想办法和皇后交好,然后再见机行事…… 宁辞坐在窗前奋笔疾书,不知不觉便到了天明,他揉了揉眼睛,这才感觉到浑身酸疼得厉害。 出去打水洗脸的时候正巧碰到施静宜从郑氏房间里出来,她身上裹着郑氏的红棉袄,衣服有些大,显得一张脸格外小巧,白白嫩嫩,好像一只刚出锅的汤圆。 宁辞无声地勾起唇,一晚上压抑的情绪烟消云散,“怎么起这么早?” 一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施静宜疑惑地偏头,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后,焦急地往前走了几步,“你没睡好吗?” “可能是昨天太高兴了,一时兴奋没睡好,回头再补个觉就好了。”宁辞拨了拨她额前的乱发,温声问道:“你不睡了吗?” “本来准备回楼上睡个回笼觉的,但是看你这样还是不睡了。”施静宜抬眼看看他敞开的房门,“你这是要干什么?既然没休息好那就再回去睡会呗。” “昨夜花浓派人捎信给我,说有事和我商量,所以我得去趟镇上……” 宁辞闪躲了一下,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他还是希望施静宜能不受这件事影响,开开心心地度过她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新年。 但是施静宜却不是好糊弄的人,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他,“宁辞,你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狗男人多闷骚啊,哪次见到她都恨不得把她塞怀里,这次竟然还往旁边躲。 “我……”宁辞语塞。 施静宜又上前一步,几乎和他脚尖碰脚尖,“不记得我说的话了?再敢有事瞒我,老娘把你的腿卸了!” 宁辞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京城那边出事了,不出意外的话,过完年,召你进宫的圣旨便会送到石清县。” 停顿了片刻,他补充道:“白贵妃一党出的主意。” 施静宜“哦”了一声,寻仇的这就来了,“所以你准备到镇上干什么?” “找人,你也认识的人,袁霜。” “袁霜?”施静宜蹙眉,“找她做什么?” “她是我父亲,亲生父亲手下的后人。” 施静宜睁大了眼睛,眼中光芒闪动,“你说的这个手下不会叫袁猛吧?” 宁辞瞳孔紧缩,“你认识这个人?” “听袁霜提起过。”施静宜沉吟片刻,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在找一个藏宝图?当初我把袁霜从赵天宝手中救出来,她为报救命之恩,想要把自家的藏宝图交给我,但是我引火上身没敢收。” 藏宝图…… 宁辞突然想起父亲曾提过先皇有个绝世宝藏,其中黄金珍宝、兵器无数,但宫变发生得太突然,先皇还未来得及安排后事便死于那群乱贼之手,而那时候袁猛正是先皇手下的得力干将。 如果袁猛留下的藏宝图正是先皇的宝藏,翻身之仗的胜算能翻倍! 宁辞喜出望外,抬手将施静宜揽入怀抱,“静丫头,你可真是我的福星!赶紧收拾一下,吃过早饭,我们一同去镇上找袁姑娘!” 施静宜一听这话便知和藏宝图有关,忍不住感慨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 当初要不是她一心找赵天宝报仇,又怎会在一片血泊中救下袁霜? 没有袁霜,那片宝藏恐怕要永远深藏于世! 第四百六十章 过年 两人吃过早饭便马不停蹄地往花颜阁赶,如今花颜阁暂停营业,里面的姑娘有一部分回家陪家人了,一部分留守在店里过年。 姑娘们都是做活的好把式,闲来无事便凑在一起缝制棉衣,施静宜到时大家正围坐在火炉边说笑。 坐在门边的姑娘眼尖,瞧见施静宜连放下手中针线,惊喜地站了起来,“施姑娘来了!” 施静宜笑着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又安排竹见拿出早准备好的红包分发出去,“过完年我可能要出趟远门,没有时间看你们,所以就提前把红包送来了,祝大家新年快乐。” 送完祝福,施静宜抬步走到袁霜面前,“袁姑娘,我和宁辞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不知道你有空没?” “有。”袁霜干脆利落地把腿边的棉花挪到一旁,领着两人进了后院的房间。 施静宜也不磨蹭,直截了当地把藏宝图的事情和她说了,末了补充道:“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们的人一起去,他们会保护你的安全,但是时间紧急,可能要吃点苦头。” 袁霜摇摇头,“不了,施姑娘,我相信你。” 说着直接将藏着藏宝图的圆筒从腰间香囊后抽了出来,递给施静宜。 施静宜没接,偏头看看宁辞,“你收着吧,看看是不是你要的东西。” 宁辞接过竹筒,将藏宝图拿出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再抬头时眼中光芒闪动,“不出意外的话,情况和我想的一样。” 施静宜吐出一口气,“那就好。” “你先在这里和袁姑娘聊会天,我出去把藏宝图的事情安排了,等处理完事情再来接你。”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施静宜摆摆手,目送他离开后返回房间和袁霜聊了会儿家常,姑娘们也闲不住,听见声音都跑过来向她问好。 一群人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正午时宁辞总算顶着风霜赶回了花颜阁,施静宜带上姑娘们特意为她们一家缝制的棉衣,向袁霜告了别。 临近年关的缘故,原本歇业的店铺开始恢复营业,街道上的行人大都肩挑手提,满载而归,脸上挂满了即将过年的喜悦笑容。 施静宜看得心痒痒,碰了碰宁辞的肩膀,“这天气,出来一趟不容易,咱们干脆直接把年货买了吧。” “可以。”宁辞笑着握住了她的手,“看中什么随便拿,我付钱。” 施静宜欢喜地冲他挑了挑眉,先跑到最近的干果铺子,买了些瓜子、花生、核桃等零食,然后又去首饰铺子,买了些红头绳、红首饰,再然后是灯笼、糖果、对联…… 东西多到宁辞、施静宜和竹见三人都拿不下了才罢休。 回到家,郑氏正指挥着家里一群小的打扫卫生,她自己也没闲着,挥舞着扫把清理厨房屋顶的灰尘,头上脸上全都弄得灰扑扑的。 施静宜一瞧见她就开始笑,“娘,你这脸抹得比唱戏的还花!” 郑氏嗔怪地点了下她的额头,“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回房间打扫卫生去,二十四,扫房子,谁不把自己的房间打扫干净了,晚饭扣一半!” 一家人忙到傍晚才收工,整座房子跟水洗了似的,干净到闪闪发光。 吃过晚饭,郑氏从地窖里翻出半袋豆子,倒进水盆里提前泡了,然后看着自家三个闺女,“二十五,磨豆腐,明天你们谁起的早,记得过来帮我磨豆腐。” 施妙宜转头看看施静宜,掩唇笑了起来,“娘这话问了等于白问,静姐儿懒得不见太阳不起来,雪姐儿还没磨盘高,您就直接喊我不就成了?” 施静宜不乐意了,“大姐你别看不起人啊,今夜我睡早点,明儿肯定比你起来得早!” 是夜施静宜的确睡得很早,放完狠话,洗了脚便到头睡去,结果一觉醒来睁眼一看,窗外日头亮得能刺瞎人眼。 施静宜穿了鞋趴在窗口往外看,郑氏正领着一帮人忙活的热火朝天,连最小的施远敬都在旁边帮忙倒水。 这回肯定要被那群人狠狠嘲笑一番了。 施静宜搓搓脸,语气沧桑地叹口气。 果然,还未下楼,手里抓着黄豆的施雪宜便咯咯笑了起来,“大懒虫起来了,娘,咱家的大懒虫起来了。” 施静宜摸着下巴自顾自道:“本来想下来做点辣条和豆干吃吃,一出门就感觉手有点痒,还是不做了吧。” “别啊!”施雪宜犹如一只皮球,蹭地窜到施静宜腿边,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她,“我是大懒虫,全家最大的懒虫,好姐姐,你就给我做点辣条吧。” 想到那香香辣辣的滋味,她的口水就跟瀑布一样哗哗往下流。 施静宜好笑地蹭了下她的鼻子,“瞅你那点出息!” 说着挽起袖子走到郑氏身边,开始忙活。 接下来的四天,割猪肉、杀鸡、宰鱼、蒸包子,忙得人晕头转向。 终于到了大年三十,一大早,施雪宜便穿着新衣服,戴着红头绳,一间一间地敲门叫人起床,“起床啦,起床贴对联啦!” 施静宜被她吵醒,迷迷瞪瞪地拉开房门,弯腰掐了掐她的肉脸,“再敢吵人睡觉,我就把你当对联挂房梁上。” 施雪宜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我太胖了,当不了对联。”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施静宜失笑,“你先去楼下叫宁辞,就说全家都起你不起,大懒虫就是你,叫的好晚上我给你发红包。” “那我去喽?”施雪宜眨巴眨巴眼。 “去吧。” 施雪宜哼着歌,蹦蹦跳跳地下了楼。 看着她红彤彤的背影,笑着摇摇头,然后打了个哈欠,继续回房睡觉。 再然后宁辞就上楼找她算账了,“全家都起你不起,大懒虫就是你,让我看看到底谁是大懒虫。” 施静宜眼疾手快地拉起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我已经起过了,现在是回笼觉时间,所以最晚起来的就是你。” “嗯,我是大懒虫,所以小懒虫你要起床吗?岳母大人在蒸包子,马上就出锅了。” “起来吧。”施静宜揉揉眼,“回来这几天总算能睡上囫囵觉,感觉人都神清气爽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静慈县主 吃过早饭,一家人全都上阵贴对联,搬梯子、和面糊、指挥方位……分工明确。 对联还未贴完,村里人便端着自家炸制的吃食过来串门,郑氏也不指挥了,解掉围裙,笑盈盈地守在门口迎客。 中午简单吃了锅猪肉炖粉条,施静宜就开始着手准备年夜饭。 有宁辞最喜欢的酸菜鱼和剁椒鱼头,也有施雪宜最喜欢的南瓜饼和水果蛋糕,还有郑氏喜欢的红烧丸子和鸡蛋羹…… 鸡鱼肉蛋,酸甜麻辣,应有尽有。 小馋猫施雪宜搬着板凳在厨房门口守了一下午,要不是手里有瓜子打发时间,恐怕口水能流一地。 千盼万盼终于盼到傍晚,施静宜掀开锅盖,端出了最后两道菜,声音清脆地冲窗口喊了一声:“饭好了,准备放鞭炮,可以吃年夜饭喽!” 等了许久,意料之中的鞭炮声并未响起,施静宜疑惑地解开围裙出去查看情况,就见郑氏等人好像被人点了穴道,呆愣愣地站在门口。 “你们在看什么?”她一边说话一边往门口走,顺着郑氏等人的视线看去,茫茫雪地间,一群打扮怪异的人正快步向他们走来。 施静宜迷茫地回头,正对上宁辞凝重的脸,她的心紧了紧,“那边的人来了?” 宁辞点头,“那里面可能有认识我的人,为了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我得回房躲闭片刻。你放心,他们现在不会对你下手,该怎样应对就怎样应对。” “嗯,我心里有数,就是这好好的年夜饭……”施静宜无奈地叹口气,感觉这些人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让她安生把这个年过了。 暗自生气时,那些人已脚步飞快地出现在郑家门口的大路前。 看着他们与这片乡村完全不同的打扮,郑氏心里忽涌起一阵不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群人来得蹊跷,“静姐儿,你认不认识外面那些人?” 施静宜正要答话,忽听得前方传来太监尖利的喊声:“施家之女施静宜上前接旨,施家之女施静宜上前接旨。” 郑氏额头青筋猛地一跳,心里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惊慌,“这是宫里的人?” 施静宜无声地点点头,目光坦然地走到人前跪地接旨,“民女施静宜前来接旨。” 领头的太监垂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抖开手中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清源郡施家之女施静宜心怀仁心,救灾民于水火,人品贵重,实乃国之大幸。未表朕心,特册封为静慈县主,年后入宫面圣,钦此。” 读完圣旨,太监缓了缓脸色,“静慈县主,接旨吧。” 施静宜姿态端正地扣了个头,接下那烫手的圣旨。 身后的郑氏及闻声赶来的村民们听见这话,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静慈县主,施姑娘被皇上封为静慈县主了!郑家妹子,你听到了吗?” 郑氏激动得手抖个不停,“听……听到了。” 但她咋不敢相信呢? 她家静姐儿咋就突然变成县主了? 刚才她还在怀疑来人不怀好意,这误会可闹大了! 郑氏手足无措地转过身子,握住竹见的手道:“竹见,咱们装好的红包呢,快拿这几位送圣旨的大人。” 竹见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夫人莫急,我这就回去拿红包。” 施静宜接过圣旨,从容不迫地请几位公公进了院子,“几位公公从京城远道而来辛苦了,不如先进屋吃顿年夜饭再回去。” 为首的公公见她年纪轻轻,做起事来却井井有条、毫不怯场,不由得高看了她几眼,“不怕静慈县主笑话,老身一进这院子就闻到股奇异的香味,香得人都走不动路了。” 这话便是同意留下来吃饭了。 施静宜偏头向瘦猴等人使了个眼色,“快去给几位大人准备碗筷。” 众人笑着进了客厅,看到餐桌上造型独特、香味扑鼻的诸多菜肴,几个太监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他们愿意留下来,纯粹是因为正好赶到了大年三十,外头酒楼饭馆全都关门了,不留下来就只能在外啃干粮。 谁能料到一个普通的农家竟能做出如此精致的菜肴,有好几道菜,恐怕连宫中的御厨都做不出来! 施静宜看出他们眼中的惊艳,从善如流地将人请到主位坐下,“几位大人,请用饭。” 这顿饭几个太监吃得是满嘴流油、身心舒畅;郑氏等人吃得畏手畏脚、胆战心惊;施静宜则吃得一肚子火,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了一下午的成果,最后全都落到了别人嘴里,简直要气死人。 纵使心里窝着火,面上还得笑脸相对,好在为首的那个太监明白吃人嘴软的道理,离开前特意提醒了施静宜一句:“原本这圣旨年后才能送到,但出发前白贵妃特意派人找了老身。” 后面的半句话,他没继续说,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施静宜一眼,“静慈县主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其中缘由,老身就不多说了,咱们年后再见。” 施静宜接过竹见递来的红包,塞到了太监手中,“几位大人新年快乐,咱们年后再见。” 为首的太监掂量一下红包的重量,看向施静宜的眼神愈发和善,这姑娘的确聪慧,可惜得罪了白贵妃…… 得罪白贵妃的人,哪会有好下场啊! 他在心里叹口气,摇着头离开了郑家。 送走几个太监,郑氏心情激动地握住了施静宜的手,“静姐儿,我不会是在做梦吧,我竟然成了县主的娘!” 施静宜压下心底苦涩,笑着点点头,“不是在做梦,我现在是静慈县主了。” “太好了,咱们郑家竟然出了个县主!!”郑氏高兴了一会,忽然想到进宫的事情,又开始发愁,“过完年你就要进宫了,京城离咱们这那么远,娘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过去。” 施静宜笑着应道:“娘是不是忘了宁辞是哪里人?” “哦,我差点把小宁忘了。”郑氏转头看了一圈,没找到宁辞,“小宁呢,好像吃饭的时候就没看到他。” 当时她只顾着害怕,忘记提这一茬事了。 “岳母,我在这里。”宁辞从房间里走出来,目光深沉地看了眼施静宜,解释道:“那里面有我不方便见的人,故而回房间躲了一阵。” 第四百六十二章 白贵妃来访 郑氏虽然迷迷瞪瞪的,但还是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时候在外面蹲守依旧的村民终于忍不住了,伸长了脖子往郑家院里跑,“郑家妹子,刚才那些人是宫里来的吧?怪不得瞧着就跟咱们寻常百姓不一样!” “郑家妹子,你家的圣旨能不能拿出来给我们瞧瞧,我活了几十年还从没见过圣旨长啥样呢!” 看着大家好奇的脸,施静宜直接让竹见把刚放好的圣旨取了出来,“娘,你拿着圣旨和乡亲们聊会天吧,我和宁辞有事商量,就不陪着您了。” 郑氏眼瞅着那明晃晃的圣旨,抖着手愣是没敢接,“这可是皇上赐给咱家的荣誉,万一弄脏了可怎么办?” 施静宜硬是把东西塞到了她手里,“拿着吧,弄脏也没关系。” 反正也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 郑氏这才战战兢兢地托着圣旨出了客厅,施静宜转身看看宁辞,“回房再说吧,竹见,你去下两碗饺子来,耽误了这么久快把我饿死了。” 一进屋,施静宜的脸立刻拉下来了,“这个白贵妃果然不是个善茬,人还没见到就开始给我找不痛快。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圣旨上写的是年后进宫,并未具体规定是哪天,如果没准备好,可以推迟几天再出发。” “不用推迟,从石清县到京城需要十几天,这些天足够了。” 宁辞见她撅着嘴,气鼓鼓的模样,伸手将她往身边拉到自己面前,“别生气,大过年的应该开心才对。你放心,到京城后我会尽力保护你的,绝对不会让你在白贵妃手下吃亏。” 施静宜头埋在他的颈窝,闷声低喃:“我不是在担心那个,就是辛辛苦苦准备了许久的年夜饭,自己人没吃多少,全都便宜别人了。” 宁辞轻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那明日我亲自下厨为你做一顿新年饭,就当是今天没吃好的补偿了。” “还是算了吧。”施静宜抬起头,脸皱得跟苦瓜似的,“我现在只是有点不高兴,明天吃了你的饭恐怕要直接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宁辞一把掐住了她的小脸,“敢不敢再说一遍?” 施静宜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掐死我,我也要说,你做的饭不能吃!” “哦,我做的饭不能吃,那就你来做咯!”宁辞松开手,得意地挑了挑眉,“别忘记做我最喜欢的酸菜鱼,其他就看着来吧。” 施静宜对上他明媚的笑容,默默吐出两个字:“赖皮。” 接下来几天,郑家的客人就没断过,亲戚邻居、乡绅富豪,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带着礼物登门道喜。 一天下来,施静宜笑得脸都歪了,最后实在坚持不下去,把招待客人的活交给了郑氏,自己则跑回房间装病躲懒去了。 出发的日期定在年初五,别家都还沉浸在过年喜庆的氛围中,走亲访友、杀鸡待客,忙得不亦乐乎,而郑家却陷入了即将分离的低迷情绪中。 女儿进京领赏,按理说做母亲的高兴还来不及,但郑氏心里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上蹿下跳,蹦得她坐立难安。 “静姐儿,我让你带的东西都带齐全了吗?路途遥远,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冻着饿着自己。” “静姐儿啊,这回你可得把自己的脾气收敛点,京城里都是达官贵人,咱们惹不起。” “……” 在郑氏依依不舍的唠叨声中,施静宜坐上了赶往京城的马车。 许是因为年前多是风雪天气,老天爷要把遗漏的阳光补回来一样,年后每日都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路上的积雪早已融化,赶路的速度比意料之中要快许多,再加上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原本十五六日的路程竟然缩短为十二天。 施静宜是在第十二天的傍晚到达京城的,走下马车时抬眼便看到漫天的红霞,血一般的红,从城南一直蔓延到城北,如同一片炽热的火海,飞窜这将整座城吞没。 此时的施静宜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一只渺小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投向这片滚滚燃烧的火海。 不,她抬头看着面前繁华的街道,眼中迸发出坚定的光芒。 她不是飞蛾,她是凤凰!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由于天色已晚,施静宜被领路的太监带到了宫外的别苑休息,等到第二日再入宫面圣。 别苑位于皇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建筑恢弘、装潢豪华,内部配置齐全,光下人便有百余人。 不知为何,施静宜总感觉整座府邸都透着股阴森压抑的氛围,但她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使住得不舒服,在人前也得挤出个笑脸来。 好不容易应付完宫里和府里的人,终于能回到房间吃顿晚饭喘口气,外头又急匆匆来报,说白贵妃前来看望皇上新册封的县主。 施静宜撂下碗筷,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个白贵妃可真是个急性子,一刻都不能让人安宁。” 别苑正厅,身着水红色袄裙,妆容艳丽的女人姿态慵懒地倚靠在桌边,葱白的手轻轻拨弄着杯盖,脸上笑容娇艳。 门外的太监高声通传:“静慈县主到!” 女人脸上的猛地一收,眼底闪过一抹凌厉的恨意。 终于,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施静宜不紧不慢地进了正厅,按照嬷嬷的教导侧身行礼,“贵妃娘娘万安。” 白贵妃并不接话,毒辣的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了几遍,末了冷笑一声,“静慈县主不仅有着难得的菩萨心肠,这张脸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绝色呢!” “贵妃娘娘在宫中受宠多年,还能有如此颜色,才真正让臣女羡慕呢!” 施静宜面无表情地回敬了一句,说完兀自站了起来。 反正人已经得罪了,傻乎乎地歪着身子站那也是白受罪,还不如怎么舒服怎么来。 白贵妃闻言脸如墨汁般漆黑,这女人当真是目中无人,竟敢明目张胆地内涵她年老色衰! 她咬紧后槽牙,偏头向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静慈县主初入京城,还不懂规矩,李嬷嬷上前教教她。” 身宽体胖的李嬷嬷的上前一步,抡起胳膊就往施静宜脸上扇。 施静宜哪会傻站着让她打,一个侧身灵活地躲过袭击,再抬头时眼中已然带了点盈盈水光,“贵妃娘娘,臣女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娘娘如此大动干戈?是行了礼不该自己站起来,还是不该夸娘娘生得貌美?” 第四百六十三章 皇后娘娘到 白贵妃气愤地拍了下桌子,腾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施静宜,“本宫想打谁就打谁,需要什么理由?施静宜,别以为皇上给你封了个县主的名号,你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下等人永远是下等人,穿上再金贵的衣裳都改变不了出身!” 白贵妃一抬胳膊,“腊梅、春兰,上前按住她!李嬷嬷,给本宫死里打!” 三个宫女捋着袖子便要上前拿人,施静宜后退两步,悄无声息地摸向腰间软鞭。 原本她想着能忍则忍,忍到宁辞那边准备齐全再动手,但白贵妃显然不给她忍下去的机会,上来就打脸,她施静宜千里迢迢地来到京城,可不是送脸给别人打的! 一只手已搭上软鞭,正要抽出来的时候,外面忽传来太监的通传:“皇后娘娘到,太子殿下到。” 白贵妃一愣,愤怒地攥紧了拳头,“这个老东西出来凑什么热闹?” 施静宜转过身子,就见昏昏夜色里走来十余人。 为首的两人,一个是明显上了年岁的中年妇女,身披正红色大氅,头戴玲珑宝钗,打扮得极其奢华贵气;另一个是身高中等的年轻男人,他穿着套黑色长袍,手里提着个粉色的莲花灯,姿态狂傲不羁。 这两人便是当朝的皇后与太子。 来前施静宜特意做过功课,皇后今年四十又二,性格比较沉稳,待人相对来说比较亲和,是个比较靠谱的合作对象。但太子就比较拉胯,没有真才实学就罢了,人还昏庸好色,二十来岁的年纪,府里姬妾都成群了。 两人突然一同来到别苑,估计和白贵妃脱不开关系。 果然,皇后一进屋子便和白贵妃杠上了,“本宫远远地就听见你在屋里嚷嚷,说什么下等人不下等人的,白贵妃是在高位上当久了,忘记自己从前是什么身份了吗?” 宫里人谁不知道白贵妃是宫女上位,平日里她最痛恨别人议论自己的身世,这次被皇后一提,顿时恼羞成怒,高声喊道:“本宫是什么身份?本宫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是六皇子的亲娘!圣恩浩荡,谁能与本宫相比?” 她就是张狂,就是目中无人。 这张举世无双的脸就是她张狂的资本! 皇后抬眸望着她,眼中怒气翻涌,但开口时声音依旧是冷静的:“白贵妃,这就是你身为后宫妃嫔的规矩吗?静慈县主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是造福一方百姓的功臣,你不以礼相待就罢了,还要如此咄咄逼人,怕是想坐实了妖妃的称号吧!” 白贵妃双眼含恨地咬紧牙关,往日她才不会害这种无关痛痒的威胁,但现在不同,最宠爱她的皇帝病重,她不能被皇后抓住把柄,前朝那些文官的嘴皮子可厉害着呢! “你们三个回来。”她叫回手下嬷嬷,冷笑着转头看向施静宜,咬牙切齿地低声念道:“小丫头片子,以为有皇后撑腰我就不敢动你了?以后有你好看的。” 施静宜神色未改,从容不迫地回望着她。 白贵妃冷哼一声,领着手下一帮人扬长而去。 皇后松了口气,目光柔和地面向施静宜,“你就是皇上刚刚册封的静慈县主吧,没想到年纪这么小……” 说话时她握住施静宜的手仔细打量一番,忍不住夸赞道:“这模样也是一顶一的漂亮,都说后宫美女如云,依本宫看,哪个都比不上静慈县主的半分颜色。” 施静宜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客气地回应:“娘娘谬赞了,臣女可受不起这样的夸奖,方才多谢娘娘替臣女解围,如若不然,臣女恐怕连宫门都进不去了。” 皇后正组织语言准备安慰两句,太子穆成源突然插话道:“那白贵妃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贱人,下次她再敢欺负你,你就只管派人到宫里找本王帮忙。” 说话时,他的一双眼睛紧紧地黏在施静宜脸上,嘴角带笑,表情饥渴,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皇后蹙眉瞪了他一眼,“出去赏你的花灯去,本宫想和静慈县主单独聊会天。” 太子不敢当面忤逆自家亲娘,恋恋不舍地冲施静宜摆摆手,“静慈县主,本王先行一步,回头再找你喝茶聊天。” 施静宜抬眸看他一眼,接触到那一双贪婪的眸子时又飞快地垂下眼睑,声音温软地回道:“臣女恭送太子殿下。” 这一声“太子殿下”可算是喊到了穆成源心里,他冲施静宜挤了下眼睛,满面春风地出了正厅。 皇后没注意到施静宜动作间的小细节,只暗自恼怒自家儿子不成器,在心里叹口气后,态度和善地握住施静宜的手,笑着将人拉到殿前坐下,“静慈县主,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到京城吧?” 施静宜点头,“的确是第一次来,京城比臣女想象得要繁华许多。” “回头忙完宫里的事,本宫可以领你四处转转,买点小吃、首饰什么的,你们小姑娘应该喜欢……” 皇后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撩起眼皮睨了施静宜一眼后继续道:“静慈县主,本宫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你既然是第一次来京城,按理说应该不认识宫中人,又为何会与白贵妃交恶?” 施静宜眼睫颤动,前面铺垫了那么久,终于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 “这件事还要从臣女年前到临安县救助灾民说起,当时城中接连失踪了数十名青壮年……” 她把自己在临安县发现金矿、救出灾民的过程简略地叙述一遍,其中自然隐去了宁辞的姓名,“臣女原以为那些人都是临安县县令杨英派出的,直到有人以白贵妃的名义威胁臣女,臣女才陡然明白过来,这件事恐怕与宫中的白贵妃有关系。” “私自挖金矿,这个白如梅好大的胆子!” 皇后愤怒地揪紧了手中帕子,心中一阵后怕,如果施静宜没有误打误撞地发现金矿,阻止白如梅的计划,那白如梅极有可能会利用那些银子买通朝中官员,威胁到她家太子的皇位! 这施静宜是变相地帮了她的忙啊! 想到这,皇后眼中多了分热切,“静慈县主,你为牧远的百姓,为朝廷所做的贡献,本宫都看在眼里。你放心,本宫一定会尽力护着你,绝不让白如梅那贱人伤害你分毫!” 第四百六十四章 入宫 目的达成,施静宜会心一笑,“那臣女就先再此谢过皇后娘娘的恩德了。” “你这孩子就是客气。”皇后笑着拉起她的手,随后又问起她家中的情况,及清源郡的风土人情。 施静宜一一作答,言语风趣幽默,逗得皇后时常掩唇低笑。 两人聊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守在门口的嬷嬷出声催促,皇后才恋恋不舍地与施静宜告了别。 送走皇后没多久,宁辞便出现在别苑内。 施静宜正坐在软凳上洗脚,抬眼看到屋外高大的身影,面上一喜,立刻捞起旁边的毛巾擦了脚,奔到门边拉开房门。 一开门,正对上宁辞眉头紧皱的苦瓜脸,施静宜掂起脚尖,点了点他的鼻子,“怎么,来见我不开心?” 宁辞转头观察了四周的情况,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腰肢,将人带到了房内。 正埋头拧毛巾的竹见被这突发情况吓了一跳,赶紧端起水盆出了卧房,顺便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我听周虎说白贵妃和皇后都来了,怎么样,她们没为难你吧?” 宁辞双手环住施静宜的腰,皱着眉将她上下打量一遍,确定她没有受伤后,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施静宜笑着摇摇头,“情况和你说的一样,皇后和白贵妃果然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一见面就掐得厉害,哪有我说话的份。不过依照现在的状态看,如果皇帝不死,她们两个再吵个十年估计都不会动真格的,但我们哪能等这么久。” “我今日过来就是和你商量这件事的。”宁辞握着她的手,把人拉到火炉旁坐下,“之前我派去挖宝藏的人回来了,已经确定,那就是先皇遗留下来的宝藏。而且顺着袁将军留下的书信,我还找到了当年保护先皇的暗卫。” 施静宜顿时喜上眉梢,“所以现在我们的胜算有多少?” 宁辞比出个手势,“五成。” “才五成啊。”那不是还有一半的几率会失败吗? 施静宜眉毛又耷拉了下来。 宁辞低头袖袋里掏出个药丸,“不过还有个发现,这药是陈国师敬献给皇帝的长生药丸,我让宫中的内应偷偷昧下半颗,交给了熟悉的老御医检查,但御医也不能确定它到底是由什么东西制成的,只分辨出其中有味药可能会令人产生依赖性。” 施静宜接过他手中的药丸,用力掰开一半,用手指碾碎后闻了闻,然后面色凝重地抬起头,“什么长生药丸,不过是具有成瘾性的毒、药罢了!短时间服用的确有振奋精神的作用,但时间长了,身体只会越来越差,最后如同被白蚁腐蚀的建筑,轰然倒塌!” “所以这药为毒?” 施静宜毫不迟疑地点头,“为毒,而且我怀疑制毒药的人并不属于这个时代。这药丸制作精良,纯度极高,没有一定的技术是生产不出来的。我听你话里的意思,连宫中老御医都没见过这种药,他一个占卜的外行人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你的意思是那位姓陈的国师和你一样,来自未来的某个时空?” “大概率是,但具体情况还需要等我见过他之后再做决断。” 施静宜的心情十分复杂,宫中的局势原本就很棘手,现在又跳出一个来路不明的国师,实在让人头疼。 宁辞沉默片刻,忽地抬头道:“你继续按计划行事,能拖则拖,我会尽快调查清楚国师的背景,和这药的具体危害,一旦有证据,就可以直接出手扳倒白贵妃一党。” 私挖金矿再加上蓄意损伤龙体,白贵妃就是再有能耐也逃不过这一劫。 他吁出一口气,伸出胳膊将施静宜紧紧揽入怀抱,“这段时间可能要委屈你了,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一定不会。” 施静宜呼吸着鼻尖浅淡的松香,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喃喃低语:“我相信你,宁辞,我们都要好好的。” “嗯,我们都会平安度过这一劫。” 两人相拥着度过了回到京城的第一个夜晚,翌日一早,宫里的老嬷嬷便来敲门伺候施静宜梳洗打扮,熟悉面圣流程和礼仪。 出门时东方天幕已大亮,暖色的阳光照得人脸微微发痒,老嬷嬷走到门前掀开了轿帘,尖着嗓子道:“静慈县主请入轿。” 施静宜提着裙摆,弯腰进了轿子。 因心里揣着事,这一路并没有心思欣赏周围的景色,待回过神来,轿子已抬到了摘星阁外。 施静宜出了轿子,看着面前楼阁上的牌匾,眉头轻蹙,“不是说入宫面圣吗?为何到了摘星阁?” 摘星阁明明是国师的地盘…… 嬷嬷弓着身子解释:“这个时辰陛下正在摘星阁内服药,静慈县主直接进去就是。” 施静宜不再多问,如果这个姓陈的国师真是冲她而来,躲是肯定躲不过了,倒不如坦然面对。 进了大殿,入眼便是数道垂落的薄纱,风吹纱动,其后的两道黑色身影若隐若现。 其中一道倚靠在美人靠上,另一道笔直地站在置物架前。 施静宜上前两步,跪地行礼,念了句“皇上万岁”,帘后良久无人应声。 她提高音量又唤了声“皇上”,还是无人应声。 随风舞动的纱帘突然被人掀开,那道站在置物架前的身影大踏步地走来,停在了距她两步远的位置。 男人身披黑色宽大披风,头上戴着个比脸要大两倍的兜帽,脸上带着个纯白色面具,除了双过于阴暗的眼睛和病态的唇瓣,再没有一丝肌肤暴露在外。 “你就是施静宜?” 男人突然开口,声音如破锣般难听。 施静宜低下头,沉声道:“正是臣女。” “陛下刚服过药,现在正在睡觉,睡前特意指派本座迎接你,静慈县主不会介意吧?” “能让国师大人亲自迎接,是臣女的荣幸。”施静宜不卑不亢。 男人喉咙里挤出一声难听的笑声,语气里也带了几分轻蔑:“本座曾听人说施姑娘在清源郡一带十分威风,惩治贪官、教训恶霸,很是风光,怎么现在乖顺得和家养的猫别无二般?” 施静宜抬起头,眼中笑意盈盈,“臣女向来只在恶人与那些狐假虎威的走狗面前威风,在善人与真正的权威面前自然要收敛锋芒。陛下在前,小女怎敢放肆。” 第四百六十五章 演出戏 姑奶奶我拜的是皇帝,跟你个狐假虎威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男人显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面具后的脸闪过一抹阴毒,施静宜,你不是很厉害吗? 本座倒是要看看你在绝对的权势面前该怎样硬气! “皇上睡前特意叮嘱本座,要本座提醒你参加三日后春猎,施姑娘如此有勇有谋,应该会在春猎中拔得头筹吧?” “国师大人谬赞,臣女自会尽力而为的。”施静宜对上他的眼睛,从容不迫道:“请问陛下还交代您其他事情了吗?若是没有,臣女便告退了。” “走吧,记得三日后准时出现在猎场就好。” 男人在嘴皮子上没讨到好处,心情颇有些抑郁,敷衍地摆摆手,掀开身后的纱帘准备离去。 施静宜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又抬起头,面向国师问道:“国师大人,臣女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男人脚步一顿,“说。” “十月山崖下的风冷吗?” 男人脸色突变,搭在纱帘上的手剧烈地抖了下,“你在说什么?” 施静宜眼神飞快地扫过他白皙到不正常的手,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大人的身形颇像臣女的一个故人罢了。” 丢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去。 出了摘星阁,她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云袅袅,不,云朵还活着! 哪怕换了身份,换了声音,换了脸,她还是能认出摘星阁里的陈国师就是云朵。 两人如出一辙的说话方式和小动作,让人想忽视都难! 新仇加旧恨,云朵怕是早就恨毒了她。 这一次入京,恐怕也是云朵的主意,嚣张跋扈的白贵妃分明成了别人手中的刀! 想明白关键后,施静宜立刻吩咐竹见想办法把宁辞叫出来,同时安排嬷嬷调转轿头即刻出宫。 宁辞来得很快,施静宜回到别苑喝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听到敲窗的声音。 紧接着窗户被人从外推开,身材高大的男人从窗口爬了进来。 施静宜放下茶盏,伸手牵他,“好端端的为何要翻窗?” “前面人多麻烦。”宁辞理了下揉皱的衣襟,顺着她的手坐到一旁,“竹见说你有急事找我,可是发现什么了?” “嗯,你正在调查的国师很有可能是当初已经死去的云袅袅。” 宁辞一怔,“死而复生?” 施静宜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很有可能,我和她既然能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那她死后灵魂再换一个身体也不是没有可能。云袅袅在之前那个时空是大夫,制药用药对她很简单,哪些药如果真出自她手……我们的计划可能要变更了。” “为何?” “那药的纯度越高,危害越大,现在皇上已经对那药产生了依赖性,绝不可能停下来,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会保下她的。也就是说,要想除掉她,必须先把皇帝拉下台。” 宁辞低头沉思片刻,然后喃喃道:“所以我们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直接率兵打入皇宫,将皇位夺走;要么等皇后动手,待两方人马打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坐收渔翁之利。” “我建议选第二条路。”施静宜偏头看着窗外白花花的日光,自顾自地念道:“但皇后行事谨慎,段时间恐怕不会动手,我们要想办法推她一把。” 说话时,她的脑海里闪现出穆成源猥琐的面相,这个昏庸好色的太子便是最好的入手点。 她转过头,倾身凑到宁辞面前,“宁辞,陪我演出戏吧……” —— 天韵馆二楼包厢。 穆成源提着酒壶喝得正上头,门外忽传来少女娇媚的声音:“你们店里都有些什么招牌菜,向我推荐两道就好。” 店小二谄媚地报个几个菜名,都是店里最贵的几道菜。 穆成源将酒壶往旁边一撂,踉踉跄跄地出了包厢,看到门外的那抹靓影,他的眼睛顿时亮了。 “这不是静慈县主吗?你也来吃饭?” 施静宜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随后巧笑嫣然地上前行了一礼。 穆成源冲她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要不我们一块吃吧,人多热闹。” 说着,他也不管施静宜同不同意,冲店小二一摆手道:“去把你们店里能上的菜全都端过来,静慈县主,我们先进去吧。” 施静宜温婉地勾唇一笑,转身进了包厢,看到桌上东倒西歪的酒杯,她脸上的笑意更甚,“看来臣女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殿下的饮酒。” “没有打扰。”穆成源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一边喝酒,一边对着施静宜咧嘴笑。 他原本就垂涎施静宜的美色,如今酒意上头,看着面前如花般娇艳的女子,更是情难自已。 半壶酒下肚,他终于忍不住起身扑向施静宜。 施静宜看得真切,在他即将扑来的刹那飞快地起身挪到一旁。 穆成源没有防备,直接摔在地上,摔得半天都没爬起来。 施静宜好像吓坏了,“噗通”跪倒在地,抹起了眼泪,“太子殿下您没事吧,臣女不是故意的……” “没……没事。”穆成源手扶着凳子站了起来,“是我,是我唐突了。静慈县主,本宫看你年岁不大,应该尚未婚配吧?” 施静宜咬着唇瓣点了点头,“尚未婚配。” 穆成源嘿嘿笑了起来,“那你觉得本宫如何?本宫的侧妃年前刚去,你若愿意嫁进来,正好顶上这个位置。太子侧妃,可比你这个什么破县主强多了。” 施静宜如同受惊的小鸟般往后缩了缩,“臣女不敢!儿女婚事,应当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敢自己做主。” “这个简单。”穆成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回头本宫向母后求一道懿旨,让她把你提给本宫就好了。” 施静宜又摇了摇头,“这……臣女怕是配不上殿下。” “本宫说你能配上就能配上!”穆成源霸道地上前将人拉了起来,“过来吃饭,本宫都没见你怎么动筷子。” 施静宜拿起筷子夹了根青菜,黑白分明的眼里藏了丝丝笑意。 这个太子比她想象的还要蠢,她还没出招呢,人就一头扎坑里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中计 穆成源离开天韵馆后马不停蹄地进了宫。 皇宫正端坐在案几前煮茶,听见宫人的通报声微微愣神,“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旁边伺候的嬷嬷弯腰拨了拨炉火,笑着解释道:“兴许是突然想起娘娘,过来请安的。” “徐嬷嬷不要用这种话欺骗本宫了,源儿什么性子,本宫这当娘的还不了解?” 皇后深情失落地叹口气,他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有事相求,要么是看上哪家千金,要么是手里缺银两,反正没有好事。 说话时,穆成源已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子,还未见人,便听见他响亮的声音:“母后,前几日您说的侧妃人选可确定了?” 皇后偏头看了徐嬷嬷一眼,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还没有,这次你又看上哪家千金了?” 穆成源蹲坐在她对面,笑眯眯地摸摸下巴,“母后觉得静慈县主如何?” “静慈县主?”皇后先是一愣,随后冷了脸色,“她不行。” 穆成源垮了脸,“为何不行?母后不是说可以让儿臣自己挑吗?” “本宫说让你挑,是让你在名册里挑,而不是让你在大街上随便选个女子。那静慈县主虽挂个县主的名号,实际无权无势,又无家族庇荫,哪有资格做你的侧妃?” 穆成源不依不饶,“那当侍妾呢?” 反正他就一心想把看中的女人搞到手,管她是侧妃还是侍妾,只要目的达成就行了。 皇后再次摇头,“更不行,再怎么说她也是皇上亲封的县主,身份在那摆着,怎么可能当你的侍妾?你就死了这条心,乖乖按照名册选人吧。” 说罢,皇后又觉得不对劲,穆成源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出纳施静宜为侧妃的事情,肯定是有人故意蛊惑了他。 脑海中闪过施静宜那双聪明狡黠的眼睛,皇后脸色顿时不太好看,那姑娘看着是个安分守己、识大体的人,怎么也会做出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事? 权利果然是最能鼓动人心的东西啊…… 皇后冷着脸打发穆成源离开后,转身叫来徐嬷嬷,“你出宫一趟,把静慈县主叫来,就说本宫想和她再聊聊清源郡的风土人情。” 徐嬷嬷躬身称是,正要转身离开,宫外值守的太监忽然来报,说静慈县主求见。 “她来得还真及时。”皇后冷笑一声,摆摆手,“宣她进来。” 施静宜进宫时正好撞上急匆匆出宫的穆成源,心知穆成源已经向皇后提了纳侧妃的事情,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胸有成竹了。 一进大殿,她便神色仓皇地跪了下来。 皇后见她如此失礼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静慈县主,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为何如此慌张?” “臣女的确意外得知了一些事情……”施静宜抬头看看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欲言又止。 皇后了然,抬手屏退众人,殿内顿时只剩下施静宜、皇后和徐嬷嬷三人。 “现在没有外人了,县主尽管畅所欲言。” 施静宜抬手擦去眼底泪痕,支支吾吾地说道:“臣女昨日进宫面见陛下时,一不小心撞到了摘星阁内两位宫人的对话,他们……他们好像正在谈论陛下每日服用的长生药丸。” 皇后眉头皱得愈发深,“长生药丸怎么了?” “那好像不是,不是长生药丸。”施静宜攥紧手掌,半晌吐出口气,好像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继续道:“我听他们说那药是毒、药,能让人产生依赖性……一旦服用便再也不能停下来。” 皇后双目圆睁,脸上怒气升腾,搭在小桌上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你说什么?毒、药,他们竟然如此大胆?!” 施静宜赶紧跪伏在地,战战兢兢地回道:“臣女只是模模糊糊听他们聊了两句,至于是真是假就不清楚了……昨日臣女回去后想了许久,内心惶惶不得安宁,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进宫将此时告诉娘娘。至于该如何决断,还请娘娘定夺。” 皇后要紧牙根,克制住自己剧烈起伏的情绪,良久向施静宜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不要向别人提起。” 施静宜俯身扣首,沉默地离开了大殿。 她走后,皇后如同被人抽走了魂魄,软软地歪倒在一旁的垫子上,旁边伺候的徐嬷嬷赶紧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娘娘,越是这个时候您越得镇定,太子那边全指望您呢!” 皇后攥紧了手中丝帕,自暴自弃道:“事到如今我该怎么镇静?如果那丫头说得是真的,皇上已经被国师控制,而国师又和白如梅那贱人穿一条裤子,到时候源儿的太子之位恐怕都不保!” 徐嬷嬷闻声宽慰:“娘娘,您可不是一人,您身后还站着张家呢!如今老爷在朝中的地位,便是皇上也不敢轻易动摇!” 皇后犹如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扶着桌沿重新坐了起来,“你说得对,本宫还有娘家人撑腰……不过那丫头说得不一定是真的,你赶紧找人去摘星阁调查一下那长生药是不是真有问题。” 如果真有问题,她必须尽快出手把国师和白如梅解决了,还有皇帝…… 所有阻挡源儿上位的人,都要处理掉! 宁辞早在摘星阁安插了内应,故而皇后派出的太监没费多少功夫便偷到了药丸,并送到御医手中检查,最后得出的结果和施静宜说的一致。 所谓的长生药丸实则是腐蚀人心的毒、药! 皇后彻底坐不住脚了,连夜将娘家父亲召进宫商量大事。 这夜别苑处也不平静,自施静宜收到要参加春猎的旨意后,宁辞立刻派人将春猎的地点——皇家后山暗中搜查了一遍,最终发现了白贵妃让人偷偷养在山间的猛虎。 “他们应该是想借着春猎一事,让你葬身于虎口。” 施静宜眉头紧锁,“猛虎啊,以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对付匹野狼还算凑合,对付老虎,这不是为难人吗?” 宁辞紧了紧搭在她腕间的手,“不用紧张,春猎我也会出场,届时我会守在你左右,你我联手,对付只老虎应当不是件难事吧?” “不。”施静宜摇了下头,“这件事或许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宁辞蹙眉,“什么方法?” 施静宜神秘地勾起唇,“到时候你就等着瞧吧。” 第四百六十七章 好好的老虎,装什么猫咪 翌日,皇家后山。 施静宜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皇帝。 皇帝今年五十来岁,看起来却比七十岁的老头还苍老,头发眉毛全白,脸上皱纹密布,如同干枯老化的树皮。人也病恹恹的,倚在美人靠旁,说一句话就要咳两声,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国师在替他说话。 旁边的皇后见此情况心里更加膈应,她和太子都还活得好好的,哪里轮得到一个破算卦的说话? 白贵妃看她黑着脸不说话,心里自然美滋滋的,一面悠哉悠哉地喝着新酿的桂花酒,一面叮嘱六皇子:“我叮嘱你的话都记住了吗?” “母妃放心,儿子肯定会把事情办得妥妥的,为您出一口恶气。” 六皇子意气风发地挺起胸膛,完全没把白贵妃的叮嘱当回事,不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姑吗,有什么可怕的? 春猎开始,他直接骑马冲到了施静宜面前,眉毛一挑,脸上全是轻蔑的笑容,“你就是那什么静慈县主吧?听人说你很有本事,要不要和我比一比骑射?” 施静宜一脸懵地看看面前的毛头小子,又偏头看看身后的宁辞。 宁辞低声解释:“他是白贵妃的儿子,六皇子。” 施静宜点头,再抬头时脸上笑靥如花,“六皇子当真要和我一个弱女子比骑射?” “怎么,你害怕?”六皇子表情愈发张狂。 “当然怕。”施静宜美目婉转,语气中含了几分调笑的意味,“怕六皇子待会输给我,会下不来台。” 周围的贵人们听到这话哄地笑了起来,谁不知道六皇子骑射最差,又最爱和人比赛,他们畏惧白贵妃的权势,每年都要故意输给他,憋了一肚子气。 这个静慈县主好像是个硬茬子,要真能给他个教训,也算是今日春猎的意外收获。 施静宜撂下这句话便打马而去,留下六皇子在原地吃了一嘴灰。 六皇子双手紧握成拳,眼中恨意涌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待会死到临头看你还狂不狂! 往山里前行数十米,便可看到四处乱窜的野兔和野山羊等小型猎物,这些都是春猎前专门负责后山的宫人提前放出的,数量比较多,想没有收获都难。 施静宜拉弓射箭,一箭射中只野山羊,骄傲地回头向宁辞勾了勾唇,“我的准头如何?” “尚可。”宁辞吐出两个字,搭箭拉弓,两只羽箭起发,竟同时射死了两只兔子。 施静宜默默甩了甩手,这哪是尚可,分明是在打他的脸,“回头我定要好好练习,总有超越你的那天。” 宁辞眼中带笑,风吹林动,青衫落拓,别有一番潇洒肆意的味道,“我会等着那一日到来。” 施静宜豪爽地笑起来,继续拉弓射箭,又接连射杀了好几只猎物,最后一次搭弓时周围响起了异常的踏踏声。 转身,一群黑衣人手执刀剑打马而来,林间日光照得那雪白的刀刃寒光一片,四周杀气汹涌。 施静宜坐在马背上看了宁辞一眼,“走不走?” “走!”宁辞高呵一声,扬起马鞭向着藏有猛虎的位置狂奔而去。 施静宜紧随其后。 马蹄踏踏,衣袂翻飞,两人脸上皆挂着肆意的笑容。 六皇子看着两人的背影,轻蔑地啐了一口,“怂包,本皇子就没见过这么怂的人,去通知那边的人,是时候放虎归山了。” 身后人面色有些难看,“可是丞相家的公子也在,要不要想办法先把他弄走?” “一个没地位的庶子罢了,值得我浪费口舌?让你动手就动手,少废话!” 身后人立刻止住话头,调转马头向深山奔去。 六皇子看着四处乱窜的野兔,百无聊赖地摸摸下巴,“杀这些兔子有什么意义,走,咱们去看老虎吃人!” 一行人调转方向,神采奕奕地向设好的厮杀现场奔去,等他们赶到地方时,意料之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 那只体型庞大,一口能吞掉人胳膊的老虎此刻正如同一只乖顺的大猫,盘腿坐在施静宜面前。 施静宜的身侧还有只通体乌黑、体型巨大的熊,那熊就跟家养的狗一般,用脑袋蹭着施静宜的腿讨食吃,讨的还是白花花的馒头。 这……? 六皇子揉了揉眼,不可置信,扒拉着身边随从问:“那是咱们弄过来的老虎吗?” 随从也是一脸懵逼,“是,是啊。” “那你倒是让它干活啊!” 好好的一只老虎,装什么猫咪? 正悠闲喂熊的施静宜听到他暴躁的喊声微微一笑,然后把最后一块馒头塞到小黑手里,摸了摸它油光发亮的脑袋,“既然你这么神奇,能从陈家村跑到京城来,那掌握点特殊技能不过分吧?” 小黑往她腿上蹭了蹭,喉咙里发出一声舒服的低吼。 “让它去咬该咬的人吧。” 施静宜站直身体,抬眸看看趴在地上的老虎,目光逐渐转冷。 黑熊两口吃掉最后一块馒头,笨重的身体在地上滚了一圈,滚到了老虎面前,两声吼叫过后,老虎慢腾腾地站起来,转过身子,对着六皇子等人呲了呲牙。 六皇子犹如被人当头浇了盆凉水,后背汗毛倒竖,“养老虎的人呢,人呢?” 旁边的人吓得双腿打摆,说话都不利索了,“在叫了,在……啊!” 随从尖叫一声,还未来得及逃跑便被老虎一个饿虎扑食按倒在地,尖利的牙齿咬中胳膊,刹那间鲜血淋漓、血肉飞溅。 “护驾,护驾!” 六皇子的护卫迅速反应过来,改变队形将六皇子包围起来,用肉体组成一道屏障,互送他往山后退。 宁辞抬头看了眼树影摇曳的林霏,吹响了口哨。 须臾功夫,数十名黑衣人从林间跳出,堵住了六皇子等人的后路。 到这个时候六皇子终于明白,他这是反被人设计了,又是恐惧又是愤怒地转头看向施静宜,“我可是当朝六皇子,是皇嗣!你知道谋害皇嗣需要承担什么罪名吗?” “谋害皇嗣?”施静宜颇为无辜眨眨眼睛,“老虎动的嘴和我有什么关系?” 六皇子心里一咯噔,顿时意识到一点,今日他就算是被老虎咬死在山上,也没人能证明这件事和施静宜有关,毕竟谁能想到她居然养了只能操纵老虎的黑熊! 不行,他还不能死! 他抹掉额头汗地,眼神饥渴地看向宁辞,“宁公子,救救我,只要你能把我就出去,我就赐予你无上的荣耀与权势!” 第四百六十八章 猛虎伤人 “我,救你?”宁辞恶劣地勾起嘴角,一只胳膊揽住了施静宜的腰肢,“六皇子,到现在你都没搞清楚状况吗?” 六皇子看着他搭在施静宜腰肢上的大手,神情巨震,“你们俩是一伙的?不可能啊,你们怎么会勾搭在一起……”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饥饿许久的猛虎已冲进护卫队伍,一掌拍死一个,所经之处血肉纷飞、惨不忍睹。甚至还有只断裂的胳膊被猛虎甩飞到他身上,腥臭的血溅了他一脸。 六皇子如同误入猫群的老鼠,惊慌失措地向东边的林子奔去。 那边停着他打猎用的马匹! 施静宜揉着小黑毛茸茸的脑袋,姿态悠闲地看着他在林间惊慌逃窜。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马匹,拉着缰绳翻身上马时,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两支羽箭同时搭在弦上,少女唇边笑容轻狂,“猎物已经出现,宁公子觉得我这次能射中几发?” 宁辞抬步走到她身后,双手环绕握住了她的手掌,“两发齐中。” 话落的瞬间,羽箭破空而出,准确地刺向六皇子胯下的马腿,左右两条后腿各插一根。 马儿嘶鸣一声,轰地倒地,六皇子被摔得口吐鲜血,却顾不得喘息,手脚并用地向山下爬去。 猛虎撕咬得越来越欢畅,咬伤一众护卫后撒腿向六皇子扑去,一声哀嚎响起,被压垮的枯枝上多了几抹鲜红。 施静宜拍拍小黑的脑袋,轻声道:“可以撤退了,回头再给你带好吃的。” 小黑发出一声低叫,蹭了蹭施静宜的胳膊后跳上旁边的大石块,很快便消失在茂密的山林间。 施静宜翻身上马,冲宁辞扬了扬下巴,“现在是考验我们演技的时候了,下山吧。” 两人一前一后策马飞奔,未往前走多远迎面撞上太子穆成源的队伍。 穆成源一看到施静宜,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挥舞着那粗壮的胳膊喊道:“静慈县主,今日收获如何?” 施静宜拉紧缰绳停在他面前,小脸白得跟纸一样,还未说话眼泪先掉了下来,“太子殿下……山里有老虎,老虎吃人!” 穆成源原本瞧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十分怜惜,正要跳下马背安稳一番,后面听到“老虎”二字顿时夹紧了马肚子,“哪里有老虎,这里怎么可能有老虎?” “太子殿下不必怀疑,东北方向的确有只猛虎,我和静慈县主都看到了。”宁辞截断他的话头,声音冷淡地说道:“为了避免有人为猛虎所伤,还请太子速速随我们下山向皇后娘娘禀明情况。” “好,本宫这就带你们下山。”穆成源扭过头,表情温和地看着施静宜,“静慈县主不要害怕,本宫会保护好你的。” 施静宜低头擦擦眼泪,娇娇柔柔地回道:“多谢太子殿下。” 这一声太子殿下喊得穆成源心花怒放,如开屏的孔雀般意气风发地带领着随从向山下狂奔而去。 皇后正提着篮子在山脚的梅林里采花,远远地听到踏踏马蹄声赶紧派身边宫人过去查看情况。 片刻,穆成源领着施静宜和宁辞出现在皇后面前。 皇后看着三人惊慌的面孔,心中诧异,“你们三个这会儿不应该在山上打猎吗?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母后出大事了!”穆成源连礼数都不顾了,一看到皇后就扯着喉咙嚷嚷起来,“后山有只老虎!” 皇后脸色一沉,厉声斥责道:“你在胡说什么?皇家后山每年都有宫人上山排查是否有猛兽出现,怎么可能会漏掉老虎呢?” “母后,儿臣真没骗你啊!不信您问静慈县主。”穆成源侧过身子,示意施静宜上前说话。 施静宜眼中含泪地跪了下来,“娘娘,臣女的确在山中看到了猛虎,那猛虎正张着血盆大口吃人,若不是臣女跑得快,恐怕也要葬身虎口!” “猛虎吃人?”皇后心里一咯噔,今日春猎,上山打猎的全是京中贵族子弟,如果真出现了猛虎伤人事件,还不反了天? 宁辞随着她跪在皇后面前,声音镇定地附和道:“娘娘,事不宜迟,还请您速速派兵上山打虎,再晚一会儿,恐怕六皇子性命难保!” 皇后的眼睛顿时睁得极大,“六皇子?被猛虎所伤的人是六皇子?” “是。”宁辞声音肯定,“静慈县主来京城的时间短,认识的人少也是正常,臣亲眼看到六皇子的贴身护卫丧命于虎口。” 贴身护卫都死了,六皇子的情况会好到哪里去? 一瞬间,皇后的心情千回百转,震惊、害怕、庆幸、欣喜…… 穆成源见自家亲娘久久没有反应,忍不住催促道:“母后,您快派人进山啊,猛虎伤人可不是件小事!” “源儿啊,母后让人煮了你最喜欢的圆子汤,在山上跑了那么久该渴了吧,快让徐嬷嬷带你去喝汤。” 皇后不动声色地向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徐嬷嬷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对着穆成源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娘娘有事和县主商量,还请您随老奴先走一趟。” 穆成源有点害怕这个心思深重的老嬷嬷,虽然不太情愿,还是跟着她走了。 施静宜看了眼穆成源的背影,狂跳不止的心脏逐渐平缓,皇后果然安耐不住了,那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你们两个别跪着了,都起来吧。”皇后缓步走到梅林旁的亭子里坐下,面容严肃地扫过亭外的两个年轻人,“知道本宫为何不愿意立即派兵上山救人吗?” 施静宜和宁辞同时摇了摇头。 “你们也看到了,六皇子的贴身护卫都死在猛虎口中,那六皇子的情况会好吗?说不定这个时候他已经成了猛虎的盘中餐。” 皇后略微加重了语气,“六皇子可是白贵妃的心头肉,现在心头肉被挖,你们说她会不会想办法报仇?一只老虎杀起来可不解恨,最有可能受到牵连的就是你们两个。” 施静宜忍不住插话:“可是那老虎并不是我们放的。” “本宫知道不是你们放的,但你们是最先看到老虎伤人的,见死不救,一样是种罪过。” 施静宜好像被吓到了,缩着脖子看看身边的宁辞,又看看亭子里的皇后,最后腾地跪了下来,“还请娘娘为臣女指一条生路。” 第四百六十九章 看戏 “想要生路很简单,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继续到后山打猎。” “可是……六皇子怎么办?”施静宜低下头,面露难色。 皇后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静慈县主,你难道忘了白贵妃是如何刁难你的?做人可以善良,但不能无底线的善良,这是本宫送你的话。” 施静宜的肩膀小幅度颤抖了一下,良久,泄了气般低声应道:“臣女明白了。” 皇后唇边露出抹笑容,偏头看向宁辞,“宁家小儿,你想好了吗?” 宁辞笔直地站在施静宜身旁,面色凝重,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明显不太赞同她的说法。 “你和你爹一样,都是认死理的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今日若是把六皇子遇难的事情捅了出去,你可能会借着相府的势力安然无恙,但静慈县主就不同了,她无权无势,只有死路一条。” 皇后镇定自若地抿了口茶,“和六皇子相比,静慈县主才是真正对朝廷、对百姓有利的人,到底该如何选择,你心里应该有所决断。” 宁辞低头看看身边跪着的小姑娘,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忍的神色。 皇后见状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她在宫中摸爬滚打二十余载,最善于揣度人心,那些阴险狡诈的老头子都能为她所用,更别说面前这两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 白如梅,这一次本宫不战而胜! 沉思片刻,宁辞抬首看向皇后,“臣可以按照娘娘的意思做,但娘娘要先答应臣一个请求。若白贵妃事后找我和静慈县主的麻烦,您必须要出面保下我们二人。” 老虎是白贵妃运送到山上对付施静宜的,一旦六皇子出事,第一个被针对就是施静宜,要是皇后肯出手帮忙,那局势就完全变了。从施静宜与白贵妃的私人恩怨,转变成了后宫两党相争。 “本宫答应你的要求。”皇后回答得干脆利落,反正她已经决定和白如梅撕破脸,再多添一道仇恨也无所谓。 宁辞和施静宜对视一眼,压下心头喜悦沉声道:“谢娘娘恩典,那我和静慈县主就先上山了。” 皇后摆了下手,“去吧。” 东侧行宫内的白贵妃同样激动不能自已,“这个时辰,施静宜那小丫头片子应该已经落入虎口了吧?” “这是肯定的。”旁边伺候的李嬷嬷弯腰为她倒了杯刚温好的桂花酒,附和道:“施静宜就是再厉害,也只有两只胳膊,能打得过咱们那么多高手?娘娘只管安心等好消息便是。” 白贵妃倚着小桌连喝了好几杯桂花酒,酒意上头,不由得飘飘然,扶着李嬷嬷的胳膊站起来道:“今日天气晴朗、惠风和畅,咱们去向皇上请示,找个民间的戏班子唱两场大戏听听。” 主仆二人出了房间,一路欢声笑语地赶往隔壁院。 走到半路迎面碰上一队侍卫神色慌张地朝山上奔去。 白贵妃眼珠一转,唇角绽放出明媚的笑意,面上却装作好奇的模样,上前拦人问话:“你们慌慌张张地往山上跑,可是碰到什么麻烦事了?” 打头的侍卫慌乱地向她行了一礼,“山上忽然出现一头猛虎伤人,臣这是奉了将军的命令上山打虎。” “山上有老虎?”白贵妃惊讶地举起手帕,冲他摆了两下,“那你赶快上山去吧,万一有人丧命于虎口就不好了。” 侍卫一拱手,快步离去。 白贵妃以手帕掩唇,吃吃地笑了起来,“这个时辰再上山,恐怕连尸体都找不到了!李嬷嬷,咱们去那边看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静慈县主的断胳膊断腿呢!” “那咱们不听戏了?” “戏可以回头再听,错过这精彩的画面,以后可再也没机会了!” 小小农女还敢跟她作对,这就是和她作对的下场! 白贵妃领着一众宫人来到山脚的休息场时,正碰上参加春猎的贵族子弟们往急匆匆往山下跑,一个个都吓得面色苍白,双腿打颤。 “李嬷嬷,去把温酒的火炉搬来,咱们在这边喝酒边看戏。” “是。”李嬷嬷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忽被白贵妃拽住了胳膊,“娘娘,您这是……” 白贵妃死死地盯着远处打马而来的少女,双目圆睁,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是不是她?是不是她?她竟然还活着!” 李嬷嬷徇着她的视线望去,正巧看到施静宜翻身从马背上越下,动作间衣袂翻飞,英姿飒爽。 “娘娘,是她,就是那日和您顶嘴的丫头!” 白贵妃气得双颊止不住颤抖,“她还活着,那老虎咬的人是谁?” 李嬷嬷喉咙一哽,半天说不出话来。 娘娘最痛恨的人没死,那老虎咬的是谁还重要吗? 施静宜将马匹牵到专门负责的宫人面前,自己则转身来到休息的棚子里喝茶。 茶喝到一半,白贵妃终于安耐不住心头情绪,找上门来。 施静宜气定神闲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撂,敷衍地向她行了一礼后不等她有所回应便站了起来。 “娘娘的脸色看起来有点难看,可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白贵妃一拍桌子,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本宫为何生气,你心里不清楚吗?” 施静宜颇为无辜地眨眨眼,“娘娘这话可真是冤枉臣女了,臣女在山上奔波了一上午,这才得空下山休息一会儿,哪有时间揣测娘娘的心思啊。” 施静宜表面说得好听,心里早笑开了花。 这就生气了? 待会看到更刺激的,岂不是要直接气死过去? 白贵妃磨了磨后槽牙,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啊,这次算你命大躲过一劫,本宫看你下次还能不能躲过去!” 撂下这句狠话,她转身边走,出门不超过十步,两个宫人便如同被野狗追赶的大鹅一般,扑腾着胳膊冲到了她面前。 见面还没说话,先哭着跪下接连磕了十几个响头。 白贵妃人都傻了,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贵妃娘娘,六皇子……六皇子薨了。” 白贵妃腿一软,若不是李嬷嬷动作快,怕是要一头栽倒,“你们在胡说什么?皇儿他好好的,怎么可能……” 第四百七十章 六皇子被老虎咬死了 两人又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是老虎,六皇子被老虎咬死了!” “本宫不信!皇儿绝不可能出事!” 那老虎是她派人放的,上山前她还特意叮嘱过皇儿,这座山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被老虎咬死,唯独她的儿子不可能! 白贵妃哆哆嗦嗦地握紧了李嬷嬷搭上来的胳膊,“本宫要亲自上山看看,若是情况有误,定要把你们这些人全都剁成肉泥!” 施静宜看着她状若癫狂的背影,冷笑一声,有些人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白贵妃无头苍蝇似的往山上狂奔而去,离开休息场没多远,迎面碰上一队抬着堆残肢碎肉的侍卫。 为了确保施静宜会被老虎咬死,白贵妃提前在放置虎笼的地点立了警示牌,不让参加春猎的人接近那片地点,结果害得自己儿子被老虎咬死半天都没人发现。 打虎的侍卫赶过去时六皇子已经被老虎撕成了无数碎片,和随身护卫的残尸混在一起,连个全乎的尸体都拼凑不起来。侍卫们没办法,只能把所有碎肉都收拢起来带下山,再让专业人士细细辨别。 看着那血淋淋的断胳膊断腿,一股热血从心口涌上脑袋,白贵妃翻了个白眼,直直地向后倒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行宫里跪了一地穿白衣的宫人,李嬷嬷头上缠着白布,跪坐在床边呜呜地抹着眼泪。 白贵妃被满屋白色刺激得双目通红,翻身坐起,抓住手边的枕头就往李嬷嬷头上砸,“哭什么哭,本宫的皇儿不可能死的,你们都不许哭!” 李嬷嬷哭得更凶了,“还请娘娘保重凤体,六皇子已经没了,您可不能再出意外。” “你闭嘴!”白贵妃反手一巴掌甩到她脸上,“皇儿早晨走得时候还在向本宫讨酒喝,本宫还骂了他,他怎么可能死呢?” 说着,眼泪如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不可能的,皇儿不会死,本宫还等着他当皇帝君临天下呢,他怎么能死呢?” 所有宫人都俯趴在地上不敢说话,屋子里回荡着她凄惨又悲凉的哭声。 良久,她终于哭不动了,木偶似的靠在床柱子上,一动不动。 李嬷嬷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她的胳膊,“娘娘,奴婢斗胆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六皇子的死恐怕和静慈县主脱不开关系。” 听到“静慈县主”四个字,她的眼睛逐渐恢复了光彩。 肯定是静慈县主搞得鬼! 怪不得她会如此气定神闲地向自己请安,原来她早就知道山中有老虎的事情! 反应过来的白贵妃痛不欲生地哭了起来,她精心设计的杀人武器,竟然成了别人杀害她儿子的刀! 这让她如何面对这一切! “杀了她,本宫要杀了她!” 白贵妃声嘶力竭地高喊一声,掀开被褥翻身下床,连鞋都顾不得穿便狂奔而出。 身披黑袍的男人看到她狼狈的身影,脸色一沉,低声骂道:“没用的蠢货!” 骂完快步走出,拦在了白贵妃身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又将人拖了回去。 “别碰本宫,本宫要为皇儿报仇,杀了施静宜那贱人!” 白贵妃撕扯着他的胳膊拳打脚踢,双目因激动赤红,额头青筋暴起,如同发狂的疯狗。 男人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抬眼扫过跪了一地的宫人,冷声喊道:“都滚出去!” 一群人如释重负,迅速退了出去。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两人。 男人松手将她丢到地上,眼神阴冷得仿佛能结成冰,“你觉得现在出去能杀得了施静宜吗?” “为什么不能?”白贵妃仰头看着他,眼泪簌簌而落,“本宫是贵妃,难道还杀不了一个县主?” “你要是能杀了她,就不会落到今日这副田地!” 男人的话犹如一记响亮的巴掌,打醒了白贵妃,她擦擦眼泪,美艳的脸上写满了哀求,“国师大人,你肯定有办法为我皇儿报仇的,是不是?” “我的确有办法,不过要看你听不听话了。” “只要能帮我皇儿报仇,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白贵妃双手握拳,面色阴狠,皇儿是她在宫中的希望,现在希望破灭,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男人冷漠地勾起唇角,“过来,我告诉你除掉她的方法……” —— 施静宜在行宫外的帐篷里等了一下午都不见白贵妃上门算账,渐渐意识到情况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想办法通知宁辞,让他派人调查下白贵妃在干什么?” “是。”临走前竹见又转头宽慰她,“姑娘不要惊慌,安心等着便是,主子已经把路都铺好,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话音刚落,“岔子”便来了。 两个公公过来传旨,说皇上要彻查后山老虎伤人一事,所有参加春猎的人员到行宫正殿前集合。 施静宜这下是真摸不着头脑了,老虎是白贵妃自己花高价买的,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她只能打掉牙齿活血吞,匆匆了结此事,再想别的办法报了丧子之仇,怎么还会把事情闹到皇帝面前? 事到临头,她心里就是再不踏实也只能乖乖按照上头的命令到正殿集合。 反正老虎不是她养的,也不是她放的,再不济还有个皇后在前面顶包,她怕什么? 施静宜揣着满腹心事来到了集合点,到的时候已有许多贵人在殿前等候,出了这样的事,大家脸色都不大好看,个个缩着脖子,生怕火星子溅到自己身上。 宁辞的脸色也十分沉重,看见施静宜时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连他都没搞清楚白贵妃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戏。 终于,参加春猎的人全都到齐了。 白贵妃搀扶着面如菜色的皇帝最后到场,两人身后还跟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国师。 “今天上午后山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吧?”白贵妃服侍皇帝坐下后,转身看向廊下众人,哭到红肿的凤眼里迸射出仇恨的光芒,“本宫的六皇子死了,被老虎吃得连尸骨都拼凑不起来!” “贵妃娘娘节哀。” 人群里响起零零碎碎的声音。 “本宫无法节哀,只要想到吾儿惨死的画面,本宫这颗心就如同被刀割了一般,痛不可言!” 她攥紧拳头,手指尖扎进肉里,血顺着掌心的纹路滴滴答答往下淌。 “本宫一定要找出残害皇儿的真凶,为他报仇!”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一步一叩首 廊下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谁不知道后宫白贵妃最为记仇,要是被她盯上免不了脱层皮。 白贵妃眼神凌厉地扫过施静宜那张镇定自若的脸,脸上杀气升腾,“春猎前,看守后山的宫人上山搜查过,绝不可能有野兽出现,那咬死六皇子的猛虎是从哪来的?这件事肯定跟在列的某一人脱不开关系。” 她一抬手,唤来身后守着的国师,“还请国师为吾儿卜上一卦,揪出背后害人的真凶!” 施静宜惊呆了,山上有猛虎伤人,她不派人调查猛虎来路,反而请国师占卜预测,这不是把人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吗? 其余人也觉得白贵妃的做法着实荒谬了些,但皇帝都没说话,他们有什么资格提出异议? 国师捧着个铜制的雕花小碗走到提前准备好的小桌旁,撩开宽大的衣袍跪坐下来,旁边伺候的宫女端来燃了三根香的小火炉放到小桌正中央,焚香袅袅升起,烟雾之后男人的一双幽深的眼睛危险又神秘。 一炷香的时间,占卜流程结束。 国师就着宫女手中的水盆洗了洗手,转身跪立在皇上与白贵妃面前。 白贵妃微微倾身,眼神迫切,“怎么样,查出来凶手了吗?” 国师摇摇头,“卦象显示那害人的猛虎是一日前自己跑上皇家后山的,并无人指引。” “什么?”白贵妃作惊骇状,眼泪成串地往下落,“难道吾儿就这样枉死在虎口了吗?这难道是天意的安排?” 看着她虚伪的表演,施静宜脸上的冷意越来越重,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今日这一灾她怕是躲不过去了。 云朵啊云朵,两世为人,你总算长进了些。 “那猛虎虽是自己偷跑上山的,但六皇子的死却并非意外!” 国师突然扭头看着廊下众人,眼神犀利如刀锋,“他是替别人挡了灾!” 白贵妃一怔,“国师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今日死在虎口的应该是别人,但那人命硬,克制皇家血脉,六皇子无辜替那人挡过一劫!” 白贵妃大惊失色,片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咬牙切齿道:“还请国师大人替本宫找出那人,敢害吾儿性命,本宫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国师低头,语气阴沉如冰,“要找出那人并不难,贵妃娘娘只需要查出来哪些人今年第一次参加春猎,再将那些人的名单与生辰八字交给我,我自然会给出答案。” 白贵妃点头,向身后的李嬷嬷使了个眼色。 李嬷嬷立刻领着两个手拿纸笔的太监走下台阶,开始询问与记录众人的情况。 施静宜的名字与生辰八字自然被列在其中。 除施静宜外,还有另外五人是第一次参加春猎,那几个都吓得双膝发软,额头冷汗直流,转头见施静宜依旧镇定自若,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由得好奇地上前搭讪:“姑娘,你就不害怕吗?贵妃娘娘发起火来可不是常人能承受得起的。” 施静宜坦然一笑,“怕有什么用,该来的依旧回来的。” 这时候宁辞忽穿过众人走到了施静宜身边,轻声道:“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低头一看,他手里多了块粉色绣桃花的手帕。 施静宜向他道了谢,接手帕时被他轻轻捏了下小拇指,“等我。”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那一丝暖意,施静宜的心软了软,紧张的心情顿时舒缓许多,“好。” 宁辞目光深沉地看她一眼,折身擦肩而过。 那边国师已煞有其事地占卜完毕,最后提起朱笔圈出一个名字交给身边宫女。 白贵妃看到那个被单独圈出来的名字时眼睛腾地一沉,“施静宜,哪个是施静宜!” 施静宜面不改色地站了出来,周围人纷纷露出同情的眼神。 要是换个有个大家族撑腰的人兴许还能活下来,结果偏偏是个无权无势的草根县主,这下可惨了! “施静宜。”白贵妃腾地站起来,将那名册甩到了她面前,“现在你有何话可说?” 施静宜毫不畏惧地对上她的目光,红唇轻启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女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是吗,那就听好了,本宫要你一步一叩首,从猎场走到重华寺,然后跪在重华寺前磕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响头为吾儿祈福!” 白贵妃恨恨地瞪着她,心中怒气滔天,若是顾忌着面前人多嘴杂,她定会忍不住冲上去把那贱人的脸撕烂! 猎场在京城最北方,而重华寺却在京城南部的重华山,其间相隔数十里地,寻常人步行都要走上大半天,更不要说一步一叩首。白贵妃这是想把人活活磋磨死啊! “贵妃娘娘莫不是想公报私仇?” 宁辞面色阴沉地走了出来,眼神冷得仿佛淬了毒。 白贵妃没料到竟有人愿意站出来替施静宜说话,怔愣过后,眯起眼睛看着宁辞,“相府二公子,你这是在指责本宫吗?” 宁辞不卑不亢地回道:“臣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后山有猛虎伤人,你不第一时间请召集大理寺的官员过来调查清楚,大费周章请来国师空口断案,无凭无据便将克制皇室血脉的帽子扣在了一个弱女子头上。若是人人都这样断案,牧远国岂不是乱成了一锅粥!”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瞬间征服了在场的大多数人。 “静慈县主是对百姓有功的好人,若是娘娘就这样草率地定了她的罪,岂不是让广大百姓寒心?” “对啊,凶手是肯定要惩治的,但最起码要拿出证据才能让人信服吧?” “我看静慈县主面相可亲,身子柔弱,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 听着廊下众多对她不利的议论声,白贵妃愤怒地一拍桌子,“好啊,你们说得都有道理,那吾儿呢?吾儿就这样枉死了吗?” 她扭头看向皇帝,脸上泪如雨下,“皇上,皇儿他今年才十六岁,还未娶妻呢,他死得惨呐!还请皇上为咱们皇儿做主!” 皇上看看廊下跪了一地的臣子,再看看哭哭啼啼的白贵妃,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就先将静慈县主收押起来,等查明事情真相后在做定夺。” 第四百七十二章 您好自为之吧 施静宜被皇帝随身的侍卫暂时收押,其余人心有余悸地依次散去。 宁辞站在回廊的柱子后,回望这那一抹明黄与白色的身影,眼中波涛汹涌。 一名小厮怯懦地站在他身后搭话:“公子,老爷有事和您商量,还请您尽快回府。” 宁辞恍若未闻,搭在柱子上的手掌紧握成拳。 身披黑袍的国师缓步走到他面前,面具后挤出一段粗嘎难听的笑声,“宁公子对施姑娘的感情,可真令人动容,只可惜她这次死定了,不信咱们走着瞧!” 宁辞收回搭在柱子上的手,抬眸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有没有告诉你,你的笑声真的很难听,下次不要再笑了。” 言罢,随着那名小厮头也不回地折身离去。 国师被他的一句话气得险些吐血,一拳捶在柱子上,捶得指关节泛起青白色。 “宁辞,总有一日,我会让你跪在地上求我!” 宁辞出了行宫正殿,大步流星地往东侧的宫殿走去。 小厮见方向不对,连声喊道:“公子,您这是要去哪?老爷还在府里等着您呢!” “你先回去,办完事我自然会回家。” 宁辞随口敷衍一句,抬步迈进了皇后所居住的行宫。 值守的宫女正要上前询问情况,被他一个眼神吓得呆在了原地,等反应过来时他已闯入大殿。 皇后正坐在圆桌前用晚膳,穆成源在她脚边跪着,哭唧唧地抹着眼泪。 听见脚步声,她回头望了眼,赶紧放下手中碗筷,“宁辞,你怎么来了?” “臣为何而来,娘娘心里不清楚吗?” 宁辞站在烛火旁,宽大的衣袖带起阵阵微风,吹得烛火摇曳,一明一暗间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漫起无尽的杀气。 皇后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抬眼,“你是为静慈县主来的吧?本宫方才已经听太子说过正殿发生的事情了,对于静慈县主的遭遇,本宫也觉得很遗憾。” “遗憾?”宁辞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 皇后心虚地攥紧了手帕,“除了遗憾,本宫并不能为她做什么。你也知道,本宫虽身居高位,在皇上面前却是一文不值,白如梅那贱人把皇上都搬出来了,本宫就是有心帮她开脱,也是有心无力啊。” “白贵妃就是看静慈县主生得年轻貌美,想故意陷害她,母后,您可千万不能让那贱人奸计得逞!” 穆成源也在一旁哭声哀求。 皇后低眉横目瞪了他一眼,“滚回你的寝宫去,没事不要来烦本宫!徐嬷嬷,把太子带下去!” 穆成源走后,皇后抬眸打量着宁辞,眼神耐人寻味,“你可曾听过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六皇子已死,将来继承大统的人必将是太子!你宁家为人臣子,应该尽心尽力辅佐君王,而不是处处与君王作对!” 宁辞面色依旧凝重,“臣只问娘娘一句,如今您已是胜算在握,为何就不能出手救下曾帮过你的人?” “因为本宫需要更多绊倒白如梅的筹码!” 私挖金矿、草菅人命、与国师联合谋害龙体、恶意报复国之功臣…… 她要一举将白如梅定在耻辱柱上,永世不能翻身! 宁辞眼中数种情绪翻涌,最终化作一声不屑的冷笑,“臣明白了。那臣也送娘娘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您好自为之吧。” 他这是又被人上了一课,也是,权力的漩涡中,哪有人是可靠的呢? “他竟然敢和本宫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竟然敢威胁本宫?” 皇后怒火中烧,抬臂拂落了一桌饭菜,“等本宫得到那宝座,定要给你们这群狂妄自大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 皇宫密室,大门紧闭。 仅有一方巴掌大的窗户透出缕迷蒙的白光。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推开,房间骤然大亮。 施静宜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就见身着黑袍的国师逆着光向她走来。 “施静宜,这种暗无天日的感觉好受吗?” 密室里响起他张狂的笑声,“不好受吧?我可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了十天,经历过接骨、换皮之痛才活到今天。和我所受的痛苦相比,你这点小惩罚算什么?” 施静宜眼睫颤动了一下,“云朵,你是云朵对吗?” “你真的很聪明,我是她,但又不是她。” 男人脚步拖沓地走到她面前,抬手掀开了脸上面具。面具下是一张支离破碎的脸,从额头到下巴遍布着网状裂纹,裂缝中隐隐透出白色的肉与红色血丝,看得施静宜胃部作呕。 怪不得他要一直戴着面具,这个模样见人,非得把人吓死不可! 男人摸向脸上的伤痕,咧开嘴疯狂地笑起来,“我这辈子只能像阴沟的老鼠一样躲在黑暗里生活,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你凭什么能活得那么风光?这不公平,我要把你一块拉入地狱!” 施静宜看着她扭曲的脸,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交杂。 上天给了她一次又一次新生的机会,她却完全不知道珍惜,陷入复仇的漩涡无法自拔,谁才是她的仇人呢? 是那颗永不满足的心! 不过施静宜也懒得和她讲道理,无奈地叹口气道:“你要是有那本事就拉吧,下辈子可别让我碰到你这个疯批了。” 云朵那疯批不想好好过日子,她还想呢! “你不害怕吗?你为什么不害怕?”云朵瞪大了眼睛,弯腰看着施静宜,“你不应该跪地求饶吗?你求求我,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点。”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施静宜跪倒在她脚下,痛哭求饶的场面了。 若是蓉城首富千金那高贵的头颅终能向她低下,她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值得了! 施静宜嗤笑一声,“有本事你就出招,姑奶奶没心情在这看你发癫!” 云朵又往前走了一步,“你是不是在等宁辞过来救你?哈哈,我告诉你,他不会来的,因为我马上要把他的秘密公诸于众,到时候他自身都难保了,哪还会有功夫管你?哈哈哈……” 施静宜额头的青筋狠狠跳了下,宁辞的身世一旦暴露,皇帝必然会立刻对宁家发难,到时候皇后和白贵妃很有可能联合起来对付他们,那之前的计划就全毁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她是我未来的妻子 云朵瞥见她铁青的脸色,心满意足地狂笑起来,“现在知道害怕了?可惜已经晚了,你、宁辞、皇后、狗皇帝……所有得罪过我的人都得死!” 从此以后她将拥有无上的权利,再没有人能盖过她的锋芒! 施静宜完全没有心思应对她的挑衅,低着头大脑飞速运转,现在宁辞肯定在为救她一事奔波劳碌,无暇顾及其他。如果皇帝真在这个时候出手,宁家人必然会陷入一片水深火热之中,到时候别说救她,能保全自己的性命都算幸运。 不行,她必须要想办法把消息放出去,让宁辞提前做出防备。 她抬手摸向脖颈处的项链,冰凉的金属质感刺激得手指一抖。 她要赌一把,赌小智能成功脱离皇宫,将指令传达给宁辞。 施静宜按下项链底部的按钮,圆形的金属球嗖地从她的单衣里飞出来,红光闪烁,照亮了机械龟圆滚滚的脑袋和扑腾的翅膀。 小智在她头顶转了一圈,接收到指令后顺着小窗飞了出去。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云朵,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老天待你不薄了。” 施静宜的语调平和:“你我一前一后来到这个时代,你成了镇远侯嫡女,有着享不尽的恩宠与富贵,只需要撒个娇便能得到想要的一切。我呢,我掉进了火堆里,稍有不慎便要被那群恶人拆分入肚,今日的一切都是我拼命搏来的!” “听起来好像的确挺惨的,但那又如何?”云朵陡然瞪大了眼睛,脸上红白的血肉因激动而颤抖,看起来格外血腥,“谁让你碰到了宁辞,夺走了原本该属于我的姻缘?你要是乖乖做你的农女,我还会这样针对你吗?” “会的,你会的。”施静宜语气笃定,“只要老天安排我们两个见面,无论我是天上的云,还是地上的泥,你都会过来踩两脚。云朵,你的本性就是如此!” 云朵仰头嘎嘎地笑起来,“对,我就是这么恶毒,我看不得别人比我优秀,不能接受有人比我强!我辛辛苦苦从泥沼中爬出来,就是为了向所有人证明,我,云朵,才是最强的那个人!” “等着吧,我会慢慢毁掉你所拥有的一切,爱人、名声、地位,还有尊严,然后让你像狗一样卑微又痛苦地死去!” 施静宜猛地抬起头,目光冷若冰霜,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随你。” 云朵依旧笑得开心,“你就继续嘴硬吧,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明天我会继续过来看你的,那时候就可能是带着宁辞的人头来的,我很期待你看到那一幕时的反应哦。” 说完,她重新戴上面具和兜帽,狂笑着折身离开。 大门再次合上,世界骤然黑暗。 施静宜在黑暗中闭上眼睛低声呢喃:“小智,你可要争气点。” —— 相府书房,十余位朝中官员围坐在一起争论得脸红脖子粗。 “昨夜张家那老儿派人请我到府上喝酒,话里话外都在打探我愿不愿意扶持太子上位,皇后一党明显等不及要动手了!我们为何不能再坚持十天半月,等皇后和白贵妃斗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动手?” “可是静慈县主不是旁人,她是咱们殿下的未婚妻子,虽然这事没放到明面上说,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别人要想查肯定能查出来,到时候殿下很有可能要落个薄情寡义的坏名声!” “谁敢在后面胡言乱语,直接一刀砍了不就成了吗?她一个人的命,换咱们千万将士的命,也算是她死得其所!” “你可真是个粗鲁武夫,动不动就砍人,这事根本就不是打打杀杀能解决的。静慈县主在民间的呼声很高,殿下和她的关系一旦被人抖出,恐怕会引起民心震荡,对国家对百姓都是大不利的事!” “……” “都别吵了。”宁辞沉着脸站起来,目光毒辣地扫视着在座的众人,铿锵有力地说道:“静慈县主,必须救!她是我未来的妻子,如果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我又有什么资格守护黎民百姓!” 仍有人试图劝说:“殿下,此时非同小可,还请您再考虑一下。” 宁辞抬手制止了他,“你们要是有所顾虑,可以暂时按兵不动,等我救出静慈县主后再决定要不要出手。我宁辞尊重你们的选择,也请你们尊重我的选择。” 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开头说话的那人看向站在宁辞身旁的宁庆轩,“丞相大人,您说两句吧。” 宁庆轩转头,看着面前比他还要高半个头的青年,心中情绪翻涌,“你真考虑好了?” “这件事不需要考虑。我答应过静丫头,会和她携手共进,绝不食言!” “好一句决不食言。”宁庆轩感慨万千地拍拍他的肩膀,“当年那个只会偷偷掉眼泪的黄口小儿长大了,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爹尊重你的选择。”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有能力有手段,有情义有底线。若是为了权势,连同甘共苦的伴侣都能轻易舍弃,那才让他失望呢! 宁辞心中动容,薄唇掀动正要说话,一道红光突然破窗而来。 待看清那红光的来源,他的心募地一沉,小智是施静宜的最后一道防线,会放出小智,说明她肯定遇到了大麻烦! 宁辞抬手接住小智,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推门而出。 “丞相大人,殿下这是怎么了?” “他应该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还请大家在书房里稍等片刻,等我问清楚后再说。” 宁庆轩急急忙忙地出了门,刚穿过回廊就见宁辞黑着脸回来了。 “爹,我的身份暴露了。”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吓得宁庆轩身子踉跄了一下,“怎么会这样?难不成咱们的人里有内鬼?” 书房里的臣子都是前朝遗留下的官员,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将这些人一一提拔起来,要是真有内鬼,他这些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没有内鬼,是别的地方出现了意外。”宁辞脚步飞快地往回走,“穆金很快就会派兵过来,我们要尽快商量出应对的策略,否则将会成为瓮中之鳖,死无葬身之地。” 第四百七十四章 彻查相府 同一时间,皇帝寝宫焚香缭绕。 身着单衣的穆金靠在窗边,双眼迷蒙地看着烟雾后的国师,“占卜结果出来了吗?那施静宜真的是皇室的克星?” 云朵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道:“我听陛下贴身伺候的宫人说,您的病是在半年前开始恶化的?” 其实穆金的身体早就出了问题,但被他这么一问,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我提前派人调查过施静宜的背景,她在半年前落过一次水,被人救上来之后就性情大变,想来她的命格就是在那时发生了改变。” 穆金听得一知半解,“国师的意思是,半年前施静宜落水时被脏东西附体了,那东西会克制皇室血脉?” 云朵点头,“陛下也可以这样理解,六皇子的意外死亡就是为您挡了灾,若是就这样放任不管,下次受伤的很有可能就是陛下。” 穆金紧张地深吸一口气,“那朕该如何化解这次灾难,直接杀了她可以吗?” “直接处死的确可以化解此劫,但她毕竟是陛下亲封的县主,没名没分地处死怕是要惹非议。” 穆金激动地坐了起来,苍老如树皮的脸剧烈地颤抖着,“朕管它会不会惹非议,朕只想好好活着,长命百岁,与天同齐!” 那些人骂又如何,愤怒又如何? 他是牧远的天子,有权利决定任何一人的生死! 云朵眼里闪过一丝轻蔑,心道苟延残喘的老东西,还想长命百岁,待解决了施静宜和宁辞,我就送你上西天! 她勾起唇角,目露精光,“陛下不要着急,臣有办法可以光明正大地杀掉她!” “你说。”穆金剧烈地咳嗽起来,浑浊的眼珠里藏满了野心与欲望。 “陛下可以装病不起,暗中派人捕杀城中百姓,伪造妖孽危害人间的假象,然后在民间散播妖女害人的传言,待到舆论盛起时举办祭祀仪式,届时当着全程百姓的面将祸国殃民的帽子扣到施静宜头上,到时候无论陛下想怎样处置她都名正言顺!” “好,就按你说的办!”穆金心情激动地叫来门外伺候的太监,“王良,从今天起你就听从国师的安排,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面具后的脸出现一抹阴狠的笑容,施静宜,你辛辛苦苦经营出来的美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不知道你可满意我这份大礼! “这次占卜,臣还发现另一件非同寻常的大事。”云朵缓步走到床边,面具后的眼睛亮得吓人,“京中藏有前朝遗留的皇嗣,那名皇嗣的气运很强,大有越过您的势头。” “你说什么?”穆金一惊,直接掀开被褥坐了起来,“国师算错了吧,当年朕可是把能杀的人都杀了,连刚满月的小儿都没放过,怎么可能还有遗漏?!” 云朵低下头,态度谦卑,“臣对当年的事情并不了解,但卦象上的确是这样显示的。” 穆金颤抖着握紧双手,接着问道:“那你能不能算出来那名皇嗣现在何处。” 云朵转身,举目远望,好像穿过重重宫阙看到了城外的景致,“东南方向,朱雀街,最豪华的一座宅子里。” 穆金重重地歪倒在枕头上,“那是……那是相府所在的位置?不可能的,宁庆轩跟了朕十几年,一直兢兢业业,从未有过越矩的行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臣听说相府有位叫宁辞的公子生得一表人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更重要的是他的年龄,貌似与前朝的三皇子极为相近……” 云朵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目的已经达到了,自古君王最多疑,一旦有了怀疑的苗头,就离发难不远了。 果然,穆金听完她的话坐不住了,捶着床板声嘶力竭地喊道:“王良,速速把镇远侯给朕叫来!” “陛下且慢。”云朵立刻拦住他,“若宁辞果真身份不一般,那宫中必然有他的眼线,陛下如此大张旗鼓地叫人进来,恐怕会打草惊蛇!” 穆金闻言又坐了回去,“那依你之见,朕现在该怎么做?” “陛下手里可有其他势力?咱们可以悄悄围了相府,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历届君王都培养有自己的亲卫势力,这些人不受任何人管辖,只服从皇帝的命令。 哪怕是穆金这样的草包/皇帝,背后也有一队不容小觑的势力。 穆金难得地沉默下来,现在他还不能确定丞相是否真的背叛了自己,如果这个时候就亮出了底牌,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 他掀起眼皮,不动声色地看了云朵一眼。 云朵了然,“臣只是按照卦象实话实说,陛下听听即可,摘星阁那边还有点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云朵走后,穆金重新坐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朦胧的光影,良久,张口唤来王良,“去派人调查下宁庆轩和宁辞,暗中调查,不要被人发现了。” “是。” 王良接到命令后立刻往自己的住所跑,刚写好信还未送出去转头就见宁辞出现在他的背后。 “主子,您怎么过来了?” 王良大惊失色,赶紧伸头查看了下周围的情况,“皇上正要派人调查您呢,宫里不安全,你还是快点……不对,相府也不安全。” 宁辞止住了他的碎碎念,“公公不用着急,按他的吩咐坐吧,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最好把情况往严重的方向说。” “您这是……”王良愕然,片刻摸着心口猜测道:“您是不是早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出,提前做好了准备?” 宁辞拍了下他的肩膀,“公公只管放心大胆地做就是了,不用管其他。” 说着从窗口一闪而过,只留下抹白色的衣角。 王良紧张地攥紧了衣角,忽地笑了起来,他没有跟错主子,这种担心受怕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午夜十分,派去调查相府的暗卫终于返回。 穆金听完暗卫的汇报勃然大怒,“宁庆轩他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狸猫换太子这出戏!去把这段时间与宁庆轩交好的官员名单查出来,朕要血洗丞相府!” 第四百七十五章 逆天改命 暗卫得令离去,穆金倒在床边越想越觉得窝火,更不能立刻冲进相府将宁庆轩和宁辞父子二人生吞活剥了。 后半夜时天忽然变阴,风吹得半天的窗棂吱呀作响。 穆金盯着那窗棂看了许久,终是安耐不住心头狂躁的情绪,叩响了床头的机关。 片刻,寝宫里多了几十道黑影。 “立刻召集所有人赶往相府,把宁庆轩和宁辞那两个狗贼抓过来,若是遇到有人反抗,一律杀无赦!” 他不能容许任何人觑觎他的皇位! 他是牧远永存的王! 皇帝寝宫发生的事情立刻传到了摘星阁,云朵从袖袋里摸出块玉佩,随手扔给了前来报信的宫人,“做得很好,回去继续盯着吧。” 宫人捧着赏赐,欢天喜地地离开后,她捞起挂在门边的黑袍披在了肩膀。 值守的太监见状赶紧进来询问情况。 云朵睨了他一眼,脸上笑容张狂,“前面掌灯,我要去密室告诉静慈县主这个好消息。” 施静宜几乎是在大门推开的瞬间睁开了眼睛,看着不怀好意的来人,她连动都未动。 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她实在没有力气和云朵这个疯子纠缠下去了。 一个时辰前,出去传递消息小智顺利返回,并带回来宁辞想对她说的话,还是那两个字:“等我。” 那她就安心等着便是。 云朵手里提着灯笼,一直走到她面前才停下,暖橘色的灯光将她原本就苍白虚弱的脸照得狼狈不堪。 “这还是我们意气风发的静慈县主吗?你雪中救人、快意恩仇的气魄去哪了?” 施静宜眼睫颤动,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明明她脸上没有一份多余的表情,云朵还是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浓浓的轻蔑。 这样的眼神刺激到她敏感的自尊心,她像只挥舞着大钳子的螃蟹,扑腾着双腿去踢施静宜,“你说话啊,哑巴了?以前你不是挺会说的吗?” 施静宜飞快地坐直身体,躲过了她的拳打脚踢,神情依旧冷淡,“说吧,你又做了什么‘好事’,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和我分享。” 云朵弯腰,脸上笑容得意,“皇上已经暗中派人相府抓人了,一旦反抗,格杀勿论,你觉得你的未婚夫到底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呢?” 施静宜似笑非笑地反问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哈哈,他这次死定了!上天选中的帝星又如何,最后不是还要死在我手里。” 云朵仰天大笑,眼前浮现出宁辞眉眼如画、恍若谪仙的俊脸,对于这样长相与气度皆不凡的年轻男子,说不心动是假的。 若是宁辞最先遇到的人是她,那她必定会帮他夺取皇位,然后夫妻二人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可惜他偏偏看上了施静宜,宁愿被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也不肯放手。 想到这,云朵眼中闪过一抹怨毒的恨意。 施静宜凭什么? 你们恩爱是吧?那就去地府好好恩爱吧! 她云朵要当逆天改命的人,杀掉帝星,取而代之! 她低下头,嘲讽道:“看在我们有缘的份上,宁辞死后,我会把他的人头提来给你看看,成全了你们这对小情侣。” 施静宜嘴角噙着抹冷笑,“那我就祝国师大人心事达成。” “你还是嘴硬,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咱们就走着瞧吧。”云朵呵呵地笑,“我今夜就守在这里,一有好消息会立刻通知你的。” —— 深夜的相府安静极了,一只野猫跳过墙头,发出“喵呜”一声响,飞快地钻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巷子的尽头站了好几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其中一人压低声音窃窃私语:“一千皇家护卫和五千禁卫军悄悄出了皇宫,正在往这边赶,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 “好,我们按计划行事。爹,您带着一千人暂时留守在相府,能拖多久算多久,我带着其余的人打入皇宫。这一次,我们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宁辞听着远处呜咽的风声,抬首,目光如炬,坚定的目光安抚了众人躁动不安的心。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心情激动地举起了手中大砍刀,“走,干他丫的,我早就看穆金那狗东西不爽了!” 成天窝在寝宫里炼丹,一件实事都不干,要这样的皇帝有什么用? 趁早剁了图个干脆利落! “事不宜迟,开始准备吧。” 一声令下,黑夜里数道身影动了起来,一队悄无声息地蛰伏在相府周围,另一队人快速向皇宫转移。 太子穆成源睡得半梦半醒,忽然被值守的宫人晃醒了,“殿下,相府的宁辞宁公子有事找您。” “这大半夜的,他过来干什么啊?”穆成源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将头埋在枕头里不愿意起来。 “好像是为了静慈县主的事情。” 听到“静慈县主”四个字,他顿时来了精神。 施静宜生得漂亮啊,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含羞带怯的,跟话本子里的狐狸精一样,都快把他的魂勾跑了。 这样漂亮的美人,他连手都没摸到,就要被他父皇杀了,多可惜? 穆成源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冲宫人摆摆手道:“去把他请进来。” 很快,宫人领着一身黑衣的宁辞走了进来。 不等宁辞躬身行礼,穆成源便迫不及待地盯着他问道:“你有办法救静慈县主?” 宁辞点头,“臣在外游历时结交了不少有本事的朋友,他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静慈县主救出来。” “救出来之后呢?你准备把她带到哪里去?”穆成源两眼放光,表情贪婪。 “哪里都不带。” 宁辞压下心头厌恶的情绪,不动声色地回道:“我和她不是很熟悉,愿意出手救她,全是因为六皇子一事。猛虎是我们一同发现的,却让她一人背了黑锅,我内心实在惶惶不安,这次把她救出来后我们也算扯平了。她想去哪是她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穆成源闻言心中一喜,施静宜出宫后必然无处可依,到时候他可以伸出援手,给她提供个庇护所,一来二去的,抱得美人归不是早晚的事? 至于父皇那边,他完全不带怕的,一个活过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人,压根不值得畏惧! 第四百七十六章 我来接你了 穆成源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抬高了下巴问宁辞:“你大半夜过来找本宫,可是有哪里需要本宫帮忙?” “宫中守卫森严,为了不惊动他人,还请太子殿下想办法将把守宫门的禁卫军支开一阵,让我的那些兄弟顺利进宫。” “这事简单,包在我身上就成。”穆成源伸头冲门外喊了一声,“小李子,本宫的玉佩丢了,你去南门让那些禁卫军帮本宫找找。” 说着他捞起床边的衣裳往身上套,“本宫出去盯着,你动作快点,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别怪本宫不救你。” 宁辞拱手道谢,“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助。” 穆成源穿好衣服便领着一队宫人到南门寻找并不存在的玉佩,把守的禁卫军虽不情不愿,但迫于太子的威慑,只能放下手头工作沿着东面的羊肠小道一路摸索。 同一时间,数道黑色身影越过宫门,跳上房顶四散开来。 派走手下暗卫后穆金就再也睡不着了,在软塌上躺了半晌后忽觉得一阵心慌气短,连忙命身边伺候的宫人呈上摘星阁新制的药丸。 药丸入喉,一股奇异的快感从大脑传遍四肢百骸,他的身体如同一片刚被春雨浇灌过的干枯土地,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朕要长生不老,与天同齐,所有心怀不轨的人都得死!统统都得死!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传遍了寝宫的每个角落,风吹动轻纱,窗棂仍在吱呀吱呀地晃,气氛诡异极了。 一抹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纱帘后,笑声戛然而止。 穆金望着那抹高大身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是谁,谁在那装神弄鬼?” 纱帘掀开,容颜俊美的年轻男子缓步走了出来,落到穆金眼里却如索命的恶鬼般恐怖。 他抓紧手边被褥,蜷缩着身子退到墙角,“来人,护驾!有刺客!” 没有人回应他,窗外的风声似乎更大了。 宁辞脸上多了抹嗜血般的笑容,“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陛下,若不是您将暗卫全都掉了出去,我还不一定能如此顺利地进入皇宫呢。” 穆金浑身汗毛倒树,战战兢兢地坐了起来,“国师,是不是国师给你报的信?” 宁辞轻蔑一笑,这意味不明的笑容让穆金更加坚定了心中猜想。 他气得双目赤红,仰天长啸:“好啊,你们一个二个的全都背叛朕,全都背叛朕!” 他穆金谨慎了一辈子,最后却被人骗得那么惨! 喊着喊着他猝然哭了起来,肩膀抖动,哭得如同三岁小儿。 “朕还不想死,朕辛苦了半辈子,还没享过多少福,朕不想死……” 他抬起头,满是渴望地看着宁辞,“宁辞,你放过朕吧,朕愿意把皇位还给你。朕可以当太上皇,从此再也不插手朝政。” “太上皇?”宁辞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讽刺,“你想当谁的太上皇?” 利剑出鞘,冰冷的白光刺得穆金身子一抖。 “朕不当太上皇了……朕愿意写禅位诏书,求你饶我一命!” 宁辞蹙眉看他一眼,毫不留情地甩出手中利刃,白光刺破黑暗,径直插入他的胸膛。 刹那间,鲜血飞溅,染红了软塌边明黄的围帐。 穆金捂着胸口倒在床柱子上,嘴唇不停地蠕动:“你这是弑君,要遭天打五雷轰的……朕的皇儿不会放过你的……” “你的皇儿,呵。”宁辞脸上的讽刺更甚,“你那愚蠢的皇儿能做什么?” 说罢,他转过身子,高声喊道:“王良,把穆金的狗头割下来。” 王良推门而入,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向穆金,“陛下,就让奴才送您最后一程吧。” “王良,王良你敢……”穆金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胸口剧烈起伏,大股大股的鲜血自伤口溢出。 “陛下不要惊慌,奴才会给您个痛快的。” 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响,宁辞回头看了眼满地的血腥,面无表情地安排道:“把穆金的狗头收好,明日准时送到朝堂上。” 王良俯下身子向他磕了个头,“奴才谨遵圣旨。” 宁辞目光深沉地看看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踏出皇帝寝宫。 立刻有黑衣人出现在他面前,“主子,皇后想见您一面。” “让她先等着。静慈县主现在何处?” “就在摘星阁后的密室内,陈国师也在其中。” 宁辞点头,“前面带路。” 两人穿过夜色,急匆匆地往摘星阁赶,走到半路正碰上带着禁卫军找玉佩的太子。 太子一瞧见他,立刻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小声问道:“怎么样,人救出来了吗?” 宁辞垂眸,眼神怪异地看他一眼,“还没有,劳烦殿下再坚持一会,等人救出来后,我定带着静慈县主亲自来谢你。” “好,那你动作快点啊。”穆成源咧嘴大笑,好像已经过上了美人在怀的快活日子。 密室内,云朵对宫里发生的变动一无所知,悠闲地坐在圈椅上向施静宜描绘着对未来的期望。 “等解决了你和宁辞,我就把蠢皇帝控制起来,让他变成我的傀儡,然后再请天下名医治好我的脸和嗓子……到时候名利权势、财帛美貌我全都有,天下美男子不是任我挑?” “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我算是看明白了,情情爱爱是最无用的东西,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力才是真实的。呵呵,你那是什么眼神,嘲讽?事到如今,你还有资格嘲讽我?” 云朵站起来,狞笑着举起匕首,“我真讨厌你这双眼睛,反正你在密室里也不用看东西,我就帮你挖了吧。” 施静宜见她表情狰狞,不像是开玩笑,顿时警觉地扶墙站了起来,“你可以试试。” 就算她现在体力不佳,对付云朵这样的弱鸡还是足够的。 “我知道你厉害,可是你再厉害能打得过多少人?”云朵转身看向密室紧闭的大门,“你们进来,给我按住这个小贱人!” 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宁辞带着一身寒意,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云朵看着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心顿时坠入谷底,握着匕首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 “你……你竟然没死?” 宁辞冷冷地扫她一眼,偏头看向施静宜,伸出了右手。 方才还阴冷无比的脸顿时沾染了笑意,那笑容如雪融冰消、春风拂柳,看得人心头一漾。 “静丫头,我来接你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早朝 云朵从震惊中回过神,举起匕首奋不顾身地向施静宜扑去,“贱人,我们一块死吧!” 施静宜比她反应还快,一个高抬腿将她踢翻在地,同一时刻,宁辞甩出身后护卫的佩剑,直接刺中她的手腕。 “哐当”一声,匕首落地。 施静宜动作飞快地捞起匕首,横在了她脖颈间,挑眉道:“不好意思,这次我又赢了。” 云朵气得浑身肌肉都在颤抖,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施静宜,你以为只有你有退路吗?我也有!早在十天前我就派人去石清县接你的娘和弟妹了,若我今日死在这里,他们也别想活下去!” 施静宜一怔,回头看向宁辞,神色迟疑。 云朵见状疯狂大笑,“用我一人性命换你家四口人的命,说起来还是我赚了!施静宜,有本事你就动手吧!” 施静宜手抖了一下,心中涌起一阵恐惧,如果今日受困的是她,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但身处险境的是她的家人…… 她不敢拿家人的命做赌注。 宁辞看出她内心的挣扎,上前一步将她揽入怀抱,同时命令手下人将云朵压了下去。 施静宜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深深吸一口气,然后语气坚定道:“我要回石清县。” 今日宁辞能顺利进宫,说明大事将成,后面有她无她都没关系,但家里人不一样,他们需要她! 宁辞抬手摸向她柔软的发梢,忽地露出抹欢快的笑容,“告诉你个好消息,岳母大人和小姨子、小舅子正在往京城赶,再过几日就能和你见面了。” “你说什么?”施静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早料到有人对岳母大人动手,所以特意安排了一队人在暗处守着,云袅袅派来的人一出现就被除掉了。” 施静宜又气又喜地捶了下他的胸口,“怎么不早说,我都快被吓死了!” “当时你眼神凶的跟狼崽子一样,我一开口,云朵怕是小命难保。” 不等他说完话,施静宜立刻回嘴:“怎么,我还杀不得她了?” “能杀,但不是现在。”宁辞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出密室,“穆金已死,我要留个能证明他罪状的人。待明日早朝过后,再把她交给你处置。” “云朵现在就是个疯狗,哪会乖乖配合你认罪,宁辞,你这波属实有点单纯了。” 宁辞垂眸,面上一派无辜,“她现在手里不是有筹码吗?你家四口人的命,再加上我的许诺,足以令她动心了。” 施静宜默默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可以的,以后千万别跟我耍心机,一旦发现大刑侍候。” 这一套又一套的,她怕自己招架不住啊。 “什么大刑?” 宁辞忽地倾身吻住了她的嘴唇,面上笑容灿烂,仿佛一夜春风来,两岸百花齐放,美不胜收。 耳边传来他沙哑的笑声,“这样的吗?” 施静宜的脸腾地红了个通透,心跳乱得毫无章法,狗男人越来越会了…… 情到浓时,施静宜饥饿已久的肚皮发出两声抗议,暧昧的气氛顿时被破坏无遗。 宁辞发出一声低笑,垂下眼睑地将她羞窘的模样尽收眼底,“饿了?去御膳房找点吃的吧,吃饱了再继续和我讨论如何大刑侍候。” 施静宜面红耳赤地瞪了他一眼,迈开步子一路小跑,没跑几步就听见宁辞在他身后大喊:“跑错方向了,御膳房在右边。周虎,你也跟过去。” “我想多走两步路不行吗?” 施静宜回头反驳他,身体却很诚实地调转了方向。 宁辞目送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转头时又恢复了冷面郎君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对手下人道:“把陈国师带进密室。” 一进密室,云朵就开始嘎嘎地笑,“你是来问我施静宜家人的下落吧?我不会告诉你的,就算死我也不会告诉你的!我就要让他们给我陪葬,让施静宜痛苦一辈子!” “真不想活了?”宁辞抬眸,淡淡地看她一眼,“那我就成全你,轻鹰,把路安然炼制的新药拿过来给国师大人享用。” “是!”轻鹰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倒出粒黑色药丸,捏住云朵的下巴就往她嘴里灌。 云朵没想到他竟然连条件都不谈就直接动手,吓得如一滩烂泥般趴在地上,泪水涟涟地哭求道:“不要,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她只是气不过又输在施静宜手里,嘴硬图个痛快,哪里是真想死? 宁辞冷笑一声,“又不想死了?” 云朵慌乱地摇着头,“不想死,我不想死!放了我,我成功离开牧远后就让手下人放掉施静宜的家人。” “这样还不够。”宁辞抬步,目光阴冷地看着她,“明日早朝你把自己和穆金干过的好事都说出来,办完这件事我就放你离开。” “真的?”云朵嘴唇哆嗦着,完全不敢相信他的话。 宁辞反问:“我的岳母大人都在你手里,还能有假?” 云朵捂着心口大口地喘着气,对,宁辞这么在乎施静宜,肯定舍不得让她的家人出事……所以她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我答应你,也请宁公子记住自己所说的话。” 宁辞冷漠地扫她一眼,折身离开,并未回应她的话。 —— 翌日,前来上早朝的官员刚进宫便感受到了一阵肃杀的氛围。各宫各院的宫女太监缩着脖子守在廊前,一见到人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逃窜开来,一点规矩都不讲。 知情的官员暗自低下头,一声不吭地走进金銮殿。 不知情的官员则满腹疑问,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宫中怪事。 很快就到了上朝的时辰,金銮殿上方依旧空荡荡的,官员们对这样的情况早就见怪不怪,穆金昏庸,一月的早朝能参加三两回便是好的,更多时候是穆金的贴身太监或国师过来做做样子。 众人翘首以盼等了许久,金銮殿的右侧终于有了动静。 穆金的贴身太监王良手里捧着个托盘,慢悠悠地走到了众人面前。 托盘上还盖了块红布,鼓鼓囊囊的,瞧着挺像个球。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手里的托盘,偏头和身边人小声议论起来。 脾气暴躁的杨阁老,一马当先站了起来,指着王良吼道:“还不快把陛下请出来,捧着盘子在这做什么?” 终章 尘埃落定 王良后退一步,咧着嘴冲他笑,“国丈大人别急,陛下不就在这儿吗?” 一群人扭头四处找人,“在哪呢?我怎么看不见?” 王良笑嘻嘻地冲手里的托盘点点头,拖长了音调说道:“这不是吗?” 杨阁老大惊,伸手扯去了托盘上盖着的红帕子,“啪”的一声,穆金血淋淋的人头顺着大殿咕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殿内众人一片惊惶,杨阁老更是惊恐地后退两步,“大胆狗贼,竟敢弑杀君王!来人,快将这不知死活的狗奴才抓起来!” “穆金是我杀的,杨阁老可有本事把我杀了?” 殿外响起男人铿锵有力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宁辞身着黑色甲衣逆光而立,英俊的脸上全是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的身后,数千名士兵站得笔直,红缨枪间被初升的朝阳照得闪闪发亮。 杨阁老双目圆睁地瞪着宁辞,心中大骇,“你,你不是丞相家的……宁庆轩,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 宁庆轩面色坦然地走出朝臣队伍,随着他的出列,又有十几名官员站了出来。 “我可没有本事养出像三殿下一样优秀的好儿子,他,宁辞,是大祁的三皇子!” 朝堂内轰地闹开了,前朝皇子带兵闯入金銮殿,意思不是很明显吗? 牧远要完蛋了! 曾经跟着穆金一起打天下的老臣慌了,当初穆金杀入皇城后做的那些缺德事,他们都还历历在目,现在人家儿子回来报仇了,会放过他们这些帮凶? 宁辞挺直脊梁一步一步走进金銮殿,踏上高高的台阶,站在最高的位置俯视着堂内众人。 “牧远皇帝穆金,在位期间暴虐无度,残害百姓收敛钱财无数,近年又沉迷长生不老之说,荒废朝政,弃万民于水火之中。我,齐恒,今以大祁三皇子的名义杀暴君、扶正义,重振我大祁国威!” 宁庆轩率先跪地叩拜,“臣愿誓死效忠三殿下。” 宁庆轩背后乌泱泱跪了一地,“臣愿誓死效忠三殿下。” 六皇子已死,白贵妃一党没了盼头,有些人顺势归顺了宁辞。 大殿里站着的就只剩下皇后一党,与穆金左膀右臂。 杨阁老一马当先,毫无畏惧地出列与宁辞争辩:“大祁早就亡了,穆金死后按道理该是太子上位,哪里轮得到你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无知小儿!” 宁辞完全忽视了他的抗议,抬手命属下将云朵、白贵妃、太子与皇后押了上来。 昨日还威风凛凛的宫中贵人,今朝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陈国师,你先和大家说说自己都干过什么好事。” 云朵避过白贵妃淬了毒般的眼神,俯趴在地上将穆金以宫女鲜血炼制丹药、白贵妃为挖金矿滥杀灾民等事件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白贵妃又急又气,不顾脸面和她争吵起来,将国师如何下药控制穆金、如何教她诬陷静慈县主的事情说了。 两人一句话我一句,撕咬得厉害。 朝堂内的诸位大臣听得目瞪口呆,这都是人干的事吗? 上位者不为国为民考虑,所做的事情全都为满足自己的私欲,简直是离了大谱! 两人闹完就轮到皇后和太子了。 皇后战战兢兢地看着宁辞,犹豫许久才开口:“那日本宫并非是不愿意救静慈县主,而是实在斗不过白如梅,还请你理解一下。” 宁辞冷哼一声,压根就不接话,“张皇后,身为一国之母,残忍善妒,为一己私欲不择手段,实在德不配位!” “你胡说!”皇后下意识地辩驳:“本宫一向宽厚待人,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事,你休要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栽赃到本宫头上。” “那六皇子的死呢?你敢以你儿子的性命对天发誓,说那件事和你无关吗?” 皇后脸色一变,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白贵妃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尖叫一声扑向皇后,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至于牧远的太子,他的罪行更是一箩筐都装不下,若是有人不服,可以去大理寺要证据!” 宁辞脸色冷峻地扫过在场众人,“现在,你们还有话可说吗?” 在场的人都安静地跪在地板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叩首道:“太子穆成源荒淫顽劣、无德无能,实在担不起一国之君的位置,三殿下若有能力造福万民,吾等甘愿俯首称臣,拥立您为新君。” “杨老耐心等着便是,不出三年,大祁必定会重新成为海清河晏、繁荣昌盛的中原第一大国!” 宁辞举目远眺,脸上是数不尽的意气风发。 —— 三日后,新帝登基大典,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身着明黄色华服的年轻皇帝乘坐轿撵,从皇宫前往重华山参加即位仪式。 全城的百姓都冲向皇帝必经之路,盼望着一睹圣颜。 街道上人山人海,十分壮观。 施静宜与家人们就混在其中。 今早她到城门口接郑氏等人入京,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回去时正好碰到了围观的队伍,索性停下脚步带着家人一起站在街头围观。 不多时,皇帝的轿撵来到了施静宜所在街道。 看到皇帝那俊美无双的脸,和器宇轩昂的风姿,百姓队伍里爆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好俊的儿郎,若我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做梦都能笑醒吧。” “你快醒醒吧,人家是皇帝,能看上你这种土包子?” “切,我就做做梦还不行吗?” 听着身边两个姑娘的对话,施静宜不由得失笑出声,曾经陈家村那个不起眼的猎户,现在已变成了无数少女的梦中情郎。 身为未婚妻,她感觉压力颇大啊。 郑氏也注意到了轿撵内的宁辞,吓得连话都说不好了,“那,那不是小宁吗?他咋成皇帝了?” 说好的相府庶子呢? 施妙宜也是一副惊惶的模样,“就是宁辞,那边还有轻鹰和周虎,他们都在!” 施远敬挎着张脸,脑筋飞转,让他想想之前有没有说过得罪宁辞的话。 万一宁辞记仇,两年后不让他参加科举就惨了! 施雪宜踮着脚尖,琉璃珠子般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艳,“宁大哥的轿子好威风,人也好威风!宁大哥,我和姐姐在这里,在这里!” 她挥舞着胳膊如鸟雀般跳了起来,边跳边喊。 郑氏都快吓出心脏病来了,赶忙捂住了她的嘴道:“小祖宗哎,你是你乱喊乱叫的地方吗?” 旁边人也都为她捏了把冷汗,惊扰皇帝轿撵可是会被官兵抓起来的! 宁辞听见她的呼喊精神一震,立刻命人停下轿撵,转头四处观望。 轿都停了,这时候就没继续藏在围观队伍里的必要了。 施静宜踮脚,冲他摆摆手,“宁辞,我在这里。” 宁辞闻声回头,正好撞进施静宜眼里。 喧闹的人声在一刹那消失,繁乱的背景也逐渐模糊,茫茫人海里好像只剩下施静宜一人。 她身着桃色长裙,眉间带着盈盈笑意,如春日里最漂亮的桃花盛放于枝头。 那挥动的素白手指又如同梁上燕子,扑腾着翅膀闯进他的心头。 将他的心撞得七零八落。 他跳下轿撵,穿越拥挤的人群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了右手。 俊俏的脸上满是笑意,如风、似水,笑得人内心荡漾。 “施静宜,我未来的皇后,要随夫君一同上山吗?” 施静宜眉眼弯弯地把右手交到他手中,“山中有什么?” “有我许给你的未来。” —— 正文已完结,感谢大家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