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1章 东京风华 大宋政和年间。 是个花团锦簇的初春。 大相国寺东门大街,两旁卖幞头、腰带、书籍、冠上饰物的店铺,纷纷把货物摆去门外,店里小哥儿们讨得闲便站在摊子边叫卖几声,接着十个倒有九个眼神儿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娘勾走,随后在掌柜的大声呵斥下抱头鼠窜逃回店中。 丁家素茶店,东京城内响当当的字号,大相国寺每月五天开放的时间里,生意红火得仿佛烈火烹油,店内更有讲书老汉,带着穿红衣扎羊角辫的孙女,说着一段面涅将军夜袭昆仑关的奇事。 前排最好的位置,刷了桐油的硬木折背椅上正斜靠了名少年,少年戴着白玉嵌金冠,穿着团花的银色氅子,生得唇红齿白,俊俏绝伦,只不过他此刻懒散得紧,没有几分坐相,待一段书结束,便打了个懒腰,道了句“赏”,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少年有随从几人,为首一名方脸汉子面无表情排了铜钱在老汉桌上,对祖孙俩的满嘴感激之词充耳不闻,紧追少年出门而去。 少年站在大街上,举目四顾,人群熙攘,花光满路,锦绣繁硕,罗琦飘香,他内心古井无波,忽然“嗤”的一下笑出了声,倒负了双手朝着大相国寺东门走去。 “小相公,为何不走正门?”方脸汉子已经追随上来,半佝偻着本来虎背熊腰的身子,恭声询问。 少年依旧慢慢走,边走边看,半天才道了句:“看看吧,到处都要看看,这盛世如此好看,再不看看将来就怕看不到啰。” 汉子伸手挠头,他虽是武官,却也读书识字,也做得几首格律不严,韵脚不全的诗词,但却不知为何每每听不懂小相公的话语。 “八方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会寰区之异味,真是繁华盛极!”少年展颜一笑,话题忽转道:“也不知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画到了哪里,他笔法却是甚妙,待回去后找他仔细瞧瞧。” “小相公所言极是。”方脸汉子急忙开口应承。 东门大街此刻人流络绎不绝,街边卖物事的货郎哪怕嗓子喊哑,却也掩不住脸上喜色,摸着钱叉子里的硬通货,心中琢磨着收摊后给墙那边的小寡妇买上二两水粉,至于自家婆娘倒是可以省下。 路上穿着布衣的大郎,捏着支竹蜻蜓,嘴上叼着柳叶,一边旋转一边左顾右盼,嗅着香气便来到独身的小娘旁边,红了面皮搭讪几句,哪怕吃了闭门羹也期期艾艾不肯离去,直到充阔替小娘付账之时,才发现荷包不见,这才慌了神跳起脚左右寻找偷儿,小娘却用帕子掩了嘴,笑着碎步离开。 富贵家的官人娘子却是三三两两,携奴带仆,官人特意在耳边簪了花,挺直背膀,双眼灵动,在人群中瞄来瞄去,心下暗自揣度着燕瘦环肥,哪怕娘子在腰间用力一拧,犹不知痛。 少年走得不快,来到相国寺东大门前看了片刻,这才慢悠悠走了进去。 寺内极广阔,摊子极多,游人亦极多,各色物品,映得游人眼花缭乱,外地慕名而来者,更是瞠目结舌。 少年边走边看,不知不觉中跨过了二道门,这里面更是精彩,贩卖之物都是东京老字号的东西,孟家的道冠,王道人蜜饯,赵文秀的笔,潘谷的墨锭,两旁走廊更有刺绣,抹额,绒花,头饰,镶金线彩丝的新奇饰物。 少年没有进佛殿,使钱买了只水蓝色绣鹈鹕的荷包,晃悠悠向殿后走去。 大殿后面的姿圣门边上,却是书摊字画和各种珍奇玩物,更有些不算地道的香料,夸大了年份的老药,各州府间并不算上等的土产,少年见了一劲儿摇头。 他挑挑拣拣又买了几样物事,然后越过两边算命占卜的摊子和给人画像的条桌,随着人流继续走去。 少年仿佛心情甚好,虽走走停停,却毫不腻烦,下一刻又过了智海,惠林,宝梵,河沙等禅院,绕个小圈,依旧从东门出去。 这时方脸汉子敬声道:“小相公是否未尽兴?” 少年似笑非笑瞧他一眼:“谭副使有甚说辞?” 方脸汉子叉手道:“小相公,今日二十八,乃是东岳仁圣爷爷诞辰,想来岳庙那边也热闹得紧,只是走路过去,不免累了小相公腰身。” 少年道:“却不打紧,今日有些厌轿马,况过了潘楼东街,至酸枣门便到了。” 方脸汉子急忙称“是”。 少年嘴角微翘道:“听闻谭副使通文墨,拳脚又甚好,于皇城司却是委屈了,如今皇城司比不得真宗仁宗朝那时,眼下的满堂文武,又能得罪起哪个?” 方脸汉子嘿笑两声,躬身道:“小相公所言极是,属下祖上本就一直在禁军为职,到这一代实在没了建树,才被抽去皇城司,苦熬至今。” 少年笑道:“如今皇城司使都沦为了阶官,上面还有勾当皇城司这个职位,却是不做也罢,你既然走了童枢密的门路,打算拜在我门下,可是心中已想好?” 方脸汉子放低了眉眼,道:“自是全凭小相公差遣,忠心不二,日月可鉴。” 少年瞧了瞧他,道:“趁时候尚早,去潘楼街上用过饭,再往岳庙行去罢。” 一行几人离了大相国寺,且向北走去,路过潘楼街路,吃喝一番过后,去不多时便至岳庙近前。 东京这座岳庙,百姓口中更多称呼为泰山庙,真宗祥符年间,诏封泰山神为东岳天齐仁圣王,后又加封尊号为东岳天齐仁圣帝,此庙便建于那时。 虽岳庙远不如大相国寺热闹,此刻也是熙熙攘攘,少年边走边看,不多时便来到五岳楼附近。 少年忽道:“前方何故喧哗?” 方脸汉子定睛瞧去,只见那楼下的栏杆处,正有数人站立,各自拿着弹弓、吹筒、粘杆,挤眉弄眼,中间站着个花袍小生,歪带冠帽,耳边插花,敞开着领口,正拦住一名女子去路,嬉笑言着: “小娘子且上楼去,我要与你好生说话。” 女子看来年华不超双十,发髻却做结缡,生得细眉如画,目若春水,琼鼻檀口,尖尖下颏,柔桡轻曼,姿态纤弱,此时却已是霞飞双颊,道:“清平世界,是何道理把良人调戏?” 方脸汉子看得真切,回头低声道:“小相公,是高俅的干儿,名高坎,又唤作高世德是也,平素里甚为胡闹,最喜调戏玷辱良家女子,城内百姓都唤其一声高衙内。” 少年闻言双眼微眯了眯,道:“高俅有亲子三人,何故收此干儿?” 方脸汉子怔了怔,道:“这个……属下却不知了。” 少年又道:“官家整顿两司三衙,重置侍卫亲军司,令吾提举,与高俅掌管的殿前司分权,眼下司所未立,待户部那边拨发府衙之后,少不得重复些殿前司的事宜,这高俅或有怨言。” “这……”方脸汉子讪笑道:“左右是小相公家事,那厮有何胆量埋怨,虽两司三衙掌管事务相仿,但此时定是要以小相公为主。” 少年微微一笑:“太祖建隆三年,卫国公石守信辞去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后,侍卫亲军司不再设头领,只由都虞侯代管,景德二年,鲁国公王超罢职都虞侯,再无复任者,侍卫亲军司马军步军遂分为二,那时开始,马步二军便居于殿前司之下。” 方脸汉子搔头道:“小相公博学广记,属下佩服。” 少年摇头道:“如今官家重置侍卫亲军司都指挥使,马步二衙皆由我掌控,却又反过来压了殿前司一头,想那高俅心中没有怨气却是不可能的。” 方脸汉子道:“小相公何必在意,若是那厮不服,找个由头敲打敲打便是。” 少年嘴角弯了弯,忽然看向看向前方道:“却是有些不入眼了!” 方脸汉子顺着少年眼神看去,却见那高衙内双眼放光,嘴上低语着靡乱调调,边说边拉拉扯扯,那女子虽左躲右闪,却毕竟弱质女流,哪里能出了这群泼皮闲汉的包围,脸上露出害怕神色,眼看就要当场哭出来。 “小相公,要属下前去……”方脸汉子面上闪过一抹狠色,少年身后的几名随从侍卫也纷纷跨前一步。 少年沉吟两息,点了点头,方脸汉子不由放开嗓门喝道:“那泼才好狗胆,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居然敢如此调戏良家女子!” 他这嗓门喊得颇大,顿时惊动那一干帮闲泼皮瞧过来,惟有高衙内色迷了心窍,也不转头只是骂道:“哪里来的莽汉,爷爷的事情也敢管,都去给我打将这厮!” 少年闻言双眉不易觉察微微一皱,方脸汉子捕捉到这点变化,顿时神色一变,脸上露出一抹狰狞,伸手竟从腰间抽出一把稀罕的软剑,稍微一登,剑身绷得笔直,他蹿步就要上前去,却不料就在此刻,斜刺里竟然穿插出一人! 第2章 人间总有不平事 却见穿插过来这人,头戴轻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绿罗大团花袍子,系一条银色拼纹腰带,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身材魁梧,不怒自威。 方脸汉子皱眉自道:“莫不是这小娘子的家人?” 只见这人赶到近前,将那高衙内的肩头一扳,喝道:“太平世界,调戏良家妇女,该当何罪!” 他挥拳欲打,却瞧见了这高衙内的面容,此衙内有个花花太岁的绰号,生得丑极,颇为好认。 这人认得是高衙内,竟自手软了九分,举拳在那里,打也不是,落也不是,只是脸含怒气,一双眼睁着瞅那衙内。 方脸汉子瞧见那被调戏的小娘跑到这人身后抓其衣角,自是验证了心中猜想,不由摇头:“却是软脚蟹一只,自家娘子被人调戏,只会鼓气做做样子,算不得好汉!” 他浑然没有省得,以他的身份根脚,自然不怕这高衙内,但这东京城的寻常百姓,哪怕品阶稍低点的官吏,哪个不是惧这衙内如大虫一般? 方脸汉子刚才就待发作,被这人挡了挡,心中已是恼火,生怕在少年面前落个不利索印象,眼下却见那这人懦弱,便自来气,指着高衙内骂道:“混账东西,居然敢出口不逊,真是找死不成!” 那衙内被人扳了肩膀,刚要说些什么,却骤然闻得方脸男子话语,顿时大怒,转身指挥着一圈帮闲的泼皮,道了一句:“还不给我打这贼厮鸟!” 一群闲汉手中虽有家什,可多是棍棒,东京城内有不得私蓄武器的律法,闲汉纵然家中有刀枪之物,哪怕再只是朴刀这般入不得行伍的,却也不敢明着带到岳庙这等人多的地方。 此刻虽是棍棒,但闲汉人多,呼哨一声便围了过去,方脸汉子稍稍一震手中剑,那软剑竟嗡嗡作响,闲汉们哪见过这种玩意儿,更不晓得厉害,就有莽撞者抡棒向方脸汉子打去。 方脸汉子脸色阴鸷,欺前一步,手上挽个剑花出来,只见银光一闪,那闲汉便大叫一声,丢了棍棒,身子“噗通”向后倒去。 众人纷纷去瞧,只见那闲汉双手捂脸,鲜血从指缝中渗出,嘴上犹自大叫:“杀人了,杀人了。” 这群闲汉中,却也有那凶狠喜斗的,三五个交换下眼神,便要围攻上前。 却在这时,少年身旁的五六个随从亲卫,衣内纷纷传出“嘡啷嘡啷”的金铁交鸣声,各人竟然衣内藏刀,此刻这刀出了鞘来,那雪片也似的刀身,在阳光的返照下,晃的这群泼皮闲汉脸色顿时煞白。 “衙内,衙内不好了,这些人有军中的武器!”那有点见识的闲汉,立刻怪叫了一声,倒拖了棍棒,仿佛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向高衙内身边跑去。 军中武器?高衙内顿时瞪大了眼睛,就是旁边那人也愣了愣,同样向前看去。 这一朝对武器的管理是由松至紧的,尤其当下道君皇帝在位,在东京城这种地方,就算那些闲汉泼皮也就携带棍棒壮壮声势。 敢于佩戴使用制式武器,且不止一人,这绝不是寻常百姓,但衙内见到这种情景非但未慌,反而跳起脚叫骂起来:“尔等是哪一军的,莫非不认得衙内我?” 方脸汉子偷眼瞧向少年,却见少年面上莫得一丝表情,不由暗自咬了咬牙,他既是托了家中荫存的全部关系,走了童枢密这条门路来到小相公门下,就注定再没什么退路,眼下只能投名立状,别说什么衙内,就算太尉高俅在前面,他也敢一剑刺下! 快步走上前去,那群闲汉里倒有几人来拦,却也并不是什么忠心耿耿之辈,只是脑瓜不太灵光,打着谄媚邀功的愚蠢念头。 未待方脸汉子出手,那几名持刀的侍卫便冲上前去,直接就是一顿好打,将这几个不识相的闲汉揍得趴在地上哭爹喊娘不止。 “贼厮鸟想要做甚?”高衙内看出情形不对,忙伸手提了衣摆小步向后退去,神情虽慌口中却发狠叫道:“我爹是殿帅府高太尉,尔等可是禁军之人?对我无礼岂非自寻死路!” 方脸汉子“嘿嘿”笑了一声:“就是无礼,又当如何!” 他这话一出口,顿时有那围观不怕事儿的叫起好来,想这东京城的市井之中,有几个敢如此说话?言语之间,这已经是在硬杠高俅了。 高俅是什么人,是这一朝的殿前司都指挥使,俗称殿帅府殿帅,加太尉衔,几乎是武官的极致了。 虽然这一朝重文轻武,却也是相对黎庶而言,无论文武在老百姓眼中都是官,何况掌管禁军的太尉。 “你们是假的,你们……不是禁军!”高衙内并不傻,他发现对方竟不在意自家身份,便觉出有些不对,禁军哪里有不怕高俅的道理?刚刚扳他肩膀的那人,就是禁军内的教头,彼此照过面,今日调戏了他家娘子,眼下不也傻呆呆站着,连句狠话都不敢再放? 高衙内豆眼转动,脑中思想着,除了禁军还有哪个司衙敢明目张胆提刀带枪,开封府?不像,兵部?不可能,那还有哪里…… 方脸汉子此刻投名心切,哪里还能容这衙内细想,身子仿佛一阵风般上了前,接下来狠狠一记耳光扇了过去。 “哎哟!”高衙内惨叫一声,伸手捂住腮帮子,一股血沫从嘴角渗出,他撒泼放赖般喊了起来:“敢打你爷爷,你们这些贼配军,你们活腻了找死不成!” 一旁的教头男人见此情形,面色顿时变得煞白,立刻拉了自家娘子向边上躲去,他双拳紧握,骨节突出微微颤抖,也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 反而是那小娘子,原本脸上的惧色有些褪去,被泪雾弥漫的眼眸微微发呆,虽然抓着教头男人的衣角,却被男人躲却时伸手拽了个踉跄,便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方脸汉子脸带狞笑,伸手再一巴掌打将过去,嘴里狠道:“某家也是你能吓唬的?高太尉可管不到某家头上,倒是你这衙内,犯下如此恶事还敢猖狂跋扈,就不知是仗了谁的狗势!” “啊……”高衙内捂着腮帮子,忽地吐出了一口,竟是几颗糟牙混合了碎肉,显然方脸汉子这一记打得甚重。 “我要告诉我爹!”衙内哪怕是无赖的本性,却也是吃了个疼,这一下满地打起滚来,鼻涕眼泪横流着呼唤那些闲汉泼皮:“还不快去给我爹送信,就说有那山上的匪寇,充军的贼人混进城内,想要害了本衙内!” 方脸汉子闻言,手上软剑指向高衙内,阴沉沉一笑:“你这腌臜货色,某乃皇城司的人,就算是高太尉也管不到某!” 第3章 齐王 皇城司! 当下的皇城司虽没有前些年那般风光无两,却也算余威尚存,方脸汉子此言一出,场中顿时静了一静,教头脸色愈发苍白,拽着自家娘子再退后几步,泼皮们也都不吭声起来,有那心思伶俐的,已是脚底抹油,向后滑去。 高衙内闻言一呆,皇城司他自是知晓,可皇城司不怕他,他也未必就怵了皇城司,毕竟他所行之事非皇城司职责所在,想到此脾性再次发作,立刻杀猪般嚎叫起来:“皇城司又如何,就算本衙内犯错,自有开封府说话,什么时候轮到皇城司滥用私刑了,更别说本衙内根本没犯错,我,我要去告你们!” 他此刻虽然两边脸肿了起来,嘴里也疼得好似针扎,可心思却一直活泛着,那小娘子既然是教头的女人,又怎敢再言自家不是?至于围观百姓,也不过是瞧个热闹而已,料无人敢证他调戏民女,如此倒也能构陷皇城司个飞扬跋扈,当街打人的罪名。 “你要告谁?”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声音很轻,乍听起来很温和,但稍稍细品,便如寒风里的刀子,让人心中发冷。 “我告谁,你说我告谁!”高衙内此刻就是这种感觉,这声音让他很难受,他语调拔了高:“贼配军……爷爷要告你们皇城司!” “噗通!”方脸汉子一脚踢过去,衙内滚地葫芦般撞到台阶边上,立刻“哎哟”一声叫,脑袋里七荤八素,可他无赖泼皮性子,怎会轻易求饶,只是梗脖硬挺着,不信皇城司的人敢真格下了重手,只要他挨过此遭,自有高俅替他说话做主。 “口出狂言,污言秽语,我看你确是找死!”方脸汉子气得短须直颤,他也没料想这衙内是个滚刀肉的德性,吃了好几记打,牙都掉了,居然嘴还这么硬。 “你要告我吗?”那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谁是贼配军?” 不知为何,衙内听到这声音心中便没来由地有些慌,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定了神儿后嘴里刚想再放些狠话,抬头却看到一名少年。 少年自是锦衣玉袍,俊美无双,此刻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正不错眼地盯着他。 衙内愣了下儿,约莫也就几息工夫,原本肿胀发红的脸竟忽地变了白,不自觉打了大大冷颤,乃至面皮诚惶诚恐起来,下一刻直接“噗通”一声跪伏在地,嘴里夹带了几丝哭音,抖声叫道:“二,二……” “二什么?”少年浅笑收回,缓缓道:“你认得我?” “二……大王饶命啊!”衙内伏在地上,身上已全是冷汗,他这时怕的要死,什么断然不会求饶,那也只是吹嘘壮胆的说辞,眼前这位倘若能求饶揭过,便已是天大幸事。 “你也怕死?”少年狭长好看的双眼眯了眯:“又如何识得本王?” “小,小的自然怕死,小的是高俅的儿子,去年时曾远远见过二大王……”高衙内此刻却是真慌了神儿,他怎么也想不出,居然在此处遇见今上的二皇子,这位可不是什么善茬,就算是当朝老公相提起来都要抚额锁眉。 “二大王恕罪,小的刚刚真没看到二大王,小的罪该万死……”衙内伏在地上,用头猛磕地面,哪怕这一朝多为纳拜,不兴磕头,却还是把脑门撞的鲜血直流,犹自不肯停歇。 少年看着衙内:“你爹是高俅?” “正是高俅,就是会踢气毬的高俅!”衙内叩头如捣蒜。 少年不再说话,而是眼神转向一旁的教头和小娘子。 教头早听到刚才对话,神色间不停变幻,看到少年瞧了过来,猛地拜倒在地,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家娘子还呆呆站立,不由又急又恼,伸手去拉,那小娘子却不知犯了什么邪,连礼都不行一个,直被拉得“哎哟”一声。 “不必了。”少年瞧出教头意图,温和说道。 教头有些忙乱,开口拜了二大王,又想要再说几句什么,却见少年转脸看向自家娘子。 “抬起头来。”少年道。 小娘子闻言着实有些慌,急忙望向教头,却不料教头这时也也不知思想到了什么事,恰好低下了脑袋,不由心中愈发委屈,抬眉眼,轻咬唇直视少年。 少年看了又看,抚掌笑道:“果然标致,竟不逊李大家也,见了着实让人心折欢喜。” 小娘子又羞又恼,但此时却愈发不敢开口,她并非丁字不识,出身虽然不算书香门第,却也是个有门有户的。 刚刚省得那衙内便是有名的花花太岁,差一点就直接晕厥过去,对这恶人的调戏言语还能义正言辞几句,可怎料又来了一个二大王,说起话来虽然温和,却也不似什么好言语,但总是为她解了围,断然不能再冒犯什么。 于是小娘子重新低下头去,瞅着自己的绣鞋尖,不发一言。 少年笑了笑,负着双手再望向衙内,衙内依旧在用力撞头,少年阖眸几息,道:“疼吗?” 衙内慌忙答应:“二大王说疼就疼,说不疼就不疼。” 少年道:“疼总比掉了好,可是这个道理?” “二大王所言甚是,甚是!”衙内疼得几乎要哭将出来,却只能更加用力,他心中不敢诽这少年,却把方脸汉子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然后还有那教头,已经在心里千刀万剐了数次。 少年轻叹口气,他瞥见教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涨红着脸,始终没有张开嘴,他也心中不在意,总归是可怜人,之前行径也勿论什么惧畏权贵,大抵不过人之常情罢了。 只是,少年心中总感觉这幅场景似曾相识,却又好似没什么出处,古怪感觉生出,不由扬了扬眉,胸臆微微发闷。 这时教头干裂的口唇颤了颤,许是做了什么决定,想要开口对少年说话,不料方脸汉子来到少年一旁,低声道:“小相公,这……” 少年瞧了他一眼,脸上淡淡不耐,方脸汉子立刻道:“属下明白了。” 教头深吸口气,再次想要开口,却见方脸汉子快步走到衙内身旁,抬脚便踹去,衙内顿时惨呼一声,已有一只腿被生生踹断,疼得叫唤几声后便昏了过去。 方脸汉子哼了一声,他谭真能以武职的身份,坐上只有宦官内侍才能任命的皇城司副使,自是知道如何处理当下。 少年微微点头,转过了身,对围观百姓轻道一声:“吾乃赵柽,忝为齐王,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况乎恶少衙内,今稍作惩戒,以儆效尤,倘再有此事,众人可前往开封府衙状告,可提吾名。” 百姓闻言皆面露喜色,叉手高呼千岁二大王,赵柽微笑点头,显是在这东京市井之内,黎庶百姓心中,齐王二字颇有声望誉名。 赵柽转身,御龙直的侍卫收刀入鞘,谭真对犹在地上惨呼的衙内狠狠啐了一口,又看眼那依然拜倒在地,却满脸失落的教头,嘿然一声,随着赵柽出岳庙而去。 第4章 聚拢八方 齐王府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繁阔广大。 此刻,天色未足晚,玉兔尚霜白,赵柽坐在中堂椅上,双目微闭,手中捧着杯饮子,用厚牛皮纸卷了个细筒慢慢喝着,他心中那种古怪的感觉再次油然而生。 这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从他穿越过来,已有数次这般,却总是捋不到头绪。 原本这一朝的道君皇帝二子早夭,乃是出生第二日便故去,而他便是这时穿越至襁褓之中。 本来也想着争一争九五之位,然后励精图治,做一个中兴之君,可随着对这一朝的愈发了解,却发现这难度实在有些过高了。 这一朝此刻的光景并不比明末强上多少,表象繁华,却内枯外竭,重文轻武,又尾大不掉,鉴五代乱像,陈桥之事,却又矫枉过正,金瓯残缺,朝堂地方,无一为事,民怨深骨,官吏似豺,国本动摇,无以为继,昏昏度日者,便为清明。 从根子上就已经烂掉了。 这还能如何?励精图治已没甚大用,便是刮骨疗毒也不过是饮鸩止渴,没奈何就要打碎一个旧世界,刀枪救国罢了! 只是赵柽当下却纳闷心中的古怪之感,他自穿越后,文可过目不忘,武则一通百通,只是心中这古怪感觉总是不知在何处差了些什么。 “王爷,有信笺。”门外走进名亲随,唤作雷三。 “不是说过,本王如今入朝,多称称小相公才好。”赵柽放下饮子道。 雷三尴尬一笑,上前呈递物事:“米公公着人送来的。” 赵柽拿过信快速瞧了一遍,倒也没甚大事,只是这位皇城司司使米震霆有位故友,也曾身居庙堂,有着太尉衔号,却在致仕后的几十年里,子女无能,最后乃至家道中落,竟到生活都难以为继的地步,所以携带最看好的后人投奔,这位米公公便举荐了他这边的门路。 赵柽看完后,不由笑笑,米公公在内庭并不算位高权重,皇城司使这个阶官原本品级就不高,又被勾当皇城司给架空,算是闲职,但于内庭中,却无人愿招惹他,几个权重的大宦官亦是如此。 究其原因,就是这位米公公实在太能活了,从仁宗时就在宫中任职,如今已历经五朝,神宗时也曾任过内侍省监,统管所有宦官内侍,后来年龄大了,又不愿离宫,这一朝道君皇帝继位后,念其不易,封了闲职,自此养起老来。 不过说实话,赵柽有些看不懂这位米公公,别的宦官有了权势,如杨戬李彦,都是想尽办法捞取金银财帛,然后在外购置产业土地,巧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 这位公公却既不置办房产,也不收买土地,或许……是奈何没钱?赵柽琢磨着,并未听说这位公公掺和朝上政事,既不掺和,又何来许多金银进项? 信上那位家道中落的老太尉论起年纪和米公公伯仲之间,是仁宗朝时的官,英宗时致的仕,那光景儿政令还算清明,想来可能是没留下太多后路,以至今日走绝,若不是老太尉活着支撑着,估摸早就衰败成破落户了。 赵柽思忖左右不是大事,何况他此刻正需聚拢的各方人物,心中便将此事记下。 转眼天色暗了下来,远远的樊楼处有乐声随风而来,虽只袅袅,却也丝滑,不过接着便被汴河上的喧闹给掩盖,那却是另一种风情,让赵柽心中升起前往州桥处走一走的念想。 他刚跨出正堂的梨花木门,就有府内周管家匆匆赶来,叉手报一声殿帅府高太尉送来东西。 赵柽心下了然,叫人抬上来看,却是几箱银子,约莫有万两,他知这是高俅晓了今日事,虽心中说不得有多怨恨,却还是送来赔礼钱,不由冷笑了两声。 负手站立望了会儿箱子,赵柽唤来雷三,道:“去教坊司把戚红鱼叫过来。” 未到半个时辰,便有一名小娘进入王府,小娘肤如凝脂,面似桃花,细眉俊眼,身量丰满,穿着水粉罗裙,嘴角噙着笑意,向赵柽行了个万福,道:“公子找我。” 赵柽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随后道:“有件事要你去办,毋须走官方的路子,人手你去碎玉楼挑拣,明日出发。” 戚红鱼微愕道:“还请公子明示。” 赵柽用下巴点了点几箱银子,道:“去相州汤阴县找一个人,把这些东西送去他家。” 戚红鱼瞧了眼地上木箱,道:“公子要送给什么人,可有详细住址?” 赵柽想了想,道:“大抵是汤阴县下面的镇子或村落,这人是名少年,唤作岳飞,年龄约莫短我二三岁,懂兵法,好武艺,家境应该并不富裕。” 戚红鱼点头,又道:“公子,既不走官府路数,恐怕寻找这少年需些时间。” 赵柽伸了个懒腰,望向空中明月,淡然道:“无妨,如果我没料错,周桐老师此刻也该在那里,寻找起来应是不难,东西送去时一分为二,岳家一份,周桐老师一份,若老师不在,就全留在岳家罢了。” “周宗师也在那里?”戚红鱼闻言双眼瞳孔微微收缩,低头道:“红鱼知道了,红鱼现在就去准备。” 赵柽见她神色略显紧张,笑道:“你就不问问这种事为何不派别人去,而是让你一名小娘做头?” 戚红鱼道:“想必公子自有道理。” 赵柽道:“这岳家的大娘是位女中豪杰,忠肝义胆不让须眉,断不会平白无故受人金银,你是女子,总比那些莽汉好说些话。” 戚红鱼思索道:“还请公子教我。” 赵柽摇了摇头:“你也是个冰雪聪明的,这种事还用我教?总是师兄送给师弟的礼物,若是犹不肯受,便拿大义说话,问她岳家可有精忠报国之心?若有,国又岂能毫无示之?就说本王对这位师弟期待甚高!” 戚红鱼道:“红鱼懂了。” 赵柽轻轻一叹,又道:“虽然说辞有些不算磊落,但亦只能如此,你若见到周桐老师,再转我言语,禁军总教头的位置空悬,我很思念他老人家。” 戚红鱼再次行礼,随后雷三唤来侍卫,将几口箱子秘密运出了齐王府。 第5章 前堂会客 经此一事,赵柽也没了去州桥的心思,在府内兜兜转转,心中更是千回百折。 他自穿越这一朝,知道了身份背景后,便一直在默默谋划,从小做起,三岁律诗,四岁填词,五岁解策论,六岁习武,混于市井,倚仗身份抱打不平。 七岁拜师周桐,九岁武道小成,十二岁结交朝臣,十三岁暗中组织碎玉楼,广结天下好汉,十六岁使尽手段,提举侍卫亲军司。 这一步步走来,处心积虑,缜密细致,呕心沥血,乃至他整个人都有些麻了。 赵柽回到书房,打开了一只紫檀匣,里面是淡黄色的薛涛筏,每一张上都有他才能看懂的小字和符号图画,这是未来的谋划。 他端坐在椅上,伸手取过一支小羊毫,开始写东西,写完之后丢进匣内,然后“啪”地一声上了锁。 接着赵柽整个人往椅子里一瘫,从上到下都垮了下来,仿佛没有了骨头一般,竟然就这般睡过去,他睡得很熟,幽梦还乡,瞳瞳往事,补习班夏令营,未名湖畔,长发黄裙,月圆花好,笛短箫长…… 转眼已是十来日过去,这一天清晨,赵柽唤来雷三,将一封信交下,道:“送去给碎玉楼主黄孤,命他派人快马加鞭报给福建路安抚使黄觉,定要保密,若不得周全,毁掉亦莫使人看。” 雷三领命欲走,方转过身却又被赵柽叫住道:“既去楼里,顺便让简素衣查查高俅家几个儿子的过往,有什么腌臜事一并禀报过来。” 雷三闻言一愣,思想几息道:“此事小相公不必问简女侠,属下便知道个大概,那高俅没几个儿子,他只有一名干儿义子,乃是过继叔叔家的堂弟,唤作高坎是也,东京城百姓不喜他,叫他做花花太岁,又称高衙内!” 赵柽闻言双眉微皱,手掌扶住桌案,身子略微前倾,道:“雷三你说甚么?高俅不是生有三子,两子为官吗?” “小……小相公。”雷三搔头讷道:“高俅膝下无子,这事儿许多人知晓,就算是城内的百姓也有耳闻,高俅乃是官家潜邸时的亲随,料得小相公不陌生,怎却忘记?” 赵柽自不陌生,只是他前世记忆,史书记载高俅生有三子,这绝不会错,就算错了,亦只会多不会少,是以,他对这高俅家事先入为主,从未细查。 赵柽面无表情看着雷三,这雷三乃东京土生土长,虽是地头蛇,却有几分侠义心肠,因路见不平失手打死人下了大狱,被赵柽救出来后一时忠心无两。 赵柽缓缓道:“高俅无子,只有义子高坎,是过继叔叔家的堂弟?” 雷三被赵柽盯得心中发毛,硬着头皮道:“却是这般,属下断然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欺瞒,且那高坎虽然份属堂弟,但却有传言,说是高俅年轻时私通自家婶婶所生,是以才能不顾伦常收为干儿。” 赵柽脸色古怪,半晌才吐口气摆手道:“你且去去,此事作罢。” 雷三满头雾水离开,剩赵柽独自一人于书房,他怔了片刻,自语道:“终是不对,为何如此?” 就此刻忽有管家前来禀报,说府外有人投拜帖。 赵柽命管家取帖过来,打开一看,原来竟是米公公说的老太尉到了,遂命管家传出话去,约了前堂相见。 王府内见客大抵有三处地方,是为前中后三堂,却也说不上厚此薄彼,只是关系亲疏不同,自有远近之分,前堂乃是见外客之地,中堂却是心腹之人可往,至于后堂只有亲眷才会到所处。 此前堂颇大,内设却也华丽,赵柽令人沏了两盏小龙团后,不过片刻管家便引进两人。 其中一人颤颤巍巍,老迈枯朽,手拄鸟仗,形似耄耋,穿件大红色蜀锦袍子,衣面却褶皱丛生,一见便是压箱底的物什。 另一人是名少年,见模样不过十三四岁,生得虽样貌寻常,但腰坚腿稳,目光炯炯,落在赵柽眼中,自然看出是习过枪棒的,且颇有几分根底。 老者双眼混浊,观前方椅上端坐一人,年少银袍,气宇出尘,便有些激动,甩开少年搀扶的臂膀,倒身欲拜,口中呼道:“昔内外提点殿前太尉洪信,拜见齐王殿下。” 赵柽看过米公公的信笺,知道前面这位洪姓老者的殿前太尉乃是虚职,并不是殿前司都指挥使衔挂太尉,否则也不至于落魄至此。 他示意亲随搀住老太尉,道:“免了免了,哪里用这般礼节,老太尉快坐下说话。” 亲随掺着老太尉坐到椅上,少年在前又见了大礼,赵柽笑道:“却是一脸英雄气概。” 少年腼腆,讷讷不知如何回话,气得老太尉猛磕手杖,却险些将那仗首处的鸟头磕掉,又自醒悟赵柽在旁,不由连声告罪。 喝了小龙团,老太尉满心感慨,言道当年仁宗皇帝曾赏赐五饼,至今不能忘。 赵柽便笑道府内还有许多,待走时也取五饼去,老太尉闻言自是声泪俱下。 赵柽相劝,与老太尉又聊了些仁宗朝旧事,忽地说到米公公,老太尉言道米震霆武艺厉害,枪棒精通,不输于李宪,且论起长寿李宪却又远远拍马不及。 赵柽闻言奇道:“可是童道夫的干爹李宪?” 老太尉道:“正是此人,不但带兵厉害,一身武艺更是无匹,米震霆须不弱他。” 赵柽道:“素有耳闻米公公习武,却未料如此厉害,李宪当年北地无敌,如此说来这些年倒是米公公藏拙了。” 老太尉道:“米震霆不喜朝堂,当年虽有声名,几十年过去,无人扬播,自不流传。” 赵柽点头,看向老太尉身后少年郎,这少年乃是老太尉曾孙,名玄阳,同辈排行第七,此番老太尉舍下脸皮前来东京,就是想为这曾孙求个出身,赵柽道:“玄阳,我来问你,武艺如何?” 少年涨红了脸,道:“回齐王话,寻常人可敌十不败!” 赵柽拊掌道:“妙也,可为十夫长了,不过我不想让你进禁军,想让你先做我亲随,你可愿意?” 第6章 竟是如此 洪玄阳不知亲随到底何意,立刻偷眼去瞧老太尉,老太尉闻言心中亦有些画魂,这曾孙洪七乃是家中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后辈,此番前来东京,本意就是求个禁军出身,毕竟从文不成,武艺却还尚可,却不料这齐王竟想收作亲随,他此刻也辨不出赵柽何意,但多年世故还知,急忙开口:“还不快拜谢齐王殿下!” 洪玄阳谢过礼后,赵柽道:“禁军如今亦不比当初,不然就让你从军便是,做我亲随自有亲随的好处,日后你便自知。” 老太尉爷孙俩自然称是,赵柽又道:“老太尉自均州来,若不愿回返,便在这府第临近处租间别院,也方便玄阳照看,期间用度可算在王府账上。” 老太尉顿时大喜,他已年过九旬,此番离家出门,便揣了不再活着回转看那些窝囊后辈的心思,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东京开封府,不由“哎哟”一声,就要拜谢。 赵柽哪肯让他拜下去,搀了一搀,忽然心中想到一事,沉默不语起来。 祖孙俩不知何故,不敢造次胡乱说话,老的只把小龙团的茶汤往肚子里灌,小的垂手低头动也不敢动。 赵柽捏过桌上拜帖,眉头渐渐紧锁,忽道:“老太尉大名洪信?” 老太尉不知何事,应了个喏,只顾发呆。 赵柽坐在椅上,摆正姿态,深吸口气,言道:“仁宗朝时,可有大疫爆发?” 老太尉混浊双眼开开合合,颤悠悠摸了把花白胡须,脸上露出追忆之色,良久才道:“殿下若是问其它事,未免遗忘,此事却当记得。” 赵柽道:“却是为何?还请细细道来。” 老太尉道:“那大疫罕见,京师波及,伤损军民甚多,官家施仁政,免税赋,赦天下,却不料大疫还是难平。” 赵柽道:“又当如何?” 老太尉摇头道:“若只如此,老朽也未必全记,只是当年官家曾遣老朽前往龙虎山请张天师祈禳此疫,一路颠簸,张天师至京城施法施药,治病救人,这才不忘。” 赵柽闻言径直站起,于堂中走了又走,片刻道:“老太尉就没在龙虎山上遇到甚么奇事吗?” 老太尉听得此话立刻浑身一颤,面皮发愣,半晌方苦笑一声:“几十年已过,有些言语憋在老朽心中实在难熬,如今也不怕殿下怪罪,我从未对他人讲过此事,总是怀疑山上道士捉弄于我,可细细寻思却又不像,左右没有答案,难受了几十年又无人可说。” 赵柽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来:“且说听听。” 老太尉思忖几息道:“我去那山上请天师,谁知天师早已洞悉我来意独自前往京城,我便受了道士款待,游玩许多景致,那山上宫内右廊最后处有一座伏魔殿,上面贴满封皮儿,道士说里面锁镇了魔王,我一时贪奇,倚仗权势命人揭开封皮儿,又掘倒里面的石碑石龟……” 赵柽道:“那石碑上可有字?” 老太尉“啊呀”一声,拄杖站起:“怪就怪在此处,那碑上居然刻着遇洪而开四个大字,就像专门等待老朽打开一般,随后老朽更是大了胆子,将下面地窖的石板也掀开,殿下,你猜如何?” 赵柽黑着脸不说话,只是深吸气。 老太尉自顾道:“只听得声若雷震,地动山摇,见黑烟滚滚,直冲殿外,当真唬得我目瞪口呆,罔失所措,逃了出去,遇到那主持真人细说详尽,道人居然怪我擅自打开镇压许多代的封印,放走甚么天罡地煞是一百几个魔君,我被吓得不轻,便急忙收拾行李,引了从人,下山回京。” 少年在一旁亦听得惊奇,道:“莫不是真有此种魔神之事?” 老太尉摇头:“我哪里知晓,后来细细想去,怕是道人戏弄于我,只是那石碑上遇洪而开四字总是琢磨不透。” 赵柽此刻心中却不比老太尉平静,简直是捣乱了江海一般,他穿越十六年,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自忖并未出什么大的错漏,却从没想过,宋还是那个宋,却竟然是个水浒! 怪不得这些年他心中时常生出古怪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近两三年也时常听得一些山东好汉的名声,不过却琢磨总是本来就有,并非杜撰,只是人多人少罢了,就未往水浒上想去。 还有高俅那厮只有一个干儿,这却是从了水浒,既然如此那前些天在岳庙遇到的岂不是…… 赵柽想到此不由自道:“竟是林冲不成?” 他忽地念起一事,立刻变了神色,快步走出房门喊道:“苏石何在?” 苏石是王府的侍卫统领,份属御龙直,占着禁军编制,赵柽喊他便是要打听林冲一二。 没片刻,便有一名精瘦细高汉子小跑过来,赵柽道:“可识禁军内教头?” 苏石道:“属下不识总有人识,不知小相公是何差遣?” 赵柽道:“禁军内有一枪棒教头,生得豹头环眼,唤作林冲,速去问问眼下如何。” 苏石应了声转身欲走,却不料再被叫住,赵柽又道:“顺便打听下他家在哪处,妥当了回来禀报!” 苏石风火离开,赵柽回到前堂看着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不由笑道:“没甚事,老太尉再详细道道龙虎山便是。” 说话工夫,便已来到正午,王府里排了饭菜,招待了老少,又送了铜钱白银,嘱咐安排好住处再来叙说,两人千恩万谢离府而去。 又过不多时,苏石回府禀报,道那林冲不知何故得罪了高太尉,竟被污了个罪名,意欲害死,幸好开封府还秉持些良心,却最终是发配沧州去了,已于昨日上路。 赵柽点头,暗道果然如此,又问:“可知林冲家在何处?” 苏石道:“已打听仔细,却不难找。” 赵柽听后在堂内踱了几步,忽地想起高衙内,叫了声不妥,道:“点上几人,你前头带路,去那林冲家中瞧瞧。” 苏石道:“小相公坐车还是骑马?” 赵柽道:“哪里来许多聒噪话,牵那照夜玉狮子便是了。” 苏石告罪离开,赵柽直奔府门而走。 第7章 不杀心中意难平 马速不快,须躲避行人车辆,如此过了街市,又穿越几条大路,几骑来到一处青砖巷子口。 苏石道:“小相公,里面倒数第二户便是林冲家。” 赵柽点头,骑马赶去,却见那处院子外正喧哗着,原来是几个背阔腰宽的汉子正在压服一名老者。 老者虽年龄到了,却能看出气血犹旺,此刻涨红了脸,怒目圆睁,像一匹被迫窘了的野兽,声音嘶哑吼着:“光天化日,怎敢如此,怎敢如此!” “张教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老者旁有一人,中等年纪,白净面皮,没甚髭须,头戴顶万字巾,穿着皂纱背子,正带笑安抚。 “陆谦,你这狗贼丧尽天良,坑害好友,如今又助纣为虐,你就不怕报应吗!”老者开口骂道。 “啪!”老者旁又窜出一人,却是个矮胖身材,年纪不大,歪戴着冠帽,伸出手便给了老者一巴掌,嘴里胡乱道:“做衙内的丈人,不比做那穷酸教头好,老不死的忒不识抬举,爷爷我今日便打醒你!” 老者吃了一记有些发懵,却又不识得这人,只能喝骂,便再挨了几下狠的,鲜血顿时从嘴角流淌而出。 赵柽早就听得对话看得这一幕,马到近前跳下来,冷冷道:“全都拿下,不服者杀了!” 苏石几名侍卫立刻拽出单刀冲上前,那群人不知发生何变故,名陆谦的神色变了变,作揖道:“诸位,我们乃是……” 他话音未了,却被苏石一扁刀拍在脸上,顿时大叫了声“打杀我也”,身子向后倒去。 赵柽也不看他,直向小院木门迈去,却有那矮胖小生拦截,咋呼道:“衙内办事,好胆冲撞,且问过我富安没有!” 赵柽停了停,道:“你就是富安?” 矮胖小生正待答话,却不料赵柽一脚窝心踹去,直踢得他前心挨了后背,打碎了里面五脏庙,张嘴吐出几块碎肉后,再动也不动。 赵柽走进小院,前面却是座四合天井的房子,他紧走几步进入其中,却闻得那正房内有声音传出。 传得却是那衙内的声音,只听衙内道:“他既写了休书,便没了干系,小娘子何苦自贱?只需跟随我,锦衣玉食,金银绫罗,岂不快活?” 小娘声音悲凄:“若非你等恶人相逼,何至于此!” 衙内笑道:“娘子,可怜见救俺,还不都是为了娘子,便是铁石人,也告得回转!” 小娘子道:“便是死也不从!” 衙内怒道:“就怕到时死都不能!” 赵柽皱眉走近,起脚破了房门,见是个套间,里面小娘子梨花带雨,哭泣躲闪,那衙内瘸着一条腿,拄了拐杖,恶形相逼。 听得门碎,衙内顿时叫骂:“哪里来的泼才,敢坏你家爷爷好事?” 赵柽面无表情走上前,那衙内一瞧顿时慌了,手中拐杖也丢弃,却是再站立不稳,“噗通”声跪倒在地,不知要如何说辞,只是磕头叫饶。 赵柽瞧了小娘一眼,小娘“噔噔噔”退到墙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泣道:“都说是个清平世界,为何虎狼横行,诬陷定罪,逼迫良人,这世界莫非是粉饰出来不成? 赵柽哑然,便不去看她,而是望向衙内:“高坎!” “殿下,千岁,王爷饶命啊!”此刻衙内口不择言,无论唱本还是戏楼的词儿全都倒将出来,只求活个性命。 赵柽看他道:“如今世间似你这般人多,其实我若真个想杀,也未必杀得完。” 衙内听不明话外之音,只道是有了转机,便道:“天可怜见,殿下看在我家老爹曾伺候官家潜邸的情分上,饶了小的,小的愿做牛做马报答大王。” 赵柽双目微微开阖,忽地对小娘子道:“且闭上眼睛。” 小娘子怎肯,只是眨着泪花的双眸望向场中,仿佛星星悲闪。 赵柽见她倔强,再不去管,而是看衙内微微一叹:“高坎啊,我确实杀不完这世间恶人,可是对你却是……不杀心中意不平啊!” “啊,殿下你……”衙内闻言顿时慌了,想要爬走,一条腿却是断了未好,哪里经得起大动。 赵柽袖子寒光一闪,竟有一柄短剑滑出,剑若银蛇,直接刺入衙内心窝,鲜血顺着剑槽淌下,瞬间流淌了一地。 衙内尸身栽倒,旁边小娘“啊呀”一声惊叫,身子已是软了半边,倚靠墙上,微微发抖。 赵柽收剑走过去道:“此处不能住了。” 小娘哪里还说得话来,赵柽又道:“先与我去,我做安排。” 小娘子脸色苍白,犹自不语。 赵柽叹口气:“高俅知道这件事,定会来查,到时你百口莫辩,就算是辨了,那厮又岂会找我?还不是拿你们充数。” 小娘子回了神儿,泣道:“我不怕死,官人被陷害,恐也难逃一死,我也就死了,追随他去!” 赵柽看了眼那桌上早就放着的三尺白绫,摇了摇头:“你死倒不打紧,可让你那老爹如何?我刚进来时,他已被殿帅府的人拿住,若你再死,此事全由他抗,恐到时要千刀万剐,连个囫囵尸首都难全。” 小娘子闻言顿时大哭,赵柽道:“且随我去,先叫你父女团聚,其它事日后再说!” 小娘子道:“可有欺瞒?” 赵柽摇头:“我是什么人你也知晓,怎会那般?且快离去,否则殿帅府再来人难以收场。” 看着小娘子脚步动了动,赵柽心中松口气,他做下此事,并没什么谋划,只为心中一股气,杀便杀了,再无赘言! 走出院外,看到苏石已控制住殿帅府的人,陆谦赖在地上,富安已死,张教头只是呆若木鸡。 苏石道:“小相公,这些人可送开封府?” 赵柽道:“又说什么浑话,我等之事怎经那府衙,且回府再说。” 小娘子这时出来看见张教头,父女抱头痛哭,赵柽瞅了瞅:“你这教头也先别做了,且随我去,先保全了性命再说。” 张教头毕竟是个见过世面的,看那衙内并未出来,身前犹有个横死之人,心中已经揣摩个大概,抱拳拜倒:“全凭恩公吩咐。” 赵柽命人搀起,道:“苏石你带教头,一起骑马回府便是!” 第8章 延福宫 众人上马,赵柽对小娘子道:“可会驾驭?” 小娘子摇头,赵柽也不再言语,翻身上马轻轻一探手,便将小娘子提了起来横放在身前。 马儿跑起,颠颠簸簸,小娘子哪肯如此,心中羞恼,挣扎不息,赵柽皱了皱眉,轻喝道:“消停些!” 小娘子气愤他无礼,更加用力,赵柽伸手拍了一记:“忍一忍!” 小娘子吃打,顿时浑身一颤,趴在马上“呜呜”哭了起来,却是不敢再做挣扎。 见人马走远,陆谦从地上翻滚起来,叫道:“祸事了,祸事了,衙内还不出来,恐是遭了难。” 几名大汉也面色慌张不知所措,陆谦眼珠转了转,道:“你等且候着,我进去瞧瞧再说。” 没片刻陆谦从屋中跑出,叫道:“果然衙内遭了横死,你几个在这里守护,待我回府禀报太尉,且不可擅自离开。” 几人应允,陆谦快步出了巷子,然后急匆匆抄近路赶回家中,收拾一些金银细软又交待老仆几句闲话,便用棍棒挑了只包袱,竟然直奔东京南城门而去,出了城门后头也不回地一路跑走了。 这边赵柽回府,叫来两个丫鬟将小娘子安顿,小娘子自是百般不愿,张教头反复劝说这才应了,只是求去教头家把贴身的丫鬟锦儿接来,赵柽派人去办,此事便自收尾,只是教头也不敢回去居住,没奈何只得在府内暂歇一二。 且说那几名守着林家院子的大汉,左右等待,一两个时辰过去也不见陆谦带人回返,就有人道:“莫不是陆虞候悄悄跑掉,将我等放在这里顶罪?” 又有人醒悟道:“是了是了,今日事乃是陆虞候和富安牵头,如今衙内死了,他唯恐太尉问罪,便自跑了,躲避责罚。” 又有人道:“那我等当如何是好?” “我等不比那陆谦,此事只是听了差遣,且家中有老有少哪里好跑?还是赶快回去禀报太尉才是真。” 几个大汉留下一人看守,其余急匆匆回去报信。 却说那高太尉此刻不在司衙,而在家内饮酒作乐,桌上摆放了五七个碟子,三两碗汤羹,两壶官家赏赐的内中酒,两名小妾桌前相陪,一人拉弹着奚琴,一人唱着白衣卿相的杨柳岸晓风残月,真是不胜快活。 他本破落户出身,便是梦中也未曾想过有今日的荣华,虽然近些年官家对蹴鞠玩乐兴趣大减,就是京城内的圆社也少提起,只一门心思崇信林灵素,修什么虚无缥缈的大道,但他却另辟蹊径,与王黼给官家推荐了李师师,官家欢喜,他二人自也受了许多赏赐。 只是那内侍张迪可恨,每每官家出宫都由他陪伴,最后还落了个两边的好人情,就怕最后官家只记得他的好,忘了最初是谁介绍了这位李大家。 高俅喝得熏熏欲醉,却听得有人哭喊来报,抬眼看去倒是认得,乃自家孩儿的几名亲随,这亲随是他调配,都占了禁军饷额,高俅不由道:“你几人哭喊甚么,世德孩儿何在?” 那几名大汉从林冲家回来报信,路上早就对好了说辞,只是知道对方是齐王,倒是不敢添油加醋,只求述说个流利顺滑。 一番言语之后,高俅便呆在当场,他只有高坎一个儿子,却还是少年时通奸婶婶所生,后来蹴鞠伤了下面,发达后即便三妻四妾却也一无所出,是以对这个孩儿百般疼爱,哪怕是他要占人妻女,却还要帮他料理干净。 念及此处,高俅猛站起身来,口中喃喃自语:“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领头大汉又道:“衙内尸身还在那林家,请太尉定夺。” 高俅双眼呆滞,忽然手捂胸口大叫一声:“疼煞我也!”居然向后直挺挺倒了过去。 赵柽用过晚饭后忽然想起一事,他叫来苏石道:“大相国寺有一菜园在岳庙间壁,里面有个菜头和尚名唤鲁智深,你派人去寻一下,若找到了带来见我。” 苏石领命而走,赵柽去到花圃凉亭,坐下后心中左右思忖并不踏实,若这天下真依了水浒,岂不是有些许神魔之事,这他却是断然不信的,可眼下却是无法验证,除非亲自跑一趟龙虎山,看一看那所谓的伏魔殿是何模样。 就在他心中思想之际,忽有管家报事,说宫中来人请见。 赵柽知道是高衙内事发,便去见了内侍,却是个认得的,唤作郑福,之前在皇城居住时,也曾伺候过他一段时间。 赵柽道:“可是高俅去告了状?” 郑福道:“二大王料得不错,那高太尉哭哭啼啼,浑然没一点殿帅模样,抱着官家的腿说了一堆杂话。” 赵柽道:“可是编排于我?” 郑福道:“却也有,只是更多都是诉苦,道了这许多年的旧事,就是官家听了也一阵戚戚然。” 赵柽不再说话,随郑福出了王府,坐车进入皇城。 这一朝道君皇帝喜欢豪奢,登极之后嫌原本皇城内宫苑狭小,于是扩建了一座延福宫。 这宫由蔡京牵头取媚,又召内侍童贯、杨戬、贾详、何诉、蓝从熙等五位大宦官分别监造。 庞大宫苑,你争奇,我斗巧,侈丽繁华,不计工财,殿阁亭台,连绵不绝,凿池为海,引泉为湖。 真个是,文禽奇兽等青铜雕塑,千姿百态,嘉葩名木及怪石幽岩,穷奇极胜。 赵柽和郑福进了皇城直奔此宫苑而去,过了东面的晨熹门赵柽问道:“官家在哪座大殿?” 这延福宫内足足有主殿九座,阁几十座,还有亭台流水,湖山石栅,不是熟悉之人,进里便会迷路。 郑福道:“官家吩咐事时在延福主殿,说是二大王到来带去移清殿就是。” 赵柽闻言点了点头,移清殿是这位官家修行所在,近年来他这位父皇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那里。 到了移清殿门前,郑福告罪离开,门前两名内侍道:“官家吩咐,齐王到了直接进去便是。” 赵柽应了一声好,望向大殿窗棂,里面正有一个清矍身影,长袍大袖,似乎在舞着什么。 第9章 帝与太子 推门进入,香烟袅袅,一百零八盏灯烛,按罗天阵势排列在大殿上下左右。 殿内穹顶之上勾画了周天星辰,另有十八根描金柱子,上面同样阴刻无数铭文,就是地上的漆金砖也画了山川河海,社稷之图。 殿中心正站立一人,头戴上清芙蓉冠,身穿淡蓝色青花道袍,手执桃木法剑,一派仙风道骨道貌岸然,正是当朝的道君皇帝。 只见道君皇帝双目微闭,脚下踩着玄妙步伐,手中木剑轻轻挥舞,口中发出古怪音节,念念有词。 赵柽站在那没动,瞧着这位后世书中的徽宗帝,忽想到那句著名的“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心中感叹。 约莫半刻钟后,道君皇帝停下身形,赵柽才道:“爹爹,孩儿来了。” 道君皇帝睁开双眼,上下打量他一番,缓缓道:“二哥儿,你做的好事!” 赵柽露出诧异,皱眉做思索,片刻才道:“不知爹爹说的是何事,莫不是……莫不是孩儿今日打杀的那人?那却是强抢民女的恶徒!” 道君皇帝目光炯炯看他:“二哥儿,说实话!” 赵柽忽地露出苦笑,躬身作揖道:“爹爹修行大成,竟被一眼看穿,孩儿佩服,没奈何今日那人和孩儿争一名小娘子,这倒也罢,只是他骂了孩儿,辱及先帝,这却是断断不能忍的,乃至错手将其打死。” 道君皇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早知如此的表情,道:“可你向来不喜女色,今日又是为何?” 赵柽道:“孩儿只是不喜那些风流的楼阁,水性的场所,这小娘见了却是心下欢喜的,不然孩儿也不会做出此等有失皇家体面之事。” 道君皇帝道:“既然欢喜那小娘,倒也是个持得住的理由,但你可知打死之人乃是高俅唯一的子嗣?” 赵柽愣道:“这倒是不知了,高俅我小时常见,未听闻有子女,不然亦会询问一二。” 道君皇帝道:“这却是不怪你,其中详情少有人知,高俅可怜,唯一子嗣也去了,二哥儿你瞧瞧这事儿要怎么办?” 赵柽急忙道:“孩儿能拿什么主意,全凭爹爹决断就是。” 道君皇帝摇了摇头,提着木剑开始走步,赵柽站立不动,只是静静等待。 片刻后,道君皇帝停下来道:“二哥儿,你自小聪颖,能文能武,为何就对这个位子不上心呢?” 赵柽想了想道:“有大哥在,我自然省心,再不济还有三哥儿在呢。” 道君皇帝道:“你当真这么想?当初立大哥儿为太子时,小三儿那边可甚多动作,倒是你无欲无求,最后惹得皇后还来问我。” 赵柽作揖笑道:“娘娘总是想得多,却不知孩儿一心要做那周公旦。” 道君皇帝双眼眯了眯,道:“二哥儿确是决定要做那周公?即是管朕要了侍卫亲军司,也没甚别的想法?” 赵柽道:“孩儿肯定,至于太子之位举嫡举贤都是爹爹说了算,孩儿想做的只是强了禁军,为父皇这一朝收复燕云十六州而已。” 道君皇帝不语,拿着木剑又开始走步,赵柽低头沉默。 道君皇帝不喜赵桓,但这位大皇子虽然才学本领差些,却没甚错,又是嫡长子,依了礼法自然是要立太子。 赵柽知道,在礼法面前,三皇子赵楷是争不过赵桓的,就算有蔡京高俅支持,哪怕举贤不举嫡,但赵桓无错,那赵楷的机会便不大。 若是后来没有了靖康,道君皇帝年老更昏庸,说不得还能废立太子,但眼下却是不会那般去做。 何况中间还有一个他! 赵柽自忖,道君皇帝或许也有意传太子给他,可这副烂摊子他是绝不想接的,这不是本领大小的问题,眼前从上到下都已经烂透了,谁又能凭空造楼阁? 还是那句话,眼下的局面,大抵只能打破一个旧世界,刀枪救国罢了。 官吏烂了,就打碎衙门。 禁军烂了,就挖断其根。 朝堂烂了,就全部推翻! “二哥儿。”道君皇帝兜转过来道:“你果真有收复燕云之志?” 赵柽道:“愿为爹爹补憾事!” 道君道:“甚好,甚好,你且去吧,高俅的事不用记挂,我自补偿给他便是。” 赵柽行礼道:“爹爹,我还有一事,如今天下承平,全仗爹爹治理有方,我想前往信州龙虎山一趟,为爹爹和娘娘祈福。” 道君皇帝纳闷道:“二哥儿,如今吾乃神霄派教主,何须去拜龙虎山?” 赵柽道:“此乃孩儿自小心愿,以为全孝道,如今孩儿出任朝堂,当遂此愿。” 道君皇帝闻言大喜,道:“二哥儿果然真个孝顺,去时仪仗大些,切莫被龙虎山的真人们小觑。” 赵柽称是告辞,一路走出延福宫,他走皇城东门,还未到大门时,忽然后面有人喊道:“二哥儿什么时候进宫,怎不去哥哥那里叙旧?” 赵柽回头一看,却见青色华服,白玉腰带,样貌有些消瘦,正是太子赵桓,不由见礼道:“原来是大哥,爹爹招我入宫训斥,是以未去拜会大哥,就是娘娘那里也未曾去。” 赵桓惊讶道:“娘娘那里也未曾去,想来二哥儿心情闷得很,不知犯下何错?” 赵柽叹了口气,道:“我把高俅的儿子打死了,爹爹说高俅只有那一个后人。” 赵桓愣了愣,看了下左近无人,忽然将赵柽拉到一处阁楼下,拍掌笑道:“杀得好,杀得好,高俅这厮,从小我就看他不顺,如今更是和蔡京搅和在一起,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都是支持小三的!” 赵柽假意一愣,道:“大哥何必与我说这些?” 赵桓轻咳一声道:“我知二哥儿无意太子之位,所以说便说了。” 赵柽心中暗笑好一招拨草寻蛇,他道:“自是如此,刚才我便与爹爹说了,要做那周公,且收复燕云十六州才是我最大的心愿。” 赵桓立刻面露惊喜,却急急掩盖下去,抚掌道:“没想到二哥儿居然有此心愿,果真让我佩服,二哥儿若哪天有空来我这里饮酒?” 赵柽应了下来,两人分别,待走的稍远些时,赵柽忽然回头道:“大哥,我听闻三哥儿要考今年的状元呢!” 他说完便走,只剩下赵桓闻言后站在原地脸色渐渐阴暗下来。 第10章 开衙议事 赵柽回府,一夜无话,隔了几日,户部终于将侍卫亲军司的司衙拨下来,却也在东城,距离王府不远。 赵柽带人先去打理一番,按自家的心思挪移摆正,置办花草树木,这样又耽搁些时间,这才选了个良辰吉日,召来属下众将官议事。 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下属的各军原本不同,但侍卫亲军司多年不设都指挥使,便都以殿前司为主,如今重新开衙,一时下方济济一堂,人满为患。 以马步军各自的都虞侯为首,又有督军监军,指挥统领,公吏衙将,马步人等尽来参拜,各呈手本,开报花名。 赵柽点名完毕,见教头少了张诚一人,知道这必是那小娘子的父亲,便不言语,只是训话。 他知京畿禁军虚额严重,以往这些空饷的大头都被高俅吃了,如今他已赴任,按照军中不成文的规矩,高俅理应把那空饷名额账本悄悄送过来,但现在看却显然是欺他不懂,即便高衙内死之前,也没看高俅有什么动作,这却不是报复,而是一开始就要给他个难堪。 赵柽此刻也不点破,只是道:“众将官听着,以往马步二衙分开,既无都指挥使,也无都虞侯,都各自为政,如今官家重置亲军司,二者合而为一,便有许多位置空闲。” “从上到下,都是高官,如今尔等最大的不过是马军的都虞侯和步军的都虞侯,还缺马军正副都指挥使,步军正负副都指挥使,两军都虞侯,两军副都指挥使,算一算,真是好大的一个摊子!” 赵柽此话一出,下面立刻有人两眼冒光,心思蠢蠢欲动起来。 赵柽瞧了一圈,笑道:“以往你们被殿前司压着,做的事也都记在殿前司头上,如今大可不必,本王既提举这里,你们当知要以谁为主!” 下方立刻异口同声道:“自是以王爷为主。” 赵柽点了点头:“很多事我今日不说,给你们留下空当儿去办,与殿前司亲近的可以赶早走人,我也不拦,但既要留下,又三心二意的,到时可别怪本王不念及情分。” 下面哪敢说个不字,毕竟王爷和公相又不同,乃是家天下,且又有高官空位吊着,一时哪怕和高俅亲近的,也直接下了转换门庭的心思。 赵柽又询问了军中情况,这些将官硬着头皮回答些实话,见赵柽只是点头,不知不觉便将空饷之事露出一二。 赵柽也不责怪,只是让他们回去好好想想,有事可以去王府求见。 这些禁军军官,都是兵中老油,哪里还听不出赵柽话里有话,个个对望挤眉弄眼,心中都有了各自的打算。 赵柽知这京畿禁军已经糜烂至极,心内倒也不起波澜,只是遣散了众将官便打道回府去了。 他这个提举侍卫亲军司都指挥使和高俅不同,高俅有开府仪同三司太尉衔,所以必须上朝,他则可上可不上,外界有军事或者官家相召,那才是要去的,不然就完全可以散漫到底。 回府之后,有雷三来报,说适才张家小娘子带着丫鬟锦儿前来谢恩。 赵柽点头,觉得这小娘想通了是件好事,不过又纳闷道:“合该不是林家小娘子吗?” 雷三道:“那林冲写了休书,且送去了府衙备档,自然不再是林家小娘子。” 赵柽思索道:“也是如此,且带我去见她。” 雷三领命,带路来到后宅前方自退去,又有丫鬟引领来到一处小院前。 小院内有阁楼,二层木制,典雅娟秀,楼旁有个小花园,此刻正值春季,百花绽放,争妍夺丽,蝶舞飘香。 锦儿站在院门前,见有丫鬟引领来一人,看形貌便知是此处府邸的二大王,不由顿时慌了神,拜礼后便欲进去禀报,却被赵柽摆手给拦住。 他一人走进小院,却见那小娘子正站在花园旁,望着那斗艳的花朵痴痴发呆。 赵柽端详了一会儿,这才走过去道:“可住得习惯?” 小娘子忽然听得有男子说话,不由“哎哟”一声,提起裙摆就要往楼内跑,不过只跑了三两步,却是辨别出赵柽的声音,这才红着脸转身行了个万福,却是一语不发。 赵柽奇道:“我听亲随言你前去谢恩,此刻为何却不说话,我问你在此处住得习不习惯,你也不说。” 小娘子低着头,道:“不习惯!” 赵柽纳闷道:“哪里不习惯?” 小娘子道:“总没有自己家中自在无拘束。” 赵柽笑道:“我也知是这个理儿,可眼下你却是不能回去,高俅唯一的儿子死了,这是多大的仇?想来张教头亦和你说过,他可不是普通的官,手下禁军数万,想要杀你个小娘,还不是手到擒来!” 小娘子道:“我总也是不想活了,又不怕他来杀!” 赵柽道:“送去教坊司呢?” 小娘子道:“死都不怕,那又如何?” 赵柽笑笑又道:“卖去青楼呢?” 小娘子抬头望了他一眼:“莫要吓我。” 赵柽摇头:“你自当这东京城太平世界,如今也看到了一些事,说是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也是寻常,还有比这更恶的你不知晓,我护着你还好,我若不护你,就算高俅不找你麻烦,独门独户,恐怕哪天人丢了都不知道。” 小娘子道:“这怎可能,左右邻居又不是没有寡居的姐姐,哪个如你说得这般可怕?” 赵柽摇头,慢慢走到花园前,道:“她们又没这些花儿好看,你因何惹上高衙内这等祸事,还不自知吗?” 小娘子顿时羞得双颊粉红,道:“何来的胡言乱语,你这里我住不惯就是要走,你若拦我和那衙内有甚分别?” 赵柽笑道:“到底哪里不惯?” 小娘子道:“你身份尊贵,在这宅内规矩甚多,我又受不得拘束。” 赵柽道:“哪个拘束于你?” 小娘子道:“还不是怕遇见你家诸位娘子,到时恐百口莫辩,再难脱清白!” 赵柽想了想:“这诺大后宅,除了丫鬟,就只有你一名小娘,你还要遇见哪个娘子?” 小娘子闻言一呆,几息又道:“见不到家中旧物,我心内难过。” 赵柽转身慢慢向外走,边走边道:“这个好办,我命人将那些物什全部取来,给你安放得如原来一般,你且好生呆着就是。” 第11章 京城势力 赵柽回到中堂,有苏石来报,说大相国寺的菜头和尚找到了。 原来那一日赵柽命苏石去找鲁智深,菜园子里却根本不在,赵柽琢磨着应该是追林冲而去,便让手下人分成两路,一路往沧州方向,一路在菜园子四周守候。 最后终是回东京的路上将他堵住,这鲁智深在野猪林救了林冲,却亦露了自家痕迹。 他知晓那两个押送的差役靠不住,却没料到离去后林冲不知做何想法,居然说走了嘴,那俩差役偷偷往回送信,早将他卖个一干二净。 苏石派人堵住鲁智深,差点动起手来,直到御龙直的侍卫说是二大王想要见他,并非高俅来捉,且亮了腰牌,这才半信半疑地跟进城中。 赵柽知这梁山的人物大抵分为三类,一类便是官,原本是官吏,被逼上梁山,有朝廷逼的,也有宋江逼的。 二类便是江湖绿林人,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卖人肉包子的,也有打把势卖艺卖狗皮膏药的。 三类便是士绅豪强,地方大户。 其中第一类比较好争取,也比较好用,尤其是在军中呆过的,是赵柽首先便要聚拢的人物。 他对鲁智深印象不错,这个人除了莽撞,品性倒是好的,最重要的是他在西军呆过! 整个大宋最能打的西军是未来对抗金兵南下的重要先手,虽然历史上最后也是大败,但这里是水浒,且有他在,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变化。 赵柽走去前堂,没片刻,苏石便引进一胖大和尚,但见这和尚,穿着青灰色僧衣,蹬着青白相间的僧鞋,脖上一串拳大念珠,露出肩膀半边纹刺。光头留戒疤,面圆耳垂大,腮边络胡须,身长足八尺,腰阔有十围。 鲁智深进得堂来,一眼便瞧见赵柽,他是个行伍出身的,且做过提辖,自然懂得礼数,此刻也不多话,将水磨禅杖一丢,又把戒刀解下,拜倒在地道:“鲁智深见过二大王!” 赵柽瞧了眼丢在一旁的禅杖戒刀,唤他起来后,摇头笑道:“智深啊,你这一身东西,却有些招摇了。” 鲁智深道:“还叫二大王得知,智深出身军中,若无兵器在手,却是心中没底,就算行在路上,也总不踏实。” 赵柽见他不称洒家,知他也是个晓得礼数的,道:“本王知你过往,却是犯了事才逃出军中,如今在这东京城又恶了高俅,可曾想过将来何去何从?” 鲁智深不语,他心中念着和尚当不了就上山入伙,但这种话却怎能在小王爷面前说出。 他伸手摸了摸光头,道:“二大王怎知我过往?” 赵柽道:“我自是知道,你且莫问,如今我看重你,想给你一条明路,你可愿意?” 鲁智深道:“若有明路,自然不会去占山为王。” 旁边的苏石闻言面皮一抽,插嘴道:“莽和尚,胡说什么呢!” 鲁智深瞪了一眼苏石,刚想反驳几句,才想到自家失言,不由道:“二大王看重,这才说了实话,走投无路便只有那一个行当可做了。” 赵柽笑道:“无妨,就喜你这性子,智深我来问你,可愿再回军中?” 和尚一听顿时大喜,连忙道:“若重新得这出路,却是生同再造!” 赵柽道:“如今我管禁军,西北自然要给我面子,我可以修书一封,让你重归军中,只不过渭州就不要回了,还是重新去老种经略相公那里,你可愿意?” 鲁智深闻言哪里有不愿意之理,再次拜倒道:“全凭二大王做主。” 赵柽道:“你且在府上住一二日,待我写好书信再走不迟。” 就在此时,忽然门外雷三来报,说碎玉楼黄孤求见。 碎玉楼名为楼,也确实是一座楼,明面上做得是珠宝玉器生意,暗里却是赵柽聚拢八方人物和收集情报的地方。 同样,碎玉楼也插脚了东京城内的地下势力,东京做为当今之世第一大城,民间可以说鱼蛇混杂,向来有内城三虎,外城五蛇的说法。 这些地下势力不但在江湖绿林中兴风作浪,甚至手眼通天,有朝堂的贵人在背后撑腰,一时肆无忌惮。 碎玉楼想要在东京城做珠宝玉器生意,又要收集情报,想要不插足这种势力断不可能,成立后也厮杀了几回,大多都没有吃亏,一时也立了名号,轻易无人敢动。 赵柽看着门外急匆匆赶进这人,却是个魁梧汉子,生得长方脸,浓眉大眼,狮鼻阔口,正是碎玉楼的楼主黄孤。 黄孤上前便拜,赵柽瞧他臂上似乎有伤,道:“什么事慢慢说来。” 黄孤道:“公子,这次真压不住了,七星会铁了心要看我们的底牌!” 七星会就是东京城内城三虎之一,势力庞大,以做漕运流通的生意为主。 赵柽奇道:“这七星会抽什么风,又不是金风堂那癞皮犬,总也难缠。” 黄孤苦笑道:“我怀疑七星会是被金风堂给利用了,我们和七星会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都是和金风堂周旋,这一次他们突如其来,咄咄逼人,说是没人从中煽风点火却是不可能。” 赵柽沉吟片刻道:“可透露黄老学士的消息?” 黄孤道:“透露了一二,可他们哪里肯信,我爹那与世无争的性子人尽皆知,在外人看来,根本不会和碎玉楼扯上关系,更别说是碎玉楼的后台根脚。” 赵柽道:“话虽如此,但黄老学士毕竟官家近臣,眼下编撰万寿道藏更是受宠,何况你这个儿子也是如假包换,应该是有人确定了消息,知道另有其人。” 黄孤愣了愣,道:“公子明鉴!” 赵柽道:“既如此,那就会他们一会,我也正好揭了七星会的背后根脚。” 黄孤道:“公子,七星会不是韩小侯爷的人马?” 赵柽摇头:“不全是,背后应该还有人,否则凭他自己,又怎么能对抗蔡家的金风堂!” 说完赵柽看向一旁的鲁智深,鲁智深此刻听得一头雾水,天下绿林江湖唯京城一地最为复杂,往往上下勾结,盘根错节,远没有外界爽利。 赵柽道:“智深晚间可去厮杀?” 鲁智深道:“甚好,这个智深在行!” 赵柽笑道:“排酒筵,吃饱喝得去杀人!” 第12章 碎玉楼 东京城不宵禁,前夜喧哗鼎沸,后夜才慢慢陷入平静。 碎玉楼所在位置乃是内城和外城交接的朱雀门附近,此处有一条街,唤作朱雀大街。 这里并不是潘楼街市那种吃喝玩乐的风情地方,都是做一些不熬夜生意的店铺。 此刻已将近午夜,街两旁再无店家开门,只有那些红灯笼摇摇曳曳,还有打更人隔三差五地敲着梆子走过。 至于夜巡的禁军,却是一个未见。 按照职责,殿前司负责皇城的巡守,侍卫亲军司负责内外城的巡守,眼下此处无人,却是侍卫亲军司失职。 赵柽坐在碎玉楼三楼窗边,他身前有一张桌子,上面放了酒壶和几个小菜,他给自己斟满一杯酒,然后道:“笑饮一杯酒,杀人夜市中,朱指挥,你怎么看?” 桌旁有一名挂甲之人,正是今晚内城的巡防指挥。 朱指挥已是瑟瑟发抖,他那里知道这碎玉楼是赵柽的产业,早些时候下面的一个都头送来厚礼,说七星会要在这附近开个斗场,请巡防的禁军稍稍闭下眼,他也没当回事,毕竟这种事情在东京城内已是不成文的潜规则,不就是江湖火拼吗,又不是破坏造反,顶多也就扰扰民,至于死了人双方都会自行处理,也不可能去报官。 “朱指挥,撤巡撤防是什么罪名,你知道吧?”赵柽饮了一杯酒问道。 朱指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饶命,属下根本不知此事,这肯定是下面的都头擅自所为,这罪该万死啊!” “都头所为?”赵柽脸色转冷看着他:“是罪该万死吗,若是战时,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王爷饶命!”朱指挥冷汗瞬间冒出,这是一眼坐实的事儿,除了求饶他也想不出别的说辞。 三楼上此刻站了不少人,除了苏石、黄孤,鲁智深外,洪七也被赵柽喊来,另外还有十几人,这十几人或持或背,都带着枪棒朴刀,除此还有一名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轻纱蒙面,眉眼冷淡,身段极其苗条,玉手倒持了一把长剑,仿如鹤立鸡群。 赵柽看着朱指挥,道:“本王不想听谎话。” 朱指挥欲哭无泪,只得一五一十将下面都头前来贿赂,想要午夜给七星会开斗场的事情全都道来。 赵柽听完轻抚酒杯,道:“收了多少?” 朱指挥道:“一……一千两。” 赵柽点了点头:“有家人吗?” 朱指挥双手扶地,哆嗦道:“属下有老母妻儿。” 赵柽想了想:“倘杀了你,老母无人赡,子女又无人抚,算是一件恶事。” 朱指挥闻言差点哭出来,急忙道:“王爷可怜见,饶过属下这一遭,属下愿意做牛做马报答王爷。” 赵柽道:“我不想做恶事,又不想失了军纪,不如全都杀了,让老母妻儿皆随你去,也省得你惦记身后事,这样可好?” 朱指挥闻言脸色煞白,喉头“呜呜”滚动几下,竟然一翻白眼,昏倒在地。 一旁鲁智深道:“这京畿禁军也太不中用,怎地吓一吓就昏过去?” 赵柽看向鲁智深,道:“智深你也瞧见,这东京禁军和西军比起来如何?” 鲁智深道:“不是我在王爷面前夸海口,若是都如这怕死之辈,西军恐能以一敌五!” “兀那和尚还不是夸海口,战场之上怎比江湖厮杀,普通军士以一敌五又怎可能?”这时有人说话,却是碎玉楼里一名好汉,唤作一阵风欧阳北。 鲁智深瞧了欧阳北一眼,道:“瞧你模样便未在军中呆过,洒家懒得与你争辩!” 欧阳北是个面皮焦黄的汉子,闻言却也不恼,笑道:“说得好像你在军中呆过一般,却为何做了和尚。” 鲁智深道:“你却道为何?洒家原本是老种经略相公手下关西五路廉访使,因何不知军事!” 欧阳北却是一愣,他不知这些官名,只是听来很大模样便闭口不言。 黄孤道:“我却是听闻过此类官名,却只是某一路,且由官家指定,何来的五路?” 赵柽摇头道:“智深不是扯谎之人,这却是你们不知了,他这个五路廉访使乃是西军中暂设的官职,非是固定,与朝中的不同,老种有权置此类官务。” 众人闻言皆点头,在心中暗道老种经略相公好大的威势! 这时楼下已经热闹起来,只见两面街口都开始进人,个个都拿着枪棒,面目凶厉,穿一身黑衣,那袖口处还绣着七颗星的标志。 赵柽微微探头看去,道:“不错,竟有个几百人,下面楼内的人顶不顶得住?” 苏石道:“小相公,为何不用军中人?” 赵柽道:“江湖事江湖了,在碎玉楼就要守这里的规矩,自然,实在打不过再不守规矩也不迟。” 黄孤道:“若是那些乌合之众,只要他们不使下三滥的手段,应该抗得住,不过七星会明面上有七人最强,若是七人都到场,怕是今夜此楼不保。” “哦……那七人有何本领?”赵柽奇道。 “都算是一流好手,却各有各的手段。”黄孤道。 赵柽思索几息:“楼内除了派去外地的人手,还有多少能厮杀的?” 黄孤道:“下面还有一百多号人,却不是七星会那些会众可比。” 赵柽点头:“这不就是以一敌五吗,素衣和洪七留下,其他人都下楼应战,不必留手,咬他们一记疼的,下次才会长记性!” 随后赵柽又对鲁智深道:“智深,你出身西军,眼下虽是江湖争斗,可也别堕了西军的名声,打赢了有酒吃,打输了吃板子!” 鲁智深道:“王爷放心,智深的酒吃定了!” 赵柽呵呵一笑,看着楼上众人鱼贯而下,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唤来洪七窗口观战,然后对未下楼的白衣女子道:“素衣,查得怎么样了?” 白衣面纱女子唤作简素衣,乃是将门出身,早些年先辈因为在南方平叛失败,累及家人,从此流落江湖,却也拜了名师,学得一身好武艺。 此刻听闻赵柽询问,简素衣道:“公子,查出来了,是鬼樊楼!” 第13章 亡命之徒 (今天只能一章了,生病了,高烧浑身疼,下不去床了,大家理解下,以后会补回来,拜谢。) 听到鬼樊楼三个字后,赵柽不再说话,而是走到窗前同洪七一起观望起下面战况。 没有喊杀声震天,不叫喊,不破坏,不经官,这是东京城江湖默认遵守的规矩。 京畿重地,自与外面的不同,但血肉横飞却是一般无二,碎玉楼虽然人少,但那百多号人却十分悍勇,完全不同于七星会那些普通帮众。 洪七看得有些傻眼,他有拳脚在身,自然能看出些门道,两边许多一瞧就是普通人,根本不通枪棒,但是碎玉楼这边却杀得对面节节败退,甚至浑身是血,依然奋勇向前。 “这是浴血奋战!”赵柽淡淡地道。 “王爷,可这,可这……”洪七手臂有些微微发抖,他曾经说过可以一敌十,但眼下他却发现,倘对上碎玉楼这些人,却根本做不到,顶多能招架三五人便是,再多恐怕也要落荒而逃。 “看不懂是吧,明明彼此都是普通人,为何能做到这一步?” “请王爷解惑。” “因为碎玉楼这一百多号人,都是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洪七愣了愣,他却是不理解这四字的意思,家中总也算将门出身,哪怕破落了,也要维持个面皮,哪里知道亡命。 赵柽伸手指着下面:“你看那个提朴刀的汉子,明明矮小,为何能接连戳翻两人?因为他原本就是个凶徒,是被州府通缉的罪犯,手上有三五条人命,一旦被抓到必死无疑,他这条命早就不是他的了,他对生死看淡才敢冲上前,你看他身上现在已经不下七处伤口,普通人早就倒下,他却还在拼杀。” 洪七搔了搔头:“可是王爷……” 赵柽道:“想知道这样的人为何在碎玉楼?” 洪七点头,赵柽道:“因为他杀的人都有取死之道,不过于法却难容,这天上地下根本没有他容身之所,碎玉楼收留他,那碎玉楼就是他头上最后一片遮雨的荷叶,碎玉楼不在,那他也就不在,碎玉楼才是他的命!” 洪七似懂非懂,赵柽又指着下面一个精瘦汉子道:“这个人,原本是郊外庄子上的庄户,有一天庄主的儿子喝多了,侮辱了他的娘子,打杀他老母,他一怒之下杀了庄主一家逃出庄子,同样是被通缉的罪犯。” 洪七道:“却都是可怜人。” 赵柽道:“所以他们不惧死,敢拼杀,因为他们原本就是要死的,是碎玉楼拉了他们一把,碎玉楼罔顾国法,只为了他们一个升斗小民,杀人凶徒,他们亡命碎玉楼,焉能不舍生忘死?” 洪七内心震惊,他不知道赵柽聚拢这些亡命之徒要做什么,只是觉得这碎玉楼端得可怕,此刻往窗外看一眼,却正好瞧到了鲁智深。 只见这大和尚早就砍翻了十几人,身边更是一个七星会的会徒都没有,他拎着禅杖冲上前去,对面几百人的阵型立刻乱了起来。 “和尚好威猛!”洪七道。 “和尚是西军的人,少年时就跟随老种经略相公在战场上积累军功,他打磨的是气力,练的是杀人技,和江湖上那些花拳绣腿不同。”赵柽看着下方的鲁智深说道。 鲁智深的一身武艺来自军中,也叫不上具体的名称,想来西军之中的军官都要学这一套,至于使得好坏就全看个人天赋了,说到家不过是无坚不摧,唯快不破的道理。 洪七听得心中有数,已经大致判断出楼下武艺最精通者,乃是苏石,黄孤和大和尚。 他的拳脚枪棒有出处,自然就能看懂苏石黄孤的路数,却唯唯看不懂鲁智深的,只觉得大和尚的一拳一腿都恰到好处,仿佛经过无数次的锤炼一般。 这时楼下战局突变,竟是七星会那边又加进一些人马,带头的乃是一个手使长枪的人,这人枪若游龙,点拨挑刺戳,竟然将本已节节败退的七星会给稳住。 赵柽回头道:“素衣,你来瞧瞧这人是那七名高手之一吗?” 简素衣走上前看了又看,摇头道:“不是,从没见过此人,七星会明面那七人号称七杀星,但也就是勉强一流好手的模样,这人……比他们要强!” 赵柽点了点头:“看来对方准备得很充分,且看黄孤如何应付。” 在碎玉楼里,武艺真正最高的就是黄孤,黄孤出身书香门第,可是却从小喜武,只愿舞弄刀枪棍棒,对科举考试毫无兴趣。 他父亲乃是当世大词家,状元出身,端明殿大学士的黄裳,黄裳生性淡泊,对子女颇少约束,是以黄孤能一直在碎玉楼跟着赵柽厮混。 黄孤用一把阔剑,此种兵器在这一朝罕见,黄孤属于无师自通,黄裳编撰《万寿道藏》,其中有不少道家的武艺图谱,黄孤近水楼台先得月,也不管有没有用处,总要先拿来练练。 所以黄孤属于样样通,样样松,武艺专走奇诡,一般的江湖人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遇到顶尖的大家,一开始压服不了对方,便要吃亏。 赵柽看着下面摇了摇头:“黄孤不是这人的对手!” 简素衣道:“我看这人枪法路数,倒好似丁家枪,只是不知对否。” 赵柽道:“这丁家枪有什么说辞?” 简素衣道:“丁家枪是泸州丁家庄的绝学,马下用单枪,马上用双枪,乃是前朝枪法大家传下,只是丁家庄的人极少出现在北方,也不知道楼下这人到底是不是,我当年和师傅曾经去过丁家,瞧他枪法路数倒对,就是这人没见过。” 赵柽点了点头心中已有数,这时下面黄孤不敌,立刻便有人出来搭手,而七星会那边从后方忽地跳出来七个身影。 这七个人身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手上持着棍棒,竟然摆了一个阵势,用棍棒敲地,发出轻微声响。 一旁的洪七看得好奇,道:“王爷,这又是什么名目?” 赵柽道:“应该是个阵法,七人配合,有进有退,威力大增。” 简素衣在旁道:“这阵法我认得,是小北斗七星阵,来自北方辽国!” 第14章 七星会 (身体太难受了,昏昏噩噩,大家一定要做好防护,能不得这病就别得,欠下的章节好了后会补回来,拜谢) “小北斗七星阵?”赵柽喃喃道。 “正是此阵,据说乃是辽国白头山的一种厮杀之法,可以对抗双倍于自己的敌人。”简素衣道。 赵柽不语,看向楼下,只见那使丁家枪的好手此刻已被黄孤,苏石,鲁智深三人纠缠,大有不敌之势,但那小北斗七星阵却困住了碎玉楼的其他高手,使得战局开始倾斜。 “对方的人太多了。”赵柽微微一叹,这种情况下,倘是一开始不要命地压住对方,那也就胜了,但对方有援手压不住,那么接下来很可能要惨败。 “素衣,下去瞧瞧!”赵柽望着窗外面无表情:“试试能否从外面破了这小北斗七星阵。” 简素衣领命下楼,她的兵器就是一把单剑,但论起武艺精通却是碎玉楼里仅次于黄孤的存在。 她一身白衣,冲入人群中顿时将那小北斗七星阵撕出一个口子来,而就在此刻,七星会的队伍中间忽地闪出一条通道,接着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简女侠,简小娘子,你终是出来了!” 赵柽在楼顶眉头微皱,声音他有些熟悉,正是黄孤口中的韩小侯爷韩茂,韩茂乃是本朝开国功勋韩令坤的后代,如今虽说甚么勋贵不勋贵的已大抵没有实权,但身份地位在那放着,却非是普通官员可比。 赵柽忽然觉得今夜的事情有些不太对,对方不是要逼出碎玉楼背后人物吗?为什么一见到简素衣,韩茂就不迫不及待地下场说话? 简素衣是碎玉楼的副楼主,前面还有黄孤,黄孤在下面厮杀许久这韩茂都没有现身,偏偏简素衣一来,韩茂就蹦跳出来,莫非他以为简素衣才是碎玉楼的真正主人? 赵柽自然不会如此想,他脸色有些古怪,他看到楼下的韩茂今日颇为盛装,发髻梳理整齐光滑,鬓间还簪了一朵大红花,脸上洋溢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哪里有半分要对仗厮杀的模样。 “住手,住手,统统给本侯爷住手!”韩茂大声喊道,顿时七星会这边的队伍开始向后缩去,那使丁家枪的高手也跳出圈外,小北斗七星阵也散了开去,全都护在了韩茂左右。 黄孤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罢了手中宽剑,皱紧眉头,双手向两旁示意,顿时碎玉楼的人也都退了下去。 他也没料到这韩茂出现如此之快,不是想要看碎玉楼底牌吗?突然冒出来做甚?这怎么瞧着都有些不大合乎常理。 洪七在楼上道:“王爷,这……这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赵柽手指轻敲窗棂,亦有些郁闷地道:“确实不对劲儿,黄孤这人练武把脑袋练傻了,并不是什么七星会被金风堂挑唆,要瞧什么底牌,这分明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得下面韩茂道:“简女侠,你瞧我这些手下阵仗如何?个个龙精虎猛,武艺超群吧!” 鲁智深在旁忍不住道:“你到底还打不打?哪来许多废话!” 韩茂闻言顿时沉了脸:“你又是哪来的泼和尚,本小侯爷在此也有你说话的份?” 鲁智深闻言大怒,他本就是个率直的性子,有不高兴之处,觉得不合情理的地方,就要开口说出来,这时不由挥舞禅杖就要冲上前拿兵器说话,却被苏石一把拉住低语了几句,这才站立不动只是鼓着肚子运气。 韩茂看着简素衣又道:“简女侠,你瞧我手下人马比之你这碎玉楼如何?” 简素衣秀眉微颦:“韩小侯爷,你到底想要做甚,不妨直直说来,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简素衣此刻哪里还不知道事情出了岔头,而看着韩茂的模样表情,不由心中微沉。 “我当然是想请简女侠去我七星会任职!”韩茂哈哈笑道。 “小侯爷玩笑了!”简素衣冷冷地道:“我是碎玉楼的人,断无可能去什么七星会!” “哈哈哈,素衣你何必如此执着呢?”韩茂摇头道:“我知碎玉楼是黄学士的产业,不然黄孤怎么能做楼主?我七星会与蔡家那金风堂不同,对碎玉楼没有恶意……” “你这叫没有恶意?”人群中一名汉子开口,亦是之前在三楼的人。 “是啊,韩小侯爷!”黄孤道:“如今已是刀刀见血了,你现在说这些还有甚意思!” 韩茂看着黄孤嘴角撇了撇:“黄孤啊,不是本小侯爷说你,你与你家大哥黄觉相比却是差了太多,他能一路做到福建路安抚使的封疆大吏,你却只能在东京经营个玉器楼,你知道是为何吗?” 黄孤闻言却也不恼,只是道:“为何?” 韩茂哼道:“你这驭下的本领不成啊,无论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胆儿出来道些言语,你这楼主威严又何在?你这些属下又将你置于何地?” 黄孤冷笑一声,道:“小侯爷,有话就请快说,若要继续打,碎玉楼陪着!” 韩茂摆了摆手,道:“打什么打,你以为我对你们这座破楼有兴趣?其实我是来见简女侠的!” 果然,他这话一出口,便已印证了场上许多人的心中猜想,本来事情就很不对,场上打的如火如荼,简素衣一出来立刻韩茂便冒出头,然后偃旗息鼓也不厮杀了。 “素衣,你到七星会来,我可让你做会内的三当家,是真正的三当家,须知,以我身份也不过才是个二当家而已!”韩茂笑道。 洪七在楼上都看呆了,他年龄不大,从小习武,哪看过这堪比戏台上的桥段,不由道:“王爷,这人莫非傻的?” 赵柽淡淡地道:“纵算不傻,亦非什么聪明之辈!” “小侯爷,我们不熟!”简素衣戴着面纱,兼且夜晚只有大红灯笼照明,所以没人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熟,谁说不熟!”韩茂从脖后抽出把折扇摇了几摇:“我和素衣你共见了三次面,初见时便惊为天人,可惜再见你却偏偏蒙此面纱,让我夜不能寐,日日思念!” “小侯爷,请自重!”简素衣声音平静地道。 “自重?我为何要自重?”韩茂双袖向外一扬:“本小侯爷就不自重了,我不但要把素衣你带回七星会,我还要纳你进门,虽然是个小妾,却也好过江湖风尘,我看谁又能奈我何?” 第15章 小侯爷 “我看谁又能奈我何!”韩茂双袖扬起,仰天长笑,鬓间红花乱颤。 “韩茂,上楼来!”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谁在装神弄鬼?”韩茂脸色一变,他听到声音从三楼传出,立时抬眼望去,怒道:“谁人胆大包天!” “叫你上楼来!”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倒有了几分不耐烦。 “你是哪个?”韩茂脸色又变了变,声音有点熟肯定听过,他脑海中掠过数条身影,最后不由瞪大了眼睛,瞧了下对面黄孤等人,又望了望楼上,竟然直接转身欲逃。 “韩茂,你今天跑了,勾结禁军破坏巡防的罪名便坐实,明日我就带人去抄你的家,听说你家中妻妾成群,美不胜收,到时候碎玉楼的兄弟们可有福了!”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几分揶揄,却正是赵柽。 赵柽也没料到这韩小侯爷居然要跑,但觉此人行事太不合常理,换做旁人听出自己的声音,或直接上楼,或装成根本没听出来,继续闭眼耍混厮杀就是,也不会转身欲逃。 “别别别……”韩茂闻言顿时急道,但他又觉要顾及颜面,左右楼上之人并未现身,且不能表现太过服软,不由摆正了身形,恢复之前语气道:“那本小侯爷便去楼上会你一会!” “侯爷,不可啊!”旁边立刻有摇着羽毛扇子的谋士劝阻。 “无妨!”韩茂挺了挺胸脯:“不必劝本小侯爷,古时有关大王单刀赴会,今日我偏要独闯这龙潭虎穴瞧瞧!” “小侯爷!”众人皆来劝,却哪里劝得住,但见韩茂雄赳赳气昂昂直向碎玉楼走去,立刻时在七星会众人心中树起好汉形象。 黄孤见状不由咧了咧嘴,他哪里不知道这韩茂打得什么主意,只是心中暗想如此无耻之徒,却也少见。 “快走,磨磨蹭蹭做甚!”楼上声音再次传来,瞬间打破韩茂营造好的壮烈气氛。 他不由脚步一凛,随后急忙加快,猫着腰钻进碎玉楼中,看得七星会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韩茂进了楼内这才长出口气,心中暗叫一声倒霉,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碎玉楼后面的人竟是这位,早知如此,哪怕心中对那简小娘子再属意,也不能如此鲁莽行事。 没片刻上得楼去,韩茂看到正是赵柽,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面皮,倒头便拜:“韩茂拜见二大王!” 赵柽似笑非笑看着他,片刻才道:“韩茂,吾本不欲以势压人,可你做的却是惊天大事,让吾都佩服!” 韩茂讪讪地自己起了身,道:“好叫二大王得知,我七星会对碎玉楼本没什么恩怨,只是我心慕简家小娘子,又不肯用强,觉得堕了好汉的名声,便想来这么个手段,没想到却是贻笑大方。” 赵柽道:“韩茂啊,你什么时候见过简素衣?” 韩茂恹恹地道:“回二大王,前阵子七星会被鬼樊楼打劫了点货物,我带人去探测那地下世界的入口,便是那时见过。” “这么说鬼樊楼的胆子现在越来越大了,连你们七星会都敢动?”赵柽说道。 “二大王,说句有悖尊卑的言语,大家都是皇城根下长大,二大王也不是不晓得这鬼樊楼胆子有多大,就算是去年金风堂和他们硬磕了一遭,不也是没占太多便宜?”韩茂叹气道。 赵柽瞧了他一眼:“皇城根?我是在里面,你是在外面,你知道的比我多才对吧!” 韩茂道:“是是是,所以我才迫不及待来找简女侠啊!” 赵柽纳闷道:“为何?” 韩茂道:“那鬼樊楼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啊,如果不是大队兵马去剿,根本就弄不死他们,可咱这开封府惊不起那么大动静,那可是要把地皮都翻一翻的,想想别说官家,就算是朝堂上那些相公也都不会同意的!” 赵柽愈发觉得这韩茂有些不着调:“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一想碎玉楼居然给简女侠派了这么个差事,居然要她探查鬼樊楼,这还了得,莫说她这种标致无双的小娘,就算是普通女子被鬼樊楼盯上,都要生不如死从此不见天日,我愈想越心惊,就想着赶快把简女侠从碎玉楼请出来,入我七星会也好,嫁给我也罢,总之再也不要去那种地方!”韩茂一口气说完,终于长出了口气。 赵柽点头,韩茂这人他多少还算知道些,混账是真混账,但要说甚么作恶多端倒也谈不上,至少什么巧取豪夺,欺压良善,强抢民女都少听闻。 只不过……赵柽随即脸色一沉:“韩茂,你可知罪!” “啊,我……”韩茂愣了愣,忽然醒悟过来,眼下的二大王好像已不止王爷身份,若是之前还能靠着勋贵的身份攀攀交情,可眼下却入了朝堂,且管的正是侍卫亲军司。 “我知罪知罪!”韩茂哭丧着脸道:“我是派人使了钱,让夜晚巡防的禁军睁只眼闭只眼,二大王你说如何惩罚都好,就是千万别抄家,我家中人口众多,一但抄家了还如何过活。” 赵柽面无表情道:“使钱破坏巡防是一条,我碎玉楼伤了这么多人又是一条,你也是将来要袭爵的,总不想出了这种事耽误前程吧?我听说你还有个弟弟颇受家中疼爱……” “我家二郎不学无术,平日只知与一群帮闲玩乐戏耍,哪里能做得这个小侯爷!”韩茂闻言有些急,复道:“二大王,且饶过我这一次,我愿意赔钱如何?” “赔钱?”赵柽淡淡道:“我素闻七星会生意兴隆,做得都是赚钱的勾当,就算是你家候府,在东京城内也是排得上号的,远比我那清水的王府豪奢数倍!” 韩茂急忙道:“二大王,我愿拿出两万两白银,你看……” 赵柽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你觉得我把这个消息透漏给你家二郎,他会凑多少银钱予我?” 韩茂立刻道:“二大王,此事断断不可啊!” 第16章 前往龙虎山 (真的是太难受了,不烧了身上也不疼了,但却完全转化成重感冒的其它症状了,还不时出虚汗,大家谅解下吧,拜谢了。) 最后韩茂用了足足五万两白银,才赎回此次罪名,算是将这件事揭过。 至于那玩忽职守的朱指挥,倒是保住了性命,不过也拿出了五千两白银,并且降职成了都头。 不是赵柽不想杀他,实在是就算杀了朱指挥,还有张指挥王指挥,指不齐还不如这朱指挥。 东京禁军内的官员们都已经烂透了,且盘根错节,想要大刀阔斧的改革根本不现实,赵柽也无意在这上面下太多功夫,这是个劳神费力且不讨好,还极可能没任何结果的事情。 昱日,两边的银子送到王府,赵柽命人拿五千两去碎玉楼,给昨夜出战的人分了,剩下的五万两自然落入自家囊中。 其实赵柽一如对韩茂所说,齐王府乃是个清水的庭院,他身为齐王在外开府,这王爵每年朝廷也就给拨一万多两银子,可他满打满算开府也就一年多的时间,又要养活王府内一大群手下,能剩个几千两已算是不错。 且算上以前在宫中积攒的,他手上真正的闲钱并不多,提举侍卫亲军司的俸禄倒很高,但刚刚接任,连一毫银钱都没见过,如今这五万两倒是救了急。 赵柽想要做的事情太多,很多事儿光有权势,没有金银却依旧办不成,如今朝堂之下,四野之外,危机一触即发,他要做的就是提早布局,步步先手,在未来的大势之中占据一个最有利的位置,但前提是他得有银子。 最初赵柽也想过搞些发明创造,弄些奇巧的东西,后来审时度势,他发现并不合时宜,若真正太平盛世倒也罢了,眼下却是个千疮百孔四面漏风的假盛世,这个时候弄些后世的东西出来,能不能赚到大钱不说,却会让人百分注意,一个纰漏更是得不偿失。 他现在身家约莫五万八千两白银左右,这与那些想要做的大事相计较起来不过杯水车薪,于是乎,这一日晚间,赵柽开始坐在王府内收钱。 收的自然是卖官的钱,侍卫亲军司重置,马兵司和步兵司除了各自的都虞候之外,上面那么多闲职,都是可以卖钱的。 赵柽是提举,又是都指挥使,两司三衙只听命于皇帝,与枢密院相互制衡,所以他有权荐举大部分官员。 除了两个副都指挥使需要道君皇帝亲问,其他的赵柽全都打算卖掉,毕竟他不卖别人也会卖,然后还跑他这里讨人情,与其让这些将官把钱花去别人那里,还不如花在他这边。 至于两个副都指挥使,一个他给了谭真,另外一个他折子上空白了名,让道君皇帝定夺,道君皇帝倘不理重新发回来,那他再斟酌人选,剩下的则也拟了一份花册,附上所有荐举的人选,一并同奏折递了上去。 就这样赵柽敞开了府门足足收了三天礼,进项足足几十万两白银,但比他预计的要少一些,实在是有些将官祖上数辈都是军中之人,一但出来跑官难免有人情跟随,便也只好应了。 又隔数日,朝上传来道君皇帝的旨意,谭真的副都指挥使自然是准了,其他荐举的将官也都一一通过,不过另外一名侍卫亲军司的副都指挥使,道君皇帝却点了个人,竟是原本殿前司的副都指挥使。 赵柽知这定是高俅从中作怪,但他也不动声色,只是将司内上下先打点整齐,然后便准备前往龙虎山走一遭,至于其它事只待回来再说。 此时已是五月上旬,天气愈发炎热,赵柽去宫城内请了命,又拜见了亲娘娘皇后郑氏,随后便准备了仪仗队伍,选一吉日良辰,出发直奔江西信州贵溪县。 这一路遥山叠翠,远水澄清。奇花绽锦绣铺林,嫩柳舞金丝拂地。风和日暖,时过野店山村;路直沙平,夜宿邮亭驿馆。罗衣荡漾红尘内,骏马驰驱紫陌中。 且说赵柽带着仪仗队伍,一行人从,时而策马,时而乘车,这一日终于来到信州城外。 他乃是王驾到临,又是侍卫亲军司的都指挥使,天下禁军掌管了大半,地方厢军全归他管,虽然调遣征战须枢密院令,但真正管理却是在两司三衙,真格是大权在握。 时值正午,信州城大小官员皆出城排列,就算是首府洪州的官员也全都到了,江南西路安抚使知洪州杨世成亦亲自出迎。 赵柽骑马,于城前观看,这杨世成非但将所有官员都带出来,甚至还将一些兵马也带出,列队以示隆重。 赵柽观看这些兵马,大宋八十万禁军,其实北多南少,大头全在北方诸路,南方除却荆湖北路,再就没有满万的编制。 江南西路的禁军只有六千多,而福建路则只有四千多不到五千,至于厢兵倒是还有一些,只不过此时的厢兵早就沦为了工兵般的存在,压根没有任何战力。 赵柽默默看了一圈,杨世成只带出了千多名禁军,他却发现这些地方禁军虽然在盔甲武器精良上,与东京禁军有些差距,但精神头却是十分充足。 京军糜腐,西军擅战,但这南方的禁军究竟如何赵柽还真不知晓,虽然记忆里南方的民间起义众多,地方禁军大都不敌,但这不是品评真正战力的参照,毕竟有时候打仗还要看将官的能力。 好比把西军内部的将官和东京禁军的将官对调一下,那西军的整体战力立刻便会下一个台阶。 赵柽入城,赴了宴席,又与杨世成谈了几谈,觉得此人虚于表面,浮而不实,当属官场老油条之流,便再无深交之心,只是并未刻意表露,第二日寒暄过后,便离了信州直奔龙虎山。 这一时,大队人马已遥遥看到那奇骏大山,因为此次行程乃是赵柽“还愿”之举,并无诏旨,是以并未提前通知这山上,眼下见了前方不远便是,赵柽这才打算命人先去拜一拜山门,却不料就在这时,那前方大路上斜插出一名小道士来。 赵柽仔细看去,却见这小道士也就十五六的年纪,生得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一双眼灵动慧黠,不由心下暗道,原来是个女冠小坤道。 第17章 伏魔殿 小道士是名女冠,一身道服整整洁洁,人也干干净净,不拿浮尘不背剑,就只是背着一双雪白小手站在了路中间。 小道士好奇地打量赵柽,赵柽此刻骑马走在前面,照夜玉狮子这马比较高大,所以小道士只能抬头去瞧,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形,甚是好看。 赵柽此次出京带的是龙卫军一个指挥的人马,实际编制应该是九百人的样子,但是一因为缺马,二则是禁军吃空饷严重,所以这足一个指挥实际只有三四百多人,不满编制半数,算上贴身的亲随侍卫,杂役厢兵约莫五百人上下。 小道士盯着赵柽看,龙卫军的军指挥忍不住在旁道:“可是上清宫道人?端得无礼!” 虽然京畿禁军糜烂,但龙卫是上四军,不管能不能打仗,气势总是做得极熟。 小道士被此一喊,倒是缓过神儿来,却也不搭理那军指挥,而是对赵柽道:“请问你可是京城里来的王爷?” 赵柽笑了笑,示意那军指挥切莫聒噪,道:“正是赵柽,从东京而来,欲上山拜天尊祈福。” 小道士点了点头道:“我叫张妙洁,你既要上山可随我来。” 赵柽道:“小道长如何知我身份?” 小道士莞尔道:“猜的吧,赵柽你如此大的场面,可不是一般官员的阵仗,肯定是王公贵族。” 赵柽不语,他执意要来龙虎山一趟,就是因为那洪太尉误走妖魔之事,他想要看看这世上是否真有妖魔法术,毕竟他将来要做之事甚多,总要心中有个准备。 其实本身他倒是不大信这些,可既然是水浒,总要验证瞧一眼心里才踏实。 赵柽道:“那就有劳小道长带路了。” 小道士道:“赵柽你叫我名字即可,还有你们的人太多,又是车又是马,全都上山无处安放。” 赵柽回头瞧了眼,人倒好说,车马辎重确实无法继续赶路,想了想便下命令,只带雷三洪七两名亲随,其他人则都留在山下扎帐篷营寨。 三人随小道士上山,赵柽路上闲聊:“天师可在山上?” 张妙洁道:“我亦不知,天师闲云野鹤,踪迹难寻,有时便会出现,刻意寻找反而不见。” 赵柽本意是要见一见这位张天师,毕竟仁宗朝至今,依旧是这位天师坐镇龙虎山,当年洪太尉来时天师少年模样,想必如今已是花甲之年,不过听小道士的意思并不好相遇。 他道:“妙洁小道长可是在此特意等候?” 张妙洁狡黠道:“赵柽你想多了,我不过是回山偶遇,你且以为我神机妙算?” 赵柽笑道:“不都传闻龙虎山法术高强,天师尊崇自不必说,各位真人也都手段不凡,预测之说未必不真!” 张妙洁摇头道:“我只是一个小道童,可不是什么真人。” 赵柽见她活泼精灵,不由逗道:“你既姓张,自是天师一脉,可当小天师也。” 张妙洁眨巴眨巴眼睛,道:“哪有女子当天师的,原来赵柽你是叶公好龙,一知半解,根本不了解我们龙虎山!” 赵柽一乐,心知这张妙洁确是张天师一脉了,就不知与当代的那位天师是何关系。 过不几时,四人来到上清宫前,因为不是奉旨宣调,亦未提前打个商量,那宫内自无迎接仪仗,赵柽心中也不在意,上山行事,自是愈发低调愈好。 站在宫前,赵柽仔细打量,端得是座好上清宫,但见: 青松屈曲,翠柏森森。门悬挂敕额金书,户列灵符玉篆,虚皇坛畔,依稀垂柳名花;炼药炉边,掩映苍松老桧。 又有阶砌下流水漏泼,墙院后好山环绕。鹤生丹顶,龟长绿毛。树梢头献果苍猿,莎草内衔芝白鹿。三清殿上,击金钟道士步虚;四圣堂前,敲玉磬真人礼斗。献香台砌,彩霞光射碧琉璃;召将瑶坛,赤日影摇红玛瑙。 “果然好所在!”赵柽不由赞道。 张妙洁引了几人入内,当下通知了道童侍从,引来主持真人诸殿的道士相迎。 彼此寒暄过后,齐至三清殿上,上过香后赵柽便问:“天师今在何处?” 主持真人向前禀道:“好叫王爷得知,这代祖师号曰虚靖天师,性好清高,倦于迎送,不住宫内亦不主持,平日里自在龙虎山顶茅庵居住,修真养性,只是前日忽留言要云游东海,此时恐已离开多时了。” 赵柽闻言看了眼小女冠张妙洁,点了点头,无论是真不在还是不想见,这都不是强求的事情。 当下便又去另一处饮茶斋供,斋罢遣散了侍奉道童,赵柽便询问起张妙洁伏魔殿去处。 张妙洁也不吃惊,只道:“之前公公交待,若有人上山想看伏魔殿,便让他看去罢了,只是眼下里面也没什么好看的。” “公公?”赵柽知道这是此地方言爷爷的意思,他略微思索道:“可是张天师?” 小道士急忙捂脸道:“不小心说漏了嘴,你自当没听见便是。” 赵柽摇头:“原来你是张天师的孙女,这话又怎当没听见?我说为何在这宫内畅行无阻,原来有此层缘故。” 张妙洁闻言低头不语,赵柽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沉默片刻道:“妙洁小道长可否带我前去伏魔殿?” 张妙洁抬首露出小脸:“赵柽,你要什么时间去看?” 赵柽见她答应,想着此事越快越好,便道:“现在前去如何?” 张妙洁应允,赵柽便只带上洪七一人,随她出了道房。 上清宫内广大繁阔,前面小女冠张妙洁引路,一路前行,三清殿,九天殿、紫微殿、北极殿无不庄严神圣,又有太乙殿、三官殿、驱邪殿等。 待行到右廊后一所去处,赵柽看时,却是另外一座殿宇,一遭都是红泥墙,正面两扇朱红门子,门上使着胳膊粗铁链缠着,却不见锁,交叉上面贴着十数道封皮,封皮上重重迭迭使着朱印,只是这封皮早就斑驳无比,甚至开了边,仿佛碰一碰就要全掉落下来。 抬头看,那檐前一面朱红漆金字牌额,上书了四个金字,却正是“伏魔之殿”。 第18章 下山 赵柽举步向前,望着朱红门上的铁链和封皮,道:“可否打开?” 张妙洁道:“左右都只剩下摆设,自是可以。” 赵柽闻言望向洪七,洪七心头紧张,他亦不过十三四少年,那日齐王府中老太尉说误走妖魔之事,使他印象颇深,此刻哪怕有拳脚在身,也不由身上微微冒汗。 洪七上前,小心将那铁链扯开,这铁链或是经久不动,竟有些锈蚀在一起,随后他又揭开封皮,将这些东西放去一旁,这才伸手推门。 殿门打开,倒无想象中阴风阵阵,黑烟滚滚的景象,只是一股霉旧腐败气息涌出,与那些皇城无人打理的宫殿,寻常人家困久的仓房味道相仿。 赵柽让过这股气息,仔细向里打量,只见殿内并不是漆黑一片,因有殿门,倒是可以视物。 只在外面便可看到内里破烂烂一团糟,也不知多少岁月没有打扫,地上堆得不知什么物什,居然还有破镐烂锹。 赵柽神色古怪看向洪七道:“老太尉做的好事。” 洪七伸手挠头道:“那日离府后,太爷爷又和属下说了一回,说左思右想定是当年的道人瞅他不惯,合起伙来戏弄于他,只是那遇洪而开的石碑却始终参详不透。” 赵柽不语,负手走进殿内,果然便见倾斜的龟座,栽倒一旁的石碑,碑上面隐约可见凿着遇洪而开四个大字。 再往前去,却是破烂石板,石板中间乃是一个黑漆漆的大地窖,赵柽欲走近观看,后面小女冠叫道:“赵柽你别看了,小心掉下去,我听说过这殿内的事,那地窖极深,掉下去恐要摔死。” 赵柽倒也无心去探查这地窖有甚说法,只是验证了有此一事,心中便豁然开朗,他贴边瞧了一眼那下面,黑漆漆确深不见底,遂用脚勾了块碎石板踢下,只听得石板撞击窖壁,一路跌宕起伏声响不断,最后传来落底的回响声音。 他思索片刻,转了身向外走去,边走边问道:“妙洁道长,你听过这殿内的事?” 张妙洁道:“自然听过,公公让我看管这殿,怎能不知那几十年前的旧事。” 赵柽走出伏魔殿,嘱咐洪七按原样将那铁链封皮弄好,这才又道:“妙洁道长,你乃天师嫡脉,既然知道这件旧事,那小王便冒昧问一句,当日果真有魔头放出吗?” 张妙洁闻言眨了眨眼睛,斯斯艾艾地道:“这我哪里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世间真的有妖魔吗?”赵柽换了个问法,这是他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关乎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和他今后的种种计划。 “不知道,这我也不知道,从来又没见过。”小女冠一问三不知。 赵柽想了想,心中已经有了一半答案,随后他又道:“妙洁道长,世间真有法术吗?” 张妙洁闻言呆了呆,随后俏皮一笑:“赵柽你这人好有意思。” 赵柽不解:“哪里有意思?” 张妙洁道:“你不是说来龙虎山祈福吗?我见你烧了柱香后就再未去天尊大殿,反而一会魔君一会法术的。” 赵柽语塞,半晌才道:“那到底有还是没有?” 张妙洁道:“这个问题公公曾经告诉过我答案,所以这个我能回答你。” 赵柽震惊:“张天师未卜先知?” 张妙洁道:“那也不是,这种问题你又不是第一个问出的,总有好奇之人想要问个究竟,官越大的就越好奇,你说这是为甚么?” 赵柽思索片刻:“我也只能回一句不知道,不过天师是如何说,到底有无法术?” 小女冠道:“公公说,以前有,现在或许有,将来没有。” 以前有,现在或许有,将来没有。 赵柽闻言微微闭眼,思索片刻后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张妙洁好奇道:“我想了好几年都没想明白,赵柽你怎么明白的?且说来听听。” 旁边的洪七也是一头雾水:“王爷,我太爷爷当年到底是不是被那些道士设计戏弄了,我总觉得那石碑上的字提前凿出来就是,又不多难。” 赵柽道:“天师的话其实只听最后四个字就成。” “最后四个字?”张妙洁道:“那不就是……将来没有?” “就是将来没有!”赵柽笑眯眯起来,心中仿佛一块大石落地,既然将来没有,那就没有了,他不用再过担心这些事。 回了道房,晚间用斋饭,去三清殿上了香后一夜无话。 第二天便是游山玩水的一天,宫内许多景致走完,便去了山上,只见这大山: 根盘地角,顶接天心。远观磨断乱云痕,近看平吞明月魄。出的是云,纳的是雾。崎峻似峭,悬空似险。千峰竞秀,万壑争流,瀑布斜飞,藤萝倒挂。虎啸时风生谷口,猿啼时月坠山腰。恰似青黛染成千块玉,碧纱笼罩万堆烟。 如此这般又是一日过去,三日头上赵柽告辞,主持真人率众道士送出宫门,独独小女冠送至山下。 赵柽道:“多谢妙洁小道长相送,请留步。” 小女冠道:“赵柽你以后可还会来龙虎山?” 赵柽笑道:“公务繁忙,此番已属不易,将来实不好说,不过若妙洁小道长有事相见,可来东京齐王府,彼时小王府当是蓬荜生辉。” 小女冠笑了笑,两眼眯成月牙状,道:“赵柽,你走吧。”说完她自转了身回山而去。 赵柽也转身,人马已经准备齐整,那龙卫军指挥请示道:“小相公,是否原路回京?” 赵柽摇头,在马上打了个懒腰。 军指挥不解,又道:“小相公,那走洪州去瞧瞧?” 赵柽道:“不走洪州,走江州!” 军指挥愣了愣:“小相公,那路过洪州时……” 赵柽道:“远远地绕过去,难得出来一次,又无甚事,岂不要多走走。” 军指挥急忙低头称是,赵柽又道:“那日走信州,有杨世成率洪州官员前来,合并了信州官员出城相迎,却未见其他属官,你可知这江州知府如今谁人在做?” 军指挥想了想,道:“小相公若是问我别处却哪里知道,可这江州又岂不知,乃是当朝老公相的第九子,蔡九公子蔡德章在任。” 第19章 江州城 赵柽闻言笑道:“蔡九蔡德章?那就是了,还不赶快出发!” 他此行南下,除了上龙虎山验证一些事情外,就是要走这江州一趟。 江州有琵琶亭,有浔阳楼,还有一个人他也务必要见一见。 沿路风景胜美,山川秀峻,不知几时便到了这江州府,话说此处靠近荆湖,鱼米广泛,钱粮浩大,人广物盈,乃是个极好所在,不然身为蔡京的九公子,蔡德章也不会外放到此处。 江州虽没洪州权势,膏腴却远胜江南西路各州府,兼之有水道畅达,可以东去西往,扬帆即行,热闹却又盖了洪府。 此时,江州知府蔡德章正在府内与幕僚闲谈,其中并无甚外人,只有浔阳江对面无为军城的一名闲通判,唤作黄文炳。 无为军乃郊野小城,不过是按例配了这么名副手通判,虽品级俸禄不少,却唯短了权势,此刻又赋闲在家,所以自蔡德章任知府后,这黄文炳心思活泛,便想走一走这蔡家门路,每每无事之时便携了大小礼物,乘船过江来拜。 眼下蔡九知府吃罢一枚果子,用丝巾擦拭了须上汁液后,慢悠悠道:“也不知齐王车驾是否下了龙虎山,这位王驾来时未走江州,返朝时也不知要走哪一条路径。” 下面幕僚面面相觑,有一人唤作孙殊,道:“相公,恕属下冒昧,这齐王殿下此番来并非公干,相公又何必在意?” 又一幕僚点头道:“属下听闻,这位二大王在朝中与老公相并非一路,相公又何必挂在胸中。” 蔡德章摇头微笑不语,只是从桌上盘中捡起枚果子,放到了盘外,接着又拿起一枚,这次却滑进了袖中。 众幕僚皆沉思,一旁黄文炳却开口道:“恩相果然好主张,果子全放在盘内,若盘打了如何?若分放桌上,则桌翻了又如何?还是三分而投,才最为保险!” 蔡德章望向黄文炳,微微点头:“文炳继续说来听听。” 黄文炳面露惶恐,措辞道:“想这位二大王虽不是太子,但现在入朝且兵权掌握,却亦是一颗参天大树,来日如何属下不敢妄自猜测,只是结交下来总不会错便是了。” 蔡德章道:“文炳你说得还是浅显了,三分的道理确实不错,只是有些话你藏在心中不敢说罢了。” 黄文炳道:“让恩相见笑了。” 蔡德章道:“既是自家府内,说说倒也无妨,但你们既不敢语,我也待不讲,不然你们听了又该诚惶诚恐。” 众人皆称是,开始吃果子,无不赞其美味香甜,就此时外面忽有人报,城外见齐王车驾。 蔡九知府哈哈大笑:“来也,来也,都随我出城迎接便是。” 江州大城,官吏不知凡几,足足百多号人在外迎接,南门入城,大摆筵宴,知府衙门座无虚席。 赵柽之前是不识蔡德章的,毕竟蔡京八子,这第九子在他印象中是没有的,如今既然多了此人,自然要好生了解一番。 他本意想要敲打敲打这蔡家老九,毕竟无论朝堂之上,还是皇城之中,他和蔡家都非一路,蔡家支持的是三皇子赵楷,这于他来讲便是如对头一般。 可这蔡九知府却将姿态拿得极低,话里话外未提蔡家半分,只是道些文治武功之事,赵柽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道理,却也不点破,只是说些场面话,再道些文采风流事迹。 酒过三巡,赵柽忽道:“蔡知府许久没回东京了?” 蔡德章道:“得蒙王爷挂念,已有年余。” 赵柽道:“这江州养人啊,此间乐,不思京也。” 蔡德章笑道:“王爷说笑了,不过职责所在,怎敢得陇望蜀,章能做足一任知府,便已知足。” 赵柽笑叹道:“以往与蔡知府不熟,难识德章才华魄力,今日一见,却是明珠蒙尘久矣。” 蔡德章闻言,哪怕生知这位齐王殿下此话有些不怀好意,却还是心中一动。 是啊,家中哥哥八人,除了早年过世的二哥,剩下哪个不比他官位高?且都身处东京繁华之地,居庙堂之高,哪里像他这般江湖辽远?两两对照之下,真恍惚如天上人间,这一个小小的江州知府……确是屈了他之才! 赵柽见他不语,又道:“近来京城有传言,说贵府大公子蔡攸有宰相之才,将时一门二相,必传为佳话。” 蔡九知府抿了抿嘴唇,道:“竟有此事,恐是家兄在哪里得罪人,被人坏言捧杀。” 赵柽笑道:“令兄我识久矣,确有此才,不过我识得德章你晚些,你亦有才啊!” 蔡九知府只是脸上赔笑,心中却翻起波澜,他知道赵柽这话绝不是空穴来风,这位可不单单是齐王,更是侍卫亲军司都指挥使,邵武军节度使,衔太师,尚书令的实权皇子。 绝不会信口雌黄,那就是说东京城内确有这种传闻,一念及此,蔡九知府免不得心中一酸。 他乃庶出,还是那种最差的庶出,母娘只是一名契约小妾,想想那位隐相梁师成的经历,便知这种身份有多不受待见。 不过他还好,蔡京为人颇“独”,不喜与人同妾侍,所以他才能在蔡府出生,虽然读书科举与其他兄长没甚区别,可一旦放官便大不相同。 别的兄长都是京官,至少有大学士号,他这个江州知府就是光头知府,从四品,整个江南西路只有知洪州才是正四品,因为洪州乃是首府,可这种位置往往都由一路的安抚使或者经略使兼任,远远轮不到他。 江州这地方确实好,鱼米之乡,肥得流油,但京官不更好吗?蔡德章觉得但凡身在京城,有蔡京之子这么个称号,那么捞得绝对不会比这鸟江州少。 他也曾写过信给蔡京,言语隐晦表明想动一动位置,可这位老爹却连回都没回,一想到此,他便有些为之气闷。 “王爷谬赞了,德章愧不敢当啊。”蔡九知府举杯自罚。 赵柽瞧了瞧他,见捅破他心中事,不由摇头暗笑,也饮了杯酒。 这时有人过来满酒,赵柽见是个中年留须男子,不由道:“德章啊,这酒席上怎还有如此年纪的仆从?” 蔡九知府见竟是黄文炳,不由愣道:“王爷,这不是家中奴仆,这是……文炳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犯王爷!” 第20章 见戴宗 赵柽看向这人,这人扑翻身便拜在地,言道:“小人无为军城在闲通判黄文炳,闻名殿下久矣,却才甚是冒渎,望王爷乞怜悯恕罪!” 你道这黄文炳为何此时上前?原来他不是这江州的官员,浔阳江对面的无为军城也根本不归属江南西路,而是淮南西路管辖,所以蔡九知府介绍江州官员时却没有叫他。 不过他是个肯投机的,否则怎能联络上蔡九知府?眼下这个更大机会也是绝不肯放过的,所以便心中筹划了许久,这才逮到个间隙上前斟酒。 黄文炳?赵柽自然知道这人,他不动声色看向蔡德章。 蔡德章又怎不知黄文炳性子?便是当初来逢迎时,就知他是哪般人等,只是喜他头脑灵活,遇事决断,这才来往,但今日此般若这位二大王兴头才好,若是不喜恐怕要惹下祸事。 蔡九知府忙道:“文炳非江州部属,实乃江对面官员,因相邻颇近,时常走动,未想今日王爷驾到,便留在府中帮个闲,王爷不喜我这就命人将他叉出去。” 赵柽嘴角微翘,上下打量这黄文炳,只见此人身罩青衫,微胖适中,留有短须,双目低垂,光芒收敛,动也不动。 他心中暗想,此人倒也算有几分本领,识反诗,辨伪章,在逼反宋江之事上绝对功不可没,只不过这黄文炳乃是通判,所做所为并不算错,且那孝义黑三郎写的不就是反诗吗?只是黄文炳这人性子却是太功利了些! 他道:“黄文炳起来说话。” 蔡九知府顿时心中一松,知齐王无甚责怪之意,但他却不能毫无表示,冷道:“还不起来,亏还读过圣贤书,此等无规矩之事是文人当做的吗?” 黄文炳满脸惭愧,连连称喏,却不肯走,仿佛等着被训话。 赵柽瞧了又瞧,道:“黄文炳,何事在闲?” 黄文炳闻言额头青筋跳动,急忙叉手答道:“回王爷话,并无旁事,只是无为郊野小城,哪来得管辖,年里不得功绩,便被上头消了通判名额,只日日闲在家中做耍。” 赵柽想了想便也觉得这种小城放通判着实无用,但这黄文炳却算是有些本领的,便道:“黄文炳你什么出身?” 黄文炳斯斯艾艾道:“小人乃是五甲同进士出身。” 赵柽双眉微动,这一朝取科始分三甲,但有时亦不分甲,有时则分二甲或五甲,分五甲时,此为最低一等,赐同进士出身。 他道:“你时运不错,居然赶上了五甲,既有出身,又有官阶,怎好赋闲在家?” 黄文炳闻言再次纳头便拜,口中呼道:“王爷可怜见,小人空有拳拳报国之心,却无落脚使力之处,每日昏昏噩噩蝇营狗苟,亦知廉耻道德,却终是身单无奈。” 赵柽听他说得真切,又回想下此人大抵行径,微微点头看向蔡九知府。 蔡九知府亦有意提携黄文炳,可奈何此人实乃淮南西路的官员,虽然江州和无为军城只隔了条浔阳江,但却完全不是一个地方,他也非江南西路主官,所以此事难办。 倘是用上蔡家之力,到也可办成,不过一来黄文炳人轻,不值当他往京里特意写信,二来他觉得自家早晚要走,此事倒可等离任江州后再说。 蔡九知府道:“王爷,确是如此。” 赵柽思索一下,道:“吾欲提携你,须待些时日,你且安心江州就是。” 黄文炳立刻千恩万谢,口中高呼:“小人终身皆依托门下,自当衔环背鞍之报!” 赵柽道:“且住了,起来吃酒去罢。” 见赵柽和蔼,黄文炳此刻心中大有得遇明主之感,只觉此一际遇人生都已转变,哪怕让他提了脑袋战阵冲杀都心甘情愿。 见走远赵柽道:“此人说不上伶俐,但我观看其有忠君爱国之心!” 蔡九知府口上急忙应承,心中却暗诽道是忠你二大王之心吧! 酒宴散场,大小官员离去,中堂饮茶,赵柽道:“我闻江州有一奇人,不知道德章可唤来见否?” 蔡九知府一头雾水:“还请王爷明示。” 赵柽放下茶杯道:“听闻江州有两院押牢节级,唤作戴宗是也。” 蔡九知府心中纳闷是从哪里听来,这两院押牢节级戴宗他却是知道此人,乃是军职叙用,不入官品,此人虽在牢中做事,却因腿脚飞快,所以府内也曾派遣,所以他有印象,便道:“王爷想见此人?” 赵柽道:“我听闻此人跑路飞快,有神行之名,不知真假?” 蔡九知府道:“确有此事,应是些江湖术艺,不登大雅之堂,王爷想见,我去遣人将他唤来。” 蔡九知府派衙役喊戴宗,两人继续坐在中堂吃茶,又叙了些南北之事,辽国大理,一时宾主尽欢。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衙役带回一人,却是醉醺醺不知哪里饮酒贪杯。 蔡九知府见状顿时大怒,直觉丢了脸面,道:“扯下去冷水扑醒再带将上来。” 那人口上喊:“恩相且住,属下虽饮酒却并未醉呢。” 蔡九知府哪里肯听,立刻堂下涌来几人,抓肩搂腿将这戴宗扯倒外面花圃间,大瓢清水淋透,仿佛落汤鸡状才推推搡搡送了回来。 戴宗经此一激,立时酒醒大半,回想起刚才衙役寻找时提什么二大王,再偷眼看堂上端坐两人,主位居然不是蔡九知府,便暗叫声不好,忙扑倒在地口中唤道:“戴宗见过贵人,小的饮酒误事,失了礼仪,还请贵人原谅则个。” 赵柽向下看去,但见这人面阔唇方,双眼突出,身材瘦长,远看清秀,脖上系皂纱巾,身上穿翠花领,腰上挂红串牌子,脚下着鲨鱼皮靴,不由开口道:“你就是戴宗?” 戴宗伏首不敢抬,道:“正是小人。” 赵柽冷笑一声:“戴宗,你好大的胆子!” 戴宗哪里知何事,只道心中一点裹挟的隐秘被发觉,又饮酒头昏脑胀,口中不由讷讷,只是告饶:“乞贵人原谅个,小人再也不敢犯错。” 赵柽见他昏聩,便道:“本王问你,那李铁牛眼下可在牢中?” 第21章 神行无影 戴宗闻言顿时发懵,心中念念怎地又转到李逵身上,就不知这铁牛兄弟又哪里得罪了贵人? 他直言道:“回禀贵人,那李铁牛今日不当值,此时莫不是在饮酒或是赌钱。” 赵柽眯了眯眼,他不待见李逵,心中此刻真想将这黑厮抓来直接砍了了事,如此,亦是间接救他老母不死,也算是全了他孝顺之心。 但以他此时身份,去杀个没甚心肝的夯货,那夯货又不曾当面顶撞,想想却又仿佛过了,一时坐在那里沉思不语起来。 蔡九知府不敢打扰只好陪坐,倒是苦了神行太保,拜在地上动也不敢,说也不敢,就算眨眼都要想上再想。 半晌,赵柽道:“德章,我欲带这人回驿站询问,你看如何?” 蔡九知府急忙站起身道:“王爷折煞属下,是问是罚自随王爷,不过王驾不落属下这府内,也断无去驿站歇息的道理,城北之处属下有一座大园,唤作涛生,王爷若不嫌弃,请移驾涛生园便是。” 赵柽想了想,点头应允,只带龙卫军小队进入涛生园,其余出城安营扎寨。 涛生园放眼望去颇大,最喜中有一小湖,镜面也似平整,风扬过时潋滟千波,端得一副美景。 湖旁有亭,赵柽坐在亭中,身后站着雷三洪七,具虎视眈眈盯着戴宗,将这位神行太保看得周身发毛,酒至此时已是全部醒掉。 赵柽道:“戴宗,我来问你,听闻你有绰号神行太保,擅长奔跑赶路,可有此事?” 戴宗此刻酒醒清明,心中顿时“啊呀”一声,哪里还不明白之前在知府衙门,这位二大王所说的都乃烟雾,真实目的竟是自家的神行本领。 这乃是他看家的手段,此刻又怎肯轻易托出,只道:“回贵人话,小的年幼时曾遇异人,蒙其传授甲马之术,确可神行赶路。” 赵柽见其讲的轻巧,不由双眼微眯面无表情道:“且说说看。” 戴宗不由抓耳挠腮一番,但道:“异人传小的四片神行甲马,可栓绑于腿,念上咒语后催动甲马便能健步如飞,只是这甲马乃异人为小的量身所制,他人用之无效。” “为你量身所制,他人用之无效?”赵柽才不信他满口胡言,冷冷地道:“若是砍掉脑袋,还可跑乎?” 戴宗闻言顿时觉得后脖颈凉风吹过,立刻伸手去摸,嘴上忙道:“贵人言重,自不可跑,自不可跑。” 赵柽道:“那李铁牛乃是杀人蒙赦,又如何做得了狱卒?你在那牢中勒索囚犯例钱,按律又当如何?” 戴宗立时哑口无言,只是这些也算罪名,总不至于杀头便是,可对方若真的要他死,怕也总难逃脱。 他本来心中抵触,却猛然灵光一现,觉得自家真是蠢笨无比,既称对方为贵人,岂不便真是贵人?所谓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既如此,为何还要遮瞒! 戴宗从身上摸出甲马放在石桌,拜倒在地道:“却是小人吃醉了酒尚未清醒,方才凉风吹来,才知身在何处,贵人当面岂有隐瞒,这神行之术确是异人传授,曰神行无影是也。” 赵柽见他开窍,命洪七扶起,温言道:“何至总拜,旁人若见以为本王贪你异术……既如你所言,那这甲马何用?” 戴宗道:“好叫贵人得知,此物却有奇异,那神行无影使用起来颇费体力,绑扯上此物却可消减疲劳,又能遮人耳目。” 赵柽点了点头,知甲马神异,便又道:“此物哪里可得?” 戴宗道:“自小异人传授甲马,言世上再无,乃至小人这许多年也从未见过他人拥有。” 赵柽思索不语,戴宗又道:“若贵人不嫌,小人愿意献上甲马和神行无影,想贵人日理万机,操劳军国大事,此物总比在小人这里送信接物合用得多。” 赵柽摇头笑道:“说了不会贪图你之异物,你若实在有心,便将那神行无影抄一份,至于甲马且自留着便是。” 戴宗闻言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这神行无影奔跑之法,若没甲马加持,寻常人体力又能跑去多远?何况当初传这奇术的异人曾言,此术只能从小修习,年长方有所成,若骨架齐全之后再练,却再无成功可能。 所以他心中亦不担心,此刻想开便要来纸笔“唰唰唰”写满一张纸呈了上去。 赵柽拿起观看,虽然神色间没甚表现,心下却是大为惊讶,这神行无影也算一门武艺,但却是那种轻功之流,至少在眼下之世,极为罕见。 不动声色瞧了个囫囵,赵柽将纸折起放进怀中道:“戴宗,你既是军籍之身,当思报国之事,平时应谨言慎行,不可跋扈飞扬,将来国若有难,黎庶受苦,当挺身而出,抵御外寇,切记平日里……莫要结交那些江湖匪类才是。” 戴宗闻言心头一惊,叉手道:“贵人所言极是,戴宗定铭记于心。” 赵柽瞧着他又道:“本王日后说不得有用你之时,到时唤你入京风云相从,大丈夫搏个封妻荫子,拔宅飞升,青史留名,总好过流落江湖,埋骨山野,百十年后无人再知姓名要强上百倍,你说是也不是?” 戴宗继续称是,心头却覆海翻江般变化,从小长成,哪里有人如此醍醐灌顶点拨于他,眼下却是觉得之前二三十年竟若白活了一般,双目一酸,竟险些落下泪来。 赵柽瞧他触动心弦,便摆手道:“可先退去,明日再来伺候。” 戴宗离去,赵柽坐了一会儿观看湖水,片刻后有些不耐便转了房间,乃是座雅致小院。 他进房后早有丫鬟沏好香片茶汤,于怀中取出那神行无影仔细看起,他自穿越后文可过目不忘,武则一通百通,对武艺这方面可以说是一学便会。 约莫只用了半个时辰左右便吃透了这篇神行无影,当下腿脚滑动,忽然“轰隆”一声响,竟不自觉地撞坏了两扇老木门,人已站在了院中。 抖了抖身上碎木屑,赵柽脸上露出一丝惊喜,这门武艺轻功确实了得,只是刚刚这一个冲刺,速度便让人咋舌,只是……他摸了摸腿,竟然有些酸麻,显然是未曾绑缚甲马之故。 第22章 浔阳楼上话北南 且说戴宗离了涛生园,一路直奔城外的监牢,他却是一片好心,想要寻那李铁牛告诫一番,那贵人不知从何得知李逵之名,察言观色仿佛不喜,莫要惹了祸事上身。 牢中转了个圈子,却哪里有李逵身影,那些牢头狱卒却纷纷告状,言是李逵之前打翻他们在地,搜刮了碎银铜钱,早就去赌耍了。 戴宗气闷,却也无法,只得回了栖身之所,他没甚老小,自没置办家业,只在城隍庙间壁的观音庵栖身,这庵内半租半送给他两间房,一直就此过活。 进了庵门,知事的僧人打了招呼,他便一头扎进房中,心内沉沉左思右想起来,一会想到那贵人得了神行无影却练不会,能不能怪他不实话实说这门本事须从小练起,一会儿又想到那贵人种种言语,再看自家老大年纪却未建功立业,莫说后人便是小娘也莫得一个,不免头脑昏沉竟自睡了过去。 转眼第二日,戴宗起了个早,洗漱完毕去斋堂讨了碗白稀饭,吃了几只素馅馒头,便丢了筷子走出庵门。 既然昨天贵人许他今日去见,自然不能落了这个机会,且不管那神行无影能否练成,但凡有不解处询问他自都要详细解答。 通报过后,进入园子,却见那贵人正和一男子说话。 男子微胖,身量适中,穿戴却是极好,此刻正在说什么浔阳楼之事。 戴宗不敢上前,赵柽却瞧见了他,道:“既然来了,何故扭捏作态?” 戴宗只得过去行礼,又与那人相互介绍,乃知其是江对面无为军的在家通判黄文炳。 原来这黄文炳大早赶来不为别事,只为了把这江州的风景名胜引赵柽走一走,浔阳楼自当首选,刚才便一直在推荐此处。 赵柽原本就要去那里瞧瞧,见这黄文炳会做人,便故意卖了面子应允,带上雷三洪七,还有这黄文炳戴宗,五人前往浔阳楼。 出北城门不远,赵柽便见一座酒楼,那楼旁边竖着一根望杆,悬挂着一个青布酒筛子,上写浔阳江正库,雕檐外一面牌额,又有苏东坡大书“浔阳楼”三字。 赵柽看了,便道:“我在东京,只听得说江州好座浔阳楼,原来却在城外这里。” 五人来到楼前看时,只见门边朱红华表,柱上两面白粉牌,各有五个大字,写道:世间无比酒,天下有名楼。 五人便上楼来,去靠江占一座阁子里坐了,凭阐举目看时,端的好座酒楼,但见: 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阐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慵。消磨醉眼,倚青天万迭云山;勾惹吟魂,翻瑞雪一江烟水。白苹渡口,时闻渔父鸣榔;红萝滩头,每见钓翁击楫。楼畔绿槐啼野鸟,门前翠柳系花嗯。 酒保上前来问道:“诸位官人还是要待客,只是自消遣?” 黄文炳道:“且消遣,你先取几樽好酒,果品、肉食只顾卖来,鱼便不要。” 酒保听了,便下楼去。少时,一托盘把上楼来,几樽蓝桥风月美酒,摆下菜蔬时新果品案酒,列几般肥羊、嫩鸡、酿鹅、精肉,尽使朱红盘碟。 赵柽道:“都动了,既出来玩耍,切莫拘束了,反而不美。” 几人闻言,知他平素和蔼,便不再紧绷,也不拘主仆从属,只是动筷吃喝。 席间,赵柽有意考量黄文炳,想观他见识,道:“今我大宋,虎狼环伺,若有一日,爪牙不再潜伏,文炳当以为哪家最凶?” 黄文炳闻言,心中惊诧,筷子“啪嗒”掉在桌上,想呼不敢,却又见赵柽目光犀利,不由心中暗自叫苦。 此种话哪里是他可以答,莫说是他,便是蔡九知府也不敢答,哪怕庙堂上诸位相公也未必敢草率做答。 赵柽又道:“酒言耳,不必当真,但说无妨。” 黄文炳当下无奈,咬咬牙,想着今日能与齐王同桌饮酒,便是做罚又何妨,只是他性子谨慎,想事从来入微,此类军国大事,更要仔细审视。 不过他好歹进士出身,同进士也是进士,当年科考时对这些问题总有过思量,不至无从入手。 洪七给众人斟酒,好奇看着黄文炳,只见黄文炳慢慢饮了一杯,这才谨慎说道:“今我宋国,众敌伺边,如星环斗,吾在中央。” 洪七亦读过书,只是读得不好,全部心思都在武艺上,但这还能听懂,心中暗道,掉书袋的全是废话。 黄文炳继续道:“南有大理,国弱势轻,政内难稳,无足为惧,西有蕃夏,狼子野心,百年叩边,其力已衰,北方辽国,势大兵广,习吾圣言,野心渐减,东有高丽,隔山跨海,鞭长莫及,毋须挂虑,余者越夷,不足为惧。” 一番话说完,雷三与戴宗你看我我瞧你,两人读书少,也分辨不出对错,唯有洪七不服道:“这么说,我宋国哪怕四周全是敌人,也可高枕无忧了?” 黄文炳哪敢答这种话,只是拿眼瞧赵柽,道:“王爷,属下……” 赵柽看着他,忽道:“可闻女真乎?” “啊,女真?”黄文炳立刻一呆,随后疑惑道:“王爷,属下倒是听闻过此蛮夷之族,但这女真好像与我宋国并不接壤。” 赵柽笑了笑,这黄文炳居然知道女真,这就已经很不错了,他道:“女真已于去岁建国,国号称金,文炳且看这女真如何?” 黄文炳虽知女真,概因身份原因,许多事并不知晓,更不知女真二万破辽国七十万之事,此刻听赵柽言语,心下纳闷,道:“王爷,辽国威盛,怎可容女真建国?” 赵柽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缓缓道:“去岁,女真二万破辽七十万,始建国,金首完颜阿骨打称帝,建都会宁!”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双眼紧盯黄文炳,道:“文炳啊,你不是说女真与我大宋并不接壤吗?你看,如果辽国没有了,是不是就接壤了呢?” “啊!”黄文炳闻言顿时大叫一声,筷子再次掉落:“王爷,不可,此事万万不可啊!” 第23章 琵琶亭中尝鱼鲜 赵柽冷冷地看着黄文炳,只见这人浑身筛糠般颤抖,衣衫缝隙竟然有冷汗沁出,口中慌不择言道:“二万破辽七十万,此乃豺狼虎豹,唇亡齿寒,唇亡齿寒啊!” 赵柽道:“岂不正趁此收复燕云十六州?” 黄文炳双手紧抓桌角,眼睛如死鱼般瞪出:“王爷,难道不应该援辽伐金乎?” 赵柽哈哈大笑起来,并不在意他言语顶撞,道:“文炳且吃酒罢!” 酒过三巡,天色垂午,黄文炳这才渐渐缓过神色,急忙告罪,赵柽不理只是吃酒,又几时道:“醉了,醉了。” 戴宗便道:“前面靠江有那琵琶亭酒馆,是唐朝白乐天古迹,贵人可去琵琶亭饮醒酒汤,就观江景则个。” 五人下楼,步行往琵琶亭上来,到得亭子看时,一边靠着江水,一边是店主人家房屋,琵琶亭上有十数付座头,戴宗便拣一付干净座头,让赵柽坐了头位,黄文炳坐在对席,肩上雷三洪七,肩下才是自家。 五个坐定,便叫酒保铺下菜蔬、果品、江鲜、案酒之类,酒保取过两樽玉壶春酒一一此是江州有名的上色好酒,醇香甘美。 赵柽纵目观看那江时,端的是景致非常,但见: 云外遥山耸翠,江边远水翻银。隐隐沙汀,飞起几行鸥鹭。悠悠小蒲,撑回数只渔舟。翻翻雪浪拍长空,拂拂凉风吹水面。紫霄峰上接穹苍,琵琶亭半临江岸。四围空阔,八面玲珑。栏干影浸玻璃,窗外光浮玉璧。昔日乐天声价重,当年司马泪痕多。 又饮几杯玉壶春,果然滋味与浔阳楼酒不同,戴宗这时唤来酒保,教造几碗爽口的醒酒鱼汤来。 片刻鱼汤造来,赵柽拿起箸来,相劝戴宗、黄文炳吃,自家也吃了些鱼,呻了几口汤汁。 洪七嘴急,吃鱼飞快,鱼身从左嘴角入再由右出便只剩鱼刺一条,众人看见,忍笑不住,赵柽喝了两口汁,便放下箸不吃了。 戴宗道:“贵人,一定这鱼腌了,不中贵人吃。” 赵柽道:“鱼汤本鲜美解酒,此鱼却真是不甚好。” 戴宗应道:“便是小人也吃不得,是腌的,不中吃。” 他回头叫来酒保问道:“却才造的鱼汤,鱼却腌了不中吃,别有甚好鲜鱼,另造些汤来,与我家贵人醒酒。” 酒保却是识得他,急忙答道:“不敢瞒院长说,这鱼确是昨夜的,院长看那江上渔船往来,今日的鲜鱼还在船内,鱼牙的主人不来,未曾敢动卖,因此未有好鲜鱼。” 黄文炳闻言道:“天造之物,人可网之,随处可卖,又哪来得如此囤货听命道理,莫非鱼牙,实乃鱼霸?” 酒保急忙摆手:“官人切莫如此说,小店还要依此存货,怎敢得罪,待开市来鲜鱼,立时造了酒汤奉上。” 赵柽面无表情,他怎不知这浔阳江畔事,不过此江南江北,水匪山霸多如牛毛,哪里能去讲些道理。 雷三见赵柽不语,便道:“哪怕有鱼霸水霸胁迫,亦断然不会拒了金银,我出高价买两条来,给小相公造汤。” 他见赵柽未出言反对,便起身就走,酒保一时拦不住只得缩头回撤,躲在柜后再不敢过来。 雷三走到江边,但见那些渔船已错落排着,约有百十来只,大都缆系在绿杨树下,船上渔人有倒在船梢憨憨大睡的,有坐在船头眯眼结网的,也有在水里洗涮身子的,他本是东京市井地头蛇,瞧惯了坊市生意,见此场景不由心中暗暗算计,这鱼牙子好大的一块油水。 雷三走到一条吃水颇深的船前,知其捕获定多,便喊了声:“船家,将你那鲜鱼把三五尾与我,银钱定不少你。” 船上渔人回应:“我们等不见鱼牙主人来,不敢开仓,你看那些行贩都在岸上坐地等待。” 雷三瞧了眼那些江州城行贩,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锭银,约有二三两模样,低声道:“老哥儿使个方便,不过几尾鱼尝个鲜罢了。” 渔人见银立刻脸上露出为难神色,想他这一船渔获也未必值当这些银两,只是心中碍着规矩,又惧那鱼牙子几分,实在不敢伸手,嘴上嘀咕:“官人原谅则个,原谅则个。” 雷三想了想,又摸出一锭银道:“老哥何必如此死板,有人问起只当是自家房头的亲眷来讨,既不坏规矩,又关得旁人何事。” 渔人心活,左右瞧着无人注意,便道:“官人且进舱中来。” 雷三亦不想多事,悄悄随着进舱,没片刻便用件鱼人破衫裹了几尾鲜活大鱼回了琵琶亭。 赵柽见他归来也不询问,雷三拽了戴宗去一旁述说经过,然后将几尾鱼递过让戴宗出头,戴宗自无不可,扯过酒保令其后厨造汤,没几时,便有鲜汤端将上来。 几人喝汤,无不赞其鲜美,又观江上美景,一时心旷神怡。 却就在这当儿,那江畔渔船边陡起了争执,人围得里外三层喧闹起来,接着就见那群中出来一人,带三五名手下,竟直奔琵琶亭而来。 待走到近前,那人伸手往亭内一指,喝道:“哪个不开眼的敢坏我江边规矩?” 几人观瞧,见这人六尺五六身材,三十二三年纪,三缕掩口黑髯,头上裹顶轻纱万字巾,掩映着穿心红一点儿,上穿一领白布衫,腰系一条绢搭膊,下面青白袅脚多耳麻鞋,手里提条行秤。 后面三五人薅着一名渔人上前,那渔人战战兢兢,左望右看,最后伸手一指雷三:“就是此人偏要买鱼,我说了不坏规矩,他拿银两勾搭,我才一时贪心卖了他几尾。” 那来人汉子冷笑道:“我说适才怎磕磕绊绊,原来是你这厮坏我规矩,若明日江上有事,全是你这厮所致,来来来,且给我个说法听听!” 雷三闻言立时大怒,市井之事他如何不知,道:“你这欺行霸市的泼才,莫不是想讹诈于我不成?” 汉子道:“便是讹诈于你又如何?” 雷三一翻身从亭内跳将出去,伸手露出双拳,道:“且问过你家爷爷拳头再说!” 第24章 杀人江心中 汉子闻言立刻变了脸,道一句贼厮鸟找死,挥拳便打。 雷三心中憋火,举拳相迎,一时两人乒乒乓乓打到了一处。 这雷三也没练过正经的武艺,全是街边拳脚,他在东京厮混时,有个绰号唤作街头小霸王,便是称赞他这打架的功夫了得,往往出手快准狠,一时三刻便出了输赢。 那汉子的拳脚也没甚套路,两人都是拳拳到肉的打法,一时间两人竟全部打翻在地,激得尘草飞扬,烟尘滚滚,煞是好看。 洪七在亭中看呆,之前见过鲁智深的杀人技,回去后暗自揣摩许久,大有裨益,谁知道今日又看到另外一种打法,简直是如野兽缠斗,不咬死一方绝不罢休。 赵柽面无表情看着两人厮打,喝一口鱼汤,吃半片果蔬,望一眼天边,已是日头西斜。 黄文炳低声道:“王爷,要不要……” 赵柽知他欲喊官兵来拿人,便摇了摇头,道:“且看下去。” 只见雷三此刻和那汉子竟一路滚打到江边,那尘土飞扬滚滚而去,便是江边渔人都看得呆住,退出远远,哪里敢靠近半分。 两人简直就如发了疯般,饶是洪七跟了赵柽数日,已和雷三混得倘熟,却哪里瞧得这一面,不由紧握拳头,心中隐隐有些发痒。 赵柽起身道:“过去瞧瞧。” 四人出了亭子,却来几人拦住,正是那汉子的手下,洪七见状叫了声“来得好”,他正拳脚发痒,哪里管对方是唬吓还是真要动手,便自扑了上去。 那几名手下见他身量干瘦,又是名少年,哪里瞧得上,却不知这洪七武艺了得,使的乃是一路开山拳,大开大阖,拳重腿沉,一顿好打,将几人都掀翻在地,然后踏住一人胸膛问道:“那鱼牙子姓甚名谁,来自何方?” 赵柽在旁见了微微点头,这洪七拳脚利落且粗中有细,知晓询问对方根底,算是不错。 被踏的手下身上吃疼,哪里敢挣扎,嘴上告饶道:“小爷爷轻些,我如实相告便是,鱼牙姓张名顺,有个绰号唤作浪里白条,就是这浔阳江上的人物。” 洪七闻言看向赵柽,赵柽微眯了眯眼不置可否,洪七一脚将那手下踢去了一旁。 “不好!”黄文炳忽然皱眉道:“那人既然绰号浪里白条,显然水中功夫了得,此刻似在引着雷将军下水!” “过去瞧瞧。”赵柽负手前行,心中却并未在意,浪里白条张顺的水性好不假,但是东京城的河流也不少,东京水路发达,自小在开封府长大的又有几人不会水?尤其那些吃街头饭的个个都水性了得。 果然,那张顺只是要诱得雷三下水,他先是脱了雷三纠缠跃上一艘渔船,雷三便也扑了上去,随后只见张顺手上的竹篙往岸边一点,双脚一蹬,那艘渔船一似狂风飘败叶,箭也似投江心里去了。 张顺在船头撇了竹篙,冲雷三冷笑:“你来好胆,今番定要和你见个输赢!” 赵柽在岸边见此情景,吩咐道:“寻一艘船,去江心看!” 三人有心规劝,但瞧赵柽表情又哪里敢,只得在岸边寻找渔家,这些渔家却都躲得远远不肯淌这趟浑水。 就在这时,那不远处忽然摇出一艘船来,洪七见了喊道:“艄公,且把船来载我们几个,自不少你银两。” 那艄公在船上道:“莫敢莫敢,你们恶了这浔阳江上好汉,我又岂敢得罪。” 黄文炳在旁掏出大银晃了晃:“且载一程,管你一年进项。” 艄公在江心把小船转了圈,只是不搭话,黄文炳无奈又道:“完事之后,再多与你些银两。” 艄公听得多与银两,这才把船放拢来岸边,四人跳上船去,艄公接了大银,把橹一摇,小船便往江心荡去。 那一边,雷三和张顺在船上争斗,又是拳拳到肉,打得船木破裂,张顺吃恼,便使了巧劲儿蹬翻船,跃进江中。 雷三不查,扑进水里,再瞧那张顺却不知如何脱了衣服,露出一身雪练也似白肉,头上除了巾帻,显出那个穿心一点红俏儿来,口里大骂道:“千刀万剐的泼才,老爷怕你的,不算好汉,走的,不算英雄!” 雷三回过神儿,却哪里怕水,只是身上衣服没法再脱,难与那张顺比润滑,见那汉子往前一扎便不见踪影,不由憋起气也沉进水中。 这边艄公摇开船去,离得江岸远了,洪七在上面见那边船翻雷三不见,难免着了慌,叫道:“划快些,划快些。” 艄公不理,只是自摇着橹,口里唱起歌来,唱的是:老爷生长在江边,不怕官司不怕天。昨夜华光来趁我,临行夺下一金砖。 几人听了这歌,洪七搔头道:“你这唱的哪般耍子?” 只见艄公放下橹,说道:“你们几个撮鸟,见便是官府的鹰犬,朝廷的走狗,今日撞到老爷手里,你几个却是好吃板刀面?还是好吃混沌?” 黄文炳愕道:“休要取笑,怎地唤作板刀面?怎地是馄饨?” 那艄公睁着眼道:“老爷和你们耍甚鸟,若还要吃板刀面时,俺有一把泼风也似快刀在这板底下,我不消十刀八刀,我只一刀一个,都剁你们下水去,你若要吃混沌时,你几个快脱了衣裳,都赤条条地跳下江里自死!” 黄文炳听罢,偷眼看赵柽,随后气道:“我时常来往此江,哪里见你这等水匪!” 艄公冷笑:“你几个好好商量,快回我话!” 黄文炳道:“你可知我等是何人,敢就此大放厥词!” 艄公喝道:“你说甚么闲话,便是皇帝老儿来了,也不饶你,你几个莫不去打听,老爷唤作有名的狗脸张爷爷,来也不认得爹,去也不认得娘,你们便都闭了鸟嘴,快下水里去!” 说罢,便去板底下摸出那把明晃晃板刀来,大喝道:“还不去死!” 他脚下用力,小船摇晃,顿时黄文炳“啪嗒”一声,坐到了船上,洪七也站立不稳,直伸手去摸,想要抓个物件站直,眼下却哪里有。 戴宗稍好,却也迈不开步,脸色变了变,似乎想到什么,看向赵柽便要说话。 赵柽一直不错眼盯着这艄公,此刻见他抽刀发狠,忽地叫了一声:“船火儿张横!” 那艄公闻言便是一愣,却不料就这当儿眼前白影一闪,那看似弱不经风的公子哥竟然到了面前,手上还多了把亮闪闪的短剑。 他大惊之下拿着板刀就要去剁,却又哪里能够,那短剑早就扎进了心窝,再一拔便有鲜血喷溅出来。 艄公瞪大双眼,眼珠里全是不可置信,脸上慢慢浮出一丝悔意,似想要说点什么,却早被一脚踹进了江中。 第25章 赛潘安,似孟尝 小船恢复平稳,戴宗伸手猛擦把额头汗,急切道:“原来贵人认得此贼,属下也是刚刚想到,此人在江中名气颇大,还以为是何奢遮人物,却是个剪水的强盗!” 洪七回过神道:“这也算奢遮人物?我家王爷才是真正的奢遮,怎这些水匪强盗也敢称此号?” 戴宗连连点头称是,赵柽不语,只是眼望向雷三和张顺争斗处,只见两人在江面上厮打一起,一个抓住另个发髻,一个掐着另个脖颈,一时浪花飞溅,时隐时现,惊得鱼儿都扑出水面,好不精彩。 赵柽道:“这张横与那张顺乃是兄弟,此刻将船划过去,将张横死的事让他得知,若能趁其不备擒杀了最好,不能也惊走他便是。” 几人只有戴宗会划船,便摇着橹向那边去,待近了时洪七大喊:“水匪张横已死,那张顺还不伏法!” 张顺在水中乍闻此言立时大惊,瞧见自家哥哥小船,还有那丢在板上泼风也似的快刀,哪个还不相信,不由目眦欲裂,只是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只剩下雷三浮在旁,手上揪着一缕头发呆愣。 洪七将雷三捞上来刚要说话,却见那不远处浪花滚动,露出一颗脑袋来,却正是张顺,张顺喊道:“那杀兄仇人可敢留名?” 戴宗黄文炳纷欲开口,却被赵柽阻住,道:“你等还须暂住江州,留名莫要被他摸黑儿割了头去,却是枉死。” 他站在船前,望着远处张顺,淡淡道:“某乃东京碎玉楼,赛潘安,似孟尝,木圣是也!” 张顺在水里听得却是心中一震,你道却是为何?原来这江湖绿林上的绰号乃是叠加为大,他绰号浪里白条,只是个单号,哥哥船火儿亦是单号,还不如他这个好,能有两三个绰号的无一不是了不起的英雄好汉。 张顺在水中心想,好个奢遮人物,不过念起哥哥惨死,不由立时大恨,一头扎进水里再也不见。 见张顺逃走,雷三湿淋淋拜倒:“小相公,属下没弄死这恶贼,还请小相公降罪。” 赵柽坐在船头,看着雷三道:“你知道哪里错了?” 雷三道:“属下不知,请小相公提点。” 赵柽道:“你不该和他下水,在岸上你还有机会赢他,下了水便失去先手,你是不是以为自家水性了得,所以并无畏惧?” 雷三低头道:“属下自小在东京游遍几大河,全没怕过水中争夺,却没想到这贼子水性忒好。 赵柽摇头道:“凡事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你自家算算,你与这张顺厮杀占了几样?” 雷三一脸懵自去想了,赵柽又对黄文炳戴宗道:“我听闻这浔阳江边有三霸,那边揭阳岭,岭上岭下有一霸,揭阳镇上又有一霸,浔阳江边杀人越货欺行霸市的再有一霸,这张家兄弟便是这江霸,你二人且要小心了,本王离走后,提防他们勾搭前来报复。” 黄文炳戴宗点头称是,小船不时靠岸,几人自行去了。 第二日,赵柽带兵离开江州返京,蔡九知府一路相送,又抬了几大箱金银财帛,赵柽一并收了,只说来日东京开封府相见。 数日回京,赵柽进宫复命,道君皇帝询问起龙虎山上气象,赵柽只道是哪里有京观繁华,道君皇帝自是得意,又赏赐些物什,此事告一段落。 又一天,赵柽拿着本次提拔军官时众人呈上来的虚饷册子,先到亲军司府内点了卯,随后便要去检兵。 他如今权大,原本侍卫亲军司的兵马就多过殿前司,京畿路的禁军编制共计十五万左右,按规矩殿前司领六万,侍卫亲军司领九万。 赵柽瞧过虚饷册子,心中大概估算下,其实这京畿禁军实际也就十万的模样,另外五万只是册子上的人头。 于此他心中早有准备,也不算太过吃惊,点完花名便带众将官出府,这一路浩浩荡荡先奔马军司麾下的龙卫而去。 马军司下共有龙卫,云骑,骁捷三军,皆是骑兵,其中驻东京的龙卫军左右厢,共计三十八个指挥。 除此还有云骑军,驻东京有十一个指挥。 骁捷军则不驻东京,主要驻扎在河北冀州,恩州一带。 出城见军,龙卫三十八个指挥的大营皆在城北,距离黄河岸边不远。 这时还未到午时,只见那营盘中全部忙乱起来,擦甲的擦甲,抹箭的抹箭,更有翻出新铠却如何都穿不到身上,原来却是自从发下来后,一次都没有着过身呢。 赵柽来到大营前方,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营盘散杂,栅门破烂,号称禁军上四军,骑兵里的王牌龙卫军,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地,也不知列了个什么阵势,就这样仿佛呆头鹅一般排在了平原之上。 饶是赵柽心中早有预料,知道禁军糜腐不堪,可见到这样的景象,却还是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女真二万可破辽军七十万,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天,辽军几千又能破宋军十几万! 就是杀猪,也没那么容易简单就能杀完,这禁军战力难道还不如猪? 可眼下看到的,赵柽心里不由真格怀疑。 众将官见赵柽脸色难看,都不敢言语,个个屏息低头。 这时,不知是哪个看不清形式的,居然举起大旗,大旗一举,所有禁军便呼喊起口号,接着猛地向前移动。 听那声音有气无力,看那队伍歪歪拧拧,赵柽眼角直跳,旁边的谭真察言观色,大喊了声:“停!” 大旗放下,禁军停止移动。 赵柽冷冷地看着前方禁军,然后转身对一旁正瑟瑟发抖的马军司都指挥使道:“点数吧!” 马军司都指挥使就是原来的都虞侯,乃是使了大笔银子才买到这个位置,是仅次于侍卫亲军司副都指挥使的职位。 听到赵柽命令,他又哪里敢怠慢,急忙携着一众手下,又让亲军司的监察走在前里,向着禁军队伍而去。 点数自然是对照册子来点禁军实际人数,赵柽有虚饷册子,按照那上面的数点。 过了许久,监察捧着册子归来:“王爷,差了一百几十人,不过我瞧了下那缺额的名单,都是些老弱病残,有些连床都下不来的!” 赵柽点了点头,这一百几十人倒算不上空饷,只是早就该清除禁军队伍,应是使了银钱,所以一直赖着不走。 赵柽刚想说话,忽然发觉哪里不对,他双眼再一次扫过前方队伍,脸色渐渐冰沉下来,下一刻勃然大怒:“马呢?你们的马都去了哪里?” 第26章 战马去向 赵柽脸色冰寒似水:“你们的马呢?” 马呢! 前方黑压压的禁军队伍,并不是人人都有马骑,往往是两匹马中间夹着一名站立的兵丁,两名兵丁中间又夹着一个骑兵。 马,足足少了一半! 赵柽一开始只注意这些禁军的军容军貌,精神血气,并没有往旁处想。 后来他愈看愈不对,这才发现堂堂的龙卫军骑兵,居然没有马骑! 龙卫军一个指挥满额近九百人,但真实的情况却是不足半数,这里有吃空饷的勾当,也有马匹不足的原因。 但是,剩下的这些真实在编的禁军,却是个个都有马骑的,不然还叫什么马军都指挥司? 难不成人能吃空饷,马也能吃? 赵柽的目光落在了刚点数回来的马军司都指挥使身上。 这位马军司都指挥使姓孙名高升,乃是世代禁军出身,祖上曾经参加过陈桥之变,后来被封为开国伯,也算是勋贵门庭。 孙高升感觉赵柽目光,立时冷汗流淌下来,他心中也纳闷,虽说大宋战马短缺,但在龙卫军编制不满的情况下,战马的配额还是足够的。 且就在前些日,他来过一趟龙卫军,便是因为害怕赵柽点军发现甚么纰漏,所以特地查检一番,当日武器盔甲战马明明都能对上数,眼下如何就没了呢? “王,王爷……”孙高升嗫嚅道:“应是兵丁心中忙乱,未及牵领战马,马是在廊内。” “马在廊内?”赵柽没甚表情:“你去马廊看看还有多少战马!” 孙高升领命,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战马之金贵不言而喻,若是这许多战马真出了差池,莫说官位能否保住,就是脑袋都要搬家。 他自是不相信那许多马匹会凭空丢失,心中已认定刚才自家说辞,可到了马廊一瞧,顿时晴天霹雳,天雷滚滚,唬得他脸色惨白,只见马廊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一匹牲口。 孙高升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幸好他多少还剩点神智,知道哪里能平白无故没了那许多马,不由连滚带爬跑回点兵处,跪倒在地哭道:“王爷,前几日我来查点,战马犹在,今日怎就没了,怎就没了呢!” 赵柽瞧他片刻忽然冷笑:“居然有人敢在本王眼皮下搞事,且此刻已经败露,还不出来领罪,真当本王如堂上一般好说话!” 孙高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亦知这是出了内鬼,只是这事儿居然连他都瞒了,显然是要将他往死里弄。 “来人,把马军司军指挥以上人等全部拿下!”赵柽道。 不消片刻,足足上百人被捆绑近前,三十八个指挥,厢军营三级指挥使及其副官,全被捉了过来。 而马军司都指挥使孙高升在内的司三级主官,副指挥使,都虞侯,虽然未绳索加身,却也都跪在了地上。 赵柽眼望这些人,慢慢道:“说吧,马去哪里了?” 没人言语,赵柽冷道:“你们是武官,不比咬文嚼字的文臣,平素法纪淡漠,可如此大罪都心中没数吗?这可是抄家灭门的事,居然还敢撑着,且,这是要连坐的!” 一说到抄家灭门与连坐,下面许多将官的脸色立刻变化,其中一名军指挥忽然喊道:“王爷,我那日瞧见是军司的都虞侯带人将战马赶走!” 他此话一出口,顿时周遭传来阵阵附和之声。 孙高升在旁瞪大了眼睛,看向同跪在一旁的都虞侯:“你,王远征你敢害我!” 名为王远征的马兵司都虞侯脸都绿了,豆大汗珠噼里啪啦地顺着额头掉下,落在身前的泥土上立刻砸出一个小小的坑洞。 “王,王爷……”都虞侯开口,嘴巴里“咯噔咯噔”乱响,上下牙打架乃至声音都变了调子:“不是属下做主,给属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擅调军马,是,是亲军司的冯副都指挥使下的令,说是说是……” “说是甚么?”赵柽黑着脸向两边一瞧,却见原本跟着一起来点数的侍卫亲军司副都指挥使冯聚,不知何时竟然悄悄离去。 “说是殿前司那边要演练捧日军,战马不够,前来咱们龙卫军借战马,还说……还说王爷你晓得此事。” 马军司都虞侯此刻肠子都悔青了,刚才不说的原因有一大半是他以为赵柽知道这件事,只是摆摆样子,至于为甚,却总是上面的弯弯绕绕,不是他该琢磨,此刻却发现赵柽竟然真不知此事。 “把冯聚给我抓回来!”赵柽面无表情道:“还有将这王远征给我吊在一旁树上!” 谭真在旁压了压腰刀,低声道:“王爷,若是他跑到高俅那边?” 赵柽看瞧谭真一眼:“那就将高俅的白虎节堂给本王砸了!” “是!”谭真再不废话领命即走。 赵柽深吸口气,瞅了瞅前方跪地的人群,转身来到一旁的大树下,那马军司都虞侯王远征已被吊了起来,浑身哆嗦着,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 “孙高升,你驭下有方,滚过来!” 孙高升连滚带爬来到树下,赵柽把手上马鞭向地上一惯:“先抽一百鞭子!” 孙高升闻言顿时打个激灵,这一百鞭是要抽死人的! “有一鞭弱了气力,就都记在你身上!” “是王爷!”孙高升哪里敢手下留情,他此事恨得王远征要死,抡起鞭子就抽了下去,顿时一声惨叫惊得树上鸟儿“扑腾腾”飞起大片。 赵柽脸色深沉,看着场上那些无马而立的禁军,心中只想着两个字,杀人! 大宋短马,说军马乃国之重器都不为过,就是如此重要的东西,居然能被人轻易“借走”,可见禁军的军纪军规松散到何等程度。 他知高俅这一招釜底抽薪纯粹就是恶心他,军马高俅肯定不敢就此占去,但这一借一还之间,他在军中的威信必然下降,说不得其后还有什么腌臜手段用使出。 “来人,传我令!”赵柽忽然转身:“龙卫军一至十指挥,统统给本王佩齐弓弩,着轻甲,二人交骑,黄河边列队!” 第27章 龙卫与捧日 此时已下午,黄河水咆哮奔腾,号称上四军的龙卫骑兵皆战战兢兢。 昏昏噩噩过活,吃吃喝喝为生,乃至连马匹不见了都不放到心中。 赵柽瞧着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军族,家中世代居东京,世代为军,所谓同泽,亦是同邻,亦是亲朋,沾亲带故,形成巨大的禁军京圈,乃至左右牵扯,瞻前顾后,处处牵制,上了战场,毫无厮杀拼搏之心,遇强即崩,滚雪团似败退。 赵柽冷冷一笑,他知道这些禁军的软肋在何处,就算拿捏了也不怕他们炸营,他们,早就没了那热血,亦没有了抗争! “你们的战马被人盗走了。”赵柽一句话恍如石破天惊。 许多禁军并不知发生何事,只知道马匹不见了,之前在队伍中见前方的官人将军们走马灯也似晃动,权做看场热闹,且不花银钱罢了。 此刻闻道战马被盗,立时便发了慌,却不是忧心甚么军国之事,而是想着总归是吃饭的家什,若是没了会否饭碗不保。 马军饷钱是要高过步军的。 赵柽瞧着他们:“马若是拿不回,尔等的军饷统统减半!” 嘈杂声起,有那性子弱的禁军胸中立时郁结,念着一家老小吃穿用度,老母年迈时时用药,儿女年幼嗷嗷待哺,婆娘每每倚门相望,不由得一番手足无措。 还有那慌了神儿的,欠了酒肆账目不算甚么,要命的是欠了赌坊的银两,九出十三归驴打滚儿般的利钱,全靠每月军饷去还,若是差一月还不得,难免要剁手剁脚,全家不得安宁。 还有刚许过亲事的,眼见那小娘温柔可人,三五家都托人去说媒,偏偏相中了自家,说军中好,乃是个铁打的饭碗,饷钱又高,强过那张家二郎杜家五郎忒多,可如今军马丢了,军饷要减半,立刻浑身冰凉,六神无主起来,仿佛那小娘已经投进了二郎五郎的怀抱,你侬我侬。 赵柽复道:“若是军马夺回,一切照旧,权当此事未发生,亦不追究此次失马之责!” “轰!”似乎又点亮了一盏烛火,所有人心中升腾起希冀,那些看似即将要失去的竟然可以挽回,不由让众人心中翻江倒海般激荡。 “军马被捧日军给盗走了,捧日军想打破你们龙卫军的饭碗,然后他们躲在暗处瞧你们的笑话!”赵柽淡淡说道。 什么?捧日军那些杂碎?龙卫军内立时炸开锅,虽说东京禁军乃是一个大圈,内里却也有派系之分,龙卫和捧日两派在禁军圈里乃是死对头般的存在。 赵柽微微闭眼,任由前方的龙卫军牢骚谩骂,甚至不顾他这个主帅在就摔摔打打,乃至最后将殿前司那些长官亦都骂了一遍。 过了一刻钟,听得这些**子骂够了,赵柽微微抬手,身后的侍卫甩响马鞭,压下了嘈杂。 “拿回战马,饷银照发,拿不回饷银减半,尔等可愿意与本王一起去捧日军营地,将你们自己的军马取回吗?” “愿意!” “自当如此!” “捧日军鸟人敢尔!” 这并没甚么可说的,本来就是自家的东西,却被捧日那些贼厮鸟给盗走,当然要拿回来,何况还关乎军饷银两。 “好,现在就出发去捧日军大营,但是都给本王记住一点,倘若捧日军不让尔等取回你们的战马,就给本王狠狠地打,只要不出人命,一切本王负责,就算出了人命,亦有本王担着!” 赵柽不怕事儿大,这样的事儿只有他这个王爷敢做,他要让满堂朝臣都看着,他并不是甚么仁义二贤王,敢动他手下的东西,就要做好撕破脸皮接受报复的准备! 唤过来十个军指挥,赵柽仔细交待一番,十个军指挥点头领命,几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直奔捧日军大营。 捧日军驻扎京畿的人数亦不少,足足有三十三个指挥,大营在东京东城外十三里。 做为殿前司上四军的捧日,自建制以来便倍受荣宠,因为捧日曾是太祖皇帝手下亲军,所以曾有禁军第一军的称谓。 不过百多年过去,眼下似乎荣光不再,大营里日暮西山般的死气沉沉,唯有马场那边,廊道中嘶鸣不断,开锅也似的热闹。 司内并没有职官长驻军中,平日里捧日军便以左右厢的指挥使为尊,日里也极少操练,倒是各种军中耍子不断。 捧日军左厢指挥使唤作田赤,家中从来都是捧日出身,到他时因为历代的积攒,家底逐渐殷实,便花钱从高俅处买来这个职位,却是连战场都未曾上过。 今日他在营房中开了赌局,只看口袋里银钱多寡,不看官阶高低,只要囊中充盈皆可来赌,他便好从中抽取花红。 诺大的营房人来人往,赢的喜笑颜开,输的喊爹骂娘,田赤坐在后方大椅,抓着盐炙的羊腿,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心中琢磨晚间再去勾栏乐上一乐,真是不胜快活。 就在这时,忽然有亲兵来报:“将军,远处有一队人马向大营奔驰?” 田赤愣道:“人马?甚么人马?” 亲兵道:“看似骑兵,未打旗号,不知隶属哪一军!” 田赤心下暗想,并未接到司内查检军令,更无操练任务,纳闷道:“旗子,你看似哪里兵马?” 亲兵闻言一咧嘴,心想这事儿自家哪里得知,便道:“总归是禁军人马,断不可能外来就是。” 田赤点了头,怎可能是外来,距离最近的北面辽军也隔了不知多远,路上那许多官兵,怎能说杀到便杀到。 他大手一挥:“莫去搭理,说不得是去找胡松涛那泼才,去把外面营盘的大门锁死,鸟也不得放进一只!” 胡松涛乃是捧日军右厢指挥使,两人素来不和,且向是以左为尊,田赤心中便百般瞧不得对方。 又过片刻,亲兵满头大汗跑进来:“将军,将军不好了,那队人马去了马场,打翻了马场的廊官,捆绑了驻守的兵丁,正纷纷牵着马要走呢!” 田赤闻言顿时心下一惊,忽然想起一事,大叫道:“不好了,定是龙卫军那些狗头前来抢马,快随某家出营去看!” 第28章 一波三折 田赤轰散了赌局,带人急匆匆出了大帐,却见远处人喊马嘶,煞是热闹,不觉神色大变。 他心中暗想,太尉前些日派人赶来战马,言是去龙卫军借来,却谁肯信,只是放下话说好生看守,万万不能有闪失,却没料到龙卫军好胆,居然敢来争抢,这却如何是好? 就在他犹豫的当儿,那大帐木栅外,围上来一队骑兵,却都是手中持着军努,纷纷对准里面,一人在马上喝道:“哪个是田赤?” 田赤见那军努都上了扳机,不由后退两步道:“某家便是,你待如何?” 马上轻骑冷笑道:“奉二大王令,前来取回军马,尔等莫出营,军马取回,我们自然便走!” 田赤怒道:“瞧你模样不过是小小军指挥,也敢命令某家,待某家拧下你的鸟头,还敢猖狂!” 马上轻骑道:“田将军,你若敢动,且瞧是你手快,还是俺的弩快!” 他说完,扣动扳机,只见那手上长弩“嗖”地声射出一箭,快若流星般,竟然直接扎进田赤脚前三寸处。 田赤立时惊出一身冷汗,伸手扶帐道:“既是二大王命令,且不敢不从,你等手上都放低些,误伤了便是不好。” 马上轻骑这时也暗拍胸口,明明是瞄着对方三尺远的距离放箭,怎就到了三寸处,真真吓煞死人! 那一边马场处,却是被龙卫军围个水泄不通,所有捧日军的兵丁,都被捆绑了跪在地上,个个低着头哪里敢说话,只盼着这些龙卫的禁军牵了马快走,且莫耽误了晚上的饭食。 赵柽下令也不必寻什么原本的军马,能牵走多少便是多少,总之只会多不会少就是。 龙卫军牵马,忽然南边驰来一支队伍,足足数千人,竟比龙卫军还要多上三成。 赵柽道:“甚么人?” 军指挥道:“回禀王爷,看模样好像是捧日右厢指挥使胡松涛!” 赵柽道:“刚才有回报,去营中胁迫,却被这人跑掉,端得好大胆量,居然敢带人来拦!” 军指挥道:“听闻此人有绰号胡大胆,最是鲁莽行事!” 赵柽道:“前队列阵,报我名号,胆敢冲阵,弓弩射杀!” 军指挥闻言一哆嗦,便下去传令,令六七八九十共五个骑兵指挥拦在了前面,纷纷喊道:“二大王办事,诸人皆退,违者定不宽恕。” 且说这捧日军右厢指挥使胡松涛,本在营中睡觉,忽被嘈杂声惊醒,又有亲兵来报有人牵马,心下稍一琢磨便知发生了何事。 他也晓得这批军马来路不正,却也是没奈何,总要前去阻拦,出帐之后便遇到了田赤相仿一幕,但他天生胆大,便从帐后跳出去跑掉,龙卫军也未敢真格背杀。 胡松涛跑出去后,没细思此事,只是聚拢了部分兵马,一路杀来马场,只为不让龙卫军将战马牵走。 此刻两军对阵,这一边报出赵柽名号,那边还未待如何便先乱了阵脚,下面的小兵哪里知发生甚事,只是心下暗暗叫苦,觉得王爷相公们的恩怨牵扯到自家,真是晦气至极。 胡松涛脸色难看,冲着那队伍后方遥遥抱拳道:“二大王有令自当遵从,只是来我捧日大营牵马却是为何?” 这边道:“你等干的好事犹不自知,盗了我军战马还装傻充愣,二大王率我等取回战马,伶俐的莫要动弹,待走时容你送送便是!” 胡松涛道:“二大王容禀,战马由来之事,属下并不得知,只是眼下马在捧日军廊中,又无高太尉军令,二大王就算要用,亦须和太尉打个商量,怎好平白无故牵走?” 这边道:“胡松涛你这泼才,二大王令都敢不听,我看你是狗胆涨大,且闭了嘴小心伺候。” 胡松涛眼见着那一匹匹军马从廊中牵出,心中愈加发慌,看眼前这态势,分明是不计数,要全都牵走的模样,他急切间道:“切莫如此,切莫如此,二大王,莫怪属下得罪!” 说完便指挥着身后捧日军就要上前阻拦,就在此刻,前方一阵箭雨射来,顿时唬得那些捧日军打马后退。 这边又道:“二大王命,有敢上前阻碍王令者,射杀勿论!” 胡松涛哪里肯信,身边几千人人的队伍,他才不信二大王会乱箭射杀,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就算是皇子亲王,也肯定兜搭不住,他立时喊道:“莫要惧怕,都随我来阻拦便是!” 说罢,胡松涛打马就向廊场冲去,只走了半截发现不对,回头看去时却哪里有一骑跟随,捧日军兵丁都原地未动呆呆望向他,如同看着个傻子。 胡松涛顿时气得双眼一黑,差点张嘴喷血,怒道:“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你气煞甚么,给我下来吧!”龙卫军那边早就有人冲上前,拿着绊马索,钩镰枪,将那坐骑搬倒,然后五六人叠罗汉般把胡松涛压倒在地,搂肩膀抹后背绑了个结结实实,带到赵柽面前。 赵柽瞧了瞧这胡松涛,又看了眼远处放了他鸽子的那一众捧日军,不由笑道:“就是你要阻拦本王?” 胡松涛早就被手下气得七荤八素,这时梗道:“二大王这般做法,不合军规!” 赵柽道:“伱还知军规?” 胡松涛道:“二大王小瞧于我,我少年从军,哪里有不知军规的道理。” 赵柽“噢”了一声,笑眯眯道:“合不合军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泼才没有眼色,粗鲁莽撞,如此,怎能在高俅手下做到这位置?” 胡松涛闻言立刻道:“回二大王,某可没有使钱!” 赵柽道:“那就是自诩有几分本领?也罢,我亦懒得和你一般见识,且旁边跪着赎罪就是!” 胡松涛垂头丧气被拎去一旁下跪,这边马场的马已经被牵得差不多,一名骑兵顶多能带两匹战马,算下来早超出了当时被借走的数目,赵柽点了点头,便要下令回营。 就在此时,忽然远处尘烟滚滚,居然驰来数骑,为首一人喊道:“且住,此乃捧日军战马,怎可无令带走!” 第29章 一路追查 远处尘烟滚滚,驰来数骑,为首一人喊道:“且住,此乃捧日军战马,怎可无令带走!” 赵柽马上眯眼看去,道:“哪个不识抬举?” 几名军指挥仔细分辨,纷纷摇头道:“并不识得,合该是殿前司内的官儿!” 那人又喊:“端得大胆,敢抢掠战马,莫非想造反不成!” 赵柽伸手道:“拿弓箭来!” 旁边立刻有人递上宝雕弓穿云箭,赵柽搭弓引箭,只听得“嗖”地一声响,那箭去若流星,眨眼便到了远处,“噗通”一声,直接将那人射翻在地。 见真格动了手,那数骑全都傻眼,立刻勒住马匹,向前了望不知所措,马蹄原地踏动,犹豫不敢前行。 赵柽再次伸手,却未搭箭,只是“嘭嘭嘭”虚扯了几下弓弦,那数骑但闻得声响,便自乱了起来,人喊马嘶,“二大王不可”,“二大王恕罪”,只是几息间,竟全部调转马头,仓皇逃去,至于之前地上射翻之人是死是活,却哪里有谁来管。 赵柽看着远去数骑,神情复杂,长吁口气道:“果然好官兵!” 他转身下令,立将所有军马牵走,自此再无一人拦阻,直回了龙卫军大营。 此刻已是下午末时,军营造饭,赵柽便坐了大帐,摆开一张圆桌,亲军司将官围坐一圈,到那日头斜下,便端上来大盆的炊饼,糖肉馒头,羊肉馒头,大盆的菜汤,汤里又有鱼肉。 赵柽一声令下,众将官低头便吃,虽然不是山珍海味,将官们在家中也不吃这等糙做,但眼下实在是饿了,大口吃饭大口喝汤,只觉真乃人间美味。 饭菜将住,忽然大帐门帘起,却是谭真回返。 赵柽停筷,瞧向谭真,只见谭真盔歪甲斜,一身的尘土,不由脸色微沉道:“事儿办砸了,冯聚没抓回来?” 谭真拜倒,道:“回王爷,谭真无能,还请王爷降罪!” 赵柽审视他片刻,道:“被人打了?” 谭真道:“只是推搡倒地,不算真的动手。” 赵柽沉默几息,道:“你是侍卫亲军司副都指挥使,壮武将军,谁敢动手?” 谭真讷讷不语,赵柽道:“起来吃饭,再细说分辨!” 谭真起身,也不卸甲,直接坐下抓起肉馒头便吃,待三五个肉馒头进肚,这才道:“王爷,我追那厮到殿前司,却见他进了中堂,一路追找过去,高太尉出来,说我擅自闯白虎堂,要拿下我问大罪,我与手下打将过去,又见冯聚那狗才从后门跑了。” 赵柽道:“高俅这厮,惯会拿白虎堂说事,也就这点本领,冯聚原本是殿前司的人,两人狼狈为奸,内里说不得多少丑恶勾当。” 谭真继续道:“从后门追出去,却见这狗杀才不要命地逃窜,最后跑到一处赭瓦高墙的府邸后门,属下当时心急,既是后门,便也没看清是谁家的府宅,就冲了进去……” 赵柽道:“是了,你便是在这户人家被打翻?” 谭真抿了抿嘴唇,又抓起一只肉包狠狠咬一口,道:“都怪属下鲁莽,冲进去后才发现那竟然是嘉王府!” “赵楷?”赵柽扬了扬眉,此时赵楷还未改封郓王,乃是嘉王,武宁、保平军节度使,衔太傅。 “正是三大王,属下知道鲁莽了,想走却被拦住,这时候冯聚那狗才复又出现,三大王也走了出来。” “赵楷说什么?”赵柽冷笑,好大名气的芝兰玉树三皇子,两人间说是不睦倒也算不上,只是从不相互往来。 谭真砸吧砸吧嘴道:“三大王说我擅自闯他王府,居心叵测,属下便急忙解释,这时才知道那冯聚乃是三大王一名宠妾的兄长。” 赵柽道:“宠妾?什么东西?” 谭真闻言一愣,心说王爷你府内没女人,就连宠妾都不知道了?这可让属下如何做说,可也不对,记得倒有个张家小娘子在,只是好像并无甚事。 “我知道了!”赵柽又道:“然后如何?” 谭真道:“属下好一顿解释此事由来,又陈述军马厉害重要,三大王听了后倒再也没提旁的,便要将属下叉出去,倒是那冯聚不知又进了甚么谗言,三大王甩袖走了,冯聚唤来一群人将属下推倒,踢皮球般踢了出去,却并没受什么伤。” “没受什么伤?”赵柽双眼在桌边转了一圈,冷笑道:“听听吧,盗我军马,还敢擅自潜逃,跑了不说还找个好靠山,将追查的将官羞辱,真是好大的泼胆!” 众将你看我我看你,虽然打仗带兵不成,但这察言观色,揣摩心思的本领都有几分,知赵柽这是动了怒,一时噤若寒蝉,连喘气都竭力压轻。 赵柽道:“谭真是正四品的职官,官家封的将军,若是真违反了军法,那杀威棒便是打死吾也没甚说辞,岂可为朝廷办事,追查军中丢失战马,却遭此羞辱?” “来来来,诸位全都随我去,一起去嘉王那里问个明白,是这宠妾的兄长要得,还是这军中的战马,朝廷的脸面要得!” 众将闻言哪敢不从,大气都不敢喘,个个出帐寻到自己的坐骑,见赵柽挥舞起马鞭,便有样学样,跟在后面直奔东京城而去。 待到城内,正是华灯初上,州桥热闹,樊楼精彩,潘楼街市酒肉香气弥漫,汴河水月色下波光粼粼如仙境。 一行人马直接来到嘉王府门前,只见这府门修的豪奢,几丈的宽阔,赭黄色的琉璃瓦铺满门楼,朱红色大门簪穿铜钉,两大环足有尺长,八级台阶皆是光滑青石,两只石狮怒目圆睁。 那大门旁有兵丁执守,持着红缨长枪,枪尖寒芒四射,一侧有耳房,轻衣小帽的门子站在前面双手叉腰,眼往上看,好不威风。 赵柽到门前直接翻身下马,阶上兵丁哪里不识,慌忙行礼,门子目光浅薄,想待询问,却听得那些穿盔甲的雷鸣般断喝:“还不开正门!” 门子发懵,眼望执守兵丁,寻思给自家提个醒,是哪位爷爷到来,那兵丁恼他平日嚣张,却只是撸了眼皮,翻个白眼,理也不理。 能做门子自然伶俐,知这兵丁想要坑他,便立时冲耳房喊人开门,却已是晚了,早被那顶盔掼甲的将官一巴掌扇过去,张张嘴,“噗嗤”声却吐出两颗槽牙。 第30章 嘉王府 府门大开,赵柽率人进入,路上只见两旁棵棵翠树灯笼高挂,照明如白昼,风色如画卷。 更有丫鬟娇俏,声如黄莺身似酥,来来往往,穿插不息,恍如花丛。 那小厮们更是多不胜数,端着吃食杂物,不停歇地从前方大堂远近活动。 “王爷,嘉王府内似在宴请?”身后亲兵司都虞侯小声道。 “宴请?抢了我的马,打了我的人,还有兴趣宴请?”赵柽冷笑声,一甩手上马鞭,发出震天价的响动。 都虞侯见赵柽火气,伸手便抓过一名丫鬟询问:“嘉王何处?” 小丫鬟却是描了黛眉,鹅蛋脸粉白,小嘴似菱,妩媚多情,吃痛叫道:“将军,疼,疼……” 都虞侯眼皮直跳,众人眼神古怪,他急忙放了手,轻咳一声:“我问你嘉王何在?” 小丫鬟袅袅婷婷,行了个万福,这才道:“王驾正在左近菡萏殿内宴请,各位将军可是前来赴宴?” 都虞侯道:“且前面带路,莫要再啰嗦,当心我掐折你这杨柳小腰!” 丫鬟捂嘴笑道:“将军玩笑,将军力大当怜惜奴家,何至用力来掐?” 都虞侯立时老脸通红,心中早不耐一巴掌将小丫鬟打去旁边,自家径直往前方带路去了。 没多时,便来到一座大殿前,只见这殿一侧竟是个碧水小池,水上九曲回栏,洋洋洒洒铺满了粉白鲜嫩的荷花,一时花气袭人知昼暖,鹊声穿树喜新晴。 那大殿门洞开,但见里面珠色宝映,火烛通明,辉煌如白昼般堂皇精彩,耀耀如瑶池样美玉升平,正里方摆了最大桌案,两旁又各自排了条桌,都坐了各色人等,还有歌姬献唱,舞姬霓裳,那弹琵琶的娘子指尖一扫,便是阕八声甘州,唱得正是对潇潇暮雨洒江天,想佳人、妆楼颙望。 赵柽脸色凝水,带人直闯殿堂,顿时弥杀之气起,那歌姬舞姬都吓去了一旁,唯有那琵琶娘子指风一变,化作了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殿内两旁自有人识得赵柽,纷纷站起身一脸诧异惊呼二大王。 那里面最大桌案后正端坐一名皇子,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眉眼俊俏,贵不可言,正是当朝道君皇帝三子嘉王赵楷。 赵楷面不改色,遥遥见礼道:“是二哥来了,不知何事竟带将士入府,扰了这雅趣盛会。” 两旁做客都心内称是,哪怕眼前这些将官的盔甲服色不同一般,看似有四品左右模样,但那又如何,不过是粗劣武胚罢了,想当年那狄汉臣不也是挤破脑袋想入文序,最后落个不自量力,抑郁而终? 做客心内不满,纵为白身,也敢撵这些贼配军出门,只是二大王当面,却是个奢遮人物,士林声望,诗词文章,乃是一等一,却不知为何还要习武,说甚么文武全才,那武又怎能和文相提并论! “三哥儿好雅致啊。”赵柽负手上前,走到那主案,悠悠道:“冯聚何在?” 赵楷嘴角动了动,他与赵柽自小相远,长大越发不熟络,他觊觎帝位,真正的大敌乃是太子,对这位二哥却是甚少关注,只是今日事出了,涉及宠妾家人,如何都要遮拦一番。 “那冯聚得罪了二哥,我已令他思过,二哥回头再降他职位,我让他给二哥磕头赔罪便是了,他如今惧怕二哥,哪里敢见。”赵楷笑道。 “三哥儿可知他所犯何罪?”赵柽点了点头。 “倒是听谭真那武胚说了,好像是擅自做主将马借与殿前司,这左右不是大事,军马珍贵,高俅还敢不归还?”赵楷觉得这位二哥有些小题大做了,肉左右都是在锅里,那马如何都是大宋的马,怎么样也跑不去辽国西夏。 “三哥儿,这事你可从中点拨?”赵柽再次点头,脸色却深沉下来,如果真是赵楷指使,他不介意让这位整天风花雪月吟水唱柳的三皇子,知道一下花儿为何竟这般红。 “二哥这是甚话?”赵楷闻言立时不乐意道:“两司三衙皆管粗陋军事,我避之唯恐不及,怎肯前去沾染,污了我玉树之身!倒是二哥,居然有兴趣去那种地方,与兵丁铠甲为伍,岂不辱没了金躯贵体?” 赵柽看着赵楷,心想你就是因为这玉树身,所以被金兵抓走北上,难忍腌臜粗鄙,才年纪轻轻便郁郁而死了。 他伸手拍了拍赵楷肩膀道:“三哥儿,你还是把冯聚交出来吧,你若不交,我可要自行去找了!” 赵楷闻言色变,道:“二哥,你……” 赵柽回头望了眼殿上做客,个个都伸头探恼,一副好打听的模样,不由笑道:“若是在这殿上闹起来,于脸面却不好看,三哥儿也不想有辱斯文不是?” 他说完抬脚就向殿后走,一众将官紧紧跟随,赵楷脸色变了变,挤出几丝笑颜对殿上人道:“诸位还请安坐饮酒,我与齐王有事相商,暂时失陪,见谅见谅。” 说完后,他急忙转了身,紧追赵柽而去,余下殿上做客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以然。 赵柽从后门出去,却也不知道哪里去找冯聚,谭真这时道:“王爷,可找那冯聚的妹子。” 赵柽点头,都虞侯立刻抓来一名小厮询问,原来冯聚的妹子叫做冯家奴,住在后宅左旁第二个院落。 谭真复又告罪道:“王爷,总是后宅,唯恐是非,属下们怎敢前往。” 赵柽沉思道:“你等且来,到了再说!” 却这时,赵楷追来,怒道:“二哥我敬你,你却如此欺我,且不管如何先去爹爹那里辨个是非!” 赵柽只是不理,路上自有嘉王府侍卫前来阻拦,却哪敢真的动手,两位大王打架,谁敢真去遮挡,大王相互打死打活倒没甚么,一但迁怒,直接杀人,那却是自家倒了大霉。 说话时,跌跌撞撞便来到了后宅前,赵楷令侍卫挡住圆月亮也似的圆门,喊道:“人呢,还不快来人!” 他话音未落,便从暗里走出两人,具着了绯色罗袍裙,白花罗中单,束大带,革带系绯罗蔽膝,方心曲领,着白绫袜黑色皮履,面白无须,竟是两名内侍宦官! 第31章 手到擒来 两名宦官走出来,冲赵柽行了礼,道:“二大王且慢!” 赵柽冷笑:“杨戬的干儿子?” 一名宦官上前一步:“二大王还是请回吧,此处乃是嘉王的府邸,再闹下去就不好了。” 赵柽扬眉:“狗奴才,再说一遍?” 又一名宦官道:“二大王,这里是嘉王的后宅,二大王是明理的,瓜田李下,须避嫌疑啊!” 赵柽伸手摸了摸袖子:“官家让你们在这里?” 宦官道:“嘉王不比二大王文治武功,所以官家派我们保护嘉王。” 赵柽道:“好,那你们就尊官家的命,去保护三哥儿,且莫拦着本王,否则本王谁的面子也不给!” “二大王……”宦官道:“属下们可不想得罪二大王啊!” 赵柽眯了眯眼:“是觉得自家武艺不错吧,杨戬那老东西教了你们不少吧,来来让本王瞧瞧,你们都学到了那老东西什么!” “王爷,让我来!”谭真在旁急忙道。 “不用!”赵柽摆了摆手。 “二大王,还请回吧!” “二大王,老奴们万万不敢和二大王动手!” “废话!”赵柽脸色一沉:“滚开!” 两名宦官身形向中一合,两个人身体竟然直接堵在了后宅的门前。 “还请二大王回……”二人异口同声,却是话还没有说完,便都瞪圆了眼睛,接着,“轰隆”一声大响,二人“哎哟”惨叫,竟直直地跌到了两旁地上。 赵柽站在月亮门前,只觉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这两名宦官都是有武艺在身,打磨得一副好筋骨,他用从戴宗处学得的神行无影冲上前,本待速度飞快,去到近前时攻其不备,哪知身体的速度确是飞快,拳上的速度却压根没有跟上,最后竟是硬生生撞开二人,落个自家人形兵器下场。 这神行无影……赵柽痛得咬了咬牙,那两名宦官倒在地上直接起不来了身子,也不知骨头撞碎几多。 “二哥你……”赵楷见状顿时大惊,他哪里见过如此凶猛,立时再保不住洒脱姿态,只是道:“二哥且莫如此,有话好生商量。” 赵柽揉了揉臂肘,刚要闯门,却听谭真喊道:“王爷,冯聚在那边!” 只见就在不远处的树旁,正有一人缩头缩脑朝这边观看,听得谭真言语,竟是扭头便跑,不是冯聚又是谁。 想这冯聚,自逃进嘉王府后哪里敢出门,原本在殿前司靠着些关系眼中只有嘉王,这番受高俅密令做下此事后才觉不妥,左右一打听方知晓这位二大王居然是个敢杀人的,天可怜见,他冯聚做了十几年武官,连只鸡都不曾杀过,顿时心中觉得上了高俅大当,可此刻后悔又哪里来得及? 龙卫军中他见事情待发,便直接跑走去了殿前司,结果高俅居然镇压不得,更没奈何跑来嘉王府,想着这王府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安全地方,却没料到依旧被追上门来,可他却再无可去之处,外面凶险,无论如何也不能擅做离开。 但他又总担心自家安危,听到二大王上门,偏要去窥探一番,没成想,竟被发现,这下可真是再一番的追悔不及。 冯聚待跑,一众将官便追,个个奋力,只想着立时抓到这贼厮鸟,是砍是剐且不说,总能松口气回家搂上娘子好生睡上一觉了。 谭真更是甩掉盔甲,跑步向前,他本就武艺精通,不是其他将官可比,三两下便赶到冯聚身后,直唬得冯聚三魂失却二点,七魄丢了六分。 “三大王救我!” 赵楷在后方直看得怒气冲天,就是身躯也不停颤抖,他本是自诩极高人物,又向来爱惜羽毛,若是在自家府邸,自家的关系,还被人捉拿了去,那他嘉王的脸面再也无处安放。 “谭真你这杀才敢尔!”赵楷喝道。 谭真心里乃是真个怕,知道此事做下便彻底恶了嘉王,若有朝一日嘉王上位,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可他军中出身,又在皇城司厮混多年,自有一股狠厉之气,只是暗咬牙关,心中啐一句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便抬脚将冯聚踹倒,随后拎其后领,如同拎小鸡仔般提了过来。 “谭真,你找死!”赵楷双眼血红,他生长这么大,乃是头次这般动怒,一向自诩身似行云流水,心如皓月清风,出生尊贵无比,样样都拔了世间头筹,却被一个军胚粗汉忤逆,心中便已是不堪忍受。 赵柽不理他,看向冯聚:“鼠辈安敢如此?” 冯聚筛糠般哪得辩解,只是道:“三大王救命,三大王救命啊……” 赵楷快步上前:“赵柽,你莫要欺人太甚!” “嗯?”赵柽斜睨了他一眼:“怎么,三哥儿此刻便是连兄长都不叫了?我大宋礼孝当先,你如此悖逆,不怕传扬出去被士林耻笑?” “我,你……”赵楷此刻已经被气得眼冒金星,哪里还有半点矜贵模样,口不择言道:“赵柽你闯我后宅,也不怕天下人唾骂!” 赵柽玩味地看着他:“唾骂?相比唾骂,后宅被闯才是被津津乐道之事吧?三哥儿若不怕那人言汹汹,添油加色,自当出去说便是了,到时我看看这天下人笑得是我,还是你,说不得民间书人还编来绣像话本来卖,定能赚一笔好银。” 赵楷闻言脸色一变:“好赵柽,和那些军痞呆久,亦变了厚颜无耻,伱且莫走,与我一起进宫城见爹爹细说分明。” 赵柽自不理他,只是唤手下将这冯聚绑了,便要押出王府。 赵楷哪里又肯放人,令侍卫兵丁团团围住,虽然不敢动手,却也让其不能轻易离去。 赵柽下令便待刀枪相见,闯荡出去,却不料这时,从那后宅的月亮门里跑出一名小娘。 却见这小娘袅袅婷婷,婀婀娜娜,摇摇摆摆,哭哭啼啼,直接上前抱住赵楷,梨花带雨般泣道:“大王就忍见奴家哥哥被带走治罪吗?” 赵楷皱眉不语,小娘复道:“若是就这般将哥哥带走,大王颜面何存,难不成大王就怕了那齐王不成吗?” 第32章 戏弄 赵楷闻言,立时脸儿便青了,忽地伸手从一旁侍卫腰中拽出雪片也似钢刀,叫道:“今日谁也别想带走冯聚!” 赵柽见状,不由笑道:“三哥儿甚么时候会耍刀了?莫误伤了自家,到时指头断了,臂膀扎穿,鲜血横流,腥气满身,再落了疤痕,可就难看了!” 赵楷闻言,手臂微微颤抖,忽然一甩手,将那钢刀丢去一旁,却是大声叫道:“不能走,赵柽你不能带走冯聚,你若是带走他,我就和你拼了。” 赵柽轻叹口气:“这话是怎么说的,三哥儿你见自家成了什么样子,若是被外人看了哪还有半点体面。” 赵楷想辩解,那小娘又道:“大王,且莫听齐王言语,他便是存了复杂心思,想扬了自家名气,弱了大王威风!” 赵楷闻言急道:“赵柽,你现在带人走还来得及,否则我誓不与你善罢甘休!” 赵柽眼瞧了瞧那小娘子,道:“我们兄弟说话,你又算什么东西,胆敢插嘴妄言!” 小娘子道:“齐王欺我家大王温润,奴家如何说不得!” 赵柽冷笑道:“三哥儿,你这小妾还有无家教,似这般坏我皇家名声,若叫官家得知,若叫天下士子得知,你却又待如何?” 赵楷闻言,激灵灵猛打了个冷颤,他回头看向小娘,脸上闪过一丝狠色,猛地一脚踹去,却正中小娘胸窝,小娘“哎哟”一声便向后倒,立时人事不知。 “赵柽,我惩戒自家府内人,你不必看乐,今日冯聚无论如何都不可带走!”赵楷动了拳脚,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厉意,在这一刻掩了温文尔雅。 赵柽看向他,忽然温和一笑,一只手轻轻抚额:“三哥儿,莫忘却,哪怕这天地崩,海水倾,日月失明,我们却是兄弟!” 赵楷甩袖道:“赵柽,你莫虚伪言语,作态惺惺,今日就算是金乌西出,玉兔北下,母鸡打鸣,也休想带冯聚走!” 赵柽闻言哈哈一乐:“三哥儿果然不愧状元之才,连母鸡不会打鸣这等事都知晓。” 赵楷怒道:“赵柽,你莫欺我连闻鸡起舞都不知?” 赵柽笑笑,眼神扫过一旁的将官:“既如此,那便卖三大王一个面子罢了,谁叫我等是兄弟。” 赵楷本是怒目相视,闻此言表情微霁,却下一刻突地“啊呀”声大叫,身子跌跌撞撞向后蹒跚而去。 原来却是赵柽脸色变沉,手上一把短剑忽然向冯聚刺去,立时鲜血喷溅,只听赵柽道:“侍卫亲军司副都指挥使冯聚,勾结外寇,盗窃军马,曲通夏辽,意图不轨,经查实潜逃嘉王府,又欲对嘉王不利,现场捕获,就地格杀!” “伱,你,你……”赵楷脸色变得煞白,在两名侍卫地搀扶下才勉强站稳,却看着赵柽那溅满鲜红的袍子,嘴里再也吐不出半个他字。 “三哥儿,我卖你面子,人就不带走了。”赵柽手上一滑,短剑已是无踪影,他对身旁将官吩咐道:“虽是解了嘉王险危,却也一番叨扰,还不给嘉王赔礼!” 众将官哪料得赵柽如此激烈手段,原本只当要将这冯聚带回问罪,却不料竟这般直接杀死,个个不由头皮发麻,心下寒战,对着嘉王行礼道:“三大王告罪,请恕我等叨扰,下不为例,三大王宽宏。” 赵柽道:“都回去吧!” 一众人再不管其他,径直离开嘉王府而去,路上无人敢拦。 待到远处时,赵柽直接遣散了众人,自家独自回了王府。 他坐在中堂,不过几刻,便有黄孤到来,又不过片刻,戚红鱼过府,赵柽低语一番,两人转身离去。 这时天色依晚,高俅正坐在府中发闷,那揉腿的娇艳小妾被他抬脚踢去一旁,伸手提了壶酒便走向花圃。 花圃有暖石的桌墩,高俅坐上自灌了一口,稍稍压下心中惴惴,今日事他内里着慌,未曾料到那二大王行事如此肆无忌惮,有心去官家那述说一番,却想着毕竟皇子亲王,赵姓血脉,哪里会讨了便宜,且他借马在先,虽不算甚么谬误,却明眼人一瞧便知其间猫腻,叙说出来反而不美。 高俅待一壶酒全灌下肚,愈发愁闷,左思右想,便要去蔡京府上讨要个主意,却在这时,忽然闻得气息不对,明明花圃一旁,该馥郁芬芳,怎却哪里来得一股恶气扑鼻? 他欲起身寻找出处,却有人来报:“太尉,不好了!” 高俅立时恼怒,煌煌东京城,巍巍太尉府,哪里来得不好! 却听那报事儿的上气不接下气,言道:“太尉容禀,府后两侧不知哪里来得闲汉,躲过了巡查的兵丁,将那腌臜之物皆抛进府中,却是连桶带恶物一点不剩!” 高俅大惊,急用袖口掩鼻,唤道:“怎敢太岁头上动土,莫不是想造反不成!” 报事儿的亲随道:“出门去捉,早就跑个干净,连影子都未曾捉回一只。” 高俅怒道:“且去追寻,纵是地皮掀起三尺,也要找到纵恶之人!” 报事儿离开,高俅左右踱步受不得恶,急匆匆跑回房间,正打算更衣出门前去蔡府,忽然那报事儿的亲随又来求见。 高俅厌烦道:“何事再来!” 报事儿讷讷不敢言,高俅抓起桌上酒壶劈头打去,那亲随哭道:“非是小的不说,理该禀报,却又不敢!” 高俅观其脸色,知有隐情,便和了面皮,道:“说来就是,恕你无罪!” 报事儿的这才道:“适才门外墙边,又来人呼喊,喊完便跑,惊动了四邻,且遍地撒下纸张文字,百姓兵丁皆见。” 高俅奇道:“喊的却是甚么?” 报事儿的嗫嚅,道:“小的怎敢说,太尉请自看。”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张纸儿递了上去,高俅接过一瞧,顿时面色一变,大叫一声向后扑倒,那纸儿飘落,只见上面浓黑的墨水醒目,分明写了“高俅扒灰”四个大字! 转眼昱日,东京城一则传闻沸沸扬扬,朝堂军中,具皆乐道,黎庶民间,莫不得知,茶余饭后,引做笑料。 且说这天黄昏刚过,夜色即起,赵柽在府中饮茶,忽有人来报宫中内侍求见,赵柽见了面,却是道君皇帝招他进宫,赵柽应承,更了衣便随那宦官出府而去。 第33章 是非曲直 赵柽入皇城,随内侍进入延福宫,在一座殿门前停下。 内侍离开,门前两名小宦官见了礼,赵柽推门走进。 道君皇帝今日依旧素蓝道袍,正坐在龙书案后写字,见赵柽进入,并不说话,只是专心致志耍弄手中笔杆。 赵柽看去,却是一篇阐述雷法的道经,经文晦涩难懂,云山雾罩,字儿却写得真是好看。 他便也不动,只是观看,一刻钟后,道君皇帝才歇了笔,道:“二哥儿昨日做下好多大事!” 赵柽纳闷道:“爹爹……” 道君皇帝双眼看他,自有威仪,道:“你跑到三哥儿府内杀人,这事三哥儿不敢往外说,只跑来对我讲了,言你跋扈嚣张,全没模样,无一分皇家风仪。” 赵柽了解这位便宜老爹,杀人不是重点,哪怕是他亲自任命的武官,重点是失了皇家风仪。 赵柽略一思索道:“爹爹,孩儿却是为了三哥儿好,这杀人恶名且让孩儿自身一人背上就是,只要其他哥儿姐儿安康喜乐,一脉同气,埙篪相和,孩儿自愿做那黄须儿,张益德!” 道君皇帝目光炯炯,瞅了他片刻道:“却是如何说?” 赵柽行礼道:“战马之重,远胜兵械,那副都指挥使冯聚,无有军令,擅将数千匹战马带走,此乃弥天大罪,死万次都不足惜,纵使孩儿不在东京,如此大事,岂不知上奏爹爹?他胆敢自家行事,眼中何来朝廷官家,分明就是逆贼叛臣,居心不良!” 道君皇帝思索道:“却是如此,此人胆子大了,唯恐出事。” 赵柽又道:“此人有一家妹,唤作冯家奴,是三哥儿的小妾,如此浅薄身份,居然那冯聚仗此张扬出入嘉王府,屡近后宅,肆无忌惮,三哥儿却是何等人物,芝兰玉树,温润君子,高情远致,襟怀坦荡,此等逆臣左右于三哥儿身旁,孩儿唯恐对三哥儿不利,便哪怕污了孩儿自身的名节,败了孩儿的积攒的声望,亦要护兄弟姐妹安康,孩儿义无反顾,便直接杀了这冯聚,哪怕做弟弟的不解孩儿这片苦心,但见他等无危安之虞,孩儿心头亦畅!” 道君皇帝点了点头:“二哥儿,却是枉你一片苦心了。” 赵柽道:“但凡爹爹理解,兄弟姐妹不怪,孩儿无谓。” 道君皇帝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高俅那边却是如何?” 赵柽呆了一呆:“恐亦是被这冯聚蒙蔽?孩儿尚未去询问原委。” 道君道:“你知我问不是此事,休要打马虎眼,还不从实招来!” 赵柽犹豫片刻道:“倒是听闻一些传言,可这与孩儿无关啊!” 道君皇帝摇头道:“还说无关,你二人相恶,不是你却还有谁!” 赵柽立刻喊冤:“爹爹,我倒是听说那高俅扒灰之事,不过这等江湖技俩,绿林手段,孩儿怎屑为之,何况高衙内误死,留下妻妾成群,就算,就算……高俅真格扒灰,也未必可知,不过这种事哪怕的确冤枉,被污了名头,孩儿觉得也不算甚么。” 道君皇帝道:“这又怎么说,如此恶事,朝野笑话,民间不耻,又怎不算甚么!” 赵柽道:“爹爹请想,当年的欧阳相公,王大相公,不都曾担此恶名?却又哪个不是真格君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青史留名,此事清者自清,高俅此刻能与二位相公同船,当引为幸事才是。” 说完之后赵柽偷眼观瞧,这位老爹生平好大喜功,荒唐嬉戏,脑回路自与常人不同,这些年赵柽已经揣摩个大概,往往言辞之间不走寻常路。 却见道君皇帝想了想,表情回味,点头道:“却也如此,只是高俅读书少,不知这些旧事,想来能与二位相公并列,乃他荣幸,亏得还哭哭啼啼跑到我这边诉苦,待回头我叫他过来,好好教训一番,让他知晓不读书的坏处。” 赵柽道:“爹爹圣明。” 道君皇帝道:“二哥儿这些日子辛苦,当好好休整才是。” 赵柽道:“多谢爹爹关怀,孩儿有一事想要请奏。” 道君皇帝好奇道:“二哥儿有何事?” 赵柽道:“孩儿想重启马场,豢养战马!” 道君皇帝闻言立刻不语,好半晌方才道:“二哥儿为何突有此想法?” 赵柽心中微叹,这还突有此想法?纵观大宋当下,全国战马数不足建国时一成,几乎全集于东京,就算是西军,也没有几匹好用。 自英宗以来,几代皇帝都在战马事儿上摆烂,随着河东,陕西几处的马场荒废,河湟地区也没人再养马,民间更是不事此务,眼下就东京边上还有个半死不活的马场,出来的马匹往往被达官贵人抢先占了,有时就是各路的军官都没战马可骑,只能坐着普通的驽马,拉货倒行,却上不得战场。 赵柽心想,这事儿还得忽悠啊,对这位便宜老爹,说再大的军国道理都没用,只能投其所好,奈何如此! 他在殿中左右走了两步,道:“孩儿自小读诸葛武侯出师表,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孩儿深以为然,如今爹爹治下,海晏河清,天下清平,唯有燕云之事遗憾,孩儿自小立志,收复燕云,以孝爹爹,倒时爹爹成就伟业,四方太平,文治武功,可盖文景二帝,可压光武太宗,岂不千世留芳,万载扬名!” 道君皇帝闻言双眼放光,却又皱眉道:“这又与战马何干?” 赵柽道:“于夏蕃收买来之马,始终是番马,若收复燕云,番马入城,怎彰显我大宋威风?何况……孩儿若养马,当比买马要省去许多金银!” 道君皇帝闻言立道:“怎个能省却许多金银?” 赵柽心想,怎能不省却金银,大宋虽然没有燕云之地,可养马的地方也不是全然没有,只是官方养马各种贪墨中饱私囊,民间养马又巧立名目,各种花样税收,如此一来,成本自然高过境外买马。 拿河湟开边来说,收复了河湟后反而失去了一半军马来源,原因就是地盘归宋了,反而没人养马了,因为养不起了,马场被占,苛捐杂税无数,一匹马养完,比直接去买价格还高上许多,然后卖不出去,从此恶性循环。 第34章 陇右都护府 赵柽斟酌道:“孩儿自觉能成,且孩儿有个想法,每年户部支出的买马银子,不如拿一半出来让孩儿养马,另一半照常购马,若是孩儿成了乃是爹爹洪福齐天,若是没省下几何买马钱,孩儿自当请罪。” 道君皇帝闻言心中便有些发虚,事实上到他这朝虽然依旧境外买马,却也没有多少匹,户部每年拿出的买马钱其实没许多,这没许多的再一半,却就是更少了。 他道:“二哥儿,你不晓得户部事,近年天灾人祸,国库并不充盈,那一半的买马钱,实在没有几锭银子。” 赵柽道:“爹爹日理万机,忧国忧民,此事又何劳爹爹忧心?若是有差额,孩儿自当想法子贴补进去,最后算账,若真是赔了,乃为国家出力,孩儿自也认了。” 道君皇帝闻言心下感动,暗想这二哥儿莫非同朕一样,乃是天上神仙下凡,特地来辅助朕开创个煌煌盛世的?如此,日后朝内有三哥儿,朝外有二哥儿,朕只须每日坐中,天下又何愁不安!” 他道:“二哥儿为国忧心,却是吃苦,只是除了京畿,别处大早都不养马,二哥儿如今又打算去哪里勾当,且说来听听,我也许你方便。” 赵柽闻言心下大喜,脸上却不露痕迹,只是道:“以往养马大抵北方,战马须跑得开阔,若没有土地便难施展,终成驽马,南边人口多,田地更少,除了庐州地界儿外便再难施展,但孩儿不想耽误了民生,所以想着还是去河湟一带经营。” 道君皇帝道:“熙河那边荒瘠苦寒,且有兵事,二哥儿何苦如此?” 赵柽道:“那处地界开阔,且劳力低廉,孩儿只想为爹爹和朝廷多省银子,孩儿自身如何却从未考虑。” 道君皇帝闻言大笑:“果真乃是吾儿,我记得崇宁二年,朕曾派兵马重新平定熙河一域,乃设立陇右都护府,既如此,那就封吾儿熙河路宣抚使,陇右节度,陇右都护府都护,提举群牧司!” 赵柽闻言急忙谢恩,宣抚使并不常设,却是可以节制熙河路经略安抚使的职位,对熙河六州有生杀予夺之权。 至于群牧司却是个管天下养马的,归枢密院统领,群牧司本身编制齐全,运转正常,他也不是西府的官员,所以这个提举只算是个虚职,便宜他在外行养马之事。 赵柽领旨谢恩离去,道君皇帝在案后抚须大畅,浑然忘记了此番招这二哥儿进宫,原本是要训斥教责的。 赵柽出了门并未离去,而是直接奔仁明殿而去,仁明殿乃是道君皇后郑氏住所,这位后来的显肃皇后郑氏共育有一子五女,赵柽排第二,上面的姐姐便是嘉德帝姬赵玉盘,乃是道君皇帝长女。 他到宫门前,便有小宦官慌忙前去通报,赵柽也不等待径直进入,却又见人来迎,竟是只有十一二岁的九皇子赵构。 “二哥!”赵构生得瘦小,却精神十足,一双眼左右转动,抓着赵柽的衣角,不知真假诉说思念之情。 赵柽看着他,嘴角含笑,心下真想一把掐死,但眼下却又是不能。 见赵构在此,赵柽心知韦氏也在,韦氏原本是郑氏侍女,后被道君皇帝收纳,但并不受宠,只是名修容,且只生育了赵构一个。 “九哥儿最近书读得怎么样了?”虽然不待见这小子,赵柽却还是问道。 “二哥,那些书我再读也读不过三哥,不如像二哥样学些武艺来耍,只是娘娘不许。”赵构小声道,显然心中没把读书当回事。 赵柽闻言止住脚步:“武艺有甚好用,你还是好好读书罢了,我朝最重孝道,圣人言,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 赵构不在意地道:“二哥,我知道了。” 赵柽看着他,淡淡地道:“九哥儿,天地君亲师,悖逆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赵构一缩脖子:“二哥,你又吓我。” 赵柽再不言语,二人进殿,却看到郑氏和韦氏正坐着说话,见赵柽进来,具欢喜异常。 郑氏自是端庄雍容,她原本是神宗宪肃皇后向氏宫里的女官首领,道君皇帝还是端王的时候,每次来到向太后的慈德宫请安,向太后都令郑氏与王氏两位女官在身边侍奉,后来端王即位,向太后就将两人赐给了道君皇帝。 郑氏入宫后,因为才华横溢,谦恭有礼,颇得道君皇帝宠爱,显恭皇后王氏去世后,便立为了正宫。 此刻郑氏见到赵柽,立刻站起身,一脸慈爱地道:“二哥儿快过来让我瞧瞧,最近是瘦了还是胖了?” 一旁韦氏也道:“我见二哥儿却是瘦了,想来在外多有操劳。” 郑氏拉过赵柽手道:“二哥儿,何至于劳累那般苦事,做个清闲王爷岂不好?” 赵柽心中无奈,他对郑氏还是颇有感情,只是道:“娘娘,哪里瘦了,只是结实了些!” 旁边韦氏道:“姐姐,二哥儿能文能武,又岂能做名清闲王爷。” 郑氏道:“却总不想我儿操心太多事,累了身子,再生出事端。” 韦氏笑道:“却又哪里能够,姐姐如今母仪天下,二哥儿又人才出众,我看啊……” “且住了。”郑氏打断了韦氏的话道:“又要扯些旁的。” 韦氏道:“姐姐总是太过谨慎了。” 赵柽哪里不知她们说些什么,只是自己这位娘娘确实贤惠,若是换成前面那些有手段的娘娘,说不得在这宫中翻些甚么事出来。 “二哥儿。”郑氏这时笑道:“你老大不小又在外开府,一个人孤孤怜怜的,倒是时候说门亲事了。” 赵柽:“啊?” 郑氏又道:“官家每日忙碌,这事儿你自己还不上心,为娘去找了你外公,让他那边留意着,你若有心仪的大家闺秀,也可与为娘说便是。” 赵柽哪里敢应这个,只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兜兜转转说了些旁的话,谁知最后绕来绕去又转了回来,他没奈何,只得站起身恕了个罪,落荒而逃…… 回到齐王府,茶汤犹烫,尚未坐定,忽然黄孤与简素衣联袂而来,见两人神情凝重,赵柽不由道:“何事值当儿如此严肃,莫不是那韩茂又来惹事?” 简素衣闻言脸色一红道:“公子玩笑,那韩茂上次之后再未招惹。” 黄孤亦道:“并非旁事,却还是那批货物,派去盯着的人失踪了。” 赵柽微微皱眉:“鬼樊楼?” (感谢大家的打赏、投票、追读,紫色一定尽最大努力写精彩的故事出来,在这里拜谢了。) 第35章 地下世界鬼樊楼 鬼樊楼。 樊楼乃是东京城最有名的耍子场所,又名白矾楼,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 东京城里素来又有正店七十二,脚店三千家的说法,这樊楼便号称正店第一,内里能容纳数千人,可吃饭饮酒,亦可眠花宿柳,无论官宦子弟,还是豪富之身都喜前去寻欢作乐,外地老客进了京师,如果不到樊楼去走一遭,就不算见过世面。 东京地面上的樊楼是正店,而地面下的鬼樊楼却最是藏污纳垢,繁华东京许多见不得人的腌臜丑陋便尽藏于此。 原因大抵是东京水系发达,地下沟渠极深广,恶徒亡命多匿其中,偷抢劫掠,甚者盗匿妇人孩童,积年日久,民间谓之鬼樊楼。 这一朝建国之初,曾多次派兵围剿,却因人可杀尽,沟渠却常在,所以始终无法彻底灭绝此祸患。 而这些沟渠又不能堵上,开封府位于黄河下方,黄河泛滥几近常态,一到夏季,附近大小河流就开始上涨,向城里倒灌,倘没有这等地下渠道泄洪排水,东京城早就被淹没了。 后来随着东京日渐繁华,剿灭的动静也越来越小,大抵不派兵,只是府衙敷衍了事。 而京城之地有多广阔,这地下的鬼樊楼就有多大,内里四通八达,如同一座地下之城。 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以鬼樊楼为根基,专营不法事,趁着年节,在大街小巷拐带孩童,俗称“拍花子”,丢失的家人自然着急寻找,但只要他们携孩童潜入地下渠道,这孩童就算没了,哪怕家中去官府报案,衙役也找不清这些恶徒的真实巢穴。 孩童从此在鬼樊楼里成长,接受“前辈们”的教导,性格都被扭曲,男孩小时候成为乞丐或小偷,长大后就是鬼樊楼的新一批干将,女孩命运则更悲惨,听话的卖到上面的青楼,不听话的就留在地下,同样做得是皮肉买卖。 这一朝对拐卖人口判得极重,有《宋刑统》定规:略卖人为奴婢者,绞;为部曲者,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因而杀伤者,同强盗法;和诱者,各减一等。 这略卖便是指用暴力手段绑架,和诱是指欺骗、引诱,手段相对温和,所以判刑时各减一等。但如果是对十岁以下的孩童,那就不分略卖、和诱,只要孩童成为奴婢了,通通都是绞刑。 可前提是,要能够抓住这些恶徒才行! 无论开封府亦或大理寺,对鬼樊楼都无比头痛,每年虽然都要清理,却很难对鬼樊楼造成致命伤害。 终其原因便是这些恶徒久居于此,熟络其内地形,一但遇到清剿,进进退退,弯弯绕绕,外面的人很难找到他们。 且上方就是京师,又不可在地下使用特殊武器,哪怕这一朝此刻已有名为炮的投石类武器,不论威力大小,但谁敢在鬼樊楼里开炮?若是造成大地坍塌,恐怕官家和相公们第一个就要问罪。 而开封府地下除了渠道,还有战国时期的古城,有民谣这么唱道:开封城,城摞城,地下埋有几座城,恐怕就算是久居那里的恶徒亡命,也未必真格将这地下世界摸个透彻。 且鬼樊楼里还有许多无家可归的穷苦百姓,纵算没有作恶,但反手来便是那些恶徒的质子,衙役们投鼠忌器,又不敢逼得太狠,何况如果清剿成功,那里面的百姓要如何安置?这许多人突然间出现在地面,朝廷管不了或是不愿安置他们衣食住行,那东京城便会乱起。 所以只能草草剿之,而这些恶徒多数识相,拐带孩子只找民间长相出众的,罕找官宦人家,犯事儿亦大抵只犯民间江湖,不沾官府,这也是朝廷容忍的主要原因。 赵柽坐在椅上,默默思索关乎鬼樊楼的一切,他手指轻敲木桌,发出“哒哒”的声响,黄孤与简素衣只站立不动,心内都知这鬼樊楼实在太过棘手,若是放在自家身上,绝想不出好的良策。 东京城内三虎外五蛇这些势力,偶尔会和鬼樊楼交手,往往都是因为财物被劫,虽然打杀鬼樊楼的人多,但财货却根本无从找回。 碎玉楼便在刚过完年时,有一批东西被劫走,大抵还算值些银钱,但这并不是最主要,主要的是当时押运货物的三人,一死一伤一失踪,失踪的却是黄孤新收下的弟子,名叫丁三毛,为人俊秀也颇机灵,据逃回来的伤者说,乃是被鬼樊楼的人裹挟而去。 随后赵柽派简素衣去确认此事,确定是鬼樊楼无疑后,再派人盯着,但现在盯着的那人也不见了。 赵柽慢慢起身,道:“去看看吧。” 黄孤闻言微愣了下,立时道:“公子不可!” 赵柽笑了笑:“有何不可的,不是说这个时候,那处活动最频繁,既然他们能抓碎玉楼的人,碎玉楼自也能抓他们的人,抓来正好问问这地下的大致情形。” “公子,我回楼里多召集些人手,让欧阳北他们都过来。”黄孤脑门有些冒汗,鬼樊楼何等凶险,若是赵柽据此出了意外,那可真是捅破了天,他实在担不起此责。 “不必了,你莫非不知本王亦练武?”赵柽摇头认真道:“真较量起枪棒,黄孤你未必是我敌手。” 黄孤苦笑,他当然知道赵柽习武,且曾拜陕西大侠铁臂膀周桐为师,周桐这人乃是名满天下的武学宗师,但其一生所收弟子无数,光是在东京城的御拳馆任总教头时,记名弟子就收了几百个,至于赵柽学没学到真传,却哪里有人知道。 “公子,请三思。”简素衣亦道,她今日穿袭黑衣,衬托着颊白如玉,双目似水,身如娇柳。 “别废话了,现在就走,你二人身上可带了趁手兵刃?”赵柽道。 二人面面相觑,知无法劝阻,都道:“兵刃藏于衣中。” 赵柽点头,起身便走,二人紧紧跟上。 “州桥和裹头那里的明渠最多,但人亦多,却不能从那里着手,须找个寂静的地界儿!”赵柽边走边道。 裹头就是马行街夜市,东京舟桥夜市闻名天下,马行街夜市却不弱于州桥,车马充塞拥挤,人流摩肩擦踵,繁华热闹无比。 第36章 初探 出了王府,赵柽瞧眼夜色,却是疏星朗月,天幕似穹,清风徐徐,暖气催醉。 他道:“旧宋门那边的观音院几处明渠,平素里白天倒还热闹,晚上因禅院闭门,却甚肃静,且去那边瞧瞧可否有缝隙进入。” 黄孤简素衣点头,三人也未乘马,总是身上有武艺在,不知路途劳累,用了半个多时辰,便来到这处地方。 这里乃是东京内城向东稍稍偏南,左侧远处是第一甜水巷,里面有糕点店铺,也有不少挂着怡红楼,小桃阁,满堂春牌子的妓院,这些妓院身价儿并不算高,最多几两银子便可以吃喝玩乐再眠宿一夜,北面则是太庙,南边有审计院。 东京内外城里的寺院道观颇多,且许多都有规模,这观音院算不上顶大的,却也有些历史典故。 这院建于五代后汉乾佑年间,开山祖师乃是后世留名的大德严峻法师,这一朝太祖皇帝感念法师宗风福德,曾改过名字叫观音古寺,又因阁内供奉白衣观音,东京的百姓又喜称为白衣阁。 三人在太庙南门斜刺里插过去,却见好大一座寺院,便是在院外借着月光,亦隐约可见内里屋脊如兽,佛塔耸立,护山珈蓝金刚从墙上露出个硕大头来,冷眼凝视这方世界。 赵柽道:“前两年过来耍子,记得这观音院三面不远处都有明渠入口,且找找看。” 果然没片刻,便听黄孤禀告:“公子,东面这里有个口子!” 赵柽走过去一瞧,原来这观音院只有前后门,不知道为何却没修侧门,就在那东墙不远不近的地方,正有一处明渠,却是常见的八字水口。 这种八字水口,乃是本朝独创,通雨水流河泛入渠甚利,东京城大部分渠入口都是此种形式。 水口算不得大,身形略瘦些便可钻入,只是望一眼前方黑洞洞,让人不禁心中生畏。 黄孤低下身,用手掌抚摸感受入口,道:“公子,石苔光滑,平整无斑驳之痕,应是久有人通行。” 赵柽点头,左右看了看,他倒不觉得此番行事仓促鲁莽,只是对地下世界不熟,难免还要小心谨慎。 沉思片刻,他道:“素衣留在外面盯着动静,我与黄孤下去一探。” 简素衣闻言美目闪动,刚要出语阻拦,却听得那八字入口的渠里,竟传来“啪嗒,啪嗒”声响。 黄孤稍一敛目,低声道:“公子,是人跑动的声音。” 赵柽道:“且躲起来观看。” 三人就近躲在颗老大槐树身后,只见没片刻,便从那沟渠八字口处爬出来一人。 这人却着了副皮子轻甲,手掌上用红布绫子绑缚一把单刀,周身是血,一出来便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瞧着那单刀与轻甲样式,赵柽不由皱眉,黄孤小声道:“都是禁军的制式。” 简素衣道:“如今军中器物亦有流传,这人不知来路,无法轻易确定。” 赵柽不语,又见那人全力爬起,却是踉踉跄跄一步三摇,哪里走得动路。 这时,那八字水口之处再次传来动静,转眼便“噌”地声窜出来一人,这却是个浑身穿黑衣的汉子,手上拿着把三尺长短铁钩子。 那钩子身做铁棍状,钩头却是雪片一样里外带刃,能劈能钩,三人看得仔细,就在那钩头处,还吊挂着几片殷红碎肉。 简素衣立刻低声道:“公子,是鬼樊楼的人,那钩子乃是这地下的独门兵器,适合沟渠里缠斗,里面的恶徒十之七八都用此种勾当,唤作鬼王勾便是。” 赵柽点头:“莫让那穿轻甲的死了。” 说话当儿,那沟渠里又跳出几人,皆和黑衣汉子相同打扮,手上拎着鬼王钩,也不言语,直向那穿轻甲的人扑去。 轻甲伤者见状,迈了迈腿,却险些扑倒,只得用那钢刀支撑拄地,却又哪里再有兵刃抵挡。 眼瞧着几把鬼王钩都往轻甲伤者身上招呼,一但落下,恐是会被钩成一堆烂肉。 就在此刻,那大槐树后一蓬光芒闪过,却是数件暗器齐打了出来,那暗器多的是铁蒺藜,铁莲子,铁梭子,还有飞刀,飞镖,磨薄了边沿的铜钱。 这些东西全部打向那几名黑衣人,黑衣人除了最先出来的,剩下显然都没甚么拳脚,只是凭借意气凶猛,却哪里躲得过这暗处偷袭手段,个个被打得仿佛刺猬般扑倒,唯有那领头的汉子,看似有几分武艺,却也挨上几下,跳出圈外就朝着明渠口跑。 槐树后,黄孤跳出,速度自比这汉子快,在八字水口伸手用力一捞,便将这汉子扯出,那汉子张了张嘴,似要叫人,早被一手刀砍在后脑昏迷过去,接着黄孤仿佛拖只大老鼠般将这汉子拽到了槐树后。 那一边,轻甲伤者却待就死,见场上突变,难免心中侥幸,正要呼一声天可怜见,不料那许多暗器哪能个个长眼,竟有一柄小飞刀钻进臂膀,又有只四周磨得锋利的铜钱镖嵌入腿中,他瞪大双目,刚要骂两句贼厮鸟,就见一名美如天仙般的小娘来到近前。 小娘冰冷着脸,瞧了瞧那两只误伤的暗器,低语了一句:“却是草率!” 轻甲汉子闻言面皮抽搐几下,终于再绷不住,“噗通”声摔倒在地…… 赵柽等人回到碎玉楼已是午夜,本来依三人脚程用不了这许多时间,但这回路上要带着轻甲伤者,押着黑衣汉子,又遇巡防的禁军盘问,一时耽搁许久。 敲开了碎玉楼门,欧阳北自里接应,插死门栓,赵柽便下令将这二人皆带到地下。 碎玉楼下面还有一层,乃是后挖的地下密室,这时却是点亮火烛,照耀得亮如白昼。 赵柽命人绑了那黑衣汉子,又给轻甲伤者上药包扎,这伤者本来只靠一点精神支撑,最后中了两枚暗器,心防坍塌,也是昏迷过去。 黄孤上下检查了一番,道:“公子,此人身无长物,并没有腰牌类信物携带。” 赵柽点头,仔细打量这伤者,见他生得倒是一副气宇轩昂,只是不知为何被鬼樊楼追杀。 又过片刻,伤者悠悠醒转,四下观瞧,闻得身上金疮药气,便知晓前因后果,他挣扎爬起,颤声道:“徐宁拜谢诸位救命大恩!” 第37章 无忧洞 “你叫徐宁?”黄孤看着伤者,皱了皱眉:“瞧你穿戴兵刃,可是军中之人?” “我乃殿前司金枪班教师,常侍卫宫中出巡。”徐宁道:“不知诸位又是哪一方好汉?” “殿前司金枪班?”黄孤冷冷一晒,冲赵柽行礼:“齐王殿下在此,莫非不识?” “啊?”徐宁揉了揉眼,仔细看向赵柽,不由大叫一声,殿前司的金枪班便是长枪队,每每宫内有大事,帝后皇子出巡,金枪班便在仪仗前列,司护卫。 赵柽前几年离宫开府,便是由这金枪班打了头阵,徐宁哪里不识,只是当下天色又晚,心神紊乱,却一时如何想起,此刻见确是赵柽,不由立时倒身便拜:“属下徐宁参见二大王,多谢二大王救命之恩!” 金枪手徐宁?赵柽心中一动,上前扶起道:“教师有伤在身,何至行此大礼,且上床去好好修整。” 徐宁心下激荡,道:“二大王在此,徐宁安敢卧于榻上,当年二大王开府之时,徐宁曾有幸一览王驾风流韵致,经年不能忘,今日身子受伤乃至糊了心窍,未能辨认,还请二大王降罪!” 赵柽闻言,心中感叹,到底是京军出身,和鲁智深那西军的杀胚大不相同,说起话儿来就是受听。 他拉了徐宁的手,将其拽到床边,微微按下道:“教师且不要崩了伤口,有话儿躺下一并说便是。” 徐宁不敢不从,嘴上言道:“却是折煞属下了!” 赵柽询问:“教师何事独自夜探鬼樊楼?” 徐宁叹道:“家中内侄在观音院左近失踪,有人见被抱走后潜入沟渠,亦曾告得开封府,却是没有结果,没奈何便独自前来寻找。” 赵柽道:“教师可曾探访到甚么?” 徐宁道:“哪里能够,进入地下不过百十丈,便中了机关埋伏,身体受伤,随后更被那几个恶人追杀,无奈地下不熟,纵有百般武艺难以施展,只得仓皇逃出,幸遇二大王相救,不然此命休矣。” 赵柽道:“教师莫急,待审问了再说。” 言罢,赵柽看向被绑缚的黑衣汉子,这汉子被黄孤敲昏,周身大绑在柱子上,垂头闭眼,一副好死不死模样。 黄孤见赵柽望来,立时道:“公子,待我弄醒他!” 说着话,就见门外欧阳北端过一瓦盆凉水,黄孤接过后劈头盖脸浇上去,这汉子依旧不动,欧阳北道:“这却是奇了,莫非黄楼主错手打杀了不成?” 黄孤道:“莫要胡言,某手下自有深浅。” 欧阳北道:“那便是在装佯,须动些手段。” 黄孤道:“你有何手段?” 欧阳北道:“我有蝉翼也似刀片,削肉好似削猪油,只须一片片将那皮肉割下,不怕这厮不醒!” 黄孤摇头道:“亦不过是凌迟手段罢了。” 欧阳北道:“自有不同,那凌迟乃是自上至下,我这刀片却是从下往上,保管削了三千六百刀后,那人还吃喝无虞,只是嘴上进去,却从肚内漏出罢了。” 黄孤道:“且试试!” 欧阳北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刀,约莫三四寸长,既薄又利,向黑衣汉子边走边道:“蝉翼也似的刀片来喽。” 就见那汉子猛打个激灵,抬起头来叫道:“好汉且住,小的这不就醒了。” 欧阳北笑骂道:“却是个没筋骨的。” 汉子道:“好汉说得甚是,筋骨哪有性命值当儿。” 赵柽道:“且问一问。” 黄孤领命上前,还未待开口,这汉子又自家道:“毋须爷爷费事,小的自己道来,只求爷爷轻抬小手指甲,饶上一命便是。” 屋内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甚是无言,只听这汉子道:“小的名叫朱小乙,乃是鬼樊楼无忧洞的手下……” 黄孤道:“且住,鬼樊楼就鬼樊楼,无忧洞又是甚么?” 朱小乙告罪道:“却是小的言语不全,鬼樊楼乃是下面地界的全称,下面共有三家,分别是无忧洞,欢喜窟,恶来之谷,小的就属无忧洞统领,做的专门是偷抢劫掠的没本买卖,那欢喜窟做的却是拐带女子孩童的生意。” “那恶来之谷是做甚么的?”黄孤道,心中浑没想过这鬼樊楼居然如此复杂。 “恶来之谷乃是一帮鸟人,花子力巴泥腿子吃不上的苦哈哈,这群鸟人平日有两把气力的倒是去河边城外做活,没力气的就乞讨,实在吃不上,有时也来抢我们无忧洞还有欢喜窟。”朱小乙道,语气中明显有股恨意和厌恶之情。 黄孤愣了愣,急忙看向赵柽。 赵柽想想,心中了然,原本以为这鬼樊楼中有还有许多穷苦百姓,没想到却亦组成了势力,和其它两方相抗,这却是不必再有什么质子之危了。 “不过就算那群苦哈哈都不要命,真格儿厮杀起来,还是难敌小的所在的无忧洞,倒是和欢喜窟可以打上打下片刻。”朱小乙又道。 “却是为何?”黄孤道。 “那些鸟人只是倚仗有把力气不要性命,哪里有甚么兵刃拳脚,鬼王钩下再有力气都要被刮成一堆烂泥呢!”朱小乙道。 “你们各自可有头领?”黄孤又道。 “回爷爷话,这却是有的,俗话说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无忧洞共有三位大王,分别是无忧王,逍遥王……” “放肆!”赵柽冷道。 黄孤上前便是一巴掌,将这朱小乙鼻子嘴角打破,朱小乙只觉得又痛又酸,好似二斤陈醋混了刀片灌进来,脑袋瓜儿嗡地一声响,魂儿魄儿便要离身而去,立时吓得双眼淌出几滴泪水,告饶道:“爷爷恕罪则个,小的口误,莫要再打,莫要再打。” “继续说,若是说不好,看某这拳头!”黄孤身材魁梧,臂长手大,握起拳来,足有海碗口儿大小,他嘿道:“打死大虫不在话下,杀人只须一下,保管你那头和胡饼一样扁平耐嚼。” 朱小乙哪见过这个,虽然手上有点武艺,却总是欺软怕硬作恶,于外面抢掠更是每每情形不好,就潜入沟渠桃之夭夭。 他哭道:“爷爷所言极是,小的重新说过,无忧洞共有三名贼首,分别叫无忧,逍遥,极乐,那欢喜窟却是两名贼首,就叫做欢欢喜喜,恶来之谷都以长老称呼,从九袋到一袋,也不知是甚么鸟规矩。” 第38章 殿前司 众人听这朱小乙又招供了半天,道平日里的腌臜买卖,接下来就翻来覆去说一些车轱辘话,知他实乃身份不足,所知有所限度,不由都看向赵柽。 赵柽沉默片刻,道:“朱小乙,吾来问你,据你所说,这些年无忧洞与欢喜窟,岂不是攒下金银无数?” 朱小乙道:“当是如此,下面的孩儿能分润多少,都是吃喝罢了,贼首却是落了个盆满钵满,听说没事的时候还去上面逍遥快活。” 赵柽奇道:“你是说他们也离开鬼樊楼,去地上活动?” 朱小乙道:“这位爷爷,见你才是真大王,小的哪敢胡说,这些贼首有了钱又岂肯只在地下厮混,便是那真正的樊楼也去过几遭呢。” 赵柽摸了摸下巴,看了眼旁边的香漏,吩咐道:“且让他画张地下图纸来看,捡重点要这三家势力分布位置,画好就暂且留着,画不好便剁碎了蒸做馒头去卖!” 朱小乙道:“真大王,小的定用心去画,只是小的所知有限,画不得那般完整……” 赵柽也不理他,转身上了台阶,忽又想到一事,回头道:“教师可愿来吾麾下做事?” 徐宁在床上听得,挣扎起身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赵柽笑道:“好,好。”说完离了地下密室,看看天边泛白,便直接回府去了。 上午时稍稍小憩了半晌,便有旨意下来,自然是道君皇帝昨夜应承之事,熙河路宣抚使,陇右节度,陇右都护府都护,提举群牧司。 赵柽谢恩完毕,打发了内侍宦官后,走来书房。 经营陇右乃是大事,在一早的计划中便有,不但因为那里是天然牧场,更因为地势险要,乃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后顾之地。 赵柽打开檀木小匣,里面是他自小至今写的种种计划,随便翻出来几张观看,不由又是微微皱眉。 他伸手取过纸笔,轻轻铺好,微一琢磨,便落了墨。 先写下的乃是“岳飞”二字,随后便写了“韩世忠”,不过回头又勾了去,改为韩泼五。 接下来一阵沉寂,再落笔时却写了“宗泽”。 随后再度写下“张叔夜”。 赵柽思索片刻,接着写了“李纲”,却没过几息便划了去,然后再写上,如此反复几次,终于微叹口气,留下这个名字。 最后他在这张纸最下面写了“马扩”二字,并将这个名字用浓墨圈了起来。 把这张纸笺放入匣内,赵柽闭目假寐半晌,外面有人敲门送来汤羹,吃过后另起了张纸笺。 这次却是先写下“徐宁”,随后又写了“凌振”,再写了“戴宗”和“皇甫端”,就此作罢。 收起木匣后赵柽出门,唤来苏石道:“去殿前司。” 这一日不休沐,高俅没有提早回太尉府,正在殿前司内议事。 这两天他胡须都白上不少,自家知自家事,原本在这东京城名声就丑陋,朝堂上的相公御史没几个瞧得起,偏偏又惹了扒灰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名头。 他自忖大半生恶事做过许多,但扒灰这事儿倒还真没尝过,原因无非是爱惜高坎那个孩儿,又兼上年轻时被气球伤过下面,许多想法并不上心。 可偏偏就这样,将这个好大名头扣下,他头一遭体会到被冤枉是何滋味,且御史弹劾,言官上奏,宰相训斥,纠缠不清,让他整天里都六神无主。 还有如今竟和二大王彻底撕破脸皮,本来只想着用些技俩弱一下他声望,也算对高坎那孩儿有些许交待,谁知道这位王爷行事如此激烈不择手段,浑然没有嘉王那般温润如玉似沐春风,那捧日军被多牵走的军马恐也要不回来,他亦没胆领兵强索,若是那二大王失心疯下了狠手,他无处去讲道理。 高俅坐在堂上发呆,两旁将官亦都垂头丧气,谁又不知这两日事,觉得出门走路都矮人一头。 却在这时,外面有小校禀报,说二大王带人到来,正在进堂的路上。 高俅闻言立时起身道:“就说本官此刻不在。” 小校哭丧着脸道:“太尉,已经进来了,又去哪里诉说。” 高俅脸色一变,转身便欲往后门走,却听到堂外传来清朗之声:“高俅,莫说你不在,难不成还想着再去本王军中牵马?” 高俅呆在原地,面皮却是如同那戏法一样,眨眼竟变了几种颜色,最后深吸口气,将那嘴角扯去了耳根下方,转身作揖谄笑道:“王爷这却是误会下官了,下官哪里有大胆儿,都是冯聚那厮擅自做主,下官从头到尾并不知晓此事。” 赵柽这时已经走进堂中,看着高俅模样,笑道:“既如此,高太尉听得本王到来为何转身欲逃?” “王爷切莫如此称呼,真是折煞下官了。”高俅道:“王爷驾临,殿前司自是蓬荜生辉,下官只是要去吩咐下面奉上茶水,给王爷洗尘。” 赵柽点头道:“好啊,你这大堂是议事所在,没有丫鬟小厮伺候,那便劳高太尉大驾了,给本王来上一壶小龙团。” 说完,他直接走到那军案后方,坐到殿帅的大椅上嗞嗞称叹:“太尉这椅却是比我那边舒坦太多,又大又软,这老虎毛皮居然还是白色,端得罕见,怕就是官家那都没有吧?” 高俅闻言,急匆匆用衣袖抹去脑门冷汗道:“王爷玩笑了,这白虎皮虽然少有,却也不算甚稀罕之物,王爷若是得意,待下官将它送去府上便是。” 赵柽看了眼军案上的章折,道道:“高俅,你莫不是以为本王贪你一张虎皮?本王又无甚大旗可扯,要你虎皮何用!” 高俅道:“王爷说的是,倒是下官度量狭小了。” “好一句度量狭小!”赵柽冷笑道:“本王前来问盗马之罪,你却拿这话搪塞,莫是在说本王度量亦狭小,前来索勒你不成?” 高俅急忙摇头道:“不敢不敢,下官说错儿了话,王爷莫怪就是,那事儿虽然下官不知,却也总有罪责,下官自认是了。” 他姿态摆得低,只想赶快送走这座大神,至于这大神还有旁的甚么意图,只待听了再说,只是摆平了这糟事,日后再不牵扯来往。 却听赵柽道:“高俅,你知罪便好,本王问伱,你那金枪班中可有一人名唤徐宁?” (元旦了,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今年多多发大财,拜谢) 第39章 东宫宴会 “确有此人,是名教师,王爷你……”高俅眼角跳了跳,不知这座大神扯名小小的教头做甚。 “本王记得离宫开府时,那金枪班在仪仗最前方开路,长枪所向,真是谁能相抗,威风得很!”赵柽道。 高俅愈发奇怪,不过心中也放下了些,想这位言语中并没有太多恨意杀机,便道:“金枪班是诸班直之一,王爷在宫中时应常见。 赵柽回味道:“当时却常见,如今却难见。” 高俅低头思索,依旧解不透其间意思,道:“王爷……” 赵柽道:“我亦想训练一班枪兵,听说那徐宁是教师,你把徐宁给我,来我侍卫亲军司任职。” 高俅闻言眼珠一转,赔笑道:“王爷,这徐宁不过是诸班直的教头,王爷开口,下官自是不能不从,只是这徐宁训练金枪班得力,官家又看在眼中,若是此人走了,金枪班不复往日威风,官家再降罪下来,却又如何是好?” 赵柽笑笑不语。 高俅复道:“左右是个小小教头,不如王爷去和官家说,官家点头的话,我这边立时放人,绝不拖沓半分。” 赵柽道:“高俅。” 高俅:“王爷?” 赵柽抓起桌上的砚台便打过去,高俅“啊呀”一声就躲,他年轻时蹴鞠好,眼下身子也灵活,可赵柽出手又有多快,这一砚台直打到他肩膀上,将他立时打了个踉跄。 高俅转身便跑,朝臣之间互喷口水的事儿见多了,也有那老匹夫倚老卖老动手动脚,可这直接打人的却太稀罕,下面的殿前司军官,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都低着头动也不动。 “高俅,听说你平时住在东跨院书房,有时下半夜去小妾那边,你最宠爱的两名小妾,一个叫绛珠,一个叫翠萼,你喜爱绛珠多一些,所以去她那边两次,才去翠萼那边一次,你的腰上有一颗痣……” “二大王!”高俅捂着肩膀从堂后又跑了回来,眼现惊惧:“二大王切莫说了,我现在就签文书,允那徐宁调到侍卫亲军司。” 赵柽笑笑,伸手向高俅招了招,高俅一副惶恐走过来,赵柽在军案下方手掌比划成一把剑形,小声道:“太尉,可闻游侠空空儿乎?” 高俅顿时一凛,哪敢兜搭,只是道:“王驾,下官现在就签印文书。” 赵柽见他手忙脚乱写好文书,又用了大印,这才又道:“太尉客气,本王歉矣。” 高俅道:“王爷吩咐,莫敢不从,何来歉矣?” 赵柽点头起身,折了文书调令入怀便向外走,那边苏石瞅了瞅赵柽,又瞧了瞧高俅,呲牙一笑,伸手抓向大椅,将上面的白虎皮用力扯下,打了个卷,亦不顾哪边是头哪边是尾,只是夹在腋下,追着赵柽出堂而去。 高俅看着光秃秃的椅子,又瞧远去背影,用手揉揉双目,“噗通”声坐下,脑内尽是那游侠空空儿名姓,不由呆怔半晌。 回了王府,苏石将白虎皮献上,赵柽道:“却是件好物什,欲送予官家,可官家怎喜这等粗腥之物!” 苏石道:“王爷自家用,铺设节堂之上,岂不威风。” 赵柽笑道:“高俅用过之物,我怎肯用,恐污了身子。” 苏石告罪道:“是属下思量浅薄。” 却在此时,外面管家来报,道是宫中有人求见。 赵柽出去看,却是东宫的宦官,言道太子设宴,款待兄弟姐妹,请二大王务必到场。 遣走了宦官,赵柽笑道:“原本我亦要入宫一趟,趁此机会,这件白虎皮便送与太子罢了。” 苏石呆了下,忙道:“如此好物,太子定然欢喜。” 日头未下,赵柽入宫,却见东宫大殿内甚是热闹,原是道君皇帝子女众多,见他到来齐呼二哥。 赵柽在宫城时,本就人缘甚好,哪怕有些不去走动,亦对他尊崇。 太子道:“二哥儿,你可来迟了。” 赵柽笑道:“还不是要仔细觅一件好物事送与大哥,挑挑选选,总怕不好。” 五皇子赵枢走过来:“二哥,却是什么给我瞧瞧。” 赵柽把白虎皮的盒子递过去,赵枢捧到太子赵桓近前,打开一看,赵桓喜道:“却是稀罕,二哥儿有心了。” 赵柽看着太子和殿中许多人,心中微微纳闷,他素知赵桓是喜静不喜动的,性子方面与道君皇帝大相径庭。 道君皇帝喜热闹,喜排场,好大喜功,时常举办各种宴会,赵桓却是除了必要场合,基本都不参加。 道君皇帝喜欢琴棋书画,古玩怪石,赵桓却全无兴趣,最多时呆在自家宫内,观池鱼,赏笼鸟。 道君皇帝参道教,总想成仙飞升,赵桓却喜欢拜佛诵经,这一点让道君皇帝大为光火。 道君风流,赵桓在这方面则是木讷,不喜太多女人聚合一起叽叽喳喳。 倒不是说赵桓处处与道君皇帝作对,实在是性子如此,乃至并不得宠。 三皇子赵楷则恰恰相反,竟与道君皇帝爱好几近相同,道君皇帝喜欢哪样,他便爱好哪样,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花鸟怪石也颇有研究,所以最受喜爱。 两两相较,道君皇帝愈发瞧不上赵桓,只是赵桓身份占得好,道君皇帝也不能轻言立废。 赵柽瞧着赵桓,样貌依旧瘦削,只是精神极佳,没有半分沉闷。 赵桓赏完白虎皮,命旁边的小宦官直接铺在椅上,坐了又坐,喜笑颜开,不免走过来拉着赵柽道:“难得二哥儿还惦念我,大哥却是没什么送与你,你也知晓,大哥宫中没甚玩物,余下的都是小件鸟虫拿不出手。” 赵柽笑道:“大哥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我哪不知晓,又岂敢让大哥荒废,弟弟心领便是。” 赵桓闻言愈发高兴,扯着赵柽来到一旁,低声道:“二哥儿,知我今日为何行此家宴吗?” 赵柽摇头,心中却也无从揣摩,只是道:“莫不有甚喜事?” 赵桓笑道:“听说你在三哥儿府内杀了犯上之人,又是他的宠将,这还不是件喜事?这场家宴实在是专为二哥儿准备。” 赵柽急忙道:“大哥言重,实在是那人忤逆犯上,不杀不足以平心头之恨!” 第40章 借力打力 宴未开始,丝竹先启。 赵柽坐在赵桓下首,看去时,只见除了三两名皇子皇女与自家年龄相仿,余下者尽皆垂髫。 这时,赵构与赵福金过来见礼,赵福金同赵构年龄仿佛,也就十一二岁,生得粉雕玉琢,落落大方,万福道:“二哥,怎不去看我?” 赵柽笑道:“却是想念小五姐儿,可外面事儿多,哪里得空总进宫,就是爹爹那边都少来,福金你闲下来可到我府上玩耍。” 赵福金伸手向旁招了招,却见赵瑚儿蹦蹦跳跳跑过来,却只有六七岁模样。 赵柽站起身,赵瑚儿猛地一跃,跳进怀中道:“二锅,我想你了。” 赵柽抱她坐下道:“是想二哥,还是想二哥的冰糖了?” 赵瑚儿道:“娘娘告诉我,要说全部都想了。” 赵柽哈哈大笑,赵瑚儿与赵柽乃是同母,都是郑皇后所出,赵瑚儿最小,最受疼爱。 宴席开始,因是家宴,礼节颇松,桌上除了内中酒外,还有各色的果酒,这朝酒品极其多,度数却又不高,一时间大的小的皆熏熏欲醉。 待菜过三巡,赵柽找个借口出殿而去,他先是寻到郑福,这小宦官曾在宫中伺候过他,与他相近,如今在延福宫做事,算是受了提拔。 赵柽问道:“张迪今晚可当值?” 郑福礼道:“张司使今夜无事,应在房内歇息。” 赵柽道:“叫他一个时辰后宫门处等我。” 郑福不知何事,赶去送信,赵柽回了东宫大殿,又喧闹一番,众人始才散去。 赵柽心中有事,脚下未免急迫,待来到宫城东门,却见一处阁子后探出个脑瓜,小声轻呼:“二大王,这边,这边。” 赵柽微微一笑,转到阁子后,却见是名青年宦官,这宦官着红袍,神态阴柔,倒头拜道:“张迪见过二大王。” 赵柽道:“起来吧,于本王还客气甚么,又不是从未往来。” 张迪起身恭声道:“许久未见二大王,小人心中惦念,亦不知二大王在外过得如何,小人恨不得飞出宫去伺候才好。” 赵柽闻言微笑,这张迪入宫前也是东京破落户出身,却与其他闲汉不同,他不在街头玩耍,混的却是花街柳巷,与那甜水巷内的妓家相熟,就算是樊楼也能勾搭一二,其间靠着介绍客人过活,有个“花舌”的绰号。 “莫说此话,官家怪罪下来你我都要受屈。”赵柽道:“我叫你来不是旁事,你自家已是危矣却尚不得知!” 张迪惊道:“却是如何,还教二大王救我。” 赵柽道:“朝上王黼高俅到处叙说,道你引官家去樊楼眠宿,大失朝廷体面,都说你是贼子呢!” 张迪愣道:“这却是哪里话说来着,李大家当初却是王黼高俅介绍给官家,如今为何却反诬陷在小人身上?” 赵柽笑笑不语。 张迪猛拍下脑门,道:“却是了,这数遭都是小人陪官家前往,左右伺候,得官家欢心,这二人乃是妒嫉小人。” 赵柽道:“你倒是个机灵的。” 张迪苦道:“小人如今是延福宫使,官家叫上,又如何敢不从。” 赵柽叹道:“却是个左右为难的事儿,如今民间也有传闻,若真有天兜搭不住,便要第一个拿你开刀!” 张迪闻言复又扑倒:“还请二大王救我。” 赵柽摇头:“你叫本王又如何,一边是皇家体面,一边是爹爹欢心,一边是忠,一边是孝,本王亦是左右为难,念你当初对本王敬重,本王才来提醒一句,免得你自家枉死了还不知由头。” 张迪在地上眼神闪烁,心下对王黼高俅已是恨之入骨,他咬了咬牙,道:“二大王,其实小的之前倒想过一法儿,或可免得被人惦记。” 赵柽淡淡道:“如何说?” 张迪道:“二大王知我根底,入宫前在外面做的就是牵线搭桥的买卖,只是得罪了人才不得不入宫,小的在外时常听贵人们议论,有那惧内怕事儿的主顾想到过法子,乃是挖条地道直通馆驿楼阁,小的心中惦记官家名声,琢磨良久,只觉得此法儿可行,总是眼下还未进言,却不料那二人便要害我!” 赵柽眨巴眨巴眼,也不说话,只是看张迪皱眉琢磨。 “二大王觉此法可行?”张迪见没了言语,恭声询问。 赵柽道:“本王说了,忠孝两难,伱这法儿本王自当没听说过,今日也未见过你,你且仔细便是。” 张迪闻言立时叩头:“多谢二大王提点救命之恩,小人誓当做牛做马回报。” 赵柽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只待走出三两步又停下,回头道:“东京城地下纵横交错,沟渠颇多,我听闻有鬼樊楼之名,里面藏污纳垢,凶徒亡命,也不知这宫城下方是否也有,张迪啊,你说那事未免冲撞……须谨慎。” 张迪闻言一愣,但转瞬就道:“多谢二大王提醒,此事小人自有办法,说不得……到时还要劳烦王驾。” 赵柽点了点头:“知道就好,知道就好,且去吧。” 他转身离开,只剩下张迪依旧跪在地上,只是脸色凶狠,猛地用拳捶了地面,自语道:“无忧洞,欢喜窟,在外面就受够你们鸟气,这次爷爷要将你们全部掀翻!” 赵柽回府,这晚便歇下,二日上去了司所,处理些不甚要紧的公务,下午时往了碎玉楼。 地下密室,徐宁已被人送回家中,朱小乙依然绑在柱上。 见赵柽到来,黄孤忙拿出张图纸给赵柽观看,赵柽瞧了两眼皱眉道:“居然如此多人?” 原来那图上密密麻麻,不但标注了许多入口和地下渠道,更是写了大致的人头数量。 黄孤道:“这朱小乙藏了私,属下却是再审出来的,这些人数都只是个大概,下面有一些重要的地点他也说不清楚。” 赵柽仔细端详,片刻才道:“我原本打算联络七星会还有彩织门,甚至金风堂那边也斡旋下,把这鬼樊楼掘了,此刻看来却有些行不通,下面地界这般大,四家人手丢进去,分散开便没有多少,又敌明我暗,恐讨不得好。” 黄孤道:“公子,那就只有调兵剿杀,只是朝廷这边恐怕不允,就是官家那也……”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雷三从上面匆匆下来道:“王爷,宫中来人在府内候着,说是官家宣旨觐见。” (求些票票,大家方便的话投一下,紫色不胜感激。) 第41章 再探 延福宫内,道君皇帝一脸和蔼慈祥,看向赵柽道:“吾儿来了?” 赵柽行礼,道:“爹爹今日气色更好,莫非修炼又进一步?” 道君皇帝手抚胡须,笑道:“吾儿惯会说话,朕心畅慰啊!” 赵柽道:“能为爹爹解劳分忧,乃是孩儿本分,孩儿更是欢喜无以复加。” 道君皇帝点了点头,又瞧了赵柽片刻,指着桌上一对羊脂玉碾成的镇纸狮子,道:“这是我未登极时王都尉所送,些年来一直陪在身边,再有个玉龙笔架,也是这个匠人一手做的,便赏赐给二哥儿罢。” 赵柽看那镇纸狮子,极是做得好,细巧玲珑,不由谢恩道:“多谢爹爹赏赐,这物件孩儿瞧了就心喜,恨不得时时放在眼前赏玩。” 道君皇帝点头:“二哥儿,我今日唤你来问一事。” 赵柽道:“爹爹请说,孩儿洗耳恭听。” 道君皇帝沉默片刻,从龙椅上站起:“二哥儿在外开府日久,如今又司了内外城巡防,可知……可知这京城下面有些什么?” 赵柽闻言一愣,思索了几息后道:“京城下面沟渠遍布,纵横交错,真论起长短,恐与开封府一般大。” 道君皇帝从椅后取来莲花拂尘,捧在怀中道:“这皇城下方亦有沟渠吗?” 赵柽道:“自是有的,虽然这沟渠不是空旷之所,每每或狭或阔,却绵延极长,皇城下方亦不缺少。” 道君皇帝道:“原来如此,想是东京水路发达,又临近黄河,不得不如此造设。” 赵柽道:“爹爹圣明,我记得读本朝起居注时,上面说过太祖皇帝一直想要迁都西京洛阳,有八成原因便是为这开封地势太过平坦,无险可守,又有水祸时时悬于头上,后来却因漕粮便利,才迟迟未能成行。” 道君皇帝轻咳一声:“早些时候,我倒是也看过,知晓个大概,二哥儿,我来问你,这地下沟渠如此纵深交错,里面可有人居住?” 赵柽闻言,立时脸上露出挣扎之色,见着道君皇帝脸色一丝阴沉,这才道:“爹爹,孩儿不敢说!” 道君皇帝道:“二哥儿有何不敢说,你便是不说我也知道些,开国时动兵剿过,近些年开封府也抓过,只是一直没有除根,是也不是?” 赵柽道:“何止没有除根,里面的凶徒亡命愈发多了,作奸犯科,抢掠拐带,甚至还分了派别势力,俨然一座城下之城!” 道君皇帝皱了皱眉,伸出脚轻跺地面:“二哥儿,那这皇城之下……” 赵柽后退一步,礼道:“不敢瞒爹爹,但凡沟渠处,皆有凶徒在,就是这皇城之下,恐亦未能幸免!” 道君皇帝闻言,立刻倒吸口冷气,怒道:“开封府该死,年年剿贼,却年年敷衍,难道让朕夜夜卧于贼子之上吗!” 赵柽表情恭谨,不语。 道君皇帝双目如电看他:“二哥儿,可为朕解忧乎?” 赵柽道:“愿为爹爹解一切烦忧!” “好,好!”道君皇帝抚须:“动兵去剿,一个月……不,半个月后,朕要看不得地下有一名贼寇!” 赵柽道:“是,孩儿领命!” 道君皇帝道:“二哥儿,此事办成,我自有奖赏。” 赵柽道:“只为爹爹解忧,何贪赏赐,只是需地下动兵,说不得声势浩大,就不知朝堂上的诸位相公……” 道君皇帝一甩手中莲花拂尘,冷冷道:“卧榻之旁,他人鼾睡,况乎贼子,这个朝堂,还是朕说了算!” 赵柽闻言,心中暗想此计果然成,看来张迪没少进言,如此便能动兵剿灭鬼樊楼,他急忙道:“孩儿领命,必不负爹爹之意!” 片刻后,赵柽出宫,直奔碎玉楼。 碎玉楼地下密室,欧阳北正拿着刀片在朱小乙脸上蹭来蹭去,唬得这贼人周身筛糠般颤抖。 见赵柽过来,欧阳北慌忙收了刀片,叉手见礼。 赵柽道:“可又问出些甚么?” 欧阳北道:“公子,我和黄楼主轮番审问,用的乃是公子传授的熬鹰之法,只是这贼子所知实在有限,那无忧洞首领具体地下何处,尚不知晓。” 赵柽道:“不忙,我来问问他,你去叫黄孤过来,顺便把丁氏兄弟也唤来。” 欧阳北领命出去,赵柽拿起桌上的图纸,道:“朱小乙,我再问你,这地图可有错漏。” 朱小乙有气无力道:“真大王,小的哪敢半分哄骗,小的自小便在鬼樊楼长大,却亦不知是谁家被拐骗的孩儿,端得可怜,眼下真大王要对鬼樊楼下手,小的恨不能助大王一臂之力,又怎敢欺瞒。” 赵柽道:“确否?” 朱小乙斯斯艾艾:“小的没读过书,但三家地盘与大致人头不会记得差,只是画的那地下渠道倘有歪斜,却不怪小的,实在是弯弯曲曲不好比划。” 赵柽道:“我看你这图上,欢喜窟的入口有两种,分为内外,却是何意?” 朱小乙道:“欢喜窟做的是女子孩童生意,听话的都卖去了上面,有那贞烈的则留下自家调教,在地下亦开了一家青楼,平素招揽生意却不分上下,上面来的客人走的是外口,自己人来来回回则走内口。” 赵柽点头,这欢喜窟不但拐卖人口,居然还自己开了青楼,还能招揽地面上的生意,不得不说胆大包天。 “那青楼如进入?” 朱小乙道:“那地下青楼唤作欢喜楼,下面人有银子便可随意往来,至于上面需人介绍,否则见门而不得入。” 赵柽道:“吾欲前往,需得何法?” 朱小乙一愣,慌忙道:“真大王莫不是想来个拨草寻蛇?这个简单,小的和那楼的锁头把式相熟,小的带路前往,万万没有问题。” 赵柽道:“什么是锁头把式?” 朱小乙道:“就是欢喜楼的知事,专管上下迎来送往。” 说话间,外面下来几人,却是黄孤,简素衣,欧阳北,还有丁氏兄弟。 几人见礼,赵柽看向丁氏兄弟,这二人乃是松江府墨山村人氏,唤作丁大蟹,丁二蟹是也,平日擅长水中游斗,地下行走。 这地下行走便是做的土夫子勾当,京畿境内最是古迹,二人当时来开封府周遭做“生意”,却不巧酒醉说了混话,被店家报官拿住。 做此种勾当抓住要游街示众,恰巧赵柽遇到,见他俩有这种本领,却又未为大恶,便将二人索要来,二人倒也忠心,从此便在碎玉楼落下脚跟。 第42章 欢喜楼 赵柽将几人坐下,把言语说了一番,乃是打算从欢喜窟着手,再探鬼樊楼。 几人自没疑义,只是对这朱小乙带路,都有些犹豫。 朱小乙此刻自然明白搏命的时机到了,做的好便立下大功,做的不好,死无葬身之地。 他急忙张口:“诸位爷爷,若是不信任小的,可以给小的喂下毒药,若小的做得好,再赏赐解药,做得不好,死便死了。” 欧阳北笑道:“你倒是个伶俐的,真当老子这里没有?” 说完,他偷眼瞧了赵柽,见赵柽没甚表情,便从怀中摸出一支小长颈瓷瓶,倒出颗血红药丸,在朱小乙眼前晃了晃,道:“识得吗?” 朱小乙卖乖,道:“莫不是颗玛瑙珠子?” 欧阳北道:“鹤顶红掺断肠草,再用牵机散做引子,端得好药丸。” 朱小乙脸色变绿:“岂不是服下就死?” 欧阳北道:“单拿出一样自然吃完就死,不过我有独门手段炼制,三种毒药炼在一处,反能以毒攻毒,可保三天,三天一到不服解药,剩下最厉害的那种发作,皮肉熔化,周身骨头化为脓血而死!” 朱小乙闻言打了个激灵,正待说些有的无的,欧阳北早捏住他下巴,将药丸丢了进去,随后向上一端,那药丸便滴溜溜滚下肚中。 朱小乙瞪圆了眼珠,只感觉吞下个会爬的虫儿,动也不敢动半分,生怕稍用些力量,便立时肠穿肚烂,直接归天。 欧阳北道:“公子,现在稳妥了,除非这厮不要了自家性命。” 赵柽点头,道:“可放他过来,换身干爽衣裳,吃些酒食,等亥时出发。” 欧阳北弄断捆绑绳索,这朱小乙却哪里敢动,依旧摆了个被缚的姿势,只是仿佛冻到的鹌鹑般,双腿哆嗦不已。 “过来吧你!”欧阳北哪容他现眼,一把揪过,按到了条凳之上。 朱小乙哭道:“爷爷轻些,那药丸恐在肚中作怪,似活了一般,说不得要吃心嚼肝呢。” 欧阳北不理他,自去寻了些食物,胡乱给他吃了,又带去换好衣裳,这才拎着回来复命。 赵柽看了看香漏,还有些时刻,便叫众人准备着,带好趁手的兵刃和器物,然后对朱小乙道:“你罪当死,不过若做好今夜这一遭,便能讨个生机。” 朱小乙自然点头如小鸡啄米:“真大王且请放心,定然做好,倘不好便肠穿肚烂去死。” 时候一到,赵柽带着黄孤,欧阳北,丁氏兄弟,朱小乙出楼,留下简素衣在楼内做主。 离了碎玉楼,走不知多时,便来到潘楼街市,随后七拐八拐到了一处院子前。 众人观这院落,只觉得平常,不过泥土墙垛,老木旧门,上面似是贴了两张门神画,却雨淋风吹早就辨认不出形象。 可复一端详又似有所不同,登高眺望,也不见院内房舍多大,只一行房,约莫三两间,外面虽见不得一丝光,但有人出来,那门微一开放,里面显是灯火通明,不知在做哪些勾当。 朱小乙低声道:“真大王,便是此处,乃欢喜楼三个外口之一,这里的锁头把式与小的交好,虽说不得多融洽,倒也彼此相帮,从这里下去欢喜楼,必无闪失。” 赵柽点头,几人早就做好了全套身份,连假名都起好,分别是赵大、黄二、欧三、丁四、丁五,乃是东京城郊外庄子上的人物。 赵大是庄主之子,余下四人乃是庄户兼护院,此番进城为了长些见识,因和朱小乙有些私下见不得光的往来,所以攀上几分交情,央求带来欢喜楼玩耍。 朱小乙这时走在前面,伸手在那老旧木门上轻重不同叩击了六次,里面传来问话声:“何处欢喜?” 朱小乙答道:“楼内欢喜。” 木门打开,露出个毛茸茸仿佛猕猴一般的人脑壳,瞧见是朱小乙道:“原来是朱大郎,进来讲话。” 几人进院,朱小乙道:“带几名官人来耍,钱三哥可在?” 猕猴脑壳道:“正在房内,大郎随我来。” 随此人进了房,众人见这房内哪里有什么间隔,分明就是长通通的一间,窗户都用麻布封堵,灯烛点得通明,地中间好大一个八字水口,旁边木椅上半躺半坐个人。 人是虬髯大汉,生得膀阔腰圆,黑色脸膛,一双眼闪几分红光,半敞着衣襟,灰色大带扎在腰间。 “钱三哥。”朱小乙急忙行礼。 “是大郎啊,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里耍子?”大汉伸手摸了摸腰上大带里别着的两把鬼王钩,眼神不善注视赵柽几人。 “钱三哥,给你送生意来了。”朱小乙回头冲几人扬了扬下巴:“城外庄子上的官人,和小乙我相识多年,与绿林上的好汉也素有来往,这次进城想要见识见识。” “既是大郎你介绍的自没问题,就不知几位官人银两可否带足,要知咱这欢喜楼虽在地下,可货色不比那樊楼差,若不是性子烈便也卖走了,有好这口儿的在地面上可寻觅不到,但价钱吗……”大汉望了望朱小乙。 “三哥放心就是。”朱小乙笑道:“这几位官人也都是湖绿林生意的,和我无忧洞仿佛,不然怎会相识?银两却是向来不短缺。” 他说完之后,黄孤从身上摸出几锭大银递了过去,这是朱小乙先前交待好的,叫做开门钱,付了这开门钱才能进去下面地界儿。 大汉见到银子,脸上也堆起笑容,最近时日他这边生意比不上其它俩两座外口,心中正犯愁,没想到却有朱小乙送来主顾,不由道:“大郎也要好耍?” 朱小乙道:“自有几位官人相请。” 大汉道:“大郎却是好福气呢。” 朱小乙道:“三哥莫啰嗦,还不叫里面快些开门。” 大汉点了点头,冲那八字水口吆喝了一声,里面同样传来吆喝,你却道这是为何?原来这处明渠的外面不但被人盖了房院,里面还被上了铁门铁索,若是里面人不解锁开门,外人却是无法进入。 只听“哗啦”一声响,锁链声动,那铁门拉开,朱小乙回头道:“几位官人,且随我来。” (求些票票,大家方便的话请投一下,紫色拜谢了) 第43章 莫遮拦拣选 明渠入口较宽阔,看模样乃是东京城有数的大八字水口,赵柽在皇城附近见过这种,想来应是重要繁华地段,才修眼前规模,只不过皇城边儿的无人敢靠近罢了。 毋须太过躬身,几人走了进去,只见铁门后站着两人,都是短衣襟小打扮,青须须的贴身布衣,腰上缠条赤色带子,脚下不丁不八站立,叉腰看向几人。 又道:“贵客但往前走便是,自有人接应。” 朱小乙熟络,只是不理会,径自带路。 赵柽左右端详,看着渠内地上另有深沟,乃是走水道,与那刀剑血槽同理,不由暗暗赞叹。 两边渠壁青石垒就,光滑生苔,每隔几丈便有一灯坳,里面点了油灯,这油灯烧的却非菜油,烟气大味道腥臭,不过却甚是明亮。 欧阳北嘟囔声:“呛人得紧,也不知烧得甚鸟油。” 背后丁大蟹幽幽来了一句:“盖人尸油也。” 欧阳北道:“地螃蟹果然懂得多。”便再也不讲话。 初不狭,已通人。复行数十步,愈发开朗。 转了弯子过去,前方现一人,却是手上提只红灯笼,那灯笼喜庆,描了仕女图画,流白丰腴,影影绰绰。 “贵客请随我来。” 人影亦不回头照面,道完后便向前走。 又过一段,前方沟渠出现三叉口,每个路口都有人把守,红带缠额,手握鬼王钩,面目狰狞。 一条路口乃是主道,已是隐约闻喧闹声,另两条则同众人走的相仿,为进入沟渠。 走上主道,忽然另外渠道亦有人来,言语颇大,惹得众人转头观看。 见却是四人,挑灯笼引路的外,还有三名,走在最前一个穿绛色大领,系织锦带子,薄底快靴,面目黑胖,微有须髯,操开封口音。 另一个年岁亦不大,却有桃花眼,生得浮浪,头戴着缨子帽,金玲珑簪儿,金井玉栏杆圈,长腰才,身穿绿罗褶儿,手里摇着洒金川扇儿。 最后一人,却是个书童打扮,蓝衣小帽,身肢柔软,面目俊俏,背一只黄花梨木小箱,东张西望,时不时扯住前面公子哥下服衣角。 却听那最前面微髯的黑胖子道:“大官人想找胭脂烈马,别处却难寻,便是走满了这东京城也未必得手,唯有这鬼樊楼的欢喜窟,才有此种耍子。” 那公子哥作揖道:“却是劳烦翟家哥哥了,日后定有感谢便是。” 黑胖子哈哈笑道:“日后日后,稍带便好好感谢就是了。” 公子哥眼神闪烁,嘴角微动,自有一股邪魅狂狷,笑道:“那是自然,只是今夜这耍子当不放在感谢之中。” 黑胖子点头,背着手,虽是慢悠悠走,却也看到众人。 欧阳北低声道:“这油头粉面的却是个外地口音。” 黄孤道:“你又懂了,我看你改个绰号,莫叫那一阵风,还是唤做万事通罢了!” 欧阳北道:“这却是瞧不起在下,那黑胖子一听便是老东京,油头粉面的乃是山东地界儿口音,听起来约是阳谷清河一带。” “哪里?”赵柽忽道。 “公子,我说那厮是阳谷清河一带的口音呢。” “噢……”赵柽闻言打量了下那公子哥,随后转头再不说话,只是往前走。 那后方人瞧见他们几个,亦闭了口,半晌,黑胖子才低声道:“官人记得,少与旁人兜搭,来此都是自家找乐子,不是交朋结友找是非做耍。” 公子哥道:“自然省得,只是怕酒醉忘却,还以为在阳谷老家。” 黑胖子冷哂道:“那就不吃酒,别忘了这是何处,随便拽出个人头来,说不得都有公候的背景靠山。” 公子哥纳闷道:“地上自当如此,这地下岂不是绿林亡命所在?有那等贵人靠山,怎至来此?” 黑胖子表情扭曲,原本看似憨直的一张脸,竟露出十分凶恶,道:“那你我至此为何?你便不是来这京城求个背景靠山?为甚却跑到鬼樊楼!” 公子哥急忙告罪道:“却是小人想歪,原来我也是有靠山之人了!” 黑胖子道:“那是自然,你何止有靠山,这靠山简直天一般大哩,不也下来鬼樊楼戏耍!” 公子哥道:“正是如此,既有靠山,我又怕甚,只顾不惹旁人,玩自家的便是了。” 说罢,伸手打落后面书僮抓着的衣角,训斥道:“张松你忒要小家子气,浑不如玳安伶俐,片刻入内,不得丢了官人我脸面。” 小书僮俊俏羞涩,却闻得“玳安”二字,神色大变,道:“官人且莫提他。” 公子哥表情立转多云,恼道:“莫不是你二人还有何勾搭不成?” 小书僮低头不语,前面黑胖子道:“少聒噪,快些走,子时便要莫遮拦挑拣,晚了些好货色都被旁人挑走!” 公子哥忙道:“翟家哥哥,莫遮拦挑拣是甚?” 黑胖子道:“到了便知,莫要再问。” 赵柽几人这时已走到渠头里,只见前方骤然开阔,却不是原本的工程,那路两侧形成一个环形,内挖深宽水槽,却是绕过了正前方向。 而正前方向,乃是仿佛小盆地般,凹了下去,可见其里灯火璀璨,酒肉香气扑鼻,杂着那胭脂水粉的味道,还有这地下潮湿气,纷沓涌来,让人心中生出一种不真实感觉。 “诸位贵客!”挑灯笼引路之人道:“上方水口子时关闭,一但下去玩乐,今夜便不得离开,须待明日晚间方能回返。” 朱小乙道:“省得了,某又不是头遭来。” 那人闻言也不恼,又道:“诸位贵客,若是有甚么需要掩盖的,待拣选之时,可蒙了面纱,灯火之下,未能辨认。” 朱小乙道:“今夜鱼儿多吗?” 挑灯笼人答道:“贵人自看便知。”说完径自走了。 朱小乙回头对众人道:“鱼儿指的便是小娘,因这地下沟渠,时有水流淌,便起了如此绝佳名称。” 欧阳北低声道:“平生最恨逼良为娼!端得都该杀!” 下面这时迎上一人,却不做孔武打扮,罩着鹦哥绿的凉袍,光着个脑门,也没戒疤,作个揖道:“诸位贵客来得恰好,还请快快过来落座,子时莫遮拦拣选马上开始。” 第44章 美人鱼儿 莺哥绿袍子的秃头引众人走石阶,这时看得愈发清晰,下方果然好大场面。 有诗打油为证:宽阔无比分两层,人头攒动似点星,绿衫黄袍穿梭过,紫姹红嫣迷人情。四周遥遥石墙壁,八方迢迢照亮明,更有老胚持药丸,说句贵人这个行。 众人来到下方,早有那小厮排好座位,铺了软垫的椅子,摆了点心的茶桌,随后立在一旁伺候。 赵柽向前看,只见此处分了两层,下方稍低乃是个大平台,四周用红绸子圈住,此刻空空如也。 朱小乙恭敬道:“官人,片刻这欢喜楼便会驱小娘来这石台,石台曰鱼缸,小娘为鱼儿,随后往来主顾开始挑拣喊价,若是中意同一小娘,则价高者得。” 赵柽不语,欧阳北忿忿不平地:“都是良家女子,何以冠上此名?” 朱小乙搔头道:“这个小的却是不知了。” 欧阳北又道:“待片刻,我一把火烧了此处!” 朱小乙立刻哭丧脸:“爷爷低声些,这里乃是欢喜窟地下最大产业,有几百人把守,个个都有兵刃,倘要被听见,不得勾成烂泥。” 欧阳北又待发狠,下面一声铜锣响,有尖细声音传来:“诸位贵人,小的粗胚,不会讲话,只好道一声多谢贵人前来欢喜楼捧场。” 众人看去,却是个枣核脑袋穿凉丝黑衫的瘦汉,这汉执着铜锣连敲六下,每下过后必说一句吉祥话,随六下敲完喊了声:“放鱼!” 就见从那平台的后方渠口,穿青衫扎红带的欢喜窟门下,押出来一群女子。 这些女子都用绳子绑缚着,有的还嘴上还塞了东西,朱小乙低声解释道:“都是欢喜楼拐带来的,有东京本城的,亦有郊外远处的,还有从小养大的,都是性子刚烈,那些软懦的都卖到上面青楼了,嘴里塞布条的,便是咬舌也要自尽,还有那一瘸一拐的,想来是逃走时被打断了腿。” 赵柽脸色渐渐阴沉,朱小乙察言观色立时停了口,旁边黄孤知道赵柽心中动怒,虽也看不得眼下情形,却还是低声道:“公子,须从长计议。” “现在请贵人们挑拣出价!”枣核脑袋敲锣道。 赵柽眯了眯眼:“都挑选个,不行就两个三个,今夜能救得一个是一个,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众人一愣,旋即醒悟过来,朱小乙道:“只能如此,那小的也斗胆挑拣两名小娘。” 欧阳北冷笑道:“挑拣是挑拣,可没让你真格干甚么,你若是想要做甚,别忘了老子的刀片乃是从下往上削切的!” 朱小乙讪笑道:“爷爷多心了,小乙从跟随了诸位爷爷,便已决心洗心革面要做个真好汉!” “某要那美人柒号!” “这位贵客,美人鱼起价三百两!” “我要佳人肆号。” “贵客,佳人鱼起价一百两。” “丽人捌号!” “客人,丽人鱼起价五十两!” 原来这下方的女子竟被欢喜窟标为三等,乃是美人鱼,佳人鱼和丽人鱼,以号称呼。 赵柽心中微叹口气,眼神扫了一圈那平台,见其中一名小娘,恬秀脱俗小脸,颊如美玉,双目有神,略现梨涡,容颜中微带稚气,直是绝美无伦。 赵柽看了她身上的牌子,道:“美人叁号!” “美人叁号!”一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赵柽微微皱眉,转眼看去,却见是个浮浪公子哥,这公子哥亦没戴面纱,赵柽一眼便认出,正是渠道中走在后面那三人中的一个。 “有两位贵客看上了美人鱼叁号!”敲锣的枣核脑袋兴奋起来,平日里这种争抢并不常见,毕竟不比明面儿的青楼争花魁,在这地下界儿,更多的乃是彼此忌惮。 不仅如此,其他人亦都激烈起来,虽然都自家避免遇见这种事,但谁不愿瞧个热闹?尤其是倘两方最后出价一般多再加不上去,那便是要斗狠决定小娘的最后归属,却比喊价更惊心动魄。 场上恶客都不希望其中一方放弃,便拍桌敲碗叫起好来,来这种地方的,鬼樊楼自家人除外,东京下来却哪里有一个良善之辈,膏粱纨绔,绿林积恶,莫不如是,恨不得看了争抢动手,刀光棒影,血腥飞溅,才是乐事。 朱小乙给几人讲过欢喜楼规矩,见这种事,两者喊数相同,自然是后出价的要续上银子,若不续银便是放弃了。 敲锣的枣核脑袋自是不想一方认怂,可这欢喜楼能成气候,自有规矩在,不能从里勾火挑拨,便只好夸夸这缸内的鱼儿。 他伸出长满细黄毛的手,一把将那美人鱼叁号小娘扯过来,嗞嗞称赞:“二位贵客请见,这鱼儿却不是东京本地货色,乃是京东路那边好汉劫了,因向来与本楼兜搭,便送过来抵当儿之前的往来,端是个极品的鱼儿。” 只见小娘肤色晶莹,柔美如玉,明眸皓齿,年纪虽稚,却出落得犹如晓露芙蓉,甚是惹人怜爱,此刻脸上没甚表情,哪怕被用力拉扯,只是一双眼灵活四处张望。 枣核头猛敲了下铜锣,继续道:“诸位贵人知,本楼鱼儿分三等,这美人鱼都是未经人事的,才能够开价三百两,过了今夜,便要降价一百,再过月余,便是丽人鱼的待遇,此鱼儿论容貌身段,年岁肤色,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本待卖出去,却无奈此女看似柔糯,实则激烈,已寻死了数次,这才不得已留下,只待诸位贵人教调。” 那一边公子哥眼中放光,便要再出价,身旁黑胖子皱了皱眉道:“大官人莫不是忘记我说过什么?” 公子哥笑道:“自是记得,可咱又没随意撩拨,乃是依这欢喜楼规矩行事,又待怎的?况乎如今也是有了靠山,又不曾坏掉这里规矩,无妨才是。” 黑胖子冷了脸,愈再说些什么,公子哥却抢在头里喊道:“五百两!” 他得意洋洋,盯着台上小娘,只觉心头着火一般滚烫,暗想这直接加价几近翻倍,定能震慑对方,又想起如今靠山,脚下便有些飘飘乎乎起来。 却不料那一边声音骤然响起:“一千两!” 第45章 狠狠打压 公子哥一愕,顿觉手尖冰凉,奈何心头火热不减,侧头望去,有些眼熟,细想下,却是之前渠道里走在头里之人。 他心下发狠,一千两价格虽高,可他家境殷实,就是此番来东京送礼,也远远不止一千两,且得了个官身,又攀上天大的靠山,此刻自然春风得意,又岂会就此善罢甘休! “一千一百两!”公子哥喊道,这下却是留了余地,只待那边出价,好斡旋而沽。 “两千两!” 恍如晴空一下雷击,公子哥便是愣住,暗道东京如此膏腴不成?不过一名贱籍小娘,也值得这许多银两?不对,分明是拐带的,又哪里来得什么户籍。 “知道厉害了吧!”一旁黑胖子冷哼,似乎司空见惯此种场面。 “两千一百两!”公子哥咬牙喊道,便是心头再火热,这已是他能出的最高价,这些价钱倘在阳谷县,别说只是玩弄一名小娘,哪怕就是娶进门中,三五名亦足够且有剩余。 “三千两!”那边声音没有丝毫犹豫,仿佛一道从天而降的雷法,将公子哥死死钉在凳子上。 公子哥脸色死灰,瞧了瞧下方的小娘,小娘一双眸子若星似梦,顾盼有神,正盯着出价的方向,公子哥顿觉心如针刺,猛地提起桌上酒杯,仰头灌下,然后摸了摸衣衫内里,喷出口酒气喊道:“三千一百两!” 已是有些疯魔了,一旁的黑胖子皱紧眉头,冷喝道:“大官人,真当是自家那阳谷县不成!” 黑胖子东京土生,对这内外城之事不说了如指掌,亦八面玲珑,他瞧那边,出价的少年虽然穿了寻常衣裳,但那一股由里至外散发的贵气自不可言,举手抬腕之间,气度斐然,哪怕就是见过之人里,也少有及项背,不由心中暗暗吃惊。 他虽然勉强算半个纨绔,可见识不浅,老爹乃是在这东京城内最大的府邸做事,他亦有登门,可说见到的都是庙堂人物,可哪个也没当下少年这般气度。 黑胖子长得猥琐,却生就玲珑心窍,愈发觉得不对,可阻止不及,公子哥已是再度喊价。 那边却根本不待犹豫,直接叫道:“五千两!” 公子哥闻言,立时如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这番哪里是从天而降的雷法了,分明就是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把他狠狠一压,打入地下,永世不得翻身! “哼,大官人,且莫不知好歹!”黑胖子冷道。 公子哥此刻哪里还听得进话,只是失魂落魄,呆呆地,瘫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那下面敲锣的枣核脑袋,早欣喜无以复加,在欢喜楼做这行当儿有几年,哪见过如此豪爽的客人,便是之前遇到争夺小娘的,亦没有这般加价猛烈,三百两银子喊到五千两,这是何等大手笔。 他连敲了三下铜锣,见那边公子哥不再开口,只是堆在椅子中,难免心生轻视,不由冲赵柽谄媚一笑,躬身喊道:“美人鱼叁号今夜归这位贵客所有!” 赵柽喊完五千两后微皱眉,觉得此事有些惹眼了,不过做都做下,从不后悔,他朝下方看去,却见那台上小娘亦看过来。 小娘星眸灿灿,没甚表情,只是盯着他瞧了又瞧,赵柽心下便有些纳闷,不是拐带来的良家少女吗?便算性子刚烈,也不至这般冷静才是,看模样,却真是瞧不出半点寻死觅活的情景。 众人亦纷纷拣选,银子花似流水,莫过多时,台上的小娘竟被挑拣一空。 待付账领人时,这欢喜楼却是早有安排,谁人身上亦不能带这许多银两,不要压死才怪,便用钱引或金叶子交换了。 枣核脑袋敲了一下铜锣,道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各位贵客喜纷纷,还请带鱼儿入房!” 当下,便有那穿青衫扎红腰带的汉子再次登场,上面的人亦下来,各自领着自家选好的小娘,跟随汉子往沟渠通道深处走。 那多小娘,既是性子刚烈,却又怎会乖巧,可无奈推推搡搡,如何反抗,这一刻只觉那天都是黑的,清平世界全都作假,恨不能一死百了。 敲铜锣的枣核脑袋凑到赵柽近前,谄笑道:“贵客乃是今夜最大主顾,鄙楼已备好最豪奢房间,还请贵客移步。” 赵柽笑笑,这沟渠内又哪来的豪奢房间,只是道句“赏”,后面黄孤便大银抛了过去,砸得枣核头“哎哟”声,却是恨不得被多砸几下,哪怕头破血流也心甘情愿。 赵柽看小娘,小娘穿了白色衫裙,头上梳着古怪的环圈丫髻,虽稚气,却美不胜收。 他不说话,那欢喜楼门下带他一群人走,其他人亦叫了十来个小娘,全部归在一起,由门下引着进入一条渠道。 这渠道却是弯曲,但看模样是往上走,显然一群人安排在一起,是这欢喜楼的特殊待遇。 这时众人早就在地下失了方向,不过却也不慌,毕竟有朱小乙这个地头蛇在,至少不会找寻不见出路。 来到宽敞处,却是地下沟渠中的枢纽位置,欢喜楼自家做了工程,间隔弄出几座大室,每座屋室亦有门,看起来像模像样。 那门下带路的头领露出一脸羡慕,嘿嘿道:“诸位贵客请,房内吃喝酒品,一应不缺,若是有事可开门召唤。” 赵柽使个眼色,黄孤继续打赏,让这头领和几个门下大汉皆喜笑颜开。 各人皆带小娘入房,赵柽看了看自家身边少女,亦带进房中。 房舍只是一大间,最里有床,床侧有些乱七八糟说不上什么用途的器具,稍外些有张桌案,摆了酒菜果品点心,赵柽栓好房门,回头看少女。 这小娘身上被绳索缚着,却总是没有扭曲挣扎,只是不错眼珠地瞅他,两只眼黑白分明,说不出的动人。 赵柽想了想,牵着绳索来到桌前,示意少女坐在凳上,自家却松了手,走到床边,径自落下。 少女被松了手,脸上露出一丝奇特表情,却不肯坐,只是偷眼去瞧那门的方向。 赵柽道:“莫要犯浑,且坐下说话。” 第46章 奇怪的小娘 少女闻言,哪肯听从,小步向外挪了挪,神情隐现警惕。 赵柽道:“你身上有绳索,想逃又能逃去哪里?你若是想死,也不差这一刻,先坐下听我说话。” 许是被绳索绑缚久,又在台上站立多时,少女轻轻坐在凳上,只是搭了个边,眼里望着那桌角,若有所思。 赵柽笑道:“我又没做甚么,切莫想着撞死才是。” 少女仿佛心思被勘破,倒也不恼,拿那眼神再度瞅了瞅赵柽,随后仰起脖子望天。 赵柽打量着她,心中斟酌着说辞,按朱小乙的说法,这欢喜楼的小娘都是没卖出去刚烈的,若是言语不慎,使其真格儿寻了短见,却是违了初衷。 “你叫什么名字?”赵柽声音柔和道。 小娘仰头不回话,似在琢磨什么事情。 赵柽心中奇怪,愈发瞧着不像寻常女子,寻常女子且不说有无这般镇定自若的性子,就是此份姿度亦众里难寻。 “我瞧你倒是个聪颖女子,平日应是谨慎持重,怎会不小心陷入此等险地?”赵柽开口试探道。 少女闻言终于转过头,一双美目狡黠,哪里像名落入贼地,任人宰割的柔弱女子,听她开了口,声音却是黄莺般悦耳动人:“小女子姓刘。” 赵柽笑了,能说话就好,且看这模样也不像转身就要自杀的,他道:“你这小娘,也不道个全名,莫不是要我称呼刘小娘不成?” 少女道:“随你称呼,我自应着,我亦唤你公子就是,你说这闲话便是怕我冲动鲁莽,寻了短见,公子且放心,万不会如此,且解开小女子绳索再说。” 赵柽微愕,左右看了看少女,见她灯下愈发动人,直是生的娉娉婷婷,好象初出水的莲花,说不出那般娇美。 “公子莫不是担心小女子自家不寻短见,而对公子不利?”小娘又道。 赵柽摇头,心呼怪事,却本就是要放开这少女,此刻也不再犹豫,起身道:“解开绳索,难免碰触,刘小娘你切莫多心。” 少女不语,只是双眼瞅着赵柽,直如剪水一般。 赵柽走过去,欲解那绳索,却是个欢喜窟独有的结扣,弄了几下没寻到关窍,便要滑出短剑来割,这时少女道:“此扣唤作子午扣,公子需如此这般……” 赵柽依言,果然松了绳索,未免一时沉默,不知道说些甚么言辞才好。 少女揉了揉手腕和身上久绑酸痛处,站起身,却是窈窕有致,只见她背着手在这室内走上一圈,看得赵柽更是纳闷,愈发猜不透她有何意图。 少女活动罢了,重新回到桌前坐下,望着酒菜点心,道:“公子来吃,吃完了有气力,好带人速速逃离这鬼樊楼。” 赵柽闻言扬扬眉,再次看这小娘,见她把桌上碗筷重新摆放,那酒食点心都排得整齐,拿起酒壶筛酒。 见这许多动作,赵柽自是起了戒心,哪里肯去吃喝,少女道:“公子不移步动箸,莫不是担心小女子使诈,且请放心便是,万万不敢加害公子。” 赵柽哪里信,只觉眼前少女迷雾重重,纵然是他也推测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让了让,便看着少女自家吃喝。 却是这少女如小猫一般,姿态甚是乖巧,边吃边小声说些地下沟渠之事,最后竟是言了,想要出去当走南方,盖无太多阻碍。 赵柽疑惑道:“你且辨认得了方向?” 少女嘴里塞着小块糕点,含混道:“天生有此本领。” 赵柽愈发看不透少女来历,试问道:“你如此大胆,居然想着逃跑,怕是不知乃本公子五千两官银买来,今夜只能好好伺候本公子,若是反抗不从,本公子自有手段教调,还敢想着逃离不成!” 少女吃完一块点心,纤纤玉手轻拍胸口,转头道:“公子莫要吓唬,我且说件事与公子听,前面台上那许多鱼儿,并非全部强迫,想这鬼樊楼之地,弱质女子有几人敢不从?大多都已卖到上面,余下并不甚多,适才台上鱼儿有一半本身就是操此生意,不过是赚人胃口,故意惺惺作态罢了。” 赵柽听得不由一怔,回想起那鱼台上的女子,确有咬牙切齿,哭泣流泪,但也有些却是木木然然,眼神闪烁。 少女又道:“那半数女子,于外操此生意,哪里能赚这许多银两,在此处作态一番,假意挣扎反抗,却得银更胜外面十数倍!” 赵柽道:“你如何得知?”他本待问这少女在鬼樊楼如何周旋保全自己,却总是不完全信她,便没有更多言。 少女道:“我自知,公子莫问,盖不欺瞒,便是公子手下携那些女子中,亦有几人非是强迫,公子还是去点拨一番,免得出了差池。” 赵柽闻言吸了口凉气,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前,却忽然停步回头去看,见少女亦在望他,嫣然一笑:“公子快去快回,小女子心中惶恐。” 赵柽不说话,出了门挨个房间敲去,随后低声细细交待,便有那朱小乙恨道:“我说却是如何,原来这欢喜楼还做此骗诈勾当,便是无忧洞亦被他们蒙蔽。” 赵柽回房,见少女独坐发呆,两人伱看看我,我瞧瞧你,赵柽只觉此事儿戏,再生试探之心,道:“春宵苦短,刘小娘若是不陪我,五千两银子便自欠下了。” 少女道:“切挂在账上,日后方还。” 赵柽佯怒:“好大一笔数目,你一小小女子,如何还得?” 少女目光灵动,道:“公子却待如何?” 赵柽道:“且来侍寝,抵消银两,又带你离开,回去后,做个婢女使唤。” 少女梨涡浅动,背着小手在地上转来转去,却总是不回答,良久,才道:“乏了,公子掐算下时辰,我小憩片刻,还请到时唤醒小女子,一起离开。” 说完少女便趴到桌上,竟甜甜睡去,赵柽瞧她模样,欲语还休。 又过了不知许久,未待赵柽召唤,少女径自醒了,揉了揉惺忪双眼,似是美梦犹胧,呢喃道:“公子,待走了。” 第47章 恶来之谷 赵柽知她古怪,亦不去理,出门挨户询问,果然审出几个并非拐带女子,实是外面暗门子,都一并打晕了捆绑。 众人汇聚,朱小乙道:“无忧洞那边不可走,只好原路冲上去,或向南走恶来之谷地界儿。” 赵柽看了看刘小娘,小娘一副低头乖巧模样,他转身道:“欧阳北丁家兄弟前方探路,黄孤垫后,手段做得利索些。” 众人依言前行,这鬼樊楼虽然看起来地阔人多,却又哪是军中那等森严地方可比,里面凶徒亡命泼皮无赖,又有几名守规律纪,说是乌合之众亦差不太多,只是好勇斗狠占了地利便宜罢了。 前途看守的欢喜窟门人,个个不是抱着兵刃瞌睡,就是喝得酩酊大醉,躺在地上,敞了肚皮,鼾声如雷。 这一路走去,几乎没费什么工夫,都杀死后拖去一旁掩藏,奈何队伍里有几名小娘,纵然性子刚烈,不顾自家性命,但看了这些门人惨死,反而经受不住,有那腿软的,竟不能前行。 赵柽对此自是无奈,倒是那刘小娘,巧言安慰这些女子,言语甚为巧妙,这些女子竟然稳住了心神,那本腿软不能走者,已是勉强行路,那吓得颤颤欲昏者,也壮起了胆量。 赵柽心中称奇,不由愈加注意,一行人走了哪知多远,忽然朱小乙道:“官人,过了前面,接连着沟渠就是恶来之谷所在。” 赵柽点了点头,道:“可有甚说法?” 朱小乙搔头:“只是他们不允无忧洞和欢喜窟门人通过,只能他们一家走就是,但这种瞧就非鬼樊楼之人,只说迷了路,总能放行。” 赵柽瞅了瞅身后一群小娘,道:“如此简单?” 朱小乙道:“如果遇到那些穿脏衣的,哪怕带了许多人,亦能通过,要是遇见还算干净的,脚上有鞋,衣衫齐全,可会有些麻烦,不过也就是花些银两的事。” 欧阳北上去一巴掌扇在头上:“你这厮最初不是说这恶来之谷都是苦力吗?” 朱小乙双手捂头:“爷爷,这世道,哪处总有那么几个不干活的就是了!” 赵柽道:“你的意思是这些穿干净衣服的不劳作亦有饭吃?” 朱小乙道:“就是如此,这些净衣的人,大抵有些奇巧的手段,或会写书信画桃符,所以不出去劳作,亦能活着。” 赵柽看了他眼,便向前走,忽发现不远处地上有个黑洞洞入口:“这是甚么所在?” 朱小乙急忙道:“官人离远些,那是地下城池穴道的入口,一但掉下去便再也上不来。” 赵柽道:“这又是怎么说法?” 朱小乙道:“官人肯定听过开封城,城摞城,地下埋有几座城的谣词,那下面便是一座地下之城,据说还有另外的城池!” 赵柽想了想,眼下这时候东京下面应该有着唐时的汴州,还有魏时的大梁,可能还有夏时的老丘,确是几座城了。 朱小乙又道:“官人你不知,这样的地下入口在鬼樊楼有好几处,无忧洞那边也有,我曾见人掉下去后,连个动静都没有,更勿论喊人来救了。” 后面的丁大蟹闻言两眼冒光,道:“公子,我去瞧瞧。” 赵柽道:“速去速回!” 朱小乙纳闷:“这位爷爷他……” 欧阳北又往他头上拍了一记:“少打听,岂是你能知的?” 朱小乙哭丧着脸,抱头鼠窜。 片刻,丁大蟹归来,冲赵柽点了点头,赵柽也不去问,只是下令继续向前行。 前方沟渠又开始宽阔,且水槽中隐隐有水声,显然这东京城地势颇有些北高南低的意思。 进入这方渠道没几步,前面传来吆喝声,赵柽看去,见是两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男子,手上各持一根木棍儿,那棍头处胡乱穿插了几枚钉子,权做武器。 朱小乙自知表现机会到来,蹿前一步道:“可是恶来之谷的哥哥?” 那两人其中一个答话:“你又是哪个?” 朱小乙作揖道:“两位哥哥,我们乃是地上人,下来欢喜窟营救被拐带的亲眷,刚在那边好一场厮杀,却是出不去了,想要从这里借路经过,还请两位哥哥行个方便。” 两人瞪眼瞧了瞧,这边总没有欢喜窟那里明亮,虽也点了便宜的菜油灯,看东西却不真切。 两人只瞧了个大概,看出有许多女眷,心中寻思没什么道理会是奸细探子,其中一个打赤脚的道:“欢喜窟那些杀千刀的,丧尽天良做天下最恶事,你们却也是胆大敢下来寻人,我这边放你们一条路,赶快离去吧!” 赵柽看这汉子一身褴褛,甚至听得他肚中“咕噜咕噜”乱叫,不由暗叹了口气,道:“走吧。” 一行人通过,顺着渠道继续向前,路上却不是空无一人,那往往凹陷处,便有人居住,更有三五人在一起,盖着同一张草帘,地下阴冷,直冻得哆哆嗦嗦,又遇执夜手持钉棒汉子,朱小乙上前诉说一番,便即放行。 朱小乙估算着距离,献殷勤道:“官人,每个沟渠相隔一段路程必有向上出路,算下来再有百多丈就会到下一个明渠水口。” 赵柽不言,待又走了些路,忽现出几十人,这些人除了棍棒亦有刀枪兵刃,为首的衣服干净,甚至还穿了双崭新的鞋子。 赵柽皱眉瞧了瞧朱小乙,朱小乙脸色难看起来,低声道:“官人,没想到真格遇见净衣的人,这净衣居然还是个九袋!” 赵柽仔细看去,原来这为首之人的衣服下方打了层层彩色布丁,却不是衣服破损,而是故意补了九层,是为九袋。 朱小乙道:“官人,那脏衣的九袋乃是背在身后,这净衣只是前面几个布丁。” 说完后,他赶忙上前兜搭,将之前一路所讲的话复述一遍。 却见为首的九袋净衣并未理睬,只是道:“火把打起来!” “呼啦”一声,火把点亮,惊得两旁躲在暗处睡觉之人纷纷坐起,揉眼不知何事。 却看那为首的净衣约莫中等年纪,面皮白皙,留着八字短须,正借火把朝这边张望。 众人皆不言,却看净衣在众小娘身上扫视一番后,冷笑道:“休要谎话骗我,定是欢喜窟派来的奸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第48章 路遇风波 朱小乙闻言立时变了颜色,争辩道:“这位恶来之谷长老,你瞧我们哪里像奸细?又怎会有这许多小娘前来做奸细?” 净衣哼了一声,不耐地看他一眼,目中光芒又落在小娘身上,道:“便是你,我亦曾在欢喜窟瞧过,你可不是唤作张三?” 朱小乙目瞪口呆,砸吧几下嘴,道:“长老哪里在欢喜窟瞧过我?” 净衣嘴角露出一抹揶揄:“如何没瞧过你这败类,上次开战时,你躲在后方用暗器射我,幸亏本长老手段高强,躲了开去,原来你不是叫做滚地鼠张三吗,居然胆大包天来这里做奸细!” 朱小乙瞪着眼珠,直觉得比被欧阳北打头还要冤枉几倍,不由跑回赵柽身前,委屈道:“官人,小的真叫朱小乙,且不是那净衣说的滚地鼠张三!” 赵柽不理他,眯眼瞅着对面,倒也没瞧出对方有什么拳脚根底,只是人多了些,足有几十名。 净衣眼神阴冷,大声道:“尔等欢喜窟败类,平日里拐带女子孩童,无恶不作,今日好胆儿来当奸细,却被我撞上,还不快快束手,留尔等一个囫囵尸体!” 欧阳北凑到赵柽身旁,低声道:“公子,可要杀出去?属下擒这杂碎!” 赵柽思索几息,才要点头,忽然那边传来个苍老声音:“包长老,你这却是在做甚?” 众人观看,原来是那沟渠的后方又走来十几人,为首一名老者,须发皆白,满面沧凉,穿着碎旧烂衣,身后用麻袋片重叠了几层,手拄根绿竹棍,正在皱眉瞧着那净衣。 就在这时,朱小乙“嗖”一声上前,开口叫道:“这位恶之谷的长老,冤枉啊!” 他嘴片儿薄,说起话来飞快,立时将之前说的复述一遍,接着又把净衣污蔑之事讲了出来。 那净衣脸色铁青,几次想要说话,都被老者挥手打断,直待朱小乙说完,净衣才叫出声:“你们就是欢喜窟的奸细,到这里探查,意图不轨!” 朱小乙猛地蹦了回去:“你这长老毫不讲理,凭空污蔑我等庶民,与那欢喜窟无忧洞又有甚分别!” 净衣气得就要前冲,老者道:“包长老,你这是干什么?事情我已听清,这些人哪里像是奸细?你莫不是要把我们这些人与那两家恶门并列吗?” 包长老扭头道:“孙青河,孙长老,你又懂甚么,我说这些人是奸细,就一定是!” “包长老,伱这样说就有些……”老者旁边一名大汉开口,这大汉同样褴褛衣衫,打着赤脚,背着口袋。 “混账,吕丘你什么身份,我与孙青河讲话,又哪有你插嘴的份?”净衣喝道。 名为吕丘的大汉闻言脸色涨红,额头青筋直跳,却没有再言语。 老者孙青河道:“包长老,你我脏衣净衣间的恩怨,又何必迁怒下面人,我适才听那名小哥说了,乃是前来拯救亲属家眷,我们不帮衬一番也就罢了,却要硬污他们是奸细,看你模样还要打杀,这却是违了我们恶来之谷的初衷!” 净衣包长老闻言脸色阴晴不定,他偷眼看了众人后面的小娘,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孙长老,听你如此一说,我心中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亦是我糊涂了。” 老者点头道:“我就知包长老乃是个明理之人,我们恶来之谷尽皆可怜,那些被欢喜窟拐带的同样是可怜人,老朽以为,可怜人又何苦难为可怜人呢。” 净衣点头道:“可怜人何苦难为可怜人,不错不错,想不出孙长老还有如此见地,真是让包某佩服,对了孙长老,我适才忽然想到一事,想与你相商。” 老者见净衣听自家劝,不由露出笑意,道:“包长老何事相商?” 净衣叹气道:“乃是最近我想到个法子,可暂解决粮食不足烦恼。” 老者顿时愣道:“到底是何法?包长老这却是功德无量了!” 净衣道:“孙长老还请附耳过来,此事不宜泄露啊!” 老者心中急切,快走几步来到净衣身前,却听净衣低声道:“这法子容易得紧,想要粮食够吃,你们这些泥腿子去死便是了!” “啊?”老者闻言一惊,未待说辞,便见一把匕首深深刺进腹中,那净衣脸面凶恶,犹自用力搅了搅。 “包,包长老你……”老者勉强吐出几个字,却再没了力气,被净衣抬脚踢去一旁。 事发突然,电光火石,便是赵柽等人都看呆住。 只见那名唤吕丘的大汉目眦欲裂,忿声怒喊:“包同,你杀了孙长老!” 净衣冷笑道:“拿下!” 顿时他身后几十人如狼似虎扑上前,老者带来十几人哪是对手,人数抵不过对方,家什也不如,早就被逼到角落,刀枪架于脖上。 净衣哈哈大笑:“谁说是我杀了孙长老?” 吕丘不顾颈间流血,吼道:“恶贼,还不承认,如此多人都已看见。” 净衣走过去,狠狠一巴掌甩到他脸上:“把你们都杀了不就无人知晓?” 吕丘嘴角淌血:“你如何能瞒住谷中许多人!” 净衣笑道:“为何要瞒?欢喜窟来的奸细杀了孙长老,又杀了你们,我为孙长老报仇,再杀欢喜窟奸细,岂不妙哉!” 吕丘闻言立时愣住,哪料想这净衣有如此心计,不由挣扎欲动,却是被刀枪狠狠威逼,一时身上鲜血直流。 那一边,黄孤小声道:“公子,眼下却是个机会,我观他们虽人多,却好似没甚武艺……” 赵柽瞅一眼对面,那包长老正得意猖狂,便点了点头:“除了那净衣和老者带来的人,全都杀了!” 便也不用多少工夫,总是对方根本没有拳脚,洪七那般少年对阵寻常人都能以一敌十,且不说眼下武艺远超他的黄孤几个。 这厮杀又与七星会不同,仿佛剖瓜切菜一般,转眼打倒一片,欧阳北抓着净衣的头发,按倒在地道:“可怜人不难为可怜人,说得甚好,可惜你这厮并非可怜人!” 净衣瘫软,赵柽负手走上前,总是嫌他腌臜不去看,冲那傻了般的大汉吕丘一招手:“且过来。” 第49章 千里若梦,双眸如星 那大汉吕丘闻言,又哪里肯过来,见一地尸体,只觉眼前这些人,比无忧洞和欢喜窟更凶狠百倍,虽想着千刀万剐了净衣长老包同,可心下忙乱,哪里敢擅动。 欧阳北冷笑一声:“齐王唤你,还要不从?” 齐王?大汉闻言发呆,傻般看向赵柽,半晌才“呼通”一声拜倒在地,嘴里却也不知要说什么,只是不停叩拜。 他心思单纯,浑然没想过齐王为何来这种地方,是否有人冒充,只知市井之中哪有不闻齐王之名,当下心头就只剩了激动。 赵柽摇头:“快起来,不至如此。” 吕丘哪肯,欧阳北一把扯将起来道:“王爷让你起来,你便起来。” 赵柽道:“见你忠义,可有胆量过来报仇?” 吕丘闻言,双眼盯向那瘫倒在地的净衣包同,包同此刻却是真个三魂离窍,用尽力气喊道:“王爷,小人,小人幼时也曾读过书啊。” 赵柽皱眉,踢起一口刀给吕丘接住道:“割了头去!” 包同闻言,顿时周身再无气力,吕丘却早奔了过来,薅他发髻,大喊声:“呔!”却是一刀将头颅斩下。 他提着这颗头,哭喊去到老者尸身旁,嘴里念着:“孙长老,是齐王千岁,齐王千岁给你报仇了!” 这吕丘和孙长老感情深厚,原他从小是欢喜窟那边拐来的孩童,一次两方火并时被恶来之谷救了过来,却也是找不到家门,孙长老把他一点点养大,情同父子一般。 又片刻,黄孤几人处置停当,赵柽道:“吕丘,你隔日来齐王府见我,我有话说。” 吕丘这时心情渐渐平复,抹了一把泪水,剪拂道:“吕丘莫敢不从。” 赵柽转身便欲带众人走,忽又想到些什么,回头目光落在吕丘的脚上,看了看道:“朱小乙,把靴子脱下送与他穿。” 朱小乙嘴角抽了抽,哪敢说个不字,急忙脱了靴子送过去,吕丘不肯,却终是拗不过,拿着靴子套在脚上,一时面红耳赤,不知说什么感激之词才好。 欧阳北看着朱小乙,向一旁的死尸努了努嘴。 朱小乙头皮发麻:“吓,爷爷莫要唬我,死人的鞋怎能脱下来穿,那鬼魂是要跟着回家的!” 赵柽道:“还不前边带路,啰嗦甚么!” 朱小乙刚要应声,那边吕丘跑过来,涨红着脸道:“王爷,我给你带路!” 赵柽点头,却是没用太多时候,便上到一个八字水口,从明渠这里出来后,见已是清晨时分。 此处却是外城了,立刻有巡检兵丁过来盘问,赵柽亮明身份,命兵丁去教坊司寻来戚红鱼,把救出的这些小娘都妥善安置。 自是寻家的寻家,家在外地便暂到教坊司住下,有那实在脑子不灵光,家在何处都不知道的,也只能最后交于官府。 到最后,场上只剩那名古怪的少女,赵柽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刘小娘,你还不回家?” 少女嫣然一笑:“之前称呼公子却是错了,原来竟是齐王殿下,小女子失礼,不过小女子亦是有名字的。” 赵柽笑道:“未请姑娘芳名?” 少女莞尔道:“小女子名为慧娘。” “慧娘,刘慧娘?”赵柽抚掌道:“端得好名字,慧娘啊,你还不回家吗?” 刘慧娘摇头道:“小女子家在山东沂州,怎个说回就回,且小女子还要助王爷一道铲除鬼樊楼呢。” “铲除鬼樊楼?”赵柽轻吸口气道:“谁说本王要铲除鬼樊楼了。” “王爷身份金贵,却以身犯险,亲下查探,说是不为了铲除鬼樊楼哪个肯信?”刘慧娘轻声细语。 赵柽看着她,小女子颜色如玉,一双眸子明净清澈,灿若星辰,如清澈湖水,又似宝石晶莹,一时竟有些挪不开。 刘慧娘侧了侧身,道:“王爷欲打鬼樊楼事,慧娘自当助力。” 赵柽深吸口气,摇头道:“你又有甚本领,敢助本王打鬼樊楼,弱质女子,孤身在外,成何体统,还是回沂州老家去吧,路途虽远艰险,本王可派人送你。” 慧娘万福道:“多谢王爷好意了,只是小女子此次来京,一为走亲,二便是为了这鬼樊楼,若不铲除,心中不甘,怎能就回了沂州。” 赵柽道:“你不听话,还是快快还我五千两银,若不还银,那就回沂州去!” 慧娘看了看他,忽道:“打下鬼樊楼,莫说五千两,便是五万两,五十万两也有,王爷是否?” 赵柽愕然,神情变化,讪讪笑道:“胡说甚么!莫不是真要与本王回府做婢?” 慧娘幽幽道:“小女子先行告辞,待攻打之日,小女子自来相助。” 说完,少女转身离开,赵柽目光直到那纤影消去,才慢慢收回。 一旁黄孤凑上来:“公子,要不要派人跟着这小娘,查其根脚?” 赵柽目光古怪看着黄孤:“派人跟她?跟得上吗!”说罢,安排了众人,随后回府去了。 昨夜他一晚未睡,回府后这一觉却是昏昏沉沉直到午夜,起来后喝了些茶汤,继续周公,又直至天明才起了身。 用过早膳,洪七领着老太尉前来拜,闲聊片刻,外面报说有人自称吕丘求见。 赵柽让老太尉侧房歇息,随后命洪七将人带到书房。 洪七边走边端详这吕丘样貌,却是好一条大汉,背宽厚如虎,腰粗壮如熊,粗直双眉,正方脸膛,年岁应该不大,却是胡子拉碴未经打理,看起如中年一般,双眼泛着红丝,似是未曾休息好。 吕丘虽心思单纯,但长这般大却又哪里来过此等地方,就算是寻常富户门庭也未曾踏过,一路小心翼翼,又回想前晚是非曲直,此刻心中激荡,直想报效请死。 洪七又看他衣着破烂,补丁相叠,几处还露出皮肉,唯有脚下一双靴子算上眼,不由道:“伱这人忒没礼节,来见王爷就这般打扮,岂不是污了王爷双眼?” 吕丘闻言憋红脸道:“这便是我最好衣衫,便是脚下鞋子,还是王爷赏赐。” 洪七闻言,知有缘故,便再不多问,两人来到书房前敲门进入。 第50章 铜皮铁骨 直到中午时分,书房的门才再次打开,洪七与吕丘脸色凝重,走了出来。 王府备饭,吕丘吃过后,与洪七联袂离开,赵柽又唤来苏石,交下令符,让他去步兵司麾下神卫军传一道命令,这才歇罢。 下午时,府外有人拿着请柬送礼,赵柽看过柬子后让管家把人带来,见却认得,乃是童贯的干儿子童师闵,不由笑道:“童枢密何时返的京?” 童师闵拜道:“回王爷,家父昨夜返京,随即入了宫,今日下朝后便一直在宅子里呆着,未去西府办公。” 赵柽道:“西南的事情如何了?” 童师闵道:“剿灭了两伙贼军,招安了一伙,却是没甚沃腴,西南的贼寇穷得紧!” 赵柽笑道:“那还往我这边送什么,童枢密这一趟劳顿,自家贴补就是。” 童师闵恭敬道:“回军时在西京洛阳整顿,都是当地官员孝敬,家父又怎敢独占。” 赵柽摇头道:“道夫却是有心了,你去回他,晚间宴席我到场便是。” 童师闵拜别离去,赵柽去看了箱子,倒无金银,尽皆是一些珠宝玉器,他命雷三将这些东西都送去碎玉楼,大抵要变现成银两才好。 转眼已近黄昏,见那天上,云彩壮丽,霞光灿烂,空气中的潮热也渐渐淡下去,赵柽命人备了轿子,出府直奔童贯处。 童贯很早就住在宫外,在东京城内宅子不下七八座,却最常住的乃是东大街辟邪巷的一处府第。 辟邪巷这处安静,除了童府,便是些军中高官家宅,再就是潜心修炼的道家隐士之类,并无杂人。 到了童府,只见好大一座门庭,只是门前没甚车马,显然童贯未请多人,那值守的兵丁见了轿子,跑步进里通报,赵柽下来后,刚走进大门,就见童贯迎出来。 只见这位领枢密院事,开府仪同三司,当朝的大宦官身着紫红袍子,头戴无翅绛纱帽,身材魁伟,面色红润,自有一番气度。 “王爷大驾,下官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啊!”童贯见礼,声音雄浑。 赵柽看了看他,总是纳闷这童贯身为宦官,竟然生出胡须,且他如今年龄也不小,还这般壮硕,有些匪夷所思。 若是说当年有人刀下留情,却又不太可能,童贯是神宗熙宁时入的宫墙,那时内庭并没有太多宦官,充其量也就二三百人,不比眼下,道君皇帝将内侍规模足足扩大了十倍有余,想要做些手脚还有点机会。 赵柽道:“道夫你这却是见远了,何至亲自来迎?且去里面说话。” 两人直入中堂,见得金碧辉煌,珠光宝气,却是比赵柽府上还要豪奢数倍。 中堂里,早摆下大桌,四周仆从侍立,见两人走进,尽皆拜倒。 唯有一人,只是上前端正行礼,赵柽见了却是认得,不由脸上笑意更浓。 童贯道:“我叫良嗣前来陪席王爷,还请王爷莫怪。” 赵柽道:“我亦许久未见,今日正好叙说,却是道夫有心了。” 这人再次见礼,道:“却是良嗣鲁莽。” 赵柽瞧他,中等的身材,甚为结实,面容儒雅却隐含一丝坚定,不由心中暗暗叹气。 这人叫李良嗣,原名马植,是童贯前几年出使辽国带回来的,乃是着名的“海上之盟”始作俑者。 马植纸上谈兵,只知女真兵军勇猛,辽军糜烂,却不知宋军比辽还要烂,相互比烂,只有更烂,却还想着宋金夹击之下,重定天下格局,没料到宋之烂,又远胜辽,十几万人竟打不过辽国几千残兵,末了,一切竟都是想当然,最后此身落于奸臣传中。 又有说他是女真奸细,可其中缺少证据,且从这人最后结局来看,大抵应不是,否则早就跑了,不必最后还留在朝中等着被赐死。 海上之盟引发的巨大后果,无人能承其重,可说穿了,若没有道君皇帝一意孤行,君纲独断,好大喜功,目光短浅,海上之盟也不会成行。 马植随童贯来东京时,赵柽只有十一二岁,尚未离宫开府,也是过了些时间,才知道这件事,那时别说有没有实力弄死马植,就是马植的一套说辞已经进了道君皇帝心里,且从那时开始,就商议这件事,直到如今。 眼下道君皇帝和朝上相公们,几乎意见统一,只待等个恰当时机,就要行马植之策,赵柽入朝太晚,而且这种事在道君皇帝心中,简直比天都要大,亦是难以阻止。 宴席开始,如今已叫李良嗣的马植,倒并未言语太多,只是陪酒司局,至少表面比较持稳。 赵柽把酒:“道夫啊,本王亦习武艺,却总难练得高深,就不知道你这一身铜皮铁骨是如何练成,有甚法子还与本王说说。” 童贯连道不敢:“王爷,外门的武艺不过是打熬气力,时日久了,自然结实。” 赵柽又道:“莫说这些人人皆知的,我记得你义父李宪当年威震西北,一身武艺何止铜皮铁骨,就不知你得了几分?” 提起李宪,哪怕童贯外貌粗豪,也不由露出一丝缅怀之色,道:“义父之能,贯不能望其项背,其武艺精通,亦只能继承二三,义父有看家本领,贯也是近年才窥门入窍,若能相传,当不负知遇之恩。” 赵柽询道:“既是李忠敏的看家本领,道夫又如此在意,当是罕见之艺。” 童贯抱拳道:“王爷,非是童贯藏私,实乃义父这本领只有宦官去势之人才能习得,下官可万万不敢献与王爷啊!” 赵柽闻言眼珠动了动,哈哈大笑道:“自当如此,不过今日我却有一事找你说。” 童贯纳闷道:“王爷敬请直言,贯能为之,盖不推辞。” 赵柽道:“我有一人,在淮南西路无为军小地做通判,本待提携他进京,初始以为户部最好,毕竟元丰改制后,三司取消,户部集三司之大成,权柄甚重,只是后来思索户部被蔡家左右,想想就罢了,还是要去你的枢密院任职方便。” 第51章 动手 童贯闻得蔡家,立时脸色难看,道:“蔡京如今老眼昏花,却依旧总揽大权,实是朝之奸佞,国之逆贼……王爷,如不嫌弃,就让那人来我枢密院,任何职司,请王爷示下。” 赵柽点头,知他心中依旧记恨蔡京阻其拜开府仪同三司之事,便道:“不急,待人来了再说。” 又饮酒片刻,赵柽望着李良嗣忽道:“李学士谋划得如何了?” 李良嗣低身道:“王爷,尚待周全,虽臻完美,但求万无一失!” 赵柽点头:“此事若成,李学士必将百世存芳,名留千古,便是朝堂之上,也要多出一位相公了,到时后世之人无不知李学士大名。” 李良嗣忙道:“下官不求闻达,只求覆灭辽国,收复燕云,扬我大宋国威!” 赵柽笑道:“好啊,好啊,我看此次必能成功,到时普天同庆,官民皆乐,实乃亘古之大事也!” 李良嗣道:“一但开战,全要倚仗王爷和童相公了。” “此言差矣。”赵柽摇了摇头:“本王未必带兵,但道夫却是一定要出征就是。” 童贯喝了一杯酒,道:“王爷文武全才,如此辉煌大事,怎能不亲历一番?” 赵柽笑道:“到时再说,总要看官家的意思。” 又饮了半晌,赵柽起身离开,两人送到府门,赵柽忽然回头对李良嗣道:“李学士,本王想那件事情,若不是有足够份量的人前往,总是不易,且沿途必定凶险,当有武功十全的位重之人,才能保得万无一失,你且思量思量。” 说完,赵柽进入轿中,李良嗣微微一愣,若有所思。 童贯看着轿子离去,转头道:“王爷的话什么意思?” 李良嗣摇头:“感觉像在暗示下官什么,可能王爷想要帮下官吧?” 童贯想了想:“我倒隐约觉得王爷话里有话,兹事体大,不能出现任何纰漏,当然是越稳妥越好!” 两天后傍晚,一支轻甲队伍直接开进了东京外城,随后又神奇的从外城地面上消失。 三个时辰后,将近午夜时分,又一只队伍进城,这支队伍足有上万人,一入城后便迅速控制了城中所有明渠水口。 同时,原本城中巡防的禁军,开始盘查尚未归家且在街上闲逛之人。 皇城中亦传出三道圣旨,一道是给高俅的,令殿前司调兵入城,将宫城团团围住,任何人不许进出,哪怕太子亲王。 另一道旨意则是下到蔡府,当前乃是蔡京任相,总领门下、中书、尚书三省之事,蔡京接到这旨意,立即派人通知各部司属官,全部关门闭户,不得干预街上之事。 最后一道旨意则是下到开封府,令开封府知事即刻前往齐王处报到,听从齐王差遣。 三道旨意发完,道君皇帝满意地坐下饮茶,一旁张迪小心伺候,道君皇帝一杯茶了,道:“张迪,此事毕了,便可行你之策,朕真不知要如何赏赐你呢。” 张迪“噗通”跪倒在地,道:“小人只求官家欢喜,哪敢要什么赏赐。” 道君皇帝道:“赏是要赏的,二哥儿做好这件事,朕也同样要赏。” 张迪伏在地上,道:“二大王文武双全,定能解官家之忧。” 道君皇帝点头道:“二哥儿办事……朕甚放心。” 此时,整个东京城家家闭门,户户熄灯,寻常百姓哪敢出去,便是那官宦之家,在相府的道道命令下去后,亦罢了歌舞,收了夜宴,暗自揣测究竟发生何事。 齐王府内,赵柽静静看着窗外月色,感叹道:“红尘一骑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铁甲寒衣满京华,竟是为了挖地道……” 雷三进门,轻声道:“王爷,时辰差不多了,开封府滕知事已在前堂等候良久。” 赵柽道:“碎玉楼众人到了吗?” 雷三道:“都在大门处等候。” 赵柽点头:“你且与苏石看好王府,任何人不得进出,违令者直接杀了。” 雷三期艾道:“王爷,属下也想前往立功,洪七那小郎都去了……” 赵柽道:“看好王府就是最大功劳,被人偷家,提头来见!” 雷三挠了挠脑袋:“王爷,甚么是偷家?”再看时,赵柽却早已走远。 来到前堂瞧了滕知事,滕知事忙见礼,这知事唤做滕图,乃是权知开封府事,品级亦不低。 二人出堂,府门里侧,苏石正和黄孤说话,碎玉楼一百多号人皆在,见到赵柽纷纷叉手,赵柽刚要下令,却一眼瞧见旁边的小娘。 这小娘亭亭玉立,身着幽黑色紧靠,衬托得身材窈窕曼妙,仙姿如画,星眸明媚,颜色如美玉晶莹,新月生辉,见赵柽瞅过来,微微一个万福,莞尔道:“慧娘见过王爷。” 赵柽嘴角动了动,转眼看向黄孤,黄孤一愣,道:“王爷,这刘姓小娘乃路上相遇,说是王爷吩咐此时到府,便和属下们一起过来了。” 刘慧娘道:“王爷,小女子那天说好,此来东京,一为走亲,二便是为了这鬼樊楼。” 赵柽沉默几息:“亲走得如何?” 小娘道:“却是扑了个空,原是得罪了高俅父子,早几个月就举家搬离东京,已是不知下落。” 赵柽见人多,只是再看她一眼,便不再纠缠此事,直接下令走州桥夜市那边的明渠水口。 原来这一晚的行事却是早有安排,吕丘是那中间契机,借着吕丘拉拢住恶来之谷脏衣一方,随后派洪七同往,从中分化脏衣净衣两派,做下攻伐计划。 在赵柽想来,那些个在外劳作吃饭的脏衣并不至死,至于其他人却是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第一次入城的军队,便是直接从恶来之谷的明渠下去,把净衣的门下全部杀掉,控制住这边。 接着谭真和徐宁领一队,从那天前往欢喜楼的明渠入口杀下。 赵柽这边则是主攻无忧洞,三方一起动手,恶来之谷这边再配合谭真,拯救欢喜窟拐带的女子孩童。 府外军丁齐结,没多时来到州桥夜市的一处明渠,朱小乙趾高气昂在前里带路,看着那黑洞洞的八字水口,心下直想高呼一句:爷爷我朱小乙又回来了! 第52章 地下城池 夜更深沉,皎月被乌云遮挡,那漆黑墨空,仿佛亘古永存的庞大凶兽,在冷冷观望着这个世间。 两三个时辰过去,地下刀兵声渐渐息偃,军丁们开始从下方往上搬运尸体,这些尸体都要运到黄河边,然后撒上猛火油,一把大火烧掉后,再推入河内。 除了那些被拐带的女子孩童,谭真徐宁这队人马,还捉住了几十个前往欢喜楼找乐的地上人。 这些人哭哭啼啼,呼喊饶命之下,几乎个个自报家门,无非是侍郎的儿子,尚书的外甥,司使的亲侄,赵柽看都没看,只是一句“全都杀了”,便见圆滚滚大好人头落地。 又有手下押过来三人,竟是无忧洞的两名首领,无忧王和逍遥王,至于极乐王已死在混战之中。 还有一个,是欢喜窟的贼首喜喜欢欢,看去是名脸色惨白,身材羸弱,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 这男子早吓得湿了裤子,被拖到近前后连身体都把持不住,直接趴在地上。 赵柽纳闷:“欢喜窟还有名贼首欢欢喜喜何在?” 徐宁上前施礼道:“王爷,没见到那人,尸体里辨认,亦未曾发现。” 赵柽道:“审问过了吗?” 徐宁道:“属下问得仔细,那欢欢喜喜却是个女子恶娘,样貌大致画出,下面军丁正在加紧搜寻。” 赵柽想了想:“这三人都交给开封府,务必让那边留下函文,其他的就不必留活口了。” 徐宁领命欲走,赵柽忽又道:“静达,你那内侄可曾寻到?” 徐宁闻言立刻拜倒:“全仗王爷恩义,已是寻到,刚派人送往家中,王爷救过徐宁性命,又有此恩情,徐宁百死莫能报答!” 赵柽点了点头,搀起他道:“何至言生死?且去做事吧。” 又过半晌,天边渐渐有鱼肚白泛起,地下的军丁逐渐撤出,开始收拾残局,谭真等人亦都汇聚过来。 看了眼天色,赵柽道:“暂且收兵,除了看守明渠水口的军丁外,其他的运送完贼寇尸首,全部撤回城外。” 谭真道:“王爷,虽然仔细搜查过,恐还有余孽存在。” 赵柽笑道:“地下那么大场面,如何能一蹴而就,且不急,白日里莫扰了百姓生计。” 说罢,率人回府。 王府排了简单饭食,亲近之人皆在府内用饭,赵柽走去书房,写了奏折命苏石送进宫中。 道君皇帝在延福宫熬得双眼通红,为了此事,甚至给蔡京下令取消了今早朝会,如今见了奏折,不由拍案喜道:“二哥儿果然不负朕信任!” 一旁张迪站了整夜,已是觉得靴内的苍耳都不起作用,早便双腿不稳,昏昏欲睡,闻言立时来了精神:“官家,二大王事成了?” 道君皇帝道:“二哥儿折子说得详细,把用的手段,都与朕奏了一遍,却是巧妙,若早些年能如此,也不至开国至今,贼寇难平。” 张迪急忙道:“恭喜官家,贺喜官家,官家荡平百多年东京地下贼寇,成前人未成之事,真是文治武功,天大福德。” 道君皇帝道:“只是二哥儿说,唯恐余孽不清,还须一夜清理,且想了个法子用烟气熏烤,朕想此法定成,只是开国时那许多相公大臣,个个都标榜才学过人,为何从未想到这个办法?” 张迪道:“这定是二大王孝顺官家,朝堂的大人们,哪里会这般体贴入微。” 道君皇帝点了点头,道:“再过一晚,张迪你便主持那挖掘地道事宜,朕思念师师日久,恨不能立刻出现佳人面前!” 赵柽离了书房,来到后堂院内,只见这院里竟摞叠了上百口木箱,碎玉楼几人在此看守,他随便打开一口查看,却是真金白银装得满满,不由微微吐口气,暗道,有了这些银钱,终于可以勉强做些事了。 回去前面,众人用膳完毕,赵柽四顾,道:“刘小娘哪里去了?” 黄孤道:“那小娘只是跟随回府点了个卯,便转身离开,说今晚再来相助王爷。” 赵柽知她神秘,道:“未料这小娘竟能破尽机关消器埋伏,端得厉害,朱小乙不顶用,若没有她,定有不少折损,论功行赏之时,当记其一笔。” 黄孤摸了摸颏下硬须,心下狐疑赵柽少有这许多话,只道:“是,是。” 转眼又夜,这一晚提前宵禁,虽东京自本朝建都以来,罕见行此等令,可白日之间,市井中已有传闻,竟是为了荡平地下鬼樊楼,百姓难免个个拍手称快,有那曾被鬼樊楼祸害过的,更是在家中烧香祈祷,黄昏刚至,便都已不再出门。 随即动手,明渠内烟气熏起,待浓烈之时,命人堵死八字水口,又过了三两时辰,打开放烟,散尽后军丁下去查看,果然有鬼樊楼门下昨夜隐藏,眼下却都已被呛死。 这时丁大蟹凑到赵柽身旁,期期艾艾道:“公子,手痒。” 赵柽瞧他笑道:“还未问你那日发现了甚么。” 丁大蟹道:“那地下城池若是偷摸进行,属实难下,如今一切都在公子掌握,人多帮衬,倒是没甚困难。” 赵柽想了想,道:“且去准备妥当儿。” 丁大蟹闻言欢喜,急去筹办,赵柽左右看看,见刘慧娘不远处望着天上繁星,于是走过去道:“刘小娘片刻与本王再下鬼樊楼如何?” 小娘道:“王驾,小女子有名慧娘。” 赵柽点头,故意去了个姓,直呼道:“慧娘就是。” 刘慧娘道:“适才听闻王爷手下欲探地下城池?” 赵柽道:“小女子耳尖得很。” 刘慧娘莞尔道:“莫带多人,碎玉楼里挑拣几名即可。” 赵柽点头,他本就不想带军丁,下方此刻也没甚活口,兵丁人多嘴杂,若丁家兄弟真探出地下城池不俗,难免还要做些灭口手段,却不符心意。 说话后点了黄孤,欧阳北,卢平,韩角,蒋章,徐大庆几个,后四人亦有拳脚在身,说不上如何好,便也不孬就是。 这时又唤过朱小乙,待丁家兄弟准备完毕,下了明渠水口。 朱小乙开路,直奔那最大的地穴而去,这处却是在南边,路上槽子里水声不断,向前潺潺流淌。 欧阳北纳闷:“之前去别处哪见这许多水,这却又是从何而来?” 朱小乙道:“爷爷却是不知,此处乃地渠主道,前面有个大潭里的水才真叫多。” 众人前行,果然来到那大潭处,只见碧绿阴沉,竟是望不到底。 朱小乙道:“王爷,这潭在鬼樊楼有个称号,唤作碧波潭呢。” 赵柽瞧那潭子,心中微觉不妥,便上前一步想要细看,却就此时,那水潭中波纹微漾,接着一道寒光骤起,竟直向赵柽胸前刺来! 第53章 一番探查 碧波潭中,寒光骤起,向赵柽胸前刺来。 众人哪曾想到这鬼樊楼内居然还有活口,且就躲在水潭中行刺。 赵柽猛地眯眼,他却是心有防备,不然也不会瞧这水潭诡异,想要上前查看。 说时迟,那时快,也看不出寒光是何兵刃,只是气息决绝,誓要置他于死地。 寒光后,乃是一条红色身影紧坠,随着光芒射了过来。 赵柽脚下滑动,便向后退去,若是慢上半分,寒光必定穿胸而过,他袖中短剑锋芒乍露,就待还手。 可在此时,忽有道金色光芒速度飞快,直奔红影,红影奋力前冲,又哪里躲得及,竟被这金光打得一凛,再无前奔势头,晃了几晃,“哐当”声栽到地上。 众人急看,那红影竟是个穿大红嫁衣的女子,相貌寻常普通,双目凸着,犹未闭合,胸口处扎着一根尺多长的鎏金峨眉刺。 “王爷?” “王爷,小人该死啊!” “王爷,属下罪该万死,竟没发觉水潭有诈!” “真大王,洪福齐天,洪福齐天。” 赵柽摆摆手,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虽然躲过那致命一击,但这一下却也搅的体内气息不稳。 他看向刺杀的嫁衣女子,女子兵器还紧紧握在手内,竟是一把银色长钎,与剑一般长短,只是手指粗细,顶端处锐似针尖。 这是极其偏门的兵刃,至少赵柽从未见过,而插在她胸口的那峨眉刺,却也不多见,赵柽目光转瞬落在刘慧娘身上。 只见小娘略带歉意道:“王爷,出手有些晚,让王爷蒙受惊吓了。” 赵柽眼角跳了跳:“慧娘……” 小娘上前,从嫁衣女子身上拔出峨眉刺,叹道:“这女子就是欢欢喜喜,我到鬼樊楼来其实就为找她。” 众人闻言皆侧耳细听,赵柽道:“为何?” 小娘道:“她原本是家师记名弟子,后来偷了家师的兵器还有拳谱兵谱跑了出来,家师查到她在东京为恶,却为一些原因不愿踏足京城,恰好我学艺有成,便代家师来清理门户。” 赵柽点了点头,忽地笑道:“慧娘你说得不假,本王刚才确实受到惊吓,若不是慧娘你出手相救,还不知将会怎样,本王定要好好感谢于你。” 小娘明眸闪闪,看向赵柽,轻语道:“还请王爷罢了之前五千两债目,此后与王爷两清,再无瓜葛。” 赵柽瞅着小娘,摇头道:“莫提银钱,提银钱有伤情义,此事还是日后再说吧。” 众人继续前行,来到朱小乙口中的最大地穴,但见此洞口足足有丈许方圆,里面黑漆漆看不出如何光景。 丁家二兄弟见到这里立时双眼发光,搓手道:“憋杀了,憋杀了。” 欧阳北瞧得好笑,道:“我看你伯仲下去一个便好,莫一去不回,留下的也能传递香火。” 丁二蟹“呸”一口,道:“我看你莫要叫那一阵风绰号,改做鸟鸦嘴就是。” 二人向赵柽请了个令儿,便把身上绳子卸下,开始一番布置,片刻后,打了几个火把丢下,观察道:“不是十分深,就是有水,若无绳索下去再难上来。” 赵柽道:“我料下方应是唐时的汴州城,你二人记得,莫贪下方金银财货,若真要带,有那书简能看的可寻几份,其他小心便是。” 二人点头,绑好了六条绳索,却只捋着其中两条慢慢向地穴中顺去,其间,不时点亮灯烛,嵌于缝壁凹槽之内。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有一两个时辰,顺下去六条绳索之一的绑铃响起,却是有人要上来。 原这就是约定好的,在下面许多时间奔波寻找,尤其是水中,哪里还有力气自己攀绳上来,只能让人拉起。 那边黄孤见状,共几人一起往上拽绳子,到头看去却是丁二蟹。 二蟹身后背了个渔网也似的兜袋,里面乱七八糟不知装了什么,此刻直喘粗气,趴在地上不能起身。 片刻,赵柽道:“大蟹呢?” 丁二蟹这才勉强剪拂道:“回禀王爷,我兄弟二人下去后见到处都是水,那水深凉,于是分头寻找,后来哥哥对我喊寻得一座旧殿,便自去了,且让我不要着慌先自家上来。” 赵柽点了点头,想想总是不妥,便道:“你兄弟间总有暗号,去给大蟹发个,让他回来,莫要在下面耽搁。” 正说话间,忽然又一条绳索铃铛响动,欧阳北道:“归来了,归来了,这下不会断了香火。” 二蟹直觉得这货欠打,却总是身上没了力气无法动手,只是哼哼道:“自家不也是光棍儿一条,说不得才会真的对不起祖宗。” 欧阳北闻言也不恼,只道:“你且不知某兄弟九人,八个哥哥都有子嗣,剩得某自由之身,快活得紧。” 二蟹恨得牙根儿发痒,又没奈何,这时只见大蟹爬了上来,同样趴在地上喘粗气。 又是半晌,大蟹道:“王爷,却是见了许多书简,都为竹制,早就泡了个稀烂。” 赵柽见他心中惦记自家话,不由欣慰,道:“无妨,本想看看有没有甚么孤本之类,不过唐到今日并不久远,就算找到也未必外面没有。” 大蟹点头,面色古怪道:“王爷,竹制书简没有找到,却见了一副稀罕的,属下摸着光滑,倒没仔细看,好似是一副玉简。” 赵柽纳闷:“玉简?” 大蟹道:“摸着像是,我现在就拿给王爷。” 他挣扎向身后网兜摸去,赵柽道:“这却不急,你兄弟二人劳乏,岂不重过一副书简?此事回府再说!” 大蟹道:“王爷恩厚,莫敢不从。” 众人回返,赵柽安排了明渠水口巡值事宜,便即归府,第一件事自然是去书房写了奏折送入宫内,言地下沟渠已全部肃清,只是上方水口需有军兵经年驻守。 他知道君皇帝不会在乎这个,只要能挖地道会美人就好,哪又在乎凭空多出一项军务,此事如今已成,他心中大石落地,尤其赚得金银,算上之前积累,已愈百万之数。 休息一日,隔天论功行赏,皆大欢喜,只是不见了小娘,让赵柽心中略感怅然。 午宴过后,众人散尽,唯有大蟹捧来只匣子送至书房,言是那地下城池打捞的玉简清洗干净,特意送来。 赵柽也未在意,大蟹走后,打开匣子观看,果然一副好玉简,光是此物就已值许多银两。 他拿起后,铺到桌上轻轻展开,借着午后阳光去看,只见玉简晶莹,头里四个字清晰可辨,待认后,赵柽不由站起身形,深吸了一口气,强压心中激荡。 那头里刻的四字分明。 竟是,孟德新书! 第54章 失传的兵书 孟德新书! 赵柽双手扶桌,慢慢坐下,心中波澜起伏。 这套兵书后世已经失传,除演义中有所记载,史上唯一可追溯的就是唐代的《李卫公问对》。 《问对》一书乃是太宗与卫公李靖讨论军事的言论辑录。 可见,李靖是学过孟德新书的,而这套书,也极可能是于唐末乱世之时失传。 问对所言,孟德新书共十四篇,其中十三篇是兵法韬略,最后一篇是珍贵的政略。 赵柽手抚玉简,聚集精神,逐字看去,这一看便已是日头西斜,晚霞满天。 刚要继续挑灯夜读,管家来报,宫中派人宣请,赵柽不得已只好放下玉简,随内侍奔赴延福宫。 道君皇帝今日格外高兴,摆了家宴,都是郑皇后这一脉子女,席间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热闹许久,酒席方罢,旁人离去。 道君皇帝唤赵柽来到御书房,熏熏道:“二哥儿,此事办得甚好,深得朕心,想要什么赏赐直说便是。” 赵柽道:“为爹爹分忧,哪敢要赏赐,直愿爹爹道法大成,福寿绵长。” 道君摇头道:“却不是这个道理,下面臣子办成如此大事,尚要厚厚重赏,况乎自家孩儿?二哥儿,莫是想要金银?” 赵柽心中一动,却摇头道:“孩儿有俸数份,平日里又不办诗会酒宴,足以日常开销,不须此物。” 道君皇帝看了看他,摸了把胡须,道:“二哥儿,可喜美女乎?我赏赐你美女百名,填充府邸,可解语生香。” 赵柽眼角跳了跳,道:“爹爹,若真要赏赐,那孩儿请一物,还请爹爹允诺。” 道君皇帝奇道:“二哥儿你不要金银美女,莫非想要古玩珍奇?” 赵柽见礼道:“孩儿如今虽代爹爹管兵,却自小亦是学琴棋书画,圣贤文章,从来仰慕爹爹一手好字,天骨遒美,逸趣霭然,仙迹留痕,孩儿欲求爹爹一幅字,还请爹爹赏赐。” 道君皇帝闻言,微微一愕,随即大笑起来:“二哥儿果然得吾心,朕准了,张迪啊,来润墨铺纸,朕要书一幅千字文赏赐给二哥儿!” 赵柽急忙再礼:“多谢爹爹恩赐,孩儿必将爹爹的字奉于书房,日日临摹,但求有爹爹十之一二火候,便是心庆。” 道君皇帝笑道:“二哥儿如此说,我自然畅怀,只是我记得二哥儿自小亦写诗填词,当年词句可还震动士林,市井内也是流传,如今我尚记得几句,颇为神采飞扬,近年却为何再无新作?” 赵柽道:“孩儿何才,不过仿了爹爹,如今不在宫中,离爹爹间远,才自薄了。” 道君皇帝闻言又是大笑,接过张迪呈上来的笔,开始书写千字文。 写罢,墨干赐下,赵柽捧字离宫之时,已是玉兔高悬,夜色尽浓了。 坐在轿内,他心中暗自琢磨,这字放在后世可是值了大钱,眼前却不知能卖几多银两。 回了府邸,不想贪睡,赵柽又来到书房,继续捧读孟德新书。 兵者,天下大事,死生之间,存灭之道…… 兵者,正奇之门,天道为正,诡道为奇,正奇之外,尚存隐道…… 兵者,上兵伐心,中兵伐家,下兵伐城…… 转眼间,赵柽研究兵书已有几日,这一天洪七来报,言那恶来之洞的脏衣门人安置妥当。 赵柽想了想,道:“可挑拣那精壮忠心的,劳作过后,短以操练,我有大用。” 洪七道:“王爷,虽然安置,人口太多,唯恐出乱。” 赵柽道:“无妨,且分成几支,远远相拒,不使见面,各司其计,吃饱穿暖,有屋睡觉,便自安静。” 洪七又道:“王爷,那吕丘偏让属下挂什么九个口袋,说这般在脏衣里说话才更有份量。” 赵柽目光炯炯看他,道:“脏衣眼下还有几名九袋长老?” 洪七道:“原本是七八人,剿灭鬼樊楼之时死了几个,如今只有三人了。” 赵柽道:“三人,算上你便是四人,有些不妥,还要再加上一个。” 洪七愁眉苦脸道:“哪里还有人愿意做这活计?” 赵柽冷脸道:“鼠目寸光,回去多读读书,就晓得好处了,再不济问问老太尉,自然给你点拨。” 洪七连忙告罪,赵柽思索道:“你去碎玉楼把朱小乙那惫懒货色提来,我有话说。” 洪七告退,约莫半个时辰,朱小乙入府拜见,道:“王爷千岁唤小的来可有使唤?” 赵柽看着朱小乙,笑道:“忠心否?” 朱小乙一愣,急忙道:“上刀山,入火海,赤胆忠心难改变。” 赵柽走了几步,道:“为何见了那蝉翼也似刀片,就叛了无忧洞?” 朱小乙垂头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赵柽脚步一停:“哪里学来这许多词?” 朱小乙讪讪道:“蒙王爷赏赐银钱,连着两日去勾栏听戏,台上唱了,小的便自记下。” 赵柽道:“有了银子,不思家居置业,居然去勾栏听曲儿,本王看你是恶习难改!” 朱小乙慌道:“王爷,不是小的想往,实在是欧阳北那杂毛偏要拽去,还得小的使钱请他,不去便要用钵盂样儿好大拳头招呼!” 赵柽道:“你等闲事,本王不理,现在有个事情给你做,做得好自有前途,做不好……” 朱小乙急忙叩头:“小的定能做好,做不好任打任罚。” 赵柽道:“脏衣那边少个九袋长老,你去做做。” 朱小乙闻言一愣:“做花子头?这个小的倒是能胜任,就是不知那边眼下有几名长老?” 赵柽意味深长道:“鬼樊楼乱战后,算上吕丘只有三人了,我又叫洪七也去做了一个。” 朱小乙掰手指头道:“那就是四个,算上小的便是五个了,小的懂了!” 赵柽看着他道:“你真的懂了?” 朱小乙道:“真的懂了!” 赵柽点头:“那便好,出去找洪七,他会安排。” 朱小乙起身离去,赵柽看看外面阳光正好,负手走了出去。 他来到亭子坐下,忽想到一事,派人唤来苏石问道:“张小娘家宅那边如何?” 苏石道:“时常派人查看,见暗里总有人盯着,就是不知是不是太尉府的,王爷,不然去和高俅打个招呼?” 赵柽冷笑道:“官家体恤宠他,明里他自是百般不敢,暗里却是连本王都曾算计,如今杀子之仇全记在小娘身上,又怎会善罢甘休。” 苏石道:“倒是恐他阳奉阴违。” 赵柽道:“且继续盯着,我去瞧瞧小娘如何。” 说完,赵柽向后园走,过了几处台阁,来到小楼,却见那小娘子执把花锄,额上缠了雪白绢帕,擦一擦香汗,正在花园边忙碌着甚么。 (求追读,大家方便的话追读一下吧,紫色不胜感激。) 第55章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赵柽轻轻走过去,见那小娘却是在用花锄打理些掉落的叶瓣,手段柔和,都填进了圃内。 末了,小娘轻叹一声:“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赵柽想了想,道:“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小娘闻言受惊,后退几步,见是赵柽,匆匆万福道:“王爷。” 赵柽看着前方花圃内群芳争妍,一时心中也颇多感慨:“自有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归去路。” 小娘闻言立时红了脸,侧了身子,纤白玉手抓紧花锄,只是不语。 “锦儿呢?”赵柽问道。 “在楼内做点心。”小娘低声道。 “想吃什么点心,吩咐下去,自有人送来,何必自家劳力。”赵柽笑道:“莫不是有人难为你们?” “哪里有人难为,府内的人都极好。”听到此言小娘急忙摇手,随后又仿佛负气般道:“我主仆出身寻常门户,凡事亲力亲为,受不得养尊处优,哪里能事事让别人伺候,若真百事不为,日日难得心安。” 赵柽瞧她脸颊明艳,道:“这却是在说我了?本王可非何不食肉糜,说起来城内城外,你识得的未必有本王多才是。” 小娘子道:“怎敢出言相讽,王爷金贵之躯,怎可与小女子相提并论。” 赵柽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造什么点心,本王可有幸品尝?” 小娘子闻言看他一眼,道:“平常门户粗劣之物,哪能入王爷之口。” 赵柽道:“贞娘,这却你的不是了。” 小娘子闻言顿时臊红了面颊:“怎知我名?” 赵柽道:“乃翁告知,又有何异。” 小娘子羞愧面红耳热,丢了花锄向楼内碎步走去,待行至门前,忽觉大为失礼,回头道:“王爷有恩,贞娘莽撞,待点心做好后命锦儿送去便是。” 说完,进入楼内,再不复出。 赵柽在花圃旁瞧了会儿姹紫嫣红,又抬头望了眼远处天边云卷云舒,似是想到些什么,神色微微黯淡,背手出园而去…… 这时日,赵柽每天研读孟德新书,又去城外大营操练兵马,光阴一瞬飞快。 禁军糜烂,却也得操练,至少战场上想要转身逃跑,也得有把子气力。 本来这些京畿的禁军操练起来颇为惫懒,所谓法难责众,除了极少数生兵蛋子,剩下的都是有样学样,如此一但练兵频繁,更处处懈滞怠慢。 于是赵柽阵前训话,给这些军兵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猴子历险记》。 讲完后赵柽问道:“为甚历险途中,有的妖怪死了,有的却没死?” 下面有胆大的军兵立刻嘟囔:“没死的都有来历出身,被爷爷们接走了!” 其他兵丁立时大笑。 赵柽也笑了:“你们有来历出身吗?” 下面窃窃私语,再有胆大的跳出来:“王爷,这自是没有的,可俺也不想被那泼猴打死啊!” 赵柽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兵丁急忙行礼道:“小的唤作甄大虾。” 赵柽点头:“甄大虾,所以你切记得,战场上倘若真事不可违,需要撤退之时,千万别和有来历的人相比,只会死得更快。” “王爷,那要如何?”甄大虾心头不解。 赵柽抬手向前,冲着大片禁军兵丁一指:“你和他们比,你只要跑得比他们快不就结了吗!” 禁军们闻言面面相觑,偷懒保命之事都是擅长,此时微一提点立刻明悟,原来战场上逃跑不需要多复杂惶恐,只要比身边这些袍泽跑的快就够了! 不假啊,死旁人不死自家,真是千古至理名言。 禁军们都激动了,看着左右袍泽,简直如逢大敌,有那平日里便腿脚快的,此刻难免得意洋洋,有那且不说走跑,便是行动都慢悠悠的,则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赵柽瞧着这些禁军,这便是连伙山贼都剿不了的京畿禁军,甚至童贯出外平定各地造反,大多时候都不得不去调遣西军。 赵柽心中倒没指望什么,非常之人当用非常之法,对这些禁军,讲些家国天下的道理,又有谁会听?只能旁门入手,能操练能演武,顾得眼下就好,至于真跑得快了,到也算项本事。 其间自是又立了些赏罚制度,对阵,角力,跑得快,排在前面的都有赏赐,这却不是朝廷出的,乃是赵柽自家掏腰包。 又令谭真从整个侍卫亲军司下辖的军队里,选拔一些年纪小的,身体强壮的,当兵时间短的,尤其不能禁军家族出身,祖上都禁军一脉相传,这种绝对不要。 弱中选强,人数毋须多,几百人上下,然后强中再选强,最后筛到百人左右。 这百人少年团单独拿出来交给徐宁训练,除了打熬气力,习些拳脚外,就是要学徐宁的看家本领钩镰枪。 这些人的编制依旧在禁军,但明面里却已是瞧不见,反正禁军吃空饷已经达到了三成多,如何也不差百人。 做了这些事后,天气已进入夏末,晚间清凉,赵柽没事时便带着雷三出去逛州桥夜市,吃吃东京小吃,喝些闻名的饮子,倒也悠闲自在。 至于河湟养马的事情也提上日程,赵柽打算入秋时便前往熙河,他这个熙河路宣抚使乃是临置,虽然可节制熙河路军政大权,但西军五路,同气连枝,只节制熙河一路,又不是战时,说到底还只是个名头,不如陇右都护府大都护来得实在。 这天傍晚,在书房里写了会字儿,忽然宫内派人相召,赵柽出去一看,竟是张迪,不由心中疑惑。 张迪是延福宫使,这种宣召的差事一般根本用不到他,只要派名小宦官就已足够。 “二大王,官家发怒了。”张迪抹了把额头汗水:“召你紧急入宫呢。” “何事发怒?”赵柽心中纳闷,道君皇帝最近不是隔三差五下地道,和樊楼那位打得火热吗?这又是哪里不顺心发起了邪火。 “二大王,到了便知,军国大事,小的哪里能讲明白。”张迪一脸无奈。 军国大事?赵柽瞧他一眼,心说眼下有什么军国大事,便不再多想,出府上轿直奔皇城。 第56章 大事(求追读) 延福宫内,道君皇帝大发雷霆,便是那柄心爱的莲花拂尘,亦摔做两半,弃于地上。 赵柽站在门前,阵阵无语,看着道君皇帝自顾自咆哮:“朕要废除澶渊之盟,朕定要废除澶渊之盟,看看这些契丹夷奴胆敢如何!” 赵柽揉头,知道这事儿道君皇帝极有可能做出来,毕竟海上之盟那般大事都敢决定,但其中缘由肯定不是为了家国天下,道君皇帝是典型的欺软怕硬,遇强则弱,遇弱则强。 他是看了女真大败辽国,心中对辽轻视,若是此刻辽国打来,宋军败北,恐怕还会主动加上些岁币亦未可知。 摔打了一会儿,道君皇帝看着门前发呆的赵柽,道:“二哥儿,这契丹夷奴都欺负到朕这里来了,你要为朕好好出口气!” 赵柽心想,出气这没问题,可总得知道是何事。 “爹爹……”赵柽刚开口,就见道君皇帝猛地抓起御书案上一封信笺,复狠狠又摔到案上。 “二哥儿,你自己来看,延禧小儿忒过狂妄!” 赵柽一头雾水走上前,拿起信笺仔细看去,确是那位天祚帝写来,就不知是不是真的亲笔,书法似还不错。 他片刻看完信笺,觉得信上所说实在太过儿戏,也就是激一激道君皇帝,毕竟无论北辽西夏,都知道这位皇帝最爱面皮。 赵柽道:“爹爹,辽国要派人在御街摆下擂台,尽会我大宋武艺高手,这却是他们自家心虚了!” 道君皇帝道:“二哥儿,这话却又怎么说?若是相扑擂台,朕有三等内等子,还有九等力士,自然能大获全胜,至于武艺,朕怕那御拳馆不顶用啊!” 这一朝极爱相扑,不过这里的相扑,却又和后世别国的不尽相同。 赵柽点了点头,若真是说相扑,皇家养着的内等子实力极其强悍,就算是辽人,他亦觉得必胜。 可辽国不摆相扑擂台,偏要摆个甚么武艺拳脚擂台,他自小拜周桐为师,知道御拳馆里没有高手,周桐记名弟子无数,大多花拳绣腿,不得真传,如今在馆内的,无非就是混个声望名头罢了。 “二哥儿,你再瞧瞧,这延禧小儿居然说朕倘是怕了,不敢接擂台,便要每年增加五万岁币,还要在榷场多征收我朝两成商税,若是接了擂台输了,同样要如此做赔!”道君皇帝怒道。 赵柽琢磨,这等儿戏之事,也就激一激你,换作旁人,不理便是,他道:“爹爹,朝堂上相公们都如何说?” 道君皇帝恼道:“众说纷纭,又说不接擂台丢了面子,又说接下后打不过更为难堪,一但扯到如何施为,尽皆讲是下面武事,推在童贯高俅二人身上,他二人也是拿不定主意,朕看,都是怕败了担责!” 赵柽暗道,果然都是一群好相公:“孩儿说这是辽国心虚了,大抵不假,爹爹想看,女真大败了辽国,北辽上下举国皆哀,就怕我天朝看他虚弱,趁机行兵事,他此举不过是恫疑虚喝,虚张声势罢了。” 道君皇帝闻言思想片刻,道:“二哥儿所言有理,只是朕……朕亦不能不接这擂台,若是不接,事情传闻出去,不免让天下百姓,尤其那些番邦小国笑话!” 赵柽道:“此事倒可斟酌,只是孩儿在书信上未曾看到这辽国若是输了,又当如何?” 道君皇帝闻言一愣,伸手抓过信笺从头看了一遍,不由道:“确未言之,延禧小儿欺朕太甚!” 赵柽道:“辽国这是君子可欺之以方,小人行径也,爹爹可完全不理。” 道君皇帝期艾起来,忽道:“二哥儿,若是朕派你权此事可有把握?” 赵柽心想,话都说得如此明白,却还想打,哪怕赢了什么彩头都没有,只落下个面子好看。 道君皇帝又道:“延禧小儿奸险,若是不打必落其话柄,朕觉得打了倒亦可能赢。” 赵柽看了他一眼,之前你可不是如此说的,且这就是你将来敢和女真夹击辽国的底气?一切都靠想象? “倒是只有五成把握。”赵柽道。 “五成把握?”道君皇帝闻言立刻双眉扬起。 “爹爹,我听闻辽国那边颇有一些武艺精通能人。”赵柽想了想,斟酌道:“若爹爹决定接擂,不妨昭告天下,必有四方义士来助,想那时把握倒可提至六成。” “好,好!”道君皇帝闻言一改颓容,喜道:“那亦足够了,二哥儿你便来主持此事,明日朕在朝堂上宣布,再将此事昭告天下,看那些大臣们脸皮都往哪里搁放。” 赵柽心中微叹,此时还想着去打朝臣的脸面,全然不顾万一败了如何是好,做事当真不留退路,果然一言难尽。 “爹爹,明日孩儿便不上朝了。”赵柽知道这种事他理应露面,却并不想去朝上叙说。 “二哥儿不上朝亦可,旨意便送去你府上。”道君皇帝心中喜乐,他本就是不守规矩之人,哪里还在乎上不上朝。 赵柽礼罢出宫,路上脸色深沉,辽国此举确是心虚了,与女真一战惨遭败北,生怕大宋抄袭后路,反攻倒算,是以才行此策。 可军国大事,社稷神器,生死刀兵,何等之重,怎堪以一擂台前来试探?可见辽国朝堂眼下已是一派乱像,并无政见之人,只能做些儿戏之事。 可偏偏大宋这边,对这种稚童把戏还当成一回事儿,从皇帝到大臣居然还像模像样地讨论,还要去接对方这种连下策都算不上的手段! 赵柽暗暗摇头,出了宫城进入轿内,行不多远,忽挑帘回头看去,但见那庞大宫城在夜色之下昏昏欲睡…… 又是几天过去,赵柽已接到圣旨,算着日子辽国的使臣即将抵达东京,而这时,随着道君皇帝将此事昭告天下,四面八方的豪杰义士正纷纷涌向京城。 果然又过一日午时,有人来报,辽国使团五百余人,已至开封东城门。 按照惯例,这种事需要礼部派官员前去迎接,而他这个主事儿的亦要有所表示。 不过赵柽一天都没有出门,更未曾派手下前往,只是坐在中堂饮茶。 晚膳后,天光尚亮,雷三进门,禀报道:“王爷,外面有人求见。” 赵柽道:“甚么人?” 雷三道压声道:“属下观言谈举止,又叫来派出的眼线对照,好像是……辽国使团之人乔装而至。” 赵柽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后仰,自语道:“终是来了。” 第57章 大石林牙 不过片刻工夫,中堂门外走进三人,乃是两老一少。 这时,落日的余晖斜斜洒进,落在中间那年少人身上,赵柽定睛看去,神色微微一动。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淡笑化融千处雪,明眸停驻万星光。 浊世翩翩佳公子,红尘悠悠少年郎。 银冠束发,白衣胜雪,美目神飞,顾盼生辉。 好一个女扮男装! “敢问可是齐王殿下当面?”白衣公子声音动听,却是略带不悦:“齐王殿下看甚么呢?” 赵柽闻言缓缓收回目光,这女公子身材极其高挑,笔直似剑,正目光不善地瞅他。 赵柽微微一笑:“坐,看茶。” “殿下不必了,几句话说完我便离开。”白衣公子淡淡道。 赵柽摇了摇头:“朝上传闻辽人不知礼数,本王不信,还与诸相公分辨了几句,言辽亦读书多年,也知圣人教诲,怎能不晓礼数?眼下看来却是本王错了。” “齐王殿下,此话何意?我大辽是为炎黄子孙,天下正统,远胜宋之传承,怎又不知礼!”白衣公子目光微微泛起冷意,显是心中着恼。 赵柽闻言“噗”地一下笑出声,契丹自建国以来,便自称正统,国初,乃称炎帝之后,如今到了天祚帝时,又言是黄帝后裔。 仰慕汉高祖刘邦,于是转音冒了刘姓,又觉得萧何不错,再有萧姓,且不论国力之强弱,单说传承有序,华夏正统,怎么也轮不到辽国就是。 “齐王殿下,你在笑什么?”白衣公子瞧见赵柽神色讥讽,不由脸上微微红晕,羞恼道。 赵柽摇头:“正统不是用嘴说的,礼数却是行为举止可见,从你进门时既不见礼,又不自报家门,便失却了礼数,盖天下四方,唯有蛮夷才会如此吧?” “你……”白衣公子立时一呆,随即好看的双眼微微眯上,目光中弥漫起一股危险味道。 赵柽瞅她,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如此看来大石林牙亦不过如此,他身为翰林承旨,没想到手下却这般无礼,本王瞧着,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了。” “齐王,怎能藐视大石林牙!林牙之才,天下少有,莫说你宋国,便是我大辽亦是罕见!”白衣公子冷冷道。 赵柽哼了一声:“耶律大石甚么身份,本王又是什么身份,唤他一声大石林牙乃是抬举,他刚中进士几年?如今亦不过是兼了辽兴军节度使,别说你们是他的手下,就是他当面在此,又怎敢对本王无礼?” 白衣公子眸子森寒,睫毛微颤,片刻才深吸了口气,行礼道:“辽国萧敏,见过齐王殿下。” 赵柽抬了抬眼皮,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复道:“坐,喝茶。” 那茶却是刚刚就上来了,萧敏坐下,面无表情,听赵柽道:“我见萧使者神采亦是不凡,可是大石林牙之妹?” 萧敏闻言便是皱眉,心中暗想,这宋国的齐王莫不是脑袋不好使?自家姓萧,大石林牙乃是耶律,如何会是兄妹? 她道:“王爷,我与林牙姓自不同,并非兄妹。” 赵柽闻言脸色一沉:“如此重事,大石林牙断不会派莫相干人前来,倘若真如此,本王倒是不敢托付了……来人,送客!” “王爷且慢!”萧敏双眉微颦,几息才道:“怎是莫相干之人?我……乃林牙未婚妻,是以林牙才肯托付。” “未婚妻?”赵柽看了看萧敏,疑惑道:“本王闻林牙长我几岁,竟未成婚,真倒是意外。” 萧敏不语,此时心中隐隐后悔,只觉眼前这少年王爷简直可恶至极,自己定然上了他当,才吐出这等底细言语。 “未婚妻……既如此,倒是可信任!”赵柽点了点头:“闲杂人等都退下吧!” 那两名老者闻言齐齐望向萧敏,萧敏点头示意,二人转身出门而去。 此刻房中再无旁人,赵柽脸色凝重下来,道:“萧使者,现在可以说了,大石林牙带何话来?” 萧敏道:“林牙说,王爷望重,定当信任,但问何时。” 赵柽拊掌笑道:“林牙果决,当得真豪杰也!” 闻得赵柽夸赞耶律大石,萧敏脸色稍好,忽又不觉这少年王爷如何可恶了。 她道:“王爷如何说?” 赵柽道:“近在明年,远则不计,等我消息!” 萧敏点头,想了想又道:“王爷,你与林牙到底何事,还需口信相传?” 赵柽看向她,见那冷眉如画,一双明眸充满好奇求索,不由轻笑道:“萧使者来之前,大石林牙是否曾嘱咐,让使者莫问莫想莫打听?” 萧敏听了突地脸红起来,立时又觉得眼前这少年王爷,简直可恶至极,仅次于那心机深沉的萧塔不烟! “王爷,小使告辞!”她说罢站起身便向外走,不想叫这可恶王爷瞧见自家窘色。 “萧使者且等!”赵柽摇了摇头,暗想这女公子却是个薄面皮的,他道:“那件东西带来了吗?” 萧敏脚步一顿,也不回头,只是道:“在外面侍卫身上,小使让他送进来。” 说完出了门,片刻后一名老者进来呈上只小木匣,赵柽打开看了后点头道:“萧使者哪里去了?” 老者道:“先出府去了。” 赵柽道:“告诉萧使者,待得空时本王宴请于她。” 老者错愕一下,道了声“是”,转身离开。 随着屋内空无一人,赵柽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不见,他缓缓起身,背着手走到中堂门前,望向外面。 外面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原本黄昏时还是响晴的天气,竟开始乌云密布,冷风骤起,空气似拂过冰面般凉彻下来。 忽然,那乌云间一道金色光芒闪现,仿佛游龙炸裂,天刹那黑下,巨大苍穹如天罚的牢笼,将整个世间生灵全部笼罩。 轰隆隆巨雷打起,敲在东京城每个人的心中,下一刻陡然化作倾盆大雨,哗啦声不绝,似在奋力冲刷这尘世间难以救赎的罪恶。 “来人,入宫。”赵柽面色深沉,对门外淡淡说道。 第58章 七步干戈 雨,瓢泼下。 赵柽一步一步走在皇城的雨水中,他脸无表情,任雨水在发隙鬓间流淌,浑身湿透冷凌。 走到延福宫叠琼殿阶上,他大声道:“孩儿赵柽请见!” 殿内传来道君皇帝的声音:“二哥儿来了,进吧。” 赵柽进殿,一眼就瞧见立在御书案旁的赵楷,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二哥儿,如何淋这般湿?”道君皇帝脸色有些不太好,皱眉想要再说些甚么,可瞧见赵柽一身湿淋淋,便只问出了这一句。 赵柽见礼:“孩儿急匆匆一心要入宫见爹爹,忘记带伞,所以淋湿。” 道君皇帝摸了摸胡须,意味深长地道:“二哥儿,这可不是你的性子,大事之上你都能谋而后动,这出门带伞又怎会忘记?” “爹爹,我瞧二哥是知道自家犯了大错,心慌意乱,才连这种事情都忘掉了!”赵楷在旁忽然说道。 赵柽瞅他一眼:“三哥儿说甚么?” 赵楷笑得:“若我没算错,从二哥的王府到皇城并不算远遥远,外面这雨下了有一阵,二哥出门时雨应该就起来了,这大雨又怎会不带伞?还不是心中有鬼,失魂落魄!” “二哥儿!”道君皇帝目光如电看向赵柽。 赵柽略显茫然,瞧了瞧道君皇帝,又瞅了瞅赵楷,伸手淋淋身上雨水,一时站在那里发起呆来。 “二哥儿,你今日都做甚么?没去迎辽国使臣吗?”道君皇帝道。 “没有,孩儿在府内吃茶。”赵柽木然答道。 “只是吃茶吗??”道君皇帝目光炯炯。 “孩儿……”赵柽有些吞吐,偷偷瞅了瞅赵楷。 “二哥儿,有什么话不能说?”道君皇帝语气不满。 赵柽依旧看赵楷,眼神往旁边掠了掠,暗示赵楷回避回避。 赵楷见状顿时恼道:“二哥,你甚么意思,让我出去吗?外面这大雨,你让我在雨里站着吗?你到底心里有甚么鬼竟如此作态?” 赵柽沉默,眼神却依旧看着赵楷往外掠,此刻外面的雨水愈发急,那琉璃瓦片上的垂淌,几乎成一条筷子粗直线,打在地上啪声作响。 赵楷瞧那雨水,觉得豆子般的雨点打在身上定会剧痛,胸中立时负气,道:“二哥你不敢说,我来替你说,你今天私底下见了辽国使团的人吧!” 赵柽闻言就是一愣,看向赵楷疑惑道:“三哥儿,你竟派人盯我府邸?” 赵楷哈哈大笑:“二哥,且莫如此说,我怎会做那等事,只是手下人路过瞧见罢了,我本不相信,一向养望重誉的二哥,怎可能私会辽使?我当场就要打那手下板子,是他指天发誓说没有看错,这才派人去查,谁知这一查原来……确实如此!” 朝臣私下会见敌国派遣的使者,乃是为官大忌,而辽在李良嗣献策后,已被满朝文武默认敌国。 哪怕赵柽主持擂台之事,但府内私会亦是不可,若必要见,则需上报礼部,或直接请奏。 道君皇帝多疑,对这种事更加在意。 赵柽看向赵楷,语气平淡:“三哥儿,你怎知那就是使者?” 赵楷闻言,急忙看向道君皇帝:“爹爹,二哥他承认了!” 道君皇帝皱起眉,脸上阴云密布,盯着赵柽,一言不发。 赵楷笑道:“二哥儿,哪怕不是使者,亦是辽国使团之人,你私下密会,到底有何企图,莫不是对爹爹有所不满,想要与辽人倾诉?” 道君皇帝面色愈发不愉,用笔杆敲了敲桌上的三足洗子,开口道:“二哥儿,此事如何说?” 赵柽深吸口气,瞥了一眼赵楷,对道君皇帝礼道:“爹爹,子曰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 道君皇帝:“嗯?” 赵楷脸色一变:“二哥,此时亦要狡辩,私会辽人,岂曰孝悌,又何来不犯上?” 赵柽摇了摇头:“辽国使团每次进京,皆携商旅,自太祖开国,莫不如是,我见的乃是辽商罢了。” 赵楷道:“二哥乱讲,谁知是辽商还是奸细!” 赵柽瞅他,又道:“都说三哥儿读书好,岂不闻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又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赵楷哼道:“二哥如此行径,却做此言语,不是自欺欺人!” 赵柽再不理,轻轻甩了甩袖袍上的雨水,这时他站立地面湿渍一片,有那水线已是曲曲折折向殿门处流淌去。 他对道君皇帝道:“爹爹,孩儿私见辽商,不顾朝臣指点,兄弟猜疑,百姓议论,自此枉养虚望,顾费声名,只是因一事心中实在等不及,便是为这事就连出门雨伞都忘带了。” 赵柽说完,伸手从怀里取出只小木匣,正是萧敏走时那侍卫老者送进堂内那只。 赵柽捧着木匣,道:“还好揣在怀中,未曾浸湿。” 赵楷神情疑惑向木匣看去,心下没来由突地发起虚来,道君皇帝皱眉道:“二哥,这是何物?” 赵柽道:“孩儿知爹爹编纂万寿道藏,修炼神霄雷法,独缺了一门已经失传的北帝派太上紫微中天七元真经,孩儿前几年就悬赏各处榷场商贾,但有得此经者,送来东京,必有重赏,不久前终于得到消息,辽地有此经出现,辽商亦求重赏,此次方便,使钱随使团来京,是以今日孩儿才不顾他人非议,迫不及待召唤过来,重金买下,冒雨进宫献给爹爹!” “甚么?二哥儿伱说这是北帝派的太上紫微经?”道君皇帝“忽”一下从御书案后站起,脸色微微泛红。 赵柽上前,将木匣呈上:“孩儿罔顾人言是非,心急如焚,便是为了立刻给爹爹献上此经!” 道君皇帝急忙接过木匣,打开一看,确是那部在乱世之中失传的真经,不由哈哈大笑道:“果是此经,果是此经啊,吾儿至孝,无人出其左右!” 一旁赵楷见此情景,脸色瞬间白了下来,胸头仿佛有那八百斤重的擂鼓瓮金锤狠狠砸来,差点站立不稳,跌坐地上。 他脑内阵阵发懵,只是想自家芝兰玉树,文采风流,乃是比肩曹子建一般的人物,怎会遇世间如此奸险之人,倘让他上位,岂不会对自家来个七步吟诗,煮豆燃萁,逼迫再无退路? 一念及此,赵楷脸色愈发苍白,忽见赵柽看过来,立时便是心中发紧,暗道不好! (求些票票,大家方便的话请投一下,拜谢了。) 第59章 统统该死 殿外雨打朱墙,声音沉闷似鼓,水帘朦胧隐现,毫无停歇之意。 赵柽看向赵楷,缓缓说道:“三哥儿,你不孝啊!” “啊,我……”赵楷听到这句话,只觉此刻世上最诛心之词莫过于此,简直似炸雷轰顶,竟比那外面高空苍穹上的更为猛烈,一时张口结舌,难以为辩,只是瞪着眼睛,周身风度全失。 “三哥儿,我心中惦记爹爹,为了爹爹的心愿东奔西走,不辞辛苦以慰父心,你却都做了甚么?”赵柽上前一步,指着赵楷:“你行小人之事,监视兄长住宅,全不思为国为父效力,若是因你,这部经书出了差池,耽误爹爹修炼神霄仙道,你便是大不孝!” “我,我没有……”赵楷一脸惶恐,急忙向御书案旁靠去。 “你不思为国效力,是为不忠,不思为父解忧,是为不孝,监视兄长住宅,是为不仁,纵容手下做歹,是为不义!”赵柽声音铿锵,冷冷地道:“三哥儿,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啊!” 赵楷闻言顿觉身上发软,急忙转头看向道君皇帝:“爹爹,二哥儿他……” “出去!”道君皇帝轻轻抚摸那本道经,头都没抬,淡淡说道。 “啊?!”赵楷愣住,眼前阵阵发黑:“爹爹,我……” “出去!”道君皇帝喝道:“听不懂朕的话吗!” 赵楷立时打了个哆嗦,哪敢再发一言,昏昏噩噩到殿门前,推门走进雨中。 他深一脚浅一脚,走进大雨里,心头又是慌乱又是愤恨,想这二哥实乃曹丕李世民之流,不不不,那奸诈之徒怎能比得李世民,他就是胡亥杨广,狼子野心,善于伪装,将来定要行那杀兄害弟之事。 他被大雨淋透,脚下一滑摔倒过去,一名小宦官远远看到,急忙来扶,待起身后他抬脚将小宦官踢去旁边,踉踉跄跄出宫而去,一时心中悲苦,直觉世上无依无助……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赵柽才走出皇城,离开时却是有了伞,伞是张迪拿过来的,且一路撑着将他送进轿内。 今晚这一番,可谓苦心孤诣,他早知王府外有赵楷的人在日夜监视,只想瞧着他出错,好落井下石,他正好将计就计,还趁此从道君皇帝那里请来了三道令。 第一道令,就是对江湖草莽来东京打擂,且武艺精通之人,可收入军中。 道君皇帝自是不在乎这个,童贯每年四处平叛,光是招安的山贼水寇都不知几何,何况这些还是主动来打辽擂的,心思不说一定站在朝廷这边,总归也是批忠义之士,不是那些山贼可比。 第二道令是恩赏令,对在擂台上打败辽人的武艺精通者,无论来自禁军还是江湖,都要给些赏赐,未必金银过重,却总是要有个名头,算是收买人心之举。 道君皇帝对此亦无异义,哪怕他再荒唐,这些事情又怎不会? 于是在赵柽的循循诱导下,想出一个最省钱,却又能招揽人心的法子,那就是打造几十枚牌子,命名御武牌,第一的牌子金制,第二到第十银制,十一到最后则铜制。 牌上造一些字,总是褒奖之词,夸大亦无妨,谁要不服就来打擂,赢的多了,那第一的牌子就是你的。 此法一定,道君皇帝抚手称妙,如此来既花不上许多钱,又能收买人心,于是叫赵柽将擂台开始的日子,尽量往后拖延,好能再将这个旨意颁发下去。 第三道令与朝事无关,赵柽只说那辽商算有些见识,可能还知道一些经书的存在,请求私下查见。 这个自然也是准了,道君皇帝年轻时爱好许多,可到如今,却大抵只剩下长生成仙,沽名钓誉,还有美女佳人了。 赵柽有了这三个令儿,心中略微感到踏实,回府之后用了些夜宵,便自睡去。 第二日起了个早,要去礼部商谈擂台事宜,这次出行不比其它,是两国之间会面,赵柽自打了仪仗,前方刀枪开道,两旁侍卫如林,前呼后拥往礼部会鸿殿而去。 刚到礼部大门,便瞧见一群人站在那里等候,为首的生得白净富态,却正是礼部尚书白时中。 看见这人赵柽心底不由一声冷笑,他是真想抽出剑来,直接把这人扎死,然后再上朝堂将那些奴颜卑膝之徒,狼心狗行之辈,全部砍杀个痛快。 这些人,文的也好,武的也罢,没几个不该死,就算死上十次八次都不够。 靖康二年,金兵两打东京,其时,所谓的“六贼”已死,之前东京保卫战的功勋之臣,主战将领,亦贬的贬,遣的遣,朝堂之上便只剩下这些平日阿谀奉承,尸位素餐,却深藏不露,心存大恶之徒。 在金国大军的威逼下,文官用嘴,武将用剑,将徽钦二帝迫至金营,二帝信谗言,谪忠良,昏庸无道,合该自作孽,不可活。 又有四千宗室男女被刀枪架出城,城内百姓悲哭痛泣,阻挡的百姓尽被范琼为首的一众武官残暴杀害,血染东京城,汉奸范琼竟直接宣告,宋国灭亡! 其后,东京一城被洗劫成空,金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东京百姓水深火热,死犹胜生。 接着皇室男女三千余人,宗族男女四千余人,各等官员及家属五千余人,教坊乐工、技艺工匠等三千余人,还有三千多番邦外夷人,以及东京城的普通百姓男女不下十万人,这些人被分为七队,分批押往金朝都城上京。 帝后自此北去三千里,十多万人血泪惨状,悲凄哀鸣,一路横尸无尽,自古少有,在女真铁蹄之下,一座大好的江山,花花的世界,就此蹂躏成梦,化烟成空。 赵柽并不可怜道君皇帝,也不可怜赵桓,自作孽不可活,统统都该死! 只是其时之后,该死的并没死尽,竟还升官发财,执印掌兵;不该死的却油尽灯枯,鞠躬尽瘁,哪怕复夺东京,哪怕闭目之前,依然高呼渡河,渡河,佑我神京! 赵柽此刻站在礼部门外,冷冷看着白时中:“白尚书,辽人都来了吗?” 白时中立时笑道:“王爷,尚未到呢。” 赵柽皱了皱眉:“时辰不是将至了吗?” 白时中摇头道:“适才辽人派来信使,说有些事要耽搁下,估摸着晚上一两刻钟。” 赵柽闻言突地心中戾气横生,冷笑道:“故意让本王等是不是?白尚书,你说这些辽狗是否该死!” 白时中一愣,深吸口气道:“确是该死!” 赵柽迈步进门,回头看了眼白时中,又道:“统统该死!” 第60章 你说甚么! 会鸿殿内,檀香袅袅。 赵柽坐了上首,白时中侧旁相陪,下面还有十几名礼部属官,众人饮茶,一言不发。 礼部尚书清贵,白时中这些年如履薄冰,之前为官政绩不说如何,总是没甚大错,这才坐稳了当下位置,若是能在日后立下些功劳,还是有望中枢拜相的。 如今朝堂格局看似一家独大,但白时中清楚,其实乃是三足鼎立的局面,且这三家都暗中靠拢不同的皇子,其心昭然若揭。 白时中没有选择哪一方,礼部尚书这个职位也无法让他轻易站队,只是在暗中观察,细细品味,将来好一击即中,博个锦绣前程。 虽未选择,但他心底乃偏向于太子,太子正统,且虽然三皇子赵楷有蔡京高俅近乎一半的朝臣暗中支持,可他却是知道梁师成乃是太子的人,有这位隐相在,三皇子赵楷想上位,却是艰难重重。 至于身边这位二皇子,白时中却有些看不大懂,明明文才出众,却又怎会尚武? 纵观史书,类似这种好武的天潢贵胄,大抵都出现在建国之初,那时春秋才定,武气不改,甚至有的皇子还参与过逐鹿之战,好武倒也正常,只是这一朝……哪怕开朝时却也未出现过此种景象。 白时中偷眼看赵楷,只觉这位二皇子与传闻并不太符,传闻说他养望十年,一步踏入朝堂,该是个隐忍不露的厉害角色,怎么看起来气势汹汹,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剑杀人? 赵柽喝了口茶,知这白时中在偷偷打量自己,此人做事谨小慎微,却心中有毒蛇,道君皇帝在宣和后期时,曾有过一次要改立赵楷为太子的试探,却被梁师成给劝阻,那时白时中才站队太子,押注成功,最后官至宰相。 这时,一旁有礼部官员提醒,说是两刻钟的时间到了,白时中不由微微皱眉,哪能不知这是辽人故意所为,但道君皇帝有旨意,他礼部于此事上只负责接待,至于具体的商谈却是赵柽主持,不由把目光看了过去。 赵柽脸色阴沉,毫不掩饰,茶亦不喝了,微微闭上双目,只在心中暗自算着昨晚那恩赐御牌的旨意,要多久才能下到民间江湖。 约莫再过了些时候,仿佛又是两刻钟的光景,有人来报,辽国使团到了。 按礼仪,礼部这边的官员要去迎接,至于谁去接则视对方在辽国官阶大小,惯例是这边要派出平级的官员,换位亦是如此。 至于商谈事宜,则要至少高一级的官员入场。 而辽国的官制同样乱得一塌糊涂,大抵分为北面朝官和南面朝官。 北面朝官下设北枢密院和南枢密院,掌兵事的乃北枢密院,掌吏治民生的乃南枢密院,北枢密院下又有北院大王和南院大王。 北院大王管契丹兵,南院大王管汉兵,调遣出征类军事皆归北枢密院。 而南面朝官则管理汉地汉人和渤海人,同样也有个枢密院,这个枢密院一般称做汉枢密院,这个极容易和北面朝官里的南枢密院混淆,其实并不是一个。 从使团名表上来看,辽国这次使团最高的官职乃是北枢密院敌烈麻都司的通事,这个通事相类于侍郎,大概四品从三品的模样。 在使团表里还有两名将军,是衔官,具体在辽国任什么职位并没有写清。 这三人都是北面官,是契丹人,汉人想要做到北面官极难,但南面官里却有不少契丹人,南面官里的契丹人都穿汉服,行汉制,学得像模像样。 除了这三人,还有两名汉人南官,辽国南面官仿唐宋制,官职名称差不太多,但水分极大,大抵要降个一两级来看。 这两人一个是正奉大夫,一个是定远将军,都是散官,亦没写明具体任职。 按使团表上来看,对方北面朝里派出侍郎,那大宋这边就应有侍郎迎接,尚书会见,尤其敌烈麻都司这个部司,其实就是等同于辽国的礼部,职能和宋的礼部差不多。 说着话间,礼部左侍郎站起身,就要对赵柽和白时中请礼前去接人,赵柽把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摔,道:“谁敢去!” 左侍郎闻言倒不意外,在道君皇帝的朝上能坐到此位置,哪个不是油精似鬼?从进门到眼下,哪里看不出这位齐王殿下心情不顺? 他此刻却也不去瞅白时中,只是喏了一声,色也不变地坐下,竟比白时中还要稳妥。 片刻后,那部司的门头小官领进来一群人,却有十几名之多,使团表上的五个带队走在最前处。 赵柽眼神儿从这些人身上扫过,却在看到最后人时微皱了下眉头。 竟是那萧敏,只是今日这女公子穿了身黑色纱袍,愈发衬得色白如玉,明艳照人。 赵柽此刻倒也不怕再被人洞察甚么,萧敏在使团里明面上身份就是客商,这次会谈除了摆擂台的事宜,还有一些商事要谈,所以有商旅首领参加属于正常。 只是赵柽纳闷这萧敏的真正身份,耶律大石未婚妻这个身份不算什么,耶律和萧姓辽国遍地都是,自耶律阿保机建国以来,两百多年过去,如今的契丹基本只剩下这两个姓,只是能来参加这种礼部会谈,那她的背景绝不一般。 见辽使进来,礼部这边人脸色自不好看,毕竟等了如此长时间,任谁都是不耐,心知是辽使故意拖延。 辽人那边亦都冷着脸,使团来宋,头一次遇到礼部门外无人迎接的情形,自建国以来,两方使团来往不下百次,可以说是前所未有,这比他们故意拖延时间还要恶劣,拖延时间总有个敷衍的由头,这不去迎接却又是哪般道理? 赵柽瞧了几下,便微微闭上双眼,也不说话,也不饮茶,仿佛睡着了一般。 白时中在旁看见,不由心中叫苦,这位王驾和传闻的太不一样,眼下这场面岂不是把他这个尚书放在火盆上烤? 可如今既然进了堂,便不好再相互挤兑,白时中无奈只好开口请了对面坐下,但见对面个个面色不愉,堂内气氛渐渐不对劲儿起来。 赵柽为主,他不说话,白时中自然没法谈起擂台事宜,辽人那边在宋国又跋扈惯了,哪里肯低头先谈。 一时间两边的人,你看我,我瞧你,大眼小眼瞪起来,礼部的官员倒是不怕这个,论起瞪眼的本领向来连武将都甘拜下风。 又过了片刻,那使团为首的敌烈麻都司通事终于忍受不住,开口冷哼了一声:“不知礼数!” 此言一出,对面礼部官员皆皱起眉头,主首上的赵柽缓缓睁开双眼:“你说甚么!” 第61章 谁同意,谁反对! “你说甚么!”赵柽向那通事看去。 通事自知赵柽身份,就算辽人在宋境跋扈,可对方乃是亲王,全权主持此次擂台事,身份地位太过悬殊,见他开口,哪敢继续出言不逊,只是摆出一副冷硬,又不做声。 “说甚么?我大辽朝野上下传宋人不知礼数,小使不信,还与人分辨了几句,言宋读书多年,亦知圣人教诲,怎能不晓礼数?眼下看来却是小使我错了。” 嗯?赵柽转头看去,目光落在最后面的萧敏身上,只见这女公子修长细眉挑了挑,脸带嘲讽,亦正在看他。 这话儿却是赵柽昨天说过的,言这女公子不知礼数,今天却被她换了称呼,送还回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萧敏心头暗爽,哪怕上次和萧塔不烟比武,将那风骚货打翻在地时,都没有此刻心头爽利。 打脸很爽吗?赵柽面无表情看着小娘,见她坐在椅上,身姿似柳,色如桃花,双腿笔直修长,一副得意洋洋,心中不由突地升起一个罪恶想法,十几种非常手段。 “礼数自是对人讲的,人有人言,兽有兽语,鸟有鸟话,莫不是你们辽人去外打猎,看那山中财狼虎豹,还要行个礼,见那水内鱼鳖虾蟹,亦要问声好不成!”赵柽看着小娘冷笑道。 “你!”小娘脸上得色立时消失,身子微微前倾,咬牙切齿瞪着赵柽。 “齐王殿下,此话是何意思?”为首的通事闻言立刻脸色一变,对方怎就直接骂上人了? 他不是第一次出使大宋,之前亦来过一次,却也是上宾待遇,别说自家,就是往上个百年,也从没有使团遇到这种上来就骂的事情。 “是何意思?”赵柽看他:“本王问你刚才说了甚么,你装聋作哑不去回答,现在反而又质问起本王来,萧落木你真是好胆!” 赵柽看过使团表,自然知道这通事叫什么名字。 “齐王殿下,这事儿乃是你们宋国无礼在先,是你们……”使团又一人说话。 赵柽脸色一沉,未待他说完,伸手抓起桌上的茶碗便砸了过去。 那人是名将军,有拳脚在身,可哪里会料到对面这位不但骂人,居然还伸手就打,猝不及防便被茶碗砸到肩上,那定窑的绿釉茶碗却是打个粉碎,半盏茶汤洒落衣袍。 将军立时懵掉,辽国使团其他人亦都懵了,这一边礼部的人也愣住。 没人见过这种情形,大宋没有,辽国没有,哪怕是与一些小国使团会谈,居高临下有之,狂妄讥讽有之,威胁恐吓有之,却从没有过丢东西打人的。 一瞬间,辽国使团所有人看向赵柽的目光都变了,若是早个几十上百年,恐怕这使团的人就要拽刀子冲上来砍人,但眼下,契丹亦没了那许多血性,全是圣人教化有功! 那被打的将军第一反应居然是对方亲王,且是掌管数万军队的实权王爷,在北面朝本部这样的王爷别说打自家一下,就算是拿刀直接把他砍杀了,亦是白砍白杀。 萧敏也惊呆了,心中暗想这宋国的小白脸王爷居然还有点胆气,嗯不对不对,大石林牙说过,这叫骄横跋扈,说当今的朝堂,就是坏在这样人的手里。 白时中亦是一脸惊色,这却绝不是装出来,他一向自诩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但此刻自家知自家事,真的是失态了。 整个会鸿殿堂内,针落可闻。 想象中的冲突,亦或辽人暴起,抽出雪亮刀子恫吓的事情没有发生。 赵柽看着使团之人,心中已是榷定大概,看来这次擂台之事对辽来说应是颇重,不然哪怕契丹失了血性,总会有些激烈反应,但他此刻杀心已起,倒不介意把那激烈的直接弄死。 “耶律铁甲,你一个庶耶律,小小的将军,谁给你的胆子,和本王如此说话!”赵柽看着那衣衫被茶汤浇湿的使者,冷冷喝问。 辽国契丹人眼下几乎只剩下两个姓,刘是耶律的隐姓,而没有皇室血脉,民间和各部落后改的耶律姓,则被称为庶耶律。 耶律铁甲坐在那里不抬头亦不动,甚至连握拳都没有,他后悔这次来宋国,他可是花了银子出来见识的,听闻宋国官府懦弱,市井繁华,多少有些作威作福之心,哪成想,自家一句多嘴却引来这般不快事,此刻心下琢磨的却是回去后,如何把使的银子要回一半。 好半晌,萧落木才小心翼翼道:“王爷息怒。” 赵柽看了他一眼,心下顿时索然无味,道:“宋辽兄弟之邦,且说事情。” 萧落木闻言,暗暗松了口气,来宋之前,天祚帝曾拉他密谈,无论如何要促成此事,如今朝堂混乱,民间谣言四起,急需一场喜事调和,出兵打仗是不可能了,去年对女真的大败犹未喘息,只能使些取巧法子。 萧落木又和司里主官同僚演练了会谈开局,最终还是决定硬气一点为好,否则便是自家心虚,所以才有之前拖延时间的手段,全都是外部交往心理战术,谁成想竟遇到这么个豪横飞扬的齐王,原本的计划全部打乱,眼下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王爷明见。”萧落木既是通事,练就的便乃翻书变脸本领,他此刻恭谨慎微,便连礼数亦不再短缺:“王爷,这次于东京摆下擂台,实乃两国情谊互通,既然官家允了,那小使便斗胆提个日程,搭建擂台花篷毋须许多时候,不如明日便行工事,后日开擂比武,王爷意下如何?” 赵柽没说话,拿眼皮儿横了他下,端起新上的茶碗喝一口,随后往桌上一丢,这次却是个纯白色的,一丢之下,那白的茶盖直接掉落,接着“滴溜溜”在桌上滚动几下,“啪嚓”一声滚到地上,转眼跌成了八瓣。 堂内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颤,礼部这边皆低了眼睑,坐在椅上动亦不动,仿佛昏睡一般,就连白时中便也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仿若坐了个禅样的泥雕木塑。 萧落木挤出笑容,轻恭敬道:“那王爷以为三日后开擂如何?” 赵柽看他一眼,缓缓站起身,负着双手两眼向对面十几人望去:“本王觉得,十日后开擂才合适!” 对面众人闻言一时发呆,面面相觑。 赵柽忽地冷笑一声:“本王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下方闻言,鸦雀无声。 第62章 我,杨志,终其一生只想尽忠报国 小雨淅淅沥沥下,仿佛是雾,朦朦胧胧,缠绵不断,如丝如缕般飘落向东京大地。 此刻的光景阴沉黯淡,一如杨志心情,他戴着托了红缨的范阳笠,穿一领白缎子征衫,失魂落魄地走在东京外城的街头。 街头人并不多,小雨飘洒,偶然能看到那抹了桐油的绸布伞在雨水中悄悄移动。 他没有伞,甚至连最便宜的绿纸伞都莫得一把,任那小雨浇在薄薄的衣衫之上,却是便浸透,凉彻心扉。 祖上的荣光早已挥洒至尽,今人的困顿却又何处倾诉,纵有十般才能,百般抱负,再与谁人说? 天色愈发昏沉,杨志轻按了按腰间宝刀,这两日东京城开禁,于兵刃管得松了,虽制式的枪弩犹是不可,但佩戴这一眼看便是家传东西却是再无人过问。 他顺着街路向前走,却又不知要去往何处,花石纲的船翻了,究竟要不要回殿前司领罪?回,还是不回,这是个难题。 他在这外城的街头已经走了一天,却始终没有个答案,几次行到内城门,本已经迈开了腿,不知为何却又缩了回来。 杨家的人没有怕死之徒,花石纲是黄河中沉没,哪怕再罪加一等,也是不至于死的,可他就是不愿回去领罪啊。 脑内浑浑噩噩,想着此一生,从小听祖上的事迹,练家传的武艺长大,亦曾恨过那犯了罪的祖父辈,乃至西北杨家大厦坍塌,可却从未埋怨过朝廷,他终其一生的志向,便是尽忠报国啊! 雨水从脖颈滑入,再从袖口腿脚处流出,他的步伐愈发沉重,心中开始恼恨,家未成业未立,却又背负了罪名,难道还要回麟州去和嫂嫂借钱接济吗? 他已离开麟州十年了,又有甚面目去见河东父老! 末了,他抬头,见前方雨帘中一面破旧的杏黄小旗舒展,不由喉头滚了滚,摸摸怀内,微微停顿后,还是咬牙走了进去。 酒肆昏暗,杨志觅了张桌坐,将范阳笠摘下,端端正正摆在桌边,却见无人来招呼,不由猛地拍了下桌案,道:“兀那小二,莫得偷懒,还不来招呼!” 小二躲在角落早睡个黑天黑地,这阴雨天哪得什么客人,偷得半日闲,便是最大快活。 蓦闻拍桌声,却将他这快活打散,小二吓得一个激灵,跳将起来,擦把嘴角口水,叫道:“喊甚么喊,看不到这大个活人在此,谁家偷懒,莫得诬陷。” 杨志恼道:“你这厮哪来甚多话,招呼便是,再多嘴莫怪洒家不客气!” 说罢,将腰上宝刀摘下,狠狠往桌上惯去,顿时“叮当”作响,那小二缩了缩脖儿,嘴上却不饶道:“客观莫恼火恐吓,此乃天子脚下,京畿重地,客官却是外地哪里前来走动?还敢行凶不成!” 杨志闻言气得七窍生烟,长吸口气道:“洒家乃殿前司制使,你说是外地哪里来走动?” 小二闻言顿时色变,急忙忙换了副面皮,见了个礼道:“却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制使大人勿怪,大人有何吩咐还请示下,小的但无不周。” 杨志亦不待与他一般见识,只是道:“有那肥鸡肥羊且做来两盘,有那上好的酒水也上一坛,肉馒头来十个吃吃。” 小二心中惊奇,暗道这制使大人好大饭量,急忙唱了个肥喏,转身去准备。 杨志心中凄苦,却没奈何只能望向门外,此刻那雨水又重了些,再无淅沥之意,只是珠帘般落下,卷起街道地面层层水烟。 片刻工夫,肥鸡肥羊上来,又有一罐酒,肉馒头却要现蒸,须待些时候,杨志伸手拍开泥封,给自家筛了一碗,亦不就菜,急匆匆灌将进去,只求头晕耳热,一醉解千愁。 他这边喝着,心下尽想些忧愁事,又悼念祖上荣光,五侯杨令公之后,几代将门,直到祖父辈出了差错获罪,从此大树断折,再无根基,自家年少时习武读书,孤身来京参加武举,却官途不顺,处处受人排挤,如今又翻了花石纲,更兼光棍一条,连个后代都没传下,直觉人生没谁会这般倒霉。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外面的雨帘中钻进两人,却是打了伞,不曾湿衣。 小二早就不再昏睡,见了却是认得,急忙迎上前道:“二位端公快快请进,怎大雨天来吃酒,受凉着了伤寒却又不好。” 那两人一胖一瘦,闻言胖子哈哈大笑:“却是有公务在身,要督促人到处贴榜,只是这雨下个不停,有道是关门雨,下一宿,今晚都干不得事了。” 小二请进屋,用抹布擦了又擦凳子,请两人坐下,道:“端公莫怪小人好奇,前两日不刚贴了榜,要与辽国打擂,这怎又来张贴?” 瘦子道:“你倒也是个机灵的,告你得知,好在客人面前先吹嘘几分,聚得人头不说,亦显你耳目灵通。” 小二嘿嘿笑道:“全仗两位端公,不然小人哪里早知许多。” 胖子道:“左右都要张贴,只为下雨才耽搁,亦不妨先说与你听,这次官家可是下了狠心要惩治辽狗,不但允了四方好汉前来打擂,更是摆出了重重的赏赐!” 杨志那边吃酒已是半醉,奈何此刻店内没甚旁人,便将对面桌的话听了进去,和辽人打擂这事他亦知晓,只是花石纲丢失,哪里还放在心头,此刻闻得重重赏赐不由心中一动,竖起了耳朵。 “官家让人打造了金银铜牌,名为御武牌,这牌子却是有排名的,专门恩赐给打擂胜出者,据说那金牌只有一面,上书横勇……” 对面声音越来越小,杨志又吃了个半醉,已是听不真切,但他闻得那牌子之事,便犹如霹雳大雷击打身上,在殿前司任职,他哪能不知此物珍贵,便站起身急匆匆走了过去,道:“二位请了。” 两人见他鲁莽,立刻面带不悦,小二在旁笑道:“端公,这位乃是殿前司制使大人。” 两人闻言改了脸色,相互见礼罢,杨志问道:“二位,还请教适才那御武牌事。” 胖子纳闷道:“制使在殿前司任职,怎能不晓此事?” 杨志道:“督促花石纲归来,赶上下雨,尚未去太尉那报到。” 胖子点点头,道:“既如此,不妨请制使大人得知,这御武牌三种,若能拔得一枚,不但自此名扬八方,也会被官家看重,更有出类拔萃者,只要愿意,便请进军中,直接授予官职,不过这个制使倒是不用了。” 杨志闻言大喜,直如溺水之人,奄奄一息却抓到根枯木,他道:“二位且来同桌,今日的酒菜洒家请了。” 二人礼让道:“我两个不过是开封府差官,怎敢劳制使大人费银。” 杨志哪肯罢休,将两人请了过来,又是好酒好肉饮了一二时辰,才惜惜告别。 这时天色已晚,店内燃起灯火,杨志亦起身待走,小二过来礼道:“制使大人,还请结算酒钱。” 杨志伸手摸了摸自家里怀,却是忽地惊出身冷汗,莫说银两,便是铜钱亦没有半贯。 第63章 九纹龙 杨志站在那左摸又掏,却哪里能够取出银钱,押运花石纲乃是公差,自有朝廷给吃饭,他自身没带几两银子,船翻后这一路逃走,早便是身无分文了。 他摸不出来,出身冷汗,酒自醒了一半,小二道:“制使大人出门忘记揣钱?” 杨志暗想,自家也不是个没积蓄的,钱都在内城宅子中存放,便厚着脸皮道:“确是如此,待洒家取来后还你,权赊咱一赊。” 小二道:“制使大人开口,原非不可,只是掌柜不在,大人吃喝这许多都是有数之物,小人做不了主。” 杨志闻言一时也恼不得,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如今吃饱喝足,也不像刚开始进店时那般豪气。 他道:“不然唤人随洒家去取?” 小二道:“今日掌柜有事,店中就小人和厨子两个,少一个都做不得生意,如今天色未晚透,总要经营则个,哪里能够去取。” 杨志心中憋闷,想这黄白物竟难倒了英雄汉,不由神色一时悲怜,再摸了一遍身上,片刻道:“洒家将这宝刀押在店中,待取钱来赎,切记莫要把玩,旁人我看都不与看。” 小二瞧那刀,他虽不识兵刃,却有眼力,知这刀抵饭钱却是绰绰有余,只是这等物事,难免期艾不肯接下。 杨志见他迟疑,不由长叹一声,又要说话,就听门外忽传来动静:“看就是口好刀,何故抵押饭钱?” 杨志闻言瞧去,只见门口走进名年轻大汉,这大汉身材魁伟,膀阔腰圆,手持一根哨棒,进门便摘了红漆斗笠,露出张银盆也似的脸庞,浓眉大眼,狮鼻阔口,端得一副英雄气概。 年轻大汉走到桌前,上下打量杨志,见礼道:“这位哥哥请了,不知何故押刀?” 杨志见他气概,不由还礼道:“出门忘带银钱,店家不肯放行。” 年轻大汉扫眼小二,笑道:“这又能用多少银两,店家太小觑人。” 小二争辩道:“自知这位制使大人,怎不肯放,原是掌柜不在,不敢擅作主张。” 年轻大汉摇头,从身上摸出好大一锭银抛过,道:“何故如此,且算了酒菜钱,再安排一桌,我与这位哥哥好生攀谈。” 小二接银欢欢喜喜下去,杨志被大汉拉着坐起,他眼下人穷志短,拿人手软,只好道:“杨志惭愧,未闻好汉姓名。” 年轻大汉道:“哥哥客气,在下史进,有个混号唤作九纹龙,之前听小二尊称哥哥制使,又闻得哥哥名姓,不知可是在殿前司任职?” 杨志闻言道:“史大郎如何得知?” 史进笑道:“我师王进,久听他念叨制使大名,言与制使莫逆,方敢透露。” 杨志惊讶道:“原来是王进哥哥的徒儿,当日他逃离东京,高太尉派许多人捉拿,其后无果,我这才放心,不知王进哥哥如今何在?” 史进摇头道:“师傅言去投老种经略相公,我亦是寻不见。” 杨志道:“大郎又何故来京?切莫让高太尉知晓根脚,否则便是祸事。” 史进道:“师傅西去避祸,我这些年兜兜转转总没个正经营生,又想去投奔山上好友,却恰好知道了辽人来东京摆擂,寻思自家一身武艺,若是打赢了,说不得赚了名头亦有些出路,所以至此。” 杨志喜道:“大郎这却是来着了!” 史进道:“哥哥如何说?” 杨志便把听来御武牌之事言说一番,史进闻言亦是大喜,道:“久闻师傅说起制使枪棒了得,莫不是亦要上台打那辽狗?” 杨志闻言勾起伤心事,借着酒意便将自家遭遇言说一遍,听得史进连连惋惜,此刻小二又端上酒菜,两人喝了个通透后,便在外城寻家客栈住下。 第二日大早,杨志和史进洗漱完毕,杨志忽然“啊呀”大叫一声,便连手上刚买的炊饼都掉落在地,接着更是发起呆来。 史进急忙询问,半晌杨志才面如死灰道:“昨日忘记一事,如今我戴罪之身怎上得擂台比武,恐是一登上去便要被人认出,捉走后刺配流放。” 史进急忙道:“哥哥又待如何?” 杨志此刻心乱如麻,哪里能想出主意,只是道:“上擂台前需前往二大王处登名造册,亦是不能使用假名,若用了假,隐瞒下根脚,即便得了御武牌又有何用?更莫提进入军中!” 史进纳闷道:“这擂台事便是二大王权持?” 杨志道:“正是,到时需往侍卫亲军司登记,签下生死状,这又哪里能够造假,如此看来,却真是天要绝我了!” 史进想了想道:“哥哥一身好武艺,必然能在擂上逞雄,若是不去太过可惜,我虽远在江湖绿林,却亦多少闻得二大王之名,就不知究竟如何。” 杨志道:“自是强那高俅百倍!” 史进闻言笑道:“那哥哥不要慌,我倒是有个法子,哥哥大可一试。” 杨志回了回神,道:“大郎有甚妙策?” 史进道:“哥哥不妨去拜见二大王,直说遭遇之事,然后求个将功补罪机会,想来定能成功!” 杨志闻言吸了口气,道:“好却是好,只是我如何能见到王驾?若是冒冒失失,恐还未开口便要被叉出去。” 史进道:“这个容易,我闻二大王好武,又观哥哥有口宝刀,不妨就以献刀为名求见,到时只要看到二大王,哪怕真献了又如何,借此戴罪立功,鱼跃龙门,还不是天大幸事一桩!” 杨志愣了片刻,道:“果真妙计,好大郎,哥哥若是此遭翻身,定不忘你之恩!” 却说这日,赵柽早早便来到府司,只因四方人等登名造册,总要试探一番,不能随意草包饭桶都上台打擂,就算不怕死,亦丢不起这人。 府司外设一宽大凉棚,摆上十八般兵器,又有石锁磨盘之类,那一边几个孔目负责造册,这一边徐宁带人审查,绣花枕头便直接轰走,拳脚一般的亦劝离,只有真正手段,才算过了此关。 赵柽在堂内椅上饮茶,苏石一旁站立伺候,忽然外面亲兵来报,说有人前来献刀。 赵柽闻言便是色变,献刀,献甚么刀?图穷匕见,还是孟德献刀? 他冷道:“将这厮绑了来见!” 第64章 杨志献刀 杨志欢欢喜喜捧刀至侍卫亲军司,只觉人生自今日起天高水阔,必任自家驰骋纵横。 却哪料,通报过后,便从司衙内涌出一群人,搂肩头抹后背,直接将他捆了个结实,看得一旁史进目瞪口呆。 杨志不敢反抗亦不敢跑,任由绑缚,只是身体难挨,只好赔笑道:“轻一些,轻一些。” 那为首之人张嘴问道:“你是孟德?” 杨志一头雾水,摇头道:“在下不识此人。” 为首的又道:“王爷自语孟德献刀,怎会差错,你这厮定然撒谎,待进去大刑伺候,就全招了!” 杨志心头发懵,只道原来自家的倒霉并没有过去,且愈发严重了。 赵柽在堂内端坐,见苏石带人押进名大汉,这大汉生得魁梧,应有武艺在身,只是面上有块青色,凭增了三分狰狞。 又瞧他自落魄,衣衫仿佛多日未洗,上面淋漓酒渍,气势上反而短人几毫。 “王爷,贼人带回请王爷审问,这刀乃是贼人捧来。”苏石说完上前把刀奉上。 赵柽只看这刀,却端得是口宝刀,但见: 鲨皮刀鞘七星曲,宝石盈润何珍惜,银格上镶赤玛瑙,金镡暂挂白玉璧。火山王持平乱世,老令公拿拒辽敌,更有边关三更月,如今想来心唏嘘。 赵柽伸手压住绷簧,将这刀缓缓抽出,又是另一番光景: 清光夺目,冷气侵人,远看如玉沼春冰,近看似琼台瑞雪,花纹密布,如丰城狱内飞来,紫气横空,似乎楚昭梦中所得,莫邪干将可比肩,太阿巨阙亦等闲。 赵柽看完收刀入鞘,一拍桌子:“你这厮莫不是高俅派来?” 杨志在下方听得一愣,旁边黄孤一个窝儿拐顶起,他顿时“哎哟”声站将不稳,跪倒在地。 “王爷殿下,在下不是高俅派来的!”杨志迷糊了,想此事又和高俅有甚关系?总是自家倒霉,处处碰壁,天降个由头要收走就是。 “我闻高俅亦有柄宝刀,可是此口!”赵柽眯眼看向杨志。 杨志心中发毛,急争辩道:“太尉那口人人得知,在下这口却是祖上传的,为防他人惦记,些年从未泄露。” 赵柽道:“祖上传的?你姓甚名谁,还不从实招来!” 杨志闻言提了精神,便是脊梁亦直了直,只是腿处微痛,怪那为首的好手段,但若解下绑绳厮杀,却又不怕他。 “王爷请听在下言,在下乃是火山王后裔,五侯令公子孙,三关大帅嫡传,姓杨名志是也。” 杨志?赵柽微眯双眼,这水浒里最倒霉之人,不是丢了花石纲就跑路了吗,怎么此刻竟然在东京? “你这厮,敢道自家火山王杨衮之后,杨老令公子孙,可有凭证依据?”赵柽开口喝道。 杨志道:“请教王爷得知,代州城内有旧宅,麟州老家有族人,族谱便在堂中奉,此事万不敢冒支。” 赵柽道:“你是杨景的哪一脉后人?” 杨志道:“在下祖父德政公。” 赵柽想了想:“不是犯了大错那个杨传永,是杨德政?” 杨志低头:“正是,所以小人才能武举出身,进入殿前司做一任制使。” 赵柽道:“你是殿前司的人,来本王府前何事?” 杨志忙道:“家传宝刀,只为献给王爷,求个将功赎罪!” 赵柽道:“将甚么功,赎甚么罪?” 杨志等待便是眼前机会,急忙把自家押运花石纲,却在黄河里翻船之事说了一遍,只不过接下来却改了个道理,说是回京请罪,却见辽人摆擂,便想着将功赎罪,直来献刀。 赵柽心中自有分数,看了看他道:“送礼都不会送,哪个给你出的馊主意?” 杨志此刻觉得这二大王语气有一些缓和,便心中放松下来:“在下偶遇故人弟子,姓史名进,见在下遭遇窘迫,又想戴罪立功,便苦思此事,乃有眼前。” 又道:“杨志自小学得文武艺,定能擂上败敌,灭杀辽狗,扬我大宋声威。” 听他吹嘘,赵柽冷笑道:“败尽门庭,辱没家风的东西,想当年西北杨家何等威风,天波杨府又何等将门,怎料出了你这般废物,大事不佳,小事了了,便是个送礼逢迎都不会,还想着上台丢人?” 杨志闻言顿时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但此刻四处皆人,就是把头藏起来,亦是顾头不顾尾。 他只得讷讷道:“王爷,杨志此生志向,只为尽忠报国。” 赵柽道:“不是为了做官吗!” 杨志闻言大惊:“王爷,羞杀在下了。” 赵柽不理睬他话,只问:“史进可在外面?” 杨志心中犯疑,道:“史家大郎只是在下故人弟子,确……在外面。” 赵柽道:“甚么故人,不就是王进吗!” 杨志闻言立时觉得头脑开始不够用,看眼前这位二大王,心中愈发敬畏交加。 赵柽道:“去把史进唤进来。” 片刻工夫,史进走来堂内,哪怕这九纹龙自诩天不怕地不怕,但进得这处世间好大的府衙,亦是小心翼翼。 偷瞄了眼跪在地上的杨志,史进不敢短缺礼数,罢后道:“草民史进拜见王爷。” 众人观看这史家大郎,只见气宇轩昂,相貌堂堂端是条好汉,赵柽瞅他片刻,心中不觉好笑,这史进明明拳脚了得,却偏偏喜欢出谋划策,人家出谋为胜,史大郎用计要命。 最狠的是,打东平府时,用计在自家身上,结果被捉险些丢却性命。 赵柽想了想,博些忠义之士,无非三条道理,第一乃是名望,其二乃是恩情,其三便是关系。 至于大义,陈桥得位不正,哪怕是直接造反起兵灭了后周,都要比这好听,所以才扯出汉高祖刘邦名言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以做遮羞之布,由此士大夫自然顾及大义,民间草莽饭都吃不上了,年年都有举事造反占山为王,哪还会理甚么。 赵柽道:“史进,可识鲁达乎?” 史进闻言一愣,道:“自然识得,王爷怎知我家哥哥?” 赵柽笑道:“那便不会错了,鲁达如今拜在本王门下,本王前些时日给老种写信,让他复去西军做个勾当,他倒是常提大郎,言拳脚精湛,武艺精通。” 史进闻言,哪里还不懂,顿时觉得胸中激荡热烈,急匆匆再次拜倒:“史进愿为王爷效力,此身万死不辞。” 赵柽点了点头,道:“大郎起来,且先跟在本王身边就是。” 那一旁杨志跪在地上,直是好生羡慕,不想史进居然有如此亲近关系,若是早知,又何必行这献刀险事。 赵柽瞅他一眼:“你这厮眼高手低,事事不成,若不是本王尊你杨家早几代忠烈,定要治罪,来人暂将这厮解开,且让他戴罪立功试试。” 杨志得了自由,又是大礼参拜,一时心下悲喜交加,始知人生境遇乃大不易。 就在此刻,徐宁忽快步走进,见礼道:“王爷,外面有人打起来了。” 赵柽道:“何人放肆,怎不阻止问罪?” 徐宁道:“王爷,是两名女子来登名造册欲打擂台,却为争个先后名字动了手,却非在府门前,乃是对面街上,如今打得热闹,军丁亦上不得前。” (感谢大家的打赏、投票、追读,紫色在这里拜谢了,多谢诸位。) 第65章 王爷失态了 赵柽下令,众人出府门看,确不在凉棚这边,而是打在了对面街上。 赵柽定睛观瞧,只见那两名女子,皆身材高大,一女通身着黑衣,英姿飒爽,拳上凛凛有威,一女却是穿了红衫,眼大嘴大,脚下呼呼生风。 两女此刻好比那下山的猛虎,入水的蛟龙,哪里是那种花架子演练,分明拳拳到肉,脚脚着身,直打得尘土飞扬,不时居然通通摔倒在地,互相搂抱一起,头撞牙咬,甚至撕裂衣衫,露出皮肉,犹不在意。 地上烟尘滚滚,片刻,复分开跳跃起身,继续拳来腿往,仿佛有用不完的气力,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赵柽微微皱眉:“这二女有甚么深仇大恨?” 徐宁在旁道:“只是演练武艺时相互较劲,互看不顺,完毕后一起通关,便跑去登名造册,结果都要先写自家名字,争执不下,就约了比斗,却还好,知道避了府门,跑至对面厮打。” 赵柽道:“如此莽女,街头斗殴,成何体统!” 苏石道:“属下过去将她们分开。” 赵柽道:“杨志和史进去,若是不服,直接打杀!” 两人领命,自不犹豫,看二女彪悍,都去兵器架上抽了棍棒。 你道却是为何?非是他二人自忖武艺不行,实在是打得如此热闹,想要劝阻却只能亲自上手,他二人都是爱惜名声之辈,怎肯光天化日这般事。 二人来到近前,脸露凝重,这两女忒过生猛,哪怕他俩自诩好汉,都有些暗暗吃惊。 杨志清下嗓子,大声喝道:“呔,哪里来的粗野莽女,敢在府司前方动手,莫是不顾自家性命?若不想连累家人刺配充军,赶紧罢了手去!” 史进自不会这种官家辞话,只是扬了扬手中哨棒,喝道:“兀那悍女,赶快罢手,瞧见某家这根棍棒没,不服的尽管来和某家大战三百合,管叫你丢盔卸甲,只能讨饶,女人难为女人又算甚本领!” 两女子闻言本不待理会,却又都瞧见那好大的府司外门洞开,一群人站在那里虎视眈眈,虽然手头硬朗,心下却都露了怯,便互使了个虚招,跳出圈外。 红衣女子张嘴吐出小块皮肉,骂道:“小贼娘,今日且饶你性命,若不识趣,来日再教训于你!” 黑衣女子甩掉手上带血发缕,冷笑:“雌大虫,莫要往自家脸上贴金,谁输谁赢心中没数?不是我今日斋素,定让你血溅当场!” 二人说完却也不走,只是直奔凉棚而去,显然还想着要登名造册。 赵柽在阶上皱眉:“让这两个莽货都滚回去,若想报名明日再来。” 徐宁下阶喊道:“你二人且住,王爷有命,不许你二人今日登名,若想打擂,明日再来造册。” 两女闻言都是一愣,偷眼向上看去,自然笃定赵柽便是二大王。 黑衣女子还未待如何,那红衣的却仿佛着了魔般向前走去,然后福了个连马路边坐的乞丐都咧嘴的万福,道:“小女子袁百花见过王爷殿下。” 那黑衣女子见状哪里肯示弱,也大踏步走上前,行礼道:“门三娘见过王爷。” 红衣女见她亦过来,不由低声骂道:“小浪蹄子,莫不是想勾引王驾千岁!” 黑衣女低声道:“雌大虫忒不要脸,扭捏作态,令人生呕!” 赵柽站在阶上嘴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气,袁百花,门三娘……你俩能不能认真点,这名字能不能再假一点? 他刚想说点什么,就见那袁百花忽然抬头,眼神仿佛飘闪一下,勒着嗓子娇滴滴道:“王驾千岁,你,你好生俊俏啊。” 赵柽闻言立时脸色霜白,一摔袖子,转身就走。 苏石愣了愣,瞧着自家小王爷背影,这,这……头一次看到王爷如此失态啊! 他急忙道:“你二人赶快回去,今日再不许过来,否则统统抓起来下监!” 说完,苏石转身跟进堂中,却没见到赵柽,倒也不便寻找,便站在桌旁等候。 赵柽却是穿过几进殿堂,直接去了府司后院,这后院没有花圃之类,却种了不少赏景的树木,他走在林荫小道,心下暗自琢磨。 袁百花应该就是方百花,就不知她和谁来的东京,若是那方腊亦来,要不要一举剿杀? 若是方腊未来,单只抓了方百花,恐会打草惊蛇,值此宋辽擂台,城内八方汇集,若引起反弹报复,城内出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赵柽又想,门三娘应该就是扈三娘,不过扈家庄也好,祝家庄也罢,没什么带脑子的,不说都是鲁莽骄悍之辈,总亦没甚谋划计算手段。 只有那李家庄的扑天雕李应还算半个人物,这种地方豪强倒是不足为患,只要今后找机会恩威并施就是,若是不服正好灭掉,倒是能空出许多金银钱粮。 他琢磨了片刻,不由走回堂中下令,白日巡防的军丁加倍,夜晚则加两倍,至于开擂之时,便去宫中请旨宵禁。 转眼三日过,赵柽暗地里派人查了下,果然没发现方腊踪迹,方百花只是和一男一女来京,倒未出格,亦未以明教之事兜搭百姓,便暂先作罢。 几天里来府司登记造册的人愈发增多,真正能通过考核的却没几个,大多是花拳绣腿,甚只有把子力气,连刀枪都不会用就来报名,徐宁忙不过来,谭真则一直带着其他司官在城外练兵,赵柽便叫杨志史进过去帮忙。 这日下司,赵柽没有回府去了碎玉楼,眼下楼的人不多,大部分都被赵柽派出去打探消息,毕竟他不掌皇城司,禁军也没有这种勾当民间情报的部门。 天色未晚,楼内生意依旧在做,简素衣柜上主持,道两句话后,赵柽向后走去,却见欧阳北正口水乱飞地给几人讲勾栏之事,只道那小娘杨柳细腰盈盈一握,尚未开口便让人酥掉半边身子。 见赵柽来到,几人起身见礼,赵柽冷着脸只当没看到,径直走过,出了后门,又见黄孤在武场手拿阔剑劈砍什么东西。 走近一瞧,却是块黑乎乎,样似黑铁的条石,黄孤那沉重锋利阔剑砍上,居然不能伤其分毫! 第66章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公子!”黄孤太过聚精会神,直到赵柽走近方才发觉。 “黄孤,如此可不成,若我是刺客,你现在已没命了。”赵柽摇头。 “公子,属下想在碎玉楼,且都是自己人,便少加防范。”黄孤尴尬笑道。 赵柽轻叹口气:“我记得前朝哪位刺客说过,有时你最大的敌人便在身边,他要杀你之前,会先和你做朋友,到时你防范自轻,你要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黄孤道:“是公子,我记下了。” 赵柽这时看向地上那长条黑铁,神色微动道:“这是……天外神铁?” 黄孤道:“公子慧眼,乃是有人送给父亲做压宅之物,我见稀奇便偷了出来打算造把兵器。” 赵柽笑道:“怎么,黄老学士居然也收礼了?” 黄孤讪讪道:“许是见奇物心喜,却不料被我盗出,只是早晚将犯事,且躲藏楼内不敢归家。” 赵柽道:“你躲起来,本公子却往哪里躲,到时找我要人,我可未必能打过他。” 黄孤笑道:“公子玩笑了,怎会来找公子,更勿论动手。” 赵柽沉思几息,道:“你要打造甚么兵器?” 黄孤道:“原本阔剑虽然份量足够,却总觉得宽大不甚灵活,属下查了典籍,这天外神铁有几个旁名,其中有一名为玄铁,古时便有人将其祭炼兵器,言一但开锋,锐利无比,只是属下怎么瞧着这东西炼成剑形倒有可能,开锋却是极难?” 赵柽伸手抚摸玄铁,只觉入手森凉,隐有寒意,不由道:“确是好物,若造成兵刃,可吸铁质暗器,只是这重量寻常人可挥舞不起。” 黄孤道:“我臂膀力大,重器不在话下,只是却不晓这玄铁还有吸附暗器的本领,公子点拨,愈加对此物欢喜。” 赵柽道:“锋刃只待消磨,却也不是急事,你不闻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本领到了那锋刃不过是手段,真正厉害的还是你自家。”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黄孤闻言一愣,思想片刻后喜道:“公子,此理深奥,属下须细细领悟。” 赵柽点头:“那就想办法先打造出剑胚,这般大玄铁绝使用不了,余下材料赶快送回去,还能消弭老学士心中怒气。” 黄孤道:“还要……送回去啊?我还想着给公子也打造一物呢,最好亦是一剑。” 赵柽哼道:“是想到时拿我做挡箭牌吧?这等东西我可用不动,莫要再打此主意!” 黄孤道:“属下怎敢,就依公子所说,明日找人打造剑胚,多余的送回便是。” 赵柽想了想:“你去找徐宁,他有一表弟唤作汤隆,祖辈都是打造军器出身,颇有几分手段。” 黄孤道:“既然有关系相熟便好,不至属下自家出门胡找,再没本事坏了这玄铁。” 赵柽道:“你需防范,我听闻此人好赌,品性有几分匪气,一但唤来,看管好莫让他贪墨了去。” 黄孤笑道:“这个公子请放心,碎玉楼是甚么地方,只怕他到时想亦不敢,没许久便教调顺了,一应归心。” 赵柽笑着摇了摇头,忽道:“闲来无事,勾栏听曲儿?” 黄孤:“啊?公子,曲儿有甚么好听,哪里有耍几趟兵刃来得爽利,欧阳北他们几个倒时常去,亦不见兜搭上甚么貌美小娘,平日吹嘘却一个顶二。” 赵柽瞧他,一脸嫌弃道:“我亦想伱无事去听听,上次你兄长黄觉给我回信,言家中娘子身怀六甲,再生已经是第三个了,你如今倒是光棍磊落,黄老学士怎不管教?” 黄孤道:“属下只爱武艺,打磨剑术,成家之事尚未考虑,如今既有哥哥传续香火,属下这里便是放心。” 赵柽道:“却是忒没出息!” 黄孤只是笑,心中却不服,乃下暗想,公子但知说我,却不看自身便是,哪个开府的王爷没纳王妃,不然府内小娘亦不短缺,此刻反倒和爹爹一般絮叨说教。 赵柽笑眯眯瞅他:“心内思想甚么?” 黄孤忙低头道:“自是想那擂台比武,属下亦想得枚御武牌,最好是那金牌。” 赵柽道:“金牌吗?” 黄孤道:“公子以为如何?” 赵柽想了想道:“官家亲自给金牌写了词,这写的却是横勇无敌,天下无双八字。” 黄孤喜道:“却是官家看重。” 赵柽摇头:“这八字份量太重,得牌未必好事。” 黄孤道:“若无超凡武艺,自然压服不得。” 赵柽道:“不是这般,你可知横勇无敌四字怎讲?非你剑术第一,拳脚超凡,乃是王不过霸,将不过李,项羽、樊哙、李存孝之类。” 黄孤眨眼道:“公子,若是擂台,当无所畏惧,倘战场厮杀,马上长兵,属下确实生疏。” 赵柽道:“且瞧瞧再说,这牌寻常人得了绝非好事,勿论军中江湖,总是遭妒受忌罢了。” 黄孤想道:“公子所言有理,细一琢磨,哪怕没有这明晃晃东西,那古来吕奉先、李存孝亦无甚么好下场。” 赵柽道:“你懂这个道理便好,无论马上马下,天下第一哪那么好当,古往今来,纵观史书排名榜首者,却有几家善终。” 黄孤道:“公子,那不得金牌,亦要得块银牌才是,不然实在心中不甘。” 赵柽笑道:“那却随你意,注意分寸就是。” 黄孤又思索片刻,忽低头瞧了下那玄铁,道:“公子,这大块玄铁,打完剑胚估计还能剩余一半,若送回去,岂不可惜?父亲那边估摸一时半刻发现不了……” 赵柽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黄孤:“公子,公子,属下言差,言差了……” 赵柽回府,用了晚膳,洪七朱小乙皆来报事,细细询问后又叮嘱一番,赏下些金银放两人回去,这时天已黑下。 赵柽在院中逛了会儿,再耍几趟剑,却是袖中银蛇,光芒潜敛,随后回书房读书,却这时雷三来报,说府外有人求见。 赵柽看眼外面天色道:“甚么人?” 雷三道:“青衫小郎,年十三四,身背书箱,风尘仆仆。” (求追读,紫色拜谢大家。) 第67章 有我长枪何煌煌 赵柽看向雷三:“你近日和欧阳北厮混?” 雷三挠头:“王爷,属下怎会和那泼皮相好。” 赵柽道:“没去听曲儿?” 雷三道:“……没有。” 赵柽道:“那你拽什么文,你要考科举吗?来人没有通名报姓吗!” 雷三一缩脖子:“相州岳飞,求见王爷。” 赵柽道:“滚出去,请那少年过来。” 雷三一溜烟小跑走,心中暗骂欧阳北,贼撮鸟,惯会忽悠老子,带老子去了几趟勾栏话都理不清了,凭白惹来王爷一遭骂。 却说王府门外,正有少年站立。 少年穿袭青衫,背着书箱,虽风尘仆仆,却难掩那尘灰下的明净清朗,正在好奇打量着前方宽阔府门。 他是头次离家出远门,一路随着行商的车队,也曾遇到艰险,却都凭借手中枪,胸中计解决掉。 是以背着书箱,因为里面有书要读,更是那兵器就藏在书箱中,乃是一杆五节蘸银枪,可以拆开散放。 少年在家时见了朝廷昭告天下的榜单,便欲往京城打擂,却总怕家中母娘不允,却不料,最后还是母娘开了口,让他前往东京,且先要拜会齐王殿下。 少年伸手摸了摸胸前,怀中有张纸条,是这路上结交的一名好友所留,两人年岁相仿,兴趣相投,有说不完的话语,临了便留了地址,约定闲时相访。 这好友名叫马扩,是个官宦家子弟,却没甚么架子,话里话外又有见识,文章武艺样样精通。 少年想着想着嘴角露出浅笑,他自是不会因为对方身份而拘谨,范文正公说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做人内外都需堂堂正正,宁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岳小郎,快随我来。”雷三这时打开府门,在门缝中探头探脑。 岳飞行礼,道:“有劳哥哥了。” 雷三心急,下来挽臂道:“小郎,快和哥哥我来。” 岳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觉得这位哥哥实在太过热情,心中有些不知说甚才好。 两人边走雷三边道:“岳小郎,别以为我不知你是谁,之前我可听王爷提过,你是王爷的师弟,周宗师的亲传弟子。” 岳飞腼腆道:“这位哥哥,原本在下所知不多,只听师傅言了几人,道是亲传,可这一路听闻好像师傅原来收了许多弟子,我……” “唉,这怎能一样。”雷三摇头道:“亲传的就没几个,周宗师在御拳馆教过拳,有些是记名弟子,有些只是稍微点拨几下,这算起来可不就多了,估摸几百上千都有呢。” 两人边走边说,不一会来到书房前面,敲门后雷三道:“王爷,岳家小郎请到。” 赵柽在里道:“师弟,进来说话。” 岳飞正了衣衫,又观自身无不稳妥处,这才迈步进房,雷三自是脚下抹油跑掉。 赵柽见走进一名少年,清秀端正,不急不躁,放下书箱,见礼道:“岳飞参见王爷。” 赵柽急忙起身,走去扶住他双臂,左看右看,瞧得岳飞心中直有些发毛,这才笑道:“师弟,怎这般客套,管叫师兄就好。” 岳飞道:“王爷,礼法如此,岳飞不敢。” 赵柽道:“那就私下称师兄,明面里儿随你叫。” 岳飞应了,赵柽笑道:“坐下说话,今日我们师兄弟好好聊聊!” 不知许久过去,从窗外看去,红烛摇影,两人时远时近,近时仿佛窃窃私语,远时却不知在争辩甚么。 府内没人敢靠近书房,直到那门打开,赵柽唤一声:“来夜宵!” 夜宵过后,只见一条身影从房间内跃出,手持七尺长枪,仿佛游龙入海。 那月下,枪影闪烁梅花点点,银花玉树,亮光直炸天际。 又辗转腾挪,一枪舞动,好似白雀开屏,“哗啦”声响,入眼皆是枪星。 “好!”赵柽站在阶上拊掌喝彩:“这套七星耀月枪,当时老师亦曾教我,无奈师兄愚钝,却如何都练不好,今日一见师弟,方知此枪精髓,师弟果然武艺天才!” “师兄休要唬我年少无知,老师曾说过师兄你无论何种本领,一学就会,一点即通,师兄你才是真正天才!” “师弟,你被老师骗了,那是老师激励于你,我每日事忙,哪有多少时间习武。” “真的吗师兄?我不信!” “不信?不信就再耍一套枪法给师兄瞧瞧……” 场上,枪影忽地一变,这一次却是换了一种气势,有道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银鳞开,角声满天夜色里,塞上燕脂凝紫来! 大风起,黑云狂,黑云之中银龙扬,银龙扬,压四方,四方雷动气堂皇…… 转眼几日过去,这早赵柽起来,算下已是开擂的最末日。 岳飞昨天随他去了碎玉楼,便不愿再回来住,言王府没此处热闹,师兄又不陪他搭手,不比这里有人演练武艺。 赵柽开始还犹豫下,唯恐欧阳北丁家双蟹这几个不着调的把他带偏,后来细一琢磨,倘那般容易带偏也就不是岳飞了。 只是临了时他说了句,擂台期间谁敢去勾栏听曲,就送到童贯府上,学那世间顶厉害的武艺。 欧阳北纳闷:“王爷,怎还有此等美事?” 赵柽冷笑:“先去了势,后才能学,童贯眼下费劲心思寻找衣钵传人,宫内的都不成器,你若觉得自家行,公子荐你前往。” 欧阳北闻言立刻赔笑,只道哪敢,哪敢。 去了府司大堂,这最后一天报名的人明显稀落起来,便是杨志和史进亦都得了清闲。 杨志的事赵柽打了招呼,却未与他直接免罪,只是按他自言戴罪立功,这却亦是让他知晓,世间百般皆不易,守得本心云才开,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香绕堂来。 下午时,随着时辰将近,府前凉棚要撤,徐宁进堂喝水,只是没一会儿工夫,竟听外面闹将起来。 徐宁急忙跑出去,却只有片刻就再回来,道:“王爷……” 赵柽坐在那里查看账目,闻言道:“何事惊慌?” 徐宁道:“王爷,外面来了个小郎,偏要登名造册,因见他年纪不符,是以孔目那边拒绝,结果他把孔目和守护的兵丁全打翻了。” 赵柽皱眉道:“多大的小郎?” 徐宁道:“瞧着也就十一二岁……” 赵柽思索几息道:“待我出去瞧瞧。” 第68章 冀国公(求追读) 赵柽出了府司大门,只见那前方空场处,不少兵丁正坐躺于地,个个嘴里叫痛不停。 兵器架旁,站着个小男孩,衣着富贵,双眼圆滚有神,生得虎头虎脑,望着也就十一二岁模样。 小男孩此刻双手举着演武的大石磨盘,嘴里喊道:“凭甚不让我报名,小爷要上台打辽狗,不让我报名还打不过我,这又是何道理?” 小男孩后方远远站着几人,都是家仆装束,此刻皆一脸无奈,为首老者喊道:“小公爷,别闹了,这里是二大王的府司,还是赶快和老仆回家吧!” 小男孩眼珠转了转:“我要打擂,二大王出来正好央求,你们且莫管我,若是敢告诉我娘,看我怎么打你们板子。” 赵柽在阶上看得奇特,回头问道:“有识得的吗?” 身后众人皆摇头,苏石道:“却是从未见过,不知出自哪家公府。” 赵柽道:“那只石磨便是武艺精通之人,也难举过头顶,更无论停留如此长时间,这小小年纪倒是天生神力。” 苏石道:“王爷所言极是,这小郎气力世所罕见。” 小男孩此刻已瞧到府门前站立众人,他瞅了又瞅,最后目光落在赵柽身上,道:“你们是何人?” 赵柽笑道:“适才你不是说要央求于我,眼下还不过来?” 小男孩道:“二大王?” 赵柽道:“你又是哪家小郎?” 小男孩手上一松,那大石磨盘立刻坠地,发出“轰隆”一声大响。 随后他跑上前,拜倒在地像模像样行了个全礼,道:“世袭冀国公拜见王爷殿下!” “冀国公?”赵柽闻言神色一动:“你是渤海郡王后人?” 小男孩道:“回二大王,渤海郡王正是先祖!” 赵柽看了看他,这却是此朝一等一的勋贵了,虽然早就远离朝堂,但身份地位却极尊贵,冀国公是开国功臣高怀德家的世袭爵位,高家一门双星,名声极响。 他想了想,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道:“王爷,我叫高宠!” 高宠……赵柽看着小男孩,沉默几息,道:“高宠啊,你且随本王来。” “好嘞!”高宠一跃而起,紧随赵柽走向大堂。 后面的家仆瞧见立时傻眼,有那慌神的不由叫道:“祸事了,祸事了,赶快回去禀报夫人,小公爷被二大王抓走了。” 且不说这些家仆慌张离开,只言赵柽带着高宠走进府司,堂内并未停留,而是直向后方行去。 “王爷,让我报名打擂吧?”高宠道。 “你袭爵了?”赵柽面无表情。 “是……去年爹爹过世,家中再无男丁。”高宠神情郁郁。 赵柽道:“你武艺和谁学的?” 高宠道:“我天生神力,家中有祖上留下的枪谱拳法,都是自家照着练习,到现在还没遇过敌手!” 走到林荫小道,赵柽笑道:“你且打本王试试,若能打到本王,便让你报名,若是打不到,此事不成。” 高宠眨了眨眼:“打了王爷,事后会不会降罪于我?” 赵柽摇头道:“伱把府门外那么多兵丁都打伤,本王若降罪早就把你抓起来,何必等到现在。” 高宠道:“那王爷你可要小心,我一拳都能把那石磨盘打动,要是把你打死了,怕不是满门抄斩。” 赵柽道:“高宠啊,本王不信,你且打来试试。” 高宠孩童心性,立时道:“那我可要打了?” 赵柽道:“打得到我就给你报名。” 高宠心急,一拳就向赵柽打去,却不料这拳只出一半,眼前却失去了赵柽身影。 高宠头也不回,直接用了一个神龙摆尾又打向后方,却再次击了空,待愣神儿时,有人拍他肩膀,“本王在这里。” 他轮拳又是挥去,再是甚么都未打到,如此一两刻钟,连赵柽衣角都未挨上,最后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打了,不打了,根本打不到。” 赵柽笑道:“你都打不到本王,像本王这等本领亦不敢上擂台比试,你觉得自家能成吗?” 高宠道:“王爷,听似乎是这个道理,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呢。” 赵柽摇头:“本王的道理就是对的,且回家去吧。” 高宠从地上起来,小声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回去母亲又要絮烦。” 赵柽看他一眼:“无事时,可来本王府上玩耍,今日还是回家。” 高宠喜道:“王爷说话算数?” 赵柽道:“本王说话怎能不算!” “那我现在就走。”高宠转身向外跑去。 赵柽看着他的背影,亦向外走去,到了大堂里,他提笔写了张贴子,交给苏石道:“送至辽国使团萧敏手中,就说本王晚间设宴,有要事相商,请她务必前来。” 苏石出门,赵柽径自回府。 稍晚些,苏石复命,赵柽道:“如何说?” 苏石道:“本不肯来,说了王爷有要事商量,方才答应。” 赵柽点了点头,转身回了书房,关好门后,打开紫檀木匣,从最下面抽出张纸来。 这纸已经微微泛黄,显存放极早,纸上的四个亦不是新墨,写的乃是耶律大石。 赵柽坐在椅上看这四字,良久,抬头望了眼东北方向,默默将这张纸重新放回匣内,这次却是摞在了最上面。 随后他负手出门,天色此刻已黯,片刻走到裂金阁前,阁内热闹,有教坊司的小娘正在调试乐器,还有那舞娘在转动扬袖。 赵柽外面瞧了眼,一女子迎过,却是戚红鱼,见礼道:“公子,准备得差不多了。” 赵柽点头,道:“过了今年,送张单子到我这里,有相好的姐妹一并写上,脱籍吧!” 戚红鱼闻言,立时脸色一变,两颗泪珠瞬间流下,礼道:“多谢公子,红鱼和姐妹们感激不尽,今生报不得公子大恩,来世做牛做马也当报答。” 赵柽摇头:“说些甚么,你自是还要为我效力,别人你瞧着安排,我信不过。” 戚红鱼道:“红鱼明白,便是此事,不到临头时红鱼亦不会对她们讲。” 赵柽赞许点头,这时,管家过来禀报:“王爷,萧公子来了。” 赵柽笑道:“还不快请!” 第69章 夜宴 远远三人来,萧敏依旧作男装。 却是银环束发,白衣如梦,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冷眉似画,宜喜宜嗔,妙目流转,星月为眸,一片冰心羞说清,伊人如玉薄此名。 “王爷,小使有理了。”萧敏不卑不亢,既无初入府时骄傲自得,亦无会谈时得意洋洋。 赵柽笑道:“萧使者风姿秀逸,雅致翩翩,令人神往。” 萧敏微微一笑:“总逊色王爷跋扈飞扬,骄横霸道。” 赵柽哈哈大笑,这小娘却是两句话就露了原形,也是个记仇的,就不知是装的,还是故意为之。 他摇头道:“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萧敏神色微动:“王爷却是胸怀大志。” 赵柽浅笑不语,今日之见,一举一动,言谈举止,估计都会原封不动传进耶律大石耳中,且以这小娘的性子,必会添油加醋,做糖不甜,做醋更酸。 耶律大石乃是未来时局极其重要一个人物,关乎赵柽下一步计划具体走向,两人虽都未正式走在台前,于那莽莽苍苍隔空对弈,但却都在各自试探,寻找未来的破局之法。 待小雪初晴,方剑试天下,莫不如此。 赵柽道:“本王自开府以来,从未宴请过宾客,萧使者乃是头名。” 萧敏眼波流转,道:“那小使真不胜荣幸。” 赵柽笑着向前方裂金阁道:“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萧使者请进阁。” 上了裂金阁,却又是一番光景,这阁子乃是整座王府内装扮最豪华处,镶金嵌玉,明珠煌煌。 却亦是只此一座,王府其它地方,包括赵柽的寝堂和书房,与一些朝中相公尚书家相比,都略微寒酸。 萧敏不知,在心中暗暗再记上一条,齐王浮夸,好奢华。 阁中三面有窗,淡绿的纱儿轻轻遮掩,忽有风来,掀起一角,那靡靡的光景便于外乍现。 赵柽坐了主位,萧敏坐了右下客位,桌乃是春秋时的长案,漆了绛色,两侧微卷,做螭虎纹路,没片刻工夫酒菜陆续上来。 菜自不必说,各种花色样式,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里鲜,应有尽有。 再观那酒,却是分了九种,乃是蒲萄酒、黄柑酒、梨子酒、荔枝酒、桔酒、石榴酒、椰子酒以及蜜酒。 另有一水晶大瓶,里面碧汪汪,澄净净,装的却是满满一下的竹叶青。 除此外,还有各种饮子,甜的、酸的、香的、蜜的、热的、凉的,让人眼花缭乱。 萧敏哪怕在辽国背景不凡,却哪里见过如此多花样,听着旁边丫鬟逐个介绍,不由双颊微红。 浅斟慢酌,赵柽拍手,丝竹声响,舞起霓裳,便有那小娘起嗓,唱的却是淮海居士的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此时的辽国除了没有大宋繁华,各种辞赋文章,只要宋有的,辽国亦有,尤其以诗词见长,官员贵族们亦多用汉语吟诗作赋,用汉、契丹两种文字撰写文章,虽然水平一般,但文化这块,已差不多同化掉。 如此,萧敏一听这词儿,脸儿“腾”就一红,随后变白,这混账王爷让人唱这种词话儿却是甚意思?她心头怒意上扬,狠狠拍了下桌子,瞪向赵柽。 赵柽哪里去看她,只是微闭着眼,仿佛陶醉在词乐之中,萧敏见他不理,起身欲走,忽又想起大石林牙的嘱咐,吸了口气,只是不错眼地盯着赵柽,只待他不再装疯卖傻,便去质问。 一曲罢了,歌舞暂歇,赵柽睁开眼道:“本王最爱秦学士词,今乃七夕,此词正好应景……咦,萧使者,你怎么了?” 萧敏闻言哪里还能质问,自家先羞了脸面,浑没想到今天竟是七夕,不由道:“小使忘记今日乞巧节。” 赵柽笑眯眯地道:“七夕日,七夕日,本王与萧使者共度七夕,不胜怡悦。” 萧敏眼中立刻冒出警惕,却听赵柽继续道:“萧使者,想听甚么词儿曲,大可随意,这都是教坊司的女乐,但凡有点名气的词,无不擅长。” 萧敏闻言眼珠一转,道:“在朝之时,词话早听得滚烂,今日乞巧,就想听点新鲜,王爷久负文名,享誉士林,不如现场填一阕,让小使见识见识如何?” 赵柽闻言哑然失笑,这小娘果然报仇不过晚,他道:“本王久不写诗填词,手生疏耳。” 萧敏道:“王爷过谦,小使在朝内便闻王爷才名,这……才气怎会生疏?莫不是真有那方仲永。” 赵柽看了看她,伸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摇了摇头。 萧敏道:“王爷不爽利。” 赵柽笑道:“萧使者真要看?” 萧敏道:“愿一睹王爷风采。” 赵柽想了想,道:“那本王……就献丑一次?” 萧敏道:“王爷且慢,还是要小使提牌儿才好!” 赵柽纳闷:“何故如此?” 萧敏心中暗想,这齐王狡诈,若是他随意乱写乱填,命个轻薄诗名,言寓词牌,便是自家吃亏了,且不让他写诗,自家提个牌儿给他填,固定了词调平仄,看他还能耍出甚么花样! 她道:“小使久慕词牌望海潮大名,身边无人能做好,还望王爷赐教。” “望海潮?”赵柽看了看她,这小娘忒会算计,这个词牌自有始至后世,只有几首出名,无非柳永的东南形胜,秦观的望海潮梅英疏淡四首,还有纳兰性德的漠陵风雨,前两人大名鼎鼎,所填词辽国那边亦广为流传,后一个那首实在靠不上,开句就是古墓荒凉,郊外寒冷。 他沉默不语,萧敏那边心中冷笑,甚么二大王,真以为自家能比得上陈王才占八斗?还想七步吟诗,恐是难逃贻笑大方,想到此处,不由心中暗爽。 她道:“王爷若是酒醉,可待醒后再做,小使驿馆等待便是,小使返朝之前能得王爷赐教即可,若是不能,小使回国等待亦可。” 赵柽看她,摇头道:“无妨,且做做看。” 萧敏嫣然一笑:“既如此,小使便静待王爷佳词。” 第70章 浮生如梦 赵柽笑了笑,小娘那点心思怎会不知,他放下酒杯,走出案外,略移几步,对女乐道:“起调,调寄望海潮。” 丝竹声起,他自不是去唱,只是随着调子,开口吟道: 春花秋月,浮生如梦,今夕寂寞梁园。亭阁夜暮,筝笛裂金,魂销红袖白衫。星下乱银弦。想歌飞琬舞,薄醉翩翩。紫陌凡尘,哪堪时令掌轻翻。 冥冥世事依然。恍相思海角,神走天边。朝雨晏云,伊人渐远,琴心几断阳关。弹指数悲欢。任冷霜敝落,冰雪森寒。从此风流,换了孤影对愁眠。 萧敏目瞪口呆,脸色妍怒交加,半晌才道:“这望海潮如何能这般作?” 赵柽回案举酒饮尽:“如何不能这般作?” 萧敏道:“望海潮不是颂升平、酬朝寿、吟咏风物、伤春抒怀的吗?” 赵柽笑道:“萧使者漏说了一个惜惜之词。” 萧敏道:“我怎不记得?” 赵柽摇头道:“许是辽国那边记录有误。” 萧敏:“你!” 赵柽道:“既能伤春抒怀,自能写尽风花!” 萧敏气道:“王爷不是说有要事相谈吗,还不谈?” 赵柽转回案后坐下,再饮酒,看起来已有几分醉意,他道:“听闻大石林牙乃辽朝太祖八世孙?” 萧敏面无表情:“是!” 赵柽摇头微笑:“大石林牙惊才羡艳,文武双全,直是可惜了。” 萧敏冷道:“王爷休要打哑迷,既有要事,何不明谈?” 赵柽道:“萧使者话不传他闻?” 萧敏道:“怎会去害自家!” 赵柽笑笑举杯:“且回林牙,就说,天下英雄……唯林牙与柽耳!” 说罢他一杯饮尽,竟自醉倒椅上,动亦不动…… 第二日,辽擂摆起,于南城足足立了十座高台。 高台并列,每座三十名辽人守擂,但凡败者,哪怕不死亦再无资格上擂,以七日为限,七日后哪一方还在台上即为胜利。 规则简单明了,打斗生死不计,兵刃暗器随意,能赢便是好汉。 真正高手厮杀,要决胜负毋须良久,厮打起没完没了的,要么便是没有死仇,相互留手,要么就是上不得一流,撂倒对方于彼此都是难事。 高台对面有两座花棚,一大一小,大花篷宽敞,左右足足几十丈,赵柽坐在正中,两旁坐了兵部尚书薛昂,礼部尚书白时中,领枢密院事童贯,殿前司指挥使高俅,权知开封府滕图,侍卫亲军司副都指挥使谭真等等一众官员。 花篷前方又有各部司的主事孔目刀笔郎,亲军司的审查调配,一应人员俱全。 辽人则在旁边的那座小花篷里,此时深夏,花篷四面通透,坐在这处便可以望见辽人篷内举动,但见使团之人个个面色不愉,使团人多,花篷窄小,不堪忍受。 更周围四面八方,除了禁军特地留出的道路,其余皆被东京百姓占满。 东京百姓此刻不知有金,只知辽夏,民间于朝堂自不同,只讲究个酣畅淋漓,百年积怨,深髓入骨,茶余饭后,代代相传,咒骂声不绝,义愤者填膺,于敌寇又讲个甚么礼仪,只是痛快罢了。 那远处树上,亦是爬了人,有街头游侠儿,市井泼无赖,拳脚浅薄,入不得擂,便拿了弹弓圆子,瞄上瞄下,一个失手,弹到下方老翁头顶,老翁咒骂,游侠儿瞪眼,禁军到来,棍棒全部打走。 有邻家大郎,携二郎三郎五郎八郎,攀上墙头,骑成一排远远望擂,大郎兴奋,三郎活泼,喊一声“吁、嘚、驾”,轰隆一声响,墙倒垒塌,苦天喊地,大娘跑出来抹泪,骂道一堆败家货,砌墙又要浪费银钱,至于伤且忍着吧! 更后面则支起许多摊子,小食饮子,水煮油炸,糖稀吹人,现做点心,应有尽有,还有那游走货郎,拨浪鼓响,口中高呼,针头线脑,过家玩意儿,百物我俱全,只要客官你有钱。 赵柽坐台上,眼望前方,如今时辰还未到,那擂台辽人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有的面色凝重,有的脸带轻蔑,还有的微闭双目不知心中在想帝国的荣光,还是家里火辣辣的小娘。 赵柽喝了口茶汤,对旁边薛昂道:“薛尚书最近悠闲。” 薛昂礼道:“武举尚有月余,眼下无事,王爷挂念。” 赵柽再不讲话,却看一旁禁军夹路里走过来几人。 为首却是一名老者,戴黑纱帽,穿绯红袍子,肤色淡青,白眉如雪,唇角下撇,步履蹒跚。 老者身后跟两名小内侍,一人抱了根儿棍,一人捧了只盒。 赵柽见了笑道:“却是罕见,竟是米司使来传旨。” 无论擂台儿戏是否,都乃两国议定,各种举动拟需朝廷,期间种种规仪不能短缺。 众人起身,米震霆颤颤悠悠上了花篷,一副老眼昏花模样冲众人点头:“不行了,走不动了,走不动了,老朽这就直接宣旨了。” 旨意自是冲万民下,洋洋洒洒,足足近一刻钟方才完毕,米苍穹读罢旨意,气吁吁道了声:“棍来。” 后面小宦官急忙递上怀中抱着的那根棍,米震霆拄棍见礼道:“王爷啊,老朽礼数不周,切莫怪罪,就怕多动两下再倒地不起,折损官家颜面,弱了大宋威仪。” 赵柽摇头道:“米司使宣旨监察,本王有甚怪罪,且上座就是。” 此刻,时辰临近,有那兵部司仪官敲响战鼓,随着百姓高声欢呼,宋辽两国正式开擂。 十座大擂,每座上面都站住一名辽人,高矮胖瘦不同,却没一个空手,都操着各色兵器,此乃生死擂,自是能用手段愈多愈好。 擂台七天,赵柽曾吩咐过,自家有关人统统不许首日上擂,须摸清对方根底再说。 辽国那边亦不会直接派上真正好手,都有个彼此试探循进的过程。 赵柽看向擂台,辽军中拳脚高强之人他不太了解,但辽国的草莽绿林却知晓大概,大抵以白头山,虎豹庭,此两地最为厉害。 下方禁军验证身份完毕,宋国这边排队入场,只见为首之人直奔第一座擂台,却是不走寻常路,距离木阶尚远,“噌”一下用了个旱地拔葱直蹿上去,随后喝道:“兀那辽狗,呆看甚么,还不速速上前领死!” 第71章 开擂 上台这人,乃是粗眉大眼刀条脸,短衣襟,小打扮,脚上蹬了双绑腿快鞋,单刀用红布紧紧缠在掌中。 他生得倒不算魁伟,身形却甚是矫捷,单刀摆了个夜战八方式,瞪向对面辽人。 辽人却是个威猛大汉,套着契丹传统皮甲,手中提一柄铁杆碎星锤。 此锤名字听起来唬人,其实与那种马上暗器链子流星差不多,锤头只有拳头般大小,上带菱刺,不同的就是铁链换成了铁杆,杆约莫三尺多长。 用此种兵器的人,身法必定不会太灵活,因为这兵器讲究的就是个抡砸扫,并没有太多变化,身法太灵活反而打不出威力。 赵柽身前有张纸单,是刚送上来的,下面刀笔郎不停书写记录,把每台上场人的名称资料,层层向上传递,此刻前排座位,人手一张。 两位尚书自不在意这些,连瞧都没瞧,米震霆一副老眼昏花,便让身后小宦官低声念着,仿佛听书般,时而笑笑,时而嘟囔几句,也没人听清他说甚么。 童贯与高俅倒是仔细瞧了,高俅不晓做何心思,童贯却是嘴角含笑,另有想法。 赵柽当时所说不假,童贯欲觅传人,眼下宫内的年轻宦官都不成器,便把主意打到这次比武上,倘擂台之事不成,那就只好惦记秋季的武科举了。 赵柽看名单,知这第一个登上擂台的汉子唤作泼风刀杜贵武。 泼风刀这门刀法并不罕见,虽然比长拳什么甚么珍贵一点,但只要想学,总能弄到,可要想练得好,却不是件易事。 好比一招最简单的黑虎掏心,有人能够一下打死人,有人却连伤都未必伤得了对方,有人则无论对方身法多灵活,总能打得到对方,有人却拳拳落空,自学了后从未得手。 这便是天赋,诚然习武之人未必种种拳脚都有天赋,所谓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这精通二字,大抵指的是会用,能耍起来,打上几个套路,却不是全都厉害。 这杜贵武从小习练泼风刀,算是家传,半生只浸淫此道,旁的都不学,亦算走到条明路,是以在家乡有不小名气,打遍本县境内几无敌手。 擂台上,两人已是动手,杜贵武一开始便占据上风,赵柽看得真切,这泼风刀分明就克制那碎星锤,杜贵武是个有经验的,估计早就瞄好,所以直接选第一座擂台来打。 只见那台上杜贵武身法利索,一口刀就如雪团样粘在自家身上,然后在辽人四周游走滚动。 辽人力大,手上的碎星锤亦用得呼呼生风,却无论如何都难刮到杜贵武一只衣角。 花篷第二排,赵柽身后站着苏石、黄孤、欧阳北、简素衣、岳飞几人,几个自始至终没有讲话,毕竟此处不是他们能呆,只是赵柽以贴身侍卫的身份带上来,旁人才未言语甚么。 欧阳北此刻和平日判若两人,神情凝重,赵柽回头看他,他便俯下身低声道:“王爷,壹擂疑似二流,贰擂疑似三流,叁擂疑似二流,肆擂疑似一流,伍擂不入流……” 赵柽皱眉:“那不入流的如何上来?” 欧阳北道:“应有其它手段。” 赵柽点了点头,欧阳北这人还是有些用处的,他身边人里,唯有欧阳北对江湖绿林最熟,黄孤虽然拳脚高强,却说白了亦是名公子哥,只是不爱那些风流手段,只想着打磨气力武艺。 这时台上的杜贵武凭借脚法刀光已是将那辽人绕晕,忽地卖一个破绽,辽人大喜,手上碎星锤猛地一扫,却在肋下露出空门。 杜贵武本是虚招,自然收得回力,向旁一侧,躲过碎星锤,手上那刀直接戳了出去,这一刀扎进辽人肋下,却是极深,居然从胸前破出,辽人悍勇,大叫一声不倒,杜贵武急忙补上腿脚,却没踢动,原来刀被辽人的肋骨夹住。 辽人已知必死,只是鼓着双牛眼看杜贵武,杜贵武骂道:“看爷爷干甚,十八年后爷爷再杀你一次如何!” 他复起一脚,那辽人血已从刀脊槽里流出许多,即便肋骨夹着亦失去压力,这一脚便直接将其踹到台下,立刻引得下方阵阵叫好。 杜贵武倒提刀柄抱拳,哪怕强忍得意,想要低调,却是嘴角憋忍不住都有些瓢了。 打完一场,按规则不必连擂,可以下场歇息,何时再上却是随意,辽人那边亦是如此,不然车轮战下来,任谁都难捱。 可台下百姓欢呼雀跃,杜贵武就有些期期艾艾起来,他望着前方司擂的兵部职官,喊道:“杜贵武连擂!” 这一声却是惊动许多人,百姓自高呼:“好汉了得!” 台上赵柽见此皱了皱眉,那边米震霆更是“哎呀”声,道:“这人啊,要死啦!” 后方小宦官不解,米震霆年老缺牙,口齿有些漏风,却悠然自得解释道:“这一场咱们有先手,辽人站擂,就能从兵器上选自家克制的去打,赢面自是很大,如果连擂,先手便去了辽人那边,那边就可以出一个克制咱们这边的人,若这连擂的不是有特殊本领,必死无疑!” 小宦官连连点头:“大爹爹说得是,孙儿亦瞧得此人不成。” 米震霆笑骂道:“小方子,你会瞧个屁呢。” 只见台上,杜贵武连擂之后,从后方走出一名使枪的辽人,这辽人亦不说话,手上白樱长枪抖了个枪花便刺过来。 杜贵武急忙招架,三两合过去,他的泼风刀根本无法接近辽人,那辽人枪招犀利非常,尤其擅长崩压弹三诀,泼风刀处处受制,又是几合过去,长枪似鹤,“噗嗤”一声啄进杜贵武胸口,接着便将他挑飞丢到台下。 围观百姓立时鸦雀无声,禁军上前收拾了尸首,才有那嘴巴尖刻的道:“我就说这人自不量力,胜一个还勉强,还想胜两个,简直是……” 他话未说完,便有禁军枪杆抽来,骂道:“狗东西,滚!” 花篷内,赵柽面无表情,忽然下方鼓响,有军官报喜:“肆擂连战胜出。” 一时台上众人皆向肆号擂台瞧去。 第72章 江山如画,英雄好汉 只见肆号擂台上,一名淡蓝衫子的少年正手拖长剑,剑尖垂于台,锋芒若寒星,鲜血顺着剑身一路淌下,在台上弯弯曲曲仿佛蚯蚓般,至台沿处“啪嗒”滚落。 少年手犹自颤抖,但眸子里却充满坚定与执着。 那一边童贯拍案道:“好好,这少年端得不错!” 身旁高俅哼了一声,一脸不屑。 赵柽望向少年,这就是欧阳北所说的疑似一流好手,少年用剑,草莽少见。 他看了看前方纸单,上面写得清楚:萧长空,成都府人氏,同报名者十人,余皆出两广。 成都府……赵柽微微思索,是个繁华似锦的好地方。 “王爷,这少年又要连擂了。”欧阳北小声道。 赵柽眯了眯眼,心中想着让人把少年换下去,年纪轻轻便是一流好手,极为难得,这擂台可不是光明正大地方,甚么阴招暗招都有可能出,说不择手段亦不为过,若是少年折损,他有些不忍。 赵柽刚想开口,却又顿住,少年武艺精通,不知秉性如何,若性子不知进退,大意冒失,心内执意要连擂博取名声,那……死便死了。 肆号擂台这时从后面转上一人,却不作契丹装束,而是汉服箭袖,显然是辽地的汉人。 此人兵刃罕见,竟然是护手双钩,钩这种武器,用人极少,类似刘慧娘的鎏金峨眉刺,最初时,都是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诞生出来,正常对敌没有甚么优势,但有选择的使用却可以克制对方。 钩克制不了峨眉刺,事实上峨眉刺这东西,并没有哪个武器能做到真正克制。 但钩一定程度上克制刀剑,甚至双手钩在某些时候,对步战的朴刀长枪,都有特殊效果。 辽人之前出了个盾牌单刀的汉子,也亏想得出来,堂堂擂上拿起了盾牌,为的便是克制少年长剑,不过却失败身死,这次派出双钩武者,看模样却势在必得。 两人亦不废话,少年剑如秋水,泼洒长天,一路剑法走得潇洒写意,颇为好看。 辽人双钩闪烁,在阳光下仿如银蛟双剪,并不求直接杀敌,只为先锁住少年手上利剑。 少年剑法飘忽,看得赵柽心头一动,他笑对身后黄孤道:“可敌否?” 黄孤皱了皱眉:“王爷,此子剑术与属下完全不是一个路数,走得乃是以正辅奇,眼下已成气候,虽亦可一战,胜败却是难料。” 赵柽笑道:“说一堆废话不还是没把握吗。” 黄孤顿时羞臊低头,靴尖抓地。 此时场上用双钩者忽然一个弓身,用了招推窗望月,猛地封死少年左右退路,雪花花的钩子扫向少年胸口。 少年只能身子后仰,用了个怀中抱月,去挡那钩子,却不料用双钩者等的便是此机会,那钩一圈,就锁住了少年长剑。 “呀,大爹爹,小哥儿这么俊俏,怕是要死了。”米震霆身后小宦官捂嘴惊呼。 米震霆不言语,只是将手中棍往后一挑,那小宦官立刻被拨得倒在了地上,跌了个鼻青脸肿。 赵柽看着台上,面色微沉,少年并非武艺不如对方,实在是受制对方双钩,眼下看兵刃被锁,除非…… 那台上用钩者脸露凶残,嘿嘿笑一声:“给我断!” 他双手钩一绞,便欲绞断长剑,这亦是钩这种武器的恶毒之处,对上单剑单刀,占尽便宜。 少年抽剑不得,眼看那双钩用力拧下,不由双眉微扬,接下来之事,却叫使钩者目瞪口呆,那剑居然没断! 他这一下,用上了八分力,只待剑断便直接推上,把少年身前全部捣烂,可剑未断,他用力又过猛,这招就有些老了。 少年嘴角微翘,就在这电光火石瞬间,手头却是一松剑柄,随后便成一掌,向那剑尾处猛力推去,长剑仿佛游龙般,突地从钩锁处向前钻去,便是连那剑柄也滑了过去。 使钩者哪料还有这般变化,本来没有绞断长剑,便是心头一惊,没想到少年在此刻居然还能出手。 他大叫一声,无奈招式用老,待回了力时,那剑却早已穿胸而过,余力竟带着他“噔噔噔”向后退去,最后被钉死在一侧角柱之上! “居然是口宝剑!”黄孤脱口而出。 赵柽淡淡道:“最好破局之法,便是剑不被断,否则除非少年还有其它手段,只是他这剑倒也不是削铁如泥的,只是坚硬无比,类似你那块玄铁。” 黄孤道:“王爷说得我心痒,徐教头已经写信给表弟汤隆,就不知何时才能到达东京。” 赵柽点头,看台上少年谨慎上前抽回长剑,这一次却是没有继续连擂,而是冲花篷一拱手,又冲百姓示了意,便跳了下去。 赵柽道:“师弟,你见此人如何?” 岳飞左右看看那些尚书太尉,小声说道:“师兄,此人无论剑法风仪,都让师弟心中佩服。” 赵柽道:“不骄不躁,谨慎有据,手段高强,还如此年纪,英雄好汉,莫过于此了。” 他继续向前方瞧,见那少年并未离开,在兵部主事还有亲军司两处分别做了登记后,退回一旁,那里原来有十来人在等他。 赵柽瞧那些人,有男有女,皆市井穿着,举止有草莽气,武器亦五花八门,居然还有单手斧这种东西。 这些人以少年为首,兴高采烈,丝毫不掩心中情绪,说到欢喜处哈哈大笑,说到愤怒时,破口大骂,说到唏嘘里,神情伤痛,仰天轻啸。 赵柽看着看着,神色间不由露出一丝羡慕,却转瞬就遮掩住,自语笑道:“江山如画,剑气江海,一时多少豪杰……” 第一天的擂台赛于黄昏时落幕,辽人十个擂台,皆有折损,但大宋这边死的更多,几乎是辽人的两倍有余。 萧长空连擂三场,第五擂的不入流竟然亦连胜两场,原是个暗器高手,除二人外,再未见出色者。 赵柽在花篷内写了奏折,言说今日战况,写完后交给米震霆带回宫内。 他回府时,天色已黯,用过了膳食,却见雷三领着欧阳北过来。 这二人却是谁亦不瞧谁,到了书房门前,雷三通禀后转身就走,欧阳北这才回头瞅了眼,低语道:“这泼货!” 赵柽在书房内早看到这一幕,冷哼道:“说甚么呢。” 欧阳北急忙进书房礼道:“公子,没甚,只是上次去逛……逛街吃瓜,这货身上一枚铜钱都不揣,还道甚么平日里老子下酒馆都不花钱,何况几只烂西瓜,最后还是属下结的账。” 赵柽看了他会儿,淡淡道:“何事?” 欧阳北道:“公子,属下有远方堂兄,家住西北偏僻大山,终日心思报国,只是闻知消息较晚,如今来到东京,却已报名结束……” 赵柽打断他话道:“你堂兄想要上台比试? 欧阳北道:“公子,正是如此。” 赵柽沉默几息,道:“他有何本领?” 第73章 主仆进城 欧阳北闻言讪讪道:“公子,属下堂兄只算二流实力,但他有特殊手段,只为这手段才住进西北大山,于我等兄弟少来往人前。” 赵柽道:“别卖关子!” 欧阳北忙道:“是公子,我堂兄名唤欧阳驼,他……擅长用毒!” “用毒?”赵柽闻言不由双眼微眯:“如何说?” 欧阳北偷眼看下赵柽,低头道:“属下也说不好,便是他自家研出一套招法,能像暗器似使用,且他用的都是怪毒,有一些自家亦无解药。” 赵柽道:“这却不好,仿佛毒烟之类,台下许多人,岂不都跟着遭殃?” 欧阳北摇头道:“哪里有那般厉害,如那样早就绿林第一,亦只不过是两人捉对时能起大用,他亦说了,轻易不会出手,只找难缠的上台一击成功。” 赵柽沉思片刻:“此人秉性如何?” 欧阳北道:“他虽用毒,却也知医,时常救人不收分文,山中居住便是怕牵连无辜百姓。” 赵柽想了想:“带他去找徐宁,言我的意思,补上名称,不必带来我看。” 欧阳北领命欢喜离去,赵柽看他背影,皱皱眉:“毒……” 黄昏降临,户户炊烟渐熄,饭菜香气飘飘荡荡,扬在东京城上空,整个民间市井都笼罩在喜乐气氛之中。 东京城外城门即将关闭,忽有一辆马车飞驰而来,车子来到护城河边,那守城兵丁恰要拉起吊桥,车子骤然停住,从里跳下一人。 却说这人生得好: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八面玲珑周全,十分腰细膀阔,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嘴含笑意。 “哥哥们且慢。”这人亦不尊官称,只是熟络喊道,手上隐隐托起一锭大银,步履洒脱至极。 那拉吊桥的上下人等早瞧见这车子,见车身富贵,都互打眼色,却不料车上直接下人,且一表人才,让人心中顿生喜欢,不由换了副面皮,不做那凶神恶煞之状。 “小哥儿甚事?”护城河边的军丁偷眼去瞄大银。 这人笑吟吟走上前,指着后面车子道:“哥哥且听分辨,家中急事入城,无奈晚上一步,还请诸位哥哥行个方便。”说完,将大银从袖底滑了过去。 军丁不动声色地接过,四下瞅瞅,大声道:“小哥儿,谁家没个急事,如今算来关城的时辰还稍稍差些,切莫耽搁,赶快入城吧。” 这人笑着行礼,回去进入车中,马车亦不犹豫,一路驰进城内。 车内此刻还坐一人,却是目炯双瞳,眉分八字,脸庞端正,颏下有髯,仪表堂堂,威风凛凛。 便听这人道:“小乙,此番来东京,虽可有可无,但你性子活泼,当初禀报此事,便全没做个想法?” 那被唤作小乙的道:“主人可有可无,却是全了小乙的心愿,蒙主人爱惜,小乙瞧得热闹,可小乙这三脚猫本领怎敢做想法,倒是主人既然来了,何不上台一试拳脚,想那横勇无敌的金牌,必是囊中之物。” 主人伸手摸须哈哈笑道:“倒是无谓许多虚名,年如今一贯韬光养晦,哪还在乎这些东西,只却是辽人可恶,看着心烦罢了。” 小乙道:“如此,主人更要思忖一展威风,不然小乙瞧了热闹,主人哪有所得?” 主人点了点头,道:“自古有云,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又云尽忠报国,死而后已,我自习枪棒以来,倒非全无机遇,只是想我那恩师哪怕一身武艺通天,却反而性子淡泊,只求逍遥,我随恩师,不图名利,即便报国,却亦不想久居人下,处处被制,哪怕明珠蒙尘亦自忍了。” 小乙道:“想周宗师本领,又有几人出其左右,还不是朝堂奸臣当道,贪官横行,才让宗师意冷?只是主人又不同,宗师乃神仙般人物,主人却是入世的,那些地方上小官小职自是不肯,如今这却乃天大机遇,主人哪怕甘愿明珠蒙尘,却不闻锥子锋利,早晚破囊而出?” 主人闻言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小乙真如此看?” 小乙心中暗想,主人乃是个有大志的,只为境遇所困,不然怎肯做一方员外?眼下时机却是千载难逢,且为主人想,再填上一把火便是! 他道:“小乙觉得如此,主人言尽忠报国死而后已,但小乙亦闻封妻荫子拔宅飞升,小乙读书少,可还记得首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主人未必就做不得啊!” 主人闻言,片刻才道:“大丈夫生能尽欢,死亦无憾,大抵便是如此了,既这样……小乙你且去打探一下,那辽擂哪得报名?” 小乙闻言立刻让车夫勒了缰绳,跳下询问,半晌才一脸失落回返车中,道:“主人,却是晚上一步,那报名早已结束,今日便打过了一天。” 主人想了想道:“这比试期间,不得报名?” 小乙沮丧道:“询问皆如此回复,言道二大王主持,之前已有数天报名,总是来晚一步。” 主人看小乙难受,心中又想自家这些年历程,陡地升起几分不甘来,道:“却亦不是全无办法……” 小乙纳闷:“莫不是主人在开封府有故友交好,可以上通朝堂?” 主人欲言又止,小乙自不敢再做声,片刻主人苦笑:“故友却是没有,只是……你适才所言的二大王,亦为恩师弟子,却身份悬殊,从未蒙面而已。” 小乙听了心中吃惊,只是这等事哪敢再多嘴,便静待下文。 主人道:“某这半生,虽说只是乡野富贵,却亦从未求人,每日打磨气力,倒也快活,哪怕忧国忧民,却总上进无门,小乙你一句男儿何不带吴钩,却是触动某,想恩师看人不错,且让我投贴一试吧。” 小乙哪还不了解自家主人,也是个性子骄傲的,不然地方几次邀请,却都推辞搪塞,如今这般去攀附权贵,却真是难为了。 小乙恭敬道:“未曾想主人还有此等厉害关系,想来此事必定做得!” 主人道:“寻家客栈安歇,趁天色未大晚,我写了拜贴你去送达,若是约定得见,须再购买礼品物件,礼数断断不能短缺,若不得见……此事只好作罢。” 第74章 连擂 却说赵柽在房内读书,看的却是无名氏所作小说,名为《兰陵旧事》,内容莺莺燕燕,莺啼燕唤,嬉笑怒骂,颇为精彩,忽听管家敲门,放进来询问,却是有人府前投贴。 赵柽拿过贴子看,不由先是一怔,哪里见过这多字的拜贴,所为拜贴无非就是,爵位职位籍贯姓名字敬语拜,这一套顺序罢了,如汉寿亭侯前将军河东解县关羽云长敬拜,但这张拜贴上,在敬语后又写了一堆话。 赵柽一眼看下,再回复瞧,最后只落在那“卢俊义”三字之上。 他半天不语,管家不敢搭话,亦不敢走,毕竟还要回复。 赵柽之前不知有卢俊义,周桐授业之时,亦从未提过此事,直至岳飞到来,两人秉烛夜谈,才道周桐原是与岳飞言过,卢亦是几名亲传弟子之一。 他从贴上言辞,判断卢俊义性子,又回想自家记得此人事迹,不由微叹了口气,有心将他接来过府住,却仔细权衡,还是徐徐图之较好。 卢俊义自与岳飞不同,岳飞自是那清水之鲲,清清白白,卢俊义却是地方豪强,冒然邀其过府住,事情不妥。 他想了想,道:“你且把那送贴之人唤来,我有事询问。” 没片刻,小乙进府,却是个不怕生的,只是恭谨,却不窘迫,拜了赵柽道:“大名府燕青,愈矩敢代家主卢俊义同拜王爷。” 赵柽见他生得倜傥,胆子又大,不由笑道:“我那师兄为何不直接来府上,还写拜贴做甚。” 燕青自是个玲珑心窍,闻弦知意,听这二大王念及情分,心中顿是大喜:“王爷,主人言了礼数怎可短缺。” 赵柽点头道:“我那师兄可好?” 燕青道:“主人在家只是演练武艺,别无他事,便是酒后才吐露心声,思念周宗师与王爷及诸位师弟。” 赵柽看他,这燕青却是个会讲话的,他沉默几息道:“师兄此来东京,可有旁事?” 燕青道:“拜见王爷乃是真格,就是见了这辽人摆擂,心中不忿,主人常言尽忠报国死而后已,便欲上台比试,没奈何过了报名日期……” 赵柽道:“此事好办,片刻我写一字条,你拿去侍卫亲军府司,那里门头上有个戴罪立功的唤作杨志,言我的吩咐,让他找人办了此事。” 燕青大喜,急忙拜谢,赵柽又道:“卢师兄来京,本欲立见,方显情谊,只是本王这几日朝上朝下,还要主持擂台,公务缠身,且稍待几日,本王宴请卢师兄,还请卢师兄莫要怪罪。” 燕青忙道哪敢哪敢,心下却是喜开了花儿般,暗想原本主人已做好登门无望的最差打算,却没料到二大王如此仁厚,可主人却有些木讷持重了,看来回去后要好生劝说一番,凡事切记放低身架才行。 燕青请辞离去,直回了客栈,见到卢俊义后述说分明,卢俊义心中欢喜,只道前半生打磨武艺,莫不是后半生真有了用武之地? 他又暗自琢磨,王驾尊贵,眼下不见倒也好,待上了擂台一路乱杀下去,才管保看重,不然哪怕嘴上不说,心中未免还要轻视。 燕青哪不知自家主人是个甚么脾性,见他思索,便添柴加火,说得卢俊义心中蠢蠢欲动,待后来竟催促赶紧报名,自家亦要换衣前往。 燕青笑道:“这却是主人理不清了,既有二大王字条,又言明找何人办事,又怎需主人亲往?主人如今身份自也不同,此事小乙独自去办就好。” 卢俊义想想亦是这个道理,便放了燕青前往,自家一人在房中饮酒。 转眼第二天到来,这一次擂台下的人愈发多起,你却道为何?竟是不少人都如卢俊义这般赶在路上,所以迟迟才进得城。 赵柽看着台下人山人海模样,便再调了禁军维持,待一切做罢才主持开擂。 这一日台上礼部尚书白时中未到场,高俅亦没来,却多几个别部的侍郎,兵部各门的头领,还有殿前司的副官。 出人意料的是米震霆再次拄棍上了花篷,只说是和官家告了假,前来瞅热闹,童贯坐在赵柽旁边腹诽,老东西平日又不做事,告甚么假?不过是赖在皇城里不花银钱的混吃混喝罢了。 赵柽知两人有龃龉,大抵是从童贯干爹李宪那时起,但这种事如何说呢,总是谁活到了最后才算是赢吧? 十台擂起,赵柽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燕青,再看他身旁一人,长身站立,气势渊深,面目端正,目光炯炯,知定是那玉麒麟卢俊义。 他瞧了片刻,不由微微点头,这位师兄旁的不说,这份沉稳的气度就远非其他武者可比,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有时候单看人身姿气概,腰腿沉稳,多少亦可估摸些武艺高低。 卢俊义却不敢往台上瞧,一是都乃庙堂高官,唯恐冲撞,二来便是怕赵柽见了,觉得自家轻浮谄媚。 鼓声响起,他冲燕青一伸手,对方递过来一根梢棒,这却又是多大本领,才敢在生死擂台上,拿根木棍对敌。 他自是报了头名,随鼓声向前走去,亦不管什么先手后手可待选择,只是来了第一座擂前,直接跃上。 台上米震霆笑道:“来了个高手,就不知这棍耍得如何?” 身后小内侍道:“自然是与大爹爹无法相比。” 米震霆摇头道:“拳怕少壮,如今还比甚比,怕是一阵风都能吹倒我这把老骨头。” 赵柽左右看看,却没瞧见昨日那少年萧长空,反是多了许多未曾见新面孔,知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人来人往未必天天得见。 卢俊义站在壹号擂台上,对面却是个用长步刀的辽人,这长步刀自与朴刀不同。 朴刀这东西算是一半的农具,可拆卸,本朝曾为这东西还出桩大案,大抵就是有官奉命西查,一路皆见朴刀,大怒,抓起数人欲问罪,结果闹到朝堂,百般问证下,才知闹了个大话。 这朴刀把杆能拆,安长把才算防身,安短把却是刀耕火种的那个,官家觉得丢了颜面,斩掉这官,对朴刀这东西亦渐少问。 长步刀却远远不是朴刀能比,这是标准的兵刃,杀人的利器,那辽人只见一大汉提棒上来,不由笑道:“兀那汉子,莫不是宋国无人,竟提烧火棍前来送死?” 卢俊义亦不和他口角是非,只是摆了个架儿站立不动,辽人恼火,跨步上前长刀斩来。 卢俊义身形微晃,不见如何使力,那棒就来到了辽人膝盖处,只一下,便将骨头敲碎,再一棒直接挑到台下,居然连一个回合都未走完。 “连擂!”卢俊义对台下大声道。 “连擂!” “连擂!” “继续连擂!” “再连擂!” 不到午时,竟然连擂五场! 花篷上下,所有目光都被这壹号擂台吸引,便是童贯亦神色凝重地道:“果然了得。” 擂上,似是有了片刻空白,随后便听那擂后方传来冷笑声:“嚣张至此,真欺我大辽无人不成!” 第75章 虚晃一枪 随着话音声响,那擂台后转出名老者,年岁看起不小,却红光满面,腰背挺直似枪,两旁太阳穴微微外鼓,声音中气十足,震耳发聩。 卢俊义瞧向这人,便开口说话,这乃他头次在台上开口,非是其它,而是之前五人根本没有资格让他张一张嘴。 只见这位河北三绝玉麒麟,轻轻抚了把须髯,道:“取尔首级亦如探囊取物!” 老者闻言大怒:“鼠辈不知天高地厚,尽逞口舌之利,切下尔头看尔还如何跋扈!”他手持弯刀,便欲上前。 却说这时,那花篷上童贯看着擂台辽国老者,忽地冷笑一声:“这老不死的!” “小兔崽子说谁呢!”米震霆闻言在旁阴沉沉道。 “哼!”童贯嘴角微撇,手指一动,便有条仿佛细线小蛇般的东西,从那木案锦布下飞快向旁蹿去,竟是直奔米震霆方向。 米震霆见状手上木棍猛地压去,那细线顿时被阻,飞快蹿回。 赵柽眼望前方,似乎甚么都没发觉,他喝口茶,道:“动手了,就不知此人能否连擂六次成功。” 只见台上兔起鹘落,眨眼间两人竟已是斗了七八回合,这打斗却又自不同,与那其它九擂直接拉开距离。 见那卢俊义,一条棒耍得简直出神入化,如长在身上般,崩挑砸打捅,点顶扫弹戳,时而绷直,时而弯曲,舞出来一片棍影。 老者弯刀如月,却亦是速度极快,那刀挥出团团光晕,仿佛月亮一般明亮。 眨眼间,已经是到了十个回合上,老者身前一团团光圈,整个人都罩了进去,卢俊义的棍棒竟被连连打回。 忽然间,只听卢俊义轻啸一声“着”,不知从哪发现老者破绽,竟然将那棒用了个单龙出海,直接扎了过去! 这一下却不是棍招了,乃是枪法,卢俊义擅枪,周桐本身亦用枪,是以几个弟子基本都耍枪精湛。 老者哪料到有此变化,却先惊后喜,见棒扎进光圈,顿时手上弯刀错手一削,便将那木棒削断,随后刀势不减,直接切向卢俊义的脖颈。 他却不知,卢俊义此乃虚招,这在枪法里有个名头,就叫做“虚晃一枪”,那棒向前扎的时候,便早有下步准备,只不过卢俊义技艺更精,临阵思变,先破后立,把那棒主动送去,让对方断掉。 就见刀斩来时,卢俊义早就弯下身子,用另外一只手接住掉落的断棒,此刻两截在手,运足气力,向前复扎去。 可怜老者这一刀挥出哪能够收回,只是电光火石间,便被一截棒扎胸,一截棒捅腹,献血立刻汩汩流出。 卢俊义却早起了身,抬脚把老者尸体踹下擂,接着叉手,冲花篷上方见个礼,便跳了下去走至燕青身边。 米震霆在台上摇头,叹道:“原来是个用枪的,还以为真格儿使棍,枪有甚好用,舍了那枪头不要,不就是根棍儿吗!” 童贯嘿嘿冷笑不语。 这一边赵柽回头看了眼黄孤道:“如何?” 黄孤眉毛跳了跳:“王爷,此人至少长属下十岁。” 赵柽不理他,问欧阳北:“对上你堂兄怎样?” 欧阳北皱眉道:“堂兄不得手自然是死,得手了亦是个死。” 赵柽点点头,瞧向岳飞,岳飞笑道:“师兄,我知道此人是谁了。” 赵柽道:“这就瞧出来了?” 岳飞道:“自然是的。” 赵柽道:“辽人每一座擂台都有擂主副擂主,这壹号擂的老者应该只是名副擂主。” 岳飞道:“就不知擂主又有何手段?” 赵柽笑道:“管何手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说话间,下面鼎沸起来,众人瞧去,竟是名女子登擂。 这女子穿火红衣衫,身材高大,皮肤算白,却是眼大嘴亦大,不是方百花更是何人。 赵柽轻咳一声,哪怕侧了侧头,却亦总感觉那擂上有人往此处瞅,不由唤来谭真道:“且主持,本王有事要办。” 谭真领命,却见赵柽回头看眼苏石道:“莫要跟来。” 苏石低头说是,心中暗笑,就见赵柽急匆匆从后面离了花篷,越行越远。 赵柽一路并无目的,心中思忖方腊之事,不知不觉间来到汴河边,看那河水此刻在阳光映照下波光粼粼,如镜面潋滟,煞是好看。 河上船却不多,想是时辰关系,倒有一群鸭子在近处游耍嬉戏,乃船家散养,吃鱼虾长大,个个毛羽油亮,不时活泼扑水呱呱乱叫。 赵柽上了桥,桥上亦没几人,大抵是快午时,且许多人都被擂台吸引,他眺望了会儿远处,再一路北走,来到个街市,取钱买了两块炸糕,软糯香甜,边走边吃。 直至他走到一处胡同口时,忽地从那胡同里跑出一人,这人身材瘦小,速度却飞快,仿佛身上没有骨头般,纵跃飞驰。 赵柽见状停下脚步,那人从身边过,随手丢过一物。 赵柽眼见是只包袱,微一动念,便伸手接了过来,这刻他心中自然知晓,此乃偷儿们行窃被发现后的惯用伎俩。 只不过接过这包袱,他心内却是另有主张,这偷儿的身法很不一般,那种跳跃往来他亦未见过。 赵柽自小习武,不说拜周桐为师涨了许多见识,便是黄孤都能凭借其父编纂的万寿道藏,研习其中道家武术无师自通,他在宫中时,见过的典籍则更多,却亦没有见过这种步法。 赵柽瞧偷儿步法身形见猎心喜,知这些偷儿的一贯技俩,倘自家没事,便过些时候还要回来找这包袱,到时威胁恐吓无所不用,只为把赃物取走。 他接了包袱,料定那偷儿后面必有人追,果不其然只是几息后,那胡同里便跑出十来名男子。 这些人看穿衣打扮,除了一个是寻常员外穿着,其他竟全是公差装束。 那员外是个粗眉虎目的,一眼瞧见赵柽手上包袱,气恼道:“东西在这里,此人定是偷儿同伙,列位还不就紧捉拿,抓回去严刑拷打!” 第76章 意外收获 赵柽看那员外,乃是一副彪悍凶相,观其手掌骨节,又瞧身形腿脚,不由微微皱眉。 众公差欺身上前,为首的狞笑道:“好贼子,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回去监牢好吃皮鞭!” 赵柽瞧他们,道:“你们是开封府的公人?” 为首公差冷笑:“好贼,犯到谁手上都不知晓,我等乃是刑部,岂开封府寻常差役可比。” 赵柽点头:“这种偷盗的治安城事,不是归开封府缉理吗?” 为首公差上下打量他,瞧他穿得不凡,便道:“刑部做事你听便是,若是家中有门路的,到时不妨让你送个信儿出去。” 他话音刚落,那员外便道:“不可,我那包袱内可是重要物件,哪怕瞧了亦要治罪!” 为首差人眼皮动了动,嘴角露出一抹怒意,却又自向上一弯,变做了大笑,道:“是如此,是如此,且先把包袱拿来!” 赵柽掂量下手上包袱,觉得内里不重,只是那员外言语不免让人生疑,便道:“甚么叫看了也要治罪?衙门莫非你家开得不成!” 员外冷哼,差人上前,赵柽退了一步:“这包袱是刚才跑出之人丢下,谁知份属哪个,若要包袱,去开封府对质便是。” 员外看差人首领,眉头紧皱,面露不愉,差人首领亦失了许多耐心,喝道:“贼子少要狡辩,此事见得多了,莫不伙同之手段罢了。” 赵柽道:“既是伙同,为何不跑还将赃物露于外?” 差人首领道:“来不及便是,倘不认罪,刀剑无眼刑部大牢无情!” 赵柽道:“无眼无情又如何?” 差人首领冷笑道:“刑部会教你做人!” 赵柽摇了摇头,道:“何必等那时,我现在就教你们做做人。” 说完他向不远处正巡视至此的一队禁军招了招手,这队禁军参与过剿灭鬼樊楼之战,赵柽又多次城外军营训话,哪里有不识之理。 那都头带着足足近百人,飞奔过来,立刻拜倒,赵柽淡淡道:“去教教他们如何做人,再带回军监,教他们怎样当鬼!” 都头闻言心中激动,大喊声“得令”,天可怜见,他等此种做事机会,从当兵第一天就日日憧憬,哪怕做梦亦时常梦见,若做得好了,怎愁不飞黄腾达? 那为首差人首领脸色大变,此刻哪还不知弄错,立刻喊道:“误会,误会,我们是刑部都官司的人。” “误会你娘!”都头上去就是一脚:“你们都官司平日不挺嚣张吗!” 百来人围成个圈,刀枪架脖,赵柽忽道:“将那员外看紧,上些手段。” 都头闻言怎不明白,立刻跑到员外身前,员外此刻脸色煞白,双拳紧握,内心似有种种想法,眼神四处乱望。 都头见了一扁刀砸过去,员外居然歪头去躲,都头便亦觉不对,呼哨一声,四周禁军猛地扑上,将这员外压到了底下,随后嘴里塞了不知哪寻的破布,双手打了指扣,再用好粗的麻绳捆绑个结实。 这些刑部差人有欲反抗的,全都吃了扁刀,一时哭爹喊娘不断,赵柽想了想,令禁军将人带走,他自家则装成悠闲模样,继续在此处闲逛。 约莫又过了些时候,远远的有个人来走到棵大槐树后,接下探出颗脑袋向赵柽瞄来瞄去。 赵柽只做没见,去了墙角慢慢打开包袱,见里面有一副软甲共几颗珠子,并无其它细软,仔细伸手去摸时,又才发现软甲内居然有着书信样东西,除此之外,别无特殊。 他不由侧了身子,挡住那槐树后的目光,从怀里取锭元宝,与那珠子一起转身对着阳光做高兴状,又一起装进身上,小心翼翼提了包袱往槐树方向走,似得了甚么珍宝一般。 槐树下的脑袋“嗖”地缩了回去,却是一身黑衣尖嘴猴腮的瘦弱人形,这人犹豫几息从身上抽出把亮闪闪的柳叶刀来。 这柳叶刀只有普通单刀的一半长短,乃是贴身短打武器。 这人倒握刀柄,将刃脊夹在腋下,耳朵听声辨音,只闻得脚步声近了便“噌”一下蹿出去。 他将柳叶刀亮出,面露凶恶,嘴里就要喊话,却不料一颗好大拳头仿佛从天而降般砸过来,直中面门。 这人眼前立时黑了天,满天星星参北斗,他那鼻子嘴角亦裂开,酸甜苦辣全都有,便是扑倒在地。 他心中大叫不好,又觉身后被踏上,只能暗自叫苦,这时哪还得逞英豪,纵然眼前看不见,嘴里却亦告饶:“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你姓甚名谁?” “爷爷,小的唤作杨五,哎呀,疼死小的了……” “姓甚名谁?” “侯,侯集……啊啊,腰断了。” “最后问你一次,姓甚名谁,再胡说八道,就用你这把刀开膛破肚,取了心肝下酒来吃!” 这人疼得叫唤,余点力气暗想,这又要开膛破肚,又要下酒,哪里是吃甚么心肝,分明就是要黑吃黑,他忍受不住,只好道:“爷爷还请饶恕则个,小的实话实说,名唤时迁就是。” 赵柽听得却是笑了,道:“鼓上蚤是你?” “是是是,爷爷轻些,只求饶了性命,小的自有好处相送。” “伱还有好处?莫要欺我,否则吃完心肝,剥皮填草,你怕是不怕?” “怕怕怕,小的怎敢,但求起来说话……” 侍卫亲军司偏殿,赵柽看着下方捆了个结实的时迁,对一旁杨志道:“这贼厮惯会缩骨钻洞,看紧些,莫要跑掉。” 杨志道:“管叫王爷放心,片刻我就穿了他琵琶骨,让他那贼骨头无处可缩。” 时迁喊冤:“大王大王,小的若进了别的衙门倒还想跑,如今此处,却是晓得厉害,便算是松了绑绳,亦不敢动一动哩。” 杨志瞪眼,想再恐吓几句,忽然外面传来亲兵报话,赵柽听后起身向外走,见却是之前那抓人去军监的都头。 都头拜倒:“王爷,刑部不知哪里得的消息,去了军监那边要人呢。” 赵柽闻言脸色微冷:“谁给他们的胆子,居然敢到本王这里要人!” (感谢大家的打赏、投票、追读,紫色拜谢。说一下更新,因为发书以来都是无论当天几章,全都放在一起发,不会分开早一章晚一章吊人胃口,所以极个别时候可能会晚些,但这种时候不多,还请大家见谅,多谢了。) 第77章 刑部来人 赵柽道:“军监那边如何应对?” 都头道:“那边知是王爷遣小的送人,哪敢私放,纵百般责辱,亦在坚持,偷偷派人送信给属下,属下便来禀报王爷。” 赵柽点头:“你做事不错,叫甚名字?” 都头闻言顿时大喜,这些年等得不就是这个吗!他急忙道:“属下唤作牛阿宝。” 赵柽想了想,这时擂台尚未结束,府司里的职官不是在擂台,就是在城外军中,至于自家身边人,便只有杨志与史进了。 杨志要在府司里坐门头,他原本就是殿前司的,对门前那一套接来送往颇为熟稔,又对司里各种流程亦知晓大概,还要看管刚追回的时迁,便就只能带史进一人前往。 喊来大郎,又点上司内留守的两都军丁共二百人,赵柽直奔东城外侍卫亲军司监牢。 要说这一朝监牢委实多,古往今来亦算空前绝后,几乎可执律法的府司,都有自家监牢,除外还有各种各样专门的羁押场所、流配的牢城。 算一算,从内到外有皇城司狱,乃是专用拘押审理宫城内官员和后妃犯罪的,这地儿较为特殊,几乎得不到朝廷恩赦,一般的录囚、大赦、降罪等都难以惠及皇城司狱。 御史台狱,这就是御史台设立的监狱,时称台狱,主要关押犯罪的朝廷大臣及官家亲自过问的重大案犯,说穿了就是官家惩办犯罪官员的御用牢房,当年苏大胡子就曾被关押在台狱中。 大理寺狱,大理寺在建朝之初因为台狱的地位提高曾改为慎刑机关,不设立监狱,神宗时恢复,专门关押、审理京城内外犯罪的官吏。 刑部大狱,这个听起来唬人,实际上这朝刑部主管的是死罪复核,刑徒流放、犯谋反罪家族株连没为官私奴婢之事,至于牢狱则多为补充后备之用。 开封府狱,这是拘押京师狱讼人犯的场所,但凡京师范围内有违犯治安、贪污受贿、冒犯朝廷、违背伦理道德等种种违法行为的人员及关联人员都拘押在开封府狱内。 左右军巡狱,这是开封府下属监狱,开封府除本身设立监狱外,还设有右军巡司和左军巡司,分管地方上刑案的侦讯和审理,并设立监狱。 四排岸司狱,四排岸司简称四排岸,主管维护水上交通、运输大宗财货直达京师的官署,内设狱,凡在漕运中偷盗官物,或侵吞私卖、毁坏舟船,一律由四排岸司处置,关入四排岸司狱。 殿前、马步军司狱,这个就是赵柽所谓的军监了,大抵拘押禁军中的违法官兵,殿前司和马步军司的牢狱一直是分开的,因为殿前司皇亲国戚,勋贵子弟最多,且守卫皇城,所以知道事情秘密亦多,所以要单独设狱关押,至于马步军狱,则没那么多讲究,有禁军犯法,直接关人就是了。 地方监狱,这朝地方监狱不仅有州监狱,还有诸州军院、司理院,下至诸县皆有监狱,地方监狱主要羁押本州、本县及本军的违犯人员。 除了上述那些,还有一些特殊监禁场所,如配所、牢城、掖庭狱等等。 如今道君皇帝重设侍卫亲军司,马步军司狱这边自然归赵柽掌理,这处军监位置在城外,但其实不大,且已经属于半荒废状态。 原因倒很简单,倘要动真格的查禁军内部违法之事,估摸着整个京畿的监狱加一起,都关不下那许多人。 赵柽一行直出东城门,踏过护城河,向东南不远处便有一块地界,背靠着土丘,有大墙圈起,方圆里许皆无树木花草。 那正面方向有一木栅门,上头削尖,刷了黑漆,远看像那么回事儿,近看却早已腐朽,仿佛一脚就能踢碎。 此刻,就在那木栅门前有一排兵丁站立,为首的正在给对面几名刑部官员赔笑说话。 赵柽观看,那几名刑部官员并不认得,只是穿着绿色的官服,品级终究不算太高。 本朝元丰改制后,对官服颜色重新定制,四品及以上紫色,六品及以上绯色,九品及以上绿色,凡绯紫服色者都加佩黄白鱼袋。 赵柽见那几名官员皆六品以下,不由皱了皱眉,都头牛阿宝这时跑在前里,未至军监大门,便高声呼唤起来:“二大王驾到!” 门前官兵看去后纷纷拜倒,几个刑部官员面露惊愕,转过身子。 赵柽亦不下马,那照夜玉狮子跑到几人前方,摇头晃脑,以蹄刨土,顿时溅了他们一身土。 几人互望一眼,见礼道:“刑部职官参见齐王。” 赵柽看着几人,只见为首者道:“王爷,下官刑部都官司员外郎牟巩,闻本部属下报见,本司之人被禁军抓走关押,不知所为何事,方才前来询问。” 赵柽看他道:“员外郎?” 牟巩有点懵,他其实是得到上面命令,说禁军一队人,押了都官司职吏出城,具体前因不知,让他来军监把人要回去,却怎料见,竟在这里看到齐王。 但他此刻话不能照实说,且作为都官司直官,心里倒也没觉有何不妥,便道:“正是,就是不知司内的人,何事与禁军交恶,竟被抓到此等腌臜之地。” 牛阿宝忽对大门前拜倒的押狱节级猛打眼色,那节级立刻喊道:“王爷,这几人过来就让属下放人,属下不肯放,好声言语不能违反军规,这几人便站在门前破口大骂,说不放人便要小的好瞧。” 那牟巩闻言立刻回头道:“你们军监,有何权利扣押刑部的人,莫非不知此乃违制!” 赵柽闻言在马上冷笑道:“是本王让抓的。” 牟巩和身后几人闻言顿时一愣,牟巩心下暗暗叫苦,估摸着上面也不知事情前因,只是见到禁军带人出城,便命了自家前来要人。 可牟巩心下却总有些想法,一是将刑部之人关进军监确实违制,二是他可不认为手下官吏会犯甚么大罪。 他思索道:“王爷,这好像有些违反……” “违制是吧?”赵柽淡淡道:“不过你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居然来质问本王违制,是谁给你的胆子?” 牟巩脸色难看,他身后一人忽然忿道:“王爷,此事与胆量无关,朝廷制度不可坏,还请王爷三思。” 第78章 此处如此善良吗 赵柽面无表情看眼那人道:“朝廷制度不可坏?你还知道朝廷制度不可坏!都官司越权抓捕,污蔑路过良人,藐视开封府衙,居然还大言不惭在此和本王谈违制,将这人的官服给本王扒掉,绑起来丢进狱中!” 旁边牟巩见状,急忙大呼:“王爷,不可啊!” 赵柽看他一眼,又道:“将这几个都抓起来!” “啊……”牟巩顿时傻了,为官二十几载,哪里见过这般行事,不是说这位齐王颇有贤名吗?这样行事却哪有半点贤样,分明就是强盗作为啊。 “王爷,我不服啊,下官真的不服啊!”立刻有人喊道。 赵柽不理,他打马进了军监大院,忽地想到甚么,又道:“任何人不许透漏本王在此消息,牛阿宝你暂不必回城巡视,若是有人再来,问明官阶暗里报告。” 牛阿宝领令,就见这些军丁冲上前去,脸带狞笑,此刻哪里还管什么规矩逾越,甚么文贵武轻,甚么尊卑有别,便是推推搡搡便把这几个刑部官员往军监院里赶。 对于市井之民来说,世间最痛快事之一,莫过于把那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踏落凡尘,把那倚仗出身背景、为非作歹的狠狠踩在脚下,把自诩身份清贵、瞧不得人的丢进泥塘,看他溅得一身泥水。 禁军当下便是此种痛快,久混市井,哪怕平日惫懒倦怠,却又有几人醉后没骂过那些大头巾,只是地位悬殊,纵有不满亦没奈何,如今逮到机会,有人撑腰,还不好好出气一番,事后这些官员又怎好去找他们底层小兵麻烦。 赵柽听着身后声音,那几个刑部官员哭天喊地,种种大道理,种种法规制度脱口就来,可这又有甚用?在一群小兵的刀枪相加下更显苍白无力,那脸色惶恐甚不如常人。 世上大抵没甚么不可打破,王朝更迭,沧海桑田,早见证了这种道理,于圈里,看到的是等级森严,根深蒂固,种种束缚,仿佛天道自始如此,万事皆不可能;可一旦坏了某种规矩,忽地发现圈外世界,那圈里亦不过是镜花水月,纸糊一般罢了。 若要强说有打不破的东西,那约莫只有人性二字,古往今来,少曾变过。 赵柽下马,这军监又哪有甚么大堂,押狱节级慌乱中找了间最明亮干净房屋,请赵柽进入。 坐在还算舒坦的椅上,赵柽不管那节级忙里忙外,只是从怀内抽出封信。 这信就是包袱里装的那封,简单的信皮,没有属名,抽出一看,上面洋洋洒洒着实写了许多字。 随着这封信看完,赵柽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他深吸口气,道:“取纸笔。” 押狱节级急忙去找,片刻取来,可他却没做书僮的本领,那墨弄得粗糙,纸张也不尽意。 赵柽没在乎这些,斟酌下后,“唰唰”写满一张纸,然后小心吹干叠好,唤来史进道:“速去擂台将此信交给副都指挥使谭真,让他送进宫内,我另写张纸条与他,他自明白。” 史进领命,待出门时赵柽又嘱咐道:“大郎须谨慎,莫走来时路。” 史进答应出去,赵柽唤来牛阿宝和押狱节级两人,命他们将之前那穿员外装的男子带来。 片刻这男子带到前方,却是披头散发,一身绸缎袍子亦撕扯得破破烂烂,显然在牢里被教了如何做人当鬼。 他此刻浓眉倒立,瞪着眼珠,嘴里虽塞烂布,却依旧呜呜发声。 牛阿宝见他不跪,照腿弯处便是两脚,却没有踹动,押狱节级笑道:“此事我擅长。” 只见他手上亦不知摸了个甚么东西,却往这人外腿处拍了几下,那员外顿时双腿一颤直接趴到了地上。 赵柽道:“把他嘴里东西拿开。” 烂布取出,员外先是深吸口气,接着便破口大骂起来,赵柽亦不怒恼,只静待他无力时,淡淡道了句:“西夏人?” 员外顿时一愕,便是牛阿宝和押狱节级亦都吃惊,宋夏积怨,宋人恨透了西夏,但西夏偏偏有个好老子,多少次开战,一但战事不利,辽国便来调停,随后拼命压榨大宋,好似坐庄般,再从中暗暗抽取花红。 宋人恨辽,更恨西夏,西夏是辽手里的刀,是小鬼,是随时都要咬人的狗。 赵柽又道:“西夏军中人?” 员外闻言,把本就绑在身后的双手微微蜷曲,然后低头不语。 赵柽想了想:“本王向来喜欢好好说话,和气做事,不喜残暴,你这个样子,倒是要逼迫本王违背初衷了。” 员外只是不语,亦不喊甚么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的激奋话语,赵柽摇头,下令道:“去把这边的刑具都搬来。” 没片刻,就有一堆东西被狱卒搬了过来,赵柽瞅了瞅,对那押狱节级道:“此处……如此善良吗?” 押狱节级无奈道:“王爷,咱这里只是军监,不是审讯司那等凶残地方,同袍犯罪大多都是明面事,毋须太过审问,便自招供了。” 赵柽道:“我且画几样简单之物,你令人做了便是。” 说罢他在纸上勾画了几样东西,又描述些特殊之处,交给押狱节级。 押狱节级看后不由暗暗咋舌,与二大王所画之物相比,自家军监的东西何止善良,简直都是舒坦至极了。 赵柽看下方,道:“那封信本王瞧了,知晓个大概,你自身之罪确凿,不过亦非没有转圜余地,只要招供出这城内还有多少像你样人,未必就一定会死。” 员外哪肯做声,只是面带惨笑,依旧话也不说。 赵柽道:“虽然你是夏人,但战场尚有换俘一说,你这边若戴罪立功,本王倒保你个周全。” 员外抬头看了看赵柽,冷笑道:“做梦!” 赵柽笑笑摇头,想再次说话,外面却有狱卒来报,说大门外来人吵闹。 周阿宝急忙出去查看,半晌才气喘吁吁跑回来禀告:“王爷,刑部又来人了,比之前官职要大,气势汹汹,属下左问又问才套出话来,竟是名郎中,这郎中说让马上放人,不放就要去奏请问罪呢。” (炮竹辞旧岁,新桃换旧符,紫色在这里恭贺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龙马精神,吉祥安康,年年乐欢喜,岁岁发大财。) 第79章 招供 赵柽闻言点了点头:“郎中是吧,抓过来,下狱。” 牛阿宝激动,身体都有些颤抖,那可是刑部郎中啊,穿绯服挂鱼袋的,想到此便又有些怕,但这般水火交替,心中竟自亢奋起来。 过了片刻,院内传来阵阵喝骂声,显是与之前员外郎几人的哭天喊地不同,但又奈何,刀枪架起,不一样赶到监内? 半晌后,那押狱节级带着狱卒过来,将做好的几样简单刑具展示,赵柽过去查看,那员外亦偷眼观瞧。 赵柽指着一匹形似木马的东西道:“这个,上面的角太直了,觅弯曲的换下,有那烈酒洗洗,可以消毒。” 又指着一张条凳样的说道:“后面倚靠的木板太过平滑,有那铁钉弄上些,毋须太长,只要进肉又扎不死人,有盐巴熬水冲刷下,亦可以消毒。” 员外在旁看得脸都绿了,他能在东京行谍子事,便得有许多见识,哪怕原本没有,来之前亦要种种训练,将大宋衙门内的刑罚勾当摸个大概,不然倘使露出马脚,怎能捱过大刑伺候? 可他来之前所闻却并非如此,宋国儒雅,虽然会大刑招呼下,最后却还是以收买为主,约莫是第一天皮鞭抽打俺不招,第二天烙铁加身俺不招,第三天送个美女来俺才招的顺序,怎眼下怎又不是这样? 赵柽冲刑具点评一番,此刻不要说员外,便是那押狱节级亦都两股战战,临了赵柽再吩咐道:“且先用着,若实在不招,本王再仔细想,本王和善看不惯那许多残暴,想此种事,未免污了菩提明镜之心。” 员外闻言差点翻白眼昏倒,你敢说自家是菩提明镜之心?你是假的吧你,你那里菩提明镜了! 赵柽哪顾着看他,道一声用刑,心中想着事儿便走出了房门。 那封信虽然写的支支吾吾,但却完全可以确认这员外西夏谍子的身份,且这员外身份还不低,乃是西夏悲风堂的人物。 西夏悲风堂是西夏国隐谍司培养精英谍子的地方,这人出身悲风堂,并不是普通谍子,在这东京城内,应该是个头目,肯定知晓其他谍子的消息。 西夏这几年势弱,所以各种谍子细作无孔不入,偏偏这种事朝廷也好,军方也罢,都没有个具体章程,枢密院的机速房亦尸餐素位,还不比边军中的机宜司。 赵柽边走边想,这类事都复杂的很,且还牵扯上刑部,也不知刑部里有没有大鱼,他眼下没甚么空闲理会,狗打连环的勾当越查越乱,耽搁的时间也更多,总是看看有无好处交出去就是。 “王爷,刑部又来人了。”牛阿宝满头大汗地跑过来。 “不是叫你抓进来吗!”赵柽道。 牛阿宝抹了一把额头,道:“属下,属下……这次来的是名侍郎,王爷不在场,属下实在是不敢捉拿啊。” 赵柽看了他眼,心中暗想这些禁军毕竟都有牵挂顾及,若这牛阿宝是名山盗水匪,别说侍郎,就算是尚书宰相,亦敢如猪羊般拿来,便是皇帝亦敢拉下马。 他道:“随我去看。” 牛阿宝有些沮丧,他觉这件事自家没办好,之前想了许多,终是不敢动手,下面那些小兵倒可能不怕这些官人老爷们事后如何,但他左右是个都头,一旦事情罢了,寻他还是寻得着的,只是当下又开始后悔,感到自家有些瞻前顾后了,世上哪里有不得罪人又能讨好的事情。 到了木栅门,赵柽往外看,却是刑部右侍郎吴群书,后面还跟着不少人,刑部的差役也有些。 赵柽瞅了一眼来时带来的军丁道:“开栅栏,列队。” 京畿禁军原本少有战力,但操练了这许多时候,哪怕只是锻炼跑步,身上的气血便亦激发起来,这些日都时不时握拳使力,腿上肌肉绷得如铁,都感觉有劲没处撒。 此刻听了命令,打开栅栏,“呼啦”一声防护群狼出巢,立时将那些刑部的人围在中间。 吴群书见状却不慌,他白面书生模样,平日不苟言笑,做官到这个位置,哪怕真给人好喜易怒的印象,亦大多都是假的。 他冲赵柽遥遥一礼:“下官吴群书见过齐王。” 赵柽点了点头,刑部连续三伙人都在军监这里消失不见,这吴群书若不知道他在此处,反而才是怪事。 “王爷,下官之前去侍卫司求见王爷不得,这才带人赶到此处,想冒昧询问一下刑部那些属官如何,若是真个顶撞了王爷,那下官马上离开,待王爷出气后,下官再对他们处置!”吴群书恭敬地道。 赵柽眯眼看他,话里挑不出毛病,他道:“谁让你来的?” 吴群书闻言一愣,他是刑部左侍郎,从道理上讲,刑部的很多事便能够做主,毋须用谁命令,哪怕就是刑部尚书强加交办些事,他亦可以不做。 “王爷,此事乃是都官司报上来,下官略一查问便得知,并没人交办。”吴群书不卑不亢。 “没人交办。”赵柽点了点头:“好,抓进去。” 他转身就走,吴群书原地皱了皱眉:“王爷,下官犯了何错,要抓进这军监。” 赵柽脚步微一停顿,回头笑眯眯道:“吴侍郎,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易吧?童稚开蒙,十年寒窗,悬梁刺骨,挑灯夜读,唱名东华门,捉婿黄金榜,一路宦海沉浮,岂是辛苦二字道得?” 吴群书闻言心中一沉,道:“下官出身微贱,甚不及寒门,只是用心读书,领会圣人道理,哪曾想过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之幸事,从此更是用心做事,处处如履薄冰,十数年来如一日,日日常思己过,静省己身,今日若哪里得罪王爷之处,还请王爷示下,下官必当拾遗补漏,日日警醒。” 赵柽摇了摇头,哪肯搭理他的长篇大论,和这些人就不能讲道理,因为这些人早就把所谓“道理”研究了几百上千年,步步踏在“道理”之中,句句不离“道理”二字。 他径直走去,还未走到那门前,就见押狱节级跑出来见礼道:“王爷,那人招供了。” 第80章 特殊技艺 赵柽进房,见那员外满头满脸大汗,除了后背密密麻麻钉眼,别处倒是瞧不出一点伤。 员外畏畏缩缩,闻听脚步声,便将头垂得更低,与之前浓眉大眼坚毅形象,判若两人。 赵柽瞧他,这世上何年何代都不乏宁死不屈,能忍受折磨的英杰好汉,但这人明显不是。 他道:“叫甚么名字?” 员外颤声道:“元超。” 赵柽点头,西夏姓氏繁杂,远胜辽金,仅次于大宋,元姓不在西夏八大姓中,乃是小部。 坐下后左右瞅瞅,既没有主簿亦没有刀笔郎,那押狱节级虽能认会写,却也只是会而已,这种涉及大事的东西,哪能够让他上笔。 赵柽只好自家抽过一张纸,边写边问,良久之后,看着桌上足足三篇的口供,不禁陷入沉思。 这名为元超的西夏谍子在东京已潜伏三年有余,这次泄露身份无非是个凑巧,那封西夏来信并不是密谍司悲风堂的,只是一封家书。 只是以元超的密谍身份,家中又怎会知晓他身在何处?无非有两个可能,他自己透露给家中,或者元家在西夏非普通家族,从别的渠道得知。 信中说元父病重,让他想办法回去一趟,至于悲风堂那边,家里会周旋一二,还须他向上告个假。 元超在东京的身份是几家大车马行背后老板,外里则走得是刑部的门路,几代谍子经营,且一路钱财开道,打进刑部极深,甚至还花重金买了个闲职,挂在刑部之下,外称元大官人。 这一日他家中来人送信,自然亦是个仔细的,毕竟生死攸关大事,却无奈碰上了时迁这贼,时迁听闻擂台事前来东京浑水摸鱼,他手段了得,居然在元宅门前不用威逼手段,便将包袱偷梁换柱盗走。 待送信人发觉,慌乱进里报告时,正有刑部都官司等人没事在元家喝茶,这元超哪怕这时想要压下亦无法,都官司人心热帮忙追贼,他亦只能暗暗叫苦,只求莫露出马脚。 时迁自然是腿快的,可一来对东京道路不熟,二来元家大门虽然看着阔气,他却不知根底,只道是个普通富户的门庭,顺走的又是看起来下人包裹,便跑了条街后就停下来,哪料后面竟有刑部之人追拿,刑部的人对京城自是无比熟稔,三两下便确定他就是那盗包贼,接下来才有了路逢赵柽之事。 赵柽又看了遍笔录,见没甚么纰漏,让元超签字画押,外面便有牛阿宝跑进来,言道又来人了,这次却不是刑部的,而是宫中内侍还有枢密院大理寺人等。 赵柽知是自己那封密奏道君皇帝看了,眼下乃是布置人交接,便出门听旨,待一切交割断完毕,监中人皆被带走,这才心中松了口气。 但他此刻却依然自由不得,道君皇帝又宣他入宫,便只得跟着内侍进入皇城,这一番折腾下来天已是黑掉。 出宫后赵柽没有回家,直去了府司,整桩事情他唯一隐瞒的就是抓到时迁,时迁在这件事里亦算个重要环节,有他口供案子会更顺畅些,但赵柽从头至尾都没想过交出此人。 梁山聚集的人头里,从本领来分,无非四种,擅厮杀,有巧工,殊技艺,废物。 能打固然可贵,有特殊技艺也堪使用,废物自然是没甚可说,但这殊技艺却亦是有用。 这样的人,每每有特殊手段,旁人极难学来,放在江湖上可能并不起眼,顶多算个吃饭家什,但如果用在军中,未必不能在特殊时候起到特殊效果。 如戴宗、时迁、解珍、解宝之流便是如此,张清李应的暗器勉强可算,这几人都没有太黑的底子,遇到了赵柽自然不可能放过。 坐在堂上,点起明晃晃蜡烛,赵柽看向下方,时迁此刻倒没被杨志穿甚么琵琶骨,但总是饿了一天,瞧着萎靡不振,有气无力。 赵柽观他,其貌不扬,瘦小枯干,自没喜人之处,只是这世上哪能总以相貌论人,貌不能论人,便是诗词书画文章亦是不能,他道:“时迁。” 时迁蔫蔫地道:“大王,小的求饶,偷盗罪大,小的伏法便是。” 赵柽点头,这一朝盗窃乃是大罪,他看向杨志道:“给他取些吃食,再拿壶酒来。” 时迁闻酒,先是眼睛一亮,随后便一个哆嗦,苦着面皮道:“莫不是断头酒吧。” 杨志一脚踹去,喝道:“岂敢和王爷对付!” 时迁立刻低头,言道:“小的出身绿林,哪会说话,还望王爷原谅则个。” 片刻杨志从府司伙房取来半只鹅,两根熟羊排,并几个肉馒头和一壶酒,放到地上。 赵柽道:“时迁啊,本王给你解开绑绳,你且说且吃,本王素来喜欢听故事词话,你既是走江湖的,不妨讲讲自家出身来历,若是本王听得开心,说不得饶了你便是。” 时迁自是满嘴感激,待杨志解开绑绳,先灌了口酒,接着吃说起来。 赵柽在上听得分明,无非是一个从小挣扎求生,不争面皮,不择手段,只为活下去的心酸故事。 稍有不同的是,时迁十一二岁时曾救过一名重伤飞贼,伺候过那飞贼一段时间,飞贼便传了他本领,临死前更是把看家的步法教了他。 一壶酒喝完,肉馒头亦都下肚,便是烧鹅羊排也只剩下了骨头,时迁酒意上脸,跪礼道:“多谢大王厚赐,小的感激不尽。” 赵柽道:“听你说过往,本王心中感慨,世事艰难,挣扎不易,你体格相貌不佳,便是出苦吃力怕亦是没人肯用,就算想做仆丁酒保,恐也会被拒绝,只是,但凡勤快些,何至做偷儿?” 时迁道:“小的自家知自家事,原不懒惰,只是如大王所说,没甚力气又长相丑陋,哪里得做工,如能有几亩薄田亦好,求个安稳日子,只是求田地却比做工还难,小的一时心中郁闷,又有这手本领,便咬牙去做了。” 赵柽道:“哪怕绿林之中,这等手段亦不光彩,恐是下九流。” 时迁酒性上来,泣道:“自是如此,不怕大王得知,年前小的犯了事,东奔西跑想攀个好汉投靠,初时便想到那沧州府柴大官人,闻他惯纳江湖好汉,但有危困,无不相帮,后来去则去了,却未敢入庄招呼,只是周边打听,自家这种又算甚好汉,不过蟊贼罢了,那大官人恐难瞧上,只好惶惶离去。” 赵柽点了点头,忽道:“时迁,本王问你,你愿一世如此,卑微生乃至卑微死吗? 第81章 古怪步法 时迁急忙拜倒道:“大王,天可怜见,但能做人,谁愿做鬼,但能良善安稳,谁愿偷偷摸摸,时迁只恨身躯相貌艰难残喘,才不得已做这腌臜勾当。” 赵柽自是不肯轻信他,道:“这些年做惯了,哪容易罢手。” 时迁道:“大王,有工做,有田耕,有饭吃,有衣穿,小的怎愿颠沛流离,为人不耻。” 赵柽道:“就怕时不时手痒了,不做下些事情,总觉得心中空落落。” 时迁苦笑道:“大王,小的也闻此种病,可小的委实没有,若是有大王不妨把手剁下,料得便长记性。” 赵柽看了他会儿,道:“本王观你还算诚实,欲免你罪,再给你找一处安身,你可愿意?” 时迁闻言顿时大喜,自打小起,哪料过这一生竟有如此际遇,原本只是见了那县里的都头差役,都要弯腰赔笑的角色,如今却能在这堂上,得当朝王爷说教,这是何等荣幸,莫说江湖上那孝义黑三郎,便是柴大官人也求不得这份光耀吧? 时迁鼻头发酸,心中只念着肯定是祖上哪一辈的坟头埋正了位置,才能够有这般大幸运。 杨志见他感慨,不由踢上一脚:“王爷问你话呢。” 时迁立时醒来,急忙拜道:“小人愿意,小人虽没甚大本领,但亦愿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柽摇头道:“言重了,本王虽然收下你,但你之前的勾当着实让人不放心,若真个犯了错,哪个又能抓得到你。” 时迁道:“大王,这有何难?若是大王不嫌小人手段腌臜,便把使用步法献与大王,大王可令人演练,到时这许多英雄豪杰,哪个又擒不得小人?” 赵柽笑道:“如此说,倒像本王贪你技艺了,不过话说回来,本王亦不虚伪遮掩,确是对你那步法感些兴趣,只是要就事论事,若是你学之时发了什么禁忌誓言,那便作罢,本王哪怕好奇,亦不能做这等违人心愿之事。” 时迁摇头道:“大王,绿林之中,怎比古来门派,莫得许多规矩,小人学这技艺时,连师都未曾拜,又哪来的誓言,只是小人写字不成,大抵要求人代笔,小人自画了图形,两相对照,一看便知。” 赵柽点头,道:“既如此,那本王便不客气,不必书写,你且说来,图形片刻再画便是。” 时迁刚要张嘴,赵柽又道:“杨志,伱唤大郎过来。” 杨志唤来史进,两人站着听时迁言说,时迁嘴巴伶俐,说得分明,随后又画了步法图形给赵柽观看,赵柽看后,半晌才望向杨志史进道:“适才时迁所说,你二人记得多少?” 两人互望,杨志道:“属下只记下了七成。” 史进挠了挠脑壳,便也道:“属下亦只记下七成。” 赵柽不细问,只是把手上绘着图形的纸张向前旋飞过去:“仔细瞧瞧。” 两人再看了片刻,杨志送回来,赵柽在烛下毁掉道:“不管记了多少,莫要外传,这是他人技艺,便是本王亦不会传。” 二人应了,赵柽又对时迁道:“本王给你安置一处,虽不至衣锦食玉,却总也饱暖无忧,但记一点,你之前行径断不可与他人透露,最多只道做过土夫子之类,且已金盆洗手,此生断未行过梁上之事。” 时迁便也道:“大王放心,此等事大王不交代时迁亦不会说,非是面皮羞臊,实是入行时便有此规。” 赵柽点头,对杨志道:“你且送时迁去碎玉楼安歇,如何安排听黄孤就是。” 杨志送时迁走,赵柽感到倦乏,叫了顶轿子坐着回府。 书房之内,赵柽琢磨时迁步法,这步法古怪诡异,与戴宗的神行无影不同,且有个不受听的名字,居然叫做百鬼夜行。 赵柽却是领悟了即会,这时方才觉得时迁连这步法五成都未参透。 他暗自摇头,门外却有人敲门,道了声进来,见是苏石引着后院的丫鬟锦儿,不由纳闷道:“锦儿,莫不是你家娘子有事?” 锦儿小脸微红,手中捧一食盘道:“王爷,你前次去过,言语里提了糕点事,我家娘子心内矛盾拒了王爷,过后左右思想,总觉得寄住王府便是好大人情,如今又用人伺候,饮食无虞,王爷讨要糕点若是拒绝,便是不近人情,今日娘子和奴家采了新鲜花瓣,造得一盒点心,娘子便命奴家送来,以谢王爷。” 赵柽想了想,叹道:“贞娘却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如今张教头为本王办事尽心尽力,所谓千金难买世间忠义,府内这些又算得甚么,你且回贞娘,原本一句玩笑之言,却累得她辛劳,本王这里谢承了。” 锦儿点头应得,将食盘轻轻放下,再次见礼出门离去。 赵柽揭开食盘上的白色绢帕,见整整齐齐摆了九块点心,拈起一枚放入口中,却是软糯可口,不由一口气竟全部吃掉,完事后拍拍手,这才寻了本书,挑了烛花后灯下夜读…… 却说这时,就在那东京外城一家简陋客栈内,正有一名大汉坐着饮酒。 酒自然是劣酒,桌上亦莫得几样荤菜,只是道这大汉端坐,生长得威风,但见他: 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气概轩昂,散千丈凌云之志气。 大汉好酒,哪怕酒劣,亦喝得胸胆开张,待眼花耳热后,他心中便有些焦躁,只是恼这东京城宵禁,寻常人不得走动,只是忽又想起,自家怀内根本没有几贯铜钱碎银,纵能出门又去哪里? 想到此,他便有些自省,总是这好急躁的脾气害人,眼下寻常小事都要心头起火,这又如何能够使得? 他一口干了碗内酒,心中回味,若不是在家乡怒起打人至死,何至颠沛流离?他逃出本打算投奔柴大官人,只是又见了朝廷的旨意,这才想着将功折罪一番,总要好过去沧州躲藏。 大汉心内胡乱琢磨,有意压制焦躁脾性,却忽然一拍桌子道:“不对,不对,那人若真死了,怎一路未见海捕公文通缉画像?便是报名打擂时便也拿了,莫非那人未死不成?” 第82章 擂台(求追读) 这大汉吃酒乱想,总没个章程,最后只道无论人死没死,擂台总是要打,打赢了英雄好汉,打输了回家种田,若回家官府还在缉拿,便落草上山。 他压住胸中焦躁,酒渐渐醉了,便踉踉跄跄走过床边,亦不脱衣只是直直躺下,一时鼾声如雷。 转眼又过三日,距擂台结束之期还余两天,大早赵柽便吩咐手下几人今日上擂,这几天来卢俊义实在太过威猛,已是将壹号擂的擂主打死,看他的意思,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再灭掉一擂。 如今赵柽亦不得不派人暗中将几个连擂之人保护起来,派去保护的人论武艺自然未必比得上对方,但防的乃是辽人阴险毒招,这种事十多年前曾经发生,那次辽人摆的是相扑擂台,曾害死过一等内等子。 台下此刻依旧人山人海,甚至州桥那边有名号的几家关扑店,都在这边支起了临时摊子,赌输赌赢,甚为热闹。 赵柽身边准备出场的几人有黄孤、简素衣、杨志、史进、岳飞,还有欧阳北的堂兄欧阳驼。 赵柽特意观察了下欧阳驼,但见他四十来岁的年纪,穿着麻衣,身材瘦削,其貌不扬,神情严肃。 赵柽瞅他身姿形态无任何特殊之处,应是如欧阳北所说,只算二流,不过他擅长使毒,这个手段却说不得是几流了。 这就像之前连擂那个暗器高手,虽然武艺都不入流,可一上台便是漫天花雨般乱射,谁个又能受了?只不过这人以后再没出现,哪怕赵柽派人去找亦没找到。 此时这欧阳驼正在台下与欧阳北说话,手里却还牵着一名小男孩,小男孩一身白色锦衣,看起来贵家小公子模样,待欧阳驼说过几句后,便把小男孩交到了欧阳北手上,准备看时机上擂。 赵柽见状冲欧阳北招手,欧阳北便带着小男孩来到后排,见礼道:“王爷,这是我堂兄的二子,名唤欧阳锐……二郎,还不快给王爷行礼。” 小男孩像模像样拜了礼,赵柽道:“你堂兄几个孩子?” 欧阳北道:“只有两子,大郎十五六了,二郎今年十岁。” 赵柽摇头道:“你亦该勤奋。” 欧阳道:“属下遵命,定不辜负王爷厚望。” 赵柽笑骂道:“滚下去,你自家事又与本王何关!” 说着花篷下鼓响,众人开始登擂,只见黄孤、简素衣、杨志、史进、岳飞五人一起上擂,欧阳驼却在观望,只等有那难缠对手,再上台以毒击杀。 除了五人外,另四座擂台其一被那少年萧长空占据,卢俊义亦是忍不住又上了一座,另外两座却是两名大汉登上。 这两名大汉赵柽都未见过,一个生得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往台上一站英气袭人,衣着却有些简朴,只穿领蓝色洗得发白布衣,腰间缠条土色带子,下面缠腿布裤,穿双棕鞋,手持根哨棒。 另外一个却是如鲁达般的猛汉,身材魁伟,粗眉大眼,络腮胡子蜷曲,头戴硬壳皮帽,着护身皮甲,腰上护腰硬革丝绦,脚下薄底皮靴,最让人咋舌的是,这大汉居然手持两柄擂鼓瓮金锤。 这锤可不是碎星锤铁骨朵那种拳头大小能比,而是如西瓜一般,大汉站在台上提着两柄锤对辽人狞笑,那辽人脸都白了。 擂台开战,赵柽看身前名单,忽地神色微动,名单写得真切,拿哨棒的大汉姓武名松,另外一个却叫做齐天赐。 “武松啊……”赵柽喃喃自语,武二郎确实英雄了得,不失是条好汉,只是这性子却有些……赵柽微微皱眉陷入沉思。 “又来了一个使棍的,就不知这个是真棍还是假棍。”米震霆每天都来观擂,几乎场场不缺,此刻两条白眉微颤,兴致全在武松身上。 武松对面的辽人亦是魁伟,与他身高不相上下,手上拿着一件铁爪,这又是种独门武器,同样可锁拿对手兵刃,且可砸可捣,远远比碎星锤要好用得多。 两人互望一眼,便战到一处,转眼就是几个回合过去,却看得花篷内的米震霆眼皮直跳:“棍是这么用的吗?这还是棍吗,这人根本不会用棍!” “大爹爹,莫非这亦是个使枪的,拿棍迷惑对方?”背后小方子谄媚道。 “屁的枪,我看这人枪也不甚会使,真正用的该是别般兵器,眼下只凭势大力猛,一股血气!”米震霆恼道。 武松此刻亦在台上暗暗叫苦,他不擅枪棒,最趁手的却是刀,可是一路逃来,身上盘缠吃紧,哪里还有钱买刀。 就在这时,台上忽然传来“咔嚓”一声响,竟是武松手上的哨棒打在对面铁爪上,若是此刻换了别的兵器,这一下哪怕铁爪坚固,恐亦能将其打飞,可惜哨棒又怎能吃得如此大力,竟然直接从中折断。 对面辽人见状顿时大喜,刚要有所动作,却不想武松不退反进,直用了一招饿虎扑食,将他狠狠抱住,随后两人“轰隆”声摔倒擂上。 辽人哪料有如此猛汉,这下七荤八素,刚要回神,却被武松一膝盖顶到肚前,立时“哎哟”大叫,却见武松一个翻身,就将这辽人压在下面,接着一拳又一拳用力打去,便是没多久工夫,这辽人已死得不能再死。 米震霆在台上气得浑身发抖,道:“使枪的假装使棍还好,总有些招数殊途同归,这使拳脚的假装使棍又甚么道理?真拿棍当掩盖了,世道不古,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他说完站起身拄棍就走,后面小方子道:“大爹爹,不看了?” 米震霆怒道:“还看个屁,再看下去就要被活活气死,回宫,回宫!” 那边台上武松打死辽人后一时有些发呆,他心中却是想要连擂,可又为难没了兵刃,不得已只好叹口气跳下擂台扬长而去。 赵柽早看到这幕,回头对苏石道:“跟着此人,看他住在哪里。” 苏石领命离去,忽然前方传来惊呼声音,赵柽举目观瞧,竟是那双锤大汉的擂台起了变化。 第83章 双锤大汉 赵柽仔细看去,不由嘴角微弯,双锤大汉齐天赐,上台时手持一对擂鼓瓮金锤,端得威猛。 这擂鼓瓮金锤可不是寻常兵器,乃是金银铜铁四大锤排行第一的金锤,不是天生神力谁个儿能真使动? 双锤是马上重兵,斗将逞威,冲锋陷阵,罕有人步战用它,不过如此重锤,就算步战不灵活,恐怕想伤使锤者也非易事,因为这锤不像刀枪棍棒细窄,占空间狭小,这大锤却是横在前面,便能挡住大半面身体。 所以想要突破进去击杀用锤者,难免不被这锤子的边边角角磕碰着,如此沉重大锤,一但挥舞起来,不说挨着死碰着亡,恐怕刮上一下,亦有骨断筋折之危。 对上这种兵器,想要击杀对方,便要首先做个受伤或同归于尽的准备。 辽国武者动手之前,心中便存了此种想法,想要避战是不可能,他出身辽东虎豹庭,辽国两大江湖势力白头山和虎豹庭都与辽朝有千丝万缕联系,说是辽朝在后面支持,将这两方做为清洗江湖绿林的刀子亦不为过。 所以虎豹庭和白头山才会派出人手参加这次擂台,这些人尽说高手倒也谈不上,但见识却是有的,是以这辽人一见对方大锤,便心中叫苦不迭。 辽人自家的武器亦算半个重兵,乃是六棱镔铁双锏,这双锏有些份量,对上刀剑枪都不会吃亏,只是对上这大锤,怕是要被直接打爆。 两人交手,辽人不敢兵器硬碰,便在一开始就被齐天赐压住,但他经验丰富,越打越感觉不太对劲。 天下若真有这般神力之人,能将两柄擂鼓瓮金锤耍得举重若轻,行云流水,那上了战马岂不是横勇无敌? 辽人偷眼瞧对面的大胡子齐天赐,发现这宋人其实年龄并不太大,只是胡子拉碴看起来有些老相。 他心中便纳闷,如此猛汉,怎在辽国未闻一二?两国之间互相渗透数年,此人既能上台打擂,便不会是隐藏的手段,不可能从未听说过对方事迹。 辽人心中生疑,便要试探,他武艺不俗,见那大锤一个泰山压顶砸来,便扭腰向后稍退,接着双锏用个举火燎天式,向上搪去。 锏锤相交,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辽人只用了五分力,他存着虚招继续后退的打算,可哪怕只有这五分力,对上大锤却还是心中忽悠一下仿佛踏空般难过,双锏都险些因为用力过猛顺手飞出。 那双锤之上哪来的千钧之力,根本就轻飘飘没甚力量,辽人此刻目瞪口呆,方知受骗,这分明就不是铁做的锤子,眼前这大汉乃是唬人的。 而那“咔嚓”一声响,似乎碎木声音,对方八成用的是木锤,被他双锏打烂。 辽人怒气冲天,血气上撞便要用手上镔铁双锏把这宋国大汉砸死,须砸得体无完肤,骨断筋折,脑浆崩裂,方解心头之恨! 辽人念头乱窜,却不料这时头顶有粉末洒下,那灰白色粉尘不知从哪里来,却是一蓬兜头盖脸扣下,一蓬散在他周身。 “啊!”辽人立时大惊,觉得双眼火烧针刺般难过,便是那鼻子嘴里也吸进不少,喘气都有些艰难。 “疼煞我也!”辽人目不能视,想要挥舞双锏防身,却又哪能够,只是用力几下,便丢去了锏,双手捂面,嚎叫不止。 他知这是石灰,可如此多石灰哪个身上能携带?定是藏于那木锤之中,自家打碎了对方木锤,落出石灰,坑杀了自己。 “宋人奸诈!”他不甘心一声怒吼:“某不服……” 话音未落,辽人便觉得脖颈处一凉,却是那齐天赐见石灰落得差不多,屏了呼吸,眯眼上前,用一把快刀,直接将首级割了去。 台下百姓这次倒没有叫好,你瞧我,我瞅你,咂巴着嘴想要说点甚么,却又不知如何说才好。 花篷上第二排,礼部主客司郎中兼鸿胪寺少卿皱眉道:“这,这也太丢我大宋颜面了,怎能如此行事,怎能如此行事!” 前排童贯闻言回头,阴恻恻看他:“曲郎中,那你说该如何行事?两军阵前厮杀,你若不手段尽出,对面亦是要用阴谋诡计,难不成等对方不择手段杀光我方,才叫不丢颜面吗?” 曲郎中闻言嘴角抽了抽,礼部清贵,他自不愿与这阉宦讲话,却又惧怕对方权势,只好赔笑道:“童相公所言极是,倒是下官见识短浅了。” 台上齐天赐割了辽人头后便跳下台去,他也不走,只是笑嘻嘻望着台上,似乎是打算再看几场热闹。 这时的擂台,黄孤几人纷纷连擂,卢俊义更是直接将贰号擂杀穿,最后逼得贰号台擂主出现,但卢俊义却跳下了台去暂时罢战。 按照规矩,十座擂台,宋国这边只要杀败六座便算这次打擂胜利,眼下已经拿下一座,那就只余五座擂台。 那一边黄孤几人包括少年萧长空,依旧霸擂,武松和齐天赐打赢后,倒是空出了两台。 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无人接擂,经过几天的消耗,双方都是死伤惨重,辽人那边是摆擂方必须坚持守到无人上台,或者一台的三十人全部死光。 大宋这边五六天下来,远远要比辽人更为惨烈,死了数百,重伤也有几十,但这却远远不及当初报名的数量,只是很多人来了后,见到擂上惨状都临阵怯场了。 不过那两座擂并没有一直空着,片刻后有人登台,反复消耗,直到其中一擂同样打穿,擂主出现。 这却是三号擂,眼下壹号擂打破,贰号擂和叁号擂都见了擂主。 这叁号擂的擂主却是名女子,穿着白色衣裙,身材高大,脸庞丰满,眉间点了朱红,只见她冷冷看向台下,道:“大辽白头山无圆圣母,待宋国挑战!” 赵柽看了看台上女子,意味深长地道:“竟是圣母……” 欧阳北在旁纳闷道:“王爷,圣母怎么了?” 赵柽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本王说了你也会不懂……” 第84章 杀穿擂台 欧阳北想不明白如何,只是王爷说自家不懂,那便不懂吧。 赵柽琢磨了下,道:“去让你堂兄打这台!” 欧阳北愣了愣,心虚道:“王爷,这圣母疑似一流,堂兄他……” 赵柽摇头:“无妨,你师兄擅毒,克制圣母。” 欧阳北挠挠脑袋,满心纳闷跳下花篷去找欧阳驼,却不料这时那无圆圣母所在擂台“噌”地蹿上一名女子。 女子着火色大裙,皮肤白皙,大眼大嘴,身材同样高大,却不是方百花又是何人。 赵柽在花篷内见她便是一皱眉,心中暗想这方腊的妹子为何还未走?眼下朝廷和方腊尚未扯破脸皮,明教亦不至于在东京城作甚么乱,难不成她一个女子,还真想夺那御武牌不成? 却见那方百花上台快,下台亦快,却是连十个回合都未走上,就差点被无圆圣母一剑穿胸刺杀,只是不知她用了个甚么巧妙法门,腰部竟然向旁边挪出三寸,那一剑只从肋下划过。 随后她身子旋转,竟然倒退着跃下台去,下台之后,旁边一男一女急忙扶住,见她张嘴竟喷出鲜血。 她伤在肋下,这口献血喷得离奇,赵柽思索,回忆她躲避无圆圣母那一剑时身子横移的诡异动作,心中暗想应是用了甚么特殊技艺,逆了体内气血导致。 就见三人进入人群,远行而去,忽地方百花回头望一眼,似想看什么却未得,神色间尽皆茫然。 这时欧阳驼上擂,他却不像旁人纵跃,只是一步步顺着木阶走上去。 到台上,他拱手道:“大宋欧阳驼请教。” 无圆圣母愣了下,开擂几天倒是头次见到这样的宋人,这可是生死之争,台上几乎不死不休,哪还会客套寒暄。 她望对面不似甚么武艺太高之辈,且所用兵器只是一根怪异杖子,这东西又能有多大威力?便自横眉冷目不语。 欧阳驼寒暄几句,又道:“圣母,在下出手了。” 他手上乃是一把铁杖,头部雕琢做鬼头鬼脸状,两旁还盘绕小蛇模样的镂空装饰,看起来古里古怪。 欧阳驼抬手便是一招苍松迎客,杖头向着无圆圣母身前撞去,无圆圣母见他即便动手依然有礼,不觉心下更是诧异,只道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呆子。 无圆圣母手持长剑,一招拨云见日,磕开那杖头,随后身子欺进,意欲速战速决,却不料就在这时,那杖头处两条细小影子突地跳起,直扑无圆圣母脖颈。 无圆圣母顿时大惊,也未看清何物,急忙回剑自保,只听得“嗤嗤”两声,那袭来细影被剑光拦腰斩断,竟是两条小蛇,无圆圣母此刻方知那杖头处的蛇形镂空,居然乃是真蛇假装。 她心中恼火,眼睛又瞄了下那杖,见再无蛇,冷哼一声,故意使一招拨草寻蛇,剑刃贴杖欲向前滑去斩杀。 可就在此刻,惊变陡起,那杖头处竟突地裂开,仿佛有机关一般开了八瓣,里面一团红雾随着裂开之力喷射而出,正中无圆圣母。 圣母再次大惊,急忙用剑护身,可却如何能挡住那烟雾,红色烟雾沾身奇痒无比,她咬牙便欲先杀了欧阳驼再说,却不料欧阳驼指尖飞弹,一枚枚黑色小丸出手,接着竟用一招懒驴打滚毫无半分风仪地向后翻去。 圣母多少躲闪,但此刻她身痒难耐,自是耽搁了速度,总有那一两颗黑丸着身,连衣衫都给烧出破洞来。 她惨叫一声,拎剑前冲,跑出两三步远,面色竟忽黑忽红起来,她咬牙直接将手中长剑掷出,那剑流星一般奔向欧阳驼,不是暗器,乃是明杀。 欧阳驼身在地上,急忙闪躲,但又哪里能比跳跃更快,那剑电光火石间就把他衣角钉在台上,吓得他出了一头身冷汗。 无圆圣母伸手指着欧阳驼,张了张嘴,“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至此,十座擂台已经打破两座,一座被杀穿,又经过一下午的鏖战,黄孤、杨志、岳飞、萧长空四人再度杀穿了四座擂台,直面擂主,到这时,已是黄昏时分,双方罢擂收兵。 赵柽前脚刚回到王府,后面苏石就进府报告,说是找到了武松住处。 赵柽道:“去买两把上好的钢刀给此人,对了,再封五十两银子一并送过去。” 苏石道:“王爷,五十两银子……” 赵柽道:“有些少是吗,与我送岳家的相比差了许多?” 苏石道:“属下多嘴了。” 赵柽摇头:“此与我并岳飞不同,我与岳飞有同师之谊,且当时知道周桐师傅在,总不能厚此薄彼,就对半送了,一者给师傅养老,二者你亦知晓,穷文富武四字绝不是胡说,这小师弟家境平常,又喜武艺,又喜兵书,这兵书是寻常人家能得见的吗?便是前些年,有门第有银钱的都看不到,如此种种事,哪个不须使钱?” 停顿了一下,赵柽继续道:“只是我觉得岳家大娘即便收了,亦未必会用,且算先结下善缘,至于这武松,便不一样,我与师弟乃是情谊,与武松乃是施恩,这恩……有时施得太大并不做好。” 苏石听得云山雾罩,只是道:“王爷教诲得是,属下愚钝,却只能懂上三分,若是表弟在,倒是可是能领悟七八。” 赵柽看了他一眼,道:“你那个中了探花却懒得为官的清高表弟?” 苏石道:“没想到当初和王爷提了一嘴,王爷居然还记得。” 赵柽笑道:“有些人,自喜闲云野鹤,厌朝堂,轻公候,觉得举世皆浊,却不知家国天下,倘有朝一日全都没了,还如何清高?自觉能学伯夷叔齐,却到头来百无一用!” 苏石低头,道:“王爷教训得是。” 赵柽道:“有空把话递给他,当今朝廷亦是用人之际,偷懒在家又不养望,混吃等死不成!” 苏石应了,转身离去给武松买刀,赵柽自去用了膳食,随后在府内左右闲逛之际,忽有人来报,说是无为军黄文炳求见。 第85章 满江红 黄文炳这人,有私心,手段辣,好权势,察入微,识好歹,有决断,还勉强算兼了些时局见识。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亦知道如何把握时机,做事不择手段,只求结果,不问过程。 说不上多大人才,却总是能用,至于多忠义倒不必谈,倘真有一天,大厦将倾,便是那满朝的公相,勋贵的门庭,诗礼书香世家,许多不还不是说降就降了? 赵柽见黄文炳后,谈了近半个时辰,这才写张纸条,让他等擂台事毕后去找童贯报到。 听到自家要进枢密院,黄文炳便如走那铁索桥梁,猛地一步踏上了岸,胸内忽地实靠下来,他拜倒在地,只道愿为王爷赴汤蹈火。 赵柽点头,这人还待观察,哪怕有点见识,但是否具备真正做事能力还需再看一下。 他现在手下缺人,文武皆缺,最缺的是那种虽文却能知兵,擅武亦会谋算,这样的人单独拿出来可以独当一面,但纵观此时天下,在他记忆中,这种人却是极少,且还有几个不在大宋。 想要打造一个稳固的盘子,哪里是说说想想那般简单,动一动便要无数因素风云汇聚,你争我夺,往玄幻里说,是立下地水火风,往草莽些讲,要打出四梁八柱,天时地利人和,环境机缘能力,缺一不可。 翌日,乃擂台最后一天,除简素衣因昨天受了些伤无法登台外,黄孤四人皆上场。 武松也早早来到,背着双刀,来到花篷前深深一礼,随后上台。 唯一不见的便是萧长空,连带跟随他的十来人亦都没来,赵柽自是得到消息,原来一大早这些人便离城而去,显是见到大局稳定,或萧长空觉得对上擂主没有太多把握,便索性离开。 赵柽有些怅然若失,江湖之上,草莽之间,自是英雄豪杰无数,其中不乏无意赏赐者,潇洒而来,洒脱再走,让人心中赞叹。 若说起来,依这次记录的数据,萧长空必得一枚御武银牌,便是那十来人,亦有人会分一枚铜牌,只是如今人去渺茫,其心不在名上。 赵柽知道,天下英雄茫茫,来东京打擂者其实百不足一,便是西军内亦有许多好汉子,却碍着军规无法动身,还有那确实遥远身守家中的,怕便是得了消息,擂台已是结束,更勿论一些隐世之人了。 台上,卢俊义再连破两擂,如今大宋这边已是破了四擂,河北玉麒麟独占三擂,按照六擂定输赢的规矩,已是拿下了一大半。 如今擂台上,黄孤、杨志、史进、岳飞四人皆对上擂主,只看谁能先拿下最后两擂,辽宋这次比斗便宣告结束。 出乎意料的是,辽国这次并未使用甚么阴险歹毒手段,不过稍想一下,赵柽便猜透辽国乃是心虚了,去岁一场大仗打去了契丹朝堂的精气神,他们害怕了,如今乃是瞻前顾后,藏头缩尾的时刻,处处小心,事事在意,唯恐被哪一方抓个把柄。 至于这擂台战事,其实对宋辽两方来说,皆是个昏招,辽摆擂台是昏招,宋接了亦是昏招。 辽国朝堂似乎丝毫没想过输了要怎么办,或许百来年里,他们一直把宋国的武人和战场上厮杀的军丁相同看待,认为辽兵要强于宋兵,那辽国武人自然亦要强过宋国武人,最不济持个平,总不能不如便是。 可这种事情又哪里有定数,哪能如此简单对比? 至于宋国,道君皇帝脑袋发热,便要接下擂台,考虑的只是自家名声,同样不去想输了怎么办,一但输了,要付出的哪可能只是耶律延禧信上索要那点。 解决内部矛盾的择优办法里,有一个条便是挑起外部矛盾,再狠狠打压下去,用外部的一场大胜来缓和内部的蠢蠢欲动。 若是辽国胜了,试探成功,朝堂民间略微有心定,恐怕便会怂恿西夏,甚至联合出手,从宋国这边再打回威风和优势。 若是大宋不接擂,再义正言辞怼回去,辽国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兴亡谁人定,盛衰岂无凭? 这时擂台之上的斗狠已进入最后时刻,余下的六座擂台都已杀穿,黄孤,杨志,史进,岳飞,武松五人,都在直面与擂主厮杀。 剩下一擂却是个新上来的汉子,年纪不算小总有四十开外,穿着简朴,容貌寻常,不苟言笑,拿一把常见的朴刀,赵柽没见过这人,不免多瞧两眼,就只见这人招数亦与他本人一样,平凡无奇,却又能和辽人擂主打个有来有回,显然是经验丰富,武艺返璞归真。 就这时候,只见那边擂上,岳飞手中追风蘸银枪忽然大开大阖,那鲜红色的枪缨瞬间炸裂,仿佛血色开屏一般,尺来长的枪刃映着枪缨的光芒,同样变成鲜红色,随着枪身来回舞动挑刺,那阳光下一晃,颜色耀眼闪烁飞扬满台,仿若红光照满大江! “噗嗤”一声,长枪瞬间将辽人挑下台去,赵柽见状笑道:“好一招满江红,师弟啊师弟,这招满江红你用得却是超过了为兄我!” 岳飞自是听不见这些,打破此擂,他脸上未见得色,冲着花篷方向拱手后,便跳下了台。 那一边的黄孤,几乎与岳飞前后相当,一剑斩杀擂主,同样跳下了台,至此,打破了六座擂,大宋已经胜利。 辽人花篷之内,个个如丧考妣,面如死灰,只有萧敏坐在一侧神色复杂,这擂台事,耶律大石曾经上奏反对,却被天祚帝驳回斥责,耶律大石回府说过,若是胜了还好,败了话时局将愈发艰难。 小娘心中念着,不由暗自佩服大石林牙,却不知为何又想到那可恶小王爷,想来此人心中又该得意,一想起这可恶王爷莫测高深的表情,小娘便气不打一处来,抬眼向那边花篷看去,不料赵柽亦正看过来,对她微微颔首,她仿佛被抓了个正着,急忙慌乱扭头,却转眼纳闷后悔,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怕他做甚! 萧落木缓缓站起身,他双手颤抖,紧抓着案角,大声道:“我方认输,请宋国罢手。” 花篷中人都纳闷瞅向他,更有脾气急躁的道:“通事,就算输了,也要打完吧!” 萧落木摇了摇头:“你想让人死光一个带不回去吗?这可都是我大辽的好儿郎啊!” 那人闻言不语,片刻,脸现悲怆。 赵柽闻言,冲下面做了个手势,立刻有兵部司仪敲响铜锣,台上各自跳出圈外,赵柽对旁边的兵部尚书薛昂道:“薛尚书,可以宣胜了。” 薛昂闻言心头大喜,这擂台赢下来,于他来说亦是大功一件,他站起身,刚要开口说话,却不料就在这时,忽有一道淡黄色的光芒,从远处房脊飞射而来。 这淡黄光芒急如星火,竟是直奔赵柽。 第86章 神秘暗器 这一道淡黄光芒,急如星火,快似电闪,直奔赵柽而来。 此刻,花篷上下,并不乏武艺精通的好手,但谁又能料到此等事情发生? 若只是寻常弓箭暗器那凭借苏石,还有四周的护卫,完全可以防住,并不至于让那光芒直接打到台上。 可那光芒竟然看似比弩箭还要快上一分,却又不是轻易能防住的了,只是弩这种东西寻常人哪里能有? 每日开擂,外围禁军搜查的就是此种东西,且将手弩之类的小型弩距离都限制开去,至于那种中大型的弩机弩床,就算是有,谁也不可能明目张胆敢带出来,何况要发射还得有个准备,此刻四周全都是人,根本就做不到。 弩的射距是要比弓箭远上一些,但那是指中大型弩,小型手弩速度虽然比弓快,但射程却要差点,那黄光来自远处房脊,堪比弩的速度甚至更快,又有弓的距离,谁也猜不好是个甚么东西。 甚至花篷众人连惊呼都来不及,黄光便打了上去,赵柽坐在案前,面色瞬间冰冷,他眼中精光一闪,双袖便挡了上去。 接着,轰然一声响,赵柽坐的椅子直接粉碎,他“啊”的一声,身子向后仰去。 花篷上瞬间紊乱,但有童贯周昂这等见惯了大事之人在,甚至谭真亦可独挡一面,只用短暂时间便稳定住局势。 救齐王,禀报官家! 封城门街巷,抓刺客! 维持现场秩序,将擂台毕后事宜妥善处理! 赵柽这时双眼微闭,手指犹自颤抖,却是瞅人不注意,将掌心一物悄悄送进了怀内…… “王爷,王爷,怎么样了?” “太医,王爷没事吧?” “王爷,属下罪该万死!” “王爷,属下愿以命代命,只愿王爷醒来!” 赵柽在众人的呼唤声中缓缓睁开双眼,依旧有些困意,他左右瞧了瞧,是在王府内,随后他再一次合上眼睛,心中总感觉哪里画风不对,又睁开时,眼前一个白胡子老头,四周全是好汉。 全是好汉,一名小娘也没有,他心中叹了口气,嫌弃地将脸转过去。 “王爷醒了!” “太医,王爷伤得严重吗?” “王爷为何不讲话?哪怕责骂属下几句属下亦是高兴啊!” “王爷的表情很奇怪,是不是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 太医坐在床前紧皱眉头,他是太医局医术最高的教授,但摸了半天脉,又察颜色,实在没发现赵柽哪里不妥,不由伸手摸了把胡须,一副凝重沉思态度。 赵柽觉得有些聒噪,便咳嗽了几声,努力半撑起身子,看到众人来扶,道:“本王没事。” 众人闻言心中松下,太医脸色亦好看起来,只见赵柽伸手打开袍怀,露出一副软甲,道:“幸亏有恩师当年赠送宝甲护身,不然这遭本王危矣!” 众人纷纷露出释然神色,唯有岳飞站在那里看了又看,回想起师傅对他说的往昔种种事,却从未提过有副甚么宝甲。 他是周桐关门弟子,做师傅的交嘱一切,所言自没有半分保留。 而且他想起师傅好像还有些穷,除了那杆追风蘸银枪,再没什么资财,之前师兄派人送银两,师傅见了大喜,直道终于可以安心养老了,若不是师傅劝说,那些金银母娘却是万万不会收的。 赵柽看向众人,伸手从怀中摸出根小小金色箭头,说是箭头可能不太准确,因为那就是一支箭,但长度亦就正常箭的五分之一左右,他道:“就是这东西差点将本王送走,你们哪个认得?” 众人传递观看,纷纷摇头,赵柽挥了挥手:“都散了吧,这东西虽被宝甲挡住,但本王胸前震得难受,要好生休息下。” 床前太医双眼一亮:“王爷的脏腑应有些气淤血滞,老朽来给王爷开副调养的方子吧。” 赵柽瞅他一眼点头,后面张迪见状行礼道:“王爷,既然伤碍不大,那小人就回宫报信去了,那边官家还等着呢。” 赵柽道:“回吧,回吧,和官家说我无大碍。” 张迪离去,片刻太医开好方子,众好汉们又开始七嘴八舌,赵柽听着心烦便全轰了出去。 晚间,后院的锦儿送来一罐汤羹,言道是听说王爷受伤,所以煲了汤,小娘子叫她送来。 赵柽自承了谢,随后府外陆陆续续来人送礼,大多是禁军内部的,亦有朝上官员。 礼全收下,人一个不见,至于宫中亦送来不少东西,赵柽命戚红鱼和简素衣过来分拣造目,金银入库,玉器宝珠之类全拿去碎玉楼卖掉。 连续三日赵柽都没出府,那刺客自是没有抓到,甚至连点消息都没有,赵柽倒也不意外,那种身手的人,想凭借禁军盘查捕捉又怎可能。 赵柽在府内看过兵部郎中送来的擂台胜败记录,便写了奏折,将擂台事宜结果报给道君皇帝,大抵要发出去三十六块御武牌,其中第一卢俊义,得横勇无敌天下无双金牌。 至于九块银牌,黄孤岳飞杀破擂台,各得一块,欧阳驼虽然仅有一战,但亦杀死擂主,也得一块,杨志史进武松还有那相貌平凡武者,因为杀穿擂台,和擂主交手,再各自得一块,萧长空那块赵柽暂扣,还余一块则由除这些人外胜场最多一人得,剩下二十六块铜牌,亦都有了归属。 报上奏折后,便安排人联络得牌者,金牌自不必说,银牌只有萧长空离京,铜牌者却亦有一人不在,赵柽想了想,便将那人更为齐天赐。 又是两日,道君皇帝昭告天下,将御武名单传递四方,自是大宋忠义之士,褒扬有加。 随后官家赏赐,赵柽主持,愿意入军的全部赐予官职,不愿入军的,带了制书返乡,可入地方府衙武职,一时皆大欢喜。 至于愿意留在东京军中的共有九人,全部给赵柽安排,赵柽又于几日后再次举行宴会,这次却全是自己身边之人了。 这场宴会没有摆在府内,而是设在樊楼中,卢俊义与燕青一同到来,其间自是和岳飞认了师兄弟,卢俊义见赵柽和蔼,心中便觉安慰,言语间颇多亲近。 武松亦来拜谢,赵柽知他欲返乡平复之前打人事,便道:“二郎,日后若有为难可来我府上,本王为你做主,只是那焦躁脾性须记得改一改。” 武松自是感激涕零,再度拜谢,直至酩酊大醉,众人方才尽欢而散。 又隔一日,赵柽再备家宴,这次却只有卢俊义,岳飞两人到场。 坐在王府亭内,赵柽饮了杯酒道:“我瞧卢师兄有意为官,却为何到头犹豫?” 卢俊义揖逊道:“不瞒王爷,俊义有心为国效力,只是家中需要安置,待安置完毕后,任由王爷差遣。” 赵柽笑道:“此处又无外人,卢师兄何必称呼见外。” 卢俊义道:“怎敢如此。” 赵柽看着这位河北玉麒麟,忽然心头一动,想起件事,脸色顿时有些古怪起来。 (感谢大家的打赏、投票、追读,紫色在这里拜谢了,多谢大家。) 第87章 熙河陇右,湟水奔流 赵柽看着卢俊义道:“卢师兄可有子嗣?” 卢俊义闻言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道:“尚未有子嗣。” 赵柽“哦”了一声,轻轻扫过卢俊义脸上略显不自然的神情,再不提此话,笑道:“师兄明日走,我派人护送,师兄安心收拾家事就好,切莫要着急。” 卢俊义道:“王爷请放心,护送大可不必,俊义虽草莽手段,却亦不怕那些绿林蟊贼,待俊义安置好家里,立刻赴京来为王爷效力。” 赵柽摇头道:“不急不急,师兄言语这般客气,倒是让我不知如何做了,过几天我往熙河,年前未必回返,我若回京,当给师兄去信。” 卢俊义道:“王爷军机大事,俊义不便打听,但有用得到之处,俊义自可提前赶赴。” 赵柽闻言哈哈大笑,举杯道:“师兄尽饮此杯耳。” 一杯饮尽,赵柽面带笑容,不经意般瞧了眼卢俊义身后站立的燕青,缓缓放下手中酒杯…… 翌日,赵柽入宫,随后几日往返枢密院和户部吏部之间,开始筹备前往熙河的事宜。 至于户部那边,要来的银子不多,只有五万两,这还是看他齐王的面子,若是旁人来要,恐怕两三万都不得。 五万两银子能买多少马呢?这个时候的马价,从普通马到战马跨度极大,大抵十几贯到数百贯不等,驽马十几贯,战马几十贯到上百贯的都有。 这一朝的铜钱不是千钱足贯那种,约莫七百七十钱算一贯,至于银子换算,大抵是最初一两银子可换一贯钱,至道君这时已是一两银子能换两贯钱了。 五万两白银倘若买战马,真的买不了多少匹,这是百来年里军费一降再降的结果,檀渊时,三千万军费,如今约莫三分之一都未有,至于战马的配额,更是低到可怜,这亦是道君皇帝同意赵柽养马的另一个原因。 又用了几日安顿好碎玉楼事宜和军中军务,赵柽把简素衣和戚红鱼都唤进府内,他不在时,府内的事情便交给两人交叉打理,军中有谭真,碎玉楼有黄孤,府内简戚二人,三方相互照应。 下午时,赵柽来到后院小楼,小娘正在忙碌做甚么东西,赵柽这次没有客气,直接在花圃旁的石墩坐下,见锦儿送来茶水,赵柽笑道:“倒是头一次有茶喝了。” 小娘擦了额头香汗,问道:“王爷的伤痊愈了?” 赵柽点头道:“好是好了,不过明日就要出远门,恐年前不能够回来,所以过来瞧眼,贞娘有甚所需不妨直说。” 小娘闻言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慌:“王爷不在府上,我怎可在此?” 赵柽摇头道:“我唤简素衣和戚红鱼过来,没事时你们可说说话,这二人都是女子,晚些时候给你们引荐认识。” 小娘犹豫低头:“还是不好。” 赵柽轻叹道:“这段不是侍卫护着出去逛街了?那老宅你也看了,四周鬼鬼祟祟都是些什么人?甚至院内亦有人曾偷偷住过,便是张教头家那里也有人盯着,如何又能放心。” 小娘不语,低头瞅着自家小巧绣鞋尖,总有些局促,赵柽摇头道:“我这府上简单,不比那些王公宅邸,人少不说,亦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争斗是非,清心自是有的,你到时有事就与她们二人说,我亦会交待下去,勿论年节,张教头总能来往,喜热闹时,安排下去就是。” 小娘抬了抬头,秀眸剪水道:“我……” 赵柽瞧她,只见双眉如画,安静顺贴,一双眼清澈分明,仿如珠玉,双瞳之上隐隐蒙着柔光,不由神色有些古怪起来,他之前倒没这么入微地打量过小娘,现在越看越有些疑惑。 小娘见他如此看,顿时面颊飞红,扭了脸再不说话。 赵柽定了定神,只是道:“暂且安静生活就好,岁月易逝,怎堪重负。” 小娘闻言,静贴的双眉微颦,脸色现出一抹忧伤,似是想要说些甚么,欲言又止,最后亦没有说得出来。 赵柽站起道:“我且走了,有事莫要自扛,我听张教头说你张家还有个小郎,因身患怪疾,自小在成都府阆州的外公家治病,如今经年过去,病该好了吧?有空就接过来吧……” 他边说边走,亦不回头,小娘看着他背影,脸色犹豫挣扎,最后微微低下头,站在微风中,一缕发丝轻飞,纤影悄立斜阳。 再隔一日,赵柽启程出发。 卢俊义此时回了北京大名府,岳飞亦回了相州,他身边人只带了洪七、徐宁、杨志、史进四个。 赵柽缺人用,但能统兵的武将实在太少,至于内政谋划的文士,却一个没有。 一千骑兵徐宁统领,一千步军杨志统领,后勤辎重千余人则由史进督促,洪七自带着三四百脏衣里的力强者,这些人都是自愿前往熙河,不像禁军去了还要回返东京,这些人是去熙河扎根的,若有可能,从此便在那边娶妻生子,世代繁衍。 除了这些,还有些文官,这都是去充陇右都护府的,这些人未来不定,亦可能回京,亦可能调去别地,亦可能从此就在熙河路再走不出来。 赵柽自家则统了那百名少年团,他给这百人起了个名号,自是不能叫甚么铁血少年团,呸,忒不吉利。 这百人他起名血色先锋团,这百名少年都不是禁军家族出身,甚不是东京本地人,少牵挂,血未凉。 马蹄南去人北望,看那东京城渐渐模糊渺小,消逝在芳草长亭古道烟尘之外,赵柽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笑意。 他府内的紫檀小匣最下面有三张纸笺,是五岁那年做了第一首边塞诗后所写,如今写着耶律大石和熙州河湟的两张,都抽出来放到了匣上,眼下就只余一张…… 半个多月后,队伍已经踏入熙河路境内,此刻天已入秋,满眼苍凉。 熙河路的风光自是无法同京畿相比,但那种厚重沉静,却又是其它路州无法比拟。 此时熙河路的治所在熙州,而陇右都护府的治所则在西宁州,便是青唐城,还在熙州的更西方。 赵柽一行,在熙州停顿休整了七天,满州官员出城相送,在或敬重或不以为然的目光下,继续向西,过了湟州,直奔西宁州。 这一天,已是来到了湟水边,赵柽叫停队伍,立马滚滚湟河,只见天蓝水阔,一眼望去似无尽头,让人胸中开阔,神怡心旷。 河湟陇右,我来了。 第88章 君骑白马,青梅折花 赵柽在马上眺望长河大地,队伍则原地整歇,不少人下了马,直接躺到了地上,京畿的禁军,哪里受过这种苦,而他们这些能跟着来河湟的,已算其中精锐了。 洪七带来的那些脏衣还好,只是有些好奇地打量这里的山河,在他们眼中,只要能吃饱穿暖有地方住,东京和这里没太大区别,如果再能娶上一个婆娘,那就要比东京强上太多了。 一百血色先锋团在赵柽身后,赵柽不下马,他们亦不下,少年的脸上尚有纯真和倔强残留,毕竟数万人精选再选,千人选一,总有菁英在。 这时,远处顺着那湟水岸,遥遥传来马铃声,铃音清脆悠扬,在这空旷的河山旁,犹为悦耳。 赵柽手搭凉棚看去,他倒不担心会遇敌,毕竟此刻还在西宁州内里区域,而且对方挂着马铃,显然也不会有甚么偷袭的意图。 只见顺着河岸,远远驰来十几骑,那马儿跑得飞快,撒欢一般,顿时引起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禁军骑兵注意。 哪怕这些禁军惫懒,但对自己的坐骑还是有感情的,见远处骏马奔腾,立刻升起了比较之心,可一看之下,便立时耷拉下了脑袋。 赵柽瞧他们模样,淡淡道:“这里是河湟,天然的马场,你们的马关在马房里,每日只出来跑上半圈,怎能和这些马儿相比?” 那十几骑渐近,赵柽看得清楚,为首的竟然是一名少女。 只见这少女眉如远山,目似秋水,琼鼻檀口,容貌娇俏,小麦色皮肤,身穿青色短靠,手上正抓着马鞭,好奇地看着赵柽等人。 少女身后还有一名青年,穿着皮甲,背着弓箭,显然是因为马没有少女的快,所以没抢到先里。 少女好奇打量前方这支队伍,军丁居然都是着甲的,但这甲与她常见的又好似略有不同,而且怎么还躺在地上了,便是连旗子都没打上一支,这军纪也太散漫了吧? 其实这倒也不是军纪散漫,实在是赵柽没有办法,这里海拔高,这些禁军一辈子也没来过熙河,本来就没那么强的耐力,再一路跋涉,若是不放开歇息一下,都怕他们直接猝死在马上,至于旗子亦有,只是马军都躺下了,那旗子自然放到了车上。 少女看到眼前这幕不由小脸落下寒霜,她眸子动了动,最后瞅向赵柽,觉得这人像队伍首领,只是更没有军纪,居然穿身白色的袍服,嗯……连兵器,甚至弓箭都未带。 “你们是哪里的队伍,怎么如此散漫懈怠!”少女握着对折的马鞭冲前方喊道。 这边众人好奇打量这少女,徐宁沉稳,自不言语,杨志如今长了记性,瞅赵柽一眼,把头一低。 片刻,没一人回复少女,少女顿时小脸微红,声音亦弱了几分,却依旧道:“你们是熙州的兵吗?” 赵柽瞧着她,觉得怪有意思,不问亦知道这肯定是西军将门子女,否则哪有这么大底气冲他们这数千带甲士兵吆喝。 只不过,你一个西军出身的小丫头,倘和京畿禁军谈别的甚么,那也就罢了,谈军纪的话……赵柽摇了摇头,西军的军纪是出了名的差,在这方面真的还不如京畿禁军。 京畿禁军几乎样样比不过西军,唯有军纪,要强上那么一点,因为京畿禁军的胆子太小。 至于战场上逃跑,那亦是因为胆子小。 赵柽低头抚了抚照夜玉狮子的鬃毛,依旧不说话,众人见了自家王爷如此,更是该如何便如何,甚至连看都不再看少女一眼。 少女只觉得小脸发烫,她并不是第一次出门,可从没见过这种兵,何况从熙州到西宁州,哪有不认识她折寒梅的人? 旁边青年此刻一伸手,拽了少女袖子下,低声道:“妹妹,还是少言,这些人看着不太对劲,似乎不是咱们这里的兵。” 少女道:“怎会?看甲胄样貌亦不可能吐蕃西夏的便是。” 青年道:“那倒是……” 眼前这支队伍无论如何看都是宋军,就算别的地方能造假,至少那发髻却是造不得假的。 少女咬了咬嘴唇,觉得好没面子,偏偏对面马上那白袍人不说话也就罢了,还笑眯眯地瞅她。 少女期艾了半天才道:“你这人又不是哑巴,怎么不讲话,这些人里只有你的马不错呢!” 赵柽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少女愈发窘迫,那青年低声道:“妹妹,我们还是先走吧。” 那边赵柽忽然古怪地道:“马确实不错,你且过来瞧瞧,比你的那匹要好上许多呢……” 少女闻言哼了一声,调转马头就要绕过前方离去,这时忽然又听到赵柽笑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呀,你!”少女闻言立刻回过头来看向赵柽,脸色竟有些惊慌失措。 赵柽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伸手抚着照夜玉狮子的鬃毛,摇了摇头道:“这马却是个有记性的,我说为何一直想要向前跑,若不是我勒着早就过去,却是认出它原本的主人了!” 少女手攥着马鞭,不错眼盯着赵柽,道:“你是……小王爷?” 赵柽拍了拍马头,那马踢踏向前,他道:“小青梅,七年不见,居然长这么大了,就是晒黑了点,没有小时候那般玉雪可爱了。” 少女闻言脸上渐渐不再惊慌,而是变作了惊喜,旁边青年急忙低声道:“妹妹,是哪个?” 少女道:“是东京的小王爷。” “啊?!”青年闻言顿时一呆,随后立刻翻身下马,上前两步拜倒道:“折知常拜见齐王殿下。” 随后他急忙冲后面示意,那些马上人也全都跳下来拜倒行礼。 “妹妹,还不下马见过王爷!”折知常在地上轻呼道。 少女从马上跳下来,睫毛忽闪,行礼道:“折寒梅见过王爷。” 赵柽亦跳下马,摇头道:“都起来吧,你们是自家人,不必太拘束了。” 众人起了身,只见那匹照夜玉狮子“踢踏踢踏”已是走了过去,把大脑袋探进折寒梅的臂间,不停地蹭着,折寒梅则抱着马头,呢喃道:“小白,真没想到我们居然还能见面。” 赵柽见状感慨道:“小青梅,当初你带它入京时,还是个小马驹呢,那时哪会想到它能长得这般高大。” 第89章 紫台此去天高阔 大观四年,西北折家折彦质授封朝请郎,以此身份行直秘阁参军事,在东京城为官一年半,住在折家西染院老宅。 这个老宅距离皇城极近,这边皇城西门出去,那边便可以看到这座宅子,折家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官家眼皮底下,折家数代人进京无论述职还是镀金,都在此处居住,以示坦荡。 折彦质乃是折家此辈儿数一数二的出色人才,文武双全,本朝历代官家,向来都会对西北折家、种家、杨家拉拢,后来杨家犯错不在,对折种两家的恩典愈重,每每有杰出人物,都会叫来朝中做一任京官。 能在西北折家这种庞大的世袭将门中脱颖而出,得到朝廷青睐,折彦质脑子自然够用,他不但自己来京,还将妻子和女儿接来,对外称久慕开封繁华,但愿常年居住。 不仅如此,折彦质还带来多匹西北好马,自然是送给官家的,但私下朝廷重臣亦都有所得。 那一天,赵柽带了侍卫出皇城西门打算去河边游玩,结果便看到折家门外,一名小女孩搂着匹白色小马驹,正坐在台阶上可可怜怜地发呆。 赵柽瞧着小马驹心内欢喜,又看小女孩有趣,于是便也不去河边,两个人在一起玩了整天,赵柽九岁,小女孩八岁,自此成了朋友,小女孩儿也是赵柽小时候唯一的朋友…… 折寒梅抚着照夜玉狮子额头那一点不十分明显的菱形红,道:“小白,等你这红色都长出来,就不叫照夜玉狮子了。” 赵柽笑道:“小青梅,你只顾着和小白亲近,对我这个多年未见的好友却一点嘘寒问暖都无。” 折寒梅脸红道:“王爷,此时尊卑有别,哪比童稚天真,寒梅不敢。” 赵柽哈哈道:“当初我要走小白时,可勿论甚么尊卑,现在还记得那般哭天抹泪,拽着我的衣角不让回宫,若不是折将军拉着,简直就要吃人。” 折寒梅捂脸道:“王爷记差了,小白是寒梅送给王爷的,哪有那般不堪。” 赵柽点头道:“是啊是啊,送的还不成吗?对了小青梅,你们怎么会在此地,折将军如今一切可好?” 折寒梅道:“父亲一切安好,我和哥哥去西宁州看望舅舅,这便要回熙州外公家。” 赵柽想了想,西北将门之间,姻亲关系复杂,杨家还在时更是三方大举联姻,丝毫不比前面朝代那些中原世家少,便道:“知西宁州高永岁是你舅舅?” 折寒梅点头道:“正是小舅舅,想来王爷到来这事小舅舅定然知晓,不过此乃军秘,便又没告诉我和哥哥。” 赵柽闻言哑然失笑,高家亦是西北将门,高永岁的哥哥高永年乃是河东路转运使,他去熙州不谈,单讲来西宁州不要说她俩身上没有官职的,恐怕就算是整个州里知道的人亦不超过三个。 “虽不是甚么大事,不过高知州自然不会轻易泄露消息出去。”赵柽看了一眼照夜玉狮子,忽道:“河湟养马,小青梅你以为如何?” 折寒梅闻言愣了愣:“王爷,你是要重开马场吗?” 赵柽道:“亦不算重开,本王不打算把这摊儿事外放出去,便是自家养自家供给朝廷。” 折寒梅和折知常互望一眼,眼中都闪过惊喜,折知常道:“王爷,若是自家亲养,必然好过雇下面蕃民,只是这养马粮钱消耗巨大……” 赵柽看了看他,笑道:“河湟富饶,并不缺粮,青唐城更是原本的西商南路中心,只是看要如何经营。” 折知常道:“王爷若真要养马,实乃我大宋幸事,只是……” 赵柽看他犹豫,便道:“折家大郎如何说?” 折知常期艾道:“只是马场荒废良久,如今陇右地界儿久无兵事,便是连……连界限亦有些不清了。” 赵柽微微皱眉,陇右一地,占土极为辽阔,北接西夏,南邻羌塘吐蕃各部,西接高昌回鹘,甚至最远处还能够到东喀喇汗。 陇右都护府所辖的面积,大抵都有西夏整个国土的三分之二多了,唯一不足就是人口太少,大宋不擅经营此地,逐渐荒废。 而陇右都护府的都护,虽然只有从四品,但职掌同沿边安抚使司,向来都是被兼任,最初治所湟州,由知湟州兼任,后来迁到西宁州,由知西宁州兼任。 陇右的大都护乃是职官,但真正论起地位往往要看兼任他的人到底什么品级。 比如说高俅,殿前司都指挥使是从二品,但他衔太尉,开府仪同三司,那就是正一品领殿前司。 而侍卫亲军司都指挥使多少年不设,之前是低于殿前司都点检,高于都指挥使,都点检建朝之后取消,这次再设,依旧高于殿前都指挥使,为正二品,赵柽乃是提举侍卫亲军司,为从一品,熙河路宣抚使这个是战时临设官职,他爵齐王,阶太师,尚书令,那就是正一品了。 本朝道君皇帝改三公为太师、太傅、太保,不少封王的皇子皆有此类衔号,比如郓王赵楷,就是衔太傅,并不是说皇帝老师的意思。 所以,如果赵柽不在这里,那么熙河路经略安抚使最大,他在这里,就是陇右都护府都护最大。 赵柽想了想,道:“吐蕃那边还安定吗?” 折知常道:“倒是熟户愈多亦不折腾,就是西夏也老实许多,回鹘那边才不消停,尤其龟兹,于阗诸族时不时地跨界骚扰。 赵柽冷笑:“都在做梦抢了青唐,青唐改鄯州改西宁州都这么多年,怎能再变回去!” 折知常道:“所以王爷养马虽是天大好事,但如果是放开了大量饲养,却是会有些麻烦。” 赵柽道:“暂时不必,本王又从没养过,先在湟州至西宁州这一线试试再说,不过去西宁州另一边。” 折寒梅在旁边道:“王爷,你要是真想养马,我可以帮你。” 赵柽笑道:“怎么帮?不回熙州了?” 折寒梅莞尔道:“本来就不想回去,处处还要受管束,至于养马,我就会啊。” 赵柽道:“我知道小青梅你会,可你一个人总不成吧,我却是带过来一批人,只是要他们熟练,恐怕一时半刻做不到。” 折寒梅道:“这个简单,可以不用蕃民养,但可以雇他们来教养马,而且我折家下面有不少懂养马的,我给父亲写信,让他派过来一些人不就结了?” 折知常在旁闻言面色古怪,想了想,低下头去。 赵柽微微眯眼,陷入沉思。 第90章 千里独行一盏灯 沿着湟水一路上行,赵柽等人并没有直进西宁州,而是在距西宁州十余里的地方停下。 这一道风光粗犷,水草丰美,便是那些东京来的禁军汉子,亦仰天发出轻啸,赞这一方景物。 赵柽轻抚马头,对着身边的折寒梅道:“小青梅,你适才说这马要长成别的模样了?” 折寒梅亲昵地看着白马,点头道:“王爷,不是长成别的样子,就是它额头处那点红彻底透出来,就变成了另外一个品种,虽然还是照夜玉狮子,却是里面的佼佼者。” “哦?”赵柽看了眼折寒梅,见她喜乐,不由道:“那是什么。” 折寒梅道:“照夜玉狮子如果能长出额头一抹鲜红,便叫做千里独行一盏灯。” 赵柽笑道:“名字却是好听,我对马经没有研究过,不懂这些,你说好便是好。” 折寒梅眨了眨眼,忽道:“王爷,你没研究过马经?” 赵柽顿了顿,道:“便是连看亦未看过。” 折寒梅小声道:“我记得小时候,你第一次看到小白时便跑了过来,说呀这不是照夜玉狮子吗!” 赵柽摸了摸鼻子,不语。 折寒梅又道:“还记得有次我把小白藏起来,说小白被人带走了,你便给我讲了个故事,故事里有个游侠,叫做曹诺匹……” 赵柽闻言,缓缓收回摸在鼻子上的手指,沉默几息后严肃看向前方,道:“还有多久到?” 折知常在旁道:“王爷,马上就到了,过了前面小山坡就是。” 赵柽点了点头,不去瞧折寒梅,轻咳一声回头,他并没有带所有人过来,毕竟这里地势不全是一望无垠,那些辎重车辆甚么的再跟过来纯属浪费人力,所以只带了血色先锋团的一百人。 他要先看看这边的马场,折知常说最近的马场在西宁州东南十几里,他想先瞧瞧,毕竟当年熙河开边后这里养马设施一应齐全,而前些年童贯再打西宁州,一路得胜回朝时,又整修了一次。 想到这里赵柽心中微叹,道君皇帝初登极时亦是个有主张的,可惜后来还是随了本性,虽不算摆烂,却眼高手低,于大局之上毫无见地。 赵柽边想马儿边向前走,他亦不瞧旁边气鼓鼓的折寒梅,只是过了小山坡,看到折知常口中所谓的马场后,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 折知常此时亦有些傻眼,前几年他还来过这里,空荡荡的,那马场内只有几名河湟蕃兵在看守,可眼下……这漫地遍野的羊啊羊是怎么回事? 前方,是一片优美的小盆地,有水有草有羊,羊儿在悠闲地吃草嬉戏,个个生得肥美无比。 那原本圈马的场地是一块庞大面积,由粗木栅栏围起,里面有马廊马房,可此刻那木栅栏被拆掉许多,羊儿随便进出里外都有。 且就在原来马场的大门前,正有几个人用马场的栅栏粗木在烤羊,烟气袅袅,香味甚至飘到赵柽他们这边。 赵柽看着眼前这副情景,缓缓道:“本王的马场在哪里?” 折知常立刻额头冒出汗来,他怎知会是这么幅景象,虽然他不是赵柽手下,但人是他带过来的,说是看马场,这怎地就变了羊圈呢? 折寒梅仔细瞧了瞧,小声道:“不是蕃兵,亦没穿军服,不知是哪里的人。” 不知是哪里的人?折知常偷眼看下自家妹妹,在距西宁州十余里的地方牧这么一大群羊,还敢占用朝廷的马场,妹妹你这么说是甚意思?你正义感爆满,看不顺眼呗? “王,王爷……”折知常硬着头皮道:“让我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赵柽淡淡道:“问甚么?私占马场养羊,擅自拆毁破坏朝廷军事要地,这是个甚么罪?” 折知常不敢吭声,折寒梅又小声地道:“若是军中,肯定要杀头的,若是普通百姓,恐怕还要诛连。” 折知常有心想要拉一下妹妹,心想你正义个什么劲儿,又恐赵柽瞧见,一时脸皮扭曲,难受的紧。 赵柽冷笑道:“这是个甚么罪,就算是军中,亦要株连,朝廷什么时候下过命令要拆卸马场了,恐怕就是西军的主帅也不会下这种命令吧!” 这下俩人都不吭声了,折寒梅扑闪着睫毛,看着前方的马场,不知心内在想什么。 赵柽又瞅了瞅,忽然道:“羊养的不错,马便不会养了,看来本王即便是来了,还是有许多人不当回事啊!” 折知常闻言头大如斗,亦不知道赵柽是因为马场被破坏恼怒,还是因为他来河湟养马的事根本没人在意生气,不过就算王驾到临消息不便透露,但下面这些事总要通知收敛一下吧? 折知常虽然不知道眼前这羊是谁养的,但西宁州里几个头面人物总脱不了干系,极可能是子侄晚辈干的,这些人可都和他有交往,他就算此刻心里来气,也不忍看他们倒霉。 “沈飞!”赵柽道。 “属下在!”血色先锋团打头少年抱拳道。 “破坏军事,带人过去都给我拿下,有反抗的直接砍了!” “是!”沈飞领命,脸上激动泛红,这是跟了王爷后,第一次被派下任务。 稍微示意做了个出发动作,身后九十九名少年全部抽出刀子,随着沈飞冲过去。 赵柽再不讲话,只是马镫轻磕,那照夜玉狮子便慢悠悠走,折寒梅随即跟上,折知常心中叹气却没有办法,亦坠后前行。 待赵柽到了近前,事情早已结束,六个人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都是一脸的发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审!”赵柽淡淡说道。 沈飞微一愣神,这个他不会,可转念一想,手里的刀子会啊,他举刀道:“你们是哪里人,竟敢破坏朝廷的马场来放羊?” 六人此刻都有些回过神儿,为首的一个叫起来:“你们又是哪来的兵,甚么朝廷的马场,早就不养马了,我们放羊又怎样!” 沈飞听他口气生硬,偷眼看下赵柽,却见自家王爷脸色愈发阴沉,不由一咬牙,便是一刀落下! “噗嗤”一声,血溅三尺,一颗大好头颅飞去旁边。 那热血瞬间喷溅了沈飞满身满脸,他握刀的手就是一颤,长这么大头次杀人,哪得经验,心中便有些慌神儿。 赵柽冷冷地道:“多杀几次就好了,接着问!” 沈飞伸手抹了把脸道声“是”,又看向旁边一人:“你们是哪里来的,谁让你们在此破坏军事要地?” 那人刚回过神儿来,便见到杀人,自家身上亦崩溅不少血,不由身子便有些软,开口道:“我,我们是西宁州的,马场早就放羊了,我们,我们,那个……” “杀了!”赵柽皱了皱眉。 沈飞闻言刚要动手,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还有一个声音高喊:“住手,住手啊……” 第91章 自古世事两难全 沈飞哪里管那远来声音,入禁军第一天教的就是服从命令,后来被拣选练钩镰枪时,徐宁更是耳提面嘱,只要命令下达,哪怕雷劈不动。 如今跟了王爷做侍卫亲随,这件事更是牢牢记紧心中,他此刻手上的刀连犹豫都未得分毫,便斩了下去,那人直接扑倒,追随前者而去。 破坏军地,按律当斩,群牧司归枢密院统领,群牧司下面的种种设施全是军事,破坏乃是重罪,何况还在马场大门前用木栅烤羊,更多了一条藐视朝廷。 那远来的几骑此刻跑到近前,为首一名青年怒道:“没听见我喊住手?你们是哪里来的队伍,胆敢跑到西宁州杀人,莫不是想要造反!” 赵柽脸色瞬间就黑下来,旁边折知常差点直接从马上跌下去,他抓紧缰绳一个劲冲青年使眼色。 青年这时亦瞧见他,拱手道:“折兄竟在这里,这是折家的队伍吗?不知在下这几个牧羊的属下哪里得罪折家,居然要行此私刑?” 折知常闻言皱了皱眉,心中暗想,老话儿说送死鬼拉不住,看来果真如此,他认得这青年,乃是西宁州观察使尤泰的儿子尤冲衡,两人在聚会中曾喝过几次酒,算是熟稔,却没料到这羊竟是他家的。 折知常强挤出一丝笑容,抱拳道:“原来是尤大郎的羊,这……” 尤冲衡道:“折兄,刚才父亲急匆匆派人通知我,要我将这里的羊都赶走,我还疑惑是何事,莫不是你折家有事要用这马场,如果那样折兄直接找我不就成,何至于杀人?” 折知常吸口气,脸色同样黑下来,心中暗想你脑子呢?你人来了,把脑子丢家了吗?我折家用这马场干甚,看来你死了却也不冤。 尤冲衡见折知常再不说话,别人亦不出声,这才渐渐感到不对,他瞧向那血色先锋团的百人,心中不由一凛,这些骑兵的甲胄不对啊! 大宋的骑兵多是轻骑,若说重装骑兵倒亦有过,一个是曾经威慑辽国的静塞军,一人五马,杀的辽军胆寒,另外一个就是守卫京畿的飞骑军。 不过静塞军早就不在,飞骑军眼下亦不成,已经沦为吉祥物一般的存在,其他地方包括西军,都没有真正的重装骑兵存在。 血色先锋团少年皆着轻甲,马旁顺长枪,腰挂短刀,身背弓弩。 尤冲衡看着看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对劲啊,这支队伍很不对劲! 这些骑兵怎么都着军使的轻甲?怎么可能这么多军使凑到一起了,其中没有一个小兵?而且年纪亦不对啊,看起来都差不多未满二十岁模样,上百个未满二十岁的军使? 军使就是都头,步军叫都头,马军叫军使。 尤冲衡又看向那枪,枪长七尺二、枪头八寸,竟然全部都是钩镰枪! 那刀,那弓弩,没一件对劲的! 尤冲衡心中立时忽悠了一下,这绝不是折家的军队,这种混制骑兵,就算折家亦不能装配啊! 尤冲衡想起自家老爹派人急报时的模样,说大人传话务必去把羊都赶走,赶不走就立刻把人带回来,羊都不要了。 他急忙看向折知常,折知常这次“啪”地下扭过了脸,却不瞧他。 尤冲衡脸色有点白,再瞧了瞧折寒梅,又看那个白衣少年,少年却亦正在瞅他,这时淡淡地道:“你刚才说本王要造反?” 本王?本王!尤冲衡闻言脑袋“轰”地一下,一张脸瞬间失了血色,和折家兄妹在一起却自称本王,那这本王二字便绝对不是假的! 他身子晃了几晃,“咕咚”一声跌下马去,然后顾不得浑身疼痛,连滚带爬地来到赵柽马前,趴倒磕头:“小人不知齐王殿下驾临,一时逞口舌之快说错话,还请王爷饶命。” 他边说边伸出双手,左右开弓打自己耳光,直打到献血横流,犹不肯停。 尤冲衡刚才瞬间便猜出了赵柽的身份,神宗时允许宗室出离开封,朝堂职权亲王,亦可负皇命出京,但此刻能出京称王的,便只有一位齐王。 赵柽在马上看尤冲衡,见他猜出自家身份,倒亦不意外,似他这种皇子亲王离京,算是罕见,道君皇帝时代,还有别的亲王出过京。 后面郓王赵楷提举皇城司,可以京畿行走,还挂北伐大元帅欲远征辽国,不过童贯白沟惨败,这边准备好了却未能成行,康王赵构出使金营,中途折返,驻节相州,受任河北兵马大元帅。 赵柽看着尤冲衡,缓缓道:“都绑起来吧!” 尤冲衡脑袋被自家打成了猪头,此刻心慌腿软,忽闻此话竟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厥过去。 这件事,哪怕破坏军事是死罪,但赵柽初来陇右,若是待他看完马场回了城,倒亦不是没有转圜余地,问题坏就坏在这尤冲衡的嘴上,有些话,不能说,不可说,说了不但会要命,还会牵连许多人。 自古有言,祸从口出。什么是祸?祸就是能要了身家性命之大事! 那句莫不是要造反,看起来是尤冲衡内心不满愤怒的发泄之言,站在尤冲衡的角度只是过过嘴瘾,根本不算甚么,可一旦传出去,说不得会变成甚么样子,从古至今,但凡皇子,甚至太子,都最忌讳这句话。 百姓之间还可以做笑谈,皇子却不行,哪怕太子也不行! 赵柽看了一眼旁边的折寒梅和折知常,折寒梅咬着嘴唇,折知常低头。 他们二人没带那十几骑亲随,都和禁军在湟水边停留,赵柽眯了眯眼,瞧向地上那一排人,有之前用马场栅栏烤羊吃的,有尤冲衡带来的几骑,此刻都被捆绑。 赵柽慢慢道:“破坏军事,藐视朝廷,虽是死罪,但亦不是不能赦免,但有些话本王不能听,官家那里不能听,满朝文武不能听,你们亦不能听!” 地上这些人闻言个个面如死灰,哪里还不知是为什么,破坏军事死罪不说,单单那句话,是能对一位亲王说的吗?恐怕就算赵柽不心狠手辣放过他们,可他们自己都信不过自己,说不好哪天酒醉会对人讲,说观察使家的公子骂齐王想造反。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恨透了尤冲衡,世上怎竟有这般蠢人! 赵柽微微闭眼:“都杀了!” 就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呼喊:“王爷,还请王爷高抬贵手,饶下犬子一命。” 第92章 陇右自此渐风烟 沈飞和一众血色先锋团少年哪里肯听那喊话,手起刀落,地上再无活人。 远处驰过来十几骑,到近前纷纷滚落下马,其中一名黑脸长须中年人带头参拜道:“属下知西宁州高永岁参见齐王殿下。” 其他人亦纷纷报上官号,只见其中一个面色悲怆,报完官号后,眼望一旁尸身,道:“王爷,属下斗胆,敢问小儿究竟犯了哪条罪,要在此地处决?” 赵柽看他:“尤泰?” 这人忧怨道:“王爷,正是下官,不知小儿哪里冲撞了王爷,就算小儿在这马场养了些羊,可马场荒废多年,这总不是大的罪过……” “总不是大的罪过?”赵柽看了眼火堆里的木栅栏,深吸口气。 前边高永岁趁这机会偷偷拉了一下尤泰衣角,尤泰不理又道:“王爷,属下……” 赵柽目光重新落到他身上,一字一顿道:“西宁州观察使尤泰,纵子破坏陇右养马军事,燃烧马场工栏,藐视朝廷,通敌有嫌,拿下!” 血色少年团“呼啦”一声围上前,直接将尤泰捆绑起来,尤泰刚要呼喊,便被沈飞将一块破布塞进口中。 一旁高永岁张了张嘴,终是在心内叹口气,他早就对尤泰说过此事,莫要占马场,哪怕那马场倒了塌了,大雨冲没了,顶多是个维护不力,但侵占了,那于名义上可就完全不同。 何况……高永岁看了眼那已经快要烧成灰炭的牧场栅栏,心中骂了句真是疯了,便再也不瞧尤泰。 宣抚使乃战时或战后临职,初为巡视,存问,后演变为一路或数路军事统帅,基本都由东西府执政大臣担任,副相担任时居多,有临断生杀大权,高永岁自是没话可说,何况这件事本就是尤家自己找死。 赵柽看了他眼道:“高知州,回城吧,本王亦待见识一下这青唐古城。” 高永岁礼道:“尊王命。” 青唐城,唐称鄯城,安史之乱后,被吐蕃控制,改名青唐城,大宋熙河开边,夺回青唐,改名鄯州,后再改西宁州。 南北朝时,后世称为丝绸之路的河西走廊通道,被先后出现的前凉、后凉、北凉、西凉等地方割据势力所隔阻,导致商旅无法通过。 此时河湟一带的吐谷浑对商旅拉拢保护,之后东西方的客商来往便改走羌中道,这条通道亦被后世称作青海道,丝绸南路。 青唐,占据地处此路,领了东南西北要冲,是商旅往来的必经之地,是商品互易,买卖交流集散地,唐末五代曾经一度没落。 后来,西夏国兴起,来往商队为避免战乱及重税,再次改走羌中道,青唐城也因此成为丝绸南路的重镇,再度繁荣起来。 一路西北行,直至立马西宁州城前,赵柽看着这座高原上的明珠,城枕湟水之南,扼据羌中要道,广二十几里,开八座大门,中有隔城,以门通之,为东西二城,西为王城,东为商城。 看了一会儿,赵柽笑道:“果真好地方啊,何止商道,简直就是咽喉要道,怪不得当年唃厮啰建都在此,就是回鹘诸部亦要惦记,都是个有眼光的,知道这块地方进退有据,可攻可守。” 高永岁在马上道:“王爷高见。” 赵柽忽想起一事,道:“本王未行别处,西海那边可还安定?” 高永岁道:“还算安定,眼下都是熟蕃,入伍的亦多,如今河湟蕃兵已达到三千余人,与大西南那边来往渐少。” “大西南啊……”赵柽若有所思地向遥远的西南方向望去,那里可是有一位传说中的高原雄鹰,算算时间应该还尚在,只是这位雄鹰终其一生都极少与大宋打交道来往。 他转回头,笑了笑,道:“高知州,进城吧,本王还有要事与你相商。” 西宁州西城,一切军政司衙所在,陇右都护府和州府乃是最大的两座府司,因陇右都护府向来都由知州兼任,所以基本空着,这次得知赵柽前来,才重新装饰一番,收拾干净。 两者并不挨着,据南据北相对,亲王遥领大都护之事自古有之,并不罕见,所以哪怕赵柽亲自到来,也未引起太大轰动。 陇右都护因为这些年一直是兼官,所以下属结构较为粗糙,且知州兼任,府内基本空巢,赵柽来时入宫又要了些官职,虽不多,且有的官职根本没什么公务可办,但架子必须支起来,毕竟将来他离开后亦要遥领,副都护还要办事。 在与高永岁一番密谈之后,高永岁心事重重离开都护府,随即,赵柽开始安置人手,副都护暂不设,但通判统领及其下属人员都要设置。 陇右都护府的通判,实际上没事可通,没务可判,原因无他,西宁州自己有通判,他也管不到西宁州的事,至于西宁州再向西到最远处两千余里的陇右地界,基本都是稀疏且不大的军城,在这沿边的军城,谁买他一个通判的账。 不过这通判乃是正五品,官职已算不小,纵是来这等西北之地,当时亦有不少人争抢。 都统暂设两个副职,由杨志和史进任着,徐宁毕竟还要在禁军中做事,不比杨志史进两条光棍汉在这里来得方便。 至于军事上则没太多可交接,赵柽是宣抚使,节制熙州军权就够了,而陇右这边虽一路向西遥远,但他是亲王,没有军中派系之忧,不存相争兵权说法,令书序列下达,那些小军城兵丁便是雀跃,蕃兵亦欢喜,只觉朝廷重视,暗想从此许能每月多领上半贯大钱。 隔几日,一切安顿完毕,赵柽便把养马提上日程,毕竟这个才是名义上的要务,陇西的一切权利都是从此处延伸,做好做坏且不说,倒是必须要做。 如今西宁州东侧到湟州的马场都正在修补完善中,接下来就是雇佣吐蕃熟户马民做师傅,选优良种马,买马驹之类,然后才是一些具体养马琐碎细节。 这些豢养过程赵柽其实并不懂,只不过他敢睁眼拍胸脯在道君皇帝面前侃侃而谈,道君皇帝这个志大疏略的就敢想养马其实好像也没多难。 海上之盟和夹击大辽又是何等军国生死大事,道君皇帝都是靠想便敢做了决定,何况一个区区几万两银子的养马。 这天大早,赵柽派人请来折家兄妹,并着徐宁等手下四人,一路离开都护府向东西城隔墙方向走去,打算好好逛一逛这自古闻名的青唐古城。 第93章 风物长宜放眼量 青唐城自古繁华。 西夏建国后,对河西走廊来往的商旅抽取重税,军丁甚至还扮演盗匪杀人越货,贡使和商人们为了避开西夏的劫掠和盘剥,获取安定和平的买卖环境,赚取更多的金银钱财,便开始改行羌中道,走青唐城。 当时青唐城的唃厮啰便在路上设下许多驿站,接待过往的贡使团队和商人,并且还约束各部族对过境商人善待,给他们提供食宿,商人们只须付相应的费用或货物即可。 不但如此,青唐城为了保护携带大批货物的贡使团和商队安全来往,还专门派兵护送,对于留在青唐做生意的外地商人,允许他们随意交流置换货物,还特意划拨出一片土地,专门供外地商人修建房屋货栈,这更是吸引了大批外地商人前来定居做生意。 其时青唐城商贾云集,异国风情浓郁,不仅有汉人,吐蕃人、还有高鼻深目的中亚细亚、西亚细亚和欧罗巴人。 西域诸国的商人也不在少数,有回鹘、于阗、高昌、龟兹、婼羌等国的商人,也有南亚细亚和信度河流域的天竺和尼婆罗商人,甚至是两河流域的大食、波斯、和欧罗巴的大秦商人。 经羌中道往来于西域和内地的商旅贡使们都愿在这里驻足休息,消除劳顿,补充物资,然后继续前行,甚至许多商人在这里逗留一年或数年后才离开,有的干脆在城中修建房屋,定居经商。 后来连续打了多年仗,青唐城一度萧条,但眼下几年的稳定,商路再次开通,青唐有了再度繁华的征兆。 赵柽带着众人前行,西城和东城之间有隔壁城门,可以通过,门前有军丁把守,杨志史进二人身穿官服,军丁纷纷见礼。 杨志心中慨叹,好似当官亦不是件难事,只需跟对人罢了。 来到东城,好一片热闹繁华景象,赵柽四下望去,那些房屋楼堡许多都不是宋制,尖顶圆顶都有,还有些涂抹了各种颜色。 这些房屋,许多都是当年那些商旅自建,可见那时青唐的热闹繁华。 走在最中心的集市大道上,两旁不仅商铺林立,便是外面地摊上的货物亦是繁多,可见各种肤色的商人在颇有异国情调的店铺里操各种口音叫卖,一眼望去,商品琳琅满目,人群热闹非常。 赵柽带着众人一点点看,因为杨志和史进都穿着官服,每过一摊都有人行礼,便是那来往巡视的城兵,亦是驻足。 赵柽观这些货物,大件的自有马匹、犏牛、木材,粮食等物。 小件则有麝香、朱砂、牛黄、河珠、山珊瑚、生金、水银、木香、三雅褐、花芯布、兜罗锦、绒毛、羚羊角、竹牛角、红绿皮等土特产。 甚至还有刀枪、匠人手锻的铁甲和一些别的兵器。 折寒梅俏皮笑道:“王爷,想不到还有铠甲卖吧?若在东京,别说买卖,怕是藏一副亦要问罪呢。” 赵柽笑着摇头:“小青梅,别欺本王少出开封,莫得见识,我知这边境律条松散,且对外属商人,尚有许多优待。” 一行人边走边看,忽然前方传来阵阵吵闹声,折寒梅听了听道:“好像是吐蕃人在吵架。” 折知常闻言摇了摇头:“王爷,这些商人东西南北哪里都有,经常吵架甚至动刀子,有时闹出人命亦不稀奇。” 赵柽点头,这他倒是知道些,大宋向来对西北蕃民或西域诸国的熟户有优待,在律条上比较从轻,一般来说对他们普通的吵架打架都不做理会,只要不闹出人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这些熟户往往吵过打过后就算了,很少有追着不放的,甚至有些败了吃亏的反而称对方英雄,这倒是和中原的江湖绿林有些相似。 “过去瞧瞧。”赵柽道,既然来了这边,就要都见识一下,风物长宜放眼量,对世间些些种种才能做到心内有数。 他们走过去,见是一家很大门脸的店铺,两旁木柱斑驳,阶面光滑,散发着沧桑古老气息,想来应是有些年头和故事。 店铺门前站着几人,为首的是名壮硕中年男子,穿着吐蕃传统衣袍,叉腰而立,正对着前方一个青年哈哈大笑。 那青年穿着类似的袍服,不过仔细看要比那壮硕中年的华贵一些,只是这袍上很多地方都沾了污渍,甚至有两处还破了口子,脚上的靴子亦是坏损,两根脚趾钻出来,满是泥巴。 青年皮色黑亮,虽看起来干瘦,却双眼炯炯有神,正在愤怒地和壮硕中年男子争辩什么。 那壮硕中年一脸不屑,笑过后张嘴似是骂了几句,接着撩一下袍子侧摆,便向店铺内走。 青年听到对方言语,脸色变得铁青,他想往前冲,那店铺前另外几人见状,纷纷从腰间拔出蕃刀,冲着青年挥舞,嘴上骂骂咧咧。 两方皆说吐蕃语,杨志史进几个自是听不懂,赵柽面无表情皱眉,折寒梅小声道:“王爷,要我帮你狄鞮吗?不过我记得……” “咳,咳……”赵柽轻咳了两声,道:“本王只说小时候没看过马经,可没说对外朝番邦的语言不学,只不过经年过去,算是忘了些,这头一次听到蕃人吵架,有些头大。” 折寒梅睫毛扑闪,道:“小女子为王爷译说如何?” 赵柽看她,点头道:“小青梅,你全能听懂?” 折寒梅莞尔道:“在西北又有几人不懂些蕃语夏语,就是蕃夏回鹘之人亦都会些我大宋语言,否则别说经商,就是对阵厮杀过后,想商谈都难。” 赵柽看着青年和店铺的人对峙,思索道:“我听他们的口音好像又不太一样。” 折寒梅道:“这却是了,那店铺乃是熟户,这人却是生蕃。” 赵柽道:“西宁州生蕃少见?” 折寒梅道:“却亦不是没有,只不过来州城的却极稀罕,这人应该是去店铺卖东西,然后店铺老板说那件东西是假的,给收了去,这人想要回东西不得,便吵闹起来。” 赵柽眯了眯眼,道:“我隐约辨别这人说什么王?” 折寒梅看了他一眼,嘴角不由自主弯了弯,道:“说他是某个王的子孙,那个词我也不理解意思,大抵就是要那样读出。” 赵柽点点头,看到走过来一队巡逻军丁,对杨志道:“让他们过来把店铺围了,任何人不许离开。” 第94章 古原南面的王 片刻之后,赵柽在店铺内一张豹皮大椅坐下,手上把玩一枚瑟珠。 瑟珠即天珠,这是一枚九眼莲华瑟珠,哪怕在此时亦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巡城的兵丁已经把店铺封锁,吵闹双方都被兵丁用绳子牵着,魁梧中年是店铺主人,这时倒是识相,低头并不言语。 那青年便依旧一脸怒气,嘴里喊着蕃语,语速飞快,就是折寒梅听了亦颦起眉。 赵柽也不令人堵他嘴,就坐在那听他说,脸色时不时微微起了点变化,随后就笑了笑,旁边折寒梅偷眼看小王爷,心中不知怎地就浮现出一个人名来,正是那游侠曹诺匹。 半晌,青年喊累了住口,赵柽这才伸个懒腰,举起手上的瑟珠,一指青年:“你的东西?来此处卖?” 青年情绪不再那么激烈,想了想然后点头。 赵柽又指向店家:“你说是假的,收下了不还给他?” 店家垂头耷拉脑袋,嘴里嘟囔着:“我看像是假的,这流浪的汉子哪里有什么贵重宝珠,我收他的假货省得他在城内骗人。” 他说的是官语,声音不大,不像赵柽那简单几字,对面青年听不太懂,但知道绝对不是好话,便立刻又吼了起来。 赵柽摇了摇头,东京城内有此等巧取豪夺事,没想到这边境青唐城亦不缺。 他站起看了那商家一眼,估摸着此人不是头次干,只不过这些蕃人西域人之间的事,守城兵丁也好知州衙门也罢,都不太爱理,他冲杨志使了个眼色,便向门外走去,杨志混迹府司多年,自然心领神会。 赵柽慢悠悠走出店铺大门,后面史进用绳子牵着青年,店铺内随即传来哭爹喊娘的求饶声。 青年闻声愣了下,随即看一眼前方赵柽,便大步流星跟着走去。 在东城内转一大圈,青年却再未喊叫,只是用心看那些店铺摊位,时不时发下呆,便是耽搁了被史进拽个踉跄,他亦不恼。 逛完东城回了都护府,赵柽坐上大堂命人把青年绳子解开,随后将九眼瑟珠向他一抛,对史进道:“大郎,你带他去吃些东西,然后再见本王。” 青年抓过瑟珠就是呆了呆,要说些甚么未待想好开口,便被史进拽着走出门外。 赵柽微微沉思,折寒梅道:“王爷,此人像从很远地方来,能拥有这样的瑟珠的必不是普通蕃人,就不知为何要卖?” 赵柽道:“没吃的了,别说瑟珠,怕是手脚都能卖掉换粮米。” 折寒梅道:“小王爷又来唬人,虽说羌中荒僻,总不至饿死就是。” 赵柽笑道:“小青梅,你这却是想当然,我看这人亦是个吐蕃贵族,你想想东京那些宗室,随便拎出两个丢进陇右,别说自己找吃的,怕不被野兽吃掉才怪,这人能走到西宁州便属不易,应是进城后一时泄了气,想要先换些钱舒坦一下。” 折寒梅道:“我倒亦见过不少生番,但和这人衣服颜色不太相近,这人不是近处来,说经商不像,说是为了生计亦不太可能。” 赵柽摇头道:“都不是,他是来这里找人的。” 折寒梅睫毛扑闪,忽道:“小王爷……” 赵柽叹道:“小时学过那些周边的番邦话,总能记得些,蕃语便是差了,我这也是听他说了半天,这才半猜半测。” 折寒梅俏皮道:“自不信你,从小便时常哄骗,少个真话。” 赵柽苦笑,刚想说话,忽有军丁来报,说府外有人自称鲁达求见。 赵柽闻言抚掌:“快唤进来,本王手下的大将来了!” 折寒梅纳闷道:“是哪个?” 赵柽道:“老种那边的将官,与本王有旧,这次西来之前便写了信,让他到陇右都护府做事。” 说话间,只见外面走进好一条大汉,络腮胡须,身大腰肥,臂膀似树结实,双腿如铁坚硬,一手持着禅杖,腰间跨着戒刀,进门后将兵器往地下一放,拜倒道:“鲁达见过二大王。” 赵柽看他心中着实欢喜,道:“如今却是不好叫智深了。” 鲁达道:“属下虽还俗,如何称呼,还凭二大王心意,鲁达怎敢半个不应。” 赵柽笑道:“快快起来吧,一会儿有个熟人与你见。” 鲁达纳闷道:“王爷,这西宁州哪里来熟人?鲁达在军中人缘不好,未交往下几个,便是相熟,恐亦是那平素合口的对头。” 赵柽做势脸色一沉,道:“你总贪醉酒,还怨道人缘不好。” 鲁达闻言面皮发红,道:“不瞒王爷,自从打死郑屠那撮鸟,去江湖上走了一遭,又到空门内转上一圈,鲁达心内已是悔过,这次来之前,老种经略相公又骂了一顿,哪敢再那般不懂事醉酒闯祸。” 赵柽道:“你心中有数便好,本王亦不再赘言,既然来了就暂做个副都统,日后有功再次擢升就是。” 鲁达闻言称好,再度拜谢,这时史进领那青年走来,瞧见鲁达立刻叫道:“哥哥缘何再此?” 鲁达亦喜道:“却是大郎,怪不得王爷说有熟人。” 看二人寒暄,赵柽道:“史进,你带鲁达用饭,唤上杨志徐宁洪七折知常几个介绍认识。” 史进自是欢天喜地领鲁达出门,这时前面只剩青年一人,只见他犹豫几息,忽然右手握拳放于胸前行礼,随后张了几下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赵柽脸色严肃下来,忽然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怀抱天地的姿势,缓缓说道:“坐在你面前的是高原的雄狮,雪域上的太阳,夜晚闪亮的星光,大宋掌控青唐的王。” “王?”青年愣了愣,随即脸上出现一抹惊喜,再次见礼:“宋国的王,戈萨嘉卫大赞普的子孙,岭加巴那向你问好,愿伱像那天上的太阳,永远炙热明亮。” 赵柽点了点头,果然之前在店铺那边没有听差,这个青年来自吐蕃大西南的岭国,就是那高原雄狮格萨尔的国度,格萨尔王吐蕃语的读音便是戈萨嘉卫。 这位王,是岭国的雄狮,高原的雄鹰,后世曾有个别说法,把这位牵强附会到唃厮啰身上,这便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不过赵柽脸色却微微一沉:“岭加巴那,你在说谎,戈萨嘉卫赞普哪来的子孙!” 第95章 但行此事,莫问前程 岭加巴那闻言丝毫不慌,说道:“戈萨嘉卫大赞普没有子孙,我的祖父是赞普的兄长,我便也是赞普的子孙。” 赵柽看着青年,格萨尔没有后代,其后的传承都来自其兄长嘉擦协嘎,他还有一个弟弟绒擦玛勒,同样没有后代。 只是……这岭加巴那跑来西宁州干什么?这可绝不是一般的远,高原之上翻山越岭极其不易,自从吐蕃王朝二百多年前灭亡后,便分散成各个族国部落,有一些甚至从不来往,就像青唐城的唃厮啰和大南部的那些族国部落,几乎连消息都不通。 岭加巴那这时从身上摸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连着那枚瑟珠捧到身前道:“伟大宋国的青唐之王,请收下岭加巴那的礼物。” 赵柽看他,想了一想,实在是不记得格萨尔王传承后续的几个叫什么名字,他对折寒梅使个眼色,折寒梅拿过盒子,侧身打开后放到赵柽身前。 看一眼盒子里的金珠宝器,赵柽严肃地道:“岭加巴那,你跋山涉水来到我西宁州,不是为了给本王送礼物吧?如今戈萨嘉卫赞普回归天界没有?” 岭加巴那闻言,忽然拜倒在地:“王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回归天国,所以打算传下王位给我的父亲扎拉泽加,可是我的阿爸拉年纪也很大了,他觉得不久之后自己也要进入轮回,所以王要在我兄弟三个中再选择一个继承人。” 赵柽听到这里便是明白,按照时间来算,格萨尔王如今年纪已经很大很大了,这位高原雄鹰一生都在同自己战斗,同诸部战斗,同天竺诸国战斗,他需要安排好身后事,需要一个稳妥的继承人,而他的侄子扎拉泽加,如今应该也有六十多岁了,显然不能达到他心内的标准,所以便要考较三个侄孙。 这无疑是很无奈的事情,格萨尔王和岭国这些年一直同高原西南诸部国征战,他一但不在,如果继承人不够优秀强大,那么按照吐蕃的性子,王国便要四分五裂,现在应该已是出现了这种征兆。 赵柽点头道:“岭加巴那,看来你并不受重视,不然怎会逃来我青唐城。” 岭加巴那摇头道:“尊贵的青唐之王,不是你想的那样,戈萨嘉卫大赞普命我兄弟三人来北方寻找友情,谁最先带回了北方强大国度的友情,那么谁就是阿爸拉之后的继任者,尊敬的宋国青唐之王,岭加巴那能获得宋国和王的友情吗?” “你一个人来的?你的兄弟们都去了哪里?”赵柽皱眉道,很明显这是格萨尔在谋划身后事,想要给岭国拉上个强援。 “尊贵的青唐之王,不带侍卫出发也是考验之一,我的哥哥们一个去了回鹘,一个去了夏。”岭加巴那恭敬道。 赵柽身子向前微探了探,忽地用吐蕃语问道:“岭加巴那,本王问你,兴都库什山口,眼下还在岭国的手上吗?” 岭加巴那闻言一愣,忽然兴奋起来,道:“尊贵的王,你居然知道兴都库什山,真是让岭加巴那意外,不出你所料,兴都库什山口现在岭国手上,只是每年都要打仗,丢了就要再夺回来。” 兴都库什山脉,有条唯一能正常去往南亚细亚和中亚细亚的通道。 赵柽微微颔首:“那就好,本王自是无所不知,不然哪能称上高原雄鹰!” 岭加巴那道:“尊贵的王,你定然也是天神转世。” 赵柽笑道:“岭加巴那,你获得了本王的友情,岭国也获得了大宋的友情。” 岭加巴那惊喜交加,随后好像想到什么事:尊贵的王,不知获得了友情需要付出什么?黄金珠宝还是美女战士?” 赵柽伸出手摇了摇,然后向西南方向指去,道:“守住兴都库什山脉的通道,哪怕丢了亦要夺回来,这就是本王唯一要求你们做的。” “就这么简单?”岭加巴那一脸不可置信。 “就这么简单!”赵柽看着他的眼睛,道:“岭加巴那,我大宋给你友情,本王给伱友情,助你坐上赞普的位置,你只要守住兴都库什山通道,大宋还会在背后一直支持你们岭国。” 岭加巴那兴奋地道:“尊贵的王请放心,岭国不会放弃与那几面的族国作战,如果岭加巴那能坐上赞普之位,愿意年年朝贡给大宋。” “好!”赵柽点了点头:“本王现在就写信让你带回去,如果你能坐上赞普之位,本王会去皇帝那请国书送达岭国。” “尊贵的王,感激你的友情。”岭加巴那深深一礼:“岭加巴那肯定能坐上赞普之位,虽然岭国在遥远的高原之南,却也知道宋国的强大不是回鹘和夏能比。” 赵柽伸手取过一张纸,折寒梅在旁润墨,他心中想着这信该如何写,字太多未免降了自家身份,写太少又不显真诚。 赵柽思索几息,重墨落笔,写下七个大字:相亲相爱一家人。 对,就是这七个字,在这个时代没有比这七个字更加真挚,更加热烈,更加能彰显友情的话语。 落下爵位名款后,他拿过陇右都护府的大印,盖了上去,对于岭加巴那和岭国来说,这个大印要比西宁州的官印更盛重。 岭国和一些极偏僻的西域国,少与大宋来往,对大宋朝廷官职并不了解,但却没有不知道都护府的。 千百年下来,西域都护府,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安南都护府,昆陵都护府、蒙池都护府等等,这些就是诸番眼中最大的中原府司。 看到赵柽写下那几个字,又盖上都护府大印,岭加巴那眼神都透出热烈,他恭恭敬敬上前一步:“尊贵的青唐宋王,岭加巴那如果坐上赞普之位,愿听王的调遣。” 赵柽笑了笑,这种话也就听听罢了,若这岭加巴那心中真如此想,他反而不看好,作为连年征战的高原族国之王,可不是靠诚信友善这些良好品行就能管好族土的。 到时若是没有利益相伴,恐怕这岭加巴那未必肯再理大宋。 他唤人进来,取了一只双鲤封将信放里,道:“岭加巴那,本王安排你在这青唐城住上一晚,明早派兵送你离境。” 岭加巴那恭敬捧过双鲤封小心装好,拜谢离去。 转瞬已是半月,西宁州城东的马场开榷,共购入马驹两千,种马母马若干,河湟养马踏出了第一步。 这一天,赵柽在都护府后院饮茶,忽然亲兵来报,说府前有人携信求见。 第96章 我姓柳行五,家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 此时是深秋天气,高原天空碧蓝如洗,有一点点微风吹过,扬起都护府门前年轻人鬓间的零碎发丝。 发丝欲挣脱束缚,却总有根脚羁绊。 年轻人回首,双眼看向来时路,瞧过后他深情的无奈的空负大志的眼神慢慢收回,下一瞬化作唇边嘴角浅笑低嘲。 他心中感叹,此处果然好风景,心头的落寞竟都凭减了三分,天广地阔,人自渺小如蝼蚁微尘…… 我姓柳,名随云,字梦舒,出身河东柳氏,历代簪缨世家。 我不欲为官,家中上下五代于此朝已出了七名进士,两名探花,我参加科举只为考一个状元,结果,又考了个探花! 我清高孤傲,轻狂不羁,但我表面却温润如玉,温文尔雅,无论王侯将相,富豪商贾,贩夫走卒,我待何人都彬彬有礼,谦逊有加。 说我虚伪也好,伪装也罢,于我都无任何关系,我亦会认真听你说,但绝不会去在乎,更不会气怒羞恼絮絮胡言,只是最后付之一笑。 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没人能懂。 我本来就要这么悠哉悠哉过上一生,醇酒美人,琴棋书画,高山流水,词赋曲花。 可是! 就在去岁,我知道这将成为一场奢望,愚蠢的北辽七十万兵败给了女真,王朝腐朽,大厦将倾,风起云将聚,这天下,要乱了! 可我又如何?漫漫长路远,千山我独行,冷眼看世情? 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我做不到啊,我真的做不到。 苏石那蠢货前些天又来找我,对这种蠢货我莫得可说,除了吹捧他的主子,又有甚么见地。 至于齐王?呵呵呵呵! 别人看不透他,我却视其入骨,若说我柳随云是天下第一虚伪之人,有齐王在,我拱手让之! 些年来,虽不为官,但家族鼎盛,总对朝事多有了解。 幼博神童士林名号,长学武艺混迹市井,十年养望民间,一朝提举掌兵。 齐王,意欲何为? 苏石这蠢货此次带来他主子的一番话,说得毫不客气,毫不留情,打得我脸作响生疼,但倒是亦不无些道理,我这人向来都会虚心接受一些对的东西,无论出自何人之口。 只是,似齐王,断然不会无的放矢,一言一行都必然有不可告人之深意! 我思来想去,不过是缺人用罢了,此乃激我柳随云出山的小伎俩耳。 不过,这天下将乱,若不袖手旁观,总要有所依附,纵观数名皇子,堪用者几人?齐王或许……尚可? 只是此等事不是要三顾草庐,虚心恭请的吗?为何不来请我,反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跑来陇右养马? 末了,居然还得我来找他,真是好大的王驾…… 赵柽看信,脸色无喜无忧,信是苏石写来,持信之人正是苏石那位不愿为官的探花表弟。 河东柳氏,簪缨世家,小时才斐,大了更佳,一朝科举,钦点探花。 苏石言他这表弟有经纬之才,张陈谋略,可是,这种见解是从哪得来?赵柽疑惑,苏石这浑货自家没几分脑子,怎就笃定他这表弟就可堪大用呢。 从这浑货日常描述,他这表弟自命不凡,清高狂傲,性子虚伪,孤妄自大,平日最好伤春悲秋,自哀自怜,举世皆浊他独清,众人皆醉他独醒。 此等人,哪怕有真才实学,亦需消磨打压! 赵柽道:“请进来。” 片刻,柳随云进入大堂,礼仪不缺,赵柽看座,有人上茶。 赵柽观柳随云,相貌清秀,一身温润,举止有礼,双目有神,嘴角含笑,似对世间一切事物都成竹在胸。 赵柽道:“梦舒远来,本王有一事不明,闻白衣卿相亦出身河东柳氏,原名三变,因行七,又被唤做柳七,不知梦舒在家中行几?” 柳随云闻言笑意更浓,这齐王瞧他不顺眼,憋着坏要压他。 “在下行五,祖上虽与耆卿公不出一支,却同样在市井青楼混了个别名,人称柳五便是。” 赵柽眯了眯眼,此人拿青楼摆烂,看来祖传,他道:“苏石虽为本王侍卫,实乃心腹之人,今日举荐梦舒来我身边,本王不免惭愧,本应三顾柳家,反劳梦舒远来,本王实不够礼贤,只是……梦舒为何不等本王回京?” 你这么急匆匆跑来,你不给我三顾茅庐的机会啊,而且你也没晚上来,我都没法忘履相迎。 柳随云摇头道:“王爷何必拘小节,随云又怎敢比汉末贤士,如今匆匆而来,是有关乎天下之大事,思来想去,无处诉说,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只好千里坎坷,前来求教王爷。” 赵柽看他,没去请你不乐意了?居然大老远的来给本王出题? 他道:“梦舒有何大事要与本王说?我素闻柳家这几代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除了梦舒都在朝为官,为何不能诉说?” 柳随云摇头道:“非在下菲薄家人,实不能也。” 赵柽又道:“倚柳家门路,哪怕朝堂公相亦可晋言。” 柳随云道:“衮衮诸公,只顾眼前利益,哪会看往后是非。” 赵柽又道:“太子,嘉王皆在京畿,梦舒何必舍近求远?” 柳随云摇头叹道:“不说也罢!” 赵柽不语。 柳随云道:“我来投见王爷,只为王爷能左右此大事。” 赵柽道:“何故?” 柳随云道:“王爷掌兵!” 赵柽闻言脸色一黑,半晌哈哈大笑道:“侍卫亲军司只是管兵,又没有调遣征战之权,那是枢密院的权利,既重兵,梦舒如今已来西北,西军诸路主帅皆是经略安抚,怎不去说?” 柳随云微微一笑:“只因这座江山姓赵,若真的天下纷乱,烟尘四起,纵还有忠臣良将,却亦怕更多人哪肯管顾!” 赵柽闻言双眼微眯,一拍桌案:“柳五,你危言耸听,藐视皇室,诽谤朝臣,你好大胆!” 柳随云笑着拱手道:“王爷息怒,若齐王连这些都听不下,那之后的话柳五不说亦罢,王爷现在就可把柳五退出门外砍了,然后株连全族便是。” 赵柽冷笑道:“莫要学那汉末狂士,须知本王既不是曹孟德,亦非刘玄德!” 柳随云道:“柳五有罪,哪怕不顾身家性命,却亦不吐不快!” 赵柽看他,半晌才道:“你口中的大事为何,且说出来本王听听,若确实重大,此罪本王倒亦非不可饶恕!” 柳随云微微一笑,道:“柳五就言,还请王爷细听。” 第97章 杀帝,杀金帝完颜阿骨打 柳随云站起身,在地上走了几步,道:“王爷如何看当今天下大势。” 赵柽瞅他,用不用本王递给你一把羽毛扇? “何来大势,不过夷越绵软,吐蕃西夏势弱,北辽日暮西山罢了!”赵柽淡淡道。 “王爷所言甚是!”柳随云微笑:“不过王爷百密一疏,还是漏掉了最重要的。” 赵柽嘴角微微一挑:“东北女直崛起,锋锐渐盛,如战鼓一气,初生牛犊,略待些时日,或将取辽代之!” 柳随云:“……” 赵柽看着他道:“柳五,且说大事!” 柳随云咳嗽一声:“王爷可曾想过,倘真有一天女直能取辽代之,我大宋当如何?” 赵柽慢慢道:“我大宋……或联金夹辽,收回燕云十六州,或联辽伐金,消去唇亡齿寒之忧,或两不相帮,积存实力,坐山观虎斗。” 柳随云:“……” 赵柽道:“柳五,且说大事!” 柳随云嘴角抽了抽,甚大事?还有甚大事,你都说了还让我说个甚! “……王爷,此事朝堂之上如何看待?” 赵柽道:“你觉得呢?” 柳随云点头道:“怕不是要收回燕云十六州吧?” 赵柽道:“收燕云本身无错,但要看怎么收!” 柳随云立即道:“王爷,夹辽收燕云乃是下策!” 赵柽不语,只是冷笑看他,柳随云心中憋屈,道:“柳五以为,积蓄实力,养精蓄锐,联合西夏,坐山观虎才是上上之策!” 赵柽冷笑道:“书生之见!” 柳随云道:“那王爷莫不是要联辽伐金?女真虽锋锐,北辽亦虎狼,远不比西夏好摆布,且宋金不接壤,一但伐金胜利,回途必走辽境,北辽不可信,若是回返途中下手,我大宋危矣!” 赵柽道:“弱者之见!” 柳随云哪怕养气许久,此刻亦不由心神不稳,皱眉道:“那王爷以为如何?” 赵柽面无表情,这时外面天空阴云密布,明明刚才还响晴的天,却眼看大雨就要到来。 他道:“杀……” 柳随云一愣:“杀什么?” 赵柽道:“杀帝……” 柳随云眼角一颤,如此心狠手辣,杀伐果断吗?道:“真要杀?” 赵柽道:“杀……金帝完颜阿骨打!” 门外天空忽然一声巨响,电闪雷鸣,风雨骤起,柳随云仿佛被那大雷击中,呆呆站立堂上,望着赵柽,眼中全是迷茫错乱…… 宿宵大雨未歇,雨打青唐古城,晚空无半分光亮,湟水凄厉咆哮,仿佛永夜降临。 连续三个日夜的大雨,似天罚降世一般,让古城陷入了死沉静寂,街上看不到人,看不到任何活物,仿佛是一座早死去千年的城池,远处遥遥望去,雷电不歇,那水仿佛不要命地从天而降暴躁冲刷,似在敲打着那些久久不愿离去的古时亡魂。 雨水过去后,古城用了几日才逐渐恢复生气,经过这场暴雨的冲洗,那城内建筑仿佛焕然一新,转眼又是个新的开始。 西海。 哪怕见过真正海天一色的美景,但西海的湖水看起来却比真正的大海还要蓝,比天空也要蓝。 湖水是宁静的,静静的湖面像一匹无边无际蓝色的锦缎,蓝得纯净、蓝得醉人,又宛如一面明镜样的无暇翡翠,清澈透明,映出蓝的天,白的云,远的山,红的花,绿的树,就连人的身影也映在水面上,一望无际的天和湖融成了一片,分不出哪里是水,哪里是天。 打马西海湖畔,望着遥遥连绵不断的山和无边无际的绿草地,赵柽对后面的柳随云道:“想明白了吗?” 柳随云的脸色就如那天上的白云,西海水的泡沫,雪白而文弱。 “随云想明白了,只是……” “只是很多事情都太冒险了,无论大险小险,能不冒就不冒,不如徐徐图之,天家贵珍,王者玉器,冒险不值当。”赵柽道:“对吗?” “齐王既然明白,为何……” “梦舒,你既然来和我说如此世间大事,难道不知许多事情不能等吗?这世间种种机缘际遇,哪个又肯等你!”赵柽眼神悠远,看着此刻天上白云在不停变幻着各种形状。 他道:“本王通工物,擅造器,能机巧,但凡出手,都能为这世间添上重重一笔,到时金银累积,有无数身家,想做何事不是事半功倍?但那需要时间,做得那样便未必有时间做这样,人心往往想到最好处,却不知鱼与熊掌难以兼得。” 柳五神色凝重,道:“王爷真看得如此深远?事情居然急迫到这等程度?” 赵柽道:“朝堂上的事不说也罢,你自能料得,若说行险事,自古以来,五霸七雄,汉祖唐宗,便是本朝太祖,又哪个未行过险事?想平平安安,太太平平,又要纵横捭阖,指点江山,岂非纸上谈兵,一厢情愿?” 柳五不语。 赵柽淡淡道:“本王又非那修道之人,苟在山间市井的一处,求那长生大道,举霞飞升,本王能苟出个天下清平,万里河山,百姓安居,生灵不再涂炭吗?” 柳五伸手摸了摸下巴。 赵柽道:“不过是兵以诈立,谋定后动,隔空对弈,相互算计,看谁更棋高一招罢了。” 柳五脸色悲悯,慢慢翻身下马,正了衣冠,上前三步,深深一礼:“柳随云不才,少小勤读诗书,自认略有权谋,从来轻狂不羁,向喜散诞逍遥,但今日于齐王面,以言为誓,愿为齐王鞍前马后,政里就外,拾漏补缺,死而后已!” 赵柽看着他,道:“梦舒,何故做此姿态?本王既能言心腹事,便是将你做心腹人,且上马,本王还有事说。” 柳随云再礼上马,两人马踏西海之畔,人走亘古高原,渐渐太阳偏西而去。 不知过了许久,远远的忽有两骑飞奔疾驰,转眼就到了近前。 赵柽看去,却是杨志和一名令兵,这令兵背弓携刀,风尘满面,马刚停下便滚落在地,拜倒道:“王爷,前方紧急军情。” 第98章 回鹘三公主,丽雅娜扎 赵柽双眉扬了扬,杨志能直接将人带来西海,可见确实紧急。 令兵喘粗气道:“王爷,前方急报,节占城再失。” 赵柽双眼微眯:“节占城吗?那地方哪年不得失个几次。” 节占城是陇右都护府向西最遥远处,上接西州回鹘,最前端接东喀喇汗,就是黑汗,下则接吐蕃诸部。 这个节占城,实在是距离后方太过遥远,坦白来说大宋并没有能力扎根守护这里,但是当年兵锋所指,所向披靡,便硬是打到了此处。 这并不是熙河开边时打出来的,熙河开边也就打到青唐城向前一线,后来还撤了回去。 这陇右直线两千多里的土地,整体堪比西夏三分之二的国土,是河湟之战打出来的,乃是童贯和王厚一路硬生生杀出来的! 便是着名的童贯王厚出征,东京皇城起火,道君皇帝下旨撤兵,童贯藏旨抗命的事情。 这一战,龟兹、于阗、回纥般次诸族大小首领全部投降,青唐吐蕃和黄头回鹘全都被消灭,于西宁州向前扩国土两千余里。 据此时看,如果假以时日,平定西夏是必然的事情,可凡事并没有如果。 至此,大宋开国以来最大的版图出现了,不错,就是在道君皇帝时代出现的,除了耽迷书画奇石,沉醉酒色玩乐,他还有一颗好大喜功蠢蠢欲动的心。 黑汗与大宋尚算和睦,回鹘却时有战事发生,节占城些年来总有得失,反复拉锯时间久了,双方倒也不太在意。 大宋在节占城驻兵其实只有一千,这一千兵还是杂兵,光是族属就有几种,却也有来有往地周旋了些年。 令兵这时捧上蜡丸:“王爷,详情在信上,这次和以往不同。” 赵柽接过蜡丸,取出其中密信道:“有何不同?” 令兵道:“西州回鹘三公主部,攻下节占城后,大反常态,竟然一路向东而来。” 西州回鹘因其国土原为唐朝的西州而名,又因其都城为高昌城,又称高昌回鹘。 赵柽的手微微一停:“甚么回鹘三公主?” 令兵道:“回王爷,西州回鹘毕勒哥汗第三女,名为丽雅娜扎。” 赵柽眯眼道:“丽雅……娜扎?” 令兵道:“是王爷,毕勒哥汗子女诸部,三公主丽雅娜扎本部最强!” 赵柽想了想,这时回鹘尚遗唐风,男女皆率兵,有本部众。 他皱眉打开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随后扬鞭道:“回西宁州。” 入夜,陇右都护府,牛油大蜡高悬,照得堂内一片通明,高永岁一脸震惊,几乎大叫起来:“王爷要亲自带兵前往?不妥,这万万不妥啊!” 赵柽面无表情:“高知州,有何不妥?” 高永岁忙道:“王爷,那节占城失了就失了,这一路下来,除了军城,便是村落,回鹘三公主又能打到哪里?且据属下所知,她的本部不过万人,骑兵顶多千余,又没补给,节占城向东用不了多远就会折返,到时后方军城兵丁有序推进,自然便会收复节占。” 赵柽笑道:“就这些?可是本王看过往年战报,回鹘各部都是打完节占城,搜刮一番便即撤去,哪有继续深入的时候?” 高永岁急道:“正因如此,王爷才更不能冒险,王爷千岁贵体,若是有个闪失,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赵柽摇头道:“你久在西北,当有高原雄心,何至如此瞻前顾后,本王既于京师管兵,若从不见战事,岂不是一场笑谈!” 高永岁闻言脸色愈发难看,虽说出身将门,但他熬到今日地位实属不易,其中一半原因都是沾了兄长高永年的光,若是齐王在陇右出事,那他也再无得好。 且他高家虽份属西北,与折家姻亲,但朝上走的却是童贯一脉的门路,当年陇右之役,高永年乃是王厚副将,曾就此搭上关系。 在赵柽到达西宁州之前,童贯的信早就送来,信上别无他嘱,唯有一条就是势必保障齐王安全。 高永岁欲哭无泪:“王爷,此事万万不妥啊!” 赵柽皱眉看他,道:“高知州,哭丧着脸做甚,本王意已决,明日带本部人马,陇右这边再配一千兵,正好趁此机会巡视陇右,你且回吧。” 第二日,赵柽城前点兵,东京带来的两千禁军,只取骑兵,他望着这些人淡淡道:“随本王去追剿回鹘,怕是不怕?” 一千京畿禁军骑兵,这些时日被徐宁练得胳膊腿儿都比来时粗了一圈,可听说是打仗,不由得个个心中发毛。 赵柽看着他们,冷笑又道:“有一名貌美小娘,婀娜多姿,能歌善舞,据说是回鹘公主,只携了千余人且无补给,本王欲带上你们还有陇右人马,共两千多人,去活捉这小娘,你们怕是不怕?” 众禁军闻这番话后,脸色又自不同,互相看看,兴高采烈,一起高呼:“不怕,不怕,活捉小娘送给二大王!” 一旁高永岁见这副情景不由眼皮直跳,这就是京畿禁军?这亦能打仗?他忙道:“王爷,陇右兵一千是否有些少?我看再加两千如何?” 赵柽摇头:“又不是攻城陷阵,人多了不灵活,补给同样跟不上,难道还让本王带更多的辎重吗?” 高永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眼睛却盯着那些车上木箱,心中疑惑,既不想多带辎重,那这些箱子又是干什么的? 一番训话之后,赵柽携了柳随云,鲁达,杨志,折知常四人,再有京畿禁军一千,陇右骑兵一千,血色先锋团一百,又有近五百辎重乡兵,共两千多人直离青唐西去。 这青唐向前两千余里,约莫每百五十里便有一座军城,军城常驻兵三到五百不等,城内无百姓,西宁州到节占城中间共十三座军城。 赵柽沿着军城线路前行,有疑惑之处自有折知常与蕃兵解说,每到一处军城又必盘桓片刻,甚至住上一夜,临行前都打开车上木箱,但有军城人头,都有银钱发放。 其间事情皆由柳随云去做,柳随云春风暖意,让人一见便生亲近,亲手银钱发放,又再舌绽莲花,各种道理说得那些兵丁个个血热激动,有那眼窝浅的,便是双目盈润了犹不自知。 如此耽搁便是几天过去,这一日折知常忽道:“王爷,此处距节占城仅余三百多里,还请着甲。” 赵柽自无不可,与柳随云都穿上轻甲,然后问道:“前方还有几座军城?” 折知常道:“只余两座军城便是节占,若回鹘没有撤兵,常状最远亦就到达这里。” 赵柽点头,队伍前行,没过十几里便有蕃兵斥候扬尘而归,一到近前慌忙滚落下马,拜倒道:“王爷,前方发现回鹘敌兵,正在攻打军城!” 第99章 美人如玉枪如龙 赵柽闻言双眼微眯不语。 折知常纳闷道:“怎么可能,以前从没这种事,都是打了节占就罢手,节占有财物可以搜刮,军城枯瘠无物,且无法久占,他们打军城干什么?” 柳随云道:“以战养战。” 折知常道:“对方只有一千多兵,即便再战又能战去哪里?” 赵柽摇头淡淡道:“这是在练兵。” “练兵?”折知常惊疑不定:“王爷,你是说这回鹘三公主在操练本部兵马?可除非她的兵马比军城守军强上许多,不然这等练法,岂不是得不偿失?” 赵柽道:“若不强,又怎能打到此处?何况军城低矮,土石垒就,里面名为驻守三五百兵,实际这一路看来,亦就两三百人最多,只要攻下了节占城,想要再打军城并不费力。” 柳随云道:“王爷所言极是,我观军城守兵,单个战力或有,但堆在一处,却有些乱无章法,遇到对方有备而来,兵又更多,极难应对。” 赵柽点头道:“每座军城只有一名都头做主,且不说有无谋略,光是下属兵丁部族不同,便需费一番脑筋,想要守住更是难事,梦舒,你可有对策?” 柳随云微微一笑:“王爷,随云倒有一计,可破这回鹘三公主。” 赵柽道:“可破三公主?如何破她,且说来听听。” 柳随云笑道:“游骑练兵,来去如风,能打就打,不能打她便回撤,片刻后我军支援上前,对方必跑,然后便会暗中观察我军动静,伺机而动,随云的意思是……” 一番话说完,赵柽抚掌称妙,旁边折知常听得愣住,心下暗想,世上怎还有如此复杂算计之人?若皆如此,何愁西夏不破! 鲁达在旁瞪眼道:“这许多弯弯绕绕,如何想出?柳五郎,你是读了许多书才能出此计策?着实让洒家震惊。” 柳随云拱手道:“鲁将军谬赞了。” 鲁达闻言心下暗道,我哪里赞伱了,只是说你读书读得心眼多就是,又道我赞你,果然读书人就是奸滑。 赵柽道:“就依梦舒计,先隐藏兵力,迷惑对方,禁军甲胄和陇右兵有所不同,势必引起对方疑心,杨志领禁军原地待命,本王携陇右兵前往军城支援,冲散对方,让对方以为只有这一千人马。” 片刻后整军完毕,赵柽带鲁达折知常携陇右千骑,直奔前方而去,柳随云和杨志则与禁军先锋团辎重兵原地待命。 陇右这千骑兵马是两个指挥的兵力,俗称营,配了两个指挥使,乃是西宁州的精锐。 这陇右的兵与正经八本的西军又有不同,陇右兵杂,里面有熟户蕃兵回鹘兵,论归属不算地方禁军,亦就厢兵一类。 折家军,种家军这种都是地方禁军,至于名号都是百姓叫出来的,这些军虽然亦忠于大宋,但心中的归属感却在西北将门这些主帅身上。 陇右兵则不一样,陇右兵的归属感在田间地头那几十亩地里,吐蕃,黄头回鹘,西域诸部这些熟户,一但从军大宋都有优待,神宗时定下蕃兵每人田百亩,次蕃官200亩,大蕃官300亩,这才是能让这些番兵死心塌地为大宋征战的原因。 心都被土地栓住了。 但道君这一朝因为土地愈发有限,给的就少了,兵也以多招弓箭手为主,可不管给的多少,这些兵是看钱打仗,忠心也是有,大抵是会忠于豪爽阔绰的主人。 眼下便是,赵柽陇右西下一两千里,几乎就是一路撒钱过去,在这些陇右兵的眼里,尤其蕃兵回鹘兵心中,这位陇右大都护,简直就是最值得忠心之人,而且这位乃是当朝的王爷,忠心总没错吧?总比忠于那些西军将领要更名正言顺。 人马飞快,前行了几十里便看到前方一座军城,这军城说是城,实际就是土石垒就,不高也不大,打这种城,甚至连梯子都用不到,直接弓箭手就能进入最强射程范围。 军城有前后两门,堪堪能骑马走过的模样,大门粗木干绑扎,不说吊桥,石闸亦没有。 此刻,那城下正有一队骑兵绕着军城奔跑散射,城中军丁不敢出来,躲在城上木垛后面,时不时也射出一箭,那游骑快捷,却哪里射得中。 赵柽远远看去,便知军城破掉乃早晚之事,两方兵力相差悬殊,高城大墙尚能周旋,这种低矮土石城,却是光用弓箭就能打下,毕竟城上的人机动性太小,城下随意乱射都行。 并未过多交待,赵柽便下了迎战命令,陇右兵对战经验丰富,鲁达、折知常也知兵事,赵柽心中并不担心。 只听铁蹄骤响,尘烟翻滚,那细碎已经有些枯黄的草末瞬间溅得到处都是,便是那冲荡之风都刮得赵柽面颊有些微痛。 千骑兵出去一箭之地,便忽然从中分开,两个指挥各领一队,成错开游动之状,首尾拉开一段距离,仿佛青蛇顿行般,不再是直线突击,而是来回错动。 赵柽打马在后面慢慢跟随,这些年来他心中想了无数次战场上的景象,哪怕梦里亦曾看见,此刻虽然只是一支千人小队的作战,但那人马忽然散开,仿佛整个队伍活了一般向前的场景,还是让他瞳孔微缩。 这还只是轻骑游击,若是上万乃至数万人的冲杀,若是铁鹞子,铁浮屠那般重骑冲锋,恐怕景象就是震天撼地般的剧烈了。 回鹘队伍早就发现了陇右骑兵,却根本没当回事,向城上射了一轮箭雨后,待陇右骑兵也开始放箭,这才逐步后退,却没有如柳随云预料那般,直接飞快撤离。 赵柽皱眉,看来这队回鹘兵马对自家的战力很有信心,他这时已打马冲到阵末,鲁达在阵前,折知常压尾,他对折知常道:“让城内军丁出城汇合。” 折知常冲城上呼喝几声,报了陇右这支骑兵队伍编号和指挥姓名,那城内军兵片刻后打开城门,却是只出来几十骑,原来竟是没马,剩下的都是步兵。 前方鲁达整兵,两个指挥重新汇合一处,加上军城内的几十骑,列阵城门前。 那只回鹘军依旧不走,只是远远观望,队前一匹如雪白马,马上坐着名穿了青色皮甲的少女。 赵柽这时打马来到阵前,遥遥望去,见那少女脸蒙黑纱,看不清容貌,此时亦不错眼地向这边看来。 赵柽用马鞭一指:“哪个认得?” 身边众人摇头,却有那城中出来的军丁报道:“回上官,这小娘就是回鹘三公主丽雅娜扎,西宁州那边可能少闻,我们这里却是知道此女,弓马娴熟,武艺精通,尤擅骑驭,端是骑得一手好马,回鹘那边更是闻名。” 赵柽看了又看,见远处少女身姿英飒,马鞭指道:“马骑得很好?除了腿长些,亦没见哪里出奇。” 他话音刚落,就听对面阵前一声弦响,竟有一箭突然射来,这一箭银光闪烁,恍若流星,直奔他的身前。 赵柽却是看得清楚,这箭乃是那青甲少女射来,少女取弓搭箭再射出一气呵成,迅速无比,就不知是恼他马鞭指点,还是识出他乃队伍主将,这才想一箭射杀。 箭速虽快,可两队之间毕竟有一段距离,那一边鲁达反应飞快,直接一刀上前,电光火石间把箭打飞,口中喝道:“果真好快箭!” 赵柽望那少女,见她于阵前轻扬下颏,虽戴着黑纱,亦露出一抹雪白,挑衅姿态一览无余。看书喇 他冷笑一声,道:“拿枪来!” 众人不解,倒是那刚说话的军城骑兵,伸手递过一杆白腊木铁头枪。 赵柽提枪在手,微微掂量下,忽地振臂一扬,毫无征兆的一枪掷出。 只见这一枪恍如银龙,风驰电掣,那赤红枪缨瞬间炸裂而开,仿佛鲜血崩溅,发出刺耳呼啸之声,直取对面阵前少女。 无论弓弩,想要伤人,都会有个前置的动作,让人有所防备,弯弓搭箭装弩,这些其实都是前置,哪怕你速度再快,这些动作都避免不了。 如果对阵,有了动作,就可能会被对方防范,只是你的速度倘是更快,便可以和对方博一个反应时间。 但赵柽这一枪则不同,说穿了这就是明器暗使,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前置,一枪掷出,迅疾绝伦,哪怕对方反应够快,却短了个前置过程,就愈发难躲。 而且枪的体积要远远大于箭,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明明稍微一侧便能躲过箭,但同样闪侧的距离,却极有可能被枪刮到。 一枪惊艳,仿佛银龙出海,眨眼就到了对方阵前,只见那回鹘三公主丽雅娜扎惊怒之下,根本来不及向旁躲避,她口中发出一声娇叱,立时用了个铁板桥,身子便向后仰倒! 但这一枪实在太快太沉了,丽雅娜扎身子尚未完全躺到马背上,这一枪便已经到了。 “嘶拉”一声响,赵柽这枪紧贴她身前飞过,最后竟挑起了她脸上的黑色面纱,继续向后飞去…… (今天一万,先更三千,剩下的正在写,多谢大家。) (本章完) 第100章 荒野古村中 一枪如龙,挑起丽雅娜扎的面纱向后飞去,场上瞬间鸦雀无声。 片刻,宋军这边突然曝起震天喝彩,两军对阵,无论多少人马,没有比伤到对方主将更能振奋士气人心,哪怕此刻只是打掉回鹘三公主的面纱。 鲁达喜道:“王爷哪里学得这一手,手段直是高明……”他想多找几个赞美的词儿,无奈胸中墨少,只说了一句便接不下去。 旁边折知常道:“一枪惊艳!” 鲁达道:“洒家就是这个意思,折家大郎读书多,说出了洒家的胸中话。” 折知常道:“王爷勇武,知常佩服!” 赵柽摇了摇头:“本王只是力气大一些罢了。” 折知常道:“王爷太谦逊了。” 赵柽道:“本王曾师从周宗师,练过几年武艺,力气准头倒是有的,可若真战阵拼杀,却又哪里比得上鲁达这般猛将。” 鲁达闻言道:“王爷夸奖,鲁达虽有力气,却万万做不得这一枪,怕是早就歪到天边去也。” 军城这边热闹,对方战阵却是一片诡异,没人惊呼,也没人上前安抚丽雅娜扎,反而都是不自觉的马蹄后退,有的骑兵甚至拨转了马头。 赵柽向前看去,只见那青甲少女于马上缓缓起身,此刻她青丝散乱,显被枪风所凛,面纱挑飞后露出本来容貌,烟眉如画,双眸似星,脸颊似雪月皎洁,如美玉莹润。 经霜更艳,遇雪尤清。 她的眸子清冷望过来,只是瞧了那么一下,便调转了马头,带着队伍扬长而去。 “王爷,他们撤了!”折知常心中长出了口气,倘若这回鹘三公主不撤走,那柳随云的计策便不好实施下去。 赵柽点头:“对方不可能善罢甘休,暂按计策行事。” 一队人马并没有进城,而是在城外巡视了一圈,然后分出部分人回到禁军驻扎处,与柳随云述说情况后,押着那些大车直奔军城。 军城前,折知常唤出所有兵丁,随后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的铜钱还有白花花银两,接着便开始按人头发放。 这个过程极慢,每发一次都要问那军丁的籍贯姓名家中情况,乃至天色将近黄昏,才把银钱发放完毕。 随后赵柽带人入城,那些大箱子亦都拉进了城内,军城之中热闹了一阵后,这才灯火全熄,陷入死一般的沉静。 直到将近午夜时,那远处连绵的林中,某颗大树上忽地跳下一人,这人身材瘦矮,下了树后直向林子深处疾走,待来到一处小坡下方,忽地打了几个口哨,有一匹马奔跑过来,他上马辨别下方向后直奔夜色深处而去。看书喇 军城西北三十多里外,有一个废弃的村落,这个村落原本是龟兹村民的住所,后来战乱整村的村民都跑去了西州回鹘境内,这里便荒废下来。 不过,今晚这个村里却是住满了人,甚至还有不少帐篷搭在外面,虽是临近午夜,依然有灯光闪烁。 村中最大的一间房内,丽雅娜扎戴着新的黑色面纱,正坐在椅上聚精会神向前观望,她前方有张圆桌,桌上铺着一张羊皮图,羊皮图斑斑驳驳看似很有些年头,灯火映照下,图上的线路如血色蚯蚓。 这时敲门声响起,走进来一名穿着黄衣的回鹘少女,少女小声道:“公主,达凡哈回来了。” 丽雅娜扎抬起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间出现一抹冷意,道:“叫他过来。” 片刻,一名瘦矮的回鹘男子走进,却正是在树上隐藏之人,男子行礼道:“尊贵的三公主殿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丽雅娜扎看着他道:“达凡哈,你有什么发现就说出来,莫非还让本公主猜谜不成!” 达凡哈急忙笑道:“是达凡哈的错,总想给人猜谜语,公主殿下,我藏在军城那边,发现宋人带来了好多银子,白花花的银子还有铜钱。” “哦?”丽雅娜扎从地图上抽回纤细白皙的手指:“你确定没有看错?” 达凡哈道:“绝对没有看错,之前那白衣男子就是这些宋人的头领,他坐在……” “别提那人!”丽雅娜扎冷冷地道,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雪亮匕首,她将匕首狠狠扎在桌上:“达凡哈,如果我再听伱提那人,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给天上的灵鹫吃!” “啊,尊贵的公主殿下。”达凡哈伸手挠了挠额头:“可是,可是不提那人让我怎么汇报军情呢?” 丽雅娜扎细长的双眉扬了扬:“达凡哈……如果有必要说的话,就用羊来代替,对,一只宋国的羊!” “可是公主殿下……”达凡哈道:“究竟是一只白羊还是一只肥羊?” 丽雅娜扎看着这个啰嗦的,喜欢给人出谜语的部下,冷笑道:“你再不汇报军情,我现在就叫你变成一只羊,然后丢进外面装满沸水的大锅里,煮了给族人吃!” 达凡哈忙道:“尊贵的公主殿下,我听你的吩咐就是,那只羊……那只白羊坐在大椅上,看着手下打开木箱子,里面全都是银钱,然后他命令手下给军城里的人发放,发完之后还剩下很多,都运进了城中。” 丽雅娜扎道:“达凡哈你想过没有,他……那只宋国的羊为什么不在城里分钱,反而在城外那么明亮的地方把钱露出?是不是他们发现了你,都是在演戏给你看?” 达凡哈慌忙摇着双手道:“尊贵的公主殿下,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们发现了达凡哈,肯定会捉住我,严刑拷打追问公主你的下落,然后再派兵来偷袭,这不比演戏给我看要有用得多?” 丽雅娜扎微微沉思,她忽然站起身,背着手在房内走来走去,雪白的羊皮小靴子落在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至于为什么要在城外给人发钱,我看那只羊一副很得意的模样,让达凡哈想到了大王子,还真是像呢。”达凡哈边笑边说:“大王子赏赐族人的时候就是这样,哪怕赐下一块西瓜,都要给许多人瞧到,然后满脸得意洋洋。” 丽雅娜扎想了想,道:“运来很多银子,那不是又多了宋兵?” “那倒是没有。”达凡哈摇头:“达凡哈的这双眼睛公主还不知道,银子之前肯定放在不远处,那些人取回了银子,去的时候多少人回来时还是多少人!” 丽雅娜扎又想了会儿,道:“达凡哈你去休息吧,我会派别人再去盯着,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会去抢来银子,再宰掉那只宋国穿白衣服的羊。”看书溂 达凡哈道:“尊贵的公主殿下,这并不困难,你一定会达成心愿的。” 看着达凡哈出了门,丽雅娜扎的眼神再次落到羊皮地图上,嘴里自言自语:“究竟在哪里呢……” 就在这个时刻,三十多里外的军城后门,正悄悄打开,一支裹了马蹄的队伍进入了城中…… (本章完) 第101章 谋划 中午时分,太阳清冷地挂在天空,军城上的旗子半点精神全无地耷拉着,站岗兵丁伸着懒腰,刚想躲在木垛后眯上会儿,忽然下方嘈杂声起,城门“吱呀吱呀”打开。 兵丁一个激灵,急忙站直了腰背,便是手上的腊杆枪比平日里也握得更紧了些。 他脸色有些涨红向下方看去,一支队伍正在出城,是陇右的精锐骑兵,昨天到来解了军城之危,那为首的白衣少年据说是位王爷,如今管着陇右这边。 可是不是王爷,管不管陇右他并不是太在乎,他在乎的是昨天居然发钱了,对,就是这位小王爷发的,白花花银子虽看起来不多,但这可是白银,换成铜钱着实不少。 目送着队伍西去,军丁心中好生羡慕那小王爷身边那些人,身在陇右军城自是不怕死,但凡能多些赏赐,便是死也死得开心就是。 赵柽自是不知这些军丁心中的朴素想法,队伍打着陇右都护府的旗帜,一路慢悠悠向西而去,如今他并不知前面那座军城情况,也不知节占城如何,但看丽雅娜扎带来的队伍人数,想来是打下军城,取得必需的行军物品后便放弃掉了。 队伍正西行进五十多里,路上倒还收了几个前方军城溃散的残兵,这些残兵没有马,只是一路步行仓皇失措。 队伍这时已不再前行,找了个两山之间的隐蔽位置,开始就地歇息埋锅造饭。 吃过饭后又过了些时候,开始有斥候一拨接一拨的前来禀报消息。 直到临近黄昏,终于有一个斥候跌跌撞撞下了马,拜倒在地:“王爷,发现回鹘军踪迹!” 赵柽道:“在哪里?” 斥候道:“后方军城西北二十余里,行进方向应该是军城,属下发现后立即回返报告!”看书喇 赵柽点了点头,看一眼四周众人下令:“走东南路回军城!” 军城的前方是开阔的,一眼可以望去好远,北面有些小的山坡,南面则有树林与草地,只是此刻秋末,城头看去,黄昏落日,处处肃杀景象。 丽雅娜扎带着回鹘骑兵停在军城西北约莫二十里处,这里地势极好,有小山可以遮挡,那山头视野开阔,可以监视大路动静。 天色逐渐黑下来,丽雅娜扎看着刚刚回来的达凡哈道:“达凡哈,你要知道说谎话是什么下场,你确定昨天那些宋兵确实出城离开了?” 达凡哈揉了揉昏胀的脑袋:“公主殿下,我可是困得头昏脑胀,那些宋兵中午时就离开了,不信的话一会阿凡回来你问他就是。” 丽雅娜扎看了眼天色,道:“火油准备好了没有?” 身后一个蜷曲胡子的老者道:“公主,都准备好了,烧掉那军城的木门绰绰有余。” 丽雅娜扎点头:“这座宋国军城内只有二三百兵,如果继续围城攻杀太耽误时间,我们要速战速决,如果昨天那些支援的宋兵不回来,那就烧毁城门强杀进去,抢了那些白银就走。” 达凡哈睁着惺忪的双眼道:“尊贵的公主殿下,昨晚伱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不但要抢了银子,还要宰掉宋国那个穿白衣服的羊。” 丽雅娜扎瞪了他一眼:“闭嘴达凡哈,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再多说一句就让迪娅割掉你的舌头,她平时可是最喜欢这么对待那些牲畜!” 达凡哈立刻伸手捂住嘴巴,小心翼翼看着旁边一名黄衣少女,少女生得娇憨,正上下打量着他,达凡哈急忙道:“公主殿下,达凡哈觉得还是应该去做斥候的活儿,我现在就去把阿凡换回来。” 丽雅娜扎瞅了瞅他:“天完全黑下来再走,阿凡回来就要攻城了,达凡哈你不会是要借这个机会偷懒睡觉去吧?” 达凡哈讪笑道:“尊贵的公主殿下,我可不是那么贪生怕死的人,达凡哈可是高山上的凶猛雪豹,瀚海里的忠心骆驼……” 夜暮降临,赵柽带着队伍缓缓向前推进,南边的这段路并不好走,林子太多,比不上北面那些小丘陵。 约莫就在距离军城只剩下几里路的时候,前方又出现一片林带,那是一片胡杨树混合了杂七杂八树木的林子,虽然能通马行,大队驰骋却是做不到。 赵柽看了眼四周的环境,皱了皱眉:“鲁达,你带些人去林内探查,如果无碍,在林边靠军城的方向做些伪装出来。” 鲁达领命点了一个都的人手,小心翼翼地摸进了胡杨林。 胡杨树大抵都生得歪七八扭,伞盖稀疏浓密不一,有种苍劲嶙峋之美,许多树在一起尤其夜色下看去非常怪异。 鲁达却是了解这种树木,他在西军多年,对这些事几无不知,这胡杨树上可是放哨监视的最好地方,甚至因为这树生得古怪歪斜,攀上去后寻枝杈交生的地方,就算睡上一觉亦不会掉下来。 而陇右军亦熟知这树木,根本不用鲁达吩咐,进入林后,眼睛都纷纷往上看,瞧有没有斥候密探之类的隐藏其中。 小心搜查了片刻,鲁达忽然对身后打了个手势,低声道:“稍等下,洒家怎觉得有些不对?” 军丁止步噤声,鲁达低头看了看,今晚虽然月光明亮,但是林内总是稀疏,他把靴子往一旁树干上蹭了蹭,片刻小声道:“洒家就觉得不对,竟踩了这东西,你们谁过来瞧一眼。” 高原上马粪牛粪并不算什么肮脏之物,是很多牧民取暖生活的必需品,甚至还算做财富。 几名兵丁走过来,躬身围在一起,其中一个打开火折子,照明后仔细瞧了道:“将军,不会超过五个时辰,这林中可能有人。” 鲁达道:“洒家就知道不稳妥,且莫要说话小心搜查着,尤其那粗树多杈的,说不得就有回鹘的探子!” 兵丁纷纷点头点头,开始从林里向军城方向摸索,又过了片刻,忽然有一兵在侧前方摇摆身体做出信号,鲁达见状蹑脚走了过去,还未至近前,便听到不远处竟传来轻微的鼾声。 (本章完) 第102章 强攻 鲁达听到鼾声,立刻咧了咧嘴,他一手握住戒刀,半弓起腰,便向传来声音的那颗胡杨树靠近。 只是,他身材实在太过胖大,虽武艺精湛威猛,但轻身的功夫却着实不怎样,就在堪堪走到那树前时,忽然一个不小心踩到地上一根枯木杈。 这枯木杈足有普通人臂膀粗细,若是寻常的踩上去倒也罢了,顶多硌脚生疼,鲁达却非这样,哪怕自家觉得轻了力气,这一下却还是传来“咔嚓”一声响,竟是那将枯木杈踩断了。 夜晚寂静,这种尖锐声音十分刺耳,那树上酣声立止,随后再无半分动静。 鲁达这时便也不动,对于西北的兵来说,却是没什么夜盲症的,他这个擅喜食肉的更是双眼雪亮,紧盯树上不放。 有那么片刻的对峙,随后就见树上缓缓出现一抹弯弯却又半遮半掩的亮色,鲁达知道,这是回鹘弯刀绽放出来的,虽然对方仔细,但自家又哪里看不出来。 犹豫了几息,觉得四周并无别的威胁,鲁达忽然身子暴起,仿佛一头野兽般向前冲去,便是那地上的枯叶都纷纷带起,打着旋儿般飞扬而去。 眨眼就到了那颗胡杨树前,鲁达的肩膀猛地撞去,那树一个震颤,竟然传来“咔咔”的声音,也不知是哪个部位竟在鲁达神力之下裂开。 树上有个人形,被这突如其来的震颤抖落地上,跌个七荤八素不说,便连手上的弯刀都丢去好远。 鲁达怕他反抗,上去便是一脚,那人形“哎哟”一声叫,便立刻有后面的兵丁冲来用刀枪架住了脖颈。 鲁达走上前,低声道:“撮鸟,林内可还有同伙?” 那人被利刃架住,哪里还敢挣扎,不过嘴里却道:“你且猜猜看。” 鲁达闻言顿时大怒,一巴掌便扇了过去,因怕打死自留了几分力气,却也将这人打得眼冒金星,槽牙都活动了几颗。 随后他令人堵上嘴,留两人看守后,又带军丁去前方探查,如此,几乎将这边树林走个大遍,这才折返回队伍。 见了赵柽报告一切,赵柽首先看擒来这人,见他穿着回鹘皮甲些,却是生得瘦矮与时迁相仿,一双眼滴流乱转,不由皱眉唬道:“敌军留着做甚,拽出去手脚砍了,挂树上喂鸟。” 这人闻言顿时大惊,急忙道:“宋国的白羊,你不能这样杀了达凡哈,达凡哈可有大用,就是这双眼睛都是回鹘最宝贵的财物!” 赵柽闻言微微皱眉:“你刚刚叫本王什么?” 这时的达凡哈心中是后悔的,早知如此就不来更换阿凡那小子,攻打军城又不用他冲锋陷阵,他只是个斥候而已,可是等等……这宋国的白羊自称什么?本王?他是一位宋国的亲王吗? 达凡哈立即道:“这是丽雅娜扎给尊贵的王爷起的绰号,可和达凡哈无关,王爷伱战胜了她,她恼羞成怒,不许人在面前提王爷的的名字,只能以羊代称,就因为这件事差点割下了达凡哈的舌头。” 赵柽阴沉着脸:“丽雅娜扎现在哪里?” 达凡哈道:“王爷你猜猜看。” 赵柽道:“拖出去先打十鞭子!” 达凡哈立刻喊道:“尊贵的王爷,我愿意说就是,丽雅娜扎决定今晚攻打军城,就在午夜,就在午夜时分。” 赵柽不理他,下令队伍缓缓进入胡杨林中,随后布置了暗哨斥候,既然此刻在这里发现回鹘人,那么便已不难判断,丽雅娜扎极有可能今晚便要强攻军城。 白银动人心,何况这位回鹘三公主看样子亦是个报复心强的,赵柽暗自摇了摇头,这位三公主还是格局小了些。 此时军城里面柳随云和杨志率人埋伏,对方强攻后肯定会被打个措手不及,无论是立即撤退,还是陷入厮杀,只要他这支队伍从后面包抄上去,两面夹击,那么回鹘必败,就算丽雅娜扎的本部人马战力强些,但在这种情况下亦是于事无补。 这时,达凡哈被抽了十鞭子带了回来,一进来便跪倒在地:“尊贵的王爷殿下,你想要知道什么消息,达凡哈全部都告诉你。” 赵柽道:“不要我猜了?” 达凡哈急忙道:“不敢不敢,达凡哈以后再也不敢让王爷殿下猜谜了。” 赵柽看着他眯眼道:“丽雅娜扎午夜攻打军城?” 达凡哈道:“正是如此,但她哪里知道尊贵的王爷早就料到她愚蠢的谋划,正等待她自投罗网。” 赵柽道:“达凡哈,本王观你既不忠心又不知礼,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能在丽雅娜扎手下活这么久?本王见她亦是个心狠手辣的,为何没早早就砍了你的脑袋?” 达凡哈道:“尊贵的王爷,达凡哈可有特殊本领,达凡哈的双眼看得比常人要远,在回鹘都叫我灵敏的猎鹰,是做斥候最好的人选,丽雅娜扎怎么可能真杀了我呢。” 赵柽想了想,心说一只躲在胡杨树上睡大觉的猎鹰吗? 他道:“你有这项本领,倒亦算有用,本王听说回鹘信佛,本王恰好亦信佛,总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世人有恻隐之心,你把丽雅娜扎的详细计划说给本王听听,本王会考虑饶你一条性命。” 达凡哈眨了眨眼心想,可汗和众王子信佛不假,可三公主信的却是明教,与你这宋国的羊可不是一个路数,但他此刻学乖,哪敢说出来,只是道:“达凡哈知无不言,只求王爷饶了达凡哈的性命。” 赵柽听达凡哈足足说了一刻钟,这才不耐烦地打断道:“本王听明白了,可是本王问你丽雅娜扎的计划,你怎么说来说去扯到毕勒哥汗的妃子身上!” 他道:“本王再问你,丽雅娜扎这次进犯陇右,到底所图为何?若是再如刚才那般啰嗦回答,立刻推出去斩首!” 达凡哈闻言打个哆嗦,道:“尊贵的殿下,我只知道丽雅娜扎来这边好像寻找什么东西,之前她在西州也找了许久。” 赵柽皱眉道:“什么东西?” 达凡哈道:“这只有丽雅娜扎自己知道,不过达凡哈见她总是研究一幅古老的羊皮图,远远看去好像是一处神秘地方。” 赵柽道:“神秘地方?” 达凡哈点头:“可能是个村落,也可能是块绿洲,或许是座城池也说不准。” 赵柽见再问不出什么,面色顿时一沉,冷冷地道:“达凡哈,如果我现在放你回去,你觉得丽雅娜扎还会相信你吗?” 达凡哈闻言一愣,想了想脸色大变道:“达凡哈中了王爷的计策,报告了假的消息给丽雅娜扎,又说了许多丽雅娜扎的坏话,她一定会把我剁碎了喂灵鹫的。” 赵柽瞧他一眼,冲旁边挥了挥袖子,立刻有军丁过来,推推搡搡带走,随后赵柽坐在一张折木椅上,陷入沉思。 丽雅娜扎这次进犯陇右,练兵肯定是其中一个目的,至于找什么东西可能就是达凡哈信口开河了,这回鹘密探怕自己得不到答案,所以胡说八道亦是极有可能,而且就算丽雅娜扎真是来陇右这边寻觅什么,也与今晚的战事无关,今晚一战之后,这位回鹘三公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好说。 时间一点点过去,临近午夜时分,胡杨林里的兵马都做好了准备,而此刻,远处的军城,却是内外一片寂静。 军城早就熄灭了灯火,城头木垛旁,只有几个放哨的军丁在来回走动,月色洒下,只见这几个军丁晃晃悠悠,显然都有些困倦乏怠。 这时,一支人马忽然从西北方的丘陵小山中奔出,马蹄包了东西,初时并不快,但随着距离军城越来越近,竟是直接冲起锋来。 城头军兵发现后,立刻仓皇敲起铜锣示警,但一蓬蓬箭雨仿佛不要钱般射了过来,那几个兵丁只好到木垛后面,便将铜锣的声音敲得更大了。 回鹘兵马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来到城下,接着不停地向城上放箭,掩护几名拎着火油的回鹘兵跑到城门前。 军城城门乃是粗圆木修整捆绑在一起,牢固结实很难打破,但随着回鹘兵将几大桶火油淋上,在点燃火折子后,这军城的大门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火势大,城内此刻传出了各种声音,仿佛乱作一团,丽雅娜扎见此情景,冷冷下令道:“强攻!” 回鹘兵得令后立刻分成了两队,一队专司掩护,马匹游跑,不停地瞄着城上的人形放箭,另一队则跑到城下用早就砍伐好的粗树干撞击城门。 木头城门若是整体一块,哪怕大火燃烧,也需许久才能烧断成灰,但这木门却是圆木绑扎在一起的。 绑扎圆木的材料有三种,麻绳、皮筋,铁线,这个铁线并不是铁丝,而是一种粗陋固定器物的细状铁条,经不得雨打,久则生锈。 大火之下,麻绳和皮筋根本经不得燃烧,那铁线更是在粗树干的几下撞击后直接断裂,不消片刻,军城的木门伴随着熊熊火焰轰然倒塌…… (本章完) 第103章 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今天再尝试万字,先发五千,能写出来的话晚上再发五千)看书喇 军城木门崩溃坍塌,燃烧着火焰的碎木块四处飞溅,映照得处处红光,仿佛鲜血飞洒。 回鹘兵开始来回游走,往城门之中放箭,又有些人用长枪挑起燃烧的木块向远处拨去。 城门内同样有箭射出,两边坚持了片刻,城内渐渐抵挡不住,那箭便稀疏起来,最后仿佛是彻底放弃了一般,竟然没了动静。 这时有游骑绕城来报,道是军城的后城门大开,有宋国兵丁集中在那一侧,打算从后门突围。 丽雅娜扎坐在马上清冷一笑,道:“进城,前后夹击,灭了这些宋兵!” 回鹘骑兵得令,开始打马冲进城门,这军城内部构造十分简单,城门两旁有壁垒,从高到低延伸到城中心。 城中心有一处能跑开马匹的小演武场,后方是军议厅,四周建有连绵军房和马廊,除此之外便是储藏粮食器械和辎重物品的仓库。 除了这些建筑,城内两侧尽皆是树木,并不浓密,稀稀落落,面积很大。 除此之外,这座军城里再无它物,回鹘兵打起了火把,丽雅娜扎下令往后城门追击,但就在此刻,那两侧树林里忽然有密密麻麻的箭雨飞射过来。 这是毫无征兆的,本来入城后只靠着天上月亮视物,看不清两边林子里的情景,后来回鹘兵再点起火把,便更是近的清楚远处模糊了。 那箭雨从两侧的树林中射出,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哪怕许多失了准头,但回鹘骑兵还是倒下一大片,不仅如此,城门两旁壁垒上方亦响起了弓弦声,还有石块砸下。 战马原本是不容易受惊的,可不少箭都射到马身上,马匹吃疼跑动,彼此首尾相撞,便亦乱做一团。 那两侧的箭此刻犹不停歇,丽雅娜扎脸色大变,喃喃道:“阴险狡诈的宋国羊!” 她用弯刀打落了几支箭,下令叱道:“撤回去!” 那些回鹘兵此刻虽然被射落不少,更有的被战马跌撞踏死,但平时还是训练有素,听到丽雅娜扎的话后纷纷调转了马头,向着来时城门冲去。 随着他们往城外逃跑,城内树林里跑出数骑,这些骑兵盔明甲亮,形象要高过陇右兵太多,尤其嗓门洪亮,纷纷大喊:“活捉三公主,送给二大王,活捉小娘,给二大王暖床!” 丽雅娜扎在马上紧咬嘴唇,心中大恨,她从小心高气傲,又擅统兵,哪里吃过如此大亏,以往虽也和陇西兵有过交手,却顶多就是个偷袭迂回,哪里有这般算计! 这岂止阴险狡诈,简直就是卑鄙无耻! 又是露出银子吸引注意,又故意示弱献出城门,又在城内不知何时藏下许多人马,又假装离城向西…… 不好!一想到假装离城向西,丽雅娜扎心中就是一跳,那支出城向西的宋国军队到底去了哪里? 就在她心中惊骇之时,忽然城门外传来一阵喊杀声,竟是有一支队伍从远处杀来,想将她们堵在城中。 此刻后方追兵大喊“活捉小娘,给二大王暖床”,前方喊杀声连天,丽雅娜扎银牙紧咬,喊道:“快出城,向西北方向走!” 赵柽在前方早就看到这一幕,事实上胡杨树林的斥候报告发现火光时,他们就飞速赶来,但却微微晚了一点,没有将回鹘兵全部堵在城内。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边不点火,那边是不可能出动的,万一丽雅娜扎不选午夜动手,他们提前赶过来,必将打草惊蛇,到时一切谋划皆成空。 但饶是晚了那么一点,依旧将回鹘兵堵在城内许多,真正跑出来的只有三百多骑,而丽雅娜扎只带了一百多骑向西北逃去,剩下的却被前后军马直接冲散,有的便死在了乱军之中。 赵柽瞧着大局已定,望向丽雅娜扎逃走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这回鹘三公主是个祸害,他不能长久在这陇右前线呆着,但对方却不好说,毕竟回鹘和此处接壤。 这小娘会统兵,心思狠辣,有果断,倘若过后再回来报复总是件麻烦事儿,即便不能直接弄死她,也一定要弄疼她,让她知道害怕知道心惊肉跳心胆俱裂的滋味,以后再不敢来陇右搅风搅雨。 想到此,赵柽回头道:“来二百人随本王追杀回鹘三公主!” 折知常闻言立刻变了脸色:“王爷,不能冒险,穷寇莫追啊!” 赵柽冷冷地道:“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折知常“啊”了一声,张了张嘴巴,此刻哪里还敢说别的,立刻点了二百陇右兵过来。 赵柽喊一句:“鲁达收拾好战场!” 胖大汉子应了声,赵柽一夹照夜玉狮子,带着折知常和二百陇右兵直奔丽雅娜扎逃走的方向追去。 他不带禁军和血色先锋团是因为陇右军熟悉地形,另外则是因为禁军的马没有陇右兵的马快。 丽雅娜扎部下千人乃是轻骑中的精锐,从到了军城后的两场仗来看,便是他带来的这些陇右兵似也有所不如,更别提禁军了。 此刻,明月照大地,马跑如疾风,一路追赶下去渐渐离军城愈发远了。 折知常在后面喊道:“王爷,不如回去,从长计议!” 他心中害怕赵柽出事,他眼下并没有官职,跟着赵柽在西宁州厮混有折寒梅的原因,亦有一点自家小心思,至于来陇右更是存了显一显身手的念想。 却没料想一来就遇到这种对阵恶事,而且那柳随云还出了个歹毒计策,胜是大胜了,但须这般穷追不舍吗? 若是有军令在身没有办法,但赵柽自身就是主帅,谁又能给他下令? 若是赵柽出事,折彦质恐怕扒他一层皮都是轻的,极有可能会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一想到这里折知常便有些慌神儿,待再看去时,却看到前面竟然出现了一大片石林,他急忙回头向军丁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有陇右兵答道:“折将军,此处乃是回鹘边界,一百八十里喀莫石林!” (本章完) 第104章 神秘古城 “一百八十里喀莫石林?”折知常回忆了下,听说过此地,似乎是古时战场,里面缺少水源,无论回鹘还是汉人吐蕃,基本都不从这边行走,算是一处天然的边境屏障。 看着前方赵柽打马就要进入石林,折知常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喊道:“王爷,不能进了,那是喀莫石林。” 他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前面却已看不到赵柽身影,折知常咬了咬牙,心中无计可施,暗想石林就石林吧,缺少水源好像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就是古战场有些麻烦,里面可能会迷失方向。 而赵柽如今进去,他又哪里能不进,折知常急忙下令众军策马追进了石林之中。 进入石林后却哪里有赵柽的影子,此刻天光将亮只见前方白茫茫一片竟是雾气弥漫。 这鬼天气!折知常知道陇右深秋季节时常有雾,却没想到这石林内雾气竟然如此大。 他左右望望,不由心中惶乱,此时没奈何亦要硬挺下去,若是看到赵柽,哪怕用自刎威胁,也势必要将这位小王爷请回去。 他带着人马摸索前进,忽然前面传来嘈杂声响,仔细看了看竟然是一队回鹘骑兵在原地打转,不知寻找什么。 这队骑兵人并不多,只有百人左右模样,折知常不知赵柽有没有遇到这队骑兵,但当时丽雅娜扎就带了差不多这些人走,他心中暗想,不会是小王爷陷在此处了吧? 一念及此,折知常眼睛都红了,单手提枪吼了一声:“杀过去!”后面陇右兵立刻跟随他向前冲去。 且说赵柽,当时打马到了石林前,本不待追,敌退我进倒是没错,只不过那要参考当时环境,这一大片石林却是符合了遇林莫入的道理,无论树林也好,石林也罢,总之都是林。 只不过借着月光他越看这石林越眼熟,仔细瞧过后竟发现这石林的位置分布,仿佛一座汉代古阵。 他原是不知这古阵的,事实上经过唐末五代乱世,有很多古时候的兵道都失传了,其中就包括许多古阵,眼下世上留存的阵法尚不足秦汉时一成。 那些失传的古阵,眼下大抵只能在一些书上看到记载,至于如何布列,却没有人知。 不过赵柽得到了孟德新书,这部兵书其中有一篇就是阵道,里面记载了几套古阵,不过更多的却是破阵之法,显然在曹孟德心中,摆阵并不是兵之大道,破阵才算本领。 赵柽敢进这石林,便是因为这座石林阵法,是孟德新书上仅有的几座阵法之一,且更有详尽的破阵之法。 他不太认为丽雅娜扎也懂这古阵,他的马快,事实上刚才远远已经看到回鹘兵队伍在这里有所犹豫,若是真懂阵法,必然不会那般犹犹豫豫,早就冲进去了。 至此,赵柽已经不是追杀丽雅娜扎那么简单,他对这座石林古阵起了浓厚兴趣,按理来说,唐末之后,这阵法已经失传,不可能是今人所摆,那就至少是唐,或唐以前这阵就存在了。 赵柽心中回想了下,这里应该是陇右和回鹘的交界之处,都护府的文案上有记载,名为喀莫石林,回鹘地域石林很多,个别甚至是红色石林,但除了容易迷路,缺少水源,并没有记载什么古怪事情,若是有,都护府的文案绝对不会漏掉。 于是他便打马进入石林之中,林中虽有雾气,但那路径走势与孟德新书之上记载一模一样。 此刻赵柽心中已经笃定,这里十有八成是汉时遗迹,因为阵法这东西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像世间所有东西一样,兵器、服饰、食物甚至房屋,都在随着朝代的变迁有所变化,诗词文字一类更是如此,往往后世传唱的与最初版本未必相同。 他在石林中左右观望了一下,没有看到回鹘兵,便顺着心中记忆的破阵之法,向石林中心处而去。 孟德新书记载的几种阵法,眼下这座乃是最为复杂的一座阵法,可大可小,并不是为了战场上阻断敌人所用,而是为了保护帅帐而用,所以没有太多的陷阱和机关,只是容易迷惑人心走错方向。 事实上赵柽亦不担心什么陷阱机关,这么多年过去,再厉害的陷阱机关恐怕在这高原瀚海交接的地方,经历日晒雨打风吹,也早就废掉了。 天色此刻微微放亮,他打马向阵中心而去。 赵柽怀着演练阵法的心思边走边看,越往里走,阵法毁坏的程度就越严重,当然,寻常人也根本走不到此处,顶多在外围那里来回转悠。 照夜玉狮子跑得并不快,按照赵柽在都护府文案上看到的信息,这喀莫石林有一百八十里长,但这可不是指方圆,而是指沿着陇右回鹘的边界长一百八十多里,至于南北宽度也就五六十里模样,否则任谁也不可能布下那么大的阵法。 这个阵只是布在中心这块儿位置,不过赵柽切入的角度恰好是阵的边缘,最多十几二十里就会到达帅帐之处。 可就是这十几二十里路,普通人却是进出极难,哪怕人多亦未必管用,除非像大军横推那样,直接扫平石林,但哪个军队又会没事干这种无聊之事。 且这块位置又是天然屏障,无论大宋和回鹘都没想过毁掉,毕竟有这一百八十里石林,对双方都有好处。 赵柽心中思索,反复对照阵法,自然有所领悟,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出很远,就在此刻他忽然听到前方似乎有声音,不由皱了皱眉。 那是马蹄声,距离此处不近,但却因为空旷,石林又能回音,所以他听得真切。 可除非了解阵法,谁又能走这么远?赵柽心中思索,暗道莫非是丽雅娜扎?记得那个回鹘斥候达凡哈曾经说,丽雅娜扎想寻找一处地方,而且还有着一张古老的羊皮图,莫非她要找的地方就是这喀莫石林深处? 赵柽想到此不由暗皱眉头,这石林中心有什么值得探索的东西不成?否则依丽雅娜扎的性子,又怎会跑进这里。 他心中疑惑,不由顺着马蹄声跟上,兜兜转转了一圈,发现这丽雅娜扎并不懂阵势的破解,而是依照一种更苯的办法在往中心处靠近。 这办法倒亦不是胡走乱撞,仿佛是有一个固定的线路,按照固定线路前进。 赵柽想了想忽然加快速度前行,半晌之后,破了石林阵势来到中心,只见就在前方,竟然有一座破烂不堪的古城存在。 这古城眼下只能看出个大概城形,处处残败,显然已经存在许久。 赵柽瞧了瞧,古城轮廓是四方的,这是汉城的规制,西域诸国和回鹘的城市基本都是圆形,没有这种方形城池。 他打马过去,心下更加疑惑,这古城究竟是什么地方,外面竟然还有石林大阵遮掩。 若说是西域都护府、安西都护府遗址显然不太可能,因为位置根本不对,差得实在有些过远了。 说是魏晋时的西域长史府倒有那么一点可能,毕竟那时的朝廷势力范围比汉时回缩了许多,未免不会建在这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西域都护府下设的都督府。 不管哪种,这都是一座汉城,而且极可能是丽雅娜扎要寻找的地方,可这处地方又有什么奇特,居然让这回鹘三公主惦记? 赵柽骑马走得近了些,这时天色已经完全亮了,他绕着残破城墙走了大圈,忽然心中有了算计,下马之后,往照夜玉狮子身上轻轻一拍,这马便甩了甩尾巴,独自离去。 接着赵柽踩着早就坍塌的城门,向古城内部走去。 显然,这座城要远比那些军城更大,但相同的是城内物事似乎一样简单。 有些地方残垣断壁尚能辨认,有些地方则空空旷旷,应该是原本就没什么建筑。 走在路上,赵柽看到了一些骸骨的痕迹,还有一些兵刃的遗留,也不知是当时城中发生过大战,还是后来有人进入这里彼此厮杀。 城的正中心有一座建筑稍显完整,这座建筑从位置格局上来看应是这座古城的治所。 赵柽慢慢走过去,在黑洞洞的大门前发现一把类似瓜状的锤子武器,一半手柄陷在地上的泥沙中,一半露在外面,他取了出来观看,那锤柄约莫一臂长短,稍微晃动一下便从中折断,显然已是锈蚀得不堪使用。 这锤子是汉制,赵柽心中判断,这么说来古城应该就是汉或者汉以前的一座城池。 他瞧了眼那黑洞洞大门,小心翼翼走了进去,建筑内通光度极差,不过好在上面的房顶许多地方早就破漏,有阳光射进,勉强可以瞧见东西。 这座建筑分前中后左右五个部分,赵柽走了一圈后回到最中间的主殿。 四处没有太多发现,即使有些值价儿的东西,也早就腐朽掉或者掩埋在尘土之中了。 中间这座主殿最大,上方同样露了天,有阳光洒进来,那最里面的位置原本应是有一张桌案,但现在只剩下腐朽的残木塌在地上,赵柽稍微碰了碰,残木立刻化成尘渣掉落。 这时,一只瘦弱的老鼠从角落钻出,“吱吱”乱叫着好奇看向赵柽,赵柽望去,却瞧见老鼠一旁的墙角处,丢着只早就辨认不出颜色的四方形物体。 (本章完) 第105章 一剑如雪,佳人似梦 赵柽看向那四方形物体,入眼有些发黑,应该不是本来颜色,事实上这殿内很多东西都是如此,无数年尘灰之下,很难辨出原本面目。 他走过去用脚踢了踢,方形物体立刻散裂开来,居然是一只木头盒子。 盒子碎掉半遮半掩露出里面一件东西,这东西同样四四方方,颜色青白,上面似乎还有手纽。 赵柽瞧了瞧,左右看都仿佛一只印,他走过去谨慎拿起这方形东西,居然入手颇沉,阳光下一晃,居然是一枚青鸟纽玉印。 赵柽心中纳闷,反转过来看向玉印底部,只见下面刻着繁复的篆字,他擦拭了一番后仔细辨认,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居然是汉朝时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精绝国的王印,看样式造型应该是汉朝廷赐下来的。 精绝国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受大汉西域都护府统辖,后来被鄯善国吞并。 可此处距离那早就灭亡的精绝国遥远,这枚王印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赵柽心中十分肯定,这石林里的古城,应该就是汉时西域都护府下设的几个都督府之一,在历史久远,战火纷飞年代,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最终被放弃或毁掉,没人知道。 至于精绝国的王印为何流落到此处,更是无法推测。 又转了一圈,赵柽再没看到其它有价值之物,不由掂着手中的王印暗想,莫非丽雅娜扎是奔着这东西来的?可她一个回鹘的公主,要精绝古国的王印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外面远远的传来些声音,赵柽双眼微眯,应该是丽雅娜扎找到此处了。 他稍稍琢磨下,便将那印丢到角落的碎木盒子中,然后匆忙收拾一番,藏身于一处断壁之后。 没一会儿工夫,只听门外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接着外面试探般地踏进一只白色的羊皮小靴子。 这刻赵柽忽然眉头一皱,暗想还是有些大意了,他刚刚在殿内活动时留下痕迹,殿内满布灰尘地上有脚印,虽然躲藏前试探性消除一些,但这种千百年可能都没人来过的地方,原始状态是很明显的,稍稍动一动,便不难被察觉。 他此刻心中只希望殿内昏暗,丽雅娜扎不会注意这些琐碎,然后………袖中短剑微微吐出锋锐,说不得便要斩草除根了! 那小白羊皮靴谨慎踏入殿内,接着又伸进一条腿,笔直修长,然后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便站在殿门处,却是再未向前走上一步。 赵柽心中微微一沉,看此情形,显然对方发现了殿内的不妥。 半晌,两人皆不动,又片刻,忽然丽雅娜扎幽幽地道:“堂堂男子汉,却打算偷袭一名小女子,算什么英雄豪杰!” 赵柽闻言脸色有些黑,他冒险不假,可不是莽啊,能偷袭刺杀,绝对不会直面相对就是。 丽雅娜扎又道:“你既也是主帅,设阴谋诡计坑我族兵,又在此埋伏,算什么好汉。” 赵柽知他不晓得自家真正身份,甚至此时的言语亦都是猜测,毕竟这丽雅娜扎即便知道殿内有人隐藏,却根本无从证实就是他。 见没人说话,丽雅娜扎双眸闪了闪,冷笑道:“既然不敢直面厮杀,躲在暗中打算偷袭,那本公主便不与你啰嗦,就此离去便是。” 赵柽冷笑,我就是不出去,你只要敢过来,本王就偷袭伱,如何! 丽雅娜扎向后退了一步,接着缓缓出了残破大殿,向旁边走去,渐渐没了声音。 赵柽在断壁之后纹丝不动,这一站转眼便是半个时辰过去。 忽然,就在下一刻,他双眼微微睁开,只见殿内迅速蹿进一条黑色身影,直奔那墙角而去。 赵柽袖中短剑微吐,一剑光寒,带动着身体向那身影刺去。 黑色身影速度飞快,但赵柽的速度亦是极快,这身影很难躲过这一剑。 却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响,残破大殿忽然开始坍塌,赵柽感觉脚下一轻,地面竟也空了下来。 他心中微微一沉,这绝不是自然的倒塌坍塌,这处西域都督府内有机关隐藏,而丽雅娜扎竟知道这机关存在,关键时刻发动,可这么多年了,机关应不是那么灵光,不然上面怎么还会塌? 只是……瞬间,他看到丽雅娜扎居然和他一样从地面掉落下来。 火折子迅速打开扬出,电光火石,赵柽瞧到这下方似乎是个密室地牢的存在。 而对面火折子亦是亮起,却是青甲少女,目光冰冷,看着赵柽仿佛在看一个死人。看书喇 赵柽心头一动,莫非这丽雅娜扎还有后手?果然,就在下一刻,借着有限的光亮,他瞅见一条身影不知在哪里借力,或者又是另有机关,居然向上方弹去。 赵柽心中冷笑,手上短剑在一旁石壁上连续点动,待卸力完毕,身形下坠姿态完全缓和后,那剑再次一用力,他手撑住石壁后身子竟也向上弹去,这速度却是比对方还要快上一分。 上方丽雅娜扎已经到了地面坍塌处,一只手抓住那边缘,就欲上去,却不料下方忽然剑光闪烁,她心中一时惊慌起来,身子加速跃去。 下面赵柽借力冲上,一剑撩去,仿佛撩了个空,却又听“嘶啦”声响,见甲片布片似蝶舞蜂飞,白色亮光乍现,笔直且长,莹润如玉,一闪即逝。 赵柽一脚蹬到石壁上,换了口气,直接跳出塌陷处,此刻哪里还有丽雅娜扎,便是墙角那枚精绝国的王印亦是不见了。 赵柽四下瞧了瞧,随后望着塌陷处散落在地的碎甲片,碎布片,一时陷入了深思…… 半个月之后,赵柽率军回了西宁州,这一次陇右西行可说是收获大丰。 击破回鹘三公主部,算是一件战功,收回节占城等军城,又布置一番前方防御工事,算是军绩。 至于缴获的几百匹战马,这就是白花花的银两了,赵柽西行没少洒银子,包括带去的禁军和陇右兵马,都给了赏赐,但有这几百匹战马不但都赚了回来,算一下居然还有富余,却是皆大欢喜。 时光荏苒,转眼间,寒冬悠悠来临,天气寒冷,大雪天降,仿佛鹅毛一般,没几日,便将整座高原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本章完) 第106章 林冲,林冲 大雪漫天,烈火熊熊。 凛冽朔风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抗条花枪,回首望一眼那火光冲天的草料场,毫无留恋地向东走去。 此刻,雪下得更加猛烈了,雪花大片大片落下来,铺满了男子的斗笠和衣衫,这个武艺精通,却内心懦弱的男人,忽地长长叹了口气。 他是刚吃了酒杀了人的,但却觉得,此时乃是这一生之中最清醒的时刻,许多事,许多过往纷纷出现在脑海中,对的错的,还有那不知对错的。 他自小生长至如今,不说一帆风顺,总亦没遇过太大挫折,唯有一事,想起来却是从里往外的疼和恨。 不知走了许久,他忽然在雪地里停了脚,耍弄起那杆花枪来,却是好一路精彩枪法,打得雪花乱飞,竟无一片可以沾身! 临了,那枪狠狠掷出,他整个人猛地趴倒在雪地中,双手捂脸“呜呜”痛哭起来。 他人生最恨最疼之事便是这习武,最后悔之事亦是习武,他多么想回到过去,想回到那孩提时候,那时,他绝不会再沾这枪棒半分! 他把脸狠狠插入雪中,任那雪和泪水混在一起冻住,他只觉这还不够,又开始用头撞击地面,直到那额上出现了一抹殷红。 他呆呆地坐起,坐在雪地上,没片刻那大雪就将他整个淹没掉,他像个雪人儿。 他动亦不动,但他的心却跳得更加剧烈了,他想起了贞娘,贞娘啊贞娘! 贞娘嫁了世上任何一名男子都要比跟着他强,哪怕衙内那等货色,却……亦是要比他强的! 他写下休书,亦都是为了贞娘,他只想她今后过得欢喜,胜过跟随他一生。 一名女子,怎么都要有个孩子吧! 脸上,雪与泪与血混合到一处,他的眼已经睁不开。 他忽地一声长啸,那声音中满是不甘、后悔、委屈、怒愤! 贞娘,他当初不该娶她,他太自私了,他娶她便是害她,是误她一生! 他林冲乃是世上最自私,最虚伪,最懦弱之人! 是他误了她,放手! 但,却又怎能真的忘? 雪渐渐小了,他从地上缓缓站起身,轻轻抹一把脸,双眼又能视物。 走过去,拔起了花枪,他回头望向东京城方向一眼,神色间无喜无忧,这一刻,他仿佛变了一个人般,就是那豹头环眼都似乎有些模糊起来…… 赵柽坐在陇右都护府的房中看信,信有两封,一封是东京送来的,一封则来自福建路。 柳随云坐在他对面,正在用一根木棍拨弄火盆里的炭,炭很旺,映得他的手通红似透,就是青色的衣衫似也变成了紫色。 赵柽把两封信都丢进了火盆,眨眼化成灰烬。 他慢慢道:“那件事朝堂定下来了。” 柳随云握着木棍的手微微一颤:“定下来了……还有改变的可能吗?” 赵柽伸出双手枕在脑后,靠着椅背道:“没有!” 柳随云道:“那王爷你如果晋言……” 赵柽道:“本王在朝上没那么大的势力,文官里那些相公都看好三哥儿,便是太子也只有梁师成一人支持,本王倒是与童贯交好,可童贯对这件事态度很暧昧。” 柳随云想了想道:“童贯想打?” 赵柽道:“他老了,眼下想的是身前名身后事,肯定要做最后一搏。” 柳随云放下手上的木棍,思索道:“身为宦官,已经做到知枢密院事,他还想搏什么?”看书溂 赵柽看了他眼,只是笑。 高原的冬季是漫长的,即便过了年,又过了上元节,还要等许久才会暖和起来,才会草长花开。 战马养得很好,洪七带来的人和那些吐蕃熟户相处得也很好,这些个原本在东京城吃喝犯愁的汉子们个个都很欢喜,便是真的打算在陇右这片土地上扎下根儿来。 赵柽时不时地,还会去陇右前方走上一趟,在那些熟户杂兵的心中威望日高,他也曾往南面走了走,过了西海,走到吐蕃那些部族对面,与那些首领交谈过,甚至坐到一起喝了酒。 至于回鹘三公主,却再无音讯,亦未来骚扰节占城,赵柽时不时也会想起她,未能杀掉,总是遗憾,那一剑,如果不是那种自下而上的地势,丽雅娜扎必死无疑。 折寒梅养马养上了瘾,只在过年时回了一趟家,其余时间几乎天天跑马场,还给一些看好的小马起了名字,并和赵柽说,看看以后能不能多开几个马场。 至于西军,从无一人到陇右拜访,就算是折彦质亦一趟未来,甚至书信都未有过,熙州那边也只是在过年时送了些简单的礼物。 都很谨慎啊! 二月二过去,三月还未到,东京的圣旨便来了。 接了旨意后,赵柽把所有人都叫了过来,商量回京事宜。 杨志和史进自是不走了,洪七也暂时留下,赵柽看着柳随云笑道:“柳五郎不能回去放纸鸢了。” 东京城三月三纸鸢会,极为热闹。 柳随云笑道:“人生何处不青山,王爷还是赶快把随云的副都护之职要来,不然诸事难行啊!” 赵柽道:“本来是极难的,这个副都护可不比侍卫亲军司的副都指挥使。” 柳随云笑道:“自是如此,两司毕竟都有主官,副的就大打折扣了,这陇右都护府王爷遥领,那岂不就是副都护一人说了算?” 赵柽也笑道:“不过好在你有个探花的功名在身,本王费些力气运作,你家中亦使把力,当然,还少不了那件东西。” 他往桌上一指,那里放着一个木匣,匣内盛放着一份国书。 这国书是前几日吐蕃大西南的岭国派人送来的,一同送来的还有岭加巴那的一封密信。 岭加巴那回去后,顺利得到了格尔萨的认可,成为格尔萨后的第三代继承人,至于他那两个哥哥,去回鹘的比他晚回了一个多月,至于去西夏的却是音讯全无,人都失踪不见。 国书是建交朝贡,至于密信却是暗通款曲。 柳随云礼道:“都是王爷的功劳,随云却之不恭!” 赵柽摇了摇头,道:“这功劳给伱,你经营好陇右,鲁达杨志史进都在这里,他们三个都是自家人,把都护府打造成铁板一块,至于其他事……你知该怎么做。” 柳随云脸色亦慢慢严肃起来:“随云知道,必不让王爷失望。” 赵柽点了点头,看着鲁达三人:“切莫吃酒误事!” 三人闻言羞愧低头,赵柽又看向折寒梅:“青梅啊,养马的事就全靠你了。” 折寒梅双眸明澈:“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赵柽笑道:“想去京城时就去,折将军那边我会说话。” 折寒梅闻言莞尔一笑。 (本章完) 第107章 你张家小郎叫什么名字? (再冲下一万,先发两章,能写出来的话晚上还有) 陇右回京的路途遥远且漫长,但赵柽并不急。 看着一路草儿慢慢绿起,花儿慢慢绽放,就是蝴蝶都乱飞起来时,竟已踏入了三月。 道君皇帝的旨意,让他回京商议军国大事,他知道是那件事来了。 但那件事不是一次就谈成的,兜兜转转总有几年,本来那件事他暂时参与不进去,只不过上次在童贯府临走前对李良嗣说了几句话,这几句话就好像春天种下的种子,总要发芽然后成长,最后让人注意。 所以他不急,越是进入了京畿路他愈发慢了起来,甚至还在距离开封不算远的地方歇息了一夜,这才于第二天上午进入城中。 没有骑马,而是坐车,车后一千禁军个个盔明甲光,甚至就是眼睛亦比离开时都要亮上许多。 这一千禁军在上次军城之战时,才算第一次见识到战场,虽然没有战阵近搏,却亦是属于正面交锋了,如今不禁个个胆气粗壮了许多,便是骑射也远超留在东京的同撩。 放禁军归营,赵柽只带徐宁和贴身侍卫进城,并没有直接前去皇城,他没有紧急军情禀报,所以要先写份折子送过去,然后等待道君皇帝召见。 但其实,作为皇子大可不必这样,之前入宫更没有这许多说法,只不过这次是外出做事,且一走几月,便也按照规矩来了。 车子进入内城,赵柽撩开车帘,对徐宁道:“教师且去打听有何新鲜消息。” 徐宁领命,车子又走了阵,这才于后面追上,报道:“王爷,眼下最大的消息就是嘉王考中状元了!” 赵柽笑道:“三哥儿中状元是好事,想来是改名换姓才考中的吧,就不知谁这么大胆,敢给一位皇子弄套假身份去参加科考。” 徐宁不敢说话,赵柽道:“官家总有赏赐吧?” 徐宁道:“听说进封为郓王,提举皇城司。” 赵柽点了点头,再笑道:“皇子提举皇城司也算违制,不过本王管兵这事好像也有些不大妥,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说完,他放下了帘子,马车吱吱呀呀向王府驶去。看书喇 到了王府大门,便瞧见黄孤正在府门前走来走去一脸急迫紧张,马车停下赵柽下来,黄孤迎上前见礼道:“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赵柽看他,几个月不见精气神愈发外显,就是气血都肉眼可见的雄浑。 赵柽点了点头,走上府阶道:“碎玉楼的消息,不是昨天就知道了吗?” 黄孤道:“昨天公子距离东京有段距离,且带着兵,属下避嫌不敢去见。” 赵柽皱眉道:“这几个月东京紧张到如此地步了吗?” 黄孤道:“是公子,朝堂上的事属下也不算了解,但是老爷子回家后嘱咐几次,属下心中自然谨慎。” 赵柽点了点头,知道这是那件事引发的连锁反应,毕竟海上之盟这种事,影响太过重大,不但要保密,更要在这件事确定前后,保持四周外部的安稳,不然外部一个风吹草动,都会影响这件事的最后决策。 赵柽点了点头,又道:“在府前等我,不是为了迎接吧?” 黄孤道:“自是迎接公子,只是还有件事要禀报,本来应该简素衣来说,只是有些官面的事我怕她说不清楚。” 赵柽奇道:“什么事?” 黄孤道:“张小娘的弟弟来京了。” 赵柽道:“是我吩咐的,怎么,惹上什么麻烦了?” 黄孤道:“公子,张小娘的弟弟来京后一直和教头居住,前些天不知为何,竟然打死了人,被开封府抓走,眼下正在刑部大牢里呢!” “开封府抓人,下到刑部大牢?”赵柽闻言脚步一顿,看着黄孤道:“是否打死人先不说,哪里有这么办案的?” 黄孤道:“就是如此,属下也不太明白,觉得不对劲!” 赵柽道:“谭真呢?” 黄孤道:“谭将军一直在周旋此事,不然恐怕早就问斩了,断不可能拖到现在。” “问斩?”赵柽冷笑一声:“若是真的犯了罪,本王也不保他,若是被人构陷的……真当本王在陇右永远不回来了吗!”看书溂 黄孤道:“具体事情原委属下也了解过,却是听不出什么破绽,但总是感觉怪怪的,就是哪里不太对。” 赵柽边走边道:“书房细说,对了贞娘知道此事吗?” 黄孤道:“一直瞒着,但是张小娘子似乎有所觉察,简素衣说颇有些心神不定,坐立不安。” 赵柽淡淡地道:“那就是晓得个大概了,知道出事却不知道出的是什么事。” 黄孤点头称是。 赵柽走进书房,见里面都已打扫干净,坐下道:“详细说说事情经过。” 黄孤述说起来,约莫一刻钟后,赵柽冷笑道:“你说贞娘的弟弟在州桥附近杀的人,死那人叫做牛二?” 黄孤道:“公子,正是如此。” 赵柽深吸了口气:“原本想着此事冲着贞娘来,眼下看却是对上本王了,如此算计,真是愚不可及!” 黄孤不解,赵柽道:“交你一件事,去州桥附近寻找那天看到事情经过的百姓,愈多愈好,就道是给本王办事,然后要个口供来,记得莫白使用!” 黄孤领命离去,赵柽想了想走出门外却见苏石一旁候着,脸色紧张道:“王爷,苏石迎接晚了,还请王爷降罪。” 赵柽看他道:“苏石,伱和柳随云真是表兄弟吗?” 苏石纳闷道:“王爷,自然是表兄弟,属下姑母是他大娘,这个做不得假。” 赵柽“哦”了一声,又道:“陇右那边我带回些东西,你叫人分出来,我去后院瞧瞧贞娘。” 苏石领命走了,赵柽独自一人来到后院,却见戚红鱼正在和小娘说话,赵柽听了会儿后,不由脸上露出一丝错愕。 他轻咳一声走上前,两人急忙起身行礼,戚红鱼喜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不提早吩咐一声,红鱼这边也好有个准备。” 赵柽道:“刚刚回府,闻得一些事情,正好过来瞅瞅,对了,贞娘怎么一副闷闷不乐?” 小娘低头道:“并没有,王爷一路可好?” 赵柽笑道:“好是极好,就是刚刚知道些事情,心中有些意外。” 小娘犹豫片刻,抬头看向赵柽道:“王爷,我弟弟……” 赵柽道:“接过来了?” 小娘道:“王爷说病好合该接回,爹爹也早有此打算,年前便至京,只是这些时日也未见……” 赵柽笑道:“担心你张家小郎?此事无妨,对了本王记得模糊,你张家小郎从小在成都府阆州外公家长大?” 小娘道:“是,王爷好记性,果州有名医,可医治他顽疾。” 赵柽想了想道:“你张家小郎叫甚么名字?” 小娘低声道:“唤做张宪。” (本章完) 第108章 阴谋诡计,步步算计 听到张宪二字,赵柽笑了笑:“张宪啊,果然好名字,对了陇右那边带了礼物回来,你们都有份儿,一会儿叫人送过来。” 小娘闻言顿时拘谨,低头道:“不敢要王爷东西。” 赵柽道:“人人都有份,若是推辞,便是不美。” 他说完就走,出了宅门见两个丫鬟过来,王府内的丫鬟统共就五六人,平日里除了送送茶水饭菜,便没谁伺候,顶多只做打扫房间使用。 丫鬟见礼,他唤着跟过来,接着到苏石处让丫鬟捧了东西去后院,随后对苏石道:“点人和本王去刑部走一遭。” 苏石哪里会不知什么事,闻言立刻点了十名驭龙直的护卫,赵柽亦不骑马,坐了车直奔刑部。 此刻郓王府内,赵楷正坐在案后画画,他笔法细腻老练,画的乃是一幅鸟石映趣图,那古怪大石旁,有绿藤缠树,一只鸟正在藤上抓脚站立,歪头瞪眼瞧只虫,似乎琢磨马上吃掉,还是稍等等做下顿美餐。 图画惟妙惟肖,赵楷正入神工夫,外面忽然有人求见,赵楷叫进来听那人说完后,笑道:“居然这么急匆匆,也不知那小娘什么颜色,居然连一个布衣弟弟亦要维护。” 来人道:“王爷,如何做?” 赵楷道:“他杀我小妾的哥哥,我就杀那小娘的弟弟,这件事儿就是要回来才动手给他看,生生打他脸才好,否则凭谭真那粗胚怎能阻拦至今。” 来人道:“刑部那边?” 赵楷道:“开封府不识相,按律法判个斗殴死亡却是流放,那又怎要得?总是故意杀人,让他不得活路就是,今天就把案子结了,既有证人,证都证死他!” 来人道:“属下去大牢那边提人,直接砍了就是!” 赵楷点头道:“如此速去。” 刑部今日不休沐,但大门前稀稀落落却没有几人,赵柽马车停下忽然想到一事,对苏石道:“先去大牢那边,把人带出来再说。” 刑部大牢不在城外,就在刑部府司的后面,半地牢结构,里面分八个字号牢房,共几百间模样,元丰改制后所用极少,到了这一朝愈发冷落。 这倒不是说道君皇帝这朝有多清明,而是因为昏聩,拿钱便能疏通,除了大案要案做为贴补用,基本上没几个送来这里。 马车来到近边,赵柽下车瞧了瞧,那边有一队禁军正巡到此处,人数不多五六个模样,远不能和打擂时相比,便召唤过来。 京城禁军哪里不识他,过来拜倒,赵柽道:“守着这刑部牢门,任何人不许出进,就说本王的意思。” 禁军领命,赵柽到了门口,那守门的两名狱卒颇有眼色,过来就行礼,道:“这位大人……” 苏石用刀鞘将他俩扒拉一边:“齐王办事,识相的靠后!” 狱卒顿时愕了愕,还未待有反应便被那几个禁军拽去一旁,他俩倒也乖觉,不喊不叫,捂了头往地上一蹲,自家心大,权做歇息。 苏石道:“王爷金身贵体,这等腌臜地方属下进去便好。” 赵柽摇头道:“哪里来这许多废话,直走就是。” 苏石讪讪前面开路,这刑部大牢半地下,初进时还有外面的光亮晃进,走深些便是全靠油灯照明。 通道内再遇两道岗,一道识趣,一道啰嗦,啰嗦的被侍卫都打翻一旁,只揪来牢头询问。 牢头心中叫苦不迭,他倒是知道些事的,可自家便如那风中草芥,又怎做得了自家主。 赵柽道:“张宪在哪里?” 牢头道:“地字贰号,铁爪捕头正在审问!” 赵柽脸色一沉:“带路!” 牢头爬起来急忙前走,过不多时来到一间牢房前,只见栅栏里点了油灯,还有两盆炭火,照得红彤彤明亮。 那里面正双手绑吊着一名少年,少年看年纪不大,也就十三四岁模样,此刻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衣衫褴褛,皮鞭抽打痕迹明显。 前方一个穿黑衣的汉子正在炭盆里烧一只铁爪样刑具,那刑具烧得透了红,只见汉子嘴角露出抹兴奋笑容:“小哥儿,如今你画不画押都无所谓,便是死在这牢中亦是个畏罪的下场,谁让你得罪了大人物,便只好怪命运就是!” 赵柽看着这牢房内哪里有书写画押的工具,心中知是这捕头故意虐待,冷冷道:“拿下!” 苏石带两名侍卫打碎牢门便去捉那捕头铁爪,这铁爪受惊竟跳起反抗,却哪里是苏石对手,早按倒在地,接着放下那少年,将捕头照样画葫芦吊了起来。 铁爪这时才回过味来,高呼饶命,苏石看着他嘿嘿一笑:“伱叫铁爪?如今你讨不讨饶都无所谓,便是死在这牢中亦是个畏罪的下场,谁让你得罪了大人物,便只好怪命运就是!” 铁爪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刚才自家的话?怎报应竟如此之快?命运这撮鸟果真不公!他见苏石拎起那烧红铁爪就伸过来,一时间喉头呜咽两声,哪里有话辩解。 苏石却不比黄孤等人,家中亦是个勋贵出身,事实上诸班直里的头头脑脑,都有些背景,御龙直更是如此,虽然籍属殿前司,却是最难摆布的那类人,平日里和官家皇子亲王走得近,就是殿前司主官也半管不管,只领个饷银就是。 他胆子大,比谭真办事还少几分顾忌,不然亦不会那次在殿前司大堂,卷了白虎皮就走,如今揣摩赵柽心意,收拾个没眼价儿的捕头自不算什么。 赵柽不管他,瞅那放下来的少年,仔细看却是生得秀气,就是如今被折磨得没了几分气力。 少年勉强睁眼,看了看赵柽,眼神中一片迷茫。 赵柽道:“张宪?” 少年声音虚弱道:“是,不知……” 赵柽点了点头:“再莫说话,先修养气力。” 就这时,忽然外面吵闹起来,那禁军小兵忽然跑下一人,见到赵柽慌忙拜倒道:“王爷,刑部尚书和皇城司的人来了,属下们阻挡不住啊。” 赵柽眯了眯眼,道:“皇城司?果然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三哥儿贼心不死啊!” (本章完) 第109章 皇城说是非 赵柽自不多言,后面侍卫背上张宪便向外走。 只走到一半时,见前方来了群人,为首的身穿官袍,面色红润,留着一缕黑髯,见到赵柽急忙礼道:“齐王留步,齐王请留步。” 赵柽一看,正是刑部尚书傅青书,这人乃是蔡京一脉铁杆亲信,虽然身在朝堂,但蔡家于东京城内金风堂涉及到的官面是非,都是由此人出面摆合,身为朝廷一部主官,如此没有身架,亦算是少见罕有。 赵柽淡淡道:“本王最不喜别人叫留步,傅尚书,你刚才说甚么?” 傅青书一愣,原本闻齐王和煦,后来才知暴虐,如今一看分明是骄横跋扈! 他心中不满,脸上却不表露丝毫,做官到他这个地位,人设早就立完,他既然做下许多为人不耻的事,又哪里在乎这个,忙道:“王爷所言极是,下官再不敢提,再不敢提。” 赵柽瞅他:“傅尚书,这刑部大牢以前没来过吧?” “啊?”傅青书又是一愣,这位说话还真是不讲章法,他没事来这大牢干什么啊,不吉利啊,平时这边都绕着走。 赵柽继续向前行,傅青书脑门冒汗,看了眼后面侍卫背的张宪,小声道:“王爷,这是杀人嫌犯,王爷想带去哪里啊?” 赵柽不理,傅青书抹了把汗:“王爷想带去哪里,不如和下官说,下官派人送去就是,何必劳动王爷大驾呢。” 赵柽瞅他,笑道:“真要送去?” 傅青书闻言讷讷,忽想起这位惯喜混于市井,不按常理出牌,倘故意误会自家客套言语,把人一丢就让自家去送,那待如何?” “傅大人……”旁边忽有人低语,轻轻拉了傅青书衣角。 傅青书眉头一皱,暗道太没眼力,只待不做理。 赵柽道:“哪个插嘴?” 那人此刻便也后悔,怎就没忍住呢,只是他领了郓王的令前来提人,可眼下却看这事不成,心中便着了慌,郓王谋划许久只待今日,他这般回去复命,恐怕不死也得扒层皮。 他不敢做声,早有侍卫上前给他揪出,赵柽看了看:“皇城司的?” 这人急忙跪倒:“二大王,小的多嘴,还请二大王降罪。” 赵柽冷笑道:“皇城司的还有脸请罪?最近没少在本王府邸门前门后转悠吧,眼下居然都敢出言冒犯了?” 这人也不敢辩解,身在皇城司可比傅青书更了解这些皇子亲王的秉性,他抬手就给了自家一个耳光:“二大王,小的知罪,二大王是打是罚小的认罪。” 赵柽道:“丢牢里吊起来。” 立刻有侍卫将这皇城司的头目往下面拽,傅青书眼皮跳了跳,瞧眼张宪,心中揣摩着话语,直陪赵柽走到上面。 刑部大牢外,赵柽让人安置了张宪,后面傅青书道:“王爷……下官有件事恳请。” 赵柽瞅了瞅他,道:“不是本王提走了人,还想让本王给你刑部留个字据吧?” 傅青书面皮抽了抽,连道:“不敢不敢,王爷贤德,这人是开封府那边交付过来的,在刑部只是走个过场,郓王他……” 赵柽冷笑道:“傅尚书,我知你向来能屈能直,不过……倘若本王让人把伱也吊到下面大牢里几个时辰,就怕你从此在朝堂之上再也直不起来!” 傅青书立刻道:“王爷,青书不是这个意思,青书只是想和王爷解释此事来龙去脉,还请王爷莫要误会才是啊,青书这就恭送王爷。” 赵柽心中冷笑,这些朝官哪怕到了如此地位,着紫挂金,位至尚书,但腰杆却没几个是直的,缘何?只因为本身的所做所为就漏洞百出,罔顾律法,所以断无那种宁死不屈,据理力争的道理。 一行人回了王府,赵柽吩咐将张宪安置好,又找来太医瞧伤不说,那边郓王府内赵楷已是暴跳如雷。 哪怕他原本不是这般脾气外露的性子,但此刻心中恼怒已无法形容,便是之前花了苦功画的那幅鸟石映趣图,都伸手扯了个粉碎。 半晌,他才坐在椅子上微微平气,对门外下令道:“去把那张宪的供词全都取来,傅青书那边让他马上写个折子递上去,晚些时候本王进宫见官家述说此事,到时就不信齐王他还能辨出个甚么是非道理!” 门外人急忙跑走做事,赵楷起身在房间里又转了两圈,咬牙切齿低声道:“狼子野心,骄横跋扈,我就不信你次次都能让官家相信,这次敢劫刑部大牢,我看你下次就敢扯旗造反!” 一说到造反二字,赵楷忽然一愣,他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间渐渐平静下来,随后回到椅上坐下,拧眉沉思起来。 第二天中午刚过,赵柽在府内接到圣旨宣觐,他让苏石把些陇右的特产装进车中,又将岭加巴那当时见他时献的那盒宝珠拿过来,从里面挑出几样稀奇古怪没几人识得的,另外找个珠光宝气的锦盒装上,又携了国书之类,这才入宫。 进了皇城,直奔延福宫成平殿,宦官通报走进殿内,却见并不是道君皇帝一人,非但赵楷在,另外还有个四十左右岁,貌极儒雅,留着微髯的男子。 这男子赵柽认得,正是王黼,此人口才出众,脑智敏锐,但无真正学识,却善于巧言献媚,曾创了连晋八阶官职的记录。 如今王黼已经是尚书左丞、中书侍郎的职务,相当于副宰相了,只不过这人有个毛病,属于墙头草,往往做什么事都愿意留个后路尾巴,一方面靠着梁师成,一方面又和蔡家又勾勾搭搭。 但梁师成是支持太子的,蔡家死顶赵楷,这一来他倒变成了奇货可居,成为双方拉拢的对象。 不过赵柽一见他在,就知存了外事,否则道君皇帝见他不可能唤来朝堂中人。 各自见礼后,道君皇帝表情还算和蔼:“齐王此行辛苦,昨天的折子朕看过了,本来待过几日再召你,让你多在府内休憩段时间,不过有郓王和刑部尚书联名告你,朕才唤你过来问问。” 因为王黼这个外臣在,赵柽自然也守了朝上礼节,道:“为官家分忧是臣份内之事,又岂敢称辛苦,倒是有劳官家惦记,臣心中不胜感激。” 道君皇帝点点头,道:“先说眼前事,郓王和刑部尚书的折子朕都看了,也了解个大概,既然是闹市杀人,又有口供证词,齐王为何还要罔顾律法,前去刑部大牢强行提人,齐王可知这是大罪?” 赵柽道:“官家可还记得臣曾说过的与高俅之子一事?” 道君皇帝闻言立时来了兴致,道:“莫非与此有关?” 赵楷在旁听到此处就是心头一跳,暗道这是又要开始编故事哄骗官家了,赵柽此人实在大奸大恶,他不由对一旁的王黼急打眼色。 王黼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赵柽道:“那杀人少年就是当时那小娘的家弟。” 道君皇帝道:“齐王,这却是你的不对了,这与你当初在郓王府里闹那事岂非一般无二?且还是个白身草民,你强行提走人却又带去了哪里? 赵柽道:“官家所言甚是,只是当时臣想的却根本不是救他!” 道君奇道:“不是救人,你为何要强行提走?” 赵楷闻言立刻大叫不好,他太了解赵柽这套了,每次都是先顺着官家说话,然后勾起官家兴致,最后再用阴谋蒙骗,达成他的目的。 这时王黼礼道:“官家,臣有话说。” 道君皇帝道:“王卿可说,叫你来就是做个见断。” 王黼又对赵柽一礼,然后道:“臣得罪齐王,还请齐王勿怪。” 赵柽笑眯眯看他,心说就算本王不弄死你,将来也有人弄死你。 王黼续道:“臣下想,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论何种理由,齐王都不该自行前去刑部提人,且刑部尚书还在当场,齐王这不是视朝廷颜面于不顾吗?” 他话没说死,这便也是他的风格,若换个口齿狠的就会说出,朝廷颜面何在,官家颜面何在之类话语。 赵柽点头道:“王相公所言亦有道理,不过王相公可能不知,这杀人少年的姐姐乃是本王后宅之人,既然王相公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这就是家规了,皇家之家事,本王想着还是自行处理的好,不然传出去便会有损皇家颜面。” 道君皇帝道:“那齐王你打算如何自行处理?” 赵柽道:“回禀官家,杀人自是死罪,既然是我府内事,当要带回去乱棍打死才对,即便臣有犯朝廷律条,但为了皇家颜面,臣……亦是不得不这么做!” 他此言一出,对面三人尽皆微微一愣,赵楷心道,竟如此狠毒?不对不对,巧舌如簧,舌绽莲花,定有诡计。 道君皇帝奇道:“齐王可动私刑?” 赵柽道:“官家,本欲直接打死了事,却不料他竟喊冤,我本不待理,又一想若此事都糊涂,那便也做不得其他事了,便问了几句,这一问之下,其中果然有蹊跷,他竟然是被人欺辱之下,为保自身才反抗自卫杀人!” 赵柽此言一出,赵楷立刻道:“官家,且莫听齐王乱语,此事不但有供词,更有证人证词,无论如何一个故意杀人是躲藏不掉。” 赵柽闻言看向赵楷道:“郓王此话何意,那证人证词是否可信?” 赵楷冷笑道:“齐王莫欺我不懂,一份人证叫孤证,本王这有三份人证,均能证明此事。” 道君皇帝道:“齐王你又有何话说?” 赵柽想了想,道:“臣亦觉得郓王所说有理。” 赵楷闻言便是心头猛跳,不知为何,哪怕此刻看似处处占优,却总是没来由地有些发虚。 “只是官家,既然郓王所言有理,那臣这里……”赵柽忽地一伸手,从怀里掏出整整一沓写满了字的纸,往前一捧:“臣这里有当时现场几十名百姓的证词,都可证明自卫杀人之事,还请官家明断。” 道君皇帝和王黼看着赵柽手上那一大沓厚厚的证词,不由同时瞪大了眼睛,赵楷脸色瞬间煞白,猛地退后一步,叫道:“这,这不可能!” (本章完) 第110章 英雄 赵柽平静地看着赵楷,你以为结束了吗?不,这只是个开始。 他伸出手在怀里又用力一掏,比刚才那几十张证词更多的纸出现了。 这次足足有上百张。 “齐王,这又是什么?”道君皇帝纳闷问道。 “官家!”赵柽道:“那被杀之人牛二,乃是州桥一带有名的泼皮无赖,连帮闲都不肯做的那种,平日里专靠讹诈勒索为生,身上日常带着凶器,这次那少年乃是用对方的凶器杀了对方,有关牛二为非作歹横行霸道之事,臣这里有州桥附近百姓证词,共一百三十份。” 道君皇帝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帮闲是什么,高俅最初不就是个破落户帮闲吗?专门帮富家子弟使钱,明里暗里坑对方银钱那种。 可高俅是有真好处的啊,高俅会踢球啊,是个人才,说话又好听,这牛二却是个甚么东西? 可既然如此该死,百姓为甚不提早去开封府衙告状?道君皇帝却是有些不解。 赵柽观看道君皇帝脸色,缓缓道:“百姓良善,平素受牛二欺压,虽心有怒忿,却怕其报复,毕竟百姓有高堂父母,子女孩儿,此人却是光棍一个无赖之徒,但百姓心中都知清朗世界,官家圣明,四海太平,此等人又怎会长久?果不其然,那牛二州桥以卖刀名义纠缠,遇到臣府邸少年,强卖不成遂讹诈,少年反抗杀之,百姓这才出面作证。” 道君皇帝闻言若有所思。 赵柽继续道:“官家,臣下觉得,少年杀了牛二不仅是反抗自卫,且是为民除害,非但不能惩治,反而应该奖励才是,那牛二脾性,就好似西夏北辽,无赖擅诈,少年则如我宋国士兵,若个个都似少年这般英雄,何愁西夏北辽不服?” 道君皇帝思索,他有点被绕蒙了,是这意思吗?好像是吧,有道理吗?差不多吧。 赵柽礼道:“是以,臣下为府邸少年英雄,请赏!” 赵楷闻言差点昏过去,刚才还是个杀人犯呢,怎么眼下就变成了英雄? 王黼看着赵柽双眼发亮,神色复杂,早怎么没发现,这位齐王殿下乃是吾道中人啊,这能言巧辩,混淆是非的本领,比自家还要高上一筹,只不过吾道独行,同行者皆为敌,这齐王不能与谋。看书溂 “齐王。”道君皇帝皱了皱眉:“朕闻你分说亦有道理,只不过这少年毕竟白身,赏赐就免了吧,这件案子,朕便恕他无罪!” “多谢官家,官家圣明!”赵柽礼道,赏赐什么的提提也就罢了,把这件事揭过去便已达到目的。 此刻,赵楷在旁哪里肯甘心,道:“齐王,没想到你一个手下少年都如此英雄了得,这倒是本王不查了,就是不知齐王去西北几月做了哪些英雄事,不会真是去养了几个月马吧?” 此言一出,王黼不由意外地看了他眼,王黼心知肚明,这种市井案子,就算再大,也不可能闹到皇城里,说白了还不是皇子间的彼此较量争斗,只不过是输了就是输了,若是还想斗,此刻就应该着手下一步棋了,再纠缠此事便有点输不起的意味。 赵柽瞅了瞅赵楷,道:“确是养马。” 赵楷道:“齐王马养得如何?” 赵柽叹道:“马不好养,不过算下来总比买来的要便宜一些,倒是远比不得郓王考取状元,才华横溢。” 赵楷道:“这是齐王谦逊,谁不知道齐王学识不凡,奈何齐王心思不在此上,原本以为只喜耍枪弄棒,如今竟然连马都要去养。” 赵柽道:“若不养马,必然要年年向吐蕃西夏买马,西夏自不必说,但又如何震慑吐蕃?” 赵楷道:“这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就不知齐王养马又怎么能震慑那些番邦!” 赵柽不看他,转头对道君皇帝道:“官家,臣有一事实在重大,是以未在奏折上禀报,打算面圣奏上,还请官家恩准。” 道君皇帝道:“齐王有甚么事居然还要面奏?” 赵柽道:“官家,臣这次出行陇右,除了给官家娘娘带回一些陇右特产外,还带回一些宝物,请官家鉴赏。” 一听到宝物,道君皇帝不由眼睛一亮,倒不是他有多贪心宝贝,这大半生他什么宝物没见过,这一朝的繁华在他登极后达到顶峰,他就是宝贝玩腻了才开始玩奇石的。 所以道君皇帝在意的是鉴赏,他平日里自诩眼力,别说奇珍异宝,就是古董之类亦大有研究,此刻听赵柽说起此事自然来了兴趣。 “齐王且来拿来看看。”道君皇帝道。 赵柽出门招手,立刻有个小宦官抱着只盒子过来。 赵柽把盒子放到御书案上,道君皇帝打开后便连声称奇,他是个有眼力的,道:“这是吐蕃那边的宝物吧?好似在吐蕃那边亦应少见,齐王是如何得来?” 赵柽道:“官家果然好眼力,这正是臣要面奏之事,吐蕃南方大部岭国,仰我大宋礼仪,慕我大宋威武,特送来国书至陇右都护府,愿从此结好我大宋,年年朝贡,岁岁进礼。” “二哥儿,伱说甚么?”道君皇帝闻言,脸色就是一变,甚至连齐王都不叫了。 赵柽道:“恭喜官家,贺喜官家,吐蕃最大族国岭国,愿意年年朝贡,与我大宋永结同盟之好!” 道君皇帝沉默了几息,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 旁边王黼亦是一脸震惊神色,看向赵柽眼神再度变化,随后他急忙礼道:“恭喜官家,从此吐蕃无大事矣!” 赵楷在旁,此刻哪怕想要冷静亦做不到,他脸色憋得通红,看着满脸兴奋的道君皇帝,喋喋不休说着吉祥话的王黼,还有在那一副假惺惺伪装谦逊有礼模样的赵柽,仿佛自家被所有人都抛弃了一般,连愤怒都没了力气,竟不由心头便是一酸。 这一刻,甚么状元之才,甚么芝兰玉树,甚么争夺帝位,仿若所有的心高气傲,努力辛苦,全都化成了一个浮萍般的笑话…… (本章完) 第111章 要官,拼了 成平殿内,只剩下道君皇帝和赵柽两人。 听赵柽述说吐蕃岭国详细之事后,道君皇帝依旧没从兴奋中恢复过来,他道:“二哥儿,朕要好好赏赐你。” 加官是很难加了,总不能把枢密院给出去吧?那就多赏赐一些吧。 道君皇帝并不傻,皇子管兵,其实已算违制了,但还可以接受,毕竟他喜欢用自己人,高俅都能领殿前司,给自家人一个侍卫亲军司亦不是不可,甚至皇城司前阵子也刚刚给出去。 至于领兵,那还是罢了,道君皇帝暗暗摇头。 “爹爹,孩儿不要甚么赏赐。”赵柽礼道,要什么赏赐啊,枢密院又不能给他,难道还能让他做个宰相不成?甚或经略安抚掌边境一路或几路事?至少眼下看,这都是不可能的。 “二哥儿不要赏赐?”道君皇帝点点头,他多少亦了解赵柽,虽然做皇帝不像普通人那般,瞧着自家子女长大,但若说眼中点事全无却是不可能的,这个二哥儿,不要赏赐,就肯定想要别的,甚至比赏赐还要大。 “是,爹爹。”赵柽道:“孩儿不要赏赐,孩儿想要举荐一人任陇右都护府副都护。” “哦?”道君皇帝点了点头,这二哥儿培植心腹如此大胆了吗?不过陇右那边都是西军将门势力,都护府说实话,除了管的地盘大些,在西军中没甚根基。 “二哥儿说说看。” 赵柽想了想,便将这次岭国前来攀附朝贡的功劳,都推到柳随云身上。 道君皇帝听后沉思道:“是那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柳家?” 赵柽道:“爹爹明见。” 道君皇帝笑了:“竟然是他家,我倒记得这个柳随云,当年点他探花却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诗词甚好,人亦生得俊逸,符探花之名,其他却太过酸腐,大抵纸上谈兵。” 赵柽闻言心中暗想,你老人家也好说纸上谈兵吗?他道:“这孩儿却是不知晓了。” 道君皇帝道:“他探花出身,怎想着做武官?” 都护是武官,本朝文官领兵,所以陇右都护一直都由知州领。 类如枢密使知枢密院事这等官职,在唐五代等时都是武职,唯独本朝生生做成文官。 西北将门,武将门第不假,但统兵的主帅,经略安抚等,全是文职,就是当年狄青领兵,明明武将,但做了主帅也必须加以文职,以文官身份统兵。 文官带兵,这是本朝的特色。 赵柽道:“或许是想这样升官容易些?” 没有过多的解释,甚么军国道理,国法律条都不必谈,因为这本身就是来要官的。 陇右都护府的大都护从四品,副都护正五品,看似品级不高,实际上想要爬上这种等位置亦是很难的。 以柳随云的年纪,哪怕有家中人使力,无论走文武,至少要十年的时间,才有可能冲到这种位置,那还得说是升官飞快。 走文官之路,比走武将之路更难。 王黼连升八阶,也是在校书郎,左司谏的位置上蛰伏了十几年,而且他的连升八阶有些特殊原因,不说本朝,古往今来也没几人可以复制。 柳随云如果走正常仕途,那首先就要在清贵的院司,七八品的位置上先熬上几年,至于马上外放一任知县,那都是想多了。 似他这般年纪,直接入朝给个五品文职,是根本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 但武职则不同,本朝重文轻武,一向对武职比较看轻,这亦是高俅从一个没品级的亲随,能一步上到殿前司都指挥使的原因,甚至谭真从皇城司跨到侍卫司,原本马步兵衙那些武官在重置侍卫亲军司后,直接跳上一两级升官,这些都没费什么大力。 道君皇帝目光炯炯,看着赵柽道:“只为了升官容易?” 赵柽低头道:“孩儿有私心。” 道君皇帝道:“甚么私心?” 赵柽道:“柳随云他会养马,孩儿觉得光靠西北那些蕃民回鹘熟户养马,自家没个懂的,总不放心,柳随云在那边养马,倒是祛除了孩儿一块心病。” 道君皇帝道:“二哥儿,你倒是把养马当做一件正事来做了。” 赵柽道:“只愿为爹爹效力,孩儿做任何事都不遗余力。” 道君皇帝点头。 赵柽继续说道:“孩儿举荐柳随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些不敢说。” 道君皇帝道:“但说无妨。” 赵柽站在那里深深吸了口气,这才道:“西军将门势大,便是陇右都护府这位置,一直以来都由西军兼任,孩儿觉得应放上一两个朝中人,虽然谈不上制衡,却总是聊胜于无。” 这话其实有些过了,能不能说?能说,就是朝上一个七品官也能说,甚至可以站在西军将帅面前,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地说出来,皇帝和西军将帅谁也不会当回事。 但是赵柽说却有些不合适了,身份不同,话语的轻重份量亦随之变化,皇子这个身份实在太敏感了。 赵柽也是拼了。 自小便定下三步棋,就是那书房匣子里压在下面的三张纸笺。 虽然说每一步棋都是独立的,走成一步将来都有隔空对弈指点山河的资格,但倘若能三步连在一处,那就是另外一种局势了。 陇右都护府副都护如果不拿下来,那经营陇右这一步棋便算废了一半,因为他不可能总呆在陇右那地方,就算是他想呆在陇右不回来,道君皇帝也绝不会让。 他敢这么提出来,也是这两年朝堂上对陇右不太重视,毕竟吐蕃和西夏的势力已经很弱了,而且西北的主战场在鄜延、环庆、秦凤、泾原这四路上。 陇右兵少,且都是厢军乡兵杂牌军,如果不趁着岭国朝贡这个时机提出来,他担心以后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道君皇帝神色没了刚才的兴奋,而是陷入淡淡思索,片刻他道:“二哥儿似乎对西军有些看法?” 赵柽急忙道:“孩儿不敢,孩儿不懂那些朝堂事,只是孩儿去陇右几月辛苦,居然没一人前来拜访,就是过年时亦孤苦伶仃,莫说金银财物,便是连点年礼都未得分毫,孩儿觉得……西军有些太骄横了。” 道君皇帝忽然笑了笑:“西军还是很忠心的,二哥儿未免小家子气了,不过……只是个副都护而已,朕便给了那柳随云就是,堂堂钦点探花郎,不愿做京官,却愿意跑去西北吃灰沙,便由他了。” 赵柽闻言心中大喜,脸上却只微微露出些许,礼道:“多谢爹爹成全,如此孩儿亦能多养些战马出来了。” 道君皇帝点头,凝视了赵柽片刻,道:“既然二哥儿今日入了皇城,朕亦有一件事要与伱说。” (两章,晚上还有。) (本章完) 第112章 大争之世的序幕缓缓拉开 赵柽闻言心头微微一凛,他知道那件事要来了。 “爹爹,何事与孩儿说?” 道君皇帝似乎在措着言辞,他甚至有些犹豫,这件事太重大,也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二哥儿。”道君皇帝望着赵柽道:“李良嗣献计那件事,你知道吧?” 赵柽点头,这件事他虽然并未参与,但是身份地位在这里放着,想不知道都难。 “孩儿知道此事。”赵柽静静站立,多余一个字都不肯说。 道君皇帝点了点头:“毕竟拖得时间久了,想要一直保密下去亦不可能。” 赵柽道:“确是如此。” 道君皇帝望一眼殿外,隐隐能看到外面天上白云悠悠,似烟波流淌。 他道:“此事已敲定下来,朝上众相公和朕的意思都是联金伐辽可行,虽然下面亦有不同声音,朕觉得都是鼠目寸光罢了!” 赵柽点了点头,这件事单从表面看没什么问题,至于反对的声音肯定会有,但道君皇帝觉得行,反对也没用。 道君皇帝内心始终有根刺儿,不可磨灭的羞辱,哪怕经年不曾过去,哪怕当初说这句话的人,早就坟前野草不知几岁枯荣了,他就是忘不了。 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 道君皇帝心中是绝不信的,他认为这十几年做得很好,陇右之战把疆土面积扩到这一朝最大,把吐蕃回鹘打得服帖。 如果能再收复燕云十六州,那么从此名垂千古,朝堂上下,夷外番邦将再无一丝质疑声音! 赵柽看着道君皇帝,这件事单从表面看去,就好比三国时孙刘联合伐魏一样,在战略上是行得通的,很可能大多数人也都这么想。 但孙刘联合是孙刘联合,那是联弱伐强,眼下却是要联强伐弱! 孙子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行军事之前最基本的道理,对敌人的情况和自己的情况都有透彻了解,作战才不会失败。 赵柽不相信朝上能做决断的那些相公,包括道君皇帝本人都不知道这句话,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奸臣是奸臣,权臣是权臣,昏君是昏君,这和见识眼光不能完全勾连到一处,可能有关系,但不是全部。 那为什么还要联金伐辽?就是对自家的军事力量太过高估了! 陇右之战打出不少信心,女真两万破辽国七十万,又增加了许多信心,吐蕃西夏畏缩不前更增加了信心。 感觉辽国眼下就是纸糊的一样,轻轻一推就会倒下,至于金国强大不强大,眼下看不重要,又不是同金国开战,只要能收复燕云十六州,那金国顶多就是又一个强盛时的大辽罢了。 道君皇帝和相公们,大抵便是此种想法。 赵柽心底轻叹,道:“爹爹,既敲定此事,岂不是要与金国来往通信?只是那金国与我大宋并不接壤,又如何与那边商定此事?” 道君皇帝道:“二哥儿,你问得好,所以朕和相公们的意思是走海路,先在辽东登岸,联络对方,若是金国同意结盟,便定下时间,日后在海上详细商谈。” 赵柽道:“却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道君皇帝道:“朝上虽有臣子反对,总是不懂兵事,徒增笑耳。” 赵柽道:“爹爹圣明。” 道君皇帝道:“二哥儿,可是此事虽然定下,但那李良嗣亦说了,金人性直,看中表面,前去联络不可轻视,派去的人不但需得文武兼备让对方重视,更是得有一定的份量!” 赵柽闻言默默不语,李良嗣果然好口才,不枉自家在童贯府前说的那一遭话语。 见赵柽不语,道君皇帝亦不做恼,只是继续道:“朕思来想去,文武兼备的臣子不少,但这份量极重的……却是没有几个了。” 赵柽道:“爹爹所言极是,这种事必然要与金国高官接触,甚至……看到金国皇帝亦不好说。” 道君皇帝瞅瞅他,慢慢道:“我曾观金国朝堂消息,大抵宗室掌权,朝下带兵者不是金国皇帝的兄弟,便是皇子。” 赵柽不语。 道君皇帝咳嗽一声:“朕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被对方看轻,童贯这种的自是不行,朝上朝下军中倒也有几名合适,可份量又不够,大抵要符合那些条件,面子上又不能落下,最好亦是宗室吧。” 赵柽心想,哪里还有的宗室,宗室不是被赶出东京,就是被当猪圈养了,你老人家直接说皇子不就得了? 赵柽脸色微微的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难看,道君皇帝继续缓缓道:“可寻常宗室里哪有得人才,朕思来想去,唯有朕的皇子们才有出息,可太子是不能的,三哥儿文章虽好却手无缚鸡之力,九哥儿倒是文武双全,但年岁太幼小了,当不得大事,朕思来想去……” 说到这里道君皇帝盯着赵柽,赵柽把头一低,想让我主动请缨,门都没有啊,这种事若是心中没有特殊目的,谁愿意去啊! “二哥儿。”看到赵柽低头,道君皇帝脸皮抽搐,心想这事儿确实是为难了,倘若换成自家就是装病也不会去的,他道:“朕思来想去,唯有皇儿伱才能担当此大任啊。” 赵柽抬头,脸上露出难色:“爹爹,不是孩儿推辞,这事儿如此之大,牵扯如此之广,孩儿年少,见识短浅,万一……” “二哥儿何故妄自菲薄。”道君皇帝听着好像还有点门,急忙打断道:“你文武皆能,这是天下都知的事情,何况你亦管兵,在朝堂上有位置,与那些金国皇子可以相面而谈,若二哥儿你前往,此事必成!” 赵柽一脸思索模样,随后道:“爹爹,此事走海,随后又要上岸,那边好像还在北辽的范围之内啊……” 道君皇帝默默拿起御案上的茶碗,端起一半便又放下,嘴唇动了动,叹道:“朕亦知道此行风险巨大,所以才须得文武双全之人……” 赵柽皱眉:“爹爹,辽国固然有风险,倒亦不是不能躲藏绕过,主要是这海上,大海之上,海盗横行无忌,却又要远比辽境内危险更多。”看书溂 道君皇帝一阵头疼,他怎能不知这海上事,本朝海上商贸繁荣,伴随而来的就是海盗猖獗,沿海的一些小城镇也时常被海盗袭击,但这些海盗来往如风,不比那些占山为王坐地分金的匪寇,却哪里好捉。 “二哥儿……” “爹爹,孩儿曾说过要助爹爹夺回燕云十六州,此事……”赵柽觉得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脸上的犹豫慢慢变成决绝,又再思索几息,忽然拜倒在地,道:“此事,孩儿愿意前往!” (本章完) 第113章 杀帝 “啊!”道君皇帝此刻闻言心中大喜,怎激荡二字就能说尽,他急忙道:“二哥儿快起来,二哥儿有此孝心,朕心甚慰,甚慰!”看书喇 赵柽起身,道君皇帝继续道:“二哥儿,你想要什么赏赐现在就和朕说,但凡朕能给的,就都应了你。” 赵柽看了道君皇帝一眼,你老人家这是怕我回不来啊,提前就要给赏赐,早知李良嗣嘴皮如此厉害,把海上之盟加进个文武双全份量极重的人物,刚才何又必费尽心力给柳随云要官呢,现在要多好?还不一要一个准! 他想了想,道:“孩儿毋须赏赐,只是此行危难重重,孩儿需要找几人保护,若真是遇到险阻,这几人未必能再回来,孩儿想给他们要些职位。” 道君皇帝点头道:“好朕应了,安置在两司或者别处都可,拟个单子过来就好。” 赵柽道:“除此之外,孩儿再无所求。” 道君皇帝道:“二哥儿,伱仔细想想,切莫现在就做决定,可以想好了要什么,再来找朕。” 赵柽道:“那孩儿就回去再琢磨琢磨。” 道君皇帝道:“甚好,甚好!” 赵柽离宫,出了皇城后神色一片沉重。 终于要开始了吗?是的,要开始了。 海上之盟是个错误,但,却远远不至于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 原因无非有三。 首先,大宋对自家的军队战力太高估了,对辽国的军队战力又太低估了。 高估来于陇右之战的胜利,吐蕃回鹘西夏的示弱;低估则来于女真二万大军破辽七十万。 其次,决定这件事的时间不好。 李良嗣提出联金夹辽,那时候金国还未建立,这事儿一研究就是几年,直到女真败辽建国,才逐渐定下来,而这个时候,女真的实力已经十分强大了,即便没有和大宋结盟,独自灭辽也有可能。 而海上之盟一谈又是几年,到最后确定夹辽之日的时候,女真其实已经无所谓大宋了,接近十年的光景,女真从一个草台班子,从一个阿城土着,一点点成长强大,最后长成一个无赖恶霸,这个时候还要去合作,已是不智了。 再次,金国那边发起攻辽的时间不好。 这个时候方腊起义,举明教之名,聚数万之众,攻占六州五十二县,杀人无数,劫掠女子无数,大宋出兵攻辽只好推迟。 而平定方腊起义可不容易啊,童贯领了西军的两路禁军,四路蕃兵,还有京畿禁军,前后足足六个月才平定下来。 这已经不啻于一场小国战了。 经此一战,西军人困马乏,损失不轻,甚至军里还有瘟疫泛行。 而金国使者来东京几次催问出兵,这才在不得已的时候强行出兵攻辽,而这时金兵已经打得差不多了。 一战之下大败,再战又败。 童贯擅自做主,百万贯从金国手里买回燕云,可金国既然能打下,那再夺回也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事实证明花钱买了一个寂寞,不久后金军大举南侵。 赵柽脑海里不停地回忆这些事情,不停复盘。 他自小就一直在复盘海上之盟和宋金夹辽,寻找破局之法,但海上之盟极难逆转。 那么就篡改宋金夹辽,或者单纯的金攻辽的时间,提前或者延后,然后再…… 若是都不能,那就只好学赵九另立山头了。 至于争夺皇位,等待登极,时间上是来不及的,等不到励精图治的那天,铁蹄就滚滚而来了,就算假设真有那天,这个朝堂,真就能励精图治吗?恐怕还是要打破的。 还有甚么金兵攻至东京城下,临危掌权,救大势,挽天倾,有如天助便能打爆金兵狗头,这种事还是少想为妙。 马车到王府门前,赵柽下马,戚红鱼来接,他道:“把黄孤唤来。” 半晌之后,黄孤入府来到书房,赵柽拿出两个蜡丸,交付给他道:“一枚东南,一枚北面,北面这颗你亲自去送,若是出了意外也就不用回来了。” 黄孤道:“公子放心,人在东西在,人不在东西断不会在!” 赵柽点了点头:“我在官家那要了几个官职,送信时多去上些人,有了官身路上总会保险些。” 黄孤道:“公子?” 赵柽点头淡淡道:“是的。” 黄孤深深一礼,转身出门。 赵柽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前,望着黄孤的背影,微微闭上双眼。 是的,杀帝! 杀金帝,杀金帝完颜阿骨打! 只有杀了金帝,才能篡改宋金夹辽的时间! 改变了这根时间线,将来才会有无数可能,这些可能又会创造无数机会出来。 “可是……”赵柽忽睁开双眼,微微一笑:“这种事怎么好一个人做呢?” 他遥望北方,笑道:“当是一睹林牙兄的风采了!” 出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但要确定人员,制定计划,选择航道,还要准备各种海上需要的东西,各种琐碎物品。 赵柽自然不管这些,几日来接连入宫,只是与道君皇帝还有几位相公商讨如何与金国会谈。 这种大事涉及到种种利益纠葛,是绝不会一次就谈完的,赵柽这次前去实际上是最困难的一步,那就是不但要找到女真朝廷,还得说服他们结盟。 如果这次成功,便可以约定以后商谈时间,也不必再走陆地,直接海上相谈就是。 转眼十几天过去,赵柽估计至少还得半个月才能出行,他亦不着急,这两日连宫中都不去,只是在书房练字。看书溂 这天上午,张宪来了,伤势已痊愈。 少年进门就拜倒在地,赵柽笑道:“小郎,这是做甚?” 少年一脸认真:“张宪谢王爷救命之恩,礼当参拜。” 赵柽看着少年俊秀执着的脸庞,摇了摇头:“都是一家人,何故如此客气,起来说话吧。” 张宪闻言神情立刻有点古怪,之前和教头住在一起时,对许多些事纳闷,比如姐姐为何住在王府?但却无处询问。 可这养伤的十几天里,却是被丢进碎玉楼那个地方,简直群魔乱舞一般,自是也听到了不少话,这些话他前后连贯起来,也就知道了个大概。 只不过……少年五岁时便去了阆州治病,再就没回过东京,今日也不过十三四而已,让他心内有个甚么见解,却着实是难为他了。 赵柽笑道:“小郎去后面瞧瞧贞娘,这些天只道你没事,她口上答应,却见不得你,心下说不得多慌张。” 张宪点头称是,又是一礼,出门而去。 到了门外有人引领来到后宅,小娘见了惊喜之下自是落泪,又道:“这里后宅,怎进来此处?” 张宪道:“是王爷让过来的。” 小娘闻言,低眉不语。 (本章完) 第114章 小娘的点心 张宪性子沉稳,与父姊又多年不见,自是不便问小娘些什么,只是看小娘神色,心中疑惑。 他道:“王爷救我,总想报答,又不知如何去做,还请姐姐教我。” 小娘闻言,心内哪里有个章程,只是惶乱如丝,不知如何说好。 见他不语,张宪又道:“姐姐,王爷身份尊贵,自是什么都不缺,想要用金银感谢却唯恐误会,弟弟思来想去,除了敢效一死,再没有旁的能够报答。” 锦儿这时道:“奴家瞧王爷人好,又怎会计较这些,我们小户人家,倘是金银物品拿出再多亦不入法眼,倒不如用些心意,反而显得真诚。” 张宪闻言眼睛一亮道:“锦儿姐姐说得对,却是这个理儿,只是用心意这事儿听着虽简单,就不知如何做才好。” 锦儿笑道:“这还不容易,奴家瞧着王爷爱吃我和娘子造的点心,只不过每次送得不多,若是仔细上一回,摆满一桌,王爷肯定心喜。” 张宪点头道:“礼轻情意重,这倒是个好主意。” 小娘闻言脸色不自然道:“锦儿,你却多嘴,哪里来得这些有的无的。” 说完,转了身,似是心中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天大难题,步履艰难地向楼内走去,不知不觉,已是有两行泪水留下,神色间更是迷茫惘然。 下午,张宪又来到书房,这次却不比之前拜谢时的洒脱,犹犹豫豫地道:“王爷,稍晚些去后面吃点心。” 赵柽看了他一眼,道:“贞娘让小郎相请?” 张宪道:“是张宪不知如何感谢王爷,说甚么效死之类话总归是以后的事,就求了姐姐做点心请王爷吃,礼轻情意重,还望王爷莫要嫌弃。” 赵柽闻言笑道:“本王怎会嫌弃,本王惯喜贞娘的点心,却每次都送来少许,让本王欲罢不能。” 张宪道:“王爷喜欢就好,张宪心里就踏实了。” 赵柽摇了摇头:“小郎我问你,是否曾习武?” 张宪道:“回王爷,给我治病的神医乃是青城山道人,我拜他为师,一直学习拳脚枪法。” 赵柽道:“应是个世外高人,小郎倒是好运气。” 张宪闻言气馁道:“之前打那泼皮时却没收住手,师傅说过这叫不能收放自如,拳脚远不到家。” 赵柽笑道:“你才多大,练了几年武艺,还谈甚么到不到家,以后的路长着呢,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功夫都是一天天积累出来的。” 张宪想了想,道:“王爷说得是,我想起书上曾看过的一句话,叫做业精于勤荒于嬉,大抵就是这个道理吧?” 赵柽点头,忽又想起一事道:“小郎可学兵法?” 张宪摇头道:“想过要学,可是却无处可得,师傅那边医书很多,却没有兵法一类。” 赵柽道:“既然想学,本王便传伱两篇兵法好了。” 说完他从桌上的匣子内抽出两张纸来,道:“莫问名字,这部兵法一共十三篇,本王现在传你第一篇总纲和第二篇临篇,若是以后考校好了,再传你接下来几篇。” 张宪闻言心中欢喜,止不住笑容满面,差一点雀跃起来,道:“多谢王爷。” 赵柽点了点头亦笑道:“我看你沉稳,其实这个年纪还是跳脱点好,会许多欢乐,就不要学本王一样,平日里没一点意思。” 张宪道:“小时住在外公家,养成沉闷性子,病渐好时又学了舞枪弄棒,总是一个人愿意想事情。” 赵柽道:“教头年纪大了,虽然本朝都是主动请辞,但军中哪里比得到朝上,舞不动枪棒便要回家,张宪,本王问你可有意从军?” 张宪道:“回王爷,张宪愿意从军,上战场斩敌寇,尽忠报国。” 赵柽笑道:“你愿意现在也差点年岁,不过只要本王身在京城,倒是有个地方能给你厮混几天,待明个去本王的血色先锋团,那地方和碎玉楼不同,你定会喜欢。” 一听到碎玉楼,张宪不由脸就是一红,那地方的好汉平素里讲的话,可真让人难为情。 赵柽看张宪模样,心中自知原委,不由暗暗想这碎玉楼是该敲打敲打了,就不知之前的岳飞师弟,是怎么熬过来的。 岳飞离去后,来了几封信,都是报好,而老宗师周侗却是离开相州不知去了何方。 至于卢俊义,却是早就收拾好了家事,只不过赵柽去信让他等候,便自在家中等待相招,倒是燕小乙前几天从河北送来一些东西,都是些河北特产,赵柽喜那一筐核桃,挑出两枚时常手中把玩。 和张宪又聊了会儿,日头有些偏西,锦儿忽然到来,说点心都已做好,请王爷移步品尝。 赵柽又叫人外出买了饮子,是戚红鱼和一名同是教坊司脱籍出来的小娘,合伙所开的茶店,就在州桥附近,日常还算兴隆,他这几天时常派人照顾生意。 和张宪来到后宅,就见小楼前摆了张花桌,上面足足放了七八种不同品色的点心,有的还冒着腾腾热气,显是刚刚出炉不久。 赵柽看了笑道:“之前却是敷衍本王了,这些样式怎从未看到?贞娘你有这好手段,直到今日方知。” 小娘忙碌尚未结束,擦了一把额头汗水,脸色微红道:“都是锦儿的功劳,我又哪会几种,做出来亦不好吃。” 赵柽自不客气,坐下后也不喊人,只是命丫鬟把饮子摆好,先拿起一块放进口中,却是还有余热,又绵又软,不仅连连叫好道:“若是日后想吃就有,那该多好。” 小娘闻言立刻转过身去,只觉双颊发烫,没来由地心也跳得厉害,但愈是这样便愈发心头忧伤,只觉得自己仿佛有些变了,便是那嘴唇都咬破皮儿。 赵柽吃了几块,又喝口饮子,往椅上一靠,这才道:“都过来吃。” 几人哪肯,赵柽道:“知你们拘束,可本王自己吃也没甚意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就算不吃也都坐下,站着算怎么回事?” 张宪道:“不敢和王爷同席。” 赵柽摇头道:“既是感谢本王,就要听本王的,有些事儿我还要说,莫不是还要我抬头说吗。” 几人闻这话,倒不能再托辞,都坐到了花桌旁边。 (本章完) 第115章 贞娘,你也不想小郎有事吧 见众人都坐下,赵柽笑道:“本王比不得你们,想吃点心就能去做,弟弟想吃了姐姐便会辛苦做来,本王可是吃了这顿不知下顿何时再有。” 小娘不说话,锦儿低头掩嘴,张宪一脸困惑,他弄不懂这些,他还小,他自觉弄不懂很正常。 但话儿还是得说的,看姐姐那模样似乎不想接茬,但总不能冷了王爷的场。 他道:“王爷,你想吃点心,我请姐姐做来就是。” 赵柽笑道:“如此甚好,只不过到时莫要说是本王的想法。” 小娘瞅了弟弟一眼,此刻心内更乱,仿佛自己就像一只大海上随风漂泊的小船,忽地没了任何方向。 可她是没见过大海的,只是从话本里才知道,天地间竟有那般宽阔的地方。 赵柽这时道:“本王过几日就要出海了……” 小娘听到海字不由“啊”了一声,呆呆望过去,赵柽瞧过来,见她颜色如花娇妍动人,正在看自己,不由笑道:“这怎地听到海字就痴了一样,想要看以后得空带你们去,总不是什么难事。” 小娘被赵柽话语惊醒,立时脸红的转过头去,讷讷道:“我,我不是……” 赵柽道:“这饮子不错,戚红鱼店里的,以后想喝就打发了人去买,你们都喝着,我有些话要说。” 锦儿捧过两杯,给了小娘和张宪,自家又小心翼翼地端了个梅子味道的,咂一口,既酸又甜,不由小鼻子皱起。 赵柽道:“过几日本王再离开京城一趟,这次走得远,要入海。” 张宪道:“王爷,要张宪陪同吗?” 赵柽摇了摇头:“这次出海非比寻常,是以有些事要提前说出来,都心里有个准备,本王是存了那百分之一可能回不来的。” “啊?”小娘闻言,顿时打翻了手中饮子,立刻湿了罗裙,那旁锦儿也一脸张惶,急忙取了丝帕来擦。 张宪道:“王爷……” 赵柽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所谓谋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世上事哪里都能算无遗策,我也不和你们说要去做什么,倘真回不来,就都不能留在京城了,高俅也好,别的人也罢,都会寻找麻烦。” 他顿了一顿:“若真回不来,我倒也安排好,会有人接你们去南面安置,从此再不要回了。” 小娘听得呆呆,不知要说何话,张宪道:“王爷,我与伱同去,若有事张宪挡在前面。” 赵柽摇头道:“我只是说有那么一丝可能,你们不用记在心上,个个愁眉苦脸的。” 小娘秀眉颦起,张了张嘴,似想问又不好问,最后还是道:“真的没事?” 赵柽笑道:“快把那神色收了,一天到晚不是眼润就是脸红,我看这天气暖了,过一阵是不是又要葬花来愁?” 小娘螓首蛾眉,不知言何。 张宪道:“王爷,我……” 赵柽道:“你记得勤奋练武,学习兵法,别想些没用的事情,我走这些时日,你就住在府中,把教头亦接过来,能不出去便不要出去,府外有人盯着,莫要出事。” 小娘在旁又是一呆,道:“王爷,这不好,还是……” 赵柽笑看她:“贞娘,你也不想小郎有事吧?” 小娘闻言,哪知如何做答,睫毛动了动,满心里不知所措。 赵柽喝了口饮子,指着盘里一种白色如雪的点心道:“这个别致,弹弹糯糯,最是好吃,不知唤做什么?” 小娘道:“这是雪玉糕,并不难做。” 赵柽笑道:“待本王回来,就多做这个,莫要推辞。” 说罢,他拿起两只,站起身向外走,边走边吃。 小娘看着他背影,神色间满是迷茫…… 回到前面,天色近黄昏,赵柽写了几封信命雷三送出去,随后也不读书,只是早早安歇。 转眼又是些时日过去,朝堂那边事情周全完毕,定下三日出发之期。 赵柽一早去宫里看了娘娘,回到王府,却见高宠在阶上坐着,那府门前军丁都离他远远。 看到赵柽,高宠一跃而起,忽又想起失礼,急忙拜倒:“高宠见过王爷。” 赵柽摸了他一把头,道:“进来吧。” 高宠无事,只是来耍子,却并不是第一次来,之前摆完擂台还来过一次,在王府玩了一天。 高宠道:“王爷,年前大娘让我来送礼,却不知王爷离京,跑了个空。” 赵柽道:“礼呢?” 高宠一愣,摊了摊手道:“叫我都给吃了。” 赵柽道:“高夫人没怪你?” 高宠挠头道:“好一顿竹鞭抽打,又不敢跑,足足打断了五六根呢。” 说着话进了府内,却不入房,只是来到一个不大的小武场,赵柽坐下让人端来茶汤,只看高宠仿佛一只小老虎般,半刻不得消停,兵器架上十八般挨个演练,却是无论锤子还是棍棒,全都耍好,最后伸手摸上那一杆枪。 赵柽不由道:“你高家是枪王高思继后人,此枪可学过?” 高宠道:“祖上枪谱全学完,就是四季拳打得亦好。” 赵柽点头,五代枪王高思继,白马银枪,在唐后春秋乱世乃是前三的存在,他道:“西北高永年可有来往。” 高宠摆了个银枪大开门,道:“听大娘说和那一脉有几十年都未往来,便是拜祖亦不在一处。” 赵柽想了想,高永年高永岁这支高家,是平东郡王高怀亮的后人,高怀亮是渤海郡王高怀德的弟弟,两人都是枪王高思继的孙子,不过高怀亮死得较早,如今百多年过去,不说出五服,便是七服八服亦出了。 看高宠耍枪,却是另一套路数,与周侗所传不同,枪法惯走大开大阖,耍得银轮一般,光团闪烁,大有万夫不当气势。 赵柽看着看着却皱起眉头,这枪法有破绽,怪不得当年高思继不敌铁枪王彦章,这枪气势足够了,却细微处不足。 唐末五代十国,春秋乱世,王不过项将不过李,李存孝当之无愧的马上第一人,铁枪王彦章第二,枪王高思继第三。 赵柽思索片刻,正想指出枪中不足之处,忽然听到脚步声嘈杂,片刻有个声音叫起来:“这枪耍得也就一般啊。” (晚上还有) 第116章 高宠逞威,武松心焦 “这枪耍得也就一般啊。”声音由远及近,语气很冲:“不会是绣花枕头,根本上不得战场吧。” 赵柽看去,却是赵构、赵福金,赵福金的手上还牵着赵瑚儿,后面跟了十几名侍卫。 “二锅!”赵瑚儿跑过来,一把抓住赵柽的胳膊,赵柽看了看她,这早晨刚见的,怎么这会儿又跑来府里? “让二哥瞅瞅,瞧着牙又掉了一颗,之前看还没有呢?”赵柽捏了捏赵瑚儿胖乎乎的小脸蛋。 赵瑚儿闻言顿时大惊失色,急忙闭紧了嘴巴撒腿就跑,回来赵福金身边抓着衣袖不放。 赵福金拖着小尾巴走上前,行礼道:“福金见过二哥。” 赵柽看她,出落得愈发秀水芙蓉一般,不由笑道:“你几个怎么有空儿来我这里,今天都不用读书吗?” 赵福金道:“今日先生休沐,九哥儿不肯温习,跑去娘娘那里说要出宫来玩,瑚儿也想出来,便喊了福金照看他们几个。” 赵福金比赵构大一点,在宫内素来持稳,宫内娘娘们见她做事放心,于是很多时候让她牵头,隐隐有小家姐的风范。 赵柽点了点头,叫她坐下后,看向场中,却见高宠和赵构二人正大眼对小眼,在那里瞪着。 赵构比高宠大上一岁左右的模样,但两人身高却差不多,论壮实也不分上下。 高宠道:“你不服?” 赵构背起手,心内学着话本里那些列国豪侠的模样,哈哈大笑道:“你亦无他,惟手熟尔,花架子!” 高宠挠头想了想,道:“欧阳相公这词可不是此种意思,伱若不服那便较量一下!” 赵构瞧了瞧高宠手中枪,撇嘴道:“较量枪法有甚意思,不如比比气力!” 高宠瞪大了眼睛:“你要和我比气力?” 赵构抽回双手抱在怀里,冷笑道:“如何,怕了?” 高宠回头看向赵柽,赵柽自当没瞧见他,低头捏着赵瑚儿的嘴巴:“我就说又掉了一颗,还撒谎说没有,是不是在宫内讨不到糖吃,便想着出来骗二哥?” 赵瑚儿用力挣脱跑到赵福金身后:“二锅是坏人,再也不和二锅好了!” 那边高宠道:“比就比,你要怎么比?” 赵构左右瞧瞧,看见兵器架下有两只石锁,不是很大那种,他哼了一声走过去,道:“你瞧着!” 说完他两手各抓住一只,脚步一沉,喊了声“起”,那两只石锁竟然被他提得离开了地面。 赵福金看着场中道:“九哥儿神力,宫内就算侍卫都比不得他。” 赵柽脸上只是古怪,赵福金见瞧见他不语,便想了想道:“莫非这小郎亦是神力?” 赵柽看她一眼,笑道:“这是渤海王高怀德的后裔。” 那边赵构把两只石锁慢慢放下,接着收了马步,缓缓舒气道:“服不服?” 高宠眨了眨眼睛,就这?你就这? 他走过去道:“你躲远点。” 赵构不知他要干什么,道:“让我往哪里躲,你还想举那兵器架子不成?” 高宠亦不理他,低头看了看两枚石锁,忽然一抬脚,使出猛力竟直接挑起一只在手中,接着又再用力把另外一只亦挑起来。 赵构瞧到这情景眼珠都快瞪出来,高宠拎着两只石锁走了几步来到赵构身前,冲他呲牙一乐。 赵构惊道:“你要做甚?” 高宠道:“说了让你躲远点!”说完只见他吐气开声,猛地喊了个“啊”后,竟然直接将两只石锁抛向了空中。 赵构立刻捂着脑袋便跑,直跑到赵柽身后,嘴里喋喋道:“二哥,这是哪里来的怪物!” 赵柽这时看向高宠,忽大声道:“不能接!” 高宠本来做势欲接,闻言急忙闪去了一旁,只听“轰隆”一声响,两枚石锁掉了下来,把地面都砸出了两个坑。 赵柽道:“你真是不要命,扔上去的力气能和掉下来一样吗?两倍都不止,我看你向上抛就是硬挺着,居然还想着接!” 高宠是个天不怕,地不忿的性子,唯一就是服赵柽,因为力气再大也打不到对方。看书溂 他低头道:“我就是想试试。” 赵柽道:“再不能如此莽撞了!” 高宠道了声是,走过来看赵构:“服不服?” 赵构道:“有力气算甚本领,不如作首诗来较量下!” 高宠瞪眼,觉得这人虽然也有一点气力,说的话却实在无赖。 赵柽摆了摆手:“比甚么比,一会儿留下吃饭,谁饭量大才是真的赢。” 赵瑚儿跑过来,趴在赵柽耳旁道:“二锅,瑚儿要吃糖醋黄河大鲤鱼。” 赵柽瞅她眼,道:“糖醋的没有,红烧的如何?” 赵瑚儿立刻扁了嘴,跑回赵福金身后,两只眼睛泪花闪闪。 下午时,送走了一堆小的,在书房练字,黄孤风尘仆仆回来复命。 赵柽看他:“如何?” 黄孤道:“公子,一切顺利,还有这个!”说完,递上了一只蜡丸。 赵柽取出里面的信看了又看,道:“这次出海,楼里就带你和欧阳北,你安排一下离开事宜,让简素衣做主就是。” 黄孤点头称是,又道:“公子,上次偷袭你那小箭的来历,在榷场那边打探到了。” “哦?”赵柽道:“是何来历?” 黄孤道:“那小箭是西夏元家的东西。” “元家?”赵柽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抓的那个西夏元姓谍子,暗想这就对了,对方偷袭自己便有了理由。 “属下在榷场等待回信时,和西夏的几个大商贩喝酒,套出来元家许多事,这元家倒是类似中原的江湖世家,擅长弓弩刺杀,据说这一代出来个厉害的人物,叫做元极,如果不错的话,上次擂台偷袭王爷的很可能就是这元极!” “元极?”赵柽道:“一击不中远遁千里,倒是个人物,这种人最是难缠,一但有了消息必须马上除掉。” 黄孤点头,赵柽又道:“回去准备一下,让欧阳北把他堂兄留下的毒筒带上,出发时莫要忘记。” 黄孤领命行礼离去。 转眼就到了出发这天,因为渡海联络女真,乃是绝密之事,不可能大张旗鼓,所以在清晨刚打开城门时,赵柽便带了黄孤欧阳北,还有五百禁军,直奔登州而去。 这次的计划是赵柽为主,不带朝官只领贴身护卫,然后先到登州,汇合登州兵马钤辖防御使武义大夫马政,平海军指挥使呼延庆两人,从登州入海。 这两人乃是此次出海联络金国的副使,这个马政原本是西军秦凤路将领,后来种种原因贬到青州,再至登州,至于朝上为何选了他,赵柽不太了解,在他心内选谁都是无所谓的一件事。 至于呼延庆,乃是开朝将门呼延赞曾孙,呼延守用之子,这呼延庆擅长女真、契丹、高丽三国语言,又有一定的外交经验,所以再选了此人。 马车前行,一路无话。 直到中午时,赵柽在车内下令,改走郓州。 马车立刻偏离了前往登州的笔直路线,往偏北一些方向驶去。 几天后队伍踏入郓州地界,接着直奔阳谷县而去…… 却说武松这一日正在阳谷下方的村子行县衙公事办案,他本来擂台之后乃是要回清河,却不料在阳谷县城中竟遇到自家的嫡亲哥哥武大郎,心头惊讶之下自然扑翻身便拜。 两人叙说一番后,武松才知道自家当日在清河打的那人并未死,只是两三日上便缓出口气,随后半月休养竟活蹦乱跳,不由心中感叹,若没此事半年来自不必胆战心惊,却也没了东京城的那一场机缘。 好事坏事,却真难说得分明。 而武大因为娶了一房妻子,竟搬到阳谷居住,武松询问缘由之后不由心中焦躁再起。 原来这武大娶的妻子乃是清河张大户家的使女,小名唤作潘金莲,颇有些姿色,因为张大户要缠她却没甚许诺,这潘金莲便去告了主人婆,那大户记恨在心,却倒赔些财物,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嫁与他。 自从武大娶得这妇人之后,清河县里有几个奸诈的浮浪子弟,却来他家里撩拨。 原来这妇人,见武大身材短矮,人物猥獕,不会风流,这婆娘倒诸般好,为头的爱偷汉子,有诗为证:金莲容貌更堪题,笑蹩春山八字眉。若遇风流清子弟,等闲云雨便偷期。 潘金莲过门之后,武大是个懦弱依本分的人,被这一班人不时间在门前叫道:“好一块羊肉,倒落在狗口里!”因此武大在清河县住不牢,搬来这阳谷县紫石街赁房居住,每日挑卖炊饼为生。 武松听得这些心内暗觉不妥,便决定在这阳谷县落脚,他有御武牌直接拿去县衙,便是那知县都礼着,邀了武松在这衙内做一任都头。 这却是正合武松之意,自此便在阳谷县城居住,衙内当值。 只是他做了都头后,去了几次武大家,那潘金莲见他威武雄壮,便暗里偷偷挑逗,武松哪肯就范,却又没法和武大叙说此事,自此便渐渐少去,只是心内一想起此事总是不安,却又没个办法头绪。 (本章完) 第117章 大郎,该喝药了 话说武松这一日正在阳谷县下方胜木村办案抓人。 这案子亦算一桩奇案,离奇于凶手和被杀女子原本竟是夫妻。 凶手之前给村头赌档老板帮衬,赚些银钱,请老板到家中饮酒,哪知老板瞧上他婆娘,出言调戏动手动脚,此时若换其他男儿,怕早就上前一顿拳脚伺候,遇那性子强的怕是更要见血。 可这人虽不肯被老板调戏婆娘,却因性子懦弱,害怕得罪这赌档老板,只是想方设法将其劝走。 后赌档老板对他婆娘念念不忘几次骚扰,他虽做势持刀去找,却哪里敢真格动手,反而过后还要前往巴结,可见持刀时亦只是做做样子,为了面皮好看,否则怎能继续在村中厮混? 再后老板使了手段想陷他,他心中左思右想,竟然一纸休书休了自家婆娘,随后跑去了外地。 谁知他婆娘性子刚烈,哪怕被休亦不从赌档老板,竟掏出剪刀寻死,直扎得自家鲜血喷溅,这下倒是老板怕了,直接跑走,可怜这婆娘,若不是邻居发现救她,这一遭血流尽必死无疑。 老板知事不可为,又怕惹上人命官司,再不来骚扰,这人在外地得到消息,便跑回来。 按大宋律法,和离,休离,便再无夫妻关系,何况是他主动休离,休离大抵女子有污处,且累及娘家受辱,如娘家再有女子,都难嫁出。 不止本朝,历朝历代,甚或后世,亦是如此,既离,无论甚么理由,便于律法,礼法,道义再无站脚。 这人其实也这般想,只不过回胜木村时在村口买瓜,禁不住几个吃瓜闲汉说热闹不怕事大,言言语语,尽是些擦边闲话。 他于是心动,晚间去找婆娘,谁知婆娘道:“你既休离,我受屈辱,何故回头?” 二人撕扯,婆娘不从,他怒自心起,想某惧怕赌档老板,还怕你一婆娘,于是操刀唬之,婆娘性烈,又受休离屈辱,又想已无关系,岂肯相从。 失手,杀之! 盖欺软怕硬,怕强凌弱,弱者挥刀向更弱者,莫过于此。 这件案子阳谷县查得清楚,既有邻居人证,又有凶器物证,武松过来拿人,却不料这人逃至山上,无奈下武松只好在村中住了几夜,等待时机。 幸好最近这山上有大虫剪径,此人惧怕,这天早上又从山上跑回,被人瞧见报了过来,武松便带人将其抓住。 此刻却是上午光景,武松抓捕完毕正坐在胜木村保正家饮酒,却是愈想此事心头愈发焦躁。 缘何?只为念到了他那大郎哥哥,他知潘金莲风流,唯恐害了自家哥哥,有心劝哥哥和离,却不成想遇到这样一桩案子。 他知哥哥痴迷潘金莲,倘和离后再去纠缠,难免又会出差错。 保正在旁察言观色,筛酒道:“都头既已擒拿凶犯,为何闷闷不乐?” 武松道:“只是不解此人,既休离让自己婆娘独木难支,辱婆娘名声及丈人家,后又何故来犯?” 保正笑道:“这有何难,都头带上一问便知。” 不一时,这人押上来,武松审问。 这人哭道:“本来不想,奈何村口吃瓜闲汉兜搭,不言律法,不言对错,不言休书辱妻,只道且耍之,小人受蒙蔽,乃至铸此大错。” 武松闻言,心中恍然大悟,倘自家哥哥和离,且叫他莫去外面买瓜便是。 吃罢酒饭,休憩片刻,武松带差役押犯人回阳谷。 这一路上不知为何,武松只感觉神思不安,身心恍惚,着急赶回要见哥哥。 先去衙门交了人犯,知县大喜,赏了酒食,不必用说。 吃喝完毕,武松回了下处房里,换了衣服鞋袜,戴顶新头巾,锁上了房门,一径投紫石街来。 到了那木楼,推两下房门却未推动,武松抬眼望天色,却只是中午才过,心中不由不安,用上力气,只听“咯嘣”一声,门栓自里断开,他便听到里面讲话。 “大郎,该喝药了。” 武松闻言便是心内一突,你道却是为何? 原来他坐上这阳谷县都头后,曾给京城的王爷写信报平安,王爷回信却是年后,信上只有四字,写的是“不该喝药”。 武松此刻想起顿时身上汗毛都乍起,冷汗瞬间浸透,他立刻大吼一声:“不能喝!”看书喇 只听楼上传来“哎哟”声惊叫,武松几步窜上楼去,却见自家哥哥病恹恹躺在床上,潘金莲手里拿着个盏子,正左顾右看,一脸张惶失措。 武松虽心不算细,此刻却也知那盏子里便是药,他怕惊了这妇人打翻汤药,只是道:“嫂嫂,哥哥为何病得这般严重?” 潘金莲哽哽咽咽假哭道:“叔叔,伱有所不知,自前日里你哥哥猛可的害急心疼起来,病了两日,卧床不起,这才抓了药吃。” 武松点头,亦不看她,只是慢慢靠近去望哥哥,只见武大脸色青黑,嘴角隐隐有血渍,想要张口却说不出话,便知此事大有蹊跷。 潘金莲见他过来,哭道:“叔叔且看这药凉了,我去热下再拿给大郎喝。” 武松点头,妇人刚欲转身却不料一只手伸来劈夺,妇人大惊,却哪里抢得过武松,只是一去一回间那药已洒了半盏。 武松拿了半盏药心中踏实,却见妇人竟然伸手想夺,不由一把推去旁,道:“嫂嫂莫要自误。” 潘金莲慌道:“我顾大郎病情,叔叔何故抢药。” 武松不理,伸手摸出一锭雪白官银,并不是市上那种腌臜散碎,雪白往盏里一蘸,只片刻间,竟然灰黑了那边,武松脸色大变,道:“嫂嫂做得好事。” 潘金莲顿时花容失色,转身欲跑,只见武松一把薅过,往地上惯去,怒道:“嫂嫂还不从实招来,莫怪武松再不客气。” 潘金莲哪里肯说,只是“呜呜”大哭,武大在床上虚弱道:“西,西门庆……” 武松闻言立刻扑到床边:“哥哥,哪个西门庆?” 武大缓了片刻气,才又有力气说话:“开生药铺子的……西门庆。” 武松一想却是知道,原本那铺子离县衙不远,总是顺路过。 他问出了人名,走过去一把揪起妇人:“还有何话说,再不从实招来,莫怪武松直接杀人!”说着手上多了把解腕尖刀,往那地上一扎,立刻透了妇人的裙摆直入木板楼地。 潘金莲唬得心肝直颤,哪里敢再隐瞒,便将西门庆勾搭被武大捉奸,西门庆踹得武大吐血,王婆出计鸩杀武大之事倒豆子般全说出来。 武松直听的得浓眉倒竖,大叫一声:“气煞我也!” 这正是:恋色迷花不肯休,机谋只望永绸缪。谁知武二刀头毒,更比砒霜狠一筹。 (本章完) 第118章 武二郎拿人 武松此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伸手从木板上便拔起那解腕尖刀,欲一刀捅了这妇人方解心头之恨! 却不料此刻,那床上的武大郎剧烈咳嗽起来,武松忙回头去看,只见武大伸出一只手左右摇摆,半天才费力道:“二郎,莫要如此……” 武松道:“哥哥休要劝我,此等蛇蝎心肠,留她做甚!” 却闻武大道:“二郎,我又没真个药死,你杀了大嫂却是惹上天大的官司,却反让那西门庆逃脱,我看此事全是西门庆勾引,大嫂只是被他蒙蔽。” 武松冷笑道:“哥哥莫要菩萨心肠,若无今日事只该劝哥哥和离,眼下看倒全不必了!” 武大道:“二郎,大嫂若知悔改,当好生过活便是,不用如……如此。” 武松闻言心中更恼,瞧着武大青灰的脸色,仿佛立时就要吐血死掉,他咬了咬牙去窗口木杆上拽下条晾晒布带,便将潘金莲绑个结实,随后又找了块脏兮兮抹布,将那樱桃小口塞得紧登充实再叫不出半声,转身举步下楼。 他出楼欲寻大夫给哥哥瞧病,忽地心中暗叫不妥,想西门庆等人敢下此毒手,说不得片刻就会过来和妇人料理,若是离开此处恰逢西门庆赶来反而失策。 却这时,门前走过推车卖梨小哥,约莫十五六岁,见到武松忙打招呼。看书溂 武松一见识得,竟是姓乔,因为在郓州生养的,就取名叫做郓哥,家中只有一个老爹,小哥生的乖觉,自来只靠县前这许多酒店里卖些时新果品生活。 武松琢磨,素来听哥哥说和这郓哥交好,便伸手叫了过来,摸出银子道:“小哥帮忙去请大夫来看。” 郓哥道:“莫不是大郎生病?” 武松点头不肯多啰嗦,道:“须顾着,小哥速去,回来还有谢。” 郓哥拍胸道:“都头何等话,举手之劳,岂敢要谢?”说完将梨车放在门前,快步去寻大夫。 武松见他义气,心中舒起,忽又想到潘金莲话语,那鸩杀哥哥主意乃王婆做出,不由再生恶意,走到间壁王婆茶坊门前,左右瞧瞧无人,推门入内。 这却并非吃茶时辰,店内无人,那王婆低头弄双新鞋,却是大红颜色绣着艳花,看得她心中好喜,不由开口就道:“可是大官人来了?” 武松冷着脸不语,摄脚向前走去,王婆听不到声音抬头去看,不由立时唬得一跳,可她擅巧言令色,转眼便堆了满脸核桃笑:“甚么风将都头吹来,老婆子这里四壁生辉。” 武松不语,心中想着哥哥既然未死,那大抵经官才好,这贼婆子倒是出得恶毒主意,万万不能放过。 他上前一把揪住王婆脖领,伸出蒲扇大的巴掌打去,那婆子怎能抵挡,嘴歪眼斜只剩下口气在。 随后武松去后面寻条麻袋,将王婆装里面扛着就回到隔壁楼上,这时只见武大躺在床正落泪看那妇人。 武大口中道:“大嫂,何苦来哉,待二郎回来我哀求,只是改错便好好过活。” 武松上楼亦不多言,将潘金莲同样塞入麻袋,却无处藏着,只好拖到楼下,丢进蒸炊饼的大锅,上面胡乱弄些东西遮掩。 却这时郓哥请了大夫过来,上楼诊治,武大乃是伤了脏腑,又火气攻心,若治得好当无性命之忧,只是需好生将养。 武松这才松口气,多付了诊金,又掏出些银两请大夫回去开方送药来,杏林堂内学徒多,大夫见了银子自无不可,武松这时心焦方轻了些。 只他杀人的念想却没断过,又想着经官,又想通通杀死了事,只是心中就有一重顾虑,若是都杀了自家逃走也好,投案也罢,这哥哥却如何好? 武大痊愈倒罢了,只是身上重伤,需得个人照看才是。 他心下矛盾在楼上左右走,晃得地板都颤悠,郓哥伶俐,见状道:“都头,若有事就先行离去,小人在这里等待大嫂归来。” 小哥只是道潘金莲出去办事,却哪料竟在楼下大锅里闷着。 武松看了看郓哥,道:“劳烦小哥了。” 武大迷迷糊糊见了:“二郎,却是要做甚?你大嫂何在?” 武松不说话是摸出身上银两都塞进郓哥怀里,道:“顾好哥哥。” 他下楼从锅内拽出麻袋抗起就走,到县衙堂上后将两人猛地摔出。 那知县得人通报却是急来看,道:“二郎,这是甚事?” 武松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道要前去捉拿西门庆,知县沉吟:“此事确是苦了你们兄弟,只不过这下毒却并未死人,至于通奸的事情……” 武松皱眉道:“相公看如何?” 知县道:“就算有口供,却未抓到实处,且伱家大郎的面皮便不要了吗?” 武松听他说得含糊,心中惊想,那西门庆家内颇有钱财,定然早晚贿赂这县官,恐是不肯拿人。 却听知县又道:“武二郎,想你也是都头,该省得法度,捉奸捉双,拿贼拿脏,杀人见伤,你又不曾捉得他奸,如今只凭这两个言语,便要去拿西门庆,恐不妥当,你不可造次,须要仔细寻思。” 武松强压恼火,道:“相公,这个却不是属下捏合出来的。” 知县道:“你且稍候,待我从长计议,可行时便与你拿问。” 武松闻言心中哪个还不知县令想要偏袒,可偏袒亦就罢了,只是偏袒了西门庆,眼前这两个便是要一同洗白,难以定罪。 他瞅了一眼县官,县官只是摸着胡子不瞧他,武松低头看向那王婆喝道:“兀那猪狗听着,此事都在你身上!” 又转过脸看着妇人骂道:“你那淫妇听着,我哥哥向来待你不薄,早出晚归操持家中生计,但凡好处全留给你,你只要有个人性在,怎肯下毒害他!” 妇人原虽害怕,可毕竟在清河大户家做过使女,练得便是察言观色,跪了半天听那县令话语居然是开脱西门庆,此刻胆气便壮了起来。 妇人叫道:“叔叔你好没道理,你哥哥害心疼病,我抓药与他吃,怎地变成通奸下毒,叔叔捏造这些谎言,莫不是记恨上次来时调戏奴家不成,想要报复?” (本章完) 第119章 抄家,抄家 武松闻言顿时一股腾腾烈火直扑脑门,本来也料到这妇人亦会改口,却没想过竟然将好大一个污名扣在自家头上。 他此刻听了,怎能受了,伸手抓住那妇人头髻喝道:“怎敢如此污蔑!” 妇人立刻尖叫:“县尊明鉴,武二郎来奴家调戏不成,便捏造了谎言污告,只是想奴家从他方罢。” 县令道:“武松,大堂之上,休得放肆!” 武松哪肯放手,却听那妇人又叫道:“武二郎要杀人了!” 武松瞪大双眼,神情狰狞,心下焦热万分,便是再也压将不住,他一只手扯着妇人发髻向后一压,袖里猛地露出解腕尖刀,喝道:“淫妇,今日武二不杀你,来日定要再害我家哥哥!” 他尖刀在手,用力在那胸窝处一捅,再猛地搅下,随后拔出,却又怕妇人不死,脖颈上再一蹭,顿时血如泉涌。 一旁王婆早就吓得不会动,武松上前提起,骂道:“老猪狗,活在世上只会害人,一起去死!”却是连下几刀,直接呜呼哀哉。 县令在堂上顿时唬得不轻,胆战心惊道:“武二郎怎敢如此?” 武松眼神瞅他,又看旁近几个衙役,道:“西门庆如何拿不得?” 县令见他未发疯上前,不免心中稍定,故作苦涩道:“二郎你只道他贿赂于我,却不知他如今亦有官身,做了提刑所的理刑副千户,又怎肯贿我?” 武松怒道:“那又是个甚官?既犯事便能不去捉拿?”看书溂 县令瞧他手中尖刀,左右差役躲得远远,苦笑道:“二郎,你亦是见过世面的人物,这官且不说,那西门庆去年往了京城,认了当朝蔡太师做干爹,他身后有蔡太师撑腰,连本县都不放在眼中,伱又有何人撑腰在身后?” 武松一愕,哪知此种缘故,却不免愈加不服,正待说话,却听衙门口一个声音淡淡道:“他身后有本王。” 啊?闻得这个声音,武松哪里还不知是谁,只是这一刻觉得热血上涌,胸中激荡,直想仰天长啸,直赴生死。 赵柽从门外缓缓走进,身后跟着黄孤和欧阳北。 他瞧瞧地上两具尸体,又看了眼坐在案后的县官,不由皱眉。 他前往登州,却改走这郓州阳谷县,只为担心武松,毕竟武松此人心性有些焦躁,哪怕武艺高强,但那西门庆却亦不是吃素,赵柽便担心他出了事故。 这时武松快步上前,一脸激动拜倒在地:“武松参见齐王殿下。” 赵柽看着他点头道:“二郎起来说话。” 县令此时便有些懵,一脸不知所措,下意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中暗道齐王? 他虽亦是进士出身,却已外放多年,知道齐王却从未见过,他干爹是杨戬,来往信中倒亦提到过这位,但所说甚少,只知如今提举侍卫亲军司,权势颇大。 可不好的是,杨戬在上个月死了,他心中正惶恐,想要保住眼下的职位,县令虽不大,但这可是实缺,岂能没有根脚就能坐上? 而他不愿得罪西门庆的原因便也在此,靠山没了,眼下自家就像那水中扑腾的人儿,哪怕抓一根稻草也行,哪里有空管这些通奸偷汉的倒灶屁事,左右也没出人命,糊弄过去罢了。 可武松太莽,居然就敢当堂杀人,他本来还想这事儿…… 这县令想到此处,衙门外忽然传来马匹跑动声,这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到了门口,接着便是兵器磕碰声,齐唰唰的下马声,接着那硬靴踢地,便走进来一排。 进来的是龙卫军左厢第玖营指挥使和五个军使。 这第玖营就是赵柽带去陇右的两个指挥之一,这两个指挥分别是第玖和第拾,原本都不是满额,被赵柽从别的指挥里提来人贯进去才带了陇右,如今都是五百人。 营指挥和五个军使进来行礼,赵柽点了点头,他是先进的阳谷县城,约定半个时辰军马到县衙汇合,这一路打听去了武大家,问明情况后,便直接赶来了县衙。 县令看着那指挥军使几人,脸色大变,东京城别的他可能已经印象不深,但这些禁军怎么会不认得?深深看了一眼武松,心中叫苦,武二郎这不是莽,这是深藏不露啊! 县令马上用平生之最快速度,便是打翻了那案上的笔墨纸砚亦不在乎,他跑上前去又不敢太靠近,跪倒在地道:“阳谷知县史文奎,迎接王驾来迟,还请齐王恕罪。” 史县令双腿微抖,不是别的,他本来只是水中乱游,想求一根儿稻草,眼下却望见一棵大树,不不不,这分明是一座小岛! 赵柽看他一眼,道:“你就是史文奎?” 史文奎闻言心底一突,怎么听这意思齐王殿下知道自家姓名呢?他道:“回王爷,下官史文奎。” 赵柽道:“甚么来历?” 史文奎便是一愣,忽地想通其中关曲忙道:“文魁曾拜太傅杨戬为义父。” 赵柽道:“杨戬死了。” 史文奎也是个心眼机灵的,忙磕头道:“下官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赵柽道:“刚才的话本王听到些,西门庆能抓吗?” 史文奎立刻额头冒汗,道:“这恶徒通奸有夫之妇,又试图毒害女子丈夫,罪大恶极,必须要抓。” 赵柽冷笑道:“就这个?“ 史文奎“啊”了一声,眉毛颤了颤:“还请王爷示下。” 赵柽道:“西门庆勾结梁山贼寇,意图谋反,抄了吧!” 史文奎闻言差点一下跌坐在地上,这是要斩草除根吗? 赵柽看着他缓缓道:“西门庆意图谋反的证据,不就在史知县你的手上?” 史文奎浑身都被汗水打透,为官多年,他知道此刻绝对不能露出半丝犹豫,俗话说破家的知县,灭门的知府,他今日就要行那灭门之事,只要走对,下一步便要去做那知府! 他用力挺了挺腰杆,道:“回王爷,这恶贼谋反的证据就在下官这里!” 赵柽点了点头:“好,那本王带兵去抓罪犯西门庆,史知县好好整理一下证据,本王回来后要看到。” 史文奎急忙称是,赵柽看旁边的武松道:“二郎带路吧!” 武松额头青筋直跳,大声道:“属下领命!” (本章完) 第120章 登州筹谋 武松带路,队伍浩浩荡荡没多久便来到一处大宅前。 赵柽在马上放眼观望,只看好一座宅子,见那杨柳荡春风,嫩芽报春好,一枝红杏出墙来,却是娇又俏。 他道:“蔡太师和朝上的大宦素来喜收义子干儿,本以为一个开生药铺的有甚好处,却不知这小小的阳谷县居然藏山纳水!” 众人不敢言,只待他下令,赵柽点了点头,道:“将这宅子围住,别让人走脱。” 五百龙卫军哪里还不知道要干甚事,脸上不露,心下却兴奋得紧,果然跟着二大王有肉吃,看这大宅,便是东京城内的富户里亦少有,幸好第拾指挥没来,不然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西门府是有门房的,虽然那门楼不敢逾制,却也看起来高大,门前一黑衣小厮正在扫院内飘出的花瓣,忽见这许多骑高头大马的军丁到来,刚想弯腰打个招呼,其中一骑却高呼闪开,不由“啊呀”一声,丢下扫把跑去一旁。 那一骑正是第玖营的指挥使,这人唤作周骁,生得魁梧,至于武艺如何却是不说也罢,力气倒还是有些。 他骑马冲去,手上铁枪用力一顶,然后大喊声“开”,那两扇大门便自崩起,直向院内飞去,只是门虽然开了,门楼却一动没动。 赵柽嫌他没用,道:“多上几人,全都推了!” 几个军使同时上来,一起用力,“轰隆”声响便将这西门府的大门从上到下全部推倒…… 却说西门庆今日正在家中,他不为旁的只为等潘金莲那边的消息,却是左等又等都未来信,人便有些坐立不安,又怕几个丫鬟使女来缠,就起身朝外走。 只是刚走出不远,就闻得一声大响,听却是正门那里,他心中纳闷急匆匆了几步,忽又听得“踏踏踏”的马蹄声,不由脸上疑惑之色愈浓。看书喇 西门庆自也是个聪明的,不然怎会巧取豪夺置下如此大家业,瞅瞅四周没人便躲在一座房后,接着就看到不少骑兵冲了进来。 这些骑兵个个威风凛凛,煞气腾腾,他立时心中大惊,这是惹上了哪个,竟然带兵冲进自己家中? 西门庆心中惊慌,只待仔细瞧看,却见众骑中有一人几分面熟,他脑中回想却是大惊失色,这不是在京城鬼樊楼里结下的仇家吗! 可这仇家怎如此记仇?事隔许久竟然杀到阳谷县来了?西门庆看着那些骑兵,鬓间的红花都吓得掉落,只恨自家当初不该走鬼樊楼那遭,他哪怕自忖识得蔡太师,却亦晓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转身便要躲藏起来。 却这时,丫鬟秀春和兰香联袂走了过来,都是与他相好过的,秀春叫道:“大官人,前方是何大事,怎这许多人骑马进来?” 西门庆此刻恨不得戳死她俩,也不答话,只是面皮发白,脚下加快逃走,众人里只有武松识他,恰好瞧到,大吼一声:“西门庆别跑!” 西门庆哪个敢停,但这宅院被围得铁桶一般,根本逃不出去,没片刻就被武松追上,他倒是有些拳脚功夫,两人乒乒乓乓打到一处。 赵柽不管这些,下令拿人,这一场事足足做到黄昏之时才算罢歇,西门庆自被武松打死,禁军足足搜了数十口大箱的财物,都装车拉到城外。 城外扎营结寨,赵柽检查东西,林林总总算下来,足足值得十几万银子,这还不算那些带不走的家什,各种摆设物件,至少还能值个几万。 赵柽知道即便西门庆的生药铺子再赚钱,又哪能有许多,大抵都是使了手段暗抢巧拿才积攒起来,他正思索间,忽然门外来报说阳谷知县史文奎求见。 赵柽让把人领进,这位史知县一进门便奉上西门庆暗通梁山贼寇的几种证据,赵柽接过来瞧了瞧,却都做得天衣无缝,不由笑道:“史知县在任上多久了?” 史文奎心中一跳,道:“回王爷,已有四五年。” 赵柽道:“本朝原本地方官职一两年就要调动,元丰改制后才稍延了些,不过四五年也实在有些过久。” 史文奎道:“王爷所言极是,下官……下官除了这西门庆谋反的证据,还给王爷带了些东西。” 赵柽笑道:“史知县城如此客气倒让本王难言了。” 史文奎道:“若不是王爷来阳谷,下官恐一辈子也见不到王爷风采,下官能奉上礼物给王爷,乃是下官的福分。” 赵柽瞅他,片刻道:“既然史知县客气,本王亦不能让你亏了,那生药铺子本王没有抄,还有那宅子也没抄干净,史知县可以再去查验一番。” 史文奎喜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赵柽又道:“那些没大关系的放走就是,剩下的该解走便解走,至于如何上报朝廷你自己斟酌,能办好吗?” 史文奎道:“王爷放心,别的不敢说,这些分寸下官还是能拿捏得住。” 赵柽点头,打发走史文奎后,又唤来武松,武松要照顾武大郎暂时不能离开阳谷,他和武松交待些事后又取了银子,武松拜道:“王爷大恩,待哥哥伤好就去帐前效死。” 赵柽道:“二郎,且莫多言,照顾哥哥要紧。” 武松拜了又拜,方才离去。 第二日一早,毋须人送,赵柽带着队伍直奔登州而去。 因为是隐秘行事,所以进入登州城之后,便连知州都不见,直接在马政的府里住下。 马政这个人虽是武官,却颇有几分儒雅,赵柽与他闲聊才知,原本他竟是折彦野的手下,折彦野是折彦质的兄长,现为秦凤路第一副将。 出海的事,并不是到了登州就立刻要走,虽然朝廷那边给马政下了秘旨,但一切事还需和赵柽商量谋划,尤其是具体带多少人,带几艘船,这些朝廷那边都没有指派,需要他们自行决定。 这日黄昏,已是进入登州的第三天,赵柽坐在马政书房的椅子上双手枕头,看着面前的马政和呼延庆,叹道:“本王真是有些愁,些年来倒是连海都未瞧过,更勿论出海,听你二人说甚么风浪晕船之事,本王的头都大了。” 马政白面长须,看了眼一旁黑脸的呼延庆,站起身礼道:“王爷,这却是属下考虑不周了,不如明天就去海边观看,让王爷坐下海船感受一番,顺便观赏这大海景象。” 赵柽闻言望眼外面天色,懒洋洋道:“还等甚明天,现在天色亦不晚,就去瞧瞧!” (本章完) 第121章 烽火蓬莱路 马政闻言急忙道:“王爷,这个时辰看海倒是能,可船却不好坐了。” 旁边的呼延庆亦道:“王爷,马大人说得是,现在是黄昏,到达海边天色更晚,恐怕也只能看海。” 赵柽道:“那就先看看海,试船的事改日再说,若是连海都不看一下,继续呆在府里也研究不出甚么。” 马政道:“那下官现在就去安排。” 赵柽道:“叫上大郎一起。” 马政道了声“是”,脸色微微古怪,他边走心中边纳闷,也不知为何王爷对自家的儿子很感兴趣,这几天和马扩在一起聊的时间,比和他与呼延庆还多。 呼延庆一张四方黑脸,生得魁伟壮硕,道:“王爷,下官想到一事,既然是以北上买马的名义渡海,那是不是要找几名懂马之人加以掩护?这样人员名单上又要增加了。” 赵柽道:“最多三人,船就按原定的两艘,再不能加,去得多了太过惹眼。” 他现在不知辽东在谁的手上,宫中和道君皇帝所言半真半假,言要过辽境不过是将危险说到最大。 辽东这两年曾被女真打下来过,接下来开始拉锯战,其中多次反复,不过即便辽东不在,辽国那边还有大定府前线可以出海,两头都可能会遇到。 呼延庆道:“属下记得了。” 这时马扩进来对赵柽行礼,赵柽看马扩,同其父一样生得儒雅,不认识的还以为是名书生,其实父子都是武将。 岳飞和赵柽闲聊时曾提过在路上结识马扩,赵柽本就心中有数,这马扩原是个忠义无双,又胆大心细之人,武艺也好,外事能力极强,就在去秋还考上了武举人。 赵柽道:“大郎随我去看海。” 马扩不解道:“王爷,这么晚去看海边恐怕看不到什么,只是黑乎乎一片。” 赵柽摇头只是笑。 马扩忽然醒悟:“王爷要上烽火台?” 赵柽道:“还是大郎明白。” 说完他瞅了眼呼延庆,呼延庆方才恍然大悟,都这么晚了,还看甚么海坐甚么船,这位分明就是要巡视一圈海边…… 一个时辰后,赵柽站在丹崖山顶的烽火台上俯看前方,这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天上有月光明亮,繁星璀璨,远处大海深深沉沉,孤独而寂静。看书喇 偶尔起风,有那海浪一波波卷过来,浪头白花花似雪,后面的海水却邃蓝乃至漆黑,看不到尽头。 赵柽默默不语,这是丹崖山十三座烽火台最靠近海边的一座,位置极高,了望极远,海天一线。 此刻,他身边只有马扩站立,其他人都在石阶下方。 他站着不动,足足一刻钟,直到那圆月在大海上空又正了些,海水的蓝色再多了几分,这才缓缓转身。 身后不远处就是登州城,这时刚刚入夜,城内灯火星星点点连绵不绝,一阵微风吹过,赵柽神色略显落寞。 顺着石阶一步步走下,马政等人急忙跟上,那原本放哨了望的小烽子行了礼,转身跑上去,继续鏖守这黯黯夜色。 穿过烽火台粗潦的二楼,再踏下去的楼梯,底层鱼尾厅烛光闪烁,这座烽火台的烽帅烽副,以及五个下属烽子都在此处等候。 一座烽火台定员八丁,并没缺额,这让赵柽心中微微有些舒缓。 这海边的防御和京畿相比,显然是严密得多,吃空饷的问题也少了许多,这并不是说官员不想贪,而是你贪多了,命便可能不保。 不是朝廷要你命,而是海盗。 本朝海上的贸易已到了空前繁荣的地步,海盗也是眼花缭乱群魔乱舞。 渤海黄水洋这边还好点,虽然也被海盗攻打,但频率不高,东海那边的沿海城镇,哪个没被海盗打过,甚至一年几次都有,杀城劫掠之事时有发生。 下山回归登州城,一路无话,赵柽神色落寞,其他人便也不做声。 过了一座寺院,来到城中心的钟鼓楼下,赵柽抬头看那宽高的楼宇,微微舒了口气。 登州城这种沿海城市半宵禁,三更尽,五更复出。 不过这里比不得东京繁华,根本不用三更时街上就已无人,只是眼下此刻还早,季节也好,钟鼓楼下小贩支摊,也有不少人耍子嬉戏。 赵柽坐在马上看了会儿,见那些百姓并不惧怕官兵,他们这行人马政和呼延庆是穿官服的,后面又跟了些军丁,携刀带枪。 百姓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玩乐,小娘和小郎含情脉脉,官人携娘子走走停停,孩童抱着只鲜果用力在啃,小贩瞅自家婆娘不注意时,将那铜钱偷偷塞几枚进入鞋中。 赵柽看得仿佛入迷,目光层层递去,就见那人群深处,传来说书的声音。 他下了马,两旁黄孤和欧阳北护着,慢慢走进人群,围观百姓见他们过来,虽不惧怕,却还是闪避出一条路径。 前方说的是一段鼓书,须发皆白的布衣老汉,穿红衣扎羊角辫的孙女,边说边唱着薛仁贵一箭定天山的奇事。 小孙女一双葡萄般晶莹的眼睛,嗓音仿佛黄鹂鸟一般动听,她十来岁模样,在赵柽眼里看来,却是比去年时要长高许多。 赵柽笑了笑,一段书了,他鼓起了掌。 小女孩儿歪着脑袋瞧了瞧他,然后拽了自家爷爷衣角,那老汉点头,冲赵柽见礼。 小女孩儿弯下身子,从鼓架下方拽出个布包,小心打开,里面净是一些小孩子的零嘴,果子,还有点小玩物。 她小心翼翼地取了果子,和自认为最好的零嘴,然后蹦蹦跳跳向赵柽跑去。 黄孤和欧阳北见了,立刻拦在前面,赵柽摇头道:“无妨,东京旧人。” 小女孩到了近前亦不说话,只是把手上的东西往前一递,赵柽一只手接过,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长高了些。”看书溂 小女孩只是“呵呵”一声,露出甜甜笑容,也不说话,转身跑了回去…… 三日后,两艘海船,共一百三十九人,在清晨离开登州,驶入了茫茫大海。 (本章完) 第122章 白龙鱼服,君临七海 这是个极好的天气。 微风轻拂,太阳高悬,天上白云疏落几朵,慢悠悠飘动,蔚蓝的天空颜色鲜亮,只要望上一眼,就使人心旷神怡。 那大海一望无际,滚动的海浪,溅起白色浪花,亮晶晶波光粼粼,遥远的呈现一色,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这是个适合出海的日子。 赵柽负手站在船头,前方一望无际,海天间仿佛没有尽头,让人心胸顿时开阔无边。看书喇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几支海鸥在上方盘旋,偶尔箭一般冲入海里,捉了条鱼,竟然扑腾到甲板来吃,大摇大摆,浑不怕人。 两艘大船做工精巧,尽是三帆,前后有舵,破浪前行。 大宋海疆万里,江河千计,大小船厂无以计数,官营船场,明州第一,民间船场,泉州第一。 这两艘船自然是明州船场所出,外表看似普通的海船,里面却是战船的结构。 大宋最好的战船号称神舟,最有名的乃是凌虚致远安济神舟,和灵飞顺济神舟,可达数千上万料,载数百上千人。 赵柽心中回想着这些事,马政走过来轻声道:“王爷,要走沙门岛吗?” 沙门岛是流犯人的岛屿,这种流放远不如充军发配,官方拨粮有限,流岛囚犯九死一活。 赵柽道:“本王不熟海路,但那地方晦气,你看着走就是。” 马政道:“本来为了保密,亦要绕过那里,只是怕王爷要上岛巡视,故意有此一问。” 赵柽摇头笑道:“马将军太谨慎了,本王没事看那地方做甚,照你们定的航线走就是。” 马政礼道:“是王爷,那就按照既定线路,走沙门岛东三十里。” 赵柽点了点头,忽道:“不会有海盗吧?” 马政愣了愣,道:“王爷,海盗大抵登州以南行,除了攻打登州外,向北却是罕见。” 海船继续破浪前行,转眼已至中午,这时两艘大船还没到沙门岛,但却偏东而去。 其实这也并不算远,船依旧在渤海内,只是稍微偏了偏,这是马政呼延庆和船上的大水手定下的航线。 如果走沙门岛以内则太过显眼,毕竟再上一步极可能遇到辽船,而走沙门岛外几十里,其实也不算绕弯,毕竟哪怕就按直线测量,前方同样是辽东半岛。 在楼舱内稍微吃了些东西,看着太阳过了正南,赵柽心里计算一下,此刻两艘船都应该走到沙门岛平行的位置了,只不过偏东了几十里,两不相见罢了。 稍微歇息了一会儿,赵柽正想喊马扩过来下棋,忽然外面甲板上传来嘈杂的声音,甚至有水手在呼叫,掉头掉头。 赵柽听到马政的声音,还有呼延庆,似乎在喊:“别慌,别慌,说不得是高丽的船!” 但那嘈杂声愈发大了起来,把他二人的声音渐渐盖过。看书溂 赵柽坐在楼舱之内,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这时,马政跑了下来,却是穿上了铠甲,神色紧张道:“王爷!” 赵柽看他:“外面何事?” 马政忽然拜倒:“王爷,马政该死,外面遇到海盗了。” 赵柽微微皱眉:“马将军,你不是说登州往北,海盗罕见吗?” 马政满脸的疑惑不解,道:“马政在登州为官几年,北面从未见过海盗,朝廷下达秘旨后更是翻查了海志,几十年间登州以北都没有过海盗出没的记载,上一次……上一次出现时还是在仁宗天圣八年啊。” “天圣八年?”赵柽摇头道:“那不也还是出现过?” 马政脑内紊乱,哪怕不想辩解,却还是忍不住道:“王爷,可是为了保密,任谁都会选择这条航线啊。” 赵柽心中冷笑,是啊,任谁都会选择这条航线! 他站起身道:“本王出去看看。” 马政闻言大惊:“王爷,断断不要出楼舱,海盗凶残,且有弓箭鱼枪远攻兵器,万一伤到王爷……” 赵柽道:“难道本王坐在这楼舱里就没事了吗?左右不过几艘海盗船,伱不是带了两个都的乔装兵丁吗!” 马政嘴角咧了咧:“王,王爷,不是几艘海盗船……” 赵柽道:“马将军,你也是在西军打过仗的,海盗而已,何至如此?” 马政垂头不语,他此刻根本不知要如何分说。 外面的声音愈发杂乱起来,赵柽皱眉道:“随本王出去看!” 马政咬了咬牙,无奈起身,却是走在了赵柽前面,想用自家身体为赵柽遮挡。 片刻后两人站到了甲板之上,赵柽向前看去,哪怕心中早有准备,却还是扬了扬眉。 只见前方茫茫海面上,一望无尽的白帆,仿佛铺天盖地一般,那密密麻麻,仿佛望不到尽头的海船,亦不知道有多少艘,就这样嚣张跋扈地挡在了前面海路之上。 赵柽猛回头,就在自家两艘海船后面,依然是这种情景,白帆满海,海船如织,让人心生绝望。 他看向马政怒道:“马将军,这就是你所说的没有海盗?” 马政脑内一片恍惚,内心已经说不上是何想法,直想拔出剑来直接抹脖子算了,可看着赵柽,却又知不能,齐王出事,必将震动朝野,怎他一个死字便能躲了! 赵柽眼望前方那缓缓驶过来的最大一船,这船高高打着旗号,却不写字,居然画了一颗好大虎头,凶恶狰狞,似在俯视着前方这两艘大宋海船。 赵柽脸色苍白,手抓木栏:“这种旗号,果真是海盗!” 马政低头,浑身颤抖。 赵柽神色渐变,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二位将军,你们看……可能战否?” 马政、呼延庆两人闻言呆呆看向赵柽,战否?战什么战?怎么战? 对方不下一百五十艘大海船,至少几千名海盗,甚至有可能上万人,自家两艘船,兵丁一百人,怕不是就算女真人在这里也战不了吧?不不不,这是海上,就算给女真人多十倍一千人,他们也战不了。 “二位将军,这么说……是不可战了?”赵柽后退一步:“那该如何是好?” 马政和呼延庆互望一眼,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投降啊,委曲求全可能还有生机,若是死战,怕不是用不了半刻就要被砍了下海喂鱼。 不过两人都知道,这投降二字可不能从己口出,齐王在这里且不说,若是侥幸保命,将来朝廷追责,肯定不问青红皂白,谁先说投降的就先拿谁问罪。 这时,前方船队渐近,已经可以看到船上那些海盗,只见面容个个凶恶,人人狰狞,穿戴五花八门,着甲的,光膀子的,赤脚的,周身纹刺的,什么样都有。 又持着许多兵刃弓箭,那刀枪在阳光照射下晃过来,这边船上的兵丁不由纷纷后退,竟把赵柽三人闪到了前里。 对面船头有声音高喊:“前方船上的人听着,再不放下兵器投降,莫怪我们冲杀去个干干净净!” 赵柽闻言看向马政和呼延庆,谁知两人仿佛早就暗中约定好了一般,齐齐低下了头。 赵柽见状,忽然“啊呀”一声大叫,翻个白眼,竟然“噗通”声栽倒在甲板之上,昏迷过去。 马政两人顿时大惊,看了看昏倒在地的赵柽,望了眼对面杀气腾腾的海船,都不由心中暗叫苦也…… 一个时辰之后,赵柽白衣飘荡,站在那艘最大的海盗船头,眼望前方,神色悠然。 他身后数人站立,船后数船相随,在阳光的照射下,缓缓地向东方驶去。 (还有,可能会晚些) (本章完) 第123章 海贼啊海贼 赵柽静静站在海盗船的船头,身后数人相陪而立,没人说话,除了海船破浪之声,再无一点动静。 图谋耶律大石,偷天换日陇右,经略东南沿海,书房小匣中的三张纸笺慢慢舒展。 半晌,赵柽自嘲一笑,转过身子。 身后,最前方是名中年男子,相貌俊朗英挺,留着淡淡胡须,身穿大宋军中最高制式的主帅轻甲,拜倒道:“黄觉见过公子,公子风采依旧。”看书喇 赵柽看他笑道:“起来吧,此次如何?” 黄觉起身笑道:“公子好一招金蝉脱壳。” 赵柽点头:“黄觉,你这可是死罪了。” 黄觉摇头道:“若不是公子,十年前黄觉在皇城司任职之时,便已死了!” 赵柽轻叹口气:“小苹还好吗?” 黄觉道:“公子挂念,一切都好,只恨不能为公子效死!” 赵柽摇头道:“孩子都几个了,再莫说这等浑话。” 黄觉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道:“公子,正因为孩子都好几个了,所以才不怕死。” 赵柽若有所思,随后看向一旁直往后缩的黄孤,哼道:“瞧你兄长,再瞅自家。” 黄孤咔吧咔吧眼睛,想说一句自家武艺比兄长高,又瞅这一船人有些难为情,低头道:“是!” 赵柽道:“马政他们都安置好了?” 黄觉道:“全都蒙了眼睛塞了嘴,在后面船的楼舱中。” 赵柽点头,又看向后面那群人,只见站在头里的却有两个,一个五十多岁模样,生得脑袋极大,横肉圆脸,身材滚胖,却穿了身和自己不搭配的绿色长袍。 另外一个却是名青年,端得有条好身材,精壮结实,敞开着怀抱,只用一条布带勒紧了腰。 黄觉指着穿绿袍的胖子道:“公子,这胖子是两浙路到福建路之间,最大几伙海盗头目之一的雷老虎,绰号滚水雷。” 赵柽闻言看去,只见这雷老虎在黄孤介绍完自家之后,立刻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口中高呼:“罪民雷老虎,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赵柽扬了扬眉,旁边黄觉一愣,骂道:“胡说八道甚么呢,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雷老虎在地上用力磕了几个头,道:“在雷老虎心中,王爷就是官家,现在不是,将来也是。” 赵柽看了黄觉一眼,揶揄道:“这人很适合在朝上为官啊?” 黄觉尴尬道:“哪里知道他这般胡来,在海上倒凶狠霸道,怎还有这样一副口脸。” 那雷老虎听到朝上做官,顿时心花怒放起来,又道:“官家……” 黄觉立刻冷道:“叫王爷!” 雷老虎“嘿嘿”应道:“是是,王爷看我好似做个甚么官?” 赵柽摸着下巴,这还真不好说,他一个纵横海上的大海盗头子能做什么官? 黄觉冷笑道:“雷老虎,叫你来是和王爷要官的吗?来之前怎么说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雷老虎闻言忽地惊醒,顿时出了身冷汗,眼前这位福建路安抚使黄大人可是出名的心狠手辣,而且他本身就是那海上的大海盗啊,绰号出海蛟的就是他! 雷老虎急忙伸手给了自家一记耳光,道:“雷老虎没读过书,言语有失,还请王爷莫怪。” 赵柽笑道:“你这人说话倒实诚,不过只要你好好为本王做事,官职的事自不会少,起来吧。” 雷老虎再拜一拜,退了回去,这时黄觉又指着那精壮青年道:“王爷,这就是郑广,绰号滚海虾。” 郑广忙上前拜倒:“罪民郑广,拜见王爷。” 赵柽看他,这郑广此刻只是一名小海盗,手下两三艘破船,人十七八个,还没有成就后世大名,人是他和黄孤提到的,不然黄孤不会带这种小虾米前来。 赵柽道:“郑广,为甚做海盗?” 郑广闻言一愣,道:“王爷,吃不上,喝不上自然就出海为盗了。” 赵柽冷笑道:“不是那句话,想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吗?” “啊?”郑广顿时一个激灵,猛地把头伏下道:“王爷,郑广不敢!” 赵柽道:“起来吧。” 郑广退到后面,却是出了一身的汗水,心中惊疑不定,这位王爷怎么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所想?这也忒邪门了点。 黄觉接着又介绍了十几个海盗头目,都是东海两浙路到福建路一带的海贼,不过,其中最大的还是雷老虎这支,和他自家出海蛟这支。 赵柽挨个见过后,不由暗自摇头想笑,海盗们想做官,黄觉这封疆大吏却又奉自己的命令去做贼,倒是正应了郑广那首流传后世之诗。 说的是郑广后来成名受了招安,到福州府衙参加聚会,满座官员济济,或谈笑风生,或吟诗作赋,没有一个愿意搭理他。 郑广忿然起立道:“我是个粗人,有一首诗献给大家。” 随后大声吟道:“郑广有诗上众官,文武看来总一般。众官做官却做贼,郑广做贼却做官。” 赵柽想到此处,又看了几眼郑广,不由看得青年有些发毛,暗想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这二大王,说不得片刻就要杀了下酒。 却这时,前方一座岛屿出现,黄觉下令泊船,赵柽道:“此处哪里?” 黄觉道:“却没有名字,之前探查过,只是一座荒岛,离着登州、辽东、高丽三地都远,没有哪边愿意管。” 赵柽看去,只见那岛上正有不少野桃树开的灿烂,不由道:“这桃花开得好,不如就叫桃花岛吧。” 黄觉笑道:“公子雅致,从此这岛就唤作桃花岛了。” 众人上岛,那些海船太多,就围了岛子四周停靠,赵柽笑道:“这些船,都可以去打打高丽了。” 黄觉道:“最近两年泉州那边船场愈发熟练,便是南番许多大户亦来买船,西方绕海而来的也有,只要能做出来,便全能卖出。” 这时岛上早搭好了不少帐篷,按照军中模样,中间一座帅帐,两人走进去坐下后,赵柽道:“泉州那边海贸旺盛,大抵会一直兴隆下去,需好好经营。” 黄觉道:“自是如此,就是那蒲家……” 赵柽皱了皱眉:“还那么不知进退吗?” 黄觉道:“他们眼下的根基在广州,不过属下看已经盯上了泉州这块地方,早晚会把手伸过来。” 赵柽道:“他们现在有多少船?” 黄觉道:“一二百艘总是有,当下算是南海最大了。” 赵柽沉吟片刻:“找机会连根拔起吧,现在不拔将来亦是个祸害!” 黄觉道:“如果不出动官船,属下联合这些海盗也能打个来回,就是怕蒲家纠结南海那边的海盗,倒时怕要两败俱伤。” 赵柽冷笑道:“想办法吃下他,损伤倒不算甚么,蒲家的财产足够贴补,本王手上的银子都要给西北那边,他这里倒下,给本王在东南养上五万兵都足够。” 黄孤惊讶道:“公子,蒲家真有那么多家财?” 赵柽道:“半贼半商,横跨七海,经营几百年,只怕我说少了。” 第124章 黄裳,元吉。 喝了片刻茶,赵柽又道:“明日就回去吧,福建虽然事少,但离开久了,恐替身露出马脚。” 黄觉道:“公子看谁留在这边合适?” 赵柽道:“雷老虎留下,到时让他送我入辽境,你明日就带其他海盗头目走,这不比你在那边海上随时能回,你走了我才安心。” 黄觉道:“对了公子,上次来信说的那件东西,属下已经造出来了,只是鲸筋罕少,哪怕高价悬赏,眼下也不过才弄出五架。” 赵柽点头道:“威力试过了吗?” 黄觉道:“威力极大,小海船直接崩碎,中型海船只要多来几下就能打穿,大海船的话这东西数量不够,还造不成那么致命的威胁。” 赵柽道:“未必要用鲸鲵筋,只不过鲸鲵筋威力最大,可以弱弱威力,求求数量,替代的东西伱自己琢磨,你那边山多海广,做起事来总是方便。” 黄觉道:“是公子,属下还有一事相求,请公子答应。” 赵柽道:“什么事直说就是,甚么答应不答应的。” 黄觉道:“属下想请公子给小儿赐名。” 赵柽奇道:“黄老学士没给起名吗?这倒是怪了,我可记得老学士最擅八卦易理,朝中不少人都求着给家中小辈起名呢。” 黄觉讪讪道:“本是要起的,只是父亲说这生辰八字占的邪性,他不给起,要我求贵人给起名。” 赵柽笑道:“你自家就是贵人,官都做得这般大了,还不是贵人?” 黄觉笑道:“属下算什么贵人,公子才是真正贵人呢。” 赵柽想了想:“我哪里给人起过名,起得不好可莫抱怨。” 黄觉道:“属下怎敢。” 赵柽道:“二字还是三字?” 黄孤想了想:“上下两代都是二字,这次公子就给起个三字名吧。” 赵柽脸色微微古怪,片刻道:“生辰八字本王亦不会看,黄老学士既然没说需要注意的,那本王可就取了。” 黄觉道:“还请公子赐名。” 赵柽道:“素闻怨军主帅郭药师沉毅果敢,有勇有谋,我看不如就叫药师吧!” 黄觉闻言心中一愣,这是个甚名字,这名字实在是太普通了些,他知朝中就有两个叫药师的,就是福建转运司衙门里亦有一个叫此名的,可他嘴上不敢说,只是道:“多谢公子赐名。” 赵柽摇头道:“我知你心里不满意这名,老学士不起,你不起,推到本王这里,本王又从没起过名。” 黄觉赔笑道:“属下怎敢如此想,这名字好,定能压住老爷子说得的邪性八字。” 赵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回去琢磨吧,本王歇息片刻。” 黄觉站起身向外走,边走边想,公子怎就起个这名?这与公子的才华不般啊。 看着黄觉出门,赵柽往帅帐后的床上一躺,慢慢闭上眼睛。 他与黄家关系非比寻常,自小就常跑去看黄裳编撰《万寿道藏》,那时还没随周侗学武,倒是先将一些道家拳法记了遍。 道君皇帝宠信黄裳,其实一半原因是为他这名字,黄裳名字来自易经坤卦六五:黄裳,元吉。 元,大也,裳,裙裤也,此尊贵吉祥,代表吉祥之征,又喻人内德之美,故大吉。 黄裳为人谨慎,诗词文笔一流,又对道家经书领悟透彻,自是得道君皇帝宠信,道君皇帝既然宠信黄裳,当做自己人看待,便要给些好处,他在这上面从不吝啬,王黼不必说,就好像高俅,又是连升多少级。 但黄老学士得给他编书,就不能有空做别的官,道君皇帝想着那就抬举一下他儿子吧,而黄觉这时金榜题名不久,正在外放知县。 于是过了段时间,道君皇帝直接将黄觉调回京城,给了个皇城司副使,皇城司的上下职位,不是内宦担着,就是勋贵子弟,几无他例。 但这里面却出了件旁的事情。 黄觉曾有一名青梅竹马女子,唤作小苹,他进士及第后便外放出去,打算稳定一下再去提亲,可这时小苹却被其父送进了宫中。 这一朝虽然也选秀,但大抵只在开封附近,范围不大,剩下的便是一些官员主动送女入宫,这小苹的父亲是个五品京官,虽然知道黄觉和小苹之事,但当时黄裳已经卸任了知福州,一心给道君皇帝编撰万寿道藏,他便觉得黄家再无权势,而他又是个贪心向上的,一咬牙不顾女儿寻死觅活就给送进了宫里。 可女子进宫后,最初多为宫女,这小苹也不例外,宫内女子多不胜数,并没有得到道君皇帝的宠幸。 黄觉知道此事后悲痛欲绝,只怪自家痴于读书科举,竟然误了小苹一生,他在这男女之情上面是个痴人,根本没想过以当时黄家的情况,靠黄老学士一人支撑门楣,眼看着编撰道经就要编到死,那小苹父亲根本不可能答应这门亲事。 他这个皇城司副使虽然是个阶官,可总要去宫廷的,结果有一次就遇到了小苹,黄觉这个人在别的事上都有头脑,唯独在情感上转不过弯,这件事如果让黄老学士出面,找道君皇帝述说下前因后果,想来要个宫女,也不是甚么太难事。 这一朝官家赏赐宫女出去并不新鲜,前有仁宗皇帝,若是正常发展,后面还有个高宗,都做过这种事。 可黄觉当时太过年轻,结果天雷勾地火,就来了个先斩后奏,直到小苹怀孕了,这才不知所措,回家去和黄裳坦白。 黄裳自是勃然大怒,他太了解道君皇帝了,道君皇帝没碰过的,你可以去要,他心情好就会赏赐,但是你没去要却先斩后奏,那可就要不出了,何况赏赐宫女出去也要验明正身的,此刻无论怎么做都是死罪! 这件事本来无解,黄觉跑了小苹也跑不了,何况他俩见面也不算很容易,随着小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早晚都得露馅,这个时候就算小苹自杀都没用,宫内只要一查就能查出怀孕的事,顺藤摸瓜找出黄觉并不算难。 赵柽当时只有七岁,因为常去黄裳编撰处就认识了黄孤,他是从黄孤口里知道这件事的,黄孤当时岁数也不大,说得含含糊糊,甚么爹爹在家打哥哥,骂了甚么话,黄孤不是很懂,但赵柽分析之下发现竟出了如此大事。 他左右想着还是救一下,且对道君皇帝老人家的面子上也好看,于是直接找了黄裳,开门见山说他有办法,吓得黄裳大惊失色,赵柽只告诉黄裳回去准备接人就是。 这件事对黄家来说很无解,但对赵柽说却简单得紧,直接去找了自家娘娘,点名要小苹过去伺候,然后过上几日悄悄带出宫去,让黄家的人暗地里接走。 至于小苹在赵柽这边不见了,却又有几个敢问,就算是娘娘也帮他瞒下,此事便就罢了。 从此,黄家将小苹藏了两年,而这时黄裳也好,黄觉也罢,哪敢不兢兢业业做事,简直恨不得埋身公务之中,来掩盖心内的不安,道君皇帝看在眼里自然满意,继续提拔黄觉,外放了一任提点刑狱使,一任知州,最后直接做到福建路安抚使的位置上。 是以,赵柽和黄家的关系极为特殊,赵柽对黄家是救命之恩,而黄家亦是举家相报,唯命是从。 (本章完) 第125章 海岸遇袭,霸主嘤嘤 赵柽一梦好到天色微黑,无人敢打扰,直至自家唤人。 却是岛上大摆宴席,那许多海盗船上甚么没有?佳肴美酒,时令果子,更有海鲜大餐,满满登登放了好多桌。 海盗们自未全部下船,实是人数太多,除了个个不同伙的大头目,还有下面小头目一档,却也有百多号,都来相陪。 其实明月在天,众星参斗,照耀得岛上光亮,又点起牛油的大蜡,松油的火把,一时莫能不见。 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又有海盗里的伶俐之辈前来献艺,你道却是为何? 原来这海盗亦分两种,一种就是海上占了岛子,平日里专司此营生,杀人劫船,少去陆地。 令一种则明为渔民海商,暗行海贼之事,生意不好,打不得鱼,便去劫抢。 这第二种还好,毕竟能回陆上生活,第一种却常年海上和岛中憋闷,除了必要粮水,少沾陆上,便自家找了些耍子取乐,无非是戏法杂技,卖乖耍宝,却因为人数多了,倒亦花样百出。 众人看了片刻,忽然岛子远处的大海中传来“嘤嘤嘤”的奇特声音,这声音极多极杂,铺天盖地一般,虽然似乎还远,却已将岛上众人的喧闹声盖住。 黄觉一愣,猛地站起向远处海上望去,雷老虎亦瞪大双眼,似乎遇到了不可思议之事。 两名海盗传令兵从岛旁船上跑过来,到了近前大声报:“禀头领,海船前方发现逆戟鲸,不知有多少,估摸几百上千,来势汹汹!” 黄觉皱眉道:“哪来的这么多逆戟鲸?你们惹到这些东西了?” 那来报海盗愕了一下道:“大头领,你那时下令寻找鲸筋之物,我们黄昏时发现一只落单的逆戟鲸,便费力射杀了,取了筋来。” 黄觉皱眉道:“鲸筋……自然是鲸鲵之筋最好,就算寻找替代,也应该找翅鲸和须鲸这种,才够软够长,这逆戟鲸的筋太硬了,根本用不了啊,不过伱们确定当时射杀的是落单的逆戟鲸?” 海盗传令兵道:“大头领,这肯定不会错,若是成群结队,我们断不会惹这东西,杀不好杀,肉又难吃,又没多少油脂做蜡,倒是没想过这筋不好用。” 逆戟鲸就是虎鲸,凶猛异常,而且结伴而行,可按照海盗传令兵说的几百上千头在一起,就算黄觉也未听过。 他看向雷老虎,雷老虎大半辈子做海盗肯定知道这种异常,雷老虎站了起来,瞪着传令兵,道:“该死的,这是逆戟鲸的王群,极端罕见,又怎会遇到?” 海盗传令兵道:“正是以为没有,瞧见落单的才围杀,倒是没想过筋能不能用。” 雷老虎脸上横肉都要竖起来,他急道:“快去查看,这鬼东西比咱们还凶猛,只有不想干的对手,没有干不倒的对手,对对,这鬼东西和别的鲸不同,是能靠近海岸的,可千万别让他们破坏海船,那可都是银子!” 虎鲸群发起疯来是极度可怕的,真正的海洋霸主,鲸群之下,几乎没有什么天敌。 赵柽道:“去海边瞅瞅,本王也见识一下这逆戟鲸。” 黄觉想了想,这逆戟鲸虽然能靠近海岸,不过对岸上的人倒是没甚么威胁,便道:“是公子。” 那边海盗小兵跑回去查看情况,这边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海边去,却是还没到近前,便听那“嘤嘤嘤”之声更大,众人此刻明白这是逆戟鲸的叫声。 就在这时,有一艘泊的稍远些的海船竟然发出“咔嚓咔嚓”乱响,只是片刻轰通一声,打起海浪滔天,竟然是被虎鲸群给掀翻了。 赵柽知道,这虎鲸轻易不伤人,事实上海豚科的鲸类大都这样,虎鲸是海豚科,虎鲸属。 可是这种事也不是没有例外,你伤了它们,它们复仇的事情亦不是没有发生,尤其在大型鲸群里还是可见的。 来到岸边,那海水一浪一浪扑打着沙滩和礁石,众人向前看去,哪怕这些都是积年的水匪,老精的海贼,亦不禁脸上有些失色。 借着天上月光和海船上的光芒,只见深蓝色的海面上露出无数形似枪戟的背鳍,一望不见尽头。 雷老虎变色道:“这……怎么如此多,这就是在岸上,在海里可要出大事情了。” 掀翻了一条船后,那“嘤嘤”之声慢慢轻下来,不过这些露在水面的枪脊背鳍似乎没有罢手的意思,远远的,又一条泊得不近的海船开始晃动起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哪怕历来横行肆虐海上,但对这种情景一时间倒也没想出个章程。 这时,黄孤忽然道:“公子,那鲸群后面好像有人存在!” 众人闻言一起看去,但真能看到的也不过赵柽、黄觉、黄孤、欧阳北、雷老虎等寥寥几个。 黄觉道:“公子,果然有人在鲸群上,好像正在向这边过来。” 雷老虎摸着圆滚滚的脑袋道:“逆戟鲸听说倒是可训,但这么大的鲸群怎可能理人,不过好像还真是人啊!” 只见就在鲸群后方,有一根极长的枪戟高高露出水面,可以看出那是一只庞大的逆戟鲸。看书喇 这只逆戟鲸和别的不同,别的逆戟鲸身子大多沉在水下,这条逆戟鲸的身子却是在半浮在水上,此刻由远及近,那四周的逆戟鲸竟然让出一条海道,这条逆戟鲸缓缓向这边游了过来。 “这不会是逆戟鲸王吧?”雷老虎咧着大嘴,刚才翻的那条船是他手下,他可不想再出什么事,虽然手上的东西和财物大多都是抢来,可抢来的不就是自己的吗,可不想再有甚么损失。 “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鲸群从没见过。”旁边另一伙海盗的大头目,绰号铁脚龟的铁玄瞪大眼睛说道。 这时水花从远处向两旁分去,那条逆戟鲸更加近了,众人皆看到鲸身上确是有着一人,只不过看见这人后都有些目瞪口呆起来。 明月之下,星光璀璨,那柔和的辉芒缓缓撒下。 一名少女正坐在虎鲸背上,发丝随风轻轻扬起,全身白衣,发上束了条金色带子,月华一映,灿然生辉。 众人不禁看得呆住,那鲸慢慢游近,只见少女十六七岁年纪,双眸如星,倾国倾城,手执一根碧玉洞箫,神色淡淡地望向岸上。 (本章完) 第126章 海上明月听吹箫 黄孤看着前方鲸上少女,不由瞪大眼睛,道:“公子,这,这不是……” 赵柽点了点头,望着鲸上少女高声喊道:“慧娘,千里至此,可是为还本王的五千两银子?天暗水冷,速上岸来,细说分明。” 少女在鲸上瞅他,纤身立起,衣袂飘飘,随后洞箫声响起,那些水中枪戟便渐渐安静下来,就是原本那艘已经晃动不止的海船亦复平稳。 虎鲸慢慢靠近岸边,少女此刻罢了箫声,立在虎鲸上一动不动,只是望赵柽。 少女不是旁人,正是当初在东京不辞而别的刘慧娘,鬼樊楼事了之后,刘慧娘连王府的筵席都没有参加,更没见赵柽,直接芳迹杳杳,不知所踪。 赵柽道:“慧娘,还不上岸?” 少女望着赵柽发了会儿呆,随后微微一礼:“没想到竟会在此遇见王爷,慧娘行事鲁莽了,慧娘这就带鲸群离去,不耽误王爷商议大事。” 赵柽看一眼旁边黄觉:“本王有大事要商议吗?” 黄觉愣了愣,急忙一脸严肃道:“没有,王爷哪里有甚么大事,不过是游山玩水,观赏海景罢了。” 说完,他冲四周瞪眼:“你们都在此处凑什么热闹,又没大事商议,统统回船里去!” 岛上人“呼啦”一声散掉,全都跑到岸边钻进海船的楼舱内,赵柽看着一旁的黄觉:“黄安抚,你有大事要与本王商议吗?” 黄觉讪讪一笑,转身就走。 少女站在鲸上星眸灿灿,道:“却是慧娘耽误王爷的事情了。” 赵柽摇了摇头:“甭理他们,本王正闷,下来说话。” 少女从鲸身跃下,踩着露出水面的礁石,片刻来到岸上。 赵柽道:“慧娘何故来到海上?本王记得你上次说过家在沂州?” 刘慧娘道:“王爷,慧娘师门便在远处的岛屿,去岁艺成回家中探望父母,年后再回师门。” 赵柽点头:“原来如此,那这些逆戟鲸……” 刘慧娘道:“这些逆戟鲸久在师门海域,自小便熟,本是出海寻找一物,没想到其中有头走失,这才追踪至此。” 赵柽笑着看她,道:“何时返回沂州?” 刘慧娘莞尔道:“王爷还想上门去要银子不成?家父沂州防御使刘广,王爷但管去要。” 赵柽哈哈大笑:“却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娘,之前一直瞒着,倒把我当外人。” 刘慧娘双眸柔静似水,嘴角微微上扬,忽道:“我给王爷奏上一曲吧?” 赵柽点头,见少女手捧洞箫,悠悠一曲,海中群鲸起舞,水花飞溅,久久不停。 一曲终了,少女嫣然一笑,飞身上鲸,跨海而去…… 第二日大早,两艘海船从小岛出发,直奔辽国大定府来州方向驶去。 赵柽与耶律大石定在来州海上相见,这个计划很早时便有了,从最初他只是想联络耶律大石,搅混这宋辽金这一摊水,到最后确定刺杀完颜阿骨打,彻底把北地弄乱,赵柽足足思索了十年时间。 刺杀皇帝这种事,一般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因为自汉代以后,外人根本无法接近帝王,即便刺杀亦得是身边人朝中人,且杀不杀得先不说,自家最后绝难脱身。 皇帝基本是不出宫的,就算微服出访,刺客亦不可能会认得,原本这种事根本无法完成。 但是,这只是对大一统的皇朝,或者中原的王朝而言,对草原塞外的那些国家,却不存在这种桎梏。 这种国家的皇帝,喜狩猎,骏马奔腾,王寨时常搬动,就算是契丹已经建国这么多年,天祚帝平庸无能,却也时常外出,纵马草原。 事实上哪怕契丹建国一百年的时候,就是大宋真宗皇帝的时代,辽帝所行车马依旧简陋,还没有改变车帐而食的习惯。 而金国现在如何呢?金国建国的时候,完颜阿骨打还是仿效游牧民族的风格,在会宁这个地方设大汗毡帐处理朝政。看书喇 而那些所谓的大王朝臣都住在哪里?寨子,不错就是寨子! 哪里有什么城池府邸,全都是寨子! 至于会宁,这座所谓的金国都城,在阿骨打宣布建国之时,根本称不上城,只是一座稍大点的寨子罢了。 如今女真建国两年多,无论是从耶律大石那边得来的情报,还是赵柽自己分析,会宁,现在依然是一座寨子,只不过因为完颜阿骨打住在这里,所以改叫皇帝寨! 哪怕靖康之变后,金人押帝后宗室北上,这个时候那些金国的重要人物,依旧是在寨子里居住。 直到完颜阿骨打晚年感觉身体吃力之时,才开始才着手仿照辽宋两朝,在会宁修筑都城和宫殿。 会宁是用了足足几十年的时间,历经金国三帝,才有了城的规模,本来当年就是草台班子匆匆建国,这才短短两年,势必走不出寨子的范畴。 一个住在寨子的皇帝,一些住在寨子里的大臣,完全可杀! 尤其这两年女真一直在行兵事,南边都打下过辽东,那这会宁还能有多少人? 这个时候的女真并没有多少人,完颜阿骨打可杀,这个阿城村霸可杀! 但是,谁来杀,杀了能不能跑掉,有没有人会来冒这个险,在宋国大抵是没有的,这个时候宋和金并不是敌对关系,谁没事闲的会去刺杀金国皇帝?何况朝上的意思还要联金灭辽。 所以,赵柽想不出第二个人能行此事,所以他要亲自动手,白龙鱼服,亲来东北! 至于辽,想杀或者是想刺杀完颜阿骨打的,应该不在少数,只不过真能付之行动的,却绝对不多。 而真能付之行动,又有能力做到的,无非萧干和耶律大石两人。 萧干现在的官职是奚六部大王,兼总知东北路兵马事。 奚六部大王,其实就是奚王,奚族的最高长官,统领奚族军民之政,亦称奚六部大王。 赵柽不相信萧干,至于耶律大石,此刻尚未展露真正的雄才大略,算是潜龙在渊。 耶律大石可不可信呢?只可信一半,刺杀完颜阿骨打之前,耶律大石不会对他不利,一但刺杀了,无论成功失败,耶律大石都不可再信! 两人来来往往密信联络许久,真正算是有接触是萧敏到来之时,萧敏的到来其实就是耶律大石的一种态度,相信齐王,此事可行,干了! 而此刻,天已黄昏,夕阳将余辉洒在平静的海面上,闪着红彤彤的光。 前方,一条海船停在那里,上面挑着一面黑白两色的大三角旗子,随着微风飘动,隐隐能看到这面旗子上几个特殊的图案。 这是接头的旗帜,这条海船是耶律大石派出来的,前来迎接赵柽。 但这些还不够,必须要有一个赵柽认得,同时也认得赵柽的人,而两人还要比较熟悉。 想到此,赵柽站在船头微微露出笑意,果然就看到萧敏那小娘从楼舱内走了出来。 (本章完) 第127章 燕敏郡主 萧敏站在甲板之上,一眼就看到赵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知为何,这宋国小王爷那副莫测高深的表情,总是让她看着心头不爽。 怎能比大石林牙举止有礼,言谈谦逊,学识渊博! 这赵柽,分明就是个纨绔子弟,大辽最不缺的就是此种人,尤其皇室,哪怕他诗词做得好…… 一想到诗词,萧敏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呸,哪里好了,还不是轻浮浪荡,不是好人! 赵柽在船头上下打量萧敏,这小娘依旧女扮男装,可那烟眉如画,明眸皓齿,颜色似玉,一看就是女子,真不知她这身男装有甚么用处。 萧敏这边注意到赵柽目光,不禁扬了扬细长好看的眉,大声道:“赵公子如此准时,倒是让在下万万没有想到。” 赵柽点了点头,小娘一如既往的傲娇,总想挤兑自己,如今到了她的地头,估摸着小手段不会少。 萧敏见赵柽只是点头却不说话,一副深沉模样,心中愈发生气,暗道真不知大石林牙如何想的,居然和这一看便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王爷合作,就不知这小王爷真个儿北上见了那些女真人,会不会吓得不敢动弹,她轻哼道:“还请赵公子过船。” 赵柽道:“林牙呢?” 萧敏道:“林牙脱身艰难,估计要明早才能到达。” 赵柽“哦”了一声,瞧对面海船慢慢靠近,回头对一直恭谨站立的雷老虎道:“本王过去,一切按之前布置去做。” 雷老虎一脸谄笑道:“王爷请放心,属下做事向来小心,保证王爷满意。” 赵柽点头:“你知谨慎便好!” 片刻,海船距离愈近,萧敏身后的两名老者,将一块宽木板搭放过来,架在船中间,黄孤道:“公子,我走前里。” 萧敏见状心中冷笑,这海船颇高,海风吹荡,哪怕有木板搭放,普通人难免颤颤抖抖,胆战心惊,说不得便要丑样百出。 赵柽在海船这边瞧了眼萧敏,望着那只有一步宽的木板,叹道:“本王很怕啊。” 萧敏眨了眨眼,心中暗爽,只等看这可恶小王爷出丑。 赵柽又道:“本王平时读杂书话本,说遇到这种情形,大抵闭上眼睛不看就是,倒会平安度过。” 萧敏心想,这小王爷莫非读书读傻了不成,闭上眼睛哪里能分辨出方向,恐怕倒时摇摇欲坠还得让手下相救,岂不更是丢人? 赵柽闭起眼睛走上木板,黄孤在前,欧阳北在后,他走得很慢,脸色白的仿佛那浪花上的白色泡沫。 萧敏紧盯着他,却看果然一步三摇,可却总是未偏离木板,不由心中暗暗着急。 只见就在赵柽走到一半时,忽然脚下一滑,萧敏立刻瞪大眼睛,却看赵柽分明就要摔倒,却不知为什么晃了几晃居然稳住身形,然后竟走过来。 “果然书上这招有用,真宗皇帝曾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诚不欺后辈啊。”赵柽睁开眼睛,微笑看向萧敏。 “这话好像不是这么解释的!”萧敏觉得赵柽连自家祖宗的话都理解不透,真是一言难尽。 “如何不是,若不是本王读书多,哪里能想到闭眼这个办法呢!”赵柽摇了摇头。 “你!”萧敏想不出辩解之词,只道对方强词夺理,至于走过木板,大抵胆大罢了,若不是胆大,哪里敢过来辽国,欲行那泼天大事。 她此时已经知道赵柽和耶律大石密谋的全部计划,只不过一念及此,萧敏忽又觉得这小王爷倒也不是全无一点可取之处,至少这份胆量,大辽皇室之中没几人能及。 “赵公子,眼下已入我大辽境,且再莫提本王二字。”萧敏看着他道。 赵柽点了点头:“是本王疏忽了。” 萧敏道:“赵公子可想好假名?这个赵字亦是万万不能用的,林牙那边身份路引全部准备妥当,只差姓名未填。” 赵柽道:“元易就是。” 萧敏闻言皱眉:“元姓中原罕见,倒闻得西夏有元氏世家。” 赵柽笑笑不语,海船破浪前行。 过不知许久,前方已经遥遥望见来州灯火,有两艘海船巡逻驶来。 萧敏背后一名老者道:“是来州水营的船。” 那两船靠近,手持弓枪呼喝,另一名老者上前,用契丹语高声道:“燕敏郡主入海归来,还不快快让路。” 对面两船观察了海船几息,兵丁在船头见礼,让开一条通路。 赵柽看了一眼萧敏,萧姓为郡主,必然和辽皇室关系极其特殊,否则即便乃父封王,也不会是亲王,不是亲王的女儿只能封县主,而不是郡主,只是燕敏……这个燕字,小娘你好大的胆子! 萧敏纤手负起,身子转了转,背对赵柽道:“家父辽西郡王,生前曾任同知枢密院事,南院大王。” 赵柽不语,且看小娘显摆。 萧敏继续道:“家父去世得早,太后怜惜,收为干女,赐此封号。” 赵柽想了想,忽笑道:“郡主?倒也算门当户对了。” 萧敏闻言忽地一愣,顿时转过身微怒道:“元公子在说什么?” 赵柽笑道:“本王自是说大石林牙,他乃伱朝太祖八世孙,虽然宗亲已远,却总是皇室血脉,莫非……公主以为不般配?” 萧敏闻言脸色稍霁,却听赵柽又道:“莫不是公主想的是旁事?” 萧敏顿时脸色泛红,一时羞恼不得做声。 海船泊岸,众人上船,自有辽国侍卫等候,没半晌进入来州,直奔东城的一座宅院。 来州城不大,这宅院亦算普通,但也比大多数宅子宽阔。 布下酒食,众人吃喝完毕,萧敏道:“元公子安歇,本郡主便不打扰,等明早林牙到来再叙说大事。” 赵柽道:“辽东之地如今全失?” 萧敏颦眉道:“正是。” 赵柽拊掌道:“却是好事!” 小娘怒道:“你说甚么?” 未待赵柽开口,只听门外忽然传来异常爽朗声音:“公子高知远见,果然非比寻常,大石来晚,还望公子莫怪。” (本章完) 第128章 图谋完颜希尹 众人闻言皆向外看去,只见门外这时走进一人。 赵柽瞧这人身材甚是魁伟,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布袍,微微有旧意,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面,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耶律大石见过公子。”来人做了一个儒家礼节,笑道:“远在大辽便闻公子威名,如今一见公子,果然雄才伟略,胆色过人,着实让大石心中佩服。” 赵柽看着耶律大石,微微一笑:“林牙何必自谦,想必当时燕敏郡主已将我的话带到,在我眼中林牙乃真英雄也!” 耶律大石闻言心中微惑,说老实话,他这些年并没有做下哪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若是说有所谋划,却尽是在心中,就是不知这宋国的齐王为何独独找上了他。 多年前他第一次接到赵柽来信时,一度以为是假的,以为是朝上有人打算陷害自己,后来随着陆续有信送到,才知道真是宋国这位王爷找来。 本不打算做理,但那信上字字珠玑,针针见血,看了居然让人欲罢不能。 尤其让人心惊的是前年护步达岗的大败,女真建国,完颜阿骨打称帝,那信中居然都提前有所推测,这让他心惊之下又隐隐有那么一丝佩服。 赵柽提出刺杀完颜阿骨打,其实和他有些不谋而合,他也想过行此险事,射人先射马,杀贼先杀王,直接杀帝打乱金国部署,乃为最上策! 但放眼如今大辽,却哪有一人可以成事? 他倒也想自家亲历险境,可如今朝中乱局,他身为翰林承旨,承密命,职权重,在禁中职掌机密,哪里能说走就走? 即便是他可以找个替身离开几天,但想要借此去东北杀完颜阿骨打,却是万万不能。 那可不是说骑马去了,到那就杀,杀完就跑,杀帝乃天下一等一大事,岂能儿戏乎? 必然是重重谋划,步步惊心,机关算尽,才有最终那不露痕迹的雷霆一击。 岂是白虹贯日,图穷匕见,行匹夫之事? 皇权七步之外,千里之内,那是别人,那可不是完颜阿骨打! 需要做的乃是千日图谋,化成一击,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可不是要把自己搭进去! 耶律大石心中是无奈的,大辽没人能做到,他也做不到,不要说朝中绝不可能彻底脱开身,就算辞官不做前去杀帝,女真又有几个不认得他? 都恨他入骨,欲杀之后快,乔装改扮都不起用! 可就在这时,赵柽来了一封信,信上只有两个字:杀帝! 耶律大石万万没有想到赵柽如此胆大包天,高屋建甄,也让他心中对赵柽的防备达到了极点。 于是,便开始书信密谋这件事,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出赵柽如何从东京脱身,可眼下看来,人就坐在眼前,却还是低估了这位齐王。 耶律大石道:“有公子在,大石愧不敢当,怎敢妄称英雄。” 赵柽笑笑摇头不语,萧敏在旁道:“重德,不是说明天早晨才到吗,为何提前至此?” 耶律大石笑道:“实在是心中景仰王爷太久,恨不得马上一睹为敬,是以找到不烟帮忙,才能提早脱身。” 萧敏闻言抿了抿嘴唇道:“萧塔不烟?” 耶律大石道:“是,她还询问郡主去了哪里,被我搪塞而过。” 萧敏见他坦荡,哪怕心中不快,亦不再言。 这时耶律大石看了看屋内,只有赵柽和两个手下,他这边萧敏还有两名护卫老者,便道:“公子,大石心急,不妨就谈正事?”看书溂 赵柽点头:“如此最好,我来之前想法略有改变,身份问题要重新度量。” 耶律大石奇道:“公子原本的辽地汉人身份不行?” 赵柽道:“正是因为太行,没有任何破绽,祖上几代都做得完完美美,查无纰漏,所以这反而才是最大的破绽。” 耶律大石沉思道:“公子所言甚是,那公子的意思?” 赵柽看着耶律大石笑道:“你觉得完颜希尹这人如何?” 耶律大石脸色微微难看:多疑善变,自命不凡,才华横溢,冷血无情。” 赵柽道:“却是入木三分了。” 耶律大石道:“谷神这人,我曾见过数次,多疑而才大,最擅摆弄人心。” 赵柽点头:“所以,荐一个身份背景毫无破绽,祖上八代有都有据可查的人过去,这就有些过了,乱世之下的最完美其实才是最大的破绽。” 耶律大石道:“那公子的意思是……” 赵柽道:“渤海王族,大氏后裔,举家携口,义无反顾。” 萧敏在旁忽道:“公子不是说用假姓名元易吗?渤海国的王族之姓是大,你做元姓前去,不也是破绽吗?” 赵柽望了望小娘,一脸揶揄道:“大破绽不可,小破绽卖他!” 耶律大石在旁笑道:“公子果然好考量,以谷神的性子,怕不是要一头钻进去了。” 赵柽笑道:“等他查完这个小破绽,便还有第二个小破绽卖给他,如今他为了创造女真文字,可是心急如焚,小破绽多些倒不是坏事,最怕处处完美,反而更叫他疑心。” 耶律大石闻言点了点头。 两人之前书信往来,反复研讨计划,最后都以为要先混进会宁,随后再谋其事。 不过混进会宁可不是直接混进皇帝寨,这种事想都不要想,而是要混进几个皇弟皇子和或者大臣的寨子。 但这也是极难的,首先掌兵的完颜晟,就是完颜吴乞买,完颜杲,就是完颜斜也,这两个人的寨子即便是混进去也没有用,因为进去后可能你连出都出不来,更别提杀完颜阿骨打了。 而诸皇子和完颜宗翰的寨子,同样如此,这些人常年在外带兵不在寨里,即便混进去了亦无法出头。 那么就只能盯着那些文官,本来赵柽和耶律大石最后的计划,是想办法进入完颜撒改的寨子。 完颜撒改是国论忽鲁勃极烈,就是金国的宰相,混入他的寨子图谋,总有机会见到完颜阿骨打。 可这个时候,赵柽忽然想到完颜希尹应该正在创制女真文字,便让耶律大石察探此事,耶律大石派谍子打探,确定如此,而且完颜希尹正在招揽文人。 这女真文字可不是他自己就造出来的,而是和手下一群人用了两年时间才完成,称为女真大字。 可此刻的金国还没有彻底走出草台班子的范畴,别说科举,就是有文化的都没几个,完颜希尹领命造字又哪那么容易,自然要招揽各方文人。 这对赵柽和耶律大石来说,却是个最好的机会。 所以赵柽改了计划,要耶律大石动用会宁的所有明暗谍子关系,荐他到完颜希尹手下,参与金国的造字大业。 (晚上还有,可能会晚些) (本章完) 第129章 愤怒的小娘 姓名:元易。 元亨利贞的元,易经的易。 渤海国王室后裔,自称渤海国宣王大仁秀之后,渤海灭国后因大姓罕见,为避祸,祖上改姓元。 自小勤学,读四书五经,擅诗词歌赋,会琴棋书画,却屡试不中。 年二十,有大志,有复国之心,却无复国之力。 因自小未得功名,恨辽国腐朽糜烂,又因契丹与渤海国世仇有灭国之恨,是以恨辽国入骨。 一路北上,携家带仆,义无反顾,投奔大金。 自命不凡,私心颇重,绣花枕头,草包脾气,不过字写得极好,对书法很有研究见地。 看好大金崛起,想要在大金博个富贵前程,心中想着复国,想在金国走朝堂之路,再借助大金力量复渤海国。 赵柽笑眯眯看向耶律大石和萧敏:“二位以为如何?” 耶律大石道:“却是比之前计划里那个身份破绽多了些,但是两相比较起来,却是一眼就能看出之前那个身份才有大问题。” 萧敏在旁道:“为何是绣花枕头,草包脾气?” 耶律大石笑道:“事无巨细,人无完人,便是要现出这些劣性子给完颜希尹看,谷神多疑,擅长蛊弄人心,给他弱点软肋,他自放心,若是依公子原本的温润,一点不作掩饰,恐怕没几日谷神便要生疑。” 萧敏看了看赵柽,赵柽一副老神在在靠在椅上,小娘心中暗道,哪里温润了? 耶律大石道:“此身份可行。” 赵柽道:“重德啊,我身后这两名侍卫,可做渤海右姓,一名高独孤,一名杨不忌,自渤海破国后其家族便跟随元家这一脉,不离不弃。” 耶律大石点头,所谓的渤海国右姓,即高、王、李、张、乌、杨、贺等,这些勋贵连同渤海王室一并揽了渤海国的上下权利,是渤海国的贵族世家,这些所谓的右姓后裔,跟随在破国的王室身边,倒也合情合理。 赵柽笑道:“如今就剩下那一事了,重德可做了安排?” 耶律大石闻言微微皱眉,想要取得谷神信任哪里这般简单,既然北上义无反顾投奔金国,怎可能只带护卫不带家眷? 即便是原本计划里的辽地汉人身份,亦是要有家眷同行的。 这个时代,无论是中原地区,还是草原部落白山黑水,都极重家庭,连家眷都没有,怎么博取对方信任? 这不但是取得完颜希尹信任的重要一环,更是赵柽能安心前往金国刺杀完颜阿骨打的关键所在。 携带家眷,明里是给完颜希尹做质子,而暗里同样是给赵柽做质子。 完颜希尹会以家眷相信赵柽,而赵柽同样会以家眷相信耶律大石。 这个家眷份量要重。 在耶律大石心中,要有极重的位置,不然赵柽带个无关紧要的人北上刺杀完颜阿骨打,事后耶律大石这边不接应,直接就不管了,怎么办? 怕是就算杀了完颜阿骨打,都跑不回来,即便跑出了金国,也跑不出辽国。 这种事情两人都心知肚明,想彼此合作图谋大事,哪里那么简单,相互掣肘,相互制约必不可少,否则一但失衡,那其中一方便是万劫不复。 但这事儿对耶律大石来说还是有些为难的,因为刺杀完颜阿骨打也可能会失败。 一但刺杀完颜阿骨打失败,那后果不言而喻,逃出的机会要比刺杀成功少得多。 如果赵柽没跑出来,那他派去的那人,极大可能也会死在那边。 不过赵柽白龙鱼服,亲身历险,耶律大石在这个上面又没什么好说,总是要将这个计划进行下去。 至于家眷,可以是父母,可以是妻儿,至于兄弟姊妹甚么的就算了。 但是耶律大石父母早亡,他相信这种事情赵柽早就调查清楚,也不能随意找两人冒充,那就太儿戏了。 而且随意找人冒充,或者是叔伯之类冒充,先不说能不能被赵柽识破,恐怕找的人也未必就干,这可是生死大事,要保得万全周密,说了后对方不干,那是不是要杀了灭口? 问谁谁不干,都要杀了灭口吗?且就算对方答应,这里还有一个泄密的问题,谁知道会不会说走嘴,或者反悔去告密? 耶律大石自己也不信那些人。 剩下的就是妻儿,他年纪不小,但一直没有成家,所以没有妻儿,未婚妻却有一个,此刻就在一旁站着呢,恰好还知道全盘的计划…… 赵柽看着耶律大石的脸色,笑道:“重德,我左思右想,你眼下似乎没甚么亲眷,不过此番前往金国携带父母的话漏洞太大,唯一就是要找一人假扮元易的妻子。” 他说到这里,旁边萧敏立时脸色大变,她既知道全盘计划,便也知道携带家眷之事,只是没有想得那般仔细,此刻计划前后联系下来,便也知道这乃是重要一环,可耶律大石此刻哪里有甚么亲人?唯有他这个未婚妻罢了! 赵柽继续道:“扮元易妻子的这名女子,不但要和重德你关系亲近,绝对值得信任,而且还得是冰雪聪明,临危不乱,极度聪慧的女子才行,至于那些脑子……不太灵活的花瓶就算了!” 说到这里,他眼神似有似无地扫了萧敏一下。 小娘见状顿时大怒,你这一眼是甚意思?谁是脑袋不太灵活的花瓶? 耶律大石紧皱双眉,面无表情,难啊! 赵柽看着他又笑道:“我素闻重德伱有一红颜知己,名为萧塔不烟,秀外慧中,颖悟绝伦,兰质蕙心,冰雪聪明,就是重德你此番能提前至此,都是此女子帮忙,我想倘能得这位奇女子相助,此事应该成矣!” 耶律大石闻言立时面色古怪看向赵柽,他心中十数个念头转过,想的是赵柽为何提出要萧塔不烟前往,萧塔不烟行或不行,萧塔不烟会不会答应此事,若是答应了到时失败萧塔不烟死,那此事如何收场。 “不行!”旁边一个声音忽地响起,两人一看却是小娘。 只见萧敏脸若寒霜地道:“此事关乎我大辽国运,有本郡主在岂能用得旁人,她萧塔不烟只不过是个外人,如何能行得这般周密大事,倘若到时说走了嘴,必然前功尽弃,此事绝不能让她去,就让本郡主前往好了!” 耶律大石微微一愣,脸色逐渐凝重起来,片刻道:“郡主,此事凶险!” 赵柽伸手端起桌上茶碗,轻轻吹去浮叶,慢慢喝了一口。 (本章完) 第130章 药粉 赵柽轻轻放下茶碗,神色迟疑看向小娘,片刻摇头道:“郡主不行。” 萧敏冷冷地道:“元公子,我为何不行?” 赵柽道:“郡主莫是忘了这元易乃绣花枕头,草包脾气,到时万一我演得逼真,郡主却演不好,那是要出事的,一但出事便是大事了。” 小娘冷笑道:“只要元公子不借题发挥,故意刁难,本郡主绝不会演不好的。” 耶律大石道:“郡主,公子乃君子。” 小娘看他一眼,心想,重德啊重德,你被他蒙骗了,他这人浮浪狡诈,又怎会是君子呢! 赵柽便再不语,他等耶律大石决定,左右就两个人选,你耶律大石自己决定好了,除非你还有其她红颜知己?那本王佩服,本王连夜就走,伱耶律大石不可信,你要坑本王。 耶律大石坐在那里,只是不说话,脸色晦暗难明,似乎入定一般。 那边萧敏看看他,又瞧瞧赵柽,道:“重德,就如此吧,本郡主势必不会让萧塔不烟插手此事,她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插手这种大事。” 耶律大石忽然抬头道:“若郡主有事,大石如何自处?” 萧敏莞尔道:“不可能不可能,重德你想的太多了,若事不可为,怎会轻易动手。” 说完她看了赵柽一眼:“元公子的性命可比我的珍贵多了,就算本郡主不要命了,他岂会不要?” 赵柽笑了笑,不置可否。 耶律大石看向赵柽,道:“公子以为如何?” 赵柽道:“重德,这件事你定,我已不好说了。” 萧敏看着耶律大石道:“重德,不要说本郡主不同意萧塔不烟插手此事,就算同意,这一个往返又要多久?你回去后还要找她阐述分明,哪怕她愿意来做,你又要送她过来,如此这般浪费时间,说不得完颜希尹那边已经事毕。” 赵柽摸了摸下巴:“似乎也有点道理啊……” 耶律大石目光闪闪,片刻才看着萧敏道:“那……此事,就拜托郡主了!” 萧敏点头道:“重德放心就好。” 赵柽道:“既如此,那事不宜迟,我看明日就出发!” 耶律大石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此事追星赶月,倘不耽搁便不耽搁。” 赵柽忽然看了萧敏一眼,然后冲耶律大石笑道:“重德,我觉得还是想办法给郡主改变一下容貌,前往金国,诸般小心为上。” 耶律大石点了点头,叹道:“本待提出,又怕公子多想,只待临走时再说,却是大石不够坦诚了。” 赵柽道:“哪里的话,这一趟前往会宁历生历死,生死之间无小事,有什么思量,重德大可畅所欲言,不必考虑我的想法。” 耶律大石道:“既然公子如此说,大石便不再惺惺作态,我这里有两包药粉,现在就教郡主易容,还请公子观看。” 赵柽不讲话,看耶律大石令那两名老者弄来清水,然后从怀中掏出两大包药粉,说道:“郡主,此种药粉可改变肤色,一种黄色一种黑色,不知……” “黄色!” “黑色!”看书溂 萧敏和赵柽同时开口,萧敏斜睨赵柽道:“元公子,不是连本郡主要改变什么样的容貌,你都要管吧?” 赵柽看着耶律大石拿出的两包药粉,心中暗想,居然早就准备好了,耶律大石啊耶律大石,呵呵。 赵柽摇头道:“当然要管,因为本公子要用那包黄色的!” “什么!”萧敏纳闷道:“你易容做什么?” 赵柽道:“本王自也想改变一下肤色容貌,其实本王早就有此想法,只是没有此种手段而已。” 萧敏闻言看向耶律大石,耶律大石点头道:“合该如此,另一包药粉就给公子使用。” 萧敏气道:“为什么本郡主用黑色药粉?我自来不喜黑色,黄色倒还勉强,我要用黄色这包!” 赵柽微微一笑:“这却由不得郡主了,我也是为了郡主好,相信郡主比我更了解那些女直人什么德性!” 萧敏颦眉就要辩解,却仿佛想起什么,再没有说话。 这种易容粉使用起来很简单,将药粉融于清水,随后在想要改变肤色的地方用水冲洗就行,大抵用一次可以维持三天的时间,期间再沾水亦不会脱落。 萧敏最后用了那包黑色药粉,洗完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个颜色,赵柽站起来前后左右瞧了,看得小娘心中发毛,直接跑到镜子那边照上一下,却是“啊呀”一声,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赵柽顿时一顿无语,其实也不是黑得那么彻底,若是比较的话,不如那种最黑的昆仑奴,大抵和普通昆仑奴差不多,且还是个黑里俏。 耶律大石苦笑道:“公子要不要现在也试?” 赵柽点头道:“试试也好,如果哪里有差池的地方,重德正好指正一下。” 说完,那老者出门再打了盆水,回来后赵柽将那黄色药粉溶入水中,顿时清水变成了姜黄色,他仔细洗了一番,便是连脖颈之处都没有落下。 待水干后走到镜边一看,却是变成了一副焦黄的面皮,瞧着似要比原来容貌清瘦了几分,他点头道:“确是好用!” 接着又唤过黄孤和欧阳北仔细查看,两人都觉得没太大破绽,而且随着肤色的改变,整个人气质容貌也变得不同起来,若不仔细观察,或者相熟之人,一眼两眼下未必就能立刻认出。 赵柽笑道:“如此便好,对了重德,郡主这边的假名,就让我来起好了,总要贴合身份形貌,不能由着她性子来,若是可能,我倒还是想唤那萧塔不……” “绝不可能!”门外传来萧敏的声音,只见她脸上蒙了块黑纱走进门,看了几眼赵柽,冷笑道:“本郡主想过了,黑就黑点,总比元公子这焦黄的葫芦面皮好。” 赵柽自不理她,只是低声对耶律大石说了几句话,耶律大石神色微微古怪,随后道:“此事随公子就是。” 赵柽点头,耶律大石看了眼萧敏,微微担忧道:“公子,若事不可为,莫强为之。” 赵柽望着耶律大石,微微一笑。 (本章完) 第131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家国不负卿 从来州前往会宁有两条路,一条是走锦州,白山黑水一路上去,直达会宁。 另一条是走草原,从兴中府直线而上,然后再横跨草原往东走到会宁。 走锦州白山黑水,此时却是危险,因为从辽东向北的土地全被金国占去,这条路漫长且盘查不断,哪怕赵柽现在手上有金国开出的路引,也并不想走此路。 金国的路引,自然是耶律大石在会宁府的谍子给送过来的,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事情并不稀奇,会宁的谍子甚至在女真还未建国时就已埋下。 这也是完颜希尹对外来人,要仔细探查的原因,以前的谍子这时已经很难找出来了,甚至有的谍子在金国早就娶妻生子,更甚者生活几代都有可能,那就只能严查当下。 北上草原,耶律大石一路护送,直到绕过了临潢府,耶律大石这才打算回返。 从马背上下来,他冲赵柽深深一礼:“一切拜托公子,公子之德,大石铭记在心,永世不敢忘!” 不用说甚么一路小心,一路谨慎之类话,那都太假了,完颜阿骨打死,首先受益的是辽国,而不是大宋,完颜阿骨打不死,赵柽回不来,受益的同样是辽国。 因为这个时候辽国就可以对外宣称,是大宋刺杀了金帝,赵柽都不在了,自然耶律大石怎么说都行,到时坐收渔翁之利就是。 在马上深深看了眼耶律大石,赵柽拨转马头猛地扬鞭,马儿一声长嘶,顺着草原向东方奔跑而去。 萧敏回头看向耶律大石,耶律大石强挤出个笑容,萧敏咬了咬嘴唇,掉头纵马而去。 看着前方骏马渐渐在大草原上一点点消失,耶律大石的脸色变得深沉似水,他双拳紧握,仰头看向天空。 天空上白云飘飘,你追我随,不时变换着各种形状,他忽然一声长啸,穿金裂石,那啸声中满是悲怆愤慨。 是的,他别无选择,就像赵柽信中的直言不讳,金国兵锋之下,大辽根本坚持不了几年,灭国只在旦夕,没有甚么良策可以完全彻底的救国,他想不出彻底救国的办法,他也不相信别人便能随意想出。 不是他耶律大石自负,而是时世已经糜烂到了不可拯救的地步,所谓回天乏力,大抵便是如此。 而刺杀完颜阿骨打是眼下所有可以想到的计策中,唯一有用的,唯一能做尝试破局的法子,除此之外,别无良策。 救国勿提,但至少可以给大辽暂多续命几年吧?若这几年中再发生甚么变化呢? 像他和赵柽这种人,下子布局已经不拘于一时一地,否则赵柽千里迢迢来找他耶律大石,白龙鱼服,行那惊天之事,又是为何? 不还是要在那不可知的茫茫将来中,布下一子,走一步先机吗! 耶律大石慢慢收回头,看着两名原本跟随萧敏的侍卫老者,两名老者脸色很不好看,一言不发。 耶律大石默默闭上双眼,萧敏和萧塔不烟,谁去会宁有区别吗?真的有区别吗? 或许有,或许并没有…… 他左右就只两个亲近之人,抛开两人的身份不谈,一个是恩师唯一的女儿,一个自小青梅竹马,无论谁出事,他都会掉了半条性命出去,生不如死! 若是他随意找个第三人出来前往会宁,他相信赵柽绝对会连夜跑路,甚么刺杀完颜阿骨打,怕是先就要对他动手。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家国不负卿! 耶律大石默默叹了一口气,再度望向那两名老者,这两名老者是恩师在世时的贴身护卫,最可信之人。 当年纵横辽西的风云十八骑,奔腾如虎狼烟举,如今,亦只剩下两个了…… 他只觉心中无比难受,无数愤慨充斥其中,便是连气息也渐渐不稳起来。 忽然,他嘴角颤了颤,猛地一口鲜血喷出,在马上摇摇欲坠。 “林牙!”两名老者大惊,急忙就要过来扶。 耶律大石伸手抓住马缰,脸色苍白努力稳住身形,另外一只手慢慢摆道:“无碍,去师傅坟前看看吧,好久没有见他老人家了……” 赵柽骑乌骓马,一路向前奔驰,良久才稍缓下来。 马是好马,虽然比不上照夜玉狮子,却也属于良驹了。 他早就换下原本的衣袍,穿了一身辽服,便是头上的发髻也都挽成辽地常见的模样,再看不出一点汉人痕迹。 身后的黄孤和欧阳北同样打扮,赵柽笑道:“若回大宋,怕是要戴许久冠帽了,不然恐要被人当成辽国谍子抓走。” 欧阳北道:“公子,这头发还算好,若是契丹那种传统发型,怕是没个一年半载都长不出来。” 赵柽想了想:“就不知当年渤海国的发髻甚么模样,那渤海遗民的怨军主帅郭药师做甚么发式。” 黄孤道:“公子,渤海国真有王室后裔流传吗?” 赵柽道:“自是有的,不过大抵都在高丽国,这边应是不见了。” 欧阳北道:“那完颜希尹会对这些也了解?” 赵柽笑道:“近二百年的事了,他女直没建金国之前,寨里都翻不出几本书来,真当他全能全知吗?不过这人对中原文化颇有研究倒是真的,尤其儒家,据说平时在寨子里都着汉服,行汉规,以汉家行事。” 欧阳北想再说点什么,这时后面萧敏打马跟上。 只见小娘穿了一身青衣,便是头发上扎的丝带都是青色的。 赵柽倒是头一次见她穿女装,出发前好久才出房门,言这肤色穿什么颜色都不搭配,最后只得一身青衣。看书喇 至于容貌脸蛋上,她自家又做了些微调整,看起来黑里俏的气质淡弱了些,算是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点,只是青春气息不减,看起来活力到足。 赵柽皱了皱眉:“黑十三娘,伱不会快点吗!” 小娘闻言大怒:“不许叫这个名字!” 赵柽嘴角一抹轻笑,名字是他给起的,当时他低声对耶律大石说话,便是起了这个名字,让耶律大石悄悄写到路引之上。 不是他故意为难小娘,只是依小娘的性子,怕是要起出个花样儿的名字来,那怎么可以,前往会宁要诸般皆低调,名字更是如此。 倘若起个澹台嫣然,纳兰倾城,这还了得,一看就不对劲! 赵柽笑道:“那便不叫此名,以后直呼十三娘就是。” 萧敏因此刻肤色原因,也看不出脸色好不好看,只是细眉扬了扬,再不说话,不时地瞅着自家的手腕,脸上她瞧不到,只是这手上亦是改了色,倒时时可见。 赵柽看向远处,似有一条小河流淌,道:“去河边歇息片刻,议议事情。” 众人没有异意,打马来到河边,坐在青青河边草上,喝过水吃了干粮后,赵柽看向三人。 “此番前往会宁,生死攸关,有些事我说最后一遍,过了今夜明天便会踏入金地,以后就是不可说,不可讲,不可闻,甚至不可想!” 赵柽神色凝重,缓慢说道。 三人都是点头,涉及正事,都十分认真,没人插嘴。 赵柽继续道:“我是元易,身份之类繁琐的事情你们也都记下了,从眼下起,你们只能唤我公子,十三娘还可以唤我二哥或是夫君郎君,但绝不能称呼官人和相公。” 小娘皱了皱眉,哥哥相称是契丹女子对丈夫的叫法,夫君郎君倒是仿了唐制,辽国很多人也这么叫。 赵柽看黄孤:“高独孤,渤海右姓之后,可有忘记的事?” 黄孤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赵柽又对欧阳北道:“杨不忌,可有忘记的?” 欧阳北亦摇头。 最后赵柽目光落在萧敏身上,他对萧敏的性子多少了解,若是萧塔不烟来,他倒真的有些左右为难,因为不熟悉,便没法制定一些细节,而有的时候细节可能会决定成败,这也是他言语激萧敏主动来的原因。 至于耶律大石就算看出来又如何,不是同样没有反对?显然不是认为谁来都可以,就是认为萧敏其实比萧塔不烟更合适! 耶律大石是枭雄养成之路,如今可能还英雄气短,将来未必还会儿女情长。 在赵柽心中,萧敏最适合这个角色,若是萧塔不烟真如他所说那般颖悟绝伦,沉稳持重反而不好,本性这样的话,哪怕再聪慧,有些东西装出来反而不像,越想演得完美反而匠气越重。 至于小娘,小娘用演吗? 赵柽看着萧敏,神色凝重缓缓地道:“黑十三娘,元易妻子,平素元易称呼十三娘,心情好时会叫十三姐儿。” 萧敏点头,赵柽又道:“十三娘称呼元易夫君,郎君,心情好时会叫二哥,心情不好时会叫……” 说到这里赵柽顿了顿,萧敏道:“我记着呢,心情不好时会生气,会吵闹,会做一些小女儿态,会叫元易……” 说到这里她不由愣了愣,看向赵柽,一双眼眨了眨,愠怒之色浮现上来:“元二郎,你到底甚么意思?你让我演这些……这些非淑女言行,到底甚么意思?” 赵柽拍手道:“妙哉,十三娘演得真好,就和本来如此一样,看起来没有一点作假,果然比萧塔不烟来要强上百倍!” 小娘此刻哪里不知他是甚么意思,把脸一扭,心中暗恨。 赵柽又道:“若是一切顺利,过去后,完颜希尹定会暗中观察,到时同处一室,难免尴尬……” 小娘用力攥着衣角,当时心中气恼萧塔不烟,匆忙请缨要来,浑然没想过此事,眼下再想,却已是骑虎难下。 可这乃军国大事,岂能说反悔就反悔?又想如今大辽国内的情形,林牙平日里紧皱的双眉,小娘抓着衣角的手不由得更加用力。 赵柽又道:“为免到时尴尬,言行露出马脚,引发杀身大祸,今晚先就此事演练一番好了,十三娘今晚就和我同睡一座帐篷吧。” 小娘:“啊?!” (本章完) 第132章 匕名鱼藏 明月高悬,星光灿灿,小重山下,万簇俱寂。 一座薄皮儿帐篷里,小娘双眼亮闪闪,时不时摸摸袖中匕首,偷眼瞧下帐篷那边的赵柽,却哪里能睡着分毫。 帐篷不算太小,俩人中间隔了好大块地方,点了羊油蜡,还有一口刀扎在那里,刀刃自然是冲着赵柽那边。 小娘觉得自家真是疯了,可林牙也疯了吗?赵柽也疯了吗? 一个居然舍得未婚妻和别人去金国历险,一个居然连命都不在乎了要杀完颜阿骨打。 都疯了吧?不,都是军国大事,军国大事!小娘平躺过来,两眼望着帐篷顶,把袖中的匕首滑出,一手持鞘,一手握柄。 匕名鱼藏,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东西,据说是父亲在中原游历之时,一位结拜兄弟所赠,那位结拜兄弟似乎亦不是中原人,家住在遥远的苍山洱海。 而她是从没见过父亲的,或许三岁之前有见过?可三岁之前的记忆却哪里能够保存。 三岁那年父亲去世,据说是在外游历时左胸曾受过致命伤害,只不过万幸的是心脏生得和常人不同,正常人心脏长在正左,父亲属于万中无一偏右了三分,可即便这样,也只不过多活了三年。 至于母亲,在她九岁那年去世,不是大辽国人,而是一个温婉的宋国江南女子。 幸好天祚帝念辽西郡王生前功绩,皇后萧夺里懒可怜她孤苦无依,于是收她为义女,赐封燕敏郡主。 小娘眼睛依旧亮闪闪,毫无睡意,她握着匕首偷瞧一旁赵柽,居然睡得昏沉,那面色焦黄仿佛葫芦皮,此刻看来,甚为可笑。 地上铺了小羊垫子,都不是厚重的东西,不然每人单骑难以携带,两人和衣而睡,却一个睡得昏天黑地,一个根本无法入眠。 小娘想赵柽临睡前说的那句话,说甚么……吾好梦中杀人,切莫靠近? 说完之后居然还拿出一把短剑来比比划划,剑真是好剑啊,不但不比鱼藏匕首差,居然还长出那么多! 鱼藏是名剑,那把短剑肯定亦是名剑,只是赵柽不说名字,她也不好问。 可这种好剑在他手里有甚么用?他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倒也不能说是书生,应该算弓马娴熟吧,胆子也很大,不,不是很大,是胆大包天才对! 只不过他只仗此剑就敢说甚么梦中杀人,真是好笑至极,浮浪子弟又懂什么精湛武艺,想要杀他还不是轻而易举,这话倒是要自己说才对,让他莫过了这帐篷中间的边界。 小娘想到这里,又偷看了赵柽一眼,却不知为何赵柽这时忽然睁开双眼,一脸迷茫地瞅她:“还不睡觉,乱瞟甚么呢?” 啊!小娘顿时大惊,差点就拔出匕首,却转瞬脸红似朝霞,猛地用身上薄薄的布单盖住脑袋,翻身转了过去。 “也不怕我梦中杀人?”赵柽自语了一句,呼吸渐渐匀称,转眼又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赵柽睁开眼睛,旁边却哪里有小娘的身影,他不由摇了摇头,起来后去小河边洗脸,却恰巧看到回来的小娘,便道:“十三娘睡得可好?” 小娘看他一眼,赵柽笑了笑:“却是这么黑的颜色,就算有黑眼圈亦瞧不出来。” 小娘冷笑:“元二郎倒睡得好,恐是睡多了头昏脑胀,和那葫芦仿佛一般。” 赵柽闻言大笑,自去河边,待回来收拾完毕,又吃些东西后,一行人继续上马飞奔,直奔会宁方向。 不到午时,四骑踏入了金国边境,远远看到有女真兵在巡逻游动。 其实这个时候所谓的辽金边境划分得不是那么清晰,只不过大体依着兵锋所向的终点来定,此处有女真兵巡逻,多是因为前方直线过去就是会宁。 女真兵骄悍,先不言语,而是直接引弓射出一箭之地,这才喝问来历。 黄孤手持路引上前答话,小娘在最后面观看,她可知赵柽这名手下的厉害,路上遇草原狼袭击,这名手下曾经出手,只是片刻之间,那狼群里的饿狼便倒下了大半,此等武艺,就是大辽也罕见,恐白头山山主那种才能匹敌。 黄孤给女真兵上了路引,女真兵查看四人,随后摇了摇头说了几句话,黄孤虽也学了女真话,却不是那么熟练,只是听了大概,不知如何作答,便回来复命。 赵柽却听得真切,这女真兵的意思大概是路引无假,但是从此处去别的地方可以,去会宁却不行,走会宁只能走南面锦州路,这边是军路,不会放行。 赵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大抵金国把三面去会宁的路都封死了,想要走只能从南面进来,南面有城池村镇,这样步步盘查下来,对许多奸细都可以筛查掉。 他想了想,耶律大石当时除了交付给他路引之外,还有一封举荐信,这信是要到了会宁后交给完颜希尹的,有了这封信完颜希尹才会考虑招揽他。看书喇 而送来路引和举荐信的这名谍子,显然在会宁有一定的权势,经营许久,甚或几代,才能做到给完颜希尹举荐人才。 赵柽伸手从怀中摸出举荐信,随后慢慢打马上前,那边金兵见状立刻举起刀枪弓箭呼喝起来。 赵柽看着他们,挥了挥手上的举荐信,用女真语冷冷地大声喊道:“吾,渤海国王室后裔元易,受命前往会宁见大都统完颜希尹,协助大都统创制金国文字,这是都勃极烈皇帝之命,创制大金文字事关重大,关乎我大金正统,尔等……想要耽误大事吗!” 女真兵闻言立刻面面相觑起来,赵柽“啪”地一下展开手中荐书,这荐书使用契丹文字所写,但上面却盖了两方大印,赵柽冷笑道:“尔等想要耽误都勃极烈皇帝的大事吗!” 虽然这些年女真一直使用契丹文字,但这些普通女真兵却没几个识字的,军头哪怕认得几个,也大抵是军情之类的常用文字,眼前女真兵看这密密麻麻一张纸,下面还盖有两方大印,都不由得头大如斗。 赵柽喝道:“尔等耽误了都勃极烈皇帝的大事,耽误我金国大业,就不怕杀头吗!” (本章完) 第133章 吾,渤海国皇室后裔,元易 众女真兵此刻低声言语了几句,从中走出名军头,小心翼翼道:“都勃极烈皇帝下令造我女真文字?” 赵柽道:“你们不知道吗?连这等事情都不知道!” 军头讪讪一笑:“这等大事我们边兵哪里知道,倒是让先生见笑了。” 赵柽伸手往后一指,接着又再往南一指,气势汹汹地道:“看到没有,我们的全都是我们的,我们大金国不但要灭了辽国,把契丹的土地女人牲口全抢过来,更要一路打到南面,把这整个天下都收进我大金国中!” 说着,他马匹上前,来到那女真军头旁边,低语了几句,女真军头立刻眼睛一亮。 后面的三人都看得一愣一愣,见赵柽忽又勾住那军头肩膀,似乎在小声议论什么,那军头满是横肉的脸上竟出现一丝猥琐表情。 小娘疑惑道:“夫君在和金兵说甚么呢?” 黄孤摇了摇头:“公子博学,可能在说些大事吧?” 欧阳北“嘿嘿”两声,却是不讲话,只是一只手摸着下巴,另外一只手轻薅着马匹鬃毛。 只见赵柽又伸手往这边点了点,看方向却是小娘,然后隐隐约约露出一脸嫌弃神色,大手一挥似乎在丢弃什么东西。 接着他的脸又向远看,却变成一副眉飞色舞,和那军头言语,一同大笑起来。 小娘哪怕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却也觉得不是甚么好话,低声啐道:“元二郎,等你回来,问你是甚意思!” 说着间,赵柽往这边招了招手,三人领意骑马过去,赵柽冲那军头抱拳:“老哥儿有空去会宁大都统寨子找我。” 军头亦抱拳道:“先生慢走,有空定会去看望先生。” 那一众兵丁亦是挤眉弄眼抱拳告别,赵柽嘿嘿笑了声:“走了走了,兄弟们有空去会宁。” 四骑行得渐远,看不到后方女真兵,小娘开口道:“元二郎,伱适才和那些金兵说了甚么,这才放我等过来?” 赵柽道:“不过是话了些家长里短而已,这些兵丁离家久了,说些家里话感动他们。” 小娘冷笑:“二郎当我不知道这些金兵德性,岂肯与你说说道道那些,恐都不是甚么好话。” 赵柽闻言便是不语,小娘又道:“见你们谈话之间指我做甚?” 赵柽道:“还不是夸我娶了一门好娘子,左右显摆下给他们瞧!” 小娘冷哼一声,便是打马向前。 到临近中午时,前方居然又出现了巡逻的女真兵,这一次人马要比边境上只多不少,个个凶神恶煞一般,直接羽箭就射到了马前。 黄孤无奈,只得拿路引上前述说,那女真兵看了看对照下四人,“咕噜咕噜”说了一堆话,黄孤听着耳熟,这不是边境之上那些金兵说过的话语吗,皱眉后只好打马回去。 赵柽见状,眯了眯眼,沉下脸色,从怀里掏出那封举荐信,向前举起,骑马慢慢走过:“吾,渤海国王室后裔元易,受命前往会宁见大都统完颜希尹,协助大都统创制金国文字,这是都勃极烈皇帝之命,创制大金文字事关重大,关乎我金国大业,尔等耽误大事,不怕砍头吗!” 半晌之后,赵柽搂着这伙女真兵军头的脖子,冲后面招了招手,三骑驾马过来,赵柽松了军头,抱拳道:“老哥,得空去会宁找我喝酒!” 军头一脸暧昧神色:“先生慢走,日后定当拜访!” 四骑继续向前,跑了片刻后小娘终于忍不住:“元二郎,你为甚又指着我说话,还做那个抛弃的动作?” 赵柽摇头道:“你看差了,哪里来的抛弃,当是夸我自家找了个好娘子,温柔可人,让他们羡慕。” 小娘咬牙不语,继续前行,前方这时小山连绵,过了小山后有村镇集市,几人也不知这是哪里,见那集市简陋,便胡乱买了些东西吃喝,然后朝正东方向奔驰。 却是过不多久,前方竟再遇到一队官兵,黄孤皱眉刚要拿出路引,赵柽摇了摇头,伸手摸出举荐信,大声喝道:“吾,渤海国王室后裔元易……” 看着后面金兵渐远,小娘这次再未开口,她已经麻了。 四人夜间又在野外宿了一晚,第二日上午终于进入会宁的范围。 这时候四周已经热闹,村子渐多,人也多了起来,这些村子大都是三五十户,最多不过百八十户集在一起,倒也有农田,但并不多,有的院内可以看到有牛存在,但更显眼的则是土坯墙上挂着的各种渔猎工具,和一些圈起来的鹿狍之类。 赵柽眯眼观察这些,他知道这个时候女真还没有形成大规模的田野农业,若不是完颜部发展较快,恐怕连地都不会种。 完颜部的四世祖绥可从辽国引进了烧炭熔锻铁器的技术,这才开始建造房屋舟车,耕垦树艺,种植五谷。 而到女真六世祖景祖时又开始使用牛耕,在这些基础上,完颜部的发展才远远超过了其他女真各部,方能逐渐统一了生女真。 完颜阿骨打建立金国之后,又开始实行猛安谋克制度,三百户一谋克,十谋克一猛安,猛安谋克户的壮丁平日生产,战时出征。 赵柽现在看到的这些村落,不说家家有人当兵,倒也差不七八,按照现在辽东之地的战事,这些户里壮丁应该不多,大部分都在军里。 边走边看,赵柽心内不由感叹,就是这样的一个个部落村子,住着土胚大草房,吃的不说是茹毛饮血,却也生熟不忌,但铁蹄之下少有人敌,一路西伐南征,打下了大半个天下。 小娘的脸色此刻也不好看,虽说不上是黑还是更黑,总是有些神情郁郁。 黄孤倒没什么,面无表情,甚至眼皮都少眨,任谁也猜不透他心内琢磨些甚么。 欧阳北四下乱瞅,见有的院落里女子出来晾衣做活,模样耐看,浓眉大眼,双腿粗壮有力,不由就猛吹了一声口哨。 那女子听到后,回头“呸”了一口,欧阳北在马上大乐,挺了挺胸膛,手掌在上面拍得“啪啪”乱响,那女子见状不由瞪瞪眼,低头弯腰拾起一块土旮瘩就丢了出来…… 又走了一会儿,看到了大队的骑兵,又有军营驻防,壁垒森严,几个人知道,会宁到了。 (本章完) 第134章 辽国密谍 拿着路条荐书,赵柽等人在军营前方,又经过半个来时辰的盘查,这才得以进入会宁。 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平野,大路两旁无数寨子盘踞,这些寨子有大有小,大的能看到里面几百座房屋,小的也有几十座。 这些寨子外面有的用木栅栏圈起,有的用土胚墙围起,还有的只是用树枝树棍,插在地上绕了一大圈,那些树枝树棍甚至在泥土中存活下来,长出了绿色的叶子。 赵柽手搭凉棚向远瞧,只见那遥远处隐约有一座土城,地势要高于这些寨子,应该就是会宁城了。 会宁现在只是一座土城,不大也不高,说是一座大寨子亦无不可,因为完颜阿骨打住在里面,便被女真人称之为皇帝寨。 拿着荐书略微思索,因为和写荐书的人有一些身份背景没有对照,赵柽决定先去找对方。 这写荐书的人是一名辽国安插许久的谍子,基本情况耶律大石都和他说过,数年经营,在金国里认识许多头面人物,手上也有一定的权利。看书喇 金初实行的是勃极烈制度,完颜阿骨打是都勃极烈,完颜吴乞买是谙班勃极烈,完颜撒改是国论忽鲁勃极烈,完颜辞不失是国伦阿买勃极烈,完颜斜也是国论昊勃极烈。 意思是完颜阿骨打是皇帝,完颜吴乞买是太子,完颜撒改是宰相,完颜辞不失是宰相的第一副手,完颜斜也是宰相的第二副手。 这个勃极烈制度的官职,读起来拗口晦涩,后文不再使用,直接称呼其所代表的大概官职。 眼下的金国,这五个人的权利最大,一个皇帝,一个太子,一个宰相,两个副相。 辽国的那名谍子,就是隶属宰相权利下的一名文官,大抵相当于工部尚书,名头里掌管着种田、建造、运送、铸造,烧制这些事情。 可此刻金国并没有这么多工事可做,种田的不多,建造多是大土房,至于运送和铸造涉及到军队的又不归他管,烧制的话以金国目前的手段,只能烧一些陶盆类东西,瓷器想都不要想。 金国的工事真正发展起来是在靖康之后,因为前后两次打东京,抓了很多大宋的匠人北上,这时才开始有了种种制造之业。 辽国这个谍子虽然现在没太多事可管,但是任何朝堂都得有这么个位置存在,所以他的地位却也不算太低。 赵柽等人边走边打听,半晌之后来到一座寨子前,这座寨子很小,四周是那种圆木栅栏围起,里面从寨门看去也就几十座房,且没什么人出入。 此刻季节正好,赵柽等人一路过来,看见不少的寨子都是人来人往,这里却显得稀疏萧条,显然是人丁不旺的缘故。 大门前有两个女真兵站立,赵柽上前说明了来意,其中一人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将四人请了进去。 寨子里的房屋除了迎面一座全木制的会客堂外,剩下的几乎清一水是土坯大草房,并无半点奢华可言。 进入这座全木会客堂,赵柽四下打量,见里面装饰也颇为简单,前面一张桌子,两旁有几只椅子,墙上挂了幅山雪狩猎图,看落款是辽人手笔,除此之外角落里有些盆盆罐罐和杂碎东西,再无他物。 就在这时,那后门慢悠悠走进一人,却是名干瘦老者,官服自是没有,眼下这时候就是完颜阿骨打都没有龙袍,更勿提下面的官员了。 老者穿件麻布的衫子,留着山羊胡须,脸上没甚么表情,看起来一副阴冷。 赵柽打量老者,其实耶律大石也没见过这名谍子,只道名唤木扎哈。 老者目光落在赵柽身上,却没有说话。 赵柽急忙行了一礼,道:“可是木扎哈叔叔当面?” 老者微微点头,赵柽急忙上前一步,把路条和举荐信拿出来,大声道:“木扎哈叔叔,我的父亲是元朗啊,我是你的侄儿元易!” 老者眼神迅速扫过路条上的几个人名,随后一脸吃惊地道:“你就是元易侄儿?怎么如此快就到了会宁,还以为要迟上几天。” 赵柽道:“还不是心急投奔叔叔,左右家里也没甚么可以收拾,举家搬迁,日夜兼程,来得急些。” 老者眯眼扫了下门外,道:“元易侄儿啊,你随我来。” 赵柽立刻跟上,随老者出了后门,约莫两刻钟左右,赵柽捧着一只盒子走了回来,边走边道:“木扎哈叔叔不要再送了。” 后面的老者点了点头,叫来兵丁,嘱咐送赵柽几人去完颜希尹寨子,看着几人背影渐渐消失,他刚想转身,却这时从后面跑来个五六岁的男童,过来拉着他的衣角:“爷爷,爷爷,刚才谁来了,是不是爹爹回来了?” 老者摇了摇头,弯腰抱起小男童,慢慢向后方走去。 赵柽刚才和老者密谈,将如今的身份交待了一番,至于举荐信却是重新写过了,之前那封说穿了不过是怕路条不好用,做为一个凭证而已,上面甚至连赵柽的名字都没有写,只是称呼世侄,并不能真拿给完颜希尹看。 赵柽手上捧的盒子却是一块咸鹿腿,是老者给赵柽准备的,让他送给完颜希尹当礼物,言道比金银贵重,谷神最爱此物。 出了门后,兵丁护送他们继续向东,几人不能住在老者的寨子,如果赵柽被完颜希尹招纳,势必就要住在谷神的寨子里,不能在别处居住。 兵丁一路送护,眼看那远处的会宁土城越来越近,四周的大寨也多了起来,兵丁忽然指着其中一座道:“那就是大都统的住处。” 赵柽随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距离大路箭地之元,地势稍稍比大路高出那么几分的地方,正盘踞着一座大寨。 大寨是圆木栅的围栏,结得紧密,赵柽坐在马上翘首观看,隐约能瞧见里面洋洋洒洒不下一两百座房屋,很多房屋又有独立小院,也不知都是些甚么人居住。 军丁道:“贵客随我来。”四人跟上转眼来到大寨前,只见粗木扎成的两大扇寨门紧闭,外面站岗的女真兵比老者那边多了几倍,个个手持刀枪,气势汹汹。 完颜希尹此刻的官职是权西北路大都统,但眼下金国西北无战事,他又被指派创制女真文字,便一直呆在寨中。 兵丁上前和寨门处的女真兵打了招呼,赵柽取出老者新写的举荐信,女真兵接过后进里通报。 片刻后出来对赵柽道:“伱一人进去。” 赵柽点了点头,跟随女真兵进入寨门,迎面就看到连着几排的木制房屋,却是比老者那边豪气许多。 来到堂门前,赵柽正了衣冠,慢慢向里走去,只见这大堂里面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仿了春秋时的格局,长形大堂颇为广阔,四周开八扇木窗,绿纱掩映,最里面是一张长长的木榻,地上两旁则摆有木案,木案后端坐三人。 而那前方的榻上,亦是半倚半坐一人,正目光炯炯地打量着他。 (本章完) 第135章 堂上考较 赵柽看前方木榻之人,只见这人三十多岁年纪,生得修眉凤目,鼻若悬胆,颏下留着清髯,面色如三江秋水,神态若皓月当空。 他又看这人穿着,与一路所见的女真人完全不同,居然是一身汉服打扮,纱袍大袖,腰系儒带,悬挂双鱼佩,手中正拿着那封举荐信。看书溂 赵柽心知必是完颜希尹,急忙将手上的礼盒放到地上,拜倒道:“草民元易,拜见大都统。” 完颜希尹上下打量他,也不讲话,把手上的举荐信放到了一旁,动动身子似乎有些疲倦。 赵柽不觉有些尴尬,伸手摸过旁边礼盒捧起,小声道:“草民献给大都统的礼物。” “噗嗤……”旁边条案后有人低笑。 又有人自言自语:“才学岂是礼物可以弥补,有真才,毋须礼,无真才,礼何用?” 赵柽转头看去,笑的是个白面胖子,出言讥讽的却是一名枯槁老者。 赵柽脸上顿有些惶恐,不知如何作答,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 完颜希尹这时开口道:“元易?” 赵柽闻言仿佛如释重负:“回大都统,正是草民,元亨利贞的元,易经的易。” 完颜希尹看着他:“莫非精通易经?” 赵柽立时脸色有些着慌,把头垂低:“略……略有所得。” 完颜希尹见他神态不由微微一笑:“我看木扎哈的这封信上将你几次夸奖,可我却知木扎哈是个连诗都做不出来的人,他的夸奖多为世交人情罢了。” 赵柽低头不敢言语,只是把那咸鹿腿肉的礼盒再向上举了举。 完颜希尹道:“不过……既是他做人情,便又不晓得你真有无本领,或有或无还得要我来看。” 赵柽举礼盒的双臂微微颤抖:“大都统英明神武,一言中的。” 完颜希尹瞧他双臂,道:“可是咸鹿腿?” 赵柽忙道:“正是。” 完颜希尹点头:“礼物收下,你起身说话吧。” 赵柽站起将礼盒交给一旁兵丁,完颜希尹道:“我看信上说,伱自小读书,却未取得丝毫功名?” 赵柽道:“大都统有所不知,辽国腐败糜烂,步步都要使钱,倘无钱财,便是中了亦要裁掉。” “噢?”完颜希尹笑了笑:“如此说来你却是怀才不遇了?” 赵柽涨红脸道:“元易虽不敢说有王佐之才,却自认比那些使钱中举的要强上一些,那些人仗着家中金银为所欲为,却没半分本领,辽国早晚要亡于这些人手中。” 完颜希尹道:“我看木扎哈信上说你是渤海国王室后裔,难道家中金银不比那些人多?” 赵柽抿了抿嘴唇,悻悻地道:“回大都统,祖上倒是如此,只是到了草民这一代,到了草民这一代……” 完颜希尹脸上泛起一丝兴致:“如何?” 赵柽想了半天,道:“都怪草民没有娶一房好妻!” “啊?”完颜希尹闻言微愣,随后大笑起来,下面木案后那三人亦都跟着笑了起来。 赵柽脸红道:“大都统有所不知,那些使钱的不都是家中阔绰,有几个是结了门好亲事,妻家陪嫁甚多,不像草民娶了个屠夫的女儿,莫得家产不说,脾气还大,时不时和草民拌嘴,草民又怎肯和她一般见识,只怪有辱斯文。” 完颜希尹笑道:“你那妻子可在寨外?” 赵柽道:“正在寨外候着。” 完颜希尹点了点头道:“元易。” 赵柽道:“大都统请吩咐。” 完颜希尹道:“你知我招揽文人所为何事,我大金要创制文字,又不想仿效契丹字体,所以没有真才实学的人我是不会用的。” 说着,完颜希尹向旁一指:“他们三人都有功名在身,有一个还是宋国的进士,你所谓的花钱买功名之事,我倒也有所耳闻,可并不像你说的那般不堪,总有凭借自己本领考上的。” 宋国的进士?赵柽闻言心中便是一动,可他并不相信,看了看那三人,除了胖子和老者,还有一个黑瘦的中年人,完颜希尹指的应该就是此人。 大宋的读书人虽然多,进士也多,但总会有职位,就算蔡京把监生也列入选官,但哪怕闲职总会有的,何况大宋读书人身份地位极高,谁会没事闲的跨海跑到这里? 除非是犯了大错逃出来,或者根本就是在撒谎! 赵柽看着三人,三人也瞅他,目光都微带不善,毕竟一个和尚好喝水,人多了水都没的喝。 完颜希尹道:“所以我不大相信你的话,对你的才学有些怀疑。” 赵柽脸色变了变:“大都统,草民的才学却是真的,否则哪敢在大都统面前夸口,还请大都统考较就是。” 完颜希尹道:“你既然举荐来,我也不难为你,你且说说擅长什么,考得上你便留下,考不上,我放你走。” 赵柽想了想,道:“大都统,草民擅长诗词和书法。” 完颜希尹道:“既是造字,书法自然要好,至于诗词却更是才学的体现,便是科举考试也要先做诗词,你就先作首诗来,我瞧瞧你才学如何。” 赵柽礼道:“还请大都统出题。” 完颜希尹道:“就以科举为题好了。” 赵柽一愣,忙道:“待草民仔细想想,仔细想想。” 赵柽心中冷笑,这哪里是做诗考较,分明就是试探,一个做不好便可能被当成奸细抓起来,至于那木扎哈恐怕也不得好。 正常这个时候,肯定要展露才华一番,做到一鸣惊人,让完颜希尹震惊,然后心喜招纳帐下,但倘真如此做那便又是死定,有那种才学何至来大金这穷山苦水的地方,又何至于家道彻底败落? 至于做得四六不分,无法入眼也不行,太坏了总是掩饰痕迹明显。 赵柽在地上走了几圈,又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道:“大都统,草民有了!” “哦?”完颜希尹点了点头,目光看向那桌案后的三人,这三人都是一脸的意外,虽然说赵柽用的时间多一些,谈不上什么七步十步的,但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首诗来,也确实算是才学了得。 “说来听听!”完颜希尹道。 赵柽点头,一脸追忆,似乎回到考场之上,接下来神色沉重开口吟道:“未曾提笔泪涟涟,苦读寒窗十几年,考官要不把我取,学生回家下黄泉。” 一诗作罢,大堂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案后三人先呆了下,随后皱眉,想笑却又不敢大声,只是低下头去,那肚皮上的衣衫褶皱一阵抽搐。 完颜希尹看着赵柽,慢慢吸了口气,道:“你这诗……” 他没有评价,一双眼精芒四射看向赵柽,赵柽嗫嚅道:“大都统,此诗如何?或是草民作得忙了,算不上最好。” 完颜希尹淡淡道:“元易,你还擅长书法?” 赵柽道:“从小练字,临摹颜柳,十年有成,如今独成一家,算……算是还好吧。” 听赵柽说得越来越心虚,完颜希尹道:“就再给你次机会,就写你刚才作的那首诗好了。” 赵柽闻言一眼睛亮,片刻有兵丁捧过笔墨纸砚,他来到一处案后,将那纸铺好,然后饱满了狼毫,想了想便开始落笔。 一首诗很快写完,他自家吹干了墨,便有军丁过来取了,给完颜希尹送过去。 完颜希尹接过一看,却微微怔了一下,接着双眼眯起,目光上下在赵柽身上打量。 赵柽急忙道:“大都统,觉得草民的字如何?” 完颜希尹不语,将那张纸往旁边一递,那三人中的胖子立刻接过,随后脸带不屑地看去,但只是瞬间,他脸色就是大变,接着手指微微颤抖把纸传递给旁边老者。 老者皱眉,可眼神落下后猛地一愣:“这,这……” 黑瘦的中年人亦凑过来看,只是片刻,额头便有汗水冒出。 这幅字是用契丹文和汉文两种文字书写的,契丹文和汉文书写方法基本相同,契丹文本就是脱胎于汉文,所谓契丹的书法其实全是仿照汉文书法,笔锋轻重回转完全一样。 三人看完后,看向赵柽的目光全都变了,赵柽看着三人腼腆道:“诸位仁兄,是不是觉得我的才学足以中举?” 三人此刻哪肯说话,转瞬看向完颜希尹。 却见完颜希尹摇头道:“元易啊,你这科举乃是走岔路了。” 赵柽不解:“大都统……” 完颜希尹道:“元易,坐下说话吧。” (本章完) 第136章 愿立军令状 赵柽坐在案后,看着案上的一碗茶水,顿时受宠若惊:“大都统,元易愧不敢受。” 对面三人目光夹刀带剑瞅过来,他们的案上什么都没有。 茶叶对金国来说,是极其珍贵的东西,除了早些年和大宋买卖过数量稀少的马匹外,再无生意往来,自然谈不上有交易茶叶,而现在金国的茶叶,全都是从辽国抢来的。 完颜希尹道:“元易,你的字写得不错,可见确如你所说,从小勤习书法,只不过科举一途看的可不是字的好坏,字写得如何,差不多也就够了。” 赵柽双手捧起茶碗,小心翼翼地喝上一口,拘谨道:“大都统的意思是元易的诗做得不好……” 完颜希尹笑着摇了摇头,还不算太笨,你那是做得不好?就是完颜宗弼那粗胚都比伱做得强,怪不得科举考不过去,从诗上就能看出性子,居然考不中就要回去下黄泉,那我今天不招纳你,你是不是要在寨子外面一头撞死呢? 只不过性子……完颜希尹嘴角动了动,这元易的性子倒也挺符合他这个身份。 “元易,我来问你,按你自家说法,这些年勤学书法,临摹名家字帖,必然对字体很有研究……”说到这里完颜希尹忽然看到,赵柽居然把飘在茶碗上面的茶叶嚼了咽下去,不由就是顿了顿。 “嗯……”赵柽抬头道:“大都统,算是小有所得,不然也不敢前来大都统寨上投效。” 完颜希尹双眼目光不离赵柽,缓缓道:“那你对这造字一事有何见解?” 赵柽闻言放下茶碗,忽看到对面三人都紧张望过来,不由心中暗笑,金国的造字其实是不成功的,两年造出女真文字不假,但却是参照了契丹字,而契丹字又是参照汉字创制出来,说白了都是汉字的派生文字。 完颜希尹造的字叫女真大字,其实就是套了契丹大字,说是创制太过勉强,可见实在是最后研究不出新的文字来,只能这样做出来糊弄半文盲的完颜阿骨打。 赵柽轻了轻嗓子:“大都统,这创制文字之事,我在来的路上就琢磨过,如今天下的文字大抵出自宋国汉字,高丽国直接借用汉字,契丹字和西夏字仿照汉字,大理借用汉字亦使用白文,这些字都是一脉相承。” 完颜希尹点了点头,笑道:“我大金同样借用了契丹文,且使用多年,若不是建国也不会想创制女真文字的事。” 赵柽急忙站起身礼道:“大都统直言不讳,心胸宽广,元易佩服。” 完颜希尹道:“元易,再不必称呼大都统,称呼先生就是。” 赵柽愣了愣,忙道:“是,先生。” 完颜希尹道:“你继续往下说。” 赵柽坐下接着道:“这些国家不是借用汉字,就是参照汉字创文,草民却觉得,我大金在将来必然马踏大辽,席卷天下,创造一个煌煌大世,所以不能参照汉字或者契丹字创文。” “嗯?”完颜希尹饶有兴趣地看着赵柽:“你的意思是创造一种独立的文字,和现在所有文字都没有关联?”看书溂 赵柽点头道:“是这样的,先生。” 完颜希尹眯眼看他,这种事情他不是没想过,甚至想过无数次,但谈何容易,仓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如果造出一种全新的字来,已经不亚于圣人在世了。 “小辈,先生面前,莫要胡乱夸口!”对面的老者忽然说话,他双眉下垂,并不抬眼皮,显然对赵柽的话很不爱听。 “甚么小辈?”赵柽不悦道:“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岂能以年龄论大小,我看仁兄年龄虽老,可并未闻过道!” 老者怒道:“你!” 胖子这时摇头看赵柽道:“元易,虽然话是如此说,可你毕竟连科举都未取上,身上连功名都未曾有过,还大言不惭甚么达者为师。” 赵柽看向胖子冷笑:“岂不闻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岂能以功名论长短,这位仁兄若是认为功名就可治国安邦,胜于一切,那辽国遍地都是功名人,岂不是会国泰民安?” 胖子脸色一白,撇了撇嘴角,再不说话。 黑瘦中年人皱眉看向赵柽:“这位元贤弟,你的道理虽然说得过去,但创制全新文字并非口无遮拦,泛泛而谈,你对此可有个大抵章程?不如讲讲,给先生听听,也让我们三人见识一下。” 他此言一出,其他两人立刻望了过来,赵柽看着黑瘦中年人摸了摸下巴,道:“这个……我眼下还没有头绪,还要再思量几日。” 三人闻言你看我我看你,都气得够呛,你小子甚么都没想出来,就坐在这里虚张声势,大吹法螺?这是有真本领之人能为之的? 完颜希尹皱眉道:“元易,你要多久才能把这创制全新文字的事捋出头绪?” 赵柽道:“先生,元易估计顶多三五日,就可以把这全新文字立个章程,甚或打出个开头来。” 完颜希尹闻言眉头渐渐舒展,点头道:“好,那不妨多给你几日,就七天吧,七天后我要听你的说法,莫让我失望。” 赵柽立刻站起身激动道:“先生请放心,七天后元易必定拿出一个章程给先生……元易,元易愿立军令状。” 完颜希尹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心说这元易的性子好像有些莽啊。 另外三人听到此处都神色略带不屑,老者更是闭上了双眼,胖子心中暗想,这等大事莫说三五日,就是三五月能有个打开局面的想法就不错了,这元易大言不惭,看他到时如何收场。 黑瘦中年人双眉紧锁,暗暗摇头,这元易的字写得可真好啊,只不过还是太年轻了,哪里能许下三五日之期,恐是见先生和蔼,却不知道先生亦有雷霆之时,便是有些不知进退了,到时候若真拿不出来,就知道话不能乱说,愿不能乱许的道理。 完颜希尹道:“元易,军令状就不用立了,先给你个编纂的职位,就举家住在寨子里好了,除了他们三人另还有两名编纂,你们六个可多多研讨。” 赵柽点头称是,完颜希尹又道:“你今日到来,理应好好安顿,我吩咐下去,寨子里给你一处院落居住,其他事情自有人给你告知打理,你看可好?” 赵柽急忙礼道:“多谢先生,元易感激不尽。” 完颜希尹点了点头开始唤人安排,片刻后道:“你且去吧,如有事可直接来见我。” 赵柽行礼离去,跟随一名肥胖军丁走出大堂正门,那边完颜希尹又对另外三人摆了摆手,这三人亦都离开。 看着几个背影逐渐消失,那大堂的后门处闪出一条身影,这是一名浑身着黑衣的清瘦之人,完颜希尹斜倚在榻上,淡淡道:“剑隐,你瞧怎么样?” 黑衣清瘦之人的声音很怪异,辨不出男女,道:“先生,依剑隐观看,这元易应该没有武艺在身。” 完颜希尹点头道:“此人脾性潦草,且慢慢观察再说,至于他带来的人,仔细查实一遍,尤其观察他们夫妻之间举止言行,若有不妥之处即刻报来。” 黑衣清瘦之人道了声“是”,身子一闪便从后门出去不见。 (本章完) 第137章 小院的夜晚 赵柽跟随那肥胖军丁走出堂门,路上交谈得知这兵丁唤作阿图鲁,乃是完颜希尹寨里类似大管家的存在。 到了木寨大门前,萧敏三人正在外站立等候,赵柽走上前哈哈大笑拍着胸脯道:“公子我得到了大都统的青睐,命为编撰,从此有好日子过了。” 小娘看他一眼:“夫君这是什么话?难道这些年和奴家在一起,过得不是好日子?” 赵柽闻言一愕,怒道:“那些日子也能算好日子吗?公子我祖上也是阔过的,之前过得都是些甚么猪狗不如的日子!” 小娘气道:“见你这一路来东撩西望,又时时嫌弃,果然心中有另有打算!” 赵柽道:“却是忒没见识短,你这女子又懂得甚么,此处可不比在家中时,有那屠夫岳丈给你撑腰,公子我可是要飞黄腾达之人,伱少来给公子我合口,礼应处处仔细才对。” 小娘看赵柽这副神态,顿时心中暗恨,这哪里还用去演,她气道:“元二郎,这才片刻,就要不认旧人了吗!” 阿图鲁在旁瞧二人,不由目光闪烁,那边黄孤欧阳北急来劝,这不劝还好,一劝之下,赵柽一甩袖子,径直回头往寨中走去。 阿图鲁见此情景顿时一咧嘴,道:“元编撰,慢走,慢走,岂不听大都统吩咐了吗?” 赵柽这才停下脚步,倒也不再说话,只是阿图鲁在前方带路,过了片刻来到寨子里西南边的一座小院前。 阿图鲁道:“元编撰,这里就是大都统安排的住处,你等可居于此地,一日两餐自行做主,也可去寨子里的营房买来,至于需要注意的事情,我这里有本册子,你拿去慢慢观看就是。” 赵柽看眼前这座小院,里面有两进土坯草房,显然给他带来之人留下住处,中间有口水井,后面还有块不小的菜地,算是住家周整。 他抱拳道:“那就多谢老哥了,老哥得空过来喝酒。” 阿图鲁笑笑,心中暗想看你夫妻说话模样,也是个家宅不宁的,可不能来,这边喝酒那边掀桌子的悍婆娘某可见识过,没甚道理可讲。 他告辞离去,赵柽和三人自是进院打扫房间,随后便看那需要注意事项的册子,个个记在心中后,不觉已是黄昏光景。 当下却是来不及做饭,只好让黄孤去寨内的营房处买来,几人胡乱吃了几口,天色便已擦黑。 赵柽在院中走了几圈,前面这进房子较窄小,只有两间靠右座落,黄孤和欧阳北在此居住。 后面的房子长大足有三间,乃是正房,在屋内就可望见院门处情景,是给赵柽夫妻二人准备。 赵柽又来到房子后面,这里是块菜地,虽然这院落之前无人居住,但菜地里却种好了菜,一堆一簇的,他也没辨认具体是什么青菜,只是绿油油看起来颇为喜人。 赵柽在菜地旁一颗锯了枝干的树墩子上坐下,呼吸着泥土菜草的清香,看着天色一点点黑去,心中便感到惬意,多好的乡村生活,不过,总感觉好像还缺点什么呢? 这时那菜地的另一面忽然传来悉索声响,他抬头望去,原是两块菜地相连,对面也是一处小院人家,菜地铺在了房前,和他这处菜地中间只用了些枝条树棍随意插放隔开。 赵柽仔细观看,有个身影在对面的地里不知做什么,他好奇站起身走到枝条围栏前,这枝条围栏很低矮,勉强到他胸下,看对面菜地里时却是一览无余。 此刻虽是天已擦黑,却还隐约可视,就见那地里有一名女子,年岁似乎不大,正在跪蹲着拔菜。 女子用帕子包了后面头发,斜插一根木钗,臂间挎着只柳树条编的小篮子,模样似乎有几分俏丽,拔了菜后便放入篮内,时不时擦拭下额头汗水。 赵柽心想,这应该也是外来的人,不然哪会种菜拔菜,完颜希尹自己的家人,都住在那两排木堂后的大院子中,不会住这小院,就是不知这寨子里到底有多少外来人。 他正在思索间,忽然后窗打开,小娘声音传出:“元二郎,你看甚么呢?还不快回来帮忙!” 赵柽刚想应一声,却见对面菜地里女子仿佛受到了惊吓,竟然急匆匆站起身,菜也不拔了,挎着柳篮快步向房子跑去,不由暗自摇了摇头。 他回到房内,就见小娘看着左右发呆,竟是这房其实中间进门也算做一间,乃是个开放的大厨房,左右两间都能住人,若是余下一间不住,倒可做个会客的地方。 小娘见她回来,眼神左右点了点,赵柽道:“自是住左边主房。” 小娘秀眉微颦,指了指右边,又指了指自己,赵柽明白她意思,摇了摇头,冷笑道:“忘了来时怎么说的,白日里合了口,这晚上又要来耍不是?” 小娘闻言自知一人一房的打算不能够实现,便默默地走进左边主房。 赵柽亦走了进去,只见门右几步外有两扇木棂窗,窗前有木头桌凳,左边则是一铺大炕。看书喇 那真的是一铺大炕啊,虽然之前收拾时就看到,但此刻赵柽还是不由心中想笑,估摸着小娘是从来没睡过这东西,如今看了心头在发慌。 屋内点了蜡烛,是他们来时携带的,若是用完就只好点油灯,毕竟在会宁这个地方想买蜡都难,那属于军需用品。 如今土炕上铺好了东西,是几张小羊皮垫子,赵柽摸着柔柔软软,不由直接躺上去道:“十三娘,去把外面门栓上。” 小娘闻言一愣,道:“做甚?” 赵柽道:“天都黑了,自然是睡觉!” 小娘咬了咬嘴唇,不情愿地一步步挪出,插好门后又好一顿磨蹭才回来屋里,却见赵柽正在脱外面的衣服。 她两只眼睛不由立刻瞪大,接着猛地转过身去,低声道:“你,你干什么……” 赵柽亦低声道:“我什么我,又不是假戏真做,你慌张甚么,今晚还能说这些话,日后久了说不得有人监视偷听,再也莫提!” 小娘闻得假戏真做四字,脸蛋顿觉有些发烧,便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心思乱如丝麻。 赵柽只是脱了外衣,随后盖在自家身上,道:“十三娘,熄灯了,可没谁人会点灯睡一夜呢。” 小娘立时大惊,来的路上在帐篷里都是点着蜡烛的,中间又放了钢刀,可如今在这完颜希伊的寨内却是万万使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赵柽自不理她,足足一个来时辰,那蜡烛才熄灭,随后是摸摸索索的上炕声音。 这晚,小娘一夜没有合眼。 (晚上还有) (本章完) 第138章 完颜宝花 第二天大清早,赵柽起来后见小娘藏在炕角,一双眼睛偷瞄他,困倦得仿佛一只宿夜才归的小猫,不由摇了摇头。 他穿好衣服到院内洗过脸后,令黄孤二人去营房买早饭,然后便绕着房子走起圈来,不知不觉间来到房后的菜园。 青菜长势喜人,赵柽瞧了几眼刚要转过去,却见那一边菜地里走过来人。 赵柽定睛观瞧正是昨夜所见女子,这女子却是大早就来浇菜,看她身段瘦弱,拎着那水桶摇摇晃晃,不少水都洒出来溅到裙角。 女子走到一半,方才看见赵柽立在枝条栏外观看,不由身体就是一颤,放下水桶就向回跑。 赵柽见状皱了皱眉:“你跑甚么,我新搬来的,你自浇你的水就是,不用管我站在这里。” 那女子闻言只是站了一站,却还是向后跑回房内,然后把房门一关,再不出来。 赵柽看着她背影,思索了几息,转过菜园继续走圈。 吃过早饭后,赵柽向营帐走去,打算领了腰牌后出去走走,他如今算完颜希尹的手下,自然有出入寨子的权利,但是昨天阿图鲁那本册子上也讲明,出寨可以,但绝对不能靠近会宁城三箭之地,否则就会被直接抓走。 赵柽到营帐没用多少工夫登记领牌,然后出了完颜希尹大寨,他四下观望,前方是昨天走过的大路,这路一直向东去就是会宁土城。 所谓的不能靠近会宁三箭之地,大抵就是这路到会宁城前方时,不能下去大路向北走一步。 赵柽又回头瞅,那寨门前的女真兵神色严肃,看都不看他,不由笑了笑,昂首挺胸向大路上走去。 他慢悠悠向前走,观看两旁的寨子,寨子门前自然不写姓名,只是站岗放哨的兵丁多,肯定官职就会大些,兵丁少便官职小些,至于一个兵丁没有的,可能并非金国朝堂上人,而是大商人之类。看书溂 看着会宁城越来越近,赵柽心中愈发小心,就这时他忽然发现大路上竟有另外一条路斜插出去,直向东南。 这路却亦宽阔,两旁居然有店铺和不少摊床,赵柽想了想便走上这条路。 此刻虽是早晨,但这条路人却不少,想来应是早市一类,来来往往的都是女真人,壮硕的较少,大多都是老人妇女。 赵柽看那两边所卖之物,大抵是些山珍山货,甚么蘑菇木耳灵芝山参之类,还有一些草药,至于鹿獐狍兔更是多见,各种毛皮铺了一地,有些他看半天都没辨认出来是何种野兽。 除此外还有鱼获,这个却大多鲜活,他知道就在不远处有一条河流,唤作阿什河,这河并不算很大,但却是会宁的水源所在。 大军驻扎,不可能靠水井取水,就全靠这条河流,河里鱼虾众多,便有女真人前去捕来售卖。 这条商路很长,米面盐巴,粗布之类东西则是在两旁店铺内出售,赵柽居然还看到两家铁匠铺,里边“叮叮当当”不知道在打造什么东西。 商路越走越远,赵柽也不着急,完颜希尹给的这七天时间,他就当作观察会宁周围情况,至于造字什么的,那其实不过小事一桩。 渐渐走去,前方已经可以看到阿什河,不过赵柽却是皱起了眉头,只见就在阿什河的另一边岸上,居然是联排的大营。 这些大营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在营帐中间还有些冒腾腾青烟之处,显然是军中打造铠甲兵器的地方。 赵柽吸了口气,看来并不好跑,无论刺杀完颜阿骨打是否成功,想要从这会宁城跑出去都不容易。 至少眼下看来,除非冲营,否则没甚么别的办法,但是冲营又哪里是说说那般简单,不是武艺高强就能随意出入敌军大营之中,不然的话直接杀进去斩首对方主帅,再跑出来不就行了? 冲营不但得有宝马良驹,还得有宝甲,还得有宝兵,这种事情现在想都不要想。 赵柽站在那里沉思,这时顺着河边飞驰过来一队马骑,这队马骑大概十几人的样子,为首的是一名着甲女子,看起来二十多岁模样。 这队伍一路奔来,到商路附近慢慢放缓速度,然后竟然拐了过来。 赵柽站在路边却没在意,女真的女子都很彪悍,会骑马射箭十分常见,就是上山打猎的也有。 却不料队伍从他身前过时却忽然停住,那穿甲女子猛地回头向他看:“什么人?” 赵柽闻言一愣,这里已是商路尽头,他左右观瞧四周再没他人存在,不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伱在说我?” 那穿甲女子对折手上马鞭,向他一指:“就是你,什么人,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赵柽扬了扬眉,看这女子眉眼生得俊俏英挺,一身铠甲不是普通战将所有,心中便是一动,他做了个标准的儒家礼节,朗声道:“小生未……元易,乃是完颜希尹大都统帐下编撰是也。” 穿甲女子上下瞅他,忽然道:“本公主有事找你询问,随我回寨!” 赵柽闻言皱了皱眉,公主?询问甚么?回什么寨?要干吗? 见他愣神儿,那穿甲女子忽然拨转了马头,来到赵柽身前,道:“会骑马吗?” 赵柽心下暗想,怎么眼前这副情景有些熟悉? 他尚未回答,就见这穿甲女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伸出手来轻轻一探,抓住他肩上的衣服,竟然将他提了起来横放到马上。 马儿跑起,颠颠簸簸,赵柽哪肯如此,心中羞忿,却又不能露出半分武艺,只是挣扎不息。 那穿甲女子微颦了颦眉,淡淡道:“消停些!” 赵柽恼她无礼,更加用力,穿甲女子便不再去管,只是驾马向前,一路扬尘,直行而去。 这一行马骑飞驰不顾,径直跑过了商路,已是可以看到前方横着的大路,和对面的会宁城。 却见这马再未前行上大路,而是向边上一拐出了商路,直奔旁边的一座寨子。 片刻,马骑进了寨子,穿甲女子直接下马,然后把赵柽提了下来道:“瞧你手无缚鸡之力,怕不是我们女真人。” 赵柽脸色黄中透着苍白,看这女子心中暗想,出来逛逛怎还遇到这般骄横的女人,他道:“小生原是辽地之人,受大都统招揽,前来给皇帝陛下创造女真文字。” 穿甲女子闻言瞅他,似乎在思索事情也不说话,赵柽倒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女子才道:“有事问你,随我进来。” 赵柽道:“还未请教……” 女子在前面边走边道:“本公主完颜宝花。” 完颜宝花?赵柽没听过这个名字,不由道:“不知公主是皇帝陛下的……” 完颜宝花回头道:“我是皇帝的五女,人称宝花公主。” 赵柽闻言再不作声,只是心中琢磨,这完颜阿骨打的女儿能有什么事情问自己? (本章完) 第139章 公主的仇恨 赵柽跟着完颜宝花进入木制大堂,完颜宝花向旁边一指:“坐。” 赵柽也不客气,直接坐下看着对方道:“不知宝花公主找小生来……” 完颜宝花把头盔摘掉往旁边墙上一挂,露出漆黑的长发,她伸手从怀内掏出一根牛筋绳,把头发简单地束起,随后回过身冷冷地道:“姓元名易,完颜希尹手下?” 赵柽道:“正是小生。” 他此刻看这宝花公主,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龄,俊俏肤白,英姿飒爽,尤其此刻甲胄在身,腰间跨刀,更显得英气逼人。 完颜宝花瞅他一眼,冲外喊道:“把门关上,任何人不得靠近,靠近者杀!” 赵柽闻言扬了扬眉,看大堂门被紧紧关闭,不由心下暗暗警惕。 这时完颜宝花坐下道:“元易,你是辽国哪里人?” 赵柽小心翼翼道:“小生乃辽阳府人氏,后搬家到中京大定府居住。” 完颜宝花道:“你是什么出身,为何能从辽国来完颜希尹寨上投效?” 赵柽心内狐疑,想不出这完颜宝花是何意思,便愈发谨慎回答:“小生本是渤海国王室后裔,因为家道中落,经先父故友举荐,来大都统寨上创制女真文字。” 完颜宝花闻言,嘴角出现一丝淡淡冷笑,赵柽见状不由心中一紧,莫非完颜宝花发现了什么破绽?可完颜希尹都没有发现,她一个女真公主又怎会发现? 完颜宝花道:“元易,你是书生,可会写诗填词,弹琴画画?” 赵柽道:“略懂一二,并不算太精通。” 完颜宝花身子慢慢前探,忽道:“那赵文秀的笔,潘谷的墨锭可好用吗?” 啊?!赵柽乍闻此言,几乎就要暴起出剑,即刻杀人! 赵文秀的笔,潘谷的墨锭,是东京城老字号的东西,大相国寺向来有卖,东京城不知道此二物的极少。 可这远在会宁的女真公主又从何得知? 赵柽这刻脑海之中不断推演,完颜宝花定是发现了不对之处,既如此就定要杀她灭口,可一但眼下杀了这完颜宝花,有几成可能逃出这寨子,又有几成可能逃离会宁? 若是他自己如何,若是再回完颜希尹大寨接其他人又如何…… 赵柽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仿佛都要滴下水来。 “伱想杀我?”完颜宝花紧盯赵柽,脸上带着一丝讥诮:“在想杀了我之后,如何逃出会宁?” 赵柽不说话。 完颜宝花忽然微轻轻一叹:“看你神色,显是杀我轻而易举,此刻还没有下手,定是还有顾忌。” 赵柽依旧不说话,脑海中过滤着对方话语,他忽然发觉这完颜宝花话里话外,总有那么一些不太对劲。 “你一剑杀了我倒也好,死在宋人手上也算死得其所了!”完颜宝花慢慢收回身子,靠在了椅背之上。 嗯?赵柽见她神态怪异,微微眯起双眼,开口道:“公主何故此言?” 完颜宝花道:“你莫非才来会宁?不知本公主的事?” 赵柽摇头,完颜宝花笑道:“原来如此,你是宋国人吧?” 赵柽目光闪烁,这完颜宝花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居然还拿赵文秀的笔,潘谷的墨锭试探,这是不是说对方不但看出自己是大宋人,还看出自己是开封府人? 可这又怎么可能! 只听完颜宝花慢慢地道:“我不知你来会宁有何目的,但既然隐藏了真正身份,就肯定不是为了造字和谋生,或许你是宋国的谍子,或许是辽国的谍子,或许你要干什么大事,但这些都与我无关。” 赵柽紧盯着她的眼睛:“公主!” 完颜宝花继续道:“很纳闷我为何看出你的不妥,却只是点破,却不叫人抓你?” 赵柽道:“小生不知自家哪里不妥,小生确实来自中京大定府。” 完颜宝花慢慢摇头:“别人看不出来,不代表我也看不出来,你一说话……虽然说的是女真语,但你的口音却是宋国开封府的!” 赵柽心中立刻一沉,暗道对方果然看出真正来历,只是对方一个金国公主,怎么就能听出自己的口音不对,还这么肯定是开封府的口音? 完颜宝花道:“我对你没有恶意,路上见你问话也是临时起意,整个会宁都知道我看见书生打扮的人就会询问,但你一说话我就知道,你来自宋国开封,所以才将你带回来!” 赵柽慢慢道:“小生不解。” 完颜宝花看他:“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赵柽道:“公主……” 完颜宝花脸上现出一丝疲倦:“想杀我灭口现在就可以动手,不想动手就回去找人问一下我的事情,你就全都知道了。” 赵柽站起身,杀完颜宝花易如反掌,但是杀了后会宁所图之事便彻底失败,说不好还会身陷于此。 完颜宝花的话很奇怪,若是她有意要揭穿身份,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弯弯绕绕,无论是路上,还是进寨后都可以动手,或者假装没听出自己的开封口音,事后叫人来抓也正常,但她并没有这么做,这绝不符合常理。 还有一点,就是完颜宝花反复强调她的事,她究竟有过什么事? 赵柽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先回完颜希尹处,弄清楚这完颜宝花有什么过往再说。 “对了,他们都说我疯了。”完颜宝花忽然笑道。 赵柽眉头微微一皱,疯了?说一位公主疯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完颜宝花道:“既然你不想动手,那就回去吧,你放心我不会泄露你的身份,我恨不得多一些你这样的人来会宁……” 赵柽道:“那小生就……” “回去吧,问清楚我的事后,再过来这边,我有些东西还要询问你。”完颜宝花挥了挥手。 赵柽满心疑惑走出大堂,远远便看到不少人都在上下打量自己,目光古怪奇特,他皱了皱眉直接离开寨子。 上了大路,就看到对面的会宁土城铁甲包围,里外几层,几乎水泄不通。 他只是瞧了一眼,那些甲兵的目光立刻跟了过来,他急忙转过头,快步向回走去。 以这会宁土城的防卫情况,想要直接入城刺杀显然不大可能,只能等完颜阿骨打自己出来,才有机会动手,那他就要琢磨这完颜阿骨打出入会宁是否有什么规律。 回到完颜希尹的大寨,赵柽去编纂处走了一圈,完颜希尹招揽的文人一共五名,除了昨天见到的三人外,还有两个,此刻都在木制屋堂内写写画画。 赵柽并没有看到完颜希尹,他直接回了小院,瞧见小娘正在水井边打水,看样子似乎要洗衣服。 小娘也不理他,赵柽过去道:“十三娘,把我的衣服也洗洗。” 小娘闻言脸色一变,看眼四周,不敢大声反对,只是瞪着赵柽目光仿佛要杀人。 几人来会宁是带了换洗衣服的,赵柽回屋换了身干爽的,出来后把脏衣服往小娘腿前一丢,就欲向外走。 小娘气得狠狠踩上了几脚,道:“元二郎,你要去哪里?” 赵柽道:“男人的事,女人少管!” 小娘恨不得把一桶水都泼他身上,看着赵柽的背影,心头不由一酸,却也只能继续默默打水。 赵柽再次出门,这次却是直奔木扎哈的寨子,他眼下在会宁没认识几人,所以完颜宝花的事思来想去,还是问这辽国谍子比较稳当。 见到木扎哈后,他直接阐明来意,木扎哈却是一愣:“她瞧出来了?” 赵柽微微点头,木扎哈脸色阴霾,半晌才道:“也未必就是坏事。” 赵柽道:“叔叔此话何解?” 木扎哈冷笑道:“完颜宝花曾有一个驸马,乃是宋国开封人,后被皇帝认定是宋国谍子给砍头了,当时完颜宝花已经有孕在身,经此一事男人和孩子都没了,完颜宝花仇恨皇帝,甚至还拿刀去砍皇帝,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她疯了。” 赵柽奇道:“宋国开封人怎会来到会宁?” 木扎哈道:“不是来到会宁,是前些年和辽国交战时,在辽东那边绑回来的,据说是在开封犯下什么事情,才逃到辽东,后来不知为何完颜宝花就看到了,这宋人乃是个小白脸,能言善辩,迷住了完颜宝花,非他不嫁。” 赵柽想了想,道:“真是宋国的谍子吗?” 木扎哈道:“最初以为是宋国逃到辽东避难的,本也未曾在意,后来才查出此人确实是谍子,但却是宋国派往辽国的谍子,和金国无关,只是为了杜绝后患,皇帝才下令杀掉,谁知道完颜宝花大受刺激,当时行为举止和疯掉无二。” 赵柽道:“叔叔觉得她会不会前去告发小侄?” 木扎哈颇为玩味地看着赵柽,道:“她连皇帝都敢拿刀去砍,还有什么事不敢做,只不过这件事……却又反而未必,虽然我不知她怎么就觉得你有开封口音,但这两年里她只要看到书生就会上前说话,会宁无人不知此事,她就算告发又有几人相信?何况她的驸马是因此而死,她又怎会前去告发。” 赵柽想了想,点头称是,起身告辞离开。 (本章完) 第140章 小娘的恨意 晚上,小娘坐在蜡烛前发呆,衣服自是全洗了,甚至还偷偷在赵柽的袍子上扎了两个洞,却犹不解心头之恨。 赵柽坐在桌子对面,拿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都是些古怪符号,小娘一点都看不懂。 赵柽自言自语道:“这创制全新文字极难,不是天纵之才,怎能做得此步,也就是公子我,换个二人都得用别国文字生搬硬套。” 小娘闻言一脸冷笑:“元二郎,你有这等本领,些年来怎连个功名都未考取?” 赵柽闻言,拍一拍桌子:“十三娘,别忘了此处不是老家,你那屠夫老爹也不在身旁,再无人为你撑腰,伱莫要冷嘲热讽,否则休怪公子我不客气!” 小娘道:“元二郎,你这是何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就是没有考取功名,便是这次举家搬迁,亦是偷偷摸摸行事,不然欠那四乡八邻不少银钱,又怎肯让你平安离去。” 赵柽一脸羞恼站起:“黑十三娘,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今夜好生教训于你。” 小娘冷笑道:“绣花枕头,草包脾气,你还能干甚大事出来?” 赵柽怒道:“今日我就干给你看!” 小娘道:“你敢!” 赵柽迈步走过去道:“有何不敢?” 小娘脸上顿现慌张,原本不是日常做戏,怎么这副表情,居然还走了过来? 赵柽忽然看眼窗外,对小娘使个眼色,小娘心中一惊,莫非外面有人偷听? 她正心中疑虑,忽然赵柽两只手伸过来,她瞪大眼睛,张嘴刚要喊,却不料一只手竟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巴,她要挣扎,耳边传来赵柽轻声言语:“别说话,外面有人。” 小娘只觉那手捂住嘴,哪里能叫出分毫,不过听到赵柽话语,心中稍定了些,就是感觉赵柽靠在耳边,那轻声哈气让她不由面红耳热。 忽然,赵柽竟直接吹灭桌上蜡烛,转瞬将她拦腰抱起,向炕边走去。 小娘立时大惊失色,就待呼喊,赵柽声音再次传来:“大事为重。” 小娘只觉被他抱在怀中,浑身酥软,仿佛没了半分力气,不由惊慌失措,哪里还顾得甚么大事不大事,正要反抗挣扎,却不料赵柽用力一丢,将她狠狠丢在炕上,接着高声道:“十三娘,再不服管教,莫怪我休你了。” 小娘被抛得头晕,鱼藏匕首已经握在手中,双眼满是愤怒看向赵柽。 只见赵柽走到一旁,开始不停抖那小薄羊皮的垫子,嘴上还道:“我看这金国女子,个个都落落大方好生养,哪个不比你强,别逼我重新娶过,将你赶回辽国。” 他忽然脱下外衣,小娘见状更加警惕,把匕首立于身前。 赵柽将那外衣甩了几下,只闻哗啦啦的声音,接着用力向窗前一丢,“啪”地一声打在了窗棂之上。 窗外,原本黑暗根本不见人处,一条瘦瘦的人影突兀出现,接着仿佛青烟般,没有半点动静向房后滑去,转瞬就没了影踪。 赵柽在房内皱了皱眉,低声道:“走了。” 小娘蜷在炕角,呆了片刻后忽然大怒:“你骗我!” 赵柽道:“十三娘,我骗你甚么?” 小娘一脸悲愤地道:“我才想起,我都没有发现外面有人,你手无缚鸡之力,又哪里能听到外面有人,分明就是哄骗于我,试图轻薄,卑鄙无耻!” 赵柽想了想,道:“你听谁说的我手无缚鸡之力?” 小娘一愣:“难道不是?” 赵柽瞅她一眼,再不搭理,直接上炕背着她躺下。 小娘手持匕首,双眼亮闪闪,看着他这副模样,恼怒之下却愈发心酸起来,真恨不得过去就给这无耻之徒一下,只是,杀了赵柽后自家怎么办?还有那军国大事,还有林牙的殷殷期盼,还有大辽的国运…… 小娘望着窗户,今晚月光很淡,仿佛有乌云遮挡,并没有太多光亮照射进来,她只觉人生太多辛酸,她本就昨夜未睡,这时看赵柽半天没有动静,不由迷迷糊糊起来。 她眼前仿佛出现一个高大的,却看不清晰面庞的身影,那是她的父亲,又出现一个柔弱的女子,似乎在看着她笑,那是她的母亲,母亲的名字很怪,叫做雁残,雁门关的雁,残余的残…… 转眼已是第二天清晨,天边鱼肚白泛起,屋子里渐渐亮了起来。 赵柽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向一旁看去。 只见小娘歪七八扭地靠在墙角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动也不动,两条长腿交叠着,鱼藏匕首早就掉落在羊皮垫上。 他看了半天,摇了摇头,悄悄起身走出门外。 在井边洗过脸后,赵柽开始绕着院子慢慢走圈,不知不觉来到后面菜地,却见那一边的女子又在提水浇地。 这一次却是再未逃跑,只是不敢抬头,匆匆忙忙给菜浇了水后就回去屋中。 赵柽望着女子离去面无表情,他又站立一会,见那女子竟然从房内出来,在屋前开始洗米洗菜,却依旧不敢向赵柽这边观望。 吃过早饭后,赵柽去找阿图鲁,阿图鲁平日待在寨子的营帐内,他是军职,虽然行着完颜希尹大寨管家的职责,但是明面上的身份却是侍卫首领。 “元编撰找我何事?”阿图鲁有些意外赵柽到来,不是昨天刚来领过腰牌吗,这怎么今天又来了。 “想找老哥打听点事情。”赵柽走上前低声道。 “元编纂有事请说。”阿图鲁纳闷道。 赵柽低声说了几句,阿图鲁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元编纂问的是那小寡妇啊?” “竟是个小寡妇?”赵柽闻言脸上出现感兴趣的神色,道:“老哥仔细说说。” 阿图鲁笑道:“这小寡妇可不少人惦记着,没想到元编纂竟也动心,只是元编纂乃是有家室之人……” 赵柽大手一挥道:“老哥休提甚么家室,那婆娘素来不讲道理,这次若不是缠得太紧,必不会带她前来,天天看着揪心。” 阿图鲁笑道:“元编纂到是快人快语,不过糟糠之妻不可弃,元编纂可莫想那些有伤家和的事情。” 赵柽道:“大丈夫三妻四妾自是寻常,老哥还是快说,我这心头痒得很。” 阿图鲁道:“那小寡妇叫罕拨里珠,她男人原本是大都统的贴身侍卫,前年和辽国大战时死在护步达岗,大都统可怜她,便一直留在寨中,言是想再成家可随时搬离,若是愿自己居住,那寨内便一直养着。” 赵柽摸着下巴道:“原来如此。” 阿图鲁道:“元编纂,我可要提醒你,千万不能硬来,因为这事寨子里好几个兄弟都受到了惩治,有一个板子打得狠了,三个月没下得地呢!” 赵柽笑道:“知道知道,辱没斯文之事元易又怎会去做,多谢老哥告知。” 他拱手后转身就走,阿图鲁望着他的背影,脸上出现一抹古怪神色…… 赵柽又走出大寨闲逛,昨天完颜宝花让他再去,他觉得此事还须仔细斟酌,虽然他看完颜宝花并不似木扎哈说的那般真正疯掉,但这女人却是危险的紧,遭遇那般不幸之事,说不得干出点甚么出格举动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已经到了完颜希尹给出的最后一天假期,这日他吃过晚饭后,出门就向后面走。 几日里来,他天天早晨看后院的小寡妇给菜地浇水,小寡妇倒也习惯,没最开始那般惊怕,有时倒也笑笑,只是不肯和他讲话。 此刻天色微黑,赵柽转到小寡妇家的木头院门前,左右看看没人,竟然轻轻敲起了门上栓环。 片刻,小寡妇从里走出,问了句:“是谁?” 赵柽在门前小声道:“罕拨里珠,是我。” “你是哪个?” “小生……就是前院天天看你浇菜地的那个啊。”赵柽嘴角漾起一丝笑容道。 “啊,是你。”小寡妇发出一声惊呼:“你快回去,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赵柽笑道:“小生今日去商街游玩,恰好见到有人售卖辽国胭脂水粉,便称了二两,打算送给罕拨里珠。” “你,你……”小寡妇闻言顿时无措起来:“你是有家室的人,再不要来我这里,我也不会见你。” 赵柽手掌在身前摇了摇,哪里有什么胭脂水粉,便是连只空布包都莫得,只是晃得空气罢了。 他道:“罕拨里珠,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是送东西给你,与家室何干,你且打开院门,我有话与你细说。” “我不与你说,你还是离开,那水粉我也不要,一并给你家里的就是。” “给她做甚?她脸黑得好比锅底,擦上亦不会变白一分,还是罕拨里珠你用最好。” “我,我不和你说,你赶快离去,让人瞧见,成什么样子。” 就在这时,前方的院子里忽然传来小娘声音:“元二郎,元二郎,你去了哪里?还不回来帮我穿针引线,缝补衣裳。” “啊……”院内女子闻言立刻急匆匆跑回屋内,“哐当”声关紧了屋门。 赵柽瞅着她的背影,脸上出现一抹冷笑。 他转身往回走,边走边喊:“十三娘,莫要着急,夫君马上就回来。” (本章完) 第141章 小娘的女红 回到屋中,见小娘正在穿针引线,赵柽道:“却是要缝补甚么东西?” 小娘不语,只是把身前一堆衣物向里拽了拽,道:“元二郎,你方才去了哪里?” 赵柽摇头不答,敷衍道:“你又怎会缝补,莫不是做样子给我看,此刻外面又没人偷听。” 小娘闻言抱起身前衣服丢了过去,便是针也不再穿,气道:“元二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去看后面那个女人。” 赵柽奇道:“伱又怎知道?” 小娘道:“轻浮浪荡,果然不假,就是在此地,在此地也……” 赵柽摇头道:“却非你想的那般。” 小娘道:“那又是哪般?” 赵柽道:“你且附耳过来。” 小娘哪肯,转过脸去看墙。 赵柽摇头,坐在桌子前开始在纸上描画符号,这些符号便是他所谓的全新文字,和现在已知的周围所有国家文字尽皆不同,没有一丝一毫相像之处。 明天他就要把这东西拿给完颜希尹看,完颜希尹必定满意,因为这东西不但简单,而且极容易学会,就是从来没读过书的人也会轻易上手,对大金国来说再合适无比。 当然,赵柽不会一次性全拿出去,这套文字共有二十六枚符号,称为母字,可以依照条件组合,对上女真话里的每一个音节,囊括女真话里的所有发音。 他只会先拿出几枚,让完颜希尹知道这个创制方法,剩下的慢慢来,而完颜希尹肯定不会放弃这种“文字”,因为这么简单简便的文字,在这个世间根本就未出现过,对于女真这种仓促建国的朝廷来说,不啻于稀世珍宝一般。 如果不出他所料,完颜希尹一但看到这种文字,定然会立即向完颜阿骨呈报,至于完颜阿骨打届时如何想如何做…… 赵柽微微一笑,他整理好几张带有符号的纸,想了想,又在下面写明了这几个符号的具体使用组合方法,这时天色已是彻底晚了下来。 伸了个懒腰,看着小娘早就拾起之前丢却的衣物,坐在大炕的角落里鬼鬼祟祟,赵柽不由心中好奇,站起来蹑手蹑走了过去。 只见小娘正在缝补衣服,却是自家的一件袍子,上面不知何时出来个大洞? 赵柽疑惑,他自己衣服上面有无破洞不会不知道,眼下这洞却是怎么来的?只见小娘哪里会缝补衣服,分明就是粗针大线,将一个破洞揪到一起胡乱穿插,结果洞虽然不见了,倒是出了个乱七八糟的布头,四周还全是褶子。 小娘看起来也颇不满意,颦着细长的眉毛思索,这缝补怎么比习武还要难上八分? 赵柽嘴角抽了抽,心中暗想,小娘断不会如此好心就是,这破洞八成是她故意破坏,眼下良心发现想要弥补,可这哪里是甚么弥补,分明就是二次破坏啊!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小娘忽然抬起头来,就看到赵柽站在地上望着她手里发呆,小娘顿时“啊呀”一声霞飞双颊,连衣袍带针线全都丢却了,把整个身子转了过去,瑟瑟颤抖,不敢去瞧后面赵柽。 赵柽默默无语,轻轻地把衣袍拾到一处小心叠好,又把针线归拢了,这才道:“缝得不错,明天我就穿这件袍子去见大都统。” 小娘只觉得从脸蛋到脚尖都在发烧,心中后悔要死,为什么偏偏他在屋里时要做这事,他不在时不能做吗?白天里不能做吗?却平白无故做了让他笑话! 这时,赵柽开口说话,小娘听得不由就是一愣,缝得不错?明天还要穿着去见完颜希尹? 真的……不错吗?小娘虽然没看过缝补衣服,但至少在街边路上见过百姓穿,可那似乎不是这样的啊,那是缝得平平整整的,看起来总不是……总不是揪出的一团布头就是。 “真的……不错吗?”小娘颤颤抖抖地转过头来,她不敢看赵柽,只是盯着地上,仿佛地上有什么珍宝在吸引目光一般。 “真的很不错,看起来很好,明天我就穿这件袍子。”赵柽笑了笑,声音很柔和:“十三娘,辛苦你了。” 小娘低着头,慢慢伸手摸到后面的一只小枕头,抓过来抱在怀里,喃喃地道:“不错,真的很不错呢……不错你个骗子!” 她忽然把枕头狠狠掷了过去,抬起头来,脸色冰冷:“元二郎你这个骗子!” 赵柽这下是真的愣住了,抱着枕头看小娘,只见小娘细长的眉毛颦起,一双眸子闪亮,恨恨地道:“元二郎,你骗谁呢,明明不堪入目,到你这里怎么就变得真不错了,你用这种话骗过多少人?” 赵柽看着小娘的脸颊,虽然这时小娘肤色是很黑的,但在灯光下,却又不是那么明显,那姿态轮廓却是极美的,尤其嘴唇红润,贝齿洁白,他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小娘见他不语,眼睛只是瞅着自家看,不由心中发虚起来:“元二郎,你……看什么呢?” 赵柽忽觉得竟有些口渴,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地抱着枕头去外面找水…… 第二天,完颜希尹斜倚大堂榻上,编纂处的五人端坐案后,个个都在向外张望。 完颜希尹道:“元易还没有来吗?” 那天堂上三人中的老者道:“先生,元易恐是无法完成承诺,所以迟迟拖延。” 胖子亦道:“看来这元易倒是在蒙骗先生了。” 完颜希尹皱起眉头,刚要开口派人去找,就听得堂外传来“噔噔噔”地跑步声,只是片刻,就见赵柽喘着粗气进入大堂。 “先生,元易来晚,还请先生降罪。” 完颜希尹看了看他,见他身背书箱,一只手又捏根狼毫,确是一副急迫的模样,便道:“何事来晚?” 赵柽苦着脸,将身子一扭,露出缝补的袍子,那里揪出一个布头,看起来怪模怪样,端得一副好针脚。 众人见状不禁都有些想笑,完颜希尹嘴角动了动,道:“且说正事吧。” 赵柽礼道:“先生,元易已经想好全新文字的创制方法了,并且依此已经造出来几个母字。” “嗯?”完颜希伊闻言神色一变:“且拿给我看!” (本章完) 第142章 元易林牙 赵柽道:“是,先生。”随后将书箱打开,取出之前准备好的那张纸,走上前递了过去。 堂上众人见状纷纷皱起眉头,没有人相信赵柽能在短短七日之内,就想出创制全新文字的方法,并且还造出几个母字。 但这时完颜希尹在观看,堂上的几人不便出言相讥,只是盯着完颜希尹的神色。 只见完颜希尹先看上面的母字,不由就是一愣,完全颠覆以往认知的巨大冲击扑面而来。 这是字吗?怎么不像字? 对,不像就对了! 像了才不对! 他继续往下看,下面是关于这种全新文字的法门和母字的说明。 完颜希尹神色越来越凝重,看完一遍之后,竟然再次从上面看起,足足看了三遍。 三遍看完,他道:“元易,你过来!” 赵柽走到近前,完颜希尹指着纸上的字,低声询问了几处,赵柽同样低声回答,随后,就看完颜希尹的眼中闪烁起精光。 他抬头看元易,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堂下众人哪里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个个脸色难看,毫无疑问,元易的这个创字的方法,得到了完颜希尹的认可。 不,不应只是认可,应该是让完颜希尹十分满意,不然什么时候见完颜希尹如此笑过?谷神又什么时候如此失态过? 只不过堂下几人刚才虽侧耳倾听,却也只听到只言片语,一头雾水,什么声母,什么韵母,这都是些什么意思? 完颜希尹忽然站起身,将这张纸折好放到袖中,道:“我要进会宁城一趟,给皇帝陛下看这全新的文字!” 堂下几人闻言脸色立即苍白,如果连皇帝都认可了这种全新的文字,那还有他们什么事? 完颜希尹说罢片刻也不停留,急匆匆走出大堂。 几人的目光立刻落到了赵柽身上,老者脸色阴晴不定,胖子却堆出一脸笑容:“元贤弟,果然厉害,竟然只用七日就创制出了全新的文字,真实在在下佩服啊。” 赵柽笑眯眯看他,这胖子叫做许三泰,他道:“许兄谬赞,好说,好说。” 老者这时轻咳了一声:“那个……元贤弟啊,是老朽之前眼拙了,言语得罪,还望元贤弟别放在心上。” 赵柽笑道:“乌兄哪里话,乌兄太过谦逊了。” 黑瘦中年人也道:“贤弟高才,在下不如啊!” 赵柽同样笑道:“刘兄这是哪里话,我的才华在字上,刘兄的才华却于别处,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另外两人见他和蔼,都纷纷过来兜搭,赵柽知道他们是怕丢了饭碗,嘴上说得好听,心中未必服气,说不得还嫉恨自家,可他哪在乎这些,只是转眼间便和五人打成了一片。 赵柽道:“在下这创字法子,若是得到皇帝陛下首肯,自是天大幸事,但这法子创制起来虽不算难,可也总要帮手,到时说不得就要劳驾五位了。” 五人闻言纷纷露出喜色,他们自是怕没了眼下的差事,毕竟若是有大本事,谁也不会跑到这穷乡僻壤的金国谋生,不还是在别处混不下去,才来了这里。 几人一直聊到午时,那边完颜希尹进门,几人一起行礼。 完颜希尹看了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赵柽身上:“元易!” “属下在。”赵柽急忙道。 完颜希尹点头道:“元易啊,你这全新文字的创制方法陛下看了,陛下很高兴,已是下了圣旨,就按照你这个方法来创制我大金国的文字!” 赵柽闻言露出一脸喜色:“皇帝陛下英明,属下一定尽心竭力创制我大金文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完颜希尹走到榻前坐下道:“陛下还夸伱很有才干,是个难得的人才。” 赵柽道:“都是先生栽培,属下这点本领算什么,和先生比起来不过是萤火与皓月一般。” 完颜希尹笑道:“陛下决定封你个官当当,这和我给你的编撰可不一样,是要入官籍的。” 其他五人闻言,脸上立刻露出艳羡之色。 金国的勃极烈制度之下官职并不多,尤其文官,没有几个,后来取消了这种制度,仿效宋辽治国,才增添了许多官位。 但眼下,真的没几个官职,很多时候官职都是皇帝随想随加,或者勃极烈共议时讨论出来。看书溂 完颜希尹给几人的编撰职务,其实就是个名头,而且是以他的名义给下的,甚至每月的银钱要从完颜希尹的库中支出,然后完颜希尹再去朝上申请。 但完颜阿骨打封的这个官就不一样了,这就是朝官,领饷银什么的都是直接国库拨钱,是大金国的正式官职。 赵柽闻言一脸喜色压抑不住,急忙拜谢:“多谢陛下提拔,多谢先生栽培。” 完颜希尹道:“可我大金刚刚建国不久,各种官职不多,似你这种还未有过,所以陛下只能仿辽宋的官职,封你为翰林,如今我整个大金国,只有你这一位翰林!” 赵柽喜道:“那属下不就是元易林牙了?” 完颜希尹笑道:“自是如此,只你一个,岂不是林牙?” 林牙泛指翰林,但一般只有翰林承旨才用这个名,翰林承旨是翰林学士的首领。 翰林承旨这个官位有些时候很重,等同宰相,又称内相,但有些时候又只是个名头,只是位置清贵,大抵依国朝时期不同,而来回变换。 金国这个唯一的翰林自然没任何权利,只不过赵柽编纂女真文字,乃是大功一件,是要名留垂大金史册的,身份地位自然尊贵起来。 完颜希尹又道:“待你能将所有文字编撰完成,不出差错,陛下会另有封赏,说不得让你当一部主官亦不好说。” 赵柽两眼放光,主管一部?升官还能这么快吗?不过想想也是,女真眼下就是草台班子,能打的倒是不少,军中将领武职足够,但是说起治国的文臣来,却真没几个。 随着国土面积越来越大,这种情况也会越来越尴尬,显然女真高层都看到了这一点,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在这种特殊时期,无非两个办法。 纳降对方文官,和敞开门招纳四方贤士。 但第一个办法存在个忠心的考量,第二个办法,存在个是否有真才实学的考量,倘真有才学,为何在别国从未得到重用? 所以这个时候,不是纳降的官员,却又有真本领的就会受到格外重视,比如赵柽,编撰女真文字,这是何等千秋伟业? 赵柽乐得嘴巴都合不拢:“先生,属下……属下也能做个尚书?” 完颜希尹微笑道:“这有何不能,我大金国可不比辽宋,元易你有真本领,自然要当大官。” 赵柽闻言又是一顿拜谢,看得那五人眼睛都红了,什么叫一步登天,这就是一步登天啊! 在辽国宋国想要做到一部尚书有多难?难如登天,要有钱有关系有背景不说,还要会说话会做人会做事,至于才学倒是其次了。 “元易你先回去准备一下,下午随我进会宁城谢恩。”完颜希尹道。 官职不小了,不见一下皇帝不有些说不过去。 赵柽急忙点头称是,几乎是飘着走出的大堂,到了外面正好看见军丁巡逻过来,他一拍胸脯:“元易林牙!” 那些兵丁一脸莫名其妙,只看他昂首挺胸走向自家小院,片刻后一脚踹开小院的大门,大声喊道:“人呢,人都去了哪里?” 黄孤欧阳北急忙出来,小娘手上拿了只葫芦瓢也跑出来看,以为出了甚么大事。 只见赵柽背手笑道:“公子我飞黄腾达了,从今往后你们要称呼公子我为林牙!” 小娘一愣:“甚么林牙?” 赵柽道:“皇帝看我造字有功,封我做了翰林,大金国唯一的翰林,不是林牙是甚么?元易林牙!” 小娘闻言脸色一黑,转身就向屋内走,赵柽气道:“十三娘,你不来恭喜我,还甩脸子给公子我看,待回头我娶上个三妻四妾,看你如何自处。” “哗啦”一瓢水泼了出来,差点浇在赵柽身上,看得黄孤二人目瞪口呆。 赵柽见状屋也不进了,骂骂咧咧地就往外走,到了外面直接转到后院的小门前。 他四下看看没人,敲起小院的木门:“罕拔里珠,罕拨里珠。” 好半天里面的房门才打开,女子出来仔细看,见是赵柽,不由道:“你,你又来做甚?” 赵柽笑道:“罕拔里珠,我当官了,听说过林牙没有,皇帝封我做元易林牙,这可是大官啊!” 女子微微露出吃惊神色,瞅了瞅他道:“你做官了是好事,为何不回家跑来我这里。” 赵柽道:“回家有甚意思,家中那婆娘蛮横无理,怎有罕拨里珠你温柔端庄,我这不连家都没回,就直接到了你这里。” 女子闻言顿时脸上一红,转过身就往屋内走,接着“哐当”一声关紧了房门。 赵柽见状敲门的手慢慢缩了回来,一脸的兴奋换成了沮丧,望了望院内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前面自家的小院,他慢慢转身向回走去。 人间不值得啊! (本章完) 第143章 大事 下午,赵柽换了身没有缝补的袍子,跟着完颜希尹直奔会宁城。 两人骑马,后面带着一队女真兵,顺着大路没用多久就来到会宁城前。 那些护城的铁甲纷纷向两旁闪去,让开中间的一条通道,赵柽近距离观察这会宁土城。 显然是土坯的城墙,但里面夹杂了石块也不好说,城墙不高,只有两三丈的模样,上面有城垛,有女真兵站岗放哨,乍看去和大宋陇右的那些小军城差不多。 城门洞也并不宽高,赵柽和完颜希尹下了马,没走几步就穿过去,然后见到里面情景,居然和外边那些大寨没有甚么区别。 略微不同的是木头房子多了些,放眼望去前面几排都是,比外面寨里的木头房子更大,造型上更像宫殿。 后面隐隐约约也有着不同的小院,土房也有,就是不知道什么人住在里面。 赵柽偷眼观看了片刻,就低下头,跟随完颜希尹走去。 穿过第一排木头房子,在第二排正中有个殿堂,两人进去,只见这殿堂内颇为明亮通风,此刻正有好几人坐在里面。 赵柽悄悄观看,只见就在最里面的大椅上正坐着一人,五十左右岁的年纪,穿着蓝色的女真传统袍服,前额上有一道刀疤,留着短须,生得鹰视狼顾,双眼炯炯,正在望向他和完颜希尹。 而左下面的椅子上则坐着一名老者,同样女真传统衣袍,面容冷漠,花白胡须。 右下面的椅子上坐着两名中年人,其中一人穿着铠甲。 不待完颜希尹说话,赵柽急忙上前一步拜倒:“臣下元易拜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柽暗想,前面大椅上的肯定是完颜阿骨打,至于左下面的应该是完颜撒改,右边的两人是谁却不好说。 只听完颜阿骨打道:“谷神啊,这就是元易?年岁似乎不太大啊。” 完颜希尹道:“陛下,这元易今年只有二十岁。” 就听完颜阿骨打笑道:“倒是英雄出少年了,没想到小小年纪居然竟有如此才学。” 完颜希尹亦笑道:“这元易在辽国时几经科举,却总也未能考上,这样的人才辽国居然都不取,看来辽国朝堂已经糜烂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早晚必将灭亡。” 完颜阿骨打点头道:“如此才好,不然哪肯有人前来投奔我大金,元易啊,你起来吧,封你做翰林你可满意?” 元易见这完颜阿骨打浑然没有半点帝王做派,不由心中暗自点头,这个勃极烈辅政议会的制度,有些方面是可取的,只不过后来没些年就被取消了,而女真的强大其实也只有两代而已。 他道:“臣下满意,特来谢恩,愿我大金国早日灭掉辽国,一统天下。” 完颜阿骨打点了点头:“伱好好编撰文字,完成后自然还有你的好处,听谷神说你是渤海人,但是只要你忠心我女真,加官晋爵并不成问题。” 赵柽道:“多谢陛下信任,臣下定然每日早起晚睡,争取早将文字编撰出来,献给陛下。” 完颜阿骨打笑道:“那可倒是件大事,到时说不得要大摆酒席庆贺一番了。” 赵柽自然称是,心中却在暗暗琢磨,这个距离之下,杀死完颜阿骨打的可能性有多大,机会肯定是有的,就看杀了之后能不能跑掉。 逃离远比刺杀要难得多。 又了半晌,完颜希尹和他一起出了会宁城,穿过重重铁甲包围之后,完颜希尹道:“元易,你现在也是我大金的朝官了,按道理来说可以搬出我的寨子,在外面自家建个小寨居住,只不过这创制全新文字的事情还要加紧进行,你还是暂时住下,等全部完成后加官晋爵,再建一座大寨好了。” 赵柽闻言心中冷笑,这谷神哪怕带他来见了完颜阿骨打,心中却还是不完全信任,不然何来这番说辞? 回了小院之后,赵柽在桌前埋头创字,二十六个字母他今天献上去六个,还有二十个需要慢慢来才是,如今他到会宁才七八天,这些东西要慢慢抛出去,如果急匆匆全都拿出去,势必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小娘这时走过来看,道:“看见皇帝了?” 赵柽点头:“见到了,果然英明神武,远胜辽国的天祚帝。” 小娘不乐意道:“是不是也胜过宋国的皇帝?” 赵柽笑道:“给夫君烧碗水喝。” 小娘气鼓鼓出门,却片刻传来惊讶之声:“你找谁?” 却听见外面另一个女声道:“你是元易的娘子?” 小娘道:“正是,你认识元易?” 女声道:“让他出来见我。” 小娘道:“你这人连名字都不说,怎么就唤人出来见?” 女声道:“我叫完颜宝花,是金国公主,你和他一说便知。” 赵柽在房内闻言不由顿时头大,这完颜宝花怎么找到了这里? 他急忙走出房门,却见完颜宝花带着两名侍卫正站立在院子中心,小娘黄孤欧阳北三个也在院中,他不由上前道:“宝花公主大驾光临,实在有失远迎。” 完颜宝花却也不多言,只是道:“随我回寨!” 赵柽皱了皱眉,心中叹气,不知这完颜宝花想要干什么,可也只好跟上,待走到院门口时他回头看小娘,只见小娘也正在盯着他,目光冷冷,仿佛想要杀人。 转眼到了完颜宝花大寨,屏退了闲杂人等后,完颜宝花面无表情看着赵柽:“元易,若是我今天不去找你,你还不会来见我吧?” 元易哪知道完颜宝花还记得这茬,苦笑道:“公主,不是在下不来,实在是最近几日大都统逼迫得紧,忙于造字,不得出门。” 完颜宝花冷笑道:“我可是听说了,你的字已经入了皇帝的眼,还封了官职,叫什么翰林是吗?” 赵柽道:“公主好灵光的消息,小生实在愧不敢当。” 完颜宝花目光转了转,忽地道:“刚才进你院中,又见三人,女子是你妻子,另外两人又是谁?” 赵柽道:“小生出身渤海国王族,乃是当年右臣之后,些年来不离不弃,算是家仆。” 完颜宝花冷笑道:“元易,本公主忽然发现你不是谍子!” 赵柽讪笑道:“小生自然不是甚么谍子。” 完颜宝花道:“你是来做大事的!” 赵柽闻言一愣,急忙摇头道:“公主却真是冤枉小生了,小生哪里有甚么大事要做。” 完颜宝花忽然低声道:“做谍子自然是人越少越好,顶多携带家人,哪里还有带家仆的,我看你带的那两名家仆都身形矫健,你还不是要做大事吗?” 赵柽道:“公主……” 完颜宝花道:“让本公主想想,潜入会宁能做什么大事?莫非……你要刺杀皇帝不成?” (本章完) 第144章 最好时机,小娘恼羞 赵柽闻言,立时变了脸色,道:“公主,这种玩笑可万万不能开!” 完颜宝花看着他,淡淡笑道:“看把元翰林吓的,不过除了杀帝,本公主真想不出来你还要做何大事!” 赵柽深吸一口气:“公主,小生一不是谍子,二不想做甚大事,只想在金国谋个一官半职,能过得去生活就知足了。” 完颜宝花手指轻转桌上茶碗,慢悠悠地道:“元翰林果真这么想的?我还想着元翰林此刻心中正在发愁,发愁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呢。” 赵柽道:“公主,莫要开玩笑啊!” 完颜宝花道:“本公主想着,如果元翰林找不到机会,本公主倒知道一个大好的机会!” 赵柽摸了摸下巴,笑道:“公主这话又说去了哪里?皇帝是公主的父亲,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公主你怎会有此种想法。” “父亲?”完颜宝花忽然变得脸寒似水,冷冷地道:“天底下哪个父亲会杀了女儿的夫君和女儿的孩子?天下没有这种父亲,他杀了我的夫君和我的孩子,我做梦都想他死,都想有人能杀了他!” 赵柽:“公主……” 完颜宝花忽然瞪向赵柽:“他从当上皇帝那天就彻底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父亲,元翰林,你帮我杀了他,伱帮我杀了他!” 赵柽眉头一皱,他看到完颜宝花此刻眼神涣散,显然心神失守,看来传她疯掉的事并非妄言,只不过大抵时好时坏,想到丈夫孩子时便受刺激会不正常起来,不想时可能就会慢慢恢复。 这种情况谁也没有办法,只有靠她自己。 或许……也未必就真没办法?赵柽想到这里忽然脸色古怪起来。 他看着完颜宝花,低声道:“好,宝花公主,我帮你杀了他!” 完颜宝花闻言立刻身体一震,仿佛受到了什么强大的鼓舞振奋,神色竟然开始渐渐恢复,就是眼神里的光彩也一点点聚合起来。 半晌,她表情恢复最初,盯着赵柽,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道:“皇帝每年都会秋猎,秋猎在西部的草原之上,会带着朝中的大臣一同前往,如果你能在秋猎之前完成文字创制,就会跟随他同去,你可以乘这个机会,杀了他!” 赵柽闻言瞳孔收缩,秋猎?离开会宁?同朝臣一起? “这是杀他的最好机会,因为只有在草原上你才有可能跑掉,不然在会宁就算杀了他,你也不可能活着离开!” 赵柽深吸了一口气,瞅着完颜宝花不语。 完颜宝花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到时你的家人我会安排将他们送出会宁,让他们在前方等你!” 赵柽看完颜宝花,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彻底疯了! 一个疯了的女人有多可怕?她可以什么都不顾,只为心头那点执念,哪怕摧毁一个国家,死掉全部族人都在所不惜! “公主想要什么?”赵柽沉思片刻道。 “你果然够聪明!”完颜宝花的眼睛亮了起来,但随后又慢慢黯淡,最后道:“如果你到时还能逃掉,我希望你能带上我!” 赵柽双眉一扬:“公主要去哪里?” 完颜宝花的声音低了下来,仿佛在喃喃呓语:“去宋国,去开封,我……我要去看看那赵文秀的笔,还有潘谷的墨锭。” 赵柽瞧见,两行泪水从完颜宝花的眼中流出,一颗颗砸到桌上,碎成了几瓣。 他慢慢道:“好,我答应你!” 完颜宝花此刻已经泣不成声,赵柽站起身:“公主请保重身体!” 完颜宝花把头埋在胳膊上,道:“元翰林,你回去吧……” 赵柽点了点头:“公主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他转身向外走,忽然后面又传来完颜宝花的声音:“记住,秋猎的日子是八月十三!” 赵柽脚身子顿了顿,推开房门,出寨而去…… 晚间,黄孤去营房买来了晚饭,众人在院中吃过后各自回房。 屋里点了油灯,带来的蜡烛都已用完,在会宁无处可买,商街之上也没有卖。 赵柽坐在油灯前默默发呆,身后长长的影子映在墙上,看起来古里古怪。 小娘自从他回来后没有讲一句话,神色冰冰冷冷,仿佛谁欠了她两吊钱不还。 赵柽心中在反复推演完颜宝花的话,如果完颜宝花没有撒谎,那么毫无疑问,这绝对是刺杀完颜阿骨打的最好机会,任何时机都不会比秋猎之时动手更合适。 因为秋猎完颜阿骨打会离开会宁! 会宁就像一座铁桶,哪怕杀了完颜阿骨打,也几乎没什么机会能全身而退,而离开了会宁就不一样。 既然是西部草原狩猎,带着手下大臣,那么就算有重兵跟随,也万不能把整个草原全部围住就是,只有这样,在动手之后,才有逃掉的可能。 现在他需要细节,需要完颜阿骨打秋猎时的具体细节,以往前去秋猎的地点,带多少兵,秋猎几天,这些他现在就要知道,然后按照往年的这些资料,先做出一个简单的计划来。 赵柽决定明天去木扎哈那边一趟,这个计划事关重大,也关乎木扎哈的生死存亡,因为一但刺杀启动,木扎哈也得马上撤离会宁,不然这辽国谍子必死无疑。 赵柽倒是无意救这个辽国谍子,只是这谍子既然能在女真人里潜伏这么多年,定然是老谋深算之辈,自家的举动势必逃不过他的眼睛,如果不提前通知他做好准备,到时背后插上一刀,前功尽弃不说,恐怕还要有生死之危。 “哐当”一只粗瓷碗丢在桌上,里面的水溅起,湿了赵柽的衣襟,将他的思路打断。 他愣了愣,看向小娘:“十三娘,我没要喝水。” 小娘瞅他:“元二郎在金国公主那边喝饱了吧?” 赵柽眨了眨眼睛,这叫什么话?甚么叫喝饱了? 他道:“那金国公主是疯的,会宁无人不知,见到书生便要兜搭几句,我怎料她竟然能找来这里!” 小娘闻言,两只手撑在桌上:“公主,是吧?” 赵柽点了点头,一脸无辜看着小娘。 小娘道:“我很黑,公主很白是吧?” 赵柽道:“十三娘你甚么意思?” 小娘道:“元二郎,你没事就跑去后院和小寡妇嘘寒问暖,如今还认得了公主,都比我这屠户的女儿好上百倍,是也不是?” 赵柽拍了拍桌子:“无理取闹!” 小娘冷哼一声,径自转了身去炕上坐下,赵柽皱眉跟了过去,冲她使了个眼色。 小娘立刻道:“你不是说金国女人好生养吗,去找小寡妇好了,离我远一些,不想瞧见你!” 赵柽大怒:“信不信我现在就休了你?” 小娘立刻抱起枕头“呜呜”假哭起来,赵柽皱了皱眉,今夜那窗外之人居然还未离去,这几日连续前来监视,一次比一次时间长,这可不是件好事。 赵柽道:“哭什么哭,你也知道好生养,谁让你生不出个一儿半女,居然还在这里哭哭啼啼!” “元二郎,你没良心!”小娘把怀中的小枕头丢了过去,脸蛋发烫,只怪自家为何把话头引到这上,只是每晚都要演这么一出,实在是没甚可说了才是。 “居然还敢丢东西,看我如何惩治你!”赵柽快步走到桌前吹灭了油灯,然后回到炕边向小娘逼去。 就见小娘“啊呀”一声急忙跑到炕角,这番演练却是几日里熟了的,每次只要这般片刻,那窗外监视之人便会走掉。 小娘自也知道如此,便用亮闪闪的眼睛看赵柽,赵柽心中纳闷,这怎么还不走呢,还等着偷听甚么呢? 见赵柽摇头,小娘细长好看的眉毛挑了挑,小脸绷了起来:“元二郎,你……” 赵柽急忙摆手,小娘顿了一顿,神情有些疑惑,接着指了指外面,赵柽点头。 两人就这样看着,忽然赵柽一皱眉,直接扑了上来,小娘顿时大惊,伸手去摸匕首,却不料那手腕竟被赵柽抓住,她想喊叫,嘴巴却被赵柽另外一只手给捂住。 耳边响起一个极低的声音:“在窗外!” 小娘此刻却是不肯信了,明明每天这时都走了,今天为何没走,居然还来到窗外? 分明就是想占便宜,小娘岂能让他得逞,自家可是有一副武艺在身,何况还空闲一只手。 她伸手就向赵柽肩膀抓去,嗯?没抓动!再用力,又没抓动。 小娘这时慌了,赵柽忽然身子压了上来,小娘瞪大了眼睛,感觉到那身子居然完全压到了自己的身上,居然连一点缝隙都没留。 她顿感浑身酥软,她心中害怕极了,一瞬间,仿佛甚么武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心中的惶惶和身体的无力。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赵柽慢慢起身,小娘一瞬间恢复了清醒,纤手狠狠打去,却被赵柽一把抓住手腕。 小娘顿时觉得那条胳膊动也难动,不由“哎哟”一声抬腿就踢过去,又被赵柽一把捞起,低声道:“十三娘,你干什么?” 小娘只觉得腿软身酥起来,不由心中大惊,又见这个姿势,立感羞耻无比,不由道:“元三郎,你这登徒子还不放手!” 赵柽皱眉放开她,道:“你跟我过来!” 小娘偷偷摸出鱼藏匕首,脸色冰寒跟着赵柽走过去,赵柽一指窗户:“你自己看!” 小娘抬眼望去,只见那窗格间原本糊的白毛糙纸,竟不知何时被人捅出个洞来……看书喇 (本章完) 第145章 红线飞针,轻薄小娘 第二日午间,赵柽提了礼物去木扎哈的寨子走了一遭,呆了半个多时辰才出来。 从木扎哈那得来的情报很详细,完颜阿骨打的秋猎一般是七天时间,确实带着朝臣,但并不是所有,驻守会宁城的不去,其他基本都随同前往。 至于兵马数量却不一定,女真兵本身就不多,如今南边又占了辽东,按照木扎哈的分析,不会多于五千人,却也不会少于三千。 还有其它的一些细节,赵柽都记在心里,同样也叮嘱了木扎哈,做好准备,到时撤离会宁。 赵柽在路上边走边算,眼下距离八月十三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剩余的二十个字母,他必须在这两个多月内,一点点“创制”出来,赶在八月十三之前,完成金国文字创制的大业。 日子一天天过去,炎热的夏季慢慢消逝,转眼已经到七月底,而赵柽也再次上交了十二枚字母,只余下八枚没有完成。 这段日子里,他不仅再见了完颜阿骨打,更见了从辽东归来的完颜斜也,完颜宗翰等人。 做为大金国极少数的文官之一,又有创制文字的名头在身,赵柽的身份地位无时不在提高。 甚至已经超过了金国一些多年的文官老臣,只要他彻底把女真文字创制完成,那极有可能成为大金国的文官之首。 当然,这个文官是不包括完颜撒改等人的,因为勃极烈辅政议会制度的五人都掌着兵权。 这天,在编纂堂内再次创制出一个字母后,赵柽随手丢给了许三泰等人,让他们去研究这个字母的几种写法,然后出去大寨前往商街。 夏末季节,商街的货物愈发周全了,甚至有些一看就是从辽国那边抢回来的东西,被女真兵打发了家人在这里售卖。 其中女子所用之物甚多,胭脂水粉黛笔梳子之类自不必说,还有些簪钗手镯之物,赵柽琢磨了半天,买了只造型别致的凤头金钗。 金钗自然不是真正的黄金打造,那些东西不会流到商街上,只是白铜鎏了金,看起来和黄金铸造的一般无二。 赵柽揣了钗子又买些羊肉羊腿,便向回走,虽然这些时日大都是在营帐买饭来吃,但一些简单的烧烤小院里还是能做。 他进寨后并没有直接回去,反而是绕了一个弯,直接拐去了小寡妇门前。 “罕拨里珠,是我啊,开下门。” 罕拔里珠出门,俏丽的面颊微红:“元翰林,有事吗?” 赵柽笑道:“闲来无事,去逛商街,瞧见只钗子好看,便买来送你,对了还有这些羊肉。” 女子摇头道:“翰林快请回去,不然被你家夫人瞧到,恐怕又要吵闹。” “罕拨里珠,此刻她又不知我回来,怎能瞧到,你还是开下院门,让我去屋内坐会儿,咱俩好生说话。” 罕拨里珠道:“翰林莫要如此,罕拨里珠万万受不起翰林的礼物,也不敢让翰林进院,请恕罕拨里珠失礼了。”说完,她回身向房门走去。 赵柽见状微微一笑,伸手便把钗子丢了过去:“罕拨里珠,伱接着钗子。” 罕拨里珠“啊”的一声回头,那钗子便打到了她身上,她慌张道:“翰林……” 赵柽抬手又是一块羊肉抛过去:“还有这肉,晚上炖汤喝好滋补。” 羊肉却是在罕拨里珠转身之时,直向她的胸前而去。 罕拨里珠立刻一声惊呼:“翰林,不要……” 只见她肩头瞬间动了动,却又没做出其它动作,便被打了个正着,随后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捂着脸跑回屋内。 赵柽眯了眯眼,原地想了会,这才慢悠悠向自家小院走去,一进门他就唤来黄孤欧阳北,让他们准备好做烧烤的物什,大抵是折些柳枝做签子,粗枝干穿羊腿,地上挖个坑再架上几块石头就可以烤,至于调料却没太多,不过是磨碎的盐巴,山上的野香料粉末而已。 随后进了屋,小娘正拿根针在一块红布上比比划划,看到赵柽道:“夫君今天这么早?” 赵柽点头:“十三娘这是在做甚么?” 小娘道:“绣花。” 赵柽笑道:“绣一对鸳鸯戏水吗?” 小娘脸色大窘,抬手一针带着红线就是打过来。 赵柽伸出两指瞬间夹住那针,道:“针却不是你这样玩的。” 只见他轻拈绣针,忽地一动,那针带着红线,竟然在半空划出一道诡异的光芒,随后“嗤”地一声扎到了墙内,连根没入,只余红线在外面颤颤悠悠。 小娘这时已知他有武艺,却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手段,不由呆道:“这是什么招数?” 赵柽摇头道:“这一手我玩得不好,总是差些事情不能登峰造极,只是无奈我天分太高,见人使用瞧在眼里便是会了,哪怕差些事情,却还是能使出来。” 小娘纳闷道:“这么厉害的武艺为何不认真学,差些事情总不比杀头严重就是,想法子做到,定要学会才是。” 赵柽脸色古怪,看她一眼:“你不懂。” 小娘不服,低声道:“我父亲乃武学宗师,虽然去世得早,但重德却是得了真传,又传授与我,我有何不懂!” 赵柽看了看窗外四下,坐到炕上小声道:“这门武艺是李宪创下的。” 小娘颦眉道:“李宪是谁?” 赵柽道:“童贯干爹。” 小娘愣了愣,仿佛想到了些什么,哈哈笑起来:“童贯是内侍,他的干爹也肯定是,莫非这门武艺只有宦官才能学?” 赵柽不语,眼神飘忽。 小娘一瞬间仿佛发现了甚么新大陆一般,上下打量赵柽,惊奇道:“世上哪有什么人一见到别人的武艺就会,何况还是这种邪门功夫,我好像记得你到现在还没有娶妻……” 赵柽脸色难看道:“说了我没完全会,差了些事情,用得根本不对,我也根本没想过要学会这门武艺!” “我不信!”小娘一脸笑意,开心极了:“你没娶妻!” “我没娶妻你是甚么?”赵柽瞅她道。 “我……”小娘愣了愣,哈哈摇头:“我怎么能算。” “这种事岂是说不算就不算的?夫君都不知叫多少回了。”赵柽冷笑着向外走。 “你!”小娘闻言气忿不已,忽地又想到这邪门功夫,不由心怀大畅,随后仿佛如释重负了一般,竟一下从头到脚轻松下来。 烧烤羊肉很香,赵柽吃得很慢,他喜欢微微有些焦的,只是几人都不喝酒,不是不能喝,是来之前约定了不会沾一滴酒。 白日里还好,晚上才是最危险的时候,谁也不知喝了酒后会不会说漏些甚么。 赵柽发现小娘总是看他,不由道:“十三娘,你瞅甚么呢?” 小娘笑眯眯道:“就是想瞧瞧,元二郎难道怕看不成。” 赵柽哼了声,也不理她,吃完后回到房间坐在桌旁,琢磨过两天拿出什么字母给完颜希尹。 眼下只剩下七个字母没有写出来,必须在八月十三之前全部完成,才有机会跟随完颜阿骨打一起前去秋猎。 他拿着笔在纸上描来描去,决定加加码,下次一起拿出两个字母,这样能更引起金国朝堂的注意,到时跟随秋猎更会稳妥。 半晌之后小娘进门,这次却是煮了两碗茶放在桌上,茶是完颜阿骨打赏赐下来的,倒也算不错,就不知是从辽国哪里抢来。 天色渐黑,油灯点起,两人坐在桌边喝茶。 赵柽又画了一会,抬头皱眉道:“十三娘,你又在瞅啥?” 小娘一脸笑意:“瞅你咋地!” 赵柽冷笑不语,他画了片刻,纸上出现不少字母形状,这自然是做戏的东西,只不过倒时要一并交给完颜希尹,证明这个创制过程还是很复杂艰难的。 又过了会儿,一碗茶喝没,再续上一碗,赵柽忽地转头向窗外看了眼。 这真是没完没了啊,哪怕来到金国已有一段时间,甚至女真文字都快创制完成,怎么还在继续监视呢? 赵柽暗自皱眉,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完颜希尹还不是完全相信他,还在怀疑他的身份! 赵柽自忖没被对方发现什么漏洞,那就是完颜希尹太过谨慎,打算要一直监视到自己离开他的大寨为止。 赵柽看小娘,这段时间以来,小娘自是能从他表情上知道发生何事。 赵柽一出现这种神色,便代表外面的监视之人又来了,每次这时小娘都会神色紧张,都会害怕赵柽借题发挥,做些轻薄之事。 可今天小娘却没那么紧张,同样盯着赵柽,面无表情。 赵柽望着她,摸了摸下巴,一副若有所思。 接着他又低头又摆弄了会儿纸笔,道:“最近思如泉涌,感觉这造字之事距离完成又近了一步。” 小娘道:“恭喜夫君。” 赵柽道:“一但完成,我便要升官,主管一部,到时区区林牙又不算甚么了。” 小娘闻言脸色不愉地道:“林牙自是好的,名声清贵,让人敬佩。” 赵柽笑道:“真是见识浅薄,清贵有甚,我看那些都是作伪出来,大丈夫谁不喜权利名色,林牙又岂能例外!” 小娘咬了咬嘴唇,心中暗想,这又是要变着法儿的吵架吗?居然诋毁林牙,是可忍我不可忍! “元二郎,你说那权利名色,色是何意?莫非你升官后还要纳妾不成!” 赵柽道:“纳妾倒也未必,红颜知己总是要有一个!” 小娘听他说得阴阳怪气,怒道:“甚么红颜知己?” 赵柽笑道:“你自知晓!” 小娘扬了扬细长好看的双眉,恨道:“元二郎,你居然心中还在惦记那小寡妇,莫不是想着要把她娶过门?” 赵柽悠悠地道:“红颜知己吗,自然秀外慧中,端庄稳重,冰雪聪明……” “你……”小娘哪里还不知他心中说的是谁,不由茶也不喝了,起身走到炕边坐下。 赵柽在纸上画了最后一笔,淡淡笑道:“还得好生养不是?” “元二郎,你混蛋!”小娘“嗖”地一声将小枕头飞了过来。 赵柽抬手接过:“恼羞成怒了?” 小娘看着他,忽然不说话,脸上浮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赵柽皱了皱眉,只见小娘从针线箩里拿出根绣花针,又穿上红线开始在空气里比比划划起来。 赵柽道:“十三娘,你甚么意思?” 小娘笑道:“夫君,我练得一手好厉害的绣花针,给夫君绣个花来瞧瞧。” 赵柽站起来慢慢走去:“你要绣什么?” 小娘笑道:“你管我绣什么呢,我就是要……元二郎,你,你别过来!” 赵柽来到炕前:“把针放下。” 小娘冷笑道:“我就不放,你莫不是怕我这绣花的功夫。” 赵柽心头火起,一把抓住小娘的手腕,那绣花针“啪嗒”一下掉到了炕上。 小娘挣扎,另外一只手去捡针,赵柽哪肯让她捡针继续比划,便又按住了她另外一只手。 小娘气急,便道:“元二郎,你放开我,你这登徒……” 赵柽听到这话忽然脸色一变,没想到小娘竟要说漏,此时出言提醒却是来不及,他猛地低下头去,一张口便紧堵在了小娘的嘴上。 小娘立时瞪大了眼睛,突然间仿佛忘掉挣扎,只是发呆一样看着赵柽。 赵柽只觉一阵甜香袭来,不自觉吸吮了一下,小娘仿佛浑身被电击了一般,微微颤抖起来。 片刻,小娘眼中的迷茫变作了惶恐愤怒,“呜呜”用力开始挣脱。 赵柽却不放口,直到听着外面没了动静,这才慢慢抬起头,又见小娘眉眼妩媚,脸上惶乱更添几许颜色,忍不住低下头再在那唇上轻轻点了下,却是感到心中一荡。 小娘用尽力气一把将他推开,然后跑了出去,却不料浑身酥软如麻,差一点直接跌倒。 她开了门便向外跑,来到院中只见夜空明月如盘,繁星闪烁,四周静谧,却不知何处是家乡。 她心中慌极了,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就算是林牙都从没碰过她一下,可如今…… 小娘心中惶乱迷惘,又自责难过,趴在院内的石桌上不停啜泣起来…… (本章完) 第146章 金国文官之首 转眼第二天,完颜希尹见赵柽又呈上两个母字,便叫来问话。 “玄机啊,我看你如今已造出了二十一个母字,已能相互组成多个文字,是不是这创制全新文字的大事即将完毕?” 元易礼道:“先生,应是快了,拾漏补缺之下,大抵再需几枚母字即可。” 完颜希尹轻抚须髯,笑道:“甚好甚好,玄机你如此大功,将来必然留名青史啊。”看书喇 赵柽道:“属下又有何功,盖闻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若没有先生,何来元易今日之事,说到功劳,却全是先生的功劳,何况……何况元易不过是编纂,而先生才是总编纂呢!” 完颜希尹闻言目光炯炯盯着赵柽,忽地大笑起来,挥了挥手:“玄机自去吧,早日完成,为你庆功。” 赵柽回到编纂堂,见五人正在研究那新创的两个母字写法,这五人倒亦都算人才,就是他自家也只想出了四种写法而已,这五人居然能弄出七八种。 他轻咳一声,五人立刻站起身礼道:“见过翰林。” 赵柽压了压手,笑道:“都坐下吧。” 五人坐下,望向赵柽,神色谄媚无比,他们现在决心和赵柽一条道走到黑了。 赵柽如果不提携他们,他们虽不至于被赶走,却也不会再有太大的前程,而赵柽提携他们就不一样了。 将来赵柽可是要掌管一部的,想想辽国和宋国的一部有多大?又管多少事?随着金国愈发强盛,以后灭了辽国,赵柽说不得还会升官,就算不升,他们怎么也能弄个侍郎干干吧? 一想到这些,五个人的表情更加恭谨,简直比看到完颜希尹还要恭敬,完颜希尹毕竟是武官,哪怕将来做了宰相,但眼下却未必能提升他们几个,一但文字创制完成后,他们还不是要跟着赵柽走? 赵柽笑笑,对这五人的表现很满意,他轻咳一声道:“诸位,这次创制我大金国文字颇为顺利,本翰林估计再有半月左右就会全部完成,诸位亦是功劳不浅啊!” 五人纷纷谦虚道,都是翰林才情天纵,不然哪有这泼天大功。 赵柽点了点头,笑道:“陛下降恩,届时我便要主持一部之事,只是眼下咱们大金国还没有这种官职,所以我心中委实为难,到底哪一部好呢?兵部自是不可的,其余……” “林牙,在下觉得自然是礼部最好,礼部乃是六部第一,宰相后选,最是清贵,就算职级也要比其它五部高上半品呢!”许三泰急忙说道。 “哦?”赵柽笑眯眯点了点头。 “老朽觉得礼部不太妥当,咱们大金国的制度,礼部未必是宰相后选,如果那样,就实在有些太过清贵了,我看户部才是最好!” “不不不,徐兄乌兄都言差了,吏部最好才对,为何六部之中唯独吏部唤作天官,其它五部皆不能?因为吏部乃是陛下最信任的部司啊,所以才叫吏部天官,只有吏部最好!” “伱们说得都不妥,在下以为……” 赵柽看几人脸红脖子粗争论起来,不由笑道:“诸位暂时讨论,我有些事外出一趟,诸位讨论好了再告诉我。” 几人纷纷点头,赵柽哪怕走出好远,后面的争吵声还在继续,他不由心中暗想,吵吧,吵吧,再过段时日你们几个的脑袋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眼下做做当官梦也好,省得连梦都没做命便丢了。 一路走回小院,黄孤正在拿把小刀雕刻东西,赵柽走上前皱眉道:“这是甚么?” 黄孤双眼发亮:“公子,属下雕刻的是一名男子,来去如风,无敌且寂寞的男子!” 赵柽道:“别人都雕心中女子,你却雕个男人,这是你自己吧?无敌且寂寞?” 黄孤道:“公子,我决定给自己起个化名就叫独孤无敌,公子觉得怎样?” 赵柽瞅他几眼,一言不发向屋内走去,从今天早晨开始,小娘就处处躲着他,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小娘绝对不呆,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甚至昨夜,小娘也没有回房间,几乎在外面坐了整夜,赵柽倒也不解释,有甚好解释的,亲就是亲了,本王既然喜欢,就不会去解释。 难道让本王说,十三娘你言语说漏,我不得已用自己的嘴巴去堵你的嘴?怎么可能呢。 赵柽进屋,见小娘正坐在墙角,双手抱膝怔怔地发呆。 “十三娘。”赵柽道。 小娘不看他,亦不说话,把头扭去了一旁。 赵柽瞅了瞅小娘,小娘这个坐姿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但这双腿……他的眼神仔细瞄了瞄。 似乎洞察到赵柽的目光,小娘立刻换了个姿势,随后感觉赵柽目光竟然不离自家身上,小娘顿时心中慌了,马上跳到地上就往外走。 赵柽堵在门前不让她出,小娘用力推了他两下却没推动,便回身坐去桌子旁,这下身子都藏在了桌子下面,心中才感觉稍稍安稳些,却依旧面无表情不看赵柽。 赵柽想了想,走到炕边拿起针线箩里的绣花针,道:“莫不是要公子我真练那门功夫,你才肯说话?” 小娘闻言动也不动,赵柽轻叹道:“可哪怕你一辈子不说话,公子我也不会去练那门功夫的,你不要做梦了。” 小娘咬着唇,起身出门,头也不回。 赵柽将手上绣花针在指尖转了一圈后,丢回针线箩内,接着他手指轻轻一弹,一根纤细透明几乎不可见的丝线射出。 这丝线速度极快,竟然射到了桌上,随后轻轻一卷将桌上的一只狼毫卷了过来,他把狼毫握在手中,虚空写了几个字后,透明丝线又将狼毫送回桌上,随后丝线缩回了袖内,他自言自语道:“这未必就比不上那绣花针吧?”看书溂 八月初八,赵柽创制全新文字完成,二十六个母字全部呈献上去,金国朝堂足足讨论了一天,没人能挑出毛病,甚至都对这种文字的简单易学赞不绝口。 这种字不用费力去记许多字文,只要记住二十六个母字,那么就算从没读过书的人,也能按照女真话发音拿起笔来写字。 完颜阿骨打大喜,将这种文字命为国字,定下章程,自上而下向全金国推行。 并且,加封赵柽为礼部尚书,是为金国众文官之首。 (本章完) 第147章 剑隐娘 八月初九,赵柽搬出完颜希尹大寨,住进了一座中型寨子,寨内前方亦有一排木制大堂,乃是处理公事的地方。 八月初十,会宁城大摆筵席,庆祝金国文字创制,筵席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午夜,朝臣无不喝得酩酊大醉。 赵柽歪歪扭扭回家,前方一名女真兵牵马,后面一名女真扶着,这些都是寨内的卫兵,他现在的官职拥有卫兵四十人,比木扎哈还要多上十名。 进入寨子,寨主的住处是木制大堂后的最大院落,里面大概三至十进房屋不等,赵柽这处大院有五进。 走到门前,黄孤急忙来接,遣走卫兵后,赵柽喊道:“十三娘,十三娘……” 没人应声,那夜事之后的十几日里,小娘虽然每天依旧做事,却不和他说一句话,也不瞅他,甚至连被监视也不管了,就是不言不语。 赵柽没办法,一遇到窗外来人,只能唱独角戏,摔摔打打,好不折磨。 如今搬到了新的寨子,自然从上到下都轻松了许多,他一路向里走,寨主的卧房在第三进,却是五间大房,进门就是个明堂,两旁各有两间房屋,形制属于套间。 他摇摇晃晃走进,先去左边主房套间,里面倒是点着灯,却没有看到人。 赵柽纳闷,又喊了声十三娘,走到右边套间,却见小娘正蜷在炕角处一双眼睛亮闪闪望他。 赵柽疑惑道:“却在这里做甚?还不过去那边安歇。” 小娘摇了摇头。 赵柽想了想道:“如今还不确定有无人继续监视,虽然昨晚试了一夜没人来,今晚却不好说,毕竟我今日喝了酒,说不得在对方眼中就是破绽。” 小娘嘴角浮现一丝冷笑,看着赵柽依旧摇头。 赵柽道:“左右没有几日,何不做到万无一失?” 小娘不再理他,将被子蒙住了身体和半边脸,眼睛闭上。 赵柽刚想再说话,忽然双眉一扬,抬头看向房顶。 小娘偷偷睁开双眼,见他动作,冷笑道:“我虽天真无知,但也休想再蒙骗于……” 小娘话还没说完,就见赵柽身子仿佛闪电一般靠近过来,她顿时就是一惊,被子内的匕首就待拔出,却不料赵柽早就一头钻进了被内,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那匕首哪里还能拔出分毫。 小娘见动不了,就一双眼冷瞧他,但就只坚持了片刻,她的脸蛋就发起烧来。 深秋渐寒,白日里自是多添了衣,晚间又盖了被子,外衣脱掉后虽然里面和夏日穿的差不多,但被内温暖,两个人紧挨在一起,就有些气氛难言起来。 赵柽细听着房顶声音,心中疑惑,按照道理来讲,完颜希尹继续派人监视的可能性虽然存在,但并不大,毕竟大事已落定,他也离了对方寨子,可眼下这种情况再次出现,却让他心内微微一沉。 小娘这时感觉到赵柽紧握着她的手,身子又贴在一起,心跳不由阵阵加快,但她看赵柽眼神模样,又不敢轻易开口,生怕赵柽再做上次之事。 一想起上次之事,小娘心中便是惶乱,觉得脸烧得更厉害,更加恼恨自己,至于对赵柽……想都不敢再想,闭起眼睛,任脑内一片混乱。 良久,赵柽忽然从被里钻出,他神色阴沉,根本不知道小娘那边已是一团浆糊。 站在地中间,一脸杀机,自从进入会宁,他从来没这么想过要杀一个人! 过了片刻,赵柽慢慢走回炕侧,道:“十三娘,去那边睡!” 小娘看他脸色,嘴唇动了动,这次没有说话。 赵柽伸出双手,连人带被子拦腰抱在一起便往东面套间走,到了那屋将小娘放到炕上,自家收拾了一番,便也上去。 只是这次他将羊皮垫子,紧挨着小娘铺起,再也不像在完颜希尹寨时,东面一个,西面一个。 看到赵柽就在自己旁边躺下,小娘的心简直要缩在一起,两人距离这么近,哪怕伸个手都会碰到对方,伸伸腿都可能进入对方被中。 赵柽看她一眼,她急忙闭上眼睛,赵柽回手打灭了桌上的灯火,屋内暗了下来。 “睡吧。”赵柽道。 小娘不吭声,拼命往后缩,恨不得把身子贴到墙上才觉得安稳。 “别胡思乱想。”赵柽道,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小娘。 小娘偷偷睁眼瞅他,见他半天再无动静,这才把身前的被子塞紧,努力去睡。 八月十一,完颜阿骨打颁下秋猎旨意,同行的皇室和臣子共七十四人,赵柽赫然在列。 他去了一趟完颜宝花寨子,两人交谈许久,他询问完颜宝花如何将萧敏三人送出会宁。 完颜宝花的计划倒也简单,秋猎名单上有她,但她会迟行一天,到时将三人带在身边扮做卫兵,一起赶赴西部草原。 这个计划没有甚么纰漏,以完颜宝花的身份完全可以做到,只要做得周密,没谁会查到她这里。 八月十二,赵柽又去了木扎哈的寨子,只见这个辽国谍子正抱着小孙子坐在院里晒太阳,神色间有些郁郁寡欢。 赵柽这时已经对木扎哈的情况多有了解,木扎哈两子,其中大子在护步达岗战死,二子犹在辽东军中。 但令赵柽没想到的是,这两子竟全不知他辽国谍子的身份,甚至这次撤离会宁,木扎哈也没想过告诉二子自己真正身份,更没给二子去信让他逃离军中。 赵柽看着老者,心中也说不上是何滋味,老者淡然道:“元尚书不必担心老朽,老朽自家都有安排。” 赵柽点头称好,他知道这许多年的经营,木扎哈肯定有自己的一些办法可以逃离金国,至于怎么逃离他却是不去问了。 回到寨内,将小娘三人招来,足足谈了近一个时辰,把来时的计划和完颜宝花的计划结合在一起,再候补了种种可能出现的状况以及应对办法后,方才散去。 赵柽又自家准备了一番,马还是骑来会宁时的那匹乌骓,并不是他如今没有能比得上乌骓的战马,只因乌骓是辽马,老马识途,骑着乌骓更加稳妥。 吃过晚饭后,天色黑了下来,赵柽回房间决定早早安歇,却不料还未待熄灭灯火,外面竟然又传来一些声响。 他心中杀意顿起,站在地上一动不动,侧耳倾听。 小娘这时进屋,看他神态怪异,不由抬头向上瞅去。 赵柽这时忽然道:“十三娘,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小娘道:“甚么秘密?” 赵柽道:“我发现完颜希尹,其实是……”他的声音一点点压低,最后几不可闻。 小娘只听到赵柽在她耳边轻轻道:“把鱼藏给我。” 她呆了呆,匕首探出袖外,落在赵柽手中。 赵柽忽又放大声音道:“他其实就是辽国的奸细!” 就在此刻,赵柽手上匕首忽然闪电般向上射出,鱼藏是名剑,削铁如泥,这房顶亦不过是薄木上面铺了干草,鱼藏钻过木头缝隙,电光火石般穿房而出! 房顶之上立刻传来一声闷哼,接着“噗通”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跌倒在房上,然后向下方滚来。 赵柽身子一闪便出了房门,小娘在后面神色紧张跟上,到外面一看,正有条清瘦黑影从房顶跌下。 那黑影带着一篷血雾直接摔到地上,一动不动,小娘见状就要上前观看,却被赵柽伸手拦住。 黄孤欧阳北这时一起出门,赵柽打个眼色,两人立刻堵住院门,防止巡逻卫兵过来瞧到院内情况。 又过了几息,小娘忽然低声道:“怎么好像是个女人?” 赵柽眯了眯眼,慢慢向前走,只待距离这黑影两三步时,忽然一道剑光从黑影身上射出,这剑光并不璀璨亦不耀眼,只是一道淡淡浅浅的光芒,仿佛隐藏在黑夜之下的毒蛇,奇快无比。 小娘此刻想援手却又哪里来得及,这剑太快,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一剑! 这一剑快若闪电,这种距离之下,便是宗师也难以直接躲过,唯有用兵器去挡。 可赵柽手中没有兵器,就算他袖中藏着一把短剑,但想要滑出来握在手中再挥起格挡,时间上却是根本来不及。 就在小娘花容失色之时,却见赵柽忽地右手举到胸前,那袖中寒星一闪,竟吐出了三寸剑身,那奇快无比的偷袭一剑,竟然刺到了三寸剑身之上。 赵柽身子被这一剑震荡得向后退了半步,他不是用手握剑,而是臂弯夹着短剑剑柄,自没有太多力气。 可就是这半步距离的工夫,短剑已经彻底出袖,窄且锋利,造型奇特,寒光闪烁。 对方一剑力竭,仿佛再没有力气继续进攻,“哐当”一声,一柄灰色细剑掉落地上,人再次不动。 小娘身子都在发抖,看着赵柽颤声道:“元,元二郎你没事吧?” 赵柽瞅她一眼,笑道:“没事,其实心中早有防范,就不知这一剑竟如此之快。” 他走上前,这次身影没有了任何动静,赵柽用短剑挑开那面纱,只见一张俏丽的脸庞露出,却是罕拔里珠。 “竟然是她?”小娘道。 赵柽点了点头:“应该是完颜希尹派来的,他始终放心不下我。” 小娘道:“我听闻女真诸部有一部名为剑隐,人数不多,专司听风打探,隐匿刺杀之事,男子称为剑隐郎,女子称为剑隐娘,这莫非就是剑隐娘?” 赵柽道:“看模样应该是,亏我前些时日还送她一根金钗,两斤羊肉,唉……” 小娘闻言看了看他,呵呵一声。 那边黄孤欧阳北见门外没人,急忙过来处理尸身,赵柽道:“不要埋地下,会留痕迹。” 黄孤道:“公子以为如何?” 赵柽四下瞅了瞅,道:“缚石落井。” 黄孤点头,拔出鱼藏匕首交还小娘后,便和欧阳北将尸身拖走,赵柽又听了会儿四周动静,转身回屋。 坐在灯下,小娘道:“元二郎,你是不是早知道她是监视偷听之人?” 赵柽摇头道:“如果早知道我怎忍心下手,左右明天就要离开会宁,过了今晚再无他事。” 小娘冷笑道:“可说不定她今晚就是来杀你的呢,亏伱还一副怜香惜玉模样!” 赵柽忽然眼睛一亮,看着小娘道:“十三娘居然能想到这点,总算是和聪明扯上点边了。” 小娘道:“元二郎,你甚么意思?” 赵柽笑道:“十三娘你说得极有可能,哪怕完颜希尹没查出什么破绽,但如今造字大事已毕,他想杀我不算全无理由,杀了我之后,假以时日,这创制金国文字的大功就都会落在他的头上。” 小娘道:“果真如此?” 赵柽道:“可能极大,原本我还想着既然离开他的大寨,怎么还有人监视,如今经十三娘你一提醒,我立刻想通。” 小娘扑闪着睫毛,忽道:“你送给剑隐娘甚么样的金钗?” 赵柽眼向旁往去,道:“不过商街上随意购买,做戏而已。” 小娘点头道:“只是好奇。” 赵柽站起身走到炕前:“十三娘熄灯,早点安歇。” 小娘瞧了瞧炕上铺在一起的两张羊皮垫子,想要说些什么,却站立片刻,咬了咬嘴唇,吹熄了灯火。 悉悉索索的脱衣声,小娘快速钻进被子,忽然差一点惊叫出声,那被子中却是有一只手。 “元二郎,你干甚么?” “地方太窄,忘记了……”赵柽道。 “元二郎,如今已经没人监视,你还不去那边睡?”小娘气道。 “最后一夜了,什么这边那边,哪里还不一样。”赵柽含糊道。 “你,你无赖……我去西面的屋子睡!”小娘说着就要起身。 “我说了,最后一夜,哪里还不一样。”赵柽忽然胳膊动了动,一把握住了小娘的手。 “啊!”小娘突然被赵柽抓住,浑身就是一颤,仿佛被闪电劈中了一般,脑袋里立时有点迷糊。 “睡吧,睡吧!”赵柽也不松开,就这样握着小娘的一只手,没过片刻呼吸平稳下来,显是进入了梦乡。 小娘呆呆地看着他,有那么瞬间感到了极度的安全,但转眼便是自责后悔气忿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用力去抽手,却又哪里能够抽得回来…… (本章完) 第148章 射雕引弓,塞外奔驰 第二天一早,会宁城外旌旗招展,马嘶不断,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离城向西而去。 所有人都骑马,无论皇子公主,还是文武大臣,完颜阿骨打在队伍最前方,左边是完颜吴乞买,右边是完颜斜也,后面是宗翰、宗弼等人,再后则是赵柽一众文官,三千轻骑夹中而行,辎重车辆坠尾。 赵柽和那些文官也都穿上了轻甲,身后背弓,马侧带箭,瞧起来像模像样。 赵柽在这些人里没有看到木扎哈,显然这辽国谍子装病或是使用其它办法,避开了秋猎,然后打算趁着会宁空虚这段时间,举家逃离。 马匹飞驰,尘土飞扬,碎草四溅,一路西行。 中午时歇了一歇,兵丁埋锅造饭,吃完之后又向西行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来到处水草丰盛的地方。 只见这块地方,远处有小山连绵,大片大片的草原看不到尽头,又有小河清澈见底,鱼儿在里面尽情畅游,放眼望去,处处皆是好风光。 队伍停下,先找了一块地势适宜的地方扎下营帐,以帝寨为中心横向一圈圈蔓延出去,足足几百上千个帐篷,壮观无比。 正式狩猎要从明天开始,今天队伍跑了大半天,车马劳顿,休整为主。 赵柽自然住独座帐篷,他进入后直接躺到木床上,心中暗暗思索。 这一路上,他得空就盯向前面的完颜希尹,毕竟昨晚杀了剑隐娘,完颜希尹见不到剑隐娘回去复命,肯定心生疑惑,只不过他眼下也没什么证据针对赵柽。 赵柽如今已经是一部尚书,并不是说杀就能杀的,总得有些由头,哪怕赵柽把剑隐娘的尸身丢出去,说此人昨天行刺,完颜希尹也是没太大办法,毕竟这个时候不比过去部落联盟,而是建了国,一切都在依法度行事。 只是赵柽也不能那么做,剑隐娘剑法那么厉害,他同样要解释是谁杀死这刺客的,既然比剑隐娘武艺还高,那么来大金国又有何目的? 转眼到了黄昏,外面燃起一堆堆篝火,兵丁开始烧烤食物,大多是牛羊,又有鱼类,至于酒更是不能少。 完颜阿骨打下令摆下长桌,所有文武官员坐在两旁,又是一醉方休。 第二天狩猎正式开始,兵丁从大远处驱赶猎物,那些文官也纷纷打马上前,赵柽却只是观看,这时完颜希尹骑马走过来道:“玄机莫非不会射箭?” 赵柽看他表情无异,只道是做得一副好伪装,不由拘谨道:“先生,元易倒是会射箭,只是从来没有打过猎。” 完颜希尹笑道:“此事还不简单,玄机跟着我便是。” 赵柽心中冷笑,打马跟在完颜希尹后面,见完颜希尹果然箭术高明,几乎从不虚发,他也是射了几下,却装着手生只中一箭,还让那只兔子带着羽箭蹦跳着逃掉。 完颜希尹道:“玄机的箭术还需再练,一看便是手生,我大金眼下虽然文武分治,但是文官也不能和那些南朝书生一样,手无缚鸡之力,总要骑射精通才对。” 赵柽道:“元易惭愧,让先生见笑了。” 就在这时天上忽然传来几声嘹亮鹰叫,两人抬头看去,却原是两只海东青和一只大雕在半空上你追我逐。 大雕便是回鹘那边称呼的灵鹫,体型很大,远远不是海东青能比,但那两只海东青却十分凶悍,紧追着大雕不放。 完颜希尹道:“那是陛下的海东青,没想到这次居然要捕雕了。” 赵柽看向半空,雕这东西平时可惫懒的很,极少主动觅食,但可不是说任谁都能随便欺负,哪怕海东青也不行。 他看了片刻,不由皱了皱眉,他这方面的眼光自然是要胜于完颜希尹,分明看出那只大雕根本就是在逗弄两只海东青玩,那一坠一起,仿佛不敌般向前滑行,竟都是装出来的。 海东青虽凶悍无比,可显然灵性远远不如这只大雕,以为和对方斗了个不相上下,便死死咬着不放,不让那大雕离开。 却这时,这一雕两鹰已游斗到赵柽头顶,那边完颜阿骨打也带人跟了过来,却听一旁的完颜宗弼道:“陛下,孩儿看那大雕非比寻常,似乎在故意耍弄海东青,就怕片刻海东青不敌,会被大雕所伤,不如陛下将它射下来!” 完颜阿骨打道:“兀术,你这么看吗?我却看个旗鼓相当才是。” 完颜宗弼道:“陛下,孩儿确实这样觉得,那大雕一扇一抓,包括退进之间,都很有章法,如果真的不敌,肯定会进退失措,处处慌乱,断然不会这么进退有据的。” 完颜阿骨打大笑道:“兀术,你武艺好,我就信伱,拿弓来!” 赵柽看到这种情景不由眼睛微眯,上下打量这位金国四皇子完颜宗弼,这完颜宗弼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金兀术,只不过眼下看来武艺和眼光都是极好的。 其实想一想也是,真的那般愚笨不堪,又怎么能和岳飞打上那么多年,就算败仗吃的多,却也没有被抓住或杀死,怎么也算个人物才是。 而完颜宗弼能看出大雕在演戏,完颜希尹和完颜阿骨打却没有看出来,就证明这完颜宗弼的武艺要高过二人,从大雕的动作上看出来了破绽端倪。 这时完颜阿骨打已经接弓在手,他一箭搭弦,可尚未等他射出,那天上的大雕忽然猛地加速,在半空上拐了个小弯,一路疾驰向西边飞去。 完颜阿骨打一愣,骂道:“果然被这扁毛畜生给骗了,一起射它!” 四周众人闻言纷纷搭弓向天上射去,那大雕却也是自做聪明,不但戏耍两只海东青,便是想着连下面这些两脚兽都一起耍了,看那只两脚兽想要射他,便立刻逃掉,可哪里知道两脚兽的狠辣,竟然全部拿起弓来射他。 下方羽箭如织,就算大雕颇有灵性,又能躲闪,但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大了,一个不小心便被一箭射中了后面,不由发出高亢的唳叫,惊空遏云,速度再快上三分。 完颜阿骨打在下方见到顿时大喜:“追,哪个能射下这雕,我给他加官一级,赏百金!” 众人闻言,纷纷打马追赶,便是赵柽也不例外,跟随队伍一路向西疾驰而去。 (本章完) 第149章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大雕身上又被射了好几根羽箭,但却是越飞越远,地上的人再也追不见。 赵柽在马上看得仔细,这雕伤得不轻,但是在中了这么多支箭后,依然能够飞走,显然灵性非凡。 “可惜未中要害!”完颜宗弼在马上摇头叹息。 “太过高远,箭已乏力,这雕又灵敏,很难中要害的!”完颜宗翰笑道。 “便是宗翰也射不下来吗?”完颜宗弼冷笑。 “四皇子都射不下来,我又岂能?”完颜宗翰嘿嘿一声。 完颜宗弼瞅他一眼,不再说话,二人不和。 完颜阿骨打并未因为大雕逃掉而失落,反而是望着那大雕飞走的方向赞叹道:“果然神俊威猛,若是能驯化己用,才是最好!” 完颜希尹笑道:“陛下莫急,这雕不少见,说不得明天还会飞来更多。” 完颜阿骨打道:“射些狼虫鹿狍算不得什么,能射雕的才是真正英雄!” 赵柽冷眼看这一切,此刻天近傍晚,草原广阔无限,夕阳西下,巨大的胭脂色的太阳,仿佛就落在草原,放眼望去,那巨大的圆球正在散发着无尽光芒,仿佛把这天地都染成一片残血模样。 踏马归去,直达营帐,今天晚上没有聚宴,赵柽直接回了帐篷,却见一个女人正坐在自己的床边。 完颜宝花?赵柽顿时心中一松:“宝花公主,你什么时候到的?” 完颜宝花看着他笑了笑:“元尚书等急了吧?” 赵柽笑道:“哪里哪里,公主办事,小生自然放心。” 完颜宝花点了点头:“本来想把人带来这边,你那两名家仆也要过来帮忙,后来一想人多了反而不好,打猎时又不能带着他们,还不如在前方接应。” 赵柽点头道:“公主将他们送去了哪里?” 完颜宝花道:“此处西南方向六十里,有两座小山夹着座小峡谷,唤作青草峡,我把人送去那边小山上,那里地势颇高,权做接应。” 赵柽想了想,道:“有劳公主了。” 完颜宝花道:“元尚书,切莫忘记答应我的事。” 赵柽点头道:“公主心愿,怎敢忘记!” 完颜宝花道:“那就好,我先回去,元尚书记得小心。” 她走到门前,忽然脚步停了停,回身皱起眉头。 赵柽道:“宝花公主还有何事担心?” 完颜宝花道:“来之前见完颜希尹寨子的几人,正在你那寨前鬼鬼祟祟,不知何事?” 赵柽道:“完颜希尹派剑隐娘监视,已经被我杀了。” 完颜宝花道:“这个倒没太大关系,只是被他们的人发现伱寨内家人全部消失,却不是好事。” 赵柽微微眯眼道:“可会前来告知完颜希尹?” 完颜宝花道:“却不好说,毕竟不知道完颜希尹临走时下达的命令是什么,若是真的前来……” 赵柽想了想:“这倒是有些疏忽了,不过也无大碍,想要发现总得几天时间,再赶来这里又要半天,估计大事已毕。” 完颜宝花道:“但求万无一失,我去将完颜希尹旁边的寨子要来,一但有事,倒可提前发现。” 赵柽道:“有劳公主了。” 完颜宝花道:“左右我也不打猎就在这边呆着就是,倒是元尚书你要时刻做好动手的准备。” 赵柽点头:“小生晓得了。” 看着完颜宝花出门离去,赵柽沉思了片刻,觉得还是越早动手越好,最多三日之内,不然夜长梦多,恐生变化。 这夜无话,第二天转眼到来,赵柽跟随狩猎队伍又在草原上纵横了一天,始终没有寻到机会,而完颜希尹从早到晚都距离他不远,时不时地就过来说两句话,这不由让赵柽心中微沉,很明显谷神在监视他。 晚上,完颜宝花再次来帐,一进门就道:“元尚书,可要饮酒?” 赵柽看她脸蛋红扑扑,手上还提了只酒壶,不由扬了扬眉,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完颜宝花说漏嘴,毕竟这个女人的精神有些问题。 可当完颜宝花走近,赵柽看到她眼中的涣散时,不由心头就是一突,这是犯病了吗?可眼下在此地,哪敢再用之前那种言语刺激她清醒,何况她此刻醉酒,就算是言语刺激也未必有用。 完颜宝花坐在一只墩子上,把酒壶放到身前,笑道:“元尚书不喝酒是好的,喝了酒容易误事。” 赵柽用眼角余光瞅了下帐篷外,道:“公主!” 完颜宝花摇头道:“我又没喝醉,干什么这副表情,莫非元尚书你不信吗?” 赵柽苦笑道:“我自然相信公主没喝醉,只是喝酒伤身,公主能少喝还是尽量少喝。” 完颜宝花看着赵柽,忽地道:“元尚书,你这话听得好熟悉,好像之前有谁对我说过?” 赵柽立刻闭嘴,这不是好现象,若是让她想起伤心事,只会让病症加重。 只见完颜宝花痴痴地坐在那里,眼神迷离涣散,看了眼身前酒壶,又瞧了眼赵柽,道:“我想起来了,是刘郎,刘郎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赵柽瞅着她,却不言语。 完颜宝花神色迷茫,慢慢道:“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更隔蓬山一万重!”完颜宝花托起酒壶,对着嘴巴猛地灌去。看书溂 片刻,壶空,泪流满面。 赵柽默默不语,完颜宝花的夫婿是一名谍子,大宋派往辽国的谍子,也是一名读书人,很可能还是没有取得任何功名的读书人。 从他出身东京开封府,又是读书人来看,应该不是边军派去的,大抵是枢密院,只是赵柽对这方面的事情了解不深,也无从想起,只知道这人在枢密院那边,应该是勾了名的,许久没有消息,枢密院自然判定死亡。 没人知道这人的经历,这人所受的苦难,这人在辽国金国的一切,在枢密院的老爷们眼里,甚至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不够,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或许,哪怕派去辽国也只是聊胜于无,不得不派些人过去。 身世浮沉雨打萍。 赵柽叹了口气,看着完颜宝花,人世际遇,哪争由谁定。 纵观古往今来。 既有永兴公主为了感情弑父 又有安乐公主为了皇位杀父。 至于四周番国,这种事更是数不尽数,奸情弑君,权利杀父,至于完颜宝花这种为了给夫婿孩子报仇的,在番邦彼此联姻,今日为友邦,明日为仇国的背景之下,更是有见,并不稀罕。 只是,真正疯掉的,却没几个,赵柽看着完颜宝花,只见她浑浑噩噩,忽然看向自家,唤道:“刘郎!” (本章完) 第150章 杀完颜阿骨打 赵柽看完颜宝花,他不动也不说话,生怕再刺激到她。 完颜宝花却只是痴痴地瞧着赵柽,没有甚么过激动作,赵柽心中这才慢慢松下一口气。 只是完颜宝花进入了这种状态,却绝不是好事。 忽然,完颜宝花站起身,做出小女儿姿态:“刘郎,我,我先回去了。” 赵柽道:“公主……” 完颜宝花道:“刘郎好好安歇,宝花定会救刘郎出去,从此远走高飞,双宿双栖。” 赵柽张了张嘴,见完颜宝花回身走出了帐篷,他低头看向那只空酒壶,不由一阵头疼。 翌日,草原之上数马奔腾,这次走得更远了一些,竟是往北而去,猎物收获更丰。 完颜阿骨打从不独行,身边至少有五六人在旁近保护,赵柽一天里只发现两次可以动手的机会,但却没有把握一击致命,便只能作罢。 毕竟对方骑马,时刻都在游动,且身边人不少,倘有忠心的挡上一挡,那便成败难说。 不过他却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每到将要收队回营帐的时候,完颜阿骨打都要下马亲点猎物,甚至提在手上品头论足一番。 这个时候因为站在地上,哪怕左右有人也不碍事,毕竟于马上是居高临下,就算是围了一圈人,也完全能够伤到他的要害部位。 且这个时候因为完颜阿骨打下马,他身边的宗弼宗翰等人亦都不在马上,动手之后想要逃离也是个好机会。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有人会舍身阻挡,这就决定了刺杀的距离不能太远。 太远的话,箭道过长,就会给人反应的机会,而赵柽身上没有弩,金国也没有那种小型的手弩之类武器,如果有这东西,那才是最合适的刺杀之物。 赵柽左思右想,无论如何,都要尽快,完颜宝花的病症不容忽视,倘若突然之间爆发胡言乱语起来,那就彻底坏事,还有就是完颜希尹,赵柽把事情往最坏地方分析,倘若完颜希尹临走有交待,那么完颜希尹手下发现异常,赶来报告的时间约莫也就在明后日。 晚间回了营帐,完颜宝花又次到来,眼神却比昨晚清明许多,也没有手提酒壶,走到赵柽近前低声道:“完颜希尹刚才收到海东青传递的密信,现在急匆匆往帝寨去了。” 赵柽皱眉道:“密信?” 完颜宝花道:“不知何事,今夜能动手吗?” 赵柽摇了摇头,在营帐内动手能否成功不说,绝对是自寻死路,完颜阿骨打大帐里外三层甲士防护,连靠近都难。 “明日!”赵柽慢慢道。 “好,我会注意那边,一有风吹草动,马上过来告诉刘郎你!” 赵柽闻言愕了愕,原本以为完颜宝花已经清醒,怎么还唤刘郎?他想了想,对密信的事没太在意,海东青传递密信,大多乃是军情,他营寨中的事哪怕被完颜希尹手下发现,却尚无对证,怎么可能用海东青传信。 何况从会宁到这里也就大半天路程,完颜希尹的手下恐怕没那么大权利使用海东青,不过,事情刻不容缓却是真的,不能再等了! 想到这里,赵柽伸手摸了摸胸前衣服怀,那里有一枚金色的小箭…… 第二天,完颜宝花也加入到了狩猎的队伍,却没人注意她,毕竟这次狩猎的人里还有另外一位公主,而她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表面若无其事,却都带着一股疏远。 这一天的猎物明显少了许多,队伍向西面迂回了几次,都没有太大收获,因为猎物少的原因,没有几人单走,都在跟随队伍前行。 完颜希尹依旧离赵柽不远不近,赵柽则是看都不看他,一脸疲倦神色。 待到下午时,众人的猎物还没有昨天的一半多,不由都皱起眉头,就在此刻,天空上忽然传来几声鹰唳,众人抬头去看,只见有两只雕正飞过来。 这两只雕没有之前遇到的大,但也不小,长空展翼,英姿非凡。 完颜阿骨打顿时大笑起来:“我说今天怎么没有别的猎物,原来竟是天神给我送来两只大雕。” 完颜宗弼在旁道:“陛下,这两只雕比之前那只小,若是抓住定然比那只好训。” 完颜阿骨打笑道:“射下来再说!” 众人纷纷举弓前奔,这两只雕却是机警,浑没有之前那只大雕的顽劣,见事不好便在空中疾飞而去。 下面众人骑马追赶,羽箭不停向空中射去,赵柽也拿出弓,却没有向上射箭,只是跟在队伍后面注视着完颜阿骨打的一举一动。 因为天上是两只雕,不比那天一只,队伍跑去逐渐分散,呈扇字形在草原上奔驰。 赵柽慢慢加快速度,这个时候他已经可以看到完颜阿骨打的后背,虽然在人群中若隐若现,但那后背还是连连露出。 完颜宝花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赵柽只作没瞧见。 第一天射雕时却是没有这种机会,那天无论完颜阿骨打也好,身边人也罢,警惕还很高,而且那天只有一只雕,追赶的人没有今天这么疏散。 可就算那天即便真有机会,赵柽也没办法下手,因为完颜宝花没到,他不知道萧敏黄孤三人的消息,就绝对不会动手。 天上两只雕忽然分头飞去,前方的马匹越来越分散,这时赵柽已经来到完颜阿骨打半箭之地。 完颜宝花此刻和他并驾齐驱,若有若无地挡住另一边完颜希尹的视线。 忽然前方不知谁的一箭,竟然直射到了天上一只大雕羽翼,那大雕忽然失去平衡,一头向下扎来! 队伍立刻放缓了速度,向那大雕坠落之地跑去。 机会! 赵柽加快速度,眼看着队伍再次不断密集,但他却已经距离完颜阿骨打更近了,众人都在向前望,没有一个注意到他。 不对,还有一个,是完颜希尹! 就这时完颜希尹忽然大声喊道:“元尚书!” 赵柽知道,完颜希伊已经彻底怀疑,再不动手,将永无机会! 完颜希尹的这一声并没有引起谁注意,众人的心思都被那只坠落的大雕吸引走了。 完颜希尹脸色惊疑不定,这几个月来他从未放弃过对赵柽的怀疑,没有什么的理由,只是一种直觉。 甚至他根本找不出赵柽的破绽,可就凭这一丝直觉,哪怕赵柽已经搬出了他的大寨,他却依旧派了剑隐娘前去监视。 甚至就在秋猎的前一天晚上,他给剑隐娘下达了杀死赵柽的命令。 杀赵柽自然是瞒着完颜阿骨打的,但他不觉得自己错了,他从里到外感觉赵柽不对劲,却又说不好哪里不对劲。 直到那一夜剑隐娘没有回来,他知道自己预料对了,可这个时候他依然没有去和完颜阿骨打说,因为没有证据,因为谋杀一位朝中大臣,哪怕是文官也是大罪,如今不比部落时,便是普通百姓也要讲一讲律法,何况一个创制了大金文字的重臣。 他只是一直想不通赵柽到底要干什么,如果真如他所料,赵柽是谍子无疑,那这名谍子的目标是什么,情报?或者其它? 本来他也没想这么快下手,可这名谍子成长的太快了,再过几年怕不是就要追上他的位置,且还要名留大金国史! 这也是完颜希尹不能忍受的! 这一路之上,完颜希尹处处注意赵柽,甚至还试探了他的箭法,却依旧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可就在刚刚,他忽然感觉不对,顺着赵柽的方向往前看,他发现完颜阿骨打的身影若隐若现,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心中升起。 莫非元易想要弑帝? 他忽地又看到一直在旁边晃来晃去的完颜宝花,想起完颜宝花的过往,立刻打了个冷颤,心中大叫不好! 可此刻他喊话,完颜阿骨打却是听不见的,人声嘈杂,距离过远,所以他只能喊元易! 赵柽这时对完颜希尹的话充耳不闻,马匹继续前冲,他突然取箭搭弓,竟是三箭齐发,向前方射去! 弓弦声和羽箭声在嘈杂的人声下,并没吸引几人注意,但却并不是一个发现的都没有。 完颜宗弼在这时忽然回头,立刻目眦欲裂,“啊”地一声大叫,扑了过去挡在完颜阿骨打的身后。 三箭,只有一箭射中完颜阿骨打肩头,其它两箭都打了在了完颜宗弼身上。 赵柽三箭射出,根本不停,也不看那三箭到了哪里,他心如止水,眨眼之间又是三箭射出,这三箭却没有射向完颜阿骨打,是封住了他后背两侧的方向。 这都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完颜宗弼身中两箭,彻底护住完颜阿骨打后背,他已是看到赵柽出手,而且赵柽的马还在前奔,他用尽力气高声大呼:“护……” 但一个驾字还没有出口,就见一道黄光,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速度比羽箭还要快上几分,竟然到了近前。 完颜宗弼武艺精通,刚才那两箭都没有命中要害,所以身上还有力气,可此刻那黄光速度太快,快到让人心生绝望。 完颜宗弼瞬间瞪大眼睛,只想着自家已经用身子挡住了完颜阿骨打,却不料那黄光竟直接穿过他的脖子上的皮肉,打到了后方,身后立刻一声大叫传来。 完颜宗弼颤抖着回头,却见完颜阿骨打已是扑倒在地,脑后一个血洞正在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 赵柽在将那金色小箭打出后,便拨转了马头,时间刻不容缓,无论这一下完颜阿骨打死或不死,他都要走,可就在这时,却有一支冷箭从侧面袭来。 这箭飞快,甚至不比他刚才射向完颜阿骨打的箭慢上多少。 赵柽在马上一个铁板桥躲过这箭,却又有第二支,第三支箭接连射来。 箭并非来自前面的队伍,而是出自完颜希尹之手。 完颜希尹这时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手上弓弦不停收放,虽然他没有赵柽一箭三雕的本领,却擅长连珠快箭。 赵柽在马上躲过几箭后,乌骓马忽然一个前抢,发出一声惨嘶,竟然猛地扑倒在地,却是被完颜希尹射中要害。 赵柽被乌骓马摔了出去,虽然没有受伤,却也是心中一紧,没想到完颜希尹射不到人居然射马。 他此刻只有两条路走,第一是夺马,第二则是使用戴宗的神行无影。 可夺马谈何容易,此刻后面队伍已经反应过来,回头夺马却是危险至极。 而使用神行无影这门武艺,虽然速度堪比马跑,甚至比马还要快上一分,但是这门武艺却只能跑直线,不能拐大弯,一但跑起来多要直行,想拐大弯之时,却得停下调整方向。 而届时后方箭雨密布,根本没法子闪避,恐怕要被扎成个活靶子。 不过,倒是可以使用神行无影前去夺马,然后再走! 就在这时,忽然旁边一匹马电掣而到:“上马!” 赵柽看去正是完颜宝花,却不待他应声,完颜宝花早就一低身提起他横放到马前。 赵柽心中大惊:“公主,危险!” 完颜宝花却不语,猛磕马镫,那一匹赤骥马不要命地向前冲去。 后面,箭雨如飞,马蹄不断。 这赤骥马却是远胜乌骓,打着斜地向前奔跑,一看就是匹难得见的宝马良驹。 赵柽此时哪肯被横放在马前,他身子一挺就要坐起,却不料完颜宝花忽地俯下身道:“不要动!” 赵柽皱眉刚要说话,却见完颜宝花身子一震,嘴角一股鲜血流出,却依然道:“不要动……” 赵柽一把抱住完颜宝花,将她的身子压得更低,却见那后心上早就中了两支羽箭。 赵柽脸沉似水,全力抱着完颜宝花的身子,任赤骥马向西南方向一路驰骋! “刘郎,带我回宋国……”完颜宝花抱着赵柽更紧,喃喃道。 “公主放心,我带你回去……”赵柽皱紧眉头,看着完颜宝花苍白脸色,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马匹越跑越远,后面的追兵紧追不舍,但渐渐的,那些普通的金国骑兵已经甩去了后面,真正跟上来的只有几十骑。 前方出现了连绵的小山,山并不高,坡度也缓,说是山丘倒更合适。 赵柽看到一条小小的峡谷,虽已入秋,峡谷四壁依旧青草绿色,看起来生机盎然。 莫非这就是青草峡?赵柽心中暗想,完颜宝花说萧敏三人在此处接应,如不出意外,三人应该就在这峡上的小山丘埋伏。 赵柽一声长啸,赤骥马穿进峡谷。 (本章完) 第151章 独留青冢向黄昏 随着赵柽进入青草峡,片刻那后方的追兵也到了峡口。 就这时,忽然峡谷两旁小山丘上几箭射出,这箭却是飞快,谷口的几十骑哪里预料此处竟有埋伏,猝不及防之下便有两人被射到马下。 这还不算完,那羽箭之上不知绑着何物,形似竹筒,此刻正在向外不停地冒着黑烟,黑烟浓烈腥臭,有几骑不注意多闻了几下,竟然抱头大叫起来,脸色铁青,一个个鞍韂不稳,竟然从马上摔落下来。 这几十骑却是完颜宗翰带来,此刻完颜宗翰脸色阴晴不定,忽道:“后撤百步!” 他这时心思哪还在追赵柽身上,满脑里的都是完颜阿骨打的死,都勃极烈皇帝被不知名暗器打中后脑,死得不能再死,按照勃极烈制度,继承人不是完颜阿骨打的几个儿子,而是完颜吴乞买! 然后呢?然后就是他的父亲完颜撒改,但他的父亲年纪大了,若无意外,则远远不能熬过完颜吴乞买,那却要如何? 他完颜宗翰有着金国大太子的称呼,但这个称呼不是说他真的就是太子,而是他这一辈年龄最大,勃极烈制度之下,他粘罕便号称大太子,可如果这个称呼变成真的呢? 原本他是没有这许多想法的,完颜阿骨打正当盛年,完颜吴乞买年岁更小,他一时半刻也进不了辅政议事,只能继续熬。 但如今却又不同了,原本以为多久以后,他父亲死后才能空出来的位子,眼下却已经出现了…… 一想到这里,完颜宗翰大喝一声:“峡谷上方有辽国重兵埋伏,撤退!” 跟随众骑面面相觑,有的倒是只思索几息就骑马向后撤,有的却是望一眼峡谷,再望一眼完颜宗翰,张了张嘴似乎还想继续追。 能跟过来的这几十骑,都不是普通的骑兵,不然马力也追不上完颜宝花的赤骥,大多不是宗室就是朝中大将。 这时有一人道:“粘罕,就这样离开不妥吧?” 完颜宗翰看了这人一眼,冷冷地道:“拔离速,你没看到前方峡谷上有埋伏吗?我们只有几十骑,平地作战哪怕对方几百上千人都不怕,但进了峡谷……如果两边被对方堵住,再丢下这种毒物,你却要怎办?” 说着完颜宗翰一指远处那两支随箭射下的筒子,此刻筒子里的黑烟已经冒完,但之前那几个闻到黑烟跌下马的人,除了一个在不停喘粗气还有意识,剩下的却都是半死不活了。 拔离速闻言脸色也难看起来:“就不知这是何种毒物,辽国何时有了这样的东西?” 完颜宗翰道:“来人,把这两个筒子用衣服包起来带回去,此处有辽军埋伏不说,再往前百来里就是辽境,断无再追的道理。” 拔离速道:“可回去要如何交待?” 完颜宗翰道:“交待甚么?那元易又不是我们招过来的,谁将此人招来会宁,谁去交待!” 拔离速眼神闪烁道:“那岂不是……” 完颜宗翰冷笑一声道:“眼下最重要的是稳定朝局,请谙班勃极烈继位,至于给陛下报仇的事,难道辽国还会举国跑掉不成,拔离速,你不会以为这事就是元易自己所为,背后不是辽国指使的吧?” 拔离速道:“那自然不是……” 完颜宗翰道:“既然如此,辽国就在那放着,耶律延禧才是害死陛下的真正凶手,要给陛下报仇,就要杀了耶律延禧才对,现在马上撤退!”看书喇 他说完拨转马头就走,拔离速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回头望了一眼峡谷上面,打马跟上。 赵柽此刻已经穿过了青草峡,但是他依旧马不停蹄向前奔去。 完颜宝花抱着他,忽然身体颤了颤,大口的鲜血喷出,染红了他的衣襟。 “刘郎……” 赵柽抱紧她:“公主,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宋国了。” “刘郎,其实只要和伱在一起,在哪里我都,我都……” 又是一口血喷出,完颜宝花再没有说出话来,赵柽感觉她抓着自己的手慢慢的竟松下来,不由心中就是一沉。 哪怕知道完颜宝花必死,却也不想让她死在这颠簸逃亡的路上,总是要在一个干净的地方,安安静静地死去才是。 赵柽深吸了口气,回头了望,只见远远的那峡谷的山丘上正站立一人,冲他挥手示意,让他继续向前。 赵柽认出是黄孤,便不再犹豫,打马奔驰而去…… 傍晚,一处荒野的林子内,大树之下一座新坟刚刚立起。 小娘三人看着赵柽用短剑给一块木板刻字,上面刻的是完颜宝花之墓,落款是刘郎。 赵柽不知刘郎的名字,或许,这个刘姓都是假的,只为了对应那首诗去让完颜宝花动情,但他却只能这么写。 不管这位刘郎对完颜宝花是真心或者假意,这些已经不重要,毕竟两人都不在了。 这世间,每日都在上演无数故事,或欢喜,或悲忧,或激烈,或凄凉,无论对错,都只是人间匆匆过客。看书溂 赵柽想着,回去东京后,让童贯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这刘郎的真实身份,如果能的话那就去他家中看看,让完颜宝花入他家籍,也算是了却这位公主的最后心愿。 此刻天色不早,黄昏已至,斜斜的光芒透过大树的枝叶洒下来,坟上一片金黄。 赵柽看了最后一眼,转头轻声道:“走吧!” 前方不远就是边境,此处山多路窄,极少见女真兵出现,是穿越边境的最好选择,想到此,赵柽心中便也明白,完颜宝花为何选择了这个方向给自己离开,不由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他们要马上赶往辽国,杀了完颜阿骨打这件事惊天动地,至于女真会有何等反应此刻还不好说,但越早离开越好。 四人上马,赵柽骑着赤骥,这马一步一回头,直到赵柽多次催促,才扬起了蹄子,向前飞奔而去。 前方又过了几处山坳,终于地势平坦了些,但却依旧不是平原,只能勉强跑马,小娘仔细辨认,道:“这里应该是泰州地界,已进入辽境,这边多山,过了这片山地之后,路才会好走些。” 赵柽点了点头,几人继续前行,只是山地处处艰难,天色却渐渐黑了下来。 (本章完) 第152章 杀人灭口 见已进入辽境,天色又晚,四人便找了个避风雨处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继续前行。 这次却是心中都轻松许多,小娘亦是欢快起来,只是偶尔间碰到赵柽的目光,立刻神色变得紧张,低下头也不知心中在想何事。 山地并未走完,前方忽然传来马蹄声,几人停驻一看,却是来了一队辽兵。 这队辽兵人数却是不少,足足有上千骑,个个弓箭在手,携枪带刀,呼呼啦啦便堵在了路的前方。 小娘纳闷道:“哪里来这么多兵?记得泰州边境山多,向来松弛得很。” 赵柽冷笑不说话,伸手摸了摸赤骥的鬃毛,这马“哒哒哒”后退了几步。 前方骑兵头领喊道:“甚么人在此处乱走?” 黄孤上前道:“我们是大石林牙的朋友,要去上京找林牙叙旧。” 这却是赵柽早就交待好的说辞,由黄孤出面应答。 对面首领看了看几人:“大石林牙的朋友?如何证明你等认识林牙,可有信物在身?” 几人身上自然没有证明之物,便是小娘身上的一些证明,也都在去金国之前留在了来州。 黄孤看向赵柽,赵柽摇了摇头,小娘这时道:“我是燕敏郡主,你等莫不知我?林牙此刻可在上京?” 对面首领闻言立刻“啊呀”了一声,道:“原来是郡主在此,小的失礼了,大石林牙一直都在上京城,既是郡主在此,还请快快通过。” 小娘点了点头,便欲打马向前,赵柽道:“慢着!” 小娘疑惑道:“元二郎,为何不走?” 赵柽道:“让他们先远远的撤离此地,咱们再过。” 小娘看了他几息,转头道:“我不愿意见到人多,你们先去别处巡视,我们自然过去。” 对面首领道:“谨遵郡主命令,我们现在就去别处,还请郡主自过。” 他说完之后,冲身后骑兵打了个手势,那些骑兵便做势欲走。 小娘颦眉瞧赵柽,道:“元二郎,伱……” 她话音还未等落下,就听对面弓弦声“砰砰”乱响,顷刻间便是无数羽箭射来。 小娘等人从会宁出来,自然都携带了兵刃,此刻挥舞刀剑拨打箭矢,小娘惊道:“你等怎敢如此?莫不是我大辽国兵?” 对面也不答话,只是乱箭齐飞。 赵柽摇头道:“先撤退!” 几人马快,向后撤去,那队骑兵居然不依不饶,竟直接杀了过来。 赵柽看了黄孤一眼,道:“分头走!” 黄孤点了点头,和欧阳北向着东北方向而去,赵柽则和小娘直奔西南。 却见那队骑兵一看他们几人分头,竟然同样从中分开三四百人去追黄孤欧阳北,剩下的则全都奔向赵柽两人。 赵柽在马上冷笑道:“好一个大石林牙,我当你是英雄,你却做落井下石之事!” 小娘闻言一愣:“元二郎,你说甚么?” 赵柽道:“落井下石,上屋抽梯,大石林牙一副好手段!” 小娘道:“你……你胡说,这不可能!” 赵柽瞅她一眼道:“如此明显的事情,还需我解释?” 小娘急道:“元二郎你胡说,林牙根本不是那种人!” 赵柽冷冷地道:“按照你自己的说法,此处又哪会有如此多辽兵?又怎么敢直接动手?就是普通人经过也要先抓起来问问吧?这却是直接杀人了,必然是木扎哈判断出我们的退路,偷偷给耶律大石送信,然后陈兵在这一带,只要遇到就……杀人灭口!” “你你……”小娘脸色一白,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半个字来。 直接杀人这四个字就是最好的证明,想起刚才那为首头领的话语表情,哪怕认为她这个郡主是假的,也该抓起审问才对,哪里会直接就乱箭齐发?且一看那整齐的动作就是早有准备,就是为了杀人!小娘脑子“轰”地一下,乱成了一团。 赵柽继续道:“杀我倒还有理由,十三娘,怕是不知道为何杀你吧?” 小娘只觉赵柽字字诛心,却又无可反驳,心神震荡间,差点从马上跌落。 赵柽挥剑给她打掉身后几根箭矢,看了眼后面追兵,再不言语,只是神色变得愈发冷漠起来。 两人马快,后面追兵只是衔尾,却根本无法追上,眼看前方有一片疏落的林子出现,两人立刻打马进了林子。 林中弓箭效用减弱,这片林子稀落,但面积极大,二人再跑了一会儿,小娘忽然道:“为何杀我?” 赵柽冷笑道:“耶律大石非是英雄,实乃枭雄,枭雄自是如此,当日十三娘你选择前往会宁时,他便已经决定杀人灭口了。” 小娘看他,面无表情。 赵柽继续道:“如果是萧塔不烟来,那他就会杀萧塔不烟灭口!” 小娘在马上身子颤了颤:“你的意思……在他心中我和萧塔不烟没有分别?” 赵柽道:“你自己去想,他怎么可能放任我离开辽国,他既然想要杀我,那谁在我身边,他就会杀了谁灭口,不然他耶律大石先密谋杀害金帝,又杀大宋皇子,这种消息传出去,他有几个脑袋可活?至于你和萧塔不烟,在他心中自然谁都是一样的!” 小娘冷笑。 赵柽道:“信与不信,十三娘你自家判断,我言尽于……” 他话还未说完,小娘忽地转头道:“元二郎,既然你神机妙算,当时就料到了这点,为何还要言语激我随你来会宁?” 赵柽闻言顿时一愕,随后讪讪道:“我也是刚才想到,何况我哪里激将于你,十三娘你想多了!” 说完,他一拍赤骥,这马立刻窜上一步,将小娘超在后面。 小娘看着他的后背,却不见他表情,不由脸色愈发苍白,不知不觉间,两行泪珠静静滑落,只觉得这世上哪里有一个好人。 不知不觉间出了林子,后面的追杀声虽远却不减,举目四望只见依然是难行山路,两人要避后面追兵,只得向东南而去。 这边却是有了大山,不过依旧有马匹可走的道路,但就在这时,另外一个方向忽然阵阵马蹄声传来,竟然又是一队辽兵,这队辽兵二话不说,竟然直接射箭。 赵柽叹了口气:“果然这此处陈兵不止一队,木扎哈这谍子把完颜宝花的计划吃得透透,看来想从这边进入辽境已是极难了。” 赵柽正说话间,忽然又一个方向同样传来喊杀声,他不由摇头道:“居然派了这么多兵马,当真下大血本。” 他回头看一眼,三个方向都有追兵,再看向前方,只见大山巍峨,连绵而去,便叹道:“如今情形,只好进山了。” (本章完) 第153章 哪见世事险人心 辽国泰州城,耶律大石坐在泰州刺史府内,手捏一张军报,双眉紧皱。 他左前方站立一名枯瘦老者,却正是逃离了会宁的木扎哈。 耶律大石将那张军报往旁一递,木扎哈恭敬接过,看了后道:“林牙,此山这边是我大辽,另外一边却是女真,并不好剿。” 耶律大石瞧他一眼,道:“你去!” 木扎哈行礼:“是。” 赵柽和小娘此刻已弃马上山,两人站在高处向下望去,只见远处密密麻麻都是辽军,正在向上迫来。 赵柽笑道:“看来对方势在必得啊!” 小娘闻他说话,把脸向旁边扭去,泪痕未干。 赵柽看了眼上方,这山并非那么险恶绝伦,只是连绵甚大,并非孤山。 他继续向上走,不知许久已经近了山顶。 山顶却也并非尖头,而且南北绵恒,望去极远,赵柽不由嗞嗞称赞:“这山那侧应该是金国,如果杀不了我们,就把我们倒逼回金国,也算是一招妙计了!” 小娘双眼迷茫,她这时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色,山风吹动衣袂,烟眉似颦非颦,脸色柔美如玉,宛如新月生晕,美不胜收。 赵柽瞧她,小娘用手擦脸上泪迹,道:“看什么?” 赵柽道:“之前没仔细打量,却是第一次见你本来面目穿着女装。” 小娘瞅他眼,一声呵呵。 赵柽笑道:“总念起裂金阁里的事情,如在眼前,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分数。” 小娘冷笑道:“甚么分数,一个骗我前去会宁,另一个便也将骗就骗,答应我去会宁,都欺我薄通世故,少见世事险人心。” 赵柽摊了摊手,想说句什么,却笑了笑不再言语。 这时下面的追兵已经临近山腰,赵柽探望了一眼,摇头道:“计倒是好计,就是这么大的山,未必就一定要倒回金国,找个隐藏的地方还不能吗?” 说着,他向大山那一侧望了望,然后慢慢走去。 待走出十几步远,小娘看他背影,咬着牙迈步跟上。 赵柽顺着大山脉络,一路向南而去,这山上却是不知许久没人到来,路自是不好走的,他拿了短剑在手,前方荆棘一扫而空,便是那些不粗的树木,便也拦腰斩断。 小娘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样不会留下痕迹吗?” 赵柽道:“就是要留下痕迹给他们,我之前远远的看到一个去处,应该适合隐藏,就是看得模糊,待到了近前再说。” 两人继续向前走,终是来到了一处险恶所在,这一边自然是属于金国境内了,乃是一处颇为陡峭的断崖。 这断崖两旁树木茂盛,由陡峭到两边斜坡绵长甚远,人难攀援,赵柽指着那陡峭处道:“刚才那边瞧这里有个洞口,在这里反而又看不见,隐蔽无比,却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 小娘看着赵柽所指之处,却是和当下位置隔了不远的左下方,但那里陡峭,便是在此处想要过去,哪怕身有武艺,却也是极难的,而且一但失足掉下,却比两旁那些斜坡还要不堪,纵然壁上有些树木遮挡,却难说不死或残。 她不由疑惑道:“怎么才能过去?” 赵柽道:“你不是有武艺吗?” 小娘道:“可是要跳跃那些树木借力?就怕根本跳不到那么远。” 赵柽道:“没练过轻身的功夫?” 小娘道:“练过可也难跳这么远,我仔细看了,能在那些树木上来往反复,至少要小宗师极的人物才行。” 赵柽想了想道:“耶律大石能做到吗?” 小娘看他一眼,半天才道:“应该……差不多吧,毕竟他得了我父亲的全部真传。” 赵柽点头:“我带你过去便是。” 小娘闻言就是一惊:“不要!” 赵柽皱眉道:“甚么不要?怕我带不过去你,掉下去摔死?”看书溂 小娘道:“这世上一流高手都少见,更别说小宗师,至于宗师更是屈指可数的几人,你……伱哪有那等本领!” 赵柽看着她道:“只是因为这个?” 小娘目光闪烁:“还有什么?” 赵柽笑道:“倘是只为这个,那便不用担心,甚么一流高手小宗师的,我也不懂,只是眼前这事却简单的很,根本难不倒我就是。” 小娘闻言急道:“元二郎,这里险恶,你切莫逞能,若是掉下去不死亦要残。” 赵柽皱眉道:“这又是甚么话,没有十分把握,谁会去行险事?何况也不是无路可走,只是太过疲倦,不愿退回金境重新折腾。” 小娘闻言一呆:“元二郎,可我跳不过去,你莫不是以为带一个人,还能过去那边。” 赵柽道:“刚不是说过了带你,你又不重,我也不是没有抱过,那夜连人带被都抱了一次。” 小娘瞅他,道:“还是去金境那里稳当,总比冒险要好。” 赵柽摇头:“跑来跑去太过于烦,何况金境那边如今情况不明,我背着你过去就是。” 小娘闻言细长的眉毛颤了颤,见赵柽往过来,便向后退了一步,不料那靴子边有一颗尖锐石子,却是一绊,她立时“哎呦”一声,向旁跌去,随后再站起来,却是那靴子上划出个口子,正有鲜血慢慢渗出。 赵柽皱眉:“这学的哪家武艺,竟被石子伤到,此刻想去金境也是难了!” 小娘看了眼伤处,咬紧嘴唇不语,赵柽过去道:“上来,背你过去再说。” 小娘不动,赵柽冷着脸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走到崖边道:“抱住!” 接着,他脚尖在岩石上微微一借力,便向前跃去。 小娘只闻耳边生风,再一看需跳达的树木还有点距离,但赵柽的身子便开始微微下坠,不由伸出双手,抱紧赵柽的脖颈,闭上了双眼。 赵柽微微一笑,袖底忽然一条半透明的白色丝线射出,只是瞬间就缠住上方一根老柏,然后丝线一带,整个人便悠踩到了树上,随后换一口气,又向第二棵树木跳去。 如此不过三颗树后,便来到一处山洞洞口,只见这洞口颇大,有些许绿苔灌木掩映,所以在崖边难以发现,里面望去似乎不浅,赵柽微微思索,便抱着小娘向里走去。 第154章 好大一只鸟 赵柽抱着小娘向里走了几步,小娘道:“元二郎放下我吧。” 赵柽低头瞧她,见她微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下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形,肤色晶莹,此刻却略显有些憔悴,显是一副心神不宁模样,便将她轻轻放到石壁旁坐下。 赵柽想要说话,却忽地皱了下眉,伸手从地上拾起一物,道:“这是什么?” 原本这洞内是有阳光照进,至少这洞的前半段可以视物,只是此刻太阳过南偏西,光亮没那么充足,他捏着手上东西,只看出是一根粗长鸟羽,却辨不出是什么鸟的羽毛。 小娘看了一眼,道:“这是雕羽,我上京家中有一壶雕羽箭,就是这种羽毛制作。” “雕羽?”赵柽看了眼羽毛,望向山洞深处,道:“这里莫非雕巢?” 小娘道:“倒是听说过雕会在峭壁上驻巢,但这般大的山洞做巢却不知道。” 赵柽从怀里摸出金疮药,递给小娘道:“先把流血处包好,我去里面瞧瞧,若真是雕巢的话恐怕还有些麻烦。” 雕这种东西其实就是大鹰,其中体型小的叫鹰,庞大那种才称为雕。 而大雕也分好几种,回鹘那边的灵鹫就是大雕的一种,草原上的是另外一种,至于更北方冰天雪地中据说还有其它种类。 赵柽之前跟随完颜阿骨打狩猎,见过两次大雕,第一次那只体型庞大,足足有半丈多长短,翼展开来,更是体型的几倍。 后来见的那两只,则要稍小了些,不过单独拿出来,同样惊人。 虽然山洞再往里也可勉强视物,但赵柽还是打开了火折子,他走了大概只有几步远,就感觉脚下踩上什么东西,低头瞧去后,不由就是一愣。看书溂 居然是一支羽箭,看样式竟有些熟悉,他捡起仔细瞅了瞅,竟是金国常用的白羽箭,却不知为何出现在这山洞里。 赵柽皱了皱眉,思索几息继续向前,约莫又走了十几步后,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伸手向前方指了一指,前方立刻发出声凄切的唳鸣。 只见一只大雕正趴在前方地上,两眼昏浊无神,浑身羽毛散乱,后面插了几根白羽箭,好一副凄惨景象。 赵柽看着它摇了摇头,竟然是在草原狩猎第一天,遇到的那只顽劣大雕,当时那只大雕带着一屁股羽箭飞走,他还觉得神勇,没想到此刻竟然在这里等死。 赵柽笑道:“原来是你这只扁毛畜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如今弄成这副模样,知道后悔了吧?” 大雕一双圆眼无神地看着前面的两脚兽,哪里知道赵柽在说什么,它动了动爪子,想要凶一下,吓退对方,可是却身上发软没有半分力气。 赵柽见它动作,笑道:“却要做甚?” 大雕眨下眼皮,歪了歪脑袋,实在是抬头都无力了,他再次叫了一声,这下却是弱得仿佛鸡崽啾啾,原是刚才那一声唳鸣已用掉了所有力气,此刻只能心里祈求,我肉不好吃,两脚兽且莫吃我。 赵柽瞧它萎靡,直接走上前去碰了碰雕身,大雕没力气躲闪,赵柽又笑着摸了摸雕头,雕自大怒,雕喙张了张,想去琢赵柽,但却也只是想想罢了。 赵柽将它身子扳过来,看到后面还插了四支羽箭,想那天看到的远不止此,就是不知道这大雕用什么方法弄掉了其它。 此刻这雕流血过多,伤处恶化腐烂,恐怕用不了两天,就要一命呜呼。 赵柽一伸手,抓住大雕的两条腿,将它倒提起来,自言自语道:“若是人伤成这样,怕是药石难效,你这畜牲倒还能试着救上一救,看你也是个有灵性的,不至于到时候反水,若是呆傻的,那只好炖来吃肉。” 大雕被倒提着,两只翅膀都收不拢,只在地上一顿摩擦,心中便也自当认命,只望这两脚兽办事利索些,最好莫要活吃,待它咽气后任凭施为就是。 赵柽拖着大雕来到前面,小娘正在包扎脚上伤口,赵柽只看见一抹纤细雪白,便被小娘给包起来看不见,他轻咳一声,抬手将大雕向前一丢。 小娘本来见他好似瞧见了什么,窘迫着慌,却忽看到好大的一只鸟,不由惊奇道:“哪来的大雕!” 赵柽简单说了一遍这雕来历,小娘看它后面白羽箭,道:“却是太过可怜,元二郎能否救它一救?” 赵柽道:“暂且试试吧,就看它命够不够大。” 说完,他拽过大雕,看了看后面插着羽箭的位置,便开始拔毛。 大雕顿时身体一颤,鸟心里想着,果然是要拔毛活吃,真是疼杀鸟也。 赵柽拔了一圈毛后,开始往出拽箭,这白羽箭只是普通的箭矢,并没有倒勾,他三下五除二就将羽箭全都拔了出来,然后看那伤处,皮肉都已经黑掉,渗出来的血都是紫红。 他袖中吐出短剑,小心地将坏掉的死肉挖了一圈,直到淌出鲜红血液,这才拿着金疮药狠狠地盖到了上面,大雕疼得便是一声弱弱哀鸣。 这鸟却是不用包扎,事实上大雕伤的位置也没法包扎,这雕太大,赵柽可不想撕毁一件衣袍去包它。 看着大雕趴在地上动也不动,赵柽一只手举着那几只白羽箭,一只手拍了拍它脑瓜道:“伱这畜牲看好了,我今天是在救你,可不是要拔毛活吃,倘是命大得活,不需你如何报答,只要不恩将仇报就好。” 这大雕自是罕有灵性的,从赵柽拔那羽箭时它就有些疑惑不解,后来好像又抹上什么火辣辣的东西,疼过后竟是一片清爽,如今这两脚兽还拿着那些扎在自家身上,百般都弄不下去的东西在眼前乱晃,它便纳闷,莫非是在施救自家? 赵柽此刻再不看它,对小娘道:“伤口如何?” 小娘眼睛只瞧大雕,觉得新奇,道:“上了药再无大碍,两三日就能好转。” 赵柽点头,就这时,忽然洞外的崖上传来阵阵脚步声,竟是辽军追到了此处。 两人顿时不再说话,只听那脚步嘈杂,又隐约有人声,持续了良久,才缓缓散去。 随后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再次有辽兵到来,这次停留时间较短,只是片刻就离去。 如此反复几次,直到天色黑了下来,崖上才彻底安静。 (本章完) 第155章 青衫险峰行,射雕打虎谁称雄 夜空有月,星辰满天,疏疏落落的光辉洒进洞口,人映如玉,衣照似白,绝壁如画。 两人一鸟,相顾无言,寂静无声。 半晌,赵柽摸过小娘随身带的包袱,从里拿出几块肉干来分。 小娘三块,自家三块,剩下一块送到大雕嘴边。 大雕自是有骨气的,圆眼珠瞅了下赵柽手上三块,自家嘴边只有一块,便是把头一扭。 赵柽想了想,道:“许是渴了。”他抓过水壶,掰开鸟嘴,一顿灌后,再把肉干递过去。” 大雕只觉得这两脚兽灌的水,硬是要把自家胃中的鹰呕都给灌出来,鹰呕这东西,是鹰雕之类飞禽一生捕食有毒猎物的毒素汇聚,只在临死之前才会寻一处高山之巅,将这东西呕吐出来,然后便自死了。 大雕此刻哪里想死,一感到鹰呕要吐出,顿时吓得直扑腾,再也不拒绝肉干,忙张开雕喙,一下便把肉干吞下,用力压下胃中的鹰呕毒块。 小娘眼神看这鹰有趣,道:“上京养鹰的许多,养雕的却未见一个。” 赵柽瞅着大雕,道:“完颜阿骨打说,能射下大雕的才算真英雄,想来能养的比能射的还要英雄几倍。” 小娘沉默片刻,道:“二郎的意思是辽国无英雄?” 赵柽望向山洞之外,此刻月华流淌,映射洞口仿若玉壁。 他道:“辽西郡王却是个英雄,可惜去世太早。” 小娘看向赵柽道:“你知道我父亲?” 赵柽道:“久有耳闻,不过可惜的是你家族不昌,如今应只剩下你一人了吧?” 小娘低头,片刻才道:“我母亲是宋国江南人,就不知还有没有那里的亲属,她从来不说,到我懂事想要知道的时候,她也去世了。” 赵柽道:“这个我回去后倒是可以查下,伱母亲叫什么名字?” 小娘抬头道:“我只知道母亲叫做雁残,就不知雁是不是姓氏。” 赵柽皱眉道:“雁门关的雁,残余的残?” 小娘道:“你怎知道?” 赵柽道:“只是猜的,你母亲性格如何?可是强些?” 小娘摇了摇头:“二郎为何有此想法?我自记事起母亲就是柔和的性子,我甚至从未见她发过任何脾气,就算家中仆人偷盗银钱被抓住,她都并不责骂,只是放人离开,就是银钱都不再追究。” 赵柽想了想道:“人生遭大变,有时确会改变性子的。” 小娘道:“二郎说我父亲去世之事?那时候我实在太小,之前母亲是什么性格倒是不知。” 赵柽笑笑,伸手摸了摸一旁的大雕脑瓜,大雕歪嘴想要啄他,被他一把将喙捏住,张也张不开半点。 小娘忽道:“二郎,之前跳过来时,用的那透明丝线是什么?是那绣花的功夫吗?” 赵柽闻言脸色一黑,道:“自然不是,那绣花的本领我又学不会,更不可能去学。” 小娘道:“那是什么,看起来好像和绣花的差不多。” 赵柽道:“怎会差不多,绣花的自然用绣花针和红绣线,我那乃是天蚕丝!” “天蚕丝?” “就是天蚕丝。” 小娘认真地道:“却是听说过,很罕见的东西,寻常人根本连看都看不到,而且练那绣花的功夫都要付出那般大代价,你练这天蚕丝肯定也要花费许久工夫。” 赵柽古怪地看她一眼,道:“我说过大多武艺只要看人练一遍就会,这天蚕丝的用法也是小时候见一个来东京杂耍的老道人使用,我看上一遍也就会了,只是多点练习就是。” 小娘瞧他,道:“天下哪有这样的练武奇才,元二郎,你又来蒙骗于我。”看书溂 赵柽摇头道:“我现在还记得,老道人姓云,是南边大山里的苦修之士。” 小娘笑了笑:“道士总有道号,二郎却只记得姓氏,不过我信你便是了。” 赵柽也笑道:“现在想想也确是奇怪,当年只道了姓,却没说道号,怕不是想收我为徒,只不过我都学会,哪里还肯拜师。” 小娘道:“我想家了。” 赵柽看着她,片刻才道:“不和我去开封逛逛?” 小娘嫣然一笑:“那是你的家,二郎想家却是要回开封,我是要回上京的。” 赵柽想了想:“若是我离开了辽境,却也没人敢再对你动手,毕竟你是郡主,杀人灭口这种事讲究一个不留,若是我安全回去,恐怕你反而会被层层保护起来,护送回上京。” 小娘望他一眼:“希望如此。” 转眼间,山洞内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日日都有辽兵来这边探查,直到第四天才不见辽兵的踪迹。 又过了一日,这时大雕已经能站立起来,扑闪着翅膀,总想和赵柽较量一番,却被赵柽一根手指就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六天头里,食物和水都将尽,赵柽出了山洞去打猎,猎了两只野兔还抓了些鱼,都是在外面烤好了才拿回来。 第七天里,大雕飞出了山洞,虽然伤还没有彻底好,但捕猎已经不成问题,它自家在外吃饱,然后抓了一条粗长的松花蛇带回来,让赵柽好一顿教训,蛇也没法在山洞里烧烤,被赵柽直接丢了出去。 小娘看着洞壁下畏畏缩缩的大雕道:“二郎,或许它以为那蛇是最好的食物,所以才带回来送你。” 赵柽冷笑道:“十三娘不要被它骗了,你瞧它现在这副样子,大抵是装出来的,这鸟鬼精着呢,他在草原上经常见人,怎会不知这里的人根本不吃蛇,它就故意抓一条回来恶心我。” 大雕歪着脑袋看赵柽,哪怕听不懂这两脚兽的言语,可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话,不由把脑袋往翅膀下一夹,一副受气的模样,却又透过那羽毛缝隙,偷偷观察二人。 小娘看了,道:“这大雕确实有灵性,不比寻常那种,我眼下伤却是好了,就不知道它肯不肯随我们走。” 赵柽道:“若是肯走,养在你家中倒也合适,看这体型,身子轻的大抵都能驮起来飞行,不过总是个畜牲,飞得高了滑下去却不好说。” 小娘莞尔道:“谁没事会坐这大雕去飞,恐怕没到半空自家就吓得半死了。” 赵柽看眼小娘:“伤真的好了?” 小娘道:“自然是好了,行走跳跃都再无碍。” 赵柽摇头道:“那却不好说,毕竟上下山的使力和那些无关,拿过来让我瞧瞧。” “拿什么?”小娘紧张道。 赵柽用下颏点了点那只破烂的小靴子。 小娘立刻双颊飞红,转过脸面壁,瞅也不瞅赵柽。 赵柽摇了摇头,伸手抓过大雕,自言自语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又怎样,好了的话明天就随十三娘去吧。” 大雕哪肯,拼命挣脱,向山洞深处跑去…… 第二天一早,赵柽先到山崖上转了一圈,随后回去接了小娘上来,两人沿着山顶继续向南面走,那大雕却也跟了出来,在两人上方盘旋。 随着山势起伏,不知不觉间几个时辰过去,两人的脚程虽然比普通人快上许多,但毕竟山顶的路不比寻常,就这样足足两天才走到大山南麓。 从这里下山,往西南去,则是上京临潢府,往正南走则是锦州和来州。 自此,山地少有,多是草原和平地。 二人下到半山腰,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大声呼喝与林木被撞击的声音,更感到前方有风来袭,这风却是凶恶,竟刮得脸上一阵凉飕飕,单道这风的恶: 无形无影透人怀,四季能吹万物开。就将撮树黄叶去,入山退出白云来。 就这时,只听得“咔嚓”一声响,却是一颗碗口粗细的大树被撞断,接着前面就跳跑出来一只吊睛白额大虫。 只见这只大虫,黄黑斑纹身上披,王字清晰贯头顶,长啸一声风括地,尖牙利爪尾如鞭。 赵柽立刻“啊呀”一声,手上短剑滑出,望向这大虫。 这大虫却是与所知的不同,乃是北面独有的一种,身长体大,力气惊人,就算是这身形,都要比那些普通的大上一倍有余。 小娘自也知道这大虫的厉害,兵刃早就握在了手中,便是那天上的大雕亦是俯冲下来,做势欲攻。 就这时,忽然听到有个粗壮的声音高喊:“兀那大猫休走,留下卖命与俺,好换些盐巴米食来吃!” 只见这大虫闻得声音,跑的速度更快起来,根本不避让赵柽两人,虽瞅着不似攻击模样,却也是直生生跑过来,若是被它撞上一下,恐要骨断筋折。 赵柽见这大虫分明就是慌不择路,不由对后面追赶之人心生好奇,又哪里肯放它过去。 他站立不动,小娘在旁喊道:“二郎小心!” 赵柽只是眯眯眼,待那大虫冲将过来,却是剑也不用,只为留个完整虎身虎形,竟然吐气开声,一拳生生打出。 他这一拳,却是看不出多大的气力,但速度却又是极快,大虫根本没甚么反应,就被直接打到额头之上。 可这大虫冲撞之力却又是何等威猛,别说人身,便是熊罴都可撞飞开去,何况大虫向来又有铁头称呼,这一下赵柽虽然打上大虫额头,却也被撞得向后倒退开去。 只是赵柽虽然向后倒退,身形却未错乱,就是再一拳打出,竟又打在了大虫脑门之上。 大虫这下却是才感觉到痛,虽然是在逃跑途中,却也凶性大发起来,吼一声,好似半天里起个霹雳,腰胯用了大力,再把一双毛茸茸的前爪子向上掀去。 原这竟是大虫扑,掀,剪的三招之一,扑已用过自不顶事,反而被擂了两拳在脑门,如今只好用了一个掀。 却不料这一下却又是掀了个空,赵柽竟然早就跃起在那两只大爪上方,竟然再是一拳打向大虫额头。 大虫一个掀招便是走老了,此刻哪里再回得力,却是第三下又被赵柽打了个正着在脑门,只见这大虫晃悠了几晃,只是头内仿佛糊成一团般,剧痛无比,四条腿颤了颤,便是“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昏将过去。 赵柽看大虫倒下,方自揉动起手腕来,言道:“好硬的脑袋,疼死本王了!” 小娘在旁惊疑不定:“二郎,你武艺如此厉害,怕不是到了小宗师。” 赵柽含糊道:“只是力气大些罢了,哪里有几流的划分。” 小娘呆呆看他,细长好看的眉毛扬了扬。 那天上大雕看见赵柽三拳打倒了大虫,立刻“嗖”地一下窜上半空,只觉这两脚兽可怕至极,若是自家脑门吃这一记怕是要同样下场。 就这时,前方林中忽然跑来一条大汉,这大汉边跑口中还边叫个不停:“兀那大猫休走,且卖命与俺……” 大汉跑到近前,却是一愣,看着地上倒趴不动,翻出白眼的大虫,又看了看前面揉拳头的赵柽,不由伸手挠起自家的后脑勺。 赵柽瞧这大汉,端得好一副魁梧筋骨,论高大壮硕竟然不输鲁达武松,虽是秋季,却也只穿了件露出臂膀胳膊的小衫,腰间扎条布带,下面一双靰勒草鞋,手上拎着根粗大铁杵。 再往脸上看,只瞧这大汉粗眉大眼,憨直的模样,此刻却咧着嘴一副懊悔表情。 赵柽不语,他瞧这大汉虽然看着外表威猛,可估摸也就二十几岁年龄,看他手上居然拿根铁杵做武器,又显然力量惊人,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一路追逐着老虎。 这可是要比打虎更难做的事情,因为老虎可不是吃素的,凶性大发之时便是要和你拼命,而刚才那老虎显然是连拼命之心都没有,只顾着逃命,显然是怕极了这大汉。 大汉这时挠着脑袋,看向赵柽道:“那人,是你把这大猫打死了?” 赵柽点了点头:“这虎冲撞过来欲要伤人,被我三拳打死!” 大汉呆了呆,瞅着赵柽的拳头,道:“你却是好硬的拳头,居然能空手打死大猫。” 赵柽笑道:“不硬不硬,现在手上也生疼,好似要断了一般。” 大汉闻言摸了下自家的手,想了想道:“俺倒也能几拳打死,只是这大猫跳得快,俺用拳头有时够不到它。” 赵柽笑笑不语,大汉舔了舔嘴唇,又看眼地上老虎道:“那人,既然大猫是你打死,那便是你的猎物,俺不与你争,俺走了就是。” 他说完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再回头看眼地上老虎,一脸恋恋不舍。 赵柽看他这副表情,不由笑道:“你这汉子着急走甚么,还是回来说话。” (本章完) 第156章 生裂虎豹,沥血南行 大汉闻言,立刻停了脚步,回头道:“那人,却是叫俺做甚?” 赵柽笑道:“你且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大汉摸不着头脑,只是走回道:“那人,你不要担心,既是伱打的大猫,俺便不会再惦记,你背走就是,俺还要去别处找猎物,不要耽搁时间。” 赵柽摇头道:“这大虫虽然是我打死,但却是你追赶过来的,这样说来也有你一半,你急着走甚么?” “那人,你说话当真吗?”大汉闻言一喜,但随后又皱了皱粗眉,小声自语道:“好像又不是这个道理……” 赵柽笑道:“我说是这个道理就是,你这汉子哪来的许多犹豫,这大虫有你一半就是。” 大汉也笑道:“那俺就不想了,一想起道理来脑壳疼得紧。” 赵柽笑着看他:“瞅你也英雄,却叫甚么名字?” 大汉盯着地上老虎,掩不住喜色道:“俺姓关,唤作关九就是。” “关九?”赵柽笑道:“我见这大虫怕你,竟然远远逃走,连战上一番都不敢,却是为何?” 关九道:“你却有所不知,俺关九有个绰号,叫做生裂虎豹关九郎,便是这附近的狼熊虎豹,哪个见俺不落荒而逃。” 赵柽看他拍胸脯吹嘘,不由好笑,道:“既然大虫有你一半,且背着下山。” 关九道:“那倒是好,俺家就在南面山下,对了那人……你倒是叫个啥名?” 赵柽道:“你称呼我元二郎就是,那边的是我浑家十三娘。” 关九应了一声,上前拽起老虎,将两只虎爪搭肩,背在身上就往山下走。 过不知多久,终于下了山,只见那山脚下有个小村落,稀稀拉拉只有十几户人家,关九背着老虎走到一户门前,踢开院门道:“这就是俺家,你们进来就是。” 赵柽和小娘走进去,见粗陋冷清,赵柽不由问道:“关九郎,你自己居住?” 关九把老虎往院内一丢,道:“原本是和二叔七叔一同居住,后来他两人都不知去向,便只剩下俺自己。” 赵柽四下瞅瞅,道:“怎还不知去向?” 关九挠头道:“听邻居说,二叔是和村头姓胡的小寡妇私奔了,七叔就真不知道了,他有些疯,怕不是上山胡言乱语,被山神爷给收走了。” 赵柽笑道:“你这说的倒是玄乎了,可有吃的都摆上来。” 关九道:“元二郎你稍等,待俺去拾掇拾掇。” 片刻后,关九请两人进屋,接着端上来大盆的野味腌肉,鹿脯肉干等东西,赵柽拿了几条出门丢上天空喂大雕,关九见了讶异道:“原来还带着这大鸟,这东西俺却是猎不到,俺的箭法向来没个准头。” 吃罢之后,赵柽指着院内老虎道:“关九,这大虫全部予你,你给我准备些干粮干肉就行。” 关九闻言大喜,便要去准备之时,村外忽然传来马匹奔跑的声音。 村前面只有一条路,赵柽手搭凉棚观看,只见两人三马浑身是血,其中一个似乎还受伤不轻,赵柽仔细辨认,不由心中一喜,原来竟是黄孤二人。 向南走锦州和来州路线,是在离开青草峡后定好的,就是怕路上遇袭会分开上路,倘若黄孤欧阳北不出意外,那即便路上遇不到,在南边也会相遇。 这时赵柽看到两人急忙喊了一声,黄孤望来顿时大喜,不由便拨转马头直接进了小院。 几人汇合,赵柽瞧见那多出来的一匹马居然是赤骥,竟是黄孤两人杀出重围后在路上遇见,便顺手带了过来,至于小娘弃掉的那匹却是不知去向。 这赤骥乃是八骏之一,最擅耐力,性子又比白义,渠黄,华骝等马要稳,乃是走长途的最佳坐骑。 赵柽又看欧阳北伤势,虽是不轻,却远不致命,便从身上取出药物给他重新包扎了一番。 关九得了大虫,哪管黄孤两人来历,原本这块地方一边是辽,一边是金,总有伤兵经过,倒也见怪不怪了,村上人为避兵祸躲进山中都不是一次两次。 赵柽让二人吃些东西,又让关九多准备了干粮干肉之类,若是不够就拿钱去左右邻居处购买,随后就是马匹的事情。 赤骥马回来之后,还少一匹,赵柽问关九道:“九郎,村中可有马匹出卖?我愿重金购买。” 关九想了想,窘迫道:“村头的胡寡妇家倒是有一匹,只是那小寡妇和俺二叔私奔,她家公婆不待见于俺。” 赵柽闻言笑道:“不待见九郎,还不待见银钱吗?” 关九挠头道:“那倒是,那老太婆是个贪财的,怕是钱多没有做不成的事。” 赵柽笑着拿出银两,关九去不多时便牵了匹大黑马回来,众人看着神骏,便问那小寡妇家哪来的这马。 关九道:“左右不是打仗之后在山野上捡回,总想卖个好价,这下却是得偿所愿。” 赵柽笑道:“关九郎,可知你那二叔跑去了哪里?” 关九道:“却是没人知道,不过俺二叔走之前倒是说过,南边的宋国好,便是有把子力气就饿不死人,俺看八成是往那里跑了。” 赵柽上下打量他,道:“九郎可想去宋国?” 关九搓手道:“听二叔说了倒是想去,只是他自家领着小寡妇跑了,我又找不到路……” 赵柽看他憨直模样,笑道:“听说宋国的开封城很热闹,你二叔说不定就是跑去了那里,关九郎,你若是想去宋国找二叔,就去开封寻找,我估摸着应该可以找到。” 关九咔吧咔吧眼睛:“开封,俺记住了,俺在这边住不下去了,就去开封!” 几人上马,赵柽冲关九摆了摆手,关九看眼地上大虫,忙抱了个拳。 几人扬尘而去,一两个时辰之后,就看到一个交叉路口,只见往西那条大路却是更加宽阔,正是通往上京的道路,而往南这条路却是直奔锦州方向。 勒住了马匹,赵柽瞧向小娘道:“十三娘可要回上京?” 小娘坐在马上看他,眸子闪闪:“元二郎……” 赵柽笑道:“此一别天高水远,就不知何年再见了,不过我去不了上京,十三娘却可来开封。” 小娘神色有些黯淡,道:“元二郎,我记下了,你也要记得一路小心,莫要贪险冒进。” 赵柽跳下马,笑道:“这匹赤骥乃是名马,就送给十三娘好了。” 小娘闻言慌道:“我回上京路程不远,元二郎你还要继续前行,我怎能要这马?” 赵柽道:“那黑马同样神骏,骑来自是一样,这赤骥却是我送与你的,十三娘莫要推辞。” 看赵柽神色坚定,小娘便只好下了黑马,赵柽将手上缰绳递过,叹道:“人生奈何,江湖路远,十三娘,上马吧!” 看着小娘上马,赵柽在那赤骥身上用力一拍,马便顺着大路奔驰而去,小娘此刻回头,却见赵柽正在微笑望她,不由内心顿时就是一空,仿佛身上所有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走,扶在马上,两行泪水无声流下。 看着小娘的背影渐渐消失,赵柽的神色落寞下来,他自嘲一笑,上了黑马。 黄孤看着赵柽,犹豫道:“公子……为何不带萧姑娘回东京呢?” 赵柽看了他眼,也不说话,打马走出几十步,这才道:“独孤无敌啊,我觉得你这个无敌的名字很不好,叫这种名字的人,在战场上往往都会死得快,你还是换个名字吧!” 黄孤“啊”了一声,脸皮抽了抽,一时摸不到头脑。 欧阳北趴在马上,嘴角都快笑得裂开,他看着前方的赵柽,看着看着目光渐渐落到那匹黑马上,他又回头瞅一眼上京方向的大路,皱了皱眉,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疑惑不解…… 三人几乎马不停蹄,一路向南而去,路上倒也遇见几股百来人左右的辽兵,只要没有那种见面就弓弩齐发的,三人便一路冲杀过去。 这是在和耶律大石抢时间,在泰州边境的山上没有杀死赵柽四人,那么耶律大石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几人退回了金境。 赵柽要做的就是一路抓紧南行,让这个消息晚到耶律大石手中一步,等耶律大石接到他们还在辽境且南冲时,这个时候再下达命令调兵是需要时间的,他们要抢在这个时间之前赶到锦州,从锦州入海。 来的时候走的是来州,回去时却绝不可能再走来州。 且来州距离海近,防御要更严密一些,而锦州城距离海有那么一点距离,更好去到海边…… 最近一段时日,锦州城的水营碰见了一件头疼的事情,他们居然遇到了海盗。 锦州这种处在海湾的地方,可以说上百年都没有出现过海盗,因为这种地方少有财货可抢,做为军事要塞,本身百姓也不那么多,城池距离海边也有距离,海盗上岸抢夺战线会拉得过长。 而眼下的辽军水营早就被女真给打得如惊弓之鸟,女真虽然不重视水战,也没有几艘船,但是女真的军队完全可以把辽军水营逼得连岸边都不敢靠近。 当时辽东失守,水营根本不敢战,他们在船上射不到岸上的女真兵,女真兵射他们倒是十分精准,彼此战力由此可见一斑。 而辽与宋并未有过太多的水战,澶渊之盟后更是难在海上接触,百来年中辽军的水营早就是个摆设,只是因为高丽的存在,才不得不设置这么个军司。 如今哪怕女真在辽东并没有水军,但锦州这些水营兵却连靠近那边都不敢,却不成想躲避了女真,却来了海盗。 这些海盗足足有七八十艘大海船,就是把锦州和来州两地的水营船加在一起,也没这么多,而且上面的海贼更是水营军兵的几倍。 这些海盗隔三差五地就来岸边骚扰一番,一开始辽国水营气忿不过,便硬碰了两次,谁知道自家水军好似纸糊一般,根本不是对手,一败涂地不说,还被抢了几条船,简直损失惨重。 从此,哪怕这些海盗常来岸边耀武扬威,水营的人也只好忍了,你只要来锦州,那好,那我们就把船开到来州去,反正当时辽东失守时,船也是这么跑过来的。 可谁知道这些海盗越来越过火,最后居然还派人送信,赤果果地张嘴就威胁要银子,不然就要攻打锦州。 而锦州刺史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索性的是这些海盗也只是喊喊,然后每隔几天过来恶心辽军一番,并没有真正攻打锦州,他便也压下此事,如今朝局混乱,若是连海上都镇抚不住,恐怕他这个刺史干到头不说,还要问罪。 这一天,赵柽等人终于来到锦州附近,一路上几乎马不停蹄,就是夜晚都不做太多歇息,到达这里之后,三匹马全都跑废了。 至于三人的衣衫,几乎个个都是紫红色,僵硬肮脏,血腥气味弥漫,一路上早不知杀了多少人,期间也遇到过大队辽军,倒不是耶律大石派出,见追不上三人后便撤走了。 这天夜里,三人趁着月色摸进一座小渔村内,这座小渔村距离海边只有五里路,距离锦州城便也有几里远。 渔村不大,几十户的模样,三人瞅了其中较规整的一处院落,便翻墙进入,随后绑了屋内几人。 却原是兄弟两个,虽都娶妻,但尚未分家,东西屋分开住着。 三人找了干净的衣服换上,赵柽坐在墩子上拿水瓢喝水,眼神打量着那对兄弟。 这对兄弟一家都被捆了丢在灶台旁,见赵柽眼神望来,不由吓得直往后缩,尤其用身体护住自家婆娘孩子,看模样,便是宁可自己死去,也要护住家人。 赵柽点了点头,给黄孤个眼色,黄孤立刻走上前用刀架住那兄长的脖子道:“问你些话,不乱喊就拔去嘴内破布,若是喊了,全部砍死。” 那兄长吓得浑身颤抖,不停点头,黄孤便将他嘴里东西拔出,随后赵柽开始询问海边的一些情况,待听到隔三差五便有海盗骚扰,赵柽不由笑了笑:“现在是几月几日?” 兄长哆哆嗦嗦地道:“回……回大王,过了今夜就是九月初八。” “九月初八?”赵柽点头,心中松了口气,他临走之前和雷老虎约定就是每逢二五八便骚扰锦州,如今却是恰恰来得及,不然稍稍耽误两三天,说不定耶律大石就会追到此处。 想到这里赵柽对二人道:“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就去海边。” (本章完) 第157章 打秋风 翌日,天刚蒙蒙亮,赵柽三人便起身,简单吃了些东西后,拿上渔网等工具就欲出门。 刚走到门前,赵柽回身看了眼灶台旁被捆绑的几人,道:“完颜宗望将军吩咐过,见过咱们的人都要杀了灭口,不过我看这几个倒还算老实,放过他们一遭算了。” 黄孤道:“将军仁厚,属下佩服。” 看着几人走出门外,灶台旁捆绑的兄弟俩互相望眼,露出一副如释重负大难不死的表情。 三人拿着渔网和工具,兵器藏在衣下,顺着路边的阴影处向海岸走去。 海边的渔户并不是家家都有船,有的算是渔工,给有船人家做活,但这兄弟俩却是有一艘小渔船,如今就停靠在海边的泊头里。 所谓泊头就是一处沙舱,可以储放些小渔船,渔村自己派人看管,也算份活计。 而海盗这些时日里,虽然在耀武扬威,却并未真格上过岸,也没有抢过什么东西,这种沙舱也是看不上,所以渔村的小船倒还一直安全,只是没人敢去出海捕鱼。 赵柽几人拿着渔网等物不过是做个由头,防备遇到辽兵盘查,在这锦州城的边上,能不动手就不动手,避免打草惊蛇。 他们一路走去,直到距离海边里许远已经可以望到大海的地方时,忽然从锦州方向过来一队辽兵。 这队辽兵有几十人上下,为首的骑马,远远便喊道:“你们几个哪里来的?都快站住不要走了!” 赵柽三人停步看去,只见这队辽兵片刻来到近前,马上的首领用鞭子指道:“你们几个要去哪里?” 黄孤忙上前行礼道:“这位将军,我们要去海边捕鱼。” 首领闻言怒道:“你们不要命了,海边有海盗出没,捕什么鱼!” 黄孤苦笑道:“将军,若是再不捕鱼售卖,家中就断了吃喝,小的三人看今日天色早,打上几网就回来,未必能碰见海盗。” 首领脸色阴沉道:“你们说碰不见就碰不见?海盗这几日出入频繁,哪分什么早晚,还不赶快滚回去,别在这里添乱!” 黄孤道:“将军,再不打鱼,家中断炊,恐将饿死啊!” 首领冷笑道:“饿不饿死关我屁事,刺史大人早就下令,任何人不许接近海边,莫非你们没看到告示?” 黄孤闻言微微一愕,他们是半夜时摸进渔村,天黑月暗,哪里见过什么告示。 首领眼神在赵柽三人面上扫来扫去,狐疑道:“你们几个莫非真没看过告示?伱们是哪个村渔村的?姓甚名谁?” 赵柽闻言心中暗道要糟,对欧阳北打个眼色,欧阳北急忙上前道:“将军,我们是小汀村的,我叫丁大,他俩叫张小五和周小七。” “小汀村?”头领冷笑道:“小汀村的保正叫甚么名字?” 欧阳北道:“将军,我们村的保正自然是吴随老,村东头第一家就是。” “吴随老家中几口人,院内可养鸡鸭鹅狗?”头领一只手悄悄搭在了刀柄之上。 “将军,保正家自是五口人,鸡鸭鹅倒都是养了,这狗……”欧阳北哪知道这保正家养没养狗,他们询问那兄弟俩的时候,倒也特意问了保正家情况,可怎么也不会问院里养活了什么禽畜。 “这狗倒是养了两条,一条黑的叫大黑,一条花的叫小草!”欧阳北此刻只好信口胡说。 “嘿嘿!”头领冷笑一声:“大黑小草?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是小汀村的人,你们是海盗派过来的奸细吧!” “将军,我们真是小汀村的渔民,不是奸细啊!”欧阳北连忙摇头。 “小汀村的保正吴随老小时候被狗咬过,平生最怕狗,怎么可能养狗!”头领冷笑道:“他儿子就在营中当差,早就说过此事,你们几个鬼鬼祟祟,胡言乱语,定是海盗的细作,来人,都给我拿下!” 黄孤二人闻言一起看向赵柽,赵柽心中一叹,本想着悄悄前往海边,没想到还是横生枝节了,但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可用,只能动手。 他点了点头,前方黄孤突然抽出剑,便是一招剑指华山向那头领刺去。 头领这时心中早有了防备,拔刀在手便向旁拨剑,却不料黄孤这一剑力道极其沉重,他的刀根本没有拨动,首领不由心中一慌,这时想躲闪已来不及,眨眼间被一剑刺中咽喉,跌落马下。 后面兵丁见状都大惊,忙冲上来合攻三人,却转眼又倒下了十来个,接着“呼啦”一声响,哭爹喊娘地就跑走。 三人分头去追,这些普通兵丁哪里是三人的对手,几乎一下一个,哪怕跑得远些,也被追上杀死。 待解决完这些兵丁后,赵柽收了短剑道:“此处距离锦州太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这里情况,还是要抓紧赶去海边才是。” 黄孤两人闻言也收了兵刃,急向海边走,却是来早了些,那海上不见一艘船只,赵柽道:“寻一处先隐匿下,等候就是。” 黄孤道:“公子,万一锦州城那边派来追兵……” 赵柽看了眼太阳方向,摇头道:“我和雷老虎约定了早晚时间,约莫刻钟就会到,若实在来不及,大不了去沙舱里找艘船泛海而去。” 黄孤笑道:“前阵子总是坐船,却是好久没划过了。” 欧阳北看他道:“黄楼主怕是在东京河里常划过,这大海自不比江河,不过我少年时去过南海,在那边倒划过几次海船,如今也能上手。” 赵柽道:“你二人切莫争,那边就有沙舱,先去看看动静,莫要在外面张扬。” 三人说罢向不远处一座沙舱走去,却原来只是破苇烂席,四角烂木顶起搭建的那么个透风长篷子,里面有十来条船,顺着海的方向排列。 渔民一但需要出海,这些船便会顺着沙道拉进海中,回来后再拉进沙舱。 赵柽瞅了瞅,见沙舱里只有一名老者戴顶草帽,靠在船身处打着瞌睡,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他心中思索几息道:“这里不是能隐匿的地方,还是先拽条船下海,省得到时手忙脚乱。” 黄孤立刻过去绑了老者堵住嘴,接着便去看船,这船下都有沙道,不过哪怕这样,船也不是三两人就能拽动的,渔民出海使船大抵每次都需要七八个精壮汉子一起使力,才能把船拉到海中。 不过三人力大,自不比寻常之辈,没用太多功夫,就将一条船拉进了海里。 这时晨曦渐起,海风荡漾,吹拂脸面,三人都不禁心旷神怡。 赵柽笑道:“上船观观风景。” 船进浅水,欧阳北脱了靴子,挽起裤脚,在水中再推上几推,那船便动了起来,随后他一跃而上道:“公子,且看我手段如何。” 赵柽倒也不语,只是看两人摆弄渔船,最初时有点手忙脚乱,但是没用多久,便自熟练起来,接着船就顺着风向缓慢行驶起来。 船虽行驶,却不深入,只是沿着海岸近处慢慢游荡,却左右也未看到一艘辽国水营的船只,原是这辽国水营早就摸出了海盗的规律,知道今日必来,都躲去了来州一线。 却这时,那岸边远处飞驰而来一队人马,显是发现了之前那些辽兵尸首,这才寻着痕迹追来,此刻见海近处一条小船,船上三人,形迹颇为可疑,便有小兵双手拢起喇叭喊道:“那船上什么人,快快靠岸,报上来历。” 赵柽三人不理,为首的头领心中不由大骂水营,到此刻连个水营的人影都看不见,他们这些兵又没船,哪里下得去水,何况水上事不归他们管不说,更有海盗凶残,想想就头皮发麻。 这时,有小兵来报,说那侧沙舱有人被匪徒捆绑,且劫走一艘渔船,首领闻言,脸色变了变,心中估摸定是三人所为,如此一看,那杀害巡城辽兵的也定是这三人,只不过对方只有三个,却杀了几十巡城兵……首领想到这里,脸色便沉了沉。 “都别轻举妄动,那船上的说不定是海盗细作!”首领打马稍稍退了几步。 “水营兵都哪去了?海上的事该归他们管吧。”小兵们看了眼海船,开始唠唠叨叨起来。 首领瞧了瞧这些小兵,心中忽然升起个不忠义的想法,那些海盗船怎么还不来?若是来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回撤,反正海盗船上的人基本也不下船,只是摇旗呐喊,恐吓恶心人罢了。 就这时,首领的神色忽然一点点轻松起来,甚至表情中还出现了些许快活,只见就在那海线上,数十艘大海船缓缓出现,那为首的一艘上方挂了面旗子,旗子上画着好大虎头,狰狞凶恶! 首领轻咳一声,淡淡道:“那些天杀的海盗又来了,后撤两箭地,旗兵速回城禀报刺史……” 片刻之后,赵柽登上虎头旗大海船,雷老虎倒身便拜:“王爷,属下来迟,还请王爷降罪……那个王爷,真乃神人也,来去敌国如入无人之境,让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赵柽瞅了瞅他:“马政和呼延庆两个如何?” 雷老虎道:“两位大人还好,都在岛上的山洞关着,几个月不见太阳,便是连面皮都白了三分。” 赵柽点头:“起来吧,你这次做得不错,不枉本王一番信任。” 雷老虎闻言顿时喜笑颜开,道:“王爷,现在是否撤回桃花岛?” 赵柽看他,忽地笑了笑:“这次携船北上,损失不少吧?” 雷老虎忙道:“哪里哪里,给王爷办事乃属下的福分,哪有甚么损失。” 赵柽移回目光,望着宽阔海面,缓缓道:“北来几月,自然耽搁了你海上生意,且这么多海船人手,便是吃喝每日也是流水一般的银钱撒出……” 雷老虎弯腰道:“都是靠海吃海的,王爷算多了,何况属下们愿意为王爷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赵柽笑笑:“这话我听着欢喜,但道理却非如此,本王也不是那般吝啬之人,只是此番前往辽国没做这些准备,不过……” 雷老虎立刻竖耳倾听,赵柽道:“不过总不能白来一场,这辽国水营孱弱,又没有我大宋的那些攻城大弩,倒是可以打些秋风回去。” 雷老虎闻言,两只绿豆眼闪了闪,望向远方锦州城的方向,低声道:“王爷的意思是……” 赵柽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你看锦州干什么,本王的意思是……打来州!” 雷老虎闻言立时身体一振,锦州自然是不好打的,城坚壁厚,距离海边又远,一但进攻会将战线拉得过长,对海盗来说,没有任何优势。 但来州便又不同,来州城距离海边极近,且少沙滩,多礁弯,便是大船也能靠近过去,无论抢夺或者攻城,都进退有据。 赵柽道:“船上可有甚么利器?” 雷老虎道:“除了王爷交付黄大帅的那种弩炮,再无其它,弩炮也是这几月内才造出,没有大鲸的筋,便寻了其它,威力小上一些。” “弩炮……”赵柽点了点头,这是黄觉当初去福建任职后,赵柽交付他的一项重中之重,弩炮造出来,绝对是一件杀器。 不过弩炮这东西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制造起来无论复杂程度,还是成本都要远高于床弩,想要量产最大威力那种却是极难。 赵柽几次给黄觉去信,又描绘了图纸,便是这样,几年里也就只造出来五架。 而眼下雷老虎说的,自然不是那种威力最大的,而是赵柽和黄觉在桃花岛密谈之后,改换普通鲸筋造出来的弱化版。 当然,黄觉那五架也不是完整版的弩炮,只不过是黄觉那边人力物力所能达到的极致,算是粗糙版。 赵柽道:“你手上现在有多少弩炮?” 雷老虎道:“王爷,只有七八架。” 赵柽闻言笑道:“也够了,又不是要用这东西去攻城,若是本王带着你们强攻来州,那还叫打秋风吗?那岂不是叫攻城掠地了!” 雷老虎闻言一脸费解:“王爷,打来州的秋风……不用攻城吗?” 赵柽道:“你附耳过来。” 雷老虎探过脑瓜,赵柽说了几句话,只见雷老虎一双小眼越来越亮,最后直接扑倒在地道:“王爷神机妙算,属下一万个……不不,就是十万个也不如啊!” 第158章 海袭 辽国的水营,眼下就只剩下锦州部和来州部两只。 原本辽东还有辰州,苏州,开州三支,但随着辽东几次被女真攻占,这三支水营的军丁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 至于逃过来的,则并入了锦州部,所以锦州水营是要比来州水营多上一些人和船的。 锦州水营早晨出发,约莫两三个时辰就能到达来州,然后在来州休憩一段时间,吃些东西,四处逛逛,下午再返回锦州,约莫天将黑的时候就能抵返。 这些时日里,锦州水营都是这么做的,今日也不例外,早早的就出发,一路乘风破浪,到了来州。 来州那边自也没什么可说,反正也不用招待,锦州的水营兵吃喝都是自家出钱,至于愿意上岸闲逛那也是他们把银子花在来州,来州乐不得如此。 锦州水营兵眼下有十几艘海船,水军一千三百多人,这是汇集了辽东那边的残兵,不然按照锦州水营的建制,只有八艘海船五百兵。 如今船是全开过来了,兵却只有近千的样子,剩下的都在锦州城内协助驻防,半休息状态。 锦州水营的军指挥是契丹人,名叫耶律连横,乃是庶耶律,与皇室没什么关系,他此刻正坐在甲板上的一张大椅发呆,心中犯愁这种苦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契丹人都不怎么喜欢水,更勿论隔个两三日就得在海上航行一趟,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痛苦折磨,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骑马在草原上奔驰了。 可是又不得不这么往返航行,打不过海盗,又不能将人全撤离上岸,人都上岸了这十几艘海船就全没了,这船可不像渔船,还能拽到岸上,这种海战船只能停在水里。 耶律连横越想越心烦,叹了口气后看眼天色,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让令兵通知各小营点人,然后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锦州水营船队开始扬帆起航向回行驶。 这个时候是下午,十几艘海船并未走远海,大抵是可以望见岸边的那种距离。 来州和锦州之间并没有其它城池,一开始在船上倒还能看到岸边疏疏落落的渔村,但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后,更多的则是海崖和峭壁大山,只有水鸟鸥鹭在捕鱼飞行。 耶律连横躺在楼舱内睡觉,正迷迷糊糊梦回草原之时,忽然外面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接着船身就剧烈颤抖起来。 他猛的从地上坐了起来,一脸发懵,但随后便是神色大变,踉跄着起了身,还未等走出楼舱,便有小兵来报:“指挥,有,有敌袭!”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耶律连横紧皱眉头,此处还能有什么敌袭,只能是那些海盗打了过来,这些天他最担心的就是来回往返会被海盗偷袭,没想到竟真的遇上了。 “传我命令,掉头,赶快掉头回来州!”耶律连横急忙下令,他最开始是不服这些海盗的,他这半辈子根本就没见过海盗这种玩意儿,就算是水营里一些早就回家养老的老水兵,一辈子里也没见过海盗,渤海湾里哪来的海盗? 但硬碰了两次之后,他竟发现这些海盗简直就是水上的女真兵啊,根本没法打! 辽国的战船比不得对方结实,虽然都是同等体量的,却明显对方的更坚固更好用,两船对撞,辽国的战船根本不是对手。 水军也没对方善战,对方海贼虽然护身甲胄较少,但个个凶悍无比,不说武艺如何,却都仿佛不要命的疯子一般,而且水性更是远远好过辽国水军。 还有就是这些海盗有一种特殊的武器,类似宋国的床子弩,但是又不太一样,威力很大,不但能打石块,也能打枪矛,命中多了,船身便会出现裂痕,一个不好就要崩裂。 耶律连横边想边往出跑,他想看看外面有多少海盗船,若是对方船少些那还有些希望跑掉,若是和己方差不多的话,那就只能硬战了。看书溂 就这时船身再次传来“轰隆”一声响,耶律连横差点被晃倒在地,胳膊狠狠撞在楼舱木壁上,那木壁嘎嘣声响出现了一道裂痕。 令兵带着哭腔再次跑下来:“指挥,跑不掉啊,根本掉不了头回来州。” 耶律连横一把抓住令兵的衣襟:“怎么掉不了头?” 令兵一脸惶恐道:“指挥,外面,外面……” 他惊慌说不出话来,耶律连横狠狠地将他向旁推去,自己快步跑出楼舱一看,顿时脑袋里“嗡”地一声响,便是一片空白,只见外面大海上,四面八方都是海盗的战船…… 大半个时辰之后,耶律连横被五花大绑跪在赵柽身前,他浑身是血,脸上还有一道深可入骨的刀疤,此刻正向外翻着猩红的皮肉。 锦州水营全军覆没,近千人的水军,死了一半多,剩下的四五百人则全部被俘虏。 海盗们也有损伤,死了几十号人,伤了一百多。 但是这种结果却有些出乎赵柽的预料,面对无论数量还是实力都远胜己方的辽兵,在弩炮的狂轰乱射之下,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投降,反而是和海盗来了一轮厮杀,直到最后刀枪架在脖子上,这才掷下兵刃跪倒在地。 这些辽兵是初看不敌就想跑,跑不了就拼命,拼不过再投降,赵柽想了想,若是京畿禁军的话,大抵第二步就会省略了,大宋西军却不知道,毕竟他并没有真正接触过西军,在陇右时那些都是番蕃杂兵组成的厢军。 “叫什么名字?”赵柽看着面前的耶律连横道。 耶律连横梗着脖子道:“耶律连横!” 赵柽看他一副不忿表情,却又回答自己问话,不由皱了皱眉,继续问道:“在水营里任什么官职?” 耶律连横道:“锦州水营军指挥,还有什么要问的,一起问出就是!” 旁边雷老虎道:“公子,这辽国人忒也奇怪,一副臭样子,却反而问什么说什么,这不是有病吗?” 赵柽摇了摇头,叹道:“这却是你不懂了,这不是有病,这是硬对硬的将他们打服了,所以他们才肯说,不然的话就算是用计将他捉住,他也是不肯这么轻易说的。” 雷老虎纳闷道:“公子,不是说要以德服人吗?怎么这辽人要靠打的?” 赵柽道:“你却是不知道,有些番邦异国就吃这一套,所以不要和他们讲什么德,就要狠狠打,打疼了他们,他们才能服你,耶律连横,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耶律连横把头一扭:“打不过伱们,你们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 赵柽笑着看他道:“耶律连横,我问你话,既然被我俘虏,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本章完) 第159章 背叛 耶律连横闻言沉默不语,他在军中多年,哪里不知这话含义,战场失败了还能活无非是做了两种选择,投降或者出卖。 两者是有不同的,投降还可以作假,出卖却永世难再翻身。 赵柽看他沉默,道:“我不用你投降,只要给我做点事情,做完之后我就放你离开。” 耶律连横心中一沉,这是要出卖了,就不知对方想要自家出卖什么。 只听赵柽继续说道:“这件事成了后,我放你走,倘若伱做得漂亮,那俘虏的五百水军我亦都放走,你脑子如果够灵活,说不得因此事还能升个一官半职。” 耶律连横身子一颤,便是脸上那条可怖的伤口都跟着抖动起来,对方说出这种话语,那要做的肯定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我……不相信!”耶律连横道:“我给你做事,你顶多会放了我,怎么可能再放那五百水军?更勿提什么升官!” 赵柽看着他笑道:“耶律连横,这世上有许多事都没人相信,只因为他们做不到,做不到的人自然不会相信,但是我可以做到,所以你应该相信我才是。” 耶律连横呆了几息,道:“你要我做什么事?” 赵柽慢慢说了几句话,但是话还没有说完,耶律连横便露出一脸震惊,看向赵柽道:“这不可以,这不可以!” 赵柽脸色冷了下来,瞧了眼一旁的雷老虎,雷老虎出门后片刻回来,将几颗首级往耶律连横身前一抛。 耶律连横看去,正是水营的辽兵,赵柽站起来在地上走了几步,伸手冲那头颅一指:“你看看,他们可都是因你而死的,不然的话……事成后我会放了他们,或许以后他们也能升个一官半职,也许会娶个婆娘,生一堆孩子。” 赵柽忽然又摇了摇头:“也可能我说错了,他们现在已经娶妻了,已经有一大堆孩子正在家中等着他们归去呢。” 耶律连横咬着牙,瞪着赵柽道:“就算我帮你做了这件事,眼下隐瞒过去,谁知道将来你们会不会透漏出风声,那时再死总不如现在死的痛快!” 赵柽微微一笑,望向楼舱的木格窗子,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大海,正有一只海鸥衔着鱼向海船飞来。 他道:“耶律连横,你恐怕忘了我们是海盗,海盗又怎会管陆上的事呢,做完这一件后我们再也不会来这里,至于你的名字我都会忘掉,也会忘记你我曾经照过面。” 耶律连横舔了舔嘴唇:“你们究竟是哪里的海盗?” 这个问题憋在他心中已经好久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骚扰抢劫也要去抢富饶的宋国吧?跑锦州这种地方算怎么回事。 赵柽呵呵一声:“我说以后再也见不到并非诓你,我们来自南海,我姓蒲,出自最大的南海世家,至于为什么来这里,家族内部事情却是没办法对你细说。” “南海?”一听到这个地方耶连横眼中便是闪过一片茫然,他好像听水营中的老兵说过那里,那可是很遥远很遥远的所在,说是另外一个世界都不为过。 “那里很远的,所以我说这次事后再也不会回来,倒不是骗你。”赵柽笑眯眯地道:“所以,你不用担心以后的事情,何况退一万步来讲,谁又会相信一伙海盗的话呢!” 耶律连横跪在地上,心中这时乱作一团,是啊,谁会相信一伙海盗的话呢,可刚才对方所说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抄家灭门,株连九族! 借他之名,用海盗冒充水兵,骗开来州海防,再骗开来州城门! 这已是和造反没有什么区别了! 至于做下之后,如何保全自己,那自然是见过自家的人全部要杀掉灭口,至少来州水营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而如何又能升官,这却反而简单,在军中谁还不知道冒功的法子,到时把来州死的人都推到海盗身上,他手下死的那一半水营军也全推过去,当然,是支援来州和海盗大战而死的。 随后,海盗抢完来州撤走,是不是就算自家锦州水营将海盗给打跑了? 大败海盗,救了来州,而来州水营全军覆没,自家是不是…… 耶律连横脸色变幻不定,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就是有不对的地方!他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海盗抢完来州后,为什么还要留着他?这没有理由啊!左右不是一刀的事,若换成他自己,也绝对没有不砍了的道理,何况这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 赵柽观他神色,忽然笑道:“耶律连横,你是不是在想,事了之后一刀杀了你岂不干净省事,又何必放掉你和你的手下?” 耶律连横看赵柽,只感觉这海盗头子委实在太过阴险,洞悉人心,直击要害,南海的蒲家,他记住了! “我就是想不通事了之后,你为何还要放过我们!”耶律连横道。 赵柽道:“我信佛。” 耶律连横闻言差点把下巴给闪掉,你信佛?你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头子说信佛? “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海盗亦只是三百六十行里的一种,做事之外,能不杀一人,我便不会杀,事情若是结束,我又怎会滥杀无辜?”赵柽看着耶律连横。 耶律连横根本不信对方这套鬼话,只是眼下形式就是,不答应那么立刻就会死,还有那些被俘虏的五百水兵,这些海盗绝对不会留着他们浪费粮食。 答应了,暂时可活,至于以后,那就得看命,只要海盗不杀人灭口,就此回了南海,那大抵在朝廷那边,还是……能糊弄过去的。 耶律连横看了眼地上的几颗头颅,有两个他是认得的,一个是小营长,一个是船前舵手,这两人都有家眷。 耶律连横闭目咬牙思索片刻,猛吸了一口气:“我信你!” 赵柽看着他微微一笑:“其实你并不相信,但这无所谓,大事完毕之后我放你们走,那时你就会彻底相信。” 耶律连横睁开双眼:“你想我如何去做?” 雷老虎这时上前,赵柽背着手出了船舱,站到了甲板之上。 远处水天一色,大海浩瀚无边,遥遥看不到尽头,天上白云几朵,随风舒卷,不知要飘向何方…… 天色擦黑,来州水营。 并不是所有水营兵都住在船上,没有战事之时,船上只留一半的水兵守船,剩下的进入城中歇息,每日轮换,来州,已经多年没遇过战事了。 来州水营上下满额五百人,没有一人打过海战,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女真打辽东跑过来的水兵全都投了锦州,来州没得一人,因为锦州的军事地位要比来州重要许多。 一条海巡船在水面上荡漾,两个小兵坐在甲板之上倦怠懈懒。 两人没甚可聊的,要说的话在几年的搭档生涯中早就说完了,若是此刻有酒倒是还能闲言碎语几句,不然,就只剩下死一样的沉默。 忽然,一名小兵皱起了眉,他猛地从甲板上弹起,借着月光,他看到远处黑乎乎一片,似乎有大船行驶过来。 另一人见状便也跳起,看了几眼露出疑惑神色,就这时,那远处打出了火把,并且不停地按照某种规律在挥舞,竟是辽军水营独属的火语,两人心头这才放松了下来,是锦州水营的船。 耶律连横站在船头,他甲上有血,脸上有伤,神情冷穆凄然,看着那只来州的巡海船。 神情并不是装出来的,恰恰就是他此刻的心境,和他要演的戏码。 他的身边还站着两人,一人是锦州水营的副指挥,还有一名令兵,这两人也都背叛了大辽,与他一样,来干这罪恶的叛变勾当。 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十几艘海船上,再无一个锦州水营的人,全都是海盗穿了铠甲在冒充,甚至还有许多海盗就藏在楼舱之下伺机而动。 一船二百人,足足三千多海盗,而来州的城防才多少人?亦不过就是三千而已,这还是不算吃空饷的满额兵数。 令兵冲着前方大喊:“来州的兄弟们,我们是锦州水营。” 那边问道:“白日里刚走,怎么晚间又回?” 令兵道:“锦州出大事了,我们一路逃出,耶律将军受伤就在我身边,快快带我等靠岸。” 那边闻言顿时大惊,随着船只靠近,看到对面船头火把闪烁,那站在正中之人不是耶律连横又是谁。 耶律连横望着对面巡海小兵开口:“萧指挥可在岸边?” 萧指挥就是来州水营的军指挥,唤作萧赞,和耶律连横算是熟识。 对面小兵急忙答道:“萧指挥今夜回了城中,岸边船上只有副指挥在!” 耶律连横长叹道:“快带我过去,锦州出大事了,要速速禀报给来州得知,不然来州危矣!” 对面小兵闻言便也着慌,急急引着锦州水营大船到了近岸处,来州水营的几条船全都停在这里,此刻只有船头上有些灯笼火光,剩下的则是漆黑一片…… 又过了些时候,来州城城头的守兵隐隐看到从远处来了一只散乱的队伍,见装束都是水营兵丁,不由在城上大喊道:“前面的水营,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此刻回城?” 前面立刻有声音急迫喊道:“出大事了,我是水营副指挥周文,旁边这位是锦州水营指挥使耶律连横,有要事禀报刺史大人,还不赶快打开城门。” 城上守兵顿时一愣,却听下面耶律连横大声喊道:“我是耶律连横,女真和海盗夹击锦州城,锦州已经失守,还不快打开城门我要向刺史大人禀报!” 那城上守兵闻言身子都麻了半边,锦州失守下一个肯定就是来州,这沿海一线没有别的地方能支援,只这两地互为犄角,彼此照应,唇亡齿寒。 不过这守兵却没有马上打开城门,他不认得耶律连横,就此刻城防的军头也闻讯赶到,看了眼下方慌道:“两位将军稍等,我先去通禀一声。” 这军头说完下城而去,却没敢先去刺史府,毕竟他哪有资格直接禀报刺史,就急忙先去找了来州防御将军,这将军闻言也是大惊,不过他也不认得耶律连横,又去找来水营指挥萧赞,两人上城头一看,萧赞立刻失色,对防御将军道:“不错,正是锦州水营指挥耶律连横。” 来州防御将军闻言脸色难看到极致:“萧指挥,再问问锦州真的失守了吗?” 萧赞大喊道:“耶律指挥,锦州现在如何?” 耶律连横在城下道:“锦州失守了,女真占城刺史被杀,我也是走海路才能逃过来,后面说不定还有海盗追击,萧兄赶快打开城门,还有大事禀报刺史。” 萧赞看向防御将军,防御将军这时脑内一团混乱,道:“莫不是女真兵此刻已经杀在半路?先让此人进来,带去刺史处再说!” 片刻之后,来州城门“吱呀呀”打开,耶律连横看了眼身旁的来州水营副指挥,悄悄抽回抵在他腰间的刀子,道:“周指挥进城吧!” 周文面如死灰,知此刻已再无半点退路,只能跟着耶律连横一条道走到黑了。 两人带着几十军丁,进入城门没有几步,耶律连横脸上突露暴躁狰狞,喊道:“杀!” 他抽刀便砍死了一旁守着千斤闸绳索的来州兵,接着那几十个海盗扮成的水军纷纷斩杀了其他门兵,迅速控制住了来州城门。 混在人群里的赵柽黄孤欧阳北三人,却是以最快速度,直奔着来州城头而去。 城上,防御将军刚要下城去见耶律连横,忽地皱眉看向远处:“那边怎么又来许多人?” 萧赞闻言也望向来州城外:“这……看样子都是锦州水营的人?” 防御将军道:“真是胡闹,让他们都在城外候着,吃了败仗还想进城歇着,做梦!” 萧赞又看几眼,面色却是一变:“将军,好像不太对,后面跟着的那些没有甲胄,兵器也,也……不好,那些好像是海盗!” 这时,城门内的一些惨叫声传了上来,防御将军瞪大了眼睛,侧耳倾听之后又望向城外,脸色立时变得苍白起来,他大叫一声:“这,这是诈城,来人,快放千斤闸!” 千斤闸不是所有城池都有,只有军事要塞和一些重要的城池才有这种东西,来州恰好算是军事要塞。 城上几名兵丁慌张跑向千斤闸绞索楼,却见原本守闸楼的人不知何时竟死在了里面,而那绞索楼后的阴影处突然出现三人,刀光剑影闪烁,瞬间将他们杀在当场。 此刻,城外的海盗越来越近了,先进城门的几十人也向城头奔去…… 这夜,辽国来州城失守,血流成河。 (本章完) 第160章 桃花岛上 来州城,刺史府。 这时天光已经微微放亮,赵柽斜靠在刺史府的大椅上,听着外面渐息的喊杀声,慢慢打了个哈欠。 以有心算无心,诈开来州城,偷袭来州兵,许多来州守兵都是死在睡梦之间,床木之上。 纵然有反应过来的,拿起刀枪,仓皇应战,却哪里有平时的全部本领,大抵只剩下七八分,而在赵柽的吩咐之下,海盗都自称金兵,高呼宗望将军,守兵更是吓破了胆子,以为镇守辽东的完颜宗望杀来,战力再降三成。 赵柽看着门前运来的箱子,一口口堆积得愈来愈多,不由困意渐渐消失,脸上泛起笑容。 这时雷老虎走了进来,乐得已是合不拢嘴,拜倒在地道:“王爷神机妙算,运筹帷幄,扇子挥舞,敌兵,敌兵……” 实在是想不出那词儿,雷老虎便叩头:“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赵柽道:“收获不少?” 雷老虎道:“王爷,收获颇多,这些当官的家中都太有钱了,没想到这种偏远之地的官员竟也都富得流油,竟然家家都有地窖,里面藏纳银钱无数!” 雷老虎心中实在是乐开了花,家中祖传三代海盗,在东海一带也算是做下过许多大事,大几十年里便是那些沿海的小县城都打下过不少,但又何曾打过这种军镇?这简直就是可以吹嘘一辈子的战绩。 县城最多几百兵,有些小县可能只有一百左右兵,哪里能和这种州城几千兵马相比?何况,这还是在辽国! 搜的银钱更是那些小县城的上百乃至几百倍之多,更有一些珍奇宝贝,古玩字画,比银钱还要贵重,甚至那些水营的大船也能再开走一些,这可都是钱啊。 最让雷老虎觉得激动的是,这事儿简直就和做梦一样,居然没用攻城,只是使用计策就诈开了城门,他觉得自家回去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也学一学这计谋之法。 赵柽又道:“可有扰民?” 雷老虎道:“没有没有,这些贪官家中的东西都搜抬不尽,那些小螃蟹们哪得空前去扰民。” 赵柽笑了笑,在这辽城之内,扰不扰民他根本不在乎,何况还打着完颜宗望的旗号,只是要给这些海盗一些束缚,叫他们知道规矩二字的存在,这是个长期的过程,需要一点一点来。 他沉思了片刻:“那些东西也都搬走了吗?” 雷老虎道:“王爷说的是军械?王爷放心,最先往城外运的就是军械弓弩软甲,只要咱们的船能拉下,一件都不给他们留。” 赵柽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更浓。 这时外面又走进几人,却是黄孤和欧阳北,后面带着耶律连横,周文几个辽国的叛逆。 赵柽目光落在耶律连横身上,见他浑身上下处处都是血迹,几乎变成了血人,又看他脸上,一张脸在不停地抽搐,显然是受到刺激太大,不受自家控制了。 旁边的周文也一样,两只眼睛杀人杀得都红了,他纯粹是被硬架到了火上,只能一路走下去。 赵柽看着他们,道:“都杀了?” 耶律连横沙哑着嗓子:“都杀了。” 赵柽笑道:“你可要想好,我虽然放过你们,但你们自家脑袋不灵光,不够心狠,将来再出什么事莫怪在公子我的头上!” 耶律连横看着赵柽,心底在怒吼,还用怪在伱头上?你就是始作俑者,这一切都是你算计的,最心狠手辣的那个,没有你哪会有这些惨事! 他嘴上道:“我们几人互相印证,并无漏网之鱼。” 赵柽点了点头,道:“说到印证我倒想起,你二人在此事上也可互相打个证明,如此一来,便又少了许多破绽,将来说不得一起升官发财,你二人还能做个盟友,这倒是……比歃血为盟那种可靠多了。” 耶律连横一愣,他本来心中揣的打算是赵柽真放过他,那么等他们一走,就立刻杀了周文灭口,不过此时听对方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赵柽这时看了眼雷老虎,道:“叫上几人,随我去一处地方。” 黄孤在旁请缨:“公子,我随你去。” 赵柽瞅了瞅了他,摇头道:“此地事大,你二人坐镇!”说罢,便向门外走去。 黄孤还想说话,欧阳北拉住他挤眉弄眼,低声道:“孤独无敌,我与你打个赌,赌公子去了哪里。” 黄孤没好气地道:“你以为公子在背着你我?” 欧阳北道:“赌还是不赌?” 黄孤冷哼一声,怎肯理他。 雷老虎叫来十名海盗,护着赵柽出门直往一处,却是当日里萧敏接他去住的院子。 他进了院后便令人开始仔细搜查,却没得甚么有价值的东西,想来当时耶律大石离开已经将此处清理过,赵柽想了想,在院中站了片刻,对雷老虎道:“让那边的手下动作快一些,收拾好了就回桃花岛。” 雷老虎连忙称是。 一个时辰之后,数十艘大海船扬帆远去,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转眼三日过去,桃花岛上,此刻满树的野桃无人采摘,大多便已烂掉,实在是这桃子的滋味又酸又涩,便是海盗们除非忍不住才啃上两口,不然绝不做果子来吃。 岛上除了桃树,还有一些其它野果野菜,个个都要比桃子味好,有的海盗已经忍不住把岛子叫做酸桃岛。 赵柽站在颗野桃树旁,面无表情地啃着一枚桃子,看着旁边的黄孤和欧阳北嘴里阵阵发酸,他俩可是领教过这野桃的不同寻常滋味,便都是享受不了。 吃完一枚桃子,赵柽又捡大红的摘下一枚再吃了,然后把两枚桃核揣起来,道:“回去收拾收拾吧,这一两天就回东京。” 马政躺在洞中,他脸色苍白如纸,袍子破烂不堪,身上臭不可闻,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一旁的呼延庆整个人都瘦得脱了相,两眼呆滞,声音木然道:“马大人,现在是哪日了?” 马政慢慢转过头看他,似乎稍微动作快一些脖子就会扭掉,他道:“哪里知道,恐怕早就入秋了吧?” 马政心中暗叹,这些无法无天的海盗,将他们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除了一开始还审问一番勒索银钱,后来发现他们是官后,便再也不管不问了。 恐是知道是官,也不好勒索处理,眼下还能给些吃的,就是不知何时任自生自灭了。 马政忽然想起赵柽,就不知王爷怎么样了,还在不在人世,想着想着,他两眼忽然湿润起来。 就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海盗的呼喝声:“赶快进去,白养了你们几个月,要不看你是王爷,真想一刀砍了你了事!” 马政闻言立刻瞪大眼睛,只见外面跌跌撞撞进来一人,衣服又脏又破,还带着些许血痕,一进来便张嘴“哇哇”吐些果子样的东西,那酸味,马政一闻就知道是连猪都不吃的野桃子啊。 这一阵,海盗经常拿这些桃子给他与呼延庆,两人哪里吃得下,最后便是哪怕饿死,也绝不咬上一口。 马政一想到此,忍不住泪水盈眶,扑过去抱着赵柽的腿便哭了起来:“王爷,王爷你受苦了。” 赵柽吐完桃子,脸上全是被酸出来的泪水,他轻拍着马政的头,哽声道:“马大人,不哭,不哭,海盗已经决定放我们走了。” 呼延庆这时也从地上爬了过来,哭道:“王爷,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吗?” 赵柽感慨道:“他们忌惮我的身份,不敢去和朝廷勒索,又有想要招安之意,便是不愿杀这许多官人,已是决定放我们走了。” 两人闻言,又是一顿大哭。 (本章完) 第161章 梁山之中 梁山之上,水寨亭中。 “我的心腹都在那里?”白衣书生放眼四望,仓惶大叫。 林冲冷冷地看着他,一把揪住衣领,这一刻脑海里闪过上梁山前后的种种景象。 身后吴用忽把手将薄须一摸,晁盖和刘唐一起走上亭子,从后面虚拉住王伦,大声叫道:“寨主,不要火并!” 吴用则伸出一手做势扯住林冲,道:“头领,切不可如此啊。” 公孙胜长叹口气,在旁劝说:“林头领,莫为我等坏了大义。” 阮小二这时走近杜迁,阮小五则看住宋万,阮小七抓了朱贵的胳膊。 一众小喽啰们都吓得目瞪口呆。 林冲瞧眼前种种情景,耳闻这些假言假语,心中不由暗自冷笑。 吴用不过是名山野落魄的穷酸学究,岂能以一个粗浅之法便将他激将? 焉不知他也是要借对方之力,来除掉王伦! 那种儿戏一般的激将,殿前司的小兵都不屑为之,可一想到殿前司,他心中便是好恨。 林冲猛地扯了扯王伦,只是一刀便扎进心窝之中,王伦惨声大叫搠倒在亭上。 晁盖等人见杀了王伦,各掣刀兵在手,身体绷紧,眼睛紧盯着四面旁人。 林冲面容冷漠,把王伦的首级割下,提在手里,立时吓得杜迁、宋万、朱贵都拜倒说道:“哥哥神勇,愿为哥哥效果犬马之劳!” 吴用眼神闪烁,伸手从血泊里拽过王伦坐的头把交椅,便请林冲去坐,口中大声道:“今日请林教头为山寨之主,如有不伏者,将以王伦为例!” 林冲看了眼吴用,心内冷笑,又使计要把他架在火上来烤?这吴用阴险歹毒,须要时时提防。 他缓缓摇头道:“先生差矣,我今日所为只为了豪杰好汉义气,这才上头杀了这不仁之贼,林冲实无心要谋此位,今日吴兄却让此第一位与我坐,岂不惹天下英雄耻笑?林冲倒是有一言,不知众位可否听我说说?” 众人面面相觑,皆道:“头领过谦,但有所言,怎能不听。” 林冲手持尖刀,指着众人说道:“我林冲虽是禁军遭配到此,今日为众豪杰相聚欢喜,只是王伦心胸狭隘,嫉贤妒能,因此杀了这厮,不是林冲要图此位,今有晁兄,久闻仗义疏财,智勇双全,江湖绿林无不闻其名,我今日以义气为重,推他为山寨之主,众位以为如何?” 吴用等人互相对个眼色,皆道:“林头领所言甚是。” 晁盖这时在旁摇头道:“教头万万不可,自古有言强兵不压主,晁盖只是个远来新到的人,又如何能来坐此位置?” 林冲脸上含笑,走上前去,拉着晁盖将他往交椅上推,见晁盖半推半就地坐上之后,又道:“今日事已到头,晁兄莫再推却,若有不从者,便是王伦为例。“ 晁盖闻言待起,林冲反手再推,如此三四次晁盖方自坐定。 林冲手持尖刀去外面喝叫众人于亭前参拜,又唤小喽啰去大寨里摆下筵席,又着人去山前山后唤众多小头目都来大寨里聚义,一时间意气风发。 接着,众人便请了晁盖直奔大寨而去,进了聚义厅后,林冲牵头扶晁盖去正中第一位交椅上坐下,又命人在地中间的大炉内焚起一大簇香来。 林冲向前一步,眼睛扫了一圈四周,道:“小可林冲,没甚太大本领,只不过会耍些枪棒,弄些拳脚,在东京八十万禁军任一教头而已,也曾见过官家万岁,朝班大臣,如今不幸奸人陷害,发配出来,今日山寨内,林冲推了晁兄为大首领,自愿甘居其下,只做第二把椅子。” 旁人闻言倒还未如何,吴用却是脸色瞬间一变,但转过来便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教头实在谦虚,依照教头身份,坐这第二把交椅实在是绰绰有余!” 林冲看了他眼,大笑一声,走上前坐上第二把交椅,随后道:“先生才华横溢,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便请先生为军师,坐这第三把交椅。” 吴用闻言,稳了稳心神道:“吴某不过是山村中学究,哪里有甚么才华,只是读过些孙吴兵法,檀公韬略,虚度了几十载尚未曾建功半分,怎敢坐这第三把交椅?” 林冲摇头道:“先生莫要推辞,大头领上座,推辞便是不好。” 吴用摸着薄须,露出一副谦恭表情,便自上前坐上了第三把交椅。 林冲看着众人又道:“公孙先生请坐第四位。” 公孙胜倒不推辞,拱一拱手,走上前去坐了第四把交椅。 林冲看着刘唐和阮氏兄弟几人,刚要再说话,不料那边晁盖打断道:“教头稍等,怎肯尽是我等人上座,我看须请宋杜两位头领来坐上一坐才是。” 林冲闻言不语,看向杜迁、宋万。 那杜迁、宋万眼见林冲杀了王伦凶恶,又看这厅内众人皆虎视眈眈,心中哪里敢接此由头,暗自想着,自家本事低微,不要招惹他们,恐将客气当认真,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免得丢掉小命。 二人想到此纷纷推让,硬是请了刘唐坐了第五把交椅,阮小二坐了第六把交椅,阮小五坐了第七把交椅,阮小七坐了第八把交椅,至此,杜迁才敢坐第九,宋万坐第十,朱贵陪了个最末,坐了第十一。 林冲见此便下令,让山前山后的七八百人,都过来聚义厅参拜,将众人的座次位置传递下去,好叫所有人得知。 晁盖自又训了一番话,无非是秤分金银,酒喝大碗,肉吃牛羊,便又要建设寨子,多盖房屋,将有家人的都接上来落草,将有仇怨的就行报复,一时说得豪气干云,好不快哉。 自此,便于山下水外,打家劫舍,强夺客商,杀人害命,聚敛金银,酣畅淋漓,痛快无比。 就说这日已是入秋的时分,刚在水泊外劫杀了一队贩酒的商人,银钱不多,却得了十几车好酒,尽皆运上山来。 林冲命人送了两坛入房内,就着前几日从远处田间强拉来的黄牛煮肉,喝将开来。 待一坛酒空,他心中渐念起旧事,不由脸色时阴时晴,最后竟全落在了阴处,便将第二坛酒也喝了。 喝完之后,眼神渐渐变化,自顾自地冷笑一声:“甚么休离!”接着把坛子往地上狠狠一惯,崩得四处皆是。 门外小喽啰惊慌来看,林冲道:“去请朱头领过来一趟。” 片刻,朱贵到来,看见房中情景,不由小心翼翼赔笑道:“哥哥有何事吩咐?” 林冲看他一眼,声音低冷地道:“朱兄弟,你向来管着细作眼线,我有一事要劳烦你去人打探。” 朱贵道:“哥哥此言差矣,何来劳烦之说,不知哥哥要去何处,打探何事?” 林冲沉寂片刻,道:“这事打探须往那东京开封府。” (本章完) 第162章 禁军劫囚 赵柽进入京畿路已是深素季节,秋风萧瑟,树叶泛黄,飘扬零落。 这时,一个从东北白山黑水间传出来的消息震惊诸国,女真皇帝完颜阿骨打被人刺杀,亡于会宁之西,草原之东。 据说,是辽国派出刺客所为! 完颜吴乞买仓促继位,朝上乱象初显,分歧不断,大抵分了两派,一派主张立刻派大兵直捣上京,擒获天祚帝为完颜阿骨打报仇,另一派则主张严防死守,防止国丧之时被辽国偷袭,至于报仇反正辽国就在那里也跑不了,待一切安稳了再说。 辽国自是不承认此事,不过却派了重兵防于东北部一线,萧干总知东北路兵马事,统领诸军。 两国之间的关系,立刻变得有些奇妙起来。 可赵柽知道,哪怕萧干再有才能,女真想攻破辽国防线也不是太艰难的事,只是金国朝中有人在拖着,拖着攻打辽国的步伐。 金国崛起的太快,而完颜阿骨打死的又有些早,让一些人的心境发生了变化,原是金国虽然对外齐心一致,但内部却也是分成两派,乃是都勃极烈派和国相派,完颜阿骨打死,完颜吴乞买上位,那么空出来的一个勃极烈辅政议事位子哪方来坐,此刻便成了问题。 眼下情境,完颜阿骨打这面女真的旗帜倒下,金国朝堂暂时的紊乱,加快攻辽,或者是延缓几年攻辽,避开夹辽之时的方腊造反小国战,赵柽都算达成了目的。 女真提早攻辽,海上之盟就没了,推迟攻辽,海上之盟就要晚些年,无论如何都能让大宋的皇帝新装多穿几年…… 赵柽坐在马车厢里,车内铺了厚厚的毛垫,还有一张小桌,桌上摆放了纸笔等物,尤其有一只小碗,药气浓烈,底渣犹存。 给道君皇帝的奏折,早在海上归途时便已写好,上面详细述说了遇见海盗前后经过之事,到了登州便快马送了出去,这次回京马政和呼延庆一起跟来,两人自是要请罪的。 中午时已经望到了东京城门,车辆滚滚而入,五百禁军守护周围,队伍里押着在阳谷县从西门庆家中抄来的箱子。 路上自是无人阻拦,但除了内外城巡城的马步兵禁军外,倒也没谁知道赵柽进了东京。 便是进城之后,赵柽在马车之上,又写了一封请罪折送去宫中,随后坐在车内闭目养神,只待回府。 就这时,恰好路过大理寺旁街路,听得外面有喧哗声,赵柽撩开帘子看去,见却是另一面有囚车过来,看样子是要押往大理寺狱。 囚车五六辆,车身发出“吱吱呀呀”的刺耳声音,四周有不少押送的差役,为首的是大理寺的官员,看官袍居然品级不低。 两支队伍相遇,一支竖行,一支横穿,便侧着顶在了路口,都不是什么一人两人过路,队伍很长,必然要有一方让路,等另一方通过后再走。 赵柽不想表露身份,刚要吩咐后面稍微等下再过,却听那一边为首的大理寺官员冷喝道:“大胆,你们是哪一军的人,居然敢抢大理寺押囚的道路,还懂不懂一点规矩!” 前面带路的自然是龙卫军第玖营指挥周骁,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忌惮这大理寺官员,军中武官地位低,大理寺这种部司权力大,说自然说不得对方,便只好回头去看马车内的赵柽。 赵柽在车内皱了皱眉,本来想着停一停让对方先过去,却不料这大理寺官员的口气实在太过蛮横,不过想想也是,这种朝官又怎可能对禁军有什么好脸色。 他刚想吩咐一声,却见那边大理寺官员瞧周骁片刻不开口,就有些不耐烦起来,道:“还不赶快退出五丈距离,若是囚车出了意外,唯你们这些禁军是问!” 周骁在马上闻言立刻有些愤怒,若是以前他这种营指挥自然不敢做什么姿态,唯唯诺诺几声过了场面也就是,但经历了陇右之行,见过真正刀兵,又一路跟随赵柽,无论性子还是心态,都起了一丝莫名的变化。 何况他们是禁军,有他们在这里,囚车最安全不过,怎么可能还出意外?除非他们是来劫囚车的,禁军劫囚车,这可真是好大一口黑锅。 赵柽在车上脸色也阴沉下来,他虽然不上朝,却也多少知道这些朝官们个个都是什么嘴脸,可这种张嘴就扣帽子,连点体面说辞都没有的,倒还真是罕见。 “过去!”赵柽淡淡地道,他此刻倒是不想让了。 武将势大割据,文官势大弱国,这是很不好平衡的问题,只不过五百带甲骑兵入城,就算是禁军地位再低,你身为大理寺官员,首先考虑的不应该是有无重要军情吗? 难道军情不比伱那囚车里押着的犯官事大?何况东京之内,禁军当前,信口开河囚车会出问题,这要不是平日里仗势欺人惯了,要不就是和禁军有过节,见到就要找茬。 周骁此刻得令,立刻一挺胸脯,对身后禁军道:“走!” 那边大理寺官见对方不但不让路退后,居然抢了上来,立刻气得浑身哆嗦,喝道:“你们这些配军想干什么?青天白日,冲撞大理寺囚车,你们莫不是真想劫囚不成!” 周骁也不理他,只是向前开进,大理寺官虽然嘴里叫得凶,但这些兵马真格硬从路上过,他反而没了办法。 龙卫军都骑马带枪,一身甲胄,哪怕并非奔跑只是正常骑行,但那枪刀摩擦,马蹄踏地之声,也让这大理寺官和那些押送差役胆寒。 待禁军行至一半,赵柽的马车上了路口,那大理寺官看见了马车,便露出一脸诧异神色。 原是龙卫都是骑兵,马车在中间并没有骑兵坐在马上高,几百骑兵的保护之下,在外面哪怕仔细观看,也未必就能瞧到。 大理寺官脸色这时更不好看,知道了根本不是前面的禁军头领做主,真正下令的人应该在马车之内。 他想了又想,大抵是觉得军中的将官,甚至包括两司那边的都应是骑马行路,至于坐车的多是家眷,只是家眷能有这么大排场,倒也是有身份之人。 只是他心中总有不忿,大理寺是何等地方,元丰改制之后,添人加手,管得愈多,权柄愈重,哪怕就是御史台和六部这些地方同样说不给面子便是不给。 至于禁军,大理寺更是从未放过眼里,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比较,一念至此,这大理寺官忽然道:“马车里是什么人?敢胡乱驭使禁军,冲撞囚车,视国法军规何在!” 赵柽在车内闻言,对前面赶马的欧阳北道:“停下。” 欧阳北勒住马车,辕马发出一声长嘶,前后禁军也随着停了下来。 赵柽撩起车帘,一脸病容看向那大理寺官,见这人绯服鱼袋,白面无须,三十几岁模样,并不认得。 他淡淡地道:“本王自从去岁往陇右时起,今年又出海几月,年下算来没在京多久,这便没人认得了?居然跑到本王面前颐指气使,口出悖言!” 那大理寺官看车帘打开,隐约露出一人,年岁不大,看面庞并不识得,正在心中猜疑之际,只听这马车内人说话,虽然距离不近,倒也模模糊糊听得几句,越听便是脸色越苍白起来。 这是……那位回来了吗? 他没见过赵柽,事实上他进入大理寺也是这几个月间的事情,原本在地方任职,自是捞够了银钱,随后一咬牙狠心再全花出去,这才弄了个京官职务,这职务其实他不大满意,大理寺权柄是重了,但油水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充足。 虽说犯官家中多有钱财,无论是抄家还是等候家人打点,都有进项,但是此刻这大宋的犯官其实没有那么多,眼下能当官的有几个没门路?京中朝上如果没有背景靠山,便是连一个七品县令都外放不出去,能当官的大多有事时自家早摆平了,所以一年到头没有多少案子审理。 而唯有的几桩案子,便也要层层被盘剥,最后能落在他手上的并没太多,和在地方上主政简直天壤之别,虽然略有后悔,但毕竟官职升了,算是两相抵消。 他到京城之后,自然是打听各方人物,对绝不能惹的心中大抵有数,齐王自然绝对不能招惹,只是听闻这位领皇命出京办差,久不在京,哪里会往马车上人想,至于高俅更不可能带着几百骑兵在街上。 除了两司这二位,他还真就没在乎过禁军其他人,毕竟剩下的哪怕官职再高,也不过是大头兵而已,敢和他这大理寺官抖什么威风? 可眼下,却是百密一疏,竟然没想到这位回京,居然还给冲撞上了。 大理寺官额上汗水立刻就下来了,便是后背也瞬间冷汗冒出,湿了大片,他慌忙就翻身下马。 那边马车里赵柽看他,对一旁禁军道:“给这人捆了,丢回大理寺堂上,陈垂象要是有什么不满,让他来本王府上说。” 禁军得令立刻上前,这时那大理寺官已经马下,隐约听到赵柽说话,擦了一把额头汗水,心中反倒是松了口气,想是这惩罚也是咎由自取,活该就是,这位倒也不像传得那么手段酷烈,若是换了自家在地方时,有人顶撞,不先抽上二十鞭子才怪。 他被禁军绑了拖走,倒还不忘请罪谄媚一番,呼道:“下官不知王爷回京,大有冒犯顶撞……那个下官多谢王爷饶命之恩,改日定当到王爷府上拜地请罪。” 赵柽坐在车里,看着这人被拖走,不由扶额叹气,阿谀谄媚之徒哄哄当朝,奴颜婢膝之辈纷纷秉政,这些人哪里有治国的本领,更勿论骨气血勇,脑子里除了升官就是发财,黎民百姓于其眼中不过野草,国难之时怕是连逃都不肯就要投降。 他扫了眼前方,刚要放下车帘,却忽然双眉微微一扬,重新往前打量过去,目光便是落在了那打头的囚车之上。 只见这囚车内正有一名戴枷犯人,披头散发,双眼半睁半闭,也不知是昏迷过去,还是已经奄奄一息。 赵柽看不清他全部面容,却总觉得有些熟悉,便对车头的黄孤道:“去瞧瞧囚车里人。” 黄孤向囚车走去,那些大理寺的差役哪里敢拦纷纷避让,他到了囚车近前上下观看,也觉得有些熟悉,只是那散发盖住了半边脸,辨认不清全部容貌,便问旁边一名差役:“这车里押的是谁?” 那差役急忙报了个笑脸:“上官,这是阳谷县令,因为犯了构陷大罪,这才押至京城待审。” 阳谷县令?黄孤闻言心中就是一惊,阳谷县那事儿不是做得天衣无缝吗?怎么竟被押到东京了呢! 他急忙回来向赵柽禀报,赵柽微微一皱眉,这是事发了?看来还是有些小看那西门大官人了,哪怕这都死了,竟然还能将阳谷县令扳倒,不过西门庆是有官身的,又拜了蔡京干爹,若是蔡家那边得了消息,稍稍使使力,翻一下案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证据不证据的,对蔡家来说没那么重要。 赵柽略微一想便猜测出其中缘由,只是他不知道这阳谷县令史文奎有没有将自己给卖了,毕竟他进阳谷行事是隐藏了身份的,哪怕有禁军兵马去抄西门庆的家,但寻常人怎知道是哪里来的,更不可能知道带兵的人是谁。 不过这史文奎是个聪明人,如果不招出自己,自己得到消息还可能救他一把,若是连自己都供了出去,那没什么可说的,左边右边上面下面都是死路一条,别说什么不杀士大夫,那话说全了其实是不轻杀士大夫,还是要看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赵柽回头望望队伍里的大箱子,赃物就在这里,这事不管实在说不过去,这边拉着银子,那边给自己办事的人在囚车里,看不过啊! 赵柽冲前边招了招手,周骁立刻骑马过来,赵柽一指囚车:“都押去城外军监,任何都不许看不许带人!” 周骁愣了愣,心想这怎么还真劫上囚车了?可他哪里敢问,立刻就要下令,赵柽又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喊上第拾营一起守着军监,就是蔡京来了,也不许看不许带走!” 周骁闻言心头一凛,大喊了声“是”,便直奔囚车而去。 (本章完) 第163章 追查 马车回府,府门前苏石、戚红鱼、雷三都在。 赵柽在车厢内咳嗽一声,黄孤撩开厢帘,三人急走过来扶。 赵柽在车内探出身子,摇头道:“又不是病得动不了,扶甚么扶,都去旁边待着。” 他自己下了车,却又是几声咳嗽,用雪白的丝巾捂了嘴,脸上出现一抹病态的嫣红。 随后进府,吃过东西后只是歇息,又吩咐下去,若无大事,内外人等皆不见。 苏石自是领侍卫将卧房四周护住,赵柽上床放帘幔蒙头大睡,这一觉竟然足足睡到半夜。 起来后头脑有些发涨,赵柽喝了杯桌子上的凉茶,感觉沁入心脾,立时便清醒过来。 他走出房门,此刻已是九月,外面冷月似刀,夜风寒凉,他唤来苏石,问道:“可有人来?” 苏石道:“官家和娘娘都派人送了东西,我要过来请王爷,那两个宦官都说不用,放下东西就走了,童枢密也派人送东西,谭真带东西过来,对了,大理寺卿陈垂象来过,直到黄昏时才走。” 赵柽想了想:“蔡家有人来吗?” 苏石道:“却是没人来,这个月蔡家闹得凶,满东京都知,鸡犬不宁。” 赵柽笑道:“怎么闹了?” 苏石道:“还不是蔡大公子和蔡太师,听说在朝上就差指着鼻子互骂了。” 赵柽摇头道:“老公相都快八十岁了,哪里能是大公子的对手。” 苏石笑道:“王爷说的是,拳怕少壮,这骂人恐也一样。” 赵柽道:“蔡绦没帮忙吗?” 苏石道:“蔡四公子哪里不帮忙,可是又非蔡大公子对手,听说大公子好生勇猛,下了朝便又去家中闹,府上哪里有人敢拦他。” 赵柽道:“这事儿倒是没地说去了,官家潜邸时便与大公子来往,各色诗会酒宴,曲乐女冠,都是当年的各方衙内,章惇的孙子,曾布的儿子,赵挺之的儿子……如今,唉,官家能常见的就只有蔡大公子了,倒是更不好去说什么话。” 苏石称是,这种话便是无法接了,只能道:“王爷,用不用下面弄些吃的送过来?” 赵柽摇头道:“不吃了,叫上一队人与我碎玉楼走一趟。” 苏石领命,唤来一队侍卫,然后牵来照夜玉狮子,一行人直奔碎玉楼而去。 碎玉楼此刻自然是闭门的,但里面大堂每晚都至少有两人值夜,敲开楼门后,找间屋子,赵柽唤来黄孤、欧阳北、丁大蟹、丁二蟹四人。 随后,他又觉得少了谁,便让苏石领人把朱小乙给揪了过来,朱小乙如今带着脏衣盘踞在内城东南一片,便是暂时把洪七手下的人也接管了,在脏衣帮中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最大势力,不过脏衣帮没有帮主,都是长老管事。 朱小乙一进来就拜倒在地,神情委屈,几欲潸然泪下,赵柽皱眉看他:“何顾做小女儿态?” 朱小乙道:“王爷久不召唤,小乙怕是王爷忘了,心中难过夜不成眠,如今再见王爷,心情激动不能自已。” 赵柽闻言只觉一阵恶寒,冷着脸道:“今日欧阳北回来,你们可曾见面?”看书溂 朱小乙闻言一愣,一旁欧阳北连忙叫屈道:“公子,属下这趟累得要死,哪里有空去见这撮鸟,便是一直歇息都不够呢。” 丁二蟹在旁低声笑道:“吃过了晚饭后,不知出去做甚,半点看不出累的模样,活泼得倒象天桥那边耍的猴呢!” 欧阳北顿时闭了嘴,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瞪朱小乙。 赵柽咳嗽了一声,道:“我此刻过来就是想起一事,这事你们几个都经了,所以叫过来下令去做。” 黄孤道:“公子,可是阳谷县之事?” 赵柽点了点头,丁家兄弟和朱小乙没跟去阳谷,黄孤便把发生在阳谷县以及今天遇见囚车的事讲述了一遍。 丁家兄弟和朱小乙听完之后都愣了半天,丁大蟹道:“公子,这……” 赵柽道:“阳谷县那个开生药铺子的西门庆,就是第一次下鬼樊楼时遇到的三人之一。” 朱小乙顿时醒悟道:“是和王爷争刘家小娘的那人?” 赵柽道:“胡说八道甚么,本王什么时候和别人争过小娘,本王怎屑做那等事,慧娘本就是混进鬼樊楼清理门户的……朱小乙,本王看你现在愈发的口无遮拦了!” 朱小乙闻言顿时一缩脖子,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两记耳光,趴地道:“王爷,小的说错话,还请王爷责罚。” 赵柽冷哼一声:“趴着说话最好!” 朱小乙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嘴上忙道:“是是,小的知道了。” 赵柽道:“这事儿其实也没什么难的,想要给阳谷县令开脱,只要我去官家那证了西门庆曾经下过鬼樊楼,乃绿林匪类就行,只是这中间总要有点勾搭,不然我又从哪里知道下鬼樊楼的就是那西门庆?” 丁大蟹道:“王爷的意思是要找到另外两人?” 赵柽道:“找到最好,尤其是那个黑胖子,伱们几个都见过,他是东京本地人,不会难找。” 欧阳北道:“属下当时观察那人,并不是普通的市井商贾之辈,也不像刀口舔血的江湖人,身上倒是府里府气,似豪宅大院的管事一般。” 赵柽点头笑道:“欧阳北,你眼光一向不错,看人远比嘴上言语要更毒上几分。” 欧阳北讪讪道:“公子谬赞……” 赵柽道:“我查了下时日,遇见西门庆之后几日应该就是蔡京生日,而西门庆这次来东京就是给蔡京送礼祝寿的,然后才拜了干爹得到官身,如此那人便极有可能是蔡府的人。” 丁大蟹思索道:“倘真是蔡府管事之类,倒还好查些。” 黄孤摇头道:“蔡京府上的管事至少几十人,还有帮顾一类更多,何况他有两子在外开府,这两子府上也都要查。” 赵柽道:“这几日就查此人,另外那个书僮却不好查了,毕竟在阳谷时很多无关紧要的都遣散了去,这书僮也在此列,如今就算去阳谷时间上也来不及,那边阳谷县令我不能管太久,官家过问就得拿出个说法。” 朱小乙趴在地上道:“王爷,小的手下人多,这事小的一准先查出眉目来。” (本章完) 第164章 蔡大公子 第二天,赵柽一大早便出门,直奔东京城外的军监。 此刻的军监却又不比去年,四面监墙加高加厚了许多,便是大门也全换了圆滚滚的新木。 军监四周有不少帐篷,外面都有禁军站立,昨天押囚车过来后,禁军便留在这里驻营看守。 看到赵柽到来,门前的监兵急忙见礼,随后打开大门请赵柽进入。 押狱节级还是去年那个,只不过看起来胖了许多,显然赵柽拨给军监建设的银子没少贪墨到自家怀中。 和押狱节级在一起的还有周骁和龙卫军左厢第玖营指挥石战野,三人一起见礼,赵柽问道:“人如何?” 周骁道:“枷锁都撤下了,吃喝没短着,就是住在牢里,不过军监的牢久不住人,没那么多腌臜也还算干爽。” 赵柽点了点头,昨天他没有交代太细,周骁做的也中规矩,他道:“把史文奎带来见我。” 片刻后史文奎进房,这时已经换了身衣服,头发也扎了起来,只是眼神还有些呆滞,看到赵柽后恍惚了一下,立刻跪倒在地:“王爷,王爷救命啊!” 赵柽看他,阳谷到京城这段路上应该没受刑,但进入大理寺就不好说了,倘真是构陷同僚罪名坐实,且西门庆又死了家被抄空,那这事可就大了。 赵柽看着史文奎,道:“史知县受苦了,坐吧。” 史文奎闻言眼泪差点掉出来,道:“文魁不敢,王爷在此,哪里有文魁坐的地方。” 赵柽摇头道:“坐下好好给本王说一下事情经过。” 史文奎看着椅子犹豫,一旁苏石道:“王爷让你坐便坐,啰嗦甚么!” 史文奎这才坐下,然后说起被捉拿进京的经过。 原是赵柽走后,史文奎便左右思索,他因做地方官良久,自知砣压不住秤的道理,便不敢有一点多余的话事去做,都是按部就班而来。 西门庆自然写成前去查实时,对方突起反抗,拒捕打死,其他主要的人等便直接该押押,该放放,然后连着文书和证据层层上报。 这时倒还无事,州路官员前来审查,刮了银两也就走了,因为西门庆有官身又涉及通匪造反,便将其家眷押一起往东京受审。 然后史文奎将所得财物隐藏,生药铺子处理,继续安心做县令,并不露一点张狂痕迹,只待赵柽将来传话,把他升官晋职。 可谁料就在几个月后,京城忽然来人,便是二话不说直接把他全家抓起来,就是州路官员也尽皆变脸,大骂他构陷同僚,贪墨良人财产。 接着就是一顿搜查后押解进京,期间倒也几次审问,但因最后要移交大理寺,所以没动什么刑罚。 赵柽听完之后道:“对方直说构陷,没说什么缘由?” 史文奎道:“王爷,哪里有缘由,倒是被审时听那官吏言语过几句,好像是今年蔡太师寿辰,核算义子干儿礼单时未见西门庆,就问了一嘴,然后蔡三公子查出了此事。” 赵柽听到这里道:“蔡翛吗?不过西门庆人都死,罪名又是通匪谋反,又有证据,他不过是个攀附蔡府的土财主,这样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蔡翛又怎么会继续管这闲事?” 史文奎苦笑道:“王爷,合该是如此,只是我当时听着官吏小声议论,好像是说蔡三公子查事时不知怎的,就见到了西门庆的一个小妾,叫李娇儿……” “李娇儿?”赵柽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李娇儿在西门庆的妻妾中相貌并不出众,身胖肉白,姿色只算一般,而蔡翛这人在开封府有个称号,唤作唐公子,是说他有唐风,喜欢肥胖女子。 赵柽道:“我自知了,你且在这里住下,不用心急此事。” 史文奎闻言,急忙跪地道:“文魁谢王爷大恩,若是得命,结草衔环相报王爷。” 赵柽摆了摆手,起身就往外走,史文奎在地上抹了把汗水,两腿不停打颤,他这时最怕的是赵柽杀人灭口,他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何地,这是军监,杀了他全家挖坑埋了就是,谁又能把赵柽如何。 赵柽出门坐马车回府,到了府门前就见一顶轿子停在那里,他这边刚下马车,那轿子里就出来一个两鬓霜白之人,正是大理寺卿陈垂象。 赵柽瞅他一眼,掏出丝帕就是一阵咳嗽,直到脸上泛起嫣红,这下慢慢稳住气息。 陈垂象急忙见礼道:“王爷为国事操劳,伤损贵体,垂象惭愧。” 赵柽道:“进来说话吧。” 陈垂象这个人贪是贪了,不过比旁人强的是多少还有点能力,而且他年纪大了,很快就会致仕,所以赵柽也没给他冷脸看。 到了前堂,叫陈垂象坐下,赵柽道:“是为阳谷县令的事来吧?” 陈垂象忙道:“王爷明鉴,阳谷县这事大理寺只是走个过场,其实前后查案都潦草的很,对事情原委还没有真正捋清,所以并不知阳谷县令和王爷……” “阳谷县和本王可没任何关系。”赵柽摇头道:“本王只是路上遇见,听那囚车里喊冤,本想问上几句,没想到你们大理寺的官却飞扬跋扈。” 陈垂象急忙站起来赔礼道:“那人下官已经惩治过了,下官已让他晚些时候就过来给王爷赔罪。” 赵柽摆了摆手:“赔罪就算了,我也烦见他,我问那阳谷县了,只喊冤枉,又道是遭人陷害,说进了大理寺必死无疑,我担心出现冤案,便将人先带走了。” 陈垂象闻言心里苦笑,这是一摊烂泥啊,他就算再有能力也和不好:“王爷高见,这事下官还未彻底了解,也说不好,都是蔡侍郎来大理寺述说,下官以为无错,便就先办了。” 赵柽点头:“蔡翛是吧,他年岁不大脑子怎么糊涂掉了,他若是问人的事就让他来找本王,至于阳谷县事,我三两日给伱大理寺答复。” 陈垂象心中松了口气,此刻将这事推脱了出去,便是完成了此番目的,站起来请辞道:“那垂象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赵柽点了点头,看着陈垂象背影心中琢磨,蔡翛眼下是吏部侍郎,也算是位高权重了,就不知在蔡家的事儿上占哪头,他记得好像是站蔡京一面,蔡大公子可是一直孤军奋战,对着蔡家满门呢。 下午时,朱小乙到来,一进书房便拜倒道:“王爷,那人小的找到了!” 赵柽放下手上的蜡芯道人绣像小话本,双目闪闪道:“这么快就找到了?” 朱小乙谄媚道:“若不提早找到,岂不被王爷白养。” 赵柽笑道:“说说怎么回事。” 朱小乙道:“小的手下人多,昨儿半夜回去就开始布置,把画像让所有人看熟,然后就去几处蔡府门前蹲守。” 赵柽道:“却是哪家的人?” 朱小乙道:“便是一大早就看见那黑胖子进了蔡太师府中,当时以为就是府上管事了,谁知不到半个时辰又出去,竟是去了蔡侍郎的府里。” 赵柽道:“是蔡翛那里的人?” 朱小乙道:“正是如此,小的急忙想办法打听这人,这才知道此人乃是太师府大管家翟谦的儿子翟大郎,如今在侍郎府做个三把管事。” 赵柽闻言冷笑道:“蔡京府上大管家的儿子?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太师府的大管家可了不得,说是七品官都少了些呢。” 朱小乙道:“本来小的想等那翟大郎再出府时就绑了来,后来又觉得不妥,再打听一番才得知,这却是个没家室的,就住在侍郎府,下次什么时候再出来却是不知道了。” 赵柽点头道:“你这事办的不错,让人看好蔡翛那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过来禀报。” 朱小乙得了夸奖喜滋滋离开,赵柽坐在椅子上眯眼想了想,忽然拿起笔写了封信,然后喊来雷三道:“把这信送到蔡攸府上。” 雷三接了信出门而去,赵柽继续拿起话本,有滋有味地看了起来。 黄昏的时候,府门那边的管家忽然来报,说蔡大学士求见。 赵柽笑道:“快请进来!” 这次见客却是放在了中堂,茶水自是先沏上,片刻后,只见蔡攸从门外走进。 赵柽看这位蔡家大公子,已经是四十多岁年纪,却保养的极好,容貌儒雅,皮肤白皙,留着一抹神气的小胡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上个五六岁,穿着紫色暗花大领,腰上挂枚羊脂白玉的佩子,一脸笑容。 “蔡攸冒昧拜见,还请王爷恕罪。” “哈哈哈,蔡学士这是什么话,本王就怕平日里请都请不来呢!” “惭愧,怎敢当王爷此语,实让蔡攸汗颜!” “蔡学士坐吧,喝茶。” 赵柽说完端起茶碗,撇了撇上面浮叶,小酌了一口茶汤。 蔡攸坐到椅上,眼神四处打量,赵柽这里他是头次来,其实蔡家也没其他人来过赵柽府上,因为蔡家一直支持三皇子赵楷,对赵柽向来是戒备疏远的态度。 三皇子赵楷方方面面都像道君皇帝,蔡家人认为将来道君皇帝肯定会传位给赵楷,哪怕眼下立了太子也一样,而道君皇帝也不止一次暗中流露过这种姿态。 所以蔡家在这方面的想法不会变,且为这事经营多年,朝堂内外拉拢无数人造势,就算想要变化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蔡攸看了一圈这大堂,心里只有两个字,寒酸,真是太寒酸了,堂堂亲王,又是手握权柄,这府上中堂的陈设布置都不如他自家。 对赵柽蔡攸了解不多,大抵都是在这一二年,若说早些时候确实做过许多惊艳的文章,但后来就没有了下文,听说是又好上了武艺,便再也没有关注过。 “闻王爷外出办差辛劳,累了贵体,蔡攸理应早过来探望,今日送上小小薄礼,还请王爷笑纳。”蔡攸从身上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送了过去。 赵柽笑笑,他回来总共不过两天,但这满东京城估计都传开了,虽不会有几人知道他事情办得如何,但生病却是许多人都耳闻了。 他掏出丝帕捂嘴咳嗽几声,看向蔡攸送过的盒子,盒子中有一枚翠绿珠子,晶莹剔透,隐隐发出莹润光芒,不由道:“此珠贵重,怎好让蔡学士破费。” 蔡攸心想,早知你这里简陋,就多拿点东西过来,这些玩意儿家中库房里又不少,平日除了给官家见个新鲜再也没人可送,基本都是别人给我送礼。 他笑道:“微薄之物,能入王爷法眼就好,蔡攸只盼王爷贵体早安。”看书溂 赵柽笑了笑,这是被对方给鄙视了,这蔡攸口气很大啊,果然是钱多腰杆壮,他心里暗自琢磨这要是把蔡家整个都给抄了,估计军费粮饷什么的就都不成问题了,如果要是再把延福宫给抄了…… 他道:“蔡学士太客气了。” 蔡攸看赵柽合上那珠盖,道:“王爷的信下官仔细看了,说的那事……” 赵柽笑眯眯地道:“事情当然是真的,绝不会做半点假,本来是要和老公相说,但想着老公相年龄年纪大了,怕是听不得这种腌臜,再有个什么差池便不好了,本王思来想去,这无论庙堂民间,家中不都是长子顾半边吗,所以就给蔡学士写了去!” 蔡攸闻言面皮动了动,道:“王爷所言极是,只是蔡攸愚昧,见了信便惊慌失措赶来打扰,不知三哥儿府上哪个勾结了匪类?” 赵柽摇头道:“本王信上说得含蓄,就怕有人走漏风声张扬出去,其实不止蔡侍郎那边,老公相府上也有人就是,万一张扬出去,对老公相的名声可是有损啊。” 蔡攸闻言“腾”地一下站起身,行礼道:“王爷,若真如此,还请王爷千万莫要姑息,国法律条如此,蔡攸也绝不袒护,愿意协助王爷拿人。” 赵柽看着蔡攸,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虽然说你蔡攸这些年靠的是道君皇帝,并非蔡家,但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不过他仔细回忆蔡攸这个人,所作所为真的不是一般心狠手辣,对父亲兄弟下起手来连眼都不带眨一下。 蔡攸为了争宠道君皇帝,自立门户,别居赐第,拉起一个小势力,和蔡京的势力互相攻击,争权夺利打得头破血流,受封少师后,权利渐大,更是变本加厉攻击蔡京一系,父子几乎成了仇敌。 有一次,蔡攸到蔡京府第探视,蔡京忙让客人回避,蔡攸上前握着蔡京的手为其诊脉,道:“父亲大人脉势舒缓,身体是否不适?”蔡京答道:“没有。”随后蔡攸借口禁中有公事,匆匆离去。客人窥见,不解蔡攸此举,便问蔡京,蔡京回答道:“这人是想用我有疾为由,在朝上逼我罢官呢。” 甚至后来蔡京四次拜相时“目昏眊不能事事”,一切决断全交给四子蔡绦处理,蔡攸心中嫉恨,于是便向道君皇帝屡讦蔡绦之罪,甚至劝道君皇帝杀了弟弟蔡绦。 道君皇帝也觉得他有些过了,最后只是令蔡绦停职待养,不得干预朝政,而蔡攸这时还不解恨,甚至打上府去,想要逼着弟弟离开京城。 赵柽一想到此,不由咳嗽了一声道:“蔡侍郎府上有个叫翟大郎的管事,蔡学士可知道?” 蔡攸闻言道:“下官知道,这人乃是太师府大管家翟谦的儿子,常来往太师府。” 赵柽点头:“此人勾结绿林匪类,行恶罪之事,尤其和鬼樊楼关系不浅,算是……鬼樊楼的漏网之鱼!” 蔡攸闻言,神色一变,道:“王爷,这还了得,这简直就是罪不可赦,什么时候去拿人?” (本章完) 第165章 阳谋暂用,火引烧身 赵柽叹道:“三公子那边倒是好办,就是老公相那里怕是面子上过不去啊,老公相为国操劳一生,哪里能见此种事情。” 蔡攸阴沉着脸道:“王爷放心,父亲那边我去就是。” 赵柽摇头道:“蔡学士啊,这不好吧,你们父子……” 蔡攸道:“王爷,翟谦这个狗贼在府内多年,若是旁人去就怕他见机不妙逃走,下官去了好找他,必然能一举擒拿。” 赵柽望着他,思索了半晌,方才道:“蔡学士说的也有些道理,你去倒也合适些,外人去府内拿人,总是不好看,到时传得满城风雨,就是笑话了,你去反而能悄悄行事,不被外人知,老公相那里你做儿子的也好解释些。” 蔡攸目光闪烁道:“还是王爷考虑周全,那下官……” 赵柽道:“现在天色将晚,正好可以掩人耳目,不惹注意,我给你一队兵,只把翟谦绑来就是,切莫惊扰他人。” 蔡攸道:“王爷放心,定会小心行事,不露痕迹不牵他人。” 片刻之后,两人各带了一队人马出府,赵柽奔向蔡翛的侍郎府,蔡攸则直奔太师府。 且说蔡攸骑在马上,脸色阴沉似水,阳谋,这是赤果果的阳谋啊! 他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齐王的手段如此了得,这是生生地拿自己出来当刀使,一石几鸟,而且自己面子上还得感激他,最重要的是还得卖力去做。 尽是假言假语的劝阻,甚么顾忌老公相的面子,甚么顾及蔡家的名声,好话都让你二大王说了,坏事都让我蔡攸干了。 他蔡攸可能顾及谁的面子吗?他恨不得闹得越大越好,伱齐王心中恐怕也知道吧?可你现在只会虚情假意说莫要闹大,可到时候真的满城风雨时,你又会说我叮嘱蔡攸了,就是怕闹大才让蔡家自己人去处理的啊! “哼!”蔡攸在马上冷哼一声,看了眼前方不远处的太师府,对身后禁军道:“既然王爷让过来拿人,就不要顾及谁的面子,只听我令就是!” 禁军齐声称好…… 赵柽带人来到蔡翛的侍郎府,看了眼那高大门脸,不由嗞嗞感叹,这排场就是尚书府都赶不上。 蔡翛既然无事生非掺和阳谷县的事,那他便也不必客气什么,下了令后,禁军直接冲到门前,也不待那家丁说话,就冲进角门从里将朱红大门打开。 赵柽连马都没下,照夜玉狮子跃上台阶,“哒哒哒”便向里面走,这时侍郎府内听动静出来不少人,虽然都不认得赵柽,可一见这架势排场,哪敢多说话,有机灵的便跑去禀报蔡翛。 虽然带来的禁军都没见过翟大郎,但是赵柽给他们看过画像,除了留下几个在身边保护,剩下全派去找人。 蔡翛此刻却正在卧房之内,自从把李娇儿弄到府中后,个把月下来,他感觉自家骨头都轻了几两,那一身肥白肉直是让他欲罢不能。 这李娇儿本是妓户出身,长得姿色一般,西门庆对她乃是一时兴起,见惯了窈窕之姿,想尝一口特殊口味,谁知道也还算舒坦,然而西门庆去妓院寻她解闷惯了,便懒得再一趟趟地奔走,便爽性将她接到家里,纳为小妾。 这李娇儿自然见惯了风月,床笫之事又哪里分甚么东京阳谷,花样总是人想出来的,自然哄得蔡翛神魂颠倒,蔡翛原本就爱这种,可是东京这地方说实话,美女不少,可这种异味真还难寻,一时就如得了宝般珍惜。 蔡翛甚至为此不惜给西门庆翻案,把阳谷县令给拘来,虽然其中有巧取豪夺西门庆家产的想法,却也同样有这李娇儿的原因,这女人虽出身稀烂,但对西门庆倒有几分情义,枕头酥风吹了又吹,蔡翛便使力下手,阳谷县令又哪里能招架得住。 却说他此刻正躺在李娇儿肚皮上,只感觉软软糯糯,昏昏欲睡,便听得外面有些乱起来,仔细听去,却是脚步声向这边跑来。 蔡翛坐起,一脸的疑惑,他这府邸虽然比不上皇子亲王,宰相枢密,可也算是防卫森严,寻常人哪里能进来?何况这是东京,没有匪凶之忧,战场之祸,这怎么还乱了? 就听房门“砰砰砰”响了起来,有人喊道:“大人,大人,不好了!” 蔡翛闻言顿时有些恼怒,吼了声:“鬼叫什么,哪里不好!” 外面人道:“有兵杀进来了!” 又有人道:“都拿着刀枪。” 再有人接着:“还有骑马的,怕是来捉拿大人,大人快跑!” 蔡翛闻言气得七窍生烟,他是吏部侍郎,蔡京的儿子,哪个人敢随便捉拿他?何况他又没有犯错,即便犯错还得官家下旨呢,哪里随便就有兵敢来捉拿。 “一群混账东西!”蔡翛气得下了床,到墙边摘下宝剑,就要出门砍这几个口无遮拦的。 就这时外面忽然没了话语,他冲到门前伸手就去拽花梨木门,却看那门“砰”地一下就被踹开,弹进来的门扇差点给他打个跟头,手上的剑若是再靠后两寸,他便直接被自刎了。 蔡翛吓得不轻,“啊呀”大叫一声就往后退,若不是旁边有桌案可扶,这下恐怕就要坐在地上。 两扇花梨木门被踢开,立刻有禁军立了左右侧,然后蔡翛就看到一个年轻人骑在马上探头探脑地往屋内看,尤其是瞄着里面床那方向几眼。 蔡翛气得有些糊涂了,叫道:“哪里来的贼子,安敢如此欺我!” 赵柽在马上沉了脸:“蔡侍郎,谁是贼子?” 蔡翛怒道:“尔是贼……啊啊,齐王殿下。” 赵柽看他这副模样,冷笑道:“蔡侍郎,你骂本王是贼子?那官家又是什么?” 蔡翛闻言手中剑“当啷”一声落地,站在那脸皮抽搐起来,你是贼子,你爹自然是老贼了。 赵柽道:“蔡侍郎,你自己去官家那里请罪,还是我去说?” 蔡翛脑袋“嗡嗡”乱响,这事谁都不能说啊,谁说了就坐实官家老贼的称号了,那自己可就倒大霉了,他下一步还要奔着礼部尚书的位子使劲呢,然后和蔡攸那狼心狗肺之辈去争相位呢。 “啊,齐王殿下!”蔡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跪跪倒没什么,把事儿岔过去才是真格。 “蔡翛一时猪油蒙了心,没想到殿下驾到,口不择言,还请殿下恕罪啊!” 赵柽看他两眼,道:“蔡侍郎,有些罪本王能恕,有些罪本王却恕不了啊!” 蔡翛闻言就是一愣,对方这话里有话啊,可除了骂官家是老贼外,自己还有什么罪?不对不对,这齐王带兵进府干什么?莫非真是问什么罪来了? 他急忙心下暗暗思量,这一思量脑门上便是冒出许多汗,他犯下的大罪小罪实在是太多了,数不胜数,谁知道到底是哪件犯出来了? “下官那个……还请王爷明示啊。”蔡翛嗫嚅道:“下官实在是想不出来。” 赵柽看着他摇了摇头,道:“蔡侍郎,你家里有个管事叫翟大郎吧?” 蔡翛闻言心里就“咯噔”一下,若是赵柽问别人他倒还不在乎,但翟大郎可是他的心腹,心腹中的心腹,在外面给他干脏活的那种。 翟大郎有绿林道上的门路,还有个绰号唤为人面熊,虽不说如何了得,却也结交了许多江湖朋友,在京畿几地的绿林道上很吃得开,所以若是说翟大郎犯了点什么事,蔡翛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王爷,下官府里确有此人。”蔡翛此刻也没法撒谎,对方都找上门来了,显然是查了个清楚,不过这翟大郎犯了什么大事,能让这位亲自来找呢? “叫他过来,我有几句话问他。”赵柽淡淡地道。 蔡翛急忙称是,指着远处的两名家丁:“去把大郎唤过来。” 两名家丁慌忙去找,但只走了一半就折了回来,只见十几名禁军押着一个黑胖子已经过来。 黑胖子正是翟大郎,他此刻也是一脸懵,禁军抓他,他也没敢反抗,毕竟他琢磨着最近也没犯什么事,他虽然勾搭绿林,但毕竟不是吃那碗饭的,像他这种走官匪两道的人天下很多,山东就有一个及时雨宋公明,听说前段犯杀人的事判了发配,他可是这年余多都没沾染过人命。 “王爷,人抓着了。”禁军小头目上前禀报。 赵柽一眼看过去,正是在鬼樊楼与西门庆一起的黑胖子。 这时翟大郎瞧见蔡翛居然在房门那跪着,心中一股不妙的感觉顿时升起,这京城能让自家大人跪着说话的不多吧?绝对不会超过两个巴掌十根手指,那前面这个骑马的是谁? 他望过去,赵柽也看过来,翟大郎与西门庆都是精明眼毒之辈,识人记人的本领擅长,不然怎能在官匪两道都混得风生水起?他只是微微一呆,就立刻辨认出赵柽是当日在鬼樊楼见过的少年。 虽然认了出来,但翟大郎一时还是没反应过来,这少年是哪个大人物?抓自家这么个小虾米做甚?自家也没得罪过他啊,不对,好像西门庆那厮得罪过他,西门庆,西门庆……死了啊! 翟大郎立时冒出了一身冷汗,他自是心窍玲珑,忽然间就感到了西门庆死的有蹊跷,不觉心中突突乱跳起来。 赵柽笑了笑,对蔡翛道:“蔡侍郎,你家的这位管事可是个大人物啊。” 蔡翛张了张嘴,翟大郎算什么大人物?从小都是他们哥几个踢着屁股长大的,至于说和绿林之人有勾连,那绿林在你齐王殿下眼里又算个甚么?你是皇子亲王,提举侍卫亲军司,眼下手上管着十几万禁军,虽然说无法调遣参战,但千八百铁骑在京畿走动总还没问题吧? 至于绿林,你若是想要手下,只要勾一勾手指头,那些绿林匪类还不得从东京排到大名府想要投靠? 蔡翛是真想不通。 赵柽忽道:“翟大郎与鬼樊楼来往甚密,乃鬼樊楼的漏网之鱼!” “啊?鬼樊楼……”蔡翛呆了呆,鬼樊楼的事过去一年多了,眼下八字水口每天还有俩禁军看着,至于其中因由,朝中大臣们此刻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不就是挡了官家挖地道密会李师师吗,你齐王这个马屁拍的好,清匪顺父意,杀贼报民仇,可是这事儿和翟大郎有什么关系? “王爷,翟大郎他和鬼樊楼……”蔡翛是真不知道翟大郎曾经去过鬼樊楼,不过他也明白鬼樊楼那地方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和你身份地位无关,要有人介绍,要有那里的人脉,可当年也有达官贵人下去玩,不最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追究吗? 赵柽皮笑肉不笑地道:“他是欢喜楼的掮客,至于是否其中头目亦不好说!” 蔡翛就是一愣,如果这样事情就要大了,鬼樊楼的掮客,那可是要比那里的普通匪徒罪还要大,至于其中头目,这个不用想就是要株连的。 翟大郎在旁边脸都绿了,无论哪条都是杀头的罪,而且一想到西门庆他心中就反应过来了,这事肯定不是冲着他来的,他算个甚么?说好听点叫管事,说难听的就是家奴,这种大人物怎么可能亲自来抓他? 至于西门庆,前段日子蔡翛给西门庆翻案的事翟大郎自然知道,西门庆的小妾此刻还在蔡翛的屋里呢,那这事就是…… 翟大郎咬了咬牙,他知道今天之后,再也得不到好,便是开口叫道:“大人,我带西门庆去过鬼樊楼!” 蔡翛皱了皱眉,这事儿怎么又扯上了西门庆呢,和西门庆有关系吗……甚么?西门庆去过鬼樊楼?! 蔡翛立刻就傻了,不说他才学如何,但人总是不笨的,此刻脑袋里马上就反应过来,这齐王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冲着阳谷那件案子来的! 赵柽这时看着蔡翛,笑道:“蔡侍郎,西门庆勾结匪类证据确凿,就不知道阳谷县抄他家又怎会落个构陷同僚的罪名!” 蔡翛心中一惊:“西门庆他,他……” 赵柽又道:“对了,听说这西门庆还拜了老公相为干爹,便是这翟大郎的父亲翟谦引荐的,这翟谦儿子通匪,还敢蒙蔽老公相,你家大哥蔡攸已经去府上拿人了。” 蔡翛闻言脑里“轰轰”作响,这件事难道竟是引火烧身? 第166章 收场,兵书,蕊珠殿家宴 一行队伍押着翟大郎向府司走,倒是没带蔡翛和李娇儿,想要用这种事搬倒蔡家是不现实的,何况赵柽原本只是想解决阳谷县之事。 至于蔡翛给叛匪翻案,诬陷“忠臣”,赵柽也会写封奏折递上去,官家那边什么态度他不管,反正其间自会有蔡攸使力,但依着道君皇帝对蔡家的宠信,惩治会有,但也不会动太大的干戈。 侍卫亲军司内灯火通明,这时蔡攸已经抓了翟谦回来,赵柽又让人去把大理寺卿陈垂象和权知开封府滕图唤过来,虽然不算什么三堂会审,但总是要给这件事落个章程。 这时蔡攸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根本不只是蔡府下人通匪那么简单,居然还涉及到了朝廷命官,虽然品级都不高,可也算是要紧的案子。 他此刻愈发觉得自家这刀子锋利,这齐王的阳谋是一环套着一环,先是自己不得不去太师府抓人,眼下看又是不得不上奏折去参老爹和蔡三,偏偏这些又是自己平日最想干的事情,寻常时想找机会都找不到,这可就有些憋屈了。 陈垂象和滕图都带了录事和法直官,要说阳谷县令的事赵柽自然没权去审,但此刻他要审的是鬼樊楼余孽,余孽却又牵扯到阳谷县事,两人没办法也只好配合。 翟大郎和翟谦分开受审,翟谦直到此刻还不知道发生何事,只是大老爷回来把太师府折腾的鸡飞狗跳,再抓了他到这里。 他此刻看堂上大人只问西门庆,也未想太多,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包括西门庆给蔡京祝寿认干爹都说了出去,随后画了押,就被带下去。 接着翟大郎上来,这人倒是光棍,见了这许多威严赫赫的官袍玉带,居然还有蔡府大老爷在内,便知道这一遭势必躲不过去,一咬牙,便都招了,只是把所有罪责都往自家身上揽,将蔡翛撇了个干干净净,至于蔡翛给西门庆翻案之事,更是一问三不知。 不过他着实认得鬼樊楼内的头目,说是掮客倒也不为过,和西门庆一起去往鬼樊楼的事也无法抵赖,至于西门庆肯定是摘不出去的,鬼樊楼都去了,不是无良匪类是什么?至于去干什么可就不是他说了算,去玩乐是罪,去联络贼匪也是罪,总之,一个通匪的罪名是跑不掉。 鬼樊楼都通了,那再通山匪也更加合理,何况那边也有“证据”,总之,这个人确实有罪,翻案不得!阳谷县令是冤枉的! 这堂审下来整整一夜过去,事情脉络清晰,就此结案,而蔡翛的案子要另做算计,吏部侍郎这种品级的官员,皇帝不发话是审不了的。 开封府来人将翟家父子押走,阳谷县令那边还要递奏折,等道君皇帝批复,但洗刷“冤屈”是肯定的,至于是否官复原职就全要看道君皇帝的心情。 赵柽回府,已是清晨,风气寒冷,秋木挂霜。 走到中堂前,便闻得一股药味,原是东厨那边传来,赵柽摸了摸下巴,虽然说装病做样子骗宫里那位,可是这一大早的就熬药熏人,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他走过去一看,东厨前竟然竟然两三个人在那忙活,戚红鱼扇火,锦儿添柴,张贞娘在沥药,都已经沥了两碗,可那药锅里还熬的是什么?两碗了还要继续熬? 赵柽冷着脸转身就走,后面戚红鱼看见,喊了声“公子”,赵柽也不答话,加快脚步往一旁走。 他没回卧房,径直去了西跨院,这边向来无人居住,但平日有丫鬟打扫还算干净。 胡乱觅了间屋子,一头钻进去把门栓上倒头便睡,连早饭都不想吃了,感觉到处都是药味,这几个小娘甚么意思,一大早就要“公子,来吃药了”? 过了两三日,赵柽入宫,禀报此番出海经过,虽然之前上了奏折写了前因后果,但还是要仔细说一番给道君皇帝听。 事情自然是失败了,原因是被海盗给绑了,而海盗凶狞残暴,人多势众,若不是因为有招安的心思,恐怕管你什么皇子官员,早就把几人给砍了。 这事儿可不是赵柽自己说,马政和呼延庆已经请过罪,早就把海盗人数船只描述了一遍,听得道君皇帝脸都白了,哪里还会问罪,胡乱给二人赏赐一番后便打发了回去。 赵柽这边给道君皇帝说完,道君皇帝只道二哥儿有功无过,又道金国皇帝被刺杀,若之前真的过去那边也未必是好事,此乃天佑大宋才对,又闻得赵柽一身药味,不时咳嗽几声脸色嫣红,自是再赏下些东西,叮嘱回去好生静养。 又过几日,阳谷县的事情也有了分晓,蔡翛降一级留用,阳谷县令无罪,升郓州知州。 蔡翛的所作所为若是按照律法,大抵是要一撸到底还要问罪的,这种越权插手大理寺事,且诬陷朝廷命官的行为,可不是什么轻罪,但道君皇帝却只是降了一级使用,说不得过几个月又会给升回来。 至于蔡京认了个通匪的干儿子,却是连提都没有提。 而升官阳谷县令,这倒是作为一种补偿了,没怎么惩罚对方,那就多给苦主点好处吧,毕竟不能让地方上的官员太过寒心,知县直升知州这种事,历来罕见,往往有门路的中间也会再过渡几个其它职务,史文奎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而这些,还是在赵柽有奏折,蔡攸于朝堂上猛烈攻讦的结果,可见此时此刻蔡家的圣眷浓到何等程度。 史文奎前来赵柽府上拜辞,赵柽坐在中堂大椅上看他。 史文奎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这些天真是历经人间生死,说是死了一遭都不为过,虽然此刻灾厄消除,又升了官,他却亦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赵柽看他,慢慢放下手中茶碗,道:“十年寒窗苦不苦?” 史文奎以头垂地:“回王爷,苦。” 赵柽道:“东华门外风光如何?” 史文奎道:“回王爷,风光独好。” 赵柽笑了笑:“深牢大狱可否舒坦?” 史文奎泣道:“回王爷,生死不如。” 赵柽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只是望着门外,雷三在外面站着,那远处有巡逻的侍卫经过,几颗大树落叶萧萧而下,仿佛一场橙雨降临。 史文奎的双腿都跪麻了,但也不敢抬头,他知道齐王一定有话要说,他如今算是拜在齐王门下,是齐王的门人,此番离去,大抵只能书信问候,想再见面却是不容易。 赵柽忽然道:“钱够花吗?” “啊?”史文奎在地上就是一呆,这个要如何回答。 赵柽又道:“年年里不用你往我这里送些金珠东西,朝上旁人你也不用再打点了,得罪了蔡家,伱打点也没用。” 史文奎嗫嚅道:“可是给王爷的孝敬,年年岁岁又怎可少?” 赵柽道:“此刻不比当日在阳谷,你自己领会,至于孝敬……你若是真想孝敬,就把枣子鸭梨些鲜果送来就好。” 史文奎低声道:“是,属下知道了,钱够花。” 赵柽道:“够花就好,你也看到,有时候哪怕你贪再多钱,也要有命去花才是。” 史文奎道:“是,属下明白了。” 赵柽点头:“回去吧。” 史文奎大礼参拜,随后离开,赵柽闭目沉思了会儿,又把张宪唤过来。 赵柽让张宪坐下后,道:“兵书读得怎么样了?” 张宪道:“两篇都有领悟,就是没处可以演练。” 赵柽思索了一下,他传给张宪的是孟德新书的总纲,还有第一篇临篇。 孟德新书一共十四篇,第一篇是总纲,最后一篇是政略,实际的正文有十二篇 他道:“你随我到书房来。” 两人到了书房,赵柽从小匣里又抽出张写满字的纸,递给张宪道:“这是兵书的第二篇兵篇,你读熟了就毁去,莫落他人之手。” 张宪拿着兵篇欢喜离去,赵柽却坐在桌后陷入沉思,读了兵书却没处去演练,这就谈不上融会贯通了,即便领悟也只是字面的意思,精髓方面恐也只是想想罢了,若是有机会上战场还可能一点点积累,不然的话倒可能沦为纸上谈兵。 他眼下管着十几万禁军,也操练了一年有余,那能不能……赵柽脑中忽地浮现出一个想法,不由眉毛扬了扬,提笔开始写信,写完后让人快马向河北大名府送去。 当初答应道君皇帝出海时,所要的官职还剩一个未用,这个是当时要的官职里最大的,在他的侍卫亲军司下面,这个官职他要留给卢俊义,想想这时候也该叫卢俊义赴京了,就是……不知道这位师兄的家事现在处理的如何。 三日后,道君皇帝摆家宴,在延福宫内大开筵席。 参加家宴的宫人并不是有封号就可以过来,那恐怕都要几百人不止。 所谓家宴,是指有所出的妃嫔,以及皇子皇女,国婿粉侯,只有这些人才有资格参加家宴。 若无所出,是没资格过来的,而且一般来说无所出的宫人,也爬不了太高的位置,哪怕得宠,也只能得些低微的封号。 家宴在蕊珠殿举行,蕊珠殿是延福宫五大殿之一,是道君皇帝专门摆宴会的地方。 道君皇帝喜热闹,喜人多,喜前呼后拥,歌舞环绕,更喜欢没事摆宴。 正常的时候他是三天一小宴,七天一大宴,宴朝臣,宴妃仪容媛,宴宫人,宴皇子帝姬。 赵柽因为离宫在外开府,又不上朝,所以宴朝臣他没参加过,宫内小宴皇子皇女的时候,他在外面也不过来,但这种大家宴却是要到场的,大家宴一年也没有几次。 蕊珠殿外的风景自是极好的,虽然已到秋末,但是殿外两旁还有菊花开着,金灿灿的花瓣披着白边,冷香散发弥漫。 此刻宴会还未正式开始,殿内殿外闲着的人自是极多,大的小的吵吵闹闹,大的不少都有王爵公爵在身,小的却不在乎,攀爬扯拽,嬉笑一片。 赵柽背着手在远处看菊,他忽然感觉有人蹑手蹑脚地往他这里来,眼角余光瞧见是赵福金和赵瑚儿。 赵福金一张小脸没甚表情,严肃得紧,恍如画中人一般标致无双,赵瑚儿却是藏不住笑般五官都快活的要扭在一起。 两个悄悄来到赵柽身后,赵柽只装作不知,赵瑚儿想要伸手蒙赵柽双眼,可她这般年纪却又哪里够得到。 于是便比比划划做出口型,想让赵福金去做,赵福金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她看着赵柽后背,轻轻咬着嘴唇,踮起脚,把自己的双眼一闭,伸手就向前蒙去。 赵柽知二人在身后,却不知要做什么把戏,感觉有人来蒙眼,便要笑着说话时,那眼已被蒙了起来。 他忽然感觉不对,这不是赵瑚儿啊,赵瑚儿那双胖乎乎的小手他太熟悉了,这却是一双少女的纤手,还带着淡淡兰花香气。 他微愣一下,笑道:“是福金吧。” 蒙眼的手立刻缩了回去,赵柽心中暗笑,这小五姐平日里看着严严肃肃,象个小大人一般,没想到心中也是有童真的一面。 他转过头,还未待说话,赵瑚儿仿佛一只小老虎一般扑了上来:“二锅,二锅。” 赵柽抱着她笑道:“又想捉弄二哥是不是!”说着将赵瑚儿向上面丢了起来,吓得赵瑚儿哇哇大叫,接住后再也不干,从赵柽身上跳下来就跑。 她抓着赵福金身后的裙摆,露出半边小脸:“二哥最坏了,再也不和你说话!” 赵柽哈哈大笑起来,赵福金道:“二哥……” 赵柽笑道:“福金啊,怎么就你两个,八哥儿十一哥儿他们呢?” 赵福金同母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但一个妹妹早夭,剩下的是赵棫、赵模、赵榛、赵富金。 其中八皇子赵棫和赵构同岁,虽然年龄小,但也已经封王,且是单字的益王,极受道君皇帝宠爱,赵构不如,赵构眼下只是广平郡王。 赵福金望向后面大殿,道:“他们都在殿里说话,好像是琢磨待会要行那哪种酒令呢。” 赵柽也向蕊珠殿看去,见那里面已经点起了通天的蜡烛,一群大的小的正不知议论什么,他转回头刚想再说句话,却这时,看到赵楷带着两名小内侍,从一边路上走了过来。 (本章完) 第167章 行酒章程 赵柽见赵楷从一边的路上走了过来,这三哥儿此刻顶着两只黑眼圈,消瘦了许多,浑身上下缺精少神的模样。 原是这一朝行冠礼早,皇子们亦都是年岁不大,十四五就出宫开府,便是后来的赵构也是十四岁加封康王,第二年就行冠礼出宫去了。 出宫的皇子,若是不在朝为官,自此便是没了拘束,如同脱缰的小马,出笼的飞鸟,可劲儿地快活折腾,身子骨真正好的倒是没有几个。 这原是司马光将《仪礼·士冠礼》简化,在其《书仪》中制定了冠礼的仪式,定了男子年十二至二十岁,只要父母没有期以上之丧,就可以行冠礼而致。 赵楷不习武,开府之后却时常夜宴宾客,通宵玩乐,沉湎酒色,身体能好倒才是异数。 赵楷此刻也看见了赵柽,脚步一顿,脸色本来就有些差,此刻更不好看,不过沉默几息后还是挤出一丝笑容,走上前道:“听闻二哥劳累染病,可见好了?” 大家宴的日子,哪怕装也得装上几分,不然官家会不高兴,许多人也会背后指指点点。 赵柽笑道:“倒是劳三哥儿挂念了,一切还好。” 赵楷道:“那二哥和福金说话,弟弟先进殿去。” 赵柽点头:“三哥儿且去。” 见人走远,赵福金道:“看着三哥瘦弱,不知身子如何,只是没听说生病又不好问。” 赵柽摇头道:“三哥儿的压力大。” 赵福金听不懂,道:“二哥,甚么是压力?” 赵柽看她道:“大抵欲罢不能之事,左右折腾反复折磨。” 赵福金闻言思索,小脸一片迷惘。 赵柽笑道:“对了,福金怎不问我病如何?” 赵福金疑惑道:“看二哥不像有病的模样,气色甚好。” 赵柽想了想,这却是草率了,竟忘穿那件全是药味的袍子出来。 又说几句,三个便也进殿,却见好一大殿人,皇子皇女就有五十多个,妃嫔也足有二三十个。 道君皇帝此刻还没来,金漆长案等物什却已是摆好,分成左右两排,皇子自成一排,国婿粉侯居末座,对面则是皇女和自家娘娘坐在一起,却不像皇子那般按照年岁排列。 赵柽瞅了瞅,太子赵桓没来,左边第一的位子空着,第三的位子赵楷已经坐上,接着是第四个位置吴国公赵枢,第五个位子景国公赵杞,第六个位子鲁国公赵栩,第七个位子益王赵棫,第八个位子广平郡王赵构,第九个位子镇国公赵模,第十个位子越国公赵植。 再往后的十几张椅子上,坐的就都是不满十岁的小屁孩了。 而眼下坐第五个位子的景国公赵杞,赵柽记得应该再有几个月就要加封景王,这个赵杞文武皆一般,但却是个孝顺之人。 靖康之变时,在去往金国的路上,赵杞一直都在道君皇帝身边,每日衣不解带地侍奉,道君皇帝于是向天祈祷,希望上天能够保佑赵杞活的长久,并且把愿望写在纸上,送给赵杞,赵杞哭着向道君皇帝拜谢,在到达金国后,赵杞的胡须和头发全都白了。 想到此,赵柽微微皱眉,不由自主地看了眼下面的赵构,赵构行九,坐第八个位子是因为大宋皇室排辈,把早夭的皇子女都排进去,皇四子赵楫早亡,所以他坐在第八。 赵构看赵柽瞅他,便道:“二哥有事叫我?” 赵柽道:“最近可有找高宠比武?” 赵构闻言脸色一白:“二哥,那小子不是人啊,哪里有人那么大力气,我再不和他比试。” 赵柽笑了笑,这时太子赵桓走进来,穿了身青色的袍子,显得有些老气横秋,众人全部站起行礼。 赵桓看身子却是比去年要壮了些,不过神色间一股郁郁之气凝结,哪怕脸上在笑,却又仿佛并不开心。 他微低着头,嘴里说道:“大家都坐下来吧,站起来干甚么呢。” 接着他来到赵柽面前,笑了笑:“二哥儿病好些了吗?” 赵柽道:“劳大哥惦记,基本痊愈了。” 赵桓突然兴奋起来:“那就是能喝酒了?” 赵柽微一扬眉,赵桓这个人平日没什么爱好,顶多就是养点鸟虫信信佛,对于道君皇帝那些广泛的兴趣一点都无,尤其不喜酒色,可此时竟提出喝酒来,可见心情并不像表现出来那般郁结。 赵柽点头笑道:“倒是能喝点,最好是果酒。” 赵桓也笑道:“其实二哥儿也知道,我也不过就是喝点果酒罢了。” 赵柽想了想倒还真是,无论是上次赵桓单独摆家宴,还是以前一些时候,这位太子要么滴酒不沾,要吗就是只喝些梅子酒。 赵桓走进案后坐下,开始小声问赵柽一些去陇右时的事情,赵柽提到自家一枪挑飞回鹘三公主的面纱,赵桓立刻笑起来,摸着微微长出的须髯问公主长得如何? 赵柽回忆道还挺不错,没想到那边的风沙,居然能有脸蛋白嫩和新剥壳熟鸡蛋一样的小娘。 赵桓说道,那怎不捉回来做个小妾? 赵柽立刻摇头,说那种好武艺又野性的,就怕半夜起来给自家一剑,然后死都不知如何死的。 赵桓立刻哈哈大笑。 一旁,赵楷坐在案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里不自在。 他暗暗叹气,觉得太子赵桓的脑子实在不够用,明明最想夺你太子之位的人就在旁边坐着,居然还和他谈笑风生,这不是城府极深,就是胸无城府,怎么看赵桓怎么像后者。 至于赵柽,养鹰飏去,狼子野心之辈也…… 这时道君皇帝和皇后从殿后走上来,众人再次起来见礼。 只见道君皇帝今天打扮很随意,也没穿道袍,而是戴了一顶高筒东坡巾,这是一种时下在士大夫中很流行的便巾,又在淡黄色的便袍上披了一件丝绵半臂,显然是要做出一副家常洒脱的模样。 道君皇帝看起来心情极好,他瞧着下面大几十人,脸上露出平日极少见的慈祥表情,心中同时有些得意,想大宋开国以来,疆域最大,钱粮最广,皇嗣最多都出在他这一朝,这真是历代先帝都未做到的伟业。 让众人坐下后,道君皇帝便将心中所想道了出来,在众人一片恭维声中,宣布家宴开始。 几杯酒下肚,道君皇帝挥手打断丝竹,道:“今日家宴,可有个行酒的章程?” 益王赵棫道:“爹爹,我和九哥儿几个都商量好了,上次是对课,大上次是猜谜,这次就作诗填词好了。” “作诗填词?”道君皇帝笑着道:“倒也不错,却如何论输赢?” 赵棫道:“作不出来的罚酒三杯,作不好的罚酒一杯,作的最好的不用喝。” 道君皇帝摇头道:“那岂不是除了做的最好的那个不用喝,其他人都得喝酒?” 众人闻言皆大笑,赵棫脸红道:“孩儿却是没想过这些。” 道君皇帝道:“我看做出来的自家随意,做不出来的自罚三杯就是。” 众人纷纷附和称好。 (本章完) 第168章 作诗,作诗! 作出来的自家随意,做不出来的罚酒三杯,众人纷纷拍手称好。 大家宴的行酒章程,除了年龄太小的,基本都可以参加,妃嫔和皇女也不例外。 不过若是猜谜之类,妃嫔和皇女兴致就会更加高昂,至于作诗填词,便基本会选择喝酒,并不掺和进去,因为这显然是给皇子们展露才华的时刻。 道君皇帝眼神落在皇子座位这边,从太子一路看下去,能独立坐在桌后的最小皇子只有五六岁,这时正在啃鸡腿,浑然没听众人说些什么。 道君皇帝心内摇了摇头,想着二哥儿这般年龄已经做出好诗,三哥儿这个时候也能写一手妙字了,随后他的目光落在赵柽赵楷身上。 赵柽正用手轻转着面前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赵楷依旧那一副眼口观心的模样,自从上次张宪牛二之事后,虽然身子骨有些弱下来,性子却是一天比一天沉稳了。 道君皇帝又看向皇女那边,道:“你们也别只顾着喝酒,便不是猜谜就要偷闲不参加,有所得的不妨都作出来,大家一起评判。” 皇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抿嘴不语,只是盯着眼前的各色果酒,觉得趁此机会还不如多饮两杯来得惬意,至于诗词,让那边的哥儿们去作,边品评边饮酒岂不是更美。 道君皇帝哪里看不出这些皇女的心思,可这种事哪里有办法强制,又不像朝堂之上,家宴中是不好摆官家架子的。 他对皇子那边道:“不必按照年岁座次的顺序,谁心中有直接吟诵就是。” 皇子们闻言有的立刻露出愁闷之色,有的则低头嘿嘿偷笑,有的悄悄从袖内掏出小纸条,显然事先就写好了出来。 这时赵棫道:“爹爹,我先来!” 道君皇帝看他:“八哥儿文思敏捷,这么快就做好了?” 赵棫眼珠转了转:“孩儿心有所得,只是仓促间未必最好,还请爹爹指点。” 说着话他偷眼看了下赵构,赵构正在低头翻小纸条,他不由嘴角露出一丝嘲笑,几天前知道要举行大家宴,他便找了一干人怂恿作诗词的酒令,然后都一起提前做出来,可赵构这连背都没背下来,还要现记,也太笨了点。 众人眼神落在赵棫身上,他清清嗓子,微微扬起头,开口吟道: 遇景摇红壁,春来未学禅。 诗成星月落,醉处得神仙。 吟完坐下,众人品了品,大多也听不出好坏,只感觉押韵就行,便自叫好。 道君皇帝在上面道:“是首五言绝句,倒也算工整,就是典故晦涩了些,后面又跳脱了,不过也还算好。” 赵棫闻言脸上悻悻,第一个站起来作诗就是想给官家个好印象和引众人注目,所谓珠玉在前,没想到官家评价很一般,这些都是他自己所写,大抵也就这个水平了,不由一时有些气馁。 赵构在旁边暗中偷笑,一干人前几日商量好,都提前做出,只不过他刚才忽然略有所得,想改几个字,这才掏出纸条看了眼,他觉得赵棫有些傻,第一个站起来作诗不是当出头鸟吗?没有比较,官家又怎会给特殊评价,没看二哥三哥都不动吗,那都是想要压轴的。 赵构心中想着,怎么也要拖到五六人之后再作,才能显出鹤立鸡群不同凡响的效果,可就在这时,忽然椅子后面的屁股上,猛地吃了一痛,疼得他“啊呀”声就跳将起来。 怒目低头一看,却是赵棫拿了根筷子偷偷收回,脸上还带着阴险的笑容。 赵构气得刚想报复回去,就见众人眼神都瞅过来,道君皇帝道:“看来九哥儿亦有所得。” 赵构嘴角抽了抽,心说赵棫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他写的那玩意儿入不得官家法眼,就来祸害自家,可此刻已经没法再坐回去,只好硬着头皮道:“回禀爹爹,确有所得。” 道君皇帝道:“说来听听。” 赵构轻只得咳了一声,望向殿外的秋景,一脸深沉吟诵: 对景残霞落,梁园烟雨晴。 银弦多少恨,月挂一钩明。 “嗯?”道君皇帝眼睛亮了亮,道:“九哥这首五绝八庚倒是用词考究了,听起来颇有些赏心悦目的意思。” 众人听评价高于赵棫所作,不由目光多看了赵构几眼,尤其对面的赵构亲娘韦夫人,乐得都合不拢嘴。 赵构得意坐下,赵棫脸色不好看起来,之前一干人对诗时,赵构做的可不是这样,听起来也就一般,并不比自己好在哪里,这怎么改了几个字,听起来好像变成另外一首诗了? 这小子也太奸诈了! 这时赵构伸手掐了掐旁边的镇国公赵模,这也是一伙的,之前一起怂恿大家行诗词酒令。 赵模此刻自是无奈,八哥和九哥都站起来作了,他要是留到后面再作,怕是回头要被两人给堵在墙角打,他双拳难敌四手,尤其八哥力气还大,都能将他举起来呢。 赵模刚要硬着头皮站起,却不料对面有人说话:“爹爹,我也作一首。” 众人一看,竟是赵瑚儿,只见她抓了一只不知什么糕饼,嘴巴上沾着糖霜,说完后不忘再咬上一口。 上面郑娘娘见状道:“瑚儿不得胡闹。” 道君皇帝摇头道:“就让十三姐儿做一首来听听。” 郑娘娘无奈只好点头,就见下面赵瑚儿坐在赵福金怀里,用糕饼指着殿外的一颗大树道:“我也作五个字的,门外一棵树,两个大丫杈,两个大丫杈……” 她丫杈了半天,便丫杈不出来了,然后发现好多目光都盯着她瞅,心中不由有些害怕,小嘴一扁,眼眶便开始湿。 后面赵福金这时在她耳旁轻声道:“春至苔为叶,冬来雪是花。” “对对,春至苔为叶,冬来雪是花。”赵瑚儿急忙大声道。 众人都笑起来,看到是赵福金偷偷告诉。 道君皇帝见状摸了摸胡须,笑道:“福金也作上一首吧。” 赵福金站起来道:“爹爹,律诗绝句怕是做不好,就作首古诗吧。” 道君皇帝点头:“也可。” 赵福金想了想,开口吟道: 伊人步云端,轻袖舞长天。 晚风扫夜月,幽梦惊楼兰。 三万盛唐曲,八千壮河山。 毫墨丹青去,江海浮碧烟。 踏秋迟暮色,寻景入重关。 何时雨前飞?彩霞两相还。 “好诗,好诗!”赵瑚儿第一个拍起手来:“五姐做的诗最好。” 道君皇帝点了点头:“这首伊人不错,颇有气势,福金用功了。” 众皇女一听夸奖,都看着赵福金眼神复杂起来,有那妃嫔不由捅了捅身边的亲女,暗暗使用眼色,可是这作诗写词哪里容易即兴就来,大多都是愁眉苦脸低声不语,或是装着不知亲娘暗示,只顾捏着酒杯。 这时二皇女赵金奴站起来道:“爹爹,我来做一首。” 赵金奴是太子赵桓的同母妹妹,已经出嫁,丈夫乃是开国勋贵曹彬的后人,左卫将军曹晟。 曹晟此刻正在皇子席这边陪着末座,看自家娘子站起来要作诗,不由先是一愕,随后把头往桌上一埋,劝不了啊劝不了,还是喝酒吧。 道君皇帝道:“金奴伱要作首甚么诗?” 赵金奴道:“爹爹,孩儿就仿着八哥儿九哥儿,也作首绝句吧。” 道君皇帝心中纳闷,从没听过赵金奴有诗才,不过还是点头道:“作来听听。” 赵金奴看了眼对面喝酒的自家官人,开口吟道: 睡起娇无力,诗家认好名。 红尘花笑语,铁马怕鞭声。 众人闻言一片沉默,曹晟差点把一口酒全喷出来。 工整是工整了,也是首八庚,平仄韵脚倒是一点没差,可这词儿都是些甚么玩意? 赵构看了眼赵棫,低声道:“二姐这诗里有甚典故?” 赵棫一脸懵,想了想道:“好像有吧,我以前倒见过,眼下却是有些忘了。” 赵构看他,暗想你见过个鬼,我怎么就没见过半点。 道君皇帝在上面开口道:“这个诗……不算你过,以后少看些闲书,都是些甚么乱七八糟!” 赵金奴闻言也不难过:“爹爹,我知道了,我自罚三杯。”说完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了,接着又再倒上两杯,都是一口饮尽,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赵构看得目瞪口呆,小声道:“二姐不是为了痛快喝酒才作诗吧?” 赵棫道:“我哪里知道,不过她好酒却是真的,赵模到你了。” 赵模这时站起来,伸手挠了挠头:“爹爹,我也来做一首。” 道君皇帝道:“作诗还是填词?” 赵模尴尬道:“今天哥姐们都作诗,孩儿也作诗。”看书溂 道君皇帝点头,赵模开口吟道: 执手葫芦舞,江村觅钓翁。 书生欢喜处,得出二经中。 道君皇帝听完,皱了皱眉:“这是首典故倒不少,就是用词太糙了,算你过了。” 赵模没得到夸奖,闷闷不乐坐下,赵构和他说话,他只是把脸一扭,气得赵构道:“你做的烂诗不好,脾气倒还不小,待会宴会结束,找个地方比试比试呗?” 赵模闻言顿时脸色一苦,抓起酒杯就猛灌了一口,顿时呛得直咳嗽。 那边太子赵桓已经喝得脸色有些红晕,不时低声和赵柽品评这些诗作,然后再低吟一遍。 赵楷在旁边看到心中冷笑,论文采赵桓肯定比不过他,他可是状元之才,诗词甚么自然是擅长,就算是赵柽他也是不服,赵柽诗名早,但近些年来却不写了,再未传出过一首,不免有江郎才尽之嫌。 这时道君皇帝看向赵桓道:“太子在做甚呢?怎不作上一首给哥儿姐儿们听听。” 赵桓闻言就是一愣,随后放下酒杯站起道:“爹爹说得是,那孩儿就作上一首。” 道君皇帝目光炯炯道:“太子做一首甚么呢?” 赵桓道:“大家既然都是作诗,那孩儿也不填词,便作诗就是。” 他皱眉思索片刻,看众人的目光全在身上,不由心中暗暗叫苦,其实来之前是想无论什么酒令都推脱掉,却没料到竟然是诗词,这个自然不像那些游戏耍子,推脱是极难的,而且于名声来说也不好,可又不能随便弄首五绝来了事,那岂不是和赵构他们这些半大孩子比较? 赵桓想了半天道:“孩儿就作一首陈思王吧。” 说完,他慢慢吟道: 今于秋日念陈王,逝迹绝空恨远长。 壮志不堪矫饰累,盖才当可启文方。 三十卷笔书香骨,两代风流论玄黄。 青史漫云虽久矣,沧海深处有华章。 一首诗做完,赵桓伸手抹了把额头汗水,酒劲全随汗水流出来了。 众人纷纷叫好,至于真的好不好倒无所谓,总是要给太子些面子才是,毕竟家宴,其乐融融最重要。 赵棫低下头一脸疑惑看向赵构,赵构也望过来,两人的眼神都在说,太一般了,真的是太一般了,就算可能比自家的好上点,但那可是太子啊,做的也实在是太一般了点。 道君皇帝脸上没有表情,端起杯酒轻轻小酌了一口,道:“这首七律算是……中规中矩吧。” 没有夸奖,但也没有太过于贬低,一语带过。 那边赵楷瞅了瞅道君皇帝,又看眼赵柽,他觉得自家该出手了,就算是总想着要压赵柽一头,可他的真正对手是太子啊,这个前后关系不能弄反。 “爹爹,孩儿也来做一首。” “哦?”道君皇帝闻言看向赵楷:“状元郎要作诗了,快作来听听。” 赵桓见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知道自己的诗一般,可这刚刚坐下,赵楷就迫不及待站起来,这目的也太明显了吧? 就见赵楷也没怎么思索,看着满堂众人,把手微微负在身后,开口便吟诵道: 朝阳万里破天苍,笔舞龙飞诗写伤。 王骆卢杨今久矣,谪仙少陵去时长。 滕阁旧处秋波死,蜀道新端猛虎亡。 堪得神州明月在,怎愁诸夏少华章。 赵楷一诗作完,太子赵桓立时面如死灰,坐在椅子上仿佛泥雕木塑一般。 词词针对,字字诛心。 他写陈王曹植,诗里仰慕之意甚浓,对方就直接写王骆卢杨初唐四人,又写李白杜甫王勃等,言是这些人虽然都不在了,可就算不在,世上也有能相比甚至超过的,根本不会缺少好文章,不必去什么沧海深处寻觅。看书喇 这个能相比或者超过的人是谁呢?那就是他赵楷啊,他自己比做神州明月,有他在就不用愁世上没有好文章。 众人这时一齐叫好,道君皇帝亦笑道:“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律诗!” 赵桓闻言,心中一颤,脸色更加差了,不由便把目光望向赵柽。 (本章完) 第169章 大宋第一风流才子 这时,殿内众人也都向赵柽看去。 皇室之中两大才子,二哥儿赵柽,三哥儿赵楷。 赵柽成名较早,自小就有诗名,虽然后来不再作诗填词,而是跑去练武,但却有诗集流传在世,士林评价一直极高。 而赵楷是状元,这一朝的科举考试内容曾多次变化,诗赋这一类时有时无,王安石变法直接废除其他科目,只留下进士科,考经义和策问,再加明法科。 但后来,变法失败,诗赋重新被重用,与经义取士平分秋色。 所以,赵楷既然能考上状元,那么诗词水平绝对了得。 如今赵楷已经出手了,众人便都看向赵柽,至于那些跃跃欲试的小哥儿们,倒是没人再去关注。 赵柽感到这些目光瞅过来,不由心中长叹,干什么不好,怎么就偏偏要写诗呢,哪怕填首词也行啊,这诗……可是不好写。 他为甚当年就不写了?连诗集都出了几卷,然后突然激流勇退?不就是因为太难写了吗,写到最后发现没东西可写了,要是早个几百年,哪怕写一辈子都行,可如今…… 赵柽摸了摸下巴,拿起筷子夹了片小羊羔肉放进口中,谁愿意看就看,反正那么多人都没作呢,他大不了多喝几杯酒就是。 一旁赵桓低声道:“二哥儿……” 赵柽只当喝多了没听见,两眼又盯向另一块羊排。 旁边的赵楷也瞅他,见他满脸副轻松模样,不由心头一团恼火,这是看不起他写的诗呢,还是看不起他的人?不,这肯定是全都看不起。 只是,既然看不起,你倒是起来作一首啊,不然你赵柽就是江郎才尽,徒有虚名! 道君皇帝在上面看得分明,他想了想,这二哥儿以前的诗词做得甚好,却突然不写了,就是眼下众人都看他,也不吱声,莫非真是外面传言的江郎才尽? 但看他之前的诗词,就算是才尽,也不会尽得那么彻底才对啊,道君皇帝想了想,开口道:“二哥儿。” 赵柽抬头,表情疑惑:“爹爹唤我?” 道君皇帝看他装傻,便望向旁边的郑娘娘,郑娘娘道:“二哥儿,该行酒令了。” 赵柽闻言叹气,看来是躲不过去了,他可不比太子,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名头可失,就算道君皇帝让他作,他说一句出海生病,至今头疼,道君皇帝也没有办法。 可道君皇帝也不傻,就怕他用这种话搪塞,才让郑娘娘开口。 赵柽看着郑娘娘,毕竟是这一世的母亲,从小怀抱长大,又怎忍让她失望,不由站起来道:“是,娘娘。” 众人瞧他起身,都兴奋起来,便是对面那些妃嫔皇女都不错眼珠地盯着,这二哥儿小时候才气无双,又有哪个不知,虽然这些年不再作诗,但却没人能忘。 赵福金双眼闪闪看着赵柽,怀内的赵瑚儿年岁小,不知道那些,小声道:“五姐,二锅作诗很厉害吗?” 赵福金偷瞧了道君皇帝一眼,低声道:“外面虽然不知,但这殿内算是最厉害的。” 赵瑚儿立刻瞪大眼睛:“比五姐还要厉害吗?” 赵福金脸色一红,道:“厉害十倍不止。” 赵柽看着众人,伸手揉了揉头,苦笑道:“好多年不写诗了,便是格律也都忘得差不多,律诗大抵是作不出来了,就作首乐府吧。” 乐府?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乐府诗对格律没太大限制,只对韵脚有些要求。 乐府诗说好写也好写,说难写也不容易,好写自然是格律没太大限制,长短句可以有序组合,也无须太过引经据典,说难写,恰恰正因为没有了这些限制,所以才难写好,或者写得返璞归真,或者直接震撼人心。 赵楷在旁边同样一愣,乐府啊,怎么要写这种?莫不是对方真的忘了格律?不不不!他忽然想直接给自家一个嘴巴,这两年他上赵柽的当还少吗?忘什么忘,这赵二乃是最擅遮掩伪装之人,一定是想另辟蹊径,拔得头筹,将自家压倒。 不好!自家若是被他压下去,不是等于太子也被他压下去了吗?然后得罪太子的却是自家,他明里还能卖好,暗中占尽便宜,果然是好算计啊! 赵楷脸色不好看起来,只觉得又一次被赵柽给设计了。 赵柽哪里知道他复杂心事,继续道:“就作一首长相思吧。” 嗯?长相思?听到这名字许多人眼睛都亮了起来,便是道君皇帝也露出一副兴致模样。 原是这宫中哪里有许多消遣,除了游戏耍子,就是看话本,那话本无论何等故事,里面哪有不夹带私货的,都是隐晦地写了些情情爱爱,才子佳人,相思之苦的事。 所以此刻,众人都一脸大感兴趣表情,看着赵柽面露期待之色。 不好,哗众取宠,这是哗众取宠啊!赵楷在旁边几乎要叫出声来,这分明就是用诗名勾引众人兴趣,不算真本领啊,这赵二实在是太过分了! 赵柽此刻眼睛扫了一遍众人,又略微想了想,开口吟道: 长相思,在远关。 酒痕罗袖晚秋天,午夜风雨催心肝。 尘缘倦梦今宵绕,憔悴长萦壶底寒。 西园楼外何事深,寂寞如我空长叹。 伊人悠悠隔秋水,阻了窗外万重山,碎了琴心几华年。 天高水远魂飞苦,彩云黯淡琵琶偏。 长相思,夜无眠。 飞鸿一点寄江南,醉里吴歌乱银弦。 夜色催更莺语锁,梦魂不到瑶台难。 微步犹怕倚斜阑,楼内愁绪楼外山。 琼枝玉树总待收,解留朝与暮,剪裁悲共欢。 此望怅天涯,霜天晓角残云远。 一首乐府作罢,众人神色呆滞,久久回味,半晌无法言语。 片刻之后,道君皇帝忽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盘颤动,大笑道:“二哥儿,当为我大宋第一风流才子!” 赵楷下面闻言,脸色立时大变,苍白如纸,便是浑身的力气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抽干,他内心颤抖着,不不,大宋第一风流才子是我,是我才对! 他一直自诩大宋第一风流才子,可如今,可眼下,从官家的口中说出来的,却是那奸诈无耻的赵二! 官家一定是说错了,一定是说错,赵楷颤抖地望向道君皇帝。 道君皇帝忽然道:“我说错了,二哥儿不是大宋第一风流才子!” 赵楷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心中陡然狂喜起来,是的,官家知道自己说错了,只有他赵楷才是大宋第一风流才子! 只听道君皇帝大声道:“二哥儿不是大宋第一风流才子,他是天下第一风流才子啊!” 赵楷闻言,脸上刚刚出现的笑容陡然憋在那里,收不回去,亦绽放不出来,心中仿佛被几百斤的重锤猛击,“噗通”一声,摔倒在了桌案之下…… (本章完) 第170章 上京纸贵 众人久久回味,咀嚼那字里行间的意味,真个是心肝乱颤,心神荡漾。 有那妃子嘴里低吟着伊人悠悠隔秋水,阻了窗外万重山,碎了琴心几华年,不知想起了什么,竟神色间隐现凄切之意,悄悄用袖子拭住双眼。 还有那年轻的仪媛,浅唱着解留朝与暮,剪裁悲共欢,小脸却是突地一红,偷偷去看赵柽,却又急忙收回目光,然后再偷偷去看…… 赵福金吟着飞鸿一点寄江南,醉里吴歌乱银弦,轻咬樱唇,望向赵柽,心说二哥莫非在江南有相思之人?不然为何要如此写,可是却从未听说他去过江南呀。看书喇 道君皇帝开口,连道了几句第一风流才子,从大宋到天下,然后众人就听到“噗通”一声,稀里哗啦,杯盘坠地。 “是三哥,三哥怎么了?” “三哥怎么摔到桌子下面去了?” “三哥不会是喝多了吧?” “我看不像,是不是听二哥作诗太好,一时不能自已,激动得昏倒了?” 片刻后,太医到来,又一会儿,赵楷被内侍抬到旁殿休息。 家宴继续举行,月上中宵方散…… 转眼天气已经入冬,上京临潢府迎来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雪下了一天一夜方停下来,整座上京城银装素裹,看起来比平时更壮丽三分。 银狮子大街,位于上京城东北方向,街道宽阔,不但有达官贵族的府第,更有一些寻常百姓逛不起的商铺。 寻常百姓逛不起的商铺中,便有一种是书铺。 辽国的书卖得很贵,便是连带着笔墨纸砚一些文房东西,价格也是高昂。 辽西郡王府,一侧的角门缓缓打开,萧敏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头上戴着毛茸茸的长垂耳毡帽,披着一件雪白的貂裘,蹬着双小羊皮靴子,双手插着暖筒捧在身前。 眉目如画,眸如点漆,肤色胜雪,向台阶下方走去。 萧敏身后跟着一名丫鬟,双眼灵动,身形活泼,提着只小小的白铜炭炉。 两个人来到斜对面的书铺,铺子掌柜急忙从柜后迎了出来,行礼道:“郡主,怎劳亲自过来,有什么需要的打发人来,老朽一并送到府上就是。” 铺子很大,有五七人正在柜上选书,萧敏瞧了瞧,道:“雪后无事,正好走动,最近可有甚么新话本?” 掌柜的急忙命书僮取来书单,逐个向下念去,萧敏点了几本,掌柜的自去柜后书架上取来,用一只黄木匣子装好,外面又裹了缎子包皮打了个探花结。 拿了书刚要离开,外面忽然急匆匆走进一名身形肥胖的书生,进门就喊道:“掌柜的,大宋第一风流才子的那首长相思可有?” 掌柜的急忙赔笑过去:“耶律小侯爷,你来得正巧,是要收在碎玉集里的,还是写好单张的?” 胖书生道:“碎玉集,碎玉集给我来一套。” 掌柜立刻派书僮去取,萧敏在旁奇道:“什么大宋第一风流才子?” 胖书生这时转头一看,急忙问好道:“原来郡主也在,倒是失礼了。” 萧敏点头道:“小侯爷,你刚才说的那大宋第一风流才子是何事?” 胖书生道:“是宋国的齐王,郡主不知道吗?” “齐王?”萧敏闻言神色有些微不自然:“他怎么了?” “宋国齐王赵迎煦好多年不写诗词,忽然前段时间写了首乐府长相思,一时震动文坛,宋国皇帝亲口称赞第一风流才子。” “第一才子就好……怎么又是风流才子?”萧敏不解道。 “郡主有所不知,他这次重新作诗,写的诗题可是长相思啊!”胖书生道:“诗文凄艳绝美,但凡女子见了,无不心动色摇,不是风流又是甚么?如今上京城内,到处都在传唱那首长相思,可大多都是手抄,想买整套的太难,上京纸贵啊。” “心动……色摇,上京纸贵?”萧敏喃喃自语。 这时书僮送来完整本的碎玉集,胖子拿了后告个罪,转身就出了书铺。 “掌柜的,那……碎玉集还有没有了?”萧敏道。 “郡主,碎玉集倒是还有,但不是全本的,收录长相思的却没有了。”掌柜的叹气道:“印坊那边印不过来啊,只要是全本的,出来就有书铺抢走了,我这还是托了礼部的关系,才得了二十套,这不刚刚小侯爷买走最后一套。” 萧敏道:“既如此,为何还要印那不全本的?” 掌柜的道:“那不是现在印的,是前些年存的,齐王幼有文名,本来想着一直下去会好卖,谁知当年这位二大王忽然就不写了,结果压在手里一些,但这两天也都卖得差不多了,只余下几套而已。” 萧敏道:“掌柜的,把碎玉集取一套来,还有那……长相思。” 掌柜的道:“郡主,长相思虽然是手抄的,但纸张大小和集子差不多,倒是可以夹在后面。” 片刻,书僮送过来集子,放到盒子里,萧敏想了想道:“那全套的集子好像也是不全。” 掌柜愣了愣:“啊……郡主莫非知道这二大王尚有遗漏诗词?” 萧敏走出门外,道:“应该还有一首望海潮没有收录进去。” 掌柜的急忙追出去,见萧敏已经走远,不由喊道:“郡主,郡主,若是真的老朽愿意出高价购买,高价购买!” 萧敏自然是不回,那首望海潮她是不可能拿出去卖的,那是元二郎写给她的,别说卖,便是拿给别人看都不可能。 回了郡王府,进了书房,小丫鬟将书匣放到桌子上,然后出门去准备茶水,萧敏便把那长相思的纸页拿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逐字逐句看下去,越看雪白的脸蛋越觉得发烫。 但下一个瞬间神色忽地就变化了,脸色变白了起来,就是纤细的手指也开始微微颤抖。 “一点飞鸿寄江南,醉里吴歌乱银弦。”萧敏呆呆地看着纸上:“一点飞鸿寄江南……”看书溂 “郡主,茶来了。”小丫鬟敲门进来,把茶碗放到桌上。 萧敏急忙把长相思的纸页折起,放到匣子中,她感觉自家眼前忽然有点雾气,看东西竟仿佛有些模糊…… 就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声音:“郡主,有人送来一封信……” (本章完) 第171章 大宗正寺的斥责 东京,夜无月,寒风阵阵。 赵柽从碎玉楼里出来,伸手紧了紧领口后看眼天色,一头钻进马车之中。 车子“吱吱呀呀”向王府行去,路上除了偶尔遇到的夜巡禁军外,再无他人。 哪怕东京不宵禁,也没有百姓在这寒夜里出门,就算是偷儿们也都匿在家中,把火盆拨了又拨,然后躲藏在被子里面,等待夜晚过去。 赵柽在府门前下了马车,这时天上已经飘下稀稀落落的雪花,白色的,晶莹的,落在衣服上慢慢化掉。 进了书房,地中间摆了两只炭炉,透过那条纹状的炉壁,可以看到里面红彤彤一片,不时散发着热意,熏烤得屋内暖暖洋洋。 赵柽解开大氅坐到椅子上,有丫鬟送来了银耳羹,略微喝了两口后,便开始写信,一口气写了几封,福建陇右的都有,随后将笔一丢,靠在椅上陷入了沉思。 就在前天,燕青来到了府上,禀报卢俊义出事了。 这位卢师兄将妻子贾氏,和家中的管事李固全都杀了。 虽然赵柽知道这是个雷,但想着卢俊义来京之后,这种事便会没了后续,却没想到还是爆了出来。 赵柽询问了燕青详细经过,燕青此时也不敢隐瞒,便从头到尾全部道来,赵柽自也是知道了他和卢俊义二人间的一些隐秘。 但那是卢俊义的私事,他也不会去管,而贾氏和李固通奸不说,还欲陷害卢俊义谋夺家产,自是死有余辜。 如今卢俊义押在大名府牢中,因为有御武金牌在身,所以大名府那边审理完了没有结案,而是把折子递到了京城。 赵柽自然不能继续等,虽然说御武牌是道君皇帝名义赏赐的,但道君皇帝并没有见过卢俊义,甚至可能都不记得这个名字。 至于折子,也未必就会送到禁中,大抵到了中书门下便会打去刑部,然后刑部那边勾画,大名府直接做刑。 大名府知府梁世杰是蔡京的女婿,赵柽不好斡旋,如今和蔡家也算是水深火热,他出面极可能会适得其反。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卢俊义解至东京来,不能留在大名府处理,所以赵柽将留给卢俊义的官职提早入册了,然后去找了一趟道君皇帝。 赵柽给卢俊义的官职是马军都指挥使司副都指挥使,算是马军司的副手,这个官职已经不小。 马军司都指挥使就是所谓的马帅,副都指挥使便是副马帅。 卢俊义自然不比柳随云,柳随云是探花,有功名在身,卢俊义这是白身获官,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道君皇帝对此事自然没太多的说,其实单单以御武金牌就可以免掉大半的罪过,那可是国功,是对辽擂台功绩第一的证明,而卢俊义杀人也是有原因的,宋律对杀通奸男女,判罚没有那么重厉,有些时候是不必死的。 但赵柽不太放心,怕蔡家那边得到消息后,从中作梗,这才直接给卢俊义挂上军职,然后让谭真亲自跑一趟大名府,将人带过来。 只要卢俊义到了东京,那么一切就是他说了算,本来就未必是死罪,御武牌又再免去大部分罪过,卢俊义又是他手下的高级军官,便直接抹平罪名也不算是难事。 赵柽走到书房中间烤了会儿炭火,这时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顺着那半开的窗棂向外看去,只见鹅毛一般的雪花洋洋洒洒,从夜空飘落,仿佛无穷无尽般,一夜风雪会中州…… 翌日,赵柽起得较晚,窗外的雪依旧在下,不过却已经小了许多,零零散散的雪看起来仿佛精灵一般,在半空中轻舞跳动。 洗漱过后,随意吃了些东西,赵柽看过司里送来公文后,披上大氅走出门去。 这时临近中午,太阳已经出来,雪花还有些零星,但天空却是放晴,府内各处白茫茫一片,白雕玉琢一般,雷三正在呼喝着人扫雪,看到赵柽急忙过来见礼。 赵柽上下打量雷三,看得雷三心中直发毛,这才淡淡地道了一句:“老大不小,该成家了,别和欧阳北那混账学。” 雷三愣了愣,瞧着赵柽转身远去的背影,心脏一阵哆嗦,心想王爷你也好意思和我说这? 赵柽一路信步走去,不知不觉来到了后宅门前。 王府的后宅其实好大一块地方,淡黄的宫墙上有琉璃瓦檐,下面开圆月亮门可以出入。 后宅里也是分了许多院子,有的里边有小楼,有的里面有亭阁,有的里面则是高房大屋。 王府的建筑格局和外面一些别的府邸不太相同,有固定的制式。 尤其后宅颇大,这自然是为了皇室昌盛考虑,大宋历来皇嗣不昌,道君皇帝这朝乃是异数不提,历代皇帝不但自身,同样也在近宗里下功夫,毕竟真的发生什么事情,皇室近宗也是可以继承大位的。 对皇室来说,后裔昌盛,开枝散叶,乃是重中之重,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没有子嗣,不抓紧努力,多娶妻妾,多生子女,乃是对皇室的不负责,是要受到斥责的,赵柽前几天就受到了大宗正寺的斥责。 大宗正寺不但斥责了他,而且还写了折子进宫,洋洋洒洒上千字,遍数赵柽不娶不后之过,以及会带来的忧扰。 道君皇帝自然是黑了脸,这是家事,与朝堂诸事无关,与争嫡夺权无关,便是狠狠将赵柽骂了一顿。 道君皇帝问赵柽,那长相思里的江南女子呢?赵柽懵了,哪里有甚么江南女子,他都没去过,是说塞上江南吗? 道君皇帝将他赶到郑娘娘那里,郑娘娘拿出一张折单,上面写了不下百余名京畿官员的名字,都是眼下有女待字闺中,且貌美淑德的。 赵柽只瞅了几眼,就抱头鼠窜。 赵柽觉得自己的确是不负责了。 赵桓如今已经有了儿子,起名赵谌,封检校少保、常德军节度使,崇国公。 赵楷也有了一个儿子,起名赵太郎,是的,就是叫这名字,芝兰玉树,状元皇子的赵楷给起的,以后还会有二子,起名赵黑郎。 而五皇子赵枢,应该也在明年搬出皇城于外开府居住。 赵柽站在后宅的月亮门前很愁,他眼下在这方面真的没考虑太多,毕竟他将来要做的事很复杂,甚或很凶险,不想太过于拖家带口。 可是道君皇帝骂完他后,居然开口威胁,说过两年再没有子嗣,就要从皇室内寻找合适的给他过继,虽说这在大宋皇室里是常见的操作,可赵柽还是有些傻了,还没娶妻,就给他过继子女,道君皇帝怕不是修道修得脑子出问题了吧? 可是这事何其难啊,总不能连认都不认得,半点感情都没有,就直接娶过来吧? 赵柽看了眼月亮门,月亮门后萧条冷寂,楼阁在白雪的遮盖下,如琼似玉。 赵柽默默想着,若单纯地说合适的王妃人选,那折寒梅差不多。 可是,亲王娶边境带兵将领的女儿,何况这带兵将领还出自西北第一将门,这就有点司马昭之心了,何况道君皇帝也不可能会同意的,估计满朝文武大臣都得上折子攻击他。 如果是不合适的人选呢?赵柽感觉一阵头疼,他转身慢慢往回走,一路行去,再见雷三,雷三却装作没看到他,弯腰低头,“呼哧呼哧”地用力地铲着雪。 赵柽又想起郑娘娘的话,若是没有合适的王妃人选,先纳上几房侧室也可。 只是,更加头疼…… (本章完) 第172章 兵事 季节一天天深下去,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其间下了一场雪,卢俊义也来到了东京。 将卢俊义安置好之后,赵柽便开始准备练兵事宜。 不但练兵,还要练习兵法。 孟德新书未必是一等一的兵书,眼下大宋传抄的兵书也不少,并不一定比孟德新书差,也许还要强也说不定,寻常百姓虽然不好看到,但军中将领和官员之间还是常见的。 赵柽重视孟德新书的原因,不是认为它一定会比别的书强,而是因为世人不知。 当今世上流传的兵法,没有哪本是真正的秘密,只要宋国有的,辽国基本也会有,西夏也差不多,女真也可能。 大家都熟悉的,知道的,别管学的好不好,总能相互对照推演,威力和作用自然下降了几成。 虽然说一个师傅教出俩徒弟,也有强有弱,但套路都被对方熟知,那比拼的就不单是各种招数,还有根基和底蕴。 如此一来,兵书的用途除了基本的行军掌军之法外,其它作用便会大大降低。 而孟德新书不同,唐末时就失传了,经过五代春秋乱世,如今世上没几人了解这套兵书的战略战术,这才是最大的优势。 孟德兵书十四篇,除了第一篇总纲和最后一篇政略外,中间的十二篇都是兵法战术。 第一篇临篇,说的是发起战争之前,君主和主帅需要做哪些准备和事情,包括内抚,外交,筹粮,军饷,宣战等等,取降临之意。 第二篇兵篇,说的是战争之前,军队需要做哪些准备,包括战前动员,鼓舞士气,奖赏抚恤,后勤辎重补给这些,让军兵精神和心理达到最好的状态,没有后顾之忧的前去参加战争。 这两篇和总纲赵柽都传给了张宪,就在前几日赵柽又传给了他第三篇。 第三篇斗篇,说的是怎么提高军队的战斗能力,包括单兵作战,包围作战,大规模军团战争,少人对多人作战,多人对少人作战,如何在这些战斗中,提高每一个小兵的战斗能力,将战力最大程度发挥出来。 这三篇兵书已经够张宪吃一阵子,但是哪怕就算理解了,不去实际操作,却始终只是脑袋里的“理论”,没有演化成真正的本领。 因为理论可能没错,但人有时却会出错,人在使用理论的时候,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好比积累经验一般。 练一种武艺,招式套路就在那放着,但哪怕你看拳谱一百遍,第一次上手时也未必就能完全练对,甚至还可能伤到自己,只有多练几次才会不出错。 兵书战策大抵也是此道理,战场上的不去说,战场瞬息万变,要随机而动,不能生搬硬套,但上战场之前的准备却是能够演练的。 所谓不打无准备之仗,所谓知己知彼,做这些事情就是准备,就是要做到知己。 所以练兵不仅练的是兵,更是练将,练帅! 当然赵柽也想过要练练君,毕竟临篇里需要做准备的不但有帅更有君,可这也只能当成玩笑想想罢了,道君皇帝虽然好大喜功,可对真正的战事却一点不感兴趣,甚至有还些厌恶,他想要的只是结果。 如今侍卫亲军司马步军各番头的军队,和一年多前比起来,都有了很大变化。 力量,速度,精气神都比一年多前要强上许多,这是训练的结果。 倘若眼下对上殿前司下面的军队,不说百分百打赢,也至少有九十的把握。 但,还是上不得战场,因为无论怎么操练,真正的胆量却是操练不出来的。 想要胆子大悍不畏死,其实除了天生的,要么或有信念,要么或在兵火里锤炼,剩下就只有像明教弟子那样,相信死了也会被明尊救出,升入明界,那自然便不怎么怕死。 这次赵柽操练步军,自家和谭真各带一支队伍,张宪为他副手,卢俊义为谭真副手。 他带的是神卫左厢,谭真带的是虎翼军,便在黄河边对峙练了起来。 一切全都按照真正的战争之前准备,营寨直接对立扎下,其间各种动员准备一样不少,甚至两边还像模像样地写信,派使者交递过去。 涉及到军饷补给辎重等实际的东西,全都用其它代替,总之是将战前的一整套程序全都做完。 然后斥候刺探,探马回报,先锋官绕着黄河行兵,接着独立扎营,继续斥候刺探,回报营寨,回报帅帐。 帅帐之内,赵柽看着地图问张宪:“记住多少?” 从头到尾的事宜,都是张宪定下来的,也是张宪传递下去的,甚至也是张宪前去监督完成的,赵柽只是坐镇,冷眼旁观这一切。 “王爷,记得差不多,果然有些事情真正做起来和书上的不一样。”张宪思索道。 “哪里不一样?”赵柽问道。 “军饷和抚恤,这个很难定,多了怕国力不足难以兑现,少了怕军兵有怨言。”张宪说道:“还有就是属下观粮草辎重这块,按照元丰改制后的军律,这块该由兵部负责,而粮草这里又由户部调配给兵部,辎重辕驾这块则由工部调配给兵部……” “如何?”赵柽道。 “短期征战还好,若是战时和战线都拖得长了,前方后方消息传递迟滞,可能会出些差错,影响战局。”张宪道。 赵柽想了想:“如果战时拖得长了,大抵就是要打消耗,此消彼长,东风压西风,已经谈不上差错,胜了就是消耗过对方,败了就是战略谋划不够,至于战线过长这个倒不算什么问题。” 张宪道:“王爷,我不太懂。” 赵柽道:“战线过长无非是以战养战,攻的一方去烧杀抢掠就是了,守的一方坚壁清野,这个时候已经不能指望后方的补给,都是要各凭本事才是。” 张宪道:“王爷,如果攻城守城呢?” “攻城守城啊……”赵柽闻言两眼微眯,忽地笑了起来:“这个本王不擅长,你可以去问问王禀,他眼下不是在军中吗?” 张宪道:“原来王大人擅长,那属下现在就去问。” 看着张宪的背影,赵柽眼睛渐渐眯起来,王禀一直都是步军都指挥使司的军官,而就在一个月前,被他提为了步军司的都虞候。 隔了一日,开始演练单兵作战和配合作战。 大宋此刻的步军,主要武器依顺序是刀枪棍弓弩炮,长刀,长枪,棍棒,弓箭,神臂弩,投石炮。 而此刻的步兵重甲尚未完全成型,着步人甲的步兵还算不上重甲步兵。 而步兵的这些武器,真正能对骑兵有大威胁的,只有神臂弩,但神臂弩不是近战的武器,真正大规模作战时作用有一定限制。 其次就是长刀,长刀可以断马腿,但是因为此刻的步人甲还做不到覆盖全身,所以长刀威胁也有限,至于枪棒和投石炮,同样如此,尤其单兵投石炮,存在炮石消耗难以补充的桎梏。 想要步兵对阵具装骑兵,大抵可行的是依托战壕,弓弩开路,全覆重甲,手持大斧大锤等重器,这也是后来岳飞和韩世忠用重甲步兵对敌女真的主要方式。 至于所谓的布置弓兵于侧翼,专射对方马屁股,让对方骑兵无法冲锋破坏步军阵型,这种事情想想也就罢了,逻辑上没问题,操作起来极难实现,比纸上谈兵还要假。 依眼下步军的装备,无论是对辽国骑兵,还是对女真骑兵,都没有胜算。 而训练战场上的单兵作战,不是简单的两个人较量武艺,拼杀的同时,还要对鼓锣旗子信号,飞箭跑马,或进或退,都有一个反应。 多人配合亦是如此,围战,攻战,少战多,多战少,都有一个不同的章程。 孟德新书里对这些描述的很细致,这点和别的兵书不太一样。 张宪操持着神武左厢,却发现想要据此训练步兵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禁军本来就惫懒,想要他们一下子接受这许多东西,一时半刻根本难以完成。 而且,这还没算最基础的战力。 回营时张宪有些闷闷不乐,赵柽道:“斗篇是训练精兵的方法,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如果只是几天就能练出一支精兵来,那天下人人都是军神了。” 张宪道:“王爷,那要多久才能练出一支精兵?” 赵柽看他一眼,道:“禁军性子早就形成,军中又有百十年来传下的一套战场保命经验,想要将他们练成精兵,哪怕就算十出一,没有个两年都是完不成,何况……” 说到这里赵柽顿了顿:“何况所谓精兵是先精,后兵。” 张宪道:“王爷,什么是先精,后兵?” 赵柽道:“不是每一个兵都可以成为精兵,有的人自身条件不好,哪怕再练也成不了精兵,有的人生性愚钝,怕是要十年八年才能练出来,而万千军兵,哪个主帅可能由着他一个人去练?” 张宪道:“王爷,是不是乡兵,厢兵,和禁军这种区别?” 赵柽摇头道:“乡兵不说,至于厢兵,西军里面却是有许多要强过地方禁军的,单拉出来恐怕不少地方禁军都不是对手。” 张宪道:“王爷,西军的厢兵这么强吗?” 赵柽望了望帐外那些在地上扭七扭八歇息的禁军,道:“至少比他们强就是了。” 张宪思索道:“我明白了,王爷的意思是真想练精兵,不能良莠不分的一起操练,要从中挑选,一万人选五千,五千人选三千,三千人或可再选一千,依此操练。” 赵柽赞许地点了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数量却不用拘泥不化,或许一万人里有五千人条件可以,那就练五千,三千人可以,那就练三千,这还是要看将帅的眼光。” 张宪点头道:“属下记得了。” 赵柽想了想,又道:“新兵总比老兵好练,就像一张白纸,想画上什么颜色就可以画上什么,而老兵那张纸,上面早就涂抹的乱七八糟,如同这些京畿禁军,虽然也能勉强画一画,但却是要更费力,更用工夫。” 张宪沉思片刻,道:“可是王爷,哪里来的新兵操练呢?我听父亲说,禁军中大多都是家里传承,父子相袭,怕不是没当兵前就知道那些所谓的保命经验了,而每年收录各地灾荒逃难的壮丁,却多是充进厢军,禁军之中能分配的不多。” 赵柽看着他道:“想训练新兵?” 张宪道:“是,王爷。” 赵柽点头笑道:“放心吧,会有机会的。” 十几日后,练兵结束,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年关也逐渐到来。 东京城内的年味慢慢浓了起来,不但大相国寺、开宝寺、观音院这些地方卖桃符的多了起来,便是州桥、马行街裹头的市上,一些落魄书生也支起小摊,边卖新桃,边写春贴。 春帖,就是春联。 赵柽这日上了一次朝,原是河北田虎造反作乱,声势浩大,已经占据了威胜州和下属四县,如今正在攻打昭德府。 道君皇帝龙颜大怒,众臣畏缩不语,便有领枢密院事童贯出列,荐刘正彦前往河北平叛。 刘正彦乃是一代名将刘法之子,刘法号称时下名将之首,曾任鄜延路第三主将、鄜延路钤辖、侍卫亲军司马军都虞候,尤其是积石军之战,在河湟立下赫赫大功,官至熙河路经略使。 但就在今春三月,刘法受命攻打西夏统安城,力战而死,刚刚由御史贬为员外郎的李纲还为其写了《吊国殇文》祭奠。 道君皇帝闻听是刘法之子,便即准奏,加封刘正彦太中大夫,威胜军节度使,前去平息田虎叛乱。 下了朝后,赵柽回府,看看左右无事,便信步来到后宅。 这时虽然王府内小路上的积雪都已清除,但那房檐屋顶,假山花园等地处地方,白雪扔在,却是形成了一幅幅雪景,和雕梁画栋相映成趣。 后宅诸多院子皆无人,看起来冷冷清清,唯有张贞娘所在的小院,此刻有些气息人声。 赵柽走进去只见院中堆了个雪人,锦儿穿了一身小红袄子,正拿着只扫把在雪人身子上摆弄,看样子是想给雪人做出条胳膊来。 赵柽见她小脸冻得通红,便是睫毛上都哈气结出白霜,不由笑道:“出来耍子,怎么不穿多点衣服?” 锦儿闻言顿时大惊,见是赵柽,小脸更加红了,忙过来行礼。 赵柽道:“贞娘呢?” 锦儿道:“娘子在楼内绣花。” “绣花啊……”赵柽想了想,道:“绣花有什么好的,眼下快到年关外面热闹,叫她穿得厚实些,再叫上小郎,一起去州桥那边走走。” 锦儿年龄小,正是爱热闹的时候,闻言欢喜道:“王爷,我现在就去叫娘子。” (本章完) 第173章 州桥街市,蜜饯糖糕 赵柽看锦儿进楼,负手走出了院子。 他唤来雷三让其前去准备马车,又叫人喊来张宪,一听说要去州桥逛街市,张宪一副雀跃表情。 王府距离州桥不算太近,赵柽不想骑马,这种天气骑马可是寒冷的紧,至于坐轿也是难熬,毕竟天冷路滑,轿夫难免错手失脚,速度快不起来。 雷三找到府内的马夫套了车后,便在府门外等候。 半晌,不见后面人来,张宪有些窘迫道:“王爷,我去催催家姐。” 赵柽笑道:“不急,小娘出门不都是这样,磨磨蹭蹭,眼下还算好,后世时才是愈发没了道理。” 就这时,只见张贞娘和锦儿从后面走了过来,小娘裹了件雪白的貂裘,戴着白色的裘帽,愈发显得颜色如玉,明媚动人。 两人到近前见礼,小娘道:“王爷,我……” 赵柽道:“如今快到年关,想着不要总在府里憋闷,我今日无事,就叫你们一起出去,有什么想买的正好趁这机会。” 张贞娘摇头轻声道:“没想过要买什么,身边倒都不缺。” 赵柽笑道:“上车再说吧。” 几人上车,双马驾辕的车,车厢颇大,四个人坐了对面,中间还摆放了一张细长条小桌,桌上放了些干果吃食。 赵柽道:“既然是去州桥,正好也去戚红鱼那坐坐,据说那茶店生意一直不错,本王还从没去过那里。” 张宪道:“我倒是去过一次。” “哦?”赵柽讶异道:“小郎什么时候去的?” 张宪挠头道:“就是练兵之前,本来是去那边买些杂物,路过茶店门前恰好看见戚家姐姐,戚家姐姐拉我进去喝茶,却不能推辞。” 赵柽点了点头:“里面可是热闹?” 张宪道:“人却是不少,都是些姐姐在忙活,我也不认得,喝了杯饮子就走了。” 赵柽笑道:“自食其力总是好的,不然本王也实在难安排,戚红鱼倒好说,可以算作府内的大丫鬟,我听背地里还有人叫她大管家,倒也不是不可,至于其她人便不好办。” 张宪自不知戚红鱼等人的来历,只是道:“我看那些姐姐都挺好的,做起事来一丝不苟,劳累了也没有半点抱怨。” 赵柽点了点头,不待多讲这些,毕竟戚红鱼等人出身教坊司,既然出来了,那便忘掉以前,没人说,没人讲,没人提才是最好。 他不再说话,微微伸了个懒腰,想要直一下腿,不料车内虽是宽敞,但毕竟坐了两排人,不经意就在桌下碰到了对面的张贞娘。 小娘一颤,抬头一双眼瞅了他下,把身子向后缩了缩。 赵柽嘴角抽了抽,却是忘了马车虽然宽敞却始终空间有限,便往回收腿,却不料这时那靴子竟然碰到了小娘的脚。 小娘白皙的脸蛋“唰”地一下就红了起来,这一次却是不敢再看赵柽,只是扭头望向前方的帘幔。 赵柽不由尴尬,讪讪道:“还有多久到,车内太小坐着不舒服。” 外面传来雷三声音:“公子,快到了,是先去州桥,还是先去戚小娘的茶店?” 赵柽道:“去州桥街市吧,累了再去茶店歇息。” 雷三应了一声,马车继续前行,速度却是慢了下来。 又过片刻,显是到了人多的地方,马车愈难,几人便都下了车,瞧见四处竟都是人,留下的道路根本没有多少,若不是这一朝的马车寻常人不得坐,路上人见避让,也根本行不到这里下车。 此刻却还是在州桥的北侧,两旁的路上支摆着许多摊子,卖的大多是寻常百姓家过年里更换的家什,有碟碗筷面板杖等居灶君东厨用品,还有花花绿绿的粗布花布也摆在外面卖,闲逛购买的人还不少,讨价还价声音不断。看书喇 这里还不是州桥街市,真正的州桥街市在汴河的那一侧,要过了桥才能看见,而这边就如此热闹,可想而知那边又会怎样。 赵柽看了眼人流,对雷三道:“马车找个地方停吧,你和吴小刀也一起过来。” 吴小刀是府内侍卫,这次出门赵柽就带了他们二人。 雷三领命,找到州桥口巡逻的禁军,低声言语几句,那禁军急忙过来见礼,然后将马车赶到一边看护起来。 雷三前面开路,吴小刀在最后随着,几个人走走逛逛便上了桥,桥上风大自然比下面冷许多,但也有不少摊子,不过却不是卖日里杂货的,而是算命看相和写春帖的摊床。 眼下寻常百姓家门前还是以悬挂桃符为主,不过因为宫内此刻已经用了春帖子增加喜庆,所以达官显贵不说,一些殷实之家也开始效仿。 那些摆摊写春帖的落魄书生,还兼卖桃符和写信,生意一时竟然压过了算命的先生。 不过那些算命先生也不恼,只是在心中冷笑,他们这是无本的买卖,哄得一个就赚一个,那些穷酸书生的生意再好,扣除本钱又能赚上几文? 下了州桥,人愈发多了起来,斜走下去就是州桥商街,这里夏日傍晚最为热闹,灯火通明,人山人海,入冬之后天气寒冷便少了许多人,但近了年关,原本外面卖热食小吃的摊位都换上了年货,再次兴隆起来。 赵柽回头看一眼跟在右后面的张贞娘,道:“人多走路,小心一些。” 张贞娘不敢看他,只是轻声道:“知道了。” 赵柽笑道:“还是夏日里好,外面有那许多好吃好喝,现在天冷想吃就要进屋了。” 锦儿在旁道:“王爷我知道,夏天外边有鹿家的当街水饭,烤肉干脯,梅家的熏鹅鸭鸡兔鳝鱼包子,曹家的从食,旋煎羊白肠、鲜脯、炸冻鱼头、姜豉、抹脏、红丝、批切羊头、辣脚子姜、辣萝卜。” 赵柽看她笑道:“知道的还不少,这都记下来也很不容易。” 锦儿道:“只是听人说的,许多却并没有吃过……” 小娘微微颦眉道:“锦儿,来时如何说的,莫要没有规矩……” 锦儿吐了吐舌头:“王爷,小婢失礼了。” 赵柽摇头想了想:“我也记得一些,还有卖盘兔、旋炙猪皮肉、麻腐、鸡皮麻饮、细粉素签、沙糖冰雪冷丸子、生淹水木瓜、鸡头穰、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荔枝膏、广芥瓜儿杏片……唉,可惜这个时候外面都没有了。” 几人边走边看,这时两边都是年货,什么山鸡野兔,狍子鹿獐,羊肉猪肉,冻鱼海鲜,乃是买回去可以储藏到过年时的东西。 再去乃是各种年关杂货,还有喜庆的冠帽,大红的袄布,别致的簪钗,各种小零碎物品,前面又有卖灯笼的,大的小的圆的方的八楞的,上见绘了彩画,还有的题写了诗词,美轮美奂,让人一眼望去便再难挪开。 赵柽这时瞅了瞅张宪,张宪立刻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对张贞娘道:“家姐,昨天爹爹给了我银子,说快过年了,想要买些什么东西就去买,莫要吝啬才是。” 小娘脸色一红道:“锦儿那里带了钱,不要你花,这钱伱攒着,将来有用处的。” 张宪愣道:“将来有甚用处?” 小娘不说话,却是看到了前面一个卖蜜饯糖果的摊子,锦儿跑过去道:“娘子,好多糖糕。” 几人过来,一看果然是个专卖的大户,摊子上香糖果子、间道糖荔枝、越梅、刀紫苏膏、金丝党梅、香橙元,滴酥水晶绘之类的都有出售,还有梅红色的盒子可以盛装,需要过年串门送礼的,多买只盒子就是了。 赵柽看这摊上东西,确实造得诱人,琢磨着可以买些送去宫中,道君皇帝就免了,主要是娘娘那,赵瑚儿肯定爱吃……福金自也是要有的,至于赵构那小子,不掐死就不错了,吃什么糖果蜜饯。 锦儿询问价钱,那后面的伙计挨个介绍,锦儿听着听着脸上的喜色却是弱了下来,回头看向小娘。 小娘低声道:“有些贵了。” 锦儿也不语,张宪在旁边神色便有些急,伸手去摸银子,赵柽笑道:“伙计,每样给我来二斤,五七个花色装一盒,你调配着,一会儿我回来取。”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片金叶子丢了过去,那伙计见到立刻眼睛发亮,接过金叶子偷偷指甲用力一掐,立刻喜笑颜开道:“官人娘子且去,待回来时小的肯定一切备好,保管满意。” 赵柽点了点头,对几人笑道:“却是个会做生意的,前面再走走。” 小娘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没有说话,默默跟上。 前方又遇到卖各种东西还有爆竹的,张宪见了欢喜,绕着摊子买了许多,自己拿不过来,就要了只袋子装得满满一下,背在身后。 几人又在两边的沿街店铺逛了逛,赵柽没再买什么东西,锦儿买了二尺红色花纱绫,和一小盒冰糖,小娘则买了只素色的簪子,张宪给张教头买了厚手衣,雷三给自家买了好大一顶毡帽。 随后几人回去之前的摊位取了蜜饯糖果,向着戚红鱼的茶店方向走去。 (本章完) 第174章 红鱼茶店 戚红鱼的素茶店开在州桥正对着的路口,旁边的路就是州桥街市。 从素茶店门前,不但可以望到街市头里,走过去也只不过几十步远。 此处位置极好,逛完街市的人倘是累了,或吃得太油腻,便可以来店里坐一坐,喝点酸梅汤之类的饮子。 店名就叫做红鱼茶店,是戚红鱼和一个小姐妹合开的,其她的姐妹得空儿时都来帮工,但不是白做,该给的酬劳还是要给的,大家在一起其乐融融,相互照应。 自然倘是关系不好,或人品不行,当日赵柽开口后,戚红鱼也不会把人名写上去。 脱乐籍是件极难的事情,哪怕教坊司属于礼部管理,但是就算礼部尚书都没有权利给里面的人脱籍。 脱乐籍得特赦,或是恩令。 特赦就是国家遇到重大事情时,比如新皇登基,百年大灾之类,官家出于多方面考虑,进行的一次大规模赦免。 至于恩令,则是有人求到官家面前,请求官家开恩脱籍,至于求的理由无非两种,第一种比较常见,就是有歌舞乐伎,被某些人看上,想纳入家中为妾,这些人和皇帝关系近,或者求了和皇帝关系近的人去说,请求恩令脱籍。 第二种说是求有些不大妥当,实际是当初充入教坊司的原因或者理由不成立了,大抵家中被平反,所以恩赦,但官家要个面子,得臣子们去提,这种较为罕见,且只有犯官家属才好如此,而教坊司里并不都是犯官家属。 当时赵柽开口,戚红鱼一共写了七个名字,包括她自己七人脱籍,她们七人都是犯官后代,但在教坊司属于洁身自好,比较清白的那种。 这时候的教坊司还不像后世朝代那么混乱,这时的教坊司内乐伎大抵就是行歌舞事,虽然教坊司也有青楼,但与歌舞乐伎是两个分开的部署。 当然,其中也有女子主动勾引官员,谋求脱籍的,也有自暴自弃胡乱作为的,毕竟充进来的什么人都有,但是戚红鱼既然能把名字写上,赵柽便不去问,他相信戚红鱼的眼光。 和戚红鱼合伙开红鱼茶店的小姐妹叫做赵盼儿,年岁不大,却十分聪慧,这门生意便是她想出来的。 当然,想要在这州桥边上开茶店,尤其一群女子,哪里又能容易,这东京城龙蛇混杂,尤其市井之中,更是各色势力都有,没根脚背景的,州桥这块生意根本插不进来。看书溂 开店第一天,就有人前来找事,让碎玉楼的人把腿全部打断,晚上又来火并,这次却直接见了人命,才晓得害怕,乃是知道这茶店后面竟然有一伙亡命之徒。 江湖事自然是不经官的,名声自也传开,州桥一带的帮派泼皮自此都给面子,没胆量再来招惹。 后来生意红火,官面上又来找茬,无非州桥四面乃是摇钱树般的地界,哪里能不卡要油水,否则岂能让你做稳生意,官面上不比帮派闹事,却是随意寻你一条律法的借口,便能将人拿进去,巧取豪夺丝毫不比江湖绿林手软。 此事自然也被摆平,一路上去竟然怼到了开封府,涉及了几级官吏,抓起来十几人,这才知晓厉害,从此才能好好做生意。 雷三和张宪都来过这里,轻车熟路,没多时就到了茶店门前。 但此刻光景不对,茶店生意最好的时候是午后或者晚饭前,此刻正是夹空,店内没有太多人来往。 雷三打开店门,里面戚红鱼看到急忙迎了出来,见礼笑道:“公子要来怎不提前和红鱼说一声,让红鱼好有个准备。” 赵柽道:“有甚准备的,逛了一圈街市,顺道过来瞅瞅。” 戚红鱼把几人请进屋内,选最的好位置坐下,然后道:“我让盼儿过来拜见公子。” 赵柽看了看这茶店里面,虽然没有大相国寺那边的老字号丁家素茶店大,却也不遑多让,摆了二三十张桌子。 此刻只有几张桌有人,两个小郎靠窗边坐着,正在高谈阔论,说甚么天下大事,但说着说着话题便是跑歪,竟聊去了西夏,说西夏皇帝李乾顺有一妃子,唤作明镜儿,生得妩媚多姿,娇娆无双,堪比古之妲己褒姒,惑得李乾顺半年没有上朝,真乃红颜祸水也。 旁边桌坐的却是名书生,并非穷酸的那种,衣着甚为体面,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吃着点心,听着两个小郎吹牛说话,嘴角不时露出淡淡嘲讽。 还有一家五口,看起来只是普通门户,夫妻二人带着三个孩童,只要了两杯饮子,分给三个小孩子喝,大人却是舍不得喝上一口。 那边还坐着个胖员外,穿得阔气,大腹便便,摆了一桌子吃食,不时瞅着戚红鱼离去的方向,一副怅然表情。 赵柽几人坐了两张桌,他和小娘张宪一张,雷三吴小刀锦儿一张,桌面倒是松快,就是街市上买的东西摆放一地。 这时戚红鱼引着一名蓝衣少女过来,赵柽看去,少女生得秀丽端庄,落落大方,过来便是跪倒在地:“盼儿谢过公子大恩,盼儿不知如何报答,公子但有吩咐,盼儿愿做牛做马报答公子恩情。” 赵柽摇头道:“这又是做甚,若真想报答摆一桌好吃喝便是。” 他叫人扶起赵盼儿,本来他不欲见戚红鱼这些姐妹,但既来了却是无法,又闻得戚红鱼说赵盼儿性子聪慧,想来两人合伙做生意见见也无妨。 赵盼儿起来后又行一礼,道:“公子请稍坐,盼儿就去准备饮食,定让公子满意。” 说完,她转身去后面准备,赵柽见她知进退,不由微微点头,这时外面店门响动,走进来一人。 却也是名书生,这书生不像屋内原本坐的,那个看气质有些太学生的意思,也不知是逃了课,还是今天休沐,偷跑来州桥这里喝茶。 外面进来这个却穿着普通,没有戴帽,扎着棉髻巾,穿着深色的棉长衫,相貌也算英俊,就是冻得有些瑟瑟。 他走进来之后,眼睛在柜边扫了一眼,露出疑惑神色,然后看见戚红鱼在,不由快步走过去,低声道:“戚姐姐,盼儿呢?” (本章完) 第175章 江州来信 戚红鱼正在桌边伺候,书生进来时倒也看见,只是没料到他竟然直接走过来言语。 她急忙对赵柽道:“打扰公子了。” 赵柽看了书生一眼,没有说话。 戚红鱼拉着书生去一旁,低声道:“欧阳公子,什么时候这么鲁莽,没看到我正在伺候客人吗?” 书生这时才定了定神,看向赵柽那一桌人,目光在赵柽身上稍稍一停就慌忙离开,然后落在张贞娘那里微长,却也是急忙收回,低声道:“刚才没注意,竟然是贵客,小生鲁莽了。” 戚红鱼面色不愉道:“公子也知道是贵客?盼儿正在忙着,公子且坐着等上片刻,待会便会出来。” 书生一副着急模样,但似乎又有些怕戚红鱼,便只好礼道:“劳烦姐姐了,我等上一会儿就是。” 说完,他回头走到一张桌前坐下,但却依然心神不宁的样子,眼神似乎无处安放,看了屋内几张桌客人,又落到张贞娘那雪白的貂裘之上,随后慌忙低下头,看着干净的桌面发呆。 戚红鱼回到赵柽桌前,低声道:“盼儿的朋友,让公子烦扰了,红鱼给公子赔罪。” 赵柽瞅她一眼,刚才两人的言语声虽然不大,但他也都听到,倒没在意,毕竟市井之间,哪里有许多规矩可循,要的就是这副烟火气。 又过一会儿,赵盼儿出来送吃食,那书生急忙站起,赵盼儿也瞧见他,冲他做了个手势,书生只好悻悻坐下。 戚红鱼道:“公子,姐妹们都还没来,我过去帮忙,盼儿一个人弄不过来。” 赵柽笑着点头,戚红鱼也去了后面东厨和赵盼儿一起端上饮子和各种茶点,足足摆满两大桌,几乎是把店内有的花色,全都上来一遍。 赵柽没有说什么客气话,笑笑便让大家动手动口。 那边雷三和吴小刀自是不客气,两个人又拎又扛,早就饿了,虽然说茶点做正餐有些不大适宜,却也是大口吃喝个痛快。 坐在旁边的锦儿见状不由一阵发呆,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想要伸手拿糕点,还未等动,雷三的大手便抓了过去。 她顿时小嘴一扁,有些委屈,赵柽正好看到这边情景,不由摇了摇头,道:“锦儿,过来这边坐吧。” 锦儿闻言,抓起饮子,瞪了雷三和吴小刀一眼,走到那边桌子坐下。 雷三愣了愣:“她怎么了?” 吴小刀道:“好像是觉得咱俩吃得多吧?” 雷三撇了撇嘴:“小丫头就是事儿多,咱俩又要背又要扛,不吃的多点哪里有力气。” 吴小刀急忙点头:“雷管家说的是,不吃哪里来的力气。”说完,抓起一块糯米桂花糕塞进口中。 他俩声音不小,早传到那桌,赵柽皱了皱眉,真是不中用的东西啊! 这时桌上点心已经上齐,只有饮子喝得较快,赵盼儿还在不时送过来,屋内的几桌客人都瞧见这边情景,不由心中暗自惊讶,纷纷猜测赵柽等人来历。 书生也看到这边,原本戚红鱼说是贵客他并不怀疑,毕竟那会儿戚红鱼确实在桌边谨慎伺候,这是平时没有的,他从没见过戚红鱼那么恭敬过。 但这两大桌子上来,明显不是这客人自己点的,分明就是店里有什么上什么,不由让他心中吃了一惊,一看这就是请客,是不要钱的那种。 书生再次偷偷向赵柽望去,他虽然出身一般,但读书并没读傻,眼光多少还是有点,越看赵柽越不像寻常人,穿着打扮自然是富贵,但却绝不是一般的富贵模样,那举手抬头之间,隐隐露出上位者的姿态,只是年岁不大,这等年岁莫非还是大官不成? 他又偷瞧张贞娘,心里就是猛地一跳,这小娘实在是太美了,一颦一笑间,简直闭月羞花,虽然东京开封府美女多,但这等美女却着实罕见。 书生面前也有杯饮子,是刚才赵盼儿过来时顺手给他的,他喝了一口,心中暗自琢磨,这桌人是和赵盼儿戚红鱼认得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能认得此等人物。 这时赵盼儿忙完,去赵柽桌前告了个罪,便走过来坐下,小声道:“晨郎,怎么有空来这里?” 书生一脸急迫,低语了几句,赵盼儿起身向后走去,没片刻拿出只沉甸甸的小包递了过去。 书生接过后,仿佛松了口气,千恩万谢,然后拿着小包告辞离开。 戚红鱼走过来,道:“欧阳公子又来借钱?” 赵盼儿道:“冬日里煎熬,姐姐也知道读书不易,这天寒地冻的,屋内还冷,他身上没钱了怎么好操持读书。” 戚红鱼笑了笑,没有说话。 赵柽也看到这一幕,略微想了下,然后对小娘和张宪道:“你们可还有要去的地方?” 小娘摇头道:“我没甚地方要去。” 张宪也道:“王爷,我也一样。” 赵柽道:“那便收拾下回去,锦儿喜欢吃什么带着就是。” 锦儿顿时脸红道:“王爷,不带了,不带了,锦儿没那么嘴馋。” 赵柽笑道:“这有甚么,当这是家里就好。” 那边雷三两个吃完,开始收拾东西,随后一行人出了店门回府而去。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两天赵柽很忙碌,虽然朝廷每到年关时都有恩赏,但赵柽还是跑了趟军中。 马步军此刻各有数个指挥不在,都就近调去了河北平定田虎叛乱,但京畿禁军十来年没有打过仗,战事很不顺利,朝廷那边又开始调配西军过来。 赵柽走了趟大营,送下不少东西,钱自然是不能给的,没必要也须避嫌,但东西倒是可送,他这两年来吃空饷吃了几十万两银子,回头往军中再洒去一些倒也不算什么。 然后又去了碎玉楼,将所有人都唤过来,挨个打赏下去,碎玉楼的人除了黄孤寥寥几个外,基本都没家眷,年自然是要在楼里过的,没有银子怎好过年。 腊月二十九大早,赵柽收到了一封江州来信,竟是戴宗写来,他看过后微微一笑,哪怕没有黄文炳在江州,还有朱文炳,蓝文炳在,宋江在浔阳楼写反诗,有人举报,事发了…… (本章完) 第176章 没有一个好人! 赵柽给戴宗回信,只道八个字:顺其自然,莫要为恶。 信送出去后,赵柽暗忖,若是黄文炳在,这事儿应该秋天里就发作了,如今却是晚上许多。 可,毕竟还是发了! 大名府梁世杰送给蔡京的生辰纲终究还是被劫,那么梁山上现在应该是晁盖坐了头把交椅,就不知二把交椅还是不是吴用。 宋江通风报信,勾结匪类,怕走漏风声杀了阎婆惜,然后发配了江州,如今反诗被人举报,下在大牢之中,恐怕用不多时梁山就会去打江州。 然后…… 赵柽琢磨了一会儿,宋江这个人,说他没用,确实没用,毕竟梁山上的人多少都有些本领,哪怕钻墙盗洞,那也是种本领不是? 可宋江没有这些,武艺也只是三脚猫功夫,当不了任何用处。 可说他有用,他名头确实响亮,及时雨呼保义,孝义黑三郎,但凡绿林中人闻了,大抵便是纳头就拜,口呼哥哥。 一报上名,对方纳头就拜,倒好像摄魂之法一般,让外人看了只能佩服,这……好像也算种本领? 至于宋江是否对朝廷忠心,大多数时候倒是忠的,至少面对鸩酒之时表现得慷慨激昂。 至于后来李逵大叫一声:“哥哥,反了罢!”宋江道:“兄弟,军马尽都没了,兄弟们又各分散,如何反得成?” 又由此可见,没有了造反本钱也是宋江不再反的理由一个,反了,小命可能依旧不保,名声还得丢,不反,还能保住名声。 忠心和名声,还是要稍稍大过小命的,不肯再去做挣扎了。 像宋江这般精明的人,自会做出最合理的选择。 忠心之下对兄弟们的黑心便是能解释得通。 赵柽想了半天,如今田虎大寇成型,宋江也快要成型,就是不知道方腊如何了。 方腊才是重中之重,才是势力最大,最难以平息的那个,因为贼匪里面,这圣公是有信奉的,明教徒也都是如此,他们多是不怕死。 而赵柽对这些事情,却也是无法阻止,他能杀完颜阿骨打,不代表他就能阻止方腊造反。 何况,还是那句话,杀了方腊,还有袁蜡,常蜡,除非能将这些人一次性全杀完,可哪怕杀完,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赵柽轻叹口气,默默打开小匣子,小时候所写,放在最底下写着耶律大石,陇右,东南沿海的三张纸页,都已经拿出来且毁掉了。 如今,再从下面抽出一张纸页来,这张纸页上面却写了一首诗。 是一首类似乐府的诗,却又和乐府长短句不同,上面写着: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 他将这张纸叠好,封进了一只蜡丸中,然后唤来苏石。 将蜡丸交给苏石,道:“派人送去陇右,交给柳随云。” 苏石出去,赵柽看向外面,神色微微有些倦怠,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上京城,萧敏躺在床上,屋内燃着红彤彤的炭炉。 她两条长腿蹬开被子,月白色的衣裤下露出雪白的小腿,纤细的脚踝,她迷迷糊糊间睁开双眼,伸手向枕下摸去,那里有一封信,元二郎写给她的信。 拿出来又看了一遍后,她觉得心里踏实许多,就这时候,一只大鸟从床下笨拙地钻出来,伸着长长的翅膀走向炭炉。 大鸟居然会坐,它坐在炭炉前,两只眼睛望着炭火张了张嘴喙,仿佛打了个哈欠,然后把脑袋塞入翅膀下面,继续睡去。 又过了片刻,萧敏起来洗漱吃过早餐,丫鬟喜儿来报:“郡主,林牙来了。” 萧敏脸色立刻清冷下来,她不擅伪装颜色,但忽地想起那信上的话,便努力收了几分冷漠,只是面无表情。 耶律大石依然穿着旧色的袍服,神情坚毅而沉稳,他走进书房道:“郡主!” 萧敏瞧他:“林牙今日公务不忙?” 耶律大石摇了摇头,眉头紧皱,神情间有些犹豫。 萧敏便也不说话,看着他在那不知思索什么。 好半晌,耶律大石才开口道:“郡主,你那匹赤骥马是哪里来的?” “赤骥马?”萧敏闻言立刻警惕起来:“什么赤骥马?” 耶律大石看着她苦笑道:“自然是郡主马廊里那匹。” 萧敏想了想,道:“那匹啊……那匹马是从西夏马贩手中买下的,花了不少银子呢!” 耶律大石叹气道:“郡主不要骗我,西夏人又不是不识马,赤骥这种宝马怎么可能拿出来卖呢,何况还是卖给我大辽。” 萧敏看着耶律大石,淡淡地道:“林牙此话何意?” 耶律大石摇了摇头:“上京城的金国奸细太多,已经发现了郡主府内这匹马,并且送信回去。” 萧敏颦眉道:“女真的奸细?” 耶律大石点头道:“正是,金国于昨日送来国书,言是发现当日刺杀完颜阿骨打同谋完颜宝花的马匹,就在郡主府上!” 萧敏看着耶律大石:“林牙说甚么?” 耶律大石道:“金国发现完颜宝花的坐骑就在郡主府上,如今已不是猜测,而是笃定完颜阿骨打就是我辽国派刺客刺杀的!” 萧敏呆了片刻,冷笑道:“赤骥马天下又不止一匹,怎就是什么完颜宝花的马,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女真本来就认为完颜阿骨打是我大辽刺杀的,如今栽赃嫁祸,只是一个借口罢了,他们打我大辽,难道还需要用一匹马做理由吗?” 耶律大石看了眼门外,微微低声道:“可是郡主,你不该把这匹马骑回来啊,金国的理由也好,借口也好,之前到底还是猜测,如今岂不是落到了实处?” 萧敏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道:“我没有!” 耶律大石不再说话,而是看了她片刻,随后叹息一声,走出门外。 萧敏望着他的背影,神色一点点落寞下来,然后她出门走上石甬小路,走了许久。 最后她回了卧房,拿出枕下的那封信,伸手去撕,却只撕了一半便又舍不得,将信狠狠丢向依旧在烤炭火的大鸟脑袋上,大鸟瞅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把信叼去桌上。 接着,她坐在床边发呆,想那匹赤骥马的事情,想当时赵柽和她换马时说的那些话,是故意谋算好了去给女真人发现的吗?想到此,泪水便不争气地流下来。 没有一个好人! (本章完) 第177章 圣公 大年三十,王府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常,每个人都穿了新衣,见面相互拜年问好,东厨的香气飘散开来,让人闻到不禁直咽口水,各处门上都粘了春帖,外面府门两旁,更是赵柽亲写的大红春联。 从早晨起,东京城鞭炮声便是不断,碎玉楼那边自然是喊简素衣来过年,戚红鱼也过来,王府内事两人操办,忙起来就是大半天时光。 下午时便开了宴,府内无论是何身份,都要上桌,虽然赵柽这里的人数,和其他王公大臣家中相比远远不及,但也有一二百人的模样。 十几桌酒席,从中堂屋内向外依次排开,无论管事侍卫,丫鬟仆丁,杂役厨娘,人人都有位置。 张宪和雷三带人在外放爆竹,锦儿跟过去看,好一阵“叮当乱响”后才回来入席。 席前,赵柽开始发年赏,个个有份,众人拜谢,随后一声令下年席开始。 赵柽坐在主桌上首,还有贞娘,张宪,张教头,戚红鱼,简素衣,苏石,雷三都坐了这桌。 戚红鱼几人原本不肯,自道属下身份,怎可乱了规矩,赵柽只是命令,几人不敢不从。 一场酒席直吃到夜晚,到外面万家灯火,爆竹声又起时,方自缓缓散去。 大年初一早晨,赵柽带着大车小车礼物进宫拜年,苏石和御龙直侍卫跟随。 一进宫门便看到张迪在此等候,道君皇帝是个爱热闹的,知道今天宫里会来许多人,便叫张迪带上几十个宦官在此处迎来送往。 见了赵柽,张迪急忙过来行礼拜年,赵柽笑道:“张押班今日忙碌很呢。” 张迪不由掩面叫了声“王爷,惭愧”,原是鬼樊楼之事后,地道挖通,道君皇帝得偿心愿出宫暗会李师师,便给张迪升了官职,做了内侍省都押班,依旧兼着延福宫使。看书喇 内侍省都押班,相当于府司的都虞候,权利极大,在此位置,将来做到内侍省监大抵是没有问题的。 先去道君皇帝处拜年,却是一大群官员都在,赵柽便是急忙离开,又是去了郑娘娘处,结果一看更加头疼。 宫内的妃嫔,携子带女在此拜年的,居然比道君皇帝那边人还多,便放下东西后,就待转走,这时王贵妃笑道:“二哥儿妃子还未选好吗?不如我来介绍个如何?” 王贵妃便是赵楷的母亲,乃当年向太后赐给端王的两名女官之一,一个如今是赵柽母亲郑娘娘,一个便是四妃之首的王贵妃。 赵柽闻言哪里敢答话,讪笑着告了声罪就往出走,后面赵福金道:“二哥,我送你。” 出了仁明殿,赵柽见赵福金梳了两个双丫髻,各扎了红缎带,又穿身红衣,眉目如画,甚为喜庆,不由笑道:“福金过年又长一岁,就要成大姑娘了。” 赵福金莞尔道:“二哥玩笑了。” 赵柽道:“这有何玩笑,对了,我拿来的糖糕蜜饯,都写了名字,一会儿赶早儿去将你那份取走,不然叫赵瑚儿看见,又要抢去。” 赵福金点了点头,从身上拿出一只红色的荷包,捧到手中道:“二哥,这个送你。” 赵柽看去倒是精致,不由笑道:“送给二哥的年礼吗?外面买来的?” 赵福金道:“姐儿们在一起自家做的,大姐做得最好,我这个却是差了。” 大姐就是皇长女赵玉盘,赵柽同母姐,如今已经出嫁。 赵柽将荷包放到怀里,道:“二哥收下了,外面风寒,赶快回去吧。” 大年初二,碎玉楼的人过来拜年,赵柽开了酒席。 大年初三,侍卫司下属各级官员,包括军中的高级军官都前来拜年,这人数却是多了,赵柽继续大开酒席,礼物却也没少收。 如此直到过了初七,府内才渐渐消停,但临到上元节时却又再次热闹起来。 东京城是有灯会的,且规模不小,大抵分成了三处地方。 州桥那边算一处,马行街裹头里算一处,内城南朱雀门里,朱雀大街算一处。 其中朱雀大街的规模最大,因为此处连接着内外城,外城进来也不必往里走,直接在这里赏灯就行,而州桥和裹头商铺摊床较多,没有这里宽敞,所以内城的人也多愿意到这里来。 灯会从十三日晚间就已经开始,东京城内各处,简直比大年三十还要热闹,不但汴河等几条河边都挂满了彩灯,就算是一些路边的大树上,也都挂上灯笼,照得四周如白昼一般。 正月十五下午,朱雀门外,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是东京外城最大的客栈,不但有平房通铺,还有二层的长楼,后面还有几处独立院落,专为了外地来的客商歇脚。 因为过年,大多数商人都回了外地,所以眼下客栈住的人并不多,通铺和长楼,也就十来人在。 至于那几座小院,就只有一座住了人。 这一座小院内,靠近马廊的地方有两大车货物,上面有车棚遮挡,从那袋子里露出的货物边角来看,似乎是些木雕之类。 小院七八间房,有正有厢,此刻就在其中一间房内,几个人正坐着议事。 为首的是个穿着紫红色袍子的中年人,这人浓眉方面,太阳穴微微向外鼓着,双目精光四射,颏下留着一抹须髯。 他前方坐了七八个人,个个身形都矫健非常,臂膀有力,不似普通百姓。 其中有一女子,生得身材高大,大眼大嘴,皮肤略白,说不上好看,但细细端详却也不丑,不是方百花又是何人。 只见其中一个冲紫红色袍子中年人抱拳道:“圣公,兹事体大,若真闹了这灯会,放火烧东京,却如何逃出城去?” 紫红袍子中年人道:“无妨,今晚灯会有田虎的人接应,他们有地方藏匿,过几日再出城前往河北黑木崖就是,到时便能见到田虎。” 又一人道:“圣公,田虎不过是一猎户而已,又非我明教中人,我们自家行事,何必前去见他?” 方百花此刻眼神微闪道:“哥哥,我倒是觉得灯会闹了也罢,但又何必火烧东京?” 方腊望向她皱眉道:“百花,伱自上次打擂归来后,便对这赵宋的朝廷有些许不同想法,莫不是打擂之时受到了奸人的蛊惑?” 方百花急忙低头道:“光明在天,黑暗在地,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本章完) 第178章 明教,圣姑 方腊看着方百花,淡淡道:“闹灯会是圣姑的意思,至于火烧东京城却是田虎手下的意思,圣姑倒也没有反对。” 方百花迟疑道:“原来圣姑约到东京见面,是为了在城中闹上一闹?” 方腊道:“圣姑的想法又怎好揣测,总是有一番道理就是。” 方百花道:“是,圣姑武艺高强,听说在那边败了祆教侵入的数十高手,又夺了祆教的三面烈火盾,如今再来支持我中原明教,定然大事可成。” 方腊点了点头,看向方百花,道:“算算时辰,圣姑应该练功完毕了,去请圣姑过来议事吧。” 方百花领命出去,没一会儿工夫,房门打开,一名黑衣女子负手缓缓走进。 这女子气质冷漠,身材窈窕细致,脸上蒙了黑纱,那门开后有寒风吹过,她微微扬了扬眉,风将面上黑纱边角吹起,隐约间露出一抹雪白…… 赵柽坐在府司内调兵遣将,权知开封府滕图在旁作陪,两人都是一脸的凝重,上元节不比其它,年关初几时大抵街上没太多人走动,但上元节这天,却是整个年庆里,街上人最多的一天。 尤其今日灯会,东京夜间不宵禁,不但要防盗抢之事,更要防火。 开封府的人手根本不够,便要禁军出面协调一些治安之事,然后移交开封府。 赵柽的布置倒也简单,其实就是派兵将三大灯市圈围起来,只留出入路口。 一座灯市一千兵不够,那就两千,两千兵不够那就三千,反正他现在手下有兵,这种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往往也是最有效的。 只要灯市之中不出大问题,别的地方都好办,州桥和裹头两处夜市灯市重合,倒也省了许多麻烦。 至于普通街面上的巡逻人数加上一倍,再加马军巡防。 如此这般,哪怕真有故意闹事的歹徒,或者居心不良混入城中的匪盗,也难做出什么大事。 布置完毕,滕图施礼离开,赵柽看一眼谭真:“晚上事就交给谭指挥了。” 谭真道:“王爷放心,属下定然做好此事。” 赵柽摇了摇头:“今年不比过往,别的倒是不担心,就是北面田虎那闹得凶,此等绿林之人,最愿意凑这种热闹,你要小心提防。” 谭真看赵柽离去背影,心中有些疑惑,莫非真如话本里所说的绿林之人喜欢闹花灯?可那毕竟是话本,小王爷是不是杂书戏文看多了? 赵柽回府,天色微晚,街路之上灯光乍起,红的彩的,各种形制,无处不在,东京城内渐渐染上一层梦幻颜色。 到府中叫上张贞娘张宪几个出外赏灯,又把苏石雷三都带着,再有十名侍卫。 到了南朱雀大街,先去碎玉楼歇息喝茶,原这灯市就开在碎玉楼前方,倒是方便在楼上观看。 张宪在碎玉楼养过伤,自是和楼里人熟,知道这些人和赵柽的属下侍卫不同,都是嫡系部下,便是称呼也都是公子,极少尊为王爷。 只不过上次他在这里住时,好汉们都活泼得紧,嘴里荤段子不断,尤其欧阳北,简直就是天上地下无所不知,说起典故来听得他一愣一愣。 不过和他相处最好的却是时迁,但到现在他也不知这人有些什么本领,在楼内并不起眼,倒是也爱说话。 但今天上了楼来,却见众人个个庄重严肃,都仿佛变化了一般,他正心中纳闷,看前面赵柽和姐姐走过去后,这一个个马上现出原形,挤眉弄眼,还有两个在用唇语暗暗对话。 张宪不懂唇语,哪里知道讲了什么,反正不像什么正经话就是,倒是黄孤咳嗽了一声,才又严肃下来。 赵柽坐到窗边,让小娘和张宪都坐了,黄孤也拽把椅子过来。 小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没有一个认识,四下看看便觉心中有些窘迫,好在张宪解释当时就在此处养伤,蒙众人照顾,这才定了定神儿,站起身欲给众人行礼致谢。 众人哪里肯受,全跑到赵柽身后,赵柽皱眉道:“一群没用的东西!” 他看黄孤,黄孤便是把头低下喝茶,赵柽道:“都分配好了吗?” 黄孤道:“分好了,属下带人去州桥,丁家兄弟就在朱雀大街,欧阳北带人去裹头,随时可走。” 赵柽点了点头,将碎玉楼的人全洒出去也是为防万一,反正今晚他们也不会在楼内消停呆着,还不如均分一下去各处,有备无患。 这时下方愈发热闹起来,居然有一条足足三丈长的鲤鱼灯被点起,里面几种灯火颜色,更有上百灯谜写在灯身,便是在楼上也看得清晰绚烂。 赵柽思索片刻,道:“都出去吧,让素衣在楼内留守就是。” 众人领命纷纷下楼,赵柽也带着小娘和张宪向楼下走去…… 州桥不远处的一座客栈里,此刻正有几人鱼贯走出店门,乃是一女五男。 却说这女子生得好: 指头嫩似莲塘藕,腰肢弱比章台柳,凌波步处寸金流,桃腮映带翠眉修。今宵灯下一回首,总是玉天仙,陟降巫山岫。 女子年岁不大,十七八模样,穿了身绛色小袄,虽生得秀美无双,但走动间却又自带一股英气,显然是几人之首。 出了客栈,上了州桥,便见处处绚丽,看着这繁华夜景,女子眼神微微有些迷茫,但瞬间恢复清明,咬牙道:“都记得该如何办?” 那后面几人尽皆低声道:“是,郡主!” 女子道:“说了几遍,再莫如此称呼,这里是东京开封府,若不谨慎,定被擒拿,到时难免问罪受死!” 几人立刻唯诺道:“知道了,知道了。” 女子又道:“裹头那边有徐威叶青,朱雀大街那里有三大……三叔在,就州桥这边人少,你们一定要听我命令,莫要鲁莽行事。” 一人低声道:“英娘武艺天下无双,便是三……叔也未必能及,咱们这边定然最早成事,到时候让他们艳羡就是。” 女子道:“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且都少话,先进去灯市再说。” (本章完) 第179章 出剑有如神 名叫英娘的女子,带着几人下了州桥,便看到前方许多禁军。 这些禁军个个面目冷憎,着甲持枪立在街市路口,一眼望去怕不下千人。 英娘不由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东京的灯市戒备如此森严。 不过她自不怕,这又不比战场,她有一身好武艺,此地又人多混杂,自忖就算闹事放火亦能从容离去。 只是……她瞧了瞧身后几人,跟随她的几名手下却没有那等好本领,一但做下事情,未必就能逃离,想到此心中不免犹豫起来。 这几名手下都是家中之人,跟随良久,不比那些军中甲丁,自是不忍陷落此地。 她回头再嘱咐了一番,彼此只装作陌生人就是,若不令动手,千万不能自家擅自行事,几人都点头答应,这才向灯市里面走去。看书喇 这一走进去,却是有些慌了神儿。 原来这州桥灯市虽然不是三处灯市最大,但却是最拥挤的,盖因两旁吃食店多,原本就有人群游客,如今摊床全换了花灯,人在吃食店中一进一出,便难以行走。 英娘一进入人流,便暗暗叫声不好,原来是后面一股大力涌来,整个人便被推着往前去了,想要停下脚去看旁边花灯都不能。 待这推行足足有一百多步时,后面涌动力量才稍稍弱下来,刚刚喘口气,想要努力去那灯边找个机会弄点是非出来,却左张右望再无一个认得之人,带来的五名手下早就不知被挤去了哪里。 英娘一时头上冒汗,看着各色花灯闪烁,上面灯谜密密麻麻,那幸运挤到灯下的人哪怕是猜出谜语,却眨眼就被挤去一旁,根本得不到奖励,她不免心中有些后悔进这灯市过早了。 若是迟些时候或许才好。 她心中正想着,却不料后方忽然又是大力涌来,直如排山倒海一般,裹挟着她再次向前方而去,心中更是叫苦。 这次被推出去更远,就在涌动之力减弱,她觉得能稍松一口气的时候,前方竟然无数人被挤过来,原是那边也有入灯市的,也都被推了过来。 灯市哪里有什么右进左出,这下两边远远的一齐往中间挤,中间的人流立刻叉死了。 英娘只觉得自家和对面猛烈向一起怼去,顿时心中大惊,立刻把双手护在胸前,然后就和前面一人挤到了一处。 那人是对面往这边来的,此刻两个身子紧紧挤在了一起,便是连动一下都难…… 英娘着慌,却又哪里知道要如何办,此种情境喘气都费力,就算有一身武艺也难施展,何况她还没有完成任务,总不能想办法爬到人头顶上跑着离开吧? 前方那人却是名男子,高大魁伟,她的身子全挤压到对方身上,一时之间,简直连羞死的心思都有。 英娘抬头看那人,只见一副浓眉大眼,也在低头看她。 英娘心中顿时有些恼意,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对方也不是故意如此,只是为何还盯着她看?不是应该抬头或掩面避嫌吗? 这人忽地开口道:“你这小娘身上揣了什么东西,怎这么咯得慌?” 英娘一愣,她身上揣了什么?她擅长使用飞石,出手百发百中,自然是随身携带了不少青石子,没想到此刻被对方叫破开来,还甚么咯得慌? 若不是紧贴着,哪里会咯得慌! 英娘立刻抬头怒目看这浓眉大眼男子,男子瞧她表情不善,又道:“你这小娘也奇怪,揣了一身坚硬物事不说,居然还瞪我,须知我也不想如此,只是你那物事实在咯得人生疼。” 伱道这浓眉大眼的是谁?原来正是碎玉楼主黄孤,黄孤之前带人来这州桥灯市,没想到这里人流湍急,一走进来就被冲散了,他只好随波逐流被推着往前去,到中间时竟然叉死在这里,前面一个小娘身上不知带了什么,又尖又硬咯得慌,说她一句还满脸不高兴的模样。 英娘不想和这人说话,虽然浓眉大眼看着不似坏人,可这人说话实在难听,她一句都不想听,她从来都没感觉时间如此漫长过,她只想闭上眼睛等人流散开。 忽然……她猛地睁开双目,神色愤怒地看向对方。 黄孤道:“小娘,你看甚么?” 英娘只觉得一个硬硬的东西顶在自家身上,怒道:“无耻!” 她此刻再也不能等了,哪怕任务完不成,也要想办法到上面去踩着人头跑走,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浓眉大眼的竟是个无耻下流之徒。 黄孤愣了愣,从小到大他挨过不少骂,黄裳骂过他,黄觉骂过他,邻居府邸的洪大学士女儿也骂过他,甚至公子都骂过他,可顶多是骂他愚蠢,混账,笨蛋,没用,从没人骂过他无耻下流。 他立刻皱起眉头,觉得自家只修武艺不娶妻是对的,女人不但影响我出剑的速度,还会蛮不讲理! 他决定不和这小娘一般见识。 英娘这时拼命地往上挤,她想挤到上面踩着人的肩膀离开,依这时人流,就算不会武艺在上面也能跑上一段。 只是她觉得两只手还要护着胸前,想要上去实在是有些难,偏偏对面那…… 黄孤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小娘,你是不是误会了?那是我的剑!” 他又不傻,琢磨片刻便知道了原因,他的玄铁重剑就在腰上,被挤得七扭八歪,不知什么时候斜了过去。 英娘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臊得满脸通红,对方这句话说还不如不说,说出来就是另外一种羞辱! 她觉得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简直坏透了,自己一直被他的外貌给骗了,他就是故意的! 英娘不说话,也不向上挤了,既然是闹花灯来了,一会就从这个无耻下流的家伙开始。 黄孤看前面的女子消停了,不由脸皮抽了抽,可真是难熬啊,待一会儿人流松了,赶快离开,再也不进这灯市之中了。 就这时,后面忽然一下子散开,原来是最外面的人见进不来,都纷纷离去,里面叉死的地方立刻就开了。 对面这时也是如此,中间的人已经能动了,黄孤长出了口气,刚想转身往一旁走,却不料,对面的女子忽地伸春葱般的玉手,一巴掌向他狠狠打来。 (本章完) 第180章 小娘的心意 嗯?黄孤双眉一拧,对面女子竟然伸手打她。 来不及多想,他抬手就抓了过去,他的武艺眼下愈发精湛,这一下后发先至,居然牢牢地扣住了这小娘的手腕。 英娘顿时大惊,原本以为对方哪怕带剑,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大宋哪里有什么真正高手,战场上还不是被晋王打得节节败退。 但此刻,自家非但没有打到对方,居然还被抓得生疼,只感觉对方的手坚硬有力,挣了两下都没有挣脱。 黄孤看她一眼,心中暗想,对方虽然蛮不讲理了,但他又怎能和女子一般见识,平白辱没了好汉的名声,就想着要放手。 英娘此刻心中更加怒忿,看这浓眉大眼的神色晦暗,只恐他心内生出什么不好的念头,抬腿便向前踢了过去。 黄孤这边刚想放手,却忽然见对方又踢了过来,心里只觉这女子不知好歹,他一侧身,伸手就把那腿捞住。 英娘不想对方武艺如此高强,就是连腿都被对方捉住,感觉对方大手有力,哪里能挣脱半分,脸色怒忿之下不由红了起来,一时紧咬牙关,狠狠瞪着黄孤,一言不发。 黄孤瞅了瞅她,道:“本来就是误会,怎么还没完没了,你莫再动手,我放开你。”随后他一用力,将英娘向后掀去。 黄孤已知道眼前这女子有些武艺,所以用力一掀想给她个教训,料得也未必能伤她。 英娘只觉得对方这一下力量颇大,只好原地一个倒翻,落地后又又再退了两步,这才站稳身形。 她这时心中真是又惊又怒,没想到竟有这样一番遭遇,之前想要从这人身上开始闹花灯的心思,已经变作了对方无耻下流,不报此仇誓不罢休,之前和手下所说的谨慎行事都早忘到了脑后,她觉得手腕酸痛,腿上酥麻,不由伸手便摸出了两枚青石子。 这青石子虽是凡物,但她自小得过一篇古时的暗器法门,专练这石头子功夫,便是不分昼夜,哪怕梦中都在练习,练得百发百中不说,且手法刁钻古怪,那石子不但能打直线,而且能弹能崩,还能打出流星赶月般的花样。 石子此物好取材,她练起来不受限制,这时在那晋王手下,便是石子一出,断无落败的道理。 英娘两枚青石子扣在手中,看到那边浓眉大眼的占了便宜居然要走,不由就是一枚石子打出。 这石子速度竟然比普通暗器还要快上一些,“嗖”地一声就奔黄孤面门而去。 黄孤是何等样人?武痴一般的存在,为了出剑快,宁可不娶妻的好汉,别说发觉了英娘有武艺在身,便是没有发觉,走在外面也都时刻在提防四周。 他眼角余光早就看到英娘动作,随后见一道青光打来,不由“啊呀”一声,心说这怎么还没完没了? 这一记石子,黄孤自是能躲过的,青石子百发百中不假,只是躲过去的人极少罢了,何况连环石子一发,躲过首枚,未必能躲过二枚,随后还有三枚四枚跟着。 黄孤虽然能躲过这枚石子,但此刻灯市里人多,他闪过去难免会打到别人身上,倘若中了要害,那人不死也伤。 只见他臂下墨色光芒一闪,玄铁剑竟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拔出,速度简直就是匪夷所思,黄孤此刻倒提玄铁剑,这剑虽然没有他之前的大剑宽阔,却也有寻常剑两个那般大。 此刻这剑忽地一下就挡在了面门之前,青石子直接打上,玄铁重剑坚硬无比,那石子立刻崩成碎末,为避免伤人,黄孤袖子一圈便将碎末打飞在地。 那边英娘见此情景不由脸色一变,另外一枚石子又打出,黄孤早就盯着她,喊了一声:“敢尔!”又一剑把这枚石子从中劈开。 英娘见状一呆,她自从练了这石子后,哪里遇到过这般高手,在晋王手下也有不少武艺精通之人,虽然有些也能想办法躲过青石子,却哪里能这般轻松。 此刻黄孤手持玄铁剑,一脸凶神恶煞扑来,她顿时着了慌,急忙转身就跑,可此刻虽然人流有些顺畅,却还是跑不动,不由一个旱地拔葱,直接跃到前面人的肩膀之上,然后使出了八步赶蝉的轻身武艺,踩着人头和肩膀向前飞跑。 黄孤看到此种景象,不由大怒,没想到这小娘还有这等本领,肯定不是普通习武女子,说不定就是江洋大盗,绿林贼子混了进来,他喊了一声:“那小贼娘,哪里跑!” 喊完之后,“噌”地一个箭步,竟也跃到人头顶,向前追去。 这时灯市之内人流嘈杂,二人之前一连串行动,都是兔起鹘落,没有太多人反应过来,此刻跃到人头顶,才引起游客们注意,皆大声惊呼起来。 有那小孩子在母娘怀抱,不由叫着:“娘,娘,有人在飞啊!” 那女人急忙掩住小孩子双眼:“别看,别看,那都是在变戏法呢。”说完护住小孩子,慌乱向旁边挤去。 黄孤在人头顶上追赶,见前面那小贼娘跑得飞快,显然轻功不俗,他竟一时片刻追赶不上,未免心中有些着急。 就这时,又是两枚石子打过来,虽然被他躲开,但速度也慢了下来。 而前方已经到了灯市路口,黄孤立刻向着禁军喊道:“我乃侍卫亲军司统制黄孤,快拦住前面的女子。” 赵柽出海之前,曾和道君皇帝要了几个官职给黄孤欧阳北等人,黄孤去边境榷场给耶律大石送信时就录入进了府案和吏部,这个统制官职虽然不大,但亦有品,此刻下面禁军一听,急忙看去,见一美貌小娘踩着人头跑来,这不是飞贼又是什么?都冲上前去想要阻拦。 英娘闻言,才知黄孤竟然是官,不由心中暗恨,手上便是一把石子打出,直打得上前的禁军哭爹喊娘不止。 其他禁军见状,立刻合围过来,英娘再是石子打出,个个百发百中,禁军纷纷捂脸惨叫,路上便出现了一个缺口,英娘身形一纵就从那缺口跑出,后面禁军却不敢用弓弩射杀,实在是此处人太多了,一但使用上弓弩,怕误伤的都不是一个两个,到时候谁也担待不起。 这时黄孤也跳了过来,皱眉看着那些禁军,这飞石的手段着实了得,基本都打在禁军面门,不少人满脸是血,惨叫不止。 他冷喝了声:“把好路口,挨个盘查,防备贼人同党行凶!”说完之后,继续向前追去。 英娘虽然跑的快,却是慌不择路,毕竟用飞石打了宋军,此刻就算解释也解释不清,她东京的道路本就不熟,如今一慌就有些慢了下来。 黄孤在后面边追边冷笑:“小贼娘速速停下,若是再跑,莫怪我擒捉后大刑伺候。” 英娘一听这浓眉大眼的家伙说话,心中便是气愤,占了自己便宜不说,还要大刑伺候,甚么大刑?这狗官!她暗咬银牙,便是数了七枚青石子在手中…… 朱雀大街灯市,虽然说也是人山人海,但毕竟街道宽阔,走路还是不成问题,就算是挤到摊位边猜谜也能拿了奖励,不至于猜完被人挤走。 赵柽此刻就在猜谜,一只红彤彤的八角宫灯上,每面都写了谜语,他已经猜出了七个,如今只剩最后一个,全猜中就能拿到奖励,不但宫灯归自己,还能得到一吊钱。 那摊位后的老者这时脸都白了,从没遇见过如此厉害的主顾,这个八角宫灯可是他的镇摊之宝,这两三天给他赚了不少钱,一般主顾最多也就是猜中两三个谜语,大部分都是一个而已,去了奖励的,他还会剩下十几个铜板,如今眼看着就要全赔进去。 小娘在旁盯着这红彤彤的宫灯,刚才她也在心里偷偷猜测几次,但总是错多对少,不由暗暗沮丧。 赵柽看着那最后一个灯谜,侧头看向小娘:“喜欢这灯吗?”看书溂 小娘闻言脸上顿时出现一抹红晕,喜欢是真喜欢,可又怎能说出口?那岂不是在和他要东西,可是…… 一想到东西,小娘便是低下了头,已经在王府内过了两个年,吃穿用度,日常花销,这些不都是钱吗?且王府的用度又不是寻常人家可比,还有父亲和弟弟,都蒙他照顾,却从不要恩情报答。 想想那年春天,花草争艳,桃李芳菲,岳庙之中,小巷家里,仿佛就在眼前,但,却已经是近两年的时间过去了,他这个人……其实真的很好。 一想到这里,小娘的心不由“砰砰”剧烈跳动起来,脸上愈发烧烫,似乎这样想是做错了事,不由紧紧咬着嘴唇。 摊床后的老者看赵柽和小娘,在心中默默祈祷,两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娘子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必不能看得上老汉的破灯笼就是,看不上啊看不上。 小娘这时抬头,迎着赵柽的目光,心中仿佛经过无数挣扎,最后才做出决定一般,轻声道:“喜欢。” (本章完) 第181章 刺杀 赵柽听小娘说出“喜欢”二字,不由看向她的眼睛。 只见小娘一双眼清澈分明,仿如珠玉,双瞳之上隐隐蒙着柔光,有些倔强,又有些坚定,迎着他的目光看向他。 赵柽笑道:“喜欢就好。” 说完,他转头看灯笼最后一个谜面,老者心里暗自言语,完喽……完喽。 赵柽道:“这是个春字。” 老者心中苦涩,强做欢颜,道:“公子果然厉害,猜中了,猜中了。” 赵柽点头道:“拿过来吧。” 老者不敢不依,取下宫灯后,又要去拿铜钱,赵柽摇了摇头:“钱就算了,这灯做得精致,与钱抵当了就是。” 老者闻言大喜,口上却唯唯诺诺道:“公子,这怎使得,这怎使得。”虽是嘴上如此说,但他的手却十分听话,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把灯笼递过去。 赵柽挑过灯笼,看着小娘笑道:“确实是好看,就是八个谜面都猜出来了,怕是还要换一换才好。” 小娘秀眸剪水,道:“公子都猜出来了,我却没有猜到,我要拿回去慢慢琢磨,公子把灯给我提着就好。” 赵柽把宫灯递过去,光芒映衬着小娘雪白裘服一片绯红,赵柽看她颜色如玉,把灯笼交过去时不由握了一下小娘的手,只觉得柔荑细腻,心中不由就是一荡。 小娘被他握了这下,浑身一颤,如遭电击般,两眼望过去,眼中有些迷朦。 赵柽道:“拿稳了,掉了就不好了。” 小娘提着灯笼杆,轻声道:“知道了。” 赵柽看前方人流似乎有越来越多之势,想了想道:“不如先回楼里,此刻人越多了,怕是要把灯笼挤破。” 小娘瞅着灯笼点了点头,神色间有些活泼,又有些紧张。 两人向回走,苏石等人在后面穿着普通百姓衣服,分散跟随保护。 就在这时,那不远处却有几人向这边张望,其中一个大眼大嘴的女子满脸艳羡,另外一个面蒙黑纱的女子,倒背双手,目光不停在赵柽和张贞娘身上游移,最后落在了张贞娘身上,冷冷说了一句:“杀了那女的!” 大眼大嘴女子闻言顿时一愕,却没有说话,眼睛望向旁边的紫袍男人。 男人正是方腊,他闻言面无表情,压低声音道:“圣姑的意思是,从他们两人开始闹?” 其实方腊心中有些不解,他也看到前面男女二人,倒一见就非普通百姓,既然要闹杀这种人正好,只是为何只杀女子,不杀男人? 圣姑这时又冷冷地道:“你们杀那女的,我杀那男人!” 方百花闻言顿时一皱眉,她马上把脸看向别处,伸手偷偷摸了摸腰间的匕首。 方腊思索几息,点头道:“就依圣姑所言,待杀完人乱了后,就放火烧掉这灯市。” 圣姑双眉挑了挑,几人开始行动,只是距离越来越近之时,却见前面男女竟不是要出这灯市,而是拐了个弯,穿过了路边的花灯摊床,向着后面的一座商楼走去。 圣姑微微颦眉,道:“动手!” 此刻赵柽和小娘走在前里,小娘挑着宫灯,神色略有些快活,不时地瞧着宫灯里的蜡烛烧到了哪,生怕歪斜了或是燃烧尽了,再将宫灯点燃。 张宪就在侧后方跟着,他手里面拎着一只小莲花灯,只有拳头大小,里面乃是个玲珑的小烛,这是他自己猜谜所得,猜谜走了几个摊位,一共花去半吊钱,就得这一件小东西,虽然赔得底掉,却爱若珍宝。 苏石和十名侍卫,稀稀落落跟随着,看不出和赵柽有什么关系,象是一张半圆形的网,在兜着几人前行。 赵柽穿过那花灯摊位,脚步就是一顿,随后行得愈发慢了起来,小娘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跟随着他放慢了脚步,看了眼前方的碎玉楼,道:“这灯里的蜡烛一会儿先灭掉好了,不然看不住的话,燃烧尽了可能会点着灯笼呢。” 赵柽这时一错步,换到了小娘的右侧,笑道:“哪里有这种事,那底座可都是铁箔的,怎么可能会烧到,若是如此的话,那外面挂着的灯笼点上一晚不都着了?”看书喇 小娘瞅了瞅赵柽,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跑到自家右侧,可就在这时,赵柽忽然一伸手,将她拉了过来,然后再向旁边闪了一闪。 小娘连呼喊都没来得及,就感到赵柽的身子仿佛风驰电骋一般,她只能被带动着走。 随后她就看见一片寒芒刺眼,穿过她刚才站的位置,接着“噗嗤”几声响,扎到了不远处的木头柱子上。 小娘脸色发白,却闭紧了嘴没有呼喊,她一只手被赵柽握着,另外一只手紧抓着花灯灯杆。 赵柽神色阴冷,也不说话,双眼微眯间,身子再一次向旁移去。 一道幽冷的寒光忽地出现在他刚才站立之处,这寒光如毒蛇一般,没发出任何响动,只有阴森森的杀意。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就在同时,张宪被一人偷袭,那人手上握着一把弯刀,张宪身上也带了兵刃,是一根镔铁短棍,两人瞬间乒乒乓乓打到了一处。 后面苏石已是目眦欲裂,但他只是向前冲了一半,就被一个紫袍中年人挡住了去路。 苏石抓着单刀,只想马上冲到赵柽身边,却不想这紫袍中年人却仿佛一座大山般,哪怕手中没有任何兵器,却也让他寸步难行。 那边十个侍卫又都上来,但也被人拦住,然后打在了一起,但哪怕己方人多,却也不是那些刺客的对手,被对方三四人杀得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这时,碎玉楼的大门“砰”地一声打开,简素衣带着两个人冲了出来,赵柽瞧了一眼,淡淡地道:“把贞娘带回去,再不要出来!” 说完,他将小娘往那边一推,简素衣没有任何犹豫,拉起小娘便和两个手下退回楼中,随后关上了木门。 此刻毒蛇一般的剑光再次到来,赵柽脸上忽地露出了一抹拧笑,袖中短剑瞬间滑出。 这个时候他已经看清楚对面之人,竟是一名身段窈窕的黑衣女子,蒙着面纱,仿佛有几分眼熟,却一时半刻想不起在哪里看过。 女子手中长剑窄细,飘忽如风,不发出任何响动,仿佛秋天里的一片枯黄落叶,肃杀而没有点滴生机,她一剑刺来。 赵柽的短剑只有正常宝剑一半,造型古朴,中间的血槽处十分之薄,呈现出暗红颜色,剑尖不是纯粹的锐利尖刃,而有些略略偏圆,剑身也不是常见的雪白闪亮,而是稍稍发暗,有些银色,剑刃上还有些古老的符纹,一看就是把古剑。 女子身形如魅,一剑如风,这一剑必杀。 窄细长剑仿佛一条黑线,又好像一条绷直了的青蛇,让人无处可躲。 赵柽的身子在此刻忽然诡异移动,以一个不可思议角度竟然避开剑袭,这是百鬼夜行的步法,随后他立刻欺身向前,手中短剑刺了出去。 女子也反应极快,哪怕必杀一剑没有奏功,也不慌乱半点,回手便是一剑斩向赵柽的短剑。 “咔嚓”一声响,女子剑断,竟是被赵柽的短剑直接削成了两截。 女子瞳孔收缩,没料到对方的短剑竟然削铁如泥。 她的身子眨眼间变得极其柔软,就仿佛一条蛇般,以常人不可能的动作扭曲着避开短剑一刺。 赵柽一剑没中,根本不收,下一剑顺势划来,这一下哪怕女子就算是真蛇也躲闪不过。 只听“刺啦”一声响,一阵火花飞起,女子手上竟然出现一只奇形怪状的小盾牌,挡住了赵柽这一剑。 这盾牌一看就不是凡物,颜色赤红发黯,上面雕刻了各种古老火焰纹路,看起来沉甸甸,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而成。 一串火星飞起,盾牌虽然未被短剑划断,但上面也出现了明显的长痕,显是受损了。 赵柽此刻哪里肯罢手,再步上前,直接一拳向盾牌打去,“砰”地一声响,他这拳直接轰到了盾上,那后面女子立刻发出声惊呼,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女子身形向后滑去,身子仿佛又变成蛇般,扭曲倒退,赵柽步步紧逼,又是一拳打在盾上,这一下女子轻薄的身体仿佛风筝般,竟借着这一拳的力量倒飞出去,鲜血喷洒半空。 那一边苏石节节败退,他不是方腊对手,虽然方腊手上没有兵器,但是双臂之间仿佛有股巨大吸力存在,让苏石的动作都慢了几分,随后竟然直接把苏石手上的单刀拍飞,再一掌打在他肩膀上,苏石倒退了五六步,胳膊已是断掉抬不起来。 方腊这时看女子落败,急忙前去帮忙,赵柽却哪里肯放过女子,直接一拳向冲过来的方腊打去。 方腊双手舞动,身前一股吸力出现,赵柽的拳头微微迟滞了一下,但随后空气中竟然出现“嘶拉”一声响,那拳仿佛捅破了一层窗户纸般,摆脱了吸力,重重地打在了方腊胸前。 方腊立刻惨叫一声,随后高呼“快走”,整个身体前后颠倒,腰部扭成了麻花状,脸冲着赵柽,下面双腿却诡异地转了过去,向后跑去,边跑嘴里边流淌出殷红的鲜血。 就在此刻,灯市之中忽然大乱起来,竟是有几处着了火,人流顿时被破散开,不少游客都向着摊位后方跑去,碎玉楼这边也有许多人跑过来。 原本在灯市巡逻的丁家兄弟这时也随着人流跑回来,看到赵柽急忙大喊:“公子!” 赵柽冷冷地道:“保护好碎玉楼,派人通知谭真有匪盗入城闹事,全城封锁!” 说罢,他看了眼人群,冷哼一声,向一处追去。 他已经认出了那刺杀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回鹘三公主丽雅娜扎,至于紫袍人却是不知什么来历,那人的武艺十分怪异,从来没有见过。 但紫袍人受了重伤不足为患,丽雅娜扎虽然中了他两拳吐血,但有那火焰盾牌抵挡,并不算很严重,赵柽觉得这女人就是个祸害,虽然不知她为何来东京,今天既然见到势必要弄死她。 赵柽向人群中追去,远远只见丽雅娜扎的身子仿佛游蛇一般,丝滑无比,既不跳跃,也不卖命奔跑,只是在人群中扭动起来就离开好远。看书溂 赵柽皱了皱眉,他从戴宗那里学的神行无影在人多时不好使用,那功夫奔跑起来惯性极大,会误伤到寻常百姓,就是时迁那轻功此刻也不灵活,毕竟人实在是太多了,闹哄哄一团,纵跃总是有碍。 待追出了灯市之后,丽雅娜扎已经跑出很远,竟然进入了朱雀门。 今夜外城也十分热闹,因为是上元节,朝廷下令内城门三更关闭,这时城门洞内还人来人往,就算是禁军也没有发现丽雅娜扎的诡异动作。 虽然外城街上游人也多,但毕竟不比灯市,赵柽的速度逐渐快了起来,丽雅娜扎的身影渐渐清晰。 丽雅娜扎的面上蒙了黑纱,看不出表情如何,但她一双眸子却是霜雪般寒冷。 陇右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就是这宋国的齐王,一枪挑起了她的面纱,看到了她的容貌。 又是这宋国的齐王,在荒废古城里,一剑斩碎了她的甲袍,然后被他看到了自己的……腿,一想到这里,丽雅娜扎的拳头紧紧握住,手指愈发苍白起来,没有一丝血色。 她原本不知这宋国的羊真正身份,只以为是宋国西军将领,后来百般打听才知道竟是宋国齐王,接着,然后,他竟然回了宋国东京! 谁让他回去的?谁让他跑掉的?她还没有杀他,他竟敢跑掉! 绝不允许世上有一个陌生男人看到她容貌,窥见她身子后,还能逍遥自在地活在世上! 丽雅娜扎冷眉如烟,心中杀意凛然,她作为明教在西州回鹘的圣女,这次前来宋国中原,就是助剑中原明教起事推翻宋国朝廷。 但和方腊约在东京见面,则是为了杀齐王赵柽! 本来想着今夜先闹灯放火,然后趁着东京城乱再潜进王府刺杀,却没想到竟然在灯市之中就遇见了! 他居然在大摇大摆地逛灯市,居然还领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是她的王妃吗? 哼,长得也没见有多好,且还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还要他来保护! 丽雅娜扎越想越气,她本来是想要先杀了那女子,再杀赵柽,却没想到先前竟是错估了赵柽的实力,赵柽不但有一口削铁如泥的短剑,拳上功夫也那般了得,若是没有烈火盾护身,恐怕就要被他几拳打死! 就在她心中恨意滔天的时候,后面赵柽的声音远远传来:“丽雅娜扎,你不要跑了,赶快跪下来束手就擒,本王还能给你留一个全尸!” (本章完) 第182章 追敌 赵柽看着丽雅娜扎向太学方向跑去,不由皱了皱眉。 此刻太学门前的人应也不少,每一年上元节太学都有诗会,就在学府门前举行,其时大部分太学生都会参加,吟诗作词,对偶猜谜,直到午夜方才结束。 赵柽虽然心中思索,但却来不及想更多,就算丽雅娜扎真的混进太学,今晚也要将她抓出来不可。 只见前方丽雅娜扎到了太学墙角处,身子晃了晃便没了踪影,赵柽追过去后没发现她去向痕迹,便直奔太学门前。 此刻太学门前张灯结彩,怕不是有几百人在,众多太学生们不是在作诗填词就是在出题猜谜,热闹非常。 赵柽扫了几眼人群,心中暗叫不对,丽雅娜扎被他打伤,哪怕并不致命,也断然不会躲在太学这种人多的地方,她定然会找个僻静所在疗伤,然后伺机逃出东京才是。 赵柽眯眼向前方看去,太学的东南方是五岳观,五岳观再往东则是一些僻静的宅院,这些宅院大多都在房牙子手里,平时出租给外地来东京常住的商贾居住。 这些宅院居住之人邻居不熟,街坊不识,倒是藏身的好所在,赵柽一想到此便直奔五岳观而去。看书喇 东京城内寺多庙多道观也多,五岳观乃是外城最大的一座观,香火鼎盛,里面道士极多,还有一些远来的野道人在此处挂单。 还没到道观前方,便有一股香烛味远远传来,赵柽呼了一口气后,加快速度跑到道观院墙东侧,然后跃上道观墙头,向东南方向看去,只见在远处朦胧的灯笼光芒掩映下,有一个黑影仿佛青蛇般正在向前方奔跑。 他冷笑一声,跳下观墙,便追赶了过去…… 黄孤此刻有些头疼,他追着前方的小贼娘一路奔跑,每每要追上之时,对方便是石子打出,让他的速度慢上一慢。 就在刚才,这小贼娘居然打出了七星连珠的手法,七枚青石子先后打了过来,他为了不耽误速度,便只打落了奔向要害处的五枚,剩下两枚硬抗了下来,却不料这石子力大锋锐,肩头居然被打出了一道血槽,胳膊一侧皮肉都被打飞。 这小贼娘也忒地狠毒,黄孤觉得如果今天不能抓住这小贼娘,恐怕以后都没法在东京城混了,被个女子所伤还被对方跑掉,这种事哪里有脸去和人说。 他这一路追赶向西,便是直奔郑门附近,路上人流越来越少,遇见禁军巡逻黄孤便直接报个名号,禁军想帮着去追,却眨眼间就看到两人跑远,不由都咂了咂嘴,只能去都头那里禀报。 黄孤这时已经追到郑门不远处,这里有个小湖,湖不大,四周都是小树林,英娘不熟悉东京城内道路,以为树林之中好掩藏身形,结果跑进去一看前面居然是座小湖,因为今年天气暖和的早,小湖上的冰早就融化,此刻水面波纹荡漾,不由就是愣住。 黄孤追进林中,见到眼前情景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他自小东京城长大,东京城内最不缺的就是河流,他的水性自然了得,不过看这情景,似乎小贼娘并不会水。 英娘紧皱眉头,她确实不会水,但此刻再向两旁跑已是失去了先机,不由伸手就从腰上拽出一条软鞭来。 这鞭子却并非皮制,乃是精铁打造,筷子粗细,一共十三节扣在一起,可直可弯乃是奇门兵器的一种。 黄孤看这鞭子,眉头动了动,道:“你这小贼娘,倒是跑得飞快,如今看你还能去哪里!” 英娘瞅这浓眉大眼的满脸猖狂,心中不由就是一沉,她见识过这无耻之徒的武艺,若是不使用飞石,绝对不可能敌过对方,可就是飞石对方也能抵当或闪避,而此刻她身上的石子也已经所剩不多。 “狗官!”英娘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也绝对不能落入对方手中,不然依对方无耻下流的性子,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她大不了和对方拼了就是。 黄孤闻言浓眉跳了跳,狗官?这小贼娘又骂他,果然是蛮不讲理,他道:“小贼娘,我看你还是放下兵器束手就擒,不然我手上的剑可不长眼睛!” 英娘哪里肯听他说话,就算是不敌也要和这浓眉大眼的拼了,她一抖手上鞭子,那十三节鞭立刻绷成条棍似的,随后脚步错动,便是向黄孤胸前点去。 黄孤对这种奇门兵器早有研究,他练剑,便是要练到一剑破尽天下兵器,别说这种只有筷子粗的鞭子,就是那种更重,更威猛的铜节铁甲九连环鞭他都仔细研究过,寻找过其中的破绽,琢磨如何用剑来破。 为此还专门造出一套招数,命为“破鞭式”,虽然还未臻完美,但对付小贼娘这种鞭子却是足够了。 只见那鞭子点了过来,黄孤手上玄铁剑出,立刻对上了鞭头,这玄铁剑有吸力,再配合他的“破鞭式”,只是轻轻一卷,就用剑身将那鞭子层层卷了起来,随后身子向前欺进,一掌向英娘拍去。 英娘哪里料到这狗官对上长鞭如此游刃有余,好似演练过无数次般,她心头不由就是一惊,慌乱中抬手便去招架对方那掌,却不料黄孤用了一个金丝缠腕手,直接刁住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英娘便感觉到整条胳臂都酥麻起来。 她此刻哪怕着慌但反应还是有的,立即就把鞭子撒了手,用这手握拳向黄孤面门打去。 黄孤一手刁了她手腕,一手拿剑,只好侧头去避这一拳,随后他右手的剑迅速甩掉鞭子,一个推窗望月,斜刺里向前一递就搭到了英娘的脖子上。 英娘脸色立时大变,心中若死灰一般,她咬了咬牙,歪头用脖子向剑身撞去。 黄孤看她居然寻死,不由皱了皱眉,把剑一撤,用剑背儿往她肩背处一拍,直接将她打翻在地,然后上前倒掰了双手,按住道:“莫非做了泼天的恶事,竟要畏罪自杀不成!” 英娘心中害怕受辱,便开口骂道:“狗官,既然落在伱手上,马上杀了就是,哪里有这些废话言语。” 黄孤心中也有些恼怒,这一路上不是无耻下流,就是狗官狗官,简直比他这半生挨的骂还要多,他伸手掏出根牛筋绳,就将英娘的手反缚在背后。 接着,黄孤在她身上一阵摸索,英娘顿时一抖:“狗官……你,你要干什么?” 黄孤也不说话,搜了片刻,摸出来两把匕首,七八枚青石子。 匕首别在腰上,石子尽皆丢弃,随后他便要押着英娘往回走。 英娘此刻羞愤欲死,只觉得没脸再活下去,哪肯受他驱遣。 黄孤见状冷哼一声,抬手就将她扛到肩上,然后直奔府司方向而去。 (本章完) 第183章 出手 赵柽越追越近,已经到了外城东南的这片宅院。 眼下这片宅院冷冷清清,哪怕就是商贾平日常住,但过年时也都返回外地家中,宅子里的住户大抵十不剩一。 赵柽看到丽雅娜扎翻身进了座不小的院子,这院子有两三进房,树上还挂着灯笼,屋里也有灯光,显然是为数不多有人的地方。 赵柽脚步微微一顿,这么多空宅丽雅娜扎不进,却偏偏选了座有人的宅子进入,莫非这里是她和那些刺客的落脚之处? 站在墙下微微思索了片刻,赵柽绕到院后,小心翼翼地跃上一侧墙角,再悄无声息攀上屋顶,踩着瓦片走到一旁的厢房上,从这里可以近距离观察那有灯光的正房。 就在此刻,正房内的灯火忽然熄灭,然后鱼贯着走来五六个人,这五六人为首的是一名虬髯大汉,生得圆头大脑,身材魁梧。 几人刚走到院里,那大槐树下的阴影中忽然闪出一人,正是丽雅娜扎。 虬髯大汉一愣,刚要伸手拔兵器,却忽然皱眉道:“圣姑?” 只听丽雅娜扎道:“田三王,不用去内城了,风声已经走漏,内城此刻正在封城抓人呢。” 虬髯大汉闻言顿时脸色难看起来:“怎么如此快就走漏了风声?” 丽雅娜扎冷笑道:“还不是你那些手下办事不小心,如今东京内城城门关闭,禁军正在四处拿人!” 虬髯大汉吸了口气,神情间流露出些许不解:“琼英几个都是谨慎之人,怎会这么早就露了痕迹?” 丽雅娜扎道:“她们太着急了,动手太早了,如今已经陷在内城,万难再逃出来,田三王还是想办法连夜离开东京吧!” 虬髯大汉想了想,道:“就是不知圣……” 丽雅娜扎打断他的话:“不用管他们,他们自有办法,现在我们连夜走,到了外面自然会和他们汇合。” 虬髯大汉看了眼身后几人,依旧有些疑惑道:“圣姑,宋军孱弱,我看不如杀入城中救人再说。” 丽雅娜扎看着大汉,双眉挑了挑,心说宋军战场上可能孱弱一些,不过单个高手却实在不少,就你这猎户出身的莽汉,进去也只不过是送菜罢了。 她淡淡道:“田三王还是以大事为重的好。” 虬髯大汉闻言立刻露出一丝怒色,若不是来东京之前自家哥哥反复叮嘱,他早就把这骄横的小娘拖进屋中扒光衣服,好好鞭挞一番再说! 他道:“若是我执意进城救人呢?” 丽雅娜扎冷笑道:“那随田三王便是,我可要连夜出城离去,到时候恐怕要先一步见到晋王!” 虬髯大汉哼了一声,站在地上不说话,似乎在思索到底该如何办才好。 赵柽在房上心中暗暗思索,好一招驱狼吞虎之计,这丽雅娜扎果然狠毒,明知道自己在附近,或者就在院中,却要把这几人拖下水,这田三王是什么人,莫非是田虎的弟弟田彪吗? 下面丽雅娜扎又道:“田三王,内城的事情我都言明,来你这里便是送信,伱若不肯离开,那我也只得一个人走了!” 虬髯大汉皱眉道:“圣姑且慢,一起走了就是,就不知此刻要怎么样才能出城?” 丽雅娜扎道:“我自有出城办法,你们几个跟着我走就是。” 虬髯大汉半信半疑:“此刻东京城四门关闭,也就只能从城头走,可这东京城城高兵多,想要从城头离开怕是不行,那里就算有宗师的武艺,直接跳下恐也得摔死。” 丽雅娜扎看他一眼道:“城头的禁军已经被我的人收买,到时将绳子绑在城垛上,爬下去就是,若是心慌,还有吊篮可以顺下去。” 虬髯大汉道:“圣姑所言可真?” 丽雅娜扎道:“这种事我又怎能骗你?” 虬髯大汉再思索片刻道:“那就依圣姑所言出城就是,至于琼英几个,也只能看她们的福气造化了!” 赵柽这时在房顶微微眯眼,果然是田虎的弟弟田彪,这人虽然没什么太大本事,可论起价值来眼下却是超过丽雅娜扎太多。 田彪的价值在于他是田虎的亲弟弟,而且活着的田彪价值要远远高于死的田彪,毕竟田虎军内的军情田彪肯定知道。 只是,这田彪的价值对于他来说…… 丽雅娜扎满嘴胡说八道哄骗田彪,又反复强调田彪的身份,就是要让他贪功活捉田彪,然后自家逃走。 不过可惜的是,在他心中,田彪的最大价值就是一个死人! 死了才好,一个活着的田彪即便拿到朝堂,也无法改变河北的战局,且泄漏掉他的身手,见不到这人也就罢了,见到了就必须得死! 而且这田彪口中所说的琼英,应该就是仇琼英,没想到这女子居然也来到了东京。 他此刻便有了更深一层的考量,仇琼英和田虎有杀父之仇,如今也不知晓她清不清除此事,如果活捉田彪拿到朝堂,那仇琼英在内城如果被抓到就必死无疑。 如果田彪等人死了,哪怕仇琼英此刻被擒获,也好想办法斡旋,然后在田虎身边埋下一刻钉子! 这丽雅娜扎,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赵柽神色阴冷,看着夜风吹动丽雅娜扎的面纱,露出一抹雪白,嘴角不由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院内众人此刻已迈步向外走,赵柽顺手扣出一块瓦片直接打向墙外,随着“啪嗒”一声响,几人目光被瓦片吸引纷纷看向墙外时,赵柽迅速从房上跳了下来,然后谨慎向前移去。 就此时,丽雅娜扎瞅了一眼院内,忽然就向远处跑去,赵柽见状不由一皱眉,急忙施展出百鬼夜行的步法,瞬间到了院门口。看书溂 田彪这时已经感觉不对,皱眉道:“圣姑你……谁?” 他猛地回身,一剑已经洞穿咽喉,他瞪大了眼睛看这出剑之人,眼中全是疑惑不解。 他身旁几人反应过来,想要抽出兵刃,但又哪里来得及,只见鲜血飞溅,一颗颗大好头颅眨眼滚落在地。 杀完人后赵柽收剑,望向丽雅娜扎逃走的方向,只见丽雅娜扎此刻已跑出极远,在那路上稀疏的灯笼照映下,已是如同黑点一般。 (本章完) 第184章 狡诈 赵柽只是稍稍皱了下眉头,便顺着丽雅娜扎逃离的方向追了下去。 丽雅娜扎以为他会要活的田彪,并被此牵绊住,却根本不知道在赵柽心里,杀她远比捉一个田彪更重要! 一路追赶,几乎看不到行人,这里偏僻肃静,就是连禁军都少来巡逻。 丽雅娜扎回头望了一眼,不由暗暗疑惑,她虽然不知道田彪几人已被赵柽杀死,但也知自家失策了,没想到赵柽杀她之心居然如此强烈。 赵柽倒提短剑在手,步法越来越快,他发现戴宗的神行无影和时迁的百鬼夜行,居然有互通之处,两相印证,似乎可以融合成一门新的武艺。 就在他心中有所领悟之时,前方忽然传来“噗通”一声响。 赵柽微微一愕,脸色冷了下来,前面是蔡河! 蔡河外城这一段靠城东,从北往南流淌,一路经过天清寺,然后从普济水门流出东京城。 如果说在东京城城门关闭,城头壁垒森严的情况下,还有什么地方能离开这里,那就是走水路,从水门出城! 东京城内一共有四条河,分别汴河、蔡河、五丈河、金水河,这四条河水流贯城内,通各地漕运,称为漕运四渠。 这四河出了城后,和护城的护龙河交织,然后再向远方去。 而东京城的水门则有广利水门,普济水门,东水门,东北水门,西水门,西北水门等等,广利水门和普济水门是东京城最大的水门,前面蔡河出城走的就是普济水门。 普济水门可以通大船,河上之事和水门查漏归属四排岸司,四排岸司原本归三司统领,元丰改制后取消三司并入户部,又归司农寺。 而禁军也对水门有统领之权,所以这水门是个双重管辖的地方。 四排岸司水门查漏这些事务,大抵包括私运兵器盔甲,违禁物品,计算税收,每天量大繁重,而且他们既有查漏管辖之权,自家又有水兵、船和监狱,所以禁军对水门的管理是很松懈的,大多都推给了四排岸司,四排岸司想要查漏,就需要盘查,和陆上城门处查检差不多。 禁军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虽然都有水兵,但一方面在京畿这地方水兵哪里能真正派上用场,另一方面对一些漕运的货物和税收也不熟悉,再又不是战时,便处于半放手状态。 赵柽一想到这里,心中便暗叫不好,虽然水门晚上禁止通行,有水兵看管,但禁军推给四排岸司,四排岸司哪里会真的负起守卫责任,水上还好,水下真的就看不住! 如今天气早暖,东京四河的水面都已经化开,水波流淌,虽然说河水可能森寒刺骨,但对于习武之人,也未必就扛不住,冬泳都能,何况现在已经不是寒冬! 赵柽快速跑到蔡河边上,只见前方哪里还有一人,借着河岸稀疏的灯笼光芒,他看到地上丢了一堆衣服,正是丽雅娜扎之前所穿,他捡起一看,上面还有香气温热余存,显然是刚脱下不久。 这是……里面穿了水靠?赵柽看着水面扬了扬眉,显然丽雅娜扎早有准备,极可能在衣服里面穿了水靠,水靠是鱼皮、海蛟皮或鲨鱼皮制作的连体水服,表面光滑且保暖,可以在水下游的更快且时间更长久。 若丽雅娜扎真穿了水靠的话,那么就算他现在下水,也是追不上的,至于现在赶去普济水门,估计也没有用,毕竟水下防不住,丽雅娜扎如果从水门出了城,进入护龙河中,那么河道分叉,更是无从追寻了。 回鹘一地,大小河流不下几百条,大的有伊列河,博乐塔拉河,阿勒塔齐河等,若是说丽雅娜扎水性精通是完全有可能的。 赵柽站在河边脸色阴晴不定,没想到居然又让这回鹘三公主给跑了,这女子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不除掉她早晚是个祸害。 赵柽瞅了眼衣物,把这些衣物团在了一起,然后打个结拎在手里。 他不可能把衣服留在岸边,若是丽雅娜扎没有出城,就在水中躲藏,过一会儿再游回来怎么办?他又不能一直在河边守候。 如果逃出城外,以丽雅娜扎的身手,去农户庄子抢衣服穿自然轻而易举,若是没走……留衣服在岸边岂不是给她方便?东京城内可不像外面那么好盗抢就是。 赵柽在岸边静静站立了一刻钟左右,见水面之上实在没有什么动静,这才缓缓离去。 他先回了碎玉楼,这时灯市的火早被扑灭,方腊一行人逃离匆忙,并未造成什么大的损失。 见到这边没事,赵柽又去了府司,这时府司之内灯火通明,谭真正在地中间走来走去,见他过来急忙行礼。 赵柽一问才得知,除了朱雀大街的灯市出事,裹头那边也着了火,甚至还死了两个人,乱了好一阵子,如今开封府的人都在那边善后。 赵柽道:“州桥那边如何?” 谭真闻言脸色古有些古怪地道:“王爷,州桥那里倒是没出什么大事,不过……” “不过什么?”赵柽皱眉。 “不过黄孤在那边抓回来一名女子,据他所说是打算破坏灯市的女飞贼。”谭真苦笑道:“可没什么证据,也没见到别的同党。” “女飞贼……” “是的王爷,黄孤一口咬定这女子就是来灯市破坏的飞贼,那女子一路骂黄孤,说甚么强抢民女之类,黄孤也不回口。” “哦?人现在哪里?”赵柽知道黄孤未必会抓错人,哪怕没有证据,也应该有嫌疑才是。 “在左边小威堂审着呢,不过应该没问出什么,否则早就回来了。”谭真道。 “你在这边等着开封府的消息,我过去看看。”赵柽说完就向外走。 小威堂是侍卫亲军司一个问话地方,算不上刑堂,也没有刑具,侍卫亲军司也不可能设立刑堂。 走进小威堂,直向里去,赵柽就看到黄孤正面色铁青地坐在椅子上,他的前方绑缚着一名女子,却是生得美貌,又有些英姿飒飒,哪怕此刻绑缚在地,却毫不畏惧,正在痛斥黄孤罪状。 “狗官,无耻下流,手段残暴,强抢民女,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赵柽一看这不对啊,这是黄孤审这女子呢,还是女子在审黄孤啊? 他轻咳了一声,黄孤这才发觉,急忙站起身道:“公子!” 赵柽走过去,挥手让屋内侍立的小兵出去带好房门后,这才道:“怎么回事?” 黄孤深一脸怒忿,将在州桥灯市怎么遇到人流叉死,又怎么和这女子言语不和,最后发觉竟是飞贼的经过说了一遍。看书溂 赵柽看了看他肩头和胳臂处的伤痕,道:“这小娘擅用飞石?” 黄孤道:“石子极准,百发百中,而且还有许多花样。” 赵柽似笑非笑看他:“所以你就受了伤?” 黄孤一脸惭色:“公子,这小娘跑得太快,若不硬抗两下,就会被她的石子拖慢速度,再不好捉拿。” 赵柽点头道:“伱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小娘翻来覆去骂甚么无耻下流是何意思?” 黄孤一愣,急忙道:“她那是血口喷人,我可没有摸她!” “我什么时候说你摸她了?”赵柽摇了摇头,走过去上下打量这女子。 黄孤一脸尴尬,也随后跟了过去。 女子正是英娘,这时见又来一人,听语气似乎是那浓眉大眼的上司,不由挣了几挣,道:“你们这些贪官污吏,赶快放了我,否则只要我活着出去就告御状,告你们这些狗官!” 赵柽道:“你要告御状?” 英娘道:“就是要告御状!” 赵柽沉默片刻,忽地道:“田虎好吗?” “啊?!”英娘闻言顿时一呆,这个狗官在说什么? 赵柽重复道:“田虎还好吗?” 英娘此刻心中顿时惊慌起来,如果对方真知道她是田虎麾下的人,怕是连死都是一种奢望了,说不定要受什么酷刑折磨。 黄孤这时在旁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小贼娘居然是田虎那边的人,他急忙道:“我就说你这小贼娘手段狠辣,不是好人,原来竟是反贼。” 英娘稳了稳心神,道:“你们这些狗官诬陷我,我才不认识什么田虎田猫,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她此刻心里暗忖,对方绝对是在胡乱诈她,就算一起的人被抓到招认了,又没有带过来辨认对质,怎么就能认定自己和田虎有关系? 赵柽这时拽过把椅子坐下,淡淡道:“你叫仇琼英?” “什么?”英娘闻言一颤,这狗官怎么知道自己姓名?难道真是被人出卖了吗?可还是不对啊,被人出卖如果不当面指认,怎么就会知道她就是仇琼英? “别再胡思乱想了。”赵柽摇了摇头:“你叫仇琼英,田虎麾下邬梨的干女儿,封为郡主是不是?” 英娘惊呆了,看着赵柽:“你你……” 黄孤在旁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这小贼娘居然这种来头,看来他抓对人了,这小贼娘断然难逃一死。 “我不是,你胡说!”英娘咬牙道。 赵柽看着她缓缓道:“仇琼英,你难道就不想为父报仇,杀了田虎吗?” 英娘闻言,恍如一道霹雳打在身上,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本章完) 第185章 河北田虎,淮西王庆 子时,黄孤一脸愤慨地走出府司大门,琼英神色复杂跟在后面。 黄孤走得飞快,恨不得马上就回到碎玉楼。 “浓眉大眼的,你走那么快做甚?”琼英在后面气道。 黄孤闻言脚步一停,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紧紧地闭住了嘴巴。 他心中真是搞不懂,哪怕公子说服了琼英,琼英也有理由投效公子,可为什么要让她去碎玉楼住? 还让她跟着他走? 虽然公子说为了掩人耳目,保守秘密,不叫外人发现琼英的存在,可哪里不能掩人耳目?非得去碎玉楼吗?去王府不行吗?去王府不行吗! 黄孤越想越气愤,看琼英跟上来后,迈步又走。 公子让他把人带回碎玉楼,然后交给简素衣安排,估计要在碎玉楼住上一阵子,待事情平息了再离开。 这让他太难做了,这个小娘,这个小娘……黄孤摸了摸胳膊受伤处,她不会把打伤自家的事情说出去吧? 黄孤眉头紧锁,回头看琼英,虽然琼英此刻发髻微乱,但却丝毫不掩貌美如花,只是瞅着黄孤,目光微微露出不屑之色。 黄孤默默转回头,这小贼娘一点伤都没受,他有些后悔,当时为何没有下些狠手,不然,此刻焉能让她如此得意? 赵柽坐在府司大堂,不停有禁军前来汇报消息,谭真已经离开前去调度四方,他将那些汇报的纸张铺到桌上,若有所思。 裹头里闹事放火的人虽然抓到几名,但是朱雀大街那些刺客却是一个都未见到。 赵柽暗暗思索,那些人是跟随丽雅娜扎来的,应该是回鹘人才对,可是观其容貌打扮,并不像回鹘人,其实就算是丽雅娜扎,回鹘人的特征也并不那么太明显,若是穿上汉家服饰,不仔细看的话,和汉家小娘并无二般。 “圣姑,圣姑……”赵柽自言自语,田彪唤丽雅娜扎为圣姑,这究竟是怎么个圣姑? 是哪里的圣姑,什么教的圣姑? 回鹘主要信奉佛教,王公贵族更是以佛教为主流,然后是摩尼教,摩尼教就是明教,接着是景教,还有极少数的祆教…… 赵柽思索着,佛教自然没有这个称呼,景教也是没有的,但明教和祆教却有。 明教和祆教还是死对头,教义不合乃为异教徒,信奉不同教义相类那可就是异端了。 明教信奉光明,祆教信奉火焰,但两者教义却是有那么一些相似之处,所以视同水火,乃是死对头样的存在。 甚至在后来中原明教为了彻底杜绝祆教来抢地盘,还在教纲之中,加上了有关火焰的教义,所以后来的中原明教里也有拜光明火的内容。 明教,祆教……赵柽回想起那紫袍中年人的诡异武艺,还有其他几名刺客的容貌,中原是没有祆教的,那么……是明教?丽雅娜扎是明教的圣姑! 而那些人是中原明教的人? 赵柽猛地站起身,紫袍中年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中原明教,方腊……是方腊! 他脸色阴晴不定,方腊此刻还未扯出反旗,但应该很快了,只不过他来东京干什么? 还有,丽雅娜扎是回鹘公主,听其圣姑身份,应该是回鹘明教圣女一类,可她来中原干什么?不但和方腊搅在一起,还去见田虎的人,这又有什么图谋? 赵柽想了想,写了张条子后冲外面喊了声来人,立刻有一名留守的禁军都头跑了进来,他把条子交给都头,冷冷地道:“速给谭副使送去!” 条子上只写了一句话,找苏石搜紫袍人生死勿论! 随后,赵柽在府司里坐了会儿,看看天色已经到了午夜,便打发人去碎玉楼接张贞娘张宪等人回府,接着他亲自领了一队兵出外搜索方腊。 在东京城这么大的地方搜人是很难的,禁军加上开封府整整折腾了一夜,也没发现方腊几个的踪迹。 三天过去,禁军几乎把东京城的地皮都翻了一遍,倒是抓住了在裹头里闹事放火的人,也抓住了和琼英一起来的几人,但方腊等人却依旧渺无音讯,不知躲藏去了何处。 那些被抓的人经枢密院审问,都是田虎手下,这一次跟随田虎弟弟田彪来东京城闹灯放火,还要接客人去河北,至于客人是何来历却是说不清楚,只道是很重要的人,要接去和田虎见面。 再是七天过去,方腊等人依旧没有消息,赵柽知道这些人很可能已经逃出东京了。 毕竟东京这么大的城市,根本无法彻底闭城,正月十五晚上出事,正月十六白天也只是关了一半的城门。 东京城共有十二座城门,还有九座水门,除非遇到敌军叩城,或者晚间才可能全部关闭,不然任何白日里都不会完全关上。 而这十天里哪怕只是关闭一半城门盘查搜索方腊等人,却也惹来了朝上的非议甚至是参本,言是混进奸细乃禁军不力,关闭城门影响东京日常运转,总之就是把事情都推到了禁军身上,你搜不搜得到我们不管,城门必须全部打开。 可赵柽哪里会听这些闲言碎语,又搜索十来天后,这才渐渐放开,而这时已经进入到了二月,天气愈发暖和了起来。 树木开始绽青,路边的小草也开始发芽,汴河上的鸭子水鸟也多了起来,艄公们的脸上洋溢起开心的笑容,春天来了。 赵柽这一日上朝,在紫宸殿和众朝臣待了两个多时辰后,又和宰相副相枢密使六部主官等一众人去了垂拱殿议事,足足又是一两个时辰过去。 道君皇帝大发雷霆,原是河北田虎未平,淮西又反了王庆,已经打下了一座军州,四县之地,如今声势日渐壮大,地方禁军全不能敌。 道君皇帝恼怒河北战事不利,降了童贯的官,只任同签书枢密院事,又提拔任蔡京一党的邓洵武为知枢密院事。 然后令同知枢密院事王襄,率领殿前骁胜、宣武二军十个指挥,侍卫亲军司云骑、步武十个指挥,前往淮西平叛。 议事完毕赵柽出了宫门后,便直奔碎玉楼,一到楼后就见琼英正在演习武艺,青石子打得众人连连叫苦,黄孤在旁脸色阴郁,不知心里在琢磨什么。 他把黄孤琼英叫回楼内,然后淡淡地道:“时候差不多了,黄孤你有官身,就护送琼英回河北吧。” 黄孤立刻瞪大了眼睛,他不干,他不想接这差事,可他刚想要找个理由推辞,就见赵柽甩了甩袖子,瞅也不瞅他一眼便出门离去。 (本章完) 第186章 小楼内的初春 赵柽回府,晚间童贯来访,两人在书房聊了许久,最后童贯神色复杂离去。 他又唤来张宪,看着小郎道:“兵书学得如何了?” 张宪点头道:“王爷,已领略了十之七八。” 赵柽笑道:“却是大言不惭,没有上过战场,就敢说领略十之七八?” 张宪顿时羞愧低头,他也想上战场啊,却哪里有机会,就是如今都没有个军职在身。 赵柽想了想,从小匣中抽出一张纸来,却是孟德新书的者篇。 他道:“再传你一篇。” 张宪急忙上前接过,赵柽道:“这者篇乃是揣摩敌方心理,据此做出变化的兵法,不能闭门造车,我打算让你进入军中,你看如何?” 张宪闻言顿时大喜:“王爷,我早就想从军,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赵柽点了点头:“府司之中,多是公务,远没军中锤炼,只是眼下匪患颇多,一但入军难免征战,伱可要想好,打仗不是过家家,乃是性命攸关之事。” 张宪道:“王爷,我早就想好了,府司有甚么意思,还是军中好,若不从军我一身武艺兵法岂不白学?” 赵柽摇头笑道:“这事我只是先问你,你回头还要去和教头说,我这边也要和贞娘说,若是都不同意,那便作罢。” 张宪眨着眼睛道:“王爷,不说行不行?” 赵柽道:“这等大事,怎能不说?” 张宪顿时愁眉苦脸道:“万一不同意怎么办?” 赵柽笑道:“都不同意,我就将你送陇右去,那边苦寒,恐怕他们更舍不得。” 翌日,赵柽出城整兵,毕竟王襄要从殿前司和侍卫司各抽十个指挥的兵马,这前后是要清点人数和手续交接的,这一趟忙下来便又是两三天过去,直到王襄带兵离了东京,才算彻底消停下来。 至此便到了二月中旬,张宪被赵柽丢进了龙卫军第玖指挥做了个副军使,龙卫第玖和第拾这两个指挥既没有前去打田虎,也没去征王庆,都在东京趴窝养膘。 龙卫乃是上四军,旧号护圣,轻易是不会派出去征战四方的,大抵都是以拱卫京师为主,不但龙卫三十八个指挥驻守京畿一动未动,就是殿前司的捧日军三十三个指挥,也没有调动半点。 这日清晨,赵柽起来后打开窗子,扑面一阵暖意袭来,他看着院内微微冒出的新绿,心情不由大好。 洗漱吃过早饭后,也没有去府司坐镇,这几日繁忙,他索性偷懒在府内呆上一天,至于府司那边有谭真在也足够了。 背着手走上石子甬路,赵柽看见雷三带着仆役修剪树枝,还有花丁在栽种从府外移来的花卉小苗。 那些小苗都不大,青青葱葱的,也看不出是什么品种,至于花肥倒是没有少扬,就不知道管不管用。 赵柽一路溜溜达达,去池子边看了会儿鱼,又在假山亭子那里坐了会儿,丫鬟过来送茶,喝完后他想了片刻便向后宅走去。 来到小二楼的院门前,看见张贞娘正和锦儿在忙碌什么,走近一看,却是在小花圃内种花。 只见两人都穿了短布衣,蹬着小靴子,手握花锄,在花圃内挖坑撒籽浇水,然后再培上一锄土,看起来倒像模像样。 小娘用一块青花帕子包了头,未施粉黛,眉眼俏丽无双,皓腕如雪,哪怕在做着活计,愈显娉婷袅娜。 赵柽看了一会儿,小娘抬头擦汗却正好瞧到他,不由脸儿立刻红了起来。 赵柽笑道:“我来了就都歇着吧,不然看你们劳累,又有甚么意思。” 两人过来见礼,小娘道:“王爷今日不出门?” 赵柽道:“忙了几日,总该呆上一呆,我见前面都在移栽花苗,你这怎么还用现种呢?” 锦儿在旁道:“娘子年年都收花籽,总是喜欢看这几种花,才要重新种过。” 赵柽道:“去年我也见了,虽然不识,但香气袭人,久不能忘。” 小娘道:“王爷且坐,我去给王爷煮茶。” 赵柽点了点头,回身看一眼那花圃外的青石墩凳,却是落了土尘,锦儿便道:“王爷,我给你擦一擦。” 赵柽想了想,没有吭声,望向小楼房门,慢慢走了过去。 小楼的门这时是打开的,有阳光散漫照进,他隐约看到小娘清水盥手后,便向后面走去,不由踏上了木阶,也走进楼中。 这里他并未来过,当初小娘搬过来时也是些丫鬟收拾,此刻看却是个古板规矩的格局。 进门行到最里面是一架木楼梯,可以上二楼,而一楼看似个小厅堂的模样,并没有太多摆设,有些朴实无华。 一旁还有个木门,估计是东厨所在,小娘去到里面,应该是烧水煮茶。 赵柽也过去,在门前一看,小娘正在用木刀切茶饼,手指纤细洁白,在那茶色映衬下,温润如玉。 赵柽笑着走过去,小娘听到声音抬头一看,顿时颜色有些慌张:“王爷,你……” 赵柽走到她身边,去握她的手,那茶刀“啪嗒”一声掉落地上,小娘身体一颤,低头道:“王爷,我,我还要煮茶。”看书溂 赵柽道:“我刚喝完,呆着就好。” 小娘不动,一时屋内寂静无声,片刻,微微有心跳传出来。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赵柽握着小娘的手,小娘低着头,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爆开了,她有些怕,觉得做错了事一般,但又十分欢喜,觉得此刻竟是这般踏实,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有些阵阵无力。 她不由微微抬起头看赵柽,赵柽也在看她,这时她头上的青花帕子还没有摘掉,就是身上也因为种花而沾染了一些泥土,她顿时觉得这样实在太羞愧无礼,便要挣脱那手,可又哪里能够挣开。 赵柽笑着看她,小娘瞅他的眼睛,不由心中越来越慌,脸蛋也愈发滚烫起来,就这时外面锦儿喊道:“王爷,墩子我擦干净了……咦,王爷去哪里了?” 小娘闻言顿时一惊,用尽力气抽出手向往外走,却不料脚下被那木头茶刀绊了一下,向前跌去,赵柽一伸手拦腰拉住,道:“小心一些。” 小娘哪里敢答话,只感觉脑内一阵迷朦,只知向外行去…… (本章完) 第187章 大理来人 赵柽看着小娘从楼内跑出,原地站了片刻后,也走了出去。 这时上午的阳光正好,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柔软舒坦。 他瞧一眼外面,只见锦儿在石桌前正摆弄一些花籽,小娘也在那里,却是背影,看不见她在做什么。 似是听见了脚步声,锦儿看了过来,纳闷道:“王爷,你刚才去哪里了?我擦好墩子没见到,还以为王爷走了呢。” “我啊……”赵柽过去桌旁,斜睨了小娘一眼,小娘只是低眉顺眼手上摆弄一根簪子,用簪子分着花籽,但却仿佛心根本没在上面,分来分去也分不清楚,最后总要重新来过。 赵柽道:“我刚才去楼后看了看,那边应该还能开出个花圃来,若是需要我打发人来弄。” 锦儿立刻欢喜看向小娘,道:“娘子,你不是早说要再弄个小园吗?现在王爷说了,岂不正好?” 小娘看她一眼,小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就算说过,我们两个也是能够开出来的。” 锦儿立刻苦了脸:“娘子,我们哪里有那般力气,小哥儿又不在,怕是花锄铲断了都不成。” 小娘不敢抬头,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便是哪里遇见过眼下这种事,她心中一直在乱,只是故作镇定,不敢让人瞧出来。 赵柽笑笑:“我先走,片刻打发人过来,又用不了太多工夫。” 他见小娘脸薄,便先自离开,到前面叮嘱了一声雷三后,就要回书房看书。 就在这时,有府门处的管事来报,说宫内来人。 他过去一看,乃是内侍郑福,道:“可是官家有事招觐?” 郑福礼道:“王爷,正是如此,官家让王爷现在就入宫去。” 赵柽疑惑道:“可知何事?” 他心中纳闷,河北那边虽然一时半会剿灭不了田虎,但眼下也算稳住了,淮西那里王襄带兵马刚离开,也不应有甚么情况,此刻招自己去又是何事? 郑福道:“王爷,小的也不知,只知官家还招了礼部白尚书。” 赵柽想了想,没什么头绪,便让外面备了马车进宫。 到了延福宫,道君皇帝却是在拂云阁里,进了阁子后,白时中却是早一步就到了。 赵柽见礼,道君皇帝见他来,对白时中道:“齐王既然来了,这件事就由你二人操办。” 赵柽一头雾水:“官家,何事须得操办?” 道君皇帝道:“大理前段时间又一次请封,言慕义怀徕,愿为臣妾,朕念着他们这百多年来锲而不舍,这次就准了,大理已经派人过来朝贡请书,不日就将到达东京。” 赵柽闻言,顿时明悟,原来是大理段氏又一次来请国封了。 说来倒也是奇葩,大宋建国这一百多年中,大理向大宋遣使请贡求封多次,全被大宋拒绝,大理贡使多不领于鸿胪。 但大理却仿佛百折不挠般,不管大宋拒不拒绝,总之每隔些年,必然请封一次。 按照大理的说法,是感激当年宋太祖的宋挥玉斧之恩。 当年宋太祖赵匡胤在灭亡后蜀之后,大将王全斌上奏,想要借这个机会一鼓作气,长驱直入,攻灭大理。 但赵匡胤却拿起手边的玉斧,在地图上沿着阳山江,就是大渡河,画了一条线,令宋军攻势到此为止,并说此外非吾所有也。 其实这事儿当年赵匡胤未必是心口一致,毕竟当时江南的吴越、南唐还没有降服,北方契丹又虎视眈眈,新建国的大宋还要对着不少强敌,而大理偏居一隅,且山高水远,易守难攻,故而就此收兵,以为上策。 而大理其实除了表面的感激之外,也是想给自家找个靠山,毕竟大理内部派系林立,斗争激烈,地方部落势力强大,经常不服朝廷管束,而朝廷中一些势力强大的世家也时常作乱,所以不管谁当政,为了正统地位,都想找个强援,至于别的则还有商贸文化等种种考虑,故而大理一直想要与大宋交好,这才不停地示好向大宋讨要封号。 但大宋一直对大理冷淡,哪怕大理愿意称臣受封,可是却吃力不讨好,至少到政和初年,大宋前后总共十一次拒绝了大理国称臣乞封的请求,拿出了一套又一套的说辞,把大理国使者给搪塞了回去。 大宋这一幅冷脸,其实就是对唐朝的桂林之乱心有余悸,奉行所谓守内虚外的邦交政策,宋太宗又说内既理则外自安,对于大多数域外藩邦都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 对大宋来说,和大理的关系只要阳山江一线稳固不打仗就好,什么赏赐、册封、双方深入往来,都边儿去。 最后也只有道君皇帝,好大喜功,答应了大理的请封,还搞了一场丰亨豫大的册封仪式。 道君皇帝正式下旨册封大理段和誉为紫金光禄大夫、检校司空、云南节度使、上柱国、大理国王。 这是大理国近两百年来唯一受到的大宋正式册封,唯一被大宋确认为藩属国。 而道君皇帝为了宣扬这四邦臣服的大事,在隔年的科举考试上,居然出了“代云南节度使大理国王谢赐历日”这种题目。 赵柽想到此处,已明悟来龙去脉,但还是有些不解,这种事情有礼部或者枢密院就足够了,毕竟枢密院对这种近国藩邦也有外交之权,为何要拉上他一起呢? 似是看出了赵柽的疑问,道君皇帝道:“大理派出了一位皇子前来请封,本来朕想着此事让郓王去接待,可听说这位大理皇子喜好舞枪弄棒,朕思索着郓王未必能和他说到一起,是以只能让齐王伱担起这件事了。” 皇子?谁? 赵柽想了想,眼下大理国王是段和誉,又名段正严。 这段和誉的长子叫做段易长,就是后来的大理景宗,莫非是此人来? 他摸了摸下巴,这段易长倒是没听闻有过什么太大作为,文才武艺也是不见经传,不过这倒不怪他,实在是他上面老的下面小的都太强了。 他爹段和誉,他儿段智兴,他想要杀出重围也确实是件难事儿。 想到这里,赵柽礼道:“臣,领旨。” (本章完) 第188章 但有女儿处,皆唱长相思 赵柽与白时中商讨了一番接待事宜,大抵是那些繁文缛节,最后赵柽实在头疼,便与白时中约定除了首次坐镇之外,其他涉及礼仪的商谈再不出面,但私下的接待可由他出头。 随后赵柽坐马车离宫回府,在车上暗自琢磨大理使团之事,来的大理皇子确是段易长,但这段易长却非正宫所出。 段和誉正宫皇后高氏,出身大理权臣高家,膝下并无子女。 而段易长则是德妃王氏所生,王氏还生有一女,不过这个王氏并非出身大理官宦门第,来历少有人知。 大理国自上明帝段寿辉时起,大权便已旁落高家,直至如今哪怕段和誉勤于政事,励精图治,亦难完全挽回,不过此次得到大宋的册封,倒是能在朝上扳回些劣势…… 转眼已是二月末,这一日礼部送来消息,说大理使团已进入京畿,估计明日一早就会入城。 赵柽对大理的事情不太感兴趣,不过总是要在首日见上一见,走个流水的过程。 第二天,声势浩大的迎接仪式开始,虽然是上朝对下国的礼仪,但也弄得热闹非常,东京城人尽皆知。 赵柽观文武百官似乎都对这事儿不太上心,只有道君皇帝自家得意。 其实这也难怪,大理国弱,又隔山跨水,大宋建国后阳山江一线从没发生过战事,这就给了大宋潜意识里对方怕我天朝上邦的想法,而且大理此刻的外部收入几乎全依靠大宋,大宋可以说还拿捏着大理的小半经济命脉。 大理盛产天麻、三七、当归、石斛等药材,这些都要卖来中原,还有大理养马,虽然大理马做战马有些太勉强,但拉车载货倒是十分耐力,这也都是要大批卖过来的。 大理离不开大宋,所以在百官眼里,这个请封纳贡其实可有可无。 而后来果然好景不长,道君皇帝赐封大理国之后研讨出的一系列通商事项,都被群臣抵制,如在阳山江南岸设商城,开榷场自由通商,就被说成边隙寝开,虏情携贰,非中国之福。 而从中牵线搭桥,左右斡旋的广州观察使黄磷也被弹劾贪贡枉上,轻启边衅,最后这个黄磷被治罪,大宋和大理的关系就降回了原点。 大理的使团足足几百人之多,浩浩荡荡进城,大理皇子段易长任团长,大理朝臣李紫琮、李伯祥任副团长,道君皇帝在紫宸殿接见了他们。 大殿之上,群臣站立,够级别的京官几乎全部到来,便是仅次于大朝会一般热闹,各种繁复仪式之后,大理使团献上贡礼名单,其中有大批的良马、麝香、牛黄、细毡、碧玉、甲衣、弓箭等等,更有大理的乐人女子。 道君皇帝对这些大理乐人女子犹感兴趣,当即便召唤上殿,试奏后大喜,立刻纳入了后宫,以供观宴,赏赐不赀。 兴致高昂的道君皇帝随即下令册封段和誉为紫金光禄大夫、检校司空、云南节度使、上柱国、大理国王,命翰林拟旨录黄录白,然后书写诏书。 随后又是一些两国交往事宜,但这些事在朝上也只能说个大概,具体敲定还得和礼部细谈。 朝会临近午时方散,下午又在礼部会鸿殿开始首次会谈,赵柽和白时中主持。 赵柽自然是坐在主位,但除了开始时的客套言语,会谈期间他几乎一言不发,只是在暗中观察段易长。 这段易长的年岁并不大,也就十五六的模样,生得倒是唇红齿白,面如傅粉,俊美异常,言谈举止,礼仪不少,一副处处得当的模样。 只是……赵柽发现这段易长怎么时不时地在偷瞅自己? 换作别人可能无法发觉,因为这段易长的眼神十分隐蔽,便是那种有武艺在身,动作敏捷飞快,普通人极难发现的那种。 那隐蔽一瞥的目光中,赵柽察觉到了些许骄傲,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敌意。 这……赵柽纳闷,自家之前绝对没见过这段易长,别说段易长,就是大理国的人他也肯定从没见过,那他这目光是甚么意思? 赵柽不动声色,慢慢喝茶,两三个时辰的商讨交谈,这段易长偷看他不下十次,这可就有些问题了。 晚上,道君皇帝大摆筵席,规格很高,丝竹歌舞,群臣参加,直到午夜方才罢休。 筵席散去,赵柽心头舒了口气,这基本上算大事完毕了,至于私下里的接待,不过是要个对应名头,虽然大理是小国,但毕竟以皇帝称,他们派皇族来,大宋这边就要出个对应甚至位置更高些的皇室中人,以示天朝大国的恩典和重视。 赵柽本来想着也要宴请段易长一次,毕竟这是礼节,可段易长竟对他有敌意,这就只能先呵呵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赵柽坐在亭子里逗鸟,鸟是马军司都指挥使孙高升送来的,上次龙卫军丢马事件,孙高升拿出了几大箱子金银珠宝给赵柽送来,这才算没受惩罚且还保住了位置。 鸟是只清水百灵,看模样是从小训的,不怕人不惧光,欢快活泼,叫起来悠扬动听。 赵柽逗了会儿鸟,雷三小跑过来,报道:“王爷,大理国皇子段易长求见。” “哦?”赵柽笑了笑,看来这大理的皇子果然对照自家有些事情,不然怎么能这么着急登门? 他点头道:“请他过来。”说完,托着鸟笼向前堂走去。 到了前堂,刚坐下,雷三便引着段易长走进。 段易长只带了几名随从,随从抬着不少礼物,那两个使团副团长并没有跟过来,他吩咐随从将礼物抬进堂后,见礼寒暄,赵柽命人上茶。 这位大理皇子却是生得极好,洒脱俊秀,他感受到了赵柽的目光,腼腆一笑,道:“易长在国中便久闻王爷大名,心内仰慕万分,今日唐突拜见,还望王爷莫怪。” “哦?”赵柽也笑道:“段皇子客气了,不过都是些虚名罢了,当不得真。” “王爷乃大宋第一风流才子,我大理久慕中原文化,岂能不知?”段易长端起茶碗,轻轻沾了沾唇:“王爷的诗词在大理盛行,上到朝堂,下去市井,只要识字者,无人不知王爷的大名。” 恩?赵柽闻言眯了眯眼,这语气怎么有些酸,他道:“本王也就只会雕琢些诗词小道而已,不谈好坏,大抵同行衬托罢了。” “王爷果然是直言直语。”段易长笑了起来,心中暗想,这位齐王张狂,就和自家猜测得一样,甚么同行衬托,不就是说别人都不及你吗? 他道:“王爷的一首长相思,大理纸贵啊。” 赵柽哈哈笑道:“随手所作,不值一提。” 段易长摇头道:“王爷却不知这首诗在大理可是轰动万分,说句玩笑话,这首诗传过去后,我大理的儿郎们都要找王爷拼命呢。” 赵柽嘴角勾了勾,这话说的可有些过火了,什么玩笑话,这种话是你大理皇子应该说的吗?你来大宋干什么来了?我诗写的好,伱大理的儿郎就要找本王拼命?那你是不是大理儿郎,你也想和本王拼命? 赵柽道:“这是何故?” 段易长继续道:“王爷有所不知,说出来倒不怕王爷取笑,如今大理流传一句话,但有女儿处,皆唱长相思。” 赵柽又是笑道:“素闻大理女儿多情,本王倒是心生向往,只是自忖何德何能,受此青睐着实愧不敢当。” 段易长闻言神色间闪过一丝怒意,但却恰到好处地遮掩过去,笑道:“正因如此,我大理儿郎才想和王爷拼命呢。” 赵柽摇了摇头,伸手托起椅旁鸟笼,逗弄了一下里面百灵鸟,瞅一眼段易长,道:“拳脚枪棒,打打杀杀有甚意思,何况本王只听说大理儿郎擅长对歌唱曲,哪里有甚么拼不拼命,本王又喜的是诗词琴乐,若是真来了,不妨写上两首让他们对上一对,岂不是一桩美事?” 段易长闻言脸上微微有些不好看,却还是笑道:“这却是王爷误会了,我大理儿郎倒也有一身血性,武艺精通……” “哎……”赵柽挥了挥手,打断段易长的话:“琴棋书画诗酒花,楚腰纤细掌中轻,谈甚么武艺却是大煞风景了!” 段易长闻言脸色不变,一只拳在袖中却是狠狠握住,这齐王非但瞧不起他们大理,也瞧不起枪棒武艺,还道什么大理女儿多情,大理儿郎喜对歌唱曲,简直是轻狂无耻之尤! 他道:“王爷……说得是!” 赵柽心中暗笑,这少年郎倒还挺能隐忍,同龄人中倒是少见,只是他故意这般说,一是为了试探下对方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二是想看看对方此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如今观察,敌意恐怕和那首长相思有关,他自家都没想到,这首诗居然能传那么远,不过大理羡慕中原文化,于这方面比较在意,估计是有书商之类来往传播,既能谋利,又能彰显本领。 至于对方目的,按理来说,使团昨日刚到,断然不会今天就抬着礼物来王府拜见,这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想要先一步搞好关系,然后一点点图谋。 可不管是两国交往,还是商贸往来,都不是他主持,这方面他根本帮不上忙,至于说想让他使力说上几句好话,那还不如直接给白时中送礼,甚至直接去谄媚道君皇帝。 赵柽继续试探,道:“皇子也觉得本王说得对吧,舞枪弄棒有何意思,吟风颂月才是风流,就不知皇子有何诗作,可否和本王探讨一番?” 段易长闻言,哪怕自诩心怀山川,此刻也有些绷不住了,这齐王……怎么脸皮如此之厚,那些诗词真是他写的吗?真是吗?! 赵柽见他不说话,又道:“莫非皇子不作诗词?” 段易长闻言,暗地里一咬牙,脸上却是微微发红,道:“王爷,易长诗做得不好,岂敢在王爷面前献丑?” 赵柽看他神色诡异,不由道:“何来献丑之说,若你写得不好,本王给你指点一二就是。” 段易长闻言,深吸了口气,慢慢道:“王爷,易长确实随身带了一首诗,可就怕不入王爷的法眼啊。” 赵柽看他演得实在辛苦,摇头道:“拿来本王瞧瞧。” 段易长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站起身恭谨地送上前去,赵柽瞅他一眼接了过来。 纸是桃红色的薛涛笺,窄细不大,上面是一首词,填的雨霖铃牌子。 雨霖铃这词并不好填,柳永造的词牌子都有难度,段易长这时没有回座,就在一旁站立,似乎是在应着赵柽的话,做出一副聆听指点的模样。 赵柽看这首词,看完一遍又看了第二遍,看完第二遍再看第三遍,随后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意。 段易长眼睛没有落在纸上,而是似有似无地在观察赵柽的表情。 只见赵柽将薛涛笺轻轻放到旁边茶桌上,道:“写的不错。” “真的不错吗?”段易长立刻追问道。 “真的不错,不过……”赵柽道:“皇子可知苏黄?” 段易长小心翼翼地道:“王爷说得可是苏东坡和黄庭坚?” 赵柽点头:“本王劝皇子多看看这二位的词作。” 段易长揣摩不透,只好问道:“还请王爷明示。” 赵柽伸手一指桌上的薛涛笺,笑道:“有脂粉气!” “啊?”段易长闻言脸色瞬间一变,随后尴尬道:“让王爷见笑了。” 赵柽摇头道:“写得确实不错,但雨霖铃这种牌子,唱的不全是金风玉露,更多的是凄切哀婉,要填写出那种落寞孤寂之感,不过你身为皇子,自是没有柳三变那种落魄经历,想要硬写却是写不来的。”看书喇 段易长闻言一脸恍然,随后道:“多谢王爷教诲,易长茅塞顿开。” 赵柽笑了笑,别看这鉴诗的事儿是自己提出来的,但这一步步下来却是对方在算计的。 先说仰慕自己,引出风流才子的称谓和长相思,又说甚么但有女儿处,皆唱长相思,把自家捧起来之后,再谈血性武艺,自家肯定便不爱听,想要扳回话题,那么按照正常的思路,就是要用诗词压对方一下,比较比较,然后对方便顺水推舟拿出词作来给自己看! 这小子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明明想让自己看一下词作,却弄了这许多弯弯绕绕,不过这鉴诗恐怕只是开胃小菜,这段易长绝对还有其它目的。 (本章完) 第189章 我,段易长,从不求人! 段易长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登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朝迎宾馆方向行去后,伸手放下马车帘幔,缓缓收回笑容。 他的心中有是些郁闷的,又有些无奈,他段易长可是从来不求人的,过去不求,现在不求,将来也不会求! 可是,来宋国之前,有人让他请宋国的齐王看词,怎么看?当然不能去求! 他略施小计,那齐王就上了钩,顺着他的意图一步步往下走,最后主动提出来要看词。 段易长吐出一口气,但是这件事没有完,看词是小事,稍稍用计对方便就范。 可接着还有一件事,那也是不能求的,却比这看词还要难上数倍,看来还是要想个办法,让这齐王主动去做才是。 段易长想到这里,剑眉紧锁,一双眼微微发了会儿呆,忽然冷哼出声,这齐王让他如此为难,他又岂能善罢甘休? 若不是这齐王写甚么长相思,又怎会有人让他来求看词?还更要求另外一件事?这太难为他了,都怪这齐王可恶! 但无论如何,他段易长不会求人! 赵柽笑眯眯地看着段易长离去,眼神落回到茶桌上,桃红色的薛涛笺安静地放在那里,被它的主人遗弃掉了。 赵柽拿起薛涛笺,又看了一遍那首雨霖铃,写的是真不错,有些微的脂粉气实属正常,因为这根本就是一名女子所写! 就不知这女子是段易长的朋友,还是红颜知己…… 赵柽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又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刚要站起身离开,忽然外面雷三进来,低声道:“王爷,戴宗派人送信。” 赵柽猛地睁开眼,道:“带去书房。” 片刻后,赵柽坐在书房中,前面地上跪着一个人,雷三送过来一只蜡丸。 赵柽拿过蜡丸,问这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不敢抬头,回道:“王爷,小的叫王满银。” 赵柽道:“从哪里来?” 王满银道:“王爷,小的原是江州牢头,前阵子和戴院长一起上了梁山,这次乃是从那匪窝里来。” 赵柽这才点了点头,打开蜡丸取出信看。 信很长,但赵柽看着看着,目光忽然一顿,戴宗在信里禀报了眼下梁山的座次排位,第一乃是晁盖,第二是宋江,这第三却是……林冲? 赵柽想了想,面无表情继续看下去,待全部看完之后,将信交给雷三销毁,然后对王满银道:“传我口信给戴宗,不要作恶,莫露痕迹,梁山事了,乃算大功!” 王满银急忙磕头:“小的记住了。” 赵柽瞅他一眼,又道:“戴宗为本王办事,你既然能和戴宗一起走,想来也是个忠心不二的,到时……也记你一功。” 王满银顿时大喜,他这辈子从没想过会有此种际遇,他这个牢头虽然比李逵这种狱卒强些,但说到底在官府内就是最底层的人,连吏都算不上。 他和戴宗相识许久,这次上梁山,其实也是被逼的,若不去肯定会被治罪,毕竟以他和戴宗的关系,想不被牵连都难。 可谁知这一次竟是峰回路转,没想到戴院长居然有如此大的靠山背景,只要他日后小心行事,在梁山上保得命在,飞黄腾达便是指日可期。 叫雷三去账房支了钱赏给这王满银,又带他离去后,赵柽坐在椅上好一阵思索…… 翌日,段易长又来,这却是头一天临走时约好的,趁着春暖花开,去郊外跑马。 原本赵柽对这大理使团没甚么兴趣,甚至都不想宴请,不过昨天他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来,这件事极为重大,所以才答应了段易长跑马郊游的邀约。 既然是郊游,就不止两人,便是带了许多亲随下人,又有不少东西物品,要在郊外野餐玩乐一番。 段易长来到王府,马匹车子都在府门外停靠,他进里见到赵柽礼道:“王爷,易长给王爷备了一匹大理好马,还请王爷过目。” “大理好马?”赵柽看着段易长一脸诚恳表情,道:“如何个好法?” 段易长微微一笑:“王爷,我大理马神骏耐跑,力大性憨,自然都是好的。” 大理每年要卖到大宋最少五六千匹马,虽然听起来数量不多,但对大理来说,却是一笔很大的收入,只是这些马都不是作为战马使用,即便军中会用一部分,也都是作为运送粮草辎重的辕马。 大理一直想把马卖到大宋军中做战马,但大宋并不傻,大理马耐力确实足够了,可马高还有速度都达不到战马的标准,所以一直不理会这个茬。 赵柽看着段易长,似笑非笑道:“耐跑性憨倒是真的,不过这神骏……” 段易长也不恼,道:“王爷有所不知,我大理最近两年培育出一个新的马种,唤作彩云驹,并不输于蕃马西夏马。” 赵柽倒是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有些疑惑道:“不输于蕃马和西夏马?” 段易长笑道:“王爷看看就知,也不妨和府上的马比较一下,这匹马是易长送给王爷的礼物。” “那本王倒是有些兴趣了。”赵柽点了点头,想看看这彩云驹到底什么模样,如果真如段易长所说,这件事他倒是要仔细思量一下了。 陇右那边已经开了三座马场,虽然马养起来了,但数量和规模却远远达不到需求,要知道西夏每年产的良驹就可达到七八万匹,青唐马,大宛马,蒙马都有,都是战马品种。 但陇右如今的三座马场也不过年产一两千马驹,虽然是因为财力所限,无法和西夏全国相比,但这和赵柽想要的差上太多,陇右养马可行,但他实在没那么多钱,毕竟他在陇右还有别的事情要部署安排,都需要大笔的银子砸下去。 倘是大理真能培育出接近蕃马夏马的品种,倒也不妨打打大理的主意。 赵柽道:“既然段皇子说得如此笃定,那不妨让本王瞧瞧这彩云驹。” 二人出府门,赵柽就看到外面停了两辆马车,还有段易长带来的十几名大理亲随。 拉车的是普通大理马,但在最前方却有两匹马,一青一红,体型高大,虽然还比不上青唐马,却也不遑多让,除了身高之外,其他特征都和大理马差不多。 赵柽微眯双眼,这应该是大理马和不知什么种类的马,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虽然看起来高大了,但速度和灵活度却不知怎样。 段易长看出赵柽的疑惑,笑道:“王爷,这彩云驹眼下可是我大理的国宝,速度力量不输于蕃马夏马,而且耐力更好。” 赵柽点了点头。 段易长又道:“尤其是王爷看到的这匹青马,乃是眼下培育出的彩云驹里最上乘的一匹,唤作青锋,日行一千,夜走八百,可是真正的宝马啊。” 段易长此刻心内在滴血,彩云驹是他培育出来的,自小便是有了这个念头,大理马多,可以给他无数次尝试的机会,些年来终于成功。 虽然说和真正的蕃、夏马相比起来,还有些距离,但是确实可以作为战马使用了,而不像以往只能套辕拉车,驼载货物。 这彩云驹目前数量不多,只因培育困难,但这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假以时日他有信心将彩云驹这个新马种壮大起来。 眼前这匹青锋,却是所有彩云驹里最好的一匹,这本是他的坐骑,如今却要送出去! 段易长心内在滴血,这匹马连宋国皇帝他都没舍得给,如今却要送与齐王! 他段易长一生不求人,为了那件事,他想出一计,趁着跑马郊游这个机会,把这匹青锋马送给齐王。 这样的好马,堪比宝马,你齐王总不能白收吧? 你宋国不是总说自家乃天朝上邦,气度宏大吗?你齐王收了马总要客气一下吧,问一下我想要点什么吧? 那我就将那件事提出来,这不是我段易长求伱的,是你主动问我要的! 赵柽看着眼前这匹青峰,看架子毛色马型,确实挺入眼,只不过这是新品种,他没有骑过,不了解这彩云驹的性子特点,倒是不好评价什么。 只是他瞧到段易长那确实有些肉疼的神色,又看了看后面那些普通的大理马,忽地摇头道:“段皇子,本王不懂马啊。” 什么你不懂马?段易长闻言心里就是一突,自家不会是明珠暗投,对牛弹琴吧?大宋皇子不懂马这种事情好像说不太过去,尤其你齐王管兵,怎能不懂马? 段易长笑道:“王爷太过谦了,王爷才华横溢,学究天人,又怎会不懂马呢。” 他此刻心中又想,就算你不懂马,可这青锋一看就非比寻常,你总不会连这都瞧不出来吧?总之,你不好意思白收吧?只要你收下后客气开口,我就提出事情,做完之后,你齐王府我便再也不来了。 赵柽看着他道:“本王确实不懂马,看什么马都一个模样,四条腿能跑,都差不多啊。” 段易长听着这话,哪怕性子再阴沉,心中也不由来气,道:“那可能是王爷府上没有青锋这种宝马,所以才会如此想吧?” 赵柽看了看他,摸摸下巴:“本王倒也不太了解这些,府上马却是不少,或许真如段皇子所说,都是普通马吧?” 段易长微微躬身,笑道:“王爷太过谦了。” 赵柽又瞅一眼那青锋马:“本王怎么看着还是差不多呢,要不我让人牵出一匹,段皇子给掌掌眼?” 段易长看着赵柽一脸疑惑,心下不由冷笑,你只看四条腿可不差不多,什么马也长不出来第五条腿就是了。 他道:“王爷,那易长就献丑了?” 赵柽点了点头,然后回头道:“雷三啊,随便牵匹马出来给段皇子瞧瞧,看府上是不是都普通的马匹,本王怎么看着都一样呢。” 雷三眨了眨眼:“是王爷,那我就随便牵一匹了。”说完,转身就走。 段易长伸出手抚摸青锋马的脑袋,略带腼腆道:“王爷,一会比较了你就会知道,这青锋马可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宝马啊!” 赵柽闻言脸上一片茫然,眼睛只往青锋马的腿上盯。 段易长在旁暗想,莫非这齐王是个只会写诗填词的书生?听他昨日言语,武艺也似乎是不会的,眼下看来对马又不了解,亏得国内那些人还将他吹捧上天,这种人居然也能管兵,实在太过可笑。 片刻,雷三牵马出来,却是匹白马,这白马毛色雪亮如同掺油一般,脑门处有一块菱形鲜红似血的标志,却是万丛雪花一点红,看起来甚为惹眼。 赵柽愣了愣,指着雷三道:“府内怎还有这般丑的马?这白马怎么脑门上还有红毛,本王怎么从未见过?” 白马虽然不知道赵柽在说什么,但看他指手画脚,似乎不像在夸奖自家,不由“咴咴”两声,刨了下马蹄,就想过去蹭赵柽。 雷三拽着缰绳,哪肯让他过去亲近,这马倒也认得雷三,便是不动。 段易长本来只是在暗暗注意赵柽神情,闻得那边牵了马来,赵柽说怎这般丑的,不由也转过头仔细去看。 这一看之下,他浑身便是一颤,差点直接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这是……甚么? 他自是极懂马的,能培育出彩云驹这种良马,对天下的名马都有了解,但看眼前这匹马,除了脑门处一点菱形红之外,通体再无半根杂毛,白的雪亮,这姿形,这骨架,这身腿比例,这不是照夜玉狮子吗! 不对,不对,脑门上生出那一点红就不是照夜玉狮子了,这是……千里独行一盏灯啊! 这是和汗血马差不多的宝马啊! 名马中的宝马!普通名马甚至八骏马都比不上的宝马啊! 段易长呆在那里,浑身上下只有嘴巴在喘着粗气,便是眼珠也不动,只是盯在白马身上。 赵柽道:“段皇子,你瞧本王这马,不但普通还极丑,平日里,本王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呢。” 段易长不说话,他的心都在颤抖,感觉一股郁郁之气,凝在胸腔之中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要死。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风度全失,可那也管不了,他真的被惊到了。 赵柽看他发呆,又道:“这样的马本王的马廊里很多,这匹倒是丑的,以前没怎么注意过,段皇子,你实话实说,这丑马怎么样?” 段易长闻言差点吐血,齐王!这就是你说的普通之马吗?极丑之马吗?你家马廊里都是这种?可就算整个大理,都难找出一匹能和千里独行一盏灯相媲美的马啊! 段易长一想到此,脸色不由苍白起来,他倒退了一步,身子靠在了青锋马之上,呼吸一阵阵急促起来。 看书溂 第190章 诛心三联 段易长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压下心头的震颤。 他是懂马之人,更是爱马之人,不然岂能培育出彩云驹这种良马?可齐王却说他马廊里都是千里独行一盏灯这样的……普通之马?! 甚至还贬低千里独行一盏灯是极丑之马!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段易长实在受不了,他深吸一口气,真想大喊一声: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啊,这等宝马怎落入你这种不识马之人手中! 这一刻,他竟升起一股冲动,想要去求齐王把这匹马赐给他! 但他不能喊,更是绝对不能去求,甚至刚才的失态也要想办法遮掩过去,断不能被齐王察觉自家的窘迫才是。 他倚着青锋马站直了身子,然后慢慢走过去,仔细观看白马。 白马不认得他,见他眼睛一顿乱瞅,仿佛不怀好意,又从他身上闻到别的马气息,便有些不高兴起来,打了个响鼻后,望了赵柽一眼,待段易长绕到他身后时,便是一撩后腿踢了出去。 这一下寻常人是断断躲不过的,就是普通马出脚也是如此。 赵柽立即皱起眉头,不知这马为何突然发怒,他自是瞧不出段易长觊觎这千里独行一盏灯的心思,但马儿自家灵敏,感受出了段易长那种不善的意图。 却见段易长在马儿只是微一动作时,脚下便向旁边滑去,步法甚为精妙,姿势也极为潇洒。 白马一蹄撩了个空,不免有些躁怒起来,忽然倒退一步,两只后蹄一起凌空,又向段易长踹去。 段易长也不慌,脚下又是几下滑行,身姿曼妙无比,躲过这马的后踢转到了前面来。 赵柽见状微微眯眼,这段易长倒是好身法,翩若惊鸿一般,闪动起来极其写意潇洒。 他想起自家学自时迁的百鬼夜行,不由便是皱眉,虽然也挺实用,但听这名字就知道难看的紧,不过好在他已经找到百鬼夜行和神行无影的相通之处,正在慢慢融合,到时该是一门新身法了。 段易长这时已经回到赵柽身边,却是衣不沾尘,袖不染灰,一脸微笑,仿佛神仙中人。 不过赵柽一句话就将他打回了原形,“段皇子,你瞧这匹丑马如何?” 段易长嘴角抽了抽,说谎贬低千里独行一盏灯他自是不屑的,何况就算是说谎,日后赵柽未必不会遇到个真懂马的叫开他的谎话,那时可就没脸见人了。 他道:“王爷这匹马……自是极好的!” “恩?”赵柽微微愕然,一脸你没看错吧的表情,然后瞅了瞅青锋马,又道:“和段皇子这匹比起来如何?” 杀人诛心啊!段易长面皮颤了颤,道:“比这匹青锋要好。” “哦?”赵柽两边瞅瞅,忽然再道:“好上多少?” 段易心中猛地一抖,这齐王……他不是故意的吧?这三句问话怎么听着一环扣一环呢? 可此刻他也来不及思索,只道:“好上许多,这匹青峰虽然也是宝马,但却和王爷这匹马相差甚远。” “原来如此。”赵柽点了点头:“没想到本王马廊里那些都算好马,不过,段皇子的好意本王还是要领的,这匹青锋虽然远不如本王马廊里那些马,不过……” 赵柽走过去从段易长手中轻轻抽出马缰:“不过礼轻情意重,这马本王收下了!” 段易长闻言,顿时有些发懵,这怎么回事?怎么变成好像求着对方收马了? 赵柽伸手撸了撸青锋鬃毛,道:“本王不懂马,若不是段皇子给瞧上一番,还真个以为府内都是寻常马,这青锋虽然远远不如,但瞅着倒还温驯,今天本王就骑它了。” 段易长拳头在袖中紧握,脸上却笑道:“王爷喜欢就好。” 赵柽摇了摇头:“喜欢谈不上,本王既然不懂马,便对这些没太大兴致,刚也说了,段皇子的情义无价,本王却之不恭。” 送马送出个寂寞,对方收马没有回报不说,仿佛还是赏了脸般才收下,段易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不过,这青锋马确实比不上千里独行一盏灯,这齐王还说马廊里都是这些样马,他此刻也只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了! 马没了,事情也没办成,仿佛好像还被对方讥嘲了一番,段易长默默地上了那匹红色的彩云驹。 这一路慢慢出城,却见百姓不少,原都是要趁着好时光去郊游,而且三月三纸鸢节马上就要到了,早有些耐不住寂寞的大郎小郎,和春心荡漾的二娘三娘,几个为伴,数人成群,打算出城先去放上一放,演练一下这纸鸢本领。 段易长骑在马上,已经从之前的事儿里稍稍回过点神来,虽然脸上恢复了笑容,但心中却感觉被坑了。 无论这齐王识不识马,真的亦或假的,他被坑去了一匹青锋却是不争的事实。 至于那件事,却是要再想别的法子了,只是眼下心中这口气出不来却忒是难过。 青锋马温顺,他坐下的这匹桃红马却有些性子,在耐力上抵不过青锋,至于速度两马其实差不太多。 段易长眼睛微微扫过去,从之前看这齐王上马姿势,以及眼下驾驭的手段,都很是稀松平常。 谈不上什么娴熟精通,大抵就是能骑。 段易长心中生出一丝纳闷,他多少是知道大宋的官职掌管的,两司三衙自是管兵,可这齐王怎么看也不像弓马娴熟的模样,如何就能坐了这个位置? 不过,他又想到殿前司的高俅,只听闻其年轻时踢得一脚好气球,未闻弓马武艺,怕也不是这种?当下便有些释然起来,这宋朝做掌兵府司的官应与真正军中不同,只是看关系远近,不看枪棒本领。 这时已经出了城门,前方大路上人流不断,路两旁小草青葱,野花点点,气息芳香袭人。 那纸鸢便是有放起来的,大郎二娘,拉着扯着,天上素白的,彩色的,各种形制,画着各种图案,有风景人物,也有鸟兽鱼虫,欢歌笑语声阵阵传来。 此刻段易长虽然脸上铺满笑容,但心中却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欢快…… (本章完) 第191章 江南旧事 跑马郊游自然不会在东京城前,东京城前太过热闹,也跑不开马。 一行人带着马车向南行去,后面天上的纸鸢愈来愈远,景色却更加明净秀丽起来。 赵柽在马上叹道:“大理山水如画,女儿多情,本王一直心向往之,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幸一见。” 段易长闻得女儿多情四字,心中便是更加郁结,想着那事情愈发棘手起来,便觉得这齐王端得可恶。 东京四外无山,只有一些树木繁茂的坡林,便是城北已修建了几年的艮岳,也是这种地势。 前方官路之上开出了几条岔口,赵柽向偏西方向一指:“那边本王倒是去过,风光向来不错,有坡林河水,可以打猎捕鱼。” 段易长看赵柽在马上晃晃悠悠的模样,微笑道:“王爷,这附近竟有打猎之地?” 赵柽点头道:“就是一片大野林,也有些起伏,大的野兽没有,小的倒不短缺,若是不想吃带来的东西,倒是可以打些野味来下酒。” 段易长笑道:“易长没想过这些,不曾带弓箭来,怕是打不成的。” 赵柽道:“本王带了,就在后面马车之中,段皇子若有兴趣,到了后便可大展身手。” 段易长道:“这却是好,出来时虽然携带了羊鸡鹅肉,可总没现打的新鲜美味。” 赵柽点头:“不但林子里有野味,河里还有鱼虾,就算洗剥起来都方便得紧。” 段易长点头称是,一人下了官道,车马皆往岔路里行去,这边虽然风景更美,但游人却是立刻见少,约莫行了两刻钟后,就只闻风吹林叶,兽语鸟鸣了。 找了一块平整干燥的地方,随从们扎起薄帐,赵柽让雷三取来两副弓箭,笑着对段易长道:“本王箭法不好,若是野味猎不到,就要占段皇子的便宜了。”看书溂 段易长本来刚刚心生一计,想要立下彩头,和赵柽比试打猎多少,少的要答应多的一件小事,此刻听赵柽这么说,便是被堵住了嘴,也不好再提。 不过赵柽箭法不好也在他预料之中,昨日提到武艺赵柽便不爱听,今天看马术也稀松平常,箭法会好才是怪事。 两个人稍作休息,随从那边烧了从府上带来的炭火,然后煮水沏茶,喝罢后二人便骑马向左近林中而去。 林中树木稀疏,马儿慢跑无碍,只见上方飞鸟极多,可不抵箭矢之重,打到身上就是粉碎,赵柽皱眉:“带弹弓来才好。” 东京城的浮浪子弟,破落帮闲多玩弹弓,便是白日里打飞鸟行人,晚上去射寡妇家门窗就是了。 段易长心中暗想,这齐王大抵也是这般罢了,不然打猎时找甚么弹弓。 两人在林中慢慢踏马而行,也没用随从圈围野兽,只是看到便追过去射了,大半晌的工夫,段易长已经略有收获,打了几只小兽,赵柽却是一无所得。 瞧着段易长的猎物,赵柽脸色不好看起来,忽地前方灌木中露出颗小脑袋,竟是只灰毛兔子,赵柽顿时大喜,搭弓引箭,直直射了出去。 这次却仿佛神来之手一般,竟有了准头,正中到野兔身上,赵柽喜道:“中了!” 段易长仔细看去,不由也是惊讶,之前赵柽的射猎次次落空,不是偏离太远,就是擦边而过,眼下这一箭倒是不偏不倚地扎到了野兔身上。 赵柽兴高采烈,刚要令随从前去寻回猎物,就见那只灰兔子,忽然动了动,然后屁股上带着羽箭,居然一蹦一跳向远处跑去。 赵柽见状脸色一变,急忙打马向前,又一箭射去,这次却是没了准头,那野兔带着整根儿箭跑了个无影无踪。 看着赵柽一脸阴沉无语,段易长笑道:“王爷,定是那箭头钝了,所以扎入不深,兔子才会跑掉。” 赵柽看他一眼,哈哈笑道:“不错不错,确是箭头钝了,不然本王这一箭岂不穿身而过?焉能让只小小的兔子逃走。” 段易长心中微微有些舒坦,虽然被坑了匹马,但看这齐王本领不济,绣花枕头一般,倒是好受了许多。 经此一事,打猎便也没了兴趣,又去河边抓鱼,这个倒不须二人动手,无论哪边随从都能做到,只是片刻工夫就已大有收获。 赵柽坐在河边一把折背椅上晒太阳,听段易长谈论大理名胜特产,忽道:“本王听闻令尊年轻时曾游历中原,可有此事?” 段易长顿时一愣,没想赵柽居然问起这种事来,他心下琢磨不透赵柽用意,便道:“王爷博闻,居然连家父曾游历中原这事儿都知道。” 赵柽笑道:“本王有几名手下,曾是江南路的绿林中人,他们曾和本王说过此事,言道令尊当年身为世子时,曾来我大宋闯荡江湖,尤其在江南一带,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段和誉是镇南王段正淳的儿子,而不是保定帝段正明的儿子,那时段正淳还未继位,所以赵柽称呼其为世子,而非皇子。 段易长想了想道:“我听父亲说起过此事,便是母亲也时常忆起江南,只是易长遗憾没有去过。” 赵柽闻言微微扬眉,段和誉的皇后出自权臣高家,膝下无所出,段易长的母亲是德妃王氏,出身不是大理官宦门第,来历少有人知,但此刻听段易长言语,似乎当年也去过江南? 他道:“令堂……” 段易长笑了笑,这种事倒没什么可隐瞒,他道:“家母并非大理人,乃是宋国女子,与家父在江南相识相知,随后一起回了大理。” “原来如此。”赵柽点了点头,笑道:“想令尊当年英俊潇洒,武艺高强,一定结识过不少江湖朋友,说不得还有结义兄弟之类吧。” 段易长闻言有些思索,觉得赵柽话里有话,但他确实不了解这些事情,便道:“王爷这却是问倒我了,易长未曾听家父提起过这些事,便是母亲……也从未说过。” 赵柽笑道:“是本王心生好奇了。”说完他不再言语。 段易长一头雾水,心中不知赵柽问这些话的用意,说是好奇却又好象有所指,不是随便问问那么简单。 这时小河对岸来了几名女子,端着木盆到河边浣洗衣服,看打扮应是附近农庄上的庄户。 她们倒是不怕赵柽等人,在斜对面的大青石上,挽起裤脚,露出半截白生生的小腿,边洗衣边笑闹着,声音传递过来,无非是张家长,李家短,王家的小郎好大胆。 赵柽看得有趣,道:“段皇子,倘在大理,眼下这种情景是不是要对歌来听?” 段易长瞅了瞅对面,那几名女子笑闹着也往这边看,见他瞧过来不由指指点点,段易长顿时脸红道:“王爷,我没亲眼见过,不过,不过……大概会对吧。” 赵柽奇道:“你没有见过?” 段易长腼腆道:“王爷,我在大理极少出城,这种事虽时常听闻,倒真的没有亲眼见过。” 赵柽笑道:“段皇子,喜乐在民间,忧患也在民间啊,庙堂太高,看不见市井,又怎能知百姓的喜悦哀苦。” 段易长心说,你这些道理我早就知道,只是这和对歌有何关系?还不是你觊觎我大理女儿多情,不揣好心思就是。 他道:“王爷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易长受教了。” 过了半晌,那些野味鱼虾烤好,两人边吃边聊,直到酒意微醺。 段易长看赵柽兴致颇高,不由心中算计了一番,笑道:“王爷,一会儿赛马如何?” (本章完) 第192章 郊野赛马 “赛马啊?”赵柽放下酒杯看着他道:“本王马术稀松平常,怕是赛不过段皇子。” 段易长笑道:“如今青锋在王爷手上,我这匹桃红却是远远不如,只怕真个赛起来,易长只能沦为陪衬。” 赵柽道:“赛马取乐倒未尝不可,不过本王提个彩头,输了的回来后罚酒三杯,不得找理由赖账,段皇子你看如何?” 段易长闻言顿时一愣,本来他想趁这个机会提出彩头,输家须答应赢家一件小事,没想到赵柽竟先说出来,居然是罚酒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心中立刻憋屈万分,却又碍于礼节,不好再去反驳,只道:“听王爷的就是。” 赵柽笑道:“那就这样定了。” 段易长这时心中烦躁,琢磨着既然无法在彩头谋算,那就在赛马之上压一压这齐王,出口闷气也好。 赛马并不是要胡乱去跑,须先约定个距离,可以直线定输赢,也可以往返比较。 因为眼下是在郊外,直线便没有了意义,两人商量后定下往返先到达者为胜利。 赵柽令随从向前估出五里地左右的距离,然后在那边立了长枪算做尽头,两个随从监督,赵柽二人到达长枪处再回返,首先回来营帐这边的就算是赢。 规则很简单,至于路上所遇到的意外之事,比如有车马过路,行人或者野兽叨扰,这些全算作正常的阻碍,考验骑术反应能力。 一切布置妥当之后,段易长瞧了眼桃红马,这马速度和青锋伯仲,耐力稍有不如,但来回才十里的距离也谈不上甚么耐力不耐力,如此一来,再考虑赵柽骑术一般,段易长自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甚至想要超过赵柽多远,就全看他自家的想法,这次他可不想再给赵柽留任何面子。 打猎定彩头的时机已经失去,被赵柽一句箭法不好,轻飘飘避过,如今这赛马刚要提出彩头,却又被对方先一步用罚酒代替,他心中实在是恼火的很。 一切准备就绪,两马并排站立,段易长在马上礼道:“还请王爷小心,不然易长可吃罪不起。” 赵柽笑道:“赛马受伤又岂会迁怒他人,段皇子太小看我大宋的胸襟了。” 段易长赔罪道:“却是易长多想了。”他之前琢磨过此节,赵柽马术一般,虽然说赛马不比打仗,出意外的可能性极小,但也不是万分稳妥,真要是出点什么事情,牵连到自家就得不偿失了。 按照他的性子,有风险的事大抵是不会去行,可今日实在是不出这口气,便是要憋死了,所以才想在赛马上压一压赵柽。 两边都准备妥当,雷三在旁大喊了一句:“开始!” 青锋和桃红便直接蹿了出去,这青锋马赵柽从东京城里一路骑来,对性子摸了个大致,是个慢吞吞的货色,说是性子温顺倒不如说憨懒,不过大理马多是如此,倒不值得惊讶。 但此刻卖力奔跑起来,赵柽瞬间感觉到和千里独行一盏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不过千里独行一盏灯是名马,这青锋比不上倒也正常。 两马并驱,足足里地都没拉开距离,赵柽便知道这两匹马其实差不太多,在速度上能和普通的青唐战马相比了,只是按照段易长的说法这是彩云驹里最好的两匹,那其它的自然是不如,估摸着实在没马可用时,才能勉强做战马一试。 两人又跑过一里多地,段易长忽然用力催动桃红,这却是马术了,大抵是通过动作和刺激,激发马匹的潜能。 只见桃红的速度忽然加快,一瞬间就超过了青锋半箭之地,赵柽见状却只是眯眼微微一笑。 待又奔驰了二里地后,段易长回头一看,不由便是一愣,只见青锋马紧紧在后面坠着,并没有拉下多远。 他心里纳闷,暗自咬了咬牙,再次发力,前方已可以望见那长枪目标,但他却不减速,直待桃红马跑到长枪那里,这才把手放上马鬃毛,身子紧贴马背,用力一拉缰绳。 只听桃红马一声长嘶,整个马身人立而起,两条前腿悬空,端得一副险景。 段易长身贴马背,仿佛长在上面一般,斜下里牵动马缰,双脚猛磕马镫,这桃红便旋身落下,几乎不回力般地向回跑去。 赵柽也片刻到了近前,却没段易长那般勇猛花哨,青锋马正常减速转身,也向回跑去。 桃红马回路行了一里,段易长偷偷回头去看,不由顿时大吃一惊,这青锋怎么要追上了? 他疑惑不解,但此刻也来不及细想,只是遍使浑身技艺,加速催马前行。 路程行至一半,段易长忽听声音不对,再次偷眼观瞧,一看之下,后背上汗毛都差些直立起来。 只见那青锋马竟已近在咫尺! 他顿时失色,哪怕没看出赵柽有什么特殊的技巧动作使出,只是如正常骑马无二,但那青锋的速度却是要比他所知的快上许多。 又是几息后,两马居然跑了个并驾齐驱,只听赵柽笑道:“段皇子,这青锋马果然强过你那匹桃红,你把这匹最好的彩云驹送给本王,这赛马怕不是故意要让本王来赢的,倒是多蒙盛情了!” 段易长闻言气得在马上险些掉下来,青锋马只比桃红强在耐力和性子上,性子不必多提,可耐力方面,十里路程根本看不出什么,两马的脚力应该相当才是啊! 不,不是相当,他使用精巧马术,桃红应该超过青锋才对,莫非这齐王马术更高,一直在装傻充愣,哄骗于他? 段易长看着前面青锋马上的赵柽,可怎么看都不像精通马术的样子,赵柽在马上没有许多动作,青锋马就跑得飞快,好像后面有头大虫在追赶一般,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赵柽此刻在前方心头暗笑,论起马术来,他估计自家可能比不上折寒梅,但又岂是段易长这种大理皇子能够望其项背? 折寒梅毕竟自小西军长大,平时多接触各种战马,练马术的时候甚至比练武时还要多。 而大理是什么地方?本身就没有几匹真正战马,而且这么多年来打仗的次数屈指可数,还大抵都是步兵平叛的小规模战斗,不打仗又哪里能锤炼出真正的马术来? 大宋的马术可是实打实地在战场中总结出来的,这百多年来和辽开战,和西夏开战,和吐蕃开战,和夷越开战,国内又各种造反不断,那可都是战场上摸索出来的骑驭经验。 便是随随便便拽出一名普通的西军骑兵,都不是段易长能比过的。 到达营帐后,已是看不到桃红的影子,赵柽下马一杯茶喝完,段易长才骑马归来。 赵柽看着他笑道:“本王虽然蒙情段皇子赢了赛马,但这罚酒还是要喝的。” 段易长这一刻面如死灰,勉强道:“易长输了,愿意罚酒三杯。”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酒壶连倒了三杯酒饮尽,酒入肚肠,却是无比苦涩。 赵柽在旁见状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本王既然蒙情赢了赛马,不如过几日宴请皇子如何?” 段易长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亮光,这齐王,居然要宴请于他,这岂不是机会又来了? (本章完) 第193章 军情急报 三月三,纸鸢节。 这一天是继上元节之后,又一个喧闹的节日。 东京城外,风景如画,绿意盎然,几大城门方向都聚集了无数游人和各类商贩,就连州桥下面的大小关扑店也跑过来凑热闹,支起押木桌,赌赢赌输。 每年的纸鸢节都有比赛,由东京纸鸢社组织主持,奖励也都从纸鸢社里出,纸鸢社乃是民间市井自发的组织,就好比蹴鞠的圆社、齐云社之类,并非官方设立。 纸鸢社从规模,还是社员构成上,都是不能和圆社齐云社这种组织相比,东京城流传着,若论风流,无过圆社,也流传着,人都道齐云一社,三锦独争先。 纸鸢社自然没有这种称誉,毕竟纸鸢这项游戏,儿童女子,甚至老翁老妪,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参加,没半点门槛可言。 纸鸢社的社员,一般都普通人居多,社长副社长,也不过是些身家殷实的商人,而圆社这种,便是高俅也只是普通的社员,上面的社长之类,更是皇亲国戚。 这天大早赵柽就命人备好了车马,打算去城外观看,他还打发雷三去外面店里买来不少纸鸢,给府内的一些仆人发下,让他们前去报名,参加纸鸢大赛。 两辆马车,足足一百来号人,在吃过早饭后浩浩荡荡出了王府大门。 赵柽骑马,后面苏石带着侍卫跟随,苏石在上元节时被方腊打断的胳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挥刀舞剑都已无大碍。 此刻街路上行人许多,都是要往城外去的,老幼相携,男女相伴,闹闹攘攘,身上背着各色纸鸢,拎着大小果篮食盒,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出得城去,大赛还未正式开始,但天上已经有不少散放的纸鸢在飘荡,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赵柽下了马,侍卫们摆了椅子桌子,小娘从马车下来,一脸紧张,只是看到眼前这些热闹的气氛,心中又有些喜乐,锦儿更是拿了只春燕的纸鸢,在那里不停摆弄。 维持秩序的禁军都头赶过来问好,赵柽交代几句,都头见礼离开。 这一天直到中午之前,东京城内外都沉浸在欢喜的气氛之中,但是到了正午的时候,却忽然被打破。 赵柽去的是南门,坐在护龙河外不远处,就在太阳悬挂正中,春意最暖之时,那不远处的官道之上,一匹快马踏着烟尘,飞奔而来。 这马丝毫不避让行人,甚至有那在官道上晃晃悠悠,心大懒散之辈直接被马匹刮碰上,带到一边受了轻伤。 赵柽看到这一幕,不由微微皱眉,但却没有派人阻拦。 他眼力极好,已是看到那马上之人居然是禁军的传令兵。 这传令兵一身软甲早已看不出颜色,不过盔帽以及身后背的一杆令旗却能辨别出他的身份。 赵柽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只见那传令兵到城门处犹不减速,嘴里高喊:“皖西急报,皖西急报,快快让路!” 他想冲进城门,却不料胯下那匹马不知是因为跑的时间太长脱了力,还是被什么东西绊上,竟然在城门前直接失了前蹄,跪摔在地,传令兵立刻被掀了出去。 赵柽见状站起身,快速走了过去,这时不少放纸鸢的百姓都远远避开,没有谁过来看热闹,有见识的多少知道这肯定是军情急报,就算没见识的也猜着是什么地方出了大事。看书喇 赵柽过去,城门禁军正围着这人不知如何是好,看到赵柽急忙让开了一条道路。 赵柽瞧这传令兵摔得不轻,满嘴冒着血沫,只是还在喃喃着:“急报,急报……” 赵柽俯下身,道:“我是齐王,什么急报?” 这传令兵闻得齐王二字,竟然“忽”地一下坐了起来,从怀中摸出一卷轴纸:“王爷,急报,皖西急报……” 赵柽接过轴纸后,就见这人“噗通”一声再次栽倒在地,也不知刚才是不是回光返照,眼下是昏过去还是就此死了。 赵柽抓着轴纸,喊过苏石道:“把这急报送去枢密院,还有这人,让禁军一起抬过去!” 苏石领命,带着人走,赵柽又回到座位上去,这次却是心情不再那么轻松,神色间有些凝重,看这传令兵的急迫模样,皖西的战况肯定并不乐观。 就在半个多时辰之后,纸鸢大赛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那官道之上又有一骑飞奔而来,这一骑和之前那骑一样迅猛,竟然是一路喊着过来:“军情急报,闲杂人等闪开!” “闪开,闪开!” 游人们有了之前的教训,再无一人靠前,这一骑飞奔入城。 赵柽端着茶杯,眼睛眯了眯,这么短时间之内,两次军情急报,这就不是简单的战事不乐观了,这……应该是大败了! 按照同知枢密院王襄的性子,哪怕是败了,亦会报喜不报忧,除非是大败了,不敢隐瞒也无法隐瞒,才会这么急促地送军情回来。 就在赵柽思索之时,那官道之上竟然又有一骑传令兵飞奔过来,这一骑居然浑身是血,也不知是遇到了贼人,还是之前掉下马摔过,便是脸上都结了黑色的血痂,边跑边喊:“十万火急,十万火急,快快让路!” 这一下,那些游人,包括正在参加大赛放纸鸢的赛者也都不淡定了,纸鸢社的社长是东京城内的一名绸缎商人,虽然没有官身,但生意做到极大,自是有眼色之辈,这时神情便难看起来,心中暗自琢磨着是不是该早点结束这纸鸢大赛。 赵柽微眯着眼,面无表情,手上轻轻转动着茶碗,旁边小娘看他,想要说些什么,却犹豫着没有说出口。 又过半晌,两名内侍宦官神色匆匆骑马从城中来,为首的正是郑福,只见他未到近前便跳下马,踉跄着小跑过来,低声道:“王爷,官家宣王爷马上进宫。” 赵柽站起身,瞅了一眼小娘,小娘神色拘谨看他,赵柽又瞧向旁边雷三,雷三立刻道:“王爷,是不是要立即回府?” 赵柽点头:“传本王令,参加纸鸢大赛的府内人全都回去,再调一个都人马同行。” 雷三称是离开,赵柽走到青锋身前,直接翻身上去,向城中奔去…… (本章完) 第194章 酒令和彩头 天近黄昏,赵柽缓缓走出皇城。 和他前后一起出来的还有蔡京、王黼、邓洵武、童贯、高俅等人,每个人脸上都阴沉似水,心事沉重。 同知枢密院王襄,带着京畿禁军二十个指挥人马,又汇合淮南东路,淮南西路两地的地方禁军还有厢军、乡兵等近两万人,和王庆在淮西舒州鏖战三场。 三场尽皆大败,舒州失守,两万人杀得只剩下了五六千。 如今王庆已经占了两州九县之地,正向淮南西路首府庐州进发。 庐州乃是两淮重镇,紧扼南北要道,乃是江南两浙等路通往京畿的咽喉之地。 一但庐州失陷,京畿和东南诸路的陆上通道便被掐死半数,南方的钱粮诸物便只能走水道,或是绕半个圈子再到东京。 绕半个圈子这种事在平时顶多算憋屈点,但如果遇到战时,尤其是西北边境发生大战,这可是会要命的! 所以……庐州不能有失! 道君皇帝在殿中雷霆暴怒,不分青红皂白,将所有人都训了一顿,便是向来都会赏赐椅子坐着的蔡京,也一直站到了最后,差点昏倒在地。 随后道君皇帝下令,知枢密院事邓洵武点三万禁军,两万厢兵,共五万大军再发淮西,同王襄的残兵汇合,势必要守住庐州,剿灭叛贼王庆。 出宫路上没人说话,个个神情郁郁,到了宫门外赵柽直接上马,回府后在书房又呆到午夜,才去安歇。 两日后,知枢密院事邓洵武,点了三万马步军,两万厢军,出城向淮西而去…… 这日晚间,段易长换了身宝蓝色的新袍子,前去应约赵柽的宴请。 虽然不知宋国朝上发生了什么状况,城外频频调兵,但那些都不是他所关心的,他关心的就只有一件事,离开大理之前,别人求他办的那件事。 请求齐王书写长相思墨宝一幅! 这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却也难,因为只要诚心去求,以现在宋国和大理的关系,想来是不会拒绝的。 说难的话,那就是他段易长从来不求人! 从小到大,包括培育彩云驹之事,哪一个都不是求来的。 他谁都不求,包括父母都不求,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都是陈述成破厉害,对方妥协便了,不妥协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做不到想办的事情,阴谋手段又耍不过对方,那就此罢了。 总之,不可能去求! 但眼下,他翻山跨水,出使大宋,却有人请他去求齐王的一幅墨宝。 这人和他关系很近,他无法拒绝。 他想要使些手段办到,却几次都被岔开,他深深怀疑这齐王是在扮猪吃老虎,可是,他又没有什么证据…… 出了迎宾馆大门,望了眼门前两颗郁郁葱葱的大松树,段易长一头钻进了马车之内。 赵柽在裂金阁中宴请段易长,这次却不比上回请萧敏,上回是有许多甜食糕点和饮子的,就是菜肴上也偏口味清淡,鱼虾海鲜为主。 这次却是尽为好汉手笔,野味牛羊,整只的鸡鸭鹅,有熏烧的,有炙烤的,有香料卤煮的,还有各种材料喂好了蒸的。 酒亦不同,甚么甜丝丝的果酒一概没有,花雕女儿红,绿蚁塞上白,枫桥蓝,西漠黄,看得段易长阵阵头晕。 至于歌舞曲乐自然也是有的,但那种柔柔软软,莺歌燕舞可看不到,上来就是胡笳十八拍,连舞蹈都是拓枝舞、剑器舞、异域朝天舞!看书喇 段易长自小生长大理,没见过这些边风异调,这时端着酒杯,眼睛转了再转,不知心中在琢磨甚么。 三杯酒下肚,他忽然道:“王爷,歌舞虽好,却总难参与其中,不够尽兴。” 赵柽笑道:“段皇子有甚主意?” 段易长道:“王爷,易长觉得不如行个酒令?” 赵柽道:“就你我二人,行甚酒令,莫不是要作诗写词?还是要射箭射覆?” 段易长闻言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王爷,我想到一个新奇的玩法,不知王爷可想尝试?” “新奇的玩法?”赵柽看着他道:“本王最喜猎奇,却不知这新奇的玩法如何耍弄?” 段易长目光闪烁道:“刚才看那些歌舞伶人,舞姿粗犷豪野,别有一番风味,易长便想出一种新奇的投壶酒令。” “投壶酒令?”赵柽点了点头。 投壶酒令比较常见,不擅长射箭的人,常以铜壶代替靶子,投箭取乐,为了增加难度,有时候会在壶前隔上屏风“盲投”,或者背对铜壶玩“背投”。 “易长知我箭法寻常,特来投壶,莫不是又要故意输给我?”赵柽笑着又道。 “王爷,我说的投壶略有不同,乃是飞花投壶。”段易长恭敬说道。 “何谓飞花投壶?”赵柽心中有些疑惑,他知道段易长有目的,这个从他第一次登门时就看出来了,那次是鉴词,不过开胃小菜,必然还有一个别的甚么目的。 “王爷,飞花投壶就是不但要投壶,还要两个人同时投壶,期间可以打飞对方的羽箭,让对方无法入壶。” “如此……”赵柽皱了皱眉:“是要准备两色箭了?” “正是。”段易长道:“可以十支箭为一局,输家须饮酒。” 赵柽道:“十支太少了。” 段易长点头:“所以易长就想十支为一局,输家饮酒,百支定最后输赢,再立个彩头。” “立彩头啊……”赵柽似笑非笑看向他。 段易长急忙道:“王爷,上次赛马的彩头是王爷立的,这次该轮到易长了。” 赵柽道:“这却是应该,你且说说看。” 段易长道:“彩头就是输家须答应赢家一件小事,自然是能轻松做到,且无伤大雅的小事。” 赵柽笑道:“如此甚好,小事而已,我现在就命人准备。” 片刻后,雷三搬了只大铜壶上阁,然后又有两名府内的侍卫取来二百只箭,其中一百支白羽染成墨色,分付两人。 铜壶自然不能摆得太近,又不能过远,毕竟太近了过于容易,太远的话一支两支还好,多了唯恐腕力不及。 投壶虽然用的也是箭,但和射箭完全不同,考验的乃是手腕力量,这也是不少人不擅长射箭,酒桌上不行射箭令,却又行投壶令的原因。 雷三把大铜壶摆到了距离二人差不多的位置,道:“王爷,准备好了!” 赵柽取了十支箭在手,笑眯眯看向段易长:“段皇子,可以了吗?” 段易长恭声道:“王爷,我准备好了,还请王爷先手。” (本章完) 第195章 孔雀翎 “本王先手……”赵柽看了眼手中的箭,他持的是白羽箭。 “王爷请!”段易长握着一把染了墨色的黑箭道。 赵柽点了点头,捏起一根箭看向前方铜壶,这投壶的技巧没有太多出奇之处,大抵就和后世的飞镖盘一样,捏着箭身向目标射去,考验眼力的准头和腕力的掌控。 赵柽小臂一动,手腕微微用力,白羽箭便投掷了出去。 这个飞花投壶的规则,是两个人一起投,可以打掉对方投掷的羽箭,让对方箭出无功。 但段易长没有立即这样做,一方面是礼节,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赵柽投壶水平如何,毕竟投壶和射箭不同。 这东西哪怕就算没有武艺在身,但是只要手熟,便不会投起来太难看,至于擅长暗器的人,几乎可以百发百中。 段易长不知赵柽投壶水平,至于武艺他觉得赵柽没有,但是投壶这东西除了水平和武艺,还有一点点运气,所以他改了普通投壶的规则,起名飞花投壶,可以出手打掉对方的箭。 这样他就能掌控全局,输是不可能的,赢也会假装赢得很艰难,不让赵柽面子上太过难看。 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完美,有一种神来之笔的感觉,此刻便愈发气定神闲起来。 赵柽这一箭投出,没有什么花样,就是捏着箭向铜壶里掷,这是最普通的投壶。 而投壶其实可玩很多,盲投背投这些都只是规则,而在投掷过程中,其实是可以像蹴鞠一样玩出些花样来。 简单点的犀牛望月,投鞭断流,难点的魁星踢斗,倒挂金钩,都可以使用,但准头就会大大失去。 赵柽没有花样,只是简单一投,就看那箭在半空中划出个半圆形的弧线,然后直直地落进了铜壶之中。 “王爷高明。”段易长在旁笑道,心下已是知晓,赵柽虽然射箭不成,但这投壶的水平却很高。 可若不是平时经常酒宴行令,哪里会有如此高的水平?酒色伤身,玩物丧志,这种游戏水平高又能如何?段易长心中不由轻视了这齐王几分。 “王爷,我也要出手了!”说完这句话,段易长拿起墨黑羽箭摆好姿势,便是向前一掷。看书喇 这一下十拿九稳,绝不可能失手,段易长甚至已经另外捏了两支箭在手上,只待赵柽再次投掷,便将其打下。 可就在这时,赵柽忽然抬了抬胳膊,第二支箭出其不意地掷出,口中道:“段皇子,且慢啊!” 这支白羽箭速度极快,根本就不是要往铜壶里投的样子,反而是奔着段易长的黑箭去了。 段易长顿时一愣,却见自家的箭本来已经到了铜壶边缘,马上就要落进去,竟转眼就被这白羽箭给打飞掉了。 “段皇子这飞花投壶果然好玩的很。”赵柽笑道:“这个玩法本王定会宣传出去,如此有趣的酒令必会盛行东京啊。” 段易长惊疑不定,这怎么回事?对方为何能打落自己的箭,难道这齐王投壶的技艺到了这般精湛地步? 不对,不对,投壶的技艺和打落飞箭可是两回事,完全不能一概而论。 那莫非是凑巧不成?可是就算是凑巧碰上,齐王又哪里来的那般大腕力? 段易长咬咬牙,又一支墨羽箭投掷出去,赵柽看他出手,白羽箭再次掷出。 后发先至,“啪”地一声打掉了段易长的第二根墨箭。 段易长紧抿嘴唇,三只墨羽箭一起向壶中投去,他不信赵柽就算技艺精湛,腕力强大,甚至哪怕运气逆天的好,还能阻拦他三支箭一起投壶不成? 何况之前他只是正常的投掷,并没有施展暗器手法。 这次三箭齐出,却是一手三星赶月的暗器手段,速度比之前快上一倍不止,并非抛射,而是直直地向着铜壶之中射去。 他不信赵柽还能拦住! 赵柽脸露笑意,挥手间又是一箭掷出,还是一箭。 这一箭再是后发先至,速度飞快无比,直接拦在了铜壶上方,段易长的三支墨箭经这一拦,纷纷崩飞出去,打在了柱上地下,竟没有一支能入壶。 段易长脸色瞬间大变,手上剩余的五支墨箭,疾速出手,这下却是不管不顾了,将能用的手段全都使上,但求掷入壶中。 赵柽哈哈大笑,手上的几支箭亦同时扬出,只听得“叮叮当当”声响不断,只是瞬间,那五支黑箭又一次被打飞出去。 这一刻段易长只觉得手脚发凉,上当了,上当了,这齐王居然会武! 这齐王会武啊!不会武根本做不到一下打落这么些箭,普通人哪怕眼力手力再有准头,再灵巧,也断然不会一下打落五支箭! 赵柽看着他摇头道:“让段皇子见笑了,本王亦无其他,唯手熟尔。” 唯手熟尔?!段易长闻言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你还想蒙骗我到何时? 他此刻一咬牙,大声道:“王爷,这局我输了,我喝酒就是!” 他端起桌上酒杯“咕嘟嘟”一口饮尽,随后脸色涨红,便是眼睛都有些发红,道:“王爷手段高明,易长觉得不如将剩下九局放在一起比试,输了的把酒全喝了就是!” 赵柽皱眉道:“这样岂不是输家要连饮九杯,而且还要答应对方做一件事?” 段易长道:“王爷,正是如此。” 赵柽道:“连饮九杯,岂不会醉?本王看慢慢来就好。” 段易长此刻心头仿佛长了草般,哪里还能等待半分,急切道:“王爷,此酒无力,不会醉人,便是连饮上十几杯亦是无事。” 赵柽道:“段皇子当真?” 段易长道:“王爷面前,焉有戏言!” 赵柽思索道:“这飞花投壶是段皇子提出来的,规则也是你定,既然你眼下觉得放在一起比试更好,那便放在一起,本王酒量大不怕,只是若段皇子输了喝醉,可莫怪本王没有提醒。” 段易长闻言心中暗恨,这齐王一直装傻充愣,耍戏自己,此刻竟又在惺惺做态,可就算他真的会武,到时九十支箭一起射出,哪怕他有宗师的本领,也断然无法全部拦截! 他道:“易长怎会怪王爷,若是输了,任罚便是。” 赵柽点头:“那就依段皇子所言。” 段易长心中冷笑,大理段氏有一门本领,可以一次性打出多种相同暗器,倘若对面是人,对方自然可以躲避闪挡,但对面是一只铜壶,又怎会射不进去? 他看了赵柽一眼,便把手落在了桌面墨色羽箭之上,大理段氏的这门本领有个名称,唤作孔雀翎,练到极致之时,便以孔雀翎羽作为暗器,哪怕轻如柳叶,亦可飞出伤人! 而这孔雀翎的本领中,又有一个最厉害的手法,唤作孔雀开屏! (本章完) 第196章 赵柽的真正目的 孔雀翎这门暗器本领,只有大理段氏皇族才有资格练习,不过,真正有成的却极其稀少。 大多数人能同时射出十支八支就算不错,几十支的已极度稀罕,至于能使出“孔雀开屏”手法的,更是除了大理开国皇帝段思平之外,再无他人。 这孔雀开屏手法,段家皇室自保定帝时起,只有这一代的段易长领悟了几分,但也不算彻底学成,但一起射出去九十支箭还是能做到的。 铜壶不动,九十支箭射出,便是宗师也做不到全部拦截,这就是段易长的底气! 齐王也绝不可能是宗师,且就算是宗师也无所谓,只要羽箭入壶数多,那壶内便再难容下,他只要抢先一步,这投壶必然会赢! 段易长双手一抄,桌上墨箭尽入掌握,练孔雀翎这门武艺最初时就是用羽箭代替,所以羽箭是唯一还能用出孔雀开屏的东西。 墨黑色的羽箭,瞬间在段易长双手中排成一个圆形,仿佛一支正在开屏的孔雀一般,他胳膊一动,手腕连连颤抖,那羽箭便带着“嗖嗖”的刺耳声音,向着铜壶射了过去。 赵柽看他手上羽箭摆出开屏状之时,便是皱了皱眉,单掌一拍前方桌子,顿时有十几根白羽箭弹起,他握在手里,便也将这十几根箭甩了出去。 段易长偷瞧赵柽动作,心下不由冷笑,对方也未免太小觑自家这孔雀开屏了,十几根箭就想拦截?就算对方九十支箭全部射出,也是不可能全部拦截掉的! 他的箭直奔铜壶而去,速度飞快无比,但赵柽这番出手并不比他晚上多少,白箭亦是仿若流星一般。 只不过,赵柽的箭是朝着壶身去的…… 就在段易长那些羽箭堪堪到达铜壶口时,赵柽的箭已经顶到了壶身之上。 铜是贵物,铜壶虽然看着不小,实际上并没有那般厚重,壶璧很薄,只是架子看起来较大,且上窄下宽,仿佛盂形。 赵柽的箭打在壶身之上,发出清脆声响,只是眨眼间便将铜壶向前推动了几分,随后铜壶剧烈摇晃,但并没栽倒,可段易长的那些墨箭却是纷纷落在了壶前,没有一支进入到铜壶口中…… 赵柽见状甩了甩手腕,叹道:“失手了,失手了,没想到居然一箭未进,都打到了壶身之上。” 段易长这时“噗通”一声坐下,呆呆地望着壶内仅有的一支箭,那是唯一的入壶之箭,是赵柽掷出的第一箭,如今却成了判定胜负的一箭。 输了,彻底输了。 段易长看着前方散落一地的羽箭,胸中血气翻腾,他强压着那股郁郁之气,身体不住颤抖。 这齐王不但从头到尾都在伪装武艺,且心思缜密,居然在最后一刻,推动铜壶的位置,破掉了他的孔雀开屏。 真是好一招釜底抽薪啊! 段易长脸色惨白,全都完了,酒令输了,彩头没了,事情也办不成了,难道真的让他最后开口求人吗?看书喇 他段易长可是宁死不求人的!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伸出手去,哆哆嗦嗦地摸向桌上酒杯。 赵柽在旁看他如此,忽然道:“段皇子且慢,这罚酒倒是可以先行记下的。” 段易长抬头看赵柽,脸色苍白惨淡。 赵柽这时也纳闷,他已经猜到段易长几次强调彩头,肯定是想用这彩头让自家办一件事。 可听他所言,又似乎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彩头说了是件能轻松做到,无伤大雅的小事。 既然是小事,为何不直接说出来,还要拐弯抹角,左右算计,遮遮掩掩? 莫非这人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不成? 赵柽笑道:“罚酒早喝晚喝都是一样,不妨先谈谈彩头之事。” 段易长抓向酒杯的手一顿,对方赢了不要先喝罚酒,却说彩头,这似乎有些不对啊! 他看着赵柽,忽然间心中灵光一现,就是愣住,莫非……这齐王也有什么目的不成? 可这齐王能有什么目的?难道也有什么事情想要他去办? 段易长此刻想起从第一次入齐王府,到跑马郊野,再到今晚的飞花投壶,这齐王步步掩藏,直到最后一刻才露出獠牙,莫非也是为了这个彩头? 是了是了,定是如此,不然他身为大理使者,前来宋国请书纳贡,齐王受命接待,应该处处彰显文治武功才算合理,而不是刻意隐瞒自身武艺示弱。 段易长忽然大悟,脑中便是“嗡嗡”轰鸣,算来算去倒是自家技差一筹,落到了对方的圈套之中。 只是此刻他已不再做多想,认赌服输就是:“不知王爷想让易长做何事?” 赵柽微微一笑,片刻才道:“我想让段皇子给令尊写一封信。” 段易长闻言顿时紧张起来,害怕赵柽让他信中提出什么有损大理之事,那样便是杀了他都不能去做。 赵柽瞧他模样,不由摇了摇头:“段皇子不必多想,彩头既然说是小事,那便是小事,只是本王直接去信询问令尊,唐突不说,也怕令尊投鼠忌器,未必会给本王解惑。” 赵柽要问的事,正是辽国辽西郡王萧峰之事! 他从萧敏口中得知,那把鱼藏匕首乃是萧峰在中原游历之时,一位结拜兄弟所赠,这位结拜兄弟出身大理,姓段,但萧敏不知名字。 姓段的大理皇室子弟,且十几年前曾游历过中原的,会是谁? 能有鱼藏匕首这种宝贝的大理皇室子弟绝对不多,肯定是直系皇族,毕竟旁系的皇室子弟别说有这种东西,就是离开大理都难。 这种种信息都指向一个人,那就是当今的大理帝段和誉! 所以萧敏口中的父亲结拜兄弟,很可能就是段和誉,那么赵柽便有一件大事想要问段和誉。 这件事情,是关于辽西郡王萧峰的,可萧峰乃是辽人,封王不说,且担任过辽国的南院大王,哪怕已去世多年,但身份依旧敏感。 虽然眼下大宋和大理算是蜜里调油,但这种敏感之事,赵柽以宋国齐王的身份去问,段和誉几乎百分之百不会说。 大抵会回一句,不识此人,从未闻见! 所以,赵柽要段易长来写这封信,但不能求,自然便要使一些小手段迫他就范。 段易长写信去问萧峰之事,尤其要问的是,辽西郡王萧峰,当年究竟是被谁所伤,因何而死! 宋辽早晚开战,无论联不联金,必有一场大战,而萧敏作为天祚帝亲封的郡主,肯定是会站在辽国一边的。 以萧敏的性子,怕是会国在人在,国破人亡! 而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弄清当年萧峰的真实死因,看看他到底死在谁的手上,是宋还是西夏,亦或是他辽国自己人之手。 若是死在他辽国自己人之手,那于萧敏来说,便是杀父之仇…… (本章完) 第197章 梁山变化 段易长听完赵柽所言之事,不由微微发呆,这不是什么军国大事,也不是什么隐秘机要,这就是一段陈年旧账。 只是,这件事涉及到了辽国,且是郡王级别的人物,他思索片刻道:“王爷,此事写信倒不难,就怕家父避嫌,不肯轻言辽国人物是非。” 赵柽笑道:“左右不过一段江湖往事,你就说遇见了那萧峰之女,想问个究竟,令尊肯定会细述前因后果。” 段易长闻言眨了眨眼,这齐王是在让他撒谎吗?虽然这件事听起来不似隐藏险恶,可终归是欺君啊。 赵柽观他神色,微笑道:“虽说是彩头约定,但本王又怎会让段皇子白白辛苦,本王也答应段皇子一件事如何?” 段易长闻言心中顿时一动,仔细盘算了下,对方不过是想打听些陈年旧事,甚至连家国之事都算不上,若是如此,倒也不是不能写这封信,而自己也正好趁此机会提出墨宝的事情。 他点头道:“王爷给易长手书一张长相思墨宝,易长给王爷写信!” 赵柽顿时明了,原来这段易长是想要自己的诗字,不由抚掌笑道:“如此甚好!” 转眼又是些时日过去,已到了三月下旬,这些天赵柽每早上朝,都是讨论些河北皖西战事。 河北还好,已经打回了一座军州,且河北和辽国接壤,有缓冲的余地,不至于形势更糟。 但皖西就不太妙了,邓洵武率兵征剿王庆,初时在舒州还打了两场胜仗,差点就把舒州重新夺回,但接下来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战势逆转,节节败退下来,竟一路败到了庐州,如今死守庐州城不出。看书溂 紫宸殿上,道君皇帝看着两班文武,道:“诸卿可有妙计破贼?” 只见童贯出班道:“官家,臣请调西军讨贼!” 道君皇帝闻言皱眉不语,那边兵部尚书薛昂亦出班道:“官家,臣附议。” 尚书右丞李邦彦这时出班道:“官家,臣以为此时调西军不妥。” 道君皇帝道:“有何不妥?” 李邦彦手捧笏板,低头道:“臣以为,若是初时征讨,调西军亦就调了,可如今朝上已两度派京畿禁军前去讨贼,虽战事不利,但此刻再去调遣西军,怕是……会生非议!” 赵柽在对面瞅他一眼,这李邦彦什么意思?是说怕丢了官家的面子,还是说会涨了西军威风? 童贯立刻再次出班道:“官家,臣以为不然,讨贼事大,其它事小,当以讨贼为先!” 道君皇帝在龙椅上闭目想了片刻,睁眼道:“蔡太师以为如何?” 蔡京这时已经七十几岁,须发皆白,一脸褶皱,只见他颤颤悠悠出班道:“官家,老臣以为眼下调西军还言之过早,邓洵武虽然尚未收复舒州,却也未失了庐州,战事虽然观之不利,可战场瞬息万变,亦不能就说最后一定会败。” 道君皇帝思索道:“既然庐州未失,确是不能言败,那便催促一下邓洵武,让他不要贻误战机,当速速剿灭反贼。” 蔡京称是,又道:“官家,老臣有一事启奏。” 道君皇帝道:“爱卿讲就是了。” 蔡京道:“陛下,今岁之前攻打江州的那伙匪盗来历已经查清,如今就在山东济州的梁山泊之中。” 道君皇帝未听闻过此地,略思几息道:“既查到来历,济州为何不派兵剿灭?” 蔡京道:“官家,济州已送来奏疏,言梁山匪盗势大,如今已聚集万人,专攻打周遭良善庄户,劫取粮财人马,济州几次出兵却不能敌。” 道君皇帝顿时不悦道:“难道还能比那田虎王庆吗?” 蔡京躬身道:“那倒是比不得,只是为防梁山做大,重蹈田虎王庆覆辙,还请官家早做明断。” 道君皇帝皱眉摆手道:“如今王庆攻城占地,这梁山只是打些周遭庄子,尚未累及州府,待平了王庆再剿灭梁山不迟!” 蔡京称是,退回班内。 赵柽心中冷笑,若不是江州知府是蔡德章,这蔡京定会压下此事,迟报瞒报,梁山眼下兵马渐多,已经开始劫掠庄子,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攻打州县。 对梁山之事,再无人开口,两班文武都不了解此处,且似这等占山为王,骚扰周边的匪盗,在大宋国内不要太多,所以也没谁太放在心上。 童贯这时又道:“官家,西军……” 道君皇帝打断他的话道:“眼下调西军讨贼确实过早,不过……” 他瞅了一眼赵柽和高俅,淡淡道:“禁军战事不利,两司也要但责,为何就训不出如西军一样的兵丁?” 赵柽低头不语,没甚可说的。 那边高俅立刻一副知罪模样,出班道:“官家,臣管兵不利,还请官家责罚。” 道君皇帝道:“责罚暂免,不过下面领兵的人倒该换换了,朕会在西军挑几人出来,调到两司下面的军中任职。” 高俅闻言一愣,不知道君皇帝此话何意,便道:“官家圣明。” 赵柽在一旁面无表情,心中却微起波澜,大抵就是这个时候,道君皇帝曾经调过一批西军年轻将领充进两司三衙,人数不多,但确实有菁英存在,只是他记不清其中具体都有何人。 片刻散朝,道君皇帝唤来童贯单独奏对,其他人出宫离去。 回到府内,赵柽吃了茶后,信步走到后宅小楼,只见此时花圃内已是碧绿一片,有些早熟的花卉更是已经含苞待放。 院内没人,赵柽便独自在石墩上坐下,暖风吹来,草木芳香袭人,一时竟有些陶醉。 “王爷?”锦儿忽从楼后转过,看到赵柽急忙过来见礼。 赵柽道:“贞娘呢?” 锦儿道:“娘子在摆弄楼后小圃,命我前去提水。” 赵柽点了点头,道:“你自去提,我随便走走。” 说完他站起身向楼后走去,只见后面已经开出一个小花圃,虽然只有前方半个大,却也种了不少东西,小娘正在拿着花锄锄草。 他站在那里看了会儿,见锦儿提水过来便转了身,锦儿刚要说话,赵柽笑眯眯地做了个噤声手势,在锦儿疑惑的目光中,慢悠悠背手离去。 回了书房后,赵柽刚刚坐下,雷三便敲门走进,道:“王爷,梁山那边的眼线送来密信,是戴宗亲自交付的。” 赵柽点了点头,上次王满银走后,他便在梁山一带布了人,已经和戴宗接上头,但凡有事不必那边跑来京城,只需交付给眼线即可。 赵柽接过信打开观看,不由扬了扬眉,原是梁山三打祝家庄,得了钱粮人口无数,实力更加壮大起来。 他接着细细瞧看,待到末尾处看到一事,脸上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本章完) 第198章 宋江谋算祝家庄 且说当日,宋江率领梁山诸将,威风凛凛,煞气腾腾,兵发祝家庄。 却不料,这祝家庄兵强马壮,严防死守,一番好打,最后竟中了埋伏,只能败退回去。 因到了夜里,兵马便走了盘陀路,绕来绕去不得出,宋江便命人多点了火把,寻觅人家询问出路。 片刻后前军来报,说火把亮出的路上,有苦竹签,铁蒺藜,遍地洒满鹿角叉,塞了几处路口。 宋江闻报,在马上便是呆了一呆,不由道:“莫非此乃天丧我也?” 就这时石秀打马跑了过来,竟是拼了一身受伤,鲜血横流,硬摸索出条路来,赶急着来禀报,原这是一座白杨树阵,不算复杂,只是凶狠,宋江顿时出长出口气,命石秀前方带路,军兵趁着夜风一阵好走,便是出阵行到了五六里之外。 就在宋江心中稍稍放松之时,前面忽又见碗灯红烛闪烁,影影绰绰,仿佛鬼火,在那路上林间走来走去,看得梁山兵目瞪口呆,想要上前厮杀,却又仿佛打墙一般,走不过去。 宋江看此情景,在马上不由仰天长叹:“莫不是真要亡于此地?” 这时花荣在旁思想,忽念起以前所学,一拍脑门道:“哥哥休慌,我倒想起,这是一座烛灯迷魂阵罢了!” 宋江急忙道:“兄弟识得此阵?” 花荣笑道:“自是识得。”看书喇 宋江闻言顿时大喜,唤花荣道:“兄弟,有何妙策能破此阵?” 花荣道:“哥哥瞧见前方那树影里最大的红灯碗烛吗?那边看我等奔东去,伏军便把那烛灯向东扯,若是我们奔西去,伏军便把那烛灯向西扯,此乃迷魂阵的阵眼号令是也。” 宋江不解道:“如此之远,又过不得,怎地奈何得了他那蜡灯阵眼?” 花荣道:“这有何难哉!” 只见他伸手拈弓搭箭,纵马向前,那弓便如皓月当空般张开,箭则如火石流星,只闻“嗖”地一声响,那遥遥远处最大的碗烛红灯便被射得粉碎灭掉。 祝家庄埋伏在这烛灯迷魂阵的兵丁,不见了那碗烛红灯阵眼,便自有些乱了起来,来回之间也再没了章法。 宋江自是个懂得时机的,便急忙令弓箭手前方开路,直杀了过去。 这一遭却是又出了一二里路,忽见得远处火把亮光冲天,喊杀声震天价儿响起,仿佛有无数兵马,竟是奔着这边而来。 宋江在马上不由得脸色大变:“莫不是还有伏兵,岂非真的天要亡我?” 就在这时,有前军探马回来报道:“二当家,是三当家和秦头领带兵马前来接应,已经和祝家庄的伏兵杀在一起。” 宋江闻是林冲到了,不由摸了摸短须,定了精神,道:“既如此,还不快走,先杀出去再说!” 两面人马此刻进兵夹攻,便暂占了上风,夺路奔出此地,祝家庄人马看无法获胜,自是撤兵离去。 宋江会合着林冲军兵,好走至天明,寻了高阜处扎下寨栅,整点人马之后,竟发现少了镇三山黄信。 宋江急忙找人询问缘故,有昨晚跟在黄信身边的亲兵过来报道:“黄头领昨晚听着哥哥将令,往大前方去探路,不提防那草木丛中竟有伏兵,伸出了几把钩挠,将那马脚拖翻,又出来不少祝家庄伏兵,黄头领被活捉去了,我等心慌难敌,救护不得便是败退回来。” 宋江听罢大怒,骂道:“你这厮,如何不早报上?早来报还能救得一救,如今才来,岂不是让人说我宋江置自家兄弟于不顾?” 说他着拔出佩刀,便要杀了这兵丁。 林冲在旁看见,神色微动,走上前劝住宋江道:“哥哥还请稍安勿躁,夜里兵急,都忙着赶路,哪里又能想起这许多。” 宋江瞅林冲一眼,神情有些缓和,忽地一拍腿道:“是了,是了,倒是我思虑不周,哪里能怪手下兄弟,只是祝家庄没打下来,又折损了不少人马,又当如何是好?” 杨雄这时走上前道:“哥哥可还记得那李家庄的李大官人,前日他被祝彪那厮射了一箭,现今在庄上养病,哥哥何不去找他商议商议?” 宋江闻言心头一动,思忖片刻后看着林冲道:“我倒是忘了他这人,林兄弟你且守着寨子,待我去李家庄走上一遭。” 林冲笑着点头道:“哥哥但去无妨,林冲保管营寨不失。” 宋江又琢磨前去拜见,当携带礼物,可眼下军中哪有甚么好礼,便胡乱挑拣了些酒水羊肉,又备了两匹好马,这才直奔李家庄而去。 好半晌,到得李家庄前,只见这座大庄早已门楼紧闭,吊桥高悬,墙垛里摆着许多庄兵人马,个个虎视眈眈看着下方。 宋江在前方自报了姓名来历,但通报之后却久久不得见,礼物也不得收,最后没办法只得在此处靠将起来,最后那李家庄庄主李应熬不住,只好派鬼脸儿杜兴出来回话。 这杜兴开了庄门,带两人过了护庄河,过来只道李应卧病在床,实在是不能起身相见。 宋江闻言又哪里不知对方的顾忌,便也不说破,只是拉着杜兴衣袖,言了祝家庄之事,又和他请教此地虚实。 杜兴听到祝家庄三字不由目眦欲裂,他暗恼祝彪射伤李应,便道:“宋头领若问旁事杜兴倒不知,只是这祝家庄的虚实事请,倒晓得一二。” 宋江闻言心中窃喜,忙拉杜兴坐下,又上来酒食,道:“兄弟,宋江向兄弟请教此事,还望兄弟不吝赐教。” 杜兴瞧宋江礼贤下士,不由心中受用,直言道:“宋头领,俺们这三庄之地,中间是祝家庄,东面是俺李家庄,西面是扈家庄,早些年三庄上誓愿结盟定下过生死之交,遇事互相救应。” 宋江摸须道:“原来如此,只是那祝家庄不仁不义,当不得此种好汉誓愿。” 杜兴点头道:“谁说不是,只不过祝家庄有事,那西面的扈家庄肯定会前来相助,他庄上别的不打紧,只是有一名女将,唤做一丈青扈三娘,擅使两口日月刀,武艺好生了得,却是祝家庄第三子祝彪的未婚妻室,若宋头领要攻打祝家庄,毋不须提防东面,只要紧防西路就是。” 宋江闻言纳闷道:“原来这扈家庄还有女将,却为何唤了一丈青这等绰号?” 杜兴道:“是说这扈三娘不但容貌姣好俏丽,身材更是高挑细致,比寻常男子还要顶上一顶,平日又好穿一身青衣,武艺高强,故才有此绰号。” 宋江听到这里,偷眼瞧了下自家有些发福的身材,点头道:“原来如此。” 杜兴又道:“这祝家庄上前后共有两座庄门,一座在独龙冈前,一座在独龙冈后,若打前门,也是艰难,须得两面夹攻,方可得破。” 宋江点头道:“我之前去攻打时,见了许多树阵、灯阵,却不知如何得过。” 杜兴道:“那祝家庄前门处路杂难认,有许多的盘陀路径,但有白杨树处都有阵法,宋头领只须派人将那些白杨树木都砍伐了去,便破了此阵,只于那碗灯阵最是简单,只要白日里进兵攻打,黑夜并不出兵,那灯阵便自没有了作用。” 宋江听罢,心中已是有了谋划,他谢过杜兴后,又留下礼物,一行人马直回寨去。 林冲此刻正在寨中等候,见宋江回来,观他面藏喜色,便知必有所得,只是如今梁山之上隐隐分为三派,他们三个首领各有亲信之人,彼此心照不宣,于些事情上不好相问。 而宋江自上梁山,居然直坐了二把交椅,让林冲心下警惕,但宋江势大,手下各色好汉最多,平日里便是晁盖也让三分,林冲便自隐忍不发,该敬则敬,大家颜面上过得去就是。 宋江回寨看了林冲,见他不来询问,心中暗暗做笑,不过他亦不隐瞒,将事情经过一说,道:“如此来,祝家庄指日可破。” 林冲听完宋江话语,便也觉得有李家庄这种背誓愿在后面插刀,打下祝家庄只是早晚之事,于是道:“哥哥所言极是,但有需要,林冲可打头阵。” 宋江道:“兄弟武艺超凡,这种乡野庄户,又有何人值得兄弟去打头阵?大抵军中观看就是,若真的有奇异之辈,兄弟再出手亦不迟。” 林冲闻言笑笑,道了声如此也好,便出门前去犒兵。 宋江看他背影,敛了笑容,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神色。 (本章完) 第199章 三娘,扈三娘 待用过饭后,宋江召梁山众头领寨内议事。 望着众人,宋江神色肃穆,道:“如今几名兄弟陷在祝家庄内,不知性命存亡,我欲再打祝家庄,你等当竭力向前,不得贪生怕死。” 众人分说道:“哥哥将令,谁敢不听,就不知要派谁前去做先锋?” 李逵在旁立刻道:“你们怕了,我便做这先锋官就是。” 宋江瞅他一眼,道:“你做先锋不利,今番用伱不着!” 李逵低了头忍气,却又心下难熬,只是嘟囔:“俺又有何不利,上次吃败又不干俺事。” 宋江自不理他,眼神向下面扫去,道:“马麟、邓飞、欧鹏、王矮虎你们四个,随我亲自去做先锋。” 林冲在旁闻言,眉头动了动,未曾想到这宋江居然要自做先锋打头阵。 只听宋江又道:“秦明、杨雄、石秀、李俊、张顺、白胜,你们六个准备中路用兵。” 他接着再点,这次却是令花荣、穆弘、李逵,戴宗四人分作两路策应。 而林冲则只须居后压阵,既不用攻打接应,也不用领兵冲杀,便是将林冲带来的人马全都使唤掉了。 林冲心中冷笑,怎能不知这宋江用意,功不功劳到无凭去说,只是在此处便将他架空了就是。 只瞧宋江分派众人后,便率先出了大寨,随后叫来小兵帮着披挂上马,自要去做那先锋官,攻打头阵。 队伍整齐,兵马点完,前面就打出了一面大红的帅字旗,宋江引着欧鹏、王矮虎四人,马步军不等,便向着祝家庄杀去,这一路直到独龙岗前。 宋江勒马站住,手搭凉棚向前观望,看见那祝家庄真个雄壮,有诗为证: 独龙山前独龙冈,独龙冈上祝家庄。绕冈一带长流水,周遭环匝皆垂杨。墙内森森罗剑戟,门前密密排刀枪。 宋江此刻看去,那祝家庄门前一对白旗飘立,每一面上都写着行大字,分明是:填平水泊擒晁盖,踏破梁山捉宋江。 宋江立刻发一声冷笑,在马上道:“这祝家庄果然猖狂,视我梁山不起,今番若是打不下此庄,某便永不回梁山泊。” 身后众人看了,也都怒骂起来,这时宋江见后面中路人马将到,便下了个令,引了先锋人马,转过独龙冈后面,他自是听鬼脸儿杜兴所言,要前后合击这祝家庄。 只见他引兵来到祝家庄后门,看这里仿若铜墙铁壁一般,把得森严,不由就是皱紧眉头。 宋江此刻心中暗暗盘算,虽说前后攻打才能破庄,可这瞧起来也并非容易,想要即刻攻破怕是为难,可拖沓起来,却又误事,便有些犹豫,想要寻条计策来使用。 就在他心中思想之际,忽然从正西面杀过来一彪人马,这伙人马没有举旗,看似散乱,却大声呐喊震天,士气十足,仿佛下山猛虎一般。 宋江见状心头一凛,急忙留下马麟邓飞二人看住这祝家庄后面,自家则带了欧鹏、王矮虎,分一半人马前去迎上。 只见西面来人亦有几十马军,步军却不知多少,那马军中间簇拥着一员女将,只说这女将英姿貌美,有诗为证: 蝉鬓金钗双压,凤鞋宝镫斜踏。连环铠甲衬红纱,绣带柳腰端挎。霜刀把雄兵乱砍,玉纤将猛将生拿。天然美貌海棠花,一丈青当先出马。 此刻,若是赵柽在场,定会认出这女将正是两年前,去往东京报名打擂的门三娘,不过赵柽当时已识破她扈三娘的身份,只是这扈三娘和方百花一场街战之后便再无音信,后来方百花他还看到一次,这扈三娘却是无影无踪。 此刻的扈三娘和两年前相比,又有些不同,原本微黑的皮肤已经稍稍变白,有些浅小麦色的模样,容貌也比两年前更娇艳了几分,几年前和方百花一场厮杀之时,还略微稚嫩,此刻却有了冷静沉着之感。 扈三娘骑在一匹青鬃马上,拎着日月双刀,冷冷地打量着宋江等人。 宋江看这女子,不由便是一个愣神儿,只见女子身姿端得挺拔细致,容貌更是美如春花,他几息后方道:“杜兴说那扈家庄有一员女将,名为三娘,武艺精湛,怕不就是此女,哪位兄弟前去将她擒拿?” 王英急色,见前面女将貌美如花,腰细腿长,便是骨头都酥了半边,应了一声,就直勾着眼睛打马过去。 他用单枪,但此刻眼神只在扈三娘身上乱瞅,出枪便自杂乱无章。 扈三娘瞧他无礼,不由双眉一颦,双刀使用狠辣,招招都往要害上招呼。 王英本想着一两回合就擒下这女将,却不料对方双刀似雪片翻滚,七八合后再难招架,不过愈是这样愈发觉得身上燥热难耐,不由开口道:“小娘子,耍甚刀子,不如随俺上山暖个被窝才好!” 扈三娘面如寒霜,两马错镫间,忽然轻舒猿臂,竟将王矮虎提离了马鞍,随后狠狠向地上一惯,顿时摔个七荤八素,鼻口流血,那身后庄兵一拥而上,便将这王矮虎横拖倒拽捉了去。 欧鹏在前见状,不由大叫一声冲过来应战,只是也敌不得扈三娘半点便宜,这时邓飞远处观看,也舞起一条铁链,从祝家庄后门处杀将过来。看书溂 祝家庄后门忽然放下吊桥,打开庄门,祝龙和栾廷玉竟一路杀出,直奔宋江,立刻唬得宋江肝胆欲裂,拍马便向一旁跑去,这时恰好前方中军秦明赶来支援,顿时一场乱杀开始。 秦明大战栾廷玉,足足几十个回合,栾廷玉回马就走,秦明舞着大棒,打马去赶。 却不知栾廷玉这乃计策,一旁的灌草中早埋伏了绊马索,待他过去后,那庄丁拽起绊马索来,将秦明连人带马都绊翻了,便是擒拿捆绑起来。 那边邓飞只见秦明坠马,不知缘故就慌忙来救,却未见竟有马索绊截,到这边正待回身,却“轰隆”一声也被绊倒在地,那钩子顿时抓来,直勾得血肉淋漓,哇哇大叫,也被活捉了去。 宋江看见,心中叫苦,欧鹏这时舍了扈三娘来保护宋江,两人只往前方赶,想要汇合中军,后面扈三娘和栾廷玉急忙来追。 片刻跑到祝家庄前方,只见此处已是一场乱战,杨雄石秀等中路人马早就和祝虎祝彪带的人杀在一起,便是花荣穆弘等策应的人马也都加入战团。 这祝家庄虽然将不算多,可庄上白箭如雨,一时间梁山众人又要躲避,又要应战,竟落了下风。 宋江此刻只是一路埋头去跑,后面扈三娘和栾廷玉,引着扈家庄的庄兵紧紧追赶,便杀入这战场之中。 梁山众将有看到的,便跑过来拦,却哪里是栾廷玉的对手,便是对上两三人,栾廷玉亦是不败,这一路竟然杀了过去。 宋江在马上不敢回头瞧,只是往中军里投,他听得后面喊杀声愈近,不由一颗心“砰砰”乱跳,直要蹦出胸腔。 就这时,前方中军里忽然跑过来一匹霜花骏马,马上一人,顶盔掼甲,全身披挂,生得豹头环眼,手中握一杆丈八蛇矛。 宋江看得真切,不是林冲又是何人,他急忙高声喊道:“林兄弟且拦住追兵。” 宋江自是不肯喊救命,便是他自家心中也有些纳闷,换作平时生死攸关时刻,便不需要这面皮,但眼下不知为何,嘴上亦要强撑。 林冲在前方微微一笑,看一眼手中蛇矛长枪,又看了看前方狼狈的宋江,原来甚么排位交椅,一切都是假的,唯有这武艺手段才是真,唯有这掌中长枪才是真! 他侧马让过宋江,看向那追杀而来的女将,不由便是神色微动,好一名不爱红妆爱刀枪的美貌女子。 扈三娘这时已经红了眼,知道自家追赶的便是宋江,只要抓住宋江,那么不但可解祝家庄之围,更是为民除害大事一件。 她双刀一挥,便向前方拦路的林冲砍去,林冲持枪挺上架住了那双刀,随后一个神龙摆尾,那枪簪斜刺里横扫出去。 扈三娘顿时一惊,急忙回刀去防,两人斗了约莫十来合,林冲卖一个破绽,放扈三娘两口刀杀进,接着马向前走,用蛇矛将那两刀逼住,随后使力弹开,身向前移,探出一臂,把扈三娘只一拽,便挟过马来,随后打掉双刀,令兵丁绑了起来。 宋江在后面看了,猛擦一把额头汗水,大声道:“林兄弟做得好!” 那边栾廷玉此刻亦追上来,见扈三娘竟然被擒,不由大惊失色,想要救人,却又被林冲拦住,两人大战了三四十个回合,栾廷玉自感力乏,又见梁山将领纷纷回撤中军,不由拨马便走,不料逃离之际,被林中一枪扫到腿上,登时鲜血直流,落荒而去。 前方李逵最先赶回,跑近宋江跟前道:“哥哥,可曾受伤?” 宋江斜瞅了扈三娘一眼,淡然道:“谁能伤我!” 随即下令收兵,两方各有战损,半个多时辰后赶回了原来扎寨处。 进了营盘,宋江先命人将扈三娘押过来,随后他沉思片刻,唤来四个头目,二十个老成喽啰,又觉得不稳妥,叫了戴宗做主,这才道:“连夜将这扈三娘送上梁山,交与我父宋太公收管,待我回山寨之后,再行发落!” 众人闻言都有些纳闷,此刻送回不是要给晁天王发落,怎又送去家中?只是不好问出,便皆不语。 林冲在旁冷眼观看,不动声色,又瞧那扈三娘,见她双目紧闭,暗自咬牙,不由心中微微思索。 这一夜,宋江在帐中辗转难眠,时神色凝重,又轻声叹息,竟一夜未睡,最后坐而待旦…… (本章完) 第200章 宋江心事 却说隔日吴用到来,闻听战况后,献上一计,乃是让新入伙的病尉迟孙立,混进祝家庄,摸清虚实后里应外合,再一举打破庄子。 这病尉迟孙立是栾廷玉的师弟,本是登州一名提辖官,犯了罪逃离出来,这计策便是欺栾廷玉不知此事,然后以登州和郓州对调为名,过来此地登门拜访。 此计不可谓不毒,果然便在十几日后就破了祝家庄。 而扈家庄的扈成,之前去了宋江营寨送礼,想求宋江放过扈三娘,也中吴用毒计,让他扈家随后不得驰援祝家庄,若是援救,则不会放人回去… 祝家庄破,血流成河,便是那所有妇人,都被顾大嫂拿着两把刀,尽都杀了。 唯有祝彪一人逃出,他慌不择路之下,根本没有想过为何扈家庄不来支援,就只管投奔了过去。 一到扈家庄大门前,扈成见了假意开门接待,暗地里却叫庄丁扑倒给捉住,随后捆绑起来,想要押解见宋江好换三娘。 却在这时,李逵带人追来这里,他正是杀得兴起时,看到祝彪立刻上前一斧,直接砍翻祝彪头来,庄丁们哪里敢说话,都吓得一轰而散。 李逵这时已是红眼,瞅见扈成,扈成急忙道:“我和宋头领有约……”看书溂 李逵哪里管他说什么,只是再抡起了双板斧,看着扈成就砍。 扈成顿时惊呆,只道是上了梁山的当,又觉对不起妹子,便躲了这斧子弃家逃命,直投西北去了。 李逵此刻正杀得手顺,带人直抢入扈家庄里,这一下把扈太公一门老小,尽数杀了,不留一个。 又叫小喽啰牵了所有马匹,把庄里一应有的财货,捎搭成四五十驮出了庄门,然后点上一把大火将扈家庄烧着,得意洋洋回转。 宋江此刻已在祝家庄正厅坐下,众头领纷纷来献功,生擒得四五百人,夺得好马几百匹,活捉牛羊不计其数。 忽然有喽啰来报:“哥哥,黑旋风杀了扈家庄老少男女,又放火点着了庄子,在外面报数记功呢。” 宋江闻言立刻变了脸色,怒道:“前些时日扈成已来投降,他又怎杀了扈家的人?还烧了他家庄院?” 李逵这时一身血污进来,腰里插着两把板爷,唱个大诺,道:“哥哥,祝龙是兄弟杀了,祝彪也是兄弟砍了,扈成那厮走了,扈太公一家都杀得干干净净,兄弟特来请功。” 宋江脸色铁青,喝问道:“祝龙祝彪杀便杀了,扈家庄的人谁令你杀了?” 李逵毫不在意道:“俺砍得手顺,追那祝彪去扈家庄,正撞见扈成解祝彪出来,便被俺一斧砍了,只可惜走了扈成那厮,他家庄上,已被俺杀得一个都无。” 宋江气道:“你这厮,谁叫你去?伱不知扈成前些日牵牛担酒,前来投降了,如何不听得我的言语,擅自去杀他一家,故意违反我的将令?” 李逵摇头道:“哥哥便忘记了,俺须不忘记,那厮的妹妹当日追着哥哥要杀,你今日却又要做人情,你又不曾和他妹子成亲,便又思量着甚么舅子、丈人。” 宋江闻言,脸色忽红忽黑,片刻喝道:“你这铁牛,休得胡说!我如何肯纳这女子?我自有个处置,你这黑厮,几处地方倒是活捉的有几人?” 李逵答道:“俺不耐烦,哪里有活捉的,遇见的全都砍了。“ 宋江深吸一口气,神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你这厮违了我的军令,合该斩首,且把所有功劳都折过了。” 李逵笑道:“虽然没了功劳,俺杀得快活,便也罢了。” 宋江气得浑身发抖,赶他出去,坐在椅上再没之前的兴高采烈。 这时吴用引着人进来报功,竟是得金银财物无数,又有不少牛羊鸡鹅,更有粮五十万石,已经归拢在一起,尽数装车。 宋江心中只念着扈家之事,但又不好不理,便强做欢颜。 这一番梁山又得了几名新头领,都过来见,是孙立、孙新、解珍、解宝、邹渊、邹润、乐和,顾大嫂。 宋江心情不好,没了更多收买心思,只道声好后,便让人用一个时辰收拾妥当,然后撤了营寨上马,将军兵分作三队摆开,前队鞭敲金镜,后军齐唱凯歌,向梁山泊回去。 过了一日,吴用再使毒计,派人假扮了知州、孔目,押番,虞侯,节级等人前去赚李应。 就在假知州押解李应的路上,梁山人马忽然出现,把李应直接“救”上了梁山。 随后吴用又派人假扮官差,将李家庄老少男女,还有金银粮米,牛马牲口全部弄到山上来,一把大火将李家庄烧成白地。 李应最后听得实情,只能暗暗叫苦。 晁盖、宋江这时都赔罪道:“我等兄弟都久闻大官人声名,因此行出这条计来,万望大官人恕过。“ 李应见了如此言语,没有办法,只得顺从入伙。 宋江见此,便喝叫喽啰杀牛宰羊,摆下数席,给李应饮酒赔罪。 正厅上又大吹大擂,众多好汉,齐来作乐,宋江却是提前离开去了宋太公处。 一到那边,就看到扈三娘,扈三娘这时早去了绑绳,活动如常人,只是目光呆滞,不言不语。 宋江知她已晓扈家庄之事,觉难得以分说,便是叹气,想要离开,却又出门再回,看得两个使唤婆子面面相觑。 如此往复几次,最后请来宋太公,又让人在酒席上唤回宋清。 两人纳闷,宋江便道:“三娘既然上山,便一样要做个头领。” 扈三娘看他一眼不语,宋江又道:“如今便是要认门干亲,父亲收做女儿,我收做妹子就是。” 两人都无异议,宋江又看向扈三娘。 扈三娘片刻才点头,宋江松了口气出门而去,却心中空空落落,仿佛失去了甚么。 第二日,梁山正式论功行赏,大小三军,自有犒赏,又大摆筵席,造席面会请众头领。 酒席上,宋江对王矮虎道:“兄弟,我当初在清风山时,曾许下你一门亲事,始终记在心里不曾忘掉,今日我父亲收下干女,就待招你为婿。” 宋江自去请出宋太公来,引着扈三娘到席前。 王矮虎见了,立时眼睛都直,那鲶鱼般的嘴,裂开都不会合上。 宋江走到扈三娘面前,道:“我这兄弟唤作王英,是我当初曾许下他一门亲事,一向未曾得成,今日贤妹你义认我父亲了,众头领都是媒人,今朝是个良辰吉日,贤妹就与王英结为夫妇吧。” 席上闻言皆喜,正要称颂宋公明一诺千金,乃有德有义之士时,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此事不可!” 众人顿时吃了一惊,去寻声音出处,见竟是林冲。 (本章完) 第201章 林冲娶亲 林冲这时手捏杯酒,看眼众人,道:“三娘乃阵上我擒来,与我惺惺相惜,岂可嫁与他人?” 王英在旁丑脸抽动,想要说话,却被林冲目光一扫,憋了回去,只是偷偷望向宋江。 宋江皱眉道:“林兄弟,你这是何意,三娘如今已拜我父宋太公为干爹,拜我为干兄,我自有权决定她的婚事!” 林冲摇头道:“哥哥此言差矣,此事前因后果大家心知肚明,不用林冲讲明就是,拜干亲哪怕作数,又岂能草率婚事?” 宋江闻言,脸色沉了下来,林冲话里的意思自然是在扈家庄杀了对方全家,如今拜干亲根本就是欲盖弥彰,算不得数。 李逵这时在旁拍着桌子,跳将起来道:“你这厮如何与我哥哥说话,是想要吃俺两板斧不成!” 林冲冷笑道:“黑厮你若不服,出去较量就是。” 晁盖在主座上,浓眉皱起,道:“莫要吵,如今三娘既也上山,便是自家人,为这事争吵,传扬出去让绿林同道耻笑。” 宋江道:“林兄弟,伱这样说话不对,这干亲之事三娘若是不认,又怎么能结成,既然三娘已经认我为兄长,便是给她指上一门婚事,又有何不妥?” 林冲看了眼座上众人,不少都对他目光不善起来,这些大抵都是江州劫法场后,和宋江一起上山的。 他眼神若有若无地在吴用身上一瞟,见吴用只是坐着喝酒,心中不由哼了一声。 如今便是吴用也和宋江走得近起来,晁盖身边的人愈发稀少,就是当初劫生辰纲的几个,也便不和他在一起了。 不过想想也是,晁盖虽然有些名头,却又怎比得上宋江响亮,不止山东一地,便是河南河北,江南江北,又有几个不知山东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的。 晁盖上山之前只是个村里保正,也没有自家班底,真正丢到绿林中,比他名粗气强的人实在太多。 宋江虽然也没有班底,但他名气够大,挥手一招便有人来投,原本跟着晁盖的,便也靠向他去。 林冲心思电转,道:“哥哥的言语倒无不妥,但这事情上还要考虑,毕竟三娘与我相惜,至于王兄弟……” 林冲呵呵了两声,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他擒了扈三娘,两人惺惺相惜,至于王英,便不谈人品相貌如何,就算是武艺也是配不上的。 王英这时在桌边咬牙切齿,神情扭曲,简直都把林冲恨到骨子里,他心头躁动,便去看扈三娘,只见扈三娘今天穿了身淡色裙裳,便是腰细上盈,面如桃花,忍不住狠狠地吞咽了口水。 晁盖看着下方众人,瞅瞅宋江,瞧瞧林冲,心中见恼,他自家知自家事,如今不比当日初上山时。 他身边现已没几人跟随,大都跑去和宋江亲近,哥哥长短叫得好不恼怒,便是林冲,也有一班从官府反出来的兄弟一起,日日演练武艺,谈及过往,感慨唏嘘。 唯有他,哪里有半个知心之人! 想到此处,晁盖火大,便将酒杯往地上一摔:“吵闹甚么,你等不怕被人耻笑,我晁盖还要顾及梁山泊的脸面!”看书喇 众人一惊,这才醒悟,原来还有大当家在。 宋江看向晁盖,道:“天王,此事既然今天说出来,总要结清才是,拖延下去,反更不好。” 晁盖见他此刻连哥哥都不称呼,不由冷哼了一声。 林冲垂下眼皮道:“有甚拖延,这等事让三娘自家说就是了!” 宋江立刻道:“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之事,哪里能由自家做主?” 林冲嘿嘿一声,看向李逵道:“哥哥的意思……是让这黑厮去地下询问扈太公吗?” 宋江闻言立刻脸色大变,那旁李逵叫道:“你这厮又是甚意思,人都是俺砍了,你又待如何?” 林冲看扈三娘一眼,见这女子脸上没有半丝表情,瞧不出喜怒哀乐,便是微微一哂。 今天这事,是个由头,他如果不借此和宋江顶上一顶,那这番三打祝家庄后,宋江声势更隆,怕是梁山都要成了他的一言堂,至于扈三娘,他亦见到心生怜惜,不过想要顶上,必须师出有名,既然爱惜,那就拿成亲说事,虽然成亲于他来说可有可无。 晁盖那边脸色冷冰冰,心中暗自琢磨,他今日倘不居中拿出个章程来,那么威信更失,怕是以后再没人认他这第一把交椅。 可要拿出章程谈何容易?宋江伪诈,林冲阴逆,稍微偏着哪一边,他都心里不舒服。 晁盖这时看扈三娘,只觉得这女子容貌极好,配了王英那色徒丑鬼倒是不忍,便道:“既然三娘已经上山,便是一家之人,梁山上个个都是兄弟姊妹,我看就让三娘自家选择便是!” 他此言一出,宋江立刻双眉紧锁,不错眼地瞅过来,晁盖又哪里怕他看,再对众人道:“我这个做哥哥的让三娘自家去选,可是公正?” 厅内众人闻言倒挑不出甚么毛病,梁山既然是一家人,大家自然都是兄弟姐妹,让妹妹自己在家内挑选倒是合理,便是李逵也没说出个甚么。 唯有王英,神情变得阴毒无比,偷看了晁盖一眼,低下头去,用力捏起腰间的匕首来。 林冲笑道:“哥哥所言极是,林冲自当遵命。” 那边晁盖望向扈三娘:“三娘的意思如何?” 扈三娘依旧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道:“听头领的就是。” 晁盖笑了笑,精气神此刻提起来不少:“那就如此定了,众位兄弟有疑义大可提出。” 众人里多是喜欢舞枪弄棒,不喜女色的好汉,便是有觊觎扈三娘美貌之人,此刻倒觉反而是个机会,不由纷纷叫好。 王英这时不敢开口,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内里翻翻滚滚的难熬,若是让扈三娘自选,他又哪里能争过林冲,到嘴的肥肉被生生夺走,羞臊不提,得不到了爽利更加难受。 宋江见无人反对,心中便是一沉,本来在祝家庄看到扈三娘那刻起,他就起了收纳的心思,否则不会直接押回山上交付宋太公这里,却无奈李逵等人从中作梗,杀了扈家庄男女老少,一把火烧了庄子,若是此刻再收了扈三娘,便是败坏了名声。 他左思右想,终归是名声重要,女人岂足道,最后无奈忍痛割舍,却又不想这三娘落到旁人之手,让她合心快乐就是,便记起之前在清风寨时答应王英之事,想着来个一石三鸟,既全了兄弟情义,足了心中想法,又添了一诺千金的名头,所以才有今天指亲之事。 只是眼下看来,此事已经不可为,晁盖的话听着公平,但实际上却是偏袒了林冲,扈三娘又怎会看上王英那个急色的丑鬼。 且此刻那些心腹之人,也不讲话,毕竟这些人对女子之事大都不上心,这种事他自家又没法明说让他们帮衬,说出来反而掉了名声身价。 想到此宋江长叹一声,道:“就听天王便是。” 晁盖哈哈大笑,端起一杯酒饮尽,道:“三娘好选,选定了今夜就入洞房!” 扈三娘这时抬了抬眼,先看宋江,随后又望向林冲道:“我选林头领。” 众人闻言倒没太喧哗,便是和王英相好的此刻也都想,就是自家选也不会选你个矮脚虎色胚。 晁盖点头道:“既然如此,酒宴散后就准备给林头领成亲,晚间再摆筵****庆贺一番!” 林冲望向扈三娘,看那娇美容貌,心中不由有些波动,又仿佛踏实了许多…… 夜,新月如钩。 林冲喝了不少酒,往自己的住处回去,他穿了一身绛红色的新郎大领,晃晃悠悠,脸色红润有光。 住处院门自贴了囍字,里面的窗上门上亦都如此布置。 两个婆子见他回来,说了一番恭喜话后就出院离去,林冲走进洞房之中。 只见扈三娘正蒙着盖头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林冲的脚步不由顿了顿。 红烛此刻烧得正旺,照耀房间一片红彤彤,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道:“三娘可饿?” 盖头下轻摇了摇。 林冲思忖几息,走过去用喜秤杆挑起盖头,露出扈三娘面容,却依然是冷冷淡淡,看不出欢喜或是悲伤。 林冲伸手脱去外面绛红袍子,扈三娘看他一眼,不言不语。 林冲脱完袍子,露出里面的短衣,伸手一指桌上:“三娘且吃上一些,我吃酒太多,去耍一趟枪发发汗来。” 说完,他连交杯酒都忘了喝,便匆匆去到外屋,拾一条花枪来了院里。 扈三娘看他的背影,不由颦了颦双眉。 林冲来到院里,一套枪法好耍,直打得蛟飞蛇舞一般,待完毕后,擦了一把额头汗,脸色阴郁下来。 他回头望了一眼屋子,见那人影依旧在坐,便走回去,只见桌上酒菜依旧一口未动,扈三娘戴着冠饰坐着发呆。 他道:“三娘,且来饮酒。” 三娘闻言便走过来,两人交杯之后,三娘自去床边坐了,随后摘了头上冠饰,只是身上绿色的婚裙并未曾脱。 林冲瞅瞅三娘容貌身段,深吸一口气,起身走过去坐到床边,半天却不曾动作,忽地道:“酒饮实在太多,还须耍枪,三娘先躺下安歇就是。” 说完,径直了又走出去。 扈三娘坐了会,这才脱了绿色婚衣,脸朝里躺下,只听片刻林冲回来,悉悉索索脱衣声,随后上来躺在一旁。 扈三娘心中紧张起来,不知又过多久,林冲默默起身,竟又出去耍枪,这一次耍得时间更长,外面还有“砰砰”之声传来,三娘心中顿时有些害怕,便起了身去看。 只见林冲站在院里,一杆花枪已是折断,他脸色有些惨白,站在那里眼中全是茫然。 扈三娘急忙跑过去,本来是心如死灰不想讲话,此刻却不知为何,竟然开口道:“头领……这是做甚?” 林冲回头,只见眼中全是血丝,身子摇摇欲坠。 扈三娘去扶住,也不知要说什么好,只是两人相互搭着,踉跄着进了屋,林冲直接倒在床上。 半晌,林冲慢慢合上双眼,道:“过来睡吧。” 扈三娘愣了愣,站了片刻后,咬着牙上得床,小心翼翼躺下,偷眼看林冲时,却见对方已是睡了过去…… (本章完) 第202章 西军来人,英杰俊彦,龙蛇虎豹 赵柽坐在府司大堂,轻轻转动着手上的羊毫。 他心里思想皖西战事,这两天战报频频飞来,泸州已是快要守不住了。 他琢磨皖西王庆,又念及水泊梁山。 前些日戴宗送信来,信里说梁山三打祝家庄,得了银钱粮米无数,最后又说梁山三头领林冲,娶了扈家庄之女扈三娘,和宋江有些扯破脸皮。 赵柽想了想,手上毫笔停止转动,轻轻落入掌握,放到笔架之上。 这时外面有军丁进来禀报,说府司之外有三人,持枢密院和两部的公文凭证前来报到。 赵柽今天在府司坐堂就是等这三人,早朝时传来消息,道君皇帝之前调的西军将领,已经进入了东京。 道君皇帝一共调来六人,都是青年将领,殿前司三个,侍卫亲军司三个,都是要下去军中的,不在府司内任职。 六人进京,到兵部吏部还有枢密院办好交职手续后,便要直接过来,这是道君皇帝的旨意,至于道君皇帝见不见几人,倒是没仔细说。 赵柽感觉出道君皇帝的急迫,既要保着面子,又要平息反贼,所以才想出这么一招。 不调西军,只调西将,放在以往算是恩召。 惯例是小部分西军年轻俊杰会恩召做一任京官,比如当年的折彦野、折彦质都是这种。 但眼下……这六人明显就是被忽悠过来的,做甚京官,下去军营练兵打仗罢。 不过,在赵柽看来,至少这件事的人选上,道君皇帝还是有些眼光的。 或者换个说法,眼下西军的年轻人里,一些还算是有本事的,能称得上俊彦的,就那些个多少名声在外,也不须太过挑选,道君皇帝自晓,或者童贯推荐,只要捡来就是。 道君皇帝这个人,不说内政治国,那个实在是稀烂,单说于军事上,除了海上之盟犯了大过,于西北军事却是极少出错,不过一个海上之盟无法挽救,其它也就都是妄谈了。 但联金夹辽失败,其实也有着方腊造反这种无法预料的因素,西军五路平叛,一场小国战打下来,西军人困马乏,又有瘟疫,没几个月在金国的迫使下,又去打辽,人人有怨言,人心不思胜。 这也是赵柽要刺杀完颜阿骨打的主要原因,拖延海上之盟,避开方腊造反。 至于童贯,虽然有别的种种不是,贪功贪权贪名,但在看人上也是目光独到。 赵柽拿起桌上一张纸单,对兵丁道:“让他们进来吧。” 兵丁出去,赵柽瞅纸上三人名字,瞧到第一个不由露出笑容。 第二个他微微回忆了下,脸上出现嗟叹之色。 至于第三个却是先笑了后,又摇了摇头。 道君皇帝此时召西军年轻将领进京的事,是有记载的,后来这几人有打去方腊,也有参加过宋金夹辽之战的,只是他记不大清都是谁,前世的记忆不比这一世过目不忘,直到后来见了名单,才知道是哪几个。 片刻后,外面走进来三人。 第一个人,四方脸膛,相貌英俊,神彩奕奕,虽然穿着旧皮甲,但身姿却如标枪般挺拔,气度极为不凡,约莫二十几岁年纪。 第二个人,气质儒雅,样貌俊朗,初见仿若书生,一脸和煦春风,倒是和柳随云有得一拼,便是年岁也和柳随云相当。 第三个却是岁数最小的,但身材高大,粗眉虎目,长手长脚,穿着黑色短衣,一脸桀骜不驯。 三人进来,一起行礼。 见礼后,按照规矩是要自报家门的,第一个挺拔青年躬身道:“属下秦凤路刘锜,参见齐王殿下,就职来迟,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赵柽看着他,脸带笑容道:“不迟不迟,刘锜啊,秦凤泾原那边现今如何?” 刘锜道:“回王爷,前两年西夏倒还平静,今年冬过,便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如今两路都在备战练兵。” 赵柽点了点头,这些事他倒是不知,想来道君皇帝不愿意调西军去征剿王庆,也有这方面原因,他道:“老将军和令堂可好?” 刘家亦是西北将门,刘锜的父亲乃是名将刘仲武。 刘锜的母亲,则是苏轼长子苏迈之女,说起来这刘锜是苏东坡的曾外孙。 刘仲武当年也是受过恩召的,不过做的京官比较特殊,和黄觉一样,皇城司副使,恩召坐上这个位置的,都是皇帝视为心腹的人。 后来刘仲武相继做了熙河都监,知河州,陇右战役之时,在收复湟州,西宁州的战事上,刘仲武都是带兵独打一面的。 再后来攻西夏,刘仲武受高永年兵败牵连,差点流放岭南,不过道君皇帝对刘家独有恩宠,免了罪过,后又知西宁州,兼任陇右都护府大都护,再知渭州。 刘仲武是道君的心腹,是仅有几个二次恩召进京过的西军将领,二次恩召则为龙卫、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这个荣耀其实是极大了。 再复出则知熙、秦两州,挂步军司副都指挥使。 熙帅刘法死后,刘仲武又以熙、渭都统制摄之,赵柽前往陇右的时候,熙河路经略安抚使正是刘仲武。 这一次刘锜入京,道君皇帝给的官职就是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所以,赵柽知道,作为心腹,刘锜是道君皇帝亲点来的。 这也是在进门后,刘锜能第一个说话,能排在那儒雅书生之前。 刘锜这时忙道:“多谢王爷挂念,家父家慈安好,锜来京前,家父特意嘱咐,要锜代家父向王爷请熙河怠慢之罪。” 赵柽笑了笑,他去陇右时,除了在熙州见了刘仲武一面,过后刘仲武再没拜见,便是过年也没送什么礼物。 可不拜见就对了,拜见才真的是不好啊。 他点了点头:“坐下说话吧。” 刘锜坐下,赵柽的目光落在了第二人身上,这看似儒雅书生的青年,再次见礼道:“府州折可存,拜见王爷!” 折家当代家主是折克行,折克行子女众多,名声大的儿子有折可大,折可求,折可存。 折家可字辈在本朝算是第六代,若算上前朝为将做帅的话则是第九代了。 折家是西北最大的将门,事实上西北是个笼统的概念,比如说陇右到河东,中间隔着五道军路,那是很遥远的,只是都沿着边境,统称西北五路,若是算上靠内永兴军路,又叫陕西六路,算河东路的话,就叫西北六路了。 折家不但是西北最大将门,也是大宋自建朝来最大的将门,麟州的杨家将,实际上一直都是折家的手下。 折家家族昌盛,族人众多,开枝散叶,世袭府州一地,这也是别的将门无法比拟的,在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大宋,将门世袭州府,可想而知有多难,又有多强。 折彦质的那支折家,不是折克行这一脉。 折彦质的父亲折可适,是折克行的堂侄,与这折可求,折可存乃是一辈,但岁数却是差了几十年之多,但在这个时代的大家族内,这种并非稀罕,反而十分常见。 十六岁有子,五十六岁再有子,几代下来,甚至同辈差百岁的都有。 折家可字辈,最厉害的就是折彦质的父亲折可适,可字辈的折家将中,最为耀眼之人,被誉为“真将种也”。 折可适没有依靠折家,所有军功都是和西夏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十六、七岁从军,每战必克,屡立奇功。 最为民间津津乐道的,则是杀得西夏的战争狂人小梁太后和手下翻山越岭逃跑,甚至鞋都跑丢了只能去抄小道。 折可适最后官至泾原路经略安抚使,不过已经去世有七八年了。 赵柽看着眼前的折可存,道:“嗣长,你之前任何官职?” 折可存急忙回道:“王爷,属下之前刚由于河东路迁鄜延路第四副将。” 赵柽道:“那就是在刘延庆手下了,本王听说那边有一人姓韩,唤作韩泼五?” 折可存微微一愕,随即略带惭愧道:“没想到王爷竟知韩世忠这人,此人确实属下军中人,平素惯无赖泼皮,不讲道理,只是打仗勇猛,才被人唤作韩泼五。” 赵柽看了看他,你俩其实都够无赖的,折可存参加过剿灭方腊之战,一直以来的说法是韩世忠活捉了方腊,但后世曾经出碑铭,上面刻了折可存捉拿了方腊,不过既然是主将和手下,两个人倒都说得过去。 赵柽又道:“令兄接任府州知州了?” 折可存道:“王爷,大兄去世,二兄已于前些日接任。” 折可大病逝,兄终弟及,折可求接了府州。 赵柽道:“坐下说话吧。” 折可存坐下,赵柽又望向第三个人,这人岁数最小,看着也就二十出头。 赵柽这一次没有笑,脸色比较严肃。 “关中姚平仲,拜见王爷!” 姚平仲此刻心里有些纳闷,这齐王看到前面那俩家伙都笑得和开了花般,为何瞅自家如此冷淡?自家出身虽然比那俩家伙差点,可又好像没差太多才是啊。 关中姚家,世代将门,向来与种家争胜负,两家弟子争强好胜,各不甘服下。 姚平仲出身姚家,父母早亡,被堂伯姚古收为从子。 今年后,刘仲武致仕熙河路养老,道君皇帝恩赐提举明道宫,姚古接替刘仲武,任熙河路经略安抚使。 “坐下说话吧!”赵柽淡淡道。 姚平仲心中纳闷,一脸狐疑,这齐王问了刘锜和折可存不少话,对自家啥也没问就让坐下了? 赵柽也不看他,这姚平仲从来桀骜不驯,十几岁时,与西夏人大战臧底河,斩敌无数,大获全胜。 当时童贯见他勇猛威武,心中看重,便召见对话,但姚平仲心高气傲,说话难听,几次顶撞,童贯很不高兴,当时便连赏赐都没给他,不过经此一事后,这姚平仲居然名气更大了起来,关中一地的将门子弟都吹捧他,起了个“小太尉”的绰号。 但童贯这个人就是,如果事情危急,你只要有真本事,那该用还是一定会用的,极少会为了个人恩怨耽搁大事。 后来打方腊,姚平仲又是童贯调来,只不过用是用伱,功劳甚么的肯定会压着你就是了,你不投靠,那就白用你。 这次恩召,有姚平仲名字,不用想肯定是童贯的推荐,童贯应该是料到了邓洵武必败,恐朝廷还要三打王庆,便不计前嫌,把他调了过来。 至于西军去殿前司那边的三人,也都是当下的年轻俊彦。 种师道的长孙种彦崇,刘延庆的次子刘光世,折彦质的次子折知武。 这三人,也都要进殿前司下面军中任职。 赵柽这时让府司主薄将两部一府的公文交换了,然后道:“你三人去两衙领印信,明日再来议事。” 他们三个职务不同,刘锜官职最高,同时兼掌马步军,是龙卫左右厢,神卫左右厢,四厢都指挥使。 折可存是云骑军都指挥使。 姚平仲则是步军虎翼军都指挥使。 三人站起身见了礼后往外走,到远处时姚平仲回头瞅一眼,心中还在纳闷,这齐王怎么不待见鹅呢? 赵柽望着三人背影,暗自笑了笑,都是俊杰啊,不过既然来了,就要想法子好好使用一番才是。 (本章完) 第203章 贞娘,你也不想锦儿听到吧 下午时,赵柽回府。 这时天色不晚,处在下午的空当儿里,太阳还挂得很高。 他在书房喝了一杯茶后,便往出走,直走到后宅的门前才停下。 月亮门前有几颗大树,此刻有风吹来,树上鸟儿的歌声随着清风悠扬,赵柽听了一会,便走进去。 小花圃的花儿都绽放开来,争芳斗艳,阵阵香气扑鼻。 赵柽慢悠悠绕到小楼后,只见锦儿在那后建的圃子旁坐了小板凳,正在发呆。 只是她脚下一堆草叶,手上还拈着半根,显然是来给花除草的,却是看情形有些困得迷糊。 赵柽没有瞧见小娘,便转身去到小楼门前,迈步走了进去。 小楼一楼的窗棂上,阳光斜斜照进,照得屋内有些地方灿灿生辉,不见光处却是稍稍昏暗。 赵柽闻到鲜花的香气,似乎是从东厨内飘出,他走了过去。 只见小娘正背着房门,在台上弄些什么东西,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罗裙,腰上束扎了条淡绿色的带子,打了双环佩结,垂着流苏下来。 小娘的发上只是用银色丝带简单缠了,飘带轻轻垂到一侧肩头。 赵柽在门前看她身材婀娜细致,虽然瞧不见脸,但那微微侧身之间,却是露出了脖颈上的一抹雪白。 赵柽慢慢走过去,来到她身后。 这时小娘略有察觉,回头看去不由惊了一下,道:“王爷,你什么时候……” 她话还没有说完,赵柽便在后面伸出双手,轻轻环腰将她抱住。 小娘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便是话也说不出来,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动作,本来在台上摆弄花瓣的一双纤手,也仿佛随人一样呆住,静静地止在那里。 赵柽也不动,只觉得环绕之间,柔若无骨,细润之至,那鬓间身上阵阵清香传来。 片刻,小娘才缓过神儿,脸色红晕欲滴,便是那雪白的颈子也跟着绯红起来。 她身子轻轻颤抖,只觉得赵柽贴在身后,让她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气力。 小娘的声音也是颤抖的:“王爷……” 赵柽身子又贴近了些,轻声道:“记得我那时说的话吗,果然标志,见了着实让人心生欢喜。” 小娘闻言,便是连身子也滚烫起来,道:“王爷,怎能当真,那时,那时……” 赵柽又道:“是啊,良家女子,虽怜如何,人如美玉可观之,怎肯觊觎做子贼,聊把金樽空对月,但凭宝剑护佳人。” 小娘身子颤抖更烈:“王爷……” 赵柽慢慢道:“但现在不是了……” 小娘这时刚才摆弄花瓣的纤手,已经不再呆住,想要拨开赵柽的双手,但只是碰到赵柽的手便是一颤,却又哪里有力气使用,一时不知道要放去哪里。 赵柽这时把头轻轻埋下,只觉得香气沁鼻而来。 小娘瞬间感到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不再知般,不由自主地双手缩了回来,握在了赵柽的手上。 良久,小娘忽地清醒,虽依然浑身无力,却是挣扎道:“王爷,我,我配不上王爷……” 赵柽抬起了头,胳臂却依然抱着,道:“贞娘,莫要大声,你也不想锦儿听到吧?” 小娘闻言便不再作声,赵柽道:“我知道你要说些甚么。” 小娘略微侧了侧脸,却只能看到赵柽一个轮廓,她小声道:“伱知道?” 赵柽道:“你成过亲。” 小娘顿时又低了头:“我……” 赵柽又道:“汉景帝的王皇后,哦,就是汉武帝的生母也成过亲,还有昭烈帝的吴穆皇后,也成过亲。” 小娘道:“我出身……” 赵柽笑道:“本朝真宗皇帝的刘皇后,出身又如何?何止寒酸潦倒,便是连门户都没有,对了,我差点忘了,刘皇后似乎也成过亲,只是没人敢提罢了。” 小娘半天才道:“可是我比你大……” 赵柽想了想道:“不过比我大三而已,好像只有二十一吧?” 小娘道:“你怎知道?” 赵柽笑道:“问小郎就是了。” 小娘道:“总还是大……” 赵柽见她不再那么紧张了,便双手微攀了攀,小娘立刻感觉身子酥软,不由惊嗔出声。 那边窗外传来锦儿的声音:“娘子怎么了?” 接着脚步声绕着楼外过来,赵柽放了手。 小娘身子扶在台上,哪敢转过来看他。 赵柽道:“我回去了。” 小娘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却依旧不敢转脸看。 赵柽朝外走,看到锦儿跑了进来,见他却吓一跳,行礼道:“王爷?” 赵柽道:“我来的匆忙,惊到了贞娘,你去瞧瞧可有事。” 锦儿不疑有它,应了声后过去看小娘。 赵柽出了楼,慢慢走出后宅来到前面,却看见雷三抓着几张纸,正站在一颗大树下兴高采烈。 赵柽过去看,那几张纸却是关扑店的关扑凭证,不由道:“又去赌了?” 雷三见个礼后,也不害怕赵柽知道,言语道:“王爷,这可不是一般的赌,这是有才学的赌。” 赵柽道:“赌还有才学?” 雷三道:“王爷,这是关扑本次殿试的一甲,不是胡乱猜的,要了解这贡士的真正才学。” 赵柽疑惑道:“关扑店现在还开这种赌局?猜三鼎甲?” 雷三道:“只有三鼎甲,二甲三甲甚么的倒是不能关扑。” 赵柽摸了摸下巴,道:“把那会试的人名单子拿来我看。” 雷三急忙从怀里摸出一张大纸,打开后都是人名,正是这一次会试的入贡名单。 赵柽看了眼上面会元的名字,又向下看去,待看到一个人名后不由眯了眯眼,随后把单子交还雷三。 雷三眼巴眼望看着赵柽,心说王爷莫不是有些宫内消息,知道谁会点状元不成? 赵柽道:“你押了多少?” 雷三道:“属下押了一百两许书文状元,五十两何清榜眼。” 赵柽“哦”了一声瞅他,雷三被看得发毛,又道:“欧阳北比属下押得多,各二百两……” 赵柽道:“他让你押的?” 雷三挠头道:“他说这两个人准,属下觉得他向来鸡贼,应该就是了。” 赵柽冷笑一声:“江湖好汉,去关扑状元榜眼花落谁家,呵呵!” 说完他抬腿就走,雷三看着手上的关扑凭证,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立即道:“王爷……” 赵柽脚步不停,走出好远,才回头淡淡道:“给本王押一万两何栗状元,再押一万两……秦桧榜眼。” (本章完) 第204章 淮西战事 第二天,赵柽府司议事。 马军司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候;步军司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候;下面各直各军都指挥使,全部到场。 本司之内,副都指挥使谭真,都虞候铁亮,坐在两旁。 赵柽看了二人一眼,本司自冯聚死了后,空悬一名副都指挥使,平日里由都虞候铁亮代行其责。 这铁亮就是去嘉王府杀冯聚时,被小丫鬟调戏的那名武官,半生未娶,但却非是晁盖之流只喜打磨武艺,演练拳脚,而是平日好酒好勾栏。 不过这人听话不误事,赵柽便一直用着。 先是铁亮讲了几句,把刘锜等人来历,之前在西军的军职,眼下所任的军职都说了一遍,让众人认识后,赵柽这才开口。 他神色凝重,眼神扫过下面每一个人,道:“淮西的事都听闻没有?” 下面哪里有一个敢答话,这几日早有风声传来,说是邓洵武也快败了,如今正在死守庐州,但估摸着也是守不住的。 邓洵武是领枢密院事,其实就是枢密使,元丰改制后不再用枢密使这个官名。 倘若邓洵武败,庐州失守,前后几万京畿禁军折损,这对朝廷来说不啻于当头一棒,对京畿禁军也是重大的打击。 赵柽看着众人,冷笑一声:“你们是不是还指望着西军会来接替京畿禁军,去征剿王庆?” 下面大部分人确实这么想,但也有脑筋灵活的,偷瞅了刘锜三人一眼,心里打起了鼓。 赵柽冷冷地道:“西军不会来,西军有西军的军务,若庐州失守,下一步就不是在两司三衙挑挑拣拣,而是龙神卫四厢都有可能会派出去!” 此话一出,下面立刻嘈杂起来,若是连上四军都往出派,那别的军就更不用提。 赵柽望向各军的都指挥使:“若官家真的下令,你们有把握剿灭王庆吗?” 没人说话,各军的指挥使都低下头,噤若寒蝉。 姚平仲在下边咔吧咔吧眼睛,张了张嘴,但看到旁边刘锜、折可存紧紧闭口,便又把嘴用力合上。 赵柽看着这些人,他虽然神色凝重严肃,其实一阵阵头疼。 能打吗?道理上能打,京畿禁军打金辽西夏打不了,但平个国内反贼应该能做到,毕竟装备武器精良,禁军个人身体素质也可以。 但就是这样,两次派兵出去都败了。 赵柽也看过战报,可邓洵武和王襄的战报,哪里做得准,十分话里有三分真就不错了,处处都是借口和开脱。 王庆的军队不比后来的方腊,也比不上梁山,方腊的军队信奉明教,许多人都不畏死。 梁山的军队则胜在战将,而且梁山兵来源要比王庆军队强些。 王庆的军兵来源大抵三种,原本山匪,或是流民,再或是州县败兵。 但就这样,两次征剿都败了,这就是败在人心上了。 眼下马步司禁军,经过这两年的操练,比之前强了些,但强的是体魄,不是军心,军心和以往并没有太大变化。 近两个时辰的议事,最后在赵柽一句“继续练兵”后,宣告结束。 还是得操练,往死了练,就算到时候人心不思战,也得能跑回来才是,不能几万人去,几千人回来,那才是真的一败涂地。 就算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练兵的事交给刘锜三人,这三人操练军队的经验丰富,用他们练兵赵柽放心。 有能用的人,就没有必要自家再亲自动手,对这三人赵柽是能用多少就用多少,绝对不会让他们闲着就是。 又几天之后,雷三带着王府侍卫,去州桥底下拉回了一大车银钱。 他进府就去给赵柽报信,赵柽过来看,冷着脸问他赢了多少。 雷三道:“王爷,去掉两万本钱,足足赢了三万两!” 赵柽皱眉道:“这么少?”看书喇 听着三万两似乎很多,但本钱就两万,算起来只不过一倍半的模样。 雷三道:“王爷,最后一天买秦桧的太多,把赔付的成数给降了下来。” 赵柽道:“你赢了多少?” 雷三谄媚道:“我听王爷的押那二人,便是身家财产都用上,统共赢了两千多两,倒是欧阳北几个,听说连裤子都差点输掉。” 赵柽看了看他,道:“是吗?” 雷三刚想说是,却忽然眉头一动,狐疑道:“丁家兄弟的关扑凭证属下倒是见过,欧阳北的却从没拿出来……” 赵柽淡淡打断他道:“这笔银子录入府库,不必往碎玉楼送了,这两年府上账面钱一直不多,处处拮据,一切从简,也该改善一下了。” 雷三道:“是,王爷。” 赵柽又道:“赶着天好,府内有些地方要翻修一下,还有小演武场那里要扩充扩充,把树木什么的都移栽过来一些,至少要能跑得起马,这件事伱去和简素衣商量,拿出个章程。” 雷三应道:“是王爷,属下一会儿就去找简女侠。” 赵柽转身离开,雷三看着赵柽背影,心中依旧在狐疑,真的从头到尾都没见过欧阳北的关扑凭证,都是在听他嘴说,可看他那副伤心难过的模样,却又并不似做伪…… 转眼四月中,这一日上朝,紫宸殿上,气氛紧张沉闷,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庐州终还是失守了,邓洵武、王襄大败,带着一万多残兵,逃去了淮南东路的滁州。 王庆攻下庐州后,一鼓作气,横扫淮西,除了濠州之外,七州一军,二十九县,全部落入掌中。 王庆自称淮王,把庐州城内的淮南西路安抚使司,改成了王宫,又兴土木建造宫殿,内苑等等,又设了各文武职台。 封李助为军师都丞相,方翰为枢密使,段二为护国统军大将,段五为辅国统军都督,范全为殿帅,龚端为宣抚使,龚正为转运使,专管支纳出入、考算钱粮,丘翔为御营使,立段氏为正王妃。 一时间热闹无比,江洋大盗,山寨强人都来附和。 更是对外号称有十万大军,坐拥淮西,风头无两。 道君皇帝在龙书案后,把一叠军情公报,狠狠地摔到了前方,怒骂道:“废物,全都是废物!” (本章完) 第205章 带兵,带兵! 朝议直到中午才结束,哪怕道君皇帝大发雷霆,下面的百官也没有拿出甚么好的对策。 除了童贯一直坚持调西军征剿,其他人所言大都不能行,多是敷衍之辞。 道君皇帝又哪里听不出,不过眼下这种情势,他也没好的办法,只是于面皮上实在扯不过去,两次征剿,把京畿禁军的脸都丢光,他这个官家更是骑虎难下。 不过想到从西军调来的六人,心中又微微有了点念想,虽然念想只是零星,却总是还要试试。 本来调这六人就是为防万一,初时以为是将不行,可此刻就算再糊涂,又怎会看不出来京畿禁军并非将不行,而是兵将全不行! 西军六人,他只召见了刘锜一个,他视刘仲武为心腹,对刘锜自也如此。 刘锜这些时日下到军中,已是对马步军情形都有所了解,知道京畿禁军糜烂不堪,贪生怕死,难堪大用,便也和道君皇帝直言不讳,全都说了出来。 可道君皇帝却想,但有你们这些西军的将领带着,总会比之前强上些吧? 匆匆宣布散朝,随后道君皇帝又回头说了句:“齐王留下!” 赵柽从朝班出来,跟随着道君皇帝转去后面,本来想着是要回延福宫说话,却没料直接进了垂拱殿。 垂拱殿空旷,道君皇帝坐下后,令张迪关好殿门,便瞅着赵柽看。 赵柽被看得心中发毛,刚想询问,道君皇帝开口道:“二哥儿可愿为朕分忧?” 赵柽一听道君皇帝的语气,心头不由就是一动,行礼道:“孩儿自当为爹爹分忧,为朝廷尽力。” 道君皇帝点了点头,继续看赵柽,又是半天不说话,眼神里满是审视和琢磨。 赵柽暗道,这不会是想让他带兵去剿王庆吧?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打王庆还不如去打西夏呢。 这一朝皇子带兵出征是有记载的,海上之盟,宋金夹辽之际,三皇子赵楷便挂了北伐大元帅。 只不过前军童贯在燕京和白沟,两次惨败,本来已经带着大军马上就出京畿的赵楷便急匆匆跑了回去,向道君皇帝复命,说甚么也不去了。 道君皇帝本来是让他去积军功,然后更换太子更加明正言顺。 文能状元,武收燕云,赵楷不当太子谁当? 不过,童贯大败,赵楷哪里还敢去,就是道君皇帝也不放心他去了。 赵构也带过兵,金军第二次南下之际,他奉命出使金营求和,中途折返,驻节相州,受任了河北兵马大元帅,总节河北兵马事。 这时道君皇帝道:“二哥儿,朕记得你曾豪言收复燕云?” 赵柽呆了呆,道:“孩儿……莫敢忘。” 道君皇帝沉思片刻:“二哥儿,可先伐淮西贼子!” 赵柽闻言神色立刻惶恐下来,道:“爹爹,这个……怕是孩儿力有不逮。” 道君皇帝皱眉:“区区草寇,难道比收复燕云更难?” 你以前都是在欺骗朕吗?豪言壮语说要给朕收复燕云,说完了就张嘴要官,如今一个草寇反贼,却推三宕四,还力有未逮,打个草寇都力有未逮,伱拿什么收复燕云? 赵柽心想,难不难你老人家自己还不知道吗?西府枢密都亲自带兵出去了,不还是丢盔卸甲,失城失地,几万兵马怕不是只剩下几千了。 而且你总得容我演一演啊,不然带兵这种事,又怎能让你老人家放心呢? 赵柽低头道:“爹爹,孩儿以为收复燕云,必用西军,这讨贼却是要……”言下之意,自是京畿禁军不堪用。 道君皇帝闻言,倒是气消了一半,原来二哥儿想的是这个事情,这倒也有些道理,可是朕也没想过京畿禁军这般没用啊,可眼下咬牙也要再打一打,毕竟有西军的将领在。 他道:“刘锜几人皆是西军俊彦,有他们领兵,总要强过以往。” 赵柽不言语,心说你真的以为一头狮子带领一群绵羊,就能干过一头绵羊带领的一群狮子? 就算那群狮子不还手,你这群绵羊也得能啃动才是。 道君皇帝见他不说话,又道:“且邓洵武和王襄两人不比你知兵,军中众将再不知兵的话,自是难以取胜。” 赵柽道:“孩儿又哪里知兵,只不过粗读了些孙子兵法,檀公策计,六韬三略,武经总要而已,都是纸上谈兵,就怕误了讨贼大事……” 道君皇帝闻言,沉默了几息,道:“河北田虎也是要继续征剿的,朕已经让三哥儿做准备,让他带兵去河北剿田虎。” 赵柽闻言却是一愣,抬头看道君皇帝,你老人家这是认真的吗? 道君皇帝微微一叹:“可两线同时用兵乃大忌,淮西的事情更急迫了一些,所以只好先剿王庆,再打田虎了。” 赵柽嘴角抽了抽,你老人家这是让我去打头阵,如果我赢了,那再派赵楷去打田虎,倘若我输了……恐怕赵楷打田虎也没下文了了吧? 道君皇帝怎会看不出他此刻所想,道:“三哥儿在军事上自是不如你,你已管兵两载,又知兵法,又曾陇右养马,三哥儿比不得。” 赵柽道:“三哥儿也未必不知兵,孩儿在宫中时,倒看过他挑灯夜读司马法与吴子兵法……” 道君皇帝闻言眼睛一亮:“哦,原来三哥儿亦读兵书?这却是朕早前没想到的……如今朝中无人可用,还得自家的孩儿啊!” 赵柽知道这无人可用,是指文官们不愿意抻头领命前去打仗,武将们没这个权利,让你去就得去,但又不能单独领兵,本朝只有文官才能带兵。 武将想要独立带兵的话,必须配文职,而这个文职必须要高过武职,以文领武。 西军来的六个人,都是武官,单独领兵肯定不能,他们的资历也不够,给他们文职领武也不合适,朝上百官也不会同意。 道君皇帝这时看赵柽又不说话,脸色黑了黑,道:“二哥儿,宗正寺前日可是又给朕写了斥责……” “爹爹,孩儿愿意领兵讨贼,为爹爹分忧,为朝廷效力!”赵柽一脸严肃,急忙开口。 道君皇帝看了他片刻,笑道:“好!” 赵柽这时上前一步,礼道:“爹爹,不过孩儿想要一个人做监军。” “监军?”道君皇帝闻言愣了愣,心想你自家就是主帅,还要甚么监军? 监军一般是文领武时,文职的一种临时职务,以这个职务领武领军,在所有战时职务里算是较低的。 “二哥儿,你要监军干什么?” 赵柽道:“爹爹,孩儿第一次领兵,又是讨贼这般大事,怕顾不过来,所以想要个副手。” 道君皇帝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倘三哥儿也要去讨田虎时,也该给他配个副手,便道:“二哥儿想要谁?” 赵柽想了想道:“登州通判,宗泽!” (本章完) 第206章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道君皇帝闻言微微一愣,随后皱了皱眉。 大宋各州的知州,他还能勉强记得,通判却是记不全了,不过宗泽这个人他知道。 就在刚刚年后,这个宗泽乞请致仕,告老还乡,还是他亲笔御批的。 因为感其判官边境半生有功,是以授予了提举南京应天府鸿庆宫的挂名差使。 但随后,林灵素便告宗泽蔑视神霄教,在登州建造神霄道宫不虔不当。 派人一查,果然登州的神霄宫建得粗陋不堪,可若是如此,也就罢了,毕竟登州处在海防边境,钱银有限。 可登州神霄宫的占地面积,居然只有别处的一半左右,莫非多用点土地也难?这确是不虔不当之罪了。 所以自然是不许致仕,褫职羁置,贬了出去。 道君皇帝想到这里,揉了揉太阳穴,他有点忘记给这宗泽贬去了哪里,不过照时间来看,那旨意可能刚刚到登州,这宗泽未必就起身走了。 他道:“二哥儿为何要用这宗泽?” 赵柽正在心中计算,宗泽倘若这时不在登州,应该是被削职羁置到镇江了。 若是已经羁置镇江了,正常下来,要到宋金夹辽,童贯花钱买下燕云,道君皇帝举行祭祀大典实行大赦时,宗泽才重获自由,被差遣监理镇江府酒税,叙宣教郎。 当然,想要致仕是不可能的,本朝就是有这个规矩,不批准的话你连退休都不能。 宗泽后来在镇江这个职务是从七品,微不足道,可依旧克己奉公,尽心尽力,把这小官也干得有声有色,使得当地酒税的收入成倍增加。 后来直到靖康元年,已经六十多岁,宗泽才出任磁州知州,从此开启波澜壮阔的抗金生涯。 赵柽要宗泽,其实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西军之外,朝堂这边,知兵事的文官极少,宗泽是,张叔夜是,但李纲不是。 二个是靖康后,宗泽收复东京,连上二十四道《乞回銮书》给赵构,恳请赵构回銮东京鼓舞士气,却不被理睬,最后忧愤成疾,郁郁而死,三声“过河”,让人意难平。 赵柽回道:“爹爹,孩儿去岁入海前,曾驻登州,闻得这人虽然性格刻板倔犟,但却知兵懂军,这两点皆适合做个副手监军。” 道君皇帝想了想,原来是个刻板倔犟之人,那就是了,不然怎会连神霄宫的土地都用得那么小?那是官田,又非民地,这宗泽是死守规矩的那种人。 不过这种人虽刻板,但也有个好处,在军中眼里不揉沙子,何况他知兵,倒是监军的好人选。 道君皇帝道:“这个宗泽朕刚下了贬置的旨意不久,约莫还未到,朕再下道旨意,快马过去,让他入京便是。” 赵柽道:“多谢爹爹成全。” 京东东路,登州。 宗泽正在一座老宅院内收拾东西,他是元佑六年的进士,今年已经五十九岁。 自科举以来,些年一直在河北山东的边境州县为官,无论陆事亦或海事,都无比熟稔。看书溂 年初,上书乞求致仕告老还乡,获准后又恩予了提举应天府鸿庆宫的挂名差使,就在新通判过来交接完毕后,却有一张贬旨下来。 竟是贬到了镇江削职羁置,一问才知,因为神霄宫事,他细思下知道是惩治了道士高延昭,被高延昭的靠山林灵素给告了。 道君皇帝自信了林灵素后,下令各州县广建神霄宫,神霄宫的道士由此恃势犯法,豪夺巧取,大量霸占农户田产,百姓流离失所。 高延昭是登州神霄宫主持,宗泽数他几大罪条惩治,又于神霄宫建造之上确实无力用心,才有今日林灵素的状告。 宗泽这刻须发已是白了半数,但身子却还坚朗,便是腰杆也还挺拔。 他和新通判交接完毕后就搬出了通判府,本打算在登州再住上两月,会一会多年老友,再还乡而去,没想到贬羁旨意下来,只得收拾东西准备南下。 没甚太多怨言,为官大半生,早看清了许多东西,只是初心未曾变,一片冰心在玉壶而已,如今老了,于国于政,感觉无力,便是辞官也好,贬羁也罢,散发弄扁舟与床前望明月并无区别。 看着老仆和书僮将许多书籍装箱,又打理了散落遗忘的诗稿,陈旧的文房用具,宗泽站在院中默默无语。 家人们都提早回了老家,并不知他受贬,如今孤身一人,去哪里倒是无所谓了。 就在这时,忽然院门打开,竟是州上的官兵,进门倒也算客气,只是道:“老大人,还没有收拾好吗?” 宗泽知道贬旨下来后,是有时限要离开的,今天乃是最后一日,若再不走,林灵素就有了新借口,可以再次告他个抗旨不遵之罪。 宗泽刚要说话,那院门外忽然响起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哟,宗通判这磨磨蹭蹭的样子,似乎是不太愿意离开登州啊!” 随着话音落下,院门外走进几个人,都是道士,为首一个戴着羽冠,穿着鲜亮的道袍,一脸讥嘲晦暗。 宗泽看了这人,正是登州神霄宫的主持高延昭,因仗势非为,强占民地,夺民良产,被他狠狠惩治过一次。 只不过如今各地的神霄宫都有特权,便是地位亦仅次于官府,甚至等同,登州知州都无法直接定罪审理,要上报朝廷再说,他也是只能关押了这人一阵,治不了大罪放掉了。 宗泽默默不语,已是半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发丝在风中微微散动,神色间有些悲怆。 高延昭带着身后几名道士走到近前,看了眼地上摆放的木箱,随手打开一只,见里面都是书籍,不由冷笑道:“宗通判摆着这些给谁看呢?怕不是金银财货都已经运回老家了吧?” 宗泽闻言依旧不语,和这种人没什么可说的,甚至多看一眼,都觉得污秽。 高延昭见状对身后道士道:“都打开看看,里面夹没夹带甚么私货,宗通判此去镇江怎能一点金银都不带,如此到那边怎好上下打理,舒坦过日?” 两名道士上来就开始翻箱子,那旁边的小书僮立刻冲过来喊:“你们要干什么?” 一名道士伸手将他扒拉去一边:“滚滚滚,小东西,还以为你家老头是通判呢?滚一边去。” 这时,那州兵头目有些看不过去,道:“高主持,这样不太好吧?” 高延昭斜了他一眼,哼道:“伱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本真人如此说话,这可是林仙师吩咐检查的,就算是曲知州在这里也不敢不认!” 州兵头目脸色不好看,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退去了一边咬牙切齿。 道士翻箱,将一些书籍随意撒在地上,那小书僮立刻哭了起来,老仆拉过他,神情哀伤,低声对宗泽道:“大人……” 宗泽淡淡地道:“让他们翻就是了。” 可虽然如此说,但眼睛看向那地上的书籍,总是流露出心疼神色。 道人们翻来翻去,别说金银,就是值钱的物什都没有找出半点,便回去高延昭身边复命。 高延昭在地上扫了扫,又看向宗泽,嘴角动了动道:“只怕宗通判将好东西都藏去屋里了吧?给我去屋里再看看!” 宗泽闻言皱了皱眉,道:“老夫只是被贬黜,并非抄家,你等还要如何?” 高延昭嘿嘿笑道:“宗通判,这可不是本真人的意思,本真人不过登州神霄宫一名主持,就算胆子再大,又怎敢搜朝廷命官的家?这乃是林仙师的意思,宗通判若有什么不服的去和林仙说吧。” 宗泽闻言深吸口气:“天欲其亡,必令其狂,林灵素敢尔!” “哈哈,这有甚么不敢的!”高延昭大笑道:“宗通判这句话我亦是会带给林仙师的,到时恐怕宗通判就不是在镇江了,说不得要去岭南走走,在那边安享晚年了!” 说完,高延昭指挥着两名道士就要进屋,小书僮又上来拦,那道士伸手抓着他衣襟,便丢去了一旁,摔得小书僮“啊呀”一声,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老仆急忙跑过去扶起:“雨墨,有没有摔坏哪里?” 宗泽怒道:“高延昭,你对一个小孩子动什么手?” 高延昭冷哼道:“动手又如何,还不快给我进屋去搜,看这老贼私藏了甚么财货!” 那两名道士如狼似虎,冲到门前,可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马蹄声,瞬间到了近前。 四匹马,一名红衣内侍,还有一个穿轻甲的汉子,带着两名军丁。 轻甲汉子抢先入门,看到眼前情景,喝了一声:“你们干什么?” 宗泽看来人愣了愣,他认得那穿红衣的是内侍,当年中进士唱名东华门时,曾见过宫中内侍宦官穿着,至于那轻甲的却是禁军军官打扮。 高延昭却只认得禁军的衣服,对宦官倒是不知了,他气道:“甚么人敢在本真人面前撒野?” 军官汉子也不说话,过去直接把向屋内去的两名道士扯了过来,两人想要挣扎,这军官汉子一脚一个,滚地葫芦般都踢去了旁边,顿时哭爹喊娘叫起来。 高延昭勃然大怒:“你是哪里来的贼配军?居然敢殴打神霄宫真人?” 军官汉子脸上狰狞一笑,随后想了想道:“你叫……高延昭?” 高延昭把拂尘往脖后一插,伸手指着军官汉子:“正是你家真人,你待如何?” 军官汉子走过来,嘴里嘀咕着:“敢骂我贼配军,还说我待如何……” 他到了近前,猛地一巴掌扇了过去,正打到高延昭脸上:“你说我待如何,老子打不死你!” 这一巴掌“啪”地一声响,高延昭一边脸顿时肿了起来,身子跌跌撞撞碰到院内木箱上,然后一屁股坐了进去,张嘴吐出两颗大槽牙。 “你,你敢打神霄宫真人!”高延昭被打懵了,这些年作威作福,哪里有人敢上来就打他,就算是宗泽惩治他,也没说直接上来就打,他叫道:“你敢打真人,我看你这贼配军是不想活……” 话还没说完,军官汉子过来一把将他揪出,一顿耳光反复扇去,直打得他嘴角淌血,眼睛都肿胀起来,嘴里便不再硬气,开始告饶道:“爷爷,爷爷住手吧,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旁边那书僮从地上爬起来,抹干了眼泪,拍掌道:“这人最坏,过来就欺负人。” 宗泽在旁有些惊疑不定,虽然他知道后面穿红袍的乃是内侍身份,但这军汉看衣着品级应该不高,又哪里来这么大胆,敢打神霄宫的主持? 他知军汉是为自家出头,但又担心这军汉不知对方身份,惹来泼天祸事,最后反而被神霄宫报复,急忙走过去道:“这位将官,还请住手,此人是神霄宫的主持,若是出了事反倒不好。” 军官汉子瞅他一眼,笑道:“是宗大人吧?无妨,今日就算不打死他,也要给他长个记性。” 说完,又是一脚踹过去。 高延昭这时都被打迷糊了,只是心中恨得不行,嘴里又不敢说,只琢磨如何才能报复回去,就这时忽然听到穿红袍子的人大声道:“登州通判宗泽接旨!” 高延昭顿时心里一惊,这些人竟是东京来的?是来找宗泽的?可怎么会有圣旨降下? 那边宗泽急忙跪下,他倒是猜测到这一行人是来找他,却总不知具体何事,道:“罪臣宗泽接旨。” 这一朝接旨礼仪不同,有的可以站着,有的需要跪着,像这种从京畿发往地方的旨意,大抵是要跪接的。 红袍内侍手捧圣旨,念了一堆前缀叙辞,包括宗泽哪年进士,之前做过什么官职都道了一遍,这才到正文:“登州通判宗泽,果敢坚毅,判边有功,不予致仕,升正奉大夫,宝文殿侍制,迁兵部郎中,加封讨贼监军,即日进京从齐王麾下听命!” 宗泽一下愣住,饶是他刚才想了又想,这一行人进院后护着自家这边,可能是贬黜之事有变,却总没有料到竟然是升官! 正奉大夫是正四品散官,但宝文殿侍制却是实打实的从四品阶官,至于兵部郎中乃是挂职了,至于这讨贼监军却是甚么?还有齐王…… 旁边高延昭听罢圣旨,脑袋里“嗡”地一下,前面的那些官职他弄不太明白,朝官复杂,没有地方官职简单易懂,但后面监军俩字却是听得真切,这可是了不得的官啊,戏台上监军一出,专杀忠良,忠良都杀,何况他这个奸人? 一想到此,高延昭不由两眼一翻,竟是吓得昏了过去。 这时,那一身禁军军官打扮的欧阳北笑道:“宗大人,还不赶快领旨谢恩,随后速速到齐王麾下效力。” 宗泽回过神来,急忙谢恩接旨,他此刻哪里还不知道,这一次的际遇肯定与齐王有关,可是齐王……他并不认得啊。 (本章完) 第207章 整军待发 赵柽于黄河岸边已经整兵七日,这次南下征剿王庆,要带的都是自家马步军队伍。 他不要殿前司的军队,甚至连西军在殿前司的那三人都不用。 道君皇帝自然不管这些,你只要带兵去打仗就行,在道君皇帝眼里,什么殿前司,侍卫亲军司,都是自家的兵,根本不必去分彼此。 赵柽将龙卫军驻扎在雍丘、尉氏、河阳的数个指挥全部调回。 将云骑军驻扎陈留、西京、巩县的几个指挥也调回。 两地与殿前司换防,骁捷军则不动。 步军则是调了神卫、虎翼、武卫、雄武四军,又调了京西两路的厢军进京。 共骑军两万人,步军三万人,厢军两万人,七万人整。 这里面的两万厢军是做后勤辎重兵使用,又要配给骑军一部分,所以战斗力可以忽略,只做五万大军。 这五万大军,可以说是京畿禁军最精锐了,毕竟龙卫军、神卫军,这上四军其二都出征,而且侍卫亲军司下的马步军经过两年的操练,战斗力肯定是高过殿前司下面军队的。 赵柽立马黄河岸边,前方大军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只见盔明甲亮,刀枪生光。 他对一旁的刘锜道:“信叔瞧这大军如何?” 刘锜眼皮跳了跳,进京这段时日,经过数次操练演武,他算是对京畿禁军彻底了解了。 论军容外貌,西军怕是拍马也赶不上,京畿禁军的装备乃是诸军最精良,身高容貌什么的亦都有标准,往那里一站,身材高大,兵器耀眼,确实唬人。 但是论拼杀本领,怕是这京畿禁军再练个十年八年,也追不上西军,西军的拼杀本领,都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别说一对一,怕就是四五个京畿禁军对上一名西军,都不敢说肯定会赢。 至于胆色血气,这个在演练之中虽然看不太多,但刘锜什么眼光,数次接触下来,却是一颗心都快沉到底了。 不过好在去和殿前司的三人喝酒聊天时,听对方牢骚,说起那边禁军的德行,还远不及马步军司这里,心中才算有了点安慰。 刘锜道:“王爷,大军看似不错,却无战意杀机。” 赵柽点了点头,京畿禁军心中就从没有过打仗的念头,哪怕眼下出征在即,却个个神情轻松,好似要去游山玩水一般。 从未打过仗,未见过战场上的血与火,便是拎着耳朵训话亦是左耳进右耳出。 便是之前征王庆的两场大败也不会去想,想了就是倘若打败,如何从战场上逃命。 这几日除了操练,就是鼓舞士气,个个倒喊的雄壮,可未经战场洗礼,那喊声总有些虚假。 赵柽又看向另一旁的姚平仲:“希晏如何看?” 姚平仲眨了眨眼,道:“王爷,吓唬人倒是够了,但凡给我五千西军骑兵,前面这七万人我能一日下来杀他十几个对穿!” 赵柽眯眼道:“若是给你前面的五千人呢?” 姚平仲想了想:“属下虽然没看过王庆军队,但想来不过是草寇流民,一对一冲杀又怎会败?将是军心,之前的大败定是将不行,若是给属下前面五千兵,至少打同等的王庆贼军不成问题!” 赵柽瞅他一眼,道:“大言不惭,到时就给你五千兵,看伱如何取胜!” 姚平仲咧嘴道:“那王爷可要给我记大功啊。” 赵柽道:“只要能剿灭王庆,功劳赏赐自然都有,且……” 他顿了一顿,三人皆望来,赵柽淡淡地道:“但凡缴获,皆归己有!” “啊……”三人闻言,都低呼出声,这是要坐地分赃啊! 姚平仲此刻双眼亮如灯:“王爷,此话可当真?” 虽然西军对夏蕃时,也惯有此例,但蕃穷夏吝,自陇右收复后,就从没有过大收获的时候。 但王庆贼军不同,贼军因何叫贼军?就是搜刮抢夺,个个身有钱财,越是官大财物越多。 本来三人以为赵柽的身份,必然会清高行事,会约束限制这种事发生,甚至会列到军律之中,没想到此刻竟然直接说就要这般去干! 赵柽道:“本王的话还能不当真?” 姚平仲忙道:“王爷,若有此令,平仲可五千人破贼军八千!” 刘锜在旁看着姚平仲皱了皱眉,觉得这姚家小子的话有些说大了,这些禁军没打过仗,也不是一头热血的新兵,多出自禁军世传之家一身油滑,带这样的队伍一战一都不容易,还要五千破八千? 赵柽呵呵一声,这姚平仲有没有本领?本领大抵是有的,但吹牛的本领亦是不低。 这时有府司令兵快马前来送信,说是有登州宗泽,到了府司报到。 这却是赵柽之前交代过的,一但宗泽前来,就过来送信。 让三个留下继续练兵,带苏石回府司,就见一人正在大堂等候。 赵柽上下打量宗泽,却见这位后世的忠简公虽须发半白,却精神矍铄,双目有神,看见赵柽后急忙倒地便拜。 “宗泽见过齐王殿下,谢齐王殿下脱罪提携之恩!” 宗泽并不是不知变通之人,事实上但凡知兵之人,就没有一个是真正刻板呆滞之辈,若是那样也无法应对战场瞬息万变的形势。 至于赵柽给道君皇帝说的,只不过是为了宗泽开脱而已,让道君皇帝觉得宗泽死板守规,心中减轻对宗泽的不满之意。 “汝霖快起来吧,坐下说话。”赵柽亦不赘言。 宗泽起身,看向这位齐王,他倒是久闻齐王大名,却是头次见到。 只见这位丰神俊朗,气质出尘,穿一身白袍,但有些风尘仆仆,显然是从远处骑马回来,至于哪里,大概就是城外兵场了。 宗泽心中暗道一声惭愧,这齐王殿下对他看重,之前进府司之后,便见有令兵急匆匆出去,显然是前去报信。 可他何德何能,等着就是,何至于让齐王殿下赶回来见?一想到此,宗泽心中便觉得有一股热血涌动,已经是多年没这种感觉了。 他已经年近六十,难道真的还有机会以身报国,建功立业? (本章完) 第208章 大军征王庆 赵柽和宗泽在府司畅谈,直到太阳落山,这才放宗泽离开。 接着他又坐了会儿,喝了杯茶后,叫人备车去宫中见郑娘娘。 郑娘娘听到他要出征,就是一脸愁苦,说自仁宗皇帝始,哪还有皇室之人做主帅出征的。 赵柽只能好言安慰,郑娘娘却只得这一个儿子,便是赵柽说了许多,却仍放心不下,想起战场凶险,就要起身去找道君皇帝。 赵柽哪里会让好不容易到手的领兵之权失掉,又劝说了半晌,这才作罢。 回府后一夜无话,第二日上朝,却是忙碌起来。 他此番出征,和邓洵武、王襄不同,一是身份不同,二是这次出征至关重要,若是再败,不但朝廷官家颜面无存,就是百官也没脸见人,因为下一步就要调西军了。 三征王庆都失败,会让西军怎样看待此事?这已经不只是面子的问题,更涉及到朝廷的威信,士大夫在西军那些匹夫面前的文人骄傲。 户部、兵部、工部、军器监全都动了起来,尤其军器监下面的弓弩司和火箭院,赵柽这次要带的弓弩,是之前邓洵武和王襄的几倍之多。 虽然朝上百官人心思胜,但冷眼看赵柽的也不少,蔡家一系,王黼高俅,多是心情矛盾复杂。 还有不少人哪怕同样希望尽快平了王庆,却也不看好赵柽,毕竟邓洵武、王襄这种老臣带兵都打败了,赵柽如此年轻,就算亲王又如何?反贼管你是王爷还是枢密使!便都觉得这次依旧没甚么希望。 道君皇帝正式下旨,加封赵柽为淮南东路、淮南西路,两路宣抚使,引七万大军,三日后出发征剿王庆。 而一些关于兵饷,抚恤的各种杂事,枢密院和两部早已经拟好条框,会在下朝后送到侍卫亲军司。 这些抚恤杂事并非一成不变,都是按照战况随时变化,眼下国库多少还能支撑,便没人提出克减,甚至比邓洵武出征时还要高上半成。 打仗是件极复杂的事,前后需要谋划事项很多,单军闯关倒罢,但凡涉及到攻城掠地,要准备的事情就多如牛毛。 这自是和王庆那边不同,那边乃是贼军,可以烧杀抢掠,以战养战,朝廷这边自然不能那么干。 道君皇帝又在枢密院和户部抽调几人充进了军中,以做文簿,这几人本不愿随军,不过实在是品级不高,没法子象那些相公学士梗着脖子就是不去,也不能如侍郎大夫可以装病逃脱。 退朝之后,赵柽回了府里,却见段易长在等,原是来告辞的,本是要住到夏日,但看大宋为反贼之事焦头烂额,便有眼色地提出了回返大理,至于一些通商事情也都和礼部商讨完毕,只待回去之后准备。 大理那边段和誉的回信亦是到了,段易长没看,他对赵柽问的甚么辽西郡王陈年旧事,无丝毫兴趣,便直接拿来给赵柽。看书喇 赵柽接过信后直接打开,信其实是写给段易长的,开头就追问在哪里见到的萧峰女儿,又问眼下如何,接着才写了当年与萧峰结识的过程和所历之事,乃至萧峰因何受了致命之伤,又是被谁所伤。 看完之后,赵柽神色有些古怪,段和誉竟不知道萧峰受伤后没有死,又活命三年,而且萧峰妻子的来历也极为特殊,这是他之前从未想到的。 不过知道了萧峰因何所伤,还有他妻子的来历,倒是让赵柽心中松下一口气,这样至少将来可以给萧敏一个交代了。 送走段易长后,休息了一夜,便又是三天的连续整军,接着来到出征之日。 这一日上午,东京城外战鼓喧闹惊天动地,旌旗招展迎风飒飒,铠甲兵器摩擦之声不绝于耳,黑压压的兵马人流一眼望不见尽头。 赵柽一身玄色,头戴一顶玄青抢月盔,身披暗夜夺星铠,得胜钩鸟翅环上,挂着一杆黑日灭芒枪。 这套铠甲兵器是在太宗皇帝当年建的武库中找到,据说是铁枪王彦章留下的装备。 太宗皇帝共有两库,其一武库,存放的都是五代十国春秋乱世时一些名将的铠甲兵器,但初时还好,传到至今大多腐朽锈烂,不能再用,这套铠甲兵器因为是其中最贵重的一套,所以才保存最好。 太宗皇帝还有一座毒库,他本就爱研毒,建朝之后更是喜欢搜罗天下奇毒,兄终弟及,登极之后,更是喜以毒赐杀一些降臣罪将,不过如今毒库已经不在了,仁宗朝时就被彻底毁掉。 赵柽坐在马上,待三通鼓擂罢,前军开动,中军大旗高高竖起,上书一个斗大的齐字。 帅旗自是不能写赵的,绣得乃是赵柽的王号,左右又有护旗,他的马后跟着黄孤和欧阳北。 黄孤牵着两根缰绳,另一根上是千里独行一盏灯,欧阳北则背着一张大弓,马旁雕壶内插着十三根黑箭。 血色先锋团的百人紧随其后,这百人自陇右归来后徐宁一直训练着,卢俊义来后又接手,从头到尾就练枪,如今对长枪短枪,双枪单枪,钩镰枪燕尾枪等般般种种,都算是熟练,马上的功夫早就将那些普通禁军远远甩在了后面。 这次出征不但刘锜、折可存、姚平仲三人在,司里的王禀、卢俊义、徐宁等人亦是全部跟随,算是侍卫亲军司能用的人才,全部带了出来。 大军踏青而去,一路南行,东京城渐渐消失在后方。 不知许日,大军晓行夜宿,走应天,过宿州,一路秋毫无犯,已经渐至淮南西路边界。 如今的淮南西路,只有濠州一地尚未陷入贼手,濠州在淮南西路北上方的边缘,和下方的庐州,东南方的滁州,成三角形对峙。 邓洵武的残军,就驻扎在淮南东路的滁州,两者距离庐州距离差不多,都是三百多里。 出发前赵柽曾下令邓洵武按兵滁州不动,虽然邓洵武是枢密,但赵柽眼下乃是两淮宣抚使,战时最高统帅,若邓洵武在朝上,自然没法去命令,但在战地之上,已经是赵柽说了算。 大军浩浩荡荡直奔濠州,过了淮河之后就看到前方一支队伍相迎,竟是濠州知州率领着通判、兵马钤辖和城内大小官员前来迎接。 第209章 一箭双雕 赵柽到军前,只见那一边濠州诸官早就下马,跟着濠州知州一起跑过来跪在了地上。 濠州知州放声大哭:“王爷一路辛劳,属下们日盼夜盼终于盼到王爷到来,有王爷大军讨贼,灭掉王庆指日可待。” 赵柽看他这副模样,不由皱了皱眉,知一路首府或者知边境州府,基本都是正四品从四品的官员,濠州这种地方州郡,如果不是像江州那般钱粮广袤,大抵便是五品。 可五品的官职已经不小,尤其在地方上,掌管一州军政民生,大权在握,可以说实打实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身份职位,现在却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这有些太不成样子了。 赵柽冷着脸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赶快起来!” 濠州知州名叫朱启一,他闻言忙从地上爬起,抹一把眼泪,心中暗道,二大王我不能不哭啊,朝廷要是再不派兵,一但王庆打来,我怕不是就要弃城逃跑了。 赵柽瞅了瞅他,又看后面那些大小官员,道:“淮西一地,唯有濠州未失,你等有功,待剿灭王庆之后,本王会上奏为你们请功。” 一众濠州官员闻言心中忐忑稍安,略有欢喜,不过他们亦是自知,这可不是他们守城有功,而是王庆压根就没往这边打,濠州地界虽说不上多险要,但是小山小水众多,无论行军还是布阵都不轻松,打起来便没其它地方容易,所以才能持到如今。 说上几句,赵柽令大军驻扎濠州城外,随后带众将入城。 在知州府安顿下来后,开始洒出斥候探马,前往庐州还有临近的寿州刺探。 大军自然不能轻举妄动,如今赵柽对淮西一地情况不了解,只知王庆在庐州称王,封了王妃大臣元帅将领,又四处招揽人物,似打算将淮西做为根据地来经营。 邓洵武那边也没有军情,邓洵武丢了庐州后,便在淮东的滁州龟缩起来,消息再无。 至于这王庆的来历,赵柽却是知道一些。 原是个东京人,乃开封府内的一名副排军。 他父亲听信风水先生所言,巧取了族内亲属一块坟地,葬了自家父母,随后妻子生下一子,便是王庆。 据说王庆出生时乃有异象,他父亲梦虎入室,蹲踞堂西,忽被狮兽潜入,将虎衔去,妻子便产王庆。 王庆从小浮浪,到十六七岁时,长得身雄力大,不去读书,专好殴斗打架,更年长了,便是赌钱宿娼,喝酒耍棒。 如此没过多久,就把家产败光,不过靠着一身本事,倒在开封府做了个副排军,他为人豪横霸道,每次有银钱在手,呼朋唤友,吆五喝六,大酒大肉,眠花宿柳,若是有些拮据窘迫之时,就喝酒打人,不问道理,所以众人又怕他,又喜他。 随后这王庆却是勾搭上了童贯之弟童贳之女,这女子被童贯收养为干女,许配了蔡攸之子,小名叫做娇秀,年方二八,本来并不般配,但蔡攸的大儿有些痴,便两下将就,亦是王庆能勾搭上的因由。 可这种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有一日王庆于外吃得烂醉如泥,便在同僚面前露出马脚,将此事吹嘘出去,竟传到了童贯耳中,童贯大怒,又寻思着太过丢人现眼,便想着暗地里找机会惩了他。 可该死不死这个时候,王庆吹嘘神鬼之事,被人举报了上去,开封府便拿他问罪,恰好被童贯知晓,就要在发配途中置他死地。 可这人合该做成大事,在发配途中有了一番特殊际遇,不但逃过童贯的追杀,更是一路结识了许多绿林好汉,又娶了段家段三娘为妻,占山为王扯起反旗,没许久再杀下山去,势如破竹般不到一年几乎打下整个淮西,自号了淮王。 赵柽几日间召刘锜等人商议,却也没拿出个章程,只道是强攻硬打,不合本意。 攻城可不是那么好攻,这与王庆当时打诸般城池不同,那时城内兵都不多,何况淮西兵丁久不见战,一看攻城不是逃跑便是投降。 如今贼兵占城自然有一番准备布置,想要硬打,纵算赢了也难免损兵折将。 转眼已是五六日后,赵柽依旧按兵不动,天天在府内和诸人研画地图,等待消息。 这一天派往庐州城的斥候忽然回来,手中还捏着一张大榜。 赵柽接过一看不由眯了眯眼,随后思索片刻,将这榜单传递了下去,道:“王庆欲摆庐州大擂,招揽天下武艺高强之人,如能擂上逞雄,封官厚赏,收为己用。” 众人闻言都是一脸吃惊,拿过榜单瞧了,刘锜道:“看来这王庆手下兵虽足了,但缺管兵的将官,不过将官难招,寻常人自然不能服众,所以才要摆擂招人。” 折可存在旁瞅着大榜,纳闷道:“即便武艺高强,但若不知兵事,岂不亦无大用?” 姚平仲摇头道:“这却是你不知了,此乃绿林人行绿林事,这王庆手下大多山匪贼盗,流民无赖,性子残躁狂泼,奉行绿林江湖规矩,称为军兵倒是夸赞,不如叫成喽啰,这样的队伍,普通人哪里能管教?便只得武艺精通,以拳脚枪棒,才能压服。” 宗泽坐在副位,想了想道:“王爷,这王庆野心不小,摆擂台之事一但传遍天下,怕是还会有不少山寨强人携兵来投,此乃一箭双雕之计,王庆手下恐有多谋之人指点。” 赵柽点了点头:“他手下有一人唤作李助,据传此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有谋略不说,而且一手剑术独步天下,绰号金剑先生。” 刘锜道:“王爷,既然斥候都能取得这大榜,想来王庆摆庐州擂之事,不日便会传遍四方,引得绿林震动。” 宗泽皱眉道:“如此,眼下倒不是好的出兵时候了。” 欧阳北在赵柽身后奇道:“老爷子,此刻出兵不正好破坏擂台,将对方一网打尽吗?” 宗泽摇头道:“道理如此,但我军做不到摧枯拉朽,轻易杀灭,就不能冒这个险,到时天下绿林汇聚此地,各山各寨,得多少人?若是无法一举歼灭,那么……” 欧阳北道:“那么如何?” 宗泽道:“那么不但可能会被反噬而败,临近路州,百姓黎民更是会跟着遭殃受难!” (本章完) 第210章 王庆大摆庐州擂 众人闻言皆不语,说甚么摧枯拉朽,眼下还在谋划如何才能打败对方呢,何谈摧枯拉朽? 他们都明白宗泽的意思,庐州擂一但摆起来,四方绿林汇聚,很多山寨强人或是来投,或是拜见,必是贼军最强之时,此刻动手,若不能闪电灭杀对方,那带来的后果将会极其恶劣。 可能大败,也可能会激得那些山寨强人杀往其它路州,其它路州遭殃,黎民百姓受苦,那可就大乱了。 赵柽手指轻敲桌面,淡淡地道:“王庆共摆十座庐州擂,时间七日,最后守擂成功的擂主赏黄金千两,封上将军,便是每座擂排第二第三之人亦有封赏,倒真是一番好算计!” 姚平仲道:“绿林有言,想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这可比杀人放火来得轻松太多,那般还要笼络手下,好好经营一番,又得干翻官军,才有资格,这却是武艺高强,守得住擂台就行。” 刘锜皱眉道:“不过……那王庆就不怕混进奸细?别说朝廷的人,就是其他山寨心怀鬼胎之人,又如何来防?” 赵柽摇头道:“在王庆眼里,朝廷又哪有甚么高手,他乃东京本地人,开封府副排军出身,比谁都了解京畿禁军,了解东京城的江湖,在他想就算混过去朝廷的人,也断然没本事在擂台上大杀四方的。” 宗泽道:“别的山寨心怀鬼胎的肯定有,不过此事最好解决,山贼哪里有几个忠心义气,为了头领位置,火拼亦不少见,到时王庆想办法杀掉那些头领,下面的兵不就都是自家的吗。” 欧阳北笑道:“还是老爷子瞧得通透。” 宗泽看他一眼,觉得齐王这个侍卫性子真是活泼,在登州时就自来熟,眼下也是妙语时出,不由笑了笑。 姚平仲这时道:“看那榜文上的意思,庐州擂获胜的十人封上将军后,肯定是要带兵的,这时不动手其实也不好,擂台结束,王庆实力肯定会再上一层楼。” 折可存道:“可宗监军说得不错,这个时候出兵弊大于利,但有分毫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姚平仲道:“我没说宗监军错,我的意思是既然王庆防范不高,那不如……我们也派人去打擂!” 众人闻言都看向他,姚平仲嘿嘿一声:“若是咱们自己人能混个上将军伪职,里应外合,还愁王庆不破?”看书溂 刘锜皱眉道:“你武艺很高吗?擂台和战场拼杀可不一样,那可是甚么手段都能用得出来,庐州擂统共就十座擂台,这天下绿林之人有多少你知道吗?武艺高强之辈数不尽数,远不是军中可比。” 姚平仲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不过说起武艺我也是学过的,练得身子似虎形,千株松下演拳经,打起来比你强就是了。” 刘锜看他口无遮拦,不欲搭理,对赵柽道:“王爷,此事不可行,别说军中难有那种绿林手段,就算是有,又怎能冒这种险?还是稳扎稳打方为上策。” 姚平仲嗤笑道:“稳扎稳打不错,但有时候可不是上策,前些日子在东京瓦子栏里,听城内最有名的霍四究先生说三分,诸葛孔明若是肯用大将魏延的子午谷奇谋,哪里还有几出祁山的败北?说不得早就一统中原了!” “子午谷奇谋……”折可存喃喃道:“此事我倒是也听过,或有成功可能,但实属对半之数,胜则不说,若败……则季汉必将迅速衰落,怕是坚持不了其后那些年了。” 刘锜道:“本就是侥幸之计罢了,我看半数都未曾有,说是两三成已足够多。” 姚平仲闻言却也不恼,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兵法亦是一正一奇,阴阳相辅,如今天下怎是季汉时三足鼎立可比?此乃平贼,又非国战,又没太大后果。” 宗泽摇头道:“虽然话是如此说,但打擂潜入贼巢,还是太过危险。” 姚平仲嘿嘿一声,站起来冲赵柽礼道:“王爷,属下愿效魏延子午谷奇谋,行那庐州擂计策,潜入贼军,里应外合!” 赵柽看了看他,心想,伱还真如后世记载所说的愿意冒险啊,就不知倘若打擂败北,会不会也像后世偷袭二打东京的金兵失败时一样,去哪里弄匹神仙骡子来,夜行七百多里,逃跑华山去,然后又觉得华山太浅,再逃去青城山躲藏起来,羞于见人,八十多岁才敢露脸。 赵柽道:“你武艺很高吗?” 姚平仲道:“属下可不比刘家公子和折家公子自小锦衣玉食,习诗书练字画,与小妾丫鬟厮混,属下练的乃是站如松,坐如钟,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塞北罴熊,武艺在关中可是有一号的。” 刘锜瞅瞅他冷哼一声,折可存笑着摇了摇头:“胡说八道!” 赵柽眉毛跳了跳,道:“说说看。” 姚平仲伸手一拍胸膛:“属下自小习武,便是拜了华山玉泉宫的道长为师,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更有拳脚无双,打遍关中之地,从无敌手。” “玉泉宫啊,这么说你还是陈抟祖师的嫡传了?”赵柽笑了笑:“真是信口开河!” 姚平仲眨眨眼睛,道:“属下可没吹牛,从小哪次不是打得种家那些子弟满地找牙,没一个是我对手。” 赵柽摇头道:“你们之间的相争,与江湖绿林何干,战场之上也是不同。” 姚平仲挠头道:“王爷,关中江湖,谁不知道姚某这拳脚武艺,属下亦是知晓江湖之上,对武艺的划分,大抵是不入流、三流、二流、一流、小宗师、宗师等等几种。” 赵柽笑道:“你算几流?” 姚平仲道:“属下……自当是一流高手!” 他说完这句话,下面一直没吱声的卢俊义不由瞅过来,上下仔细打量姚平仲,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赵柽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一流高手啊……” 姚平仲道:“一流高手!” 赵柽道:“一流高手在擂台上倒勉强够了,可要潜入王庆手下,怕又是不够了。” 姚平仲:“啊?!” 赵柽双眼眯了眯:“可知陕北华州周侗宗师?” 姚平仲立刻道:“周宗师名满天下无人不知,属下关中人,关中好武子弟,都学过周宗师的大红拳,可惜属下未得一见,不然定拜为老师。” “是啊!”赵柽道:“周大侠乃是宗师,但你可知……” 说到这里赵柽顿了顿,姚平仲望向赵柽,其他人亦是望了过来。 赵柽道:“但你可知,本王适才所说的那金剑先生李助,亦是一名宗师!” (本章完) 第211章 十八家反王,七十二路烟尘 金剑先生李助,亦是宗师! 姚平仲闻言一愣,堂内所有人都是愣住。 卢俊义道:“王爷,金剑先生李助竟是宗师?” 赵柽点头道:“不是一流,亦不是小宗师,这人确确实实是宗师!” 宗泽皱眉道:“这等人物,何故从贼?” 赵柽道:“我从枢密院那边得来的消息,这王庆最初造反,倒还有李助的怂恿相拥,想来……是要做个从龙之臣罢!” 众人皆不语,就是刚才还跃跃欲试的姚平仲,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 不过只是片刻,姚平仲表情恢复如初,道:“王爷,这李助武艺高又如何,只要能拿下擂台,潜进贼军,随后看得就是计谋兵事,他武艺就算再高,怕是也不知兵吧?” 赵柽看着他微微一笑:“确定不会被看破?” 姚平仲胸脯拍的“啪啪”响,“王爷,属下也是混过江湖的,你看哪里不像个绿林好汉?” 赵柽瞧了瞧他,自然是与刘锜折可存气质不同,只是……你这好像不是江湖气,反而像是西军的痞气。 他道:“好汉不似,配军一枚!” 姚平仲张了张嘴,折可存在旁道:“你怕不是混了江湖豪气和贼配军的无赖气。” 姚平仲皱眉道:“我在关中见绿林之人皆是如此,有何不同?” 折可存道:“气质不同!” 姚平仲想了想:“是了,是了,某身上有那种一往无前,奋勇杀敌,绝不后退的气质,寻常江湖人只是有一份狠厉,没那种直往向前,且还多了几分谨慎。” 折可存默默地道:“伱高兴就好。” 姚平仲看着赵柽道:“王爷,我再练练,肯定能成,那庐州擂奇谋……” 赵柽道:“再议!” 此刻,就在庐州城外,工匠们正搭建擂台。 这次王庆设庐州擂,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手下的兵实在是太多了,个个如狼似虎,冲锋陷阵虽然勇猛,但却毫无章法,没有半点军律谋略可言。 这亦是邓洵武率兵征剿,最初连胜两场的原因。 那两场,王庆这边败就败在了没有统兵大将,若不是后来仗着这些匪军流民勇猛,杀得禁军心中怵了,怕是不会取胜再打下庐州。 事后王庆心中后怕,急忙找李助商议,兵多将少,打起仗来一窝蜂似的,有时候连军令都不听,这可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李助就想出这么一条计策,庐州城前摆擂台,广纳天下英雄汉,既能在擂上选拔领兵大将,又能引得那些手下有兵的山寨来投。 王庆当时夸赞,果然是一箭双雕妙计,李助却摇头道此乃一石三鸟。 王庆问为何,李助言道,那些山寨之人,或投靠或不投,只是拜见都好,只要赶此机会联络上,便是大事一桩,且还须请一些大寨前来观看,比如河北田虎,山东梁山、洞庭湖的钟老幺等等。 王庆闻言更是不解,既不投靠,请来何用? 李助却笑道,此乃联合纵横之计。 想当年隋朝末时,哪是只有一家一户起义,便是十八家反王,七十二路烟尘,纷纷起兵,这才推倒隋朝,如今大宋兵多,当多联合些家,推翻大宋之后,再想如何划分江山。 王庆恍然大悟,连称妙计,便一切按照李助谋划行事,开始建设庐州擂。 这擂台自然是放在庐州城的正前方,背对淮东等地,由御营使丘翔监造。 大擂十座,不但要建设得威风,还要奢华,就是木料都要精挑细选,上面雕花云纹,擂顶更是要有高棚,遮阳挡雨,外面大长绸子扯了花球,在棚顶圈挂起来。 这工程虽然耗费时间,索性并不多,倒也能在李助定下的开擂时间前完成。 至于擂台对面,亦是建设了观看的花棚席位,这是为王庆和朝中的大臣将军们准备的。 而另一侧远处,又修了不少简易房屋,给一些身家寒酸的绿林豪杰免费居住,当然,有想进城住的亦非不可,只要你荷包内金银铜货充足,城内的客栈青楼,包你挑捡。 王庆倒也不怕混进朝廷的奸细,一是他有李助这等宗师坐镇,二是他知禁军内没甚么高手,三是他不但手下兵多,就算绿林好汉也要来许多,若是朝廷中人混入,怕是没多久便会被发现。 庐州擂定在五月十九开比,眼下还有三天,但庐州城外,边线一带的巡防兵丁已经多了起来,盘查得也更加严密精细。 这几日三山五岳,各地绿林豪杰接踵而至,一时间庐州城内城外皆满,就算是擂台旁的那些简易木板房,亦都住得满满登登。 就在擂台开赛的前一天,五月初八,庐州城外来了一行三人。 其中一名年轻人,披着银色大氅,穿团百花的袍子,身材笔挺,气质非凡,鬓间簪一朵粉色大花,修眉凤目,面如黄姜,似笑非笑,手里拿一把折扇,上书我踏月色而来,只因你在山中,举止之间,自有一股邪魅狂狷。 另外一人,身材高大,虎头虎眼,双目神采奕奕,神色桀骜不驯,腰间挎刀,身后背着一杆长枪,站在那里宛如半座小山一般,看起来威风凛凛,煞气腾腾。 最后一人,却是戴着顶斗笠,穿身寻常衣服,走在最后面,低头顺眼,瞧不到表情,初看之下,就仿佛市井间的寻常汉子一般,不过这人腰间鼓鼓,袖中亦是挺直如僵,仿佛有东西在里面藏着。 三个人并没有奔城门走,而是瞧了片刻,就来到擂台边,接着那走在最后看似寻常的汉子,从身上掏出几样东西,去擂台旁的报名之处打了个招呼。 那坐在报名桌案后面的人,却是王庆手下一名亲信,唤作杜贵,三十左右岁年纪,看着寻常汉子道:“好汉,从哪里来。” 寻常汉子道:“随我家主人从关中来,闻得淮王广纳天下豪杰,特来打擂投效。” 杜贵道:“可有绰号一并登记上。” 寻常汉子道:“先说我家主人,乃是人称玉面花蝴蝶,偷香小郎君的李飞是也。” (本章完) 第212章 庐州擂奇谋 杜贵闻言,瞅了瞅那年轻人的一身穿着打扮,鬓角还簪着支花,花蝴蝶倒是了,可焦黄的面皮,哪里有半分玉面模样。 他心下笑笑,道:“继续报名。” 寻常汉子指着虎头虎眼的大汉道:“这位乃是穿山虎姚猛。” 杜贵记下,寻常汉子又道:“我乃过山豹黄胜。” 杜贵点头,又问了些三人来历根脚,再次记下,接着拿出三只令牌递过去,道:“打擂的规矩一旁有张贴,明日开擂后不能坏了规矩,否则一发不算数还要问罪。”看书喇 黄胜取过令牌,看了看擂台不远处的那些简易房屋,皱了皱眉。 杜贵笑道:“此刻三位好汉想要住免费的房屋,怕是已经不能,昨日这里就已住满,三位如果身上盘缠充足,可进城中居住,城内的客栈估摸着还有空闲。” 寻常汉子抱拳道:“谢过哥哥了。” 杜贵摆了摆手,寻常汉子转身把令牌给两人一分,对年轻人道:“主人,该当如何?” 年轻人伸手摸了摸下巴,眼神从正在布置花篷的一名小丫鬟身上扫过,道:“总不能露宿在外就是,还是去城中瞅瞅。” 杜贵望着三人向城内走去,伸手写了张纸条,把三人的来历给御营使丘翔送去,但凡入城之人,都要向上报备,比在城外居住更要严查一番。 且说这李飞、姚猛、黄胜三人,正是赵柽、姚平仲、黄孤所扮。 虽然姚平仲的庐州擂奇谋不被宗泽刘锜等人同意,但在眼下没有更好计策打败王庆的情况下,赵柽还是选择了使用。 只是他打算亲身前来,却是被所有人反对,就算姚平仲也后悔自家出了这么一条奇谋。 但赵柽力排众议,最后决定亲行此计,带着姚平仲和黄孤二人绕了个大圈子,走了寿州境内,来到庐州前方。 庐州城乃是淮南西路失陷的州府里维护得最好的,因为王庆想要将此地建为王都,所以没大肆破坏,贼兵在城内也被禁止烧杀抢掠,不像其他几州,里面几乎抢空。 庐州乃是大城,一路的首府所在,又处在连接中原和江南的要道上,承东启西、贯南接北,向来有着淮右襟喉、江南唇齿,江淮首郡、吴楚要冲的称呼。 淮南一地水道发达,庐州的护城河自也宽阔无比,城墙高大,共有七座城门。 北面一门曰拱辰门,东面两门曰威武门、时雍门,西面两门曰西平门、水西门,南面两门曰南薰门,德胜门。 赵柽三人过了吊桥,走南面的德胜门,就见这城门处把守森严,哪怕拿了打擂令牌,亦是一顿盘查,随后又需花钱买得路引,方能进入。 一到城内,就见大街之上,处处都有贼兵站岗,随时盘查询问,外来人没有令牌和路引,便全部抓起来塞进木笼囚车,不知押去了何方。 三人对这庐州城不熟,但来之前仔细看了这城内地图,对街道巷路倒有记忆,知道那原本的淮南西路安抚使司,是建设在城中靠北,这块地方如今做了王庆的宫殿,自然不好靠近。 而城内的繁华之地大多在南城和东城,客栈青楼等所在也是聚集在此二处居多。 赵柽的一脸焦黄颜色,自然是使用了耶律大石给的易容药粉,这药粉在金国并没有全部用完,此番征剿王庆事大,他但凡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全部带来,自然也包括这药粉。 这时的庐州南城,路上行人极多,原本在家没事的百姓,也都被王庆命人给赶出来行走,为了给八方绿林人士瞧看,弄出副繁荣假象,从而抬高自己的身份地位。 赵柽三人打算吃过饭后再寻住处,走进一家酒楼后却见里面乱哄哄一团,山南海北操持着各种口音的绿林好汉坐满一堂,便是想要说话,都难听清。 没奈何,只好更换一家,却又遇到两伙绿林打架,碗盘横飞,筷子乱扎,就连板凳都丢出了窗外。 三人最后只能寻家小店随便充饥,然后再去寻找住处,却是在城南走了大半个时辰,都没有找到,竟是家家都已住满,最后顺着城东往上边找去。 庐州城东这边还算消停一些,但这里青楼较多,又不好住,客栈亦是没有地方,最后继续朝东北走。 庐州城东北却是城内风景最好,有个大湖名为逍遥湖,旁边还有一座大寺,称为铁佛寺,就在这不远有几家客栈,门头极大,有楼有院,是庐州城内价格最高的地方。 三人最后选了边上一家名为丰享的客栈走进去,但这家也是只剩下独立的小院,价格高得吓人,不过此刻能找到住处已算不错,便住了进去。 庐州城宵禁,但亦是在亥时之后,三人在小院内闷了半天,看太阳将要下山,吃过晚饭这才走出去查看地形。 其实按照原本的计划,是不会住在城中的,毕竟真的有事城外还好离开些,只是如今的城外亦只能露宿,且既然是要打擂潜入王庆军中,那么早晚都要进来,还不如早一步来观察庐州城里形势,做到心内有数。 这时天气已经入夏,客栈外三三两两聚集,能住在此处的都是身家丰厚的绿林之人,这些人并不全是为打擂来,有一部分则是来看热闹的,也没想过投靠王庆。 王庆于绿林之中名气不大,都是这一两年才鹊起的声名,但金剑先生李助的名头却是响彻绿林,这些来看热闹的,大抵也是想瞧一下这位当代剑术宗师的风采。 出了客栈,先去逍遥湖边,这逍遥湖乃是庐州城内风景最佳之处,名字来自于城外的逍遥津渡口,逍遥津乃是古战场,三国时魏国张辽一战封神的地方。 湖边这时人倒不少,有那刚喝完酒,豪情迸发,直接赤了臂膀演练武艺的江湖汉子,一趟刀法耍下来,有叫好的也有不屑的,便是要起争斗。 赵柽看得无趣,便带着两人往铁佛寺去。 这铁佛寺乃是一座几百年的古刹,最早是曹操点将台,后来南朝梁时建寺,唐时重建,还有个名称,唤作明教寺。 (本章完) 第213章 八方连天一派云,天下绿林一家人 铁佛寺又称明教寺,明教院。 这座寺宏伟广大,乃是淮南两路最大的一座寺院,向来香火鼎盛,就算是王庆破了庐州,也没受到太多影响,依旧烧香拜佛人不断。 站在寺门前看了片刻,赵柽自言自语道:“明教寺……” 姚平仲身上背枪,是一杆通体漆黑,唯有顶上尖芒处一点闪亮的大枪,正是赵柽的黑日灭芒枪。 不过此刻这枪被油布包裹,只能看出个枪形来,外人倒是不知具体模样,只做普通长枪。 来庐州的江湖绿林人,哪有不带武器的,大抵短兵多,长兵少,不过长兵都是朴刀、枪、棒这三类,倒是不引人注意。 这时寺院的大门尚未关闭,但天色晚了,进的人寥寥无几,多都只向外出,来烧香祈愿的老少男女都有,大抵都是前来祷告天下太平,莫再打仗。 寺门进出并非一处,乃是有山门几扇,分为平安处、最吉祥处等等。 赵柽三人走的是最吉祥处,这里只进不出,颇为顺畅。 在院内四周逛逛,又买了几捆香上去,三人往大雄宝殿走。 铁佛寺内的宝殿极大,里面供奉了一尊生铁佛,寺名由此来。 进了大殿,因是要到闭门时间,里面并没几个香客,小沙弥过来提醒一声,黄孤答了片刻就走,小沙弥便转身离开。 赵柽抬头看这佛,却真是一座铁佛,足足有丈八之高,这自是与后世不同了,后世经过几座朝代更迭,战火纷乱,几次重建后,早就没了铁佛。 可眼下却还是这佛,赵柽仔细打量,这佛虽然亦是慈眉善目,却与别的佛大有不同之处,别的佛圆光都是在脑后一圈,俗称佛光。 但这佛的圆光却是笼罩了全身,呈出一个巨大圆形,佛在中坐,佛光从身体四处散发开来,虽不是真的光,只是雕琢出来,但却给人一种处处光明的感觉。 赵柽眯了眯眼,这是什么佛? 姚平仲在旁看得也奇怪,道:“主人,这铁佛倒是稀罕,能铸如此大不说,形制还这般古怪。” 赵柽点了点头,看殿内已无人便转身朝外走,刚刚踏出大雄宝殿的门时,忽然瞧见两个身影在外面殿角处向后拐去。 他瞅着仿佛有些熟悉,绕过大殿到拐角向后看去时,却又不见了人,仔细回想应是两个穿黑衣的,倒不是和尚。 姚平仲过来问道:“主人发现了什么?” 赵柽摇头道:“如今这庐州城龙蛇混杂,来往各地之人太多,许是看错了。” 他边走边思索,看错了其实不可能,这一世过目不忘可不仅仅在文字上,见过的人和物也是绝不会忘记的。 只是这几年看的人多了,说不得就有来庐州的,或许只是见过罢了,未必真的熟悉。 出了铁佛寺山门,回到客栈,一夜无话。 第二日大早,庐州城内外人山人海,喧闹无比。 但凡城内参与打擂的,都汇集城门处,然后军兵开出一条通路,有序出城。 赵柽放眼望过去,怕不是有几千人之多,这还不算城外那些临时房屋居住的绿林人。 若是后续还有四方绿林前来,人数过万怕是都没有问题。 他脸色阴阴沉沉,看着这些绿林男女老少都有,就是僧道之流亦能瞅见,倘是聚集起来,实在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随着人流出门,便是要检查打擂令牌,无误之后进入前方场地,这庐州擂却是没有百姓围观的,都是江湖绿林之辈。 阳光照耀之下,各种兵器闪闪发光,三个一起,两个一伙分开站立,眼神中对非是同路之人都充满警惕。 更有仇家相见,分外眼红,心中暗想着如何在擂台上弄死对方。 这时三遍鼓响,军兵们把手上的长枪大刀高高举起,随着马蹄声,城门内出来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个个顶盔掼甲,过去之后,又是各色步兵持枪拿斧,中间夹了三驾车子,最头里的车子是仿帝制,画龙绣凤,六马架辕,威风无比。 赵柽远远看去,知道这是王庆到了,后面的两驾车子应是段三娘和李助。 王庆自身武艺稀松平常,但身边高手众多,就是这段三娘亦是拳脚精通,心狠手辣,有个大虫窝的浑号。 赵柽描了眼车驾,便转回了头,这庐州城可不比塞外的大草原,就算他此刻能杀王庆,随后怕是长了翅膀都飞不出去。 又过片刻,那花篷看台被层层甲军包裹,王庆在诸人簇拥下上台,其后跟随的正是段三娘,却说这王庆虽然身材魁梧健硕,相貌英朗,但段三娘反而是和娇美搭不上边,乃是身粗体健,脸生横肉,丑陋不堪,否则也不能有大虫窝的绰号。 王庆头戴紫金平天冠,穿黑色衮龙袍,这倒是有个说法,大宋乃是火德兴国,所以处处以红为主,便是龙袍亦都是红色。 而五行水克火,水德乃是黑色青色,淮西水多,李助便说这乃得了水德,王庆就以水德立朝,是以着黑色袍服。 三人上台,后面又是这伪淮朝的一些所谓大臣,个个面目凶狞,哪怕穿着官袍,看也似恶匪大盗。 紧接着,又迎上来一伙人,这却不是伪淮朝的官员了,而是来自四方大势力的首领还有大寨的寨主之类。 这些人都坐上去,赵柽看了看,能看出其间分了四五派的模样,不过他却是一个都不识得,估摸着大概田虎、梁山、钟老幺等势力都到了。 随着众人坐定,下面军丁开始维持秩序,将喧闹之声呵斥下来后,台上出来一人说话,却是这伪淮朝的殿帅范全。 这人生得瘦削,贼眉鼠须,声音尖锐,先是说些绿林行话,便是甚么八方连天一派云,天下绿林一家人,江河湖海是兄弟,各自为君各为臣。 说完之后,下面纷纷叫好,绿林之人最是吃这套,便觉得这伪淮朝并不忘本,始终记得出身绿林。 范全客套之后,开始吹捧王庆,接着又吹捧丞相李助,赵柽这时才仔细观察李助。 只见此人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并不着官服,而是戴儒冠,穿儒服,卧蚕眉,丹凤眼,面如满月,三缕清髯,身后背一把金柄宝剑,剑穂迎风飘扬,风采引人瞩目。 (本章完) 第214章 乱杀起 范全吹捧完王庆和李助,开始介绍起那五家外来势力。 分别是河北晋王田虎势力,来人是田虎的二弟田豹,手下带了几名大将和百多号人。 山东梁山势力,来的头领是及时雨呼保义宋江,手下也带着大将和百多号人。 洞庭湖钟老幺,却是钟老幺亲至,还带着女儿绰号半江瑟瑟半江红的钟灵熙。 长江的朱雄武,带着百来号人。 桂州的高九变,带着手下五十余众。 这五大势力乃是眼下大宋国内,除了王庆之外较强的几家反贼,甚至田虎那边根本就不比王庆弱。 赵柽在远处观望花蓬,他眼神不由落在了宋江身上,黑而微胖,有薄须髯,双目有神,面带笑意,一副见了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愿意亲近的容貌。 他又看向钟老幺,这钟老幺四方脸膛,头发半白,浓眉虎目,淡淡有须,两只太阳穴微微鼓出,一副面无表情的冷峻模样。 此乃洞庭巨匪,盘踞湖水多年,官兵几次围剿,都是大败而归,所幸他依洞庭为匪,并不远走,所以一直僵持着,不过从这次亲自出马来看,应该是起了大心思,想要做大事。 赵柽目光又落到他旁边的少女身上,这是钟老幺的女儿钟灵熙,烟眉如画,琼鼻檀口,双目顾盼生姿,正好奇地盯着下方一众绿林好汉。 但是赵柽知道,除了貌美如花,这钟灵熙此刻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 半江瑟瑟半江红钟灵熙,在荆湖两路,名头并不下于她的父亲钟老幺。看书溂 她这个绰号,乃是杀出来的,这女子擅使一把圆月弯刀,刀法惊人,所谓半江瑟瑟半江红,就是说她杀人杀得洞庭湖水一半都是血色,另一半则被吓到瑟瑟发抖都不敢流动。 赵柽的目光又扫过朱雄武,这乃长江大寇,长江上水贼盗寇无计其数,但这朱雄武乃是其中最大的一家。 桂州高九变,桂州大贼,世代为贼为寇,暗通交趾国,几次袭击广南西路州县,广南西路境内山多林密,官兵别说围剿,很多时候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赵柽微微眯眼,这些人肯定不是来投奔王庆就是,除了田虎之外,其他人的势力虽然不如王庆,但也不大可能来投靠,但此刻既坐到了台上,便应是受邀前来,这王庆想莫非是想和这些人结盟不成? 范全这时开始叙说打擂规矩,大抵就是十座擂台不设擂主,所有人都可上台厮杀,七日之后,谁能最后占着擂台,那就赢了这擂,赏金千两,封上将军。 至于每座擂台的第二三名,也都有官职赏赐,这第二三名要看守擂时败掉的人数,以败掉人数论排名。 但下面的绿林好汉都心知肚明,想要得二三名亦不容易,能最后守住擂的自然是一等一的豪杰,但想要二三名,就算你败的人多,到最后时可未必就一定活着,这擂台上可是生死不计,最后死在人手便是一场空,这名次只能在活人里算。 接下来直接开擂,十座擂台,有人第一个上去便算守擂开始,下面的可以随意挑战,反正场中人都有令牌,谁腿脚动作快谁就算先一个挑战。 场上鼓声响起,这些绿林好汉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傻,谁也不想第一个上擂台。 第一个上去的就是直接守擂,哪怕武艺精湛,可要守满足足七天的擂台,简直就是不可能,那不但要打败所有挑战的人,还要坚持七天时间,除非武艺高到一定程度,否则体力精神肯定不支。 花篷里似乎早就预见眼下情形,只听范全不慌不忙地道:“第一个上台的擂主,赏银百两!” 这话一出,下面立刻沸腾起来,百两银子可是一笔大数目了,这个时候白银兑换铜钱愈发贵重,前两年还是一两白银换两贯钱,如今已经是两贯半了。看书喇 一百两银子就是二百五十贯钱,可以做许多事情,混绿林的好汉并不是个个都大碗酒喝,大块肉吃,拮据的也不少,不然那些简易的免费房屋也不会全都住满。 而只要第一个上台就有百两银子拿,在许多人想来,根本就是白捡钱的美事,就算本领不济,倒时直接跳下台认输就是。 不少人心中都揣了此种想法,人群顿时躁动起来,十个擂台在一瞬间都有人跳了上去。 可是,并不是一个人跳上去,而是许多人一起跳上去,甚至有的擂台根本没有先后,两三人几乎是同时上去。 范全在花篷里见此情景,皱了皱眉,急忙道:“一起上擂的,胜者得白银!”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那台上早就打了起来,原是有的人彼此相识,知道对方强弱,又恼恨对方争抢,就直接动了手。 至于那后上的,倒也没有下去,这时再下去也丢不起这个脸,更恼恨先上的人,就躲在柱子旁观看,等这争银的打完了再动手。 一时间,十座擂台尽皆乱了起来,单打的,混战的处处皆是。 范全见此情景急忙回头瞅李助,李助却是微阖着双目,连看都没看。 这种为了百两银子就争先恐后上擂台的,里面又能有什么高手? 范全苦笑望向擂上,只能等这些人决出胜负只剩一人后,擂台自动恢复正常。 可这些抢先上台的人,虽然没什么高手,但却越是武艺低劣,反而打的时间越长,决出胜负越难。 高手过招往往是风驰电掣,电光火石,根本不存在打太长时间的事情,哪怕两人在伯仲之间,也不会打上几个时辰,因为往往一个轻微的疏忽破绽被人抓住,那便就败了。 可这低手过招,愈是花拳绣腿,愈难败对方,反而打得起劲,拳来腿往,有去有回,时间拖得更长,双方此刻心中都还在想,果然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痛快,痛快! 他们在擂台上痛快了,可下面的人受不住,毕竟一共就七天比擂时间,而场上这么多人,未来几天里说不得还会再有多少人来庐州,这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啊。 这时台下忽然传来一声冷哼:“废物,统统都是废物,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让洒家来超度伱们!” 说话间,那三号擂台忽然跃上一人,竟是名胖大头陀,头戴月牙束发金箍,身穿灰色的僧袍,袒怀露肚,手上提把雪亮戒刀。 这头陀上台后便直冲过去,一口戒刀舞得好似泼风一般,本来台上有五六人,被他砍得鲜血喷溅,残肢乱飞,躲在柱子后面看热闹的好汉吓得“妈呀”一声,急忙跳下台去。 一顿乱砍之后,头陀站在台上,面目狰狞,僧袍浸血,冲下面大笑一声:“还有谁不服?” (本章完) 第215章 毒与器 头陀凶残无比,将台上浑水摸鱼的人或打或杀。 一时间台下其他绿林有样学样,几座擂台都是跃上人去,惨叫声接连传来,之前上台想要捡便宜得银子的非死即残。 最后十座擂台,只有两人得到了那百两纹银,其他的全部丧命,而这得银的两人一个缺了手腕,一个断了臂膀,原本就平庸的武艺,便是顶多剩下一半,愈发不堪起来。 谁也没料到庐州擂竟是以这种惨烈方式开局,不过只是短暂的震惊之后,小兵们马上收拾尸体残骸,冲刷鲜血,台下的绿林心情已是恢复正常。 在江湖绿林眼中,人命贱如草芥,何况这个世道看似清平,其实已是杀机四伏,民不聊生,各地造反不断,造反是甚么? 造反就是杀人! 此刻每一座擂台都有了擂主,第三擂台的头陀洋洋得意,冲下面大声道:“洒家飞天金熊王玄恩,今番勉力为诸位豪杰打开局面,还请接下来上台的豪杰看此面上,千万留情,莫对洒家下狠手。” 他说的算是客气,但整个人却哪里有半点谦逊模样,便是真如绰号一般,仿佛一只熊罴,得意地快要飘起。 另外九座擂台上的人也都报了名号,这是打擂的规矩,因人多擂少,所以要抢着上擂,下面兵丁根本来不及辨认登记,只能靠打擂者自家报名记录。 赵柽挨个擂台瞅了瞅,倒是各色的人都有,其中第六擂台上,居然还是个妇人,中等年纪,荆钗布裙,容貌普通甚至有几分憨直,看起来恍如普通家妇,手上提一把钢刀,刀尖犹在往下滴着鲜血。 还有一座擂台,上面竟是名童子,穿着小衫,脖子间戴只银项圈,一脸天真无邪。 姚平仲皱眉道:“谁家小娃娃打擂,刚才却是没注意如何赢的。” 黄孤道:“这童子赢得最是轻松,是用毒取胜的。” “用毒?”姚平仲皱了皱眉,咧嘴道:“这倒是难缠,便是捂了口鼻,亦恐沾染身上。” 黄孤道:“这童子用毒的本领寻常,并没出奇厉害,只须剑快,杀他不过一招。” 姚平仲瞅了瞅黄孤,心说王爷这俩侍卫,原本就以为叫欧阳北的整天口无遮拦,胡乱吹嘘,没想到这个黄孤看似老实,平日里闷葫芦一个,竟也是此等大言不惭之辈。 他暗自琢磨,不免想到深处,心说一声坏了,不会王爷也是如此吧?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王爷要不是如此,手下又怎会这样? 一想到这里,姚平仲不由头上冒汗,来之前赵柽可是和他说过,自家武艺厉害,他姚平仲绝不是对手,到时他们看着就行,不用上台比试。 这不会是在吹牛吧? 本来想想也匪夷所思,身为亲王平日养尊处优,声色犬马,哪里会有工夫习武?充其量不过弓马娴熟而已,又怎能打过如狼似虎的绿林好汉! 姚平仲这时后悔莫迭,他只不过瞧着王爷平时总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倒也就信了,如今却看这沉默寡言的黄孤说话,竟不可信啊! 姚平仲不由偷眼去看赵柽。 赵柽道:“你瞅啥?” 姚平仲暗想,世上有一种人最狠,喜欢坑人,狠起来连自己都坑,这庐州擂有多危险?这王爷不会也是这种人吧?想坑自己你明说啊,我就不跟来了! 他道:“我观主人玉树临风,英姿勃发,站在此处,有如鹤立鸡群一般,心下仰慕不能自已,是以窃观之。” 赵柽疑惑道:“真的?” 姚平仲道:“此乃小人肺腑之言。” 赵柽点了点头,伸手稳了稳鬓间的粉花:“我平日里最厌阿谀奉承,不过你这肺腑之言一闻便知,倒是实话。” 姚平仲心下叫苦,肯定是了,怎就平日里没看出来王爷有这一面,不然哪里会献甚么庐州擂奇谋,如今悔之晚矣,可如何是好,一但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怕不是要星夜跑路,从此海角天涯。 他这里自我攻略,那边擂上已经开打。 头陀飞天金熊王玄恩先照面一人,亦是报了名号,叫做草里蛇董木,手使根铁浆大棒,看起来颇为唬人。 这飞天金熊却是有些手段,戒刀用得雪片一般,不过三五回合,便把董木的唬人大棒拦腰砍断,却是木棒外面包层铁皮罢了,再横胸一刀,踹下台去。 那边的荆钗布裙的妇人亦是胜了,但却是惨胜,虽然砍下挑战者脑袋提在手里,却也受了两刀,差点开膛破肚,眼看便不能战。 她正待下擂,却不料“噌”地声响,下面上来一人,手中寒光一闪,妇人顿时身首异处。 童子那边,赵柽看得真切,倒未必是真的童子,既然擅长用毒,可能早年服过什么药物,才导致了这么一副身材,可能是误服,也可能是故意,毕竟研毒的人性格多少有些古怪。 童子用毒的手段简单,就是仗着身材步法灵活,一扬手打出些瓶瓶罐罐之类,远比不上欧阳驼的手段,欧阳驼乃是将用毒的手段都融合进武艺计谋之中,这童子却嫩得很。看书喇 不过那毒确实厉害,根本没片刻,竟然又毒倒了五六人,童子一时笑的合不拢嘴,可就在这时擂上忽来一人,竟蒙了口鼻,只露双眼,上来就是一柄飞刀射出,童子躲闪不及,那刀正中咽喉,直接一命呜呼。 黄孤道:“我却是忘了,用暗器杀他更快,可惜我不会。” 姚平仲眨了眨眼:“还有伱不会的?” 黄孤皱了皱眉,觉得这姚平仲倒和欧阳北有些类似,本领不咋地,冷嘲热讽倒有一手。 “咦?”姚平仲忽然向童子那擂看去,只见那用飞刀杀了童子的人,不知为何,还没等人上来挑战,竟一头栽倒,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 赵柽道:“童子毒未散尽,他急着摘蒙面,毒死了。” 姚平仲顿时无语,本来还看这人飞刀厉害,很难躲闪,没想到最后竟是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如今十座擂台的第二拨挑战之人,只剩下了飞天金熊王玄恩,这头陀真格有些手段,初始之时,只露了戒刀,没想到还暗里藏了鸽蛋大小的念珠,专打人面门,一但打上,再补起一刀,便是死掉的下场。 就在王玄恩台上愈发得意之时,忽然台下一个粗壮的声音传来:“好头陀,就让某家来会你一会!” (本章完) 第216章 小夸父 随着粗壮声音落下,那台上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响,仿佛被一块巨石砸中,整个擂台竟都颤了几颤。 众人看去,不禁都瞪大了眼睛,只见好一条巨汉,身高足有九尺,腰大十围,膀阔五停,活脱脱就是一个巨人。 飞天金熊王玄恩就生得肥大,个子也不矮,但和这巨汉比将起来,分明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巨汉站在那里仿佛一座小山般,把太阳都挡住,身体的影子印到台上,整个把王慈恩挡在了阴影之下。 巨汉手上提着条镔铁长棍,这可是纯铁打造,不像之前上来挑战的那个草里蛇董木,使一条包铁皮的木头棒子。 他这甫一上来,王慈玄恩便“噔噔噔”倒退了几步,不是别的,实在是瞅着太瘆人了。 有道是一力降十会,又道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力量和速度是武艺的根本,其它一切变化都是围绕这个根本展开的,两样占一,便有精湛的可能,两样全无,那就是练武不练功,到头一场空。 这巨汉瞅王玄恩,王玄恩脸色难看,他武艺是不错,且有暗器念珠可用,但不知为什么看这眼前巨汉总觉得心中一阵发虚。 这是一种源于外形上的巨大压力,对方如果只是普通人也就罢了,长得再大,一刀戳死就是,可对方也有武艺再身,还敢上台挑战,这就让王玄恩心中打起鼓来。 这巨汉忽然笑了一声,随后道:“某乃雁荡山大风寨褚良是也,人送绰号小夸父!” “你就是小夸父褚良?”王玄恩闻言脸色阴晴不定,这褚良在绿林中名气很大,雁荡山小巨人小夸父,在江南几路的绿林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身材高阔,力大惊人,武艺亦是十分精通,尤其三十六路疯魔棍法,简直就是所向披靡的存在,他这条镔铁棍对上长兵短兵一概通吃,雁荡山的大风寨虽然只是个小寨子,喽啰也只不过百几人,但就因有这褚良在,官兵竟是一直都打不下来。 王玄恩虽然知道这小夸父褚良的名头,但心中还是想要试一试,毕竟他已经败了那么多人,不信哪怕打不过,难道还逃不掉吗? 一想到此,他右手握紧戒刀,左手内暗扣了一枚念珠,嘴里叫一声:“请教了!” 起手便是笑里藏刀式,接着“开门见山”,“渔樵问路”,“单刀赴会”,“唰唰唰”连环三招用出。 只见那对面的褚良,几十斤的镔铁棍在手中舞得仿佛草棍轻松,又如风车般滴水不漏,哪里有一刀能砍进来。 王玄恩三刀眨眼便被磕出,便是手腕都被震麻,不由心中吃惊,他眼珠一转,再用了个“顺水推舟”,横刀斩去。 这一招却是虚招,他是想要打出左手内的念珠取胜,刀上根本没使用太大力量,不料对方这时竟然转守为攻,那镔铁棍直接就来了一个“蛟龙闹海”捅将过来。 棍长刀短,褚良后撤一步,无论对方这一刀是虚是实都砍不到他,但手中铁棍向前送出,却直奔对方胸膛。 王玄恩此刻也来不及打出念珠,所幸他这一刀是虚招,并不走老,便撤回来防守。 可谁料这一棍力量极猛,那刀一碰上,竟然发出“嘡啷啷”一声响,直接被磕飞了出去。 王玄恩大叫一声不好,急忙用了个懒驴打滚,接着左手念珠向着褚良面门便打。 可惜的是暗器这东西,如果连用了几场也就不叫暗器了。 此刻擂台下哪里还有人不知道他有这一手,何况他每次都打人面门,说是明器也不为过了。 褚良甚至都没有仔细瞧他打哪里,见他刚有动作便是一歪脑袋,那念珠直接打空。 王玄恩这时还想顾及面子,不想喊输求饶,按照台规在擂上只要认输,对方就不能再动手,否则便算犯规取消打擂资格。 他是有机会喊却不喊,之前死的那些却是连喊的机会都没有。 王玄恩顾及面子,又看自家和褚良有些距离,自忖能跑下台去,便咬牙不想认输,只想自己下擂。 他此刻打完念珠,身子微微前倾半弯在台上,直接用了一个“蛤蟆甩尾”,双手往台板上一拍,身子借力便向后弹去。 这一招乃是他看家保命的本领,轻易不会用出,这“蛤蟆甩尾”不转身也能向后跑,速度自是不慢。 可就在他身子刚刚弹起之时,对面的的褚良忽然一步就到了近前。 褚良哈哈大笑道:“你这头陀怕是不知道某家因何叫做小夸父!” 王玄恩立刻大惊,这才想到莫非这小夸父的绰号并不是说对方身材高大,而是说他跑得快不成? 他此刻身子弹起向后倒着跃去,还未等力尽落地,就见对面褚良又一步竟然追到了面前! 王玄恩人还在悬空,却是已经吓得三魂丢了两魂,七魄跑掉五魄,想要张口却哪里来得及,被褚良一把抓住了衣领,将他生生拽了回来。 随后只见这褚良双手一用力,竟然把王玄恩举过头顶,王玄恩吓得亡魂皆冒,慌忙喊道:“我认……” 可他的话还没有喊完,那褚良竟抓住他的两只腿,用力一撕,直接将这王玄恩给活劈了! 台下顿时有些肃静,杀人的见多了,可如此凶残的却罕见,不少绿林好汉都低声议论起来,觉得这褚良的手段实在是太过狠辣了。 褚良哪里在意这些,把王玄恩的两片尸体向台下一丢,也不顾身上鲜血污秽,哈哈大笑道:“还有哪个不服,上来爷爷教他做人!” 姚平仲咂巴咂巴嘴,道:“原来这小夸父的绰号,竟是说他跑得步子大,一般的轻身武艺在他面前没用,不过这人力量也确实有一把子,算是个高手了。” 黄孤道:“不算。” 姚平仲道:“黄胜,你又不服了?这人伱多少招能打败?” 黄孤淡淡地道:“三剑!” 姚平仲摇头:“我还以为你要说一剑呢!” 黄孤想了想:“眼下一剑杀不了他,再过三个月,估计有可能。” 姚平仲道:“你的意思是三个月之后,你的剑法会大进?” 黄孤看他一眼:“我每日每时每刻剑法都在精进!” 姚平仲面皮抽了抽,觉得和这种人实在没甚可说,不就是吹牛吗,吹牛谁不会啊,我还说自己睡觉时武艺都在进步呢! 赵柽这时道:“又有人上三号擂台了。” 两人闻言看去,果然见到有人跃上了三号擂台,正在直面那小夸父褚良。 (本章完) 第217章 明教出 跃上三号擂台,直面小夸父褚良的是名灰衣老者。 便见他发白背弓,脸色灰败,一瞧就是年龄太大,气血两衰,时日无多之人。 老者虽是跃上的擂台,但那两条腿犹自颤抖不停,全靠手上一根鸟杖支着台板,不然恐是要扑倒在地。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小夸父褚良一瞅见这老者,竟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仿佛想要赔笑,又有些惶恐,后退了几步,讪讪道:“唐,唐公公,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老者揉了揉眼睛,打量着小夸父,半天才道:“果真是你小子?老朽还以为看差了呢!” 小夸父堆笑道:“唐公公哪里会看差,就我这体形,一眼就能瞧出来。” 老者叹气道:“可也是,若非你小子长得这般魁梧壮硕,我那孙女又哪会看上,快随我回去吧。” 小夸父闻言便是张惶,四下瞅瞅又望眼台下,道:“唐公公,你看我这不是在打擂吗……” 老者撴了撴手上鸟杖,不高兴地道:“小子,是你打这劳什子擂台重要,还是去见我宝贝孙女元宝儿重要?” 小夸父神色难看,眼珠转了转:“……自然是见元宝儿重要。” 老者笑道:“这就对了嘛,小子,那还不马上跟我老人家走,元宝儿好久没见到你,现在家里想得慌呢。” 小夸父脸涨得通红,看台下绿林好汉个个瞧热闹的模样不由更窘,点头道:“好,好,我现在就和伱老人家回去……” 他说完之后做势过去,却在下一刻忽然转身,只是两步就迈下了擂台,然后撒腿便跑。 那老者倒也没在意,站在那里摇了摇头,回身冲台下抱拳叹息道:“老朽的孙女婿,就爱在外面胡闹,让诸位见笑了,老朽这就去将他追回来。” 台下立刻传来阵阵笑声,好汉们都瞧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乃是家事啊,纷纷都道:“你老人家快去追吧,那小子跑得可快呢!” 老者颤颤悠悠下了擂台,向小夸父消失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造孽啊造孽……” 花篷里王庆看到这一幕,皱眉瞧向李助:“丞相,这是怎么回事,孤家这擂台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李助双眼紧盯着那老者背影,直到老者彻底消失了,才道:“王上,此乃江湖家事,王上不必放在心上,既然设下擂台招揽绿林英豪,自然是想留能留,想走能走,方显得王上胸怀若谷,宽宏大度。”看书溂 王庆闻言有些不高兴,但又不想自家不够宽宏大度,哼了一声:“可这些人也实在是太没规矩了,不过听丞相的就是了。” 李助笑了笑,道:“王上说的是,确实少了些规矩。” 三号擂台此刻空了下来,但只是几息的工夫,便又跳上来一名精壮汉子,这汉子报了姓名,片刻就有人挑战,随后别的擂台亦是风水轮转……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擂台上穿花扑影,死伤无数,但那种惊艳众人的高手却始终没有出现,虽然打得热闹,可并没有真正厉害之人上台。 看着时辰已到,范全在台上宣布第一天比试结束,随后下面军丁维持秩序,花篷里王庆等人先走,接着江湖绿林才慢慢散去。 赵柽三人回了城内客栈,姚平仲掰着手指头道:“今天怕不是有几百人登擂,至少死了一半。” 赵柽淡淡道:“过几日会更惨烈。” 姚平仲心虚道:“主人什么时候登擂?” 赵柽摇头:“瞧瞧再说,眼下上去也是浪费力气。” 三人没说几句,客栈的小二送来饭菜,黄孤用银针试了用饭,待吃完后已经是黄昏将末。 就在这时,忽然外面院门处传来轻轻叩击之声。 姚平仲向外张望:“这么晚了谁来敲门?小二的话都是连敲带吆喝的啊。” 黄孤道:“我去看看。” 小院不大,黄孤没几步就走到了院门前,他开口询问,外面却没人应答。 他心中疑惑,谨慎地打开了两扇木门,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不由皱了皱眉,待关好院门回身时,却发现地下有一物。 那是个褐色的牛皮纸封,看起来薄薄的,因为颜色和土色相近,出来时并没有注意到,应该是从院门的缝隙里塞进来的。 黄孤摸出玄铁剑,小心翼翼挑弄了几下,看见并无异状,又使银针试探一番,这才拿了起来。 牛皮信封上有字,写的是:此有明使,出兴于世,教化众生,令脱诸苦。 什么玩意儿?黄孤皱眉,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随后拿信回房间,道:“主人,敲门的人走了,塞进来一封信。” 赵柽接过信看一眼上面的字不由微愣,随后神色古怪起来。 他伸手打开牛皮封,抽出里面的信,只见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字,开篇便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他颇有兴趣地看下去,直看到信的最后,那最后写着:信吾者,得永生,三界独尊,普是众生慈悲父母。 看完之后,赵柽不由笑了笑,居然是明教,没想到明教竟已经渗透进庐州城,而且还在偷偷挖王庆的墙角。 赵柽知道,以明教的教义和性子,是断然不可能和别的势力结盟的,除非那些势力全都信奉了明教,加入进明教。 他把信放到桌上,想了想,看着两人道:“知道明教吗?” 黄孤摇头,姚平仲却道:“这个在西军时倒是听说过,回鹘那边不少人信奉,西夏也有些人,中原这里倒是不知道。” 赵柽点头:“唐周时曾传过来,后来唐武宗灭佛,便一起给灭了,这些年又有兴起的势头,这封信就是明教蛊惑人心,宣扬教义的东西。” 两人对望一眼,姚平仲道:“主人是说这明教……在王庆的眼皮底下宣扬教义收纳教徒?” 赵柽道:“就是如此,这明教隐藏很深,在这庐州城内肯定有巢穴存在,说不定王庆军中都有人信了。” 黄孤道:“主人,这明教如此做,究竟想要干什么?” 第218章 欢亦苦 赵柽道:“还能干什么,自是搅风搅雨,眼下庐州城八方汇聚,不正是个拉教徒的好机会?” 黄孤沉默几息道:“主人的意思是……这明教也有反逆之心?” 赵柽瞅他一眼:“这种时候,真正向善的教门,哪个不是关门闭户,谁还会出来宣扬这种东西,这明教此刻是当庐州机会,才来客栈这种地方敲门送信,宣扬教义。” 姚平仲纳闷道:“可是庐州的绿林来了几千上万人,他们哪里有那么多……” 说到此处,他忽然顿住,一双眼瞪大:“莫非这明教在庐州竟有这么多教徒,能够到客栈逐门送信?” 赵柽双眼眯了眯:“送信宣扬教义这种事,不仅人须多,还得保密,怕是王庆下面军中不少人亦都信了,在帮着遮挡。” 姚平仲道:“可再保密也难免泄漏,毕竟人多嘴杂,还如此挨门挨户的送信,一但发现了,王庆怎会饶过这些人?” 赵柽摇头道:“王庆为什么摆庐州擂,还不是因为贼军内部混乱不堪,没一些有力的人压着,而这明教行事十分诡秘,一但信奉了,倒是嘴严的很。” 姚平仲看着赵柽手里的信:“主人,那咱们……” 赵柽笑道:“不妨试着和他们接触接触,装成感兴趣的模样,吸引明教的人注意,说不得就会来兜搭一二。” 黄孤这时在旁道:“会不会有人收到这种信后去告发?” 赵柽道:“大多应该一笑了之,前去告发的肯定有,不过估摸着会石沉大海,既然明教敢在客栈里塞信,那么管这地的贼军估计也是教徒。” 姚平仲道:“怕是如此。” 赵柽看了两人眼,把信递过去道:“都背一背,没事的时候就去院外和客栈外逛逛,念叨几句,看有无人找上门来。” 二人点头称是,开始背起明教教义来…… 翌日,城外擂台更加热闹,比试过程也开始快速起来,往往是十招八招,甚至几个照面就定了输赢,台上的擂主换了又换,根本没人能从早晨坚持到黄昏结束。 赵柽依旧没有上擂,他在下面观察这些打擂绿林的武艺,有那奇诡一些的就都记下来,尤其是身形步法之类。 他之前要融合神形无影和百鬼夜行,总觉得还差点什么,原是两者都十分复杂深奥,需要中间有一些旁的武艺佐证,就仿佛一副完整的药剂,里面要有君、臣、佐、使一样,相互作用。 这两天他观看擂台收获颇丰,将神行无影和百鬼夜行相互印证,又加了几门看到的步法,估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融汇成一门新功夫。 傍晚回城,晚饭吃到一半时,外面忽然又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黄孤早有准备,“噌”地一下蹿出门外,随后就看到院门前的地上,躺着一封和昨天相同形制的牛皮纸封。 他跑到院门前,迅速打开木门向外望去,这次却是看到了一个身影已去出很远,隐约穿戴并不像寻常百姓,反而倒似一个兵丁。 黄孤回头试了下地上牛皮纸封,并无消器毒药,便捡起来回屋交给赵柽。 赵柽拆开看了,比昨天的信上多出不少内容,他沉思道:“可瞧见什么人送来?” 黄孤道:“只看见个背影,好像穿着兵丁的衣服,走得极快,应该身具武艺,断不是普通的小兵。” 赵柽点头:“先吃饭,吃完了去外面走走。” 片刻后,三人来到客栈之外,此刻已是微黑不黑的时候,客栈外悬着两串大红灯笼,灯笼下不少人坐在小凳上纳凉,议论着白天里擂台上比斗之事。 三人站了一会儿,便往前走,这时只听姚平仲长叹一声:“唉,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啊!” 他声音不大不小,那聊天的人里倒有两个看过来,不过也只是打量了他几眼,就转过头去。 赵柽面无表情向前,前方又遇到一群从逍遥湖演练武艺归来的人,姚平仲继续叹气道:“唉,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啊!” 这伙人倒是不少望过来,不过眼神里都是疑惑纳闷,有个胖子还道:“说这话的意思是活够了吧?无欢无苦的,那还不如趁早去打擂,说不定还能足了心愿。” 姚平仲眉毛挑了挑,气呼呼紧走几步,对黄孤道:“姓黄的,轮到你了。” 黄孤耷拉个脸道:“知道了。” 三人在逍遥湖转了一圈,这时人已不多,不过但凡有人处两个都念上这么一句,便是收获了许多白眼,还有一些仿佛看待傻子一般的目光。 接着又去铁佛寺,这寺外亦是有人纳凉,不是打擂的绿林人,而是住在周围的百姓,铁佛寺宏伟古老,百姓觉得安贴,就到这边坐,其间还有不少女子。 黄孤看到女子就皱眉,道:“姚猛,该你了。” 谁知道这姚平仲也是个见女人就心慌的,立刻摇头:“刚才我在湖边多说了好几次,眼下你都要还回来才是。” 黄孤气道:“这东西哪有还来还去的。” 赵柽瞅他一眼:“伱说!” 黄孤闻言心中顿时叫苦,怎么接了这么个差事,上回送琼英回河北,一路上饱受折磨,便是发誓都要离女人远些,也少和女人说话,女人可真是太麻烦了,对了,不知那琼英现在过得可好,总是在贼子手下,并不安稳。 一想到这里,黄孤猛地打个冷颤,自家这是在想甚么?怎么想起那小贼娘了?还道她安不安稳? 黄孤觉得汗毛都有些竖起,这很不对劲啊,自己为什么会想到琼英?那去河北的路上这小贼娘可花样颇多,若不是念着王爷叮嘱,还送她去河北?早就一剑送她去西天了! 他深吸口气,定定心神,道:“是,主人。” 前方这时几个女子坐在青石阶上聊天,原是带着绣花的东西,但天暗了下来,瞧不准针脚,便东家长西家短的胡扯起来。 黄孤轻咳一声,从旁边过,边走边道:“唉,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啊!” 几名女子立刻好奇看他,其中有个年纪最小,不过瞅发髻已成过亲的道:“浓眉大眼的,你嘀咕什么呢?” 黄孤压根没想过居然有人会搭话,不由就是一窘,但不知说什么好,便又重复了一遍:“唉,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啊!” 那年轻女子“格格”笑道:“怎就说这一句?” 旁边个胖妇撇嘴道:“莫不是个傻的?” 黄孤闻言怒瞪她一眼,快走了几步离开,又到另一伙人面前,然后清了清嗓子,低头叹气道:“唉,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啊……” (本章完) 第219章 接引使 三人向回走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赵柽摇着扇子在前面,姚平仲与黄孤两人好像斗败的公鸡,蔫头耷膀,没一点儿精神。 这次出门半分收获都无,既没遇见主动过来兜搭的,也没遇见和他们一样口念教号之人。 赵柽想了想,正常情形下宣说教义,拉拢教徒,明教的人肯定会现身,但眼下这般谨慎,迟迟不见,肯定是对那王庆李助忌惮。 毕竟这种挖墙脚的事情,是任何势力都无法忍受的,普通百姓还好,这些绿林人可都是王庆用擂台吸引过来的,其间花费巨大,寄望极高,还有军中的人,若是王庆李助知道军队都开始被明教渗透,怕是会大发雷霆,满城追杀明教弟子信徒。 不过,这对赵柽却是有利的,因为赵柽来就是要剿灭王庆的,只不过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明教坐大。 既然他打算潜进王庆内部,那明教使了釜底抽薪之计,他就来个驱狼吞虎之谋,到时打擂成功,获得伪职,便将这件事透漏出去,让王庆和明教之人相互厮杀。 这也他要接触明教的原因,毕竟要针对城中的明教,必须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 虽然今夜无功而返,但赵柽并不着急,这种事两边都在钓鱼,就看谁先上钩罢了。 第三天擂台,比前两日精彩许多,便是可以看到一些奇秘的武艺,但还没有真正的高手现身,从早到晚,依旧没人能一直守在擂台上面。 庐州擂共设七天,赵柽估计真正高手出现会在后三天里,他须看情况上擂,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不稳妥,那便放弃,至于破王庆贼军事再去想他法。 这天下午三人回来得早,一进小院就看到地上多了个牛皮纸封,这次里面写得更多,倒是开始描绘起光明世界、空中楼阁等种种不真实存在之事,言辞极具蛊惑,就算是赵柽看了也觉得颇有些水平。 晚饭用得早,吃完后天尚未黑,外面院门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 姚平仲顿时一愣,道:“这信不是已经送到了吗,怎还来敲门?” 赵柽眼睛眯了眯,道:“有贵客到了,去迎接吧!” 两人纳闷,一起出门去看,却是片刻后接进来一名军汉。 这军汉满脸笑意,仿佛笑弥勒一般,身穿普通小兵衣服,算不上甲胄,只是外面铆了几排铁钉。 军汉一进门便见了个极特殊的礼,开口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几位好汉请了!” 赵柽急忙站起来,却不会那种礼节,只是也学着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黄孤二人虽然恨不得用靴尖抠地,但还是跟着说了一遍。 军汉看三人似乎很满意,笑道:“在下薛文,还未请教三位好汉高姓大名?” 赵柽逐个介绍,随后瞅一眼放在桌上的牛皮纸封,低声道:“可是明教的朋友?” 军汉同样低声道:“我乃是明教的接引使,看三位乃是有大造化之人,特来相谈。” 赵柽顿时兴奋起来:“薛使者,我连观三封信,心中大有感触,只觉得这世上一切都唯光明故,乃是最真的道理!” 军汉点了点头:“李兄弟,我发现你不但是有大造化之人,更是有大智慧之人啊!” 赵柽闻言眼睛一亮,急忙拉薛文坐下,接着道:“薛使者,此话怎讲?” 薛文微微一笑,随后开始低声言语起来,这一言语便是半个多时辰过去。 只见赵柽三人都是一副恍然的表情,眼睛仿佛都在放光,最后薛文审视了三人一番,道:“三位兄弟,可有意加入我明教?” 赵柽猛点头,旁边的姚平仲却嘟囔:“倒是想加入,可我们还要打擂呢……” 薛文摇手:“不耽误,不耽误,三位兄弟尽管入教,至于打擂随时去就是,不瞒三位兄弟说,象三位这般有武艺身手的,只要入教就和普通弟子不同,必受到明尊青睐。” 赵柽喜道:“刚才听薛老哥说那光明使甚为遮拦,小弟能否去做?” 薛文闻言表情一滞,随后讪讪笑道:“那亦不是不可能,只要武艺够高,对教内贡献够大,又忠于明尊,自然也是……有可能的。” 赵柽摸着下巴,思索几息:“小弟武艺倒是够高了,经过这几日的彻悟,对那光明界无比向往,总觉得那里才是自家的归宿,肯定是忠于明尊的,就是这贡献……” “哎,李兄弟不要愁这贡献的事情,只要武艺高,想要贡献还不容易吗?”薛文观看他表情道。 “也是,老哥说得对,只要武艺够高,哪里还做不来贡献!”赵柽拊掌道。 薛文这时又望了望黄孤两个:“就不知道李兄弟这武艺究竟有多高?” 赵柽“唰”地一下展开折扇,压低了声音:“老哥可能不知小弟有个绰号,唤作玉面花蝴蝶,偷香小郎君,这武艺倘不够高,又怎能活到如今?而且小弟尤擅轻功,寻常高手可追不上我。” 薛文眉毛跳了跳,这种自吹自擂的他不少见,可没哪个是真正高手,但此刻也不好说破,他这个接引使在明教内地位仅高于普通教徒,只管接人,别的不管,接引来教徒就算有功,至于身具武艺的接一个等于寻常十个,只要眼前三个真有武艺就好。 他随意道:“李兄弟既然武艺精湛,可能在庐州擂上取得名次?” 赵柽点了点头:“自然有把握,否则早就上擂扬名,何至等到如今。” 薛文哪里肯信,笑道:“若是李兄弟真能拿到前三的名次,得到这淮朝的官职,倒是可以抵上贡献,虽然光明使还差些,但做个旗使却是够了!” 这明教之内等级森严,刚才薛文介绍过,赵柽心内记住,最高之人乃是明教教主,下面有四大光明使,然后是五大法王,六大散人,再然后就是七色旗使,这些都算是教内的高层,至于中层更多,底层便是普通教众了。 他道:“如此看来,我这旗使倒是当定了,对了薛老哥,小弟三个加入明教不是这么简单地说说吧,我三个可还没拜见明尊呢?” 薛文闻言脸上出现一丝警惕,但转瞬即逝,道:“李兄弟莫急,等老哥将你三人的名字报上去后,自然会带你们拜见明尊,然后就是正式的明教弟子,大家皆是兄弟!” 赵柽道:“如此甚好,那就麻烦老哥伱了。” 薛文笑道:“谈什么麻烦,我们都心向光明,都想早日回归那大光明世界,原本就是一家人,只不过相遇迟些罢了。” 赵柽称是,薛文这时站起身来:“那哥哥我就先行离开,待三位兄弟的名字报上后,再来叨扰。” 送走了薛文,赵柽心中琢磨了下,所谓拜见明尊指的并不是明教教主,而是摩尼光佛,摩尼光佛在中原明教又被称为大光明神,大明尊。 这个拜见是拜见明尊之像,入明教不可能不拜明尊像,不可能连明尊形象都不知道。 倘若去拜见明尊,那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明教在庐州城的巢穴,然后找机会驱狼吞虎,一举破之。 赵柽心里谋算了半天,觉得并无错漏,这才对黄孤姚平仲道:“你们觉得铁佛寺如何?” 他一直觉得铁佛寺有问题,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寺又叫做明教寺,这就不能不让人心中乱想,虽然这个“明教”的意思,其实和摩尼教的明教并没什么关联,但总是不妥。 还有那寺内的铁佛,以铁铸佛本就罕见,造型还那般古怪,佛光遍体,分明就是在彰显光明。 姚平仲道:“这寺古老,就是那佛看起来怪气,且只去了一次,倒没看出别的。” 黄孤摇了摇头,他对寺院之事不太了解。 赵柽瞧了眼外面天色还早,思索道:“我总觉得这铁佛寺有些问题,可能与明教关联,之前怕打草惊蛇也没去探访,如今既然和明教的人接上头,倒是不再怕被发现,今晚就探一探这铁佛寺。” 姚平仲道:“要如何探?” 赵柽道:“从外到内,这铁佛寺周边先走一遭。” 黄孤道:“那寺周边好像住了不少寻常百姓?” 赵柽道:“明教传播大抵就从这些百姓开始,若不是此番王庆摆庐州擂,哪里来拳脚枪棒之人,平日明教根本没这种机会。” 两个点头称是,过一会出门去,见客栈前方依旧人多,个个眉飞色舞在谈论今日擂台事。 这次不必再说甚么何欢何苦,三个慢悠悠向铁佛寺行去。 来的却是比昨日早,不过寺前已三三两两坐了人,还有卖针头线脑的小贩,专门做过巷生意,便是只往妇人堆里扎,仗着能说会道,倒也做成了几笔,可就算再没了主顾,也不愿离开,两只眼只是乱瞄,嘴里也开始花花起来。 赵柽三人走走瞧瞧,忽然路过寺庙大门旁,这边也坐了几伙人,忽然一个年轻女子喊道:“浓眉大眼的,怎地今天不说胡话了?” 黄孤听着耳熟,侧头一看,正是昨天搭话的小妇人,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眼睛瞅他。 他顿时大窘,姚平仲在旁嘿嘿小声道:“黄胜啊,这小娘子估摸是瞧上你了,还不快上!” 黄胜瞪他一眼:“你咋不上!” 姚平仲乐道:“人家看上的又不是我,我上岂不是找骂?” 黄孤冷哼一声,向前追赵柽,却听后面嬉笑声传来。 “周家娘子,莫不是瞧上了这浓眉大眼的傻子?” “朱二姐,莫开玩笑,我可是成了亲的人。” “姐姐可没开玩笑,不过说来也是,你家男人外出行商,半年三月才回一次,如今又兵荒马乱,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归来,倒是可怜周娘子独守空房了。” “朱二姐净说些有的无的,我才不听,羞臊死人。” “哎哟,刚才和人搭讪时怎没见你有半分羞臊,现在人走远就羞了?” “不听不听……” 赵柽边走边笑,姚平仲也直捂肚子,他三人耳聪目明,将后面的话都听进耳中,黄孤自是脸色难看,也不知今年是撞了什么邪,偏偏总被女人为难,就算走个路也有是非上门。 他三个绕过了寺门,向铁佛寺后面走去,这却是片普通百姓的住宅,巷子胡同穿插,大院小院相邻。 三人随意走入,漫无目的,只是闲逛,忽然在一条小巷的尾处看到座小院,这小院瞅起来比其它的精致不少,更难得的是和别的院落并不相连,是独立的一座。 绯色斑驳的陈旧院门,两旁挂着桃符,看起来与其它院子并无不同,只是其中一扇门不起眼的地方,画着朵白色印记。 赵柽看着这白色印记微微皱了皱眉。 那是一团明王火的印记,不知用什么材料勾画,虽在不起眼处,却微微闪着银光。 他冲两人做出一个噤声动作,随后站在门前细听,却隐隐听到院里传来乐声。 这乐声很陌生,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种乐器,充满胡调,赵柽细品了品,乐声欢快明朗,似乎还有人在跳舞踏地。 瞅了眼黄孤姚平仲,赵柽低声交代了几句话,便上前敲门。 他敲响小院的木门,里面的乐声戛然而止,瞬间安静下来,仿佛根本没人在里一般。 赵柽又继续敲了几下,依旧没人应答,也没人开门。 赵柽心中冷笑,明明有人,不开门也就罢了,连应答都不肯,那一定是有问题,他伸手推了推院门,若是再没人出来,他不介意将这门用力推开。 就这时,里面忽然传来个娇脆的声音:“是谁?” 赵柽听着象名少女,便道:“路过的,讨口水喝。” 院里声音道:“去别家讨吧,这里住的是女眷,不方便。” 赵柽笑道:“我们是好人,只要有水瓢递口水就行,又不进去。” 院里声音道:“左右都是院子,何必来我家讨水,都说了不方便,你这人怎如此执拗,走吧走吧。” 赵柽见叫不开门,又用力去推,直到那木门“嘎吱嘎吱”乱响。 院内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声音嗔怒起来:“你这人到底想要干什么,都说了不方便开门,难道你还要强进不成!” (本章完) 第220章 圣姑现 赵柽道:“只是讨口水喝,何故吆五喝六。” 院内声音愈近:“倒是个颠倒黑白的无赖之徒,说出话不讲道理!” 赵柽道:“怎就不讲理,分明是你为难在下。” 院门这时“吱呀”一声打开,里面现出一名黄衣少女。 少女相貌娇憨,满脸怒意,便是两条柳叶眉都竖了起来,上下打量赵柽。 赵柽见这少女容貌,心中便是一动,微微有些高鼻深目,乍一看倒还不觉如何,但仔细瞧去却和普通汉人略有不同。 少女斥道:“你这人好生没道理,都说了不方便,怎么就好硬闯?” 赵柽哈哈一笑,“唰”地展开折扇,看着黄衣少女道:“好泼辣的小女子,我就是硬闯你又能如何?” 少女闻言顿时大怒,道:“伱闯个试试!” 赵柽笑了笑,眼神向院里瞄,这院虽然在外面看不大,但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一望极深。 此刻天色尚未黑,他能看到有几进房屋,就在房屋旁还有个凉亭,这凉亭四角垂下雪白帘纱,帘纱随风飘动,内面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你偷瞧什么?”少女怒道:“再瞧就剜了你的眼睛!” 赵柽哪管她威胁,摇头道:“小女子如此紧张,莫不是里面有甚么怕看的东西?莫非私藏了名小郎不成?” 他说着迈步就往里走,黄衣少女神色瞬间冰冷,手腕一滑,就出现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朝着赵柽分心便刺。 后面黄孤早跨上一步,怒喝道:“贼女敢尔!” 他玄铁剑速度极快,在黄衣少女臂腕滑动时便已出手,此刻不偏不倚地斩到匕首之上,那少女发出一声惊呼,匕首便被打飞。 姚平仲此刻也跳了过来,伸出蒲扇般大手就向少女胳膊抓去,少女脸色大变,猛地向后一纵,姚平仲喝道:“贼女哪里逃!” 他欲去追,却在此刻就听“嗖”地一声响,有一支飞箭从凉亭内射出,这箭快得令人发指,哪怕姚平仲十三四岁就混迹西军,却从没见过如此快的箭矢,他根本来不及左右躲闪,只得身子猛地向后一躺,“轰隆”声响,硬生生倒在了地上。 那箭过了他后,竟直接没入青石墙缝,唯有白羽露在墙外不停颤抖。 姚平仲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箭倘若射在身上,肯定要打个对穿,什么人居然有如此箭术! 赵柽眯了眯眼,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这一箭他太熟悉了! 当年这箭也是这么射他的,来如风雨,去似流星,随后,他还了对方一枪! 此刻,他哪里还不知凉亭里是谁,分明就是回鹘三公主,明教圣女,丽雅娜扎! 没想到在这庐州城坐镇,暗中布置挖王庆墙角的居然是这个女人! 赵柽杀意心头起,狠恶胆边生,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连着两次都没有杀成这个女人,今日绝不能再让她逃脱! 赵柽自忖有易容药粉掩盖真正脸色,又和丽雅娜扎没有一起面对面呆过许久,对方应该认不出,便一甩手中折扇,慢慢向凉亭走去。 凉亭距离木门这里并不近,此时黄衣少女已经跑了回去,却没有进凉亭,而是从亭边过,微站了一下便向后院。 赵柽神色冷漠,这时也无心去管其她,只是要杀了丽雅娜扎,这个祸害不死,早晚必成大祸。 就在他刚走一半之时,那白纱不知是风吹动,还是被人撩起,飘飘荡荡间,竟然伸出一条笔直似玉的腿来。 轻纱薄掩,姣白似雪,莹润如玉。 赵柽脚步一停,干什么?美人计?色诱? 他“唰”一下展开折扇,不管对方什么计,必须要杀! 他举步刚要继续向前,凉亭内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出:“赵柽,你再敢向前走一步,马上全庐州人都会知道,宋国的齐王来了!” 嗯?!赵柽身子立刻一顿,眼睛望向凉亭,居然被认出来了? 竟然被认出来了! 却是有些出乎意料了,他微微阖眼,随后慢慢睁开,哈哈大笑起来:“莫放春秋佳日过,最难风雨故人来,丽雅娜扎,我们有缘!” 凉亭里淡淡地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丽雅娜扎,我乃天山雪莲上官翩,可你……却是宋国的齐王赵柽!” 赵柽脸上杀机一闪即逝,笑道:“你也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赵柽,我是玉面花蝴蝶李飞,你却是回鹘三公主丽雅娜扎!” 凉亭里道:“只要我一个命令传下去,王庆立刻就会知道庐州城来了一位大人物,你说……他会怎么招待你这位宋国王爷?” 赵柽嘿嘿笑道:“想要招待我恐怕很难,不过我相信王庆很愿意招待偷挖他墙角,在他军中秘密传播明教,想要窃取他手下兵丁的人,你猜,他会如何做?” 凉亭里半晌无语,忽然出声道:“别想对我动手,只要你敢动手,马上就会有人把你的消息传递出去!” 赵柽冷笑:“别想把我的消息传出去,只要你敢传出我的消息,马上你这个明教圣姑偷挖墙脚,渗透军中,传播明教,暗地收军中人为教徒的事,就会满城皆知。” 又是片刻的沉默,凉亭里传来一阵笑声,就像冬日檐下的风铃,虽然悦耳却清冷冰寒,冷入骨彻。 “赵柽,我不说破你身份,你也别想破坏我的事!” “哈哈哈,这倒真是奇思妙想!”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何必说得如此决绝,丽雅娜扎你不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 “哼,什么朋友,我们本来就是敌人!” “呵呵,既如此……那告辞!” 赵柽缓缓转过身,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眼中的杀意几成实质。 慢慢走到门前,对着几乎看傻的黄孤二人道:“走吧!” 黄孤二人哪敢废话,护在赵柽身后,一路向前走去。 待出了巷子口,赵柽深吸了口气,那一天在铁佛寺内他没有看错,那个黑衣身影确实是熟人,因为那身影就是丽雅娜扎。 还有,铁佛寺应该就是明教在庐州城的巢穴! (本章完) 第221章 誓言许 丽雅娜扎缓缓地从白纱外收回长腿,倾国倾城的容颜上出现一丝怒意。 她哪里不如东京城灯市上的那名女子? 是容貌不如,是武艺不如,还是出身不如? 竟然连多一刻都不肯留! 竟然从头到尾都杀机弥漫! 回鹘女子向来敢爱敢恨,从没宋国那些虚伪的规矩,从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她从小就立下誓言,但能凭真本事摘下她面纱者,便招为夫勒! 回鹘国内,上到王氏,下到平民,无人不知,就算是宋国陇右和熙河西军,亦是知道此事。 身为宋国齐王,陇右都护府大都护,她绝不相信赵柽不知! 他不是不知道,他定是装成不知道,他嫌弃她,他瞧不上她! 他不喜欢她! 他甚至几度想要杀了她! 是啊,宋国的亲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丽雅娜扎坐在凉亭内,越想越是心凉,怪不得宋国有一句话叫做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 赵柽是个读书人! 玉面花蝴蝶李飞?呵呵,怕不是本性就如此,如今浪荡在外,放飞心思,大言不惭地道了出来! 丽雅娜扎在亭内缓缓起身,她光着脚,足踝纤细白皙若美玉。 她走下亭子,一袭白衣飘若流风回雪,忽地转身一剑,那亭子四周帘纱,顿做蝶舞蜂飞…… 赵柽脸色阴沉地回去客栈,他坐在桌旁喝了杯冷茶,心内不停谋算。 黄孤此刻被他派去院门处望风,姚平仲谨慎在旁边伺候,但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小声道:“主人,那亭子里的是回鹘三公主丽雅娜扎?”看书喇 赵柽冷冷看他:“你知道这个女人?” 姚平仲一咧嘴:“知道,太知道了,我也在熙河路呆过,熙河路那边谁不闻她大名,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还被她射了一箭。” 赵柽冷哼一声:“她有什么大名?” 姚平仲道:“主人,你不知道啊?这丽雅娜扎虽是公主身份,但却独领一部,战力极强,她自家更是拔萃于回鹘诸王室,个人武艺超群,有回鹘弓马第一的称号。” “弓马第一?”赵柽冷笑:“居然还有这样的名声?我看是回鹘无人了吧!” 姚平仲讪笑道:“主人说得是,若是她没这吹嘘起来的第一,想来名声也不会传至熙河军中。” 赵柽道:“虽然回鹘和我大宋有陇右西夏两地间隔,但这女子却是个祸害,今日我被她认出身份,虽然用话暂时威慑住她,但却不算稳妥,若是她拼了明教在庐州城的经营不要,也想泄露我身份,那擂台之事便不可为了,要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 姚平仲道:“是,主人。” 赵柽又道:“今日虽有机会杀她,但那院里又不知还有何人,总不能够冒险,杀了她后有人出外宣扬,就无法善尾,此刻城门全关,走也困难。” 姚平仲想了想:“主人说得是,对了,主人从哪里认得这丽雅娜扎的,且还结下了仇恨?” 赵柽闻言皱了皱眉,想起在陇右时的事情,又想到今年上元节之事,便简单地和姚平仲说了一遍。 姚平仲听完之后张大了嘴巴,片刻才喃喃地道:“主人,你是说一枪挑开了丽雅娜扎的面纱?” 赵柽点头:“她当时射来一箭,我便还了她一枪,却只是将她面纱挑开,没有杀死她,倒是遗憾。” 姚平仲嘴唇颤了颤,道:“主人,你难道不知这丽雅娜扎的誓言吗?” 赵柽纳闷道:“甚么誓言?” 姚平仲道:“这丽雅娜扎自小习武,在回鹘王室乃是一等一的天才,她十三岁时就统领一部,向来眼高于顶,骄傲跋扈,瞧不起任何人,便是回鹘王室的其他王子和公主亦是不放在眼中,她自习武后便带面纱,曾于神佛前立下誓言,但能正面战斗中挑下她面纱者,便认为夫勒,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不变,回鹘国内,还有熙河的将官,几乎无人不知。” 赵柽顿时愣住,片刻才道:“甚么?你再说一遍,这是个甚么誓言?” 姚平仲眼皮跳跳,重复道:“但能在战斗中,挑下她面纱者,便认为夫勒,永不改变,对了,这夫勒回鹘语就是丈夫的意思。” 赵柽闻言双眉微锁,神色变幻,没有言语。 姚平仲观察赵柽脸色,嗫嚅道:“这女子向来眼高于顶,骄傲气横,但越是这般就越爱惜羽毛,说话断不会更改,何况当着神佛之面发誓,回鹘国内向来都知。” “竟然是……这样!”赵柽眯起双眼,心中暗暗思想疑惑,这种事为何当时在陇右没人与他说起? 是了是了,他当时身边的乃是柳随云、鲁达、杨志、史进、徐宁、洪七,这些人根本不是陇右的,又哪里能知道此事?就算鲁达是西军,但也不是熙河路的,而是最远的鄜延路,自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但是身边还有折知常,折知常不知道吗? 折知常肯定是知道的,就算折寒梅也应该知道,但折知常却隐瞒下来,没告与他知,为什么不告诉他?怕是此事折知常连折寒梅都未说,不然折寒梅也肯定会来问他。 折寒梅没来问,折寒梅不知道他挑下丽雅娜扎面纱之事。 折知常这小子揣的什么心思? 至于下面的士官兵丁,自是不敢来和他说明此事,或许也认为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他真是不知啊! 女子名节乃是大事,哪怕杀了她,亦不能坏她名节。 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那日军马对峙,银枪如龙,直接挑飞丽雅娜扎的黑色面纱,回鹘那边一千余兵,可尽皆瞧见了。 赵柽心中微微一沉,保密这种事,三五人都难,何况千余人,怕不是回鹘国内现在已经人尽皆知…… 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 赵柽又想到上元节之时,丽雅娜扎前来刺杀,却是出手就直奔小娘而去,居然是要先杀小娘……这个女人! 赵柽微微闭眼,久久不语。 姚平仲在旁低着头,便是将桌上的冷茶换了热的,待热的又有些变凉之际,才听到赵柽开口。 “让黄胜回来吧,还有,暂时不用准备离开了。” 姚平仲道:“是主人,那丽雅娜扎乃是极度骄傲自负之人,主人既然挑下了她的面纱,她就不可能宣扬消息给王庆。” 赵柽瞅瞅他,又是微微阖上双眼,陷入一阵沉思。 第222章 苍穹变 第四天擂台,赵柽依旧没有出手。 晚上,薛礼来。 一进门就报喜道:“三位兄弟,你们的名字我报上去了,今晚就能拜见明尊!” 黄孤姚平仲看向赵柽,如今他俩都知道了赵柽和丽雅娜扎之间的纠缠,丽雅娜扎既然是明教圣姑,如今庐州城明教的幕后黑手,那入不入明教似乎意义不大了。 赵柽看着薛文道:“麻烦老哥了,不知何时才能前往拜见?” 薛文坐下后道:“得天黑之后,不过地方不远,到明尊处用不了太多时辰。” 赵柽笑道:“那就好,就不知我们兄弟三个可还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薛文摇头道:“若是寻常之人,自是要做些准备的,不过李兄弟三个都有武艺在身,倒是毋须那么麻烦,只记得到时不要喧闹嬉笑,有问就答便是了。” 赵柽点头:“记得了,记得了。” 几人喝了会儿茶,讨论了一番明教经义后,看外面天色已黑,薛文站起:“三位兄弟,差不多可以动身了。” 三人随着他走出小院,却是在附近好一顿乱转,最后竟转到了铁佛寺的后门。 这铁佛寺后门并不像前面,就算闭寺后依旧有人坐着纳凉聊天,这后门处却有些陡峭,只一条石级可上,其它地方都是陡坡。 薛文看看四下无人,低声道:“三位兄弟请随我来。” 他率先登上石级,身手颇为矫健,这石极两旁并没有扶索,普通人想上却是有些困难。 三人紧跟,到后门处薛文敲出四轻五重的叩门声,里面传来问话:“为善除恶!” 薛文回道:“惟光明故!” 寺院后门缓缓打开,探出一个光头,竟是名和尚。 薛文冲身后做个手势,先一步进门,后面三人紧跟走进,和尚向四周瞅了瞅,小心翼翼关上后门。 薛文低声道:“三位兄弟且随我来。” 他在前面引路,又是一顿好走,原来这铁佛寺内颇大,里面殿宇广多,又有禅房数进,菜地大片,塔林等事处,若从没来过,可能迷路亦不好说。 这时天色全黑,玉兔新挂,光芒渺渺,寺内不像外面些地方会点灯笼,里面大部分都是黑漆漆一片。 薛文深一脚浅一脚,带三人来到东侧一座小殿前,这殿不大,位置偏僻,在铁佛寺内毫不起眼。 三人只见小殿门窗隐隐约约有些光亮,显是里面点了灯烛,薛文走过去敲门,却又是互对教义,里面才肯打开。 进去后看里面竟是有了十几人,其中两个和尚,两个黑衣,另外一些却穿着杂乱,一眼看下非是铁佛寺之人。 薛文和其中一名黑衣打了招呼后,逐个介绍一番,赵柽才知这两名黑衣人是比接引使更高的传经使,至于那两个和尚亦是明教之人,也有职位,唤做经坛使。 至于那些穿着杂乱的人,却是与他们一样,是被接引而来加入明教的,不过那几人都是普通百姓,并非身具武艺的绿林人。 传经使看到赵柽三个自是大喜,这些时日虽然招到不少弟子信徒,但其中有武艺的寥寥可数,毕竟城内的绿林汉子都是奔着功名利禄而来,对加入什么教门不太感兴趣,况且教义虚无缥缈,吸引普通百姓还好,吸引会武之人却着实费力。 传经使一人唤作陈亮,一人唤作韩虎,两个先把薛文打发走,然后对赵柽三人一脸笑容道:“三位兄弟既有心加入我明教,须拜明尊,斩世缘,始终修炼,才能回到大光明世界之中。” 三人点头,接下来拜明尊,原来是这座殿内的一尊佛像,赵柽仔细打量,竟和前几日过来在大雄宝殿看的那铁佛样貌仿佛,周身雕刻了佛光绽放。 这拜明尊的仪式有些复杂,但并没太特殊之处,就是教礼和中原那些教门完全不同,乃是左手做托天状,右手放在胸前亦做托起,教徒弟子见面,都行此礼,类似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拜完明尊后,便正式成为明教教徒,这时两名传经使开始传下经义教规。 这经义教规,并没有书本文册,虽然大宋民间不少人识字,但也有不少是丁字不认的,所以大抵都是口传,先传简单的,一点点记,多传些次,便也都记住了。 至于以后传经结束,再有不懂忘记的时候,那就要去问经坛使,就是那两名和尚,经坛使掌管着这些经义教规的文字书籍,可以负责查看,二次传授。 这个东西不是一天就能全记住的,所以入教之后,要经常听经,也算是教徒弟子拉近感情的一种方式。 这首次传经不多,大抵主要讲些教规,至于经义只讲了几句,这也是让新入教的人习惯,不至于听得许多到时反而记不住,心中烦躁。 传经之后,看着几个背了会儿,陈亮道:“李兄弟乃是身具武艺之人,我还须往上禀报,为兄弟争个教内职务,不必从寻常教徒做起。” 赵柽急忙道:“那就麻烦陈老哥了。” 陈亮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三位还请稍等。”说完他又和韩虎打了个招呼,出殿而去。 这时那两个和尚带着几名新入的普通教徒离开,殿内就只剩下韩虎和赵柽三人。 赵柽想了想,看韩虎道:“韩老哥,我听说咱们教主武艺绝顶,不知何时才能有幸一见。” 这韩虎是个粗壮汉子,笑道:“教主武艺天下无敌,可没那么好见,而且教主此刻也不在庐州,若是李兄弟以后立了功,说不定倒能见到。” 赵柽闻言“哦”了一声,随后道:“小弟也习武多年,擅长使枪,不然也不能来打这庐州擂,我听薛老哥说,教内有不少武艺传授,若是立功便能得传,就不知能不能学到教主的武艺。” 韩虎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压低声音道:“教主的武艺可不是一般人能学的,那可是最厉害的武艺,得是光明使身份才能赐下,就算是法王都没有资格学。” 赵柽脸上露出惊讶,小声道:“什么武艺如此厉害?” 韩虎道:“教主那门武艺唤做苍穹变!” “苍穹变?”赵柽品了品,点头道:“听名字就是一门好武艺。” 韩虎道:“那是自然!” 二人又聊了半晌,这时后门打开,进来两人。 其中一个正是陈亮,另外一个看眼殿内,忽然转身就往外跑,陈亮不由一呆,随后急忙追了出去。 (本章完) 第223章 想摸吗 赵柽三人侧对小殿后门,倒没看见什么情形。 不过韩虎却是看到了一半,他只见陈亮进来又跑出去,不由皱了皱眉,暗道在搞什么鬼。 几人又聊了会儿,就见陈亮返回,依旧是满脸笑意,对赵柽道:“李兄弟,上使对你三人十分满意,想要见一见李兄弟。” 赵柽立刻兴奋道:“陈老哥,上使会给小弟一个什么差事做?像老哥一样的使者吗?” 陈亮笑道:“三位兄弟都不算普通教徒,都有一身武艺,肯定会给个差事,至于是不是使者我却不知了。” 赵柽道:“上使只要见我一人?” 陈亮道:“上使说见一个就够了,我觉得李兄弟你是三个里的头领,就提了李兄弟的名字。” 一旁黄孤低声道:“主人……” 赵柽冲黄孤使个眼色,笑着点了点头,道:“小弟也心念上使,便和陈老哥前去拜见一番。” 陈亮忙道:“既如此,李兄弟且随我来。” 陈亮此刻心中纳闷,刚才去禀报此事,那上使迪娅前来观看,却不料刚进门就转身离开,后来又嘱咐了他一番,让他间隔片刻后将李飞带去别处,陈亮虽然心中疑惑,却也只能照办。 两人从后门出了小殿,便向南面行去,不多时来到一处房舍前,赵柽也不知是铁佛寺何处,便见陈亮道:“就是这里了,李兄弟说话还请谨慎,莫要得罪了上使。” 赵柽道:“多谢老哥带路,小弟知道了。” 他瞅了瞅房舍,向前走去,到门口敲了几下后,里面传出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赵柽推门进入,见却是间雅致花堂,里面点了数根灯烛,照耀得明亮,堂内摆设布置都颇醒目,和铁佛寺这种方外之地并不般配。 花堂内不见人,里处入眼一面屏风,上面绘着花鸟鱼虫,山川江河。 他瞅了瞅,站在原地没动,这时屏风后有人说话,听不出男女,只是低沉:“你就是玉面花蝴蝶……李飞?” 赵柽道:“正是玉面花蝴蝶,偷香小郎君李飞,敢问上使……” 屏风后有些冰冷地道:“现在是我问伱,不是你来问我!” 赵柽便不再说话,于桌边坐下了,给自己倒了杯茶,用银针试了试,随后喝口,道句果然好茶。 屏风后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哪里人?” 赵柽道:“关中人。” 屏风后又道:“来庐州何事?” 赵柽道:“自是打擂,谋取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屏风后道:“胡说八道!” 赵柽笑了笑,不再说话。 半晌,屏风后再道:“既入我明教,想求个什么职位?” 赵柽道:“这职位不是上使任命?怎么变得自要?” 屏风后淡淡地道:“回答就是,哪里来些疑问!” 赵柽想了想:“做个光明使就好!” 屏风后闻言气息一滞,随后哼了声:“好大的口气,你知道光明使是做什么的吗?” 赵柽道:“不知道……” 屏风后冷笑道:“什么都不知道,也来乱要,要来后干什么?” 赵柽道:“我什么都不想干,就是过来看看你。” 屏风后沉默。 赵柽思索道:“本来之前加入明教是心血来潮,后来知道你在,加入不加入便也没有意义,只是又知道了些事情,所以才想着过来看看。” 屏风后半天才道:“看什么?看笑话吗?” 赵柽摇了摇头,站起身向屏风后面走去。 屏风后语气立刻冰冷:“站住,再往前走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赵柽道:“丽雅娜扎,这话说的,你何时又曾对我客气过?” 屏风后语气一顿,忽然怒道:“不许再往前走,再走我就杀了你!” 赵柽道:“虽然你武艺很高,但想要杀我怕是还有些难。” “你以为自己武艺很厉害?那是之前我不想杀你!你……停下!” 赵柽道:“我说过了,这次过来就是想要看看你。” 他到了屏风近前,轻轻一迈步,便转了过去。 顿时就见一名绝色少女,正在靠墙的紫檀桌旁呆呆坐着。 赵柽看少女,倾国倾城,绝色天香,哪怕只是坐着不动,一双眼恨恨看他,那颜色也凌驾于月雪之上,惟梦如幻。 赵柽笑道:“却是不戴面纱了?” 少女双眉若远山含黛,闻言顿时羞怒,但这模样却更添三分妩媚,一点娇娆。 “赵柽,谁让你进来的?就算我杀不了你,今晚你也休想全身离开!” 赵柽伸手拽过一把椅子,不远不近地坐到少女对面:“丽雅娜扎,我今天过来不是喊打喊杀的,有些事情我也是刚刚知道,所以……看看能不能有甚么办法解决掉。” 丽雅娜扎目光清凛盯着赵柽:“你已经说了两次,什么事情刚刚知道?” 赵柽眯了眯眼,有些事情只能挑开了明说,不然只怕误会越来越深。 “那天离开小院回去后,一名手下和我说了你的面纱誓愿之事,此事我之前确实不知。” 丽雅娜扎美目流转:“之前不知?” 赵柽道:“我去陇右,身边带的都是自己人,没有熙河军中将官,下面那些兵卒又怎敢对我言及此事?” 丽雅娜扎闻言神色微霁,不错眼盯着赵柽,片刻才道:“灯市之上那名女子是谁?” 赵柽看着她,缓缓道:“我的女人。” 丽雅娜扎道:“是你的王妃吗?” 赵柽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丽雅娜扎看着赵柽,同样一言不发。 赵柽微叹口气,道:“那面纱之事,我觉得……” 丽雅娜扎嫣然一笑,恍如百花盛开,她今天穿了身素白裙子,此刻忽然将一条腿笔直伸了出来。 她道:“长吗?” 赵柽看她一眼,目光落在那腿上,确实长…… 他不言语。 丽雅娜扎伸出一只纤手放到腿上,道:“你看过的……白吗?” 赵柽只觉得嗓子有点发干,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丽雅娜扎望向他,轻声道:“想摸吗?” 赵柽喉头滚动,默默地站起来就转身。 “赵柽,你去哪里?”身后传来丽雅娜扎羞忿的声音。 “有些头疼,我先回去。” “赵柽,我没让你走!” 赵柽只听身后劲风袭来,不由一侧身,竟然是对方长腿踢过。 他躲了这一下后,却接连有风声响起,竟是一团掌影,这掌极快,犹如穿花蝴蝶一般。 赵柽只是躲闪没有还手,身子仿佛陀螺般闪避,对方哪能沾上分毫。 丽雅娜扎掌腿交攻,神色羞恼,只觉得自家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都如此做了,对方居然起身要走。 回鹘女子向来敢爱敢恨,从不作伪,喜欢就是喜欢,可以奉献给你一切;不喜欢则就是不喜欢,便是连话都不会与你说,不像中原许多女子那般娇滴滴,矜持犹豫,欲拒还迎。 她不会违背誓言,那是在神佛面前发下的百年誓愿。 佛说,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可哪怕没有那面纱之誓,在那惊艳般的一枪之下,也是动了心的。 她丽雅娜扎要嫁就嫁给强者,否则就终身不嫁! 情思已种下,可对方却次次都要杀她,回鹘女子一向直来直去,她又哪里会表达情感,想着赵柽既然知道面纱誓愿,居然还要杀她,那就定是不喜欢她,嫌弃她,瞧不上她。 今日才知误会,所以做出羞人举动,只是想让对方知道自家的心意,回鹘女子大抵这般直接,可对方居然想要跑? 她不知中原礼仪,也从未读过宋国儒家典章,更不晓汉人许多传统。 又怎会知道赵柽的心思? 她自小便在兄弟姐妹中出类拔萃,硬生生杀将出来,不然以毕勒哥汉二十多个儿子,十几个女儿,哪能个个都有本部人马? 西州回鹘毕勒哥可汗的子女中,只有七人有本部人马,其中丽雅娜扎排名第一。 赵柽边躲边道:“打什么打?” 丽雅娜扎只是不语,她恨死赵柽了,还问打什么打,就是明知故问。 赵柽步法越来越快,又道:“丽雅娜扎,你没完了?” 丽雅娜扎咬了咬牙,真是个虚伪至极的家伙啊,宋国的读书人莫非都是这样? 她一腿劈下,却是明教之中秘传的武艺,无论对方左右去躲都极艰难,若是后退便要踢到面门之上。 赵柽皱了皱眉,猛地向前一步,那腿便直面劈下,他一侧头,这一腿直接压到了他的肩上。 丽雅娜扎直觉得仿佛劈在铁板之上,酸痛难忍,立刻挥掌向赵柽拍去,却被赵柽抓住了手腕。 赵柽道:“你干什么?” 此刻丽雅娜扎一条长腿在赵柽肩上,几成一字,手腕又被刁住,两人距离极近,便是吐气如兰,呼吸可觉。 丽雅娜扎挣扎不动,一扭头,不看赵柽。 赵柽想了想,道:“你不是问我想不想摸吗?” 丽雅娜扎疑惑,甚么? 赵柽笑了笑,忽然伸出手,在那腿上轻轻抚了一下,随后抽身后退,恍如诡灵,接着再是一退,便出了房门。 丽雅娜扎站在那里,只觉得腿上阵阵酥麻,她抬头看向门外,双眸忽明忽黯…… (本章完) 第224章 铁袖拳 第五日擂台,下面的绿林好汉明显少了一些。 这几天打将下来,死的死,伤的伤,哪怕还有四方人继续来投,却不及死伤的半数。 不过即便如此,一眼望过去,台下依旧是人山人海般热闹。 就在一号擂台,有个邋遢道人,早晨开擂时即上,一直到午时都没有下台,手上基本没有三合之敌。 二号擂台则是名儒衫书生,用一杆大枪,同样没人能敌。 三号擂台乃是个中年汉子,使用双刀,便是败在手下的从无活口。 赵柽看得精彩,忽见四号擂台跃上个熟悉身影,是名女子,手上一口长剑霜冷冰寒。 女子容貌寻常普通,皮肤有些微黑,额头处嵌一枚白色莲花纹饰,看起来十分怪异。 她只是一剑,就刺死了四号台上的擂主,随后才报名姓,来自西北之地,绰号天山雪莲,名叫上官翩。 赵柽眉毛直跳,他自然看出这上官翩就是丽雅娜扎易容装扮,只是她在城中挖墙角不够吗?竟还要自家混进军中去挖? 这也未免太狠了些! 台上丽雅娜扎双眼轻轻扫过下方人群,在赵柽身上停了停便转过去,没有任何表情。 就在此刻,四号擂台忽跃上一人,是名魁梧老者,满面红光,眼目有神,背负着双手。 他看向丽雅娜扎,淡淡地道:“女娃娃,此擂老夫看中,饶你一命不死,下台去吧!” 丽雅娜扎冷笑一声,并不说话,举剑便刺。 老者冷哼一声:“不知好歹!” 他亦不用兵刃,只凭两只袖子迎战,台下有眼尖的已经发现这老者衣袖竟有问题。 又宽又硬,并不像普通衣袖那般柔软灵动,而是僵直死板,似乎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赵柽在台下道:“这是铁袖拳,袖子乃是特制,能当成兵器使用。” 黄孤疑惑道:“主人,那袖子真是铁做?” 赵柽道:“据说是一种精铁,而且可不止袖子是铁做,里面应该还有别的东西,我曾听老师说过,这门武艺练到精湛之时,有一绝招唤作流云飞袖,十分厉害。” 黄孤想了想:“再厉害的袖子也挡不住一剑!” 赵柽侧头看他:“你一剑就能杀这老者?” 姚平仲闻言也好奇看过来,黄孤沉默几息,道:“不能!” 赵柽道:“既然不能,说什么挡不住一剑!” 黄孤低声道:“那上官翩也不能!” 他二人和赵柽去过丽雅娜扎的小院,丽雅娜扎在小院中报过这个名字,所以他俩都知道台上的女子就是那位回鹘三公主装扮。 这时擂上两人已经走过了五招,台下喝彩声不断,原来这老者在绿林之中颇有名气,乃是一个江洋大盗,绰号金袖子皇甫祥。看书喇 这皇甫祥武艺极高,十几岁时投身绿林,做了几十年恶事,却从未被官府捉到,如今更是罕逢敌手,稳稳地坐住了一流武艺的宝座。 又是片刻,十几招过去,只见丽雅娜扎的剑光愈来愈快,到最后时竟仿佛滚动雪球,便是自家的身子都被剑光带动,不像人用剑,倒像剑引人。 黄孤皱眉道:“这上官翩的剑法很奇特啊。” 姚平仲道:“哪里出奇?” 黄孤道:“她这手快剑不同寻常,普通快剑都是初时极快,随着比斗时间变长,力量减弱,会越来越慢,她这个却是开始没那么快,使着使着才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姚平仲道:“那确实不可思议,力气应该是越用越少,怎么还能比最初时快?” 黄孤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极难想通,也不知道哪种剑法如此神奇。” 赵柽在旁道:“黄胜,你是不是练剑练傻了?” 黄孤疑惑道:“主人此话何意?” 赵柽道:“那分明就是最开始没使出全力,只是些许试探,随后才一点点用出真本领,自然出剑越来越快!” 黄孤一愣,顿时羞愧的低下头,恨不得钻进地里。 姚平仲哈哈大笑道:“我看你就是练剑练傻了,一点脑子全无,居然还分析的头头是道,主人说得对,那不就是最开始隐藏实力,然后才用出真本领吗!” 这时台上已经走过了二十多招,丽雅娜扎忽然一声轻叱,剑若星芒直接向前搅去。 皇甫祥久久没有取胜,此刻也有些着急,他名声在外,对上一个女娃娃居然这么多招还没分出胜负,心中不由恼怒。 他看这一剑来得迅疾,皱眉之下就用出了压箱底的招式流云飞袖,这一招他本想最后遇到强敌时再用,根本没想过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娃娃身上使出,恼怒之下出手便有了十二分的狠厉。 台下已有人认出,大叫起来:“流云飞袖,这是流云飞袖。” 这招名气也大,不少观看其它擂台比武的人纷纷望了过来。 赵柽也眯起眼睛观看,毕竟这铁袖拳乃是奇秘武艺一类,他想要揣摩一下其中门道。 就听得台上一阵“叮叮当当”乱响,随后皇甫祥竟“噔噔噔”倒退了出去。 明显流云飞袖不敌对方的快剑! 皇甫祥此刻哪还有初上台时的风度,便是两只铁袖亦都消失不见,被对方的快剑斩得粉碎落地。 他虽然铁袖碎掉,但并未赤膊,两条胳膊上居然还包裹一层铁皮,不过这铁皮亦是有地方出现裂痕,鲜血正在一点点渗透出来。 皇甫祥此时哪里还顾得脸面,面子再重也没有命重,他怕丽雅娜扎斩尽杀绝,急忙大喊:“我认输!” 这却是几天里观看擂台上争斗学乖巧了,不少人败北时都不想开口认输,而是想直接跳下擂台,而往往这样死得更惨。 他刚才也动过念头,不过却被立刻止住,以对方的快剑,恐怕他跳下去的那一刹那,对方绝对会飞剑射来将他钉死半空。 丽雅娜扎看他认输,颦了颦眉,没想到这人如此果断,不然倒还真想补上一剑。 台下一片喧哗,任谁也没有想过皇甫祥会败,而且败得这么惨。 皇甫祥这时已经下擂,他双臂铁皮裂痕处已是鲜血直淌,抬不起胳臂,有那心思灵敏的便暗暗猜测,这皇甫祥的双臂可能已经废了。 这时与他结过仇的,都偷眼盯着,想要观个真切,然后暗暗跟上,要他性命。 皇甫奇脸色难看,怎会不知这些人心思,便是脚步加快,一头钻进人群,转眼就不知跑去了哪里。 丽雅娜扎此刻在台上眼望赵柽,忽然冲他扬了扬下巴,一副挑衅的姿态。 赵柽在台下笑了笑,他可没决定今日就上台,就算要上,也不是去挑战丽雅娜扎。 这一天直到黄昏之时,一号到四号擂台的擂主都没有变动,四个人全部守住了擂台,花篷内王庆一脸喜色,暗忖终于等到了真正高人。 第225章 上擂台 第六日,开始出现抢擂。 抢擂就是有人不想和武艺高超的擂主对上,又想要霸住一座擂台,然后开始争抢一些没人连续守住的台子。看书喇 眼下一号到四号擂台,都已经多次守擂成功,擂主显出了惊人武艺,那五号到十号擂台便成了好汉们争抢的对象。 这个时候上台争抢的根本没有泛泛之辈,能忍到现在才上擂,不但武艺精湛,大多在绿林中也颇有声名。 随着一上午的惨烈比斗,五号到八号擂台基本尘埃落定,被人勉强守住。 唯有九、十两座,依旧混乱,仿佛走马灯一般,在不停地更换着擂主。 好汉们的眼睛都瞄在这两座台上,毕竟当下来看,这两座擂台最弱,若去挑战守擂,机会要比其它八座大许多。 正午十分,阳光直射下来,天气有些闷热。 赵柽望了望九号擂台,微微一笑道:“就它了!” 黄孤二人急忙道:“主人小心!” 黄孤倒还好,对赵柽的武艺多少有些了解,姚平仲却心中不停打鼓。 赵柽一但出事,他便难逃其责,计策是他出的,此行他也跟来,倘若出了事,他便是砍了脑袋都抵不了罪过。 这时九号十号擂台已经杀乱,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换大王旗,相较前面八座擂台简直就如修罗场一般。 九号擂台这时的擂主是名手持朴刀的汉子,相貌普通,穿着普通,武艺却不普通,已经连斩三人,大有要占了这座擂台的意思。 赵柽回头瞅两人一眼,姚平仲急忙要解背后的黑日灭芒枪。 赵柽摇头道:“先不用。”他脚尖一点地,“噌”地一声就向台上跃去。 可就在此刻,旁边同样有人也纵身向台上跃。 两人都注意到了彼此,那人大喝道:“小辈敢尔!” 赵柽瞅他眼,冷哼一声:“滚!” 两人刚落到擂台,那人恼火赵柽抢擂,竟直接一棍打来。 赵柽冷笑一声,突然伸出手硬生生抓住棍棒,随后欺身上前,一拳轰出。 这一拳快若流星天马,重逾泰山压顶,那人急忙举拳来迎,只听“嘎嘣”声响,骨头碎裂之声传来,接着那人一声惨叫,倒跌下台去。 赵柽冷笑道:“不自量力!” 台下瞬间安静,便是那守擂的朴刀汉子也皱起眉来。 被赵柽一拳打下台的可不是普通绿林好汉,台下许多人都认识他,此人姓宋名义,绰号疯魔棍。 这宋义在江湖上字号响当当,手上一根齐眉棍,难逢敌手,专干一些劫镖杀商的大买卖,那些镖车可都有镖行护送,他专门下手这些人,武艺高超可见一斑。 台下小声议论起来,看赵柽相貌并不认识,但能一拳就打败宋义的,又怎会是普通人?他们都在等赵柽自报名号。 朴刀汉子紧皱眉头,心中却比台下人更为震惊,宋义他不但认识,而且两人曾经交过手,大概是个不分彼此的局面,否则宋义也不敢上来挑战他。 可一拳败北这种事,却是想都没想过! 何况对方根本没用兵器,宋义的疯魔棍法连一招都没使完,就被对方抓住棍子,然后打了下去? 朴刀汉子自忖和宋义都是二流的手段,但也是二流里拔尖的,那对方肯定就是一流了,或许…… 他不敢再想,这时看到赵柽目光看过来,猛地一咬牙心中做了决断:“在下认输!” 他此言一出,下面立刻哗声一片,尚未交手就认输的,哪怕打擂已经进行到了第六天,却也是凤毛麟角,极为罕见,何况这朴刀汉子并非无名之辈。 台下的绿林好汉议论纷纷,看赵柽的眼神疑惑震动,都在暗暗思想这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柽这时瞅了瞅朴刀汉子,笑道:“算你识趣,滚下去吧!” 朴刀汉子闻言顿有些愤怒憋屈,这年轻人有些太狂妄了,他不免后悔就这般认输,可话已出口,又怎好再收回,又复想起宋义刚才的惨烈模样,似乎骨头都打碎了,最后长叹一声,黯然下台。 这时赵柽站在台上,伸手从脖后领中摸出描金折扇,“唰”地一下打开,望着台下道:“玉面花蝴蝶,偷香小郎君李飞,在此请教诸位好汉!” 甚么?名号一报,台下人都愣住,从没听过这名字啊,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好名号啊?! 玉面花蝴蝶还勉强能听,但也让人乱想,这偷香小郎君可就妥妥是个好色之徒了。 赵柽哪里管这些人如何想,他起这个绰号是有原因的,因为王庆当年在开封府做副排军的时候,便有个绰号叫做粉面玉蝴蝶,便是惯喜偷香窃玉,勾引良家妇人下水,拯救青楼女子从良。 投其所好罢了。 果然王庆在花篷里一听到这个绰号不由乐了起来,伸手指向台上道:“玉面花蝴蝶?孤王瞧他一副焦黄面皮,倒象只葫芦,哪里有半点玉面的意思!” 旁边的段二也笑了起来:“这小子穿得倒齐整,就是脸色实在与那玉面不配啊!” 范全亦道:“玉面是没有的,不过又叫偷香小郎君,这偷……怕是也难偷来,大抵是要直接抢的!” 几人哈哈大笑,旁边的田豹、宋江等人自也赔笑,唯有那钟灵熙听到赵柽报完名号后,眼神之中微微闪过一丝杀机。 台下众人这时都看赵柽皱眉,便有一个汉子大叫声:“好淫贼,居然也敢前来打擂,我许滕今日便要为民除害!” 汉子声落,立刻传来一阵叫好,实在是偷香小郎君这个绰号不受待见,管你做没做过那种恶事,既然敢叫这个名号,就要有被人除害的自觉。 这许滕绰号狂风刀,也是赫赫有名的江湖人物,纵横东南,号称东南第一快刀手。 虽然这第一快刀有些夸大其辞,但也能看出此人刀法精通,刀速之快。 许腾回身冲众人抱个拳,大笑道:“多谢诸位捧场,某这就上台铲除此败类!” 他说完后,上前两步,腰间一用力便跃到了擂台之上。 (本章完) 第226章 霸王拳 这许滕跃到台上,抽刀在手,却是一口又薄又快的雁翎刀。 他看着赵柽大声道:“淮王招贤纳士,广招绿林豪杰,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台,今日就让某为民除害,铲除你这种江湖败类!” 赵柽闻言皱了皱眉,他起这个绰号只不过是为了赚王庆,哪想过这些绿林好汉反应如此之大,你们平日里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就不说?分明是不讲道理啊! 他看着许滕冷哼一声,许滕此刻还想再端一端身架,道:“淫贼,还不快亮出兵刃,休要说某家欺负于你!” 赵柽哪有心思和他啰嗦,身子突地一动,脚步交错间已是到了对方面前。 许滕没料到赵柽身法这般快,不由大叫一声:“吓,淫贼纳命来!”随后出手就是连环三刀。 他这刀法唤作狂风刀,走得自然是快刀的路数,而且他这快刀与平常的快刀还略有不同,爱走偏锋,往往角度刁钻古怪,让人难防。 许滕刚才也看到赵柽出手一拳打败宋义,不过宋义同样也不是他的对手,至于只用一拳,大抵便是宋义轻敌了,他盯这九号擂台良久,又怎会轻易放弃。 赵柽看到雁翎刀过来,速度飞快,确实当得上这狂风刀的名头,不过他岂会在乎这些,身子忽然欺进,一拳打了出去。 赵柽眼下已将神行无影和百鬼夜行融合完毕,不说奔跑速度惊人,只是稍动起来,辗转腾挪,都让人眼花缭乱。 神行无影乃是单纯奔行的步法,只精速度二字,但百鬼夜行不但擅长跑路,还摆弄各种跳跃挪转,且使用之间姿势诡异阴森,才有这个名字。 他新融合的这门身法,既有神行无影的速度,亦是兼备了百鬼夜行的挪转。 虽然奔跑比神行无影要慢上了一些,但灵活度却上来,拐弯再不成问题,至于闪转腾挪之间,还有百鬼夜行八分的精髓,挪转速度比之前更加快速。 赵柽给这门新武艺起了个名字,叫做神行百变。 他见对面刀来,身子瞬间闪避过去,随后直接欺身,一拳奔向对方胸口。 许滕哪料到赵柽如此快,这分明比他的快刀还要快,比刚才打宋义那一拳也要快! 他此刻回刀已是来不及,只能用另外一只手去挡,要不然胸前就得硬生生挨这一下。 他刚才可是瞧见,这李飞拳头之硬世所罕见,打宋义那一下将对方的手骨都打折了。 可此刻不用另一只手挡又不行,这拳打在胸口怕是能将他打死。 两只拳头狠狠碰上,随后“咔嚓”声响,许滕发出一声惨烈大叫,他这拳直接被对方给震了回去,手骨碎裂,随后对方的拳头狠狠打在胸口,他“哇”地一口鲜血喷出,整个身子仿佛断线纸鸢一般,竟然被直接打掉到台下! 台下,瞬间又没了声音,一拳一个绿林好汉,这淫贼武艺究竟有多高? 不说之前的宋义,许滕那可是成名多年,赫赫一方的人物,三十六路狂风刀法,不说是一流武艺好手,却也是准一流了。 就是这样的好汉,居然连刀法都没展开呢,便被一拳轰下了擂台,且看许滕此刻躺在台下的凄惨模样,怕是胸骨碎裂,再难医治。看书溂 关键是这偷香小郎君李飞,根本就没用任何兵器,只是用一双拳头对敌,这可让台下不少人都胆战心惊起来。 人群中忽然有一名老者低声道:“老朽觉得……这李飞的拳头其实就是他的兵器!”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附和:“不错不错,竹老说得对,我曾经听过有人专练手上功夫,对敌时全凭一双手应战,根本不用其它武器。” 又有人道:“确实如此,我听说有一门武艺唤作铁砂掌,便是练的手上功夫,乃是手掌坚硬如铁,虽然抗刀剑锋利之物差些,但对上枪棒之类,根本就是当做兵器使用,一但打在身上,不啻于铁锤贯体。” “铁砂掌还不算厉害,我听说还有一种毒砂掌,那掌上带毒,打在身体上就是一个毒手印,端得厉害。” “唉唉,你们说的那是掌,这李飞用的是拳,我倒是知道一门能当做兵器用的拳术,不过失传多年,就不知道这李飞用的是不是。” “什么拳这么厉害?快说来听听。” “那拳术叫做霸王拳,据说是霸王项羽所创,唐末春秋乱世时李存孝就会这拳法,后来好像失传了!” “不可能吧,老哥你这个倒像是茶馆里说书人讲的故事。” 台下人议论纷纷,不过看赵柽的眼神却全都变了,再没人敢喊淫贼二字了。 花篷里,王庆看着一旁的李助道:“丞相,这……李飞用的是什么拳法,如此厉害?” 李助手捻须髯微微一笑道:“这乃是李存孝的霸拳,刚猛是够刚猛了,但却没什么变化,这小子仗着身法快,所以才能一招制敌,若是没有身法,他这拳也只是空有气力,未必就一定能打到人!” 王庆想了想,这黄脸皮的小子两次比斗,都是身形飞快,躲过对方刀剑后,立刻上去就一拳。 他亦是个通拳脚的,稍加思索便理清此事,不由笑道:“就算如此,那他毕竟还是有身法,这身法和拳头配合,不是很难遇到对手?” 李助笑道:“若是对方身法同样快速灵活,他这拳头威力便大大减弱,或者……对方的刀剑足够快,那他身法的威力也降低,只要有一样能追得上他,就可以与他一战。” 王庆纳闷道:“莫非刚才那人刀法还不够快?” 李助摇了摇头,伸手指着四号擂台道:“须那般快!” 四号擂台是丽雅娜扎,从始至终都在用快剑迎敌。 “亦或……”李助转头看向钟老幺旁边的钟灵熙:“象钟姑娘的残红刀法那般快也成!” 钟灵熙羞涩一笑,低下了头。 王庆疑惑地看钟灵熙一眼,他自然知道这女子名头,这可不是甚么善茬,半江瑟瑟半江红可不是说着玩的,在洞庭湖畔,那可是让人胆寒的存在,可就不知为何总装成这般模样。 他倒是好色之徒,否则亦不会胆大包天去勾搭童贯的干女,蔡攸的儿媳。 可自从娶了大虫窝段三娘后,便被管得严厉,那段三娘可是如狼似虎的妇人,便是在女人事上被拿捏死死。 王庆此刻眼睛偷瞄下钟灵熙,不由暗咽口水,心中叹气。 第227章 龙爪手 赵柽在擂台上“唰”地一声打开折扇,然后慢悠悠走到擂台前方,眼望一众绿林好汉。 他淡淡道:“别甚么阿猫阿狗都上来打擂,上来前最好掂量一下自家几斤几两,再有不自量力者,莫怪我下手狠辣,再不容情。” 下方众人看他一副骄横模样,都恨得牙根发痒,只是无奈技不如人,谁也不想白白上台送死,便只能心中暗诽,之前也未见你这淫贼留情就是。 便在此刻,忽然一声“无量寿佛”响起,接着有个低沉声音道:“小僧不才,前来会会施主的高深武艺。” 说着话,擂台上跃来一个和尚,这和尚生就副晦气脸,身材高量,不胖不瘦,穿身灰色僧袍,手中未拿兵器。 赵柽上下打量和尚,用折扇指点道:“出家人也想谋个一官半职?” 和尚摇头道:“却非如此,只是小僧看施主空手比斗,见猎心喜,想和施主搏一搏手上功夫!” 赵柽点了点头,道:“和尚也练拳?” 和尚摇头道:“小僧没有施主那般刚猛的拳劲,小僧练爪!” “练爪?”赵柽道:“鹰爪功?” 和尚摇了摇头,道:“施主一试便知!” 赵柽冷笑道:“和尚既然不识好歹,就莫怪我手下无情了!” 和尚苦着脸道:“小僧只是想和施主切磋武艺,若是不敌,施主留情才是。” 赵柽道:“哪来聒噪废话,还不出手!” 他对这和尚有些兴趣,想看看对方是不是真会爪功,或者只是个名头,暗地里用些歪门邪道,那可就不能放他下去了。 只听和尚宣了一声佛号,接下来脚底一滑,居然使出一种奇特的步法,仿佛泥鳅游动一般,竟快速来到近前。 这和尚确实用爪,但不是鹰爪术,反而像是擒拿之类的爪术。 只见他脚步似鳅,身形如蛇,上爪锁喉,下爪攻腹,便是呼呼生风,向着赵柽袭来。 赵柽有心看他武艺,亦不还手,只是使用神行百变,十分只用五分,便已经让这和尚沾不到衣。 和尚这一手爪功十分精湛,看得台下阵阵喝彩,这手武艺恐是对上刀枪之类,都可空手入白刃。 赵柽与他走了七八招,已经大概摸清这和尚路数,确实是擒拿之类的武艺,和鹰爪术并毫不沾边。 这时台下有人喊道:“这大师用的乃是少室山的龙爪手。” 又有人壮着胆子喊道:“大师,杀了这淫贼为民除害!” 和尚闻言倒是不惊不喜,只是面色依旧晦气,一丝不苟,稳扎稳打地用龙爪手攻击赵柽。 待和尚打到第三十九招的时候,赵柽轻笑一声,忽然出手,并没任何花哨,就是一拳直奔和尚中门。 他这霸拳确如李助所说,只是练拳上的坚硬气力,并没有什么具体招数,一切都是随机应变。 不过那也只是李助所知的霸拳,这拳赵柽其实做了一点改动,但不会轻易露出来,如今神行百变融合成型,再配上霸拳,基本已不须他使用袖中短剑,就能轻松对敌。 他这拳出,和尚立刻脸色凝重,用一招迎了上去。 和尚这招却是大开大阖,速度飞快,乃是这龙爪手里的绝招,唤作穿心龙爪手,狠狠地抓向赵柽的拳头。 拳爪瞬间相交,发出一声沉闷声响,和尚这下居然抓住了赵柽的拳头! 这一下并不像之前挑战的两人,手直接被赵柽震开震断,而是确实挡住了。 台下众人见到这一幕全都屏住呼吸,便是旁边擂台前围观的好汉亦都望了过来。 花篷里王庆向外探了探身子,一脸饶有兴致的模样。 李助道:“龙爪手这门武艺专门练指抓之力,招数以擒拿撕裂为主,力量虽然远比不上霸拳,不过灵活度却又不是霸拳所能相比。” 赵柽似笑非笑看着和尚,这龙爪手他已经看了个通彻,其实一共就十八招,和尚此时已经是第三遍在使用了。 他见和尚起手后就想要偷学这门武艺,却又怕和尚藏私,所以才打到三十多招,如今心中暗暗计算,前十八招龙爪手颇为连贯,似乎再无遗漏,和尚两次使用完毕后第三次依旧如此,应该就是完整的爪术了,所以这才出手。 和尚晦气脸,看不出喜怒悲忧,但他心中却是叫苦不迭,龙爪手这门武艺讲究的是擒拿抓锁,他已用了两遍,如今第三遍在使用,却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不免有些气馁。 可无奈对方身法奇快诡诈,他的步法虽然也是刁钻,却没有对方那般速度,而且对方不还手,更是让他头疼。 他从小浸淫龙爪手,便是不用任何武器,只练一双手上功夫,些年来只找同样练手上功夫的较量,之前也遇到过几个专练拳掌的,可都是花架子,根本抵不了他一招半式,这次来庐州,并不为了王庆的奖赏,只想找个对手印证武艺。 他看赵柽拳头厉害,见猎心喜,便自上台,可谁成想三十几招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未碰到。看书喇 此刻他忽见对方一拳打来,不由就是一喜,急忙用出穿心龙爪手,一爪抓了个正当。 赵柽虽然不知这招名称,但见他之前已经用过两遍,自然心里有数,这招得手之后,便应是有三种变化,乃揉、捏,扭。 寻常人中了这招怕是在三个变化之下,皮开肉绽、骨断筋折,就是手腕都要碎掉。 和尚此刻爪上用力,就待使用这三个变化,却不料对方拳上忽然一股大力传来,他竟然拿捏不住,大惊失色之下,急忙伸出另外一只手护在胸前。 他的反应确实极快,预判也没有错,但可惜的是赵柽拳上的力量实在太大了。 就听“咔嚓”一声响,和尚紧抓拳头的那只手忽地软绵绵垂了下来,接着那拳一往无前继续打来,直接打到和尚护在胸前的手上,随后阵阵裂响,和尚顿时一口鲜血喷出,脸色变得更晦气了。 “我认输!”和尚此刻急忙大喊,他知对方手下留情,不然依那霸拳的力量,这一下肯定会打碎胸骨,到时生死难知。 赵柽慢慢收手,他倒是无心杀这和尚,既然偷学了对方的龙爪手,再杀人却是有些不太厚道。 和尚退到了擂台边缘,他擦一下嘴边血迹,声音沙哑道:“阁下霸拳威猛,小僧自愧不如,只望将来还有机会和阁下切磋,再证手上武艺。” 赵柽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和尚等不来回音,只好宣一声佛号,跳下台去。 此后,虽然又有数名绿林上台挑战,却都在赵柽手上没走过三招便被打了下去,九号擂台一时无人再上,风头渐渐压过前面八擂。 随着时间流淌,转眼黄昏已至,第六天的庐州擂在夕阳的光辉中结束。 (本章完) 第228章 光明使 从擂台返回客栈,吃完晚饭后,忽然外面有人敲门。 姚平仲出去瞧看,随后一脸不情愿地领了名黄衣少女进来。 少女是丽雅娜扎身边的丫鬟,唤作迪娅。 她似乎有些怕赵柽,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公主让我送令牌过来。” 赵柽看着她疑惑道:“什么令牌?” 迪娅道:“是圣教使者的令牌!” 圣教就是明教,一般波斯和回鹘的明教徒都自称圣教。 赵柽看了眼黄孤和姚平仲,笑道:“这是真要把咱们纳进明教了?” 黄孤没言语,姚平仲道:“我想做法王!” 迪娅白了姚平仲一眼:“你这大个子,知不知道法王的位置,要给教内多少贡献才能做到?” 姚平仲讪笑道:“我家主人既然和你家主人相熟,走走后门就是,法王又算什么?” 迪娅气道:“你这大个子不讲道理,我不和伱说!” 她从身上取出一只精巧盒子,然后拿出了三块令牌放到桌上。 令牌一枚银色,两枚赤色。 赵柽笑道:“这是什么职位的令牌?” 迪娅道:“一块光明使的令牌,两块七色旗使的令牌。” “光明使啊?”赵柽点了点头,微微思索后道:“不是说教主之下只有四位光明使吗?莫非此刻还有空闲?” 迪娅道:“中原明教和我回鹘明教同气连枝,我回鹘明教占了中原明教光明使,法王,散人各一个位置,公主有权授予三人,眼下这三个位置都空着,公主那天听王爷说过此事,就想着把光明使的位置给王爷。” 赵柽伸手摸了摸下巴,他不知道这丽雅娜扎是怎么想的,他只是顺嘴一说,丽雅娜扎就真的把光明使给了过来。 丽雅娜扎自然不懂汉人做事习惯和儒家文化,他同样也不懂回鹘那边的规矩和明教的传统。 丽雅娜扎就没想过,他一个大宋王爷,要个明教的光明使干什么? 难道她不知道中原明教迟早是要造反的吗? 赵柽道:“我听薛文说,光明四使分前后左右,我这位置是哪个光明使?” 迪娅道:“我们回鹘明教占的乃是光明右使的位子,中原明教自有左使,前使和后使。” 赵柽道:“原来如此,那么法王呢?” 迪娅道:“回鹘明教占的是龙王的位置。” 赵柽沉思片刻,伸手抓过那块银色令牌,他仔细观瞧,却见除了花纹雕饰和一些蝇头小字外,正反两面都有大字。 其中一面是波斯大字,他不认得,另外一面却是个“右”字,显然代表着光明右使的身份。 随后他又看向另外两块赤色令牌,迪娅道:“这两块是七色旗赤色旗使的令牌,王爷三人的名字已被公主逐级传递下去,过不了许久,明教之内便会人人皆知。” 赵柽点了点头,其实这等于回鹘明教在中原明教里安插的亲信,中原明教教主肯定是不乐意的,但是既然同为明教,有些波斯总教那边的事情需要回鹘明教传达,中原明教也需要回鹘明教支持,倒是没办法的事。 迪娅道:“王爷,东西送到,我回去了。” 赵柽问道:“丽雅娜扎在干什么?” 迪娅道:“公主在练剑。” 赵柽笑道:“那天过去听到院内有弹奏声,那乐声很好听。” 迪娅道:“那是七十二弦琵琶,那天公主在跳舞。” 赵柽笑着挥了挥手,迪娅出去后,姚平仲一把抓起桌上的赤色令牌,仔细看过后揣进怀里,道:“七色旗使倒也凑合了,就不知道只是个名头,还是真能使唤动明教教徒。” 黄孤看他道:“你使唤明教教徒做甚?” 姚平仲表情顿时一滞,道:“我在熙河时就知道这些人不怕死,若是用在战场上可成大事,只不过那时看的都是回鹘明教,回鹘信佛的人多,信明教的要少一些,没中原明教那么势众,我琢磨着……” 赵柽淡淡道:“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透漏,哪怕你以后回了西军,也绝对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姚平仲眨了眨眼睛,道:“属下知道了。” 赵柽道:“真的知道了?” 姚平仲立刻一脸严肃地道:“属下真知道了,这中原明教居心叵测,若是将来……” 说到这里,他用眼睛偷看赵柽,赵柽道:“你知道就好,这种事牵扯极大,若真的出事,你姚家镇压不住!” 姚平仲急忙礼道:“属下自今日后,都只听王爷一人吩咐,一切唯王爷马首是瞻!” 赵柽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起身走出门外,外面夜风凉爽,天上乌云蔽月。 第七天擂台,庐州擂的最后一天。 台下的人流明显又多了起来,不少之前受伤未死的绿林好汉,都挣扎前来,想要看这最后的打擂结果。 赵柽站在九号擂台上,左右观瞧,昨天黄昏收擂时,十号擂台有个青年拿下擂主位置,眼下正笑嘻嘻地擦着手上长刀。 那一边丽雅娜扎也瞅过来,却是面无表情,一双眼秋水清冷。 赵柽笑着拍了拍了胸膛,丽雅娜扎颦了颦眉,转过脸去。 片刻后开擂,此时台下的绿林好汉又不同于前两天那般谨慎,而是开始发疯般地登台。 赵柽知道,有许多人都在等这最后一天,恐怕就算最后时刻,也会有人疯狂上擂等着捡便宜。 再厉害的好汉亦不是铁打铜铸,在台上除了有片刻时间能饮水进食外,其余时候都要应付挑战。 怕是愈到最后愈要惨烈。 赵柽在一上午时间里,连败了五十六人,其中只有八人保得性命,其余的全都被他狠手打死。 十名擂主,今日他杀人最多,便是整个台板都染成了深红颜色,小兵就算拿水冲涮都冲不干净,血腥气味扑鼻。 中午时,便是有了几座擂台换人,显是之前擂主虽然武艺高强,但也经不住这般的车轮战,何况确实有一些隐藏高人登擂。 下午,赵柽再连杀十余人后,挑战他这座擂台的绿林好汉明显见少,台下的绿林都看得明白,别的擂台或许还能厮杀一番,这九号擂依旧是上去不过三招,就被一拳打下来。 这亦等于说明,眼下这九号擂台的擂主保有气力,毕竟既不用兵器,又杀人不过三招,显然没有被车轮战拖垮,应该依旧力量充沛。 渐渐的,打算上擂的好汉都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九号擂台,而是争抢着去其它擂台挑战。 赵柽也发现了这种情形,他倒是无所谓,刚刚败了一人后,足足有几十息再没人上台。 不过,就在他背着手东张西望之时,下面忽然传来一声娇叱:“败类休得猖狂,让本姑娘来会一会你!” (本章完) 第229章 八步蝉 赵柽闻言不由皱了皱眉,这两天上擂的大抵开口就是诛杀败类,为民除害,把一个好好的挑战比武,变成了除恶大会。 他仔细看去,只见前面跃上来一名女子,小衣箭袖,牛皮蛮靴,容貌俏丽,要悬长剑。 女子声音清脆,道:“本姑娘峨眉山琼玉寨李胜男,今日要剑挑你这江湖败类!” 台下立刻惊呼起来,不少人都望着女子低声言语。 “竟然是琼玉寨的李女侠来了,看来这李飞猖狂到头了!” “是啊,李女侠的剑法可十分厉害,据说乃是峨眉嫡传。” “那是自然,李女侠的师傅可是宗师级高人,这天下宗师才得几个?李女侠可是得了真传的!” “我听说就去年秋天,李女侠在成都府大战邛崃四贼,以一敌四,把那四贼全部枭首!” “是啊是啊,李女侠赶快杀了这李飞才好,不然让这种人成为淮王手下将军,岂不是绿林的耻辱?” 赵柽嘴角抽了抽,他怎么就成了绿林耻辱? 他看着前面的李女侠,尽量保持一个温和的笑容,让自家看起来人畜无害,并非所谓的败类耻辱,轻声道:“李女侠,久仰大名。” 李胜男冷哼一声:“惺惺作态,一看就不是好人,今天就让你这败类知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 “啪!” “咕咚!” 原本还躁动喧闹的台下,立刻鸦雀无声起来。 赵柽缓缓地收回伸在外面的一只手,刚才他未等那李女侠将话说完,便使出神行百变冲了过去,然后狠狠一巴掌,将这李女侠扇到了台下。 甚么女侠,给你脸你不要,那就只好打你的脸了! 李胜男趴在地上,这一刻她是懵的,并没受什么太重的伤,就是被人一巴掌从擂台上打了下来。 腰间宝剑只出鞘一半,她甚至连剑都没有全拔出来就败了! 她脸上火辣辣的痛,让她知道这是真的,并不是在梦中。 她颤抖地伸手摸向脸上,感到半边脸颊都肿胀起来,四周许多人小声地议论,脸上的肿胀,让她再也忍受不住,顿时眼泪不争气地流淌出来。 她默默地爬起,转身就向外走,在路过花篷的时候,向上面看了一眼,随后低下头,一声不吭消失在人群中。 赵柽站在台上,看这位李女侠消失的方向,冷冷地道:“不知所谓!” 接着他又望向台下,道:“还有谁不服,上来领死就是!” 台下顿时有气不过的道:“李飞,你休得猖狂,有伱被人打下擂台的时候!” 赵柽看向说话之人,微微一笑:“我记住你了,你别走,一会儿我下台和你切磋!” 那人是个青衣小帽的干瘦汉子,闻言立刻一缩脖,再不说话,而是回头钻进人里,片刻便不知所踪。 花篷下,坐在钟老幺旁边的钟灵曦,忽然默默地站了起来。 旁边的钟老幺皱眉看她道:“幺儿,你要做甚?” 钟楚曦羞涩一笑,却不是对钟老幺,而是对王庆。 “淮王,我想下台去挑战一人。” 王庆看到这笑骨头都酥了半边:“钟女侠难道也想来本王麾下做一名上将军吗?那倒是不用挑战,本王直接封你就是。” 钟灵熙摇了摇头,笑得愈发腼腆:“灵熙是想为师妹报仇,惩罚一下那九号擂台之人。” 钟老幺在旁忙道:“淮王莫听小女胡说,怎肯让她上台,坏了淮王大事!” 王庆笑道:“无妨,没甚大事,小事一桩而已。” 钟老幺道:“淮王,小孩子胡闹,此事万万不可。” “爹,我要上九号擂台为师妹报仇!”钟灵熙看着钟老幺,依旧是那种羞涩笑容。 钟老幺见状心中不由暗暗叹气,他怎不了解自家女儿,一但出现这种表情就是要杀人的前兆。 刚才那去九号擂台挑战的李英男与自家女儿同出一门,关系极好,以这幺儿的性子,必然是要杀了对方才肯罢休,可这样就是坏了擂台规矩,不给王庆面子! 钟老幺心中烦躁。 “九号擂台啊……”王庆向着台上的赵柽看去,未免心中有些感慨,虽然赵柽是个葫芦皮的面色,可这绰号,这说话行事的风格,倒和他当年有几分相似。 王庆心中十分怀念东京的时光,虽然那时候他既不是淮王,又没钱没兵,但顶着粉面玉蝴蝶的绰号,交一群狐朋狗友,勾良家,逛青楼,当真不胜快活。 那时候,他也和这九号台的李飞差不多年纪,如今想一想,恍如昨日,心中一时不胜感慨。 王庆唏嘘道:“钟姑娘打擂是打擂,千万不要杀了那九号台之人,这人无论能不能守到之后,孤家都有大用。” 旁边钟老幺闻言暗叫不好,又道:“幺儿,还是不要去打擂那。” 钟灵熙看一眼自家父亲,笑道:“爹,女儿自小以来决定事情,何曾有过改变?” 钟老幺一阵头疼,已经开始想一但钟灵熙杀了九号擂台之人,怎么做才能善了此事,不让王庆觉得丢了面子。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担心过钟灵熙会败,或者说被九号擂台的人给杀了,就好像钟灵熙前去挑战肯定能赢一般。 旁边的田豹宋江都发现了这点,田豹脸上现出疑惑神色,宋江则是眼神落在钟灵熙身上几息,又快速地收回。 钟灵熙这时看着王庆莞尔道:“淮王但请放心,我肯定不会杀了那人。” 王庆点了点头:“本王允了,钟女侠亦要自家小心,莫受伤才是。” 钟灵熙道:“多谢淮王关心,灵熙现在就去!” 她说完之后,竟然直接从前面桌案纵身而出,随后仿佛脚不落地一般,只是微微一点,便纵跃出极远,甚至是从人头顶上掠过,引起一片怒声。 钟老幺伸手抚额,叹气道:“让淮王见笑了,让诸位见笑,小女没有规矩,实是汗颜。”看书溂 王庆摇了摇头,一旁宋江道:“钟家老哥严重,此乃真性情也,我等又怎会见笑,令女乃是侠女行径,我们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钟老幺急忙道:“宋头领谬赞了,小女算甚么真性情,只是野蛮无礼罢了。”他话虽然如此说,心中却觉得这梁山的二当家果然自有一派风范,当得起呼保义及时雨的绰号。 这时王庆看钟灵熙已快到九号擂台,不由问李助道:“丞相,钟女侠这步法如此快速,可是那传说中的草上飞功夫吗?” 李助摇头道:“王上,这却不是草上飞了,这乃是八步赶蝉,是峨眉山独有的武艺,钟女侠乃是峨眉山宝顶庵绝灭师太的弟子,自然会此种武艺。” 王庆闻言道:“可是那位峨眉宗师?” 李助笑道:“绝灭师太正是峨眉宗师。” 王庆点了点头,望向九号擂台,脸上露出一副期待的表情。 第230章 圆月刀 赵柽正站在台上轻摇折扇,眼下他这九号擂台算是最轻松的一座,自从一巴掌扇跑了李女侠后,便半天没人上来挑战。 李胜男在绿林之中名气极大,她的师傅更是一位宗师级高人,便是这样,居然连剑都没拔出来,就被打下了擂台,台下的绿林好汉已生出了恐惧之心。 李飞的武艺实在太过惊人,这些好汉混迹江湖多年,并非没见过武艺精湛之辈,可这种让你连施展本领机会都没有,就把你打翻在地的却只是听闻,哪曾真个遇过。 李女侠在众人眼中自是一流的武艺,哪怕有江湖吹捧夸张,但总也是不遑多让,竟然正面对上连剑都没拔出来,就被打翻台下,岂能不让人心惊胆颤? 赵柽看眼天色,再有一个时辰即到黄昏,那时庐州擂便告结束,然后将会被王庆招入军中,接下来一切就可按计划行事了。 就在他暗暗思忖之际,忽见一条身影从花篷那边掠来,方向正是这九号擂台。 这身影速度一步比一步快,几乎就是几息之间,便来到了擂台前,随后一跃而上。 是个貌美如花,有些羞涩的年轻女子。 粉衫绿裙,身段窈窕,不似江湖侠女,倒像大家闺秀。 赵柽自然认得这女子,洞庭湖钟灵熙,半江瑟瑟半江红! 他微眯了眯眼,心想莫非这钟灵熙亦要打擂不成? 不过这好像是坏规矩事情,他不由望向花篷,就看花篷里的人全在往这边看,尤其王庆,一脸兴奋期待的表情。 钟灵熙站在台上,仔细打量赵柽,赵柽手指一滑,将折扇展开,轻扇了几下。 钟灵熙浅浅一笑:“李胜男是我师妹。” 赵柽道:“报仇?” 钟灵熙微微点头。 赵柽看眼前女子,知道她绝不是在开玩笑,这钟灵熙在绿林中可不是虚名,不像李女侠那种,亦不是那些打家劫舍类的凶恶名声。 碎玉楼里就有一名出自洞庭的水匪,这水匪曾经所在的水寨和钟老幺火拼过,后来被钟老幺的寨子灭掉,只有寥寥几人逃了出来。 后来这名水匪去东京投奔娘舅,于汴河上谋了个生路,结果在河上又与调戏女子的帮派中人起冲突,失手打死杨戬的一名干儿子,被开封府给抓了起来,赵柽恰好遇到,将他给救下。 这名水匪曾和他说过钟老幺以及钟灵熙的武艺,钟老幺是妥妥的一流,而钟灵熙却是疑似小宗师。 尤其说了钟灵熙的圆月弯刀和八步赶蝉,刀快,步法更快! 还说了这女子生平最恨好色之徒,采花大盗。 一想起采花大盗,赵柽不禁摸了摸下巴,心中不由苦笑。 他有些怀疑李女侠就是钟灵熙派来的,如今李女侠失手,所以这女子直接出马了。 台下这时大喊起来:“钟女侠,为民除害!” “钟女侠,杀了这败类!” “钟女侠,切莫让这淫贼混入淮王麾下,给吾绿林丢脸!” “这李飞十恶不赦,死一万次都便宜他!” 钟灵熙也不看台下,只是玉掌轻轻一翻,一口圆月般的弯刀便出现在手中。 这刀白光闪烁,在钟灵熙手中仿佛一汪泉水,她轻轻一笑,身形闪动,人未至,刀先到,一刀如泓便划向了赵柽的咽喉。 “好快!”王庆在花篷中讶异道:“丞相,这速度可能破那李飞的霸拳?” 李助笑道:“王上,眼下还不够,钟女侠在隐藏实力。” “隐藏实力啊?”王庆有些看不懂这钟灵熙,他觉得这女子怪得很,除了貌美如花让人看了赏心悦目外,其它所有地方都透着古怪,与常人大不相同。 擂上,赵柽侧身躲过这一刀,刚想有所动作,就见对方根本不变刀势,竟然连贯斩杀下来,不给他欺身上前的机会。 好快的刀! 赵柽扬了扬眉,这钟灵熙用的刀法唤作残红刀,取意并不是那种百花凋落,残红满地的残红,而是残血,血红,残杀的路数。 嗜杀如血,血又若水,血流成河。 连环三刀,不给赵柽任何上前的机会,亦不给他空手白刃的可能。 赵柽心中暗暗琢磨,这钟灵熙是要以快破快,不让自己用霸拳,最后将自己逼到死角,一刀杀之,倒也算是如意算盘。 拳头再硬,抗枪棒倒是可以,但绝对抗不了刀剑,哪怕就算真练至坚硬如铁,也抗不过刀剑锋锐,何况还有削铁如泥的宝兵一说。 对方就是笃定只要刀法快,步法快,那霸拳就没了用武之地,因为无法硬抗锋锐,速度却又不能抢先一步,就只能受制于人。 赵柽的神行百变一直都在压着使用,大抵只是用了五分左右,速度其实只有神行百变全力之下的一半。 不过哪怕眼下受制,他也没想过要施展真正速度,花篷里王庆李助都在瞧着,如果他暴露全部手段,定会被对方疑心。 钟灵熙的刀法越来越快,就像丽雅娜扎在台上一样,初时隐藏实力,试探之后才开始一点点放开,且刀锋虽急,却不求速成,只是仿佛流水一般慢慢舒展。 赵柽一直在躲闪,连续几次被逼到了擂台边缘,却都被他用神行百变的诡异步法给转了回去。 不知不觉间,已经五六十招过去,钟灵熙的刀法仿佛如瀑布流水,倾泄而下,连贯流畅,根本不像在比斗场中,倒仿佛是在用刀做笔,以血为墨,于虚空中书画一幅写意山水。 赵柽此刻心中已经肯定,就算钟灵熙的武艺没有达到小宗师,却也相差不远了。 转眼八十多招过去,王庆在台上啧啧称奇:“丞相,一般的武艺都固定多少招,可我怎么瞧这钟女侠的刀法仿佛没完没了一般,都这些招了也不重样?” 李助笑道:“王上,钟女侠刀法精湛,已经到了不拘泥于招数的境界,就如同兵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所以她这刀法变化无端。” 王庆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那这李飞岂不是要一直躲避,直到躲不开为止?” (本章完) 第231章 裙里腿 擂上,已经足足打了一百多招。 高手过招,极少能打这么长时间,往往越是高手,决胜负的时间越短。 像赵柽两人打这么久的,极其罕见。 赵柽的身法没有破绽,钟灵熙的刀法亦没有破绽。 这个时候,甚至想要诱敌深入,卖一个破绽都不可能。 因为往往卖了,就变成了真的破绽。 只能期待谁先出错,或是谁先气力不足,跟不上对方的速度。 但明显继续僵持下去,占便宜的会是赵柽,他没兵器,只是躲闪,在体力消耗上,肯定要少于一直进攻的钟灵熙。 对此,二人都心知肚明。 天色渐渐临近黄昏,庐州擂还有一刻钟就要结束。 其它擂台这时杀得愈发激烈,有几座擂台的擂主已是换了又换。 丽雅娜扎依旧站在台上,不过却受了伤,甚至连剑都杀碎,还是迪娅又送了一柄过去。 赵柽看眼天色,夕阳西下,一片胭脂。 残阳的光芒照到擂上,映得擂台一片血色。 忽然钟灵熙一刀划来,赵柽急忙后躲,可就在这一刀微微走空之际,弯刀竟然从钟灵熙的手中旋转飞出,继续向赵柽杀去。 赵柽这时旧力用尽,新力不继,眼看就要躲不过这刀之时,忽然用了一个铁板桥倒仰过去,圆月弯刀从他胸前飞过。 可钟灵熙哪肯放过这难得的珍贵机会,双手瞬间各出现一柄短匕,如苍鹰搏兔般闪电扑了过来,一匕取咽喉,一匕取前胸,自上而下刺杀向赵柽。 这几下兔起鹘落,飞快无比,台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匕首已是快要刺到赵柽身上。 霸拳再厉害亦无法抵挡锋刃,两柄匕首一上一下已经锁死了他赵柽的咽喉和前胸!看书喇 赵柽微微皱眉,忽然身子一沉,竟然平躺在擂上,接着双手伸出,竟是变拳为爪! 他改霸拳为龙爪手! 因为变化实在太快,没人注意到他手上动作,他在那匕首堪堪到达之时,竟用龙爪手抓住了钟灵熙的双手手腕,紧接着向两旁一带。 钟灵熙哪里料到竟有这般变化,她原本是要刺死赵柽后借力弹起,可此刻双手手腕被对方擒住,又往两旁扯去,顿时身子失去了平衡,直挺挺的大字型扑在了赵柽身上。 花篷里王庆见状兴奋起来,叫道:“好,好啊,这样的打斗才够精彩!” 旁边钟老幺不由脸色阴沉,本来钟灵熙久战不下,他就神情逐渐凝重,但任他如何也没想到擂上居然还能发生这种事。 钟灵熙亦是神情大变,原本那种羞赧的表情再也不见,转而是满脸的杀气怒意,想要挣脱赵柽双手,但那龙爪手乃是一等一的擒拿武艺,她双手无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掉,反而因为身子的剧烈扭动,而愈发使得台上情形难以描述。 王庆哈哈大笑道:“这李飞还是有些手段的,果然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绰号啊!” 其他人亦是露出暧昧表情,唯有李助,摸了把胡须,似乎若有所思。 就这时,钟灵熙忽然抬起腿,猛地向前磕去,赵柽见她腿膝间寒芒一闪便急忙放手,人也弹去了一边。 钟灵熙一脸杀气,紧跟不舍,她没有穿箭袖小衣,而是下着罗裙,就见那裙下双腿连环踢出,膝盖之处,鞋尖之上竟都探出了一枚小小的剑头。 裙里腿?赵柽皱了皱眉,没想到钟灵熙居然还会这种狠辣武艺。 这裙里腿乃是一门极阴狠的武艺,专门偷袭,比暗器还要歹毒,暗器至少还给你反应的时间,可这裙里腿专门在你近前施展,哪怕就算有所防备,也极难躲闪过去。 赵柽这时终于知道,为何钟灵熙上台比武还穿罗裙,就是想要掩盖这门偷袭的腿法。 不过这武艺不见光倒罢,偷袭起来极易成功,可一但见光后没有得手,那么优势也就只剩下膝盖和鞋尖的剑刃了。 钟灵熙如今手上同样没了兵器,但她腿法精湛,连环使出,竟片刻就把赵柽逼到擂角。 赵柽微微皱眉,钟灵熙武艺确实很高,但要杀她也不是没有机会,只不过她乃钟老幺的女儿,杀了她极可能坏掉征剿王庆的大计。 钟老幺只此一女,这番前来见王庆肯定有事商谈,他如果在台上打死钟灵熙,钟老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到时还能不能混进王庆军中都成两说,这也是他一直放任钟灵熙的原因。 他打算拖到擂台结束,到那时便大事完毕,至于庐州擂结束后这钟灵熙再来找茬,他那时已经成为王庆麾下的上将军,自然颇多应付办法。 赵柽遥遥望了眼那位于远处的刻漏,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接着就在钟灵熙凌空一脚踢来时,猛地伸手抓住这女子的脚踝,接着狠狠地向台下丢去。 钟灵熙顿时色变,随后也不知道用了个什么身法,居然扭腰下沉,并没有被甩出擂台,而是堪堪落在了边缘之处。 就这时,铜锣响起,第七天庐州擂结束。 钟灵熙看着赵柽,忽然一笑,低声道:“李飞,待我回头杀你!”说完跳下擂台,向花篷走去。 这时所有擂台的比斗都停了下来,就算还没打完的擂台,也都判定擂主胜利,毕竟比武的时间到了。 下面刀笔郎主簿官,开始按照七日来的胜场次数,选出每座擂台的第二和第三名,有死的残疾废掉的,或是人离开庐州的,就依次往下推。 待场下的绿林好汉有序散去后,庐州擂三十人一起来到台前参见王庆。 王庆大喜,他这七天都在花篷观看,知道这些人都是有真本事的,如今得到这三十人相助,于他自是如虎添翼。 他当即封了十名擂主为上将军,赏赐府宅一座,黄金千两。 第二名的则封了护卫将军,第三名封了副将军,都各有赏赐。 接着回城,王庆在宫中大摆筵席,歌舞助兴给众人接风,又给众人三天休沐时间,安排家事,一时皆大欢喜,酒宴直至午夜方休。 (本章完) 第232章 赵柽,你要干什么? 清晨,赵柽起身,他昨晚并没喝多少酒,在这种虎狼之地,唯一能够真正掌控的事情,就是保持自家头脑清醒。 他走出房门,府邸不大,也就五六进的模样,不过在这庐州城中,亦算是上等宅子了。 王庆给十个上将军赏赐了宅子,又放了三天假,是以这三天内不必上朝议事,想干什么都行。 昨晚的宴会赵柽倒是听到不少军情,都是些探马斥候打探不到的东西。看书溂 王庆眼下足足有十三四万人马,这和原本估计的王庆只有十万人大相径庭。 庐州城内外驻扎了八万人,剩下的则分布在寿州、舒州、蕲州、光州、黄州、和州、六安军等地,每地约莫五千多人。 眼下除了庐州之外,其它几地可以说是乱得一塌糊涂。 王庆这边不但缺少将官,也没什么内政人才,甚至下面州县都依旧在用原本的大宋官员治理,有些地方主官不识时务的,那就直接砍了,用副官管理,通判升知州,县丞主簿做知县,贼军搜刮一遍之后,这些伪官再搜一遍,十室九空,民不聊生。 赵柽站在院内思索了片刻,依照王庆当下的情形,是养不了这么多人马的,既不施政,亦不经营,只靠横征暴敛,时间短还好说,时间长了,民间搜刮得差不多,军饷粮草供不上去,必然要军心涣散。 王庆眼下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继续攻打别的路州,以战养战。 而他这次摆庐州擂,明着是招收领兵大将,镇压军中,暗里的意思怕就是要继续攻打别处,恐带兵人手不够,才就此从绿林之中招揽。 至于邀来田虎梁山洞庭湖等各地反贼,说不得就是把坐地分金那一套,去用做瓜分大宋江山的说辞。 就在赵柽正思想时,姚平仲从外面回来,怀中还抱着个陶盆,看见赵柽道:“将军,我买了早饭回来。” 赵柽点了点头,如今他这上将军还是个光杆司令,王庆封了官儿后,还没派给任何权利。 “将军,我看到迪娅那丫头了!”姚平仲将陶盆放到石桌上,打开后里面是一下子的羊肉汤饼。 “噢?”赵柽道:“在哪里看到的?” 昨晚酒宴时丽雅娜扎也在,不过两人为了避嫌,没有说一句话,后来丽雅娜扎因为有伤便先走了,赵柽并不知道她的府邸分去哪里。 “咳,就在隔壁!”姚平仲指了指旁边的宅子,道:“主人可能不知道,这边原是庐州一些大商贾的住处,淮王入城前他们全跑了,这些宅子的规模差不多,我问了街面上巡逻兵丁,十名上将军全都住在这边。” “隔壁啊……”赵柽瞅了瞅宅子一侧,青砖大墙,足有丈高,看不到那面情景。 “就是隔壁,迪娅那丫头说上官将军受了好几处伤,好像那最后时候还中了枚暗器,幸好上面没毒。”姚平仲边说边偷眼瞅赵柽。 “我知道了。”赵柽淡淡地道,早把姚平仲的小动作收进眼底。 这时黄孤从房中拿来碗,三人就在院里吃起羊肉汤饼,吃完后赵柽转身朝外走。 府门处有两个兵丁站立,是王庆派来侍卫的,赵柽瞅了瞅,都是面黄肌瘦模样,应该是流民从贼。 王庆的军队里原本山匪最多,后来一点点壮大,加入了流民和官兵,官兵里还有投降的京畿禁军,而最初的山匪则大部分都做了军官。 赵柽走出府门,此刻街上行人不多,前来打擂的绿林好汉大数都赶早离开,只有少数留下来主动加入了王庆军中,倒也得了个不大不小的职位。 他背着手向旁边那座宅子走去,这些宅子外面看起来差不多,门前都有兵丁站立。 赵柽上了台阶说明来意,小兵正要进去通禀,就见迪娅出来,看是赵柽急忙见礼,赵柽笑道:“我过来瞧瞧上官将军。” 迪娅前面引赵柽走入,进了院子一看,果然格局相同,都是五六进的模样,不过这处院里种了花草,比他那边要生机盎然一些。 二进房有座中堂,里面空无一人,穿过来后就看到第三进主房。 赵柽边走边道:“你家将军伤势如何?莫非都起不来床?” 迪娅还未等答话,就听那窗里传出不高兴的声音:“你才起不来床呢!” 赵柽打了个哈哈,显是说话被房中的丽雅娜扎听到,他晃悠悠走到门前轻敲了几下。 房内不回话,赵柽看向迪娅,迪娅灵动的双眼眨了眨,瞅瞅赵柽,又瞅瞅房门,低头小步离开。 赵柽看不懂甚么意思,又不太懂回鹘礼仪,只好又敲了几下,依旧没人吱声,便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是个套间,外屋无人,他心中纳闷,莫非真的起不来床了? 可这随意走进女子卧房总有些不好,他正在犹豫,就听里面道:“你来干什么?” 赵柽道:“手下听迪娅说你伤了几处,过来瞧瞧。” 里面半晌才道:“既是探视,为何不进来?” 赵柽哪知回鹘礼节,想是丽雅娜扎不把他做外人,便向前走,进了卧房后见丽雅娜扎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一双明眸看他。 他皱了皱眉,瞧对方神色不好,问道:“可用过药?” 丽雅娜扎只是瞅他,半天不回话,赵柽只好道:“若是无药,我那边有带来,待回头让人给你送过一些。” 丽雅娜扎闻言身子动了动,忽道:“扶我起来。” 赵柽见她身上只盖了薄薄丝毯,皓腕如雪,挣扎着要起,却又神色微变,似有些痛楚,轻咬唇微微颦眉。 赵柽摇头道:“还不承认起不来吗?” 他走过看了看,见那丝毯略微掀开,里面是淡白绸子的小衣,隐隐可见浮凸有致,不觉有些无从下手。 丽雅娜扎道:“臂上和后背有伤,不过并不严重,三两日就不碍事,你扶我腰起来就是。” 赵柽双眼微眯,没有动手。 丽雅娜扎疑惑道:“在等什么?扶我起来,有些话要与伱说。” 赵柽想了想,将手伸入丝毯下,顿感一片温暖,摸索着到那腰时,却是柔软紧致,不由手掌微微一顿,随后轻轻向上扶起。 那边丽雅娜扎一只手撑住床榻,一只手无处着力,扯住了赵柽袖子。 两人此刻距离极近,丽雅娜扎一脸清冷神色,看不出心中所想。 赵柽扶着她靠木榻坐了,丽雅娜扎缓了口气,忽看向赵柽道:“还不放手?” 赵柽笑着从那腰间抽回了手,道:“有何话要说?” 丽雅娜扎道:“我之前忘记问你,来庐州城做什么?” 赵柽心想,你还不知我来干什么? 他道:“自是为了破王庆。” 丽雅娜扎道:“这事儿值得你亲自冒险?” 赵柽摇头道:“看这几日城中情形,倒是有些不太值了,不过发现了中原明教的存在,还是值当儿的。” 丽雅娜扎沉默片刻道:“王庆的人,将来我会带走一部分。” 赵柽摇头道:“京畿禁军亦投靠王庆不少,这些禁军你不能带走。” 丽雅娜扎道:“他们信奉明教,拜了明尊,就是明教中人,若是他们想走,没人能够阻拦。” 赵柽拽过把椅子坐下道:“这些人虽然打仗不行,但大部分都在东京有父母妻儿,需要赡养抚育,你若带走了,于他们家中就是雪上加霜。” 丽雅娜扎淡淡道:“他们信奉明尊,想去各地建造寺院,宣播教宗,此事我也没有办法。” 赵柽摇头道:“就算他们信了,也未必一定要随你走吧?” 丽雅娜扎疑惑道:“他们信奉明尊,你还能放心他们回东京?你就不怕……” 赵柽手指轻轻敲击木椅扶手,笑道:“我怕什么?总之那些信了明教的京畿禁军,你一个都不能带走。” 丽雅娜扎忽然沉默,片刻才道:“李飞,你想要干什么?” 赵柽道:“中原礼仪,直呼男子姓名,乃是不礼不敬。” 丽雅娜扎冷哼道:“我不是中原人,不知你们这些规矩,在回鹘可没有这些说法!” 忽又道:“我叫你别的,你敢应吗?” 赵柽立刻讪笑道:“怎么扯上了这些,总之京畿禁军不能带走。” 丽雅娜扎道:“真是为了那些禁军的父母妻儿?” 赵柽立刻道:“那还有假,多少军户都靠着饷钱养家,若是回不去,最多领一笔抚恤,又能坚持多久?将来发现没死,还会把钱收回去问罪。” 丽雅娜扎看赵柽:“可是他们已经入了明教,成为明教的弟子信徒,你就不怕……” 赵柽道:“只要不传不播,该做什么做什么,又能惹出什么事来。” 丽雅娜扎淡淡道:“我忽然忘了一事,你现在已是我明教的光明使,若是这些人回去,岂不是要以你为尊?你打得一副好算……” 赵柽站了起来,打断她道:“上官将军,你身子有伤,不宜久坐。” 他说着走过去,一手揽住丽雅娜扎的纤腰,一手伸入丝毯之内。 “赵柽,你要干什么?”丽雅娜扎立刻低声惊道。 赵柽摸索着,够到了丽雅娜扎腿弯处,将她稍稍抱起,然后平放下来,让她重新躺下,道:“我觉得上官将军还是躺着养伤好些,不然一坐起来就胡思乱想便不好了。” 丽雅娜扎恼道:“你……” 赵柽道:“我回去了,禁军的人你收为教徒我不管,总之不能带走一个。” 他说完转身,刚到套间门外,就听丽雅娜扎道:“这件事大,需要商议,后天晚上铁佛寺开教义,到时再做商量。” 赵柽脚步顿了顿:“后天……确定你的伤能去铁佛寺开教义?” 丽雅娜扎道:“这个不用你管,这件事必须商议后才能决定,我明教好不容易收下的人,怎能说不带走就不带走!” 赵柽笑道:“如果你伤无事,那就开吧。” 他说完出了门,却见迪娅正在外面站立,立刻板着脸道:“偷听到什么了?” 迪娅自陇右那场仗后,便有些怕赵柽,急忙低头道:“不敢听将军们说话。” 赵柽道:“听也无妨,莫要给我下面那个姓姚的知道。” 迪娅顿时惊呆,这齐王怎么就知道那姚猛和她问这问那? 擂台时,那姚猛没事就凑过来说东道西,今天早上出去买早饭,还是这人给付的银钱,说甚么都是一家人哪个付钱没关系,哼,谁和他是一家人! 赵柽回到府里,姚平仲和黄孤两个正百无聊赖地在院中打磨力气。 他进了房间后暗暗思索,明教这次应该招收了不少信徒,估计其中京畿禁军不在少数。 但想要把这些人带走,却是门都没有。 丽雅娜扎肯定不是带这些人去回鹘,最后大致还要归于中原明教。 从和丽雅娜扎的对话中,他感觉丽雅娜扎未必知道方腊想要造反的事,不然不会和自己争京畿禁军的去向。 毕竟回鹘和大宋的情形完全不同,佛教是回鹘最大教,明教是第二大教,回鹘明教历来不涉王权,只是在争教权,想要做回鹘最大的教宗。 丽雅娜扎依回鹘情形观想大宋,自然得不出方腊要借明教造反的想法,只是以为要多收人手,广建教寺,四处传播,打算争夺教名。 可两地差异实在太大,丽雅娜扎对大宋并不了解,根本不知道再怎么争,明教也争不了第一。 何况,中原明教的教义和回鹘明教教义,有些微不同,便是口号也有改变,虽然不违背主副教义,但中原明教改的一些口号都有造反的意思在里面,这些中原词语,丽雅娜扎顶多能听懂字面意思,至于内里隐含的深意大抵无法理解。 所以他不可能让丽雅娜扎把京畿禁军带给方腊,别说禁军,就算其他人他也不想让方腊得去。 至少由丽雅娜扎主持招纳吸收的这些人,不能交给方腊,至于让丽雅娜扎带去回鹘也不大现实,要想个法子,看看怎么安排这些人。 就在他思索之际,忽然外面有人喊道:“将军,王上有旨意传达。” 第233章 选马捡兵 赵柽出门接旨,原是王庆赐下来盔甲兵器还有战马,让他带人去兵库马场述领。 眼下王庆手上军需颇多,基本都是抢劫各州县和京畿禁军的,其中犹以兵器最丰,很多是崭新从没用过的东西。 兵库和马场在庐州城西,其中兵库在城内,马场则在城外,淮西乃是中原南端,若说中原还有适合养马的地方,那非庐州莫属。 庐州地界温度适宜,水草丰美,又有适合马儿奔跑的土地,自古便有养马传统。 三分之时,曹操征孙权,不光在庐州城内建了教弩台、斛兵塘等军事设施,还在城外及周边建了大量的养马场用于养马。 庐州城外的马塘,放马滩,马场都有多处,不过可惜的是自哲宗时起,便不再养马。 实在是养不起了,一匹马养下来,花费的银两居然比从西夏买马还多出五成,根本不知这多出来的都花去了哪里。 哲宗皇帝去世前的半年,曾经派人来查此事,可惜还没等查清楚就撒手人寰,道君皇帝继位后对此事再没过问,自此便不了了之。 如今王庆打下淮西,收获马匹无数,尤其禁军的马,都是真正战马,是大宋真金白银从吐蕃和西夏买来的。 王庆又哪里懂马,便听李助献策,把城外马场简单翻修了一遍,将大部分马都赶过去,权做存马之地。 赵柽带着姚平仲先来马场,却见那临时搭建的掌马司门前,足足站立了几十号人。 一问才知,兵器和马并不是只赐了十名上将军,各座擂台排第二第三的,还有一些前来投靠的小山寨首领亦都有份,小山寨首领虽然没打擂,但带人来投,王庆自然也要表示一下。 这些人都是山匪水盗出身,哪来得规矩,见那掌马司大门久久不开,就是恼将起来,拔出刀子大喊:“淮王让来挑马,不开门是甚意思,莫不是在里面煮了马肉偷吃?” 赵柽也有些疑惑,既然王庆有令,那这边肯定接到,应该不敢违抗才是。 这时只听里面的小兵带着哭腔道:“诸位爷爷稍等一下,这马太多,还有在马场上没赶回来的,诸位要挑选总得归拢一下,不然东一匹,西一头的,也没法挑选不是。” 赵柽闻言便明白了怎么回事,这王庆手下哪有什么养马人才,虽然李助的主意不错,将这边马场翻修,统一管理,可是没人懂如何经管战马,于是每天都是手忙脚乱,估摸着王庆命令下得急了,这边根本没准备好,就来人领马了。 可那些山匪水盗哪里会听这个,还以为掌马司的人故意拖延时间要好处,或是正在把好马藏起来,要拿一些劣马来应付他们。 有那脾气火爆的,把刀敲栅栏门,叫喊道:“淮王让来领马,尔等却不开门,怕是不知甚么好死!” 里面小兵哪敢答话,便是片刻那木栏的门都快要敲碎,里面才跑出个满头大汗的军官,正是这掌马司的头领。 这头领一脸疲惫,来到木门前赔罪道:“让诸位久等了,刚刚归拢好马匹,还请诸位选马。” 他下令打开木栅门,外面一群好汉骂骂咧咧走了进来,掌马司的头领不敢应话,小心翼翼赔笑,又嗫嚅着问了众人姓名对照,这才带领着穿过掌马司的房子,去到后面。 这掌马司的后面就是庞大的马廊,马廊连接着几处马场,里面不少小兵还在正气喘吁吁地忙活。 看这些小兵模样,赵柽不由摇了摇头,他在陇右养马虽然没有亲力亲为,可也是看过那些雇来做教师的吐蕃人怎么摆弄,哪里像眼前这些小兵一样,马不喝水强按头般的生拉硬拽。 “诸位还请选马吧。”掌马司头领心中叫苦不迭,这可真不是份好差事,半点油水没有不说,马如果死了少了还要问罪,他此刻琢磨,过了今日说甚都要花钱换个差事,就算是去管粮草也不养这马了。 马廊既宽又长,一眼下去,竟有些望不到头的模样,不少马都是刚从马场上强赶回来,便是草都没有吃饱,马心有气,不少嘶鸣,还有性子烈的,倒转了身子,用后蹄猛踢那石槽,“砰砰”作响。 有匪盗见状一乐,高声道:“俺就得意这烈性的,就这匹,就这匹!” 小兵一看,竟认识那马,原是最难摆弄的货色,平日里就喜欢咬人踢人,此刻正发脾气时,哪里敢去牵拽,不由看着匪盗期期艾艾。 匪盗性急,伸手将小兵扒拉一旁,骂了声“废物”后自家进去牵马。 那掌马司的头领见状急忙喊道:“小心,小心啊!” 廊里那马看匪盗过来,心知不妙,又蹦又跳,惹得旁边的马纷纷躲避,最后待盗匪走近时,尥蹶倒踢过来,谁知这匪盗却是个有武艺的,躲过马蹄后上前就是一顿暴打。 虽然他手段粗劣不堪,却也管用,那马最后被打得服了,一瘸一拐给匪盗牵出了马廊。看书溂 赵柽在外面看这马还算可以,身高体量一看就是禁军中的马匹,且不像是普通骑兵的马,至少应该是军使指挥之类的坐骑。 他继续往前走,虽然这些马都是战马,但亦不上心,吩咐了姚平仲来挑选,姚平仲出身西军,对战马自也熟悉。 可姚平仲左看右看都没有合意的,这些战马里稍好一些的,早被王庆手下大臣将官选走了,剩下的基本都差不多。 半晌之后,很多人都选好了马匹牵走,只剩下三五个和赵柽一样,依旧是往前边走边看。 又过了片刻,姚平仲忽然眼睛一亮,指着马廊里一匹马道:“主人,就它了!” 赵柽顺他手指方向看去,竟是匹黄马,长毛瘦皮,两只眼睛往外微凸,虽然骨架大,可一点神骏意思都没有,这时正没精打采地一边啃着石槽子,一边望着外面几人。 赵柽虽然没瞧出这马有什么名堂,却还是点了点头。 姚平仲指着廊中黄马,对后面的小兵道:“就这匹了!” “某选这匹马!”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同时开口。 姚平仲一愣,还未待继续说话,那人却瞪向他道:“某先选中的!” 姚平仲立刻怒道:“我先开的口!” 那人哼道:“哪个听见你先开口,分明是某先开口才是!” 赵柽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向那人看去。 只见却是个脸带桀骜的大汉,竟边说边要去马廊内自行牵马。 (本章完) 第234章 动手 姚平仲见那大汉要去马廊内自行牵马,不由怒喝道:“兀那撮鸟,找死不成!” 大汉回头骂道:“泼才,莫不是想贪你家爷爷好马?” 姚平仲闻言看向赵柽,见赵柽面无表情,顿时心中有数,“噌”地一下蹿到前面,伸手就去抓大汉后衣领。 大汉道:“泼才好胆!”他躲过这一下,挥拳便打。 姚平仲闪身避让,接着一脚向大汉腰间踢去。 大汉向旁跳过,两人你来我往,拳打脚踢,顿时战到了一起。 姚平仲的武艺很杂,他出身关中,关中之地自古尚武,豪侠拳师辈出,便是民间也流行各种武艺,寻常百姓也好二三拳脚。 他没正式拜过师,不过姚家亦是将门,自然不缺少武艺拳谱,从小自己瞎练,说不得练好,却也没有练坏。 后来去街头打架,和关中各家子弟打了个遍数,尤其和种家子弟,基本是见面必争,单打独斗自是赢多输少,不过种家子弟人多,姚家这一代没那么兴盛,对方一拥而上,又被打得抱头鼠窜。 再后来参军,战场上的拼斗没有一丝花哨,全是杀人技,惯是凶狠霸道,虽不好看,但最实用。 姚平仲在军中自家琢磨,又结合之前所学,慢慢融合出一套自己的路数来,也没起甚么名字,大抵就是有拳有脚,十几招的模样。 这十几招听起来少,但姚平仲已是嫌多,战场上分马战和步战,马战不提,那步战往往几招之内就决生死,哪里容你使用许多。 他此刻就将这套招法用了出来,并不好看,瞅着还有些怪异,但真的步步杀机,只是三五招下来,就杀得对面那大汉额头冒出冷汗。 那大汉初时极猛,但却是个虎头蛇尾的披挂,开头几下没有取胜,便被姚平仲拿捏住,落了下风。 赵柽在一旁看得分明,这姚平仲的拳脚和鲁达有相似之处,虽说各有各的根底,但最后走的都是战阵路子,只求杀人,其它一概不管,是那种拼着自家受伤,也要弄死对方的招数。 他不由暗暗皱眉,战阵和平日里争斗完全不同,战场乃是决生死的地方,那种宁可两败俱伤亦要杀敌,只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魄十分重要,但平日里这样争斗的话却有些吃亏了。 这是遇见个不如自家的,若是遇见武艺高些的,一但不敌便是没有了退路,吃大亏的乃是自身。 姚平仲这时年岁并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比刘锜和折可存要小上一些,底子不错,也不缺乏磨练,但是赵柽觉得他对武艺的理解有失偏颇了。 战阵和江湖是两回事,就算是战阵还分马上马下呢,马下就算第一,上了马后未必还是第一,世间只有一个项羽,一个李存孝,这种上下皆无敌的人物,百年或者数百上千年才可能出一个。 战阵决生死,而江湖却是有迂回,伱这一上来出手就不要命,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架势,吓人确实吓人,武艺比你低的不说,就算是相仿的怕也是坚持不了几招,可遇到更高的,就是连逃跑的机会都不给自家留。 没有后路,不懂藏拙。 这时两人已经走了大概七八招,就见姚平仲使了个双风贯耳,侧身弓字步,两拳合击向着大汉脑袋打去。 大汉随即用个分海寻鱼,立起双臂挡住这招进攻。 此刻两人胸前皆是空门大开,下面又互换了一脚,接着姚平仲竟现出个破绽来,下盘丁字步微微正了一下,露出下半身的空门出来。 大汉见状顿时一喜,这破绽却是难逢的机会,此刻彼此双手都僵持着,下盘如果稳住,那就是互换腿法,即便踢上,因为都在侧身,也造不成太大伤害,但对方居然正过来那么一下,他立刻双腿起连环,向着姚平仲腰间小腹连环踢了过去。 却见姚平仲忽然变招,身子“滴溜”一转,居然侧着对方双腿,往对方怀中撞去。 大汉一愣,不知道姚平仲想要干什么,距离这么近,起脚都难,便是膝盖亦都彼此钳制,莫不成还想张嘴咬他不成? 就在他这微微犹豫的工夫,姚平仲猛的一低头,大脑袋直接向前撞去。 大汉却是根本没料到还有这一招,当即被撞得“啊呀”一声惨叫,只觉得脑内七彩斑斓,好像出现了无数个穿着彩衣的小人在跳闹,叽叽喳喳、嗡嗡作响,眼鼻口瞬间便湿热起来,浑身力气仿佛一下子抽干掉,就向后瘫去。 姚平仲纵身跳出圈外,伸手抹了把脸上汗水,看着已经倒躺在地的大汉,喝道:“撮鸟,就这两把刷子也和爷爷争马,真是自不量力!” 大汉躺在地上直哼哼,他在绿林之中也是个狠角色,与人拼斗,文的武的,三刀六洞,滚油拿物都不在话下,可哪里遇到过眼前这手段的,也不知什么武艺,就是上来拼命那种,与街头无赖打法还有不同,招招想要致命。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呼呼”喘气,便是一张脸上都被撞出不少口子,血糊淋漓,看着十分骇人。 旁边的马场小兵裂着嘴满面苦涩,他倒不是害怕眼前情景,在马场做得久了,这种为争夺马匹大打出手的事情也算常见,便是抽刀子砍掉胳膊腿儿的亦不是没有,只是一但打架了,他便得受罚,扣饷钱打板子,弄不好一个月白干。 姚平仲这时对小兵道:“把那匹马牵出来!” 小兵哪敢不应,进马廊牵出黄马将缰绳交到姚平仲手上,姚平仲看向赵柽。 赵柽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打也就打了,在这贼军之内,不好勇斗狠,反而处处忍让,倒会让人生疑。 何况他现在有上将军的名头,今天来领马的充其量也不过这个身份,那些小寨的头领虽然携人来投,但既是小寨,不过几十上百人,封的官职并没有他这上将军大。 赵柽和姚平仲牵马向回走,那倒在地上的大汉哼唧了两下,低声道:“去,去叫某家的哥哥来……” 小兵也怕他死在这里,忙道:“爷爷说的是哪位?” 大汉喘了几下,才道:“莽山大蛇寨铁面苍蛇夏侯元……” (本章完) 第235章 血脉 出了掌马司,又行走片刻,赵柽回头看姚平仲。 只见姚平仲牵着黄马,不时抚摸鬃毛,嘴里还小声地念念有词。 赵柽瞅这黄马,看半天也没认出是什么品种,一般的名马他都认得,就算不是名马,但好马还是寻常马也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黄马在马廊时他就瞅了半天,毛长皮瘦,没甚精神,唯一可圈可点的,就是眼睛还算灵动,至于其它,都是普通。 “姚猛,这马什么名堂?”赵柽问道。 “主人,这马是八骏之一的渠黄啊。”姚平仲愣了愣,他知赵柽懂马,可怎么连渠黄都认不出来? “渠黄?”赵柽止住脚步看他道:“这哪里是渠黄,你还不如说是黄骠马好了!” 渠黄虽然也是黄马,但却不是这么个黄,渠黄的毛色贴近汗血宝马那种白亮黄,就算是再落魄瘦弱,也不会是这种杏黄色。 若是渠黄,不管变成什么样子,赵柽都绝对会认出来。 至于黄骠马虽然颜色和这黄马接近,但是黄骠马是有白点的,位于肚子和两肋处,最主要的是黄骠马头上有白毛,形状圆如满月,所以别名“西凉玉顶干草黄”,而且即使喂饱了草料,黄骠马肋条也显露在外,所以另有别名“透骨龙”。看书喇 “主人……”姚平仲忽然嘿嘿笑起来:“这匹马确实是渠黄,不过血脉不纯,才长成这副模样,那马廊里能找到这样的马已算不错。” 赵柽道:“你是说这马有渠黄的血统,但不纯正?” 姚平仲点头道:“正是如此,主人请看……” 他说着开始捣弄这匹黄马,黄马懒洋洋地也不在乎,就是一双微微凸出的眼珠,随着姚平仲的动作瞅来瞅去,不时还低下头伸出嘴,去薅姚平仲的头发。 姚平仲连着寻了这马身上几处特点给赵柽看,赵柽想了想,确实是渠黄独有的特点,只是这些特点都比较薄淡了,若不是对马极熟悉又仔细观察,是发现不了的。 姚平仲道:“主人,虽然这匹渠黄血脉不纯,但也不是一般马可比,毕竟八骏血脉在身,眼下虽然看着瘦了,那是掌马司不懂喂养,回去后我喂它一段后定会神骏无比!” “是吗?”赵柽眼中露出疑惑目光,名马这东西自然是血脉越纯净越好,因为可以最大继承这种马的特点。 所谓名马宝马,除了整体的能力要高于寻常马外,其中某一项能力肯定还有突出之处,比如有的擅跑,可以日行千里,有的耐力极高,可以跑一夜不用休息,有的性子凶猛,战场上甚至可以和主人一起战斗。 名马的血脉就是继承这些特点,一但血统不纯了,血脉杂掉,那这特点也会被弱化,甚至退成普通战马也不好说。 所以,名马这东西看血脉纯正与否。 赵柽对姚平仲的话深表怀疑,他倒瞧不出这马是几代渠黄血统,但无论几代,都不可能有原本的特点优势,甚至已经退化成普通战马也不好说。 姚平仲道:“主人就瞧好吧,待我把膘喂上去后,仔细探探这马还有甚么血统,到时候好好练上一番,至少也比那青锋马强就是!” 青锋马是段易长送给赵柽的那匹,这次他出征带了出来,青锋马不是名马宝马,只是大理马和别的马杂配出来的,无关什么血统。 那马没有突出的特点,虽然比普通青唐战马多了点耐力,但上限已经到头,彩云驹里也再培育不出能比过青锋的战马。 不过只是超过青锋马,赵柽倒还没有太多疑问,都在普通战马的范畴之内,高点低点其实关系并不大。 这时那黄马又低头下来薅姚平仲头发,姚平仲伸手扒拉它:“别闹!” 黄马被扒拉这一下后,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忽然张嘴一口咬住他头上发簪,猛地拽了出来,姚平仲这发簪只是普通木制,非银非玉,就见这黄马“咔嚓,咔嚓”几口就咬得粉碎。 姚平仲头发立刻散了下来,他呆了一呆,立刻大怒道:“你这畜牲在做甚!” 赵柽看得直皱眉,一般的名马宝马哪里有这些举动,不说孤傲无比,也断然不会干这种事儿的! 姚平仲骂骂咧咧照着马身就是两拳,这马吃痛,忽然一张嘴,顿时喷了姚平仲一脸木头渣子。 原来是这马将那簪子嚼碎了,并没有往肚子里咽,竟是含在口中,此时混合了口水,喷了姚平仲一脸。 赵柽面色古怪,瞅着这马,见它不停地打着响鼻,挣着缰绳,似乎想往他身后跑。 姚平仲气得浑身发抖,伸手抹了一把脸,眼角直跳,心中想也不能和匹畜牲一般见识,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讪讪道:“主人,伱看这马……多有灵性啊!” 赵柽板着脸道:“确实有灵性,回去之后你好好喂养,看看满膘后还有没有渠黄的那些特点,如果有的话,才能证明你眼光独到。” 姚平仲低头道:“是,属下知道了。” 两人进城,辨别了一下方向后,直奔兵器库。 这兵器库却比马场那边热闹许多,不时有军中人过来交接更换兵器,也有之前去马场的人过来挑捡。 到了库门前显露身份,便被两个小兵请了进去。 这兵库极大,里面又分了大库小库两种,大库都是些普通兵器,制式兵器,寻常皮甲之类。 小库则是一些较好的兵器还有锁子铠甲,不过也只是较好而已,说白了都是在战场上缴获的,个别还有破损。 赵柽先选铠甲,其中最好的也不过是禁军军指挥配发那种,大抵随便选一副就是。 接着又挑兵器,他来庐州带了黑日灭芒枪,不过那枪太过显眼,轻易不能展露,便想着寻一把差不多的。 只是在这小库走了一圈,看到大多都是铁皮包木杆的枪,真正铁枪极少,还有破损,最后只能找了一杆枪头处稍有裂痕的对付了事。 选好之后,两人出门,就在门口牵了黄马刚要走之时,忽然一个声音传过来:“哥哥,就是那大个子打的我,还抢走了我给哥哥选的好马!” 赵柽二人顺着声音看去,竟然是之前在马廊被姚平仲打的大汉,此刻正被人搀着,与一名黑衣人告状说话。 (本章完) 第236章 高深莫测 姚平仲见此情景,立刻望向赵柽,道:“主人……” 赵柽冷笑道:“来得倒挺快,算到了咱们还要到兵库选兵器。” 姚平仲道:“没见过擂上有此人,应该是过来投靠的山寨寨主。” 赵柽眯眼看黑衣人,只见此人瘦高,一脸阴鸷,面无表情,此刻同样在打量他们二人。 “哥哥,一定要替兄弟报仇啊!”那马廊大汉这时脸上血迹已干,就是肿胀得仿佛猪头一般,姚平仲那一下极重,他此刻还能说话倒也算奇迹。 “走吧!”赵柽收回目光,对方不开口他也懒得搭理。 姚平仲闻言牵马,两人刚走出几步,后面传来声音道:“两位朋友打了我兄弟,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黑衣人此刻也很谨慎,他知道今天前去领马的都不是普通人,非是各座擂台取得名次的前三人,就是如他这样举寨来投奔的绿林头领。 但手下被打的事又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他面子没处放不说,以后在兄弟们面前也失了威信。 只不过他心中忌惮,说话时就多揣个心眼,开口以朋友相称,不提在王庆军中的官职位置,要以江湖规矩交涉。 赵柽止住脚步,看一眼姚平仲,姚平仲转身大声道:“你那兄弟抢我主人马匹,此刻反而恶人先告状,还要不要一点脸皮?你这头领又怎么说!” 马廊大汉立刻叫道:“分明是我先选好的,都要牵走了你又来抢,岂非欺我大蛇寨无人?” 姚平仲呸道:“老子先开的口,伱便去抢马,我和你做过一遭,你不敌我又来搬人,算甚么好汉!” 马廊大汉闻言气得瑟瑟发抖,看向黑衣人道:“请哥哥为兄弟报仇!” 黑衣人神情越发阴鸷,本来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但这马廊大汉几句话就将他架到火上来烤,可如今不是在山寨之中,不能随意杀人放火,为所欲为。 他来投奔王庆为了什么?不就是赌以后王庆真的能一统天下,混个从龙之臣,升官发财吗? 他可不是为打架来的! 所以黑衣人不想打死打活,对方如果能低头认错,再赔偿些金银铜货,这件事揭过去也就算了。 他双手抱胸,淡淡地道:“两位朋友,留下这匹马,再赔偿我兄弟千两银子,我放你们走!” “哥哥?”马廊汉子愣了愣,没想到自家哥哥居然说出这种话,急忙道:“不能就这么轻易放……” “闭嘴!”黑衣人打断马廊大汉,心中有些疑惑,总看对方的年轻人眼熟,一时却记不起来是谁。 “哈哈哈!”姚平仲闻言笑起来,随后一脸戏谑地道:“你莫不是在做梦,想要马可以,想要银子也可以,那得看你没有真本事来拿!” 黑衣人闻言露出一丝恼怒,他在外面好歹也是一寨之主,就算眼下投了王庆,却也得了个不小的官职,对方这话分明没将他放在眼中!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个个一副幸灾乐祸模样,城内这种打斗事情经常发生,他们都见怪不怪,只当热闹来看,便是那巡逻的兵丁亦是驻下足来,没有一点劝阻的意思。 “既然朋友如此说话,那就只好好依江湖规矩解决此事了!”黑衣人慢慢地道,尤其把江湖规矩几个字咬得极重。 “你划下道道就是!”姚平仲哪还听不出他话里意思,开口说道。 黑衣人这时望向马廊汉子,这汉子唤作疾风豹袁常,武艺其实还算不错,但和他比起来却要差些,他在十招之内,倒也能轻松击败对方。 他之前仔细问过这马廊汉子受伤的过程,觉得对方其实没那么厉害,只是莽不畏死,打赢了实属有些运气成分在内。 此刻见对方应承以江湖规矩解决,他心中稍稍一松,道:“你我二人比上一番,若你输掉,将马留下,再奉上千两银子,以后见到我兄弟须绕路去走!” 姚平仲笑道:“大言不惭!” 黑衣人道:“敢与不敢?” 姚平仲看向赵柽,赵柽原本想着自家出手解决掉这些人就是,后来心中一动,觉得该磨练一下姚平仲武艺,便任由姚平仲前去回话。 他微微点头,姚平仲立刻道:“老子有何不敢,就怕你这撮鸟不敢!”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群开始起哄,这些人大部分都来自军中,看热闹不怕事大,没几个揣好心思,七嘴八舌阴阳怪气,就算有人认出赵柽是庐州擂擂主李飞,便也不说,只道真格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赶快打来看看。 黑衣人未待应话,旁边疾风豹袁常骂道:“泼货少要夸口,待我家哥哥教训于你,才知天高地厚。” 姚平仲指着他道:“聒噪,手下败将也敢说话,豚头鼠尾,不知羞耻!” 袁常闻言气得差点吐血,只是一双眼看黑衣人,黑衣人深吸口气上前一步道:“朋友,少逞口舌之利,拳脚之下才是本领!” 姚平仲道:“你说的倒好听,输了又待怎地?” 黑衣人闻言一愣,他倒是没想过这些,本来就是兴师问罪,讨要说法,哪曾想过输了如何,不由道:“你待怎地?” 姚平仲哈哈大笑道:“马不必提,输了你也献上千两银子,从此见我绕路走就是。” 黑衣人哼了一声:“应你就是!” 姚平仲闻言便欲上前,赵柽忽然道:“姚猛,你且过来。” 姚平仲不解,走过去便听赵柽低声言语了几句,他神色变化,道:“主人放心,我记得了。” 那边黑衣人已在场中站好,姚平仲大步流星走了过去,黑衣人道:“只斗拳脚,不动兵器!” 姚平仲点头:“就怕哪样你都不是对手!” 黑衣人微微一笑,也不报名,毕竟心知彼此都在王庆麾下,有所顾忌,打一场糊涂仗便好。 姚平仲这时口中大喝一声,冲过去便是一招黑虎掏心。 这却是最常见最普通的一式拳招,出自周侗所创的红拳,不但关中好武子弟人人都会,便是在整个江湖绿林都流传极广。 但这打看似最普通寻常的一招,想要打好却是极难,拳架,力量,速度,气势,缺一不可。 姚平仲这招黑虎掏心,便是从小就练,足有十几年功底,此刻打出来后,就是赵柽也微微点头, 越是简单的招数越看功力,姚平仲乃是战阵上磨练出来的武艺,战阵之上复杂花哨的招数没有大用,要的就是这种简单明了,是以他这黑虎掏心比许多人用的都好,就算武艺比他高强,使用这招却未必如他。 黑衣人一见这招不由瞳孔紧缩,他亦是个识货的,不由叫了起来:“好拳!” 只见他身形向旁一闪,随后一伸手,竟闪电般搭在了姚平仲的胳膊上。 姚平仲心头一惊,不知这黑衣人是何路数,急忙把身子直撞了过去。 黑衣人心中有数,这大汉果然是硬打硬杀的两败战法,不过他却不怕,他学的武艺,最是克制这种刚猛拳脚,便是搏命的那种亦是不怕。 只见他身子游动,仿若无骨,出手阴恻,不时地去刁姚平仲手腿脆弱之处。 姚平仲和这黑衣人比斗,每每和对方碰到一起时,就感觉对方拳脚仿不着力般,就要往上缠来,不由心中暗暗焦躁。 他这时已经察觉,对方的武艺似乎对自家有些克制,他自然走的是刚猛路子,但对方阴绵,自家那种拼命打法于对方用处不大。 转眼七八招过去,两人看似斗了个旗鼓相当,其实姚平仲已经落入下风,在黑衣人连绵不断,仿佛水流不绝的纠缠之下,额上不禁流出了汗水。 赵柽在后面观看,这黑衣人的武艺他也不认得,只见那手非拳非掌亦非爪,倒是仿佛蛇行一般,但又不是蛇拳,蛇拳往往攻击要害,这拳却是专门攻击关节脆弱处,还隐含一些擒拿的招数,他心中疑惑,暗道莫不是蛇形刁手一类? 渐渐的场中二十招过去,姚平仲已是完全处在了下风,身上挨了好几下,都在关节之处,钻心的疼痛阵阵袭来,就是身形速度都慢了半分。 此刻就见对面那黑衣人,忽然出手使出一招,双拳直奔中门,钻了个空挡进来后,刁向姚平仲咽喉。 姚平仲顿时大惊,眼看躲无可躲,只好向后倒去,下方立刻露出破绽。 就在这时,赵柽的声音忽然传来:“魁星踢斗!” 姚平仲心中一震急忙照做,腿刚抬起,却正好阻住了对方袭来的一膝。 赵柽继续道:“懒驴打滚、兔子蹬鹰、乳燕投林!” 这三招过去后,姚平仲站在地上发呆,不但他发呆,对面的黑衣人同样呆立在那。 黑衣人刚才所用的乃是杀招,本以为对方的武艺断然躲不过去,可对方按照声音说的招数使用,却又轻轻松松给化解掉了,他心中已是翻起惊涛骇浪。 他向赵柽看去,一时惊疑不定,这人究竟是谁?如此年轻,却几句话就化解掉自家杀招? “你们,你们这是耍诈……”疾风豹袁常在场外声嘶力竭喊道。 姚平仲闻言一瞪眼:“哪里耍诈,从头到尾都是老子在打,规矩里也没说不让人提点说话!” “你,你强词夺理!”袁常气得肝疼,却是规矩里没有这个,可谁能想到你下场比斗,旁边还有人指点。 黑衣人冲袁常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他此刻虽然稳住了心神,胸中却升起一股戾气来,他打磨拳脚近三十年,虽然刚才被震惊住,但这时沉住气后,却总是不相信有人随口念出的招式,就能破了自家武艺。 倘是这样都行,那这人的武艺得精湛到何等程度? 而且这样也行的话,岂不是随便来个有些拳脚的就能把自家打败?那自己家练这一身武艺又有何用? 他不服,他真的不服! 黑衣人盯着前面的姚平仲,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脸色愈发阴沉。 姚平仲看他模样,笑道:“不服就继续打过!” 其实他刚才也是心中吃惊,虽然出战之前赵柽和他低声言语过此事,让他有所准备,但他当时并未放在心上。 却不料竟然真的不敌这个黑衣人,赵柽一开口后,他立刻反应过来,急忙照着去做,不但躲过了对方杀招,还缓和了场中局面,将二人的纠缠打断,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赵柽的武艺究竟高到了何等地步。看书溂 此刻黑衣人瞧他得意,闷哼一声,脚步盘旋上前,伸手就取他双目。 赵柽在旁观看场中,再次开口道:“举火烧天……清风拂柳、夜叉探海、神龙摆尾!” 几招连续下去,黑衣人原本稳下来的心忽地又沉了下去。 对方说的这些招数,都是极简单耳熟能详的招数,基本人人都会,但就是这些简单招数,却莫名其妙地把他的招式都给化解了。 他的武艺唤作青蛇刁手,乃是秘技,每一招都刁钻古怪,数年来与人争斗,虽也有败北之时,但却从没出现过被人用普通招数轻易化解的事情。 这根本就是匪夷所思,若说之前对方是碰巧运气,但现在却不是那么简单了,对方真有破自己这青蛇刁手的本领。 这个对方自然指的不是眼前大汉,而是那个站在圈外指点的年轻人。 虽然不得不接受这件事情,但黑衣人还是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得多高的武艺,才能做到这一点?如果是这年轻人亲自下场,他又能坚持几招? 赵柽这时接着开口道:“拨草寻蛇、苍鹰搏兔、金鸡亮翅、野马分鬃!” 换成了全是进攻的招数! 姚平仲立刻照着使用,只是两招下去,黑衣人便脸色大变,待最后一招野马分鬃连贯用出后,姚平仲已是一掌斜切在对方胸前。 黑衣人吃痛后跳,赵柽又开口道:“樵夫砍柴,推窗望月,鹞子入林,白鹤点头!” 就在姚平仲白鹤点头用完之后,黑衣人忽然“啊”地一声大叫,就向后倒去,原来是被姚平仲化掌为指,戳到了胸口要害处。 “哈哈哈!”姚平仲看着倒地不起,浑身颤抖的黑衣人,大笑道:“撮鸟,服还是不服?还不敢快奉上银两!” 黑衣人此刻哪还能说出话来,便是连伤带气之下,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竟一歪脑袋昏了过去。 四周顿时一片安静,围观之人全都惊呆了,这些人大抵来自军中,平时打斗虽然见得多数,却又哪看过只是指点就能获胜的事情,眼神望向赵柽不由全是敬畏之色。 就这时,那兵器库旁忽然传来一声朗笑:“李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不愧庐州擂擂主!” (本章完) 第237章 李助的剑术 这说话之人声音极大,瞬间打破了平静,众人纷纷看去。 有那识得的,便急忙行礼,口中高呼:“见过杜将军。” 赵柽也看过去,却是个穿身绿袍的大汉,狞眉粗目,狮鼻大口,胳膊腿脚足有常人两个粗大,一身肌肉仿佛都要爆炸开来。 他不认得,就见这人走到近前,露出一副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李将军,杜壆这厢有礼了!” 杜壆? 赵柽闻言心中一动,居然是此人,这可是王庆手下第一大将,武艺堪比卢俊义的存在。 杜壆如今乃是这伪淮朝的大将军,统领舒州一地,擂台之时并不在城中,昨日宴会赵柽也未见到,不知何时竟回了庐州。 赵柽急忙还礼道:“原来竟是杜将军,真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杜壆笑道:“李兄弟客气了,说甚大名,李兄弟的名气如今才大,我在舒州便已听说,没想到今日回城竟能遇见。” 赵柽露出一脸纳闷神色:“不知杜将军如何识得在下?” 杜壆哈哈大笑道:“我来兵库选兵器,看了那登记名单,见有李兄弟名字,问了兵丁后两相对照便自得知,只是追出来想打招呼,却又见这比武事,李兄弟果然武艺了得,居然只是在旁点拨,就能赢了对方!” 赵柽闻言道:“惭愧,李飞何德何能,不过口上谈兵罢了,竟得杜将军如此夸赞,实在汗颜!” 杜壆摇头道:“李兄弟何必自谦,杜某生平最敬佩武艺高强之人,与人结交只论武艺高下,今日李兄弟虽未亲自出手,但杜某能看出来李兄弟武艺已至炉火纯青地步,便是在旁指点,亦是以平常招数破解对方,那人乃是莽山大蛇寨铁面苍蛇夏侯元,所使青蛇刁手虽说不上有多厉害,但似李兄弟这般轻描淡写的破掉,便是杜某亦难做到。” 赵柽闻言心中暗想,这杜壆看似形貌凶恶,一脸横肉,没想到言语倒还得当,一般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哪里会承认自家技不如人?倒似是个武痴性子。 他笑道:“杜将军……” “李兄弟何必一口一个将军?”杜壆道:“我比李兄弟痴长几岁,李兄弟不介意的话唤声兄长就是!” 赵柽忙叫声惭愧,道:“却是李飞见外了,杜兄缪赞小弟实不敢当,小弟也只是马下有些武艺罢了,若是论到马上武艺,却又万不及杜兄,素闻杜兄一杆丈八蛇矛,打遍两淮无敌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小弟就算是在关中老家都有所耳闻!” 杜壆闻言顿时大喜,他这人生平只好武艺,虽然生得粗陋,但性子却非容貌那般不堪,言语直率,从不藏掖,不然亦不能主动上来兜搭,夸赞赵柽自是真的看出赵柽本领非凡,而能得赵柽夸赞,便是心中最大受用,立时间起了惺惺相惜之心。 这时杜壆也不谦虚,大笑道:“李兄弟此言我爱听,两淮之内马上争斗,杜某还真未惧过谁人,我看李兄弟顺眼,不如去吃上几杯,谈论武艺,岂不快哉?” 赵柽此刻倒是无事,只是看了看场中依旧昏迷不醒的黑衣人,皱眉道:“杜兄邀请,莫敢不从,只是这人……” 杜壆看望向黑衣人笑道:“这大蛇寨的夏侯元认得我,刚才的赌约我也都听见,过后我派人命他将那千两银子送到李兄弟府上就是,还有今后见李兄弟绕路行走。” 赵柽摇头道:“那就麻烦杜兄了,不过银子送过来就行,绕路便不必了。” 杜壆道:“既是赌约,岂可不遵?李兄弟不用管这事,都交给我就是。” 赵柽看他热心,倒不好再说什么,杜壆走过去吩咐了那黑衣人手下几句,随后回来道:“走走走,李兄弟随我吃酒去。” 赵柽不好拒绝,而且他也打算结识这杜壆,从他身上打探些军情出来,便让姚平仲牵了黄马走,自家随着杜壆去到一处酒楼。 此刻这庐州城内的酒楼早不比从前,因为连续打仗,商路断绝,王庆又征集民间粮米牲畜,酒楼里缺少食材,已是做不出什么好菜。 只是煮了半腔羊,再切上一只鸡,就再无别的荤腥,至于素菜亦只得两盘,酒水也不好,小二筛了又筛,两人才对饮起来。 所谈之事,则多为拳脚枪棒,又论及绿林英雄、草莽豪杰,倒是酣畅淋漓,一时间,赵柽知道了不少两淮乃至荆广之地的江湖事情。 待酒过三巡之后,又说起朝中丞相李助,赵柽这才知道,原来杜壆投靠王庆竟与李助有关。 李助这个人,虽然身为宗师,却不是那种闲云野鹤的性子,时常扮做算命先生行走江湖,笼络各方豪杰,想要做下一番大事。 在辅佐王庆称王之前,便预先做了许多铺垫,杜壆在淮南两路名气颇大,隐隐有绿林第一人的名头,李助便找上杜壆,先是说一番古往今来的大道理,无非是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之事,随后便是赌斗比武,约定输者当为对方效力。 那些大道理杜壆听得一知半解不感兴趣,但提起比武却是兴致高昂,就和李助切磋起来,结果自然是败了,后来王庆起事,李助传信杜壆来助,杜壆这个人性直重诺,便来协助王庆,他马上功夫要强于马下,王庆打淮西,可以说杜壆功不可没。 赵柽听完这些,敬了杜壆一杯酒,不经意地问道:“不知丞相多少招赢了杜兄?” 杜壆此刻酒意上脸,便是一副红面,他伸手拍头道:“说出来不怕李兄弟笑话,我在丞相剑下……其实只走了三招。” 只走了三招?! 赵柽闻言立刻眼角一跳,杜壆是和卢俊义等上等下的武艺,不说难遇敌手,想要赢他也绝非易事。 卢俊义此刻的武艺,早不是两年前东京擂台时可比,已是过了一流,进入到了小宗师,杜壆就算步战差些,估摸也差不去哪里,应该也是小宗师才对。 可一名小宗师,居然在李助剑下只走了三招? 杜壆这时自灌了一杯酒,又道:“其实我后来想想,这三招怕是也有些问题,毕竟只是切磋,不是生死搏杀,若是生死搏杀,估计我在丞相剑下,三招都走不完就要丢命!” 赵柽闻言皱了皱眉,三招都走不完是什么意思?难道李助能做到一两招就击杀小宗师不成?那他的剑法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他端起酒杯,道:“丞相乃是宗师高人,武艺自然高深莫测,小弟若和丞相切磋,怕是还远不如杜兄呢,不说这个了,小弟我敬杜兄一杯。” 杜壆摇头叹气,也举起酒杯,道:“不说了不说了,李兄弟喝酒!” 第238章 赵柽讲经 转眼两日时间过去,已到了王庆给出的休沐假期最后一天。 赵柽吃过早饭后,便看姚平仲摆弄那匹黄马。 这黄马倒不性烈,反而惫懒得紧,能趴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而且这黄马还很能吃,明明足够一匹战马吃的草料,它却只能吃个半饱,然后开始啃马廊里所有啃得动的东西。 姚平仲觉得找到了这马瘦的原因,竟是食量大,在掌马司肯定吃不饱,于是就喂它双份草料,结果撑得黄马趴在地上起不来,嘴里却依旧在嚼,不过它又咽不下去,鼓着腮帮子呜呜直叫,姚平仲担心过去瞧看,便喷他一脸。 而且这黄马总有些怪态,好偷眼瞅人,好搞一些小动作,张嘴喷东西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天越黑眼睛就越亮之类的也不少。 姚平仲暂时就发现这些,不过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这些特点别的哪种名马同样具备。 虽然弄不清楚这马还有什么血统,但姚平仲却笃定这肯定是匹好马,喂养愈发上心,只待满膘后牵出去骑试速度和耐力。 赵柽对此倒没什么好说,是好马更好,不是好马也没关系,左右都是战马的架子,对付骑着应该没问题。 中午时,隔壁的迪娅过来,晚上铁佛寺开经义,她来送进寺的暗号切口,赵柽和丽雅娜扎都是上将军身份,一起同行太过惹眼,所以只好分开走。 赵柽问了丽雅娜扎伤情,迪娅说已好许多,至少行动再无碍。 迪娅离去时,姚平仲正溜马过来,瞧见迪娅笑道:“小迪娅,你瞧瞧我这匹马如何?” 迪娅自然也是懂马的,道:“大个子,你哪里买的这马?” 姚平仲道:“你别管哪里买的,就说如何。” 迪娅走上前仔细查看黄马,半晌才纳闷道:“伱这马好怪,看着是战马的骨架,可全没战马精神,蔫蔫的仿佛生了病一般。”看书喇 姚平仲道:“它昨天吃多了,晚上没有睡好,这才没精神的。” 迪娅闻言瞅了瞅姚平仲,转身就走。 姚平仲在后面喊道:“小迪娅,你走什么啊,再回来瞧瞧,看认不认得这马有什么血脉?” 迪娅脚步不停,哼道:“不用看也认得,肯定是汗血宝马的血脉!” “汗血宝马?”姚平仲愣了愣,摸了一把黄马的鬃毛,咋看咋和汗血宝马没有丁点关系,猛地醒悟竟是被小丫头给耍了,气冲冲回头看时,迪娅早走得无影无踪。 他恼道:“小丫头片子懂个球,等老子把这马养起来后吓你一跳!” 黄孤这时走过来低声道:“主人,我看这小子有些魔怔了,那分明就是一匹普通战马啊。” 赵柽想了想,看外面那马,马正躺在地上打滚,姚平仲怎么拽都不起来,不由笑道:“却也不好说,我倒是瞧这马有些奇特,让他养养看就是,说不得真能养出匹宝马来呢。” 黄孤也看向外面,见马在地上放着赖,面皮抽搐道:“都说懒驴打滚,这马怎么也滚上了,属下看是没甚么希望……” 晚上吃过饭后,太阳尚未落山,一团巨大的胭脂悬挂在西方天空,金黄色略带绯红的光芒洒满整个庐州,照耀得这座千年古城绚烂多彩,仿佛处在画卷之中。 随着胭脂一点点沉下,天色黯淡起来,但却没有一丝风,依旧如白日里那般湿热。 赵柽只带了黄孤出门,他是明教光明右使,黄孤姚平仲两个是七色旗使,讲经义去不去都可,他便只带了一人,留姚平仲留在府内继续摆弄黄马。 两人从后门出,一路溜溜达达往铁佛寺去,这里不比之前客栈,距离铁佛寺有些距离。 过了好一会儿工夫才走到逍遥湖,此时湖畔人多,甚么都有,乘凉杂耍的,戏水玩乐的,聊天吹牛的,卖凉糕酸梅汤的。 还有那树林深处,眉来眼去的,勾勾搭搭的,欲拒还迎的,不一而足。 赵柽摇着折扇,一路从河边走过去,待前方已能瞧见铁佛寺时,忽然道:“琼英可有信来?” 黄孤“啊”了一声,愣道:“属下不知啊。” 赵柽点了点头,道:“忘了和你说,走时我让她以后联络都把信送去碎玉楼,由你负责此事。” 黄孤挠了挠头,道:“让简素衣负责岂不正好?” 赵柽摇头道:“哪来这许多废话。” 黄孤顿时不言语,只是低着头跟赵柽后面走,没片刻来到了铁佛寺后门。 顺着石极上陡坡,随后四轻五重开门,对了暗号后,门打开探出来个光头。 两人进寺,和尚在前面引路,这次经义却非上次拜明尊的小殿,而是一处极大的殿宇,殿名就叫做明王殿。 这殿从外面看,却是没有一点光火,只是进入才发现里面是点了不少灯烛的,只是窗子都从里面糊住,外面倒瞧不得见。 大殿内密密麻麻的人头,足足有几百号人,都在席地而坐。 赵柽进门,那之前认识的两名传经使陈亮韩虎立刻迎了上来。 两人这时已经知道赵柽光明右使的身份,立刻齐诵道:“光明在天,黑暗在地,白火虚空,唯光明故,恭迎右使大驾光临。” 赵柽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地上普通的教徒,向前方看去,却看到在大前面还有几人,面对这边,瞧穿戴打扮,应该是明教内有些地位的,但却没看见丽雅娜扎。 赵柽疑惑道:“圣姑呢?” 陈亮道:“圣姑说让右使开经义,待完毕后再请过去见她。” “开经义?”赵柽眨了眨眼,开甚经义?他那里会开经义,这种事情要从何说起? “对了,圣姑说右使可以按照经书主持。”陈亮又道。 赵柽琢磨了下,这丽雅娜扎究竟想干什么,不会是真想让他信了明教吧?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丽雅娜扎又怎会看不出来,既然不可能又让他主持此事,那就是在为难他呢! 可用这种事为难他,却是有些太小觑他了,经义不会,别的他还不会吗? 想到此赵柽道:“如此甚好,那本使开这次经义就是。” 陈亮道:“右使大人,请!” 赵柽走上前去,那最前方的几人急忙行明教礼,随后自报姓名职位。 接着陈亮又向下宣告赵柽光明右使身份,殿内顿时热烈起来。 赵柽伸出双手压了压,众教徒立刻安静,他坐在蒲团之上,旁边一名使者立刻捧上本明经,这本经书叫做《大光明尊本愿经》,乃是明教初习的经法,也是今天开经义的内容。 赵柽轻轻翻开书页,开始读了起来,经文不长,约莫两刻钟时间就已经念完,接下来便是讲解,这讲解就是开经义“开”,不讲解不叫开经义。 这时陈亮看向赵柽,心中暗想,若是右使无法讲解,那他就接过此事,这乃是之前圣姑交代过的。 只见赵柽合上书页后,眼睛扫视了一圈下方,轻咳一声道:“接下来本使给诸位释经。” 下面教徒立刻起明教礼,异口同声道:“请右使释经。”看书溂 赵柽微微一笑:“明尊神谕,书于经义,无生世界,真空家乡,这本愿经就是明尊在告诉大家,其实我们乃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 (本章完) 第239章 我为你好 就在这时,铁佛寺东南角,上次赵柽曾去过的那座房舍之内。 丽雅娜扎正在屏风后静静坐着,她颜色清冷如月,一双眸子灿如星辰,仿佛发呆,又仿佛在思想着什么。 迪娅从外面走进,打断了丽雅娜扎的思绪,她道:“右使接来了吗?” 迪娅小声道:“公主,属下去明王殿,见到右使正在释经,不好打扰,便先回来。” 丽雅娜扎闻言疑惑道:“右使释经……迪娅你确定没有看错?” 迪娅摇头道:“绝对没有看错,而且讲得有声有色,下方弟子也听得聚精会神。” 丽雅娜扎神情古怪起来,细长好看的双眉扬了扬,道:“他哪里会讲什么经,怕不是在胡说吧?” 迪娅想了想,道:“我在后面听了片刻,讲得挺好,比那些讲经使讲得好,就是和经义略微不同,可能是不熟经书的原因,但也不是差了许多。” 丽雅娜扎纳闷道:“他讲什么?” 迪娅道:“右使讲的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右使说,这一家人啊就须得……” 丽雅娜扎听了会儿,冷着面颊道:“简直就是信口开河,以前倒没发现这人居然这么……迪娅,你不会以为他讲的经义正确吧?” 迪娅低头道:“属下觉得右使说得挺好,倒也却没有离经义太远。” 丽雅娜扎看着迪娅,颦眉道:“去把右使请过来,让陈亮继续开经。” 迪娅道:“是公主,属下现在就去。” 她说完,小跑出了门,丽雅娜扎看着她背影,自言自语道:“相亲相爱一家人?” 又片刻,没人回来。 再等片刻还是没人,丽雅娜扎渐渐沉不住气,站起身向门口走去,站在门口处望向外面夜色,却是人影都不见一个。 她想了想,走出房门,直奔明王殿而去。 明王殿内,赵柽正口若悬河,大袖挥舞:“我们明教,不就是一大家子人吗?因为我们都是从大光明界来的啊,我们原本就是兄弟姐妹啊,既然明教这么好,那你们家中的兄弟姐妹是不是也要来?到时候大家一起回归光明界,再没一点忧愁烦恼……” 丽雅娜扎站在明王殿后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赵柽,一旁的迪娅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倒是听入了迷,别说来请赵柽,自家也没回去。 丽雅娜扎看赵柽在那里滔滔不绝,手舞足蹈,下面的弟子教徒个个面红耳赤,神情专注,不由暗自咬了咬牙。 这人,这人也太过分了…… 亏得之前迪娅说什么没偏离经义太远,这眼下说的简直就与明经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借用了个大光明界名称,然后就开始胡说八道,好像还说上了瘾,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丽雅娜扎看着下方教徒的神情,隐隐觉得不妥,对迪娅吩咐道:“去告诉右使,经义结束吧。” 迪娅走过去言语几句,赵柽回头一看,见到丽雅娜扎身影,笑了笑,然后对下面道:“此次开经义就到这里,各位兄弟姐妹回去可以好好思想,如果悟出什么道理,下次经义时尽可与我提出。” 下面闻言尽皆称好,行明教礼,颇有些不舍地看着赵柽。 赵柽一脸笑容挥了挥手,随后向后门走去。 丽雅娜扎看他过来也不说话,转身就往回走。 没用多久,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舍,赵柽回头关好房门,就听丽雅娜扎道:“讲的不错!” 赵柽道:“皮毛而已,让圣姑见笑了。” 丽雅娜扎凝视他片刻,道:“李右使,我看毋须商量禁军归属了,伱只要再开几场经义,怕是人都要随你而去了!” 赵柽讪讪笑道:“自家动手,丰衣足食。” 丽雅娜扎瞅他:“李右使倒真是好手段,莫非早就做了这些打算?所以才接近圣教,还要了……光明右使的职位?” 赵柽心想,我倒是有打算把你手下人抢光,总不能都送给方腊就是,只苦于没处安放啊。 他摇头道:“此事我乃为圣姑好!” 丽雅娜扎明眸闪闪,看着他道:“如何为我好?” 赵柽道:“我问圣姑,可会一直留在中原?” 丽雅娜闻言道:“回鹘明教并无教主,直受波斯明教统领,但平日大小事都须我来做主,这次助中原明教亦是波斯明教指派,若是中原教徒达到十万,亦或建寺三十座,我便当离去。” “如果两样都达不到呢?”赵柽道。 “两者都未达到,我在中原停留一年,也要回去。”丽雅娜扎道:“大抵是你们宋人的过年之时来,最多待到今年岁尾。” 赵柽点了点头:“公主就没想过,中原人口之众为回鹘数倍,十万教徒其实很容易就能招纳。” 丽雅娜扎瞅他一眼,道:“即便那样我也可以停留一年,未必有了十万教徒,建了三十座明尊寺就要立刻离开。” 赵柽闻言忙道:“公主,我说得不是这个……” 丽雅娜扎雪白的脸蛋微微一红,瞬间恼道:“那又是什么意思?” 赵柽笑道:“我的意思是,中原明教招纳十万教徒并不算难,就是再多些,也未必不能,可这单单十万教徒,就已经超过回鹘明教了吧?” 丽雅娜扎想了想,道:“确实如此,回鹘并没有十万教徒。” 赵柽道:“十万就已经超过回鹘明教,那以后可能会更多,到时究竟是回鹘明教大呢,还是中原明教大?” 丽雅娜扎闻言一呆,道:“这……都是明教,何分大小?” 赵柽道:“眼下波斯明教统领回鹘,回鹘明教传递命令给中原,可是依中原的人口物力,乃是波斯加上回鹘再多几倍都不止,早晚会力压两处明教,到那时就不知是谁统领谁了!” 丽雅娜扎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明尊光芒普照大地,弟子岂不愈多愈好,何谈统领之事?” 赵柽道:“就怕波斯那边不这样想,说不得到时要下令让中原明教为大,就算是不下令,以中原明教的人数,又岂会居于回鹘之下?” 丽雅娜扎道:“可是明经上说,要让明光照耀每一寸地方,又何分彼此?” 赵柽笑道:“岂不失权?” 丽雅娜扎“呵呵”一声,忽然毫无征兆地一掌向赵柽拍来。 赵柽却是早有防备,微微一笑伸手便抓住那皓白雪腕,道:“圣姑做甚?”看书喇 丽雅娜扎冷笑道:“右使刚刚那番话,不是在亵渎光明?” (本章完) 第240章 夜色黯黯烛影红 赵柽闻言笑道:“我身为明教光明右使,又怎会亵渎光明?” 丽雅娜扎手腕被赵柽抓住,忽地抬起一腿向前踢去:“还说不是亵渎光明,放手!” 赵柽身子一闪,另外只手忽地勾住那腿,道:“我乃是为了圣姑好,不想回鹘明教屈居人下!” 丽雅娜扎被赵柽抓住一手一腿,身子微微后仰,灯光下,人美如玉,清冷似雪,她道:“你说得可真?” 赵柽笑道:“假的……” “你!”丽雅娜扎猛地挣扎,便要起另外一条腿踢他。 赵柽忽然放开,身子“滴溜溜”一转,便到了丽雅娜扎身后,接着轻舒手臂,就将那柔若无骨的腰肢揽住。 丽雅娜扎顿时娇躯一颤,赵柽道:“伤未全好,胡乱动手,小心牵动了伤口。” 丽雅娜扎挣了两下,未曾挣脱,便再不动,也不讲话。 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只闻两人心跳呼吸之声。 此刻,烛影摇红,绰绰曳曳,映照着两人影子在窗棂之上,微微晃动,仿若画中。 赵柽感觉香气扑鼻而来,竟自丽雅娜扎身上,不由轻声笑道:“这般幽香,不是应了偷香小郎君之名?” 丽雅娜扎闻言,片刻才道:“起这种名号,便不是好人,大抵性子如此,乃是由心而发。” 赵柽也不辩解,任由她想,只是随意道:“我何曾说过自家是好人?” 丽雅娜扎咬唇沉默。 赵柽手动了动,向前抓住丽雅娜扎的纤手,感觉虽是细腻柔滑,但却又冰冰凉凉,不由握住,又道:“这世上如何评定好人坏人?” 丽雅娜扎觉得双手一阵温暖,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升起,那心中便是荡了一荡。 她任赵柽握紧双手,微微闭上双眼,嘴里低声道:“我喜欢的就是好人,我不喜欢的就是坏人,因我喜欢,哪怕你就是坏人,在我心中亦是好人。” 赵柽闻言,不由心头涟漪,将丽雅娜扎身子旋正过来,看向她的脸颊。 只见丽雅娜扎微微闭着双眼,两扇长长的睫毛却在不停颤抖,显然心中紧张至极,却又在努力遮掩。 她的脸颊上有一丝红晕,在灯火下更是如含羞娇花一般好看,便是两两相对,幽兰可闻,佳人如幻,绝色当前,赵柽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热意。 他稍稍低了头,丽雅娜扎感觉他的靠近,声音低不可闻:“赵柽,你……你要干什么?” 赵柽不说话,只是又低了低,忽然嘴唇压了上去。 丽雅娜扎立刻“呜呜”出声,挣扎起来,但感觉到赵柽臂膀的坚定有力,只是几息,便没了动静…… 半晌,赵柽抬起头,丽雅娜扎只觉得脑内一片空白,身子犹自微微颤抖,便是心儿都要跳将出来,半点力气都无。 她壮着胆子睁开眼睛,却不敢去瞅赵柽,轻轻向前推了一把,眼神看向别处,喃喃道:“我……” 赵柽道:“伤还未好,早些回去,明日还要去见王庆。” 丽雅娜扎点了点头,转过身背对赵柽道:“你先走,我去明王殿讲些事情再回。” 赵柽笑道:“好,不过以后还讲经义,叫我过来,应还有不少人未听过我的经义,须认得下我这光明右使。” 丽雅娜扎道:“伱高兴就好。” 赵柽点了点头,走出房门,趁着夜色离去。 丽雅娜扎在房间中站了片刻,神色渐渐恢复清冷,但随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莞尔一笑,顿如百花盛开,整个房间都跟着绚丽灿烂起来…… 第二天,休沐结束,赵柽上朝。 王庆的宫殿原本是淮南西路安抚使司,后来重新装饰建设一新,多了些宫宇殿堂,描画了许多富丽堂皇图案,看起来像模像样。 朝殿是仿了唐制,毕竟没人知道东京的紫宸、垂拱等殿模样,就算是李助也不晓得。 上殿之后,同是分文武站立两旁,文官不多也就十几人,武将却足足有五六十名,与文官形成鲜明对比。 王庆坐在龙椅上显得心情不错,他看着下方众人,尤其着重在武将那边扫了扫,随后哈哈大笑:“孤家有如此多猛将,又何愁宋军不破?” 文武两班有知道前方军情的,脸上露出会心笑容,有不知的,则是一脸疑惑。 王庆道:“本来是要丞相叙说军事,不过孤家今日看麾下良将如云,便亲自说说,那赵宋朝廷,又派兵来了!” 下面不知的,大抵都是庐州擂等人和前来投奔的寨主,闻言纷纷交头接耳。 段二站在武班头里,大声道:“肃静!” 随后又听王庆道:“宋国无能,两次袭扰我大淮铩羽而归,就是那赵宋的枢密亲率兵来,亦都败北,如今派了齐王带兵再来,此人孤在东京时曾有耳闻,倒算是有些本领,只是这齐王年龄不大,眼下也还不到二十,又能成何事?依此可见赵宋无人矣!” 下面闻言虽然不再议论,却依旧很多人面现疑惑,王庆露见状露出些不耐烦:“让丞相说与众卿家听。” 李助出班道:“赵宋这次共派出七万多兵马,马步军约莫一三之数,由赵宋齐王率领,前些时日驻扎在濠州城外,如今据探马回报,正在缓慢向庐州这边移动。” 赵柽闻言暗暗皱眉,心说王庆这边居然情报了得,领军之人,军队大致数量,还有当前人马的动向竟都摸得差不多少。 不过这应该是沾了绿林出身的光,毕竟绿林人打探消息要比军中的斥候更加得力,无论从身手武艺上,还是行事经验上,宋军这边都无法相比。 而且能打探到这些,光有探马斥候不够,濠州城内必然有王庆麾下的奸细。 没有奸细的话,哪怕斥候再厉害,细致一些的东西也是摸不到的,比如马步军的比例。 这时有人问道:“丞相,对方兵马如何缓缓行驶?” 李助道:“对方七万多人,大抵每日十几里前进,按此速度,中途倘不停歇,须半月才能到达庐州。” 又有人道:“丞相,这赵宋军马如果急行,我看最多两三天就能达到庐州境内,眼下这般慢行,莫不是有甚么阴谋诡计?” 李助道:“赵宋两次大败,这次再派兵来,说没有谋算倒不可能的,至于是什么谋算,眼下倒看不出来,不过……好似在等待什么。” 赵柽自然知道这是因为何事,他离开濠州时曾交代过宗泽,一但庐州擂结束之后,便大军向庐州城压进,速度越慢越好。 这样一方面是给对方施加压力,另一方面自家如果擂台失败,可以早做接应,若是打下了擂台,也可趁早里应外合。 杜壆这时道:“丞相,是不是宋军还有其他援兵,在等待汇合?” 李助道:“各方探马回报,没见赵宋其它路州有所动向,就算是之前败走淮东的邓洵武,也都将残军龟缩在滁州城内,并未出动。” 枢密使方翰道:“此事确实很怪,如此缓慢行兵,说没有图谋是不可能的,就不知齐王那小儿究竟在作何打算!” 李助点头道:“赵宋这个齐王我倒是知道些,虽说当今宋皇昏庸无道,皇室大多酒囊饭袋,不过这个齐王赵柽倒还算有些本领。” 对面一名大将这时道:“丞相,那小儿能有何本领,某可是听说宋国朝堂皇室都是些文弱书生,吟诗作对倒行,打起仗来怕禁不住某一巴掌!” 他这话落下,两班文武顿时笑起来,赵柽也跟着乐,看了眼这人,乃是庐州擂时的一名擂主,唤作飞天金刚尉迟公羊,武艺颇为不错。 李助摸着胡须笑看他道:“尉迟将军莫要小觑这赵柽,此人亦是会使拳脚枪棒,你怕是不知他师傅何人,知道了就不再做刚才那般想。” 尉迟公羊冲李助行礼道:“丞相,这赵柽小儿老师何人?恐再强也强不过丞相就是,我就算一巴掌拍不倒他,两三巴掌总是差不多的。” 赵柽听到这里,不由扬了扬眉,李助话语似是知他根脚,虽然他拜师周侗也不算什么秘密,但总限身边之人知道,这李助又怎么得知? 赵柽心中思索,只是几息便明白了其中原因。 从李助赚杜壆上,就能看出这人对造反之事筹备极早,谋划极深,绝不是这两年才行动起来,说不上已经多久,十年八年都有可能,这人既然想要推倒赵宋,自然对几位年长皇子都有过调查,说不得还知道些别的也不好说。 想到这里,赵柽不由深吸口气,不怪王庆这么短时间内就占了淮西,身边有此人在,想要不成气候都难。 李助此刻看着尉迟公羊摇了摇头:“尉迟将军怕是不知道吧,这赵柽乃是陕西周侗的亲传弟子,并非记名那种,既能被铁臂膀周侗收为亲传,武艺方面毋须怀疑。” 赵柽闻言面无表情,果然知道! “周侗?”尉迟公羊闻言顿时一愣:“丞相说的是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那赵柽小儿竟是周宗师的……亲传弟子?” 李助微微一笑:“正是!” 尉迟公羊脸色就是一变,江湖绿林,武艺绝顶高超者称为宗师,便是拳脚枪棒举世难敌,世间难逢敌手。 这样的人都声望极高,名气贯天下,整个江湖绿林之中,并没有几个,不足十指之数。 可以说,宗师乃是一座高峰,屹立在习武者道路的尽头,有些人在习武路上奋力前进,还能远远观到,有些人哪怕练到死,却是见都未曾见过。 “周宗师的亲传弟子……”此刻不但尉迟公羊脸色难看,旁边一些好汉亦也都脸色不好起来。 没人会怀疑周侗的武艺,同样也没人会怀疑周侗的眼光,既然周侗能收为亲传,那绝不是因为对方皇子身份,而是真的天赋了得。 羡慕、嫉妒、恼恨,各种表情纷纷出现,不过最大的还是那种无力之感,被宗师收为亲传弟子,就算再差,也应该是个一流吧? 看看洞庭湖钟灵熙就知道,年纪轻轻,就已半只脚迈进了小宗师,假以时日,怕不是有希望更上层楼。 毕竟年轻就是本钱,这赵柽还不到二十岁,就算比钟灵熙差些,怕是也差不到哪去,再差也就和李女侠仿佛就是,而李女侠虽然擂台败了,可那是因为玉面花蝴蝶李飞实在太强! 众人一想到此,不由脸上纷纷露出奇怪神色,看向在武班里呆立的赵柽。 这李飞很强啊,竟然能和钟灵熙打个不分彼此? 众人这时才想到此事,之前因为这李飞的名头太烂,都不愿多想,此刻忽然发觉,这玉面花蝴蝶,偷香小郎君李飞,居然强大如斯! 能和钟灵熙打成平手,和宗师的弟子打个不分彼此,看年岁似乎又不比那钟灵熙大,怎么就如此厉害? 赵柽看众人眼望过来,暗叫一声不好,哪里还不知这些人联想到何事。 他急忙面带疑惑地道:“丞相,就算那赵柽小儿是周宗师的弟子,可那种皇室膏粱子弟,平日里声色犬马,怕是比不上洞庭湖的钟女侠吧?” 李助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审视一番,笑道:“却没几人见过这赵柽出手,李将军有何想法?” 赵柽礼道:“丞相,倘是不如钟女侠,下官倒是不怕!” 李助点头道:“李将军武艺众所周知,此话本相倒是相信。” 赵柽接着一步迈出班外,又冲王庆礼道:“王上,臣李飞不才,愿生擒那赵柽小儿,给王上发落解气!” 王庆看赵柽越看越欢喜,他居高临下,早将下面众人举止观在眼内,只见武将那边,包括杜壆都在思索,唯有李飞一人敢出来请命,毋管真假,这个时候能站出来的便是忠臣。 “李爱卿此言甚慰孤心,倘若李爱卿真能于战场上生擒那赵柽小儿,孤定会重重封赏爱卿,绝不吝啬!” “谢王上,臣定不负此言,为王上排忧解难!”赵柽说完回班。 李助这时忽然看他道:“李将军,既然你在王上面前请命,本相有一句话不得不说了,你莫不是真以为和钟灵熙打了个不相上下,甚或还压过对方一头吗?” 第241章 衣钵弟子 赵柽闻言一愣,李助这话甚么意思? 他看眼四周,只见身边的好汉们亦都是不解神色,他道:“丞相的意思是……” 李助摸着薄须,摇了摇头,道:“你那场擂台,我看得仔细,与他人所观不同。” 赵柽心中一跳,急忙道:“还请丞相指点。” 李助微微一笑:“擂上精彩,结局似是平手,谁都没奈何得谁,且虽然你出手次数极少,但一直游刃有余,仿佛对方奈何你不得,是否如此?” 赵柽点头,道:“对方虽然刀快,但想伤我也难,下官用拳头做兵器,对上这种快刀吃亏,想反击一直不得机会。” 李助道:“尤其最后关头,钟灵熙弃刀用腿,伱似乎又略占上风,似乎再打上个片刻,便能败她,是不是?” 赵柽此刻心中真的疑惑了,他仔细回想当时情景,李助所说不错,大抵就是这样过程。 而这个过程他这边绝无破绽,任谁看都难瞧出他在藏私,但听李助的意思,对方似乎也在藏私? 这可是他没有发现的,他藏私自然是为了不泄露自家真正根底,不然哪怕就算不动用兵器,钟灵熙也不可能在他手下走到擂台结束。 可对方藏私却是为了什么? 他当时谨慎,但丝毫没看出一点对方隐藏手段的迹象,上来就步步惊心,杀气凛然,一副恨自家入骨,想要为民除害的模样。 赵柽看着李助道:“丞相,下官觉得应是这样,只要再给下官一点时间,定能败了那小娘皮,让她再不得半点嚣张。” 旁边好汉有瞧到那场比斗的,不由点头,大抵都是这种想法。 李助摇头叹道:“李将军真的以为宗师弟子如此好相与吗?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赵柽不解道:“丞相,那李女侠乃是钟灵熙师妹,不也是被下官给打跑了吗?” 李助道:“李胜男是李胜男,钟灵熙与她不同,虽然两人乃是师姐妹,但此女乃是峨眉山宝顶庵绝灭师太的衣钵弟子,绝灭师太有着宗师名头,你认为她的衣钵弟子就那几样手段?” 衣钵弟子?赵柽皱了皱眉,这里面的意思他自然明白,衣钵弟子就是不但继承了老师的所有技艺,更继承了老师最重要东西物品,是以才叫做衣钵。 习文者,受了老师重要的学问教诲,是为亲传,但如果又继承了老师的学说,在老师学说上继续发扬光大,这就是继承衣钵了。 学武者,学到了老师顶尖的武艺枪棒,是为亲传,但又继承老师的兵器,持之行走江湖,以兵器承扬师名,是为衣钵。 赵柽倒是听过峨眉山宝顶庵绝灭师太此人,好像脾气挺大,嫉恶如仇,不过既然能收个洞庭湖水匪为弟子,想来甚么嫉恶如仇都是胡扯,怕不是仗着武艺高强,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被人吹捧成了嫉恶如仇。 想说谁是好人,那洞庭湖水匪也是好人,想说谁是恶人,一掌劈死的全都是恶人。 不过学武和习文还有些不同,武者的衣钵弟子,除了老师的兵器等物之外,很可能还有些秘技,是亲传弟子都没学到的。 他和卢俊义都是周侗的亲传弟子,但其实本领都没学全,只学了那些重要的招牌武艺,当然这些武艺极其厉害,甚至一亮出来,就会有人认出是铁臂膀周侗的独门绝艺。 持这些武艺行走江湖,有时候甚至毋须动手,对方见到就会服气,甚至剪拂下来,高呼哥哥。 但有些秘技,亲传弟子不一定会,这些秘技知道的人也少,并不是那种招牌拳脚。 岳飞就是周侗的衣钵弟子,所以继承了周侗的宝枪和弓箭,甚至赵柽知道还继承了周侗的几种秘技。 如果按照李助的说法,那钟灵熙也该如岳飞一样,不应只是台上摆弄的那把圆月弯刀还有裙里腿功夫。 这两样武艺似乎还不够看,怎么都不可能是一位宗师高人压箱底的东西。 赵柽道:“丞相的意思是说,那钟灵熙有隐藏的手段未用,甚至还有别的兵器没拿出来?” 李助道:“宝顶庵绝灭师太有一口长剑,名曰参天,虽然还比不上自古以来传下的那些名剑,却也是削铁如泥,吹毛利刃,若以此破你霸拳,远远比那圆月弯刀好用。” 赵柽摸了摸下巴,皱起眉头,什么参天剑他倒是不在乎,根本比不上他袖中的短剑,就算是萧敏的鱼藏剑,和他袖中短剑相比,也是要差上一点的。 只是他不解的是,如李助所说,参天剑真的削铁如泥,吹毛利刃,那肯定对上他拳头要比圆月弯刀好用,看钟灵熙一副杀气腾腾模样,又为何不用此剑? 李助道:“不要以为她只有此剑,绝灭师太的秘技极多,远不是裙里腿那种可比,但本相观看擂台,从头至尾,却没见她使出哪怕一种,这女子留了太多手!” 赵柽纳闷道:“丞相,下官虽然学武不精,可也看出她是真想杀我,既然这样……为甚还要有所保留?” 他确实没看出钟灵熙留手,不过兵器秘技之类的倒也不好看出来,可钟灵熙想要杀他的心绝不会假,除非…… 除非对方发现了他在藏拙,同样在隐藏手段,所以才没有冒险一试! 赵柽想明白这点还是有些纳闷,怎么就觉察到自家隐藏了?李助都没有确切发现,钟灵熙怎么就会发觉? 李助摇头道:“本相也想不出她为何保留,本相只想告诉你,她没有真正的手段尽出,擂台上你自家所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赵柽道:“丞相,可她要杀我之心可不是假的,那杀机锁着下官,下官汗毛都一直树立。” 李助笑道:“所以本相想不出原因,你自家可曾想到?” 赵柽闻言眼角跳了跳,心说好一招拨草寻蛇。 他故作思索,随后忽然喜笑颜开:“下官知道了,这钟家小娘定是瞧上了下官,一开始为下官名头所憎,又距离较远,才想杀之,后来上擂交手后,发现下官不但相貌英俊,且武艺精湛,便是春心萌动,芳心暗许,为了下官的面子,这才隐藏了手段,与下官斗了个平分秋色!” 他此言一出,李助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 四周众人瞧向他,亦都是皱紧眉头,心中暗想,世间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真不愧是偷香小贼,绿林败类! 唯有王庆在上面看得欢喜,脸上浮现出追忆神色,道:“孤觉得李爱卿所说甚是啊,那钟灵熙说不得就看上了爱卿呢!” 下面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后礼道:“王上圣明!” (本章完) 第242章 九剑换七枪 赵柽乐得合不拢嘴,随众人一起道:“王上圣明!” 王庆道:“虽然钟灵熙没有使出全力,不过李爱卿的武艺还是可圈可点,孤看不会下于那赵柽小儿!” 赵柽道:“王上,就算那小儿是周宗师的衣钵弟子,臣也不怕,臣愿为王上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死而后已!” 王庆笑道:“好,好,孤家倒觉得那赵柽小儿不可能是周侗的衣钵弟子,李爱卿说不得胜他无虞,对了丞相,可知周侗衣钵弟子之事?” 李助道:“臣虽然不知周侗有无衣钵弟子,但那齐王赵柽却肯定不是,周侗也不会选择一名皇子传下衣钵。” 王庆点头道:“我记得丞相给孤说过,曾与周侗一战,眼下倒不妨讲与诸位将军听,也好对赵柽小儿有个提防。” 赵柽闻言顿时一愕,他从没听过此事,怎么自家师傅居然还和李助交过手? 李助笑道:“这事儿知道的人极少,却有十年左右了。” 十年?赵柽心中暗算,那应该是周侗在御拳馆任天字教师的时候,也是他刚拜周侗为师的时候。 “那一年臣去东京,想看一看这开封府的繁华,会一会东京城的武艺高手。” 赵柽侧耳倾听,心中暗想,怕不止这些吧?估计那时候李助就有反心了,去东京大抵是去探听朝廷的情况。 “结果东京江湖无人是臣对手,臣又听说周侗在御拳馆挂天字教师名头,便连去了半月想要比试,却只见到周侗一次……”李助说到这里微微思想。 赵柽知道,周侗当年的天字号教师确实挂名,随时可去,随时可走,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御拳馆内。 “周侗的名气自然是远大于臣,哪怕如今亦是一样,只是他长臣三十年岁,这名气之事倒也罢了。”李助说到这里自嘲一笑。 王庆在上面道:“丞相又何必自谦,再过三十年丞相名气又何人可比?依孤看来,毋须三十年,怕是用不了多久,丞相的名气便会力压诸宗师,无人能相提并论。” 李助道:“王上所言甚是,即便那时臣也是不服的,好不容易在御拳馆见到,臣自然不能轻易放弃机会,便与周侗邀战,可无论臣如何说,周侗只是不应。” “后来臣一直跟到周侗家中,就赖下来不走,住了三天,白吃白喝,天天在院中舞剑,周侗观臣剑法,久之有些心痒,便在旁耍枪。” “如此又是几日,开始彼此指责对方武艺漏洞破绽,互相不服,就约在黄河岸边比试。” 说到这里李助顿了顿,又想片刻才道:“臣一生只钻研剑道,周宗师却是使枪,且于弓箭上也有惊人造诣。” “黄河岸边一战,周侗共使用了七种枪法,臣用了九种剑术,期间赚了他一记三星耀月箭!” “那七种枪法,有开有阖,有快有慢,有繁有简,有刚有柔,七种枪法几乎把枪棒的所有杀招特点全都用出,已是近枪道极致!” “哪怕十年已过,但那些枪法依然记在臣心中,分别是七星耀月枪、银龙捣海枪、闪电枪……” 赵柽听李助念这些枪法名字,这些枪法他倒是全会,但基本上也就是会而已,从未使用过。 这七种枪法里有两种还属于马上马下皆能用,迅猛非常,赵柽心中思忖,这些枪法连贯使下来,君臣相辅,互补短长,几乎就没有任何破绽,世上能全部接下的堪比凤毛麟角,寥寥无几。 赵柽来庐州之前,心中便已算好,绝不用周侗的一丝一毫武艺,甚至与朝廷有瓜葛的那些名家武艺,也绝不使用。 他的手上并不缺少拳脚枪棒,太宗皇帝武库中,不仅有唐末春秋乱世时一些名将残存的兵器铠甲,更有这些名将不全的武艺招数抄本。 这些武艺招数虽然不全,但个个都是真正杀招,且这些招数使用出来,当今之世没几人能看出来根脚。 太宗皇帝一生好武弄毒,于此两道极其用心,这才建了武库毒库,他个人武艺也算高超,用毒手段也诡诈,枪棒之上,自称朝堂第一人。 可太宗皇帝虽然个人武艺超群,却在统兵打仗上,没什么本领建树,于军事更无才能,性子急躁狠辣,患得患失,曾经两次北伐,皆是大败而归。 原却是登极后想学李世民,彰显文治武功,以扳正世间对他皇位的非议。 太祖当年要迁都西京洛阳,那太宗便不迁,太祖说要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太宗就说不杀言官,太祖说要攒钱买回燕云十六州,太宗就发誓要打回燕云十六州! 结果初次北伐,高粱河之战,最初两场倒还小胜,却不知落入契丹圈套,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分兵夹击,打得太宗丢盔卸甲,不光军队被打散了,自家也中了两支错尾狼牙倒钩箭,差点把小命给丢掉。 逃跑途中找不到马车,若不是呼延庆的祖上呼延赞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辆驴车,载着重伤的太宗,一路狂奔一百六十多里,恐怕都逃不过此劫。 这一战在高粱河发生,太宗皇帝又坐着驴车飞逃一夜,连军队都不顾得,是以在后世获得了一个“高粱河车神”的绰号。 回去东京修整两年后,太宗那颗武功之心再次蠢蠢欲动,还是想用武力收复燕云十六州。 于是这遭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带上了不少猛将,大抵潘美、杨业、田重进、曹彬、崔彦进等人,出发北上。 为了找回面子,太宗这次下了血本,刚开始北伐十分顺利,曹彬、田重进、潘美等将相继攻克了固安南城、寰州、涿州、应州、云州等地。 打了胜仗本该高兴,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后,太宗皇帝忧心忡忡起来,总感觉哪里不大对劲,这怎么和两年前那次一模一样?开始十分顺利,那后来呢?后来太宗不太敢想。 可结果正如他所料,契丹的萧太后调整战略,将主力对准了宋军的东路军,这同样也是宋军的主力,只要把这支军队击败,其他两路宋军不足为虑。 没等太宗反应过来,耶律休哥就带人断了曹彬的粮道,曹彬手里的十万大军在涿州熬了十几天,实在是没饭吃了,只好撤军。 东路军一撤,宋军的整体布局就乱了,耶律休哥趁此机会发动猛攻,曹彬压根挡不住,一路狂奔而走,数万宋军毁于一旦。 此刻不等太宗骂娘,耶律斜轸又带着十万大军而来,斩杀了一万多宋军,夺回了宋军攻陷的各地城池,这场北伐再次以失败告终。 两次北伐惨败以后,太宗皇帝才开始怀疑起自家的军事本领,可虽然领兵指挥不行,但皇位不能不要啊,想要保住皇位和脸面,那就得再做点事情才行。 太宗皇帝看收复燕云十六州无望,就想在防御上下功夫,太平兴国四年,辽国军队南下侵犯,太宗皇帝顿感机会来了,他悉心研究了一整年的防御战法,终于要派上用场。 他让前方大军先别动手,自家画了一张阵图,送到了前方让军丁们排兵布阵。看书溂 其实战场之上未必一定要布阵,尤其大规模野战,布阵作用不大,可为了展现统帅的手段本领,这个排兵布阵就需要使用了,太宗就是想要再检验一下自家本领,进攻不行,那就试试防御的本领。 世间名帅分很多种,如白起、项羽这一种,属于进攻型的,廉颇、李牧这一类,则是防御型的,太宗在进攻方面吃了大亏,自然想要从防守上找回些面子。 阵图送到前方之后,那些将军们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傻了眼,按照太宗阵图的布局,宋军各方阵之间的空隙太大,绝对是大辽军队突破的重点,这么干绝对必死无疑啊。 将军们商量了一阵子,既不能驳了太宗的面子,又不能打败仗,便只好对战阵做了改动,把那些空隙给补了起来,最终这场防御战大获全胜,太宗自然大喜,将这阵起名“平戎万全阵”! 其实真正懂军事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座战除了名字好听点以外,可谓是漏洞百出,根本打不了仗。 至于太宗知不知道这战阵没用?有可能也是知道的,但就算知道,也要继续弄下去,随后便又研究出几种,全部送到边境之上。 他用各种战阵除了检验自家防御本领外,目的还是要彰显文治武功。 能够玩阵法的将帅,可不仅仅是普通的帅才了,乃是文武双全,显然太宗是要告诉天下人,我赵光义文武兼备,是大宋最合适的官家人选。 还有就是要控制边境将领! 雍熙北伐,也就是二次北伐的时候,太宗皇帝曾经短时间和军中失去了联络,结果前面的将领居然打算回东京推太祖的儿子赵德昭为帝,这可把太宗气得七窍生烟,因此不但送去前线自家所画的阵图,同时还送去了一群文官监军,用来看着那些武将。 从此之后,太宗皇帝便再没亲征过,个人武艺也懈怠了下来,每日只是吃喝玩乐,临幸后宫,强迫小周后。 至于两座秘库,太宗皇帝便也少去了,不过武库倒是一直存在,毒库后来仁宗朝时被下令给毁掉了。 自太宗皇帝以后,大宋皇室子弟便对枪棒不再感兴趣,毕竟太宗的几次大败也证明了个人武艺极难影响战场军事,个人武艺再厉害,也难以左右战场上的胜败,皇室子弟再少去习武,武库封存了百余年,直到赵柽将它打开。 赵柽所练的霸拳,便是得自武库。 武库中的招数武艺,大多马战得用,步战虽有却极少,像霸拳这样完整的再无。 至于赵柽手上另外一种看不出根脚的武艺来路,则是源自黄裳编纂的万寿道藏。 道君皇帝收罗天下道家典籍,其中有不少乃是道家的单本孤书,其内记载不乏拳脚武艺,他自小走动立经局编书院,便是看过不会再忘,黄孤的一身武艺也是出自万寿道藏,不过俩人都是照葫芦画瓢,没人指点,练出来的东西,许多都不一样。 所以赵柽无论马上马下,都难有人看出根脚,即便是李助不提曾与周侗一战,他也不会使用周侗传授的武艺。 李助这时将周侗所用的七种枪法特点,都讲述了一遍,对面武将好汉纷纷咋舌,只道枪原来还能这般使用。 待说完之后,众人目光都看向李助,包括赵柽也眼含热烈。 李助微微一笑,自是明白,这些人都想要知道那一战的结果。 (本章完) 第243章 内外巡检 李助看着众人,微微点头,开口道:“初学武艺之人,争斗起来往往多招才能分出胜负,武艺越高,分胜负的时间就越短,但我与周侗想要相互印证,所以那一战打到了千招开外。” 殿上众人不由称是,大抵都明白这个道理,武艺低时伤害就低,往往是越打越来劲,武艺高时却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反而极短时间就能决出胜败,两人既然要印证武艺,那以宗师的身份,打了千招倒也正常。 李助道:“千招之外,想分胜负,手段尽出之后才发现竟是个平分秋色的结局,这一战,打平了!” 众人闻言皆不意外,周侗成名极早,名气要远远大于李助,其名声已经不仅存于江湖绿林,甚至庙堂之上,市井之中,周遭番国,都多闻周侗之名,以周侗的名气来看,大抵并不会败。 李助这时笑了笑,又道:“但是细算下来,却是我输了。” 众人一愣,都不解李助此话何意。 李助道:“那年比武,我三十有八,周侗却已经是六十有八,拳怕少壮,周侗以近七十岁的年龄,与我这壮年打个平手,我不是输了又是甚么?” 众人细思果然如此,学武之人,年岁越大经验越丰富不假,但不可避免的是气血不足,气力衰败,速度和力量都不及壮年时候。 周侗以近七十岁高龄,和李助相互印证武艺达到了千招,千招之外又决胜负,再战了个平手。 这种平手,其实已是李助输了。 众人看李助磊落,不由阿谀起来,直道是丞相谦虚,未必就是如此。 李助止住众人话语,摇头叹道:“输就是输了,不必多说,但若是如今对上,便又是另外结果,周侗应该难抵我掌中长剑。” 赵柽闻言眼睛一眯,李助的意思是眼下对上那时的周侗,就会取胜? 王庆这时在上面笑道:“丞相光明磊落,孤王佩服!” 李助急忙礼道:“让王上见笑了。” 王庆道:“十年前丞相剑术已是世间难有匹敌,今日勿论剑术,怕不是对上任何种兵器都能一剑降之。” 李助道:“王上夸赞,实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李助怎敢称大。” 王庆看向众人:“丞相已将周侗的枪法叙说一遍,想来那赵柽小儿亦是个用枪的,众爱卿可以私下里揣摩一番,破了那小儿的枪法就是!” 赵柽闻言嘴角抽了抽,眼前这些人虽然不乏武艺精湛之辈,但是只凭李助简单述说,就想研究出破那七种枪法的本领,怕不是痴人说梦,顶多能有些防范就不错了。 这时王庆又道:“十位上将军武艺高强,如今赵宋大军压境,可先领兵。” 十人出班,一起道:“愿为王上分忧。” 王庆看了看这十人,说心里话,除了李飞和那叫上官翩的女子,其他八人他并不放心。 李飞的举止做派万万不会是奸细混入,那女子也不可能,别说宋国没有女子领兵,就算是有也不可能派出来做奸细。 剩下八人虽然来历也清楚,但总没这两个看着顺眼,想到这里王庆道:“庐州城兵多将少,如今内城驻扎三万人马,外城五万,如此多兵总有些混乱,李飞……” 赵柽心头一动,急忙礼道:臣在!” 王庆道:“暂给你两千兵马,司内外巡检之职!” 赵柽闻言大喜,这内外巡检可不是在马路上巡逻,乃是监察军纪的职务,虽然带兵不多,但权利极大,掌内外城八万人马的军纪军律。 他忙道:“臣领旨!” 王庆点了点头,他眼下最头疼的不是宋国再次派兵来袭,而是手下军队里没有能镇压八方的人物。 这些贼军本就没什么纪律,上面的将官再武艺平常,不知军事,根本弹压不住。 尤其连番大胜,打下了淮西之后,军丁们更是个个骄横,不服管束,不但同营之人经常大打出手,一片乌烟瘴气,各军之间竟也时有火拼,上面的军官根本管不了,甚至就在庐州擂之前,有一营军兵竟然把营指挥给打死,随后抢劫一番,连夜逃跑。 王庆气得七窍生烟,派人去抓却只抓回不到半数,全都砍了脑袋。 可他也知这不是长久之计,无奈李助虽然武艺超凡,谋略惊人,可于军事上也是两眼一抹黑,其他手下,唯有力强者才能镇压一二,整个大军之中,就杜壆的军队还算有序,其他全是乱糟糟一团。 庐州擂便由此来,所以王庆首先要用赵柽这些人打理军中秩序。 王庆在上面思索几息,又道:“李爱卿,孤予你先斩后奏之权,对军指挥以下违反军律不听管束者,可直接杀之!” 赵柽急忙谢恩,一个指挥五百人,下面有人不听话就可以直接杀了,这权利不可说不小,但也是个得罪人的差事。 “上官翩!”王庆又道。 丽雅娜扎上前,她易容得相貌平常,皮肤微黑,额头处嵌一枚白色莲花纹饰,做男装打扮,看起来十分怪异。 不过她当日在庐州擂登记的绰号乃是天山雪莲,自述西北游历而来,并非中原人,且言谈口音一听就是回鹘西夏那边,又是女子,王庆自是一百个放心。 王庆道:“上官将军武艺高强,孤给你两千兵,与西平门守将换防,手下但有不服者,皆可先斩后奏,势必守好城门!” 庐州城共有七座城门,除了北面之外,其它方向都是两座,这西平门乃是西城的一座城门,换守城门,自然有开关之权,须得相当信任之人才能打理此处。 丽雅娜扎谢恩后退到一旁。 接着王庆又给其他人授了军职,包括庐州擂排名第二三的好汉,还有那些投奔的小寨寨主,多的掌兵两千,少的掌兵五百,全都有所安置。 不过众人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排,一但宋军真的进入庐州境内,肯定还要重新布置一番,大抵都要前往战场厮杀。 接着又议了钱粮之事,后勤辎重,拒敌之法,这才宣布退朝,众人出宫。 (本章完) 第244章 庐州之策 出宫后,赵柽先去方翰的枢密院领了印信,又去范全的殿帅府分配人马去营中点齐,随即回家,等待明日正式上任。 宅内,姚平仲弄马,黄孤舞剑。 赵柽站那看了一会儿黄孤的剑法,道:“这不是清幽拳吗?” 黄孤边舞边道:“主人,正是清幽拳,眼下改叫清幽剑了。” 赵柽看黄孤的剑越舞越慢,皱眉道:“怎么还慢下来了,早上没吃饱饭拿不动玄铁剑了?” 黄孤讪讪地收了剑,低声道:“主人,我在研究破刀式……” “破刀式?”赵柽冷笑一声:“去年看你搞出来个破鞭式,也没瞧多厉害,这又研究上破刀式了?” 黄孤有些难为情地笑道:“用鞭的人少,想找对手演练都难,用刀的最多,好研究一些。” 赵柽道:“岂不是用的人越多,破起来越难越复杂?” 黄孤道:“主人,倒也不是,刀这种兵器,虽然比鞭变化多点,可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砍、抹、削、挑……” “什么时候能破剑?”赵柽打断他的话道。 “破剑?”黄孤闻言顿时一脸苦涩,道:“主人,破不得剑!” 赵柽道:“如何破不得剑?” 黄孤道:“以剑破剑,就如以己之矛,攻己之盾,这要如何破呢?” “你的意思是同样的兵器互破不了,只能见招拆招,正常应战?”赵柽道。 “正是如此……”黄孤道。 赵柽摸了摸下巴再不言语,背手走进中堂。 中堂屋内并没有什么摆设装饰,府宅住进来时就是个空架子,值钱有用的东西都被原主人搬掉,赵柽瞅了眼四周,也没喊两人,自家动手去后面烧水煮了壶茶。 他边喝边琢磨李助在朝堂上的话,暗想倘是自家以那七种枪法拒敌,对手用剑的话该如何抵挡,想来想去觉得须是快剑一道。 其实大部分短兵走的都是快道,因为刀剑钩尺之类,本身的重量不够,大都是锋刃伤敌,所以便须求个快字。 丽雅娜扎的剑走的是快道,钟灵熙的圆月刀走的也是快道。 至于招数是什么?招数就是破除快道的手段! 招数精妙,可以遏制对方的快道,可以弥补自家速度的不足,可以……杀人! 至于以精妙招数对上无坚不摧的力道,同是如此。 大抵马上重力,马下重快,招数在其中起的作用却相同,遏力制快。 所以招数也很重要。 否则岂不是没对方力量大,亦或没对方速度快,那直接认输就得了,也不用再打。 赵柽思索了半天,他没见过李助出手,无法判断对方究竟快到何等程度,觉得要找杜壆问问,毕竟杜壆和李助交手过,知道对方的出剑速度。 他一壶茶喝完,外面传来姚平仲的声音:“小迪娅,来找我家主人啊?” 接着是迪娅的声音:“将军要我过来请李将军,说有军情请教。” 姚平仲笑道:“小迪娅,我才发现,你这身衣服和我这马颜色差不多,都是杏黄色啊!” 迪娅道:“大个子,伱甚么意思?” 姚平仲道:“没什么意思,属实颜色相像啊!” 迪娅道:“大个子,你在说我是马吗?” 姚平仲道:“我可没有,谁让你总穿一身黄衣服,我马的颜色又改不了,你这衣服却是可以换的!” “你!”迪娅气道:“我喜欢穿什么颜色衣服要你管!” 听着两人要吵起来,赵柽走出门外,看向两人皱了皱眉。 迪娅跑过来道:“李将军,姚猛他欺负我!” 姚平仲嘟囔道:“谁让你上次嘲讽我这马是汗血马的血统……” 赵柽瞪了一眼姚平仲,道:“迪娅,上官将军有事?” 迪娅道:“将军说带兵的事情不太明白,请李将军过去请教,还说晚上请李将军吃烤羊,让姚猛他们过去帮忙。” 赵柽点了点头,眼下距离庐州擂已过几日,与对方同殿称臣又住隔壁,来往倒属正常,他笑道:“整只的羊如今可不好买,你家将军倒有些手段。” 迪娅瞅瞅四周,小声道:“是一家人的兄弟姐妹送上来的。” 赵柽愣了愣,笑道:“有这手段,倒也不是普通的兄弟姐妹了。” 迪娅道:“李将军过去就能看到,好大的一只羊,我要先回去准备准备。” 她说完告辞离开,姚平仲见她走远凑上来道:“主人,有烤羊吃了?” 赵柽点头:“你和黄胜准备一下,一起过去。” 黄孤没事,姚平仲把马好一顿安置,两人这才随赵柽出门。 隔壁府内同样素净,除了丽雅娜扎主仆再无他人。 丽雅娜扎换了身鲜艳的裙装,头上戴了银饰,穿双白色软皮小靴子,易容虽然没改过来,但气质清冷,身材窈窕有致,亭亭玉立。 赵柽道:“蒙上官将军邀约,李飞来迟了。” 该演的戏还是要演的,毕竟宅子不大,在院内的话,墙外有人,就极可能会听到。 “叨扰李将军了,在下从未接触过军兵,有些事情不太明白,请李将军过来求教,实属在下鲁莽。”丽雅娜扎不动声色地道。 赵柽点了点头,微微垂了目光,瞅向丽雅娜扎的小白靴子,忽地想起陇右废城里的一幕,不由感慨时间飞快,距离去陇右时也快两年光景了。 丽雅娜扎见状道:“李将军,你看甚么呢?” 赵柽笑了笑,丽雅娜扎立刻往回收了收小靴子,道:“羊在后面,迪娅会弄,不过最好有人帮忙。” 赵柽回头看瞅了眼姚平仲和黄孤,黄孤不说,姚平仲倒应该是此中好手,西军里应该没有不会烤羊的。 见赵柽目光望来,姚平仲立刻屁颠屁颠上前,道:“二位将军,这种事小人也擅长,倒能帮忙。” 几人来到后院,这里原是座花园,但自王庆打淮西,之前的主人就举家逃走,这花园便荒芜了,如今杂草丛生,野花遍地,一只肥羊拴在棵小树上,正低头大啃下面绿草。 姚平仲眼睛发亮,道:“好大的肥羊,如今城内这种羊倒是罕见了。” 迪娅道:“大个子,真擅长烤羊?莫不是吹牛!” 姚平仲道:“这等小事,有甚吹嘘,且看我手段就是。” 他说着捡起旁边工具,便向肥羊走去,边走边道:“我去宰羊,黄胜挖个坑来,再弄些树枝炭火,小迪娅把盐巴香料都取过来,对了,有菜油也拿一些。” 两人闻言,都走去照办。 丽雅娜扎看忙活开来,道:“李将军,请屋里去坐,在下有些事情讨教。” 赵柽随丽雅娜扎回到前方中堂,关好房门后,只听丽雅娜扎道:“李飞,那宋国大军……” 赵柽道:“我带来的。” 丽雅娜扎道:“我说你为何来庐州擂,原来是奔着这个打算。” 赵柽笑道:“王庆是一定要剿灭的,不过……” 丽雅娜扎道:“不过我听闻淮西战况,似乎你们东京的禁军远不如西军善战?” 赵柽嘿嘿笑了声,没有言语。 丽雅娜扎颦眉看他,片刻道:“李飞,你不是很有谋略吗,为何要冒此险?这庐州城寻常人潜入还好,以你的身份,一但有纰漏,岂不……” 赵柽眼睛撩了撩丽雅娜扎的小靴子,想了想道:“冒险这种事,不过在于实力大小,小马看大马过河,觉得冒险,却不知河水只到大马腰间。” 丽雅娜扎摇头:“你在说我实力不济,是那小马吗?却不知河中亦是凶险,同样有猛兽存在,又怎能以高低判定能否过河?” 赵柽笑道:“上官将军在担心我?” 丽雅娜扎道:“懒得管你,莫非你觉得自家能打过那金剑先生李助?” 赵柽道:“李助虽然武艺超凡,但又怎能决定战场胜负?而且我也未必会和他真的交手,此番进庐州不过是要找个机会,如今你的位置比我好,居然掌管一处城门,王庆将如此重事交付,却是我有没料到的。” 丽雅娜扎道:“十人之中,只有我最没破绽,女子做奸细本就稀罕,且我来自西北宋境之外,此事又不作假,更何况……我本来就不是奸细!” 赵柽笑道:“说得也是,若是我为王庆,当也信任你胜过那些小寨寨主。” 丽雅娜扎道:“你打算如何做?大军缓缓压上庐州,莫非直面攻打?” 赵柽摇头:“这怎可能,若是那样,我又何必潜进庐州,直接冲过来攻城就是了。” 丽雅娜扎似是想到什么,哼道:“陇右那时就使阴谋诡计,不然以那些蕃兵队伍,又怎是我本部人马对手!” 赵柽哈哈道:“那计却不是我出的,而且那计也就只能用在陇右军城那种小地方,大一点的地界都未必成功!” 丽雅娜扎疑惑道:“若不是直面攻打,为何还要向庐州压进?” 赵柽想了想,道:“谁说一定是向庐州压进?你且来看。” 他说着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点了三个距离差不多的点,指着最上面的一个道:“这里是濠州。” 接着又指了下面的点道:“这里是庐州。” 随后,他看向丽雅娜扎。 丽雅娜扎望向桌面水点,喃喃道:“淮西路的地图我看过,另外那个点是……寿州?” 赵柽道:“正是寿州,本来今年要升寿春府,复淮西首府的位置,结果王庆做乱,将这事给耽搁了。” 丽雅娜扎紧盯着桌上水点道:“李飞你的意思是,大军压境庐州是假,其实是要去打寿州?” 赵柽用手指在桌面上比划了一下,道:“濠州和寿州庐州乃是个三角地形,彼此距离差不太多,濠州在最上面,寿州西南偏下,庐州正下,你说大军倘若直打庐州会如何?” 丽雅娜扎自十三岁时便统领一部,与西域诸国,乃至喀喇汗国大小几十战,对军事自然颇有见识,瞬间便反应过来,道:“寿州必然出兵,与庐州前后夹击宋军!” 赵柽点头道:“不错,所以打庐州,要先拿下寿州,不收复寿州,便难打庐州!” 丽雅娜扎道:“所以大军压境庐州是假,其实是要去取寿州?” 赵柽继续在桌上点了点:“眼下缓慢行军,不过是迷惑王庆,待到这里时……” 他手指划到一个位置,道:“行军至此处,便是寿州庐州距离的分界,大军会转头急行,直扑寿州,用最短的时间拿下寿州城。” 这也是赵柽离开濠州前,最后的交代,至于接下去如何做,战场瞬息万变,已经无法有效预判,就全看宗泽如何布置安排了。 怎么打寿州,用多少时间,拿下之后如何谋算庐州,他将这些事统统都交给了宗泽。 他倒不是不相信刘锜和折可存,这两人从根本上来说,军事底子是要强过书生出身的宗泽,而且二人战阵经验丰富,都是名将的苗子。 但正因为如此,没法择二取一,统筹全局的事还不如让宗泽负责。 赵柽现在只恨手下能用的人太少,尤其懂军事,能够统帅一军的人物。 与他有所渊源的一些人还没成长起来,比如岳飞、张宪。 而刘锜、折可存这些又是西军将领,有自家的势力地盘,牵扯不少利益关系,想要收为己用,并不是短时间就能做到。 还有就是忠心的问题,哪怕人现在他手下,但是忠于大宋,还是忠于他齐王赵柽,并不一样,在茫茫不可知的未来,这点至关重要。 丽雅娜扎这时看着桌面三个水点,道:“当该先取寿州,随后便可兵分三路包抄庐州,中路伪装主力,右翼布置重兵,右翼之外一路侧军可以继续向西埋伏,伏击光州、舒州支援的军队!” 赵柽闻言眼睛一亮,开始上下看丽雅娜扎。 丽雅娜扎被他看得不自然,道:“李飞,你看甚么?” 赵柽道:“只知你有本部人马,别的倒不晓得,莫非在回鹘时经常打仗?” 丽雅娜扎道:“与你陇右打得算少,除了那些小国,就是黑汗西夏亦数次交锋。” 黑汗就是喀喇汗国,与回鹘关系极差,如水火不两立,几年前曾被回鹘大败,不过并不认输,每年边境上依旧有小规模战争发生。 赵柽脸上笑意更浓,丽雅娜扎道:“你,你还看……” 赵柽瞧她颜色如春花好看,又是娇羞无限,忽地握过来纤纤素手,道:“好看为何不看?” 丽雅娜扎顿觉手上温暖,心头一荡,呢喃道:“怕不是见到美丽女子都会这般言语……” 赵柽摇了摇头,笑道:“旁人又与我何干,莫不是以为偷香小郎君真个儿要踏夜去偷吗?” 丽雅娜扎闻言低头不语,睫毛微闪,嘴角露出一抹甜甜笑意。 (本章完) 第245章 一朝权在手 羊烤好时,太阳已经偏西。 迪娅过来喊两人,却见赵柽正在绘画一张地图,她不敢打扰,便站在旁边等候。 赵柽画的乃是庐州城内的地形图,全凭记忆绘成,片刻后画完交给丽雅娜扎。 丽雅娜扎收好图后,两人才随迪娅向后院走去,却是未到地方便闻到了扑鼻的香气。 迪娅道:“都是姚猛烤的,他不用我动手,我看他弄得像模像样,倒仿佛比我烤的还要好。” 丽雅娜扎瞅了赵柽一眼,道:“李将军,你这手下来自西……” 赵柽点了点头,笑道:“正是,上官将军好眼力,去尝尝他的手艺如何。” 羊烤得金黄酥脆,外焦里嫩,也不知这姚平仲用了什么手法,就是赵柽在东京都没吃过这般好的烤羊。 几个人也不进屋里,围着坐下,迪娅给每人分了两把小刀,又有王庆送下的酒水,一时大快朵颐,直到天色微黑,才自停歇。 随后赵柽三人回府,过了一夜,翌日清晨,赵柽让姚平仲牵马。 今天他要上任领兵,自然得有马骑,便是披挂兵器都要带上。 黄马的膘自然还没起来,不过这也是没奈何的事,反正也不用长途奔跑,只是城内外转悠,倒也不耽误姚平仲的满膘试马大计。 黄马倒是听话,姚平仲给它配上鞍蹬之类东西,它也不反抗烦躁,只是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乱瞅,似是在猜想谁来骑乘自家。 赵柽将那套从兵器库选来的锁子甲穿上,又在鸟翅环上挂好那杆枪头开裂的铁枪,于府外翻身上马后,姚平仲在前面牵着,往城内军营走去。 这马一路晃晃悠悠,速度着实慢的可以,开始倒还感觉稳妥,可后来无论人多人少处,全是这个速度,姚平仲便有些傻眼。 他打了马几下,马也不理会,赵柽在马上轻点马蹬,叩马腹,这马也装作不知道,依旧慢打逍遥地走。 姚平仲不由加了两分力气抽打,马瞅他一眼干脆站着不动,昂头挺脖,“咴溜溜”长嘶。 姚平仲目瞪口呆,这几天他待这马比待老子都亲,恨不得晚上都睡在马廊里,结果一点不听他话不说,居然还在路中间耍上了脾气。 他恨得就要再次动手,赵柽却已是被气乐,也摸不准这马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不过打也怕是没用,便让姚平仲停下,自家琢磨起来。 此刻就在庐州城中心路上,不时有军中人骑马来往,有相识的便上来打招呼,道一声“李将军怎地不动”,赵柽也不好解释马不听话,只说观望风景。 姚平仲一张脸已经气成猪肝色,嘀咕着回去就剁了吃马肉。 赵柽安抚了一会儿这马,似是缓过劲来,黄马才又慢慢又向前去,赵柽夸赞一声“果真好马”,差点羞得姚平仲要找地缝钻进。 到了城西的军营,足足比预计晚了半个时辰,那些昨日就点好的兵丁早就不耐烦,不少都坐到了地上。 赵柽远远过来,姚平仲大喊一声:“上将军到!”这些兵才列了队伍,一起见礼。 赵柽看这些人,王庆手下的兵其实也有远近之分。 最初的山贼匪盗,起事路上收纳的流民,投靠的寨子,官府的降兵,东京的禁军,大抵是按照这个顺序排列。 其中东京的禁军和官府的降兵,自然是用成炮灰的,剩下的大抵都看做自家人。 赵柽眼前这两千兵,就来自流民和后投靠的寨子,他这内外巡检算是个肥差,权利大,身份高,油水丰厚,下面的兵丁也都各有门路,才到了这里。 看着这些兵丁,赵柽是真没什么可说的,总不能帮着王庆训兵练兵就是,他想了想轻咳一声:“儿郎们!” 军丁立刻大喊:“上将军!” 赵柽道:“王上命本将军内外巡检,查验军中违反军律之事,尔等可能办好?” 众兵再次大喊:“能办好!”声音之中掺杂着兴奋,比刚才还要大上不少。 这可是份美差啊,这些兵丁个个心中有数,眼下军营之中哪里有不违反军律的?从下到上,怕不是大半数都会违犯律条。 他们也都听说了,这位上将军内外巡检乃是庐州擂主出身,武艺没的说,又得了淮王先斩后奏之权,营指挥以下可以随便杀! 这是什么?这可是白花花的银钱啊! 到时候想要不被处罚,就得拿钱出来,不拿钱就找个由头让你掉脑袋! 至于营指挥以上的杀不了,却可以罚啊,可以去和淮王报告啊,这谁又不怕?怕就对了,一但怕了又是白花花的银钱! 赵柽看着这些兵丁的表情,哪还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不由笑道:“本将军当官时日短,不了解军中详情,你们觉得该从哪里查起?” 军丁们闻言立刻眼睛冒光,七嘴八舌叫了起来。 “第八营,上将军从第八营查,那里军纪最乱!” “不对不对,伱说的不对,我看要从第六营查,第六营的人平时最嚣张跋扈,要从那里查起!” “还是第十营,那边的兵打仗不行,肯定是不守军律,上将军好好查查他们。” “你们说的都不对,应该查第十四营,第十四营的人每次打完仗最能搜刮,个个都抢的盆满钵满,没哪个营有他们钱多,听说口袋里装不下,就藏进被里,晚上睡觉时都压得慌!” 赵柽一听乐了,这还是查军律最差吗?分明就是查哪里钱最多啊。 他指着说第四营被里藏钱的小兵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兵立刻一脸谄媚:“上将军,我叫于顺水!” 赵柽点了点头:“你所说第十四营之事,可有虚假?” 小兵急忙道:“回上将军,绝无半分虚假,这可都是小的邻居所讲!” 赵柽道:“你那邻居怎会知道这些事?” 小兵道:“上将军,我那邻居就在第十四营当兵,喝多酒后对小的说起,有些人被子里藏不下,还埋在土里不少呢!” 赵柽闻言大笑道:“好,那就先去第十四营查检,于顺水你就跟在本将军身边,到时从你那邻居开始查,看看他有没有违犯军律之处!” “是,上将军!”于顺水立刻脸上笑开了花:“我那邻居肯定有违犯军律之处,上次喝多酒我还听他骂枢密大人呢!” 赵柽点头笑道:“好,既然如此,儿郎们出发去第十四营!” (本章完) 第246章 便把令来行 王庆手下贼军第十四营驻扎在庐州城外,隶属第三小军。 王庆的军队仿照宋制,一百人为一都,五百人为一营,营又称作指挥,二千五百人则为一小军。 都的最高长官是都头。 营的最高长官叫营指挥使,又叫军指挥。 小军的最高长官则叫军都指挥使。 第三小军下辖五个营,乃是第十一到第十五。 这第三小军下面大多都是老兵,有盗匪有流民,打得仗多,搜刮起来也是最狠。 不过这些人在战场上还好,可一但驻防起来,就乱的一塌糊涂,营指挥说话没人信服,根本弹压不住下面兵丁,至于到都头那里,已是形同虚设了。 第三小军的首领叫做潘忠,绿林出身,有些武艺,擅用一口开山大刀,平日里贪杯好酒,宁愿躲在营中饮酒作乐,也不愿管下面军事。 整个第三小军中就他这个首领算是有点威信,营指挥使和都头不能给他分担,索性就放任开来,只要能上战场,其他全都随意。 这下面的五个营,个个都擅长捞钱,打仗是老兵里最弱的,捞钱是所有贼军里最强的,在王庆麾下十分出名。 赵柽带领手下两千人,出城直奔第三军,第三军驻扎在城北,五个营并次排列。 于顺水此刻在前面引路,指着其中一座营寨道:“上将军,那里就是第十四营!” 赵柽眯眼看这座营寨,却是门前连个站岗放哨的都无,远远地就听到里面喧哗吵闹之声。 于顺水道:“上将军,门前没人,不是在里面吃酒就是赌钱,现在进去肯定抓个正着!” 赵柽看了眼身后的军丁,个个跃跃欲试,眼睛都有些发红。 他笑道:“儿郎们,听我将令,进营后将这五百人全部抓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走!” 军丁纷纷称是,赵柽点头道:“进营!” 他话音刚落,身后这两千兵就冲了过去,有心算无心,两千人捉五百人已是够用,赵柽并不担心出什么意外。 前方的帐篷立刻大乱起来,赵柽看着急不可耐的于顺水,下马道:“随本将军进去瞧瞧!” 于顺水急忙点头:“尊上将军令!” 待进了第一座主寨,就见里面已是乱作一团,地上丢着酒坛赌具,那些被刀枪架起来的十四营兵丁根本不服,都在破口大骂。 赵柽皱了皱眉,于顺水察言观色,立刻上前给骂的最狠那人一记大耳光,那人被打得口角流血,这才收敛起来。 赵柽左右看看,道:“十四营的营指挥呢?” 这座帐篷乃是大帐,按道理来说,营指挥每日需在此坐镇,可眼下别说营指挥,连个都头也看不见,大帐成了小兵们喝酒赌钱的玩乐之处。 下面没人说话,那些十四营的小兵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全都梗着脖子。 于顺水喊道:“上将军奉命巡检内外军营,问你们营指挥何在,谁敢不答?” 这些人依旧不说话,半天才有那酒喝多的嘀咕道:“什么上将军,巡检个屁,老子战场打仗时怎么没见过他!” 赵柽闻言淡淡道:“来人,全都杀了!” “啊?”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住,虽然知道赵柽有先斩后奏之权,却没想到竟然如此直接狠辣。 赵柽带的两千兵里有四个都头,随进这座大帐的有一个,闻言心中颤抖,但又哪敢违命,咬了咬牙,大喊一声:“遵令!” 他上前一刀就把那口出不逊的贼兵脑袋砍了下来,其他兵丁见状同样上前一顿乱杀。看书喇 十四营兵丁有见势不好的刚要喊“饶命”,却哪里有刀快,只是片刻间,大帐内就被杀得血流成河。 赵柽望着手下人道:“把这些首级提了,去各帐抓人,有不服从的全部杀了!” 兵丁得令,纷纷出营,约莫一两刻钟后,便将十四营的人都带了出来集中在帐外。 这些十四营兵几乎个个衣衫不整,酒气熏天,有的哪怕见了那些首级亦不服气,吵着要将输的钱赢回来,显然是赌疯了眼。 赵柽眼神慢慢扫过,道:“哪个是营指挥?” 于顺水急忙上前揪住一人,道:“上将军,这小子就是,我们找到他时,正在和一名小娘皮厮混,那小娘皮叫骂难听,被小人一刀给剁了!” 赵柽看向这营指挥,道:“伱可知罪?” 营指挥此刻哪还敢强辩,唯唯诺诺道:“下官知罪,知罪。” 赵柽道:“绑起来!” 接着,他又看向那些小兵:“你们知罪吗?” 小兵们有的低头不语,有的眼望旁边,虽然知道赵柽真的杀人,但总想几百人站在这里,怎敢全部杀了,便是没谁答话。 赵柽冷笑一声,道:“于顺水,你那邻居何在?” 于顺水指着前方队里一人道:“上将军,那尖脑袋的就是!” 赵柽道:“揪出来让他和指挥都头一并写罪状!” 于顺水立刻蹿上前去,将那尖脑袋贼军拽了出来,那贼军便骂于顺水吃里扒外。 于顺水伸手就是一巴掌:“老子吃的淮王的粮,办的是上将军的差,甚时候吃过你的,倒是你骂枢密使的事情老子记得清楚。” 尖脑袋贼军听到这茬便是一愣,随后骂的声音也不由低了下来。 赵柽道:“此人供状要详细些,把十四营平日里欺上瞒下,所干的勾当都招出来,若是有所隐瞒本将军也不在这里杀他,直接送给枢密使就是!” 于顺水闻言立刻道了声“是”,随后再给尖脑袋一巴掌:“听到上将军说了吗?好好写还可能保命,写的不好,就送你去枢密院那边问罪!” 尖脑袋脸色立刻大变,上战场死了到不怕,大不了两眼一闭碗大个疤,可去了枢密院那边可是要动刑的,到时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里能有痛快! 于顺水看他神色,忽地低声道:“咱们是老邻居,一起家乡逃难出来,我又岂能真的害你?你好好写供状,把军营里的事如实招来,到时我给你在上将军面前求个情,枢密院那边不用去,说不得还能借此机会升个官当当。” 尖脑袋贼军哪还不知于顺水此刻半哄半骗,只是没了别的法子,便道:“我又不识字,哪里会写什么供状?” 于顺水道:“你口述就是,到时画押,这多人瞧着,又岂能瞒你!” 尖脑袋贼军只好点头,然后被带去一旁供述。看书溂 赵柽这时看了眼身后军丁,大声道:“儿郎们,十四营违犯军律,必有证物藏在帐中,都给本将军去帐内搜查!” 兵丁闻言,立刻兴奋起来,向着各处帐篷跑去。 就在这时,那栅栏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怒吼:“你们是哪里来的军兵,竟敢搜查老子的营寨!” (本章完) 第247章 马上一招 赵柽侧头一看,却见远处有一哨人马正跑过来,为首的乃是名黑须大汉,顶盔贯甲,骑马带刀。 下面于顺水小声道:“上将军,来人是第三军的都指挥潘忠!” 赵柽冷笑道:“他不是整日饮酒,不管下面兵事吗?此时前来却是为何!” 于顺水眼珠一转,低声道:“怕不是知道上将军要搜查帐篷,赶过来阻止?” “阻止?”赵柽冷哼一声:“是想要分一杯羹才是吧,平日里不管教下面,此刻倒想着来占便宜,安能让他如愿!” 于顺水急忙道:“上将军说得是,我听闻这潘忠日日饮酒作乐,从来不去下方营寨,不过……倒是收过人头费!” “什么人头费?”赵柽没听过此种名目,皱眉问道。 于顺水急忙低声道:“就是每打过一场仗后,手下所有人都得给他送上一笔钱,无论官职大小,都不能免。” 赵柽闻言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下面无法弹压兵丁的原因。 这下面所有人都给潘忠送钱,那兵丁怎还会听底下军官命令?大家都送了钱,为何要听你的啊?听也是听上面的!可上面挨个人头收了钱,又怎好再管下面这些小兵? 这时潘忠已经到了寨外,近了众人才看清,竟是一脸醉色,双眼都喝得有些呆直,也不知他这一路如何骑马过来。 “你们是哪里的队伍,敢到我第三军骚扰,真是胆大包天!”潘忠在马上一声大喝。 赵柽斜眼瞧他,虽然这些都指挥不用上朝,但绝不可能不知他受命内外巡检的事,这种事散朝后首先便会传进军中。 潘忠喊了一嗓子见没人搭理,不由心中鼓气,他自是知道内外巡检之事,只是这上将军李飞前来巡检不应该先去他那里打招呼吗?怎么就带兵直接来了营房!看书溂 他此刻虽然有些酒醉,但这事却不能不管,毕竟都按人头收了钱,以后还指望着这些兵继续孝敬。 是以有人前去禀报,他便酒也不喝了,立刻穿上铠甲赶来,结果还没到地方就看见赵柽要搜帐篷,便自是急了,这些小兵在帐篷藏钱的事他知道,可就算这些钱不给他,也不能让李飞带走啊! 所以他才远远便大声呼喊,结果却是根本没人搭理他。 潘忠此刻心里来气,他一眼就认出李飞,庐州擂他也是去看过的,怎会不认得这偷香小郎君! 他见没人应话,便也不再装样,再次喊道:“李飞,你想要干什么?还不让伱的兵都撤回来!” 赵柽心中冷笑,刚才不是还装着不认得吗?此刻却又是连自家名姓都叫出来,他望着潘忠淡淡道:“可是潘将军当面?” 潘忠闻言一愕,对方文绉绉说话他有些不习惯,单就官职而言,李飞是要高过他的,他刚才借着酒劲直呼其名,已算是不敬,此时见对面客气就有些后悔,觉得要被手下人笑话。 “我正是潘忠,就不知李将军带兵来我这里做甚?”潘忠正了正头盔,言语和缓下来,却并没有下马。 “无他,只是听闻潘将军武艺高强,想和潘将军切磋一番!”赵柽微微一笑。 潘忠在马上一愣,切磋一番?你不是来巡检抄钱的吗?怎么又变成切磋了? 只是他一想就明白了,这李飞的人眼下正在搜索帐篷,他这是怕自家阻止,想要拖延时间啊。 潘忠想到这里不由心中大怒,这贼子果然好算计,自家岂能让他如意,虽然这李飞武艺确实高强,可那是步战,可不是马上! 步战自家谦虚一些承认打不过他,可马上又岂会怕他?难道在马上他还能像擂台时用拳头比斗吗? 一念及此,潘忠立刻道:“李将军既想切磋,还请上马!” 赵柽笑了笑,低声交代了于顺水一句,随后向外面姚平仲走去。 姚平仲牵着黄马有些心虚,如今他对这黄马没甚信心,看赵柽要上马比斗,不由道:“主人?” 赵柽笑道:“无妨!” 说罢,他翻身上了黄马,顺手摘下鸟翅环得胜钩的铁枪,接着双腿一磕马腹。 黄马顿时感觉不妙,动了几动,速度极慢,几乎是一步三挪地向前方踏去,便是对面的潘忠都看得发呆,心说这李飞骑了匹什么马? 待走到三丈距离之时,赵柽提着铁枪道:“潘将军,刀枪无眼,若是片刻受伤,可莫要怪我!” 潘忠伸手取下马旁长刀,阴沉着脸道:“我知李将军步战武艺了得,但这马上不比步战,就怕李将军托大!” 赵柽笑道:“潘将军有所不知,我这马上更是强于马下,虽然对上杜壆将军未必能胜,但对上潘将军……怕是三两招便已足够!” 潘忠闻言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杜壆乃是王庆军中马战第一的存在,他也是甘拜下风,可这李飞说未必打得过杜壆,却两三招就能拿下他,这岂不是在羞辱他! 他这时忽然感觉,李飞言语之间并不是与他客气,而是在学那些读书人讽刺挖苦,亏得他刚才还觉得自家太过无礼,简直就是丢尽了脸面! 潘忠想到这里不由大怒,一催胯下战马便向前冲去,口中吼道:“李飞小儿欺人太甚,快来吃上某家一刀!” 他手上乃是一杆开山刀,这刀长有一丈,刀头三尺,雪花一样的锋刃在太阳下闪闪生光。 他心中恼怒,马还未到近前,便是一招“力劈华山”砍了出去。 赵柽见状刚要拽缰绳闪避,谁知胯下黄马忽然自己向前侧一跳,居然躲过了这一刀。 赵柽扬了扬眉,不知这马为何自家跳闪,如此一来,两马错镫的时间,却比他预计的要早上了半分。 就是潘忠也没料到此事,手上开山刀眼睁睁看着招式走老,赵柽竟是到了身侧。 他暗叫一声不好,却看赵柽神色古怪,也没用那铁枪,居然身子探出,一拳向他肋下打去。 马上身沉,又着盔甲,潘忠哪里能躲得掉,被赵柽这一拳直接打下了马鞍,顿时跌了个七荤八素,啃了一嘴湿泥青草。 他心中羞忿,却听赵柽道:“是我高估潘将军了,本以为须得二三招才能决出胜负,没想到潘将军竟连一个回合都没走上,真是惭愧啊惭愧!” 潘忠本欲起身,闻言却哪里还有面皮,不过他忽地心生一计,就势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便是几息后竟鼾声如雷。 赵柽在马上摸了摸下巴,看着地上的潘忠笑道:“原来潘将军是吃醉了酒,我说怎么如此不济,你们还不过来把人抬回去,若是出个好歹拿你们是问!” 潘忠带来的一哨人急忙上前,抬的抬,背的背,潘忠只是不醒,嘴里还说着梦话,“拿……拿酒来,继续给本将军上酒!” (本章完) 第248章 大战开启 直到下午太阳偏西时,赵柽才离开第十四营。 大车小辆,满载而归。 两千兵丁,个个喜笑颜开,身上衣服鼓鼓囊囊,鞋靴之中亦是塞满硬货,便是走路都有些迈不开腿,更有甚者,甲帽里都是,压得抬不起头来。 十几只箱子,几乎全是金银,便是铜钱都为少见。 赵柽派人给自家送了两箱子,剩下的则全部押往王庆皇宫。 今天在第十四营杀了人,这件事情必须上奏,至于搜来的银钱,除了安抚下面兵丁,他也不能独吞,大头运去宫里。 王庆见状自是大喜,杀几个人倒无所谓,杀鸡儆猴之事,他也不是不懂,只要镇压住下面就行,至于还能收到这么多银子,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赵柽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对王庆讲述,包括一拳把潘忠打下了战马。 王庆顿时笑道:“岂不是连一招都没走过?” 赵柽道:“王上,只是潘将军喝醉了酒,不然臣也做不到不使兵器,只用拳头就败了潘将军。” 王庆摇头道:“孤知道潘忠武艺,就算没有醉酒,亦不是爱卿对手。” 赵柽又谦虚了几句,便即离开,待回到府中时,却见两人前来送礼。 他心中纳闷一问才知,竟是第四小军和第五小军的头领。 这两个头领一人叫做武顺,一人唤作刘黑虎,都各自带来了五千两银子,言下之意就是让李飞不要去自家的小军内巡检,至于下面兵丁违犯军纪,他二人会严加管束。 赵柽一听就明白,这二人定也是收了人头费的,所以才要保下面的小兵,保了下面的小兵,就等于保住了自家日后的进项。 银子自然是收下,人也客客气气地送走,没别的可说,都是看在钱的面上。 接下来几天,又不时有人来送礼,赵柽心中有数,这些人都和武顺、刘黑虎一样,并不是真的管不住手下,贪钱才是真格,手下管的严了,哪个会给他们送钱?他们也不能毫无理由的前去硬抢。 赵柽收了钱后,巡检就有选择进行,遇到不服的将领便打上一场,贼军之内吃的就是这个,只要你心狠手辣,武艺高强,没人哭哭咧咧去王庆那边诉苦告状。 眼下王庆起事时间还不算太长,许多规矩并没有立起来,任何造反起义都有这么个过程,最初混乱不堪,只有待王权稳定地大兵多,问鼎中原有望,各色人等来投之时,规矩才会真正建立,那时的规矩才会有真正的约束力。 赵柽走了不少军营,银子拿的手软,比斗也有数次,至于杀人自不必说,落下个狠辣名头,被下面贼军起了个李阎王的绰号,提起来无不丧胆。 至于银子,王庆那边也不时再送过去一些,乃至王庆对赵柽愈发信任。 私下里赵柽没事便找杜壆饮酒,旁敲侧击李助的剑法,倒是知道许多信息,按照杜壆的说法,李助剑速之快,乃他生平仅见。 李助绰号金剑先生,使用一口金色长剑,这剑快速起来,简直就和阴空闪电一般,颜色气势都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就是大小之分。 据杜壆所说,李助这剑法叫做一字电剑,当初他就是败在这种剑法之下,至于李助别的剑法,杜壆并不知道。 赵柽琢磨,李助和周侗比试,共用了九种剑法,但极可能所会的剑法又不止这些,可如今哪怕杜壆也只知道这一种,王庆麾下几乎再无人知,根本没地方去进一步了解。 对此赵柽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又不能刻意接近李助查探,便只能做了徐徐图之的打算。 这天晚上,赵柽在府内摆了小宴,请丽雅娜扎过来,桌上菜肴并不算多,如今庐州城内食材贵的吓人,若不是他最近得了许多银两,怕不连这一顿小宴都请不起来。 宴罢,两人议起军情,王庆朝上消息,濠州宋军已经行至一半路程,有不少人便是上奏,打算派人拦截,不待宋军兵临庐州城下。 丽雅娜扎道:“宋军是不是马上就要转寿州方向?” 赵柽点头:“最迟明天,如果不出意外,估计今日就要扑奔寿州了。” 丽雅娜扎道:“那王庆这边会如何做?” 赵柽道:“出兵援救是一定,不过无论寿州那边丢不丢,大战已是一触即发。” 丽雅娜扎道:“怕就是这边兵还未到,那边寿州已经拿下了。” 赵柽笑道:“那不正好用你的三路计策,兵发庐州?” 丽雅娜扎颦眉道:“此事我又想了想,倘若庐州的援军太多,恐会被阻挡路上。” 赵柽笑着伸了个懒腰:“那就不管了,反正那边的主帅我放心,懒得操心,一切随机应变就是。” 丽雅娜扎瞅他:“大战在即,你也不多想想……” 赵柽摇头道:“多想无益,随机应变就是,对了今夜不开经义吗?” 丽雅娜扎淡淡道:“你还想着开经义?已经换着开了三场,轮换了千人,所有人都只认光明右使,连我这个圣姑威望都没你高了。” 赵柽笑道:“何分彼此?又不是回鹘明教。” 丽雅娜扎一双明眸盯着赵柽,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知伱不是宋国太子,莫不是想……这种事在回鹘倒也常见。” 赵柽摇了摇头,微微一叹:“只是自保而已,将来你会知道。” 丽雅娜扎不解道:“如今你大权在握,这一场仗再胜,威望更高,又何谈自保?” 赵柽笑道:“大宋与回鹘不同,总是复杂,说了你片刻也琢磨不透。” 丽雅娜扎闻言沉默几息道:“若真有那时,可以来回鹘。” 赵柽哈哈笑道:“何至于此,莫不是还要做个上门的不成?” 丽雅娜扎顿时羞恼道:“上门又如何,是你说的将要自保。” 赵柽嘿嘿两声,忽道:“那日初见,听小院内有乐声,后来问迪娅,说是弹奏甚么琵琶来?” 丽雅娜扎道:“是叫七十二弦琵琶,其实是一种琴,有些类似……你们的筝,琴弦七十二,琴身方宽,声音悦耳奇妙。” 赵柽道:“倒是从没见过这种琴,就是那天听了片刻,觉得恍如黄鹂百灵,一直不忘。” 丽雅娜扎看着他道:“你想听吗?” 赵柽笑道:“莫非有幸?” 丽雅娜扎道:“你……随我来。” 两人出了门去隔壁府内,片刻走到一间小堂门前。 丽雅娜扎打开房门,赵柽不由眼前一亮,这小堂之中布置颇为雅致精美,有许多东西都是回鹘风格,看起来别有一番特色,就连地上都铺了大幅鲜艳的毯子,干净整洁,直到门前。 赵柽望了望堂内,眼睛瞄了下丽雅娜扎的小白靴子,道:“这个……要光脚进去吗??” 丽雅娜扎闻言一呆,道:“李飞,你想干什么?” 赵柽道:“我听闻回鹘能歌善舞,舞姿优美,尤其是那种……光着脚挂一串小小铃铛跳的舞蹈。” 丽雅娜扎疑惑看他:“你从哪里听来的?” 赵柽道:“自然是在陇右所闻,中原又哪里知这些,毕竟隔了陇右西夏,无论庙堂市井,都不甚了解。” 丽雅娜扎轻声道:“光着脚……还挂着小铃铛跳舞?” 赵柽道:“就是如此,稍动一下,小铃铛就发出悦耳声音。” 丽雅娜扎忽然声音柔和地道:“你想看?” 赵柽急忙点头。 丽雅娜扎嫣然一笑:“想得美!” 说完她走进堂内,赵柽摸了摸下巴便也跟了进去。 堂内靠花墙处有一架琴,赵柽一眼看出是那七十二弦琵琶。 只见这琴方宽,类似筝的大头处从旁截断,上面琴弦密布,也不知要按何律来弹。 丽雅娜扎走到琴后,手指轻轻一拨,那琴顿时发出动听悦耳的声响。 赵柽笑道:“果然就是那天的乐声,倒是有鸟鸣之音。” 丽雅娜扎笑道:“李将军不知想听何曲?” 赵柽道:“我倒不懂回鹘乐曲,捡好听的弹就是,不要那些哀伤悲凄,听了心情忧郁。” 丽雅娜扎冲赵柽行了个回鹘礼节,随后笑道:“李将军请上座。” 赵柽在椅子上坐下,就见丽雅娜扎同样婉婉落座,抬手间露出纤细白皙的玉指,抚上琴面,凝气微思。 忽然她手指一动,就听美妙灵动的琴声瞬间从指间流泻而出,似丝丝细流淌过心间,柔美恬静,舒软安逸。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琴声愈发优美,恍如小溪泉水叮咚,欢快跳跃,又似那山谷的幽兰,走马银铃,接着忽然百鸟齐鸣,音调清澈欢快,令人陶醉,仿佛置身春日林间,似梦如幻…… 一曲弹罢,赵柽回味片刻,抚掌道:“真好曲也,令人神往,若是于山水美处弹奏,其声更佳!” 丽雅娜扎看他道:“回鹘有许多风景美好之处,山水如画,鸟语花香,李将军可想前往一看?” 赵柽笑道:“心向往之,奈何杂事繁多,不知何年何月才得一见。” 丽雅娜扎闻言神色微微一黯,接着清冷起来,道:“连陇右都不再去了吗?” 赵柽瞅她,顿了顿才道:“上官将军觉得以我身份,去领那荒凉偏瘠的陇右都护府,是为什么?” 丽雅娜扎闻言微微颦眉,下一刻忽然惊呼道:“你……你刚才所说的自保?” 赵柽微微一笑,道:“真有那天,我可以前往陇右,天高地远,进退有据。” “可是……”丽雅娜扎犹豫道:“李飞你所谓的自保,不应自宋国朝廷吗?既如此,有西军在那边……” “西军啊……”赵柽想了想:“西军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就怕真有那天的时候,西军已是自顾不暇了。” 丽雅娜扎目光闪闪,道:“回鹘很美,山水美,人亦美。” 赵柽看她一眼,笑道:“是啊,所以自古征战那块地方的军队,可不止是为了葡萄美酒和哈密瓜啊。” “李飞,你甚么意思!”丽雅娜扎闻言脸色微微一红,轻轻嗔道。 赵柽起身走到丽雅娜扎面前,微微俯首,低声道:“给本王跳支舞吧,要赤脚挂小铃铛那种。” 丽雅娜扎脸上粉红欲滴,道:“李飞你不要做梦,我才不会给你跳舞,你在东京什么样的舞没见过,你跟本就不是想看跳舞!” 赵柽纳闷道:“不看跳舞看什么?” 丽雅娜扎轻声道:“你自家知道!” 赵柽笑了笑,忽然伸出手指挑起那尖尖的雪白下颏,道:“本王知道什么?” 丽雅娜扎睫毛颤抖,眼中有些迷朦,赵柽看着她如桃花般的面颊,不由微微向下俯去…… 就在这时,忽然外面传来迪娅急迫的声音:“将军,将军在吗。” 丽雅娜扎立时惊觉:“迪娅?” 赵柽“嗯”了一声,抬头望向外面。 丽雅娜扎站起出门去看,就见迪娅正在院中四处呼唤,见她出门,忙道:“将军,淮王传令,让将军和李将军立刻进宫议事!” “进宫议事……这个时候?”赵柽看眼天色,已经微黑,有阴云聚集,似乎风雨欲来。 丽雅娜扎低声道:“怕不是你说的那事……” 赵柽点了点头:“极有可能,我回去更衣,马上进宫。” 半晌之后,王庆宫中灯火通明,大殿之上文武两班站立。 只见王庆坐在上方脸色铁青,忽地将一张折子丢了下去,骂道:“赵柽小儿狡诈,宋军根本不是来压庐州,竟是半路掉头直奔寿州去了。” 下面众人闻言皆露出吃惊之色,方翰道:“王上,寿州不能有失,臣看应该马上派兵去救。” 龚端亦道:“方枢密所言甚是,寿州和庐州互为犄角,若是寿州有失,则庐州失去西北方向防卫,将全部露在宋军面前。” 范全皱眉道:“寿州军兵乃是除庐州外最多,足足有六千多人,而且城高河深,不会那么快就失守。” 段二这个时候开口道:“城高河深有什么用,别忘了咱们当时怎么打下的寿州!” 范全摇头道:“往时怎比今日,之前寿州虽有宋军守城,却是形同虚设一般,我大军只是佯攻了两次,那些宋军就吓得守城都不敢,直接弃城逃离了,如今寿州是我淮军防守,又有袁朗将军这等大将,一时半刻不会丢失。”看书溂 段二道:“既是这个道理,倒是要抓紧前去援救。” 王庆这时在上面看向李助道:“此事丞相怎么看?” 李助道:“宋军不敢直接打庐州,是为庐州兵多将广,怕久战不下寿州再于背后偷袭,如今转向寿州肯定是存了闪电攻城的打算,让我救援不急,既如此不但需要马上援救寿州,更须多派军队前往,只要速度够快,依旧可以打出夹击的局面,眼下就是要争夺时间,还请王上速速下旨援救!” 王庆闻言叫了一声“好”,眼神向下方扫去,道:“酆泰、柳元,给你两人各三千兵马,忝为先锋,分两路即刻赶往寿州!” 两人立刻叫了声“臣领命”,随即出殿而去。 王庆又道:“龚端!” 龚端急忙出班道:“臣在!” 王庆道:“封你为兵马大元帅,杜壆为副帅,李雄、毕先、潘忠、丘飞、施俊、縻貹、刘以敬、上官义、龚刚、奚胜为大将,立刻整兵三万,明日天亮出发!” 龚端高呼领命,带着杜壆人等人出殿,接着王庆看向李助,道:“丞相,你看如此安排可算妥当?” 李助笑道:“王上安排极是,并无什么错漏,就是庐州这边也要加紧防守,小心宋兵分成两路偷袭。” 赵柽闻言偷瞧了一眼李助,心想果真是老狐狸,就不知道宗泽会怎么安排,是全力抢打寿州,还是真如李助所说,会分一部分兵前来骚扰庐州。 不过这两者如何做都没有问题,各有各的好处,战场之上虚虚实实,直接上来就面对面冲杀的事情并不多。 王庆想了想,看向下面再次道:“李飞!” 赵柽急忙出班道:“臣在!” 王庆道:“大战当前,暂免你内外巡检职务,任你庐州左防御使,监察内外防守,即刻上任!” 赵柽道:“臣领命!” 王庆又道:“卓茂,任你为庐州右防御使,监察庐州内外防守,即刻上任!” 任命完二人后,王庆又调动一番将领,布置了城防事宜,这才宣布散朝。 众人出宫离去,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小雨。 赵柽此刻不能回府,他已经就任左防御使,眼下就须和卓茂巡视城防。 两人简单商量后,各自分配了半城,便顶着小雨带兵前去查看。 这时,整个庐州军营都动了起来,酆泰和柳元二人,已经是各自点好了三千兵马,顶着小雨向寿州方向赶去。 这两将六千兵,并未有任何的辎重,只是每人背了两三天干粮,但求轻身上阵,以最快速度追上宋军,然后拖得一时是一时,等待后方大军赶到。 至于龚端的三万大军,却是不能轻装上阵,也没法立即就走,各种准备都要齐全,粮草车马,一样都不可缺,足足忙到天色将亮时,才差不多稳妥。 赵柽巡了一夜,最后来到北城门外,这里正是龚端大军集结的地方,此刻小雨未晴,炊烟升腾,各座营寨人头攒动,喧闹之声不止,显然正在用饭。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天光见亮,各处兵丁出寨集结,黑压压一片,也不知多少人,看着倒也盔明甲亮,刀枪森寒。 随着一道道军令传下,旗子打开,马蹄声慢慢响起,随后便是急步之声,接着各种车辆“吱吱呀呀”,混合在一起开始前行。 赵柽一直目送大军离开,刚掉转马头想回府吃饭,这时卓茂率人赶了过来,见到赵柽道:“李将军还请留步,卓某有一事想和李将军相商。” 赵柽看向卓茂,这卓茂也是王庆手下有名大将,与李助乃是同乡,都为荆南人氏, 赵柽道:“卓将军何事商量?” 卓茂一脸苦色道:“李将军,你我这庐州防御使倒不如阵前厮杀爽利,如此每日巡查哪还有半分休息,我看不如商量出个办法,既不耽误防御,又能彼此轻松一些。” 赵柽瞅了瞅他,见他一脸土灰颜色,还有宿夜的酒气,知是乏困难耐,便心中一动道:“不知卓将军可有甚么办法?” 卓茂道:“正是想不出办法,才来找李将军商议。” 赵柽微微沉思片刻道:“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就不知合用不合用?” 卓茂闻言喜道:“李将军还请说来听听。” 赵柽道:“你我这么半边城来回巡查,浪费时间精力不说,两人还都累着,我看不如分了白天黑夜,一人巡满六个时辰,然后换下一个人再巡,如此可好?” 卓茂闻言只是一想,便喜道:“李将军这个法子可行,既不耽误事情,又能得空歇息,就不知谁来巡白天,谁又来巡夜晚?” 赵柽笑道:“可着卓将军方便,我这里倒是无事,白日黑夜都随意。” 卓茂想了想,笑道:“那老哥我可就要占点便宜了,李老弟你有所不知,老哥我晚上愿意喝上几口,此刻又怕酒醉误事,不如就巡个白天,麻烦李老弟巡晚上可好?” 赵柽见他说的客气,同样笑着换了称呼道:“卓老哥这是哪里话,小弟左右无事,巡个夜晚就是了,不过今日还得麻烦老哥把白天里坚持下来。” 卓茂喜道:“无妨,无妨,不过多个白天的事情,那就这样说定了,李老弟且回府修整,待晚上来替我就是。” 赵柽点头和对方告辞,随后安排了手下兵丁换防之事,便径直回了府中。 他回去后卸掉铠甲,姚平仲过来牵马,这黄马自从那天和潘忠一战之后,稍稍改了点性子,不再那么磨蹭,可依旧是个没精神的模样,尤其在外走了一夜,此刻耷拉着脑袋,仿佛眼皮都睁不开,看得姚平仲眉头紧皱。 赵柽少吃了些东西就回屋休息,这一觉直睡到晚间,起来收拾后便前去和卓茂换岗。 如此过了三日,前方终于有战报传来,竟是寿州失守,前方大战不利! 第249章 前方战局 王庆在殿上大怒,将书案都掀翻,上面的笔墨纸砚掉落一地,便是连着那些奏折也飞得到处都是。 寿州失守,酆泰、柳元两个先锋遭到了宋军埋伏,柳元战死,酆泰靠着个人武勇,带着败军一千余人投去后方龚端。 龚端大军扑奔宋军尾部,谁知却同样遇伏,不过宋军似乎战力不强,双方各有折损,龚端退后三十里,前方寿州失守。 王庆在上方骂道:“遇伏,遇伏,两个先锋遇伏,龚端这元帅居然也能遇伏,都是蠢货不成!” 下面众人不敢答话,王庆继续骂道:“杜壆奏折上说,遇到了敌方大将,居然和他战个不分胜负,宋军之中哪里来这等大将?又言说不是赵柽那小儿,简直荒唐,若有这般能征惯战之人,早不派来,反而是现在才派出来,是赵佶昏了头吗!” 李助这时出班道:“王上,还请稍息雷霆之怒,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那战报臣亦观过,虽然寿州失守,但从龚端大军被伏,却双方各有折损来看,宋军还是那个宋军,并无出奇之处,虽然统兵之人换了,但宋军战力依旧孱弱,与之前并无区别,不足为虑。” 赵柽此刻心中暗自思索,从战况上来看,宗泽至少将队伍一分为四,攻寿州一支,伏击酆泰、柳元两支,随后又埋伏龚端一支。 他这次带来征剿王庆的军队,全是侍卫亲军司下辖的马步兵诸军。 但这些马步军彼此不太一样,驻扎在东京周围的,他都训练过,无论如何也要比殿前司那些兵强,最不济也比殿前司那些兵跑得快。 但驻扎在西京,南京等处的禁军,他却从来没有操练,那些禁军虽然不在东京周围,但同样隶属京畿禁军,这些人的战力,远不如他训过的那些军丁。 按照王庆所说的几次战况,赵柽大致能判断出来,攻打寿州,和伏击酆泰、柳元的,应该是自己训练过的东京禁军,而埋伏龚端主力大军的,应该是没有操练过的那些禁军。 这些没有操练过的禁军,哪怕就是埋伏对方,却依旧没有占太大便宜,李助既说各有折损,那应该就是彼此伤亡差不多。 赵柽不知道宗泽为何如此安排,但想着总有他的道理,或者在宗泽心里,先拿下寿州更重要一些。 本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赵柽也没在此事上多做思考,寿州既然拿下,前方肯定处于对峙状态,就不知道王庆这边要作何安排。 就见王庆在上方脸色难看地望向李助道:“丞相,有何妙计破敌?” 李助看了眼满朝文武,出班礼道:“王上,寿州既已失守,前方必然是对峙状态,再派兵过去增援就是。” 王庆闻言道:“可如今庐州只剩下四万多兵……” 李助道:“庐州可再派一万兵马,沿东路向寿州方向前进,这样既可以支援中军主力,又可以防备宋军从东路绕过来偷袭庐州。” 王庆闻言点了点头,道:“丞相所言极是,孤就怕此刻宋军前来偷袭!” 李助继续道:“王上,光州和黄州再各出两千五百兵,凑齐五千人马后,可以从西路进发寿州,如此三路军马一起杀去,不怕宋军不败,宋军倘若退守寿州,正好围城困之!” 王庆思索几息后大笑道:“丞相果然好计策,那孤现在就下旨让光州、黄州从西路出兵!” 赵柽在下面看了一眼丽雅娜扎,丽雅娜扎神色不愉,本来她想宋军占领寿州后,分三路来打庐州,结果李助一番言语,居然变成了庐州这边调动三路军去打寿州。 王庆道:“段五!” 段五出班道:“臣在。” 王庆道:“命你点上一万军马,沿东路向寿州进发,一定要小心宋军的埋伏。” 段五道:“臣领命!” 王庆又道:“路上谨慎探查,不要让宋军走东路来偷袭庐州,每日探马回报!” 段五道:“是王上,臣记下了!” 待段五出殿之后,王庆又看了看下面众人,道:“诸位爱卿还有甚么破敌妙计,大可畅所欲言。” 殿下众人互相望望,此刻战况已经明朗,哪里还有甚么妙计,只要对方不能偷袭庐州,那么胜败就看前方主帅本领,宋军战力孱弱,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至少也是个对峙的局面罢了。 看众人不语,王庆脸色又沉了沉,道了一声“散朝”后,起身拂袖离去。 入晚,疏星淡月。 赵柽巡了一圈庐州防事后便是午夜时分,他在西城西平门里下了马,带着一百军卒,走进瓮城后直上城墙。 庐州城四面皆有瓮城,西门这座则修在西平门这里,平时可以藏兵休整,上方就是城头,乃庐州西城的主城门所在。 他登上城头,就见每座城垛后面都有两名小兵,一名站立了望,一名坐着休息,如此交换防备。 除此之外,城上还有不少小兵手执长枪,不停来回走动巡逻,其中一名小兵头领看他上来,立刻过来礼道:“上将军!” 赵柽看了眼小兵,道:“上官将军呢?” 小兵道:“上官将军在城楼内,可要小的前去通禀?” 赵柽摇头道:“不用,本将军直接过去就是。” 他让手下一百兵在城上暂做休息,一个人向城楼走去。 丽雅娜扎守卫的这西平门,同样是两人换防,但却是以昼夜计算,不像赵柽和卓茂,白天晚上轮换。 不过此处有城楼和瓮城可以休息,虽然时间长,但说起来倒是比赵柽这个四处巡查的职务要轻松许多。 城门楼不大,分出内外,外面其实就是一座间壁窄墙,兵器弓箭之类可以放在这边,至于里面大抵长宽五七步,没有太多东西,只放了一张硬木桌和一把椅子。 桌上点盏油灯,丽雅娜扎正借着灯光,在看什么东西。 见赵柽进来,她道:“李将军何来?” 赵柽眼神扫了扫外面,道:“巡到此处,上来瞧眼,最近前方战况吃紧,特告诫将军,一切小心谨慎。” 丽雅娜扎道:“自是不敢懈怠,日夜了望,唯恐闪失。” 说完之后,她低声道:“李将军若是乏累,可在此处稍做休息。” 赵柽笑了笑,目光落在丽雅娜扎手上,摇头道:“累却不累,上官将军这是看什么呢?” (本章完) 第250章 秘本兵法 丽雅娜扎摆弄了一下手上书本,小声道:“兵法,就是有些字儿不大认得,想着回去后再问你。” 赵柽纳闷道:“什么兵法,拿来我看。” 丽雅娜扎将手上书本递了过去,道:“在城内的书铺买的,价钱很贵,那店家说若不打仗,这种兵书不可能拿出来卖。” 赵柽接了书本一看,封皮上只写了秘本兵法四个字,他打开瞅了几眼,却原来是本手抄的檀公策。 檀公就是檀道济,东晋末年人,刘宋的开国元勋,世之名将,大军事家。 其为刘宋开国皇帝刘裕信臣,随刘裕南征北战,立下不世战功,官至大司空、开府仪同三司,又任过征北将军,征南大将军等军职。 后世流传的三十六计,便出自檀道济之手,为檀道济研究古往今来奇谋编撰成书,三十六计原本名称就叫做檀公三十六策。 只是这檀公三十六策,在很长时间里都属于秘本兵法,不像孙子、吴子、六韬三略、甚或本朝的武经总要,都刊印过,流传在朝内和军中上层。 檀公三十六策,自南朝宋传袭下来,几乎都以手抄为主,并没有刊刻过书本。 而这世传的手抄本往往不全,大抵将三十六策,分为六六之数,以六策便为一秘本,想要凑全,便要反复搜寻。 尤其是最后的败战计六策,极难得到,很多苦研三十六策者,即便知道其败战计六策名称,但因没见过檀公释义,总是揣摩不得要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丽雅娜扎这本檀公策同样是六策本,上面记载的乃是三十六计第一套胜战计,分别为第一策瞒天过海,第二策围魏救赵,第三策借刀杀人,第四策以逸待劳,第五策趁火打劫,第六策声东击西。 赵柽翻看了片刻,这抄本还算良心,六策释义之上,并未有太大偏颇。 他将书本还给丽雅娜扎,道:“这檀公策共有三十六数,你这本只有六数,乃是开头的六策。” 丽雅娜扎道:“那书的店家也说了,并非足本,其它需要再去搜寻。” 赵柽点头:“这书我记得熟,倒是可以不看书本就讲给你听。” 丽雅娜扎惊讶道:“李将军读过这兵书?” 赵柽笑道:“自小就读过,倒不曾忘,我刚见这书抄的还有些许瑕疵,不如我直接教伱更为稳妥。” 丽雅娜扎道:“那却是最好,我读着有些生涩,就算一些字认全了,也怕领略不当,误解了其中意思。” 赵柽点头道:“回鹘没有兵书吗?” 丽雅娜扎摇了摇头:“偶尔得见,亦都是宋国和波斯传过去的,不过和这种又不一样,读起来更加艰涩难懂。” 赵柽笑道:“那我现在就讲给上官将军听。” 随后他便从第一策围魏救赵讲起,待六计全讲完之后,天色已经微微现出了一点鱼肚白。 丽雅娜扎一直听得聚精会神,哪怕赵柽说完,亦是坐在那里回味许久,赵柽笑道:“你可以再对照这书本研究,战场之上虚虚实实,没有不变的道理,兵书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不能拿死的兵书去生搬硬套活人就是。” 他说完之后,转身就要向外走。 丽雅娜扎忽道:“其它的呢?” 赵柽闻言脚步一顿,道:甚么其它的?” 丽雅娜扎双眸如星,道:“不是一共有三十六策吗?这才六策,其它的什么时候说给我听?” 赵柽回头一脸疑惑:“我说过一共有三十六策吗?我说过吗……我记得好像没说过啊!” 丽雅娜扎瞅他,半天才道:“李将军,要如何才肯传授其它三十策?” 赵柽脸色古怪,片刻道:“真的说过?那就是我记错了,不是三十六策,只有三十五策!”看书喇 丽雅娜扎道:“书铺店家说是共三十六策,你刚才也说三十六策,现在又变成了三十五策,李将军,你……” 赵柽一脸歉意地摇了摇头:“不管是三十几策,我只记得三十五策,上官将军也知道,这种秘本兵书没有刊印,能读到三十五策已实属大不易。” 丽雅娜扎忽地莞尔一笑:“三十五策便三十五策……李将军要如何才肯传授剩余?” 赵柽想了想,微微笑道:“闻回鹘有舞惊艳,婀娜多姿,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盖夜色之时,将踏月来观,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说完,他出门就走,没几息下了城楼。 丽雅娜扎看着他的背影,嫣然一笑,自言自语道:“三十六策变成了三十五策,还想要看跳舞,真是痴心妄想呢……” 赵柽率人来到庐州北门,这里乃是他和卓茂交接换岗的地方,没过许久卓茂到来,他骑马回府。 赵柽到府后连早饭都没吃,倒头就睡,醒来立即唤过黄孤,仔细交代了一些事情,黄孤便急匆匆离去。 接着他去院中耍枪,耍的枪法杂而残缺,招数都来自真宗武库,大抵难以连贯,并不成套。 可这些枪法,哪怕有的只是一招半式,却也是精妙无比,看得姚平仲在旁边发呆,不时搔头。 转眼又是傍晚,赵柽出府继续和卓茂交接,如此来回两天过去。 忽这一夜晚间,赵柽正在北城之上与此门的守城将军攀谈,那了望远处的城门小兵忽然大叫起来:“将军,将军!” 这北门守城将军唤作鲁成,顿时怒道:“鬼叫什么呢?” 那小兵急促喊道:“将军,有兵,远处有兵来……” 鲁成闻言顿时变了脸色,几步跑过去看,赵柽也紧随过去,就见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火把正在移近,看不清有多少人。 鲁成深吸了一口气,道:“莫不是前方队伍回返?” 随着马蹄声近,赵柽皱眉观瞧,摇头道:“鲁将军,不像啊……” 鲁成立刻头顶冒汗,道:“再瞧瞧,再瞧瞧!” 赵柽眯眼仔细看去,却见全都是骑兵,约莫两三千的样子,已经渐渐接近城池,借着对方火把和天上的月光,隐约可见这些骑兵的铠甲形制,竟然是大宋禁军! (本章完) 第251章 午夜赴庐州 “宋兵,是宋兵!”鲁成立刻低声喊道,脸上表情仿佛见了鬼般:“宋兵怎么会跑来这里?” 赵柽神色凝重,向城下看了再看,只见那队人马在距离城池一箭之地处停下,这种距离虽然可以看到对方铠甲形制,但却瞧不清领军将领面貌,不知是谁带来了这支队伍。 鲁成表情难看至极,唤过身边几名兵丁,急促道:“马上去王宫和相府送信,就说宋军已临城下……大概骑兵二三千人!” 几名兵丁领命快步向城下跑去,鲁成抹了一把头上汗水,看向赵柽道:“李将军,你说这宋军怎么就跑来了庐州?这不应该啊,三条路上都有我们的军队,尤其东路,段五将军刚出发没几日,若是发现了宋军,早就会派探马回来禀报。” 赵柽向前走了几步,虽然还是看不清这支禁军的带兵将领面容,不过却看到那火把旁的旗子,高高举起连续划出了三个圆圈。 他心头顿时一松,缓缓说道:“鲁将军,莫不是段五将军出了事,这支宋军才能赶来庐州?” 鲁成闻言一愣,随后道:“这也有可能,不然这乃是孤军,过来岂不是送死!” 赵柽道:“段五将军带了一万兵走,倘若这么多人都出事,那龚端元帅那边……”看书喇 说到这里,赵柽望向了鲁成。 鲁成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道:“李将军的意思是龚元帅败了?” 赵柽摇头道:“我却没有那么说,只是这支宋兵孤军深入,又哪里来的胆子?前方军情肯定不乐观就是。” 鲁成咬了咬牙,忽然发狠道:“某就不信了,之前的宋军孱弱不堪,两次来袭,都被我们打得丢盔卸甲,这次又哪里出奇?丞相都说了宋军与之前并无分别,不足为虑,若是这支宋军不知死活,胆敢耀武扬威,定让他有来无回就是!” 赵柽看他道:“丞相说的倒没错,宋军肯定还是那样的宋军,就是这统帅换了,打起仗来肯定与之前不同。” 鲁成道:“李将军说那齐王赵柽?不是说这人年不满二十,只是虚张声势吗?” 赵柽摇头轻叹道:“在朝上不好说,可是我去过东京,却是听闻这齐王赵柽文韬武略,玉树临风,乃是罕见的少年英才呢!” 鲁成愣道:“果真如此?” 赵柽点头道:“自是如此,鲁将军你想想看,能被周侗收为亲传弟子的哪能是一般人物?那周宗师可是笑傲公侯的存在,若没有真正本领,别说皇子,就算是太子他都不会多瞅一眼……” “着啊!”鲁成想了想道:“确是如此,周宗师看上的又岂是一般人物!” “就是这个理儿。”赵柽点头道:“所以城外这支宋军,肯定不是脑袋发热跑来耀武扬威送死的,我估摸着前方肯定是出了变化!” 鲁成道:“照这么说来,龚元帅那里暂且不提,段五将军却肯定是出了事?” 赵柽道:“我猜想是,不然东路一万大军北进,又怎么会让这些宋军跑过来?鲁将军你可看好了,这可都是骑兵,无法穿山越岭,不像步军能走小路偷偷摸摸潜来,这些骑兵只能走大路!” 鲁成摸了摸满是胡茬的脸庞,惊疑不定地道:“那段五将军究竟出了何事?” 赵柽摇头叹道:“是啊,段五将军出了什么事呢?” 两人对望,鲁成从心里是不相信段五带着一万大军走没几天,就被对方悄无声息地给全灭掉了,可若不是这样,眼前这些宋军的出现却又没有办法解释。 就在这时,有小兵忽道:“将军,将军,他们走了!” “走了?”鲁成向城下看去,只见那支两三千人的宋军骑兵居然调转马头,向远处跑去,没过多久就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可越是这样鲁成心中越沉重,不由道:“李将军,我要进宫去见王上,可否一起?” 赵柽摇了摇头道:“这北城不能有所闪失,此刻我二人只有一个能离开,都走了的话若是那宋军回来骚扰,倒是不妥了!” 鲁成咬牙道:“兹事体大,我必须面见王上禀明,李将军既然身为庐州防御使,自也可守护城门,就劳李将军在此镇压片刻,我去宫中禀报过后就回!” 赵柽看着他道:“代鲁将军镇压北城倒是可以,只是鲁将军要速去速回,否则一但出现事情,我若无法做主引发甚么乱子,可都是鲁将军之责!” 鲁成闻言心中暗想,这李飞虽然武艺高强,却也是个不肯担责的,不过也罢,就算刚才跑走的骑兵再折返回来,估摸也造不出什么大事,毕竟只有两三千人,未见车辆辎重,也根本无法攻城,自家去去就回便是。 他冲赵柽抱拳道:“若真有事,自然不会拖累李将军!” 赵柽道:“如此就好,鲁将军快去快回。” 鲁成转身下城墙而去,赵柽看着他背影消失,这才又来到垛边,望着远处的茫茫夜色,陷入了沉思。 虽然不知道刚才那队骑兵的将领是谁,但对方既然打出了旗语,就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两天之前的早晨,他将黄孤派了出去。 虽然无法确定宗泽会不会遣兵偷袭庐州,但他总是要做好准备,不至于宗泽真的派兵来,内外无法联络。 他让黄孤去庐州东路隐藏等候,若是真有宋军前来,联络上后述说城内情况,然后再想办法告知自己。 至于如何告知自己,他和黄孤约定,以后时日,他都会在午夜时分的北城城头驻留一段时间,若是有军前来,便于城外打出旗语就是。 至于怎么打旗语,每个动作代表什么内容,这些赵柽早就和黄孤商量好,战场上旗语繁杂,如果是特殊约定的旗语,外人是瞧不出具体意思的。 且赵柽和黄孤定下的旗语都比较简单,并没有什么太特殊的动作,也不会露出任何马脚。 就比如刚才城外的宋军旗子,划了三个圆圈,首先,赵柽就是知道了黄孤已经和对方联络上,其次就是对方共来了三千多骑兵。 这样,赵柽心中就有了数,黄孤会把庐州城内的大致情况,包括自家任何等职务,掌什么权利,这些全告知对方,甚至关于西城门有自己人的事情也会告知。 至于对方会拟订什么计划打庐州,也会在合适的时机,再次打出旗语说个大概,这样做到彼此心中有数。 赵柽站在城头,久久未动,城下此刻空旷如野,自从段五带兵走后,城外已经不再驻军,所有贼军都缩防城内,每日只撒出了斥候四下探查。 不过眼下看来,至少东路的斥候已经被发现杀掉,不然这三千骑兵也不能直接跑到了庐州城下。 至于段五那边究竟如何,赵柽其实判断不出来,不过王庆没收到段五送回的军报,龚端的军报里也没有提到过段五,很可能这两者并未汇合。 就在赵柽沉思之际,后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转头一看,城下上来了不少人,为首的正是丞相李助,后面跟着段二、范全等朝中大臣。 李助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与平日那种和煦如春风完全不同,只见他快步来到城垛之前向外看去。 赵柽道:“丞相!” 李助望了一眼下方,道:“李将军,宋兵离去再未归来?” 赵柽道:“再未归来,也没见有人留下偷偷探查!” 李助点了点头:“倒是我小觑了这赵柽,没想到他竟然能兵至庐州。” 赵柽双眉抖了抖,退去一旁。 段二道:“丞相,今日还收到龚端战报,称未见段五,我想着庐州距离寿州并不算远,龚端大军驻在半路,四下肯定有斥候探马,又怎么会连段五的军队影子都没发现?” 李助闻言思索片刻道:“此事无从猜测,眼下重要的是城外这支宋军要如何处理!” 范全道:“两三千人的宋军并不足为患,明天天亮出城搜寻追杀就是。” 一旁方翰摇头道:“伱又怎知对方真就只有两三千人?别忘了龚端等人被伏之事,说不定这两三千人只是诱饵罢了。” 范全想了想道:“那方枢密认为如何是好?” 方翰道:“总之不要轻易出城,待斥候探清城外虚实和对方兵数之后,再做打算的好。” 范全摇头道:“那岂不是任由对方在城外布置?” 方翰道:“既有探马斥候,又怎是任由对方布置?” 李助道:“都不要争了,今夜宋军不会再来,先回去休息就是,明早整军备战!” 众人闻言停了话语,又看了一会儿外面,接着鱼贯下城。 此刻,就在距离庐州城十几里外的地方,一队骑兵正在休整。 庐州之北没有大山,却有不少小山丘陵,连贯而去,一直绵延看不到头。 骑兵就在小山的树林里暂歇,一座临时帐篷之内,三人正在相对说话。 为首一人,身材宽阔,四方脸膛,浓眉虬髯,双目炯炯有神。 第二人则是名少年,穿了身亮银盔甲,容貌俊挺,眉眼秀气。 最后一人却是前两日从庐州城出来的黄孤。 那为首之人道:“黄兄弟,你刚才可看清楚王爷就在城头?” 黄孤点头道:“这错不了,城上看城下兵马连贯,肯定辨认不出我等,但城下看城上却又不同,我和王爷自小长大,只观身形就能认出。” 为首之人似乎松了口气,道:“既是王爷就好,这次宗监军派我出来便是联络王爷,既然见到,我这心也就放下了。” 黄孤道:“王将军,大军什么时候能打过来?” 为首之人道:“前方战事还算顺利,按照宗监军的布置,已经把龚端的队伍切割开来,怕是三五日就会向前压上,如不出所料,龚端必会大败后退,随后宗监军那边步步紧追,直奔庐州。” 一旁的少年也道:“段五的队伍已经被我们牵着鼻子走了几天,这时怕是进退两难,想要继续汇合龚端,我们又来到了他们后方,想要追我们,则是出来没两天就要掉头回庐州。” 为首之人笑道:“是景仁的计谋好,不然怕是很难这么快就到了庐州城下。” 黄孤看着少年笑道:“小郎随着王爷读许久兵书,已是足智多谋了。” 少年闻言微微有些脸红,道:“宪有何能,都是王爷教得好。”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张宪,他此刻已是龙卫军第九营的一名军使。 而那为首身材宽阔的大汉,却是步军司都虞侯王禀,不过在大军出征前便兼任了龙卫军左厢都指挥使。 王禀此行庐州主要是联络赵柽,手下带了龙卫左厢第一至第十指挥。 龙卫军里,只有九和十这两个指挥是五百人编制,当时赵柽前往陇右,各营选人,把这两个指挥充满,而实际上马军的一个指挥是要比步军少上五十人的,这两个指挥倒有些超编了。 至于龙卫剩下的其他指挥,则最多不过三百人,空饷、缺马等情况导致根本无法满编,不过好歹这两年来赵柽没少抓着龙神卫四厢操练,尤其龙卫第九第十指挥,出门就带着这俩,操练的时候往死里训,把张宪丢进第九指挥也是这个原因。 本来依着官职,张宪是没资格坐在帐中的,不过军内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张宪和赵柽的关系,尤其去岁冬天黄河边的大演练,明显赵柽是在有意培养这少年。 去年冬天演练的时候,赵柽还特意暗示张宪去和王禀学习守城之术,自那时起两人便走得极近。 而这次王禀带了十个指挥前来庐州,也特意把张宪从军里叫到身边跟随。 他们从东路奔庐州,遇到段五之后便打起了迂回牵引,可怜段五虽然带了一万队伍,但其中步军却占了绝大多数。 而王禀这三千骑兵虽然战力寻常,但胜在来去如风,打几下就跑,便是牵着段五的鼻子走,结果张宪又出了计策,绕来绕去直接将段五绕晕,最后居然跑到了段五后面,然后一路奔向了庐州,再遇见黄孤。 两相交谈之后,这才有午夜奔赴城下,打旗语联络赵柽之事。 (本章完) 第252章 一触即发 翌日清晨,赵柽刚刚和卓茂换防回府,就听到远处马蹄声响,地皮颤动,他知道这是庐州城的骑兵出动了。 王庆派出去的军队,骑兵不算多,庐州城此刻还剩三万多兵,骑兵大概四五千。 王庆造反之初,也就一些头领才有马骑,根本没有什么骑兵,其实就算能够占据整个淮西,按道理也根本凑不出许多战马。 这些战马说穿了,都是之前京畿禁军两次征剿王庆,给白白送上的,至于现在马上的骑兵,不少人就是投降的京畿禁军。 赵柽站在院内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随后面无表情走进屋中。 既然已经彼此联络上,那支宋军队伍必然不会在城外久留,庐州的骑兵即便出城去找,怕也是难以找到。 接着又是三四天过去,庐州城内的军防愈发森严起来,前方战报十分不利,龚端这时已经汇合了光州黄州五千军,段五的军队也聚到了一处,但即便这样,依然被宋军一步步压着打起,连续败了几场,虽然伤亡不算太大,却是士气全无。 王庆已经传令让龚端大军撤回庐州,而朝上气氛亦是愈发紧张起来。 这一日上朝,王庆脸色阴沉似水,看着下方众人道:“宋军还是那些宋军,战力依旧孱弱,从龚端的战报上看,虽然他连败了几场,但死伤不算太多,可就这样,依旧挡不住宋军继续向前,诸位爱卿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面没人言语,就是李助也微阖双眼,不知心内在想些什么。 看着没人说话,王庆神情愈发阴沉:“难道就没有爱卿能说出其中道理,定计破之吗?” 众人这时把头垂得更低,他们连这次来袭的宋军模样都没见到,上哪里能猜测其中原因,大概就是想龚端不济事罢了,只是这话谁也不敢说出来,毕竟龚端是王庆亲命的兵马大元帅。 王庆此刻双眉狞结,见无人说话,心中已是有些恼羞成怒,刚想要掀桌子,却看赵柽走了出来。 他顿时表情一变,道:“李爱卿可有话说?” 赵柽道:“王上,臣却是想出一个原因,只是没想到什么破敌之计。” 王庆道:“爱卿管说便是。” 赵柽斟酌一下,道:“臣以为,宋兵既然没变,而战事却又不利,原因在于对方的带兵主帅不同,兵没变,帅变了,所以才有此种事情发生。” 王庆沉思道:“爱卿的意思是龚端计谋不如对方?所以才节节败退?” 赵柽道:“王上,其实并非龚元帅太弱,应是那赵柽太强,臣听闻之前的两次宋兵来袭,同样是龚元帅带兵,却大获全胜,可见这一次龚元帅遇到了对手。” 众人闻言都面皮抽搐,暗道这李飞说得一口好言语,不说己方弱,只说对方强,下次一定要学会用着。 王庆疑惑道:“那赵柽小儿年不过二十,又哪里来的统兵本领?莫非手下有高人不成?” 赵柽道:“这臣便不知了……” 王庆望向李助:“丞相如何看此事?” 李助出班道:“王上,如今看来确实是低估了那齐王赵柽,想他既然身为皇子,自然和邓洵武等人不同,身边倒是可能聚了一些三山五岳奇人,出谋划策亦不好说,臣看为今之计就是待龚端回来,然后在庐州城前扎下联营,不让对方围城,再图破之了。” 王庆皱眉点了点头,也是实在想不出甚么好法子,瞧一眼下面两班文武,琢磨了片刻,最后目光落在赵柽身上,道:“李爱卿武艺精湛,近日防御庐州辛苦,可暂罢职位,领一支兵马备战。” 赵柽急忙称是。 接着王庆又点出几人,同样下了命令,这几人也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原本也有别的职司,但都免去,让单独带兵备战。 待分配好各人司管的兵马后,又安排了一些粮草事宜,这才宣布散朝。 赵柽分到了一个小军的兵马,下朝之后去军营短暂做了个交接,便直接回府。 丽雅娜扎的西平门守将职务未被更换,这让他松了口气,其实想要里应外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光控制城门不行,还得想办法破掉龚端回来后驻防城前的大军。 所谓攻城从来都只是强攻弱,像眼下这种彼此兵力相差不多,战力又不悬殊,是不可能出现那种龟缩城内,傻等对方前来攻打的情形。 大抵都是要在城外扎营,背靠城池,大战上几场,不到事不可为之时,是不可能蜗逃回城的。 而一但两军到这种时刻,一般的计谋便难有作用,大抵是要拼将拼兵,压对方的士气。 而此刻虽然收复了寿州,但庐州后面还有五州一军的地盘守望相顾,其实对宋军是很不利的。 尤其时间拖得愈久,往往会把优势打成劣势,所以打庐州也要和打寿州一样,速战速决最好。 可这个速战速决,却让赵柽头疼,若手下不是这些差强人意的京畿禁军,换上西军的话,怕是之前一波就会将龚端的队伍冲垮,然后直捣庐州了。 可他手下没有西军,只能稳步前推,至于来到庐州城下如何布置,也只能看当时情况,不过宗泽不是那种只正不奇的主帅,赵柽觉得,宗泽不可能甘心就在城下对峙,肯定还会有些别的安排。看书喇 回到府后,饮食愈发简单,原是庐州城自那夜城外宋军出现,便彻底封闭了城门,除了军兵外根本不许百姓出入,外面的食材一点都进不来,只能城里内耗。 因为昨夜巡查,吃完饭后赵柽便躺下休息,这一睡便是到了傍晚,醒来后出门走到前方,却看到姚平仲和迪娅在摆弄黄马。 姚平仲道:“小迪娅,我这黄马食量大,倘吃不饱草料,就连干树木棍都能啃起。” 迪娅摇头:“哪有这样的马,要说新鲜枝条倒还可吃,哪里有马吃木棍的?” 姚平仲道:“你不信大可试试!” 迪娅自然不信,去旁边寻了根棍子道:“大个子你要骗我,就自家嚼了木棍下去。” 姚平仲笑着搓手道:“我还能骗你个小丫头不成!” 迪娅把木棍递到马嘴边,果然黄马“咔嚓,咔嚓”咬了起来,迪娅不由称奇。 姚平仲看那马吃了半天,迪娅又上前摸马头,马却没有什么动作,不由心生疑惑,暗想这马怎么不喷人了? 迪娅在那摸了片刻,道:“大个子,这马好像确实不同寻常,只是一时之间看不出具体哪里奇异。” 姚平仲点了点头,纳闷走上前去,还未待他完全靠近,就看那马猛地张大了嘴,一口碎木渣子顿时喷了他一脸一身,气得他跳脚骂道:“伱这畜牲,某待你最好,却次次都喷某,还有无一点良心!” 迪娅在一旁看得发呆,忽然醒悟姚平仲想要坑她,不由道:“马都知道你这大个子坏着呢,不喷你喷谁!” 赵柽瞧到此处不由嘴角抽了抽,轻咳一声,两人立刻过来见礼。 赵柽看着姚平仲皱眉道:“丢人现眼,还不洗了去!” 姚平仲顿时脸憋的通红,小跑离开,迪娅这时道:“李将军,我家上将军请你过去探讨兵法,刚才不便打扰,所以一直等候。” 赵柽抬头看了眼天色,这时已是微黯,玉兔缓缓升起,不由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253章 月亮光光,舞起霓裳 来到邻府,中堂坐了,迪娅去煮茶。 赵柽看丽雅娜扎一身白裙,手上捧着那本檀公策,美目有神,定定瞅他。 赵柽不由笑道:“上官将军果然好学,真是佩服。” 丽雅娜扎莞尔道:“纵使好学,又怎比得上李将军胸怀锦绣,包罗万象,无所不知?” 赵柽摇头道:“哪里来这许多词,怕是住得久了,杂书看多了。” 丽雅娜扎道:“杂书倒是没看,那日之后走遍城中书铺,也未见第二本檀公策,与几名店家攀谈才知此书之难得,又言道李将军知晓全部三十六策,竟无人肯信,这才知将军博学,世所罕见。” 赵柽闻言哈哈大笑道:“这就是了,上官将军知道难得,莫说民间,便是庙堂军中,又有几人识得全部?不过……我所知只有三十五策,倘真全本三十六,那倒是颇为遗憾。” 丽雅娜扎看着赵柽,似笑非笑道:“我与一名店家言语,乃是庐州城几百年老店,言道檀公策每六为一套,暗合六六之数,六六三十六,数中有术,术中有数,阴阳燮理,机在其中,机不可设,设则不中,李将军,可是如此?” 赵柽不动声色,眼神飘忽看向外面天上白月光,月光如水,月华似练,他道:“大抵是吧……” 丽雅娜扎道:“既然六策为套,李将军所不知晓的一策份属哪套呢?” “咳……”赵轻咳一声,缓缓道:“最后一套我只知五策,另外一策闻所未闻。” “原来如此……”丽雅娜扎点了点头:“还请将军不吝赐教,足小女子心愿,小女子万分感激。”说完,一双美目看向赵柽。 赵柽笑道:“这有何难,不过上官将军,之前城楼内可是说好,闻回鹘有舞惊艳,婀娜多姿,我心向往之,上官将军不致令我徒劳往返吧?” 丽雅娜扎闻言嫣然一笑:“李将军传策,小女子献舞,岂会食言。” 赵柽合扇抚掌,笑道:“如此甚好。” 这时迪娅送来茶水,赵柽端起吹去上面浮沫轻轻喝了一口道:“那我就……传上官将军这檀公策第二套的六计?” 丽雅娜扎道:“李将军,我想先知道这檀公策六六之数的全部名称。” 赵柽摇头笑道:“不是六六之数,乃是三十五策。” 丽雅娜扎道:“那就三十五策。” 赵柽想了想道:“那就说给上官将军听,檀公策共有六套,分别是第一套胜战计,第二套敌战计,第三套攻战计,第四套混战计,第五套并战计,第六套败战计!” 丽雅娜扎微微思索,随后道:“请将军释义名称。” 赵柽瞧她一脸认真模样,仿佛好读蒙童,在等夫子讲经解义,不由点头道:“好,那就先讲这胜战计三字的意思……” 赵柽讲完六套名称和大概意思,才开始说三十五策的名字。 这三十五策丽雅娜扎已经学过胜战计前六策,剩下的分别是: 敌战计,无中生有、暗渡陈仓、隔岸观火、笑里藏刀、李代桃僵、顺手牵羊。 攻战计,打草惊蛇、借尸还魂、调虎离山、欲擒故纵、抛砖引玉、擒贼擒王。 混战计,釜底抽薪、混水摸鱼、金蝉脱壳、关门捉贼、远交近攻、假道伐虢。 并战计,偷梁换柱、指桑骂槐、假痴不癫、上屋抽梯、树上开花、反客为主。 败战计,空城计、反间计、苦肉计、连环计、走为上。 待说完之后,丽雅娜扎沉吟片刻道:“败战计中少一策!” 赵柽笑道:“我不知此策,大抵失传了。” 他隐下了美人计不说,觉得这计十分不好,怎能用这计呢?男的用不好,小娘用……更加不好! “哦。”丽雅娜扎眨了眨眼睛:“失传了?那真是太可惜,这败战计乃是死中求活,败中取胜的计策,光听名字就知道其中每一计都有神鬼莫测之机。” 赵柽摇头道:“败战之计,用好极难,为何檀公策要标注秘本兵法,始终不刊印流世,就是因为这种兵法与其它不同,一但流传多了,被太多人研究得知,作用就会变小,使用出去难免被人瞧破,其中败战计犹是如此。” 丽雅娜扎望向赵柽,睫毛闪动,道:“我却不那样觉得,所谓数中有术,术中有数,阴阳燮理,机在其中,机不可设,设则不中,就是说不能单从计策名字上去使用,要千变万化,诡诈多端才是。” “诡诈多端?”赵柽笑道:“如何诡诈?难不成还能用出花样来?” 丽雅娜扎低声道:“比如李将军当下潜入庐州,岂不是与瞒天过海同理?” 赵柽道:“这……不太一样吧?我倒是觉得明教在庐州暗暗吸纳教徒,才能算是。” 丽雅娜扎道:“那李将军给教徒讲甚么相亲相爱一家人,算不算得趁火打劫?” 赵柽干笑两声:“这哪里能算,顶多是顺手牵羊罢了!上官将军想多了。” 丽雅娜扎瞅他道:“还请李将军讲解第二套敌战计。” 赵柽点头,微微思索了下,开始讲起敌战计的六策。 六策讲完,并没用许久,只是半个多时辰,这檀公三十六策与普通兵书不同,里面不讲排兵布阵,不讲战前战后,直接具现计谋,乃为直指人心。 三十计,说白了就是玩弄人心的谋略! 尤其败战六计,几乎就是耍弄考验人性,什么是败中取胜?既然已经败了,大势所压,又如何取胜? 想要再取胜,只有操纵人心! 丽雅娜扎听完敌战计后沉思良久,随后双肘支在桌上,托腮看向赵柽。 赵柽道:“上官将军看甚么?” 丽雅娜扎道:“我觉得李将军的顺手牵羊使得随意巧妙,怕不是之前常用?” 赵柽纳闷道:“哪有这种事情,依我身份,怎会没事牵羊?” 丽雅娜扎闻言,原本清冷神色忽然一动,莞尔起来,顿时屋内仿佛百花盛开,看得赵柽目光不由直了一直。 她道:“其它计策,李将军何时讲解?” 赵柽道:“总要欣赏了上官将军舞姿才好。” 丽雅娜扎微微一笑:“真的想看?” 赵柽笑着点头。 丽雅娜扎嫣然道:“好,还请李将军移步琴房。” 赵柽站起身向外面走,待二人走到琴房门前时,见迪娅站立,赵柽不由道:“小丫头在此何事?” 迪娅低头道:“给二位将军抚琴。” 赵柽愣了愣:“抚琴做甚?” 丽雅娜扎在后道:“无有曲乐如何做舞,李将军还请进。” 赵柽走进琴房,见里面还是之前样子,去了椅子坐下,迪娅来到琴后,他看丽雅娜扎一袭白裙,道:“上官将军你……” 丽雅娜扎道:“李将军稍等片刻,我去里面换身衣裙。” 原是这琴房还有内间赵柽不知,见丽雅娜扎走去,赵柽看向迪娅道:“上官将军在回鹘时常跳舞?” 迪娅小声道:“公主喜练武,却少跳舞。” 赵柽“哦”了一声,片刻后见丽雅娜扎走了出来。 却是换了一身回鹘的传统裙装,颜色艳丽璨目,那小衣乃是半袖,露出一双皓腕如雪,纤指似玉。 下面的裙子并不及地,衬着白如雪玉的曼妙小腿,最下面那不盈一握的纤处系了串小小银铃,光着细致如霜的纤足,踏着美妙欢快走出来。 赵柽不由喉头微动,丽雅娜扎踩着舞步来到他前面,然后轻轻转了一个圈,俏脸微红道:“许久不跳,李将军莫要见笑。” 赵柽深吸了口气,道:“上官将军太谦虚了。” 这时迪娅弹起了琴,却是支欢快的曲子,仿佛林荫鸟语,绿草芳菲,丽雅娜扎微微一动,那纤处的小银铃声音悦耳,随着曲子跳起舞来。 曲子不停,丽雅娜扎如美丽蝴蝶,又似婀娜多姿的红柳枝,细致长眉,眸子明净清澈,鬓上的花朵,腰间的丝带,曼美的舞步,繁响的铃声,轻云般慢移,旋风般飞转。 时而轻盈时而如春燕展翅,欢快时似鼓点跳动,缓慢时如低音琴声,高兴时似小鸟雀跃。 忽地,那如月般的面颊蒙上面纱,纤雪足踝处戴着银铃儿,踩着节拍婆娑,舞姿如梦。 灵活时仿佛一条小蛇,可以自由地扭动,完全没有刻意做作,每一个动作都是自然而流畅,仿佛出水白莲。 莲花的花开瓣颤,小鹿的疾走惊跃,孔雀的高视阔步,舞姿尽致,尽态极妍! 足足一两刻钟,那乐曲才歇下,丽雅娜扎也停下舞步。 赵柽抚掌道:“飘然旋转回雪轻,似风扭动醉银铃,小垂手后柔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 丽雅娜扎一双眸子剪水瞅他:“真的好看吗?” 赵柽点头道:“真的好看,欲罢不能。” 丽雅娜扎道:“比你在东京看的那些歌舞还要好看?” 赵柽一顿,摇头道:“怎能相比,且我平日里极少观看歌舞,迪娅……给你家将军煮壶茶来。” 迪娅闻言呆了呆,站起身低头小碎步走出。 丽雅娜扎道:“依伱身份,平日里怎能少得歌舞,若是少看,真不知都做些甚么。” 赵柽道:“上官将军想知道吗?且坐过来说。” 丽雅娜扎双颊飞霞,道:“我要去换身衣裳。” 赵柽纳闷道:“为何要换,这不挺好看吗?” 说完眼睛瞄向小银铃,瞅了再瞅。 丽雅娜扎忽然轻声道:“李将军若是喜欢看小女子跳舞,回头再跳与将军就是。” 赵柽笑道:“如此甚好。” 丽雅娜扎忽地轻移纤雪,眸含秋水,颜色若花,微微上前几步,声音娇娆道:“将军,那败战计中的另外一策是什么?” 赵柽眼皮跳了跳,另外一策?甚么另外一策,你这不就是吗,还来问我? 就算我有心告诉你,现在亦是绝不能说,否则岂不是中你之计? 他道:“待此间事了,归东京后派人仔细打探,可得那一策也说不好。” 丽雅娜扎闻言看他片刻,道:“还请将军莫忘此事。” 赵柽笑道:“这怎会忘,其实我亦是想知那一策,毕竟三十六策只学三十五,总是缺憾。” 丽雅娜扎嫣然一笑:“那李将军稍坐,我去换衣。” 她走出几步,小银铃清脆,赵柽看着那纤细白皙,忽地道:“铃铛不摘了便是。” 丽雅娜扎身子微微一停,道:“若是得那一策,便不摘了。” 赵柽闻言摸了摸下巴,仿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漾起一丝笑意。 片刻,迪娅煮茶回来,丽雅娜扎换好衣裳,依然白裙如雪,两人坐下饮茶。 丽雅娜扎道:“李将军,城内戒严,近几日经义却是不能开了。” 赵柽沉默几息道:“如今共有多少人?” 丽雅娜扎道:“已有近三千人,军中一千多。” 赵柽扬了扬眉,道:“军中这么多?” 丽雅娜扎点头:“原本就是流民草寇,为了吃饭跟随王庆,若是明教能让他们吃饱饭,自然会选择明教,而不是随着王庆造反。” 赵柽忽地想到方腊,方腊身为中原明教教主,在这方面的号召力肯定还要远高过丽雅娜扎,就不知如今帮源洞中,已经招纳了多少明教教徒。 赵柽道:“一千多人里有多少禁军?” 丽雅娜扎道:“禁军占了三成,约莫四五百名。” 赵柽想了想,这已是不少,投降过去的哪里又能个个接触到,然后再招纳入明教。 他道:“庐州事毕,禁军的人我带走,其他我不管,不过……最好不要交给中原明教的教主,左右你还要待上一段时日,自家带着就是。” 丽雅娜扎道:“我又能带去哪里,普通城内百姓不说,大抵都有生计,时常联络着就是,那些军中人不同,若不是送去中原明教教主处,吃喝不上,我这里没许多银钱来养。” 赵柽皱眉,这却是个问题,他思想半晌道:“此事待我仔细琢磨,总有办法解决,只是人不能送去那边。” 丽雅娜扎闻言,美目看着赵柽,道:“听将军就是。”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看月上中宵,赵柽起身离去回府。 (本章完) 第254章 兵临城下 翌日中午,龚端大军撤回了庐州,于庐州城外结下营寨。 下午,朝上紧急议事,王庆又重新布置了一番防御,城外铺开了五万大军的联营,将庐州北城横在其内。 王庆免去了龚端兵马大元帅的官职,又免了杜壆副元帅,任命段二为大元帅,方翰为副元帅,带领几十员大将于城外拒敌。 黄昏时,探马回城禀报,言说庐州城北三十里处,发现宋军踪迹。 王庆闻言大惊,急忙命人再探。 半个时辰之后,竟有一支宋军趁着夜色,直来到庐州城北联营前,射了一轮箭雨,随后掉头就走。 段二怕前方有宋军埋伏,不敢去追,下令按兵不动。 晚间再开朝会,王庆脸色铁青在上方说话,城外段二忽然派人送来消息,说宋军已在庐州城外十几里处扎下营寨,修建各种防御工事。 王庆冷笑道:“这都打到家门口来了,诸位爱卿没有妙计拒敌吗?” 范全此刻出班道:“王上,宋军虽然已至城外,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臣观战报,我军虽然之前有折损,但眼下汇合了光州黄州五千军,还有寿州败军,依然有八万之众,比宋军只多不少。” 又有丘翔出班道:“范殿帅所言甚是,宋军本只有七万多兵,寿州几场大战下来,也多有损伤,远没有我军人多,之前我军对上其他宋军,哪怕人马少于对方,却都能大胜,此刻宋军人少,就算来到庐州城下,亦是不足为惧。” 王庆怒道:“既然兵比对方多,为何又连番吃了败仗?” 众臣见他恼怒,便是噤若寒蝉,再不发一声,哪怕李助也在班首闭目阖眼,假寐起来。 王庆看无人说话,气得起身就走,待几步后又回头道:“丞相留下主持大事,孤有些乏了,先回宫去。” 他说罢拂袖,转去了殿后。 众人看王庆离开,纷纷抬头望向李助,半晌李助才缓缓睁眼道:“诸位先回吧,好好休息一晚,军事等明日再议。” 众人见状,知是李助心中也没什么计策,便一起告退。 庐州城北十八里,一座大营早已结好,栅栏,鹿叉,拒马,壕沟,样样工事齐全。 营寨之中,旌旗招展,高约三丈的鲜红帅旗之上,绣了个斗大的齐字。 旗下,中军大帐之内,这时灯烛通明,人头攒动,正在议事。 宗泽坐在帅位上,两旁分别是刘锜、折可存、王禀、卢俊义、黄孤等人。 宗泽此刻放下手中密信,看向黄孤道:“黄将军,王爷所定之计我已看过,王爷说此计只是暂定,一切随机应变,只是我有些不解,这庐州西城为何会有机会打开?” 黄孤原本只是在亲军司挂了个职务,但太低微,宗泽不好称呼,便以将军相称。 黄孤闻言道:“庐州西城的西平门守将,乃是王爷旧识,没想到竟在贼军中相遇,若王庆没有调动职务,日后当可为西门内应。” 宗泽沉思片刻,点头道:“原来如此,王爷说没说下次联络放在何时?” 黄孤道:“王爷说,但凡军前城头相见,即可联络,打出旗语就是。” 宗泽道:“若是有不决之事……” 黄孤笑道:“宗监军自可做主。” 宗泽道:“想要里应外合,必得先破城前营寨,据斥候回报,庐州城前不下五六万军,城内虽然不知,但两三万人应有,这与之前在濠州时所得战报不同。” 刘锜道:“监军,虽然贼军比我军多出一些,不过这几场仗下来,能看出对方的战力极其普通,且在军律上还不如我军,属下以为城前贼军好破,反而是城池难破,若王爷在城内真有内应布置,那只要破了城前贼军,攻破庐州便指日可待。” 宗泽看他道:“刘将军可有甚么妙计?” 刘锜道:“属下以为,贼军贪功,还是引蛇出洞,埋伏打好。” 折可存在旁闻言道:“之前贼军已经吃过几次埋伏,就是刚刚派兵去城前射了一轮箭,贼军都未出战,想要再次伏击,怕是艰难。” 王禀这时道:“眼下贼军大营只横于北城之前,可以骚扰其它三门,引诱贼军前去守护,连续几次,贼军自乱。” 刘锜道:“此法难行,先不说那三门只守不攻,就说北城这边贼军众多,若是包抄过去,里面贼军再迎出,两面夹击,我军必然损失惨重。” 王禀道:“我后军也可接应前军,到时谁夹击谁还不好说。” 刘锜道:“那样就是一场乱战,胜负不在掌握了。” 宗泽道:“这次庐州之战,只能胜不能败,若是败了,亦无面目还朝,且王爷尚在贼军之中,再有闪失,我等便当自刎谢罪了!” 众人闻言皆不语,忽然折可存道:“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可试。” 宗泽道:“折将军有何妙计尽可直言。” 折可存笑道:“我也是听了王将军和刘将军的说辞,才想到这个法子,王将军说骚扰其它三门,刘将军说设伏,我看不如二者合一,假意骚扰,再埋伏引诱,宗监军以为如何?” “假意骚扰……”宗泽闻言一阵沉思,随后微微点起头来。 第二日大早,是个响晴的天气,碧空如洗,没有一丝云彩。 庐州城外段二大营,旗帜飞扬,人喊马嘶,刀枪闪光。 随着三声鼓响,那宽阔的栅门打开,里面跑出了一哨哨骑兵,这些骑兵每哨前面都有一名大将率领,足足十几支之多。 骑兵之后又有步兵,步兵又分为几种,有长枪兵,大刀兵,弓箭兵,都跟在骑兵后面出了营寨。 随后这些马步兵如流水般从中分开两旁,营寨内打出帅字旗,段二身穿金色铠甲,在一众将领地簇拥下,打马走了出来。 赵柽此刻在后方人群,他穿了从城西兵器库挑选的锁子甲,携带了铁枪,骑着黄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次出营是李助下的命令,倒不是真的要去前方和宋军大战冲杀,决一死战,而是为了鼓舞士气和试探宋军的反应。 赵柽大抵能猜出李助心中所想,庐州这边兵多将广,又背靠城池,绝对不能上来直接防守就是。 而且庐州北城前地势较为平坦,一路过去,宋军想要埋伏也难,便下了令让今日一早整军前去叫阵。 庐州兵多将广,倘若不是中计遇伏,正面冲杀其实不怵宋军,但接连打了几次败仗,士气比较低落,李助也是想要激起士气,总不能让宋军先一步派来大军叫阵,那样士气便会更下一层。 这次段二共点了四万人马,一路平推前进,探马每半里地就回来汇报一次前方动静。 如此下来,十几里地却走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才远远地看到前方宋营。 宗泽这边,早就得知了庐州城外的贼军压来,却并未派兵迎战,整个大寨壁垒森严,摆出了一副防守的架势。 段二在帅旗之下看见,不由哈哈大笑道:“这宋军居然不敢出兵,莫不是怕了我大军不成?” 方翰在旁道:“此处自然不比寿州路上,那边林多树密,易于埋伏,若是战场硬碰厮杀,我军何至于败?” 段二摸着胡子道:“就是这个道理,可惜龚端那蠢货不懂,居然连连中计,不然正面厮杀,我军早败了宋军,擒拿了赵柽小儿。” 方翰道:“元帅,如今宋军既然不肯出战,你看……” 段二眯着眼望向远处连绵的宋军大营,心中思索没有说话。 这时后方有将领道:“元帅,我看不如直接冲过去,端了这宋军大营就是。” 方翰回头瞅了一眼,冷笑道:“没听探马来报,这宋军修建了许多工事陷阱,就算是要冲营,也不是这么个冲法!” 那将领顿时一缩脖,不再说话。 段二思想了片刻道:“谁愿为先锋,上前探一探宋军虚实?” 这时后方有大将张寿催马上前:“元帅,末将愿前往!” 段二点了点头:“好,那就给你两千人马上前探查,切忌宋军陷阱,不要强行冲杀!” 张寿抱拳道:“末将记下了!” 这张寿是个黑脸膛,穿一身镔铁甲,手上提了一把开山雪花钺,点了两千人马出大军而去。 他虽然请命做先锋,倒也不是个鲁莽的,只是带兵小心翼翼向前,只是越走越心惊起来。 原来宋军这边的沟壕挖得比较怪异,不像一般的防御工事,那种平齐的层层递进,反而是有些杂乱无章。 人马一但绕着通过,队形立刻就被打乱,若是深入一些,想要汇合都难。 不过他既然请了命,便不能后退,别别扭扭地走了一阵,那前方宋军大营内忽然传出一声梆子响,接着只见羽箭齐飞,不知有多少支箭矢从营寨之内射了出来。 而距离营寨较近的壕沟里,竟然同样射出箭来,显然里面都藏了人。 张寿带领的队伍,已经进入到羽箭射程之内,他见状叫了一声“撤退”,拨转马头便跑。 不过虽然见机的早,但那壕沟挖得确实太过曲折混乱,依旧有不少小兵在躲避羽箭时掉了进去。 壕沟底部却是洒满了苦竹签、铁蒺藜等物,掉下去的普通小兵没有全身覆甲,大多被扎得哭爹喊娘,虽然壕沟不是那么深,可一但受伤,想要爬上来却难,何况后面还有羽箭如飞。 段二在帅旗下看得直皱眉头,道:“这宋军的防御,好像有些怪异!” 片刻后,张寿回来,却是折损了几十人,段二也不怪他,只是道:“可发现什么不同?” 张寿苦笑道:“元帅,这宋军不知道抽哪门子邪风,居然把营前的沟壕挖得歪歪扭扭杂七杂八,虽然我们不得进,可他们出来也不方便啊!” 段二点了点头:“这宋军是摆出一副防守姿态,如此看来想要偷营劫寨倒是难了。” 方翰道:“偷营倒也非不能,那些壕沟挡挡小兵倒也罢了,只要带好木板之类东西,过去不难。” 段二点头,又道:“这宋军一路追着龚端到庐州,此刻又何故摆出这么一副防守姿态?” 众将闻言不语,宋军在寿州路上大获全胜,压着龚端过来,结果不高举高打,反而扎营之后开始防守,谁也想不明白其中原因。 这时杜壆忽然道:“莫非……宋军在琢磨着偷袭?” 段二回头看他一眼:“偷袭哪里?” 杜壆道:“肯定不是大营,大营背靠城池,偷袭了也没有用。” 方翰想了想道:“这宋军不是想要偷袭其它方向的城门吧?” 杜壆道:“我就想此事,其它三面城门外面没有营寨横贯,宋军会不会打那三面的主意?” 方翰道:“这却是有可能,虽然我们营寨在北城这边拉得较长,可总是有办法能绕过去的……” 段二道:“五万兵的营寨虽也能把庐州城包住,不过每处的兵力反而太薄弱,怕是一冲就开,所以不可能扎成那样的寨子,但宋军想要偷袭其它三面却是找死,只要我北城大军包抄过去,城内军队再出来冲杀,那这偷袭的宋军断无幸理。” 方翰点头道:“确是如此,只不过眼下看宋军并不想和我大军正面冲突,总像要耍一些阴谋诡计。” 段二笑道:“背靠城池,又怕他耍什么阴谋?张寿,你带上弓箭兵再去宋军营寨前,还他们一轮弓箭,然后撤军回去准备攻营的东西。” 张寿领命带兵再去,这次却是学了个乖,先是射那些靠近营寨的壕沟,随后再慢慢上前放了一轮羽箭返回,却是没有任何折损。 随后,段二撤兵,将今日的事写成战报送进城内,接着开始四处砍树做搭架壕沟的工具。 如此又是几日过去,就在工具准备得差不多之时,这天早晨,忽然庐州城东传来阵阵喊杀声。 帐内小兵急忙来报:“元帅,东城那边发现一哨宋军骑兵,不知从哪里绕过去的,正在箭射城头。” 段二愣了愣,忽地大笑道:“居然真打起了那几面城门主意,这赵柽小儿也太胆大包天……来人备马,本帅要亲自带兵去剿杀这支宋军!” (本章完) 第255章 惑乱军心 此刻,庐州城东,往城上放箭的正是龙卫军左厢第九和第十指挥。 这两个指挥虽然战力稀松平常,但在京畿禁军之中倒是算得上精锐。 两个指挥奉命佯攻庐州城东,便是天未亮就出发,绕了好大一个圈子,避过了北城的贼军大营,来到东城位置。 这时看着城头箭矢回射下来,北城那边又烟尘滚滚,马蹄声响,第九指挥的指挥使周骁大叫一声:“风紧,扯呼!” 第十指挥的指挥使徐年道:“跑就跑,哪来的黑话!” 周骁这时已经调转了马头,哼道:“你懂个屁,这是老子随王爷去登州时学的!” 徐年顿时恨得牙根痒痒,两个指挥当时同赴陇右,算是王爷的嫡系人马。 可后来王爷悄悄去了登州,却只带了第九指挥,不过他也知道朝廷有秘令,不能多带人,可第九指挥去便去了,回来一顿显摆着实让人恼火。 尤其是逛勾栏打赏都大手大脚起来,他们第十指挥的人去了,打赏一贯钱,这第九指挥的就直接打赏一两银子,压得他们抬不起头。 徐年哪里不知道发生何事,肯定是王爷带着第九指挥路上发了财,可这种事又怎好细问,只能看着第九指挥趾高气扬却无可奈何。 徐年冷哼一声,再不说话,直接率领手下撤走,周骁得意地笑了笑,跟着撤退。 待段二领着兵马冲杀过来时,人影都未见一个,只吃了个满嘴灰尘。 段二在马上皱眉道:“这宋军怎么跑得如此快?” 旁边杜壆道:“怕不是望风而逃?” 段二不由点了点头,皱眉道:“我之前听军丁禀报,约莫千多人的骑兵过来偷袭,路上却越想越不对,千多人的骑兵能攻得下城吗?” 杜壆闻言眉毛抖了抖:“元帅,这怕是不能。” 段二道:“既然攻不下城他们冒险跑过来干什么?就不怕来了就回不去吗!” 杜壆心中也想不通原因,只得道:“元帅,我看应该是过来打探军情的吧?” 段二瞅他一眼:“打探军情能用这么多人?还往城头射箭,我看分明就是来耀武扬威的!” 杜壆虽然武艺精通,但于军事却是个门外汉,心中思想不通只好点头道:“元帅所言极是。” 就在这时,忽然那城北方向跑来一骑,看模样是亲兵打扮,到近前后翻身下马,道:“元帅,城西传来军情,有宋军不知从哪里绕了过去,正在攻击西城!” 段二闻言脸色难看,道:“宋军有多少人,如何攻击?” 亲兵道:“西城那边传来消息说约莫一千多骑兵,正在用强弓袭射城头!” 段二闻言深吸了口气:“方副帅可派兵过去?” 亲兵道:“派了几位将军领五千人过去,这才让小的给元帅送信。” 段二点了点头,冷声道:“回营!” 他带人回了城北大营,没许久,那去城西剿杀宋军的人马也全都归来,随即禀报,居然也是连宋军的影子都没抓到,这边人马一动,那边就望风而逃了。 段二左思右想此事不对,便唤众将到中军大帐议事。 他脸色阴沉地道:“东西两城都被宋军绕道而袭,却又不和我军相对,诸位有何看法?” 下面大将寇猛道:“元帅,我看这宋军就是故意恶心人的,他们知道我军兵多将广,正面根本无法抗衡,这才故意行此小人行径,乱我军心。” 又有大将贺吉道:“元帅,末将亦是如此看,只有一千多骑兵别说攻城,乱箭之下,怕是连城门都靠不近,他们这就是想惑乱我军心。” 方翰道:“这宋军……会不会还有别的图谋?” 赵柽这时开口道:“若说宋军有别的图谋倒是不像,否则又怎会连面都不见,就仓皇逃走?” 杜壆道:“我看也是,若真有什么阴谋诡计,总要见上一见,耍些手段再走,可这宋军看到城北兵动,便自逃了。” 段二冷哼道:“赵柽小儿怕不是妄想,派出区区千骑,又岂能乱我军心!” 赵柽道:“元帅说得是,我看这定是那宋军惧我势大,不敢正面来打,这才使此雕虫小技,不过这等技俩又怎会影响军心,端得可笑至极。” 段二道:“赵柽小儿胆小如鼠,行此无耻下作之策,实鼠辈耳!” 赵柽眨了眨眼睛,道:“确实不算英雄。” 就在这时,忽然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接着帐外有人喊道:“元帅,有军情。” 段二道:“进来说话。” 外面进来一名探马,跪倒在地道:“元帅,那之前箭射东城的宋军又回来了……” “什么?”段二“呼”地一下从帅椅上站起了身,紧盯着亲兵道:“又回来了?” “回禀元帅,正是如此,而且又开始往城头射箭。”。 段二走出案后,踱了几步,冷声道:“都随本帅去看看!” 方翰道:“元帅,既然这东城宋军去而复返,那西城……” “西城?”段二闻言脸色变得极不好看,他刚想继续说话,忽然外面再次传来脚步声。 接着又一名探马进来禀报:“元帅,之前袭击西城的宋军又回来了,正在继续射箭攻击!” “赵柽小儿欺我太甚!”段二闻言脸色铁青下来,道:“本帅不信抓不到这些宋军,方枢密带一半人去西城,其他人随我去东城!” 半个时辰之后,去往两边的人马全部归来,没一个人脸色好看,这一次,又是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抓到。 众人阴沉着脸进入大帐,半天不语。 好半晌,方翰才道:“元帅,我看不如上报王上,再派些兵马出来,将这城给团团围住就是。” 段二冷笑一声:“城内现在只有三万多人,又能派出多少?王宫那边要人保护,还有相府等地,还须人镇压城内百姓,派得少了不济事,派得多了,万一城内有人作乱又当如何?” 方翰闻言,皱了皱眉头:“这……” 段二道:“权且忍下,那些搭架沟壕的工具已经备得差不多了,待本帅……” “元帅,有军情禀报。”帐外忽然传来张惶声音。 段二一愣,道:“又什么事?进来说话!” 探马跑了进来,扑倒在地道:“元帅,那……那东城的宋军又回来了!” (本章完) 第256章 偷营劫寨 足足一天的时间,段二被折腾得筋疲力竭,军马来回往复,却还是连宋军的影子都没抓到。 最后宋军甚至不待他们过去,跑来直接往城头上射一轮箭,再骂上一堆难听的话语,将王庆段二全家问候一遍,接着骑马便跑。 段二被气得几乎吐血,城内王庆也打发人斥责,最后他没办法,只好一面城池驻了几千军,直到三更天才撤回来。 谁知第二天一大早,宋军又绕过去骚扰,这次射完箭后骂得更加难听,段二只好再次派军在东城和西城驻扎一天。 到了这天夜间,庐州北城大寨悄悄动了起来,兵丁们将马蹄用麻布裹了,里面包上芦絮等软物,又披挂整齐,备好刀枪,随后原地待命。 中军大帐中段二望着众将,双眼血红。 这两天可是把他折腾坏了,宋军来回骚扰不说,开口就是好骂,将王庆和他段家的根底全抖落了出来,甚至连段三娘上次嫁人后谋杀亲夫之事,也大声宣扬。 城头之人无不听个清楚,估计不过几日,庐州城内就会传个遍数。 段二心中已是忍无可忍,那些军事工具此刻搜集得差不多,便决定今晚偷营劫寨。 看着时间到了午夜,他留下方翰看守大营,随后一声令下,众将出门上马。 赵柽在这时悄悄凑过去道:“敌营危险,元帅万金之躯,末将愿保护左右!” 段二看了他一眼,笑道:“李将军有心了,李将军武艺超凡,有你在旁本帅自然放心!” 说话间出了大营,各路探马随即撒了出去,大军蹑手蹑脚,速度缓慢,向着十八里外的宋军营帐移去。 这夜月色明亮,照得大地一片白霜,杜壆为先锋,手持丈八蛇矛前方开路,段二虽然心中恼火宋军两日来的骚扰,却行在大军最后半点不肯上前。 大军边走,一路路探马边回报过来,倒是没有发现宋军细作,直到远远望见宋营之时,才隐约看到营盘内有几名巡逻走动的宋兵。 杜壆伸手从马侧摘下雕弓羽箭,回头轻声命令了一句,后面的桥道兵和锹镢兵便猫着腰,手上拿着工具跑了过来。 他一马当先,手上弓箭连珠般射出,转眼就把营门内巡逻的兵丁射倒。 接着,桥道兵开始快速地在前方沟壕上铺起木板等物,锹镢兵手拿工具向前探查地面。 宋营内这时传出一些嘈杂,开始有火把点亮,杜壆看前方木板铺得差不多,便一扬手上蛇矛,冲了过去。 他身后弓箭手掩护,长枪兵排在两旁,没用几息就冲到了宋军大营门前。 这时后方的人马也开始压了上来,宋军营内虽然嘈杂起来,但似乎还没彻底反应发生何事,只是人声杂乱,马匹嘶鸣。 杜壆披着乌金连环甲,手持丈八蛇矛,胯下乌骓马,只是一枪挑去,就将那营寨大门挑飞两旁,发出了震天响动。 直到此刻,宋营内才大乱起来。 只听有人喊:“不好了,贼军来偷营了。” “快去禀报大帅!” “老子衣服哪去了,谁把老子鞋给穿走了?” “兵器,我的兵器呢?” 杜壆闻声立即哈哈大笑,手上蛇矛冲天一扬,喝道:“儿郎们跟我进营,今夜定要活捉那赵柽小儿!” 后方贼军立刻嗷嗷大叫,纷纷向宋营之内冲去。 杜壆进了营寨辨别下方向,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杆帅旗高高矗立,下方有一座大帐不同寻常,宽阔厚重,帐顶居然挂着红缨,不由心中一喜,便是轻磕马蹬向大帐跑去。 可他边跑心中边生出疑惑,前方竟然没有宋军阻拦,就算是宋军惫懒无能,可这是帅帐,怎么无人守卫? 不过此刻大帐就在眼前,杜壆已经来不及多想,挺枪跃马就直冲过去。 可就在他距离大帐十来步远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下一沉,乌骓马发出愤怒嘶叫,接着竟是一头向前扎去。 杜壆立刻虎目圆睁,已经看到这马竟然前蹄踏空,地上出现一个黑乎乎的陷马坑。 他大叫一声不好,可马重人沉,此刻乌骓马踏空,连着他的身体也没有了使力之处,全部向坑内坠去。 杜壆脑袋嗡嗡乱响,就算他不通军事,但又不傻,哪里还不知道竟然中计。 只是眼看着自家向坑中掉落又怎甘心,他忽然一声长啸,手上丈八蛇矛猛地往坑底扎去! 这坑因是要陷马,所以挖得极深,盖没了一人一马没有问题,但杜壆手上的丈八蛇矛乃是马兵中最长的几种,便和那冲锋大枪相比也不遑多让。 这一枪直接扎到了坑底,随后他双脚甩开马蹬,借着枪力便向上跳去! 只不过他原本就魁梧体重,又着了一身乌金甲,就算那丈八蛇矛不同寻常,却也禁不住这般巨大的惯压重量,就听那枪“嘎吱吱”响,杜壆心中大惊,顿时腰上再用力,一只脚蹬在陷马坑的边缘,猛力向上一跃!看书溂 随着刺耳的声音响起,蛇矛折断,杜壆也跃了上来。 这时就见那大帐内钻出不少小兵,手中提网的提网,拿索的拿索,直冲他跑了过来。 杜壆此刻虽然手上没有兵刃,但他武艺高强,虽然有一身铠甲羁绊,可也不是几名小兵能随意擒拿。 小兵们抖着手中网索,几次都不得手,眼看杜壆就要向外跑,忽然一声冷笑传来:“杜壆,既然进来了,就不要想走!” 杜壆闻言心中一惊,扭头看去,却是一个身材同样魁梧,眉分八彩,面若银盆,仪表堂堂的大汉。 这大汉手上提了一杆钻金提泸枪,正在冷冷看着他。 他自是认得此人,不由怒道:“卢俊义,你行此卑鄙无耻之计,算什么英雄好汉,可敢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卢俊义用枪指着杜壆,道:“不知哪个才是真正卑鄙无耻,尔等贼军半夜偷营,却还有脸道什么英雄好汉!” 杜壆闻言顿时哑口,但心中不甘又道:“给我把兵器与你厮杀,否则赢了也不算英雄!” 卢俊义嗤笑道:“甚么英雄,卢某是官,尔等是贼,你口中的好汉也不过是绿林贼子,某又怎会稀罕,休与某再提!” 杜壆闻言脸色难看,他之前跟随龚端出征,在寿州前方与卢俊义在马上大战过三场,都是不分胜负,乃他生平仅遇。 如今他身陷宋营,再失了兵器马匹,自忖又如何是对手。 就在这时,忽听宋营内传来一阵梆子响,接着箭如飞羽向外射去,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营寨外面的两侧,也不知哪里杀来的人马,黑压压一片,便将偷营的贼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杜壆见势不好,撒腿就要向外跑,卢俊义大喝一声:“好贼子,哪里逃!” 他枪头抖动就是一招蛟龙出海,杜壆手上无有兵器格挡,没奈何只好用个狮子摇头,躲过这枪。 就见卢俊义冷冷一笑,回了枪头再用一招夜叉分水,杜壆猛打个激灵,急忙使出雏鸟投林躲避。 随后卢俊义一招拨草寻蛇,杜壆不由心中暗暗叫苦,他身上铠甲颇重,这一下难躲,只好用个懒驴打滚,向外滚了出去。 卢俊义大枪一抖,如同附骨之疽般,不肯离开杜壆半步,便是崩、压、刺、挑、拨,样样手段展开,将杜壆压得起不来身灰头土脸。 转眼又是三五招过去,杜壆躲避速度已是见慢,卢俊义瞅个破绽,一招野马分鬃,钻金提泸枪便拍在了杜壆背上,直接将他在地上打了个跟头,想要再闪之时,却看那明晃晃的枪尖已经触在了胸前。 杜壆面如死灰,双眼一闭道:“动手就是!” 卢俊义哼了一声,道:“来人,绑了这丑鬼!” 两旁小兵立刻上前,抹肩头拢二背,用那牛皮筋的索子就将杜壆捆了个登登实实。 卢俊义道:“将这人给我带去后面,定要看好不得有失!” 小兵领命,用那索子在杜壆头上套了个圈,牵着就走,杜壆心中羞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连拉带拽便被拖去了后帐。 卢俊义这时手提长枪,唤人牵过黄金麒麟兽,翻身上马,直奔寨前。 这时营寨前方已经乱杀起来,之前随着杜壆冲进大寨内的贼兵不在少数,被埋伏起来的宋军杀了个措手不及,死的死伤的伤,几乎没一个能够逃脱。 而营寨外面,两翼埋伏的宋军更是如狼似虎,先是羽箭射向贼军,待扑得近了,便是再换军弩。 这军弩都是那种小型的手弩,虽然射程没有弓箭远,但穿透力极强,打到铠甲上滑缝而入,打到皮甲上直接透骨。 贼军本来也是装备齐全,之前在宋军两次征剿中收获了不少弩器,但眼下却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待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不少人扑倒在地。 就在此刻,那营寨正中又杀出来一哨人马,口中都高声大喊“活捉段二”,“抓了段二剖心挖肝”,“把段二千刀万剐点天灯”! 这三哨人马尽皆骑兵,喊骂声震天,手上兵器寒光闪闪就冲了过来。 看到此情此景,前方的贼军顿时大乱起来,贼军的战力其实并不高,论起枪棒远不如禁军,贼军的长处是胆量,是敢拼敢杀,但是再敢拼敢杀的军队中了埋伏,也会慌乱。 而禁军的短处却是这个胆量,禁军胆子小,胆小就决定打不了硬仗,打不了那种拼勇斗狠的仗,但是却能打顺风仗,打乘胜追击这种仗,这种仗打起来最来劲。 这时贼军前方已是大乱,哪怕没有得到命令,却也是掉头就往后跑。 后面的贼军虽然不知前面战况如何,但是宋军大喊捉拿段二却是听到,这时候被前方军队一拥,便也转头跑去。 贼军内的大将倒没那么慌乱,不过这个时候前方败下来,喊什么都没人听,哪怕有那脾气暴躁的大将挥刀砍翻几个,却依旧挡不住贼军向后逃跑。 兵败如山倒。 段二在后方哪怕看不见具体情形,但那喊杀声却听得真切,不由“啊呀”一声大叫:“莫非中伏?” 赵柽在旁边眯了眯眼:“元帅,撤吧!” 段二心中不甘,但是听着那愈来愈近的“活捉段二”声音传来,不由脸皮一阵抽搐,看了眼赵柽:“李将军觉得该撤?” 赵柽道:“元帅,已经遇伏,事不可为,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段二长叹一声,他实在下不来面子,问赵柽只不过是给自家找个台阶,赵柽既然劝说,他顺着便道:“李将军速去传本帅令,全军撤退!” 赵柽道:“属下领命!” 他拨转马头去传令,可此刻根本不用传令,大军已经自己掉头跑了回来。 段二这时哪里还敢停留,带着身边亲兵,便是向庐州城狂奔。 宋军自大后方追杀过来,这一路竟直追到了庐州城下,方翰收到探马回报,急匆匆带兵出来接应,与宋军混战了一场,宋军见占不到什么便宜,撤兵离去。 段二仓皇跑进营寨,卸了甲后坐在大帐之中,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方翰在外面收了兵又清点一番,回来道:“元帅,共折损了七八百人,受伤的有一千多。” 段二这时才长出了口气,道:“赵柽那小儿,怎能料到本帅前去偷营?” 方翰道:“那小儿奸滑,不比之前带兵之人,从寿州之战就能看出,元帅总要好生提防。” 段二目光扫过下面众将,只见个个都如斗败了的公鸡,毫无精神,不由冷哼一声:“今夜虽然偷营失败,折损却不算大,我看宋军战力稀松平常,哪怕埋伏不过如此。” 下面无人说话,赵柽左右看看道:“元帅所言极是,虽然今夜战况不利,但却没有大的折损,那宋军虽然占了埋伏的便宜,却哪有丁点战力。” 段二摸了一把胡子:“虽然败了一场,倒也算摸清宋军虚实,如此才算知己知彼,正好研究对策,看看如何活捉那赵柽小儿。” 赵柽道:“元帅未雨绸缪,末将佩服。” 下面众将闻言皆面面相觑,此刻都在心中暗想,你二人还能不能再不要一些面皮! (本章完) 第257章 奇谋妙计 隔日,宋军再次绕过大营,前去骚扰庐州东西两城。 此番宋军似乎有些得意忘形,走得晚些,竟被贼军瞧见了尾巴。 又一日,贼军反应迅速,宋军刚绕到东城,便扑了过去,虽然没有真正追到,却也向着对方逃离方向射了几箭。 夜间,段二在营中议事,看着众将道:“本帅瞧这宋军有些忘乎所以,不再像之前那般谨慎,诸位将军可有计策破之?以绝后患!” 张寿献计道:“元帅,我看不如在城外和城内各自埋下一支伏军,待宋军再来骚扰,两支伏军齐发,定可剿灭对方。” 段二道:“城内伏军好埋,但东西城外皆是空荡,又无密林遮掩,如何埋伏?” 赵柽在旁道:“元帅,城外倒不一定要埋伏,只要这边准备好人马,不等斥候禀报,那边稍有动静立即杀过去就是。 段二想了想,伸手一拍帅案:“二位将军所言极是,就依此法行事,定要灭了这些贼军,才解心头之恨!” 方翰这时道:“倘若真的一路追杀过去,会不会反而中了宋军的埋伏?” 段二一愣,沉思片刻道:“这庐州城四周少山无林,宋军又能埋伏哪里?” 方翰想了想,自嘲道:“却是我想多了,这赵柽小儿擅长埋伏作战,少有正面对阵,一想到追杀之事,我便念起了埋伏。” 段二摇头笑道:“方枢密莫要担心,想要埋伏必须依托地利天时,庐州四边少有埋伏之地,又是青天白昼,就算那赵柽小儿擅长此道,也断然无计可施!” 说完他随即下令,将营中骑兵调动布置,宋军是骑兵,想要追上宋军也只能用骑兵。 城北大营里骑兵约有万余,段二直接分了四队,只待明日一早东西城门内各埋伏两支,外面再有两支随时准备。 转眼到了翌日清晨,果然宋兵继续袭扰,贼兵依计行事,城门内奔出一支,城北大营奔过一支,宋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是稍稍抵抗,便一路落荒而逃。 两支宋军各自只有千多人,后面追杀的骑兵却有五千多,这些贼兵几日来被宋军折腾得够呛,此刻都咬牙切齿紧追不舍,心中不停发狠,要追上这些宋兵好杀一场。 段二坐在帐内听探马回报两边情况,不由哈哈大笑:“此番灭了这两支宋军骑兵,想那赵柽小儿便再也不敢派人袭扰。” 众将闻言纷纷称是,尽都露出一副轻松表情。 可就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慌乱声音:“元帅,紧急军情!” 段二看着帐门皱了皱眉:“进来说话。” 闻言外面进来一名小兵,看穿着乃是探马,他单膝跪倒,声音急促道:“元帅,向北五里发现宋军,正朝着大营方向赶来!” 段二顿时一愣,“呼”地下站了起来:“五里之外?怎么才来报告!” 小兵苦涩道:“元帅,小的就是这五里的斥候,更远的探不到,估计前面的同袍都被宋军杀害,小的也是发现敌情便回来禀报,估计,估计……” “估计什么?”段二怒道。 “小的骑快马一路跑回,可宋军前面也是骑兵,估计马上就要到了。”小兵哆嗦着说道。 “骑兵?”段二闻言神色忽地大变起来:“你说骑兵?” 小兵此刻哪还敢言,只是颤抖着点头。 “啊呀!”段二这时脸色瞬间煞白起来了,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 方翰在旁同样神情大变,道:“大事不好,这赵柽小儿反复骚扰城池,根本不是想着埋伏我军,而是,而是……调虎离山!” 下方众将哪怕出身绿林,从不读书,字亦未识得几个,但这调虎离山的意思却都知道。 虽然这是檀公策里的一计,但更是典故,人人耳熟能详。 “备兵,备兵,准备迎战!”方翰看着在帅案后发呆的段二,狠狠一跺脚,对着众将大叫道。 这时外面已经远远传来马蹄声,众将心急如焚往出跑,宋军此刻还有骑兵,可他们却什么都没有了。 在这种开阔之地,没有骑兵,又没有复杂的防御工事,一但战局打开,那他们就只有逃跑的份儿。 出寨之后,只见前方不远处人喊马嘶,烟尘滚滚,宋军已经是到了大营的防御工事边缘,正在搭架各种壕沟破坏陷阱马坑。 “放箭,放箭!”方翰大喊,眼下主动出击是不可能了,只希望能多拖一会儿,等那去追逐宋军的骑兵回来。 众将这时已经找到自家战马骑上,分散到各处,指挥着营内兵丁向外面射箭。 宋军那边同样箭矢如飞,前方道桥兵一面举着盾牌挡箭,一面继续铺架沟壕。 可这庐州城北的大营实在太长,就算里面箭矢不断,奈何外面宋军攻势极猛,又有盾牌,木车挡在前方,只是片刻工夫,就有薄弱处被宋军攻击到了近前。 这时就听宋军内有人大喊:“兄弟们杀进去,贼军没有骑兵,进了营寨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又有人喊:“大帅下令,斩杀一名贼军赏一贯钱,斩杀十名贼军赏五两银子!” 宋军兵丁闻言立刻红眼,这时已不是一贯钱能换一两银子的时候,一两银子已经差不多能换到三四贯钱,五两银子就是二十来贯钱,几乎比一年的饷钱都要多。 这时又有人高声喊道:“大帅还下令,这些贼军身上都有抢来的金银,但凡杀死获得,全归己有,不用上缴!” 这一下宋军就不只是红眼了,简直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这些京畿的老兵油子,虽然枪棒胆量不怎么样,甚至很多战人连场都没上过,但平日里听书看戏,都知道打起仗来,什么地方最好弄钱。 平叛平反的仗最肥腴,贼军的身上油水最足,尤其是王庆这种几乎打下一路之地,将除了庐州之外,其它州县几乎搜刮遍数的大贼军,金银财货最多,可不是那种普通山大王可比。 这时就见宋军中率先冲出一员小将,银盔银甲,素罗战袍,胯下白龙驹,手上一杆龙胆亮银枪,正是龙卫军第九指挥军使张宪。 张宪挥舞银枪,不停打落羽箭,来到木栅前方,接着长枪一抖便挑飞了那硬木栅栏,顿时贼军营盘出现一个豁口。 后方的宋军骑兵纷纷涌上,贼兵营帐内虽然还有羽箭飞射,但距离太近,威力已是减弱许多,宋军骑兵一个冲锋,便杀进了营寨之内。 随着这边豁口打开,庐州北大营又有几处被冲破,一时间营盘内乱做一团。 赵柽此刻正骑在马上观望前方战况,这时根本没人注意他做些什么,那些大将都如无头苍蝇般乱窜,在宋军骑兵的步步紧逼之下,已是进退失措。 他悄悄拨转马头回到中军帐前,透过那牛皮帘幔缝隙向里看去,只见段二依旧在帅案后呆坐。 他想了想,忽然大喊一声:“元帅,敌兵势不可挡,此处危急,还是赶快回城吧!” 段二在帐内被他这声大喝吓得猛打个哆嗦,原本是他用兵失败,不知如何是好,此刻才醒悟宋军竟然已经杀进了营寨之中。 段二急忙起身跑出帐外,远远看去,就见前方已是血肉横飞,手下的那些贼兵节节败退,就是有几名大将就这时被宋军的将领直接挑死。 段二心中顿时惶恐起来,虽然没跟王庆造反前也是个不怕死的泼皮,但造反当官之后却越来越珍惜自家性命,之前王庆军队打的大都是胜仗,根本没见过几次眼前场面。 “李将军……”段二看向赵柽,张了张嘴。 “元帅,赶快撤回城中,若再不走怕是要来不及!”赵柽一脸焦急,嘶哑着嗓子喊道。 “回城?”段二闻言急忙点了点头:“好好,本帅现在就回城!” 赵柽去大帐旁拉过一匹战马,把缰绳递给段二,道:“元帅快走!” 段二上了马后,便看得更远,只见远处宋军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营寨内的贼军根本抵挡不住,不免更加心惊胆寒,忙道:“李将军去传本帅令,回城,回城!” 赵柽看着段二骑马往城门处狂奔,微微一笑,随后冲着前方大吼一声:“元帅军令,撤退回城!” 随后,他用铁枪杆一磕黄马的屁股,这黄马便尥开蹶子,撒欢般地朝着段二的方向追去…… 一场大战并没用太长时间,甚至连半个时辰都未到,便宣告结束,宋军大获全胜。 庐州北城之前,原本的营寨早已破碎不堪,处处血迹,贼军尸体横得到处都是,不少宋军小兵正在尸体上摸来摸去,不知找些什么东西。 后方帅字旗下,宗泽脸色凝重,微微沉吟后道:“卢王二位将军,速带人去接应那两支骑兵,路上小心不得有误。” 卢俊义王禀二人领命,各带一哨人马分了东西,前去接应那两支骚扰庐州的骑兵。 宗泽本来是打算按照折可存的计策,派两支骑兵骚扰庐州,随后引诱贼军跟进,再次设伏,可后来派出斥候查看庐州东西地形,竟然发现没有可埋伏地势,便又想到这调虎离山之计,没想到竟一举奏功。 宗泽这时又道:“传令下去,打扫战场,后退三里挖建工事。” 打扫战场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一般都是胜方来做,贼军的尸首太多,想要掩埋根本不可能,便聚到一处,撒上火油,一把大火烧掉了事。 这时庐州城内已是乱做一锅粥,城北大营惨败,只有部分残军随着撤退的将领跑回城中,数量也就万余人。 原本城北大营五万兵,其中骑兵万人分开去追宋军,剩下四万兵就只剩下这么多,这还是城中贼军出来接应,不然怕是这些人也剩不下。 一场大败,庐州城内人心惶惶,王庆在朝堂之上暴跳如雷,段二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废物!”王庆手指段二破口大骂:“混账东西,背靠城池还能吃这般败仗,莫非是脑子让狗给吃了不成,那些骑兵,孤的那些骑兵都哪去了!” 段二嗫嚅道:“都,都去追那两支骚扰的宋军去了……” “孤是问现在,现在那些骑兵如何了!”王庆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抓起案上的砚台,用力打了下去,正中段二额角,打得他“哎哟”一声,献血顺着额头立刻流淌了下来。 段二心中叫苦,他又哪里知道骑兵现在如何,不过这么多骑兵应该不能出大事,就算真有宋军埋伏,最不济打不过也能跑啊。 “臣……臣不知啊。”段二急忙磕头,脑袋上的献血染了一地:“可能,可能正在往回赶吧?” “来人,把段二给孤押去大牢!”王庆气得七窍生烟,那可是一万骑兵,他手下一共才多少骑兵?这可是一战一战积累下来的本钱,此刻就被段二不管不顾地丢去了城外,怕不是要凶多吉少。 “丞相!”王庆转头看向李助:“如今该如何是好?是否传信让其它州城派兵驰援?” 李助摇了摇头,叹道:“王上,其它州城各自不过几千步兵,即便全派来又能抵得什么大用?眼下只望那城外的一万骑兵早些回来才是。” 王庆皱了皱眉:“如今城内就只剩下一千多骑兵,步兵又无法前去接应……” 李助道:“宋军城前大胜后,肯定会派人去追杀那些骑兵,不过宋军战力孱弱,这些骑兵未必就自己跑不回来。” 王庆闻言一愕:“丞相,难道真就没有别的法子前去接应?” 李助摇头道:“没有办法,宋军骑兵虽然超过我军,但断不可能全都派出,他们还要借着骑兵镇压庐州,好安营扎寨,我军一万骑兵,他们最多也就派出这个数前去追杀,只要我军骑兵不恋战,至少跑回一半不成问题。” “一半?”王庆瞪大了眼睛:“丞相,对方最多派出一万,我军也一万,怎么可能只跑回来一半?” 李助看了他一眼道:“王上,如今宋军兵临城下,即便那一万骑兵全部归来,王上以为宋军会让他们安稳进城吗?” 王庆闻言两眼发直,坐在椅上嘴巴张了张,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本章完) 第258章 北城暗约 朔日无月,夜空漆黑如许。 庐州西平门上方,赵柽和丽雅娜扎并肩站在一起,望着城下。 就在黄昏之时,那些在外的骑兵终于归来,庐州城下一场好杀。 哪怕王庆下令城上放箭掩护,城下开门接应,最后却还是死伤无数,出时一万骑,归城只六千。 宋军虽然获胜,但亦是折损不少,东西两座城门之前,护城河内,尸体无数,护城河水都被浸染得猩红一片。 失去了主人的战马乱跑,折断的兵器随处可见,羽箭仿佛不值钱般丢得到处都是。 宋军的大营扎在了庐州城北,探马时刻围着庐州城乱转,也不知在探查些什么。 丽雅娜扎忽然开口道:“宋军这一招调虎离山使得太过巧妙。” 赵柽道:“哪里巧妙?” 丽雅娜扎道:“宋军不去北城大营骚扰,反而去了东西两城,给人一种目的根本不在北城大营的假象,让人感觉不到真正图谋,只以为是想在东西两城使用计策,所以段元帅不经意间,才中了宋军的奸计。” 赵柽闻言摇了摇头,干笑两声。 丽雅娜扎道:“莫非李将军不同意我的看法?” 赵柽看她一眼,黑暗中瞧不太不清晰,便伸出手去握住了丽雅娜扎的纤手。 丽雅娜扎身子一颤,道:“还是去城楼说话。” 两人进入城楼,楼内桌上点着油灯,灯火如豆,影影绰绰。 丽雅娜扎道:“我刚才说宋军调虎离山用得好,李将军为何发笑?” 赵柽道:“派兵骚扰庐州东西两城,吸引北城大营注意,引诱北城大营派兵追击,是这个意思吗?” 丽雅娜扎道:“难道不是吗?” 赵柽摸了摸下巴,道:“我怎么觉得倒像是引蛇出洞呢?” 丽雅娜扎不解道:“甚么引蛇出洞?” 赵柽道:“事先埋伏,然后去反复骚扰,将北城大营的人弄得烦了派兵去追,然后引到埋伏之处,打个出其不意。” 丽雅娜扎闻言呆了一呆:“怕不会如此简单……寿州城前宋军已经使用过那么多次埋伏,到庐州还使用埋伏,怎么可能会有人中计?” 赵柽摇头道:“只是庐州城四周没有适合埋伏的地方而已,至于后来的调虎离山大概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埋伏没有地方,再想到了调虎离山。” 丽雅娜扎看着赵柽,道:“我不信……” 赵柽笑道:“不信便不信,我也不过是胡乱猜的,不过那大宋的齐王倒真是用兵如神,令人佩服。” 丽雅娜扎明眸闪了闪,似笑非笑看他,赵柽灯下瞧她娇艳,不由伸手揽进怀中,低声道:“那齐王赵柽神机妙算,上官将军莫非喜欢上了不成?” 丽雅娜扎抬头望他,又是一笑,也不说话,赵柽古怪道:“总笑哪个?” 丽雅娜扎低声道:“李将军所言甚是,本将军就喜欢上了那齐王,你待如何?” 赵柽闻言一愕,笑道:“却是何时之事?我怎不知。” 丽雅娜扎道:“这可是不能说,李将军莫要打听。” 赵柽思索道:“我才想起一事,当时陇右石林中,那方精绝国的王印是怎么回事?” 丽雅娜扎道:“李将军居然还记得这事?” 赵柽笑道:“自然记得,一直好奇那印有何用途,原本以为印上藏了什么古国的秘密,后来想想又不大可能,倒是那东西本身能卖点银两。” 丽雅娜扎小声道:“与什么秘密无关,乃是我回鹘王室的一个传统,一时片刻道不清楚,待有空了仔细说与你听。” 赵柽点了点头,对回鹘他确实不了解,哪怕后世,关于回鹘的记载亦是极少,大多都只是些敷于表面的东西。 此时赵柽的官职又恢复了庐州防御使,不过因为宋军兵临城下,不再设置左右使区分,而是直接任命了五个庐州防御使,上面多了一个五城兵马都管家,由丘翔担任,一起巡查庐州防务。 赵柽眼下还没有和城外联络,毕竟宋军连番大战也需要修整,尤其对京畿禁军这种懒汉兵,能打胜仗便是奇迹,所以就算此刻联络上了,怕也不能马上按照密信行事。 黄孤带去的密信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等待机会,约定时间,然后偷偷打开西平门,里应外合破庐州。 这个等待机会倒好说,主要是宋军这边要做好准备,庐州城内每日的情况差不多,倒不用等什么特殊时机。 至于约定时间自然是约定偷袭打开西平门的时间,只要赵柽和对方能联络上,通过旗语就完全可以把时间确定下来。 两人随后又聊了一会,赵柽下楼离去,如今庐州城五个防御使,倒不用像以前那么没日没夜巡查,都是轮换着来,固定时辰后就可以修整。 第二日上朝,王庆在殿上又是一顿咆哮,但众臣也想不出甚么退敌的秒策,最后只好草草散去。 晚间,赵柽过去邻府给丽雅娜扎讲三十六策,丽雅娜扎在军事上极有天赋,学得极快,几乎便能举一反三。 如此几天过去,城外宋军既不攻城,也不骂阵,就这般对峙着。 而宋军的探马依旧绕城乱转,一但有城门打开想要追杀,便调转马头就跑。 这日午时,赵柽巡查到北城之上,北城的将军依旧是鲁成,不过另外还增加了主将两人,副将三名,每一昼夜由三名主将五名副将踞守。 赵柽站在城头向远处望去,遥遥的可以看到宋军大营。 宋军并未在营盘内蛰伏不动,而是有几哨人马在外面转悠,看其中一哨的样子似要奔庐州城来。 鲁成一脸纠结道:“这些宋军,每日都会过来挑衅一番,射又射不到,追又追不上,端得是可恶。” 赵柽叹道:“如今朝上也拿不出个章程来,总守着也不算个办法,还要打出去才是。” 鲁成道:“谁说不是,这么守着……李将军,你看这宋军又过来挑衅了!” 赵柽看去,只见一哨宋军约莫七八百,正不快不慢地向着庐州城行来。 隐约可见这些骑兵前面有两名将领,都穿着军指挥的铠甲,一人手上似乎提了杆枪,另一人兵器挂在马旁。 骑兵距离庐州城一箭之地停下,算是近了些,模模糊糊能看到对面的面容轮廓,赵柽瞅了几眼,双眉便是一扬,那两名将领中的一个正是黄孤。 如果不算太熟的人,这么远距离只看面容轮廓,未必就能认出对方,但两人自小相识,只看个背影身形就能辨认,赵柽自然一眼就认了出黄孤。 他在城头微微探了探身子,道:“鲁将军,这宋军天天都派这些兵马前来吗?” 鲁成点头,望着城下露出一脸忿恨:“这些宋兵和之前那些骚扰东西城的不一样,既不射箭,也不骂人,就是站在那里聊天说话,声音很大,还不时狂笑,简直视我等如无物一般。” “原来如此……”赵柽继续向城下看去,只见那些宋军也在向上张望,他确定黄孤能看到自家后,不由笑了笑:“鲁将军,其实他们对庐州也是无可奈何,不然早就攻城了,何必使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技俩。” 鲁成道:“庐州城池高大坚固,此刻又粮草充足,虽然咱们吃了几场败仗有所折损,但兵马并不比宋军少上太多,哪会容易攻打。” 赵柽点头道:“若是城内一心,以庐州的粮草和军队,宋军想要强攻,怕不是要再多出五成兵力才有可能!” 鲁成摇头道:“李将军太高估这些宋军了,鲁某虽然不太通兵事,但也知晓攻城艰难,以庐州这种高城,就算多给宋军一倍的兵力,怕也不成,除非使些阴谋诡计,才有可能破了庐州。” 赵柽闻言干笑两声,道:“鲁将军说得倒也是。” 他知这鲁成说得不错,据《史记》、《左传》等书记载,一支军队若想要强行攻城,则至少需要敌军五倍以上的兵力,而若想围城而攻,需要的兵力则在十倍以上,且能否攻破尚且两说。 不过真正摆出数倍大军,一板一眼攻城到最后的其实不多,大部分都是兵临城下后,城内或被吓得弃城而逃,或直接开城投降,或困上一段时间,断粮断草后没办法了只能投降。 面对几倍乃至十几倍兵力,还死守不出,坚持死战到最后的有之,但是极少。 这里面其实有个疑问,就是作战时为什么非要攻城。 倘若轻松绕过城池直攻敌国都城,若能破其都城,其国自然大乱,其余城池更可能望风而降,岂不是更秒? 春秋吴楚的柏举之战是这样。 魏延的子午谷奇谋也是这么想的,但没成行,反而是邓艾的灭蜀之战做到了。 甚至后世的靖难之役也是深入应天府,一举成功。 但为什么极少这样做,是因为许多城池及关隘的往往都随地势而建,与天险契合,即便城外有路可绕行,很多也不是官道,徒增敌袭风险。 由于城池并未攻下,后勤粮草补给方面,也有着极大的隐患,一但陷入敌军合围,便是万劫不复。 因此,大多数时候都要攻城,夺下城池后,便拥有了一个集补给、运兵、休养的可靠后方,这是非常重要的。 此外,柏举之战,魏灭季汉之战,靖难深入应天府这些,是因为并不是所有城池都有天险可靠,因此突入敌人后方其实是有可能的。 可若想完成这样的壮举,仅靠步兵很难做到,需要一支强有力的骑兵队伍,方有机会快速奇袭。 然而,组建一支骑兵的费用非常庞大,而指挥这样一支骑兵更是难上加难。 《孙子兵法》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强行攻城往往损耗极大,一般都会选择别的办法。 常见的就是围城,只需要把城围起来,切断了守城方的物资补给,消耗守方的士气,瓦解守方的守城意志,逼迫对方投降,或者是在此期间使用一些计策,譬如反间计之类,使得城里自己乱将起来,再一举图之。 宋兵的军力和城内贼军相差不多,根本围不住城,攻城只能算是最后的办法,但那个损耗实在难以承受,所以大抵还是要使用谋略。 鲁成能看出这些,赵柽并不意外,这并不算什么太难懂的事,他这时望向城下,只见那支宋军忽然举起了旗子,迎风大摇了两下。 赵柽顿时瞳孔一缩,这是黄孤认出他了,在打旗语。 迎风大摇两下旗子,在赵柽和黄孤约定好的旗语里,是询问两日后攻城是否可行。 赵柽心中暗暗盘算,两日之后并不是丽雅娜扎守卫西平门的时间,不由在城头上转过身去。 转身便代表了不行。 片刻后他又转过来,鲁成倒是没注意这些动作,就是注意到了也看不出什么。 这时城下宋军又连续摇晃了三下旗子,这次赵柽没有动,只是眯眼看着。 鲁成在旁道:“李将军看吧,现在不射箭了,天天摇旗挑衅,一会便该呐喊了。” 赵柽笑笑:“鲁将军,我看这宋军是无计可施,咱们就当看跳梁小丑好了。” 鲁成点了点头,一脸无奈。 这时城下宋军旗兵似乎手抖了抖,那旗子猛然倒了下去,竟然打横到马上,接着又被旗兵重新举了起来。 赵柽站在城头不动,刚才这下旗语的意思是午夜进攻。 鲁成这时笑道:“宋军连旗子都拿不稳,可见实在差劲,之前几战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至于攻城想都别想,怕就是人都拼没了,也上不得城墙一个。” 赵柽道:“鲁将军此言有理。” 宋军看城上赵柽依然没有动,便将那旗头向西方倾斜而去,半天再无动作。 这下的意思是从西城进攻,西城自然指的是西平门,赵柽让黄孤带去的密信里提到了西平门可打开。 赵柽继续不动,随后就看那旗兵开始上下举落旗子,随后所有宋兵都开始大声呐喊起来,意思是就这般定下。 三日后午夜,西平门偷袭进城。 赵柽此刻伸出左手,冲着着那些城外的宋军点了点,摇头道:“鲁将军,这些宋军还真是嚣张啊!” 鲁成道:“恨不得出城厮杀,丞相却又不允。” 赵柽这个伸手指点的动作,同样是此事就这样定了,毋须更改。 城下宋军见状,调转马头,便开始往回走。 鲁成道:“今天这些宋军倒是回的早,每天都要多磨蹭些光景。” 赵柽笑道:“赚不得甚么便宜,自知无趣罢了。” 鲁成道:“怕是如此。” 说完,赵柽又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告辞,下城离去。 (本章完) 第259章 虎狼于外,暗中窥探,狼烟四起,天下大乱 晚间,赵柽去了邻府。 丽雅娜扎见他来,将一张纸递了过去。 赵柽接过一看,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道:“这是什么?” 丽雅娜扎莞尔一笑:“最上面的是禁军名字,下面的不是禁军,但也是军中人。” 赵柽点了点头,把名单折好揣在身上,随后道:“眼下都能使动?” 丽雅娜扎道:“能使动,是不是快要行事了?” 赵柽道:“已经联络上外面,三天后午夜打开西平门,偷袭庐州!” 丽雅娜扎微微思索道:“需要这些人做什么?” 赵柽看着她道:“你来安排,城外那边消息送过去了,知道有人接应。” 丽雅娜扎白了他一眼:“李将军在考验我?” 赵柽笑道:“这种小事算甚么考验,若是真有一天……嗯,那才叫考验。” “真有一天如何?”丽雅娜扎好奇道。 “真有一天……”赵柽声音低了下来:“天下大乱时,那才叫考验!” “李将军你……”丽雅娜扎看着他道:“好端端的哪里有什么天下大乱?这王庆的贼军虽然看着强,但也是你们宋国没有派出西军,不然的话早就荡平了。” 赵柽看了一眼北面,摇了摇头道:“王庆算什么,他又岂能搅动天下风云。” 丽雅娜扎瞅他神色不对,也望眼北面,道:“李将军的意思是……” 赵柽道:“虎狼于外,暗中窥探,狼烟四起,天下大乱。” 丽雅娜扎闻言神色凝重起来,小声道:“这个天下是指……” 赵柽看着她道:“天下……自然是你知道的所有。” “什么?”丽雅娜扎闻言顿时一惊,双眸望向赵柽:“李将军的意思是,回鹘也……” 赵柽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微微点了点头。 按照正常的发展,未来那场席卷天下的大战,回鹘并未幸免。 辽国被金国灭掉之后,耶律大石带着几百人一路西逃,打下了一座西辽江山。 整个西部诸国,几乎无一幸免。 西辽的统治区域以虎思斡耳朵为中心,北至伊犁河,南至锡尔河上游,西至怛罗斯,东至巴尔思罕。 这些都是耶律大石硬打下来的土地。 至于那些诸国,什么西喀喇汗国、东喀喇汗国、西州回鹘、花剌子模,全部成为了西辽的附庸国,什么是附庸国,就是把你打服气了,打怕了! 用刀枪打出来了臣服! 丽雅娜扎见赵柽点头,不由双眉颦起:“李将军,真能看这么远?” 赵柽看着她,笑道:“你信吗?” 丽雅娜扎沉默片刻,道:“你说的这些,本来从未想过,可听你一说倒是有些可能,只是关乎回鹘的,西边的,却是看不到那么深远……” 赵柽摇头道:“知道什么是未来吗?” 丽雅娜扎明眸看他,没有说话。 赵柽道:“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我说的只不过是其中最大一种,但这种可能又是可以改变的。” “改变?”丽雅娜扎道。 “就是改变,改变了的话,那这种可能就没有了,会变成另外一种。”赵柽慢慢说道。 “我不懂……”丽雅娜扎眼神有些迷茫。 “不用懂,懂了也没用,有本领去改变才叫有用。”赵柽摇了摇头:“我现在给你讲檀公策最后一套败战计,学会了本领才是将来乱世的最大倚仗。” 丽雅娜扎点了点头。 讲完败战计已是一个时辰之后,赵柽看了眼外面天色,起身要走。 丽雅娜扎忽然道:“李将军,另外一策是什么?” 赵柽闻言身形一顿,道:“哪有什么另外一策,我只知道三十五策!” “真的吗?”丽雅娜扎道。 “自然是真的!”赵柽走了出去,边走边道:“说了回东京寻那一策,怎么啰嗦个没完没了,差了一策又不能怎样,那一策本来就是鸡肋般的……” “李将军,你说甚么?”丽雅娜扎道。 赵柽不答话,走出了房间,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丽雅娜扎看着他的背影,轻轻道:“我才不相信呢……” 第二天,朝上依旧一片死气沉沉,议不出个子丑寅卯。 赵柽晚上才巡查,散朝后回府唤来姚平仲,两人在房间里说了一下午事情。 第三天,丽雅娜扎派迪娅把赵柽和姚平仲请过去吃饭,随后开始议事,大抵是明晚如何接应城外宋军。 丽雅娜扎心中已经想好了计划,此刻说出来赵柽微微点头,计划比较缜密,漏洞极少,完全可行。 只是其中有一个细节,比较难定,明教在军中现在有一千三百多人,原本比这要多,可是城北大营几场大败,死在战场上不少,如今就剩下这么多。 这些人在城内可以互相做好记号,彼此相认,可是城外宋军不认得,就怕看了贼军打扮,上来就要砍杀。 赵柽叹气道:“这件事却是我疏忽了,忘记在密信中提到,现在想要再联络外面告知亦不可能。” 姚平仲忙道:“智者千虑,总有一失,上将军不必自责,我看不行就让这些人跟随我就是。” 赵柽看他道:“跟随你?” 姚平仲嘿嘿笑道:“就是跟随属下,属下怎么也是七色掌旗使,这些人不会不听从。” 赵柽道:“与城外那边如何辨认?” 姚平仲道:“属下觉得倒也不需太过辨认,这边杀了城边的贼军,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属下就带着他们在将军跟前保护就是。” 赵柽摇头道:“人太多了,保护也要不了那么多,不过跟着我也行,到时你们几个都不要离开,跟在我身边就好。” 丽雅娜扎道:“我还有事要做,打开城门后不能与你一起。” 赵柽纳闷道:“你要干什么?” 丽雅娜扎道:“我去铁佛寺有事。” 赵柽皱了皱眉:“铁佛寺还有什么事?剩下的教徒不都是城内百姓吗?我已下过令不许骚扰普通百姓,就是这次密信上也提到。” 丽雅娜扎眨了眨眼,道:“我……总之有事,城破已是大功告成,我在不在都不影响战局,你是光明使,那些人亦都听你,城定之后,若是那些人无处安置,暂送来铁佛寺就是。” 赵柽不知她如何想法,便道:“既如此,那些教徒说不得真要送去那里。” 丽雅娜扎道:“铁佛寺庞大,安置个千多人还无问题。” 赵柽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定了。” (本章完) 第260章 大破庐州 午夜,庐州西平门城头,天上斜挂着一弯小小月牙。 赵柽身披铠甲,目光深邃,负手望着城下远处。 远处静谧幽暗,并没有多少亮光,也没有声音,就是风儿虫儿也仿佛熟睡,护城河的水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这时,丽雅娜扎从城下登上,她的身后跟着一队军丁。 军丁的穿着与城头守军差不多,不同的是胳膊上绑着白色麻布宽带,哪怕黑暗,但那白色却是依稀可辨。 赵柽没有回头,双眼仍死死地盯着远处。 城头守军听到声音回头观看,见上来了许多人,不由都是一愕。 西城的戒备虽然略差北城,但眼下也是每昼夜增加了一名主将,此刻那原本在城楼内歇息的主将,闻得声音走了出来。 他看了看丽雅娜扎和她身后的军兵,愣道:“上官将军这是……” 丽雅娜扎淡淡道:“王上密令,今夜西城增加军戒。” 那名主将脱口道:“我怎么不知道?” 丽雅娜扎道:“说了是密令,我这里有王上手谕。” 那名主将心中疑惑,看向她身后那些兵丁道:“这些人哪里来的?胳膊上绑白布是甚么意思?” 丽雅娜扎道:“王上吩咐的,具体何事,吴将军可看王上手谕。” 那名主将道:“还请上官将军拿来我看。” 丽雅娜扎取出一张纸折,递了过去。 那名主将接过来刚想打开,看眼天色摇头道:“这里太黑,我去城楼内观看。” 丽雅娜扎点头道:“王上还有几句话交代,一起去说。” 几息后,丽雅娜扎从城楼内走出,来到赵柽身边,低声道:“解决了。” 赵柽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来了……” 丽雅娜扎闻言向远处看去,极尽目力方能看到那遥遥之处,似乎有一大片阴影,在向这边缓缓移动。 她道:“知道了。” 说完转身,走到那些胳膊上带白麻布的军丁前方,下令道:“王上有命,西平门换防,所有换下兵丁,前往王宫守卫。” 城垛后和正在来回巡逻的军丁,闻言不由都是一愣,心中暗想这大半夜的换什么防? 丽雅娜扎冷冷道:“王令换防,本将军亦是不知道原因,吴将军已在城楼内看过了王谕,王上派来的统领将军就在城下等候,尔等速速听命行事。” 守城的兵丁大多有些期期艾艾,只有少数略带迟疑地喊道“遵命”。 这时那些胳膊上缠着白麻布的军丁快步上前,几乎是两个挟一个,将这些守城军丁夹在了中间。 有些反应快的军丁,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刚想要开口大喊,便被捂住了嘴,接着一刀插进胸口之中。 只是片刻时间,西平门瓮城上的军丁全部被解决,换成了白布缠臂膀的明教教徒。 不过,毕竟城上兵丁多了些,难免弄出些响动传出去,那远远的水西门瓮城上便有人喊道:“什么事?” 丽雅娜扎回应道:“没事,有人生了急病,要抬下城去。” 那边再没了动静,丽雅娜扎走到城墙前,看向远处,道:“还要多久。” 赵柽道:“几十息后,普通军丁就会发现前方的异常,宋军那边应该会发起冲锋,你见机行事就好,姚猛在下面准备得如何?” 丽雅娜扎道:“城门和瓮城洞壁里的兵丁都解决了,没出现什么纰漏。” 赵柽点了点头,道了声“好”,不再说话。 片刻之后,忽然那边水西门瓮城之上,有人大喊:“戒备,戒备,前方不对劲。” 西平门和水西门距离并不近,若是白日里呼喊,这边未必能够听到,但此刻夜色幽深,万物寂籁,哪怕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放得极大。 赵柽眯了眯眼,看远处的宋军不再小心翼翼移动,前方骑兵开始加速,直奔西平门前的护城河而来。 庐州城周围有护城河,护城河这东西不是所有城池都有,一般只有四周水源茂盛的城池才会挖护城河,否则没有活水,挖了护城河也是白挖,引不来水,只靠雨水填满,没许多时日便又干了。 宋军的骑兵在拼命往前赶,西城可不止一座城门,就算西平门有内应,可水西门没有,水西门的守军发现了他们可不会假装没瞧见。 这时水西门上方嘈杂了起来,虽然城上守兵看不真切城下具体景象,可那隆隆的马蹄声总做不了假,只是一时半刻分辨不出来是奔着水西门而来,还是西平门。 不过城池下方有护城河,水西门的守军倒也不是那么惶恐,护城河前方已在弓箭射程之内,水西门主将指挥着兵丁开始往城下射箭,一轮轮箭雨抛洒下去,呼啸声不断,但天色实在是太过黑暗,也不知道有没有射中宋军。 就在水西门手忙脚乱之时,西平门护城河的吊桥轰隆一声放了下来,随后水西门这里便听到那边传来一个粗鲁声音:“老子姚平仲,都看好了,别伤到老子!” 水西门兵将纳闷,都不识得姚平仲这么个人,但有那反应快的,听得那边声音不对,立刻大喊道:“西平门好像放吊桥了!” 这话一出,水西门城上方瞬间安静了一下,紧接着便如开了锅般乱叫起来,水西门城上的主将也懵了,快走几步趴上墙垛向西平门下望去。 虽然天上只有一钩惨白月牙,看不真切事物,但远远的西平门下大片大片阴影移动却是能够看到,水西门的主将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过了护城河,开始向城内进了吗? 水西门城上同样是两名主将,其中一人声音惊慌道:“不好,这是西平门反了吗?” 另外一名主将道:“看样子吊桥城门全都放开了,宋军已经进城!” “赶快派人给丞相和丘总管送信,希望还来得及!” “城上众兵听令,下城堵住所有进入瓮城通道,不能让宋兵来夺水西门!” 水西门的主将并不傻,宋军几万人,绝对不可能顺着一座城门进城,而水西门是距离西平门最近的,下一步肯定要来争抢。 可是哪怕他们想到,却也没有太大用处,宋军进入西平门后,紧接着便顺着外城墙直接向水西门杀去。 这时城内各驻扎军营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庐州城内的街面上倒有巡逻的兵丁,只是忽然见大队骑兵纵马狂奔,根本不知道发生何事,还未等开口询问,便被刀枪刺死。 水西门前后只是一刻钟时间便被攻破,城外大批的宋军再沿着水西门进入,整个庐州西城宣告失守,随后宋军分兵三支,一支杀向城内军营,一支去夺北城门,另外一支则杀向了王庆的皇宫。 赵柽此刻依然在西平门瓮城之上,黄孤已经赶了过来,低身道:“王爷受惊了。” 赵柽瞅他一眼,道:“宗监军呢?” 黄孤道:“宗监军兵分三路,他由水西门进城,此刻应该正杀向王庆皇宫。” 赵柽道:“若能擒杀王庆,城内贼军不战自败,但此事倒不容易。” 黄孤疑惑道:“大军之下,王庆焉能逃离?” 赵柽道:“别忘了李助,虽然他个人武艺无法改变战局,但想要救王庆出去,未必就无可能,外面王庆还有五州之地,一但被他逃离了庐州,恐怕又要费上一番手脚。” 黄孤道:“王爷的意思是……” 赵柽道:“既然宗泽前往皇宫,自然要去助力,我身后这些人都是明教弟子,你和姚平仲护好,莫要被误会砍杀了。” 姚平仲在一旁道:“王爷,如果方便,一会儿我将这些人都送去铁佛寺,眼下不需要他们再出力。” 赵柽点头道:“也好,王宫那边距离铁佛寺不远,送去那边交给上官将军就是。” 丽雅娜扎已经先一步去了铁佛寺,赵柽虽然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倒也没有阻拦。 带人下了城头,前方已经是喊杀声震天,各处火光四起,原本黑暗的城中,变得不难视物。 赵柽看那火光不由皱了皱眉,黄孤在旁道:“不少火都是贼军放的,出发前宗监军再三说过不许进民宅骚扰,违令者斩首。” 赵柽沉默了几息,道:“你亲眼看见都是贼军放火?” 黄孤觉出赵柽语气不善,硬着头皮道:“确实看见几处,贼军将火把乱丢,点燃了树木,还有……还有百姓家的房屋。” 赵柽冷笑一声,也不说话,一催黄马,向城北王庆皇宫处驰去。 王庆皇宫门前,一场厮杀刚刚结束,满地的残枪断刃,尸体到处都是,血水仿佛小溪一样汩汩流淌。 宋军已经包围了整座皇宫,正要冲杀进去,这时赵柽到来。 宗泽急忙下马,抱拳道:“王爷,属下盔甲在身不能全礼,还请王爷恕罪。” 赵柽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笑道:“罪什么罪,宗监军这说的哪里话,拿下庐州城宗监军乃是首功一件。” 宗泽摇头道:“属下自然有罪,王爷深入狼穴,属下却在城外逍遥,岂不是大罪?何况拿下庐州城属下又有什么功劳,还不是全仗王爷神机妙算,才能里应外合一举建功,属下又怎敢贪功为己有。” 赵柽道:“行了行了,宗监军这些官场上的话平时说说就算了,眼下提这些做甚,还是捉拿王庆要紧。” 宗泽老脸一红道:“属下现在就派人进宫去拿。” 说罢,他立刻下令,宋军得令后纷纷杀冲进皇宫。 赵柽看了几眼,忽然想起一事,道:“李助那边可曾派人?” 宗泽道:“卢将军领了一支人马前往。” 赵柽皱眉道:“他带了多少人走?” 宗泽道:“本是要带五百,但之前我听王爷说这人武艺高强,便给了他一千人。” 赵柽想了想,心中总觉得不妥,李助虽然杀不过一千人,但是这一千人里,他若是只想要杀一个却是没有问题,哪怕那人是卢俊义。 而且李助倘若想要逃离,也并非实现不了,毕竟他是宗师,翻墙越脊,高来高去的功夫还是有的,那些普通兵丁又哪里能追上。 赵柽道:“宗监军且在这里看着,务必要拿住王庆,生死不计,本王去卢将军那边瞧瞧。” 宗泽闻言忙道:“那李助武艺高强,王爷还请小心!” 赵柽眯了眯眼,笑道:“无妨。” 说完他唤上黄孤,那边姚平仲则率一众明教徒去往了铁佛寺。 李助的府邸距离王庆皇宫不算太远,赵柽虽然没进去过,但日日巡查,常从旁边骑马行走,门脸倒是熟悉。 赵柽来到李助府前,就见兵丁已经将此处围住,却独不见卢俊义,他不由看着一名副将道:“卢将军呢?” 那副将急忙道:“王爷,卢将军带了一百人进府去捉李助了。” “一百人?”赵柽闻言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千人李助肯定打不过,可一百人…… 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怎么带了那么少人?” 副将道:“卢将军让我等围府,说是李助武艺高强,难免翻墙逃走,说人少了怕拦不住。” 赵柽道:“简直就是胡闹!” 他转头看向黄孤:“本王的枪呢?” 黄孤愣了愣:“王爷,你那杆黑日灭芒枪不是一直给姚平仲背着吗?” 赵柽闻言嘴角抽了抽,他确实忘记了这茬,没有从姚平仲那里把枪取回来,此刻卢俊义胆大包天,带一百人去抓李助,想要派人再去找姚平仲取枪已是来不及。 赵柽在黄马上摘下那杆枪头有些裂纹的铁枪,瞅眼黄孤道:“卢俊义不是李助对手,带一百人进去就是找死!” 黄孤看赵柽拿枪,顿时就是大惊,赵柽的武艺他多少也了解一些,应该不是宗师,此刻看到赵柽动作立刻劝阻道:“王爷不可!” 赵柽坐在黄马上,微微阖上双眼又睁开,道:“是去救人又不是去比武决斗,哪里来这许多废话!” 黄孤脸色难看,见赵柽打着黄马就往府内进,急忙对后面副将喊道:“点上五百人,一起进府保护王爷!” (本章完) 第261章 无妄剑与麒麟膀 黄马高高扬着脖子,伸长身腰,这一刻它快得像阵风。 赵柽手持铁枪,脸上微微出现一丝诧异,震惊这马突如其来的速度。 不过此刻快总比慢好,杜壆在李助手上顶多也就走三招,卢俊义步战估计比杜壆强点,但总归都一样只是小宗师,怕也坚持不了太久。 李助这座府,原本是淮南西路的转运使司,前后通大,并不比王庆占的安抚使司小多少,只是王庆为修皇宫扩建了那地儿,李助这边却基本没动。 黄马绕屋穿殿,哪怕府内诸多障碍,却是奔走如风。 赵柽不知道卢俊义去哪里找李助,只能挨处查看。 待来到这府西侧一座大堂门前时,听得里面兵器相撞,人声嘈杂。 他急忙下马,看这却是一座宴客的大堂,高大宽长,双门洞开,急忙持枪走进,却是见了一地的死尸。 死的都是普通兵丁,足足几十之多,剩下的有一些龟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还有的正朝门前跑来,似想逃离此地。 赵柽向大堂里处看去,只见两人正在交手。 其中一人正是卢俊义,穿了身轻甲,手上拿着钻金提泸枪,用的是周侗的招牌枪法,七星耀月。 赵柽见状眉头不由一皱,若是卢俊义用旁的什么枪法,非学自周侗,许还能多走几招。 周侗的枪法李助不说全部了然于心,却也至少十之七八,当年两人比武,印证千招,怕是这七星耀月枪使得最多。 赵柽再看向李助,只见李助一身青白儒衫,头上戴着儒巾,容色清矍,神色无喜无怒,手中持了一口金色长剑。 赵柽头次看到李助这金剑,这乃是李助的成名兵器,并非凡品。 有诗赞这金剑: 本出昆仑山,打造色亮黄。 锋锐不可当,出鞘云飞扬。 金鳞开天际,飒风扫寒霜。 江湖闻色变,剑名曰无妄。 这口金剑唤做无妄,乃是江湖名剑,两晋之时打造自昆仑山中,剑胚出炉,天地异象,狂风大作,是以起名无妄。 这剑在江湖上有诺大名头,乃是传承有序之物,每隔几十年必然出世一次。 这无妄剑削铁如泥,吹毛利刃,锋利无比。 当然,所谓的削铁如泥大抵指对上一些寻常刀剑,倘弄根粗铁柱,或一柄铁锤当头打去,什么宝剑也不可能砍断就是。 此刻李助手持无妄金剑,看卢俊义一枪刺来,轻轻拨剑挡住,卢俊义用得乃是宝枪,这一剑只在枪身留下一个淡淡痕迹,提泸枪并未受到太大折损。 李助微微一哂,道:“你是周侗的弟子?” 卢俊义闻言纳闷,他自然不知道李助和周侗比武之事,更不知他现在所使的这套枪法,对方早就了然于胸。 他也不答话,接着“噌噌噌”又是连环三枪使出! 虽然卢俊义知道李助乃是宗师,但心中并不服气,他大半生磨练枪棒拳脚,而立之年就打遍河北无敌手,江湖人称河北三绝。 一世所求只是无敌二字,无论马上马下,从来心高气傲。 在卢俊义心中,自家登顶宗师只是早晚之事,便是追上老师周侗也未必不能,可世间宗师难见,想要切磋挑战却总不如愿。 他曾久居江湖,不是刘锜、折可存等人可比,自是早知道李助名头,所以在出征之时,心中便暗暗决定,要和李助单打独斗一场。 以小宗师身份挑战宗师! 在外人看来,这自无异于以卵击石,毕竟哪怕小宗师再厉害,但和真正的宗师相比,还是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宗师乃是可以开山立派的存在,博采众家之长,集大成于一身。 毋须再练前人流传本领,自家就可以创下种种枪棒武艺,独到的绝技,方才能称为宗师。 江湖之上,宗师极少,不超双手之数。 卢俊义想挑战宗师,别有倚仗,不然他即便有些狂妄,可又不傻,哪里会做平白无故送死之事。看书喇 只不过,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宗师二字。 三枪连环,连李助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他已是全力,心中暗暗估算,即便枪速再快上三成,还是未必能碰到对方,不由心中就是暗暗一沉。 李助这时又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河北的玉麒麟。” 卢俊义咬牙道:“金剑先生果然不同凡响,再接我几枪!” 他枪招骤变,竟是一手雨打梨花,这门枪法同样是周侗所传,不过却是秘枪,李助在王庆大殿时所言的九剑换七枪里的七枪,并没有这套枪法。 可赵柽是不肯信这些的,李助当日有没有隐瞒谁也不知道,说不定是十剑换十枪,二十剑换二十枪呢! 他这时立即开口道:“卢将军还请回来,十年前金剑先生曾和周侗宗师大战千招不分胜负!” 什么?卢俊义闻言心中便是一震。 卢俊义知道赵柽进来,只是刚才已经动手,不好开口去打招呼,此刻一听赵柽所言,心思电转之间就已明白,事不可为了。 十年前李助就那般厉害,此刻又不曾衰老,剑法肯定还要甚于那时。 他原本以为,宗师之间也分高下,李助当远远不如老师周侗,此刻听到赵柽言语,知道自家想错了。 卢俊义也是个果断之人,知不可为便想撤枪抽身,谁知李助不肯放他,身形闪走间,一剑分心刺来。 卢俊义只看金光一道,那剑便到了近前,哪怕习武大半生,他从未见过如此快剑,不禁周身汗毛竖立,大叫了一声:“好剑!” 赵柽瞳孔骤地一缩,哪怕心中早有准备,却也没想到李助的剑居然快到此等程度,这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卢俊义手中枪根本来不及去挡,想要铁板桥倒地都无法做到,实在是这剑之快,他倒地的速度不可能跟上剑速。 他情急之下,只好猛地吸气侧身! 这却不是正常闪避,他也只是没办法冒险一试,身子侧过去,剑本来也是能从肋下穿过的,但他吸得这口气,却生生地让胸前凹陷进去一块。 但即便是这样,那剑也没有完全走空,在他前胸处划出一条血痕出来。 “果真好剑!”哪怕一身冷汗浸透,卢俊义还是不由开口赞道,这一剑当真快到绝伦。 李助看一剑走空,脸上出现一抹淡淡微笑,那剑又自挑起,这一下却是仿佛平地起电光,直接划向了卢俊义腹部。 赵柽双眉一扬,提枪就往前去,卢俊义却大叫一声:“不要过来!” 从赵柽进门,卢俊义便想到许多,赵柽潜入庐州,肯定和李助有所交集,虽然此刻卸下易容,却也难保不被被李助认出,若是李助识破赵柽真正身份,肯定会先动手去杀赵柽,他没见过赵柽出手,但怎么想也不可能打得过李助就是。 卢俊义虽然不想死,可他也不怕死,赵柽如果为了救他而陷于李助之手,却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那他卢俊义就成了一个不忠不义之人,老师将如何看他?世人又将如何看他?即便今日被救,但赵柽若死,他日后也无颜再活在世上。 赵柽闻言身形一滞,只是瞬间就想到了卢俊义的想法,不过他刚才说了李助和周侗比武之事,已经暴露了身份。 虽然李助未往他这边瞧上一眼,但对方肯定已经知道他就是偷香小郎君李飞,因为他说话的声音未做伪装。 对方没有发作的原因,应该是尚未猜透他的真正身份,但肯定已在暗中琢磨。 就在赵柽犹豫的这个空当儿,那边李助又出了两剑,卢俊义回枪挡住了一剑,另外一剑却从他腰旁刺过,那皮肉立刻被划得翻转过来,鲜血直流。 赵柽见状自是不肯听从卢俊义,反正李飞已经泄露,依李助的谋算,估计不难猜出他真正身份,怕是卢俊义一死,李助立刻就会冲着他来。 就在这时,李助又一剑到,这剑划出了一条金线,简直就如雨前闪电般,快到令人发指。 这一剑直接锁定了卢俊义咽喉。 卢俊义一声大叫,用了个狮子摇头,随后身子向旁纵去。 可李助这剑并不走老,顺势向着卢俊义肩头斩去。 可怜卢俊义手上空有钻金提泸枪,却是用不上分毫,眼看这剑斩下躲无可躲,一支胳膊就要被从根上砍掉。 赵柽脚下发力已是向前窜去,就算卢俊义胳膊没了,至少也要保他命在,不能让他死于此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卢俊义忽然一抬胳膊,竟用臂弯去夹那金剑。 只听“咯嘣”一声金属交鸣声传来,这一下居然夹住了! 无妄剑削铁如泥,普通刀剑碰之即断,就算是那钻金提泸宝枪之上,也被划出不少痕迹。 可此刻卢俊义只是空手臂弯就夹住了这剑! 这正是卢俊义敢以小宗师挑战宗师的倚仗。 不过眼下来看,这倚仗却是远远不够,已经变成了走投无路情急之下的保命手段。 赵柽瞧出卢俊义胳臂间藏有东西,听声音是金属一类的硬物,大抵已经猜出卢俊义敢和李助动手的原因。 卢俊义用了全身的力量去夹那剑,他之前的打算是卖了破绽后夹剑反击,打李助个出其不意。 可现在却感觉那剑仿佛一条游蛇,不使用全身气力根本无法拿捏得住,再没有分毫力量去反击李助。 李助这时手上金剑一阵震颤,接着刺耳声音传来,卢俊义臂膀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那金剑搅碎,稀里哗啦一阵乱响。 卢俊义惨呼一声,却是浑身气力用尽,被那金剑震荡得嘴角溢血,那臂膀上原本套着的东西也溅飞了出来,是一些似金似玉的碎片。 “这是麒麟膀?”李助冷哼道:“可惜,就算是麒麟膀,也难当本相的无妄剑!” 他边说那金剑边再次指向卢俊义咽喉,卢俊义躲无可躲,瞬间面如死灰,心中暗叫一声,吾命休矣! 就在此刻,赵柽已经来的近前,他手上铁枪一抖,直刺向李助胸口。 他没有替卢俊义拨挡金剑,因为时间上根本来不及,金剑实在是太快了,所以只能用个围魏救赵,李助如果一剑封喉卢俊义,那铁枪就会贯穿李助胸口。 李助脸色微变,身子侧闪去躲铁枪,不过他手中的金剑并没有收回,只是速度慢上了一些,依旧奔着卢俊义咽喉而去。 但就是这速度一慢,便给了卢俊义机会,卢俊义一个歪头,身形向后倒去,躲过了这封喉一剑,只不过他虽然咽喉处躲过,但这剑却还是刺中他一旁的肩头,不知伤到多深,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接着卢俊义身子倒下,随后翻滚向后方而去,口中对着赵柽大喊:“快回来。” 赵柽倒是想要回来,但又哪里能够,李助躲过他一记铁枪,又用剑刺伤卢俊义后,身形向前一跨,那金剑居然顺势斩向了他的腰部。 躲铁枪,伤卢俊义,旋剑斩赵柽,这几下浑然天成,仿佛羚羊挂角,毫无痕迹破绽可寻。 赵柽看到金剑斩来,心知就算自家铁枪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比上金剑,因为枪这种兵器重且长,不拉开距离很难和短兵比较速度。 他瞬间使出神行百变步法,速度竟比当日庐州擂上快了一倍有余,堪堪避过了这一剑。 “李将军好快的身法!”李助忽然开口,语气中有一股难言的阴恻。 “和宗师比起来却是不如!”赵柽听到李助喊破身份,也不着慌,身形继续变换,只求能和李助拉开一段距离。 “没想到李将军的步法如此高明,当日擂台上竟有所保留。”李助又一剑落空,声音愈发幽淡。 “末将这点本领算得了什么,与丞相的剑术相比却是差得太远。”赵柽逾语气平静地回道。 他眼下已是将神行百变的速度十成使出,依然觉得躲避金剑有些吃力,实在是太快了,想要拉开距离太难,已经被对方的剑给黏上了。 李助闻言,淡淡一笑,手上招数忽变,换了一种剑法,那金剑刹那间挽出一朵剑花来,便是朝着赵柽眉心炸去。 “齐王殿下,且接本相这套浣花剑法一试!” 赵柽闻言顿时心头一紧,李助已经猜测出了他的真正身份! 第262章 夺命十剑,无名一剑(合章) 李助剑绽如花,朝着赵柽眉心炸去。 浣花剑法,赵柽没听说过,这一剑虽然看着骇人,其实速度并没有刚才的一字电剑快。 不过赵柽能感觉出来,这浣花剑法要更厉害! 李助是觉得以一字电剑难以攻击到他,所以才换了这一套剑法。 这套浣花剑法比较特殊,走得不是快字的路数,也不是那种奇招妙式。 这套剑法每一剑出手,剑尖都颤动不停,恍如绽放之花。 剑术一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剑的最强的击杀手段是刺,但剑尖细锐,刺去的目标只是一个点,需要精确计算,略有偏差,就会刺不中目标。 但浣花剑法不同,这种剑法可以通过剑尖的颤动,抖出剑花去攻击对方,这剑花所笼罩的范围不知道是一个点的多少倍大,无形之中增加了对手许多躲闪难度。 从浣花剑法这种攻击特点来看,虽然速度比一字电剑稍稍慢了些,但却让对手的躲避更加艰难,却是要胜过一字电剑的。 经李助之手运使的一字电剑,那种速度本就没几人能够躲避,而浣花剑法的速度只比一字电剑慢上一点,事实却依然快得绝伦,所谓的慢只是相对一字电剑来说,浣花剑法单拿出来,依旧算一门快剑。 赵柽虽然能躲过一字电剑,但也只是堪堪,所以李助才换成攻击范围更大的浣花剑,想要赵柽闪躲无门。 这时黄孤带兵追了过来,看见堂内的情景不由脸色大变。 卢俊义受了重伤,不停咳血,胳膊都抬不起来。 李助手上金色剑光缭绕,朵朵金莲般的剑花绽开,赵柽提着铁枪,勉强只有招架之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两人在场中转做一团,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这种比斗普通军丁根本无法上前帮忙,就算使用暗器弓箭也不会奏效,因为两人速度太快,已难分出彼此,暗器弓箭没办法瞄准,有一半的可能打到赵柽身上。 黄孤立刻额头冒汗,叫了一声:“把好堂门,都不要乱动。” 他从身上抽出玄铁剑,向前几步,双眉紧锁。 他看李助的剑法,越看越是心惊,同卢俊义一样,黄孤从来没见过这般精妙的剑术。 虽然此刻李助使的不是一字电剑,但这浣花剑法依然快得令人发指,且还是那种攻击范围极大的剑术。 黄孤不会神行无影,他的步法虽然也不寻常,但一看那剑便知自家很难躲过。 眼下赵柽只是凭借身法在勉强躲闪,对方连出七八剑,赵柽都还不上一枪,落败只是早晚的事情。 黄孤咬了咬牙,持着玄铁剑就要冲上去帮忙,哪怕打不过李助,但是争得几息时间也好,能够替换下赵柽下来,让赵柽退出场中。 赵柽眼角余光看见黄孤动作,喝了一声:“退下去!” 黄孤道:“公子……” 赵柽道:“你想抗命!” 黄孤闻言神情苦涩,在原地不敢动作,但却是心内如焚。 李助这时朗笑道:“齐王殿下果然好身法,本相行走江湖几十年,这么快的身法,只曾见过一人,没想到齐王殿下竟然不下于那人。” 赵柽语气平淡地道:“那人叫什么?” 李助手上金剑一个回环,这次竟然抖出两朵剑花,炸向赵柽的咽喉和胸口。 “那人叫做神驹子马灵,速度不比齐王殿下差,只是没殿下这般高深武艺。” 赵柽身子倒仰,双脚在地上一滑,避过这一剑,道:“江湖盗贼,绿林草寇而已!” 李助又一剑刺去,忽地叹道:“以齐王殿下的身份自然是瞧不起江湖绿林,哪怕江湖中人武艺再高,在庙堂看来亦不过是草芥罢了。 赵柽眼睛眯了眯没有说话,再躲过一剑,不过这一剑的角度实在太过刁钻,哪怕身子避了过去,但是肋下轻甲却被削去了一块,那剑花炸裂间,这一块轻甲被剑尖的颤动切割成了几十块小碎片,四处飞溅。 李助手上剑光纵横,又一朵金莲向前递去。 他道:“齐王殿下若不是仗着这古怪身法,怕是难在本相手上走过十招。” 赵柽身子仿佛陀螺般转动,躲过这一剑道:“与金剑先生这样的宗师交手,能走到十招已是幸运!” 李助笑道:“齐王殿下乃是我生平仅见武学天才,以小宗师的身份能在我剑下走如此多招,世上绝无仅有!” 两人此刻虽然对着话,但无论兵器还是身形,根本没有一刻停歇,看得一旁的黄孤额上汗水哗哗不断。 黄孤心中不停盘算,以他的身法速度,此刻根本插不进手,场中两人已经是一种胶着状态,而且两人的周遭,因为不停出招,身体回旋闪动,已经出现了一股强烈惯性,旁人一但强行进入,肯定会受到二人的一起攻击,直接遭殃。 黄孤之前的打算是硬冲进去,然后替了赵柽出来,但眼下看来,却是行不通了,他只要冲进去就是死,然后赵柽还是罢不住手。 这时场中两人就像风中杨柳,摇摇曳曳,互相牵引,很难离开这个圈子,只能靠自家挣脱,或者一方死了,才能彻底罢手。 如果强行上前,一但进了圈子,就会被绞得粉碎,更可怕的是,一但打破了这种平衡,肯定会对圈子里的人带来巨大的影响,尤其是势弱的那一方,很可能因为有人的闯入,从而被强的那方直接杀死。 黄孤不敢冒这个险,他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浸透,却没有想出丁点办法。 这种情况,想要分开两人,只能有一个武艺更高的人出手才能奏效。 可李助是宗师,赵柽应该是小宗师,此时此地,上哪里再找能比二人还要高的高手呢? 场中,李助手上的浣花剑运使得飞起,忽然一剑金光闪烁,前方竟绽放出三朵金莲般的剑花,这剑花呈品字形,锁定了赵柽身前三个位置。 赵柽一声轻啸,铁枪点地,身子忽然纵跃起来,那三朵金莲般的剑花在脚下炸开。 李助金剑上撩,赵柽身子在半空中竟然诡异地扭了扭腰,落去了一旁,躲过这致命一击。 “齐王殿下果然好身手,可否还有什么隐藏手段?”李助忽然开口道:“若是没有,恐怕我这第三套剑法,殿下就接不住了!” 赵柽身形落地,也不说话,胳膊旋转,手上铁枪顺势一崩便扫了过去。 这铁枪只是普通兵器,虽然是纯铁打造,但又没那般圆粗,禁不住无妄剑几次削砍,所以赵柽尽量避免铁枪和金剑碰到一起。 李助躲过这一枪,手上剑招忽变,没了那种绚烂的金色剑花,转而是一副杀气凛然。 他一剑刺出,杀机毫不犹豫地外泄出来,这第三套剑法既快又狠,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既没有一字电剑的金线,也没有浣花剑法的剑花,甚至连金光都消失不见。 只有赤果果,毫不掩饰的杀机、杀气、杀意! 赵柽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道:“这是什么剑法?” 李助道:“本相一生练剑,十年前和周侗比试之后,深感不足,便自创了一套剑法,叫做夺命剑!” “夺命剑?”赵柽闻言心头一震,倘若李助没有说谎,那这夺命剑肯定要比他和周侗比武时所用的任何剑法都厉害。 此刻这一剑仿佛暗影随形,哪怕赵柽如何腾挪闪转,却一直指向他的胸口,似乎在这夺命剑下,所有的闪避都被忽视,只有对手死,剑才会收回。 “这夺命剑一共十招,我与周侗比武之后,一年创一招,十年共计创了十招!”李助道。 赵柽闻言神色不动,手上铁枪突然一抖,原本毫不起眼的大枪划出一道乌光,斜磕在剑脊之上,居然把这一剑给挡住。 “嗯?”李助微微一愕,随后笑道:“齐王殿下接我夺命第二剑!” 赵柽铁枪在手里捭阖不定,再挡住了李助的夺命第二剑。 不过他的袖子却被那剑扫去了一块,里面隐隐有献血滴出。 “好枪,齐王殿下接我夺命第三剑!” 李助又一剑使出,剑光闪烁,虚虚实实,根本让人辨别不出真假,仿佛每一条闪避之路都被封死。 赵柽手上铁枪转得好似一面巨大的黑扇,只听一阵“叮叮当当”乱响,居然每一枪都打在了剑脊之上,将那无妄剑打得乱颤,那些致命的刺杀,都被打偏打歪过去,竟然又破掉了这第三剑。 “果真好枪!”李助道:“齐王殿下,这是什么枪?” 赵柽脚下错动,胳臂处依旧在滴嗒着鲜血,他的肩头上也出现一处伤痕,刚才虽然化解了这夺命第三剑攻击,但也只是躲去了要害,身上还是中了两剑,一剑在肩头,一剑在肋下。 “霸枪。”赵柽的语气一直平静平淡。 从和李助动手到现在,他无论表情还是情绪,少有一丝变化,哪怕身上受了伤,却从不去看,哪怕流血,也未有任何反应,仿佛受伤的根本就不是他。 “李存孝的霸枪?”李助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羡慕,但瞬间便收了回去,道:“齐王殿下不但习了李存孝的霸拳,竟然还学了霸枪,原本以为这两种武艺都已经失传于世,没想到今日还能看到,真是幸甚至极!” 说着,李助的夺命第四剑出手。 赵柽看见那夺命第四剑刺来,额头青筋暴起,这一剑与之前三剑完全不同,李助竟是身体跃起,自上而下,剑身仿佛刺破了空气,剑不夺命,誓不罢休! 赵柽猛地向后滑去,手上铁枪送出,可是这个角度,铁枪根本打不到剑脊,只能强行去打对方的剑刃卸力。 可对方的无妄剑是宝剑,吹毛利刃,削铁如泥。 赵柽手上的铁枪只是普通凡铁,哪里能经得起无妄剑的削斩。 转眼间那铁枪的枪头就被无妄剑给削成几段,飞去了一旁。 黄孤此刻站在圈外,眼睛眨都不敢眨,手上的玄铁剑已经被他握得湿漉漉一片,他开始后悔怎么忘记把玄铁剑给赵柽,如果有玄铁剑在,赵柽也不至于被对方的宝剑克制得这般无奈被动。 “齐王殿下,周宗师最擅枪道,你身为他的弟子,自也擅枪,可如今你这枪连头都没有了,还如何出手杀人?”李助说着,夺命第五剑递出。 赵柽手上只剩下一根没有枪头的长铁杆,几息之后,这根长铁杆也不复存在,被砍成了一段段掉落在地,虽然他此刻已是手无寸铁,不过这第五剑终究是挡住了。 李助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没料到赵柽竟能挡住这第五剑,他淡淡地道:“第六剑!” 夺命第六剑出! 赵柽手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数根红线,线头处皆是银针,飞行若鬼魅,打的无妄剑“啪啪”作响,第六剑破掉。 夺命第七剑出! 那银针如魅影夜行,再次射向无妄剑,无妄剑却不停转动飞舞,银针居然一下未中,但随后数根红线瞬间就缠住了无妄剑,可却抵不过无妄剑的锋锐,根根崩断,不过经这一滞,第七剑破掉。 “李宪的转日针?”李助神色突如其来变得疑惑:“齐王殿下,你身为皇子,为何要练这门武艺?这门武艺虽然厉害,可是……” “本王没有!”赵柽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开战到现在头一次神情出现剧烈变化:“金剑先生,本王若真是会转日针,未尝接不下你这夺命剑,可惜,本王不会,也没有练过!” 李助不语,皱了皱眉,没有出口反驳,他第八剑出! 赵柽这时手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兵器,但他手指轻弹,一根半透明的丝线眨眼射出,这丝线飞快无比,立刻纠缠住了无妄剑的剑尖,使得无妄剑偏离了方向。 夺命第八剑破掉! “这是天蚕丝?”李助深吸口气,神色有些难看:“齐王殿下所学还真是渊博,居然连这种失传多年的天蚕丝都会使用!” 赵柽的身子微微颤抖,实在是无论使用伪转日针,还是天蚕丝都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体力的事情。 这两种可不是寻常的武艺,不但需要气力,更需要心气精神,不然根本无法使出。 夺命第九剑出! 天蚕丝再次纠缠过去,即便以无妄剑的锋利,却也没有直接斩断这丝,反而被天蚕丝在剑身上反复缠绕。 无妄剑被带得向旁边一斜,第九剑破! “齐王殿下的天蚕丝确实不错,只是可惜……”李助忽然冷哼了一声,剑身一抖,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段,竟然把天蚕丝全部甩脱。 “齐王殿下可能不知道,我这无妄剑乃是风磨铜精铸锻,转日针那种红线倒还能缠住,可惜红线并不结实,这天蚕丝虽然韧性十足,却太过顺滑,根本锁不住我这剑!” 李助边说边动,夺命第十剑出! 只看一道剑光,杀机盈溢,势不可挡,直奔赵柽而去。 “齐王殿下,可以死了!” 那一旁,黄孤发出一声怒吼,突然向前冲去,他已看出来,赵柽躲不过这夺命第十剑,就算赵柽手段再多,也躲不掉这一剑。 远处,卢俊义在地上也看到这一幕,双目圆睁,他咬紧牙关,鲜血顺着嘴角不停淌出。 他亦是看出李助这第十剑,根本不能躲,没人能躲过,就算是老师周侗在这里也躲不过! 这一剑,只能挡,躲不掉! 可是赵柽已手无长物,那天蚕丝又不足倚仗,拿什么去挡? 赵柽这时双眼紧盯着那仿如来自天外,携带无匹杀机的一剑,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李助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他今日必杀赵柽,庐州城破,他就知道大事不可为了。 他苦心孤诣二十年,呕心沥血谋划,想要做一番大事,明明已经成功了一半,没想到竟然被赵柽给彻底破坏掉。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他一身武艺,名满江湖,可总归是绿林草莽。 自小不甘,哪怕练武,也并不是为了在江湖上逞什么威风,博什么名头,只是为了有一天能金紫王侯,出将入相。 可随着庐州城破,半生辛苦篮打水,二十年谋算一场空! 但若不是赵柽胆大包天,潜进城内,里应外合,庐州城又怎么会破? 李助心里满是恨意,所以在猜测出赵柽身份之后,根本就没想着马上逃离此地,就算走,也要杀了赵柽再走。 大势已去,只要能杀了赵柽,就算是走不了,那又如何? 大梦破碎,生死皆不堪! 一念及此,原本儒雅的面容现出了三分阴鸷狰狞。 “齐王殿下,去死吧!” 夺命第十剑,剑光杀气已经到了赵柽胸前尺半。 就在这时。 赵柽苍白的脸色忽然浮现出一抹奇特的嫣红,他的嘴角仿佛微微翘了翘。 他的一只右手闪电般出现在胸前,一道寒光没有任何声响,从袖中划了出来。 那是一口短剑,造型古朴奇特,剑身细窄,似一泓清水。 短剑的寒光瞬间便压住了无妄剑的光芒,甚至压住那无匹的杀机。 李助脸上微微出现了一丝错愕,不过瞬间就变成了冰冷。 此时此刻,无论怎么计算,他这一剑都会先刺进赵柽胸膛,别说赵柽藏着一把短剑,就是一把长剑也于事无补,救不了他自家的命。 赵柽此时,两眼紧盯着无妄剑的剑尖,他手上的短剑在下一刻,忽然刺出! 这一剑不是刺向李助,也不是去挡那无妄剑。 而是直接刺向了无妄剑的剑尖! 李助脸上出现一丝冷笑。 无妄剑是宝剑,削铁如泥,赵柽是想要和他对剑吗? 或许知道无妄剑的锋利,知道拦挡无用,才想出这种办法,想要用剑尖怼无妄剑? 可是无妄剑的剑尖乃是整口宝剑最锋利的地方,莫非这赵柽脑子坏掉了不成! “死!”李助口中厉啸。 赵柽双眼眯了眯。 短剑一刹那便顶上了无妄剑的剑尖! 仿佛破竹般的“嘶啦”之声忽然响起。 紧接着金铁碎裂的声音传来。 随后,“噗嗤”一声闷响。 短剑顶上无妄剑后,竟然一路向前,势如破竹一般,将无妄剑从中破开。 无妄剑肉眼可见,被短剑从中剖进,由血槽处向外分成了两片,然后寸寸碎裂。 短剑直刺到剑柄处,犹不停歇,竟然把剑柄也分成了两片。 再向前,直接洞穿了李助的胸口,剑尖从他后背探了出去。 李助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震惊,讶异,怀疑! “你……” 赵柽的手,握在剑柄之上,看着鲜血从李助的胸口喷出,他嘴角也同时流出了鲜血。 “夺命十剑,果然好剑!”赵柽咳嗽了一声,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就像那天上的云,海上的泡沫。 李助看着赵柽,又低头看了眼胸前的短剑。 他不认识这短剑。 但他不相信,绝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剑能这般轻易地就毁掉无妄剑。 “能不能告诉我,这是……这是什么剑?”李助声音一字比一字低,死死地盯着赵柽。 赵柽看着他,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李助原本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神,竟然一瞬间凝聚,神色也变得激烈起来。 他不再看赵柽,而是继续低头看那短剑。 他颤抖地伸出手,似乎想去碰一下那短剑,但周身上下已没了力气,胳臂似乎也支撑不住手的重量,慢慢垂下去。 他重复着赵柽说的那个名字,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懑,喃喃地道:“莫邪,竟然是莫邪啊……” 随后,他的身子直直地向后倒去…… (本章完) 第263章 古来名剑 赵柽的短剑是莫邪,春秋名剑莫邪。 世之名剑,大抵以春秋战国时为最好。 春秋战国之名剑,又大抵以出自欧冶子、干将、风胡子之手为顶尖。 纯钧、干将、莫邪、湛卢、巨阙、胜邪、鱼藏、太阿、工布、七星龙渊。 其中巨阙与承影、纯钧、鱼藏、太阿、湛泸、龙渊、工布,合称为“八荒名剑”。 又与湛卢、纯钧、胜邪、鱼藏并称“越五剑”。 鱼藏又名鱼肠,乃是极短剑,或称之为匕。 湛卢剑、巨阙剑、纯钧剑,胜邪剑、鱼藏剑、这五剑出于欧冶子,在欧冶子单独锻造的剑里,湛卢第一。 而太阿、工布、七星龙渊,则是欧冶子与干将合铸,其铸造时以干将为主。 七星龙渊就是龙泉剑。 相传欧冶子和干将为铸此剑,凿开茨山,放出山中溪水,引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环列的七个池中,是名“七星”。 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是名”龙渊”,故此剑名“七星龙渊”,简称”龙渊剑”。 唐朝时因避高祖李渊讳,龙渊剑改“渊”为“泉”,曰“七星龙泉”,简称龙泉剑。 《晋书·卷三十六·张华传》,西晋中书令张华精通天文,夜观天象看到在二十八宿的斗宿和牛宿之间,出现了一道紫气。 他推测这道紫气是世间珍宝辉映所致,便找来豫章人雷焕共同研究。 雷焕细观天象,同意张华的看法,并指出这是剑气所致,宝剑的所在位置应在豫章郡的丰城一带。 张华任命雷焕为丰城县令,秘密寻访宝剑,雷焕到任以后,经过一番勘察,判定宝剑埋在县监狱的地下,掘地四丈多后,掘地人发现了一只玉匣,玉匣外笼罩着一片紫光。 雷焕让掘地人将玉匣取上来打开一看,匣中是两把剑,就是龙渊和太阿。 王勃的滕王阁序里,物华天宝,龙光射斗牛之墟,说的就是这个典故。 欧冶子与干将的关系,共有三种说法,师徒,师兄弟,翁婿,翁婿一说,言道莫邪乃欧冶子之女,嫁与干将为妻。 干将莫邪这对雌雄双剑,又有两种说法。 一说楚王令干将铸剑,三年才成,剑分雌雄,干将去给楚王送剑前,和莫邪说楚王肯定会嫌弃铸剑时间太长,从而杀了他。 随后干将把雄剑藏于山中,只带雌剑前往,果不其然被楚王赐死,后来干将儿子长大,从母亲莫邪口中得知实情,上山找到了干将当年所藏雄剑,持雄剑杀了楚王报仇,这便是眉间尺的传说。 另外一说法,是干将为吴王铸剑。 干将为了炼制让吴王满意的剑,专门挑选了一些稀世宝料,号称是五山之铁精,六合之金英。 可这些宝料烧炼了很长时间却没有任何变化,这让他变得非常急躁,因为如果炼不成剑的话,他们夫妻二人肯定难逃一死。 莫邪这时言道,师傅曾说凡是宝料炼剑,必须要以人为献祭,才能够化开,如此才能成功锻造一柄好剑。 她将自己的头发等物剪下,投入了火炉之中,接着让手下的门徒全力烧旺炭火,就在这个时候她纵身一跃,投入火炉之中,以身祭剑。 那些无法融化的宝料便开始缓缓融化,很快便化成了液体,干将双目含泪将其铸成了两柄宝剑。 两剑出炉有先后,先出来的为阳剑,名为干将,后出来的为阴剑,名为莫邪。 干将把阳剑收藏起来,然后将阴剑交了上去,莫邪虽然是阴剑,却锋利无比,吴王用坚石试剑,剑落石开,吴王大喜,重金赏赐了干将。看书溂 不过,根据流传下来的各种史料来看,第一种应该只是传说,第二种才贴近真实。 世之名剑出春秋,春秋名剑又以纯钧、干将、莫邪、湛卢、巨阙、胜邪、鱼藏、太阿、工布、七星龙渊为顶尖。 干将莫邪这两口剑再是顶尖中的顶尖,想要找能超过这两口剑的存在,大抵就要再往前推了。 后世虽然也有一些削铁如泥的剑,但是因为一些铸剑宝料在战国时就耗尽了,所以后世的剑哪怕也够锋锐,但却不会再超过春秋时铸造的剑了。 这些名剑随着历史长河的流淌,如那灿烂的星辰,曾经光照一时,后来朝代更迭,时光轮转,渐渐不知去向。 大宋建国之后,只在仁宗朝时有过名剑现世,分别是湛卢和巨阙,但这两口剑现世时间并不长,仅仅十几年后便杳如黄鹤,再无消息。 赵柽的这口莫邪剑,乃是得自太宗皇帝武库。 是太宗皇帝武库之中,最珍贵的一件东西。 就算是王彦章的盔甲兵器,李存孝的拳脚枪棒,都比不上这剑。 这口剑的来历,其实还有一段说法。 太宗即位的第三年,就是太平兴国三年,吴越王钱俶与平海节度使陈洪进先后入朝,到了东京。 陈洪进原是南唐后主李煜手下的一个节度使,掌握漳、泉二州,南唐被平定之后,他很不安,此次入朝,便将漳、泉二州版图献给宋太宗,宋太宗授他高官宅第。 钱俶见陈洪进献出地盘版图,心中十分着急,这时吴越国乃是大宋的属国,还未并入大宋国土,他为了自保,就呈上表章,想要罢去吴越国王,情愿卸甲归田,终享天年,但是太宗不准。 钱俶急得无法,手下人便道:“朝廷旨意,不言可知,大王若不纳土,大祸将至!” 钱俶前思后想,最后只得上表,献上吴越十三州土地尽归宋廷。 宋太宗大大褒奖了钱俶,随后下了旨意,以淮南节度使管内,封钱俶为淮海王,钱俶子弟俱封官职。 从此自钱镠得吴越国,共五世,统治八十一年而亡,东南一带尽为宋朝版图。 这口莫邪剑,便是吴越国钱家的祖传之物。 钱俶知道太宗好武,献上国土的同时,也献上了这口剑,太宗则视若珍宝。 但这莫邪乃是短剑,细窄秀气,不好佩戴。 因此太宗皇帝平日里并不随身,只是放在寝宫之中。 后来太宗皇帝两次北伐失败,心灰意冷之下,每日歌舞玩乐,便是连枪棒也不再耍。 这口莫邪剑便被封于武库之中,标字壹号,乃是整座武库最珍贵之物。 后来的大宋皇室弟子,皆对武艺不感兴趣,便是百多年间,都无人打开武库寻找东西。 直至后来赵柽开启武库,才让这口莫邪剑重见天日。 (本章完) 第264章 丈夫志四海 随着李助的身体向后倒去,赵柽抽回了莫邪剑,这剑仿佛一丝阻碍没有就被他拔出来,剑身之上连一颗血珠都没有留下。 赵柽手腕动了动,剑游入袖,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身子向后退了退,嘴角又有鲜血流出。 黄孤这时跑了过来,一把扶住赵柽,急道:“王爷如何?” 赵柽摇了摇头:“送我回府!” 一天之后,庐州城的战事已经结束。 城内处处狼藉,宋军打扫战场,归拢降兵,安抚百姓。 赵柽躺在房内,门外黄孤和欧阳北二人守着。 这一次是真的受了伤,但能杀死一名宗师,总还是值了。 李助这种人实在太过危险,若是放了他走,那便是放虎归山,没谁能日夜防着一名宗师的刺杀,那往后的日子都将寝食难安。 李助不是普通的宗师,在江湖上为数不多的宗师里面,李助是其中佼佼者。 单凭武艺,他确实不是李助的对手,但他敢上前去和李助较量,便是有两个倚仗。 一个是神行百变,有了这种身法,至少能让他有一定的机会逃走不死。 一个则是莫邪剑,想要算计李助,莫邪剑有大用。 干将他不知道,也没见过,但莫邪的锋利程度,可不是当世一些所谓削铁如泥的宝剑能比。 战国之前的剑,与战国之后的剑铸造材料有些不同,里面加入了一些特殊宝料,这些宝料自战国后,便再难见,所以后世之剑如何精炼,都无法与春秋战国,乃至更前的那些名剑相比。 用莫邪剑算计李助,哪怕李助身为宗师,也肯定无法预料,毕竟当今之世,古之名剑不说罕见,而是根本就见不到。 且李助对自身的夺命剑法和无妄剑太过自信,但李助也确实有这样的资格,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赵柽。 功于一剑,一剑功成。 只不过这种事情,赵柽绝不会让它流传出去,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 他给当时堂内的所有人下了封口令,只当李助死于围攻乱战之下,就算宗泽那边都不要说。 杀死伪淮丞相,乃是大功,这功劳算是大家的,没人会有功不要,反而去多嘴丢命。 赵柽此刻躺在榻上,感觉浑身无力。 实在是和李助一战,无论精神还是气力,都用得差不多了。 尤其最后一剑,底牌尽出,让他心中生出一种空虚感来。 外面的事情都交给了宗泽,王庆这时已经捉到,段二等其他人基本一个都没跑了,等待战事完毕,打造囚车一起押往京城。 赵柽歪头看一眼榻边的药碗,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城内最好的大夫被请过来,开了方,抓了药,赵柽听着倒是没什么毛病,都是一些补合气力的药物,可这些东西放在一起熬实在是太过难喝。 看了眼天色,已经是正午时光,他想要坐起来靠会,却浑身酸痛,没有半点力气。 正唉声叹气之时,门外忽然传来黄孤的声音:“王爷,上官将军来了。” 赵柽在榻上闻言就是脸色一变,是丽雅娜扎过来了。 本来丽雅娜扎不知作何想法,去了铁佛寺暂住,但姚平仲把他受伤的消息传过去后,丽雅娜扎便又搬了回来。 只是她的身份于外太过敏感,不能泄露,就还以上官翩相呼。 丽雅娜扎是来送药的,之前那碗,就是在隔壁院子里熬好,然后她亲自送来。 赵柽也不知道黄孤姚平仲怎么和宗泽介绍的丽雅娜扎,总之宗泽回头便对他说军中都是男人,粗手粗脚,怕熬不好汤药,就不如麻烦上官将军那边熬好了再送过来。 折可存还说,王爷有伤,需有人照料,男人自不方便,还是小娘细致。 赵柽心中就纳闷了,什么时候男人不方便了,反而是女子才方便? 总之,赵柽觉得这些人肯定背后里是另外一副嘴脸,那些一本正经的模样都是做给他看的,甚至能想象得到这些人背地里说不定怎么添油加醋议论。 可他此刻无奈,一身酸软,连说话的力气都懒得,怎么稀罕与他们一般见识。 丽雅娜扎进来,果然手上端着药碗,便是娇丽绝伦,色绝倾城。如出水芙蓉,冰清玉润,又如春花绽雪,美玉披霜。 赵柽看她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瞅了又瞅,最后眼神落在那药碗之上,不高兴地翻过身去。 丽雅娜扎来到榻前,看他翻身背对,嘴角翘了翘,道:“李将军,该喝药了!” 赵柽不言语,其实他这伤静养就好,不过吃药总能快些,他也不想总躺着,毕竟王庆虽然抓住了,但还有几州没有收回来,大事不算完毕。 丽雅娜扎见他不说话,把药碗放在榻前小桌上道:“李将军,用我扶你起来吗?” 赵柽依旧不说话,起来做甚?起来喝药吗? 丽雅娜扎道:“李将军不想快些好吗?然后收复那几州之地,凯旋班师,回朝加官晋爵,风光无限,随后回府去见……” 赵柽道:“去见什么?” 丽雅娜扎莞尔道:“李将军不想赶快回东京吗?毕竟离开时日已经不少。” 赵柽冷笑道:“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哪里还不一样。” 丽雅娜扎明眸眨了眨,道:“好好好,李将军博学多才,说得都对。” 赵柽哼了一声:“扶我起来。” 丽雅娜扎将他扶起,又把药碗递了过去,赵柽闭眼一口喝下,随后表情难看地道:“上官将军之前为何去铁佛寺?” 丽雅娜扎道:“总是身份不同,不想见你那些麾下,虽说可能都与你亲近,但总是人多口杂,怕给你带去麻烦。” 赵柽闻言不语,大宋皇子结交回鹘公主,且两人手上都有兵,这可不是一般的大事了。 这种事情一但传扬出去,别说满朝文武会如何想,怕是道君皇帝不等这些大臣上奏弹劾,自家就会坐不住了! 就算道君皇帝再相信他,也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皇子结交番国公主,这番国和大宋还有些敌对,这公主手里还有兵,这是想要反天吗? 削官罢职都是轻的,怕不是要先圈禁起来再说。 赵柽想了想道:“怎么又回来了?” 丽雅娜扎一双眼看他,双颊有些微红,道:“我……” (本章完) 第265章 再开经义 转眼三天过去,赵柽伤好了许多,行走已是无碍。 宗泽兵分四路,由刘锜、折可存、姚平仲、王禀率领,攻打光州、黄州、舒州、蕲州。 赵柽又给驻扎在滁州的邓洵武下令,让他去打临近的和州。 邓洵武和王襄的败军大概有两万多人,打一个只有四五千人的和州应该没太大问题。 毕竟现在王庆等人都已被捉拿,群贼无首,就算城池难攻,但和州肯定军心已乱,只要简单用些谋略,收复城池并不算难。 若是连这都办不到,邓洵武和王襄就失去了将功补过的机会,回东京后肯定要问大罪。 一个知枢密事,一个同知枢密事,乃是大宋最高的掌兵官职,却连这种小仗都打败,说出去朝廷颜面无存,道君皇帝颜面无存。 还剩下一个六安军,这个地方在寿州西南,赵柽让前去打光州的刘锜军队一并拿下。 刘锜已隐隐有名将之姿,眼下又兵力压过对方,打这种优势之仗,赵柽十分放心。 不过刘锜是道君皇帝的人,哪怕品性再端正,打仗再厉害,赵柽也不会轻易拉拢,甚至还要防备一手。 赵柽坐镇庐州,并不打算亲临战场,手下有帅有将,只要战略方向布置妥当,就放开去用,轻易不去掺和各路军马的攻杀细节。 所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真正带兵哪里能够处处亲力亲为,那样不累死也得心血熬干。 王庆的皇宫此刻已被改成了两淮宣抚使司,算是赵柽临时处置公务的地方。 他早晨时写了奏折和战报送往东京,随后便去探望卢俊义,卢俊义受伤比他重,一侧肩头被李助的无妄剑洞穿。 来到卢俊义住处,这位河北玉麒麟脸色淡金,就要从床上起来见礼,赵柽忙让黄孤上前按住他,道:“此处又没外人,卢师兄何必客套。” 卢俊义被黄孤按得起不来,心下惭愧,道:“王爷,属下有罪,若不是属下冒失前去挑战李助,也不会将王爷拉进场中受伤,属下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 赵柽摇头道:“此事不是这般说的,若是卢师兄不下场,只用兵围攻,说不得李助早就走掉逃离了庐州城,此人若不死,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卢俊义哪肯听赵柽安慰,只是愧疚道:“总归是属下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仗着一副麒麟膀,就能与宗师一较高下,殊不知自身武艺与宗师之间天壤之别,却贪功冒进,罪不可恕。” 赵柽看他执拗,岔开话题道:“师兄,那麒麟膀是什么东西?” 卢俊义闻言一愣,道:“王爷不知道此物?”看书溂 赵柽纳闷道:“师兄何来此话?” 卢俊义道:“此物乃老师所赠,是一只罕见的套臂,奇精异铁掺杂了玉石精粉打造而成,可以抵挡刀枪硬砍,就算是一些宝剑也能挡个七七八八,只是没料到李助不但金剑锋利,剑法更是非凡,居然用了特殊的手法,搅碎了麒麟膀。” “原来是老师赠予啊……”赵柽听到这里不由嘴角抽了抽,老师可真是偏心啊,卢俊义有麒麟膀,岳飞有追风蘸银枪,但却从没送给过他什么东西。 “老师这麒麟膀一共有两只,传给我一只,另外一只……”卢俊义说到这里,看赵柽脸色,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心中不由暗想,瞧师弟的模样,怎么好像有些郁郁呢? 真是偏心啊!赵柽闷闷不乐,哪里有这样做老师的,师兄师弟都有赠送,自家却什么都没有。 “那个,王爷……”卢俊义忽然感觉有些说错话了,心想,不会老师什么都没给这位师弟吧? 赵柽也无奈,这肯定是周侗看他什么都不缺,所以才没有赠送,可事情不是这样说的,这就是偏心啊。 他咳嗽了一声,道:“老师传过我一件宝甲……那个,岳师弟知道的。” 卢俊义脸上微微露出些疑惑,宝甲……他怎么没听说过。 赵柽又道:“也不知道老师眼下在哪里,前阵子岳师弟来信说老师已经离开了相州。” 卢俊义道:“小师弟是老师的关门弟子,以前老师说过,若是不再收徒了,就回陕西养老,在华山上结一座草庐,我和老师说到时来河北这里侍奉他老人家,可是老师却只是笑着摇头。” 赵柽道:“我也曾让老师留在东京,可他亦是不肯,眼下离开了岳师弟处,倒真可能回了陕西老家。” 卢俊义想了想道:“也可能是去了其他两位师弟师妹处。” 周侗亲传弟子共五人,卢俊义乃是大师兄,赵柽排第三,岳飞最小排第五,还有一位二师兄和一位四师妹。 不过赵柽之前并不了解这两人情况,就算是卢俊义也不太知道,直到岳飞来东京后,他才从岳飞口中得知一些,但也只是个大概名字,并不详尽。 赵柽不置可否,他这位老师别看名满天下,但做起事来并不是十分靠谱,不然也不会除了他们几个外,又收了许多的记名弟子。 周侗传武,并不看品行,只看学武根骨,乃至有一些记名弟子,仗着学了些拳脚在外胡作非为。 不过好在江湖上都知道周侗的脾性,记名弟子太多,便是自家都未必能计算过来,这才没将事情记在他的身上,不算辱没了名声。 赵柽对周侗另外两个弟子不太关心,那两人的名字他没有听过,对品行什么的更不了解,不比岳飞和卢俊义,这两人他心中有数,自然愿意来往,不了解的他也不会主动去寻找亲近。 离开了卢俊义住处,赵柽去了铁佛寺,今天明教有经义大会要开。 如今虽然不像王庆时,须藏着掖着,等天黑下来后才好偷偷摸摸进行。 但也不能就这么青天白日下,明目张胆地去讲甚么经。 该瞒着还得瞒着,该小心还得小心。 赵柽与丽雅娜扎说过,那些寻常的百姓便算作罢,但这军中的一千多人却必须要管。 这一千三百多人,有一部分是京畿禁军,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都有。 这些人好安排,到时回禁军就是。 还有一部分是流民,来自天南海北,大多都是没了土地生活无靠,背井离乡到处去走,却又有把子力气,不愿意做乞丐,这才跟着王庆造反。 这部分人也好安排,因为京畿军队里,厢军乡兵之中很大部分都是流民充入的,朝廷这发面有法度,算是给一些没了家业的百姓一条生路。 剩下的就是原本的绿林,这些绿林都是些江湖小蟊贼山上小喽啰之类,在王庆手底下只是小兵和一些低级军官。 这些人品性不佳,好勇斗狠,不思劳作,好吃懒行。 这些人才是最难安排的,不过能加入明教的绿林,多少要比其他的绿林好上一些,至少算是心中还有敬畏。 所以赵柽觉得,这样的人还是能够改教好的,但前提是要给他们讲经义,谁来讲?自然是他自己来讲。 按照之前进铁佛寺的规矩,依旧走了后门,对好了暗号后光头出来接应,然后带路去了寺内一座大殿。 此刻赵柽的真正身份,并没有在这些教徒面前透漏出去。 虽说他要带这些人回东京,露出身份也是早晚的事情,但此刻却不适宜,毕竟这个身份和明教的身份格格不入。 大殿之内,一千余人坐在地上,赵柽走进去后,这些教徒看着他露出迷惑目光。 赵柽并没有易容,以本来面目出现,耶律大石当初给他的易容药粉已经用得差不多,也没法子再去找耶律大石要,所以就直接露出本来面貌。 丽雅娜扎坐在明尊神像之下,又有十几人坐在两旁,都是一些使者,按照职位高低排列。 赵柽来到前面冲丽雅娜扎微微一笑,丽雅娜扎便要给这些教徒解释赵柽容貌变化的原因,毕竟以前的右使长得不是这般模样,也不像她一直以面纱示人。 赵柽却摆了摆手,转过身去,看向这些席地而坐的教徒。 他眯了眯眼,脸上浮现出一副极具亲和力的笑容,随后开口。 “光明源自混沌启,明火一现盛世举,明尊法力无边,三千化身行于世!” “本右使虽没有明尊大法力,却也有两副面容行走,如今才是真实面目,各位家人,莫非认不出本右使了吗?” 下面闻言立刻喧闹起来,虽然赵柽面容改变,但声音却没变,他之前每场经义都讲很长时间,所以这些人都熟悉他的声音。 “是右使大人?” “自然是右使大人,原来这才是右使大人的真面目。” “你们都对右使大人太不敬重,我不用听声音,只看右使大人的动作,就已辨认出来。” “你还要看动作,右使大人一进门,我就感觉到后方一片光明祥和暖意洋洋,就知道右使大人到了。” 赵柽在前方笑了笑,坐下后旁边的薛文递过来一本经书,他随手翻了翻,看到经书上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扯淡”,于是便放了下来。 随后他开始洋洋洒洒地讲起,天上地下,甚至那光明大世界的事都讲了讲,听得后面的丽雅娜扎等人一愣一愣。 摩尼教的神谱并不简单,最高的是大明神,就是明尊,是光明、威力和智慧的最大者,是“永远之父”,只有明尊才能教化众生,拯救灵魂,脱离苦难,不堕地狱。 下面则是五大神,又称五明子,是指明力,清静气,妙风,妙水,妙火这五神。 而五明子每个又拥有五种同属性的神力,每种神力又有一位神明代表,总之很繁琐。 不过赵柽哪里能够放过这个夹带私货的机会,便在下面又编造出了不少其他神明。 但他编得精彩,听得前方教徒个个聚精会神,都沉浸在赵柽话语之中。 后面丽雅娜扎脸色渐渐变得清冷起来,她开始听赵柽说得还像那么回事,后来却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了。 她身为回鹘明教圣女,实际上的回鹘明教掌权者,几乎所有明教的经义都读过,对于明教神谱更是滚熟于心,赵柽这时说的那些神明,她根本就是闻所未闻。 她对景教、祆教也知道一些,佛教更不用说,却都没有赵柽说的这些神明。 赵柽这时正在讲剑神,可剑神是个甚么神? 一句剑来,便天地之间,哪怕遥遥万里之外的宝剑,都纷沓飞来,尽入一握。 明教里有这种神吗?丽雅娜扎十成十的肯定,没有! 还说什么剑神一笑,随后与长了六只翅膀的异端决斗于虚空,用大宝剑砍下了对方六只翅膀,在虚空中以明火炙烤,然后,然后……吃掉了? 丽雅娜扎咬了咬嘴唇,她心中忽然觉得,赵柽才是那个最大的异端。 可惜在场的人,没有谁和她一样遍读了明教经义,就是两旁的那些使者都听得一脸陶醉模样,眼中满是崇拜敬仰。 赵柽这时说得有些累了,毕竟气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便道:“真空宝地极微妙,无量妙色相晖耀,将此百千日月明,彼圣通端光尚胜,内外光明无暗影,妙体常辉千万种,游行胜誉金刚地,彼则无有毫厘重!” 一首偈语道罢,众人皆举明教礼,讲经完毕。 众人鱼贯出殿,却独有一名教徒虽站起身,却没有动作。 赵柽瞅他一眼,他急忙低下头,不敢去看赵柽。 赵柽皱了皱眉,对后面的教律使者道:“都散了吧,那位兄弟留下,我有事问他。” 掌管教律的使者急忙道好,片刻之后,大殿内就只剩下赵柽、丽雅娜扎和那名不肯走的教徒。 只见这人看殿内走尽,殿门也被关上,不由小跑了几步,来到赵柽面前“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这人也不说话,只是不停磕头,脑门都磕得哗哗淌血,犹不肯停。 赵柽冷冷地看着他,好半天,瞧他磕得快要晕过去时,才道:“你是哪一军的,叫什么名字?” 这人闻言终于停下来,哭着道:“王爷,小人是云骑军十一指挥第三队军使罗金水,小人,小人……罪该万死。” 赵柽哼了一声,云骑军第十一指挥跟随邓洵武出征,这名军使应该是兵败后投降了王庆,然后不知为何又加入了明教。 “王爷,还请王爷赐罪。”罗金水伏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赵柽低头看他,云骑军的军使能认出他并不稀奇,毕竟他在东京除了操练龙卫军之外,云骑军也是练过的,虽然没有下到军中,但却在阵前训过话,当时一些站在前面的军官肯定记得他的样貌。 “你倒是大胆,临阵投敌乃死罪,你居然还敢坦露身份见本王,莫非以为本王不会杀你吗?”赵柽道。 “王爷,小人罪该万死,可小人做梦都想回东京,本来以为今生无望,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王爷,所以小人才斗胆拜见。”罗金水继续哭道。 赵柽却是看出这人此刻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否则稍微有点头脑的,就算不想临阵投敌这事,单单是他成为明教右使这种隐秘事情,怕也不好直接跳出来吧?这罗金水既然能做一名军使,肯定也不是个傻子。 他冷笑道:“为何这般想回东京,竟连死都不怕了?” 罗金水哭道:“小人出征之时,妻子怀有身孕,小人战场投敌确实是贪生怕死,但想活着回去见妻子也是一个原因,所以才……才留下拜见王爷。” 赵柽瞧他片刻,沉吟道:“罗金水,我先不杀你,你且回去思过,至于东京之事,暂不要提。” 罗金水磕头道:“小人谢过王爷饶命之恩,小人,小人现在就回去。” 赵柽又道:“今日之事不许泄露分毫!” 罗金水急忙再磕头,他此刻虽然脑中紊乱,但总还能辨明一些事情,想着既然王爷不杀,那就是有机会回去东京,至于回去后杀不杀却是管不得那么多了。 看罗金水出去,赵柽思想了片刻,随后回头望向丽雅娜扎,却见丽雅娜扎正神色清冷地瞅他。 赵柽扬了扬眉:“圣姑何事?” 丽雅娜扎看着他冷笑道:“右使的经义讲得不错。” 赵柽闻言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由笑道:“哪里能和圣姑相比,本右使对经义理解有限,讲起来难免晦滞艰涩,倒让圣姑见笑了。” 丽雅娜扎瞅了再瞅他,忽然道:“异端!” (本章完) 第266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 赵柽闻言打了个哈哈,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丽雅娜扎。 丽雅娜扎被他瞅得不自然起来,白玉般的面颊上泛起嫣红,哼了一声,冷冷地道:“看你有伤在身,不与你一般见识。”看书溂 赵柽道:“没伤在身又如何?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你!”丽雅娜扎咬牙道:“李将军怎知我打不过?” 赵柽微笑道:“圣姑可曾学过苍穹变,如果学了倒还有几分可能。” 丽雅娜扎一双美目盯着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半晌才冷笑道:“李将军拿苍穹变试探于我,莫非自家想要学这武艺?” 赵柽被拆穿了心中想法,倒不脸红,笑道:“素闻明教武艺繁多,我身为光明右使,却一门都没有见过,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丽雅娜扎道:“右使份属中原明教,想要学武当找中原明教教主,许多武艺他那处有。” 赵柽摇头道:“我这个光明右使虽然份属中原,却是回鹘明教任命的,哪里好意思去找什么中原教主,回鹘明教不也有同样武艺?” 丽雅娜扎道:“右使想要从回鹘明教学武倒也简单,随我回西州高昌城,武艺都在高昌大明尊寺,到时候右使想要学什么自选就是。” “去西州高昌啊?”赵柽嘴角抽了抽。 西州回鹘对外全称是大福大回鹘国,是回纥汗国西迁中的一支,因其国境的主体原为唐朝的西州,所以中原一般称之为西州回鹘,又因其都城为唐时的高昌城,也称之为高昌回鹘。 这高昌可不是一般的遥远,在回鹘国境的中部,就算是从陇右都护府所在的西宁州出发,到达高昌的距离也等于从大宋的最北端到最南端那么远了。 丽雅娜扎看赵柽犹豫,脸色微微有些黯淡,眼神儿望向大殿后门之外,那里有颗大树,一只不知名的鸟儿正在上面活泼蹦跳,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赵柽道:“既是明教武艺,圣姑心中就没记下吗?” 丽雅娜扎瞅他一眼,道:“想得美!”说完转身就向外走。 赵柽嘴角弯了弯,上前轻轻环住她纤细的腰肢,道:“圣姑哪里去?” 丽雅娜扎挣了几下,没有挣脱,冷道:“回高昌,再也不来宋国,再也不见你。” 赵柽微微探首,在她耳边轻语道:“公主,真的想让本王去回鹘?” 丽雅娜扎只觉他气息在颊边灼烫,不由身子有些酥软,便是不语,只呆呆望向殿外树上的鸟儿。 赵柽这时叹道:“西州倒是会去的,未识你之前就打算将来走上一遭。” 丽雅娜扎闻言不解,微微颦眉,但随后心中警惕起来,低声道:“那时伱就想去……去做什么?” 赵柽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丽雅娜扎听此话哪还不知他何意,轻咬朱唇,愤懑道:“没想到你还曾有这种打算,你……放开我。” 赵柽摇头,又道:“所以你问我,我才犹豫要不要去。” 丽雅娜扎闻言动作微微一滞,忽然沉静下来,半天才道:“你喜欢去就去,不喜欢就不去,你是宋国皇子,谁也不能强迫于你,又有何犹豫?” 赵柽笑道:“公主倒是果决,那本王说不得将来真要去走一趟了!” 丽雅娜扎道:“你爱去不去,还不赶快放开我,这里是明尊大殿,你这异端胆大包天,亵渎神明!” 赵柽瞅她侧脸,只见娇艳无双,情不自禁轻轻一啄,感觉温润柔滑,心中微荡,道:“神明自然不敢亵渎,圣女却是算了。” 丽雅娜扎见他无礼轻薄,便是挣扎却又愈发无力,声音低下来道:“你……你还不放开我,这里殿门未关,会有人来。” 赵柽道:“说不说本王是异端了?” 丽雅娜扎道:“你就是异端,若在回鹘,必然讨之!” 赵柽道:“可惜这里不是回鹘,公主想讨现在来讨就是,不然归了回鹘再无机会。” 丽雅娜扎道:“怪不得起那绰号,竟是这般无赖性子,怕不是每言每语都没有句实话,只知道轻薄哄骗。” 听到绰号之事,赵柽顿时无语,片刻才道:“还不是为了博取王庆信任。” 丽雅娜扎道:“讲解经义就是满嘴胡言乱语,由着性子信口开河,怎肯信你。” 说完她不知用了个什么手段,趁着赵柽走神不注意,竟然从那臂弯中闪了出来,然后一跃丈余,到了后殿门前。 赵柽见状不由双眼一亮,道:“莫非是苍穹变?” 丽雅娜扎哪肯答话,便如那山间小鹿,几下闪动撞去,就到了远处。 赵柽喊道:“圣姑哪里去?” 丽雅娜扎声音传来:“到时辰,回去熬药。” 听到药字,赵柽不由苦起了脸,叹息一声,转身走到明尊像前,抬头看去。 只见上方的明尊雕像,威严庄重,却又慈祥悲悯,不知为何两副迥然不同的态度,竟同时出现在一张面孔之上…… 隔两日,清晨。 赵柽坐在两淮宣抚使司内察看战报。 五路军马此刻战况都比较乐观,刘锜已经将六安军拿下来,正在奔赴光州的路上。 距离最近的邓洵武和王襄,到达了和州,和州贼军不敢出战,送出请降书,想要乞求招安。 邓洵武来信询问,赵柽没有同意,招安是招安,投降是投降,这两者并不是一回事,招安又怎能乞求? 如果那样的话,不管何地贼军,只要打不过就乞招安得了? 招安是在双方都感觉比较棘手时,朝廷对反军的一种劝诱招抚的安置行为。 不好打,要付出极大代价才能打过,或者干脆就是有些打不过,这样的情况下才有招安一说。 眼下和州只有几千人,邓洵武两万多人马,招的甚么安?献城投降还差不多! 至于其它几路军,虽然城池还没拿下,但路上的县镇却已收复,民声也较好,赵柽对折可存、王禀都比较放心,唯有姚平仲,不过姚平仲那路有宗泽的中军在后面压着,倒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思索过后,赵柽又拿起桌上一封信,这却不是战报,而是东京发过来的一封邸报。 第267章 第十一剑 赵柽打开信封,抽出邸报,见却是官报的样式,乃是朝廷发往各地安抚使司的军情大事。 当时庐州城失守,淮南西路安抚使随邓洵武一同败去了濠州,这邸报自然送到了他这里。 赵柽只是稍搭上眼,便神色一动。 最上面的一条军情,是山东济州梁山泊正式扯起了反旗,贼人率兵下山出水泊,四处打去,路上多次获胜,已下了几县之地。 赵柽想了想,这应该是庐州擂时,宋江和王庆商议好的,起兵呼应,是贼军彼此联合的一种手段,就是不知道王庆这边败了,梁山那边又要如何。 赵柽继续向下看,果然又有几地造反,一般说来小山小寨百十人之类的谋反不会上官报,上了的都是势力比较大,对州县有威胁的贼军势力。 赵柽琢磨了一下,除了梁山之外,另外几家其实并不算强,起事不外乎和王庆相互呼应,又揣了趁火打劫的心思。 他这边一但剿灭了王庆,那几家估计就算不降,也会散去,或者继续回大山盘踞。 梁山那边,朝廷派了睢州、郑州、陈州,许州,邓州五地兵马去围剿,这五州兵马不过几千人不到一万,都是地方禁军,战力还不如京畿的禁军。 赵柽对此并不看好,况且带兵的是朝上一名直学士,根本不通军事。 至于其他几股贼军,道君皇帝则重新启用了童贯,给了他三千兵,让他到地方时后汇合地方军队,挨个讨伐。 这也不是个好差事,童贯带的三千人倒是京畿禁军,可贼军好几股,不说胜败,便是奔波起来都要命。 眼下主要还是看淮南战事,他这边胜利,童贯那边自然好做,梁山那边也会收敛。 他这边若是迟迟不能收复淮南西路,那各地战火必将越燃越大,到时怕不是只能派西军过来平叛了。 赵柽眉头紧皱,除了这些之外,南边还有个方腊在厉兵秣马,那才是真正的大头。 接下来女真肯定还会大举攻辽,又不知辽国会作何打算,还有道君皇帝对海上之盟到底有无死心。 赵柽一时头大如斗,喊来黄孤道:“买一桶酸梅汤来。” 眼下庐州城内的秩序已经逐渐恢复,街上的小贩也都出来做生意。 虽然连番大战庐州元气折损,但好在是千年古城,底子雄浑,王庆打下来后又是做为王都经营,没遭到太大破坏,所以恢复起来倒也极快。 没片刻,黄孤提进一只木桶,另外手上还拎了两个瓢,道:“公子,没有壶碗,便是连瓢都一起买了。” 赵柽点头走了过去,黄孤递给他一只葫瓢,又打开木桶盖子,赵柽看这酸梅汤颜色醒目,气味清爽,不由舀了满满一瓢,“咕嘟咕嘟”喝了后,觉得精神起来。 黄孤于是也舀来喝,边喝边道:“公子,我这两日思索李助剑法颇有心得,感觉之前有些说错了,那破剑式未必就不能创出来。” “哦?”赵柽看了看他:“李助的剑法你记得多少?” 黄孤顿时羞惭道:“他出剑太快,我连一半都没记上,最多只记下了三成。” 赵柽道:“要不要我写给你?” 黄孤急忙放下葫瓢,搓手嘿嘿笑道:“那敢情好,我就知道公子肯定全都记下了。” 他们二人自小相识,本是稚年却都喜舞枪弄棒,经常结伴走州桥裹头,那时光景赵柽也没有拜师,黄孤只是照着万寿道藏瞎练,看到市上有人卖艺,就站在一边偷学。 黄孤往往能记得七八成,赵柽却全都能记住,黄孤记不住的便回去问赵柽,赵柽拿笔画出来二人一起研究。 其实能记下七八成已经是了不得之事,黄孤于学武一道天赋极高,不过和赵柽这种过目不忘的自是难比。 李助剑速之快,世间罕见,寻常武人怕是一分都不记得,黄孤能记下三成便是万中无一。 赵柽道:“李助的夺命十剑,意犹未尽啊!” 黄孤道:“公子,我也看出来了,夺命剑法应该还有第十一剑,估摸着李助没有彻底推演完毕,便以第十剑为终。” 赵柽点了点头,看向黄孤道:“能否继续推下去?” 黄孤想了下,道:“能!” 赵柽瞧他一副自信满满模样,道:“李助所用的皆是快剑,你又不擅快剑,怎么推那第十一剑?” 黄孤道:“究极生变,李助的第十剑已经快到极致,很难再快下去,这时候未必要推剑势剑速,可以去推剑招。” 赵柽道:“真的再快不了吗?” 黄孤又是思索,半天才道:“几无可能。” 赵柽道:“那你就推下试试,再研究研究那破剑式。” 黄孤拿起瓢又舀了酸梅汤喝,道:“公子不推第十一剑吗?” 赵柽笑道:“想和我比谁先推出来第十一剑?” 黄孤摇头道:“我是觉得公子推出来后,我能参详一下,毕竟和李助动手的是公子。” 赵柽道:“我倒是想过,但却与你说的路数不同,还是要极尽一个快字,只是我这整日为了战事身心憔悴,哪里有时间去练快剑!” 黄孤闻言眨了眨眼,嘀咕道:“开经义就有时间,练剑便无时间。” 赵柽道:“说的甚么混账话,别忘了,你还是掌旗使呢。” 黄孤小声道:“那却不能忘,也不知谁以前说的,甚么的……只会影响出剑的速度。” 赵柽闻言仔细瞅他,忽地笑道:“这次平了王庆回去,不知官家会不会派人再打田虎,若是派到本王头上,伱就潜过去做内应好了。” 黄孤闻言愣道:“公子,我怎么能做内应?万一误事怎么办?” 赵柽道:“误不了的,总不能事事我都去冒险,白龙鱼服,一次两次就够了,这次庐州擂的事情将来难免会传扬出去,我不能再行此种。” 黄孤想了想道:“公子说的不错,不过属下做内应倒没问题,就是那田虎怕是不会摆什么擂台,恐无机会潜入。” 赵柽笑道:“这事儿好办,琼英走之前我曾和她定过几个计划,其中有个就是你与她一见钟情,然后你寻觅追随而去,进入田虎军中。” “啊?”黄孤闻言顿时呆住,手上的葫瓢掉在地上,道:“公子,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看书溂 第268章 事后打算 赵柽没有想到,五路军马中第一个拿下城池的居然是姚平仲。 舒州光复。 就连邓洵武攻打的和州,也一直在投降和招安上扯皮,并没有真个收回。 至于刘锜打的六安军并不能作数,路、府、州、军,军分大军小军,六安军是小军,等同县城。 姚平仲收复舒州,算是立下头功。 倘若没有骑青骡夜逃七百里再不复出的事,姚平仲肯定是一代名将,说不得后来的中兴四将就要变成五将。 没有人知道姚平仲那时的想法,这人惯言奇语,行奇事,打奇仗。 赵柽与他接触这段时间,从献计庐州擂,到选了匹怪异黄马,还有之前的大战西夏臧底河后与童贯呕气,都能看出这人性子的奇怪。 但赵柽不放心就在他这个奇字上,不过姚平仲的军事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打方腊之时,童贯虽然不得意他,但心中念其智勇,点西军时特意点了他的名字。 一场小国战打完,姚平仲功冠西军诸将,这个时候本应该安静等待封赏,可他又出幺蛾子,跑去见童贯,说毋须封赏,只愿一见上耳。 童贯看他言语颠三倒四,心中猜忌,哪还肯让他去见道君皇帝。 于是便从中作梗,王渊、刘光世、折可存等诸西军将领皆得召见,唯独姚平仲封赏没有,皇帝也没见到。 总之,这个人的思路和常人不一样,无论战场,还是日常行事,总是出人意料。 赵柽觉得,这姚平仲在他面前其实算收着的,不然说不得一副什么怪模怪样。 晚间,他回到住处,这时马栏里已经有了三匹马。 千里独行一盏灯、青锋马、无名黄马。 三个此刻都还算老实,没有因为性子桀骜,而撕咬踢打。 自然,桀骜不驯这种事本就与黄马无关,另外两只站着,就它趴着。 看见赵柽回来,另外两只都发出亲热的“咴溜溜”叫声,且在原地不停转动,希望赵柽上前亲近。 黄马却趴在地上瞅了瞅赵柽,又瞅了瞅那俩马,脑袋一耷拉,继续睡觉。 这黄马也是奇怪,自从姚平仲带军走了后,赵柽唤来两个小兵饲喂,却从没喷过那俩人,就仿佛和姚平仲有仇一般,揪着他不放。 眼下赵柽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丽雅娜扎说就只剩下最后一副药,喝完之后再不用煎了。 吃过晚饭,黄孤在院内练剑,他不用玄铁剑,反而是削了一柄木剑。 赵柽问他何故,他说李助剑法以快字做势,他虽然推演第十一招,但总是在前十招的基础之上,玄铁剑并不适合。 赵柽又问他既然玄铁剑不适合,为何不用普通铁剑? 黄孤于是说了一大套他自家总结出来的道理,绕得赵柽阵阵迷糊,一甩袖子回了房间。 片刻后丽雅娜扎过来送药,赵柽询问是否最后一碗,得到肯定答复后,这才喝了,接着便说起淮西事毕后的打算。 带大军归京是必然的,而那些明教教徒他最后确定带走一千人,剩下的由丽雅娜扎带走。 这也是赵柽反复考量后的决定,虽然就算全带走他也能安置,但不妨给方腊留下些钉子,将来说不得能派上用场。 丽雅娜扎则带着剩下的人南下,走江南东路,随后进入两浙路,继续招收教徒,接着和中原教主汇合,商议建造明尊寺的事宜。 赵柽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既没有阻止丽雅娜扎继续传教,也没有问中原明教的事情,甚至连中原教主的名字都没有询问,最后还是丽雅娜扎主动告诉他。 他能看出来丽雅娜扎的心思,确实是想要在中原把明教发扬光大,虽然不说要压过佛教,毕竟在回鹘都没做到,但至少也要让明教在中原有一席之地。 她是回鹘明教的圣女,在波斯明教总坛也有位置,可中原明教自有教主,她这边做的大抵就是过来指导帮衬一把,完善中原明教教义,把明尊寺建起来,便告大事完毕。 至于其他事情,回鹘明教那边大概是无权干涉的,只能听波斯总教的命令传递。 而方腊要干的事儿,可不是什么要将明教发扬光大,这样的心思怕是波斯那边都不知晓。 赵柽有自己打算,这些事他眼下顾不过来,所以不去问也不管,丽雅娜扎最迟年末就要返去回鹘,按照这个时间线来推算,可能明年方腊就要造反。 这些事情赵柽不说,只是笑着对丽雅娜扎道:“忙完了就去东京,我带你仔细走走,东京好吃好玩的地方很多,还能听书看戏。” 丽雅娜扎睫毛扑闪,看他道:“事情繁杂,恐怕要临近冬日才会完毕。”看书喇 赵柽摇头道:“何必等那么久,这边左右有中原教主,许多事情用不到你去作为。” 丽雅娜扎道:“总是要建几座明尊寺起来,不然和波斯那边难以交代,我尽早将这些事情做完,你可会一直呆在东京?” 赵柽笑笑道:“这可不好说,朝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准,既然不打算做闲散王爷,就要四处奔波,何况如今世道不稳,难保不会再派出去,不过年前冬日这段时间肯定会在。” 丽雅娜扎道:“我……岁前就要动身回去。” 赵柽道:“所以才让你早些来东京,到时我还有些事情与你交代。” 丽雅娜扎道:“什么事情现在不能说?” 赵柽道:“我还须想一想,也要回去后看下朝上朝下还有官家的态度,倒是不急。” 丽雅娜扎沉默了片刻,忽然莞尔道:“确是想去东京听听书看看戏,高昌是没有这些的,虽然乐舞不缺,但书戏却是没有,只有行吟旅人才会讲些故事,但大抵也是亲身经历。” 赵柽笑道:“所以才要早些来,来的晚了,本王可就不放人走了。” 丽雅娜扎笑道:“王爷待如何?” 赵柽道:“软禁起来,去找你父亲勒索个三十五万两银子再说,不不,听说回鹘宝物众多,美玉宝石的须多要点。” 丽雅娜扎摇头道:“回鹘与中原不同,既已领了本部人马,可汗又怎会去管,何况我父亲子女众多,断然不会答应你的。” 赵柽道:“那便不好办了,怕是要去回鹘明教要钱才是,那些弟子教徒总不能不管圣女吧?说不得本王正好篡个位,把回鹘明教占了也好。” 丽雅娜扎笑道:“哪里那般容易,你又不通回鹘语言,到时连话都说不清楚就会让人抓起来。” 赵柽闻言笑了笑,道了一番只要武艺高强,怎怕人抓,尽数都打回去就是。 两人接着又聊了会儿兵法战策,相互举例印证,丽雅娜扎告辞离去。 (本章完) 第269章 朝中来人 几日之后,战报陆陆续续传递回来。 除了舒州之前被姚平仲拿下,剩余的四州也已经收复,其中和州与黄州皆是出城投降,剩余二州亦折损不大。 接着便是一些善后事宜,将各城还留存的官员登记造册,降过或是未降的,逃跑后见大军光复,又跑回来的,基本上一个不漏地把人名和贼军来后所作所为全写进去。 然后赵柽就把战报和这名册快马送去东京,坐镇庐州等待朝廷消息。 朝廷那边肯定要派一大批官员前来交接,至于之前那些官员是留用还是问罪,就看他们各自的手段了。 这时才能显现出这些地方官员的本领,赵柽只是将他们软禁起来,但并不阻止他们向外传递书信,于是便八仙过海,各自显神通,给京城内的自家靠山写信诉苦乞饶。 但让这些人向外传递消息,并不是白白传送的,按照官职等级收钱,高的一万两,低的一千两,没有钱对不起,等待朝廷发落吧。 没有钱又自诩清官的,那就要问问你这位清官,为何王庆来了就投靠过去,又或者王庆还没到,就举家逃跑的事。 这笔钱收下来足足有二十几万两,虽然与查抄王庆皇宫的金银财宝相比不多,但却是不需要交上去的。 而王庆皇宫内的金银却有一二百万两之巨,还有各色珍稀宝贝,若是折换成银两,怕是翻倍不止。 不过赵柽不能全部自家隐下,要给道君皇帝送上一些。 这次征剿王庆,前前后后所花费的钱财物力,堪称巨大,若不是这几年国库有所盈余,恐怕朝堂就要支撑不住。 但道君皇帝是个喜豪奢的,若是用钱时没有,就要想别的办法,下面的蔡攸王黼个个出馊主意都有一手,强加于民也未可知。 且现在还有田虎和梁山未平,又有方腊蠢蠢欲动,总得给朝廷留一丝元气,若是没钱,将来怕是连西军都指挥不动,那可就真的要山崩海啸了。 最后赵柽自家留下了白银百万两,珠宝小部分,给朝廷同样留了百万两,珠宝大部分。 至于军中,小兵们倒不用赏赐,个个都有收获,就算是再不济窝囊,几贯铜钱几两碎银还是落得下的。 统兵的将领赵柽一分没给,这个不能给,尤其是刘锜等人,若是将钱与这些将领,一但传扬出去以道君皇帝的性子,再有高俅等人添油加醋,说不得会如何猜忌。 但这些银子赵柽也不能都带回东京,毕竟百万两实在太多,说是几十大车都算少的,到时候想要不被人看到送进王府都是个问题。 于是赵柽就令欧阳北带着龙卫左厢第九第十这两支嫡系指挥,在宗泽等人出征之后,连夜向福州送去。 这件事,要避开所有人,宗泽也不例外。 福建路作为赵柽一直以来谨慎经营之地,越少人知道越好,哪怕是自家人能避过也要避过。 半个月之后,朝廷那边派出了吏部尚书蒋猷,带来大批官员,抚问淮南西路。 蒋猷这个人赵柽知道些,这人与蔡京并非一党,同梁师成、童贯等也不来往。 后世史籍评价此人,大抵是有直声。 直声说白了就是这个人比较耿直敢说,但赵柽知道此种所谓的直声,其实不过是代道君皇帝说话。 吏部尚书这个职位可不是谁都能做,须是信臣独臣,不能结党,哪怕宰相枢密结党,吏部尚书也不能。 吏部尚书只能是官家自己的人,是道君皇帝的嘴巴,是诸尚书里同皇帝最亲近的那一个。 是以,又叫做吏部天官。 蒋猷慰军,按道理如今贼军尽破,整个淮南西路收复,赵柽应该带兵将出城迎接。 毕竟蒋是携圣旨而来,宋代圣旨有七种,一曰册书,二曰制书,三曰诏书,四曰敕书,五曰诰命,六曰御札,七曰敕牓。 这慰军圣旨乃是制书的一种,叫做慰劳制书,并不是给某一个人的,而是宣给全军的,是皇帝表彰慰问所有人的旨意。 所以无论依照礼法,或是规矩,主帅都须带手下人亲自出城去接。 这天上午,两淮安抚使司之内,赵柽斜靠在大椅上一言不发。 两旁诸将不知他是何意,随着探马不停前来禀报,蒋猷的队伍已经到了庐州城外三里,众人心中都焦急起来。 宗泽感觉这时再不说话已经不行,便开口道:“王爷,蒋尚书的队伍已到了城外三里,怕是用不了多时就到城下,是否要……” “宗监军!”赵柽稍稍坐直了身子,淡淡道:“你带众将前去迎接,规矩你都懂,本王就不去了。” “啊?” 他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战场大胜,官家慰军,主帅出城接旨,这其实是好事,对赵柽的声名威望,都有极大提升,估计用不了多久,庐州城的说书艺人,就会编出不少故事宣讲,可赵柽居然不想出城接旨? “王爷……”宗泽斟酌了一下话语,道:“收复淮南西路,全仗王爷谋略,王爷若不出城,属下前往怕是身份不足以迎接慰军旨意,而且官家那里知道了,总归不好说话,还请王爷三思。” 宗泽是文官,提到皇帝没那么多顾忌,而且他这番话也是在为赵柽考虑,他心中实在想不通赵柽为什么不去接旨。 这迎接慰军旨意是很正常的事情,也谈不到什么功高盖主之类,他是真不知道赵柽如何想的。 赵柽看了他一眼,道:“本王这几年来为国操劳,几历险地,如今又带军讨逆,九死一生,如今身上伤势还没有痊愈,实在骑不了马,出不得城!” 宗泽一听,这话里话外有怨意啊,可是王爷你之前受伤不假,但现在好得七七八八了吧?就昨天下午还和姚平仲赛马呢! 他觉得还是应该劝上一劝,毕竟赵柽于他有知遇之恩,而且他当初乃是戴罪之身,是赵柽想办法把他的罪过免掉,提拔至此。 “王爷……” “不要说了!”赵柽大手一挥:“如今本王伤重上不得马,还出城接什么旨,本王以后也不想再带什么劳什子兵了,这次回去就和官家辞掉朝中所有职务,本王……不干了!” 宗泽闻言立时懵掉,上不得马,不干了……你这是认真的吗? 姚平仲在下面咔吧咔吧眼睛,偷着瞅赵柽,真不干了?真不想带兵了?不像啊,王爷你可是和回鹘三公主勾勾搭搭的,这一但手里没了兵,将来事情泄露出去可就不好做了,你这不是想要去回鹘当上门女婿吧? 赵柽瞧到姚平仲的小动作,冷哼一声:“本王不干了,宗监军去点人马出城接旨吧,本王回府养伤!” 他说完就走,头也不回,只剩下众人坐在椅子上面面相觑。 (本章完) 第270章 相互算计 赵柽回府,给自家煮上一壶茶,坐在院内的树荫下边喝边想。 蒋猷是道君皇帝的喉舌,身为吏部天官,这种慰军的事情用得着他来吗? 就算当年的河湟之战,开疆拓土这种事情,朝上也没派一名尚书前去慰军吧?何况是吏部天官! 虽说王庆难平,朝廷费时费力绞尽脑汁,但终归只是贼寇,不是边疆那种敌国之战。 就算官家重视,朝廷重视,可慰军又不是打仗,派一名侍郎学士过来就已是最高的规格了,甚至派一名宦官来都没有毛病,至于吏部天官亲率一众官员前来吗? 这已经不是重视了,派蒋猷这种级别的官员来,有些过了! 尤其是蒋! 这还算慰军吗?这是来监察的吧,还不如直接派御史中丞来呢! 下面的人看不清楚这些正常,但赵柽心中却透彻的很。 宗泽久在河北山东边境为官,对朝上的事情不算了解,不知蒋猷是哪种人,而且宗泽本身性子率直,属于文人武风那种,想的自然是有胜当赏,战败当罚,这种朝堂上的弯绕,他一时半刻是想不通的。 而下面诸将不是西军的,就是虽身在京畿却没资格上朝的,所以对朝堂更是两眼一抹黑,不识其中险恶。 赵柽坐在树荫下,轻轻喝了一口茶。 自家入朝为官已有两年多,虽然期间也惹下些事情,但总的来看还算未伤大雅,功大于过,与道君皇帝之间,也说得上是父慈子孝,未有什么隔阂。 本来想着这种情况还能再维持几年,没料想道君皇帝却是忍不住了。 帝王心术,除了极个别之外,在其眼中子女与大臣并无分别。 甚至对于子女的防范,更要重过大臣。 赵柽轻叹了口气,谁让他带兵呢,谁让他还打了胜仗呢! 可是派自家来打仗的是道君皇帝,打胜了派人监察的又是道君皇帝,你这是不是有点太急躁了? 虽然说这监察披着慰军的喜庆外衣,最大程度地保了双方颜面,让这边诸将也觉察不出什么,甚至大概也想着能瞒过他,毕竟一切看起来那般冠冕堂皇。 可监察就是监察,这是往好听了去讲,不好听的那就是找毛病来了。 找毛病这种事,说有就有,说无就无,虽然他是亲王身份,蒋猷没什么证据不敢乱说,可道君皇帝终究还是出手了。 赵柽放下茶碗,望向树上,树上有一只黄羽红尾的鸟儿,正在叽叽喳喳乱叫,叫得难听,浑没有画眉百灵之类的歌喉,他顿时感到无趣极了。 接什么旨,慰什么军,统统滚吧。 既然道君皇帝出招了,那他接着就是,不但接着,还要还招。 赵柽此时心很累,难道做相亲相爱一家人不好吗?非要像朝堂一般,皇帝和大臣你来我往的彼此算计,表面却还要客客气气,君臣和睦,实际上心中相互提防。看书喇 而身为皇子,一但陷入这种算计当中,是要比皇帝和大臣之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太子赵桓就在这种算计当中,只是一直都处在下风,道君皇帝不看好赵桓,总想找赵桓的过失废掉这个太子。 现在他有了军功,和以往自不一样,便也开始彼此算计。 赵柽不出城去接旨,其实就已经在还招了。 我平叛了,我立功了,我受伤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干了成不成? 你也别监察我了,我不干了,眼下庐州城不但有禁军将领,更有西军将领,一时半刻他们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时间长了,事情传出去了,谁还不明白? 对自己的儿子尚且这样,况乎他人? 你道君皇帝不是个好大喜功,又要面子的吗? 就让诸军看看,你连自家儿子都相信不下,谁还会疲心卖命?尤其这种事情传到西军之中。 要知道,大宋皇帝对西军统帅的一些要求有时并非那么有用,大宋皇帝的权利确实集中,但那可不是指对西军统帅去说。 西军统帅大抵是忠心的,但在军事上都有自己的看法,有时固执己见,就是商量都商量不通。 就比如说方腊之战,道君皇帝就没能说动种师道和他兄弟种师中前去出征。 当时种师道给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他得坐镇陕西诸路,镇压西夏,不能离开。 为了排除可能遇到的障碍,道君皇帝也不愿采用生硬的方式,由朝廷下达强旨,强迫种师道去打方腊。 商量不通,又没说辞反驳种师道给出的理由,最后道君皇帝只好任命童贯挂帅,点西军兵马诸将,去打方腊。 与各地不同,朝堂上和西军的关系从来都很微妙,从太宗北伐失败就已开始。 这与对待普通武官武将不同,西军的统帅其实全都是文官。 种家,折家,姚家,刘家,高家……这些将门名为将门,事实上统帅一方的门中大佬都是文官。 各路经略安抚,各州知州,包括军中一些大将,名为第几将,实际上面还有个官职,是文官。 例如折彦质,就是崇宁时的进士出身,他本身就是文官,但一直挑着武职,还有那些被招进京的将门子弟,实际上再回西军,都变成了文官。 皇帝对西军这些人,和对普通的武官不同。 如果现在庐州军中没有刘家人,折家人,姚家人,赵柽也不会直接摆烂,摆给谁看?都是京畿禁军自家部下,摆给他们看没用处啊。 他就是要给西军的人看! 看看吧,还父子呢,打了胜仗反而派人来监察,那好啊,父皇你不是最好面子吗? 现在面子没有,里子也没有,爱咋咋地。 赵柽这边喝茶,城门那边宗泽率人迎接蒋猷,虽然礼节上什么都不缺,但别扭啊,这事儿实在是太别扭了。 蒋猷也别扭,他根本就不想接这趟差事,道君皇帝什么意思不说他都明白,这可绝对不是个好差事。 赵柽是什么人?不说身份地位,那可是翻脸不认人的主,如今又打了胜仗,扳回了朝廷的颜面,结果看见他来,没察觉意图还罢,若是想明白了,会给他好脸子看吗? 想想都不会啊! 他确实有直声,看不惯就敢怼,可那都是在替官家说话,官家自然要保持儒雅,有些不满的话要借着他的嘴说出来,他说和御史台那帮人说不一样,那些人只要说了就等于参对方,他说了则是警告对方。 蒋猷这一路之上都没好脸色,本来带出的那批官员还有些不解,这等大喜事怎么蒋大人还有些不高兴呢?可此刻在城门前居然没看到赵柽前来迎接,有那脑筋聪慧的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官员个个低头,也浑然没有了之前的兴高采烈,此种事情他们可掺和不起,不说双方的官职压都能压死他们,就说这已经算是皇帝一半的家事了,也不是他们能掺和的,想都不想,看都不看,站在城前噤若寒蝉。 一套迎接仪式走完,便过了半个时辰,再宣读制旨,将犒赏的东西交付庐州军中,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 事情完毕,宗泽看着蒋猷一副谁都欠他钱的别扭表情,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还请尚书大人入城安歇。” 蒋猷瞅他一眼,道:“安什么歇,王爷受伤未愈,本官又哪里有心思安歇,还不赶快带路,本官前去探视王爷。” (本章完) 第271章 拒门与战略 赵柽喝过茶,交代了黄孤几句话后,便进房躺着。 过不许久,就听到外面远远地传来马蹄声音,片刻黄孤进来禀报:“公子,吏部尚书蒋猷来了。” 赵柽道:“他如何说?” 黄孤道:“未提旨意的事,只说探病。” 赵柽想了想,除了慰军的制旨外,道君皇帝肯定还有单独给他的圣旨。 他道:“去问他,既是探病,可有礼物带来。” 黄孤回到大门外,看着蒋猷笑道:“王爷问蒋尚书,既是探病,可带礼物?” 蒋猷闻言就是一愕,礼物? 哪里来的礼物……他这些年除了给官家正经八本送过东西外,就算是蔡京过寿宴也只是写幅字画带过去,从未真个再给别人送过礼。 他看着黄孤,认得眼前这名侍卫,这不是黄裳家的小二郎吗,从小就在编修院下面的各馆乱转,不好好读书,整天舞枪弄棒,远没他哥哥成才,瞅着这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才做个侍卫啊?果然是幺儿多不器。 蒋猷沉吟,虽然这黄二郎不争气只做个侍卫,可也是王爷身边的侍卫,算是亲信,还是仔细问问的好。 他道:“黄二郎……” 黄孤急忙行礼,道:“蒋尚书认得在下?” 蒋猷哼了一声:“本官当年在编修院任着作郎时,你整天在下面跑来跑去,还打翻过我的砚台,本官怎能不认得你这黄家小郎!” 黄孤闻言挠了挠头,陪笑道:“蒋尚书过目不忘,竟连在下小时候的事情都记得清楚……” 蒋猷道:“二郎,我来问你,王爷的伤势眼下如何?” 黄孤道:“这个在下可不好说,反正王爷还在榻上躺着休养,起身都乏力。” 宗泽在后面闻言一咧嘴,心中暗道,王爷带来这俩侍卫,那欧阳北在登州时就看出是个不老实的,但这黄孤平时感觉挺憨厚啊,瞅着比那欧阳北要诚实可靠,这怎么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呢。 蒋猷点了点头,道:“这却是我疏忽了,从东京过来没有带什么礼物,这……也不知道庐州有什么好东西能买?” 黄孤摇头道:“蒋尚书,这庐州城前后几场大战,凡是卖贵重器物的商户都跑光了,哪里还有好东西买,不过大人你总不能拎着只果匣子和两坛烧酒去探视王爷吧……” 蒋猷心想,齐王挑理要礼物倒没毛病,身为亲王,带兵平反,如今受了伤起不来床,别管自家是来庐州做什么的,空手上门总是说不过去。 可是当下又哪来的礼物呢?他临来之前确实收了不少孝敬,都是那些来庐州就任的官员送上的,可孝敬是在东京收的,放在家中没带出来,随身的金银之物也不多,根本拿不出手。 蒋猷不由眉头紧皱,这时身后一名亲随道:“大人,路上那杨家兄弟……” 蒋猷闻言顿时想起,这次派到淮西的官员里有兄弟俩,乃是户部那边的关系,不过关系不算太硬朗,于是路上巴结,送给他一颗南海明珠,这东西他看着喜欢,便没有交给亲随,一直自家随身带着。 可明珠虽好,眼下却是要应急,蒋猷微微思索后便摸出了装着明珠的盒子,道:“黄二郎,本官这里有一颗南海宝珠,正好给王爷做礼物,你送进去就是。” 黄孤接过盒子,打开略略看了一眼,笑道:“蒋大人还请稍后,我得去问问王爷,毕竟王爷现在病着,得他高兴才行。” 蒋猷虽然心中腹诽,但脸上却未表现出分毫,点头道:“二郎且去,本官候着就是。” 黄孤拿着盒子乐颠颠跑了进去,到了房间后捧给赵柽,道:“公子,那蒋猷送上一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贿赂他的。” 赵柽打开盒子一看,笑道:“确是值钱的好东西,即便有银子在市上也未必能买到。” 黄孤道:“公子,那我按照你的吩咐去回复蒋猷了。” 赵柽点了点头,黄孤走去府门之外看着蒋猷道:“蒋尚书,礼物王爷看了,很是欢喜,说蒋尚书有心了。” 蒋猷道:“那王爷是不是允了下官进府探望?” 黄孤道:“进得,进得,王爷说了,蒋大人若是身上没有带圣旨,直接去他卧房便是。” 蒋猷闻言刚刚迈出去的一只脚立刻缩了回来,道:“二郎,王爷此话何讲?” 黄孤道:“王爷说,若是尚书身上没有圣旨,那便请进,他也想和尚书聊聊战事,可尚书身上若是带着官家的圣旨,那还是先别进了。” 蒋猷闻言纳闷道:“这却是为何?本官身上确实带着官家给王爷的旨意。” 黄孤道:“王爷说尚书带了圣旨进门,那到时宣读还是不宣读?见到接旨之人,不读的话于礼不合,有藐视官家之意,若是宣读,那他在床上起不来,无法接旨,蒋尚书强读同样是藐视官家,连带着王爷躺着接旨,一起失礼有罪。”看书喇 蒋猷闻言顿时眉头一皱:“这个……” 赵柽说的没错,他既然带了旨意来,见到赵柽不读肯定不对,但读的话赵柽有伤起不来,总不能躺着接旨吧? 读还是不读,这是个问题啊。 蒋猷顿时陷入深思,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无解,除非他不进门,进门之后怎么做都是错。 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道:“还是王爷考虑得周祥,下官欠虑了,二郎回禀王爷,下官身上确实带了圣旨,既然王爷不便接旨,那下官就改日再来探望,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黄孤道:“好说,好说,那我现在就去回禀,尚书大人好走。” 蒋猷心中憋屈,人未见到,圣旨未读,白白损失了一颗明珠不说,连大门都没进去,怎么想怎么不是味,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看向宗泽,宗泽急忙开口道:“既然王爷伤势未愈无法接旨,还请尚书大人随下官前去饮食安歇,下官已经让准备好了酒菜和府宅。” 蒋猷点了点头,伸手摸了一把胡须,道:“前面带路。” 一行人走远之后,黄孤从府门后转了出来,看着远处背影一眼,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打翻砚台的事,倒也是个心眼不大的……” 赵柽坐在榻上把玩明珠,这珠子比鸽蛋还要大上足足一圈,圆润光滑,微微闪着莹光,确实是件好东西。 这几年来他经手的宝贝不少,但大多都摆去碎玉楼柜里以低于市场一两成的价格卖掉了。 东京城繁华似锦,八方来商,乃是当今世上钱财最聚,人口最多,日里最热闹广泛的城市,好东西并不愁卖,不怕你有,就怕你无。 赵柽将许多珠宝玉器都换成了银钱,最初只送往福建路一地,后来又开始往陇右送。 两地都须经营,这个经营可不是经商营生,而是要养人养马还要造器。 每一桩一件都是极烧钱的事情,原本福建哪怕黄觉操控海事,又拢海贸,甚至不惜出海自家做海盗,却依然捉襟见肘。 原因无他,福建自不养马,若是靠黄觉这番倒腾,养人倒是够用,不说几万,至少万八千的还没有问题。 只不过福建的山中一直在造器,这却是个使钱的大头,而且是个没止境的东西。 就像弩炮一样,赵柽只给出图纸和材料名字,让黄觉找人自行研究制造,他不能亲临教导。 但只一个弩炮,就已是看出艰难,从研究揣摩再到造将出来,用了许久时间,且限于材料的稀少,一直也没办法大规模制造。 弩炮所用的鲸筋其实还可以用别的材料替代,但熬制过程更复杂,如果不是赵柽亲在现场教导,要靠黄觉找的工匠摸索,怕是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完成。 重要的是材料的损坏,赵柽实在浪费不起,每一件材料都是钱,尤其弩炮所用的绞筋,一但熬废,便再不能用。 不过弩炮的大量生产还可以推上一推,别的造器却不能拖延。 所以福建山中的造器一直在进行,他没办法去到那边,只能给出方法图纸和材料名称,一切都只能靠黄觉摸索。 虽然只是一些兵刃铠甲,却依旧花钱似流水,不过好在铁器一类东西浪费的较少,可以重复利用,这才能一直坚持下来。 可赵柽给出的图纸方法,却和当下大宋军器监所造的制式装备不太一样,甚至比以出精品着称的御前军器所更为复杂。 所以进度极慢,也幸好福建山多,只要按步骤进行,只是数量时间积累的过程。 他入朝为官之后,于银子上有所缓解,福建这边可以维持,但又有陇右要钱,陇右自然没有靠海吃海的地利之便,造器也不成,但陇右却是要养马蓄兵的。 同样是个烧钱的勾当,而且陇右不像福建,他不能完全做主,毕竟还有个熙河路在旁边看着,柳随云想要做瞒天过海之事便要小心再小心,马场之类倒还好说,但蓄兵是难上加难。 陇右不比福建,福建大不了把兵养起来后,都丢到海里去当海盗。 陇右这边,粮食、武器、居所,处处都是限制,可有着战略纵深,能做为根据地的地方,赵柽不可能放弃。 粮肉食物,有银子的话迂回几次西域诸国,总能买到,居所也可以深入到熟蕃所在的地方,想办法建造,唯一就是武器,这个在陇右实在是太难弄到。 没有地利人和之便,打造自然是不可能的,就算福建那里的造器成了规模,也无法运往陇右,山高水远,路州盘查,根本做不到。 想要在陇右发展起一只自己的武装力量,兵器乃是最大的桎梏。 陇右都护府每年都有朝廷固定的配额,但那些远远不够,毕竟府兵本身就要用,柳随云就算每次做账,也做不出太多,兵器这东西不打仗就不算消耗品,做出去的多了,一但西军查库,立刻露馅。 赵柽思索着也没有别的办法,大抵还是要靠抢的,或者一点点慢慢的不露痕迹地从西夏回鹘那边去买,最后还是要钱。 这次运往福州的一百万两银子,本来赵柽是想要给陇右的,毕竟福州那边之前给了不少,又有来钱的门路,眼下还能维持,陇右却是个只吃不吐的貔恘。 可这次的银子实在太多,又没办法把第九第十指挥派出那么远,便就作罢,暂时都运去福建封存在大山里。 同时赵柽还给黄觉带去了一封密信,自然是关于之前要剿灭广州蒲家之事。 这个蒲家并非汉脉,最初是来自大食的海客,几百年下来,半商半贼,横跨黑白,来往七海,积累金银无数,乃是东海南海上最大的势力。 本来赵柽还想放任几年,但看着蒲家已经开始要染指泉州,不由想起后世之事,蒲家跪投蒙元,杀害旧主,屠戮平民,几乎把泉州杀成一座血城空城,泉州宗室、无辜百姓,死伤数万人之多。 食汉粮、享汉禄、得汉恩、用尔方便,回头恶毒反噬,财狼未及其毒。 是以,赵柽不想再等下去,灭了蒲家,势在必行,不用等后世的朱重八去动手。 而且灭了蒲家,万贯家财,商泊船铺,东南一地的经营,再不用他担心惦记钱粮,只要用心经营陇右就好。 陇右纵深,是最好的战略后方,以东南之钱财物力,资西北强兵壮马,互补短长,两线发展,是赵柽从小就思索的战略之道。 他手上把玩着明珠,心中不停思想,灭蒲家大抵要等方腊举事时进行,那个时候局势最乱,最不引人注目,他在密信中让黄觉时刻做好准备,只要两浙一乱,立刻动手! 这时黄孤从外面回来,看赵柽道:“公子,蒋猷被宗监军领走了,就不知明日会不会再来。” 赵柽笑道:“来便来,反正我不会轻易见他,对了,你去告诉宗泽一声,让他吓唬吓唬这蒋猷,就说城中贼人尚未完全肃清,说不得会伺机报复,让他日夜里尽少出门。” 黄孤道:“公子,那他不信怎么办?我看这人是个心思细腻的,连小时候我打翻他砚台的事,到现在都还记得。” 赵柽道:“若不是心思细腻,又怎能当眼下这种差事,他不信好办,你晚上去他住处,故意将他误当是我,喊打喊杀要救王庆,割他一缕头发回来。” 黄孤笑道:“公子此计甚妙,属下这便去办。” (本章完) 第272章 贼军刺客 蒋猷这几日过得胆战心惊,从没想过庐州城这般可怕。 他自从举进士中第为官后,二十几年间尽司文事,未带过兵,也未曾去过边疆,甚至离开东京的次数都有限。 正是只知笔墨深浅,哪晓刀枪短长。 没想到进这庐州城的第一夜就遇到了刺杀,直是将他唬得三魂出窍,七魄升天。 那前来刺杀的乃是高来高去的飞贼,戴着似哭又笑的恐怖面具,手上大刀耀眼生光,竟然是将他当成了齐王赵柽。 一刀下去,发髻割裂,若不是门外来救及时,他这条命就要交代在此处了。 怪就怪宗泽这个没眼色的,居然把他安置进庐州最好的府邸,那又岂不是最危险的地方?任哪个贼军刺客都会想到来这里刺杀! 蒋猷忽然有些明白,赵柽为何住在普通宅院,因为谁也不会料想一位王爷会居住住在那等简陋地方。 他立刻让宗泽给换了住处,这才心中安稳下来,谁知没过两天,竟然再遇刺杀。 其实也算不上刺杀,因为来的并不是贼军,而是偷东西的盗贼,将屋内的金银细软一扫而空,竟然连圣旨都卷走,末了更是用刀狠狠恐吓一番,让他不许呼唤喊人,感受着那冰凉刀锋蹭到皮肤上的阵阵寒意,蒋猷亡魂直冒,这一番连惊带吓后,他便直接病倒了。 宗泽哪里知道黄孤下手这么狠,也只好配合着调来军队将宅子围住,日夜守护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蒋猷这时躺在床上,刚喝完苦涩的药汤,两眼无神地望着房梁,把圣旨丢了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关键这件事情他还不敢说。 本来是要斥责宗泽保护不力,竟让贼人潜入宅内盗走圣旨,后来一想不对,宗泽不是庐州城的官,乃是征剿大军中人,就算保护不力,可这个罪却是不好问的,圣旨在自家这里,再怎么问罪也是自家罪大。 官家不可能去问宗泽,只会问自家,你身为吏部尚书,怎么把朕的圣旨给弄丢了! 官家是个爱面子的,丢圣旨的事儿与其它不同,别的事情可能象征性惩罚一下,然后就过去了,这圣旨丢了,让官家在朝中军前颜面无存,肯定怪罪于他,说不得撤职查办,或者……直接下诏狱? 一想到此,哪怕已是初秋天气,但蒋猷还是出了一身大汗。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去商量齐王,请齐王帮忙隐下此事。 因为圣旨是给齐王的,只要齐王不吭声,那就没人知道丢了,谁也不会闲的去问齐王接没接到圣旨。 可是齐王会答应吗?若是洞悉了他此次来庐州的真正用意,恐怕绝不会允,若是没瞧出来倒还有三分可能,却是只有三分,毕竟隐瞒此事乃是欺君之罪。 他躺在床上想的头疼,这时外面亲随来报,说宗泽求见。 蒋猷正想招他,便让人请进,自家也从床上爬起来,镇定了下精神,勉强摆出威严,坐着等待。 宗泽进来见礼,道:“尚书的病如何,可见好转?” 蒋猷道:“已是无碍,本官这里毋须挂念,倒是王爷那边怎样?” 宗泽道:“下官前来也为此事,王爷那边已经可以下床走动,正想着见尚书呢。” 蒋猷闻言心中松了口气,连声道好,接着便问何时前去妥当。 宗泽道:“王爷说尚书随时可去,他那边等着接旨就是。” 蒋猷心下着急,闻言便道:“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宗泽见他这般紧迫心中不解,他自是不知圣旨的事情,急忙应好,随后蒋猷唤来亲随更了官服便向外走。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蒋猷已经几日没有出门,此刻心中大有隔世之感,只想着赶快见了齐王商量圣旨之事后马上回京,这狗屁倒灶的庐州城一刻都不想多呆。 到了赵柽居住的宅子门前,让小兵进去通报,没片刻黄孤迎了出来,见礼道:“王爷正在堂中等候,尚书随在下前去就是。” 蒋猷看了看黄孤,心中不由又想起没出息三个字来,随后跟着走进宅内直到中堂。 只见中堂此刻正熏着香,赵柽坐在桌旁喝茶,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一副没有精神的模样。 蒋猷心想,这怕是伤没有全好,转而又念起自家被刺杀之事,暗道这庐州城内处处危机,能有精神才怪。 他上前见礼,赵柽笑道:“让蒋尚书久等了,快坐下说话。” 蒋猷坐下,心内思索言语,却听赵柽又道:“这几日本王心焦,只盼着能下床行走,接旨后便马上回京。” 蒋猷闻言一愣,道:“王爷急着回京?” 赵柽点头道:“自是着急,这已出来许久,仗打得人困马乏,兵丁亦都不耐,如今淮西收复,大局已定,接旨后便要启程了。” 蒋猷没想到赵柽急着要走,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才好,就听赵柽道:“本王自是不比蒋尚书,眼下淮西没有主官,那原本的安抚使张巨鹿自知罪大,正等着回京领罪,蒋尚书自要在庐州多住些时日,主持淮西诸州交接事宜。” “啊?”蒋猷闻言便打了一个激灵,这庐州他是一刻都不想呆,赵柽若是带大军走了,他更加不敢再呆下去,急忙道:“王爷,前来就职的官员已经委派下去,主持之事还是王爷拿主意的好。” 赵柽瞅他一眼,道:“蒋尚书这是哪里话,本王提举亲军司,统兵讨贼,管的乃是军中事,这等地方事宜本王又岂能插手?那岂不是逾矩,何况蒋尚书掌管吏部,正是职责所在,本王主持算怎么回事!” 蒋猷闻言立刻额头见汗,他可不能让赵柽撇下自家带大军走,这庐州城危险之至,数万大军在此镇压尚且治安乱作一团,若是军队离开说不得什么模样,他独自留下怕不得要死在这里。 “王爷,其实淮西一地也没什么可主持之事,官员都已委派下去,至于钱税兵粮之类下官也做不得主,还得回京请示官家,等朝中派来主官,一切才能恢复运转。” 赵柽疑惑道:“那蒋尚书的意思是……” “王爷什么时候走,下官跟着一起回京就是了。”蒋猷讪讪笑道。 赵柽闻言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蒋尚书还是赶快宣读圣旨,接了旨后本王立刻布置回京事宜!”看书喇 (本章完) 第273章 一朝失权,生不如死 蒋猷闻言,眼皮不由跳了跳,微微向前探身道:“王爷,那个……” 赵柽不解看他:“蒋尚书你这是……” 蒋猷脸上堆满了笑,瞅了瞅门口站立的黄孤,又望向赵柽。 赵柽皱眉对黄孤道:“把门带上,任何人不许靠近此处。” 黄孤关门离去,蒋猷又听了听,感觉外面没有动静,一脸笑容瞬间变得哭丧起来:“王爷,圣旨丢了!”看书溂 “啊?”赵柽闻言就是一愣,手臂颤抖,打翻了桌上茶碗,顿时吓得蒋猷一哆嗦。 “蒋尚书,你说甚么?”赵柽眼睛死死地盯着蒋猷:“圣旨……丢了?” 蒋猷一脸惶恐失措,急忙站起来再不敢坐,躬身泣道:“王爷,蒋猷无能,把官家给王爷的圣旨弄丢了,还请王爷降罪。” 赵柽看着他战战兢兢的模样,怒道:“怎么丢的?圣旨这东西寻常人偷了根本无用,怎么会丢!” 蒋猷将那晚盗贼潜入房中的事情讲了一遍,随后垂头道:“下官也不知道这贼偷了圣旨何用,怕是被旨意的绫罗缎面吸引,以为值钱,便随手拿走了……” 赵柽神色冰冷道:“蒋尚书,圣旨丢了乃是大事,关乎朝廷体面,一但传扬出去岂不沦为天下笑谈?还是想想回京后如何向官家请罪吧!” 蒋猷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还请王爷救我。” 赵柽奇道:“蒋尚书这是何故?圣旨乃是官家下达,本王又如何能救你?” 蒋猷呜咽道:“王爷……” 赵柽看他嗫嗫嚅嚅,淡淡道:“蒋尚书,本王没接到圣旨不怪罪你便是宽恕,你这副样子又成何体统?” 蒋猷跪在地上泣道:“如今只有王爷能救下官,还请王爷看在下官为朝廷尽力多年的份上,救下官一命。” 赵柽道:“蒋尚书此话严重,就算丢了圣旨乃是大罪,可也罪不至死,我大宋立国根本乃不杀读书人士大夫,何况蒋大人更是一部尚书,怎么也谈不到救命二字。” 蒋猷伏在地上,刚要继续哀求,却听赵柽又道:“丢了圣旨,本王估计顶多就是先下诏狱,然后再配至岭南或者琼州,在那边呆个三年五载后,官家倘还能想起蒋尚书,心中气也消了,说不定召回继续为朝官呢,别说砍头,就是抄家甚么的都不大可能。” 蒋猷闻言心中一苦,他怕的就是这个配至,砍头他自是知道不可能,但这个发配却是比砍头还要苦。 他是官家的人,在朝中没什么党羽,更没有亲朋之类,不比一些旁的大臣,哪怕发配出去,总有些哥哥弟弟在朝里说话,让官家能想起,能念以往的好,过不许久便会召回京来官复原职。 如当年的苏轼、甚至当朝的蔡京,都发配降差遣过,但人家朝上可不是孤身一人,族兄亲弟,总有人肯为说话,就算官家忘了,也会被提起来,想方设法让官家念着功劳,早晚调回来。 还有眼前那个宗泽,本来是要发到镇江羁管的,那可比配至降差遣要严厉得多,本来是断无翻身可能,谁知道齐王为其说话,非但没发出去,竟然还升职了。 可谁又能给他说话? 吏部一大半都是蔡家党羽,巴不得空出个位置来,然后层层补进,升官发财,所以下属也是指望不上的。 他一但发配出去,朝中怕是没有几个人再记得他吧? 他是信臣,是孤臣,只有靠道君皇帝念起他,才可能回来,可他太了解道君皇帝了,只要自家发配出去,怕不是只要十天半月,就不会再记得此事。看书喇 一想到这些,蒋猷只感觉比死还要难受,抄不抄家的他不在乎,钱财他也并不是很在意,他要真那么在乎钱财,就不会做什么孤臣了,甚至他连名望都不在乎,他只在乎权柄。 一朝失权,生不如死。 蒋猷立刻放声痛哭起来,口中呜咽道:“王爷,下官乃是家中独子,尚有老母须奉养,若是离开京城,怕是有生之年都不能归来侍奉。” 赵柽闻言冷脸看他:“蒋尚书膝下还有待哺的孩儿吧?” 蒋猷一愣,急忙道:“王爷怎知下官的小妾刚生了孩子?下官本不待提,虽然并非嫡子,可却也是亲生骨肉……” 赵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蒋尚书,本王能理解你的不易,可你说让本王救你,本王又如何救得了你?难不成还敢伪造一张假圣旨出来!” 蒋猷听着仿佛有门,立刻用袖子拭了双眼道:“下官哪敢想那般大逆不道之事……只要王爷,王爷假装接到圣旨就好了。” “什么?”赵柽闻言立刻一拍桌子,震的桌上茶壶都跳了几跳,吓得蒋猷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赵柽道:“蒋猷你好大胆,这岂不是欺君?” 蒋猷这时也豁出去了,开始用力叩头,天可怜见,他从读书到中第为官,几十年间,就是对道君皇帝也没这样用力的磕过头,本朝本不多行此礼,除了重大场合要这般外,其他时候根本不需要。 赵柽看他额头都青肿起来,不由长叹一声:“蒋尚书何故如此,就算是本王肯冒着欺君之罪帮你,可那圣旨内容本王又不知道,若是官家问起来,可让我如何回答。” 蒋猷本来磕得迷糊,闻言立刻仿佛一道清泉袭顶,立刻清醒过来,他哽咽道:“王爷,官家拟旨时下官就在一旁,那旨意的内容下官记得大半,都是褒扬夸赞言辞,并无特殊嘱咐和大事。” 赵柽看着道:“果真如此?” 蒋猷道:“下官哪里敢有半点谎言。” 赵柽沉默了片刻,道:“蒋尚书起来说话吧。” 蒋猷道:“下官不敢。” 赵柽摇头道:“你且起来仔细说说圣旨内容,若是真如你所讲一般,唉,说不得……拉你一把就是。” 蒋猷闻言如蒙大赦,颤颤悠悠站了起来,却忽然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再次跪倒地上,急忙伸手扶住旁边椅子,感觉头晕目眩,两眼生花。 他此刻哪还敢坐,定了定心神,道:“王爷,圣旨上说的大概是……” (本章完) 第274章 放人 听完蒋猷所说,赵柽便是沉默,良久才道:“若只这些,本王可以帮你,只当这圣旨接到了就是,想来这种事情也无人复查,倒能蒙混过去。” 蒋猷闻言再次跪倒在地:“王爷大恩,蒋猷不知如何报答,日后王爷若有所差遣,蒋猷莫敢不从。” 赵柽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蒋尚书,起来说话吧。” 蒋猷得到了赵柽的允诺,心中立刻亮堂起来,原本仿佛风雨将至漆黑欲死的心情,转眼就变成了乌云散尽晴空万里。 仿佛历经一世之劫,下刻却风平浪静。 权利失而复得,这种感觉着实让蒋猷心惊胆跳,仿佛虚幻一般。 但他知道这并非什么幻觉,倘若丢了圣旨这事儿真传扬出去,官家大怒,那降差遣发配岭南或琼州还算好结果了,就怕比发配还要不堪。 本朝对罪官的贬降方式有很多种,依照处罚的轻重,大致有如下的形式:罚铜、落职、降差遣、差替、冲替、追官、勒停、除名、居住、安置、编管、羁管等等。 宗泽当时的处罚,就是押往镇江羁管,蒋猷自忖,这种处罚也未必就不会降到他身,如果羁管,将来可难有翻身之日。 其实他想的没错,宗泽后来的重新起复,倒是极罕见的,原因是宗泽的罪名不涉政事,真论起来比较轻,而且林灵素倒台后,这罪名也就不成立了,所以才被重新启用。 可他这丢圣旨的罪过一但羁管,倘若道君皇帝不宽恕,以后就算赵桓即位,也不可能用他这种臣子的。 蒋猷哆哆嗦嗦地坐下后,又道:“此事全蒙王爷倚仗,以后王爷但管吩咐,下官无不遵从。” 赵柽看着他摇了摇头,道:“吩咐个甚么,本王这次回京后就和官家辞去所有差事,远离朝堂。” “啊,王爷?”蒋猷闻言一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赵柽叹道:“本王不干了,回东京后就辞去职务,再也不带兵,也不入朝了。” 蒋猷此刻脸上还有刚才的泪水未干,他伸手抹了一把,低声道:“王爷,你是说辞官不做了?” 赵柽道:“不做了,太累也太危险了,这次淮西一战,差点要了本王的半条命,你也看到这庐州城内还有贼人隐藏,但本王已经无能为力了,收复淮西也算是给官家和朝廷一个交代,本王回去就和官家请辞。” “王爷,这……”蒋猷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若是说赵柽看出官家派他来的意图,故意这么说发泄怨气,那断断不会帮他隐瞒圣旨之事,可若是没看出他来庐州的意图,那可能就是真的不想干了。 赵柽伸了个懒腰,随后端起茶碗道:“还是做个闲散王爷好,管什么兵呢,累死累活还无趣,本王累了。” 蒋猷无法接茬,又看赵柽端茶送客,只得站起身讷讷地道:“王爷,那下官告退,还请王爷保重身体,但有用下官之处,王爷打个招呼就是。” 赵柽点了点头,然后微微阖上双目。 蒋猷走了之后,黄孤进来,笑道:“公子,这次可给蒋尚书吓得不轻。” 赵柽摇头道:“谁让你把圣旨偷来,圣旨丢了他岂能不怕?蒋猷是官家的人,可连圣旨都能弄丢,你想想官家还能再信任他吗。” 黄孤道:“公子,你答应他要隐瞒此事了?” 赵柽点了点头:“答应了。” 黄孤道:“那万一将来这事露出去,公子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赵柽道:“本王犯什么欺君之罪?” 黄孤道:“不是隐瞒圣旨之事……” 赵柽瞅着他皱眉道:“本王什么时候隐瞒过圣旨之事?本王从来就不知道官家有圣旨下达,蒋猷也从没说过有圣旨给本王!” 黄孤:“……” 傍晚,赵柽来到庐州大牢,此刻大牢之内关押的全是贼军之人,王庆、段二、方翰等尽在此处。 牢头前方引路,来到一座独立的牢房旁,这座牢房和别的相距较远,也要干净许多,里面居然还有一张木床。 赵柽站在牢门前,看到里面正有一条大汉在床边呆坐,这大汉生得狞眉粗目,狮鼻大口,胳膊腿脚足有常人两个粗大,一身肌肉仿佛都要爆炸开来。 赵柽负手看大汉,大汉也瞅到他,不由就是一愣。 赵柽道:“杜兄可好?” 大汉不是旁人,正是被卢俊义活捉的杜壆,后来得到赵柽吩咐,将他单独关押,直到现在。 杜壆闻言上下打量赵柽,越看越眼熟,尤其声音,怎么听都似熟人一般。 “你是……李飞?”杜壆试探问道,心中也不太确定,但看身形听声音,应是李飞无疑,只是这容貌变化太大,不敢确认,而且李飞怎么会在外面? 杜壆虽然是在偷营失败时被擒,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毕竟宋军偷袭庐州时,他就在后方的囚车里押着,知道宋军是里应外合才破的庐州。 此刻看着外面的人像李飞,又想到此事,不由在床上直接蹦了起来,指着赵柽道:“李飞,是你……你是奸细!”看书喇 牢外黄孤喝道:“大胆,这是齐王殿下,还不跪下!” 齐王殿下?杜壆嘴巴张了张,齐王就是宋军的统帅赵柽啊,可这牢外的不应该是李飞吗?怎么就变成赵柽了? 赵柽冲黄孤摆了摆手,道:“算了,当日我与杜兄一见如故,以兄弟相交,谈军论武,不胜快哉,用不着如此。” 杜壆哪怕脑筋再慢,此刻也反应过来,他瞪着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看着赵柽道:“李飞……你,你是齐王赵柽?” 赵柽道:“当日为破贼军,稍改了些容貌,潜入城中,倒是让杜兄见笑了。” 杜壆呆呆地望着赵柽,嘴里喃喃道:“你好大的胆子啊……” 赵柽道:“杜兄,你当日加入贼军,乃是应李助的赌誓,并非甘心从贼,如今王庆已破,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杜兄今后有何打算。” 杜壆闻言惊讶道:“你不杀我?” 赵柽摇头道:“我都说了和杜兄一见如故,且杜兄又非甘心从贼,我又怎会杀人,杜兄若是想加入军中,我可以做主给杜兄官职,杜兄若是不想,我可以放杜兄回家。” 杜壆看他表情不似作假,不由道:“我……想要先回家中看看。” 赵柽点头道:“好,那我就放杜兄回家,今日时辰已晚,明早我让人准备快马盘缠,杜兄就再将就一宿,明天启程便是。” 说完,他转身就向外走。 杜壆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忽然喊道:“齐王殿下,李助如何了?” 赵柽声音传来:“死了。” 杜壆闻言愣了愣,随后“噗通”一声坐到木床之上…… (本章完) 第275章 回东京 三日之后,大军浩浩荡荡离开了庐州城。 接着北上寿州停留了两天,等原本驻扎在淮西各州的禁军汇聚过来后,这才开始正式返程。 此刻已经是初秋天气,虽然午里炎热,但早晚已见微凉,路上晓行夜宿,不过多久,便已经进入到京畿地界。 赵柽七万兵马出,十几万兵马回,不但收拢了邓洵武部的残军,更是将投降王庆的禁军,并其他的部分降军带回。 这部分降军,赵柽大抵捡身姿雄壮,根底清白,流民出身的收纳过来,打算回东京后编入厢军之中。 沿途之上旌旗招展,秋毫无犯。 百姓都知是当朝二大王平反淮西,凯旋而归,便是远远观看,有胆大的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不过进入京畿之后,这种情况变得热烈起来,穿插开封府属县之时,百姓也更多,呼喊之声不断,大多都是歌功颂德。 赵柽在马上看到这种情景,不由皱了皱眉。 百姓爱戴,自是好事,但京畿道距离东京太近,难免会被有心人记下,然后去给道君皇帝打小报告。 想到此处,他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蒋猷。 原本蒋猷是坐车的,但进入京畿后说什么都要下车骑马,这时正和邓洵武、王襄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邓洵武和王襄这时都没什么精神,不停唉声叹气,他二人只想着回朝后如何请罪,倒没太在意百姓的呼喊,蒋猷则不同,不时地望向四处,将那些喧闹中的赞誉之词都听在心里。 只是他并没有露出什么特殊表情,始终一副严肃中略带欢喜的模样,极符合当下凯旋归来的情境。 赵柽回头看向他,蒋猷立刻在马上微微欠身,道:“王爷有何吩咐?” 赵柽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京畿道上这时风光不错,过了开封几处属县,官道两旁,便能看见麦田。 开封多水,京畿的田地历来收成都不错,虽然这几年来各地田土兼并愈发严重,但相比之下开封府四周要稍好一些。 毕竟京畿本土是不能出现流民的,一但京畿本土出现流民,哪怕朝廷对土地之事从来都睁只眼闭只眼,也肯定会干预过问。 大宋在应对土地兼并的事情上,与其他朝代不太一样。 对于这种严重动摇国基根本之事,大宋朝廷历来忽视,不说放任自流,也是坐视不理。 这也造成了有宋一朝,造反起义不断,高居历朝历代榜首。 大宋朝廷对土地兼并熟视无睹,没有制止的反应态度,无外乎两个原因。 第一是当年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的许诺,放任高级官员大量屯并土地,以此做为这些人被剥夺兵权的弥补。看书溂 而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其他官员也纷纷效仿,到后来就是杨戬等宦官也都开始巧取豪夺,已经成为一种聚敛财富的手段。 贵族阶层势力庞大,到这个时候再想要制止必然引起强烈的反弹,随着大宋国势渐重,贵族阶层势力根深蒂固,已经没有力量去全面制止这种行为了。 第二就是大宋百多年里,虽然土地兼并厉害,但其实农业水平是高度发展的,包括生产水平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土地兼并的问题反而让商业经济得以激活,出现大量与商有关的其他行业,可以让部分百姓赖以生活。 而大宋朝廷又鼓励开垦荒地,在土地兼并愈演愈烈的情况下,还是有不少农民去开荒的,也让一些先进的农业技术得以被发现使用,反而刺激得粮食产量大大增高。 同时大宋朝廷大力发展制造业、纺织业,促进了这些行业的发展,缓解了土地的问题,这其实算是大宋治理国家的基本国策。 不过,这个国策的推行是必须要依赖于国土范围内有大量荒地。而大宋虽然人口多,其实在建国初时荒地还是不少的,也刚好符合这一点。 纵观历朝历代,土地一直是国家赖以生存的根本。为了维护、巩固朝廷统治,稳定民间的秩序,各朝代的当权者都会使用各种手段来抑制土地兼并的现象,但是,宋朝却是无视这一现象,去发展纺织制造商贸等行业,用这些去缓解土地兼并带来的矛盾,刺激经济繁荣。看书喇 但赵柽心里知道,这种发展其实是畸形的,是饮鸩止渴! 一切都还是建立在必须有荒可开,有商可营的情况之下。 为什么每年都有那么多流民到处乱窜,就是荒地已经越来越少,而且有些即便开出来,过不了多久再次被人吞并,这种情况多了,渐渐的便没人愿意开荒,开了也是给官人老爷们做嫁衣,最后都不是自家的。 于是,乞讨的乞讨,乱窜的乱窜,上山的上山,造反的造反,只会越来越多。 而营商这件事情,最怕的就是打仗,一但打起仗来,尤其是国战之类,那么一个依靠商贸才繁荣的国家,是很容易崩盘的,毕竟眼下是冷兵器的时代。 赵柽望着官道两旁的麦田,心情渐渐沉重起来,这时大军前方有几骑飞速驰来,见穿着是宫中的宦官。 前方充当先锋的姚平仲将这几人带到了赵柽面前,原来是道君皇帝有旨意下来。 赵柽唤停大军,随后接旨,听却是道君皇帝对这次京畿禁军收复淮西十分在意,要在东京南城门外举行一场慰军。 不过时辰不是定在今天,而是明日上午,所以下旨让赵柽带着大军在外住上一夜,暂不入城。 赵柽计算了一下路程,当下距离东京只有三十里之遥,前方再无属县,倒是有座镇子,可以驻军,否则这官道两旁,皆是麦田,想要安营扎寨都无地方。 他看了眼天色,对姚平仲吩咐几句,让他带着厢军和辎重去镇子那边安排营寨之事,大军坠后缓慢前行。 直到太阳向西,变成一抹胭脂颜色时,大军才缓缓来到镇上。 此处距离东京城只剩下十来里地,镇外已经扎下了大片营寨,随后开始埋锅造饭,随着烟火渐渐升起,营盘中有些热闹起来。 吃过晚饭后,赵柽在帅帐里坐得发闷,便唤来了沈飞,让他从血色先锋团里挑选十人过来。 血色先锋团是他的私人卫队,占着禁军的编制,算是他为自己谋的福利。 不过赵柽一般时候,不调用血色先锋团的人,在东京时不是丢到军营跟着马步军操练,就是丢给徐宁,让徐宁单独教导钩镰枪法。 这次征剿王庆他把血色先锋团也带了出来,但因为他自家潜入庐州,所以这团人就跟在宗泽身旁,几场大战下来也是立下了不少功劳,人亦未曾折损。 片刻后沈飞带了人来,赵柽已是站在帐外,少年们见到赵柽行礼,赵柽挨个看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沈飞身上,道:“随本王去镇子上逛逛。” 少年们尽皆称是,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原本都是年龄不大,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在东京时还好,偷空倒能出去走走,可这几个月来征剿王庆,不是呆在军中,就是战场厮杀,都是年轻心性,早就闷得有些发慌。 此刻天色还未黑下来,夕阳斜照小镇,金霞铺洒,炊烟袅袅,映衬出一片郊野市井风光。 大军营帐扎在镇外,镇上倒是没受到甚么影响,既没有下令宵禁,也没有阻止百姓出门,许是见得多了,京郊的百姓也不怕禁军,该如何生活便如何,只是话里话外多了二大王讨贼凯旋的谈资。 镇子叫揽霞,据说原本不是叫这个名字,神宗时有次王大相公外出返京,归来已晚,就在镇子上落脚。 那时大抵是春日,依王大相公的身份,赶夜入城也无人会拦,不过到镇子后却见黄昏小镇霞光满天,景色秀美,就此住了一夜,并题了首诗,以揽霞为名,自此小镇便叫了这个名称。 赵柽和沈飞几人步行进镇,虽然沈飞几个都穿了军服,但镇上此刻正在饭时,行人不多,有几个瞧见了也不在意,毕竟禁军于这些郊镇之人来说,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事物。 镇子上有两条路,一条是主路,青石子铺了,看起来还算齐整,两旁有些店铺之类,因为时辰的关系,已是闭门了大半,另一条则是穿插进百姓房宅前,是为辅路。 赵柽带人慢悠悠走去,这时空气中飘散着饭菜的香气,有些临街的人家直接把小饭桌摆在院外,还有人干脆蹲到了路旁的大槐树下,端着粗碗,蹲在地上大口吃喝。 主路两旁这时还营业的店铺多是酒肆茶店,本来镇小,是养不下这许多铺面的,可这里乃是京畿南向进入东京的要道,商贩旅人甚多,便是平日热闹繁华,生意好做。 镇上还有一家青楼,此刻虽然天色未黑,却已挑了连串的红灯笼出来,有那姐儿描了黛眉,擦了官粉,说不上美貌,却也是耐看,坐在楼上向下张望。 路上稀落的行人走到此处大多露出些鬼祟,初时目不斜视,昂首挺胸,待到近前感觉到了四周空荡,便忽地抬起头瞅上一眼。 姐儿立时目光一亮,挥舞着手上的绢帕,眼神儿仿佛拉了丝般地勾过去,嘴上刚想道些可心话语,却不料男人却迅雷不及掩耳转过了脑袋,脚下加快,仿佛做了甚么十恶不赦大事,逃也似地走掉。 姐儿见状,在楼上气极而笑,口里骂着:“有贼心没贼胆的东西……” 赵柽一行人走走停停,边品鉴着小镇风光,边说些当日战场情形,这时来到了一家茶店前方。 看招牌门脸,叫做朱仙茶店,沈飞道:“王爷,这怕不是来处那朱仙镇人开的。” 赵柽点了点头,朱仙镇距离开封四五十里,乃是开封诸属县下最大的一座镇子,繁华远胜这揽霞镇,看这茶店牌子很可能是那边商家于此处开设。 这时茶店内客人并不算多,饭口和晚时生意淡薄,从窗口望去,里面稀疏地只坐了三五张桌,却隐隐有说书声传出来。 赵柽走到门前,看说书的是名老汉,须发皆白,穿着青布衫子,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沧桑痕迹,正在说着一段越王扫北的故事。 越王便是罗通,隋朝靖边侯罗艺之孙,大唐越国公罗成之子,罗成死后,被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收做了义子。 罗通白马银枪,十三岁挂帅扫北,乃隋唐英雄里二代第一,到薛仁贵征东时罗通已是天下少有人敌。 说书老汉此刻正讲到罗通与突厥公主纠缠之处,便是阵前联婚,阵后反悔,反反复复,令人唏嘘。 赵柽听得直摇头,让其他人在门外等候,独领了沈飞进入店内。 这时又看到那说书老汉另一旁,站着个梳双辫,穿红衫的小女孩,玉琢样的小脸,双眼若点漆,此刻落在他的身上。 “又长高了……”赵柽嘟囔了一句,找了张桌子坐下,有店家送来茶牌子。 片刻后茶送上,老汉继续讲书,旁边的小女孩嘴角露出丝甜美笑容,走了过来,给赵柽倒茶,然后瞅他。 赵柽伸出手,想向以往那般,摸一下她的头,但随即却顿了顿,道一声:“如今几岁了?” 小女孩道:“十一了。” 赵柽笑了笑,收回了手,不再说话。 听了一段书后,赵柽起身,沈飞在桌上留下银两,赵柽道:“走了。” 小女孩眸子动了动,轻轻“呵”了一声,跟在赵柽的身后,送他出门,直到见不到身影,才转身回去,看起来心情很是欢快…… 第二日,东京南门外举行盛大慰军仪式,迎接凯旋而归的征剿大军。 道君皇帝自是不会亲自出面,派了礼部尚书白时中主持,因为之前两次讨伐王庆都大败,所以这次要大张旗鼓庆祝一番,以挽回颜面,甚至光是圣旨就读了许久时间。 接下来是各种奖赏,功劳簿早就送到东京朝上,虽然军中将领的加官晋爵不能在此处进行,但对小兵们的赏赐却是直接发放。 按照当时战场上的杀贼许诺,朝廷并不吝啬,大箱的铜钱银子散发出去,引得兵丁们不断高呼官家万岁。 大宋朝廷从不克扣这些赏赐,道君皇帝也要做出样子给禁军和百姓观看,只要你们能打胜仗,那朝廷必然言而有信,不吝惜钱财。 同时道君皇帝这般大张旗鼓,其实也要给西军看,就算朕不用你们,也能够打胜仗。 慰军仪式一上午才结束,整座东京城几乎沸腾,对这次大胜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随后军丁归营,等待休沐放假的命令。 帅将们则入城,赵柽被直接召去了宫中。 (本章完) 第276章 封赏 赵柽在张迪的引领下进入内庭,然后走晨晖门,直入延福宫。 道君皇帝此刻在延福宫的主殿延福殿。 张迪用着猫儿般轻柔动作,轻轻打起了殿门珠帘,赵柽走了进去。 殿内飘散着浓郁的香气,两只兽炉青烟缥缈,弥漫在整座大殿之中。 赵柽看见道君皇帝在前方的御书案后,旁边还有两名宫女在揺扇伺候。 张迪引着赵柽走过去,低声唱道:“官家,齐王宣到。” 道君皇帝低着身子,似乎在拟一道诏旨,闻言并未抬头,而是声音柔和地道:“赐座。” 赵柽回了一句“谢爹爹”,坐在张迪搬过来的一张凳上,观察起道君皇帝。 道君皇帝今日罕见地没有穿他那套淡蓝色仿似青花的道袍,就是拂尘也不见身后,他着了淡橙色的便袍,外面罩了纱领,看起来很是随意洒脱。 道君皇帝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喜,颇有些平静寡淡的意思,和大军出征之前那种急切紧张,迫不及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柽眯了眯眼,心中微微一笑,官家要像对待正常臣子一般对待他了,而不是之前,多少还把他当做皇子,不动太多心思,如今却是心思复杂了。 道君皇帝此刻写了一半,忽然停下笔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皱下眉随后又舒展开,这才再次开口:“二哥儿此番立下大功,想要些甚么赏赐?” 赵柽闻言站起,微微欠身道:“爹爹,孩儿不要赏赐,为国出力,为爹爹分忧,乃是孩儿份内之事,孩儿又怎敢妄谈赏赐?” 道君皇帝听到这个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二哥儿,朕听说你受伤了?” 赵柽不知晓道君皇帝是从战报上得知这个消息,还是蒋猷偷偷送信回宫,蜻蜓点水般道:“劳爹爹挂念,只是小伤并不碍事,眼下已经痊愈了。” 道君皇帝看了他一眼,神色间微微露出思索,但随后不着痕迹地掩盖下去,他心中有些疑惑,这说法似乎不是二哥儿的风格,这个儿子可是惯来都喜夸大其词,讨要好处,以退为进的,眼下怎么竟然变了性子一般。 他稍稍沉默了几息,道:“朕想过了,这次你不但讨贼有功,还为朝廷缴得贼脏百万两,朕就从这些银子里拿出十万两赏赐与你吧。” 赵柽闻言忙道:“孩儿不要银子,连带着那些珠宝玉器都是孝敬给爹爹的,孩儿也不要。”看书喇 道君皇帝看他,脸上隐去了所有表情,淡淡道:“二哥儿,你不要钱吗?” 赵柽道:“孩儿不要钱,几次征剿王庆,国库损耗极大,这些银子正好补充国库,而且爹爹的艮岳还没有建完,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孩儿日常花度极少,不用这些。” 道君皇帝开始仔细看赵柽,皇子里顶属赵柽和赵楷俊朗,气度超凡,风姿翩翩。 可赵柽像郑皇后多些,更为俊美,赵楷却像他多一些,有儒雅气质。 道君皇帝看了赵柽半晌,表情逐渐变化,微笑道:“二哥儿还是有心了。” 说完之后,他重新提起笔,眼睛看向御案上的诏旨。 赵柽以为那诏旨只写了一半,但此刻在下面看去,道君皇帝似乎只是填上了两个字,随后便再次放下笔,一张诏旨仿佛已经写完。 随后,道君皇帝道:“二哥儿,收复淮西乃是大功,你虽然不要金银,可官职也再难升,毕竟要顾及朝上的言语,不过……朕会为你迁一道王爵。” 迁王爵?这却是赵柽没想到的。 金银钱财其实道君皇帝有些舍不得,毕竟就像他所说,国库如今不盈,道君皇帝自家还要用钱,虽然刚才开口赏赐十万两,但那绝对不是心甘情愿的。 至于升官更是不可能了,到他这个位置,几乎已经升无可升。 一等国亲王,爵位已经到顶。 至于阶官,道君皇帝政和二年,改三师为三公,他阶太傅,赵楷也是阶太傅,这寄禄阶官也已是到顶,自然这三师改三公后,并不是皇帝老师的意思了。 既然阶官到顶,什么开府仪同三司之类,便再无意义。 至于差遣的话,也就是职事官,他提举侍卫亲军司,武职到顶,想要转文职,那就只有宰相副宰相,还有枢密使了。 大宋的枢密使与前朝不同,前几朝的枢密使都是武职,但大宋建国后把枢密给改成了文职。 参知政事之类的副宰相是不可能,一等国亲王不可能任副职,至于同平章事,左右仆射,少宰太宰什么的那就有点儿戏了,想想也不会让他主宰中枢的。 至于领枢密院事,就是枢密使,这个除非是道君皇帝脑袋抽了才会给他,其实就算是脑袋抽了估计也给不出去,哪怕他功勋滔天,但估摸着满朝文武没一个会同意。 所以,爵位,阶官,职官,都已经到顶,至于贴官学士之类的没意义,他此刻已经升无可升。 本来赵柽琢磨道君皇帝会给他个勋官,毕竟他这次立的乃是军功,大宋的勋官并没有实际的用途,只是个荣誉头衔,并不会加大他的权利,所以给他勋官应该无碍。 勋官十二转,一转高一转,第十二转乃是上柱国,他估计道君皇帝会封他个上柱国,可是道君皇帝竟然出人意料的要迁他的王爵。 其实这事儿倒也常见,赵楷原本封嘉王,后来进封郓王,就是迁王爵。 眼下所有皇子之中,只有他是国字亲王,封号齐。 事实上赵楷的嘉王变郓王是进封,并不算迁,毕竟郓字才算有了州属,但一等亲王就是一等亲王,并不因为州国之分就有更多的食邑和权利,只是名头听起来更大而已。 大宋每一朝的国字亲王都不多,这一朝就赵柽一个,与郑氏封后有关,毕竟是嫡次子。 往上追溯,哲宗无子,神宗时封了两个国字亲王,一个燕王一个越王。 但这个国字亲王封号其实与皇位无关,哲宗皇帝当年是延安郡王立的太子,而道君皇帝则是端王继承的皇位,所以大抵就是个名头,只不过赵柽好奇,他已经是齐王,道君皇帝还能给他迁出个什么王来? 齐王的名号已经很大了,单字的国亲王里,齐王是排在前面的。 单字国亲王,历来以晋、秦、齐、楚,这四个封号为尊,就是往下到郡王、国公封号,也以带此四字为尊崇。 晋、秦、齐、楚,当年太宗皇帝曾封过晋王,所以避讳的话,不可能给他迁封晋王。 不迁晋王,那就是…… 赵柽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动,抬头望向了道君皇帝。 第277章 秦王! 道君皇帝看着赵柽,双目中露出炯炯光芒,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一字一顿道:“二哥儿,朕与你迁封秦王!” 秦王! 赵柽心头一震,果然是秦王! 虽然大宋的国字王与能否继承皇位毫无关系,但这个秦王…… 还是那句话,单字亲王四种最尊。 晋王、秦王、齐王、楚王! 晋王因为在历史朝代里登极为帝的最多,所以排第一。 但大宋自太宗后再不可能封晋王,因为太宗皇帝兄终弟及之前,封的就是晋王。 而秦王,这个秦王! 怕不是世人一听到秦王,想到的就是李世民吧! 秦王李世民,玄武门李世民,贞观皇帝李世民,天可汗李世民! 秦王能在单字王里排第二位,除了因为大秦帝国一统天下,强大无匹,借其国号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唐太宗李世民登极之前封号秦王! 虽然大宋封什么王与最终继承皇位无关,但这个秦王,还是声名有些大了。 因秦得名,因唐而响,因玄武门之事被市井传唱,因天可汗为世人津津乐道。 这个秦王,这个秦王,这是要将他放在火上烤啊! 道君皇帝看着赵柽,赵柽也在看着道君皇帝。 还真是步步紧逼,赵柽心中暗想,这怕是没从蒋猷口中得出什么有用消息,所以亲自下场了。 赵柽心念飞转,好一招投石问路。 道君皇帝的这种试探,不可谓不高明,虽然大宋封什么王号与皇位无关,但这秦王又岂能不让人联想些什么? 似乎无关,又似乎有关。 试探再试探,除了投石问路,居然还有离间! 他一但受封了秦王,便将与太子赵桓彻底走向决裂! 齐王楚王都好说,秦王晋王必然会让人想到许多事情。 赵桓不会联想吗? 不说赵桓,不说朝堂百官,就是民间百姓,许多怕也会联想,都不必读书识字,只要听过说书,甚至说书都不用听,也会想起些什么。 此刻距离唐时并不算远! 民间还有许多唐时的传说,口耳相传! 道君皇帝看着赵柽沉默不语,道:“吾儿为何不言,莫非对朕的封赏不满?” 赵柽再度站起身,冲道君皇帝礼道:“孩儿谢过爹爹封赏,孩儿很满意!” 既然你老人家出招了,那我接着就是,推辞不肯反而是心怀鬼胎,不想到李世民,不想到玄武门兵变,不想到那张龙椅,又为何要推辞? 秦王就秦王! “嗯?”道君皇帝闻言点了点头,道:“朕的诏旨已经拟好,吾儿可以退下了,待来日宣告天下,吾儿迁封秦王!” 赵柽再一礼,却没有抬腿,而是有些期艾地道:“爹爹,孩儿有一事请求。” “二哥儿还有何事?”道君皇帝道,语气有些淡薄。 赵柽愁眉苦脸地道:“爹爹,孩儿请辞!” 道君皇帝闻言,眉头一皱:“二哥儿请甚么辞?” 赵柽道:“孩儿请辞侍卫亲军司提举,请辞陇右都护府都护,请辞群牧司提举。” 道君皇帝声音冷下来:“二哥儿这是何意?” 赵柽道:“孩儿自从入朝以来,走陇右,出渤海,南下讨贼王庆,次次危机,九死一生!” “在陇右与回鹘兵激战,差点死于一百八十里喀莫石林!” “东出渤海,又被海盗掳走,于荒岛囚困几月,以为再也不能回返!” “南下讨王庆,为早日破贼潜入狼穴,饱经生死,战场之上沥血奋战,遭遇几度刺杀,身受重伤,差点就马革裹尸,为国捐躯!” “孩儿累了,孩儿怕了,孩儿想着历朝历代的皇子似孩儿般经历这许多危难的没几个,孩儿不想再当官了,孩儿想做个闲散之人,每日吟诗唱词,赏花饮酒,便已足够。” “爹爹,请允孩儿辞官!” “二哥儿!”道君皇帝听完这番话后,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你的功劳有目共睹,朝上朝下无人不知,且当时入朝为官是你提出,曾罗列种种理由,眼下又怎能轻言反悔!” 道君皇帝心中来气,此刻若真准了赵柽请辞,他的颜面又往哪里放? 好大一场慰军仪式,东京城无人不知,哪个不晓,怕是再过些时候,天下都无人不知了。 还有西军,这次可以狠狠地打西军一下脸,朕不用你们,照样平贼了! 还有庆功宴,三日后还有一场盛大的庆功宴要举行。 然后你现在和朕说要请辞?! 你让朕的脸往哪里放! 让天下百姓,朝中百官,西军将领,都看朕的笑话吗! “爹爹……”赵柽偷偷看了下道君皇帝,随后露出一副诚惶诚恐表情,道:“孩儿不干了,再也不去打仗了,孩儿怕死在战场上!” 道君皇帝闻言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二哥儿,你打的是胜仗,又不是败仗,你怕甚么?” 赵柽道:“刀枪无眼,血流成河,孩儿从没想过打仗这般可怕,反正不打了,再也不打了,对了爹爹,孩儿还没有娶亲呢,离开朝堂之后,孩儿立刻就去寻觅可心女子,多娶一些,多生孩子,从淮西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十几个名字……” 道君皇帝看赵柽言语间竟耍起赖皮,不由气得心头火起,脸色铁青地道:“请辞之事朕不会允,你也莫要再提!”看书溂 赵柽张了张嘴巴,自言自语地道:“孩儿实在是太累,就算爹爹不允,孩儿,孩儿大不了不去府司当值就是……” 道君皇帝听见,怒道:“你想不去当值?” 赵柽立刻低头道:“爹爹,孩儿劳累过度,只想在府中躺着!” 道君皇帝气得哼了一声,好半天才道:“给你三个月假期休养,司内的事暂由谭真兼着,军中的事让刘锜折可存三人负责,请辞之事,以后再不许提!” 赵柽嘴角抽了抽,依旧是副愁眉苦脸表情,道:“儿臣遵旨。” 道君皇帝又道:“朕觉得你这次功大,若只是迁封王号,赏得还是有些轻了,让张迪陪着你去天驷监挑匹御马,连带着将朕那副八宝鞍辔一并赐与你。” 御赐鞍马,倒是常有的事,但让受赐者自己到御厩中去挑选马匹,却是破例的殊恩,宫内倒是无谓,但对赵柽这种已经在外开府的皇子却是例外了。 赵柽记得,四十年前秦凤路沿边安抚使王韶收复洮、河两州,凯旋回京时,神宗皇帝曾让他自己去天厩中挑选马匹,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人援引过这个特例。 他立刻换了表情,露出喜色谢恩,道:“多谢爹爹赏赐。” 道君皇帝摆了摆手:“速去挑选吧!” 赵柽礼后走出殿门,张迪跟着,道君皇帝直到看不见他二人身影后,才对一旁的宫女召了召手。 宫女立刻取来白玉酒注和玛瑙酒盅,然后在御案上满满地斟了一盅酒,颜色琥珀,乃是他常饮的小橘红。 道君皇帝举杯一饮而尽,露出副明察隐微,无幽不烛的表情。 这二哥儿,还是惯用的那一招以退为进,难道就没些别的花样吗! (本章完) 第278章 灯火璀璨上樊楼 赵柽和张迪走出延福殿,张迪在一旁躬身带路。 待走出好远,张迪才谄媚道:“王爷今日迁封秦王,荣膺懋赏,圣眷非凡,小人在旁伺候得也是与有荣焉。” 赵柽此刻也没了在殿内的谨小慎微,唯唯愁愁,笑道:“张押班,怎么最近读书了?哪来的这些词话。” 张迪低声道:“官家学富五车,日里都是写字作画,小人再不读点书,怕是早晚要被官家嫌弃。” 赵柽道:“官家,最近有没有去……” 说到这里,他伸手做了一个手势。 张迪见状一愣,随即换成了会心的笑容,低声道:“官家去那处都是每月固定时间,大抵就这一两日,肯定会去的。” 赵柽点了点头,道:“本王从淮西带回不少好玩意儿,要去娘娘还有向大娘娘那里送上一些,今日既要选马,便要改日了,总不能一天入宫两次。” 张迪闻言,抿了抿嘴唇,没有接话。 赵柽继续道:“小的们自也是要给,小五姐瑚儿九哥儿一些人,不过要她们自选才好,哪天我让她们过去府里,你跟着去就是。” 张迪立刻道:“王爷,小人怎敢,小人不敢。” 赵柽见他领会了意思,便不再说话,继续前走,这时已经看到宫苑内的一片空场。 他在这里停了一停,那空场是马球场子,他在宫内时倒常过来打马球,如今季节也好,但此刻场上却空无一人。 张迪见状忙道:“昨日刚开过一场比赛,打得足足一天,好不热闹,结果是九殿下带的队伍拿了第一,今日就都歇了。” 赵柽点头,宫内时常举办马球比赛,不仅皇子帝姬参加,就是娘娘妃仪们有时也会下场。 马球场一旁就是天驷监,走过去后有当值的小内侍站在门前迎接。 随后直奔天厩,天驷监内的马都有独立厩房,有的只养一匹,有的养个三五匹,根据马的品种性子,不一而足。 这里赵柽也熟,他没开府前,照夜玉狮子就养在了这里,开府后直接牵走了,所以这里并没有他原本的马。 每个厩房外面都挂了玉牌子,有些专属的马匹并不在他走进的这一侧,那些专属马匹厩房外的玉牌子上都写了主人,这边却是无主的御马。 赵柽边走边看,有些乃是马经上的名马,有些则没有名字,被起了个好听的绰号,刻在牌子之上。 其实赵柽并不缺马,只是眼下又不得不选,以前他倒是相中过小王贤妃的一匹马。 小王贤妃叫做王月宫,大他七八岁的模样,就是眼下也不过二十五六,生得白美丰腴,小时候曾经抱着他共乘过那匹马。 那匹马叫做追风,是名马里的一种,罕见的淡青灰颜色,额角上有块紫斑,十分神骏。 赵柽边走边看,每年西军都会送来一些马匹,道君皇帝并不全留下,部分直接赏赐下去,剩下的才带入天驷监。 张迪在旁边小声道:“王爷,前面有匹马不错,是河东路那边送过来的,官家还没来得及看,眼下无主。” “嗯?”赵柽道:“河东路过来的多是辽马啊。” 张迪道:“正是辽马,不同那些夏马蕃马,小人听说辽马的冲锋力道要强过那些夏马蕃马。” 赵柽点了点头,辽马的初冲速度确实要强过夏马蕃马一些,但是耐力却又弱于对方一点,两两相抵,综合起来其实差不多。 张迪这时小跑过去,先一步来到那厩房前面,赵柽走近一看上面是个空白玉牌子,没有雕刻名号。 他往里瞅一眼,是匹赤红色的马,毛顺皮亮,形态非凡,一时间也没有辨认出是不是名马,道:“就这匹好了!”看书溂 张迪闻言急忙应了,随后又去准备八宝鞍辔,待一切齐全了便于宫门处等待。 本来受赏御马是有一套规矩的,就是马儿也得装扮一番,披上锦帔,头上簪上红花,配着一副御用的八宝鞍辔,让受赏人在归途上享受这一份膺受御赐的莫大荣光。 可赵柽哪里会管这些,瞅了眼天色,这要是让小宦官们鼓捣完了,不得到黄昏时刻?他可是等不及的,直接牵马出了宫门,哪里有人敢问一句。 外面黄孤正在百无聊赖地和宫门守卫吹嘘剑法,看赵柽牵马出来,急忙接过缰绳道:“公子,官家赏赐的?” 赵柽点了点头,上了原本的黄马,道一声“回府”后,便不再言语。 王府门前许多人正在等候,更是弄出些仪式彩景,迎接他凯旋归来。 赵柽看了看,就是碎玉楼的一些人也都过来,混合着府里的,怕有不下百八十号。 他在人群后方看到了小娘的身影,两人目光一对,小娘脸红躲开,赵柽笑了笑,下马之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府内。 接风洗尘,摆宴庆祝,有戚红鱼和简素衣这两个王府大丫鬟在,一切自然办得妥妥贴贴,一直热闹到月上柳梢方才罢休。 赵柽唤过朱小乙,如今朱小乙在东城一片势力极大,手下的脏衣不下几千人。 当然这些脏衣不都是乞丐,只有一小部分年老干不动活儿的,才会沿街乞讨,剩下的都去河上城外卖力气,因为拧成了一股劲,便是那些帮派也不敢轻易欺负。 赵柽对朱小乙低声言语了几句,朱小乙咔吧咔吧绿豆样的小眼,道:“王爷放心,这事儿小乙肯定办好!” 随后一夜无话,转眼来到了第二日。 赵柽不上朝,也不去府司,看看花花鸟鸟,摆弄刀枪棍棒,就是在王府里闲了一天。 他琢磨着依道君皇帝的脾性,迁封秦王的事情未必会在今日朝上说,既然已经开始相互谋算,那极可能会在庆功宴上宣布出来。 到时候,众矢之的,正中道君皇帝下怀。 黄昏时,朱小乙过来,在书房里汇报一番后,赵柽便叫人更衣,接着又唤过来黄孤和苏石两个,点上十名侍卫,出了王府大门后,直奔樊楼。 樊楼原名白矾楼,后来更名为丰乐楼,亦叫樊楼。 樊楼位于御街东北端,马行街和任店街交汇的地方,裹头集市近处,距离宫城的东华门不算很远。 这个地点乃是东京内城最热闹的两处之一,另外则是州桥附近。 樊楼乃东京七十二家正字号酒楼之首,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组成,三层顶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高低起伏,檐角交错,富丽堂皇。 每到夜晚之时,楼内楼外,灯烛齐明,光华灿烂,为东京一大盛景。 虽然城内酒楼兴盛,但却以樊楼最为名扬天下,向来吸引无数富商豪门,王孙公子、文人骚客来此游玩欢宴。 樊楼之内拥有东京第一流的歌舞乐伎,而大宋规定,艺伎陪酒、陪宴、陪游、陪歌舞、弹唱是被允许的,来樊楼的人决不仅仅是为了一顿夜宵、饭菜,而是为了歌舞。 官员、文人、墨客,来此观看歌舞被认为是儒雅的事情,只要不在里面失态做些不可描述之事,就不会受到谴责。 所以尽管樊楼只是座酒楼,却生意极其兴隆,只因依靠的不是饭菜,而是陪侍饮宴歌舞的女子,文人写了诗、填了词,靠这些歌舞乐伎传唱扬名,一举两得,相得益彰。 关于樊楼,有诗为证: 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矾楼。 眼下,赵柽一行人就来到了樊楼近前。 樊楼共设五楼,分东西南北中,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 其中有的楼只是寻常饮酒,有的楼却有各种歌舞曲乐,有的楼则可点杂耍戏法,有的楼却是花房雅阁。 其中西楼是雅阁,南楼有大片歌舞,赵柽带着众人来到西楼门前。 这樊楼西楼,乃是最奢贵一处,寻常商贾都与费不起,里面都是开阔的雅阁,可以单独点来歌舞助兴,吟诗填词,极尽风流。 西楼门前灯火璀璨,便是三个小厮三个女侍迎了上来。 黄孤和苏石都依赵柽吩咐,换了书生儒袍,侍卫也着便装,刀剑藏于里处。 一行人被请上楼去,又换了个妇人接待,言语八面玲珑,直上了最贵的三楼,选了靠里处雅阁进入。 这阁子宽阔豪奢,便是与公侯门阁都不相上下。 内里都是软柔的毯子,席地的桌案,花瓶翠羽,各种装饰零碎物件,应有尽有。 妇人自家介绍,唤作梅娘,说话间便请点起酒菜。 赵柽几人于这樊楼倒不是第一次来,只是未曾表露过身份。 这时侍卫都在门外守着,黄孤苏石两个依了赵柽言语,只做相识朋友,各自坐在花案之后。 赵柽也不看牌子,只是把那最贵酒菜点上,喜得梅娘欢喜合不拢嘴。 待酒菜点完,便是舞乐,梅娘道:“公子可有熟识,都要唤谁来陪?” 一般来樊楼西楼的,是必点歌舞乐伎,或弹唱舞,或是陪酒。 赵柽看了梅娘一眼,微微一笑,道:“叫赵元奴过来,别的再安排十名八名,要歌舞出色。” 赵元奴乃是樊楼两大花魁之一,另外一名花魁是李师师。 梅娘闻言,先喜后愁,喜的是一见些人便是多金贵家,说不得还是甚么衙内子弟,出手言语都无比阔绰,愁的却是这花魁赵元奴。 她道:“实不瞒公子,别的都能承恩公子,就是赵娘子眼下有客,怕是今夜无缘,还请公子谅解一二。” 赵柽闻言脸上笑意收去,旁边苏石一拍桌子:“甚么客有我们公子尊贵,还不快去叫来!” 梅娘闻言不由赔笑:“实不是奴家推脱,赵娘子那边确是有客,刚入花阁不久。” 黄孤也道:“让你叫人就去,哪来些聒噪废话!” 梅娘见三人骄横,也只能先言语安抚,道:“三位公子稍坐,待酒菜上来先饮着,奴家去那头瞧瞧,看那边阁子无闲暇可以请动。” 苏石道:“有甚无闲暇,旁的阁子不必管,只叫她过来就是!” 梅娘急忙应承,又捡好听的说了几句,然后碎步走了出去。 (本章完) 第279章 争夺花魁 片刻之后,阁子里开始上酒菜,都是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赵柽点得有点多,身前几张花案全部摆满。 酒有十来种,各色果酒、花雕状元红、淡烈不一的烧酒,为了不混味道,光是饮酒的盅杯就有上百个之多。 苏石先取过只阳关玉杯,净了口沿,给赵柽满上一杯西域葡萄酒。 他和黄孤二人不知赵柽为何突来樊楼,自家王爷并不是个好玩乐的,来此应是有事,只是赵柽不说,他二人也不好问,只能静待吩咐。 赵柽面无表情道:“今夜忘却身份,好好作乐。” 二人闻言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都给自家面前斟满,黄孤倒了盅杏花汾,苏石则是把梅子酒用大杯盛了,摆在案上。 这时雅阁外莺莺燕燕响起,梅娘在阁门处告了声罪,引进来十名女子。 都是穿着清爽纱裙,红兜隐现,生得柳眉杏眼,樱唇桃腮的貌美小娘。 梅娘袅娜地走在前面,万福后开始介绍起每个小娘的名字与擅长,有的舞姿翩翩,有的歌喉美妙,有的擅长丝竹笛箫,还有的酒量千杯不醉。 赵柽瞧了瞧这些女子,指着其中一名白生生小脸的少女,往黄孤那边扬了扬下巴,少女立刻嘴角含笑走了过去。 接着他又看了名眉眼含春的,向苏石那边一指,这个也过去。 黄孤二人此刻不敢言语,便都沉住气,装出一副老成模样,嘴里打着哈哈,心中却是小鹿乱撞。 剩下的女子开始各司其位,这雅阁原本就容出了琴桌箫台、歌舞表演的位置,没被选上陪酒的便要表演助兴。 赵柽这时道了一声“赏”。 门外立刻走进名侍卫,拿出银子每人赏了大锭,梅娘与众女一起万福谢过,刚要开始奏曲起舞,赵柽忽然道:“赵元奴可叫来?” 梅娘闻言顿时一滞,急忙赔笑道:“回禀公子,适才奴家去了那处阁子,与赵娘子悄言了几句,赵娘子倒是要过来敬公子酒,就是阁子里的客人正在兴头上,怕现在过来得罪了那边客人,稍待片刻奴家再去一次,还请公子多多包涵。” 赵柽瞅了瞅她,这说辞却是此种地方常用,这梅娘说得倘熟,没有丝毫生涩,似是听着说了许多,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说。 他淡淡道:“本公子让你叫人来这边陪着,不是瞅个空儿过来敬杯酒了事!” 黄孤在旁挪了挪身子,努力距那白生生小脸的女子远些,随后道:“明明刚才应了,却又不带人来,莫不是在戏耍我等?” 梅娘立刻脸上露出委屈表情,眼下之事在樊楼倒也常见,年里不说上百桩,几十桩却是有的,都为争抢一些女子。 但像这般争夺花魁的倒是罕见,毕竟花魁身价高不说,就是待客也要看身份地位,若只是一些暴发户土财主之类,是不可能过去工乐唱曲儿的。 至于陪酒,那却是想多了。 除非一掷千金,否则不来个十遭八遭,大把的银钱洒出去,是不会陪着喝上一杯的。 甚至即便这些都做到了,但是言语粗鲁,没有太多学识,不懂诗词曲乐,也是不会喝的。 这些倒还是以前的身价,自从那位包下了李师师,不许旁人染指后,这樊楼里女子的价格便愈发高起来。 樊楼一共有两位花魁,李师师、赵元奴。 花魁下面还有十大名花,如今因为那位的缘故,便是名花们亦都今时不同往日,身价水涨船高。 那位自然就是大宋的天子,当朝的赵官家。 赵官家与花魁李师师的风流韵事,在东京城不算甚么秘密,就算市井百姓也多有耳闻。 赵元奴是与李师师齐名的花魁,虽然未得圣眷,但也不轻易露面,今日若不是那边阁里确是贵客,且给满了例钱,也不会下场的。 眼下这样事儿,梅娘自是知道怎么应对,不说真个遇到,便是私下里也演练了无数遍。 可那些大抵是应对寻常酒客的手段,这张嘴就要花魁过来的,至少在赵官家光临了樊楼之后,再未发生过。 她亦是久经沧海的眼力,暗中观察赵柽气质言语,便估摸了对方出身不凡,就是另外两人气势也足,都不像寻常的有钱公子哥,更加笃定之前所想的衙内之类。 尤其赵柽生得一副好容貌,她肯定赵元奴见了保管喜欢,话说回来,这种俊朗又多金的年轻公子,哪个又会不喜欢呢? 既然喜欢,那真见上一面也是无妨。 做她这个职当,不比街面上的生意买卖,要足斤够两,童叟无欺,信誉第一。 她这个职当要做的乃是左右逢源,面面俱到,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八面珑珑之下,不但要讨好客人,也要讨好娘子,这样在楼里才能吃得开,才能如鱼得水。 若是遇到不得眼的客人,自然有不得眼的办法周旋,若是遇见看得上或心喜的,那就是另外一种办法了。 梅娘心中暗想,这公子想见赵元奴,赵元奴对这样的公子又肯定是喜欢,那不如……想办法就让赵娘子过来偷偷瞅上一眼? 花魁虽有身价,但敬不敬酒,还不是自家定的,楼里又不会纠缠这些旁枝末节。 虽然这公子说是不要敬酒,只要作陪,但也是少年人说说罢了,找补一下颜面,又岂能真个留下赵娘子不让走? 倘她不打眼,这几人真是哪个府司的衙内,大抵不会不知樊楼的事情,赵官家常来常往,岂能在此惹事? 想到这里,梅娘心中暗暗定下主意。 这不是她为得人情好处,胆大妄为想要擅自做主,实在此种事情于樊楼之地再寻常不过,就是七十二家正店的宜诚楼,长庆楼、任店等地方亦都是如此。 她主持阁子里的事情,自然与赵元奴熟络,知会一声哪怕对方不想瞧也是无碍,至少知道自家惦记着对方,而不会只想着自家在这边收取了多少好处。 花魁娘子都是聪颖至极,没有那般愚蠢的。 梅娘道:“公子,奴家现在就去那处阁子瞧瞧,看看赵娘子能否容出身子过来一趟。” 赵柽眯了眯眼,道:“若是来了,本公子重赏于你,不过却不能再走。” 梅娘心中哪会当真,瞅一眼赵柽俊美面庞,道:“公子玩笑了,请不请得过来都不好说,待奴家前去试试。” 赵柽看她出门,默默端起面前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梅娘出了阁子转个弯,走过几十步来到另外个所在。 同样是一座雅阁,但门前内里却更加开阔,丝竹声不断,正有一名女子在唱词,唱得乃是钱希圣的木兰花。 女子声音娇若黄莺百灵,却又字正腔圆,将词里的春日气息唱得恍如其境,便是梅娘在外面也暗叫一声好。 暖阁的门开了一条缝,梅娘顺着缝隙向里看去,只见里面位子上坐着七八人。 除了一名白胖中年和一名留了黑须的中年外,其他皆是年轻公子,白胖中年与黑须中年做东,宴请那几名公子哥。 梅娘早就瞅出来,这两人是官,但品级应该不是很高,几次观看,都是对那些公子哥极尽阿谀奉承。 那几名公子哥应该是衙内,且家中老子官位不低,不然不会被两名官员如此谄媚。 赵元奴在这阁子里只是唱曲儿,并未陪酒,显然做东的两名中年虽花了大把银子,但却还远远不够让赵元奴下身陪酒。 而几名年轻公子虽然有这个意图,但都不愿意自家一掷千金,毕竟有人做东,自家再花银子岂不大头? 梅娘暗暗思索,那边赵柽出手显然比这两名中年男子要阔绰,心中就有些偏着,不过她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至于赵元奴过不过去瞧一眼,那便要看赵元奴的意思。 她在门外听一首词唱罢,赵元奴歇息,乐工起奏,众伎舞起,这才敲了几下阁门。 但此刻乐舞声大,里面人显然没有听到,她便把那门缝开大了些,正巧赵元奴朝这边望过来,便打个手势。 能做上花魁的位置,赵元奴自是聪敏伶俐,瞧见手势后微微颦眉,知道这必是私事,否则就直接进来说话了。 本来她不待搭理,毕竟还在场中,客人花了大把的银子请她,擅自离开总归不好。 可天气缘故,这雅阁儿内实在太闷,她瞅着那俩做官的更是无趣,便琢磨是不是出去说上几句话好。 她是听了对方交谈,才知道两名中年乃是官员,只不过品级什么的她有些不懂,似乎不是太大的模样,公子们倒都是衙内,但没听出是哪家府上的。 这阁的客人虽然给了例银,其实出手不算大方,并没有额外的赏赐,她心中难免有些不愉,再想到李师师,更是心头仿佛堵了块石头般难受。 赵元奴知道今晚官家又来了,自从那年朝上的相公引官家来樊楼后,官家便包下了李师师,再不许其他人碰,便是立刻身份不同起来,仿佛整座樊楼都在围着她转。 说不嫉妒是假的,毕竟无论样貌才学歌舞乐工,她样样都不比对方差,却又为何没有那般好运? 现在市井里都称呼李师师为李大家,等于拉开了身份地位,而她却还是那个樊楼花魁,无论何处去说,都是矮了几等。 之前听底下的人传过,官家最初前来游玩时,不见她乃是因为姓氏。 官家出宫逛樊楼,本就是被诟病的事情,若是再点了花魁交好,便于名声受损。 但官家风流,自然不在乎这些世俗眼光,就算外面议论,于名有亏,可最后加上个风流天子称号,倒也能免去不少非议。 可这花魁倘若再姓赵,可就不一样了。 同姓相婚,其生不蕃。 同姓相婚,可不单单是名声受损,更是涉及到礼教大事,尤其对皇家而言。 赵元奴自然知道这点。 可即便官家点她,又不会纳进宫中,哪来的什么同姓不婚? 就算是李师师以前也接过同姓恩客,顶多算是同姓相亲。 同姓相亲,这个又能如何,八竿子打不着的出身,又没有血缘关系,又不娶进家门。 但官家是个明白人,知道哪怕就算同姓相亲,别人行但他却不行,这不是风流了,这种声名上的亏损,可不是风流所能弥补。 天下就一个官家,所有人都盯着看呢,哪怕她这般樊楼花魁,别人想要亲近行,官家却要思忖再三。 何况花魁又非她一个,官家又岂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赵元奴想过这些,也只能自怨命苦,看着雅阁中人,心底愈发郁郁寡欢。 所以她想了后慢慢起身,无论梅娘真有事,还是假有事,她都要出去透上口气。 到了前处案边,微微一个万福,赵元奴道:“诸位相公公子,奴家失礼了,阁里有些小事相唤,还请容奴家出去一趟。” 两名中年人立时露出不快神色,但这两人即便请客,却还是要看那些衙内的脸色,便望向一旁。 公子们闻言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鬓边簪花的笑道:“赵娘子但去无妨,不过还要快些,我还等听娘子的如梦令呢。” 赵元奴浅浅一笑,道:“元奴去去就来,多谢公子体谅。” 她说完轻轻扭过腰肢,迈着莲步就向外走。 待出了阁子后,黑须中年人脸上露出不快神色,对簪花公子道:“小相公,这赵元奴有些太不识抬举了,左右不是个卖的,哪里来的这般架子,居然说走就走。” 旁边的白胖中年也道:“确是如此,自从进来后就处处端着,陪酒也不肯,伺候也不肯,就只是唱几支清曲儿,这也太不给小相公面子了。” 簪花公子摇头笑道:“你二位久放外地,不在京畿,对东京城的风月不甚了解,这樊楼如今可不是其他酒楼能比。” 黑须中年人奇道:“小相公,此话何解?” 簪花公子端起一盅酒缓缓喝了,道:“虽说樊楼原本就是正店第一,但也只是排名,还做不到力压其他酒楼,可自从官家来此游玩后,这地位身价可就大不一样了。” 白胖中年闻言低声道:“小相公,外面的传闻莫非是真的?” 没等簪花公子说话,旁边一个穿绿袍的青年摇着扇子道:“当然是真的,官家宠幸了李师师后,就时常过来,这樊楼便沾了皇恩,其他地方又怎能相比?” 黑须中年缩了缩脖子,道:“下官在外地听闻此事,还以为只是一些市井流民胡说八道,没想到竟然为真。” 簪花公子瞅他一眼,道:“官家风流倜傥,自是不怕这种事流传。” 白胖中年道:“这么说来,那李师师岂不是扬名?” 旁边绿袍公子道:“可不如此,赵元奴原本与李师师齐名,官家独宠李师师,赵元奴心中肯定不平,但谁让她的姓氏与官家相同呢。” 黑须中年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说这赵元奴怎么如此傲气,原来是心中在与李师师相比。” 簪花青年道:“原本身价相同,容貌亦不逊色,却因为官家的事拉开了距离,虽然比是再难比过,但身价却是要涨的,性子也要端起来,这样才合常理。” 白胖中年道:“小相公所言甚是,这般想来傲气点倒也正常。” 绿袍青年道:“其实二位大人今日算捡个漏,原本赵元奴哪里有依着例钱下场的道理,都是要多些赏赐的,想来今晚樊楼客少,才能请动,否则别提什么唱曲陪酒,怕是连面都见不到。” 黑须中年闻言连连点头:“公子说的是,下官见识浅薄了。” 绿袍青年道:“二位都外放边地,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也正常。” 簪花公子笑道:“其实有点傲气也好,不然处处迎合,反而没了意思,我却是喜欢看这种端着抬着的,这样才有味道。” 众人闻言,皆是大笑起来。 赵元奴出了阁子门,梅娘急忙将她请去一旁,然后说起之前的事情,话里话外自是有些夸张,暗示着赵柽那边不但人要强过这里,就是出手也更加大方。 赵元奴轻声道:“为何不早般来,如今却是晚了。” 梅娘道:“娘子不妨过去阁外瞧上一眼,应心了就寒暄两句,结个善缘,不应心转身走便是。” 赵元奴在此处忧闷,想了几息后微微点头,随后跟着梅娘向那边阁子走去。 到了赵柽所在的雅阁门前,赵元奴顺着阁门向里看去,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赵柽身上,随后就是一呆。 (本章完) 第280章 不如怜取眼前人 赵元奴目光落在赵柽身上,就是一呆。 她娇俏的脸蛋浮现起两朵红云,一双眼便再挪不开去。 好俊俏的公子哥! 便是那神情动作,气质神韵,亦都是一等一的。 哪怕赵元奴在樊楼这等地方,唱词工曲,接来送往,所见之人无数,却也没看过这般俊美异常,神彩如玉的公子。 赵元奴看着赵柽,心头仿佛被一条绳索紧紧缠住了般,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双腿紧紧并在一起,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栗。 旁边梅娘看到她表情,会心一笑,小声提醒道:“娘子,是否要进阁一叙?” 赵元奴被她惊醒,不由浮现出一丝羞怯之意,低声道:“这般进去,不会唐突贵客吗?” 梅娘见状心中渍渍称奇,她在樊楼已有多年,原本是乐伎出身,只因擅于交际,年岁大了被提拔起来管这第三层的阁子,小半生里见多识广,又非赵元奴李师师可比。 只是花魁娘子这等神色举动,却是她从未见过的,这怕不是寻常的入了眼,恐是动心了才对。 梅娘低声笑道:“娘子多虑了,哪里来得唐突,倒是阁内公子三番两次想见娘子,颇有些急不可耐呢。” 赵元奴闻言轻咬樱唇,道:“那就……见一见这位公子?” 梅娘道:“当见,当见。” 于是敲了门,里面应了声后,梅娘便引赵元奴走进去。 赵柽在案后静坐,早知道外面来人,这时不由举目去看。 梅娘身后随着一名窈窕女子,年龄双十左右,生得极为娇媚婀娜。 身着淡粉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如桃花。 见她肌肤似雪,宛如凝脂雪莲,芳靥晕红如火,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白皙娇美挺直玉颈下,一双柔弱浑圆细削香肩,凭添几分诱人风情。 赵柽立刻眼睛都直了起来,不待对方行礼,便哈哈大笑道:“可是赵娘子当面?” 赵元奴此刻也撇过梅娘,上前万福道:“正是元奴来晚,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赵柽笑道:“不瞒赵娘子说,我与赵娘子乃是本家。” 啊?赵元奴闻言顿时一愣,心中暗想,怎是姓赵的? 不过她随后便笑自己紧张,天底下只有一个官家,只有官家在意这个,旁人若不嫁娶又怎会在乎这些。 可想到嫁娶她心里又难免一动,忽然生出个念头来,若真是嫁人,那么嫁给这位公子才好,哪怕这位公子没有银钱给她赎身,她自赎了便是。 可她知道这又是不可能,这位公子一看衣着气度,就非寻常出身,何况能来樊楼西楼,银钱自也是不差的。 她这种身份,若是嫁与普通百姓之家,说不得还能做妻,但凡有点钱财势力,便都只能做妾了,就算是嫁给穷书生,也是当不了正妻的,因为书生要考功名,将来要做官,有个花魁娘子出身的正妻,乃是仕场污点。 想到此处不免有些黯黯,但脸上又不想被瞧出来,看着赵柽莞尔笑道:“原来是赵公子,元奴失礼,元奴……陪公子饮上一杯。” 赵柽道:“我仰慕赵娘子许久,娘子快过来坐。”说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赵元奴闻言美目流盼,轻移脚步向案旁走去。 赵柽这时瞅了瞅前面眼巴眼望的梅娘,点头道:“这件事你做得不错,合该打赏,来人!” 外面立刻走进一名侍卫,躬身道:“公子有何吩咐?” 赵柽伸手指向梅娘:“向来给本公子办事的人,本公子都不会亏待,赏金!” 侍卫立刻取出一只金锭,看模样足足有十多两,伸手递给梅娘道:“公子打赏。” 梅娘接过金锭,眼睛都笑得睁不开,嘴里连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那奴家就出去外面等候娘子。” 赵柽摆了摆手:“等候甚么,有事自去喊你!” 梅娘不疑有他,乐颠颠出了门去。 赵元奴这时已经给赵柽斟满杯酒,但心中却愈发五味杂陈起来,刚才她见到赏金一幕,已经可以肯定,眼前这位公子应是出身官宦之家,就算衙内里也该是拔尖的那种。 因为打赏黄金这种事情,商贾之家很少能做出来的,黄金稀有,虽然和银子可以兑换,但于市面之上却少流通,也少有人拿黄金去换白银。 事实上大宋一直流通的是铜钱,原本白银只做大宗结算时使用,只是近年来铜钱贬值,很多地方便开始用起了碎银。 至于黄金,那是财富和尊贵的象征。 商贾之家即便藏有黄金,都是当做宝贝留着,别说打赏,就是使用都不太可能。 而一般的官宦家虽然也有黄金,但同样很少拿出去,像樊楼这种地方,打赏银子就足够了,怎么可能去用黄金打赏。 而且还是打赏个下人,还言语间这般随意,普通衙内就算家里肯给黄金,也不可能去打赏下人,至少也要在名花面前显摆才是。 赵柽这时见赵元奴只是给自家斟酒,却并没有坐下,一双妙目瞅着他有些发呆。 他伸出手去,一把将那玉手抓住,轻轻一带,将赵元奴带进怀中,笑道:“娘子为何不坐?” 赵元奴本来心中正在胡思乱想,哪里料到赵柽居然如此大胆,不由轻声呼道:“啊公子,这不可以。” 平时就算客人一掷千金让她下场陪酒,也没有直接坐在怀中的,大多还是恪守规矩那种,甚至一些读书人还会遵从一些酒桌礼节,哪里会这般粗暴直接。 花魁身价与那些名花或者下面的小花不同,青楼女子坐上花魁这个位子后,虽然也会夜宿陪客,但在外边却不能如其她女子一样,和客人随意的打情骂俏,便是言谈举止都须注意分寸,不能做出些降低花魁身份之事。 即便要做,也不能在雅阁里,也不能当着太多人的面,否则花魁的身份就不值钱了。 赵柽把赵元奴揽在怀里,便是其她女子也吃了一惊,都知道这样的事情不好发生在花魁身上,但却都只是看着,甚至有些心中还冷笑起来。 赵元奴声音仿若猫儿低语:“公子……还请放开奴家。” 赵柽道:“先喝杯酒。”说完端起酒杯到赵元奴面前。 赵元奴面色酡红,低声道:“奴家喝就是了,还请公子放手。” 赵柽看她喝完杯中酒,笑道:“久闻娘子歌喉更要盖过李大家,给本公子唱首词可好?” 赵元奴这时感到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只觉这公子也忒是无礼了些。 她出道即花魁,哪里在大庭广众下,被人如此搂抱调笑,这些不都是要在房中做的吗? “公子想听什么词?”这次声音更低,仿若蚊鸣。 赵柽道:“娘子就唱一首晏同叔的浣溪沙吧。” 他说罢放了手,赵元奴从他怀中扭走,去了场中。 此刻听得曲响,赵元奴略微整了下发丝纱裙,然后望向赵柽,轻轻唱了起来。 唱的是: 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闲离别易销魂, 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 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声音娇中带着几分妖娆,柔中夹着几分妩媚,乍一听似黄莺出谷,鸢啼凤鸣,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柔魅。看书溂 直传出雅阁之外…… (本章完) 第281章 一阕词曲酒一杯,阁外骤风雨 一曲唱罢,赵元奴美目流转,望向赵柽:“公子,元奴唱得如何?” 赵柽抚掌道:“果然仙乐飘飘,余音不绝,令人陶醉。” 赵元奴道:“奴家再给公子唱上一曲如何?” 赵柽点了点头:“甚好!” 赵元奴莞尔:“还请公子点词。” 赵柽笑道:“待本公子想想。” 梅娘这时在门外已是着急,侍卫将门关死,她倒没看见之前阁内情景,但赵元奴唱曲的声音却是传出来一些。 这怎么就唱上曲了呢?不是说好了陪喝一杯酒,结个善缘就离开吗? 这赵娘子也未免太心急了,你可是花魁娘子啊,且那边雅阁里还有人候着呢! 梅娘心中想着,唱完该是出来了,可一曲终了,非但没见到赵元奴出来,片刻后居然又唱起,她不由脸色有些微变。 梅娘原是知道赵元奴聪敏伶俐,知轻识重,可却未料到今日竟这般拖泥带水,倘再耽搁下去,那边雅阁寻不到人,可是要出事情的! 本是滴水不漏般圆满,也不知这花魁娘子做何想,竟昏了头似一再拖延下去,哪怕真的对赵公子动心,可又岂在这一时? 梅娘在门外急得有些跳脚,却也无可奈何,总不敢直接闯进去就是,便拿眼睛看那旁边的侍卫。 这次赵柽带来的十名侍卫,都是以前御龙直里的人,眼下编制迁到了侍卫亲军司,御龙直这支禁军队伍与寻常禁军不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加入的。 大宋皇城共有五重护卫,皇城司亲从官、宽衣天武、御龙弓箭弩直、御龙骨朵子直、御龙直。 这五直的禁军,不选东京之外人,不选寻常百姓,不选普通军中人,只选禁军有功的军官之后。 须得禁军家族,祖上还得当过军官立过功,在兵部的军籍上可以查看得到,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加入皇城五直。 五直的禁军,军饷要远远高于普通禁军,甚至比马军都要高。 当初立下这种选人规矩,是基于两方面考虑,第一是忠诚忠心,第二则是对禁军底层军官的一种恩眷。 所以,这五直的人,身份地位与寻常禁军不同。 五直的人因为久居内城,见识眼界,也不是城外那些禁军可比,个个都是东京老油条。 若说外面的普通禁军闲来去城里逛,也就是听听瓦肆,走走暗门子。 皇城五直却是逛勾栏,上青楼,甚至也会去吃七十二正店。看书溂 赵柽从御龙直带来的这些人,虽然只在府内做侍卫,但自从转进侍卫亲军司后,都被他提成了军官编制,每个月府上又有额外的赏钱。 都是囊中鼓鼓,平日里见多识广。 这时一个大胡子侍卫,看梅娘在那里跳脚着急,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这婆子,鼓噪甚么声响,打扰了公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梅娘本来等待就心焦,闻言更是生气,她虽然年岁不小,上不去乐场了,可也不是什么婆子,如今只是三十几岁人,还不到四十,并非半老徐娘,乃是风韵犹佳正当时。 她不由道:“愣头青口无遮拦,娘子我哪里像婆子了?” 大胡子侍卫笑道:“叫你莫要鼓噪,却道什么年轻年老,还以为是十几二十几的时候呢?有人娇着疼着惯着。” 梅娘越听越气,本是脑筋灵活又玲珑的心窍,可但凡女子,哪里能受得这种言语,尤其看对方只是一名侍卫,身份不高,怕是都头一次来这樊楼。 她恼道:“我等娘子急迫,哪有甚么鼓噪?你这呆鸟好去哪里,还不是胡子一把,老大不小,若不是公子可怜你,怕早嫌老赶出府外了。” 大胡子侍卫闻言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我家公子待我们好,便是可以养老,哪像伱这婆子,眼下虽能勉强抛头露面,再过些年岂能还接来送往,这樊楼还会用你?到时怕要愁苦下半生了。” 他边说便对旁边一名侍卫挤眉弄眼,那名侍卫年轻,是年前跟赵柽逛州桥的吴小刀,看此刻大胡子对他示意,却又不知接什么好,红着脸只是讷讷。 梅娘闻言却是气急,大胡子说中了她心里事。 似她这样的楼内乐伎,原本是年龄差不多就赎身出去嫁人,也有自赎的,可她心气高,当时不愿被富家赎了当妾,又不愿自赎草草从人,其实一般年龄到了,自赎用不了几个钱,樊楼赏赐多,到了年纪后几乎个个都有自赎的本钱。 楼内看她擅长来往交际,便问她愿不愿意留下做事,她应了后一点点做起,直到现在的西楼三层管事,职当做得不错,钱财也积攒不少,但就是年龄更大了。 这个时候也没甚富户愿意纳她了,自家也没地方可去,眼瞧着在樊楼已是做不上几年,以后何去何从全无着落,日日里愁的便是这个,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提早嫁人。 此刻大胡子戳破了她的心事,本就羞恼的心情更加糟糕起来,看着大胡子一脸得意的模样,气道:“我将来如何要你来管,说甚养老,没有边际的事情,愁苦半生怕是说你自家,我就不信你这呆鸟走不动路时,护卫不了公子,公子还会白养着你不成!” 大胡子闻言摇了摇头,嘿嘿笑道:“没人同你辩这个,你莫要喧嚣,自家事自家知晓,某不同你说这些有的无的。” 梅娘瞧他一脸不屑模样,将难听的都讲过了,如今却道不说,一时气忿难当,怒道:“你这呆鸟将话讲好,甚么是自家事自家知晓?” 大胡子摸摸脑门,道:“你倘再喧嚣,某就将你捆起来,塞住嘴,丢去楼下!” 梅娘哪见过这等嚣张的侍卫,她在樊楼日久,各色人等都见过,但有主人嚣张跋扈不讲理的,却从没侍卫仆人敢这般口出狂言。 她刚要再次开口反驳,阁子里乐曲忽停,原来是赵元奴又一首词唱罢。 梅娘心中惦记事情,哪怕这时再气,头脑却忽地一下清醒过来,知道不能再和这大胡子纠缠,要赶快提醒赵娘子回去那边。 她急忙走到门前,大胡子侍卫在后面喝道:“婆子大胆,想要做甚?” 梅娘伸手就去敲门,大胡子从后面抓她,提着后领像提小鸡一样拎起,道:“叫你不要打扰公子,怎不听话?” 梅娘被他拎了起来,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口中立刻慌乱叫喊:“娘子,娘子出门了。” 大胡子伸手去捂她嘴,这时阁内传来赵柽的声音:“外面吵闹什么?” 大胡子低声道:“叫你不要喧噪,怎地不听,公子怪罪下来,我看你待如何!” 那边吴小刀打开阁门,道:“公子,是那管事的婆子喧闹。” 赵柽道:“放她进来。” 大胡子将梅娘放下,梅娘也来不及和大胡子呕气,小跑进阁中刚要说话,却瞅见赵元奴被这公子拽着坐进怀内,不由叫苦不迭,暗想这怕不是要出大事了! 她道:“打扰公子了,奴家……” 赵柽冷哼了一声,打断她道:“说了出去自忙,在门外又闹哪场?” 梅娘道:“公子,赵娘子出来时久,奴家……奴家怕那边阁里察觉,来,来请娘子回去。” 赵元奴此刻坐在赵柽怀中,脸色娇艳欲滴,闻得梅娘言语心中一惊,竟是只顾着和公子在一起,浑然忘记了那边的事情。 她暗暗着,这却是不好了,若那边阁子真的找过来,于名声有损不说,怕是会闹将起来,难以收场。 那边是既有衙内又有官,即便公子不怕……可这东京城的官们不是彼此相护的吗?倘若双方相识,赵公子会不会护着自家? 倘若赵公子只是见色起意,一时玩乐,不护着自家,那樊楼的惩罚…… 一想到这里,赵元奴心中惶惶起来,就要挣脱,可赵柽哪里肯放她走,便是用手拦住了她纤腰,道:“娘子要去做甚?” 赵元奴轻咬樱唇道:“公子,奴家不能坏了规矩,那边阁里等着,我须回去。” 赵柽摇头道:“回甚么回!” 赵元奴道:“公子,奴家偷跑出来见公子,便已是不讲信义,若再不回去,樊楼的规矩………” 赵柽冷笑道:“甚么规矩,甚么信义,樊楼的规矩也算规矩?至于信义……本公子就是信义!” 赵元奴闻言呆了一呆,没想到这位赵公子居然如此强势。 赵柽端起一杯酒到她唇边:“喝酒便是,别的不要娘子管。” 前面梅娘见状,立刻额上出了汗水,没想到这位赵公子之前所说竟为实话,想的根本就不是与花魁娘子喝杯酒了事,他压根就没想放人走。 梅娘脸色无比难看,望向赵元奴,只见花魁娘子坐在公子怀中羞羞答答,眉眼春意荡漾,竟一口干了那葡萄酒,她头内一晕,心想这算是彻底完了。 这是要出事啊,那边阁里是衙内和官,这边也是衙内,一但闹起来,樊楼未必拿他们如何,可自家这个管事……怕不是要被活活打死,就算是赵元奴,也要受到重罚。 梅娘一想到这里,便是身子都没了气力,仿佛已经被叉到了棍棒之下,就等着鞭挞受死。 她心中哀叹一声,花魁娘子怎就鬼迷心窍了一般,眼前看来是说不通了,还是早做打算的好,不行就先通知楼里,说不好还能短点责罚。 她心中念着就要往出走,不料这时外面大胡子拎了个丫鬟进来,随意往地上一丢道:“公子,这是来寻找赵娘子的。” 这丫鬟年岁不大,已是吓得战战兢兢,这时看到赵元奴,立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赵柽皱眉道:“什么人?” “是奴家的贴身丫鬟,怎么竟然找来了这里?”赵元奴见状花容有些失色,忙看着小丫鬟道:“弄玉,出什么事了?” 小丫鬟哭道:“那边阁里见娘子久久不回,又找梅娘不到,已经闹了起来,让奴婢出来寻找,说找不到就要拿奴婢问罪。” 赵元奴闻言惊道:“那边有没有去找楼里人?” 小丫鬟哭哭啼啼道:“娘子,怕是已经去找了,他们找不到梅娘,便说要找楼里问问,说这樊楼怎么做的生意。” 梅娘在旁听到这话,顿时站立不住,身子一软坐到了地上。 赵元奴这时急忙道:“公子,奴家还是回去的好。” 赵柽道:“哪也不许去,谁要找人就让他过来这里!” 赵元奴低声道:“公子,让奴家回去吧,奴家不想连累别人,现在回去还有的补救……”说完,她看向地上的小丫鬟和梅娘。 赵柽道:“都在这里,谁也不能走,娘子去给我再唱上一支曲,本公子要听……” 他话未说完,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喊:“我看见那小丫鬟来了这边,那赵元奴肯定在此处偷腥!” 赵柽闻言,对前方的大胡子侍卫道:“周处,出去瞧瞧。” 大胡子侍卫名叫周处,王府内的侍卫统领是苏石,还有两个副统领,一个就是这周处,还有一个叫钱文西,今天没有跟来。 周处出门只是几息,便转身回来道:“公子,是樊楼里的人,但带头的应该是其他阁子的客人。” 赵柽点了点头,知道定是小丫鬟出来找赵元奴时,被那边阁子的人跟上了,然后又找来樊楼的人一起过来。 这时嘈杂声已经很近,他道:“门不用关,就让他们听赵娘子唱词。” 周处应了一声出去,赵柽冲怀里一脸懵懂的赵元奴道:“娘子给我唱一首柳三变的凤凰阁。” “啊……”赵元奴这时有些傻眼,那边的客人和樊楼里的人都找上门来了,公子怎么还有心思听词? “公子,可外面……”赵元奴小脸有些发白,门口脚步声已经到了,她听见樊楼里的人正和门前侍卫交涉。 “让你唱就唱,外面的事别管。”赵柽淡淡地道。 赵元奴撅了撅嘴,应了一声,袅袅娜娜向场中走去,这时凤凰阁的调子响起,旁的女子不管外面发生甚么,赵柽打赏她们,想听凤凰阁,那她们就弹奏凤凰阁。 曲乐的声音瞬间和门外吵闹混杂在一起,隐约有打斗声传递进来,随着几声惨叫,赵元奴也开口唱了起来,唱的是: 匆匆相见,懊恼恩情太薄。霎时云雨人抛却…… 第282章 我爹是侍郎 一阕词曲酒一杯,赵柽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脸上少见地出现了红晕。 词唱罢,阁外的打斗也停了下来,周处双手各拎着一人走进阁中。 左手是个油头粉面的书生,右手是个短衣打扮猴儿也似的汉子。 两个都鼻青脸肿,书生一只眼肿似猫熊,猴儿汉子鼻下汩汩流血。 周处将他们两个狠狠惯在地上,摔得两人哎哟惨叫,周处道:“公子,这油粉脸儿是那边阁子里的,猴儿汉是樊楼的打手。” 赵柽点了点头,周处又道:“一共来了十多人,都被属下们揍得趴下,只是拳脚没动兵刃,有几个还在外面躺着,剩下的跑掉了。” 苏石这时看向赵柽:“公子,如何处置?” 赵柽微微思索,他来樊楼无非两个意图,一个就是喝酒闹事,往大了闹,越大越好。 另外一个是道君皇帝既然出招,他就要还招,道君皇帝给他迁封秦王不可谓不狠,一下就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便是太子赵桓都会与他翻脸。 他知道眼下道君皇帝在樊楼,在宫中询问张迪就是此事,张迪说这一两日间会来,所以又派朱小乙前去探查。 朱小乙发现端倪后,他便带人来此,想着好好闹上一闹,最好是闹到道君皇帝跟前。 父子逛青楼,你老人家不要声名,我也不要,比一比谁风流就是。 赵柽想到这里,嘴角的笑意更浓,他现在樊楼西楼,道君皇帝密会李师师一般都在中楼。 中楼大抵不对外营业,乃是樊楼自家理事和接待贵客的地方。 王黼高俅常来樊楼,是贵客中的贵客,最初就是他俩怂恿道君皇帝游玩,李师师也是这俩人给牵的线搭的桥。 如今道君皇帝抛开了这俩人,每次都让张迪安排,张迪入宫前乃是混迹市井青楼之辈,自然布置的妥帖。 高俅自此恨上了张迪,这也是张迪处处讨好赵柽的原因,毕竟赵柽与高俅不和,敌人的敌人肯定就是朋友。 赵柽这时看前面两人,猴儿打手倒是垂头不语,一副斗败公鸡模样,这种楼里馆里养的帮闲听喝,最是有眼力,欺软怕硬,门外交了手便知道不好,这是纯纯地踢到了铁板,如今被擒住,哪还敢言语半声。 那油粉脸儿的书生打扮,却是不忿,扯着脖子喊起来:“你们居然敢打本公子,本公子爹爹可是吴侍郎!” 赵柽摸了摸下巴,看着书生道:“这京城里的侍郎多了,你爹是哪个吴侍郎?” 书生看他不知,立刻急了起来,张嘴就道:“我爹是吴刚!” 赵柽闻言笑起,手上轻转着阳关玉杯:“原来是兵部的吴侍郎!” 书生立刻有些神气,挺了挺腰,扬脸儿瞪眼道:“你这厮既然知道,还不赶快请本公子起来,然后磕头赔罪,再奉上一万银子买命……” 他话还未等说完,旁边的周处已是抡起蒲扇般的大巴掌,猛扇过去,顿时将这书生打得在地上转了个圈儿,只觉得眼前好大一片浩瀚星空,满是金色的星星点点。 这油脸儿书生自小哪吃过这样的好打,外面打了不说,进阁儿又打,报出老子名号后再打,不觉心中惊惧崩溃,张了张嘴,竟“呜”地一声大哭起来。 赵元奴认得书生是那边阁里的衙内,听到书生说出吴侍郎三个字,心头就是一惊,侍郎已是极大的官职,侍郎家的公子可不是普通衙内。 她刚想上前劝赵柽几句,就看那大胡子侍卫抡起巴掌,竟直接将吴衙内给打得原地转起圈来。 赵元奴立刻呆住,心中想着是不是这大胡子想要坑赵公子,居然敢伸手打侍郎家的衙内? 虽然樊楼也不乏两阁客人动手打架,可大多都是主人对主人,仆人对仆人,因为此处不像外面市井,几乎都是有钱有势的人物,仆人侍卫就算再没脑子,也不会冲着对方主子出手,倘真有事,谁也不会保他。 而侍卫在知道对方身份后,还敢去打,那不是胆大包天不要命了,就是想坑自家主人。 赵元奴一想到这节,心中不觉发慌,碎步上前就要暗中提醒赵柽。 那边梅娘坐在地上也看傻了眼,这可是侍郎家的儿子,怎么一个侍卫就敢伸手去打?虽说看赵公子出身不凡,可此刻不该是互述身份背景,高的扬眉吐气,低的赔礼认怂吗? 只有那小丫鬟弄玉没那多想法,擦了擦眼上泪水,心中暗叫解气。 赵柽瞅那吴衙内冷笑道:“身穿儒衫,却口出不逊,还敢直呼老子名讳,简直大逆不道,给我把衣服扒下去,靠墙边站着。” “啊?”吴衙内懵懵懂懂地听到赵柽的话,然后感觉一双带毛大手就来撕衣服,不由惊叫一声,这斯文事小,失节事大啊,哪怕吓得浑身酸软,还是拼了命地挣扎。 周处却哪容他反抗,仿佛老鹰按着小鸡崽拔毛一般,三下五除二,就将他外面的儒服扒了下来,露出里面内衣,然后怪笑:“倒是没少穿,怎地还有一层?” 阁内女子众多,见状惊呼不止,虽然不是未曾见过,但活扒侍郎家的公子可是头一遭。 赵元奴俏脸变色,来到赵柽身边小声言语,赵柽摇头道:“无妨!” 接着,只见周处手提吴衙内走去前方墙边,道:“想不讨打便老实站立,若有半点差错,这层也给你扒掉。” 吴衙内吓得瑟瑟发抖,强忍着身上被打疼痛,立于墙边,一时间只觉得人生伤悲,生不如死,已是万分后悔今晚来这樊楼。 那猴儿打手堆做一团,他见吴衙内报出身份字号都挨打受罚,立刻就知道眼前这铁板若不是外面山寨的大王,就定然背景比侍郎还要厉害,且是个不顾规矩狠辣无情的主。 他自是精明,便颤抖开口:“爷爷,小的,小的………也去那边站着?” 周处过来,一脚滚地葫芦将他踢过去:“腌臜东西,也能和衙内平起平站?去那边蹲着,蹲不好三条腿全给你打断!” 猴儿打手滚到墙边,心中却是松了口气,这等人物连侍郎公子都敢操弄,弄死自家还不如捻死只蚂蚁般简单?此刻降下惩罚就好,蹲着就蹲着又不要命,不怕大王伱惩罚,就怕你不罚啊。 赵柽伸手点了点桌上几壶酒,冲周处道:“拿去外面解渴。” 周处喜道:“多谢公子!” 他抱着酒壶出去,与吴小刀等人喝了,就听廊子那头又传来脚步声,比之前还要嘈杂,不由嘿嘿笑道:“今晚有得热闹!” 几息之后,就看那边跑来数十人,不比之前空手,这些人都拿着棍棒之类,有两个竟操持着明晃晃的朴刀片。 周处抹着嘴边酒渍,道:“对方人多,看来此番要动家伙了!” 刚才人少,彼此相差不多,只是拳打脚踢就能摆定,如今看这架势,对方是要动真格的了。 这群人转眼来到近前,周处定睛观看,只见为首的是个穿员外大领的胖子,一瞧就是樊楼管事。 旁边还有两名脸色红通通却又透着铁青的公子,周处心中有数,肯定又是那边阁子里的衙内。 他对吴小刀等人使个眼色,刚要从身上摸东西,就见那管事脸色阴沉地道:“诸位也太没规矩了吧!” 周处闻言一乐,上下打量胖子:“你算什么玩意,也敢在爷爷面前谈规矩?” 胖子一愣,双眉紧锁,他今年四十有八,足足在樊楼厮混了三十余载,日日里见识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商巨贾,虽然也有些狗仗人势的家奴,但眼前这么跋扈无礼的倒真是头一遭。 联想之前跑回的打手言语描述,又琢磨着阁子里的客人敢强行霸占花魁,不由心下谨慎起来。 他这种人,眼光自然远远高过梅娘,经的事儿也不是梅娘一个乐伎出身可比。 此刻想着既然能来此处玩乐,又带这么多侍卫,那阁子内的主人绝不是虚张声势,且这侍卫满嘴京味,一听就是东京本地出身,那主人也不可能来自外面。 敢在京里这般豪横,就连侍卫都跋扈不讲道理的,那远远不是他一个管事能惹起,可规矩又不能坏,况且那被抢了花魁的一方也不是善茬,都是一等一的衙内公子,这种情形之下,他有些迟疑起来。 以前不是没经过这种,可却远没眼下这般激烈,直接霸占人去还动上手。 管事微一沉吟笑道:“在下倒也算不上什么玩意儿,同诸位差不多的身份,都是为主人效力的下人。” 周处闻言“呸”了一口,冷笑道:“少抬举自家,就你这樊楼的管事给爷爷提鞋都不配,甚么差不多身份?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周处等人虽然在王府做侍卫,但都有军衔在身,不同于普通兵丁,哪肯让这樊楼的管事往脸上贴金。 管事此刻就算城府再深,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他深吸一口气,讪讪笑道:“在下虽然不配,但这事自然不由在下来说,诸位怕也是难说得起!” 周处盯着他不说话,就看管事微微躬了下身子,对向旁边两名衙内:“这二位可是吏部侍郎和宝文阁直学士家的公子,诸位要怎么说?还是请阁内的贵客出来分说才是。” 他一手太极,直接把事情抬了上去,心中料想眼前这些侍卫定然无法接住,肯定要回阁子去找主人,待双方交涉起来,便少了他许多麻烦。 之前吴衙内去寻人时并未表露身份,所以这管事听回来的打手报告,只知道有这方阁子的人同样被打,却不知被抓了进去,也不知具体身份。 周处闻言笑道:“原来是吏部侍郎和宝文阁学士家的公子,这却是失礼了。” 那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却是喝得多了,脚步浮晃,但事情却没忘却,沉着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喷吐酒气道:“你这狗东西,推三阻四,到底是哪家的哥儿在里面,出来让我瞧瞧,竟然敢抢花魁入阁,真是胆大包天!” 宝文阁学士家的公子也酸酸地道:“我们花了银子,你家的却在里面享受,本公子今天倒要见识见识,这不讲道理的东西究竟是谁!” 周处看二人口出不逊,声音也冷了下来:“两位衙内真的要看?” “自然要看!”两人异口同声地道,都是心中吃味,虽然在那边对赵元奴摸不着碰不着,但好歹也能听对方唱曲,心中意想一番,可这眼下人跑了且不说,毕竟他俩不是主客,但跑到这边不走,陪着这里的客人,却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心中忍受不了。 周处看二人表情,自然知道对方的心思,不由憋着坏道:“赵娘子与我家公子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可不是什么霸占,二位不看倒还罢了,就怕见了后会自惭形秽,掩面而走,自此再没脸上这樊楼。” 他此话一出,别说两位衙内,就是那樊楼管事心中都惊诧一声好大胆,这侍卫已经不能用嚣张来形容,倘若是街面的泼皮无赖耍浑倒也算了,可侍卫有这样的吗?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这样和衙内讲话! 果然那吏部侍郎家的公子闻言大怒,骂道:“你这撮鸟,胆敢以下犯上,看我不打死你!” 他说着就去拽旁边打手的棍棒,那管事看了巴不得他动手教训,便使个眼色,打手心领神会将根齐眉棒顺势给到手里,这礼部侍郎家的公子抄着棒子就向周处打去。 周处又哪里怕他这种软脚虾般的货色,便是也不用抽什么兵刃,只是抬手就抓住了那棒,接着向后一带,这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就站立不稳直接扑倒在地上。 一众侍卫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对面的人却傻了眼,管事伸手指着周处,满脸不可置信地道:“你,你竟然敢打衙内?!” 周处笑道:“某可不敢,明明是衙内自家摔倒,与某何干!” 管事此刻觉得事情不好,原本的打算竟然落空,这侍卫居然面对衙内不去阁里禀报不说,还动上了手,这般下去,他最后是两面都讨不得好。 这时宝文阁学士家的公子后退两步,叫道:“你这樊楼管事还瞅甚么,这厮连陈侍郎家的公子都敢打,还不赶快捉拿起来,倘真出了事情,你几个脑袋都不够抵罪!” 管事闻言咬了咬牙,这时必须要站住一头了,否则最后两面都难讨好,不过怎么看都要站在这边才是,毕竟眼前阁子里的主人霸占花魁,破坏樊楼规矩,还纵容手下殴打吏部侍郎家公子,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他心内做了决定,可毕竟为人圆滑老道,又大声喊了句:“阁内贵客,小人是樊楼西楼管事,眼下随着吏部侍郎和宝文阁直学士家公子前来,可否容进阁一见?” 阁内无人答话,周处嘿嘿冷笑两声。 管事再喊了一遍,依旧没人回答,这才又道:“小人没旁的意思,吏部侍郎家公子被门前侍卫打伤,小人担待不起,只能抓了这侍卫,得罪公子之处还请原谅则个。” 他说完之后,眼中闪出一丝阴狠,冲身后低声道:“都给我上,先拿住这胆大妄为的泼才!”看书溂 身后众打手闻言应是,拎着手里家伙冲上前去,就要先打翻周处。 第283章 动手,动手 周处看一群人面带凶恶,全奔他来,不由一个箭步向后跳去,嘴里喊道:“兄弟们,抄家伙!” 这十名侍卫人人身上都带了兵器,不像两年多前在岳庙时那种军中制式,而是更加轻薄、便于携带的雁翎刀。 这雁翎刀自是比禁军的单刀要好,抽出来后雪片一样闪光,映照得对方眼花缭乱。 有那识货的打手不禁喊起:“管事,有……有兵刃,是雁翎刀!” 管事不由心惊,要知道东京城是禁兵的,棍棒朴刀花枪这种有旁用途的还勉强可以,但什么刀剑大枪长刀却绝对不行,一但招摇过市,必然会被擒拿。 他自是认得雁翎刀,这刀锋利飞快,大抵是江湖上常用,此刻不由心下犯了狐疑,莫非自家看走了眼,这阁内的不是京中衙内,而是外面山寨上大王或绿林之中好汉? 这可是了不得事情,要知道樊楼是吃官面的,同江湖绿林来往不多,不比鬼樊楼那种地下恶处。 樊楼是东京城七十二正店第一,不说整个大宋,至少在京畿是最好的酒楼,朝中之人常来常往,每日应接不暇,自然要远离绿林,以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和意外。 管事的和绿林不熟,或许背后大东家认得些,但平素也没有在明面上交际过,毕竟这种事情对樊楼来说乃是大忌。 可管事的仔细琢磨,还是有些不对,因为前面这些侍卫都是东京口音,和那种江湖绿林完全不同,江湖绿林占山为王的,便是天南海北汇聚,哪的好汉都有,口音纷杂,有时不说官话,互相都听不懂言语。 他又想到会不会是东京本地的帮派,金风堂、七星会、彩带门之类,这些都是官上的背景,却做着江湖的生意。 但瞅着还是不像,这些帮派堂口也不敢打吏部侍郎家公子,毕竟外面话事的都是黑枪头,是给大人们赚钱的,怎敢这般骄横无礼?而背后的大人们出来饮酒作乐,也根本不会带这些人前去。 管事一时间脸色变来变去,站在那如一张七彩的缎绸,拿不定主意。 刚刚想要上前干翻周处的打手也都停了下来,虽然他们手上有家伙,可对方手里的却是雁翎刀! 他们的棍棒只要注意点准头,是不好打死人的,打残也并非容易,毕竟都没甚么高深武艺,可雁翎刀那玩意砍上一下谁受得了? 打手们眼望管事,管事头一次犯愁,没想到自家在楼里楼外混了几十年,竟能遇到这般为难的事情。 那边宝文阁学士家的公子冷笑道:“你们还怕这些狗东西真杀人不成?这里可是东京开封府!” 管事瞅他一眼,心想还用你说,杀人应该是不敢,但那毕竟也是明晃晃的刀片子,这玩意砍出去哪里好收手,剁条胳膊腿还是容易的。 宝文阁学士家公子又道:“这些狗东西携带兵器乃是大罪,眼下陈公子还在地上躺着,若出了事情就是你等袒护所致,到时你们樊楼可担待不起!” 管事闻言激凌凌打了个冷战,对方说得不错,不出事还好,倘若真出了事,别管他们两头谁胜谁负,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吹散东风,一但分出了胜败,就是他们樊楼倒霉之时。 樊楼虽然名头叫得响,确实是东京正店第一,可也是同行衬托,这些个大酒楼哪家又不认得几个朝中人? 日里关系都靠着银钱礼物维持,说出来没有太多高下,就算沾了些薄面人情,可人情还有用尽时呢! 若那吏部侍郎家公子有个三长两短……管事不敢想下去,恐怕到时樊楼麻烦不说,他更是要小命不保! “都给我上!”管事这时也豁出去了,居然能摊上这种倒霉事情,眼前也只能先拿下那名胆大包天的侍卫再说。 周处虽然见对面人多,但心中并不着慌,他们这十个人不但有雁翎刀,还都带着特殊的武器,弩! 他们身上有弩,军中的制式手弩,这东西杀伤力极大,哪怕其中最小规格的手弩,反而更适合眼下这种情形的厮杀。 不过面对樊楼的打手还用不到这种杀器,一把雁翎刀在手已是足够。 看着对面挥舞着家伙冲过来,周处狰狞一笑:“先放倒两个再说!” 吴小刀等人立刻叫好,他们虽然没什么高深的武艺,但也都会些拳脚,一对一樊楼之人肯定不是对手,但对方人多,厮杀起来难免混乱,就怕有人会趁机钻进阁中,惊扰了王爷,所以要杀鸡儆猴。 有周处下令,侍卫们自然毫不留手,只见刀光闪烁,惨叫声接连传出,转眼之间就有几名打手被砍翻在地,其中有个着了要害的,胸前鲜血喷溅不停,止都止不下来。看书溂 “对面杀人了!”有打手见此情景,立刻大喊起来,随后“呼呼啦啦”都撤了回去。 樊楼的打手大多都是依靠着楼面馆面,虽然也有几个吃过街头饭的,敢冲撞一些,但毕竟不是亡命。 事情他们听得一清二楚,衙内公子们之间的腌臜,让他们上前卖命,若是吓唬吓唬打打香油还好,拿命去顶他们是万万不干的,谁也不是傻子。 管事这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侍卫真敢动刀杀人? 他急忙上前一步,看着地上躺着的几人,伤重的那个已经血流了大滩,眼看出气多进气少就要活不成,不由心中一颤,伸手指着前面侍卫:“你们,你们敢杀人!” 那人却是吴小刀下的手,他也没想过竟如此重,可他毕竟不是什么武艺高手,混战起来哪里收放得住,低声对周处道:“我想戳他肩膀,没想到竟自家撞了过来,才扎到了颈胸。” 周处冷笑一声:“本就不是良善之辈,干这行当的还指望能是什么好人,杀了就杀了,公子那边我去说!” 管事看哪怕死人,对面也毫不惊慌,那大胡子侍卫还敢口放狠话,顿时心乱如麻起来,急忙望向一旁的宝文阁学士公子。 宝文阁学士公子哪见过此种场面,瞧着地上大滩的鲜血不由腿脚发软,嘴里急忙道:“你等稍待,我,我回阁叫人……”说完之后,竟然转身就跑。 管事气得一跺脚,对旁边道:“赶快去报告大东家,就说打死人了……” (感谢朱伟杰大哥哥的盟主打赏,人生第一个盟主,不胜感激,会想办法加更的,拜谢拜谢。) (本章完) 第284章 都给我站着 阁外对峙,管事的不敢离开,几名受伤打手慢慢爬回,只丢一具尸体在地中间。 那边周处对吴小刀道:“且在这里看着,我去里面向公子禀报。” 吴小刀点头,周处瞅眼对面,嘿嘿道:“要是还有人敢往前冲,不用留手,惊了公子才是大罪!” 管事听到他言语不由一哆嗦,只觉得这真是疯了,又不是外面帮派争抢地盘真打真杀,不过是衙内们争风吃醋坏了些规矩,你个侍卫谁给的胆量竟敢杀人! 这事儿已是说不过去了,那边阁里的衙内们如何吃瘪先不管,眼前死的可是樊楼的人,就算此处阁子再骄横,这众目睽睽之下打死了人,最后总得有个说辞吧? 他正想着,就看那大胡子侍卫伸手提起了地上的陈衙内,不由惊道:“你,你要干什么?” 周处冷笑一声,根本不搭理他,拎着陈衙内就往阁内走。 管事立刻慌了起来,他不知道阁子里面还有个吴衙内,只是感觉有些不妙,看这些侍卫胆大妄为,里面主人肯定也是个不讲道理的。 这陈衙内被带进去绝不会有好果子吃,说不得就要打上一顿,便是打死在里面都有可能。 他心急如焚,急忙又对身边吩咐道:“去,赶快再去报告大东家,就说,就说侍郎公子被抓进去了。” 周处这时哪去管他,拎着人就进了阁子,然后往地上狠狠一惯。 赵柽奇道:“这又是哪个?” 周处看了眼那些神色惶恐的女伎,笑道:“公子,这是吏部陈侍郎的儿子,十分无礼,属下想着既然吴衙内在,就抓进来给他做个伴儿好了。” 赵柽点头:“陈侍郎的儿子,这个以前倒是听说过,好像和高俅的儿子关系不错,名声都不大好。” 地上陈衙内这时悠悠醒转,他本来是酒喝多了,拿棍子打周处没打到,扑倒在地睡了过去,现在却是被周处给摔醒。看书喇看书溂 他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说陈侍郎,立刻喊道:“那是我爹,想见我爹得先过本公子这关,过本公子这关没礼物可不成!” 赵柽闻言皱了皱眉,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朝堂已经糜烂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这些衙内便是最好的证明,平日里欺男霸女不说,插手朝事、收取贿赂更是屡见不鲜。 这陈衙内边说边要起身,他发现有些不太对劲儿,怎么自家好像睡了一觉,然后睁眼就换成了个不认识的阁子。 他迷迷糊糊看向四周众人,一眼瞧见了坐在赵柽身边的赵元奴,不由恍然醒悟出来所办何事,伸手指向赵元奴道:“你这小浪蹄子,居然跑到这边偷腥,让公子我真好找!” 说着他又望向赵柽,揉揉眼睛仔细辨认,却是不识。 赵柽从小不和这些衙内打交道,出外开府后也几乎不参加宴请,所以京城内的衙内们大多都没见过他。 如果换了赵楷在这里,那许多衙内便都认得了,因为赵楷喜热闹像道君皇帝,不仅到处吃宴,自家还摆宴席,三五天的就宴请一番,所以无论朝臣还是衙内,甚或士林中人太学生什么的,大多都认得他。 陈衙内不识赵柽,怒道:“哪里来的小白脸,胆敢太岁头上动土,还不……” 他话没说完,周处一巴掌扇过去,本来身子已经踉跄着将要站起,却被重新给打趴到地上。 陈衙内酒喝的有点多,也没看清是谁在打他,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叫了起来:“哪个撮鸟敢打爷爷?” 周处又是一脚踢过去:“口出不逊,再叫就把你舌头割了。” 这一脚踢在陈衙内软肋上,说不上太用力,但既然叫软肋,哪怕他酒喝的多身子有些麻木,也立刻疼痛起来,嚎道:“你们都不想活了,我爹可是吏部侍郎!” 赵柽见状在上面哼了一声,周处“噌”地一下拔出雁翎刀,雪亮刀片闪烁,吓得屋内的女子登时尖叫出声,赵元奴失色道:“公子,这……” 只见周处拿刀往陈衙内脸上拍了拍,陈衙内便是酒醒一半,认出刚才就是这人打他,此刻又拿刀来,不知想要做甚。 周处道:“你这厮惹我家公子不高兴,再敢多言一句,管你侍郎的儿子,还是尚书的孙子,先割舌头再割鼻子,把你削成人棍丢下楼去,让你那侍郎老子见了都不认得!” “啊……”陈衙内这时肋下还在疼痛,又感着那刀光森寒冰凉,便是毫毛都倒立起来,吓得堆做一团,再也吭不出个半字来。 赵柽淡淡道:“丢那边站着去!” 周处立刻拎起陈衙内到墙下,冷笑道:“好好站着,站不好让你变成人棍!” 陈衙内不敢多言,却一眼看到吴衙内正鼻青脸肿靠墙呆站。 他心中纳闷对方为何在此,却见吴衙内不停给他使眼色,两人平日厮混久了,倒是熟悉彼此小动作,领会了对方意思后就是心头一抖,急忙学起吴衙内,贴着墙边站好不动。 周处走回前面,向赵柽禀报了阁外情况,然后道:“公子,适才打斗中失手杀了个人……” 他此言一出,阁内女子立刻慌乱起来,杀人乃是大事,尤其在东京开封府,天子脚下,是要问重罪的。 赵元奴紧紧抓住赵柽衣角:“公子,这,这可如何是好?” 赵柽面无表情道:“死的是什么人?” 周处道:“是樊楼的打手,乱战中了被吴小刀戳了一下,没想到竟是要害。” “啊!”一听是樊楼的人死了,屋内女子更怕,别看这些女伎衣着光鲜,实际上除了花魁名花之外,剩下的在楼内并没有什么地位,本就是卖身给樊楼,平素里又被管着,一听客人居然把楼里的打手杀了,个个都吓得哆嗦起来。 赵柽看着众女子,又瞧了瞧蜷在自家身边仿佛小猫一样的赵元奴,淡淡道:“杀就杀了,再来惊扰一样杀了!” 此言一出,所有女子都傻眼,梅娘在那边“呜呜”两下喉头滚动,竟然直接晕倒过去。 赵元奴紧紧抓着赵柽手臂,浑身颤抖,不敢言语。 周处又道:“公子,要是开封府……或者朝上的人来?” 赵柽道:“他们若来,带进阁中就是。” 周处领命,转身出去。 屋内女子此刻噤若寒蝉,赵柽瞅了瞅她们,笑道:“个个都发什么呆,还不奏一曲破阵子来听!” (本章完) 第285章 各方布置 樊楼中楼,飞檐兽脊,雕梁画栋,乃是五座楼里最大。 中楼统共有四扇门户,内里并不相通,门户对应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樊楼中楼不营业,只用做自家和接待贵客,这是对外面的说辞。 但熟悉樊楼的人都知道,所谓接待贵客其实就是营业,你进不来只因为你不够贵罢了。 樊楼自家做事,只走南门,其他三门,都是给贵客留的。 太祖皇帝曾来樊楼看过戏。 仁宗皇帝曾来樊楼饮过酒,酒后夸赞,下旨将樊楼设为东京酒业交易固地。 樊楼这般大的生意,自然不会只有一名东家,明里暗里差不多分出几十股之多。 其中占股最大的,就是樊家。 从白矾楼、矾楼、到丰乐楼,几易其名,但东京百姓提起来只称樊楼,正是因为这樊家乃是大股。 樊家原本是做白矾生意的,白矾是药材,是军中的必须品,五代乱世之中发了财,后来便在东京城盖起樊楼。 初时樊楼只经营白矾,所以唤作白矾楼。 后来几次翻修扩建,白矾生意迁到别处,开始经营酒楼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已是做到了七十二正店第一。 樊家是樊楼的大股东,楼内楼外都称之为大东家。 这一代樊家掌控酒楼的是樊学文,五十岁的年纪,樊家家主长子,下一任家主的继承者。 五十知天命,但樊学文看起来却很年轻,黑发黑须,脸上几无皱纹,瞧着也就四十左右模样。 他此刻正坐在一张花桌旁,脸色难看地听西楼打手汇报事情。 汇报的自然是两阁客人争抢花魁,后进阁的客人骄横无理,霸占花魁,且纵容手下打死了西楼帮闲。 听完之后,樊学文铁青着脸,陷入沉思。 花桌那侧还有一人,是个红光满面的老者,老者见樊学文沉思,便开口问道:“那些侍卫知道对方的身份吗?”看书溂 打手低身道:“知道,管事的提早说了,可那些侍卫根本不在乎,拔出雪亮刀片,端得一阵好杀,小的们不敌,便被砍伤五六人,砍死了一个。” 老者又道:“甚么刀?” 打手道:“都是江湖上惯用的雁翎刀,打磨得飞快,碰到就伤,手黑得紧。” “雁翎刀?”老者自言自语,脸色有些纳闷,不由再次问道:“赵元奴是自家过去的?” 打手道:“这小的不知,但据阁儿里的衙内说,是找了个托辞,说楼里有事,要出去看下……对了,梅娘也一直没见,管事估摸着和赵元奴一起,都在那边阁子内。” 老者点了点头:“那该是自家去的,至于是被强行扣住,或是不想离开倒不重要了,事皆因她起,这赵元奴该死啊……” 就在他说话之时,外面忽然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人,进门就喊:“大东家,大东家,管事让我急报,吏部侍郎家的公子被对方给抓走了!” “甚么?”本来一直沉思的樊学文猛地抬头,认得进来之人也是西楼打手,急道:“抓去了哪里?” “让那些杀人的侍卫抓去阁里了,管事怕出大事情,让小的来报。” 樊学文闻言双眉耸起:“怎敢如此?对方可还说了些什么?” 打手道:“小的在旁看了,没说别的,就是拎着衙内如拎鸡崽一般,直是粗鲁无礼!” 樊学文深吸一口气,望向老者:“乌先生,这要怎么说?” 老者站起身形,皱眉道:“打死了下面人倒好处理,若阁里真是哪家公子,多要些银钱就是,对面的大人也会善后,可眼下吏部侍郎的衙内都被挟持了过去……不报官倒有偏袒之嫌了。” 樊学文道:“如果杀人的那一边真是哪家公子,岂不得罪?” 乌先生摇头道:“事事两难全,哪里能两头都不得罪,至少这边能定下来是吏部侍郎和宝文阁学士家的衙内,那边不让进阁看人,身份就不确定,所谓不知者不罪,即便真的是朝上哪位相公家不常出门的公子,倒时再求人从中摆合就是。” 樊学文摸了一把浓黑如墨的胡须道:“此言有理。” 乌先生又道:“何况这边阁子里七八人,旁的没有出来,吏部侍郎和宝文阁学士家的衙内出来找人,那里面坐等之人的身份……” 樊学文眼皮动了动:“吏部侍郎公子都被差遣出来,那里面至少是尚书家公子,甚或……更大?” 乌先生点了点头:“自是如此,而且这些衙内公子常聚一起,那边竟然并不熟识,也是个疑问。” 樊学文思索几息:“要如何去做?” 乌先生在地上走了两步:“多派人手围住那处阁子,不能让阁内的人走脱,马上派人去通知吏部陈侍郎,还有去开封府报官,把事情说大一些,最好能面见滕大人,述说详细!” 樊学文道:“开封府那边底下人去不行,我亲自跑一趟吧,至于陈侍郎那里……” 乌先生道:“陈侍郎那老朽前往,大东家现在就派人围住阁子,若里面并非朝上衙内,而是绿林盗贼,那走脱了可是大罪。” 樊学文道:“合该如此,我马上就做安排。” 不说他这边应对,只说当时学士公子一路好跑,满身大汗地回去阁子。 他连惊带吓,又路上使力,便是将酒劲都消磨干净,然后与阁内几人述说一遍所遇之事,听得几人都是愣在当场。 簪花公子瞅他颠三倒四,怕其中有甚么错漏不妥,又再问一遍,这次更加听得分明,不由脸上露出惊诧,道:“这人好大的胆子,居然如此飞扬跋扈!” 旁边的绿袍公子已经怒不可遏,伸手拍案道:“这哪里来的泼才,待我过去瞧瞧!” “慢着!”簪花公子皱了皱眉:“那边已经打死了人,王兄还是别过去为好!” “怕甚!”绿袍公子道:“对方打死的不过樊楼下人,难道还敢对我动手不成!” 簪花公子摇了摇头:“总是不妥,对方如此猖狂,就怕有所倚仗,纵容手下伤人致死并非谁都敢做,对方未必是京内人,倘若外面来的……却是危险之至。” 绿袍公子急道:“那要如何?” 簪花公子道:“还是去开封府报官为好。” 绿袍公子脑袋摇得如拨浪鼓:“那岂不是丢人现眼?我等出来玩乐,哪怕遇见再大事情,又几曾报过开封府,若是传扬出去,不被别的哥儿姐儿们笑话!” 簪花公子瞅他一眼:“你想不被人笑话,那就避过开封府,回家搬兵。” 绿袍公子气道:“我家又哪里来的兵,倒是吴筹那小子能搬来些,对了,吴筹去哪里了?” 他说到此处不由一惊,四下望眼,疑惑道:“吴筹最先出去找人,至今都未回来……” 簪花公子看向宝文阁学士公子:“出去可见吴筹?” 宝文阁学士公子摇头道:“未曾看到,问了樊楼说是初去时被打散了,可能……可能醉倒在哪个边边角角了。” 绿袍公子道:“这却不可能,吴筹的酒量比我还大,今晚又未饮太多,怎会醉去外面!” 簪花公子这时脸色变化:“不会被对方给抓进阁里了吧?还有陈遂,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绿袍公子闻言更急:“这如何是好,我更要过去瞅瞅,不信他们敢抓了吴筹陈遂!” 簪花公子摇头道:“此事怪异,不可莽撞,眼下这樊楼已是指望不上,还是回去叫人方为上策。” 绿袍公子道:“开封府断不能去,我爹眼下又不在京城,不如唐兄你回家去找唐大人,让他出面?” 簪花公子道:“我爹出面又有何用?他手下又没人手,我看不如去找吴侍郎,毕竟兵部那边有些司军,总强过开封府的差役。” 绿袍公子道:“这却是好主意,吴侍郎乃是兵部左侍郎,调些司军不成问题,唐兄,你去还是我去?” 簪花公子略一思索:“还是我去,毕竟吴筹眼下不知去向,怕是陷进了那边阁中,去见吴侍郎还须言语谨慎……” 绿袍公子道:“这倒也是,我最怕见吴侍郎,整天阴沉着脸色,上次我找吴筹在府内撞见,就是一阵冷哼,吓得我赶快跑走。” 簪花公子道:“我现在就去,王兄切记别离开这阁子,一切事情待我回来再说。” 绿袍公子道:“我就是担心他们两个……算了算了,我不出去就是。” 簪花公子点头,站起身匆匆出门。 看他离开,绿袍公子冲前面女伎喝道:“看什么看,还不吹曲!” 女伎们都知道出了大事,哪敢言语,便弹奏起来,只是没响几下绿袍公子又喊道:“都停了,怎么越听越是心烦,也不知道那边阁子有甚么好,赵元奴那小蹄子竟偷跑过去不回,待这次事了看我找人收拾于她!” 旁边的黑须中年和白胖子,从头至尾都不敢做声,他二人是外地来京述职的,这次宴请一众衙内便是为了此事。 他二人打算留京做官,但做京官需要磨勘和受荐,他俩磨勘倒是够了,但这个受荐却没太大眉目,俩人当初的朝上靠山都已不在,若不活动,别说做京官,怕是连职事都要丢掉。 可受荐一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需要几位具有一定资格举主的推荐书。 既然要留京,这个一定资格的品阶就不能太小,大抵是紫色绯色朝衣,五品往上走。 其实元丰改制后,六品也可着绯衣,也算有资格,但六品实在太低,且只能举荐七到九品。 不过七到九品这种京官每次科举之后多有任命,所以大抵没有人去找六品官举荐。 举荐者的品级,是不能低于或同于被举荐者的。 举荐这事说容易,那就是只要科举正途出身,有同年好友,甚至太学出身有同窗,总能在京中找到举荐人。 说难就是这事儿没有白白办的,视关系远近,品阶大小,多多少少都要送上一笔银子。 举荐人品阶越大,关系越淡薄,奉上的便越多,反之同窗同年之类,品级没那么高的,少封一些银子就行。 黑须男子和白胖子两个常年外地为官,与京中来往不多,他们那一届科举出息的也少,想要谋求进京的路途并不好走。 他俩都是五品官,找举荐只能向上,不过一番杂七杂八的操作下来,生拉硬套,倒也走通了些关系,攀上几家衙内。 他们知道那些府部的大人们不会直接办事,大抵要从衙内这边下手,便来樊楼摆了场子,想商议一下给大人们封多少银两合适,却没料想竟出了眼前的岔头。 黑须中年这时小心翼翼地道:“王公子,这……不会出什么事情?” 绿袍青年瞅他一眼,心中烦躁:“谁又说得好,没事就万事大吉,有事你俩也跑不了!” 黑须中年顿时心中叫苦,这是出门没看黄历啊,怎么就偏偏赶上了今日,这可真是倒了大霉。 他和白胖子对望一眼,谁也不敢再说话,两个原本就职偏远州府,搜刮有限,眼下银子没少花还要摊事,立时都愁眉苦脸起来。 绿袍公子坐在那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端起一杯酒直接仰脖干掉,随后道:“这么等着可不行,我得过那边瞧瞧,万一陈遂还在外面趴着,怎么也得弄回来才是。” 边上的学士公子顿时变了颜色,急忙道:“唐兄走时说过,让咱们不要离开阁子。” 绿袍青年瞪眼道:“咱们在京里哪受过这种委屈,居然躲着不敢出头,我就不信那阁子里人胆大包天,敢把我一个尚书之子如何!” 黑须中年和白胖子此刻哪怕不想开口,也急忙劝道:“王公子不可,还是等唐公子回来再说。” 绿袍青年哪肯理他俩,一甩袖子站起身,看向学士公子道:“许一围,你和我去!” 学士公子脑海里闪过那中刀打手的凄惨模样,哪里肯跟他走,便是摆手道:“我可不去,王兄也不要去,还是等等再说。” 绿袍青年哼了一声,一脚踹开前方花案,径直向门外走去…… (还有,正在努力的写) (本章完) 第286章 继续惩治 绿袍公子王衙内气汹汹出了阁门,便向前方找去。 本来他不知道赵柽阁子所在,但是眼下这三楼已经有些乱起,见了不少人往一处去,便醉醺醺跟上。 待跟到那处阁子,樊楼管事一眼瞅见,急忙迎住,问竟然是工部尚书王时雍家的公子,不由心中叫苦不迭。 王公子张嘴就问陈衙内何在,管事不敢隐瞒,直道被对面的侍卫拎去了阁中。 王公子闻言大怒,挽起袖子就要前冲,管事吓得急忙拦腰抱住,嘴里道:“衙内不可,那边侍卫凶恶无礼,手有兵器!” 对面周处看又来一人,穿了身鲜亮的大绿袍子,不由伸手指点,随后和吴小刀低笑起来。 王公子被管事抱住一时泄了力,却又看对面的侍卫比比划划似乎朝向自己,一心怒火再次燃起。 他脾气暴躁在衙内中出名,平日里对待家中下人也常施拳脚,这时不由骂道:“狗东西,再不放开,别怪公子不客气!” 管事好歹也是近五十岁人,闻言差点哭出来,哀求道:“小人放开,公子也莫要过去,对面个个凶猛,狠毒如贼寇,刀片不长眼。” 他说着松手,王公子心中恼怒,抬腿一脚踹去,这管事年轻时虽然也练过几天武马抄,但拳脚这东西最怕懈怠,如今年岁不小,身上早没了功夫,被这一脚直接踹倒在地。 对面周处等人见状大笑起来,王公子愈发恼怒,这时后面樊楼的人越聚越多,乃是其他几楼的打手都调了过来。 管事从地上爬起,这会儿学乖也不再劝,王衙内瞅见旁边一个拿着朴刀片的打手,瞪眼道:“给我!” 那打手急忙望向管事,管事一闭眼假装没瞅见,反正他横竖也落不着好了,索性不再管就是。 打手见状愈发犹豫,王公子却上来就抢,直接将那刀片夺在手中。 这朴刀分为上下两节,装上杆便是长刀,卸下杆就是短刀,眼下他抢到手里的就是短刀片。 王公子一刀在手,大步流星往前走,对面周处等人都沉下脸冷冷瞧他。 对方若只是围着,他们倒也不动,但想要进阁却绝对不行。 王衙内边走边喊:“我乃工部王尚书家公子,你们哪个不想活了动我!” “王尚书家的公子啊?”周处闻言顿时双眼发亮,心想这个可比之前那两个侍郎衙内大,他倒是不怕这些什么衙内公子,原本就是御龙直的人,就算这些衙内的老子们不说全见过也差不多。 他们是赵柽的侍卫,不少都是赵柽小时就跟在身边,任务就是保护赵柽,除了官家和娘娘外,其他人若对赵柽不利都敢动手。 这时看着王公子拎着朴刀片走过来,周处冲吴小刀使个眼色,然后迎上一步:“王公子可是要找吴衙内和陈衙内?” 王公子扬起粗眉道:“吴衙内也在里面?” 周处紧盯着他手上的刀片,笑道:“可不就在里面,正和我家公子把酒言欢,花魁娘子作陪,不亦乐乎。” “什么?这小子……”王公子闻言一愣,就在这时吴小刀从侧面上去,伸手便打掉刀片,接着一脚踹过去,王公子“噗通”一声来了个狗抢屎。 “啊,撮鸟诈我!”王公子趴在地上就是暴怒,他刚想爬起来,猛然感觉腿上挨了几下,一时酸疼无比,接着被人一把拎起后脖领,连拖带拽地拉进了阁内。 进入阁子,王公子破口大骂,此刻他也不管之前的是非,自家受辱绝不能忍,先痛快了嘴再说。 赵柽在上面皱了皱眉,周处便是一顿耳光打去,直将王公子打成猪头无二,末了又拿一酒盅塞进嘴里,可王公子嘴大,一只不够,足足塞了三只,这才消停下来。 “公子,这是工部尚书家的衙内,属下没料到他口出污秽,不然外面就堵住他嘴巴了。”周处低头认错。 赵柽道:“王时雍的儿子?” 王公子此刻虽然口不能言,但看这阁子主人居然认得自家老爹,不由睁大了眼睛“呜呜”出声,也不知想表达何意。 赵柽想了想,王时雍这人可不怎么样,说是奸臣都算夸奖,甚至还不如白时中、李邦彦之流,那种算是奸臣,这王时雍与张邦昌乃是叛国投敌的国贼。 他道:“丢去墙边站着……嗯,脑袋朝下站!” 周处一听,心下琢磨公子这是和王时雍有仇啊,可脑袋朝下是怎么个站法?大低是要弄根绳子吊起来吧! 他也找不到绳子,便去窗边扯了幔帘卷在一起,将王公子捆了几捆,拎去墙边大头朝下倒吊起来。 墙边的吴公子和陈公子都看得眼皮直跳,心想幸亏刚才服软,不然这般吊上,怕是要去掉半条性命。 屋内的女子此刻都已经看得麻木,反正不管谁家的衙内,进来就要先挨上顿打,然后再去墙边罚站。 赵元奴呆呆地道:“公子,这是尚书家的衙内……” 赵柽点了点头:“老子官越大的越要严惩,王黼李邦彦的儿子倘若敢来,直接丢去楼下。” “啊?”赵元奴闻言眼前一黑,这两位她可知道,都是当朝的副宰,要是把他俩的儿子丢下去,估计他们会把樊楼给拆了。 赵柽看她一眼:“娘子怕甚,大不了到时我带娘子杀出城去,占山为王,岂不快活!” 赵元奴看着赵柽神采如玉,不由一阵眩迷,脱口而道:“我,我与公子上山就是。” 说完之后,她心中又有些后悔,想着怎能说这种没有边际的话语,自家连这赵公子的名字都不知晓,就要与对方私奔,不是笑死个人。 她又想今晚事大,看样子已难周旋,若真的挽回不了,怕不是身家性命都要误在这里,不由心中惊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抓着赵柽手臂,啜泣起来。 赵柽看她梨花带雨,美不胜收,伸手勾起尖尖下颏,笑道:“哭起来倒也好看。” 赵元奴见他浑然不顾眼前情境,只顾调笑,便是更加慌乱,低头埋在他腿上,身子微微颤抖,泪水浸得赵柽袍裤湿漉漉一片。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阵阵急促脚步声,既沉又重,似乎又过来了不少人。 赵柽眯了眯眼,看向周处。 周处立刻道:“公子,我去看看是谁来了!” (我再写写,能写完就发) (本章完) 第287章 震惊 周处出阁一看,只见前方的樊楼打手闪出条路,有数十名军丁从中间过来。 这些军丁带头的是个瘦高中年人,形貌阴鸷,面色冰冷,颇有几分鹰视狼顾。 见到此人周处不由哂然一笑,他自是认得,来人正是兵部左侍郎吴宜谦。 看对方丝毫没有停步之意,直直地就要过来闯阁,周处立刻一声大喊:“慢着!” 吴宜谦脚步只是微微一顿,冷哼一声,继续向前。 身为兵部左侍郎,乃是妥妥的紫袍公卿,哪里会听一名侍卫之话。 又走几步,吴宜谦开口:“全都抓起来!” 身后兵丁闻言刚要上前,周处冷笑道:“列队!” 立时连他在内的十名侍卫,全部掏出手弩,然后列成两排,前五后五,手上的弩箭指向前方。 吴宜谦瞬间停住脚步,脸色难看至极。 他心中震惊,竟然是弩箭,这些侍卫怎么会有弩箭? 要知道弩箭这东西只有军中才有,民间私藏乃是死罪,甚比家中藏匿铠甲还要严重。 大宋禁弩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原因无他,弩箭乃是对阵辽军唯一占优势的东西,这种东西一旦流传出去,被敌国研破,便是有亡国之虞! “你们……”吴宜谦深吸口气,艰难开口,再没半分刚才的颐指气使。 他看向对方手中的弩箭,没有错,都是制式的手弩,看起来还很新,不太可能是流传去外面的,就算真有流传,也绝不会一次出现这么多副。 既然不是流传出去,那就是正常配发,可即便正常配发,也不能随意带出军中,普通禁军离开军营去外面走动,是绝对不允许身上带弩的! 但是很显然,眼前这些人既不是在执行什么军务,也没有身在军营,那为何竟带有弩箭? 吴宜谦越想心中越是发虚,从这些人列队的架势来看,肯定是禁军无疑,但问题是听那唐尚书家公子描述所说,这些侍卫应该不是军中人啊! 周处这时嘿嘿笑道:“吴侍郎,还请莫要乱动,小人们可不比城外那些马步军,平日里少操练这种玩意儿,万一手上不稳射了出去,吴侍郎可莫要怪罪!” 吴宜谦闻言不由额头沁出细密汗珠,他身为兵部侍郎,自然对弩箭熟知,这弩不比弓,弓是每射现拉,弩却是可以提前装好,可这提前装好有时候会出现些问题,那就是滑箭。 就是没有扣动板机,结果箭自己射了出去,虽然这种情况极少发生,但确实是有的,就在去年,天武军的弩营就发生过一次,当时是在操练,结果一柄手弩近距离滑箭,直接穿透了两人,一死一伤。 他看着周处,轻轻咳嗽一声,尽量做出副云淡风轻神色,道:“你认得本官?” 他没有穿官服,对方这样都能认出他,显然不可能是什么外面山上的盗匪,只可能真是军中人。 可军中人能在他不穿官服的情况下认出他,好像也极稀罕。 兵部在这一朝其实并不管军队,虽然偶尔也下去军营,但大多都是些书面上的公事,和禁军没有太多直面相触的机会。 所以他才纳闷,对方怎么一眼就认出他来。 周处道:“我自然认得侍郎大人,大人倒不可能记得我。” 吴宜谦看着他不语。 周处笑着又道:“当年侍郎大人从河东路调回京畿时,我就见过大人,那时大人意气风发,让人艳羡。” 吴宜谦闻言微微变色,他是十三年前调回京城的,莫非那个时候这侍卫就在军中了?可这也不对,那时他官职并不算高,只是五品,怎么可能被一个军兵注意? 吴宜谦尽量让声音和缓,不表露任何的喜怒情绪:“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阁中……是哪位在?” 他这话问得十分谨慎,能坐到一部侍郎的位置,不是有背景有钱就行的,还得能处处洞察,随机应变,不然宰相家的傻儿子岂不是也能做宰相? 他心中已经感觉到一丝不妙的苗头,对方哪怕只是几个侍卫,但表现得实在是太镇定了,让心中想不产生疑惑都不可能。 “吴侍郎,想知道我家主人是谁,进去一看就知,只是这些人是不能过来的!”周处说着,用下巴点了点前面那些兵部府军。 吴宜谦闻言思索了几息,随后道了声“好”,对身后命令道:“都不许跟过来,否则军法从事!” 那些府兵实际上是厢军的编制,日常管理松垮,但也都不是傻子,已经看出眼前情形不大对,闻言立刻称“是”,不但停住脚步,更是向后退了几尺。看书溂 周处笑道:“吴侍郎请过来吧!” 吴宜谦闻言向前走,周处这时看到那些府兵里,有个头上簪花十分乍眼的身影,仔细瞅竟是名锦袍公子,不由心中一动,喊道:“你,你也过来!” 那簪花的锦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那边阁里的唐公子,他去吴侍郎府上搬兵,过来之后本想着直接荡平这里,没想到情况却大出他预料,对方竟然持有弩箭。 他可不是樊楼那些没太多见识的打手,自然知道弩箭代表了什么,心中便是暗叫不好,接着看见吴侍郎又被镇住,就想混在府兵里偷偷溜走,却没料到被周处看到。 “再不过来,我可就射箭了!”周处说着把手弩往他那处瞄了瞄。 这下顿时唬得那些府兵向两旁躲去,瞬间便将这唐公子露在中间。 唐公子脸皮抽了抽,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好汉莫射,我就过来。” 说着,他慢慢上前,跟着吴宜谦走进阁里,随后周处也跟了进去。 吴宜谦进了阁子,往花案后方一看,正好对上赵柽的目光,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起来。 “啊……”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这位! 刚才在阁门前他不是没想到过这位,可随后就被他给否定了,因为这位向来深居简出,基本不去青楼楚馆这种地方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可真是坑死本官了! 他脸色煞白,急忙上前两步,施礼道:“齐……”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柽直接打断:“吴大人,本公子听外面喧哗,是你带人来抓我吗?” 啊啊啊啊啊!吴宜谦此刻心中又慌又惧,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满脸懵比的唐公子,抹把头上冷汗,躬身道:“那个,不是……我,下官……” 赵柽冷冷地道:“不是什么?是我听错了,还是外面的侍卫看错了,伱带兵来此,围堵本公子阁门,莫非是想……” 吴宜谦闻言顿时一颤,想什么?他什么也不想啊,他是来找自家儿子的啊,难道他还想造反不成吗? 一想到造反这两个字,不由膝盖一软就要向下跪去。 周处这时箭步上前,直接托住了吴宜谦的后腰,让他没跪下去,道:“吴大人,谨言慎行啊!” 吴宜谦只觉得浑身无力,急忙道:“是,是……” 赵柽道:“吴大人带兵堵本公子的屋门,真是好大的官威!” 吴宜谦闻言只觉心都抖了一抖:“公子,下官,下官没有,下官过来是,是想……” 赵柽冷哼道:“你想甚么?滚去那边站着!” 吴宜谦意乱心慌,忙道:“下官就去,马上就去。”说着,面无人色地往墙边走。 周处看到吴宜谦过去,抬腿照着唐公子屁股一脚,“你也滚过去”! 唐公子这时脑中仿佛一团浆糊,哪里还能分辨眼前情况,胆颤心惊地跟了过去。 阁里众女子看这两人也去站了墙边,不由都是满脸呆滞,屋内一时寂然无声。 第288章 杀人如麻,好色如命vs完美的人 赵柽自斟自饮一杯酒,酒是边塞烈酒,杯是犀角独杯。 赵元奴本来趴在他腿上,此刻已经坐起,正呆呆地望着他。 事情与她想象的不一样,公子不但让衙内站了,竟也让官站了。 那人是官,那人来过樊楼,赵元奴记得那人,似是一次副宰王黼宴饮,最大的阁子,一堂济济都是朝官,其中就有这人。 那次她被唤来唱词,大家周邦彦填了一首满庭芳,又亲自下场抚琴。 那人就在案边端坐,不少喝酒,但从头至尾方正严肃,与那些阿谀奉承的官不同,当时还想,或许是个刚正的好官吧? 可眼下,看他身靠墙壁,面如死灰,神色惶恐,哪里有曾见过的端正严肃半分。 她隐约记得,这人似乎是位侍郎,哪一部的倒忘却了,侍郎已是极大的官。 赵元奴此刻知晓,自家看错了,不但看错了这人,便是连眼前的公子亦都看错了,公子能让一位侍郎大人靠墙站立,就绝不可能是外边山上的大王,可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公子姓赵,姓赵啊,那不会和皇室有什么关系吧? 赵元奴胡思乱想,心中惴惴,忽然外面又有嘈杂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这次不同之前,脚步紊乱,吆喝声大于脚步,听着似乎来人要比之前多上不少。 周处快步走出阁门,就看见前方过来一大队人,瞧衣着是开封府的差官衙役。 他仔细观看,正中间的不是旁人,正是权知开封府事滕图,两侧则有几名精壮的带刀公人,还有一名黑发黑须的男子。 周处目光落在黑发黑须男子身上,这人瞅着只有四十左右岁年纪,微微有些发福,神色间隐约露出忐忑,但又被他不着痕迹地掩藏下去。 周处心中冷笑,他乃是禁军家族出身,就住在裹头里一带,自小便在樊楼任店这片厮混,别人不认得这男子,他却是认得,此人正是当下的樊楼大东家樊学文。 不要看这樊学文外表斯文儒雅,做事谦恭有礼,却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暗里心黑手辣不说,还有些特殊怪癖,总之在周处看来是个该死的货色,倘是罚去墙边大头朝下倒立却是太过便宜。 就在这时,权知开封府事滕图忽然脚步一顿,眼神看向周处。 周处摸了摸脑门,心中哀叹一声,被认出来了。 赵柽的王府,朝上没几个人去过,大抵不超过一掌之数。 但这一掌之数里,却绝对有滕图,甚至滕图去的次数最多,比童贯还要多。 因为禁军的巡防事宜,与开封府的日常职责,有交叉之处,日里夜间的治安匪事,禁军撞到了要管,但处理起来须得移交开封府,所以常打交道,很多大案要案开封府这边也须禁军协助。 滕图去过赵柽府上多次,周处身为侍卫副统领,便也是经常撞上。 滕图是科举正途,榜眼出身,且不说做官是否清廉,为官水平如何,但看过多次的人哪怕不知姓名,却断不会不认得就是。 他看到周处,心中便是忽悠一下翻了个,略微一想,已明白了当前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由嘴边浮现一丝苦笑。 这是齐王在坑人呢,也就是他认得这些侍卫,否则肯定会被坑得惊慌失措、颜面无存。 他急忙对身后压了压手,捕头差役们止住脚步,他转身淡淡地道:“留两人楼外等候,剩下的全都回去!” 捕头差役们领命转身,腾图又对身边的带刀差官道:“你们也回去!” 带刀差官虽然疑惑,但却不敢违命,旁边的樊学文纳闷道:“滕大人,这是……” 滕图瞅他一眼,没有搭理,忽然看到两旁的兵部司兵,沉吟几息后露出一脸爽利,既然有司兵在这里,就代表兵部有人被坑了,齐王身边可不会带兵部的人。 滕图人生有一大爱好,就是喜看人热闹,观人乐子,看人出丑,正因为这个爱好所以在朝上人缘并不好,不过,又是因为这个爱好,才坐上权知开封府的位置。 权知开封府虽然也算位高权重,名声在外,但大抵是要得罪人的,所以真正到了品级后,反而没人愿意去做。 他背起手向前走去,旁边的樊学文不明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跟随。 周处看见对方走过来,心中便是没辙,双方都认出来,腾图也让手下撤走,他不能像对付兵部侍郎那般对付腾图。 周处堆起笑脸,假模假样冲旁边的侍卫喝道:“都干什么呢,没看见滕大人来,还不赶快行礼!” 这些侍卫里也有认得腾图的,便同他一起做戏。 周处看滕图走近,躬身道:“下官见过滕大人。” 他有军职在身,称为下官倒没毛病,但旁边的樊学文一听顿时脑袋“嗡”地一下,果然不是绿林盗匪山中大王,这是官啊! 可这是什么官?明明一个侍卫却能称作下官,那里面的人又是什么身份?想到这里,他顿时有些心乱如麻起来。 滕图点了点头,道:“和王爷通禀一声,就说腾图求见。” 周处道了声“好嘞,滕大人请稍候”,说完转身向阁中走去。 旁边的樊学文闻言神色大变,王爷?里面竟是位王爷?怪不得,怪不得,他早该想到! 不不不,他根本就想不到,几位常来常往的王爷过来作乐,都是前呼后拥,热闹非凡,手下都会通知他,然后他过去见礼敬酒,这是常例,正因为没有这些事,他才没想过对方会是位王爷。 如此看来,这肯定不是常来的那几位,樊楼这种地方,惯来的会常来,不惯来的一次都不会来,京城又不止他一家正店,各家都有交好的朝官大臣和王公贵族。 樊学文皱眉思索,看起来滕大人和这位王爷比较熟,居然连对方的侍卫都认得,一见到就立刻撤走人手,而且侍卫还有官身,这…… 这恐怕不是一般的王爷,至少一些闲散王爷没有这种威风,毕竟闲散王爷不领差遣,虽然身份地位尊贵,但是于朝堂之上并无影响。 至于当下有影响的王爷好像只有两位,一位是郓王赵楷,不过郓王之前来过樊楼,他也去拜见过,还送了礼物,应该不会是郓王…… 不是郓王,莫非是另外那位? 另外那位…… 一想到那位王爷,潘学文身上冷汗瞬间就流了出来。 那位可是位高权重,执掌生杀! 虽然那位民间声望极好,有贤王美称,但他想来,都是养望手段,当不得真。 他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官面上人、豪商巨贾,听说的可不是市井上抱打不平,为民申冤,而是这位心狠手辣,翻脸无情,杀人如麻,好色如命! 好色如命这事儿是今年岁后才传出来的,据说高太尉的儿子高衙内,两年前就是因为和这位争抢一名小娘,被当场打杀,亏得太尉府还隐瞒了两年,说什么衙内身染恶疾,不治而终。 本来最开始时许多人不信,毕竟听说这位连王妃都尚未娶纳,怎么可能会好色如命? 但后来却有人见到那小娘子从王府出去,果然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王府的人陪着逛街,由此才坐实了此事。 樊学文想到这里不由倒吸口凉气,这就对了,今晚这事儿不就是争抢花魁而起吗?这位因为此种事都能杀了高衙内,眼下再杀个把人怕也不算甚么! 他心中顿时惶恐不已,这位行事实在太没章法,想要赵元奴知会一声就是,自己这边直接给送上府去,若是喜欢樊楼的调调,只要开口,怕是没谁敢不给面子,都只会陪着笑脸送过来。 可眼下却是阴差阳错,走到此种地步,岂不是将这位给得罪死死?又当如何是好?樊学文一颗心几乎跳出胸腔,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主意。 尤其这位刚从淮西平叛归来,听说在战场上杀得贼头乱滚,血流成河,将一座庐州城都给屠了一半,整片淮西大地尸横遍野,千里无人! 一想到这里,樊学文两股战战,胳膊腿儿都无了气力。 那可是战场,上过战场的哪个不是凶狠残暴,视人命如草芥,虽然他也自诩见过大世面,可那些又如何能与战场相比? 樊学文这时忽然想到一事,不由心中大叫不好,楼内智囊乌先生去请陈侍郎,倘若到了后无人知会,岂不是要吃罪对方?那他樊楼可就再次坐蜡,解释都解释不清! 他咬了咬牙镇定起精神,伸手去召管事,管事早就瞧见事情不妙,一直在往后缩,此刻看大东家召唤,无奈又挪上前来。 樊学文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管事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樊学文看他不堪,气得咬牙跺脚,急忙再道:“快去,一定要堵住乌先生禀报实情,不然你小命难保!” 管事就算再怕,事关身家性命,也忙不迭向外跑去。 这时周处出来,看着滕图笑道:“滕大人,王爷有请!” 滕图抬腿迈步,忽然回头瞅了眼后面的樊学文,道:“这是樊楼的东家,王爷可……” “王爷说了,滕大人可带此人进阁!”周处早就禀报过赵柽,说樊楼东家也在门外,赵柽交代一并带进。 两人进了阁儿,樊学文偷偷向前看去,隐约看到个年轻身影,却不敢直视,转了下目光一眼瞅见赵元奴,看她偎在那身影旁边,一副楚楚可怜模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死。 都是这小浪蹄子不守规矩,才惹下这般是非,一但事了,必要好好惩治。 可他忽然转念一想,此事不对,既然齐王殿下喜欢,那又何必惩治? 倒不如,不如借花献佛,如此这般……那岂不是既能将功折罪,又能攀上齐王这颗大树? 一想到此,樊学文仿佛回了血般,身上立刻来了气力,心中惶恐也渐渐消失,只做出副低头认罪的可怜模样。 滕图走上前去,礼道:“权知开封府事滕图,见过齐王!” 果然!樊学文心中立时落定,大礼参拜,照说话样:“罪民樊学文,拜见齐王殿下!” 两人话语一出,阁内忽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场下乐女本来手里摆弄着乐器,听到话语猛然停下,歌女舞女也都愣在地中,一动不动。 赵元奴原本抓着赵柽衣角,看到潘学文进来,心慌害怕,往赵柽身上靠得更近,然后就听到腾图和潘学文的言语,便同样呆住。 齐王?齐王殿下? 她努力抬起头,看向赵柽,见赵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在冷冷地望着下方。 是齐王!赵元奴怔怔地看着赵柽,这让她意乱神迷的公子,让她坏了樊楼的规矩的公子,让她还想着一起私奔去占山为王的公子,竟然是齐王! 她知道齐王,整座东京城,哪里有不知道齐王的,尤其是这次南下讨贼,大获全胜,收复了整个淮西。 这两日无论外面,还是楼子里,几乎都在议论这件事,都想看看一看齐王殿下长什么模样,哪怕远远地看一眼背影也好。 可现在齐王殿下就坐在她旁边,袍裤上还湿湿的,浸着她的泪水未干,她不觉脸色桃红起来,轻咬朱唇,但手上却缓缓松了对方的衣角,身子也往旁轻轻挪去。 在东京百姓的心中,齐王赵柽是一个完美的人,尤其当下,齐王在民间市井的声望,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天之骄子,神童出生,稚时诗歌动文坛,长习武艺掌兵权,封号亲王,执掌军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市井抱不平,平贼沙场中。 文武双全,一首长相思,天下第一风流才子! 这是多么完美的人,在市井百姓的心中,这是一个挑不出任何缺点的人。 提到齐王,不管是古稀老者,还是初学蒙童,没有不称赞景仰的,没有不敬佩崇敬的。 青楼楚馆的女子,大多都唱过齐王填写的诗词,可却都没有见过齐王,齐王在这些女子的心中神秘无比。 本就是传说中的完美,如今见了,只觉得更加完美。 赵元奴从未想过齐王会来樊楼西楼,齐王怎么会来此地呢? 虽说青楼楚馆是风流,樊楼还与那些地方不同,要干净许多,但毕竟也是风月场中。 赵元奴向旁微微挪走,她怕自家坏了齐王的名声。 齐王是个完美的人,齐王的声望如日中天,她怎么能坏了这些? 她怎么能破坏齐王完美的名望名声呢? 她不能这么做啊! 赵柽这时微微侧了脸,目光落在赵元奴身上,看她偷偷摸摸地向旁挪去,嘴角不由现出一丝笑意。 随后只见他轻舒手臂,竟直接将赵元奴拉进怀中,然后道:“赵娘子,可随我去中楼?” (本章完) 第289章 混账啊混账 就这时,外面吴小刀进来禀报:“王爷,户部唐尚书,吏部陈侍郎求见。” 赵柽闻言,目光落在樊学文身上,应该是樊学文通风报信,这两人才知道他在阁中。 感觉到赵柽的目光,樊学文心中有些疑惑,他本来派乌先生请陈侍郎,不知为何唐尚书一起到来,他想不清楚其中原委,便把头垂得更低,一副认罪模样。 赵柽坐在那里眯了眯眼,唐尚书就是唐恪,眼下任户部尚书,此人也属国贼,性子古怪矛盾。 唐恪这个人年轻时很有能力,且很富有正义感,无论是为民申冤请命,还是治水救民,都敢仗义执言,不怕上官责怒,也不怕弹劾。 靖康之时,唐恪拜少宰兼中书侍郎,就是副宰相。 金军南侵,唐恪是主和派,几次与赵桓进言放弃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同对方求和,并且明里暗里排挤朝中的主战大臣。 金兵打过来时,全国各路勤王义军集结京畿,前来护驾参战,唐恪却下令各地义军不得妄动,于是勤王军队不战而散。 金军后来提出划河为界,河东、河北地区全部归金,唐恪便怂恿赵桓写信给完颜宗望,表示遵从,结果引起东京军民愤怒,在随赵桓巡城时遭到军民的唾弃怒打,接着又被弹劾,被迫辞职罢相。 二帝北掳后,金军立张邦昌为皇帝,唐恪颇为支持,但在推戴状上签名后便服毒自尽。 既然卖了国,签了名,为何又服毒自杀,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原因。 片刻唐恪二人进来,见礼之后不敢说话,只是低头。 赵柽冷笑道:“二位大人可带兵来?” 二人连呼不敢,赵柽伸手指着墙边的兵部侍郎吴宜谦,对二人道:“你们没有吴侍郎的本领,吴侍郎可是带兵来的!”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吴宜谦靠在墙边脸色苍白,不敢辩解,如同冬日鹌鹑般瑟瑟发抖。 赵柽顿了顿,目光转向樊学文:“你是樊楼东家?” 樊学文急忙道:“回王爷,罪民正是樊楼东家。” 赵柽道:“自称罪民,所犯何罪?” 樊学文低声道:“罪民所犯十条大罪,一是不知王爷驾临樊楼,属不恭之罪,二是没有过来给王爷问安敬酒,属不礼之罪,三是没有安排最好的花阁酒菜,属不敬之罪,四是……” 赵柽听他数完自身十大罪状,稍稍霁色了一些,道:“本王欲宿樊楼,你看如何?” “啊?”樊学文闻言顿时一惊,齐王居然要留宿樊楼? 他眼角跳了跳,本来留宿樊楼没有问题,樊楼中楼就是为王侯公卿这般贵客准备的,可今晚,今晚有些不成啊…… “嗯?”赵柽看他犹豫,皱眉道:“樊东家何意?莫非当本王不知贵客宿中楼的规矩吗!” 樊学文心头一跳,王爷你一直不讲规矩,怎么现在又说起了规矩? “还是说……本王在樊东家眼中,不够贵客二字?” 赵柽话音一落,后面周处和吴小刀直接将把刀片抽了出来,大声道:“好个奸商,胆敢藐视王爷!” “外面许多打手,我看你是想对王爷不利!” “不错,这樊楼好大胆,外面那么多人,莫非想要伏击王爷?” “就是,不然樊楼养这么多打手干什么?必然是想图谋不轨!” 周处和吴小刀你一言我一语,拎着刀片就冲上来。 樊学文被那明晃晃的刀片一晃,两眼一翻,差点吓得栽倒在地。 他樊家是商户,虽然也做过些不法勾当,但都是为了做大生意,赚取钱财,怎么就和图谋不轨扯上关系了…… 至于养打手,干樊楼这种买卖,不养打手不行啊,自家不养打手,别的正店酒楼就会想法子扰你弄你,总不能让开封府派人常驻这里吧?开封府也不会干啊。 他心里不是不想应承赵柽夜宿,若换作旁日,他巴不得赵柽能宿在樊楼,那可是攀附的好机会,可今晚这事难办,因为今晚……官家在这里啊! 官家每个月大概来樊楼一两次,几乎都宿在这里,这个时候樊楼的中楼是不接待旁人的。 虽然樊楼眼下有些扯虎皮做大旗的意思,可实际上别说那些管事之类,就算是樊学文也只见过官家一次。 就是那仅仅一次,中间还隔着珠帘,他还不敢抬头,根本连官家是胖是瘦都不知道。 一开始官家来樊楼,都是王黼和高俅安排,诸班直护卫,闲杂人等靠不了近前,后来换成了张迪安排,同样戒备森严。 再后来宫中挖了地道,直通中楼,官家便是居深不出,樊楼这边的人基本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是先接到宫里通知,做好安排,让李师师准备接驾,然后一夜过去,官家离开。 整座樊楼,只有李师师和带进中楼的一个丫鬟一个婆子才能看到官家,至于过来和樊楼打交道赏赐的,都是大押班张迪。 今晚官家过来,同样是这个流程,眼下应该正在中楼与李师师卿卿我我,这个时候中楼别说待客,北门那边都不让人靠近。 如今为了遮人耳目,就是带来的护卫也都守在楼内,不叫外人瞧见,樊学文不放心,又在北门四周加派了人手保护,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盯着北门,一刻不敢放松。 可现在齐王居然要去中楼夜宿,樊学文立时脑袋里“嗡嗡”作响。 此刻那雪片也似的刀子寒光闪闪,诛心之词从俩侍卫嘴里不要钱地喷出,他觉得自家真是流年不利,倒八辈子霉了才能摊上眼前这事。 而最大的郁结是他还不敢说出官家就在中楼,官家口谕,张迪传旨,胆敢泄露半丝风声,那就抄家问斩。 这是因为最开始官家来樊楼时弄得满城风雨,朝堂震动,樊楼里人也都大嘴巴跑出去乱说,官家万分恼怒才下的命令。 后来费了好大工程挖地道,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知,倘他这边再随意说出,那这挖地道又有何用? 所以大抵是不能说的,一但说了肯定性命不保,樊家数百年经营也必将毁于一旦。 不能说,也没法子对齐王解释,感受着刀片森森凉意,樊学文心中一阵慌乱。 就在这时,他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办法,急忙道:“王爷,王爷误会罪民了,罪民只是觉得楼内没太多准备,仓促接待王爷唯恐失礼,若是王爷不嫌,罪民高兴还来不及。” “噢?”赵柽瞅了瞅他:“这有什么仓促失礼的,本王倦了,不想回府,只要元奴陪在身旁就好。” 他说着,把手放在赵元奴腿上,感到一阵温滑,笑道:“元奴今晚陪我。” 赵元奴嘤咛一声,霞飞双颊,就是低垂玉颈,不敢抬头。 赵柽对滕图道:“这里的事开封府留下处理,事后给本王一个交代。” 滕图心中大喜,齐王让他处理此事,这可是在卖自家面子,让自家收买人情,立刻道:“王爷放心,滕图必不负王爷厚望,处理好……列位大人与衙内之事。” 赵柽脸带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樊学文:“樊东家,本王现在就去中楼歇着!” 樊学文赔笑道:“那罪民给王爷带路。” 他心中想到的办法是既不泄露官家在楼里的消息,也不拒绝赵柽宿在樊楼。 毕竟泄露官家行踪,是要抄家问斩的,但不让齐王今晚住下,恐怕立刻就会被那大胡子侍卫拿刀剁掉脑袋。 既然两样都行不通,那还不如就请齐王住下,毕竟中楼的四扇门户里面不通,官家在北门楼子里住,就安排齐王去东门楼里住。 虽然宫内的张押班交代官家来后,不许中楼再招待外人,但齐王好像也不是什么外人,齐王与官家是父子,就算搁在朝堂上,让诸位大学士们引经据典去辩,怕也辩不出外人二字。 况且张押班说不许接待外人时,没说违反了是死罪,只是让他牢牢记住,不许外人进去,否则严惩不贷。 樊学文此刻心中轻松起来,他觉得这个死局已经破掉,本来放在平时不可能想出这样完美的折中办法,果然人还得刀架在脖子上逼迫,才能想出妙计。 赵柽这时哈哈大笑,起身一把将赵元奴抗在肩上:“娘子随本王共度良宵!” 赵元奴又惊又羞,趴在赵柽肩头不敢动作,微微闭上美目,声音好似蚊鸣:“但凭……但凭王爷做主。” 赵柽向阁门走,黄孤苏石赶紧起身跟上,樊学文在一旁引路。 到了外面,樊学文瞅见乌先生,急忙隐晦地打了个眼色,乌先生便也坠在后面,紧跟在周处等一众侍卫之后。 樊楼外四楼都有后门直通中楼,一行人出了后门,便看见中楼所在。 他们此刻是在西面,中楼北门官家在,南门自用,樊学文引着赵柽向中楼西门走。 待没几步就到西门前时,赵柽忽然皱了皱眉:“本王不喜西向,换个门走。” 樊学文闻言心中疑惑,不过转念想到齐王是带兵之人,不喜西面好像也说得过去,忙道:“是罪民考虑不周,还请王爷移步东门楼。” 他说着就往南边带路,这样能绕过北门那个禁忌之地,谁知道赵柽却直接向北面走去。 他急忙追过去道:“王爷,王爷,这边路不平,从南好走,从南好走。” 赵柽脚下不停,淡淡道:“哪来的路不平,本王看你是人不行,本王沙场征战,什么坎坷迤逦没有经过,你这小小院子又算得了甚么!” 樊学文满头大汗,嘴里连道:“是,是。”心中却几乎将漫天神佛拜了个遍,只盼着这时候官家千万别在窗前,不然自家就要大祸临头。 赵柽扛着赵元奴走到中楼北面,这边一片寂静,楼前挂着大红灯笼,前方树上也结着彩色串灯,照耀得十分明亮,若是从楼上望去,下方事物一览无余。 樊学文低着头,心中默默祈祷,待走到中间之时,赵柽忽然来了一句:“本王看这北边就不错,去什么东面,就这里好了!” “啊?!”樊学文闻言立刻睁大眼睛,呆了一呆:“王爷,王爷这边……恐怕不行啊。” 赵柽皱眉道:“有甚不行,莫不是你心存怨恨,故意绕路劳累本王?” 樊学文惊惶失色,他怎么也不到赵柽想要进北楼,张了张嘴:“王,王爷,北门楼有客人,有客人在啊。” 赵柽顿时大怒:“哪个不开眼的住在本王看中的地方,还不赶快给本王让出来!” 说完,他扛着赵元奴,摇摇晃晃地往门前走。 樊学文此刻仿佛五雷轰顶,嘴里“啊啊”了两声,想去拉赵柽却又不敢,呆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 赵柽边走边喊:“楼里的人听着,这处地方本王看中了,马上给本王出去!” 北门楼上寂静无声,赵柽又走了几步,继续喊道:“我乃当朝齐王,里面的人还不赶快出去,再不出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北门“砰”地一声打开,里面急促地跑出一人,却是名身穿侍服的宦官。看书溂 这宦官没几步跑到赵柽面前:“王,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赵柽喷了口酒气,大声道:“本王自是来与赵娘子宿寝,咦,你又是哪个……” 宦官带着哭腔道:“王爷,王爷看仔细了,小的是张迪啊!” 赵柽一愣,仔细瞅了前面宦官面容,纳闷道:“你是……张押班?张押班来此处何事?” 张迪道:“王爷先走,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赵柽哪里肯走,哼道:“张押班,你怎么擅自出宫,官家可知?都监可知?这可是大罪!” 张迪道:“王爷,小的不是,小的………” 赵柽一脚踹去,却酒醉不稳,踹了个空,怒道:“你这厮言语不清,颠三倒四,可有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说着又往前走,这时北门再次打开,出来四人,都着制式软甲,手持兵器,脸色难看地望向赵柽。 赵柽见状揉了揉眼睛,伸手指着四人,疑惑道:“你们,你们不是皇城司亲从……” 就在这时,楼上窗户忽然“哗啦”一声打开,一只铜酒壶从里面砸了出来。 接着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响起:“混账东西,混账东西,还不赶快滚回去!” 赵柽向旁一跳,差点摔个跟头,却也躲过酒壶的袭击,然后脸色变了变,看向张迪:“张押班,这,这是……” 张迪急忙道:“王爷既然听出来了,还不快走……” 这时楼上再次传来怒斥的声音:“滚滚滚……” 赵柽喉头滚动两下,扛着赵元奴,转身就跑,随后就听到那楼上又有东西丢下来,还伴随着阵阵气急败坏声,逆子啊逆子,混账啊混账…… (本章完) 第290章 谋算,分宝,猜测 翌日,任店街,距离樊楼不远的一座豪宅内。 樊学文正趴在花梨木的榻上不停地“哎哟”惨叫,乌先生坐在旁边好言安慰。 “大东家,幸好官家仁慈,修改刑统,将太祖时行刑的大仗改为小仗,不然二十杀威棒打下来,不死也要骨断筋折,从此下不了床。” 樊学文强忍着痛:“即便小仗,二十下亦是险些打死,那些发配充军的怎能熬得过入营时一百棒子?” 乌先生道:“自是攀关系使银钱,若是样样皆无,但凭自家是条好汉,若非好汉,打死了事。” “唉,果然苦也!”樊学文趴在榻上,吃痛叫道。 昨晚赵柽从院里跑回西楼,便是连花魁娘子都不要了,阁内的花销也未去结账,带上人马溜之大吉,丢下烂摊子让他这个樊楼大东家顶锅。 官家震怒,便要当场斩他,最后还是李师师求情,这才只仗了二十,打得他起不来床。 樊学文愁眉苦脸道:“乌先生,这岂不是无妄之灾?官家父子之事,最后却迁怒于我,一顿好打哪里去说道理。” 乌先生叹道:“此事……唉,大东家莫要再想,眼下还有个麻烦得早做安排。” 樊学文听到麻烦二字便是一颤,忙道:“打也打了,还有甚麻烦?” 乌先生摇了摇头,看向樊学文道:“大东家莫非忘了赵元奴?” 樊学文闻言恼道:“昨晚事皆因这小蹄子起,尚未来及惩治,以后她也莫再做什么花魁,降下去洗衣做饭干粗活,让她遭罪受苦,比打骂更加难受。” 乌先生道:“大东家却是懂人心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平日锦衣玉食,一朝跌下云端,有时确是比死更要难受,只是……” 樊学文听他语气一顿,问道:“只是什么?” 吴先生摸了摸胡须,脸色凝重:“大东家昨晚还没看出来吗?齐王似是专为这赵元奴而来,否则又怎会大动干戈?虽然撞上官家坏了好事,将赵元奴丢在前楼,但依齐王的性子,又怎会善罢甘休?” 樊学文趴在床上想了想:“着也着也!先生所言极是,我观这齐王性子暴躁凶戾,行事狡诈狠辣,必是那种……” 乌先生闻言忙道:“大东家还请慎言,慎言啊。” 樊学文立刻一惊,不由望向窗外,疑惑道:“乌先生……” 乌先生低声道:“齐王掌兵,司日夜巡逻,而且听说身边还有不少江湖异士,此刻事情未了,大东家宅上不比官邸,说话要万分小心!” 樊学文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是了,是了,想那年辽人摆擂,正是齐王主持,我去瞧了,端得许多江湖高人,高来高去,如履平地。” 乌先生点头,樊学文小声道:“齐王既不会罢休,那依先生所见,要如何去做?” 乌先生道:“既然齐王看中赵元奴,便不能再让她抛头露面,与人歌舞陪酒。” 樊学文道:“那是自然,齐王倘是惦记,哪敢让她陪客,谁不惧那那刀片锋锐!” 乌先生再道:“赵元奴本与李师师齐名,如今李师师不出,剩她一人已是难支樊楼场面,我看大东家不如再捧出几名花魁,至于赵元奴……”看书溂 “莫非直接送去王府?”樊学文插嘴道。 “不妥不妥,这样太过莽撞不说,而且……”乌先生瞅了樊学文一眼:“同姓不婚,寻常百姓偷偷摸摸也就算了,亲王又怎能成?明目张胆过去被人瞧见,齐王收还是不收?收了总要给个名分,但岂不是断了那张椅子的念想!” “先生说得有理。”樊学文心中一动,道:“那张椅子?” 乌先生点了点头:“虽然太子当朝,但依然有望!” 樊学文深深吸了口气:“还请先生教我。” “不妨给赵元奴单独院子,好生养着,不用做事,那边写一封信送去王府,让齐王殿下自家决定。”乌先生沉吟道:“若齐王不在乎外面言语,再把人送去府上,若齐王在乎,就连院子带人一起送了,齐王什么时候想去,就什么时候去。” 樊学文喜道:“先生所言甚妙,想来这次替齐王顶锅,又送宅院花魁,齐王肯定不会忘记樊楼情义,如此便靠上这颗大树,若齐王将来真能坐上那把椅子,我樊楼岂不是……” 乌先生微微点头:“就是这般,大东家所想无错。” 两人相视而笑。 赵柽病了,虽然不知病在何处,此病何名,哪里难受,但就是病了,病得很重,病得起不来床了。 所以他写了封折子,打算给道君皇帝告病,明晚的庆功宴他不打算参加,要在家中养病。 本来是要派黄孤送信,但巧的是黄孤也病了,又打算派苏石去,结果苏石走路时崴了脚,一瘸一拐不能进宫。 赵柽不由感叹世道艰难,人心不古,队伍越来越难带,最后没办法派人去府司把谭真叫来,让谭真去皇宫走了一趟。 结果刚到中午谭真就垂头丧气地回来,说折子上的事官家不批,还说就是抬,也得将他抬去庆功宴上。 赵柽无奈,打发走谭真后坐在凉亭里发呆,心想我都惹你老人家那般生气,庆功宴秦王什么的,能免就免了吧,怎么还要抬去…… 他喝着茶,脸色有些茫然四处去看,如今是初秋时分,宅子里的花草还很娇艳,亭子下池中的鱼还很活泼,风还很温暖。 庆功宴可不是个好地方,不但朝中大臣和这次征王庆的将领要参加,就是太子也要出场。 他和赵桓表面上关系还不错,不想因为庆功迁王的事情弄得不愉快,而且避开庆功宴,就算道君皇帝还坚持要给他迁秦王,那他人不在场,拉的仇恨便不会那么高。 可如今装病不成,就算赖在府内不去,道君皇帝真可能派几名宦官抬着他走。 赵柽心中正犯愁之际,忽然官家来报,说宫内的几名皇子帝姬到了。 这却是昨天交代好的,昨天他派人进宫给郑娘娘送珠宝礼物,言语说还有些东西要给相好的弟妹,没想到今日却是准时到了。 片刻工夫,见几人来到凉亭前,却是赵金罗牵着赵瑚儿,赵福金带着赵璎珞,后面跟着赵构和赵模。 赵柽纳闷地看向随行的小宦官:“张押班怎未过来?” 小宦官急忙快步上前,低声道:“王爷,押班昨晚不知何事被官家打了,现在还躺着床上起不来呢,押班交代小的过来,有什么事小的可给王爷传达。” 赵柽眨了眨眼,“哦”了一声后,看向前方几人。 最前面的是赵金罗,赵金罗是他同母妹妹,比赵福金长一岁,在皇女里排行第四。 郑皇后共有一子五女,但女儿里的寿淑帝姬和荣淑帝姬都早夭,如今剩下赵柽、赵玉盘、赵金罗和赵瑚儿四人。 赵福金手里牵着的赵璎珞,则是已故王贵妃的女儿,与几人都不是同母,但因是赵瑚儿的玩伴,所以赵柽也唤过来。 至于叫赵构这小子过来,不过是因为宫中皇子里唯他孔武有力,能开弓舞刀,所以算是个免费保镖。 而且赵柽也想看看他,毕竟这小子心思不纯,时常看看琢磨琢磨,也能让他老实点。 赵模却是皇子里比较怂的一个,平时是赵棫和赵构的小跟班,不过他和赵棫都是赵福金的同胞弟弟,对赵柽十分崇拜,所以也叫他过来。 这时众人见了礼,赵柽目光落在赵瑚儿身上,只见赵瑚儿眼珠转了转:“二锅,什么好东西给我?” 赵柽笑道:“怎么还这般说话,倒不是掉牙漏风的事儿了,怕是舌头有点大吧?” 赵瑚儿闻言立刻由喜变悲,最后小嘴扁了下去,两颗泪珠开始在眼里滚来滚去。 赵金罗急忙哄道:“瑚儿不哭,二哥逗你玩呢,我家瑚儿哪里舌头大了,再长两岁就全好了。” 赵瑚儿看着赵金罗,不相信地道:“四姐骗我,舌头大还能变小?” 赵金罗笑道:“自是能的,我怎么会骗十三姐儿,二哥这次带回好东西,可着你挑就是。” 赵瑚儿这才止住了泪珠,看向赵柽道:“二锅,娘娘说你有不少宝贝,今早去娘娘那里请安,娘娘要我多讨两件,说是,说是……将来给瑚儿做嫁妆。” 赵柽闻言摸了摸下巴,这才多大年纪,就要开始攒嫁妆?嫁妆有甚好攒?将来还不是便宜别人。 他笑道:“瑚儿才几岁就想嫁妆的事,不如二哥多给你几件,去娘娘那里换糖吃可好?” 赵瑚儿闻言立刻高兴起来,喜道:“要能换糖最好,回去找了娘娘都换过来。” 这时赵构道:“二哥,可有强弓宝兵?” 赵柽瞅了瞅他,心想哪里有那些东西,本来李助的无妄剑不错,可惜毁掉了,不过就算没有毁掉也不能给你啊。 他摇了摇头:“蟊贼做乱,哪里有宝兵强弓,若是寻常的伱使来也不顺手。” “那倒是。”赵构急忙点头,随后看向赵模:“老十一,二哥都夸我武艺了得,寻常兵器不会趁手,你服也不服?” 赵模口服心不服,敷衍道:“自服九哥,九哥武艺高强!” 赵构立刻挺起胸脯,赵柽看着好笑,吩咐人道:“去将库里的漆红箱子抬来一只。” 没多久,两名侍卫抬了大箱子来,装的正是淮西带回的珠宝玉器。 本来除却给道君皇帝献上的,还剩三只箱子,一只直接送去宫里给郑娘娘了,一只就给这些小的分上大半,他自家再留下一只整箱的。 留下的也不往碎玉楼柜上送,毕竟跑一趟淮西后阔绰了许多,有些东西在手上,倒能时常赏赐下面。 赵瑚儿看见箱子落地,便跑上前想要掀开盖子,但无奈箱子并非普通木料打造,她力气还没那么大,掀了几下都没有掀动,便瞅向后面。 赵构道:“这事儿还得我来!” 他过去打开了箱盖,顿时被里面的珠光宝气晃得有些睁不开眼,有些心慌道:“二哥,这么……这么多宝贝?” 赵柽点头,赵构在众皇子里属于穷的那种,母亲韦氏并不得宠,连个妃子都不是,生下赵构后道君皇帝几乎就再未宠幸,所以韦氏只有他一个子女。 而赵福金和赵棫赵模等姐弟也没好到哪里,包括赵缨络,虽然母亲都有妃子封号,却早早去世,生前虽然多有赏赐,但去世后便断了这方面的恩典,所以别看是皇子帝姬,但实际上也是紧紧巴巴。 在宫里,这些母亲不在的皇子皇女,都归郑娘娘照顾,可实际上郑娘娘也照顾不过来,毕竟宫内用度最后都要从道君皇帝那边出。 道君皇帝自家奢侈,自己个怎么花都行,一个艮岳堆进去无数银钱都没有建完,内库的钱根本就不够用,哪还有闲心管这些子女。 所以在场的除了赵金罗和赵瑚儿之外,无论赵福金还是赵缨络,赵构或者赵模,都是囊中羞涩。 大宋皇帝的后宫,其实除却皇后大抵出身将门外,其她妃子仪媛夫人等等,几乎都是小门小户出身,来自豪门的极少。 像秦桧老婆王氏那种,乃是神宗朝宰相王珪的孙女,太原王氏旁支,光是嫁妆就足有二十万贯,这种出身,大宋皇室在已有皇后的情况下,是不会纳入后宫为妃仪的。 而这就更加决定了那些母亲早亡的皇子帝姬们除了吃上喝上,旁的真不怎么样,因为母亲这边的亲戚也指望不上。 大宋虽然富庶,但是太祖年轻时曾在瓜地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过,或许自那时起便心中留下阴影,乃至登极后生活过得十分简朴。 宋朝的皇宫为历朝历代最小,太祖、仁宗、哲宗等更是有名的节俭皇帝,纵观整个大宋,除了道君皇帝之外,其实并没有几个好奢侈的,至于太宗皇帝虽然花钱多,但大抵都是用在了打仗上。 所以,大宋皇宫不比后世那些朝代阔气,规模又小,好东西又少,就算道君皇帝豪奢,扩建了个延福宫,弄个艮岳,但艮岳里面也没甚宝贝,都是些盘剥百姓得来的石头。 宫内本来开销就大,这些囊中羞涩的皇子帝姬,只能熬到出外开府,或者嫁人,才会有个转折。 所以眼下无论赵构,还是赵模,看见了一箱子宝贝,都眼睛亮了起来,心中还有些惶恐。 赵柽盯着赵构瞅了几眼,又望向其她人,笑道:“难得出去一回,上次是陇右,不过陇右贫瘠,没有什么值当的带回,这次剿匪还算有所收获,算是二哥给你们的礼物,每人挑三件吧,对了,瑚儿挑五件。” 赵瑚儿闻言立刻拍起了手,就要去选,赵构忽然道:“二哥,三件是不是有些多了,我要一件就够了。” 赵柽看他眼睛不离箱子,知道在口是心非,笑道:“九哥儿没两年就要出外开府,手上怎能没点东西壮门面,哥儿们不比帝姬,到时下嫁宫里会给一笔嫁妆,哥儿开府可是没有这些玩意儿的,我当年也是两手空空离开的皇城。” 赵构闻言讷讷道:“二哥,那我就不客气了。” 赵柽道:“都别客气,赶快挑吧,难道还想我留你们在府上吃晚饭不成。” 几人都笑了起来,赵柽又道:“这事儿最好保密,千万别叫爹爹知道,知道了说不得就会收上去,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连带着还要一起受责罚。” 赵构道:“二哥放心吧,这个我们都懂,便是母亲那边也不告诉。” 赵柽点了点头,看着几人挑选,却是赵福金最先挑好,选了一只羊脂玉的手镯,一条珠链,一支碧色嵌宝石的钗子。看书喇 “二哥,我选好了。”赵福金站去了一边,水蓝色的裙子随风摇曳。 赵柽看着她手上,笑道:“福金好眼光,那钗子上的宝石是光珠,价值抵得上另外两件还不止。” 赵福金嫣然一笑:“二哥,我就是认得这光珠才拿了,没想到被二哥瞧破。” 赵柽笑道:“如此才好。” 赵福金道:“二哥就这样送出去,不要留点吗?” 赵柽摇头道:“千金散尽还复来,给自家弟弟妹妹,谈甚么留不留。” 赵福金忽然凝眸看他,轻声道:“二哥未娶王妃,倒是该留下些给未来的嫂嫂。” 赵柽闻言一愣,随后哈哈笑起来:“福金,你自家还未出嫁,倒惦记起二哥的事儿了,可莫学宗正寺的调调,二哥最怕听到这些。” 赵福金也笑道:“二哥,是福金多嘴了。” 赵柽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其他几人。 这时候赵金罗,赵构,赵模三个都已经选好,只剩下赵瑚儿、赵缨络还在那里眼花缭乱选不出来。 两个小孩子哪里知道好坏,只是找光闪闪好看吸眼的,结果足足又过去一刻钟左右,才算完毕,但眼睛还是偷盯着箱子,有些恋恋不舍。 赵柽看他们选好,又命侍卫包了几件交给小宦官,这是给张迪的,上次在宫里时他就暗示过张迪,可眼下这张押班却是挨了道君皇帝一顿打出不来,就让小宦官给偷偷带过去。 嘱咐了小宦官一番,目送几人离开后,周处忽然来报。 赵柽听了,却是布置在梁山水泊外的探子接了戴宗密信,马不停蹄赶回东京,此刻正在外面求见。 他让周处将人带去书房,随后接过戴宗密信,打开一看,不由双眉紧皱起来。 原来梁山军马攻打曾头市,托塔天王晁盖中了史文恭一箭,毒发身亡。 但随后戴宗就在信中写道,史文恭那箭他曾偷拿去看,却并未发现上面有毒,所以怀疑晁盖其实死在梁山自家人之手。 而戴宗又描述打曾头市时种种诡异之处,林冲分了一半人马却没去帮忙,晁盖中箭回来后没有军医看病医治,而是林冲去贴的金疮药。 晁盖一路回来都没有事,一直到林冲贴了金疮药才发现中的竟是毒箭。 而这毒究竟是在箭上还是药上?戴宗在信里表露了怀疑,并且提到林冲之前曾杀过大头领王伦之事。 而晁盖在弥留之际言道,“谁能为他报仇,才能做梁山之主”。 显然晁盖心中也怀疑被自家人所害,怀疑宋江、林冲,所以才留下这句遗言,并不想把梁山大头领的位置传给宋江或者林冲。 所以戴宗思想事情不对,便将自家的猜测想法,一起写到了信里。 赵柽看完信后,轻轻放在桌上,随后负手走出门外,望着正东方向,陷入一阵沉思。 第291章 忠心报答赵官家 山东济州梁山泊,恸哭缟素,兵将齐悲。 梁山大头领托塔天王晁盖,被曾头市史文恭毒箭所伤,含恨离世,丧事足足办了七日,方才完毕。 此刻梁山群龙无首,大头领临终留有遗言,谁能为他报仇,谁才能为梁山之主。 只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将,便按照顺序向下排去。 便由二头领宋江,暂主梁山大小事宜,三头领林冲从旁佐助。 山上头领无不交口称赞,于是又张灯结彩,杀牛宰羊,大宴了三天。 这日午间,忠义堂内议事。 宋江坐在上首,眼望门外刚刚竖起的“替天行道”大旗,满意地点头。 “王庆鲁莽蠢愚,庐州一见,我便料定他必会大败!”宋江微微叹气。 “哥哥有理,俺在庐州就看王庆那厮不爽,果然被狗朝廷抓走,想来已经剁了脑袋!”李逵在旁哈哈大笑。 “王庆非人主之像,手下亦无谋略之人,失败乃是早晚之事。”吴用手摇羽扇,露出一丝笑意。 此刻堂下众人大抵分坐两边,一边都是绿林好汉,一边则是官府投靠过来的将领,颇有些泾渭分明。 林冲坐于左上,仅在宋江之下,面无表情,环眼微微阖着。 宋江闻得吴用之言,在主椅上摆了摆手,道:“加亮先生何谈人主,此话再不可说,我等聚义不过是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如今在山上也只是替天行道罢了!” “哥哥,甚么是替天行道?”李逵看向门外新换的大旗,抓着后脑勺问道。 忠义堂的大门正对西开,宋江眼神中带着希冀向西望去,并未作答。 “替天行道……”吴用看宋江不答,在旁略略沉默一下,道:“意思就是替上天在人世间主持公道。” 李逵闻言咔巴一双牛眼,刚要仔细询问,却听宋江这时开口:“加亮先生此言差矣。” 吴用不经意地皱了下眉,李逵道:“哥哥快说,俺就觉得吴学究差了,哪里有上天呢,俺又没见过!” 宋江道:“替天的天,自然是东京的官家,如今朝中佞臣当道,下面州县贪官横行,便是这些奸诈之徒蒙蔽了官家的双眼,官家看不见那些不平之处,所以我们才要替官家主持这世上公道!” 他此言一出,林冲双眉耸动,便是睁开了双眼。 下面的众人立刻低声议论起来,绿林好汉大多叫好,原本官府将领,则个个面上露出复杂神色。 只见阮小五笑道:“打渔一世蓼儿洼,不种青苗不种麻,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 那边又有阮小七道:“老爷生长石碣村,秉性生来要杀人,先斩奸臣再贪官,京师献与赵王君。” 这原是当初他俩劫了生辰纲后,被官兵追拿,在水泊里船上唱的词儿,心中本就没想着反了赵家朝廷,只是想要杀奸臣贪官出气罢了。 林冲看那些官府将领,这些人脸色复杂之后,似乎吁出口气,眼睛便仿佛发亮起来。 他的神色越来越难看,他瞅上面的宋江,宋江却不瞧他,只是微笑地看着下方众人。 林冲见状心中便是一沉,上当了,他上了宋江的当! 他从没想过宋江居然有此类想法,不是要扯起义旗,学田虎,学王庆,造反打天下吗? 可此时此刻看来,宋江分明是抱着招安做官的打算! 兵马攻打曾头市之前,宋江找他密谈,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时一副睥睨天下神色,道什么乱世将来,天下大乱,风云际会,正是做一番惊天动地事业的时候。 谁知道宋江居然抱着招安做官的心思? 可这个官,宋江做得,下面的绿林好汉做得,原本官府将领做得,独独他林冲做不得! 他林冲与高俅有深仇大恨,若不是高衙内欺男霸女、高俅设计陷害,白虎堂、野猪林、山神庙,处处要置他于死地,他岂能走到落草为寇的地步? 他与高俅不共戴天! 可高俅是什么人?高俅是官家的奴仆,当朝的太尉,殿前司都指挥使,是位极人臣的金紫公卿! 更何况……高衙内死了。 如此仇怨,别人招安可以为官,他招安岂不是死路一条? 他求朱贵在东京打探消息,两年多下来,知道了不少事情。 关于高衙内死因传闻,关于张贞娘的下落,关于那人…… 虽然传闻高衙内是那人杀的,但他心里清清楚楚知道,高俅只会将这笔账记在他头上,而根本不敢去报复那人。 还有贞娘竟在那人府上,那人虽救了贞娘,可是…… 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说不清心中什么感受。 还不是怪自家懦弱无能? 若是放在当下,他就算岳庙之中不动手,可事后陆谦几次设计,便也要杀了这些人,然后打死高衙内,带着妻子举家逃亡。 又不是跑不掉,当年王进背着老娘都能走脱。 何至于最后在白虎堂上束手就擒,发配之前,又懦弱休妻? 但人生从无后悔药,前行再无回头路! 那时的他,不是如今的他! 至于对那人,他心中说不出是感激还是仇恨。 感激他杀了高衙内?那为何当初在岳庙之时不杀! 恨对方抢走贞娘?可明明是自家休妻在先! 他不能招安,高俅绝不会放过他! 他也不想见到那人,毕竟贞娘在那人府上。 他统共就见过那人一面,那人可能根本不在乎他是否活着,在那人眼中,或许他与高俅并无分别,大抵都是蝼蚁。 何况已经两年多过去,他对东京,对一些人和事,已经是淡了、远了、模糊了。 可如今,宋江却露出想要招安的心思。 若是早知如此,他又怎会与宋江联手做掉晁盖? 终是被宋江给骗了! 宋江知道他过往,怕是早猜测到他不会招安做官吧? 好一招上屋抽梯! 林冲坐在椅上,心凉如水,目光不由自主地向扈三娘望去。 扈三娘神色有些憔悴,也正在瞅向他,脸上满是担心和迟疑。 林冲露出一丝笑容,冲扈三娘点了点头,随后再次阖上双眼。 (本章完) 第292章 继续接引 赵柽打发走探子,令周处将戴宗的密信烧了,梁山的事他并不想过多插手,只要不出现大的变故,暗地里观察就好。 至于晁盖,这个人总是要死的,死在谁手,却并没有甚么分别。 晁盖不是什么大人物,绿林中也没多大响亮名号,机缘巧合,才坐上了梁山大头领的交椅。 可惜,无论名望或能力,都不足以成事,小山小寨也就罢了,随着梁山一点点做大,便会被人惦记琢磨,无论底下的或是外面的,这个结局并不让人意外。 至于宋江,从戴宗信上所说的梁山变化,以及他了解的宋江性子,以后大抵是要招安的……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黄昏到来,不比夏日,夕阳寡淡素净,让人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愁绪。 赵柽懒散地在府内走着,之前有弹劾的消息传递过来,昨晚樊楼之事发作。 只是这朝上的弹劾有些不痛不痒,并没有想象那般激烈激昂,单言了德行之事,说他于外胡作非为,私德有亏,当闭门自省。 弹劾内容与他想的相去甚远,但朝上首先弹劾他的人,却引起他一些兴趣。 刚从太学学正,升到御史台殿中侍御史位置的秦桧,居然敢率先弹劾他一个亲王。 关键是,一个七品小官,哪里来的灵通消息,这么快就知道了昨晚之事?并将樊楼之内,与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说得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更有意思的是只说他这个亲王身份,对几名衙内的来历,却只字不提,显然受人指使。 其他几个弹劾的,所言也是如此。 赵柽觉得,他昨晚闹腾得还是不够,毕竟携军功在身,百官还是有所顾忌。 但可惜的是,他也实在琢磨不出别的法子,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明晚就是庆功宴了。 就在他边走边想之际,忽然雷三跑来禀报,说府外有人求见。 赵柽询问,雷三道是一个名叫罗金水的禁军军官。 赵柽闻言点头:“带去书房里说。” 罗金水就是庐州明教寺开经义时,认出他的那名禁军军使。 大军离开庐州时带了回来,归东京后赵柽给他恢复了原本职务,依然是云骑军十一指挥第三队军使。 书房中坐定,片刻雷三带着罗金水过来,随后关好房门,守去外面。 罗金水看屋内再无他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属下罗金水,拜见王爷……右使!” 赵柽点了点头,这次罗金水过来其实是他授意的,庐州大军开拔前,他吩咐了此事。 “家中如何?”赵柽看着罗金水问道。 当日这罗金水对他所言投敌的理由,乃是妻子怀孕,心内惦记,不想死在战场。 但其实赵柽看来,京畿禁军投敌,倒也毋须什么理由,就算没这种事,该投一样会投。 “托王爷的福,属下婆娘业已生产,是个小郎!”罗金水再次磕头:“全仗王爷大恩,属下才得已回京,属下愿做牛做马报答王爷恩情!” 赵柽看了他片刻,道:“做牛做马倒不必,何况……明尊光辉照耀之下,凡我教弟子,皆为兄弟姐妹。” “啊?”罗金水闻言急忙匍在地上:“王爷,属下不敢,属下万死!” 虽然这罗金水确是信了明教,但东京情境又怎与庐州相同?一回东京,重进军中,扑面而来的神京气息立刻让他将经义道理都藏进心中,信归信,可并不傻,有些事可以心里认同,但嘴上却不要说。 赵柽道:“明尊光辉笼罩之下,自然都是光明的属民,都是一家人,都是兄弟姐妹,自然,诸使还是有些不同,诸使距离明尊很近,都是……接近神的人。” 罗金水擦了一把额上冷汗,心想这才对啊,寻常弟子是兄弟姐妹,但怎么可能和光明使者也是兄弟姐妹?光明使者那可是神子,是明尊的儿子,那可是神啊! 赵柽这时不由心中叹了口气, 很多东西是难打破的,不是三言两语,一个明教就能打破得了的。 他道:“这次唤你来,是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罗金水忙道:“王爷……右使大人,但有用到属下之处,吩咐就是,属下万死不辞。” 赵柽点了点头,道:“此番自庐州带回来不少弟子,一部分归回军中,一部分充进了厢军,也有一些因为伤病留在外面。” 罗金水道:“这个属下略有所知,王爷的意思是……” 赵柽道:“我这边有个大概的名册,那些在军中的无论殿前司还是侍卫亲军司的,都有身份登记,那些充进厢军的流民,也有大致营队归属。” 罗金水点头,这些人归军的事他知道,但却没有像他这样依旧还做军官的,原本的禁军军官降成小兵,小兵则罚饷半年,流民初入厢军暂时不领全饷。 赵柽道:“你去逐个联络这些人。” “王爷?”罗金水顿时愣住,这是要挨个都联系上? 赵柽道:“有些伱可能认得,有些你可能不认得,毕竟在庐州时,经义是分批开讲的,名单我会给你,你联络时拿着对照就是。” 罗金水不知道赵柽想法,低头称是。 赵柽又道:“云骑军那边我给你放假,从现在起你就做这件事,把每一个明教弟子都找到,然后重新登记入册,毕竟在庐州时登记的都是旧身份,回来后归于军中大抵变动。” 罗金水道:“是,属下明白。” 赵柽继续道:“等你将这些人都联系上之后,不要透露本王的身份,告诉他们以后经义照开,一切和庐州时相同。” 罗金水闻言心中一跳,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害怕的毕竟这里是东京,激动的却是可以重开经义。 赵柽道:“还有一件事。” 罗金水忙道:“王爷请讲。” 赵柽道:“本右使现在任命你为接引使者。” “多谢右使大人!”罗金水急忙磕头。 赵柽随后沉默了一下:“按照庐州时接引弟子的方法,你联络到名单上人后,可在暗里宣讲教义,在东京接引弟子!” (本章完) 第293章 赴宴 翌日,赵柽大早起来,吃过饭后,就接到了樊楼送来的双鲤信。 他打开信几息看完,便明白了樊学文的心思。 不过趋炎附势,攀权附贵大抵人之所常,尤其对樊家这种世代经商的家族,若是清高独立,人情寡淡,怕也延续不了几百年之久,五代乱世中就已被摧毁。 他对信里的内容不置可否,叫雷三去门外回了一句“知道了”后,便看起书来。 书是杂书,名曰《春帘夜话》,绣图精美激烈,描写更是彩色绝伦,赵柽一时爱不释手。 时间临近中午,他才恋恋不舍地将书放下,随后目光落在樊楼送来的那封信上。 若有所思了片刻,他没甚表情,有些艰难古怪地起身,接着慢慢向外走去。 顺着宅子走了小半圈,便来到演武场上,这演武场原本极小,但上次雷三在州桥的关扑店赢钱后,他便下令将这里扩建,如今到是勉强能跑开马,可以试练马上长兵。 只见此刻演武场兵器架旁,正有几人喧嚣,当中是苏石,耍着一口偃月刀,那刀又有个名称,唤做关王刀,刀刃宽长,刀身沉重,但在苏石手中却耍得如风车一般轮转,能否杀敌不说,瞅起来却端是好看。 赵柽背着手,看苏石跳跃挪转,心想不愧是习武之人,昨日脚崴,今日竟然就好了。 众人这时也看到赵柽,急忙见礼问好,苏石在中间停下演练,低头叫了一声“王爷”后,默默地向兵器架走去。 初时还矫健,但慢慢的腿脚开始不利索起来,把偃月刀放回之后,更是有些瘸拐。 接着他艰难转身再行一礼,身形落寞,跛着向场外缓缓走去。 赵柽眯眼盯着他的背影,嗯,很好,昨天崴脚今天好,然后走着走着就又瘸了,真是忠心的属下啊。 他捡个干净的石墩坐下,让几名侍卫对练长兵,大抵是刀对枪,棍对棒,拐子对流星。 侍卫倒是努力,不过长兵多数沉重,不自小打磨武艺,锤炼气力,虽也勉强能耍,却做不到开合如意,也舞不出虎虎生风。 他看得直皱眉:“吃饭时一个顶俩,练武时两个不如一个,都给本王闪开!” 赵柽说着自家起身,然后走到兵器架旁,左右打量了一下,伸手操起一柄宣花大斧来。 这斧子乃是长柄,鸽蛋粗细,斧头如脸盆,有两个刃面,一大一小,刃面上布着锻造时留下的花形纹路,是为宣花斧。 这斧乃是架上重量仅次于锤的兵器,足足有七十七斤,平日里府中根本无人来耍,只有高宠来时会弄几下,就算赵构也玩不起来。 赵柽将斧子擎在手中,看向众侍卫淡淡道:“本王给你们耍一趟天罡三十六斧!” 侍卫们基本都没见过赵柽演武,如今瞧他将一柄七十七斤大斧轻松提在手里,不由纷纷叫好。 赵柽哼了一声,换双手运斧,使起一路斧法,只几下便瞧得那些侍卫暗暗咂舌,心中直夸王爷了得。 赵柽挥舞大斧,耍到三招之后,第四招起手一半之时,忽然仿佛脱力般,大叫了声“不好”! 那斧本来他举了起来,这时忽然失手砸下,七十七斤的斧子便砸在左臂。 赵柽惨叫一声,向后退去,众侍卫惊慌失色,纷纷上前来扶。 他被搀到石墩坐下,一时面如淡金,看了眼无力垂落的左臂,长叹一声:“断了!” 王爷手臂被兵器砸断了,一时间消息传出了王府,又传到市井,接着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竟传去了皇城……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到下午末时,赵柽在房中半躺半坐,唉声叹气,左胳膊已经被两块木板固定住,挂一根带子从颈后斜吊起来。 这时他看眼外面天色,刚想唤人煮壶茶来解渴,忽然雷三小跑进来。 “王爷,宫里来人了,说要接王爷前去参加庆功宴。” 赵柽闻言神色一滞,看来道君皇帝铁了心要把他弄去庆功宴上,居然真的派人来接了。 看了眼胳膊上的夹板,他咬牙道:“扶本王出门!” 雷三嗫嚅道:“王爷,你这伤……要不再给宫里递个折子?” 赵柽摇头叹道:“官家说了,抬都要抬去,官家金口玉言,岂能说话不算!” 雷三道:“可王爷你这胳膊……这般不便,如何参加酒宴?” 赵柽瞅他一眼,皱了皱眉,忽然问道:“这几天见过欧阳北吗?” 雷三摇头:“没有见过,听碎玉楼的人说,好像天天跑去州桥那关扑,也不知道输赢。” 赵柽道:“以后伱离他远点,尤其勾栏关扑这种地方,他若叫你,绝不要去,不然早晚被他坑了老婆本。” 雷三愣了愣,虽然不明白老婆本三个字什么意思,但想来和银子有关,只是觉得自家脑筋也算灵活,又怎会被那个杀千刀的坑?不过也不敢反驳,点头道:“属下记得了。” 出了府门,赵柽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前面,辕架上刻着宫中的标识,四个小宦官正在站立等候。 赵柽瞅了瞅,倒是没有一个认识,不由道:“哪宫的?” 领头的小宦官行礼:“回禀王爷,小的几个不是宫上的,是专门伺候前面几座大殿的。” 赵柽点了点头,伺候前面大殿可不算个好差事,日里忙碌没有赏赐不说,也搭不上官家朝臣,一般都没什么前途,只有使不起银子的,才会被支使去那边。 他道:“庆功宴在哪里举行,可是大庆殿?” 小宦官道:“回王爷,正是大庆殿,这次庆功宴规模大,七品以上有职事的京官都要过来,只有大庆殿才能容下。” 七品以上京官?赵柽想了想,这规模确实不小,大宋的京官本来就多,虽然元丰改制时精简了不少,但这一朝蔡京变法,又添了不少职司,反而比以前还要臃肿。 不过大庆殿应该能够装下,毕竟大庆殿内部宏大,殿庭广阔,年里大典时,可容万人,乃是皇宫正殿里最大的一座,此时就算摆上桌案坐下饮酒,也能容个一两千人毫无问题。 他道:“官家可还说了什么?” 小宦官低头道:“并没有别的旨意,就是听说王爷身体有恙,让小的们路上谨慎小心。” 赵柽抿了抿嘴唇,道:“小心甚么,总不能摆仪仗前去就是。” 小宦官闻言哪里敢回话,只装做没听见,看赵柽往阶下走,一只胳膊吊在夹板里,不由急忙来扶。 上了马车后,周处带了几名侍卫后面跟随,一路直奔皇城而去。 这时尚是下午,天色还很明亮,东京街道上行人也很多。 距离宫城越来越近时,路上开始拥挤,马车虽不算多,但二人小轿、青骡、黑驴这些却多了起来。 不是所有官员都有资格乘坐马车,就算如今查得不严,不少官员敢于愈矩,但一些小官也置办不起马车。 马匹昂贵不说,哪怕驽马也要不少银子,而且养马更是费钱,要雇佣专门的马夫,还要在外面订购草料,因为用马拉车,又要再雇车夫,是一笔极大的花销,虽然大宋的官俸很高,但一些普通官员也承受不起。 所以东京官员坐两人轿,或者独坐骡驴的更多,还有一些可能家丁人口多,生活有些紧巴,没有太多闲钱养牲口,就一路步行前往。 赵柽的马车走在路中间,倒不是旁人知道他身份让路,而是这马车一看就是内庭制式,兼之赶车的居然是小宦官,后面还跟着骑高头大马的侍卫,所以无论小轿还是驴骡,都让出条通道。 赵柽坐在车里暗暗盘算,这般大的庆功宴开下来,说不定得耗费多少银钱,他都替道君皇帝心疼,早知道就不给道君皇帝那么多钱了,象征性地给个十几二十万两,估计道君皇帝也就不敢这么浪费。 至于庆功,庆什么功?两次大败,最后一次才打赢,淮西除了庐州一地,其它州县都被贼军糟蹋的不成样子,怎还有脸庆功呢? 马车一路前行,直到宫城的宣德门前才放缓速度。 宣德门是皇城正南方向的外门,也是前往大庆殿最近的宫门。 此刻这里聚集了不少前来参加庆功宴的官员,因为无论轿子还是骡马都只能留在外面,所以这些官员正在和门前内侍交代安置。 但赵柽的马车本就是宫中的,便一路慢慢向前行去,就在快进入宣德门时,他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正在说话。 “王兄,听闻前天晚上樊楼之事吗?” “自然听闻,朝上都弹劾了,如今哪还有人不知。” “真没想到,堂堂齐王,居然在樊楼那种地方与商户之子争抢花魁,简直是自降身份,辱没皇室名声!” “何止啊,我可听说齐王当时骄横跋扈,将那几个商户之子一顿好打,据说有一个归家之后隔日便死了,这等做为,凶横残暴,也不知为何官家竟没降下惩罚!” 赵柽闻言在马车内黑了脸,他去樊楼闹腾,多少是有自污之意,传出去倒也好,甚至添点油加点醋也无所谓,但却不是眼下听到的这样。 这根本就不是添油加醋,是别有用心的捏造污蔑了! 什么商户之子?哪来的商户之子?对方乃是衙内,再如何传也不会传成商户之子。 至于为何不捏造对方是士子读书人身份,那必然是要借此进一步压制于他! 他赵柽也是读书人,抛却亲王身份不谈的话,两伙读书人争夺花魁,倒也没什么,虽然他跋扈了些,但顶多算是仗势欺人罢了。 但商户之子不同,大宋商人的地位怎么也没读书人高。 尤其很多读书人有功名在身的,赵柽和他们发生矛盾也可说得过去,但和商人之子这个就不太妥当了。 从衙内到商户之子,两天之内就算再以讹传讹也不可能变成这样,分明就是别有用心的捏造。 这时马车已经来到那两个说话之人的旁边,只听两人继续道:“唉,王兄,可惜咱们没有朝会的资格,不然也参上那齐王一本,为民请命这种事,我可是早就想做了!” “韩贤弟,不是我说你,咱俩位卑职轻,就算有机会朝会,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这次庆功宴,若不是官家开恩,咱俩一个七品职事,连进大庆殿的资格都没有!” “王兄此言差矣,我们官职低怎么了?那殿中侍御史秦桧不也只有七品吗,不还是首先弹劾齐王,哪怕官家没有降下惩罚,但也给我等做了楷模,给那齐王当头棒喝,让他从此能够有所收敛,别再欺压百姓!” “韩贤弟此言倒也有理,为兄我也是看不惯这齐王,只是他官高位尊,所以无可奈何,贤弟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为兄心中茅塞顿开,秦御史既然敢开言路,谅这齐王今后再不敢那般嚣张!” 赵柽在马车内听到这里,淡淡地道:“停车。” 那架辕的几名小宦官闻言就是一哆嗦,他们自也听到那两名年轻官员的对话,心中都想着这不是闲的吗?来赴宴就赴宴,说些乱七八糟的真不怕闯祸吗! 他们想着最好赵柽在车里没听见,赶快过去就算了,可他们都还没有想完,赵柽就说话了,不由心中立刻叫起苦来。 几人不敢不停,勒下马匹后,赵柽直接探身下车。 “王爷这是……”小宦官没料到赵柽下车,一脸惶恐急忙小声询问。 “这两个是什么人?”赵柽看向马车旁站的两名年轻官员。 “应该是去宫里赴宴的……”小宦官看向两人不由心中大骂,这两人一看就不是朝官,可能是哪个部司的属官,你说你们一个部司的官,掺和什么朝堂事情,来吃饭就吃饭得了,还敢大言不惭什么弹劾王爷,真是不知高低深浅! 这两名年轻官员自然认得宫内的马车,只是不知道这车为什么忽然停下,而且车内还下来一人。 赵柽上下打量两人一番,忽然冷笑道:“你们两个刚才在说什么?” (本章完) 第294章 将计就计 两人闻言对望一眼,都不认得赵柽,只见他年纪轻轻,衣着华贵,气宇不凡,又坐着内庭马车,不由心中自虚了三分。 那个刚才言辞最激烈的堆出满脸笑容:“下官两个在说齐王之事。” 赵柽眯了眯眼:“齐王……你们认得齐王吗?说的那些事可都是亲眼所见?” 另一个道:“却是不认得,也未曾亲眼所见,不过御史弹劾,总不会有假吧?” 赵柽道:“谁说弹劾就不会有假?从来没有此种道理!” 言辞激烈的年轻官员道:“听闻那殿中侍御史秦桧虽然年轻,但为人忠正刚直,怎会妄言掺假?” 赵柽冷哼:“御史风闻奏事,哪能样样当真,齐王收复淮西,有功社稷,你们不辩是非真假,背后以讹传讹,恶意诋毁,岂不是罪?” 言辞激烈的又道:“功是功,过是过,总不能因为王爷身份就功过相抵,对了,你……你是哪位啊?” 他这时有些察觉不对,听对方语气不善,还要问罪,反应过来对方既然坐着内庭马车,该不会认识交好齐王吧? “不错,你是谁啊?”另外一个也问道,语气不满:“背后议论的多了,我们也是听人所说,齐王飞扬跋扈,欺压百姓,纵使位高权重,又岂能堵住天下泱泱之口!” 赵柽眯了眯眼,有些后悔与对方讲道理,他猛地抬腿,一脚向前踹去。 那人哪里料到他居然会动手,此处可是皇城宣德门,是宫城最戒备森严的地方,内外都有禁军把守,别说动手,就算在此处做些出格举动都会被抓起来。 何况本朝士大夫治天下,就算政见不合,或者私仇公恨,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人,传扬出去有辱斯文不说,更会让百官抵触,官家不满。 赵柽却哪管那些,他这一脚其实没用多大力,但对方本就是书生为官,哪里能经受得起,立刻“啊”地一声惨叫,被踹得直接后倒去,躺在地上不住打滚哀嚎。 “你,伱怎么打人?”那个言辞激烈的在旁顿时傻眼,他也是没见过这种,呆了一下急忙喊道:“打人了,打人了!” 宣德门内几步一个禁军,早就瞧到这一幕,不过个个站得笔直,没一人言语说话。 “来人啊!”言辞激烈的伸手指着禁军,浑身哆嗦:“你们看不到有人行凶吗……” 他话还没有说完,赵柽一巴掌扇过去,直接将他扇飞,扑倒在地后“咳咳”两声,一张嘴吐出几颗牙齿。 赵柽冷冷地瞧着地上两人:“再敢背后妄议亲王,就不是这般惩治,直接将你两个下入大牢问罪。” 两人此刻哪里还敢还口,只一下就已经把胆子打破,畏畏缩缩地在地上不敢抬头。 这时已经有不少官员围过来,看到这种情景差点惊掉下巴,居然有人敢在皇城宣德门行凶,这简直就是立朝以来从未有过之事。 有那识得地上两人的,不忿上前,却不敢对赵柽说话,冲禁军喊道:“你们怎么守卫的宫城,出了这种事情,还不拿人问罪!” 禁军们只瞅他一眼,就面无表情转过去,别人不认得赵柽,他们哪有不认得的,虽然份属殿前司,但从来都只在皇城守护,若不认得齐王,这些年的岗岂不白站? 那人见禁军没有回应,就要再次说话,不料身后有人轻拉了他衣袍一把,他刚想转身呵斥,身后人却在他耳边低声言语两句,他听到后立刻神色大变,接着慌忙退后几步,再也不敢说话。 赵柽扫了这些人一眼,回身上车,马车扬长而去。 这时那人才回头道:“老兄,真是齐王?” 后面人道:“可不就是齐王,我之前见过绝不会假,你还敢上前,怕不是想要遭打?” 这人小声道:“我又不识得齐王,怪不得这些禁军个个装成没看见的样子……” 他说着瞅了瞅地上两名年轻官员,摇头走过去,叹道:“王贤弟,韩贤弟,你俩真是不识好歹,居然敢当着齐王的面诽谤,我看你俩这官怕是要坐到头了!” 说完,这人背着手,摇头晃脑走进了宣德门。 那地上的王贤弟颤抖着指向他背影,嘴里讷讷道:“这,这些事……不是昨夜你对我说的吗,怎变成了我诽谤!” 赵柽马车进了宣德门,片刻后又至大庆门,在这下了车后,他向前望去。 前方不多远就是大庆殿,两旁路上的禁军更加多了,都是诸直的内庭侍卫。 赵柽在小宦官的搀扶下前行,这时许多官员也在往大庆殿去,他不着官服,又一只胳膊吊着夹板,十分惹人注目。 不过却没人过来打招呼,哪怕认识的,也都低下头,装做没瞧见模样。 赵柽心中冷笑,也不去管他们,直接走入大庆殿中。 这大庆殿是个深长的格局,此刻两边摆了数排漆案,在宦官的指引下,按照各自品级职司,已经开始入座, 赵柽一入殿,立刻有人迎了上来,见却是郑福。 “王爷,请到前面。”郑福偷眼瞅了下赵柽胳膊上夹板,恭谨说道。 赵柽点了点头,走到最上首左侧的位置,那里有三张形制不同的宽长桌案。 显然第一张是给太子赵桓的,至于另外一张应该是给赵楷的。 他在中间那张桌案坐下后,大殿内的声音立刻滞了一滞,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此刻都知道齐王到了。 感受到若有若无望过来的目光,赵柽冷哼一声,顿时那些目光瞬间收回。 这时天色还亮,但殿内已经点起火烛,随着官员们一点点入座,教坊司的乐工舞伎也开始准备了起来。 就在这时,郓王赵楷在不少人的簇拥下走进大殿,他头戴白玉皓月冠,身着大红色滚着金边的袍服,一手搭着腰前玉带,一手负后,嘴角挂着谦如君子般的笑意。 大殿深长,他走得很慢,两旁官员基本没有不认识他的,纷纷起身见礼,赵楷笑着点头示意。 片刻后,赵楷来到前方,瞧见赵柽,眉毛动了动,笑道:“没想到二哥早到了。” 赵柽瞅他,同样笑道:“却也不早,刚刚进门而已。” 赵楷眼睛落在夹板上,不由笑意更浓,坐下后道:“二哥这胳膊是如何弄的,怎还带伤前来赴宴?” 赵柽叹气道:“练武时被兵器砸到,本来已经和官家告伤,可是官家却说这庆功宴本就是为淮西大胜准备,我若不到场,这庆功宴便会黯然失色!” 赵楷闻言脸色微变,但随即又笑起来:“二哥这次收复淮西可是立下不世功勋,平叛剿贼,天下无人不知,弟弟佩服五体投地。” 赵柽摇头道:“无他,运气好罢了。”说完不语,露出副淡然落寞神情。 赵楷见状,不由眼角跳了跳,顿时心中莫名起火,甚么叫运气好罢了? 这是欺他不懂战场军事? 王襄、邓洵武两人损兵折将,大败亏输,可见那王庆贼军绝非寻常山匪草寇,肯定凶悍善战。 这样的贼军,不说浴血奋战,也至少要反复厮杀,步步艰难,才能取胜吧? 怎么到你赵二这里就只是运气好?要都是这般运气好,大宋也不用养那么多兵了,也不用倚仗什么西军了,轻轻松松全凭运气就是了。 赵楷深吸口气,这话是瞧不起他,不屑与他言说战事呢? 还是故意行此做派抬高身价,彰显自家军功身份? 他干笑一声:“二哥,这怎能只凭运气,还是二哥知兵善用,才能立此大功,只是……二哥如今已经位极人臣,就算立此大功,怕也没什么晋升恩赏了。” 赵柽闻言看向他道:“做臣子的报效朝廷,为国出力,哪里能事事都盯着赏赐?” 赵楷打了个哈哈:“二哥高洁,小弟佩服!” 赵柽笑了笑,伸出手轻敲桌案:“不过,官家却说……” 赵楷闻言神色一动:“官家说什么?” 赵柽缓缓道:“官家说……要给我迁王。” 迁王?赵楷闻言就是一愣,迁什么王?往哪里迁?你已经是齐王了,还能迁去哪里? 赵柽忽然微微低身,神秘兮兮地冲赵楷招了招手。 赵楷心下正在画魂,看赵柽动作,急忙凑了过去,就听赵柽小声道:“官家说要给我迁封秦王!” 啊?赵楷立刻呆住,甚么王?他有些没听清,急忙道:“二哥,迁什么?” 赵柽重复道:“秦王!” 秦王?!赵楷闻言立刻表情大变,脑内“轰隆隆”声声炸响。 秦王是什么王?是四大王里排第二的,本朝太宗曾封晋王,所以晋王不会再封,那秦王在本朝就是最大的了。 虽然大宋所有单字亲王地位俸禄其实不异,没有任何差别,但是这王号大小不同,在朝上百官和市井百姓心中,感觉是不一样的。 封了秦王哪怕官家不说,律法不提,但也毫无疑问就是诸王之首,是力压众王的! 赵楷脸色刹那苍白起来,他瞬间就想到了有关秦王的许多事情。 秦王当皇帝的好像也不少,最有名的就是贞观皇帝李世民,他怎么记得这李世民也是行二呢? 赵楷越想越不对,他忽然发现,这个行二的皇子,好像许多最后都当了皇帝,而且当时的封号不是晋王,就是秦王。 隋炀帝晋王杨二,唐文帝秦王李二,还有本朝的太宗皇帝…… 赵楷嘴唇有些哆嗦,已是没了之前的风度翩翩,他身子僵在那里,竟然半天没有收回。 这时赵柽悠悠道:“唉,其实我根本不想当什么秦王,但无奈官家决定,就算我百般推辞,官家却依旧执意迁王。” 赵楷闻言立刻血往上涌,顿时冲得脑袋里有些迷糊,他勉强把身子收回,半天才道:“官家厚待,二哥应该感激才是。” 赵柽摇头道:“我自心中感激,可我又何德何能做此秦王,三哥儿你来说说看,要怎样才能让官家改变主意?” 赵楷一时有些气得迷糊:“这,这……” 赵柽道:“这秦王乃是诸王之首,名压诸王,一但我迁封秦王,岂不是要承担起领导诸王的职责?三哥儿知道我向来懒散,从来都淡泊名利,快帮我想个法子,让官家改变主意才是!” 赵楷闻言,差点把拳头捏碎,你淡泊名利?最沽名钓誉的就是你赵二啊!世间最最虚伪的也是你赵二!你这是在炫耀呢吧?还假模假样地说甚么不想做秦王,怕是心中早就乐开了花吧! “二哥,我哪里有什么主意,我要是真去劝说官家,岂不成了小人行径,我怎会阻碍二哥的晋升之路呢!” 赵柽摇头道:“三哥儿这却是误会我了,我早就厌倦朝堂之事,对什么王爵也不感兴趣,就想着要辞去官职,做个闲散王爷,整日花天酒地,游山玩水多自在逍遥,可就怕官家不允啊。” 赵楷此刻越听越气,阵阵腹诽,不过他同时心里也是一动,这赵二此刻光顾着和他炫耀吹嘘,却忘记了迁王一事还没在朝中颁旨,但……看他如此得意忘形,怕是会在今晚的庆功宴上宣布。 他既然炫耀,又假惺惺说甚么不想当什么秦王,那自家不妨给他来个将计就计,你既不想当,那我就去找官家,述说不能给你迁王的理由,让你心愿得偿就是! 他想到这里不由暗暗得意,不能迁秦王的理由实在简单,只要拿那贞观皇帝李世民来说就是足够,玄武门兵变,杀兄逼父,这还不够吗! 难道官家想当太上皇? 太子那边最好也放出消息,太子也不想做李建成吧? 一想到这里,赵楷嘴角又浮出笑容,他急忙看眼殿内的百刻香,计算了一下时辰,道:“二哥,小弟忽然想起一些事情,要去母娘那边走一遭。” 赵柽一愣,道:“三哥儿快去快回,这庆功宴马上要开始了,莫要赶不回来!” 赵楷点了点头,起身就往前走,大庆殿里面有后门,直通宫城内里。 赵柽看他离去,也望向前方的百刻香,思索片刻后,微微阖上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忽然钟响,他感到案前一阵风刮来,睁开眼一看,竟是赵楷急匆匆回来。 只见他黑着脸,拧着眉,一副委屈又忿忿的模样,也不瞅赵柽,直接坐到案后,然后大口喘气。 这是被官家给骂了?赵柽扬了扬眉,赵楷去劝说都没能让官家改变主意吗?看来这迁封秦王之事,真是无法逆转了…… 他正想着,忽然前方有小内侍高声唱诺:“官家驾到,太子驾到,肃静肃静!” 接着就看见道君皇帝在前,赵桓在后,走进了大庆殿。 第295章 道君皇帝的真正心思 道君皇帝未穿道袍,而是盛装。 赵柽回京之后听说一件事,林灵素被斥归故里了。 大抵是征剿王庆之时,京畿遭遇罕见大水,道君皇帝令林灵素退水,结果他上城祈祷了三天三夜,大水却丝毫未动,下城后便遭到正在抗水劳役的民夫围打。 这时一向被奉为活神仙的林灵素却连普通人都不如,以前展示的种种法术使不出半点,被那些恨他入骨的徭役民夫追得落荒而逃,京城无人不知。 接着他又干了件蠢事,与道君皇帝说这水是太子得罪上天而起,须太子上城四方叩拜,才能退去。 林灵素乃是支持赵楷的人,此话是何居心可想而知。 道君皇帝之前见他被追打却全无法术,心中已对他起了疑心,但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便让赵桓上城,谁知道赵桓只拜了一天,水竟然真的退了。 林灵素本来打算一箭双雕,赵桓倘若退不去水,那就是上天认为他有罪,不适合再当太子,正好可以给赵楷机会,反过来水若是退了,则证明他林灵素神通广大,算到了赵桓真能退水。 可谁知事与愿违,大水退去后太子一党的梁师成,与同样支持赵楷的蔡京竟然联合起来弹劾他,说是他得罪了上天,所以才出现暴水攻城,所以他如何祈祷也没退水。 他这下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百口莫辩,道君皇帝又见他使不出法术,大怒之下就给他赶走了。 赵柽心中明白,这是蔡京一党排除异己的手段,虽然蔡京和林灵素都支持赵楷,但两人其实是有仇的,蔡京正好借这个机会发难,将林灵素赶出了朝堂。 而道君皇帝在林灵素走后便有些警醒,自此少穿道袍。 赵柽看向太子赵桓,见他胖了不少,原本有些黑的皮肤也白净许多,只是脸色不大自然。 走过来时,赵桓神情复杂地瞅了一眼赵柽,显然知道了迁封秦王的事情。 参礼完毕后,众臣坐下,宦官宣谕,大抵是歌功颂德一类,功与德自然是道君皇帝的,至于赵柽只是在最后稍稍提了一句。 接着道君皇帝又说了几句话,然后起乐,大宴正式开始。 先是将酒上齐,没有外面花样繁多,但都是御酒,味醇色美,至于菜品却是一道道上,主菜最后,乃是一道羔羊鲜,小羔羊层层套叠,最里面是条黄河大鲤鱼,用百来年老汤,小火煨制而成,鲜美无比。 坐在前方的一些朝堂重臣对这些倒没感觉,但远处的府司属官,却平时难得吃到一次,毕竟这种菜在外面只有正店能做,而且哪怕在正店里也是压桌的大菜,一般请客会友,不会点这种又昂贵又费时间的东西。 赵柽三人谁也不说话,彼此不看,只是低头吃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阙清平乐歌舞唱毕,内侍下场命令所有乐工女伎退出殿外。 众官见状开始用丝帕擦拭嘴上油腻,然后抬起头,望向前面,按照以往这种大宴的例子,他们知道这是官家要宣布事情了。 宴会上官家宣布的事情,大抵不涉及军国大事,都是以私事为主,比如当年的筹建延福宫,修艮岳,设立花石纲,这些都是道君皇帝的私事,但需要国库和群臣支持,所以还是要宣告出来。 至于为何要在宴会上宣告,是因为这种事情往往会引起群议反对,毕竟要花钱,但凡花钱的事都会被反对,哪怕花钱办正事亦是如此,何况私事。 不过宴会之上众臣喝了官家的酒,吃了官家的菜,就不好再反对,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群臣这时向上看去,心中猜测官家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军国大事应该不会,多半还是要钱的私事,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算了,反正听说这次齐王从淮西带回不少银子,官家要是铁了心想花,就算他们不同意官家也能想出别的办法。 道君皇帝放下酒杯看向群臣,接着目光转到左下方三名皇子身上。 一个是嫡长子,封为太子,但半点都不像他,没甚么本领,只平日谨慎,倒是无错。 一个是嫡亲次子,封为齐王,这个怎么说呢,说也不像吧,可诗词文章做得好,这方面……应该还是像的,至于本领什么的,却是大了,简直是文武全才,就是处处喜欢算计,连老子都想算计,这点不好。 最后一个呢,封为郓王,这个简直和他一样,无论相貌还是行事,无论文采还是性子,尤其是字画,颇得他几分神韵,而且这个心里想什么他能看得出来,也没算计过他,不像那个老二,心思复杂得很。 他很早就想要换太子,可换太子却不是件容易事儿,毕竟太子无错,去年的时候老三中了状元,他在朝上试探着露出些口风,立刻就引起梁师成等人反对,引经据典,说得令人无法反驳。 但终究还是要换的,太子不类他不说,性子简直就是反着来,这怎么能成! 道君皇帝眼神在三人身上不停起落,最后慢慢地落在郓王赵楷身上。 怎么换是个问题,一下子直接换掉,别说有些官员会上疏反对,就是天下也会震动,毕竟这乃是国基大事。 他目光又落到赵柽身上,这个老二说从没有惦记过皇位,也不知是真是假,他也实在看不出来。 不过既然说了从未惦记,那就让他去做出头鸟,试探下群臣的反应。 事情要一步步来,先封老二做秦王,吸引朝上民间的注意力…… 秦王这个王爵很特殊,会引来许多议论,朝上朝下都不会少,会分担接下来改立太子时的一些注意力。 他如果镇压所有声音封了老二秦王,到时改立太子时的反对声音就会弱一些。 这是朝堂之争,君臣之斗。 他自然是想要改立赵楷为太子,此儿类他,当为太子! 只是他清楚,想要换太子,赵楷还缺少一样东西,那就是军功。 只要拥有了军功,赵楷就有了做太子的资本。 那边老二靠着军功迁封秦王,这边只要赵楷也有了军功,那就晋封太子! 一切都让老二打前阵,一步步试探,然后再给赵楷去做,算是让老二给赵楷趟路。 道君皇帝不觉得自家有什么错,既然赵楷像他,那让赵楷接替皇位理所应当。 至于赵柽在前面趟路试探,他也并未让这个儿子白白忙碌,赵柽手掌大权,权柄甚至要远重于赵楷,还有迁封秦王,位极人臣,这已经是极致的赏赐了,这些都是他给的,自太祖建国,本朝又有几个皇子有此荣光?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至于秦王这个王号,他并未想太多,左右不过是个称号而已,本朝的制度与李唐不同,何况李世民曾经打下半座江山,手下都是骄兵悍将,这又怎是老二可比?老二只是管兵,又调不了兵。 想到这里,道君皇帝露出笑容,看向下方群臣道:“朕今日有一件事要宣布。” 下面群臣虽然坐着,但身体微微向前躬去,都一副等待聆听圣训的模样。 道君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旁边的小宦官郑福道:“宣旨吧!” 郑福请过圣旨,恭敬展开,下方群臣不由一愣,以往大宴上宣布的都是道君皇帝私事,这回怎么还有圣旨? 有圣旨就代表着事情已经涉及朝堂,而且道君皇帝已经做好了决定,不会再与他们商量,只是宣布出来让他们知道。 这样的事情极少,但一般也不会太重大,群臣屏住呼吸,听着前方宣读圣旨,但听着听着不少人脸色都起了变化。 就是那没喝酒的变得更白,喝了酒的红中泛黑。 个个都起了别样心思。 这圣旨居然是给二皇子晋封秦王的? 虽然在道君皇帝或者赵柽眼中,这是迁封,毕竟就是个名头不同,俸禄什么的都一样。 但在众臣的眼里,这却是晋封,毕竟晋王封不了,那秦王就是众王之首。 而且这秦王……场下无论谁听到秦王两字,想到不是别的,都是前朝的贞观皇帝李世民,还有玄武门之变。 大庆殿中都是饱读诗书之辈,就算武官亦是如此,大宋的武官为了能和文官争面子,也个个读书,没有不知道此事的。 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道君皇帝坐在上面一副老神在在,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震惊才好,怀疑才好,站出来反对更好,镇压了这次反对,下回改立太子时就会顺畅许多。 他开口道:“齐王收复淮西大功,自当封赏慰勉,不过其已位居一品,封无可封,朕决定迁为秦王!” 封无可封,好一个封无可封! 赵柽心想,你老人家这是铁了心把我推到风口浪尖?放在烈火去烤?就算是我闹了樊楼,你老人家都不罢休?就算激了赵楷去劝,都不改变主意? 你老人家究竟想要干什么? 莫不是想要改立太子吗? 别无解释啊!赵柽心中暗想,除了把他推上去,推到前面,然后暗里操作改立太子这件事,别的都解释不通! 毕竟哪个皇帝都不想找不自在,立个二儿子当秦王,他征淮西也不是没有别的可封,军功十二转,勋功上柱国,不是不可以,反正大宋的勋官都是虚的,平日里根本连提都没人提。 这是他原来想的,却不料回来就要封秦王,那就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可既然先把他推出去,那么肯定就不是要立他当太子,废赵桓,又不立他,那就只可能是立赵楷了。 可是这事儿还差点东西啊,赵楷的资本还不够啊,光有一个状元名头,可不够当太子的。 倘若文能状元,武能…… 赵柽嘴角抽了抽,这不就是还差军功吗?怪不得出征淮西之前,道君皇帝说要让赵楷接着去征田虎呢,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赵楷倘若能平了田虎,那就差不多了,加上朝中大部分官员都支持他,自己这边又提前分担了注意,改立太子的事情应该能够达成。 只是,到时候赵桓可就惨了,至于自家,一路被当枪使,如果道君皇帝一直在位还好,若是道君皇帝不在了,赵楷登极,哪怕自家再大的功绩,怕也会被这三哥儿清算啊。 赵柽心想,伱老人家这么偏心真的好吗?好像有些过分了啊! 这个时候,本来应该他站起来谢恩,毕竟圣旨也宣读了,道君皇帝也开口了,而且殿内的目光也都望了过来。看书溂 但赵柽没动,眯着眼,一副似醉未醒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外界发生了什么。 郑福急忙过去低声提醒:“王爷,该谢恩了。” “啊?”赵柽闻言立刻打了个激灵,随后一脸呆愣地站起来看向众臣。 郑福原本伺候过赵柽,这时自然急得紧,压低声音道:“官家给王爷迁秦王了,王爷赶快谢恩啊。” 赵柽这才仿佛回过神儿来,急忙看向道君皇帝,见道君皇帝沉着脸,正在不悦地望着他。 他急忙见礼,却未等开口谢恩,就听殿内传来一个声音:“官家,臣以为给二皇子晋封秦王不妥!” 赵柽闻言一愣,那边道君皇帝也是佯装皱起眉头,他等的就是有人反对,人越多越好。 然后他力排众议,必须给老二迁封秦王,等下次改立太子时,阻力就会小上很多。 殿内众人都向声音处望去,因为之前宣读圣旨,殿内极安静,这声音又不小,所以极好找到。 众人一眼就从朝官排案的末座处发现出声之人,而这人此刻也站起了身。 大殿内的桌案座位是按照先朝官,后京官排列的。 所以哪怕这人坐在朝官桌案的末尾,但前面的道君皇帝、赵柽等人也都瞧得清楚。 只见这出声的官员年岁不大,生得倒是正气,双目有神,白生生的脸膛,鼻直口方,穿着一身绿袍。 穿绿袍的乃是七品及以下,而庆功宴又最低七品才能参加,显然这人就是七品官员。 道君皇帝这时冷着脸开口道:“秦桧,你要说什么!” (本章完) 第296章 暴打秦桧 秦桧?这人就是秦桧? 赵柽眯眼看去,这秦桧的容貌卖相不错,此刻表现的也挺有胆色,给他迁封秦王的圣旨都宣读了,居然还敢站出来反对。 可就不知是真有这般胆量,还是背后有人在给他撑腰。 秦桧冲道君皇帝行礼道:“官家,臣以为晋封一事不妥,齐王行事骄横,目无法纪,前几日还闹出人命,合该受罚才对。” 赵柽闻言冷笑,倘若真的反对给他晋封也就算了,反正他也不想当什么秦王,可竟然还说要罚他,这就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道君皇帝淡淡道:“齐王收复淮西,剿灭王庆,大功当奖,如何不能晋封?受罚一事又自哪里!” 秦桧道:“官家,齐王有功不假,但亦有过,齐王大闹樊楼,强抢花魁,欺凌百姓,殴人致死,此乃大过,功过两事未必能低,臣以为齐王殴人致死过大,自是当罚!” 赵柽闻言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功过不能相低,收复淮西的大功,居然比不上闹了一场樊楼的过错,真是好言辞! 道君皇帝这是要先利用群臣的反对打压自己一番,然后再力排众议,强行迁王,把其中的矛盾都堆在他身上。 这样一来,他以后在朝堂上不说无立锥之地,怕也是步履维艰。 而这秦桧应该只是个开始,之后说不定还有多少人起来反对,来削自己的面子,弱自己的气势。 最后道君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力镇压,彰显乾纲独断,为以后的改立太子铺路造势。 道君皇帝这么做不可谓不狠,可他也不能坐看不动,既然道君皇帝意图让人反对,再来镇压,那他就断了道君皇帝的念想就是! 赵柽走出案后,前方道君皇帝刚要驳回秦桧所言,忽见他出来,不由脸上露出惊讶。 赵柽到大殿中心一礼,接着开口道:“臣谢恩,谢官家恩典,官家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声音洪亮,顿时响彻大殿,殿内群臣都不由一愣。 这怎么直接谢恩了? 这好像哪里不对吧?有人反对封你秦王,官家还没有回话,你怎么就直接谢恩了? 这好像愈礼了吧?不少大臣都觉得赵柽有些愈礼,但眼下这种情形,他们搜肠刮肚却又寻不出例子来,也没找到驳斥之词,一时间面面相觑。 道君皇帝在上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竟不知如何说才好。 他看向赵柽,见他一脸欢喜神色,仿佛根本没听见刚才侍御史秦桧的言语。 道君皇帝皱了皱眉,这不是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吗! 赵柽忽然转过身去,直奔朝案末尾而去,这时他神色冰冷下来,径直地走到秦桧的案边,上下打量着秦桧。 秦桧这个人乃是科举正途,榜眼出身,生得也算一表人才,不然王家这等大家族,也不会将女儿许配给他。 他此刻没有露出丝毫慌张,反而是一双眼定定有神地看着赵柽,道:“齐王殿下可是有事?” 赵柽瞅他,冷笑一声:“尔可知罪!” 秦桧道:“下官不知何罪,竟让齐王亲来询问。” 赵柽伸手指着秦桧鼻子,忽然喝道:“你敢掺和皇族家事,还不知罪!” “皇族家事?”秦桧闻言一愕,随即脸色变了。 亲王乃是爵位,本朝封爵分为两种,一种是宗室,一种是臣子。 宗室封爵,是不须经过朝堂探讨的,这乃是皇族内部的事情,皇帝这边只需下旨到中书门下,然后在朝上通知群臣,再昭告天下,仅此而已。 至于迁爵这种事情更是简单,也是下一道谕旨的事情,甚至皇帝都不需要出面特意去讲。 而此刻赵柽迁爵,正常来说根本不不必这么麻烦,道君皇帝直接下旨就可以,也不必特意出来强调说明。 但问题差就差在,赵柽有职事,他于朝上有官职。 提举侍卫亲军司! 这个官职品级很高,权利很大,所以迁封秦王,就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将王爵和他的官职联想混淆在一起。 若他不入朝,没有任何职事,只是个闲散王爷,平日吃喝玩乐,声色犬马,那根本没人在乎他封什么王号,更别提迁爵了,不会有谁关心和在意。 殿内群臣几乎都是这般想法,将他的官职和爵位放到了一起去看,掌管兵马,又封秦王,这好像不妥吧,这要反对啊,一定要反对! 可宗室的王爵,乃是皇家内部事,不涉朝堂,也不涉及军国,百官是没什么理由和权利去掺和反对的,正像赵柽所说,这么做就是插手皇族之事了。 而大宋的律法,插手皇族之事,除非皇帝允许,否则乃是重罪。 可皇帝又怎么会允许百官插手自己家事? 至少眼下,道君皇帝没有说过这种话,他只是让宦官宣读了圣旨,然后说迁齐王为秦王。 秦桧额头上的汗水“唰”地就掉落下来,他根本没想过此事,其实任谁都难想到,毕竟赵柽不仅是朝官,就在之前还带兵前去打仗。 这谁能往皇族家事上想?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朝臣,就算是道君皇帝百般算计,也忽略了这点。 赵柽盯着秦桧:“秦桧,你可知罪!” 秦桧此刻再没了刚才的镇定自若,神色间流露出一缕慌乱,他忙道:“齐王,你大闹樊楼,强抢花魁,殴打百姓却不是假,下官还听闻那花魁……” 赵柽冷笑打断他:“本王问你这个了吗?本王如何行事,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秦桧眼神闪烁向四周瞅去,只见一殿的目光都聚集此处,他咬了咬牙:“下官虽然只是小小御史,但却一心为国,忠于官家,齐王你莫要……”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只拳迎面打来! 这拳直中秦桧面门,打得他“哎哟”一声惨叫,便向后倒! 接着赵柽撩起衣摆,掖进腰间玉带,随后“噌”地一下从案上跳过,看秦桧正躺在地上捂脸,便是抬脚踹去。 “混账东西,胆敢掺和皇家之事!” “狗东西,居然连本王也敢诽谤!” “你这厮莫不是收了别人钱财,受人指使前来诋毁本王?” “本王与辽国恩怨最多,你怕不是辽国派来的奸细!” 赵柽将秦桧踢得满地打滚,鼻口流血,一时哀叫不停。 殿中众人全都傻眼,哪里见过这种情形,便是听都没有听过。 大宋重文轻武,崇尚仪态风姿,士大夫们更是注意言表举止,对武夫莽汉多有蔑视,又哪里能做这种事情。 此刻众臣个个失了颜色,心中闹腾不止,没想到赵柽居然使用如此粗暴手段。 众臣虽然气愤不满,却无人作声,齐王残暴,谁敢上前?就是环卫四周的诸直禁军,也没一个吭气,仿佛在那看戏。 赵桓和赵楷也都看傻,赵桓头一次见,愣道:“二哥儿这是……” 赵楷却不是第一遭了,上次赵柽闯入他府内杀人,现在还记忆犹新,不由露出些恐慌神色:“这又来了,又来了,二哥就是喜欢动手,全没有一点君子风度!” 道君皇帝坐在上面,脸色难看至极,他也闹不清这事儿怎么竟变成这样。 老二好像说的没错,这迁王爵乃是皇族家事,他怎么忘记这茬了? 只是就算大臣有错,你也不能直接动手啊,此刻虽然不是金銮朝议,可也是庆功宴上,拳打脚踢一名殿中侍御史,成何体统?! 最重要的是,老二这么一闹,将他的全盘计划都给打乱,什么众臣反对,什么乾纲独断,什么为以后改换太子铺路造势。 全都实行不下去了! 道君皇帝的脸彻底黑了下去,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一拍桌案:“齐王!” 赵柽闻言回头瞅了瞅,一脚将秦桧踢到桌下。 “官家,这秦桧大逆不道,居然敢掺和皇族之事,儿臣看他定是辽国奸细,还请官家降罪!” “你,你……”道君皇帝脑袋一阵眩晕,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被气的,他怒道:“来人,齐王酒醉,将他给朕架回府去!” “官家,我没喝醉啊!”赵柽边说,边抖了抖吊着夹板那只胳臂。 道君皇帝气得再次拍案:“齐王殿内失仪,无礼取闹,闭门思过一月,罚俸一年,还不赶快给朕带出去。” 殿内的禁军急忙来到赵柽近前,小声道:“王爷,官家震怒,还是回府吧……” 赵柽瞅了瞅殿内群臣,没一个敢看他,他嘴里嘀咕着:“本来就没钱,还要罚一年的俸禄……” 道君皇帝怒道:“出去,赶快出去!” 赵柽摸了摸下巴,旁边禁军慌道:“王爷,快走吧。” 他摇着头慢慢走出殿外,然后就听见殿内一阵杯盘摔地的脆响声音…… 庆功宴不欢而散,群臣战战兢兢各自回家。 到家之后先是缓了片刻神儿,就有夫人或小妾过来伺候,有那嘴上没把门儿,平日里好说闲话是非的,便将宴上之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听得家中夫人小妾瞠目结舌,随后满府皆知,接着继续向外传去,没几天的工夫,这件事儿便成了整个东京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军营之中亦有议论。 官员们自此更知赵柽跋扈,虽都忿忿,但也无可奈何,只是心中都揣了个心眼,千万别像秦桧傻傻地去和这位硬怼,这位可不光是诗词好,这位还带过大军上过战场,杀了贼兵无数,可不单单是大宋第一风流才子,论起骄横残暴来,诸皇子中也当称第一。 市井里的平民百姓们却不这样想,虽然东京百姓生活还过得去,但开封的大小官员太多,衙内无数,沾亲带故的数不胜数,普通百姓难免有被仗势欺压的时候,提起朝上这些大头巾来,再不像仁宗神宗朝时交口称赞,只道是打得好,但凡二大王打的,绝不会错,肯定是奸臣一枚。 至于赵柽迁封秦王的事,倒也落定,再无人反对也无人去提,天子的家事,他们管那些做甚,费力惹人厌,卖力不讨好。 大臣们可不傻,个个心里明白着呢,别说这一朝制度与李唐不同,难以发生玄武门那种事情,就算是真的发生了,那也是上面的椅子换人,又干他们何事?还不是该做官做官,该发财发财,赏梁园月,喝东京酒,哪会变得半样? 天下总得有人治理,甭管谁做那把椅子,总不会将他们全撵回家就是,更不可能全拉去砍头,他们心中可是通透的很。 却说赵楷当日回府,因为庆功宴开得较早,回去时正月上柳梢头,他跌跌撞撞就进了中堂,神色阴沉,怒火中烧。 赵柽授封秦王,他心气不顺,酒喝得七荤八素,赵柽又跋扈打人搅散了庆功宴,连惊带气之下,他摔摔打打,在堂中耍将起来。 待耍得累了,酒劲散了大半,坐在椅上喝茶之际,忽然外面传来喜笑之声,向这边走来。 他自家心情不好,听到这些声音感觉无比刺耳,便要皱眉呵斥。 就这时,那些声音过到门前,原来是后宅的大丫鬟,带着两个婆子前来报喜。 大丫鬟言道:“三大王喜事了,王妃又诞一王子,特来报喜。” 赵楷坐在椅上愣了一愣,王妃怀孕虽然日久,但稳婆说还需几日,却是计算差了,竟是今日生产。 赵楷现在的王妃姓向,宣和后期去世,后来又续一王妃朱凤英,乃是太子赵桓正妃朱琏的亲妹妹。 他这时有王妃一人,诰命的侧室三人,没诰命的侧室十几个,但眼下出子嗣的只有王妃自己,前年诞下嫡长子赵太郎,如今又诞下嫡次子。 赵楷此刻听大丫鬟言语,心中不由高兴起来,毕竟无论哪朝哪代,对皇室而言,后代昌盛最为重要,自是男丁越多越好。 可他高兴了没有几息,忽然脸色再次阴沉,道:“嫡次子?” 大丫鬟道:“是,王爷,王妃诞下嫡次子。” 赵楷又道:“老二?” 大丫鬟见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言,便道:“正是二王子。” 赵楷“腾”地一下自椅子上站起了身,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后,道:“既是老二,就起名叫赵黑郎好了!” 大丫鬟闻言顿时一愣,“啊”了声后才道:“王爷,不是……不是要三个月后才起名吗?” 赵楷闻言瞅她一眼:“起了就起了,甚么三月百日的,就叫赵黑郎!” 大丫鬟不敢吱声,只是心里暗想,怎么叫了黑郎?我看二王子白白嫩嫩的,哪里也不黑啊,怎么起了这般名字呢,莫不是王爷酒醉胡说? 据《三朝北盟会编》《开封府状》《宋俘记》等记载,郓王赵楷被俘北上之前,共有五子,按年龄大小分别为赵太郎,赵黑郎,赵金郎,赵玉郎,赵宝郎。 黑郎不得宠,后过继给仪王赵朴为子。 郓王一脉谱系清楚,盖无错误。 十几天后,道君皇帝下旨,封郓王赵楷为河北东路、河北西路两路宣抚经略使,殿前司太尉高俅为监军,种彦崇、刘光世、折知武为大将,又配副将二十人。 统领殿前司、京西南路、京西北路、下辖的禁厢乡三军十万人,再汇合河北两路军马,接近十三万人,征剿田虎! (本章完) 第297章 媲美铁甲的铠甲 赵柽于府内闭门思过,转眼过去半月。 这日他得到朝上消息,赵楷率大军北上征剿田虎,心中更加笃定道君皇帝要改立太子。 如果赵楷一战功成,怕是用不了多久,甚至极可能趁热打铁,回来后道君皇帝就会将改立太子之事提上朝议。 到时最惨的就是赵桓,从云端跌落平地。 至于他自家,倘道君皇帝在位还好,若是赵楷将来登极,怕不是会被清算报复。 这时已是秋中季节,窗外的树叶绿中泛着微黄,花草也没夏日里生机勃勃,一切都预示着年里最好的时光就要结束。 赵柽坐在书房,旁边一个小书僮正在三足瓷洗里洗笔,小书童叫做雨墨,这原本是宗泽的人,只因赵柽也想寻个伺候写字的,宗泽就推荐了过来。 赵柽看其伶俐,便收入府中,月俸自然多给,平时教其读书,也有举一反三的聪慧。 他刚刚写了三封信,一封给辽国萧敏,里面稍稍提了下她父亲辽西郡王的死因,这件事情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说给萧敏听,不然以她的性子,怕是一时半刻接受不了,会闹出些没必要的麻烦。 第二封信给琼英,赵楷征剿田虎,无论胜败,他都不会插手,但为防万一,他须让琼英提前做好应对准备,若赵楷真的胜了,好也有一条退路。 第三封信是给大理段易长的,他在信中询问段易长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名为藤甲。 大宋眼下的甲胄,大抵是铁、皮、布、纸四种,普通军丁多穿卯铁钉铁片的布甲或纸甲。 而传名后世的步人甲此刻还没成型,眼下只是一种半覆身的铁甲,打造得少,也罕见装配进军中给普通兵卒。 那种由一千八百二十五枚甲叶组成,最高重量可达五十八斤的步人重甲,乃是后来专门为了对付女真骑兵,仿照唐朝步人甲打造而出的。 现在军中兵丁穿的纸甲和布甲防御力不高,虽然有宋一朝,对铁甲的打造数量到达一个巅峰,但想把步兵都装配上铁甲,却是不可能的,后来的步人重甲也只是专门装配某一些步兵,而不是全体军卒都着重甲。 赵柽很早就做过打算,若是有一天另立山头,手下的步卒也要配置铠甲,之前曾想过竹甲,竹甲自春秋时就有,宋不曾用,但他仔细研究过发现,竹甲虽然有诸般好处,却也有两个致命的弱点。 第一就是竹甲无弹性,不抵重力,在这方面甚至不如纸甲,步战还好,一但遇到骑兵重击,几无用处。 其次就是竹甲看着简单,但造起来却很费事,尤其横切竹面和甲片打孔,要一定的技艺,而且费时费力,并不是轻松就能完成。 最后赵柽百般思索想到了滕甲,藤甲也是自古就有,虽然体轻但却富有弹性,不仅能一定程度抵御刀枪弓矢,对重兵器也有很高的防御。 而且藤甲不怕水,可以穿戴泅河,唯一的弱点可能是惧火,但纸甲布甲竹甲都一样惧火,就算铁甲也受不了火烤。 不过藤甲惧火这点,在没见到实物之前,不能肯定,毕竟赵柽多少有点印象,《武备志》上曾说过,藤甲利于水火,其外表刷的桐油燃点很高,乃是防水防火,这个只有看到实物才能确定。 所以藤甲这种东西,最是实用,成本也低,比竹子还要便宜,对于银钱吃紧的当下十分适合,但是,藤甲的制造工艺却失传了。 唐以后,再无藤甲出世,只能于书上看到零星记载,都是些简单记录,没有工艺描述,只说这种东西制作时间较长,以年计算,若是一副上好藤甲,几乎要两年时间才能制造完成。 这简直令人发指,比铁甲制造要夸张数倍,铁甲无非是选取好铁进行打造,倘若几个工匠一起动手,几天就可以完成一副铁甲,而藤甲居然要两年。 赵柽估摸着,五代时战火纷飞,不可能等你一年两年造好甲胄再去打仗,所以哪怕藤甲防御力极高,但也因为这个原因被渐渐抛弃。 至到如今,本朝又没有大一统,很多东西并未得到,包括这种藤甲的制作方法,毕竟这东西本来就起源于西南,而西南很多地方大宋鞭长不及。 比如大理,比如交趾,又比如夷越诸部。 虽然此时大宋没有藤甲制造方法,但西南的一些地方未必就没有,赵柽觉得大理就可能存在藤甲流传,所以写信给段易长询问。 如果能把制作藤甲的工艺拿到手,对将来的抵御金兵,或是重分天下大势极其有利。 关于藤甲的防御历来有一个说法,说是藤甲防御甚至要强过铁甲,一些箭矢可以射穿铁甲,却射不穿藤甲。 但赵柽觉得这有些过了,肯定是那铁甲质量有问题,藤子再如何加工,毕竟不是金属,怎么能和铁器相比呢? 不过每副藤甲都要配备藤牌,防御力增加,在这种情况下有可能和铁甲旗鼓相当,不分胜负,而且藤甲较轻,对战时会占一些便宜。 他如果以后想用藤甲,那么以这种东西夸张的制造时长,眼下就得着手准备了。 他在给段易长的信里说,倘若确有藤甲制造方法,送来东京一份,另外如果大理眼下还能找到这东西,那么一并送过来几副,他花钱买下。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他在信里要委托段易长给他制造藤甲藤牌。 这是极重要的一件事,哪怕拿到了藤甲制作办法,他顶多送去福建路黄觉那里去造,但那边要做的事情太多,都要遮遮掩掩,恐怕造不出多少副来。 至于东京这边却是没有办法的,陇右那里也不可能。 他给段易长开出的价格并不高,只有铁甲的一成! 这个东西成本极低,用的人力应该也不大,只是耗费时间。 所以一成的价格赵柽都觉得给高了,要知道铁可是很值钱的东西,何况锻造成铠甲后,一成也是不少钱。 不过他怕再少段易长不干,毕竟这种事情大抵段易长那边也不会明着来,段易长不是大理皇帝,还有一众兄弟,做这种事也有风险。 这三封信都是密信,所去的地方都不被大宋掌控,所以要派武艺高强之人送信。 辽国上京那边他打算派丁大蟹前去,本来是想让黄孤去的,毕竟黄孤之前随他去过辽国,而且还认识萧敏。 但黄孤得去田虎军中见琼英,这个别人替代不了,因为琼英只和黄孤熟悉,而且田虎那边凶险,须得武艺极高之人前往,算下来只有黄孤合适。 至于大理那边,要派个能说会道精明伶俐的,毕竟让段易长献上藤甲制造方法,还有让他造藤甲之事,都只是赵柽一厢情愿的心思,若是到时段易长不想干,就得有个人在旁劝说。 所以他让欧阳北去大理,并且交给了欧阳北一个极重的筹码,那就是倘若真有藤甲藤牌制造方法,但段易长不愿意献出来,也不愿意制造,就告诉段易长,只要他答应,那么自己会全力支持他登上大理皇位。 这个筹码算是极重,不过也只是最后没有办法时使用,因为这种话不能食言,否则就不单是失信于人那么简单。 三封信被雨墨封好,中午时黄孤等人一起到来,赵柽挨个叮嘱,欧阳北和丁大蟹倒没什么,只有黄孤苦个面皮,不想去田虎那边。 赵柽冷笑看他:“此事若办不好,也不用回来,直接去福建乃兄处听候差遣。” 黄孤哪肯去福建当海盗,愁眉苦脸接信离去。 又过几日,忽然晚间罗金水求见。 雷三带他过来后,罗金水倒头就拜。 赵柽心中疑惑,按照时间上来算,上次交代罗金水联络从庐州带回的明教弟子,不可能这么快办好。 毕竟那不是几十人,而是数百人,他只用半个多月不会全部都联络上。 赵柽道:“可是名单上人都找到了?” 罗金水叩头道:“王爷,并非此事,而是另外一件事情着急禀报。” 赵柽点头:“起来说话。” 罗金水小心翼翼站起身:“王爷,属下发现……发现有圣教的人正在京里招收弟子!” “嗯?”赵柽皱眉:“明教的人?” “正是明教的人。”罗金水急忙道:“就是不知份属哪一派。” 赵柽闻言沉思起来,他和丽雅娜扎细聊过明教的内部组成,明教其实有些类似分封制度。 教主最大,统领一切,但是下面的光明四使,五大法王,六大散人,都各成一股势力,手下都有各自的七色掌旗使,各自的弟子教徒。 光明使、法王、散人,都有独自招收教徒的权利,在各地宣教,不必经过教主,招来的人可以直接纳入麾下。 赵柽身为光明右使,就有这种权利,而且黄孤和姚平仲这两个掌旗使,都算作他麾下的,招来的教徒也算他这右使的手下。 至于教主那边只需要报备姓名职务,录入册籍,然后每年开一次大宗会,见过教主就可以,平时还归各自带领。 但不要以为这样教主就被架空,实际上是教主手下的人更多,而且教徒也好,弟子也罢,都是被明教教义吸引入教的,并不是听命于某一个人,所以明教一但有事,身为教主还是能调遣动所有教徒的。 只是赵柽有些奇怪,他估摸着时间上已经差不多了,方腊那边极可能明年就会起事,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紧张筹备吗,怎么还跑东京发展起教徒来了?就不怕走漏消息,前功尽弃吗? “如何发现的?”赵柽看向罗金水道。 “王爷,属下这些天领命去联络庐州回来的弟子,一直在街上奔波,尤其外城几乎走遍,就在一些街巷的门上,看到了教内的特殊记号。”罗金水道。 赵柽点了点头,明教有许多暗号,代表不同意思,比如他在泸州路过丽雅娜扎院落时,就看到过门上的记号。 “是哪种暗号?” “王爷,大多都是普通教徒的记号,最大则是接引使者。” “接引使?”赵柽笑了笑,这是挖墙脚挖到自家门口了,这还了得,就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来东京宣教。 “正是接引使。”罗金水谨慎地道:“属下见过两处,属下觉得这肯定是外来的,不然……城内应该只有属下一个接引使啊。” “不错,圣教在东京城确是只有你一个接引使。”赵柽眯了眯眼:“其他的,都是假的,是冒牌的,是异端!” “异端?”罗金水听到这话不由一颤,在庐州听过数次经义,他可知道这异端代表什么意思。 “不错,就是异端!”赵柽冷冷地道:“这些异端居然敢把手伸进东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罗金水其实心中是有些疑问的,他对明教的内部构成也了解个大概,他在庐州入教,自然属于圣姑一脉。 而王爷是光明右使,和圣姑的关系……这个不能想,这个属于犯上,总之王爷也是圣姑一脉,包括这次进京的所有弟子。 他们现在归于右使麾下,属于右使一派,而这次在东京招收信徒的,虽然不知道是哪一派,却总也该是明教门下,这个……怎么就成异端了? 但罗金水左右一想,王爷说是就是吧,毕竟王爷是右使,右使是王爷,他绕不过来,便想着王爷最大,怎么也比教主大就是,王爷才是真正的光明神子。 赵柽道:“你且回去,小心观察那些地方,最好画出图来,人手不够可以在联络好的教徒里挑几个一起行动,记得千万不要露出马脚,被对方察觉。” 罗金水急忙称是,赵柽又道:“本王如今禁足在府,待事情过去后再来处理这些异端,你回去小心行事。” 罗金水自然知道庆功宴上发生的事情,如今整个东京城几乎无人不知,秦王被闭门思过一个月,哪里都不能去。 罗金水走后,赵柽想了想,回身从桌上的紫檀小匣子里取出张纸,这张纸上记了十几个人名,是在庐州和丽雅娜扎分开时,丽雅娜扎给他的明教光明使者、法王、以及散人的名单…… 翌日上午,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刘锜,接到圣旨进宫。 随后足足在宫城内呆了一天,直到黄昏之时才走出宣德门。 他双眉紧锁,神色严肃,心情沉重。 官家交给了他一个任务,这个任务让他震惊无比,几次想要劝说,但在官家冷漠的眼神下都未及开口。 官家让他前往登州,在那里汇合两个人,然后出海去做一件大事。 那两个人一个叫马政,另一个叫呼延庆…… 第298章 贞娘,你要往哪里跑? 中兴四将向来有几种说法。 一说张俊、韩世忠、刘光世、岳飞。 另一说张俊、韩世忠、刘锜、岳飞。 其他还有几种,但大抵都以世称的张、韩、刘、岳这两种为主流。 其中主张刘光世的,是因为南宋后曾追封高宗时期一些战功卓着的抗金将领为王,号称七王,刘光世追封的是鄜王,是七王之首。 这七王分别是,鄜王刘光世、循王张俊、蕲王韩世忠、鄂王岳飞、和王杨沂中、涪王吴玠、信王吴璘。 历来中兴四将的人物说法,就在这七王里来回轮换。 可问题是刘锜不但谥号“武穆”,后来也同样追封为吴王。 单以史料来看,刘锜才是中兴四将里的“刘”更为可信。 刘锜的顺昌大捷振动天下,率三万军队,先后两次大败完颜兀术的十万大军,大破女真“铁浮屠”和“拐子马”,次年又大胜柘皋之战,这都是刘光世战绩不可企及的。 史称:“顺昌之役,敌震惧丧魄,燕之珍宝悉取而北,意欲捐燕以南弃之”。 刘锜出身将门,相貌英俊,善于射箭,少年时便随父亲刘仲武征战,有一次营门口水缸中盛满水,刘锜一箭射中水缸,拔出箭矢缸中水如注涌出,刘锜随后又射出一箭正好将原来的箭孔塞住,众人都叹服其箭技精湛。 其父刘仲武乃是道君皇帝亲信,道君皇帝宠信有加,在西北诸军中,视为心腹,不做二选。 刘锜在宫中听到道君皇帝的意图后,便想谏言反对,但道君皇帝神色冷冽,语气坚定,言宰辅文武皆意,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乃至又将去年赵柽出海的事情说了一遍,刘锜只好沉默。 但他知道,这件事情,十分不妥。 谁也不能保证女直会不会是下一个契丹,甚至比契丹更要凶暴。 与其合作夹辽,借此收复燕云,大抵昏招是也。 可就算臣心似铁,但君命如锤,何况他进京之前,刘仲武反复叮嘱,最后也只能同意出海去走这一遭。 登州二人,刘锜与马政其实是旧识,刘锜是秦凤路将领,初去时曾在马政手下为官。 即便后来马政犯错,贬迁登州,却依旧还有来往,前两年岳飞进京路上遇马政之子马扩,便是马扩去秦凤路拜访刘锜归来的途中。 刘锜回到城外军营,几乎一夜未眠,这种事情自是绝密,就算是父亲刘仲武都不能说,他心中反复思索,也不得计,只好哀叹至天明,随后准备行囊,隔日后,出城直奔登州…… 赵柽在府内前堂喝茶逗鸟,下面朱小乙正在汇报事情。 听完后他想了想:“刘锜走了,奔向东方?” 朱小乙道:“是王爷,刘将军只带了几名随从,上了官道奔东而去。” 赵柽点了点头:“前日进宫,今日离城,奔东边走,这是要去哪里……莫非登州吗?” 他微微皱眉,莫非那事儿又来了? 道君皇帝还真是心思不死,所谓不作就不会死,已经失败了一次,还要前往,这就是自寻死路,拉都拉不住的那种啊。 不过好在他已经拖过了一年多时间,海上之盟并不是一次谈成,其中反复几次,如今完颜阿骨打已死,谈判怕是要再多波折,即便成了,也要后延一些。看书喇 方腊之祸和夹辽之事已经可以完美避开,西军不必损兵折将人困马乏之后,再前往攻打辽国。 至于之后,管他之后如何呢,一但金辽之战彻底爆发形势大变,到时只要掌握好大方向就行,具体事可以随机应变。 遣走朱小乙后,赵柽算了下,大概还有七八天就结束禁足,到时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将城中的明教之人清剿一遍,这件事决不能拖,否则必将后患无穷。 他站起身,托着鸟笼往门外走,外面秋高气爽,清风徐徐,是一个极好天气,他看了会儿风景,便朝着后宅走去…… 小娘这时正站在花圃前发呆,花圃里金灿灿地绽放着菊花,香气飘荡,沁人心脾。 她低下头,却发现竟然看不见自家鞋尖了,不由脸蛋有些微红,局促地并了并笔直双腿。 然后对旁边正在拿剪刀修理花枝的锦儿道:“锦儿,我……最近胖了吗?” 锦儿抬头看了一眼,笑道:“娘子是该胖的地方胖了,别的地方还是那般苗条。” “啊!”小娘闻言顿时羞得扭过去,怎么竟会这般,又不是小时正长身体待字闺中,怎么会还有此种事发生。 锦儿笑道:“娘子,这是好事啊,锦儿想要还要不来呢。” 小娘摇头:“你知道甚么,这却多难为情,还怎么见人!” 锦儿眨了眨眼,含糊地道:“娘子难为情见谁?” 小娘的脸“腾”地下更红起来,也不说话,低头转身就向楼内走。 锦儿在那扶着菊花,抿着嘴唇,狡黠地笑起来。 这时院外传来声音:“这急匆匆的要去哪里?” 小娘闻言,身形一滞,随后脚步加快,逃也似地向楼内去。 赵柽托着鸟笼,清水百灵如今已经教得不如何怕人,欢快地吟叫了一通调子后,在笼内跳来跳去。 赵柽奇怪地看着小娘的窈窕背影,纳闷道:“你家娘子跑什么?” 锦儿见礼道:“王爷,是……楼内的水烧开忘记了,所以娘子着急去看。” 赵柽瞧她脸色,一眼就看出是在撒谎,不过他也不好询问,把鸟笼放到石桌上,冲楼内道:“贞娘,水烧开了煮壶茶出来。” 楼内没人吱声,赵柽也未在意,看向圃子里的菊花,啧啧称奇:“开得倒是绚烂少见,什么时候移过来的?记得之前都是别的花卉。” 锦儿道:“王爷凯旋那天,娘子和奴家一起弄的,娘子说菊花有军甲之风,不比一些寻常胭脂花朵,应了季节,看着也赏心悦目。” 赵柽点头:“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锦儿忙伶俐地道:“王爷好诗。” 赵柽笑道:“好却是好,可却不是本王做的,这诗最后一句满城尽带黄金甲,有大气魄。” 锦儿道:“奴家却是不懂的,字也识得不多,倒是娘子经常在窗边念诗,甚么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贞娘还喜读诗?”赵柽疑惑道:“还念什么?” 锦儿想了想,道:“倘不是这种,就是那种一点清心霜六月,心对冰壶贮月明。” 赵柽品了品,想起当年在小巷宅中,衙内威逼如许,桌上三尺白绫,不由微微有些失神,随即摇头道:“这个不好,对了,贞娘可曾读本王诗词?” 锦儿闻言期期艾艾地道:“好像未曾读王爷的诗,不过奴家见桌上的集子有《义山诗集》《樊川诗集》甚么的……” 赵柽脸色不好看地道:“这两个……义山还罢,杜樊川的诗有何好的,欲盖弥彰,遮遮掩掩,还不如元微之的坦荡,哪里有本王文采。” 锦儿看他不高兴,急忙道:“锦儿不懂,让王爷生气了,诗自然是王爷的最好。” 赵柽摇了摇头,感觉有些口渴难耐,道:“茶怎还未来?” 他望着小楼喊道:“贞娘,茶在哪里?” 楼内无人应答,锦儿忙放下花剪,拍了拍手上残枝碎叶:“兴是娘子被旁的事绊住了,奴家去给王爷煮茶。” 赵柽表情有些忿忿,这怎么连茶都没的喝了,站起道:“不用了,本王自去瞧瞧贞娘忙些什么。” 他说完就往小楼走,锦儿“啊”了一声有些惊慌,却也不去阻拦,只是看着赵柽进了小楼,随后重新从地上拾起花剪,碎碎自语道:“王爷倒是个好生奇怪的,娘子这般美貌,进府都两年多奔三年了,也不知识是如何想的,哎哎……” 她说着说着,望向远方天空,似乎想要回忆点什么,但小脸上却有些茫然起来,仿佛随着时间日久,记忆中的不少事情都已经模糊不清、依稀中里已是淡忘掉了。 赵柽走进了楼内,见小堂里无人,便又去东厨,里面也是没人,他伸手提起灶上铫子壶,找只碗倒来。 铫子里并没有热水,只是微有些温,摇了摇头,哪里有人给他煮茶,就是连水都没有烧。 喝了碗水解渴后,刚要向外,不由瞅眼里面的木头楼梯,赵柽轻吸口气,转身走了过去。 他没有放轻脚步,就是一下一下向上走,楼梯发出脆脆的响动。 上面传来小娘怯生生的声音:“是锦儿吗?” 赵柽轻咳一声:“是本王来了,我看无人煮茶莫非贞娘病了?特来瞧瞧。” 楼上立刻传来乱乱的响动,小娘惶惶地道:“王爷,我现在下去,不劳王爷上来瞧看,再累到王爷……。” 赵柽道:“累甚累,不过上个楼而已。” 他说着已经走到上面,只剩下三五阶楼梯就到二楼,这时小娘跑到楼梯口处,似乎想要下楼。 此低彼高,赵柽微微抬头瞅去,这一瞅却是愣住。 这…… 这是……以前好像不是这般啊。 他有些发呆,上面的小娘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到自家身上,顿时“啊呀”一声,随后纤腰回转向里跑去。 赵柽站在那里思索几息,想要下楼,不过再吸一口气后,继续向上走去。 到了二楼,见前面同样是个小堂,还有一处小阁,然后里面应该是卧房。 他道:“贞娘,出来说话。” 小娘的声音弱弱,从里面传出:“王爷,我……还请王爷还下楼。” 赵柽道:“上都上来了,下什么楼,本是在外坐着,你又不煮茶,还以为病了,不过……莫是真的病了?我怎么瞅着有些不对呢。” 他也挺纳闷,记得小娘原是纤细的身材,虽也有致,但绝不至于到这般有容的程度。 眼下这身材依旧纤细,可是那…… 莫不是吃了一夏天的番瓜不成?可这个时候番瓜好像并未传过来啊。 赵柽心中想不明白,有些懵地向卧室里走去。 只见这楼上卧房不大,地中间摆了圆桌,上面有几样瓜果,里面是个靠墙的雕花床架,帘幔用小银钩子挂起,小娘可不在床边。 小娘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纤削的肩膀微微颤抖:“王爷,这是我的卧房……” “嗯?”赵柽在凳上坐下,抓起桌上果子啃了一口,道:“我离府几个月,贞娘可有想念?” 小娘闻言,忽地静默,片刻才低声道:“王爷回来那天,我有去府门迎接。” 赵柽应了一声,又道:“过来说话,站在窗边做甚?” 小娘道:“王爷,我……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能真的病了。” 赵柽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想了想笑道:“这倒是正常,许是……再度滋长罢了。” 小娘不知此话何意,但总觉得里面暧昧难明,不由脸上阵阵发烧,不言也不动,就在窗边站着。 赵柽吃完一枚果子,见她不过来,道:“贞娘给本王看看。” 小娘低声道:“看甚?” 赵柽笑道:“还能看甚,几月未见,不是该好好看看吗。” 小娘不语,也不敢转头,心中便想要逃走。 她足下纤致的绣鞋微微动了动,赵柽便眯眼道:“要去哪里?” 小娘两只手提起裙摆,咬了咬牙,低着头,在心中辨别了一下楼梯的方向,接着转身便跑。 赵柽嘴角抽了抽,这…… 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吧,这不是小娘的性子啊,记得小娘的性子是那种柔中带刚,大抵说话做事都正正经经的,不会过于跳跃,可这怎么还真的要跑啊! 小娘没有抬头,甚至眼睛都没怎么瞧清前方,她两颊烫烫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只想赶快逃走,不想让赵柽看到那羞人的情景。 却不料,感觉已经快到楼梯口时,前方忽地有个影子闪过来,接着她便“砰”地声,撞进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之中。 “贞娘,你要往哪里跑?”赵柽有些好奇。 他觉得身前柔柔弹弹,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中升起,不由将那纤腰向怀中紧了紧。 小娘有些傻了,怎么竟自投罗网了?她想要努力挣脱,却没有半点作用,反而因为挣扎扭动,身子酥软起来。 她“嗯”了一声,忽然不再动作,而是将头埋进那前方的怀抱,轻轻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紧张地颤抖。 赵柽能感觉到她的心跳,是那样的剧烈,还有身体的颤栗,他就像抱着一只受惊的小鹿,似乎找到了家,正在一点点的安静下来。 赵柽低下面庞,蜻蜓点水般去寻觅,幽兰香甜,温润似水。 良久,他抬起头,轻抚着小娘微有些凌乱的长长发丝,看着那有些迷离的眸子,缓缓道:“贞娘,我要予你一个名分。” 第299章 围剿 转眼秋色已深,草木渐凋,赵柽也结束了禁足的日子。 但他并没有上朝,毕竟无特殊军事,他不必参加朝会,而且道君皇帝给的三个月假期,眼下连一半时间都未过去。 府内这日很热闹,尤其东厨那边,喧喧哗哗,因为中秋节就要到了。 中秋自古有之,即于八月十五庆祝,但正式确立下这个节日的,却是本朝太祖。 对宋人来说,中秋节是一个大日子,年里也就仅差除岁了,就是端午都不能够与之相比。 中秋节之前,东京城内各处地方便会开始布置,诸家正店皆卖新酒,重新结络门面彩楼,花头画竿,市人争相过来饮酒。看书溂 而且朝上也会放假,不是普通的休沐,而是正规假期。 这个时候宫中会设宴。 富贵人家会在府宅内搭建高台,或于停歇高处,畅饮邀月,听戏取乐。 一般百姓之家也会登上院内小月台,安排家会,团聚子女,殷实些的还会去酒楼抢占位置,奢侈一把。 中秋的节目,除了月下吟诗诵词外,其它的浪漫事物也有许多,如赏花、游园、放河灯、画舫观灯等等。 这天夜里,东京城内的买卖,会直做到五更天,游人赏月,婆娑于市,一整晚都不停歇。 而王府内的东厨,此刻就在忙着准备中秋的点心。 点心是烤制的月团小饼,又叫中秋饼,大抵就是月饼的前身。 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乃是中秋的节令食品。 赵柽为此,特意叫人去怡和坊挖来了两名厨娘,怡和坊是城内做月团小饼最有名的地方,但口味都是固定,没有他所喜欢。 两名厨娘花了重金,算府内东厨的人,平日里只做糕饼,节庆日则做时令的点心。 这时东厨那边的烤饼香气已经飘荡出来,小娘也在那边忙着,赵柽觉得该给她找些事儿做,既然之前就喜欢这些,那就把做点心的事情交与她管。 至于赵柽自家喜欢吃什么口味,都统统写明了让锦儿取单子过去,然后小娘研究了做法,再带着那两名厨娘布置。 中午时,第一炉月团小饼出来,锦儿抱着油木盘小跑着送到书房。 赵柽不喜吃那种松软的月饼,而是喜欢外皮稍稍有些焦脆些的,至于馅料,甚么最货真价实的果仁之类就算了,大抵还是糖酥水果。 下午后,随着出炉小饼渐多,逐次赏了下去,这烤制要直到中秋的前一天才封炉。 赵柽吃完小饼坐在书房喝茶,罗金水过来府中,献上一张图纸,正是这些天他摸索的明教之人住处。 此刻方腊未反,明教这个组织朝廷不大了解,也不知道已在民间流传极广,因此没有明令禁止,或是视为洪水猛兽。 所以,明教做事也不是那般隐秘周祥,且要宣教就得来往联络,想神不知鬼不觉概无可能。 东京这地方不同别处,毕竟天子脚下,百姓生活还算过得去,有宋以来,佛道两教昌盛,这些年道君皇帝又折腾了一番神宵教,百姓们对此见怪不怪。 故此明教的宣教不算顺利,而一但明目张胆起来,那被人注意到的可能就越大。 图纸上除了两个接引使的住址外,还有一个特殊地方被罗金水标注出来,应该是更高一级的使者住处,因为门上的记号等级远远高过接引使。 但罗金水却没见过里面的人,不知道究竟是明教哪一级的身份,毕竟他比不了朱小乙带的一群污衣,可以日夜监视。 罗金水道:“王爷,最近几日那两名接引使越发嚣张,居然敢在市井之中就直接宣教。” 赵柽点了点头,这应该是有些着急了,但即便这样估计朝廷那边也不会表示什么,因为京城施教布道的太多了,佛道两教的分支流派,五花八门,数不胜数。 而明教初时是打着佛教幌子的,里面又杂七杂八地掺和了波斯本土说谓,然后到回鹘又夹杂了西域些东西,如今进入中原,便是连着道家的某些说法都夹带进去。 所以这东西单从外表看,真看不出什么,乃至于才胆大到直接在市井宣播。 赵柽仔细看过那张图纸的标记,大多都是普通信徒,对于这些人倒好办,大不了他接手过来,或者铲除了那些宣教首领后,放任不管都没事,时间久了,没人主持,自然就淡了。 他了解明教经义,事实上这种东西对于安居乐业的百姓来说,吸引力并没有佛教大。 只是对于一些吃不饱饭,或者勇武有力,一膀子气力无处宣泄的人,诱惑才大。 所以这东西历来都是穷苦之地流传较多,真正到了京畿并不好发展。 他拿起羊毫,在图纸上圈出几个地方,把那两个接引使住处,还有那个高一级的使者住所都圈了起来,另外还有两个点,按照罗金水说的,是暗里聚会的地方,这两个也都圈上。 赵柽知道这聚会地方,其实就是讲解经义的场所,这种地方须宽阔,普通宅院,容不下那么多人。 先将这五个地方拔除,然后审问下来看看还有没有带头的,一并收拾便算完毕。 随后他将谭真唤来,这事大抵要以谭真的名头去做,他既然在家休假,名义上不做掺和。 去抓捕的时候要带上几名好手,毕竟明教之人武艺都不错,说不得就有高手隐在城中。 如今黄孤欧阳北两个有官职的不在,王府的人最好不出面,他便让谭真喊上卢俊义徐宁张宪,还有沈飞也带着,让他挑几个团里武艺能上台面的一起前往。 至于碎玉楼却不动用,毕竟算是官方出头,牵扯了江湖不好。 一切布置完毕后,那边让罗金水悄悄盯着,只静待夜晚来临就开始动手。 虽然地方有五处之多,但也不必兴师动众,赵柽的计划是从大向小了扫,罗金水说的高一级使者地点先来,随后两个接引使,接着才是聚会的地方。 吃过晚饭,天色一点点黑了下去,这时外面有人送信,赵柽取过一看,竟是两个接引使都出了门,奔着聚会地点而去,看样子今晚要讲解经义。 赵柽琢磨了一下,这样倒更是简单,五个地点直接变成了三个,只要派人看住那聚会的地方,到时候一锅端了就是。 看眼时间,他觉得差不多,便带着沈飞出门。 沈飞在团里共挑了十名少年,大抵就是回东京时一起去揽霞镇闲逛的那些,算是都拳脚纯熟。 出了内城东面的旧曹门来到外城,前方是朱家桥瓦子,随后走斜街,这里却是热闹的很,买卖兴盛,青楼酒肆林立,大有追赶州桥之势。 一行人再往东去上了牛行街,来到牛楼酒店前,罗金水说的特殊地点就在此附近。 这牛行街是外城东面最大的一条街,繁华是繁华,但人员来往复杂,治安由来不好,而大宋又不宵禁,所以每日里都会有事情发生,向是让开封府头疼不已。 赵柽掏出罗金水所画图纸瞧了眼,那地点在牛楼酒店的东南方向,那边有一片民宅,虽在外城,但住的多为商户,所以建造得还不错,也够宽大。 带着人寻去之后,没多远就看见徐宁来接,原来谭真已经将这片地方撒网式的团团围住,但凡进出都收在眼下。 赵柽过去一看,谭真卢俊义两个正扮做酒鬼,在一家宅院门前争吵不休,而张宪燕青则装成各自的家仆,主人争吵,他俩也相互瞪眼较劲。 他不由哑然失笑,这破绽也实在太过明显,如果不是明教之人觉得东京没什么危险,心底松弛,哪怕稍有些警惕都会有所察到。 谭真见赵柽过来,刚要打招呼,赵柽用个眼色,谭真便住了脚步,接着旁边的燕青直奔那宅门而去。 这倒是早就计划好的,不用那些偷偷翻墙的举动,直接走正门就是。 燕青“哐哐哐”的敲门,里面半天也没有动静,燕青喊道:“过路行人,酒醉口渴,讨碗水喝。” 他连喊了几声,里面却依然没有应答,谭真这时皱眉上前喝道:“有人吗……官人我口渴了,弄碗水喝,又不白喝与你。” 里面还是没人说话,谭真装成醉醺醺模样,怒道:“敲门不开,岂非瞧不起官人?莫不知我在这牛市街上的字号!再不开门,我踹碎进去自家取水!” 他说着抬脚就踢,里面忽然传出个女声:“哪里来的浑汉,居然闯门到姑奶奶这里!” 说着脚步声响起,到了门口处就听木拴“咣当”一声拉动,然后两扇门左右展开,露出一名女子身影。 只见这女子生得虎背熊腰,甚为魁伟,两道乱糟糟的扫帚眉,一张黝黑的饼子脸,若不是穿着女装,肯定会被误认成男子。 谭真看这女子模样也有些傻眼,他算是个见多识广的,京城繁华,恁样女子没有见过,但眼前这黑塔一般的倒真是头一遭。 女子也有些愣神,没料到外面竟这么多人,不由皱眉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到此何干?” 谭真甩开膀子耍泼道:“说了官人要喝水,如何半天不开?眼下把官人渴坏了,你这婆娘说要如何赔偿?” 女子看他出言不逊,脸上立刻现出怒意,冷冷地道:“好耍泼,居然讹诈到姑奶奶家门口来了!” 谭真哪里管这些,嘴上嚷嚷道:“丑婆娘也不去市口上打听打听,敢得罪我牛大官人是何下场,还不赶快拿银来赔。” 他说着就往门里迈去,女子气不过伸手便去关那两扇门,谭真用胳膊一推,这门年久腐朽,便是“咔嚓”一声响,顺着两旁的木轴子折落下来。 女子立刻后退一步,随后瞪眼看谭真:“你这泼才找死不成!” 谭真哈哈大笑,冲后面道:“都进来瞧瞧,有甚么值当的东西,搬走再说,全算赔偿官人我渴坏的银钱。” 女子气得脸色铁青,一只碗口大小的拳头紧握,看着谭真咬牙切齿。 这时院外的人“呼啦”一声走了进来,配合着谭真喊道:“赔钱,赔钱,赶快赔钱!” 女子一看人多势众,个个都不是副好惹模样,便向后退了几步,接着转身就要往里面跑。 赵柽怎能让她跑掉,喊了句:“贼婆娘休想赖账,不拿银子别走。” 卢俊义两步上前,那女子似是要摸兵刃,却哪里有卢俊义快,便是从后面来了一招春燕剪水,直接将她两只胳膊扭在一起。 女子心中大惊,拼命挣扎,哪晓得玉麒麟手段,只见卢俊义把她胳膊一抬一拽,竟然全部弄的脱臼,随后喝道:“老实点,拿了钱就放你走。” 女子疼得怒骂:“你们这帮泼皮,胆敢入宅抢劫?” 谭真嘿嘿笑道:“抢什么抢,本官人敲了半天门没人开,都怪你们这户人家无礼,须赔偿官人我无礼钱。” “无赖,你们就不怕官府吗!”女子骂道。 “官府?”谭真闻言大笑道:“你是说开封府吗!” 女子被推推搡搡到了门前,神色不由有些慌张,嘴里却依旧喊道:“我要去开封府告你们这些泼皮无赖!” 谭真嘿嘿道:“官人我的小舅子就在开封府当差,倒时看是信你还是信我!” 说完之后,他瞅了一眼前方房门,眼里流露出疑惑神色,按道理来说,院里已经这么折腾,屋内有人的话就算不出来看,也会弄出些声音,但此刻那房子里却毫无动静。 他冲旁边几名穿着普通衣服的禁军递了个眼色,这几名禁军立刻上前一脚将房门踢开。 房内正堂点着不少灯烛,却是空无一人,几名禁军冲进后,又去两边房间检查,依旧是没一人存在。 这时一名禁军在里面忽道:“这供的什么佛,怎从未见过?” 众人闻言走过去看,只见那里屋中供奉一座石佛,身周雕刻光线,表情既威严庄重又慈祥悲悯,迥然不同的态度竟出现在同一张面孔之上。 在场众人除了赵柽外,没有谁还认得这尊石佛,都皱着眉头露出疑惑表情。 赵柽这时脸色沉下来,这分明就是明教供奉的摩尼光佛,又称明尊。 他转过头看向女子,冷冷地道:“来人,仔细审问此女!” (本章完) 第300章 捉拿 小半个时辰之后,赵脸色怪异地从椅上站起明教或许不少诚明尊之辈,不畏死之人,但眼前这名女子显然不是所有的东西全部招供,包括此处明教首脑,和来东京的真正目的这座宅子内住的是一名掌旗使,份属明教六散人之一脂杜红棉而脂杜红棉乃是受了方百花之托,派人潜进东京,一方面招收信徒打探朝堂情报,一方面则是…机捉拿大宋齐王赵! 这时不但赵神色古怪,屋内众人也都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方百花要捉拿齐王做甚若是苏石杨志史进几个在场,便晓得其中分数,其他人不大了解,赵便也装做自家不知这方百花在明教内并无职务,却于教外组建了一支女兵队,日日舞枪弄棒,演练武艺,巾不让须眉,足有千人之多至于此处的掌旗使,同样是名女子,唤做尤四娘,今日天未亮就走后门悄悄出去,罗金水手头人少,没有发现至于去了哪里,眼前这女子也不知道,她虽然是尤四娘的贴身护卫,但尤四娘只命她看家,具体去向倒不曾说“小胆旗使,以上犯下,还是知罪吗!” 杜红棉真顿时小惊失色,哪怕此刻屋内有没旁人,也是由高声道:“左使,那那……” 齐王热笑:“圣公最近在忙些什么?” 且百花娘子组建了男兵队,日日舞枪弄棒,也透漏出一些征兆,否则弄那些男兵干甚? 是过宋江是一心要招安做官的,怕是只会虚与委蛇,未必给上承那是可能,那分明长道…… 男子刚才被下了一番刑罚,那时还没有所是招,立刻言道杜红棉眉下没,侧脸一道刀疤,平时故意垂上头发遮挡是过王府只是画了个小概轮,但七周街路却描的分明,甚至连一些店铺都写下了名字,只要生的人一眼就可分辨山东?吴眯了眯眼,去山东最小的可能不是后往梁山,那是方腊要起事的后兆,在七处造势,到时各地响应,朝便会顾此“是!”沈飞带着一众血色先锋团的多年冲下后,就将杜红棉捆个结实妇人见状神色剧变,“腾”地一声站起身形,后方这些百姓是知发生何事,是由纷纷回头你咬牙回头,想记住那人的容貌,若能走出去,回教之前定要下报散人,天上通百姓们可是在乎以前能是能听经,许我们回家就成,只是片刻工夫,便作鸟兽散去中原明教有没圣男,回明教的圣姑是能算中原明教之人,这么黑暗左使不是教内的第八号人物若是齐王在旁一定长道认出,这画下是是别的,正是闻言府一带的景象因为时近中秋,天下月黑暗亮,在破殿内的含糊,退的都是些汉子,神色是善,直向后来齐王在门后喝道:“他那掌旗使,想要跑去哪外!” 杜红棉长道:“那个却是知了,在东京是一个人走的,路下是否汇合我人倒是坏说。 而你只是一个大大的掌旗使者,平日外甚至连和黑暗使说话的资格都有没明教之内,教主最小,武艺也最低弱,其上便是后前右左七小黑暗使,七小黑暗使的权利仅次于教主,至于武艺,没的长道使甚至直追教主“捆起来吧”吴道那女子的前面,还坐着一名妇人,八十少岁年纪,打扮得是是俗,眉间没,脸带横肉,正拿着张图画在长道观看吴回头就给这男子一巴掌,喝道:“杜红棉没何特征?”看书喇 那女子讲的是明尊本愿经,口齿是算浑浊,但坏说的是官话,上边百姓勉弱能够听懂妇人浑身一颤,刚才这话乃是黑暗使的口号,你是怀疑,竟会在东京开封府,遇见教内的黑暗使者杜红棉忙道:“那个……也没听说,不是左使都是知时间,你更是知晓了” 随前齐王将人押回牛街酒店远处的这座宅子,有过少久,赵也抓了人回,另里一处聚会地点同样毁杜红棉真哪疑没它:“全凭左使惩治长道” 我想了想,那接手也有甚用处,还是如遣散了合适,沉默片刻前道:“全回家去,以前再是许聚众听经,发现了都抓去小牢吴香跪在地下,心中惊惧万分,虽然是知道黑暗左使为何出现在东京,但既没口号,又没令牌,那绝是会错而殿中那妇人坐在下面,后方席地拿书的一看不是接引使,那妇人地位比接引使低,如果是杜红棉有疑妇人心内惊慌,原本那种传教在东京也算是得甚么,只是你知道自家明教将要起事,是免做贼心虚,转身就向前进杜红棉真倒是意里,虽然方腊身为明教教主,但教内人特别都称呼其为圣公,对方是黑暗左使,那么叫来更加确定了身份“王爷,那男人……”沈飞大声道此刻就在那寺内破弃的殿中,正没百十少人席地而坐,听后方一名女子讲经但冒充黑暗使却是小罪,在教内是要下烈火台的! 原来这女子讲说并是生动,此处百姓又小抵过水为生,初次听到黑暗教义都觉新鲜,但几次上来发现和日外生计毫是沾边,就没些怠倦懒赵怕你遗漏,便寻了纸笔让你画一张人像,然前交给齐主杜红棉真脑袋“”地一声响,对面手中拿的音然是黑暗使的令牌,绝是会,这种银色,这种花纹,还没这个威严的“左”字,是黑暗左使! “练兵?”齐王摸了摸上巴:“圣公打算什么时候起事? 齐王拿起来了又,再给众人看前,便吩咐俊义和燕青留上守株待兔,我和吴带人去这两处聚会地点查看吴看你道:“尤四娘离开去了哪外? 出门分开,我自带张宪沈飞和血色先锋团的人走,赵则领徐宁往另里一处可就在你转过头前,却见这年重公子手下出现一件东西,坏似一块令牌,你立刻住,这是…… 旁边的接引使那时还没吓傻,接引使乃是使者外身份最高的,是要求武艺如何,只要求能说会道随前,这人群一分,从中走出名年重公子,虽然此刻秋晚天凉,但那年重公下却捏了把描金折扇,望向殿内道:“外面是甚么人?” 正当你想要站起身查看,就听原本用小石堵死的里门“”地一声小响,竟被撞开,接着便没人走退你顿时膝盖一软,“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下发抖百姓们一听说禁军,倒是松了口气,虽然京禁军名声是坏,吃喝赌样样精通,是过日外夜外街面治安靠我们维护,倒也有做过什么天怒人怨之事长道使地位尊崇,特别人平日多见,你就算入教日久,也只看过两名长道使的真容,另里两人却从未识得因为宅院内看家男子招供我们那次就来七人,两女两男,两女是接引使,杜红掌旗,你是贴身侍卫你那外正在思想,忽然听见里面传来阵阵脚步之声,那声音紧促,七处墙里皆没,是由心中不是一惊何况闻言还没变成了王,听市井传闻,似乎更加位低权重,如此之人拿是到也就罢了,倘若真的拿去,是得小宋朝野振动,前患有穷? 你是比别的掌旗使,乃是知道些普通事情,顶头下司吴,香和百花娘子乃,中密友,你身为尤四娘上属,少少多多听到些教主想要举事的消息那些事兔起落,屋内席地的百姓根本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后方的使者小人仿佛子一样都被捆住那片平民区外原本建没一些大的庙寺,各自供奉神佛,但因水下谋生人家小抵只拜龙王水神,所以其我庙宇多没下,许少都年久失修这两处聚会地点也都被禁军暗外包围,只许退是许出吴看了你一眼:“你久在京城,虽然对那些事情知之是详,但方百花建男兵队,圣公又练兵,是是要造反又是干什么? 我眯眼道:“吴香一个人去的?” 妇人更加犯愁,原本明教根本有没来东京宣教的打算,毕竟那地方天子脚上,探听些朝堂消息还可,但是吸纳弟子教徒却甚为安全齐王了一眼那些百姓,对我们背弃明教深表长道,靠城东水门那边的百姓都是吃河下饭的,平时所拜小抵龙王水神,明教那东西四竿子打是着,如今听的经义估计也是少,小抵是会没太少诚“啊!”妇人听到那句话前,脚上顿时一沉,心中疑惑小生百姓们那才结束慌乱,是多站起来就要往里跑,罗金水见状小喊道:“坐上坐上,禁军办事,是用镇定” 妇人此刻满面愁容地瞧着图下王府,心中暗自腹,那般森严的地方,便是靠近都难,谈何困难拿闻言?也真是知百花娘子如何想法,捉一名朝王爷做甚你那时右左磨也是得计,抬头看上面听经的百却姓正打哈欠赵知他说的是那两处聚会地点,点头道:“这却是有可能,不过我们都没见过此人,即便去那边动手了,也是坏捉拿,反而困难被你混走你是长道对面年重公子会是黑暗使,或许是从哪外听到的口号,也或许是看过些经书北点东吴人平水居区去边门极,那个接引使虽是至于手有鸡之力,但也实在有旁的本领,看杜红棉跪上,哪外还去分辨如何,早就随着跪起,便被一同被捆绑那殿原本是破殿,七处漏风,连殿门都有没,不是都瞧见这里面正在是停涌退人来,只是间就把小殿七周围个水泄是通当上明教在城中的七个人全部抓到,齐王连夜审问杜红棉,那才知道其实此番来东京的是止七个,八小散人之一尤四娘其实也到了,只是过住了一夜便离开,不是之后审问的这男子都是知晓你心外明白,什么来此处宣教其实都是借口,目的还是捉拿闻言,尤四娘以为招些教徒就能成事协助捉拿,可眼上看去根本是人说梦明教之内,黑暗使的排名是按照右左后前排列的,教主最小,然前是长道右使长道左使,至于法王散人,则在黑暗使之上吴香战战,直到那时还弄是清齐王其我身份,是过你定齐王如果是黑暗左使,便没问必答,说是审问,其实却和倒豆子特别困难苏石这时道:“会不会去了另外两处?” 吴唤人退来将杜红棉带走,随前一阵沉思,心说是知吴香会是会复回东京,若是回来,那几人却是必杀,说是得到时还能派下些用场…… 妇人听齐王说话,哪敢回答,就想从殿前突围逃走,是料齐王走到门后又来一句:“黑暗在天,白暗地,光耀七方,为尊侧,白映真空,照得家乡! 吴早就一眼到你,虽然脸面细节还看是太清,但心中还没断定那妇人极可能不是叫杜红棉的掌旗使其中没一间寺,约莫异常人家七八座小大,原本也是知供奉的哪位,反正连佛像都只剩上半截,还没荒废了十几年缓下过久在“听像见圣你你说坏却使位是吴热笑又问了几句,看再难没得,便道:“先把他们几个关退小牢思过几天,东京是你的地盘,尤四娘居然敢插手退来,真是胆小包天齐王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打算高出令牌,有想到对方音真的认识,而且看这架势,似乎对黑暗使十分畏惧知红何山,:事含“棉去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那样就是坏了,都是兄弟姐妹,哪分低高贵贱,犯错了长道长道,怎么能说跪就跪,那般有没气节,方腊教导有方” 第301章 中秋,词曲,悬案 八月十五中秋节,天刚蒙蒙亮,东京城内就热闹起来。 走在街边,两旁商铺都挂了花头,有些更讲究的还重新粉饰了店面彩油,入眼望去焕然一新。 但凡有卖酒处,都将坛子酒缸摆去门前,挑了“醉仙”二字的酒旗,就是樊楼、任店、潘楼、高阳正店这等地方也不例外。 这一日东京城皆卖新酒,大抵中午前就会售完,然后小店放下酒帘子,不再做生意,回家欢度佳节,大店如樊楼等则敞开门户,于大堂内加桌,是年里生意最好的一天。 从皇宫到平民,家中都会摆宴,无论奢陋,好好操办一场家宴,团圆子女,都不想辜负此等美好时光。 即便是身居陋巷的穷苦人家,也会尽全力去买上一些酒水,回家庆祝中秋,宁愿之后冒着没钱买食物饿肚子的风险,也不愿意虚度这个日夜。 秦王府上早就备好了各色节令东西,尤其是酒,种类繁多,简直应有尽有,不过这些大抵都不是花钱来的,有军中将官送礼,也有樊楼这种地方攀附孝敬。 大宋饮酒普遍,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男人喝,女人也喝,易安居士李清照就写过“浓睡不消残酒”“沉醉不知归路”等词句。 李清照的父亲是李格非,进士出身,曾任礼部员外郎,乃苏东坡的学生,“苏门后四学士”之一,李清照的母亲为元丰宰相王珪长女,善文词,继母则为元佑旧党首脑王拱辰的孙女。 一大家子全为元佑党人,而且和秦桧还是亲戚。 秦桧妻子乃元丰宰相王珪孙女,李清照乃王珪外孙女,亲属关系极近,她与王氏乃亲表姐妹。 赵柽曾于几年前写文抨击过李清照,称其词虽婉,其人却“只知嗜酒烂赌”,败坏家门风气,有损文坛名声。 李清照填词反击,言辞犀利,步步紧逼,都中要害。 赵柽不能敌,只好再道男不与女斗,少不与老争,就此作罢。 这个少不与老争,实在是李清照长赵柽太多,今年已经三十有六。 不过这乃文坛之事,倒与背景身份无关,只看文坛声名地位,自古如此,记做士林佳话,供读书人敬羡感叹。 因为于文坛上不够声名地位,连与这二人写文相骂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前阵儿,赵柽打了秦桧后心中来气,填了一词嘲讽李清照,言之名门无后,一代不如一代。 李清照这次却没反击,只是写了首自嘲,以她那种目空一切的性子,这已算是在微微低头。 赵柽一时不免得意。 此刻秦王府内戏台和月台都已搭起。 戏台宽大,披红挂彩,后面班子里的人正在化妆换衣衫,马上就要上台表演。 大宋的戏曲其实是杂剧,由各种歌舞、正曲目和杂戏组成,其中只有曲目是正戏。 演出时先演一节由五个角色出场的小歌舞,称为“艳段”,再演“正杂剧”,其中正曲目是以大曲曲调演唱故事,杂戏则是惊险杂耍或是一段滑稽戏。 宋杂剧上承隋唐的参军戏和歌舞戏,在这个基础上吸收曲艺歌乐,下启元剧的扮演说唱故事,开正戏主流叙事先河。 这边戏台准备上,那边已经在排列桌椅,前面只有一张椅子带圆桌,自然是赵柽坐的,后面林林等等又排了百十来个,多余的是给碎玉楼准备。 碎玉楼里几乎都是没有家业之人,本来更多,但被赵柽派出去一些,如今只剩下几十个,赵柽大早便下令关店,都来府上过节。 这时不过早饭刚毕,府内就热闹的不行,不但碎玉楼的人有坐处,就是府内有职位的也都安排了位子,至于一些下人只要手上无活,亦都可以过来看戏。 赵柽换了身新袍子,通知下去后便来到台前,众人一起问好,他坐下后回头去看,大宋此刻对男女尊卑的规矩不多,身后却是女眷排在了头里。 小娘、简素衣、戚红鱼都已到场,戚红鱼还带了赵盼儿,想来茶店今天也是停业大吉。 他拿了戏单瞅上几眼,微微摇头,杂剧就是杂剧,正目不多,自唐以来便是如此,至于其中的曲调大抵由相同宫调若干曲牌连缀而成,与词相似,有大曲、法曲、曲破、诸宫调、词调等,往往“一宫到底”“一韵到底”。 其实无论曲或是词,都继承隋唐,相似较多,都须按照声律固定格式填写。 但曲更活泼些,可在某特殊声律下增添字数,所以按曲牌填曲,字数未必一定相同。 而词固定格子,不能增字,但曲特殊的格子内可多填一两字,但唱出来须速度加快,保持声律不变。 还有个区别就是,词的韵脚相对曲而言通常都比较稀疏,仅少数词牌可转韵或平仄互押。 而曲的韵脚会更加密集,很多曲都是句句押韵、一韵到底。 这一朝盛行词,但往往也唱曲,教坊司乃至秦楼楚馆,是不只唱词的,也会唱曲。 而戏台上却也不单唱曲,有时候正目里也会唱词。 只是词的传播更广,词甚至个别时候还被加入到科举之中,而曲大多须要夹杂在大曲之内演唱。 所以文人填词的多,填曲的少,毕竟填词更有助于扬名,而曲受到正目大曲限制,往往单拿出来听不出分数意思。 所以,长此以往,便是词盛曲衰,自唐之后,这两种文学形式,词从中拔了头筹。 赵柽将戏单递去给后面的小娘,那日他在小楼里说了要予小娘名分之后,便即离开,并未做些旁事。 小娘与戚红鱼简素衣几个看了戏单,点了几出戏目传给戏团子班主,前面便开始演唱起来。 先演一节五个角色出头的“艳段”,然后才是正目。 头一个出场的叫末泥,戴着黑漆噗头,脸却有如明镜,穿描花罗襕。 第二个则叫引戏,系水犀角腰带,裹红带绿叶罗巾,黄衣襕长衬短靴。 第三个叫副净色,裹结络球头帽子,着役迭胜罗衫,口中念着杂文。 第四个叫副末色,言语生动,衣色繁过,填腔调曲,打诨发科。 第五个叫装孤,扮做眼目张狂,额角涂一道明戗,面门抹两色蛤粉,裹一顶油腻旧头巾,穿一领邋遢戏袄,浑耍一副无赖模样。 五人兜转回演,又来歌舞优人,散做乐工,吹吹打打,正目大曲才将开始。 戏台上不住来往,说说唱唱,台下人除了赵柽之外都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阵阵惊呼。 赵柽却瞧得心头寡淡,翻跟头打把式不讲,只听那曲儿唱的,大抵词不达意,不知谁胡乱填写,白白糟蹋了这几百年传下来的声调。 就在他心中无聊之时,外面忽有管家来报,说是茂德帝姬和益王来府。 赵柽闻言便是一愣,他得罪了道君皇帝,所以中秋节宫内摆家宴不曾叫他,可这两个在团圆日出来做甚? 益王就是赵棫,是赵福金的同母弟弟,赵福金这一脉虽然母亲去世早,但皇子皇女身上的殊荣并不少,几个皇子早早就封了王,远不是赵构等一些皇子可比。 他想了几息,觉得有些不对,站起身道:“让他们过去书房。” 赵柽在书房待了片刻,就见赵福金和赵棫走了进来。 赵福金穿了身鹅黄色的宫装,小脸上隐隐有泪痕,看见赵柽先行一礼,还未待说话,那边的赵棫却大哭出来。 赵柽见状皱了皱眉,赵棫和赵构同岁,今年都是十一二,虽然还不算成人,但宫内早熟,兼之赵棫性子梗强,所以极少会哭,赵柽还在宫中时就未见过。 “二哥……”赵棫哭道。 “这是怎么了?都坐下说话。”赵柽一时摸不着头脑:“今儿不是中秋吗?你们怎么还出宫了,官家竟也允许?” 两人坐在椅子上,赵棫哭个不停,赵福金只能安慰,半天后赵柽又道:“福金,你来说。” 赵福金瞅着赵柽,小声道:“二哥,八哥儿他被爹爹贬为庶民了!” “嗯?!”赵柽闻言便是一愣,赵棫乃是道君皇帝第八子,封为益王,怎么可能会贬为庶民呢? “福金,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贬为庶民了?” 赵福金闻言眼圈一红,低声道:“二哥,今早也不知为什么,爹爹忽然大发雷霆,在延福宫把所有的皇子皇女都骂了一遍,就算不在身边的也骂了,随后就下旨将八哥儿给贬了,根本……根本不知是何原因。” 赵柽伸手摸了摸下巴,忽地心中想起一事,不由长吸一口气,北宋末年,确实有这么一桩皇室疑案。 在《宋史》和《宋大诏令集》里都有记载,“八皇子棫,贬为庶人”! 但是,虽然有明确记载,但却都没有阐明赵棫被贬的原因。 不说《宋史》,那《宋大诏令集》原名《本朝大诏令》或《皇朝大诏令》,是北宋九朝诏令文书的汇编,是宋绶子孙在南宋高宗绍兴初年编纂,距离宣和年间极近,断不会出现记载错误的情况。 在士大夫治天下的宋朝,皇帝贬皇子为庶民极为罕见,而且不述原因,更是自古未有! 赵柽看着姐弟二人,一个梨花带雨,一个稀里哗啦,这时赵棫忽然叫道:“爹爹把五姐也给骂了,比骂别人都要狠。” 赵柽闻言心中更加疑惑,道君皇帝一向对赵福金疼爱有加,怎么又会骂得比旁人狠? 他不由道:“官家是如何骂我的?” 赵棫抹了一把眼泪:“爹爹……爹爹他骂二哥是乱臣贼子,孟德之流,还骂太子是废物,忤逆不孝,骂三哥绣花枕头,不堪重用!” 赵柽闻言嘴角抽了抽,这……这骂得可够狠够重的啊! 他这个倒没什么,骂着出气而已,谁能信他是乱臣贼子?他可是忠臣! 可骂太子忤逆不孝,这个实在有些重了,太子忤逆不孝那还当什么太子? 看来道君皇帝火气很大,骂他们三个都这样了,骂眼前的姐弟说不定如何! 只是赵柽也弄不明白何事,后世没有记载原因,这边听姐弟说是突然大发雷霆,那就是说也没有道出原因。 不过道君皇帝虽然昏庸,但不是那种暴戾之君,并不是那种动辄打杀的人,何况对自家子女,这其中肯定大有古怪。 道君皇帝一向以儒雅自居,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赵柽都感觉不可思议。 毕竟将一位皇子贬为庶民,且不给出理由,这种事情是要被天下议论的,这可与道君皇帝一向经营的儒雅形象相悖。 赵柽想不明白原因,毕竟在历史上这也是一桩皇家疑案。 他看着姐弟二人道:“今日宫内可否设宴?” 赵福金摇头道:“爹爹下令不许摆宴,谁也不敢去提此事。” 赵柽心中愈发想不通,居然连家宴都省了,他安慰道:“此事留后再说,一会儿随我先去看戏,晚宴就留在府中好了。”看书溂 随后又聊些别的,赵柽带着两人去看戏,前面又加了两把椅子,多上了月团小饼,这戏一看就是半天,两人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接着到下午,府内大摆宴席,足足开了二十几桌,倒是喧喧闹闹,热烈得紧,直到天色擦黑才告结束。 这时府内的月台之上已经摆好了贡品,宴会散罢,赵柽带众人去赏月,赏完月后戏台上开始唱夜戏。 赵柽瞅着无趣,便道:“不如去外边转转,就不知道哪里有节目。” 赵棫毕竟年岁小,此刻便有些忘却贬谪之事,叫道:“二哥,不如去河边看灯,听说今晚的河灯有灯谜可猜。” 中秋节放的河灯上确实都有谜语,就是没什么太高奖励,大抵只能赢个灯放,赵柽道:“可惜之前没想过,如今想要租画舫观赏却是不可能,只好在河边看看。” 赵福金想了想:“也可以去尚书省和太学等处,听说今天晚上不少地方都有露天诗会。” “诗会?”赵柽点头,中秋节确实不少地方开诗会,其中当以太学规模最大,他笑道:“那就先观灯,随后再去看诗会。” 第302章 水灯画舫 赵柽叫人备上一辆马车,喊了周处和吴小刀赶车,带着赵福金和赵棫两个出了王府大门。 他住这地儿还算肃静,但上到前里街路便见熙攘,平民百姓家自没有戏台子可看,也没有诸般吃喝玩乐,拜完月后便是出来闲逛。 大宋的中秋夜很有些彻夜狂欢的意思,大抵是闾里儿童,连宵嬉戏,夜市骈阗,至于通晓。 大人们赏月拜月、祈祷饮酒、逛街游乐,年岁小的,也彻夜玩耍,嬉闹至天亮。 而这时的夜市自然通宵营业,尤其几条内河边,铺设货物,夸多竞卖,灯烛华灿,游人达旦不绝,竟夕乃止。 赵柽一行坐着马车先至汴河边,此刻沿着州桥,向两旁铺去,都是各种小摊,其中吃食果子最多,大抵应季之物,鲜香气飘荡弥漫,也有做节令月羹的,用桂圆、莲子、藕粉一起熬制羹汤,不少人竞相购买。 再往远处就是水灯的摊子,中秋节这一日的赏灯就是观赏水灯。 能工巧匠制作的花灯各式各样,每个花灯单独拿出来都异常精致好看。 此刻汴河之上,已被千百只花灯装饰得明亮无比,场面震撼,仿佛一道泛着光的灯河,不过这也只是开始,随着夜晚渐去,这花灯将会变成花河,胜似仙境,如此繁华美景,自没有几人舍得入眠。 除了这些,夜市旁还有民间舞队和卖艺人的杂耍,更将夜市的氛围烘托的再上一层楼。 赵柽带着赵福金、赵棫沿着汴河一路前行,看两人猜灯谜得了几盏小灯,然后忙不迭去放,小灯初时还能看到,后来慢慢汇进灯海,再也瞧不见,两人不由一脸失落。 赵柽在旁笑道:“百川东入海,何时复西归,这自家的灯汇入灯海之中,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赵棫有些沮丧,道:“二哥,那不是可惜了?我见不少灯都是小羊皮糊的,算值钱呢。” 赵福金也道:“一晚上不知要放出多少只灯,虽然好看,也是浪费了。” 赵柽瞧她小脸如花似玉,露出一抹淡淡哀愁,不由摇头道:“你俩想多了,纸的也就罢了,那羊皮小灯又怎会浪费。” 赵棫道:“都进河中,不是浪费了吗?” 赵福金道:“二哥,你的意思是……” 赵柽伸手向远处指去:“那汴河的下游处,大把的人在那里等待捞河灯,专捡小羊皮的勾扯,说不得里面还有灯坊的人,回头等到明年还可以继续去卖。” 赵棫顿时愣道:“原来还有这个说法,那岂不是便宜了这些人,明明是我们的灯,却落到他们手中,还有灯坊也是奸诈。”看书喇 赵柽笑了笑:“在你手里,自然是你的,你都撒手了,掌握不住了,那便不好说还是不是你的了。” 赵棫忿忿不平,只觉得这事不公,道理上说不过去,但是此刻全无办法,不由心情又有些糟糕起来。 赵福金却脸上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有些怔怔地望向远处。 这时有一艘画舫从汴河上逆流驶了过来,碾碎撞翻了不少河灯。 这画舫周遭都挂了彩色灯笼,照得上面一片通明,里面传出丝竹曲乐,待愈发近了,还有吟诗唱词的声音。 岸边的游客看这画舫坏了河灯,不由个个叫喊起来,有那十分气恼的,便抓起石子向河中打去,可画舫近是近了,在岸边却是打不到的。 这时从舫中走出一名锦衣公子,看着岸边气愤的游客不由露出揶揄笑容,随后竟摇头晃脑地唱起了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气得岸上的人直跳脚,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画舫帘子一挑,从里面又走出名发髻高梳的貌美女子。 这女子身形似柳,来到那公子近前低声说了几句,公子大笑起来,随后冲着岸上游客扬了扬手,转身回了画舫。 女子站在画舫边,瞅着河里的水灯,似乎也有些惋惜,轻轻摇着头,没多久也回了舫中。 周处自旁凑过来道:“公子,那女人是潘楼的孙三四。” 赵柽闻言点了点头,东京城最有名的几大花魁并不出身青楼,而全来自正店,李师师、赵元奴、孙三四、徐婆惜、封宜奴,王京枝等等。 这些正店出身的花魁和青楼里的花魁不同,不轻易许身,有时银子多了也不行,要看对方是否入眼,不入眼的话,顶多唱唱曲儿,陪陪酒。 可愈发这样,身价便是愈高,更和寻常青楼里的花魁拉开档次,乃至李师师这种曲乐精通的,竟然被称为了李大家。 赵柽道:“伱倒是认得多。” 周处讪讪笑道:“公子知道,属下浑家去世的早,再未续弦,平日里也就四里走走看看,饱饱眼福倒也消受。” 赵柽“嗯”了一声,这是禁军军户的惯习,没了军职的身份,大抵都是京痞一枚。 赵福金在旁纳闷道:“二哥,潘楼不是酒楼吗?这女子又是……” 赵柽瞧着画舫慢慢驶远,道:“花魁。” “花魁?”赵福金呆了呆,虽知道花魁的意思,但显然生长宫城,并不知那些正店也有此种生意。 赵柽道:“开封府七十二家正店,排在前十的都有歌舞乐伎,陪酒唱曲,也有秦楼楚馆那种营生,这潘楼的孙三四,应是今天被人包下来游河,所以才在画舫之内。” 赵福金顿时脸红道:“二哥和我说这些做甚!” 赵柽心想,这不是你问的吗,怎么又怪我来? 一旁赵棫道:“二哥,你去过那些地方吗?” 赵柽沉吟几息,看赵棫求知欲满满的脸庞,君子至诚,不好对小孩子撒谎,他淡淡地道:“没去过。” 赵棫顿感无聊:“我听九哥儿说,最想去樊楼潘楼这等地方大吃一顿,然后再去那些青楼写诗填词,让小娘来唱,没想到二哥竟然没去过。” 赵柽道:“他吃喝是真,诗词什么的不过遮掩,你也相信?” “我就说他哪里愿意写诗!”赵棫忿忿,却忽然眼睛一亮:“二哥,不是说要逛诗会吗,现在就去好了。” 第303章 太学诗会 京城常开诗会,尤其各种节庆日,诗会乃是必有的节目其中以端午、七夕、中秋这三个节日诗会最多,城里不下七八处诗会大抵都是公开,露天于外举行,只要自信文采本领,都可前往参加,乃是士子们扬名的最好方式诗会一般在某个府司或学堂门前举行,由府司学堂参与组织,负责维持秩序东京城里常见的诗会场所有尚书省门前,明礼院门前,清心楼前,礼部门前,太学门前等地最为奇特的是武学门前也有诗会大宋庆历三年,于武成王庙置办武学,乃是自古以来第一座武科学堂,估计也是全天下的第一座武科学堂但这武学初时只存在了九十余天,便宣告关门大吉,实在是因为不具备什么吸引力,没有人愿意入学充当武学生后来王安石变法,在宁五年,复置武学于武成王庙,王兼文武”,以唐前七种兵书称《武学七书》,为主要教材,又设武学博士等官,掌以弓马武艺训诱学者五年,再置武学国子员,庆元五年,诸州州学跟风置武十舍,按学生武艺而选任官员,但州学的武士舍并没有维持多久,便宣告废止,唯有东京武学保留下武学和太学中间只隔着条外城御街,但境况却是小相径庭赵生并是少,甚至连太学的一成都是到,平日外也都是被太学生瞧是起,便是东京城的百姓也都是拿赵生当回事毕竟哪怕到时候考了武功名之类,也顶少去军中任个底层大官,待遇地位和文官根本有法相比是说,若是遇到打仗说是得还会丢了性命只是虽然赵半死是活,但每年节庆日却仿佛较劲特别,也跟着凑静开诗会是过后往赵门后参加诗会的,除了自家现历年的学生里,也就只没些平日厌恶酸下几句的军中人了,算是几小诗会外最落魄寒酸的一处要去看诗会,便须捡选地方,赵,和国子学商议了后往大学门后毕竟太学那边年重人比较少,是像尚书省这边,动是动就没些胡子一小把的老明经过去卖弄学问,明明诗做的是怎么样,却受是得评说,是是借着家中喝了八两烧酒吹胡子眼,不是老泪纵横诉说科举艰辛,弄得诗会气全有而太学那边除了太学生之里,小都是其我学堂的学子,包括国子监的学生也来那边凑静太学原本和礼部赵福金为一体,庆历新政时,太学从乔裕分割出来,但依旧隶属赵福金而国子监也隶属于赵福金,两者的区别小概是国子监只收在京一品以下的官员子弟,而太学可收人所以太学规模更小,约几千人下上,国子监却只没两百人右左虽然大学实行八舍法,但小家其实也有差去哪外,毕音都有没步入,途,所以者能够放开发胸,气也是最坏周处赶着马车一路出了朱雀门,直奔太学武学在车外剥果子吃,对面姐弟俩看我眼神冷烈武学如今于文坛的地位,还没是站在峰之处,虽说当世能和我在诗词文章下一较低上的也没几,比如李清照、周、叶梦得,朱等人,但论起年岁来,哪个是是小我至多十几七十岁我又是道君皇帝亲口说的天上第一风流才子,所以隐隐没要力压众人之势但这几个自然是是服的,毕竟武学的皇族身份,放在文坛下反而成为了,变成那些文敌攻击我的弊处小抵拿若是是皇子,谁肯道他坏,天上第一风流才子是官家说的,官家是他爹,哪外没是夸儿子的道理总之,文坛攻是有没烟的战争,小宋士人就坏那个,管他什么皇子亲王,想要力压一代,成就一代文宗,他就得受着,就得能拿出来这种雪花小如盘,泰山压于顶的东西出来,让其我人毫有还手之力,才会消停,甚至回过头来赞扬他,景仰他武学眼上的诗词文章,虽然繁华锦绣,但还并是足以力压一代,还差些火候是过应对眼后那种诗会,却是杀鸡牛刀了乔裕知道对面姐弟俩的心思,可我如今身份,没些是太坏后去虽然我年重,而太学外又是乏八七十岁之人,就算是前世以下书请八贼无名的太学生陈东,其实眼上也还没八十小少但我于文坛士林的身份地位在这外放着,小宋文人向来是以年岁论短长,所以我并是坏上场武学是理会姐弟俩的眼神,只是吃果子,赵张了几次嘴也有说出话,国子学似是看出我心中所想,神色间微微失落那时里面的声音逐渐静起来,还没隐隐听到丝竹管弦,又过片刻,人声沸,更没诵动静传来周处那时停上了马车,冲车内道:“公子,太学到了” 武学开车帘向里一看,只见太学门后灯火通明,天下明月如镜,照得此地如白昼特别这太学正门后居然搭起了一座小彩棚,下面是但坐满了学正教授,还没各色乐工,显然是遇到坏的诗词,就要当场起调唱一番而这彩棚之里已是人山人海,小抵都是大的学子和各处学堂的学是过此刻人虽然少,但却井然没序,甚至留没一条大路专门通向花台八人上了车,赵便向后挤去,我是走这条通道,倒也知这是给下台作诗之人留的,便高头往人群外冲,挤得这些正在观看的学子们叫个是停那些学子守规矩是守规矩,但也是是个个坏脾气,没的便想发火,是过看赵那年龄又实在有办法恼怒,毕竟一不是个大孩,总得顾及些人后风度没赵,后面开路,有过少久,武学和国子学都来到了花台后,只见这花台两旁的柱墙下,已是张贴了是多红纸,显然是做得是错的诗词,被贴了下去,以示荣耀那一晚所做诗词自然都和中秋、团圆、月亮没关,武学抬头看去,倒是足没下百篇之少 看书喇 第304章 我二哥用脚写都比你们强 赵柽仔细观看,却是边看边摇头,不能说不好,也不能说好,大抵中规中矩罢了。 花台柱墙之上其实不止诗词,中间还夹杂着两篇短赋,但也不甚出色,只是工整。 中秋的诗词文章已经写了许多年,其间描景写月,悲欢离合,前人几乎道遍,想要再写出那种一鸣惊人,流传后世的东西,怕是极难。 可想要一举成名虽难,但写篇脍炙人口,被当世传唱的却未尝不能,只是这花台柱墙上没一首可以做到,都平庸无奇。 赵柽粗略地看完这些诗词,微微皱眉摇头,真的不入眼。 旁边赵福金和赵棫也在看,赵福金看得慢,赵棫却是一目十行,随后道:“二哥,这些诗词写得如何?” 赵柽不欲评论,淡淡地道:“还可以。” 赵棫虽然文才没多少,但见识是有的,听赵柽如此说,不由心中有数,道:“那就是写得一般了,我说怎么读得寡然无味,看了下句忘上句。” 赵福金在旁莞尔:“你一目十行,又怎能记住。” 赵棫道:“不对,还是写得没有甚么文采,哪里能和二哥的诗词媲美,二哥的可是只要看过,心中就再难忘记。” 赵柽听他吹捧,倒也没觉得什么,那柱墙上诗词写得确实一般,中规中矩,平淡似水,勉强能看而已。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哼,接着有个声音响起:“这位兄台请了。” 赵柽转头一看,见是名士子,士子行儒礼,赵柽还了个礼,道:“兄台何事?” 士子道:“适才见兄台瞧柱墙文章,不住摇头,请问何故?” 赵柽闻言一笑,这是个找茬的,估计不是自家的诗词在上边挂着,就是好友的在上面。 他不想开口,这事没必要和对方去说,文人嘛,越说越来劲,你要是和他说,他就会与你争辩,不辩出个胜负大概是不会罢休。 他不说话,那士子脸色就难看起来,觉得赵柽瞧不起自家,居然连解释都不屑。 不过那柱墙之上确实有他的一首词,而且还排在头里,乃是他耗费许多心血,足足用了半年时间才填成,只为在中秋诗会上扬名。 这词之前在台上一吟诵出来,便被叫好,学内的几名博士交口称赞,便贴到柱墙之上,他内心得意,下了台后时不时瞅上一眼,美滋滋地受用。 本来他站在那里是想左右找人炫耀,可是身边的都是同窗熟识,不好开口,正好看到赵柽几个挤上来,便默默观看,只要对方见柱墙上诗词露出震惊神色,那便表明自家身份,让对方敬仰一番。 可谁知赵柽脸上全没有甚么震惊,反而是边看边摇头,甚至从头到尾都同一副神色。 若对方只是看其中一两首摇头也就罢了,却偏偏全都看了,依旧这样,这是全都瞧不进眼吗?这实在是有些太狂妄了! 而此刻,对方竟连回答都不愿,他自然脸色难看至极,原本一副好好的得意心情已荡然无存,猛吸一口气,再次道:“兄台,在下的一首词也在柱墙之上,我看兄台摇头,显是觉得不妥,还请兄台指教一二。” 赵柽闻言瞅他一眼,皱了皱眉,他刚才已经表明了态度,这士子还贴上来,实在是有些不知进退了。 这时左近另一名士子打趣道:“严兄,你写这词虽然我等看着不错,但那是没遇上高人,这位兄台一看就文采斐然,你那词定肯定入不得这位兄台法眼。” 赵柽瞅了那士子一下,这俩是有仇啊,不然怎么还煽风点火呢。 这严姓士子顿时气急,瞪着士子冷笑道:“姜兄,这位兄台观看诗词,可是从头至尾都在摇头,又岂是只看不上我写这首!” 赵柽闻言心中暗叹,这一个比一个心思复杂,果然都是文人,言语之间全是心计。 他不想与这些士子兜扯,刚要示意赵福金和赵棫离开此处换个地方,就看赵棫在旁趾高气昂地道:“写的不好还不许人摇头了?我二哥写得可比你强上百倍!” 赵柽闻言嘴角一抽,你这故意的是吧?他看向赵棫,只见赵棫伸手指着柱墙:“就这些东西,我二哥用脚……”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福金一把拉走,随后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那边严姓士子虽然话听一半,但哪里还不知道赵棫要说什么,一时脸色铁青,就算是旁边那名姜姓士子脸色也不好看。 这简直就是羞辱了,什么叫用脚……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你可以说我写的不好,但不能说用脚写的都比我好吧?! 严姓士子气愤道:“兄台,令弟所言可否为真?就是兄台用……脚来写,都要胜过我等?” 他这话声音极大,立刻就引得不少人转头来看,待弄清事情原委,那些士子也都露出忿忿神色。 赵柽伸手摸了摸下巴,他可没这么说过,都是赵棫那小子从中搞事,这种话也是能说的吗? 哪怕贬低对方的诗词狗屁不是,一窍不通,一文不值都无所谓,可不能说用脚写的都比对方好啊,这就不是评诗了,这是在骂人啊! 他忽然觉得不管什么原因,道君皇帝将这小子贬嫡了肯定没错,如果是他,那非要再抽上两鞭子才解恨。 赵福金小脸通红地上前道:“两位公子见谅,家弟少不更事,胡言乱语,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一二。” 她声如莺鸣,虽然年岁尚嫩,却隐隐已有绝色之姿,本来那严士子一心怒火,但看到赵福金后,不由便是一呆,随后神色缓和下来,脸儿也有一些红,清了清嗓子道:“令弟……令弟实在是好生无礼。” 赵福金刚要继续说两句致歉话语,却不料这当儿手上松了力,赵棫立刻再次大喊道:“五姐,我可没说错,二哥就是用脚写都比他们强!” 这一下便是再远点都听到了,许多人看向这边,赵福金气得把赵棫拽向旁边,随后一脸歉疚地看向赵柽:“二哥……” 赵柽瞅了赵棫一眼,只见这小子低着头不敢看他,明显就是故意的,他淡淡道:“无妨。” “欺,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严姓学子此刻已经被气得结巴起来。 旁边众学子亦是愈发气愤:“如何这般羞辱,若真有才学,不如作诗来看。” 严姓士子也对着赵柽道:“这位兄台,令弟所言可真?若是真的就请兄台作诗,若不真,还请兄台道歉!” 赵柽看了看四周群情激愤的士子,心想道歉什么的是不可能,只是在这里作诗,真的好吗? (本章完) 第305章 上台,上台! (这两天有事更得少,明天正常更新,会把之前少更的都补回来,拜谢大家了) 这时花台上发现了前方的吵闹,主持诗会的太学司业询问道:“何事喧哗?” 学正闻言下去查看,片刻后脸色不好地回来:“司业,有狂生妄言,学子们与其辩驳。” 司业奇道:“是何妄言,竟引发学子辨驳?” 学正气道:“不知哪家书院狂生,大言不惭,竟说用脚做诗都比柱墙上的好,学子们气愤,让他上台作诗,或是道歉,他却既不上台,亦不道歉,正在那点评柱墙上诗词,说学子们的书没读好,才做出这等平庸文章。”看书喇 司业皱眉,用脚做出来的都比柱墙上的好?这何止狂妄,简直就是无理至极,居然还敢点评那些贴出去的诗词,也太过骄矜自大了! 他沉了脸色,道:“可知是哪家书院学生?” 学正道:“这个倒是不知,但看他年不过双十,大抵学子无疑,那柱墙上多是我太学生文章,这狂生胡乱点评,只怕于我太学名气有损!” 司业虽然心中不悦,但暗想这诗会本就是露天开放,谁都可以上台作诗评论,若是强加阻止,同样会损太学名声,他沉吟道:“既然这狂生自大狂妄,那就让他上台作诗,做不出或是做得不如,也算惩治!” 赵柽此刻正在台下指着柱墙上诗词批判,浑然不知学正添油加醋,把用脚作诗变成了他的言辞。 他正指着一句“月如美人颊”,批评道:“中秋自古是圆月,你们谁看过美人的脸和圆月一样大,那还叫美人吗?你们不会都喜欢这种美人吧?” 周围士子闻言无不恨得牙痒,却又没法反驳,确实没有美人长着圆月般大脸,那也就不算是美人了。 赵柽又指着一句“天有不测风云,月有悲欢离合”,冷笑道:“大中秋的,写甚么不测风云,真煞风景,还有这月有悲欢离合,分明是仿照东坡居士的人有悲欢离合,却画虎不成反类犬,狗屁不通!” 旁边一名士子立刻涨红了脸,那首词就是他写的,本来上了柱墙,心中洋洋自得,但此刻却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赵柽又点评了几首,无不都是毛病,那几首词的学子在旁边虽然不服,但也找不出理由反驳,其中一人道:“兄台既然这般厉害,为何不上台作一首让我等开开眼界!” 严学子更是道:“兄台在此只逞口舌之利,不敢上台作诗,岂非纸上谈兵?” 赵柽笑着瞅了瞅众学子,还未待说话,那边赵棫道:“我二哥若是出手,只怕你们会羞愧难当,掩面而逃!” 学子们气道:“只说不做,不信有此才学本领!” 这时学正过来,脸带愤然地看向赵柽:“你是哪家书院学生?胡乱点评甚么,真有才学就去台上作诗,莫要在此处故做高深!” 赵柽笑道:“真要我作诗?” 学正冷笑:“司业发话让你上台,你可是怕了?我看你是银样蜡枪头,光说不练的假把式,你这等学子我见惯了,说起来头头是道,做起来样样皆松,若是不敢,便给我太学生道歉,若不道歉,就找去你所在学堂书院,告你个行为不端之过。” 行为不端虽然不是大错,但读书人重声名,做学生时有这种声名,对将来步入仕途多少会有些影响。 学正这招不可谓不狠,赵柽却摇了摇头,笑道:“我在家中读书。” 学正闻言顿时一愣,大宋重教育,哪怕村镇之地都有学堂,一般来说读书人极少在家学习,都是去学堂读书,东京也是如此,国子学就是专为七品以上官员子弟读书准备的地方。 而在家中读书的大概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就是家有大儒,这种自然不必去外面,毕竟大儒也是要收弟子的,在家中读就是。 第二种则是身份显贵,这种不用多说,顾虑安全,大抵是不会去学堂,而是请当世名师前来教读。 学正看着赵柽心内疑惑,赵柽衣着打扮不像平民,他不由打起鼓来,暗想莫非是朝上哪家衙内公子? 赵柽见其表情知其所想,笑道:“吾父乃当世大儒,书画文章皆称绝于世!” 学正自然不信,哪里有那么多大儒,尤其当下,只有两三人可配此称呼,但都不住在东京,看眼前这狂生携弟带妹,满嘴京城口音,一看就是开封人,便判定他在胡扯,连之前在家读书的话也断为谎言。 学正不屑道:“东京哪来的大儒,若不上台,就赶快致歉,不然寻到你学堂,当有好受!” 赵柽笑了笑,不再搭理学正,冲周处使个眼色,让他保护好赵福金姐弟二人,随后分开人群,顺着那条通道,向花台走去。 这时已经吸引了许多人向这边张望,一传十,十传百,看诗会的十之七八都知道了发生何事。 那些太学生,国子学学生,以及各家书院学堂的学生都愤愤不平,觉得赵柽实在太过狂妄傲慢,连用脚写诗这种话都说的出来,简直就是在折损各家学堂的颜面,毕竟柱墙之上张贴的诗词,几乎都是各处士子所写,涵盖了大半个东京的学堂。 至于其他人,却是瞧个热闹,文人间的热闹好看,尤其诗会这种,说不得就蹦出首一鸣惊人的诗词来,到时候传唱开去,自家亲眼目睹便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可以添油加醋吹嘘一番。 赵柽慢悠悠走到花台前登上,只见这台颇大,最里面排了桌子,桌上放了茶汤果子小饼之类,后面坐着七八个人,看穿戴是太学里的司业学正博士,此刻都面色不善地瞅他,显然是被他用脚写诗给气得够呛。 而台的侧方有乐工几人,丝竹管弦俱全。 另一侧则是誊案,负责记录作诗者姓名,然后将作诗人吟诵的诗词抄录下来,交给后面太学官员,众人商议之后,有出类拔萃的就张贴上柱墙。 赵柽背着手,也不去记录姓名,往台中一站,眼望下面黑压压的观看人群,怕不是有数千上万人之多。 其中太学学生就有几千,还有其他书院学堂的,剩下则是闻名前来观看的百姓。 后面太学官员看他不过来见礼,都黑了脸,刚才下台的学正气道:“简直狂悖无礼,狂悖无礼!” 司业皱眉,望向赵柽身影,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狂生。 (本章完) 第306章 今宵一曲与君上青天 太学的学正九品,博士八品,司业是六品。 按理说开庆功宴时,这司业应该在大庆殿见过赵柽,可那段时间他并不在东京,去了应天府督学,未参加宴会。 不过身为一名正六品官员,倒也可能在旁处见过,未必直面,或许只是侧身背影,或许远远瞥过。 司业此刻就是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之前肯定在哪里见过这狂生,感觉有些熟悉,却一时半刻又想不起来是谁。 这时誊案后的书笔道:“上台士子过来留名。” 赵柽摇头:“先不忙留名,作了诗再说。” 书笔自也听到用脚写诗之事,看他不肯记录姓名,望向后面司业。 司业正在心中疑惑,便点了点头:“让他先作诗!” 一旁学正立刻低声道:“司业,这不合规矩。” 司业皱眉道:“无妨,作得好他自会留名,倘作得不好,再询问惩治。” 学正道:“这狂生怎会做得好,我看他原本不敢上台,碍于面子不想道歉才走了上来,眼下不过是矫揉造作,装腔作势罢了。” 司业道:“且先做了再说。” 书笔那边得了回复,便冲赵柽道:“士子作诗。” 赵柽看着台下,众人正瞪眼瞅他,他笑道:“中秋诗词古来甚多,难出新意,我今日便填一首曲好了。”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便是台上的太学博士们也都面面相觑。 那学正更道:“曲?曲怎能登大雅,我看这狂生根本就是故意捣乱,哗众取宠!” 司业摇头道:“既是诗会,曲自是可行。” 诗其实是一种文学体裁的概称,并不单指绝句律诗古言。 而词、曲、短歌、短赋等,全都可以称之为诗。 所以诗会,不单可以写律绝乐府,也可以填词,填曲,甚至可以写简短的骈四俪六小文。 台下这时有士子喊道:“这位兄台做令儿还是套曲?” 令和套曲都是清曲,没有动作、说白,只供清唱吟咏之用。 令是以一支曲子为独立,小令可以合并相同曲牌为大令,又叫带过曲。 而套曲则是由若干不同曲牌的曲子组成一套,抒发同一种风景事物情感。 这种清曲,基本不进戏内做唱词,和戏内那种许多牌子串起来,唱说不同事情的大曲有区别。 清曲每个曲牌下极少做增添字数,大抵按照固定字格来。 除了韵律使用和词不同之外,就是措辞更加通俗直白,雅俗共赏,更能被人听懂,嬉笑怒骂更加顺畅。 但也正因为曲的言语通俗直白,就是寻常百姓都能听懂,所以学正才言不登大雅,认为百姓都能听懂的东西,大抵不算高深。 但从流传角度来说,一首好曲于当世的流传,其实是要高过词的。 毕竟词多流于上层士大夫,限于人数,而曲更流于市井,听到的人更多,更通俗易懂。 至于宋曲后世流传不及词,只是因为本朝尚词,士大夫追捧,刻意与黎庶拉开距离。 正如唐朝尚律绝古诗,所以唐词后世流传不多,元也一样,元尚曲,所以元词后世便少。 这种清曲还有个名字,民间多称之为散曲。 赵柽看那喊话的士子,笑道:“就填一令吧。” 下面那名士子闻言叫好,显是对曲情有独钟。 严士子等人却是紧皱眉头,身为太学生,读书十几二十年,也都了解清曲这种东西,甚至也写过,不过没人能写好。 只因为曲这东西不但要读书人能听明白,老百姓也得明白,须通俗易懂,这对整天之乎者也,做典故文章的学生来说,实在是有些拧巴。 所以写出的曲往往不伦不类,说词不词,说曲不曲,颇有些四不像感觉。 下面那士子又喊道:“兄台做个什么牌子?” 赵柽道:“就做一首折桂令好了。” 那士子闻言眼睛发亮,连声道好。 原是这折桂令的曲牌子是由唐词牌演变而来,又名“秋风第一枝”、“广寒秋”、“蟾宫曲、“天香引”等名,最是对中秋月圆应景,所有曲牌没一个比这折桂令更适合做中秋曲子。 赵柽回头瞧了眼后面太学官员,只见个个神色复杂,不由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云庄先生,得罪了。 随后他抬头望向夜空圆月,开口吟诵: 一轮飞镜谁磨?照彻乾坤,印透山河。 玉露泠泠,洗秋空银汉无波,比常夜清光更多,尽无碍桂影婆娑。 老子高歌,为问嫦娥,良夜恹恹,不醉如何? 短短几句,一首折桂令中秋作完,一幅似梦似幻,半是豪放,半是荒诞的画面跃然所有人脑中。 台上针落可闻,台下鸦雀无声。 好半晌,司业才回过神儿来,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自语道:“好啊,真好,就是这个味道,这才是曲子应有的味道啊!” 诸博士也都从这曲子的意境里出来,彼此相望,无不神色震动,居然能有人把曲子做到如此程度,这岂不是,岂不是…… 此刻他们心中都有个想法,但谁都不敢说出来,倘若曲子能做成这样,岂不是可以和词争锋?一较高下! 谁都不敢说,谁心里都不肯承认,毕竟词才是当下主流,甚至一度被加到科举之中,士大夫们都写词,又有几个写曲的?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太得罪人,尤其是得罪那些当世的词作大家。 可刚才那寥寥几句曲话,竟直接将他们拉进一幅清晰怪诞,别有情趣的意境之中,让他们欲罢不能,心中沉浸不愿挣脱,又不免想要大叫一声好。 此刻司业开了口,有博士便跟随道:“果然好曲,盖未听闻,这曲居然也能做到如此美妙!” 又有博士捻着胡须道:“好曲,果真好曲,通而不俗,普之有物,雅俗共赏,雅俗共赏啊,这才是真正的曲啊!” 下方的太学生也有人开始称颂起来,尤其之前那名对曲感兴趣的士子,竟喜笑颜开,对旁边几名同窗大喊道:“我就说曲不差于词,只是我们作不出来好的而已,如今这位兄台能写出这般妙曲,你等还有何话说?” 他身边几人显然和他因为词曲争论过,此刻都不由脸皮涨红,被这首折桂令中秋给震撼不轻,可哪怕心中承认,嘴上却不愿认输,其中一人道:“是这位兄台所作,又不是你高彦先写的,你若能作出一首这样的曲子,我便承认曲不输词。”看书溂 高姓士子闻言不恼,笑道:“张仲宗,台上兄台与吾乃同道中人,你这话却实在诡辩。” 旁边士子道:“彦先,此曲极好,不同于眼下流传那些,但此乃应景之作,不能代表全部吧?” 高姓士子摇头:“正行此言差矣,我相信那位兄台不止能做应景之曲,就是旁的曲子也肯定能够作出来。” 又一名士子道:“应不应景倒是没大分别,若是这位兄台能做出类似曲子,我便服彦先你之前话语!” 高姓士子看着这人:“少阳,那你可是要服定了,我看这位兄台肯定能再做出来!” 这时旁边严士子等人都脸色发白,台上赵柽填的这首曲,显然已震惊四座,就是其他太学生也不少交口称赞。 而那四个向来以品评见长的太学生,高登,张元千,徐揆,陈东,虽然看似在争论,但话里话外也都承认了这曲首子之好。 严士子声音有些颤抖,小声问有诗在柱墙上的士子:“各位仁兄,这曲儿好是好了……但似乎与脚写无关吧?” 众人闻言都瞪向他并不答话,心说若不是伱惹事,那狂生焉会上台作曲?大家都还高高兴兴得意自家诗词,岂会像现在这样尴尬两难! 台上学正神情尴尬,他自然也是饱读诗书之辈,怎会判断不出好坏?这是一首定会被传唱的曲子,说不得还会流传后世,这可真把他的脸打得生疼。 可他又哪里肯承认自家看错,便是越看前面的狂生越是来气,不由道:“怕是也只有这一首,此曲虽然意境了得,世间难觅,但想要再写出这种豪放荒诞,却恐是不能,我看此曲还不足衡量狂生才学!” 他话里意思明显,这曲是蒙的,撞大运写出来的,再也不可能写出第二首类似意境的,所以并不能够断定赵柽的才华。 司业闻言不满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就算写不出相似意境,但以孤篇传世的诗词亦不是没有。” 博士亦道:“唐有春江花月夜孤篇横绝,此曲虽不如,但传世却已足够,这士子就算一生只作此一篇,也羡杀我等!” 学正闻言,愈发羞恼,虽然半生读书,但他知道,在场的包括司业在内,任谁都是写不出传世的文章出来。 这时的文坛,远没有神宗至开朝时那种大家横行,群星璀璨,相互辉映的气象,虽然说不得如何凋零,却也是不如甚多。 至少他们太学再无秦少游那种大家镇场就是,他心中越想越恨,愈发觉得前面狂生是蒙出来的曲子,不由起身走去。 他来到赵柽面前,沉着脸道道:“这曲子作得不错!” 赵柽看他,心想何止不错,怕是给你一百年也写不出来吧,他笑道:“学正缪赞了,信手所得而已,不值学正夸奖。” “你……”学正闻言气结,片刻才哼道:“我看你也就只能填这一首曲子,此等意境怕是再难写出,适才甚么用脚作诗当是狂言,只有一首曲子又怎能作数!” 赵柽扬了扬眉道:“那学正的意思?” 学正冷笑道:“既然敢妄言用脚写诗都比下方学子强,那一首曲子肯定不够,你再写上一首中秋诗……不,再填上一首中秋曲,我便认了你那狂言,若是填不出来,还当给下方学子道歉!” 赵柽伸手摸了摸下巴,这是开始耍赖了吗,居然要再填一首,而且还得同样是中秋的曲子,这分明就是刁难了,只怕苏大胡子再世,短时间也填不出第二首来吧。 写诗填词并不容易,有些诗人一字一词,说不得要打磨雕琢几个月乃至半年,就算是偶有所得,只听说过得一句半句,没听过还有得两首的。 虽然这曲子不是他所做,但搬运也累不是?总得回忆去想吧,这也是费脑子的。 他道:“学正的意思……我再作出一首,学正就认了我的话?” 学正道:“你若再作一首中秋曲子,依旧那般意境,我就认了你用脚写的言语。” 赵柽笑道:“学正是自家认了?学正果然好担当,小生佩服,我就再作一首好了,不过之前那话就与台下士子无关,只要我作出来,那便是用脚写的都比学正强!” 他此言出口,学正就是一愣,下面的众学子也都愣住,高登笑道:“妙也,妙也,这位兄台实乃一位妙人啊!” 陈东也点头道:“之前我等虽没在旁近,可也问了清楚,那用脚写诗的话是这位兄台家弟所讲,并非出自兄台之口,学正摆弄是非,倒是被这位兄台针对了。” 高登道:“既然这样,那证明这兄台不是什么狂妄之人,只是身具大才,家人想要他出头炫耀罢了,他不想作诗,却被旁人和学正挤兑上台。” 陈东点头道:“应是如此!” 这时台上学正神色疑惑,扫了眼台下,道:“你可想好果真能作?作不好就要留下姓名学堂,与众人道歉!” 赵柽笑着点头,学正看他答应,心中微微有些打鼓,不过暗想当场连作两首中秋曲子,还得同具意境,这根本就不可能,就算是诗宗大儒怕也办不到,更别说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学子。 但为求谨慎他还是追问道:“须是填曲,不输之前!” 赵柽道:“众人可证,岂可做假!” 学正哼了一声:“你且作着,若能作出,我自认了就是!” 他是九品官员,不过这时已是文人之争,官身抵不上用处,只凭文才说话。 赵柽负手向前走了两步,随后道:“那就再作一令好了,就做首……普天乐!” 普天乐,曲牌名,又名“黄梅雨”,北曲属中吕宫,南曲属正宫。 大小令、散套、杂剧皆可使用。 高登顿时在台下叫好:“兄台大才,普天乐也是应景!” 台上司业喃喃道:“普天乐……中秋?” 旁边博士点头:“司业,正是普天乐。” 司业想了想:“这令的平仄我倒记得,是个常见的牌子。” 博士道:“戏内大曲也有串此牌,不过越是这样作好越难,多数都沦为俗调。” 司业看向赵柽,微微沉思。 赵柽此刻思想了几息,便缓缓开口吟道: 洛阳花,梁园月,好花须买,皓月须赊。 花倚栏干看烂熳开,月曾把酒问团圆夜。 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 花谢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来也? 一曲诵罢,台上台下再度陷入寂静。 忽然,司业从案后站起身,手掌猛地一拍桌案:“好一个皓月须赊!” 还是那种意境,与之前的折桂令一个味道,两旁博士多微微闭眼,体会着曲里的意境,有的嘴角露出淡淡笑容,有的神色几许惆怅,还有的摇头晃脑似在低声重复曲句。 学正这时已是面如死灰,“噔噔噔”倒退了几步,继而站在那里发呆半晌,低头不敢看众人,随后竟然直接用袍袖掩住脸面,跌跌撞撞跳下台去,一路仓皇,踉跄着跑走了。 前方台下,赵棫大喊道:“列位可服?” 严学子等人愣在当场,个个神色羞愧难当,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张着嘴巴,浑然不知说什么才好。 高登叫道:“兄台高才,小弟高登景仰!” 说罢,深深行了一礼。 赵柽在台上还礼。 此时走过来名太学博士,眼神炙热,神情热烈:“还未知小友姓名,快快报来,好张贴柱上。” 赵柽还没有答话,后面又上来一名博士,推开前面,抓着赵柽衣袖道:“不知小友可愿来我太学读书?我愿亲自教导小友!” 司业站在案后,有心上前一叙,只是他乃正六品官员,不能过于失仪,咳嗽了一声道:“还是先让这名士子报上姓名吧!” 两名博士闻言急忙催促,赵柽笑了笑:“报名便不必了。” 博士道:“小友,这怎可以?没有名姓曲子怎么张贴柱墙?” 赵柽摇了摇头:“博士是否觉得这曲不差于词?” 博士急忙道:“不差,不差,我觉得小友这两首曲一出,必会震惊士林,用不多久便会兴起一股曲潮!” 赵柽笑道:“那就足够!” 他说完直接跳下了花台,向着赵福金姐弟走去,随后带着两人竟头也不回地朝人群外而去。 台上博士一脸焦急:“还请小友留下姓名……” 赵柽哪欲留名,但旁边赵棫心中不甘,想了想回头大喊道:“我二哥乃天下第一风流才子是也!” 天下第一风流才子?司业在台上顿时愣住,随后脑中灵光一闪,那背影的熟悉感立刻和一个名字对上。 他浑身一颤,马上三步并两步跑去台边,看着那已经远去的身影,颤声大叫道:“秦王殿下,秦王殿下,下官失礼,还请殿下恕罪……” 秦王?竟是秦王! 台下的学子百姓闻言顿时惊呆,刚才在台上作曲的竟然是秦王赵柽! 随着一阵短暂的沉默,接着声音便爆发开来,简直喧天的闹响,无不是震惊高呼,热烈极致。 所有人都回头去寻找赵柽,都想再睹秦王风采。 只是此刻,正如那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哪里还能看得到赵柽身影半分…… 第307章 东京曲贵,文坛之争 这一夜,直到天光将亮,赵柽才将姐弟两人送回皇宫。 宫内果然没有设宴,按照以往惯例,中秋的宴会是要摆到天明的。 而此刻,皇宫内却一片死气沉沉,没有半点过节的气氛。 道君皇帝只是把赵棫贬为庶人,并没有驱离宫城,所以赵棫暂时还能在皇宫内居住。 后世之时,哪怕已经临近靖康,道君皇帝依旧没有恢复赵棫爵位,而赵桓登级之后,也没有去做此事。 金兵二打东京驱赶宗室北上时,赵棫一样被裹挟在内。 后来几经迁徙,最后落于五国城,据种种史料推测,赵棫活得极久,乃是北驱的诸皇子中,寿命最长的一个,便是金国皇帝都熬死了好几任。 两三日后,赵柽参加太学诗会的事逐渐传开,而他在诗会上不写诗填词,反而做了两首曲子的举动,立刻在东京的文坛掀起了一股风暴。 那两首曲子以极快的速度传播,不到半月,东京几乎所有的正店青楼,都有弹唱。 前往游乐的文人骚客想听秦王作曲,竟还需额外打赏大笔金银,店楼赚得盆满钵满,一时更有东京曲贵之说。 而在文坛上,词曲之争直接被抬上桌面,彼此攻讦,各种口诛笔伐每日都在上演,不少原本只攻于词的文人学生,竟开始转而填曲。 随着作曲的人渐多,新曲犹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街头巷尾、市井之中亦是常闻歌唱,曲之一道开始焕发出勃勃生机。 此刻,距离樊楼不远处的一座精致小院中,梧桐树下的桌上摆满了水果,一名玉貌花颜,身段娇娆的少女,正用皓如凝脂的手腕轻托香腮,细语萦萦道:“弄玉,你说王爷是不是将我忘记了?” 旁边小丫鬟急忙道:“王爷怎会忘记娘子,那日王爷可是情真意切,为了娘子就连那些大官都惩治了一番呢。” 少女正是赵元奴,她闻言轻轻一叹,明眸看向远处:“这几日我总是想着,如果他不是……不是王爷多好,我宁愿他是一个穷书生,然后自家赎了身去,与他远走高飞,双宿双栖,自在逍遥。” 弄玉看着自家娘子发痴,心中不忍,劝慰道:“娘子,王爷在朝为官,肯定公事繁忙,前些日又闹了庆功宴,听说禁足在府,眼下似是刚解禁没有多久,估摸着再过几天就会前来看望娘子。” 赵元奴眼神微微迷离,道:“可听梅娘说他去了太学诗会,还作了两首曲子,此刻风靡城内的店楼,无人不会弹唱。” 弄玉咬了咬唇,岔开话道:“娘子,既然王爷开始填曲,娘子莫不如练习一番,省的王爷来了想要听时手忙脚乱。” 赵元奴立刻点头:“确是该练习,不然琴箫等器都生疏了,对了弄玉,两首曲子怕是不够,梅娘说现在外里作曲的人多,你去求上几首,我一并演练就是。” 弄玉道:“娘子稍候,奴婢现在就去。” 赵元奴看着弄玉出门离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玉颊之上现出一抹惆怅…… 这日赵柽在府内观看外面所出新曲,还有李清照等人抨击他的词章,心中不免暗暗发笑,他倡导曲不下词,现在文坛上都以他为曲界领袖,一些词家便联合起来对他打压,吵得极为热闹。 他看了会儿后唤雷三过来,吩咐他去州桥找戚红鱼过府。 半晌戚红鱼到来,并着雷三和周处等人,赵柽道:“最近有个事情要做,交给你们几个。” 戚红鱼好奇道:“公子要做何事?红鱼必当全力以赴。” 赵柽道:“也不是甚么大事,就是想开一家戏楼,只唱戏说曲,不做旁事。” 几人闻言都愣了愣,唱戏说曲的不是勾栏吗? 雷三小心翼翼地道:“王爷要开勾栏院吗?” 赵柽瞅他一眼:“勾栏经营起来太繁杂,这就是戏楼,平日唱唱戏,说说曲书,已是足够。” 戚红鱼闻言眼睛一亮:“王爷,这个简单,不知要多大规模才好,地段可有选择?” 赵柽想了想道:“怎么也要四座台子,外里有些杂铺的,至于地段不用太繁华,不出内城即可。” 戚红鱼道:“这个奴家可以去找,正巧以前见过两处,很是适合。” 赵柽道:“红鱼你做主,其它事让府里人配合着,至于戏班子自家要养上支大的,不须有甚么名气,识谱懂律会唱即可,要在民间招揽身世清白那种,几家混到一起纳进戏楼。” 戚红鱼道:“属下明白了。” 赵柽又看向雷三周处:“你们带人跟着前往维护,不用事事禀报,看着处理就行。” 雷三道:“属下知道,若是有捣乱的全部棍棒打走,绝不留手。” 赵柽摇了摇头:“现在是做生意,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就算是打打杀杀,也要把这当成生意来看……” 雷三不解,看向一旁周处,周处一脸嫌弃地不理他,对赵柽道:“王爷,属下知道怎么做,这种事情属下擅长。” 赵柽道:“知道就好,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样子,生意不是江湖,生意是银子!” 三人行礼称是,这时外面管家来报,说宫内有旨意传下。 他遣走三人,去前堂接旨,却见乃是张迪。 旨意是口谕,让他晚上去皇宫赴宴,赵柽心中纳闷,待旨意完毕便询问张迪。 张迪小声道:“王爷,今晚可要小心,顺昌知府周邦彦回来了,就在宫内。” 周邦彦回来了?赵柽皱了皱眉,这位当世词宗,词中老杜,不好好在淮东做官,跑回京城干什么? 说实话,赵柽并不喜欢周邦彦的词,虽然周邦彦向来被尊为婉约大宗,集大成者,后来词论还称他为词家之冠,被公认是“负一代词名”的词人,无论当代还是有宋一朝都影响甚大。 但赵柽就是不喜欢,那个公论可不包括他,不说周词优劣,他就是对周词提不起半点兴趣。 当然,文人相轻,各花入各眼,就算赵柽不喜欢,也无法改变周邦彦在词坛的地位,周乃是当代词宗,再无人可出左右,至少这时李清照是比不过的。 但赵柽偏偏就觉得李清照的词要比周邦彦好。 哪怕这位大姐嗜酒烂赌,性子也是那种自信过头又有些倔强,可词写的是真好啊。 李清照的婉约词,在赵柽眼中,乃是终宋的,他认为大宋的婉约词到李清照止,后无来者。 赵柽思索片刻,看着张迪道:“周美成好大年岁,不在淮东温润之地养老,回来做甚?” 张迪听赵柽语气并不客气,便阿谀道:“王爷说的是,年前官家怜他年岁大,在任不易,从河北给他调到淮东,可前些时候不知为何,忽然上疏要进京。” “是他主动上疏的?”赵柽摸着下巴心想,不会是因为词曲之争吧? “王爷,正是他主动的。”张迪放低声音道:“本来这事儿多鲁莽,没想到官家竟欣然同意了,周邦彦刚一回京,就立刻被官家唤进了宫中。” 赵柽眯了眯眼,两个老的原本有嫌隙,可是为了对付自家,竟然联合起来了? 道君皇帝肯定是要打压他的,或许正愁没法子,周邦彦为了词曲之争也要回京对付他,两人哪怕之前有宿怨,但在这件事上一拍而合了! 赵柽道:“今晚宫宴除了周邦彦外,还有何人?” 张迪想了想:“朝上的好像有王黼、蔡攸,白时中,朝外的除了周邦彦,似乎都是京城的一些文人词家,对了,还有周邦彦的几名弟子。” 赵柽点头,鸿门宴无疑了,看来是想用词曲之争来打压他。 不过,就算你周邦彦词作的再好,京城词家到场的再多,难道就能压得住自己? 你周邦彦虽然当朝名气大,后世名气也不小,可再如何,恐怕你也进不了自古以来的词家前五吧? 我这里可有曲作四大家虚席以待,不服较量较量就是。 至于其他的京城词人,当下这个时候,除了李清照外,真就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哪怕人再多,你还能多过我记得的百年曲家? 赵柽不以为然,虽然这种事乃文人之争,但道君皇帝掺和进去立刻就变了味道,不过既然都联合起来想要对付自己,自己就统统给他掀翻。 快刀斩乱麻,迅雷不及掩耳,就在今晚直接给士林文坛定下曲能与词争雄,能一较高下的基调。 张迪走后,赵柽立刻喊来苏石,吩咐了一番话之后,苏石领命出去。 随后短短几个时辰,秦王与周邦彦共东京词家将于皇宫较量词曲之事不胫而走,东京城轰动。 各大书院学堂,正店青楼,书铺印局,全都沸腾起来,毫无疑问,今晚将有许多佳词妙曲问世,这乃是文坛的一大幸事。 书院学堂都是关心文章和此事带来的影响,那些博士学生,已经隐隐感觉,这应该是词曲之争的一大对决,秦王乃是兴曲之人,而周邦彦是当代词宗,这肯定是要分出个胜负高下,决出曲的真正地位。 倘若秦王胜了,或者哪怕只打个平手,那么曲的地位立刻不言而喻,将和诗与词并驾齐驱,不可撼动。 倘若秦王输了,或许对秦王展露于世人心中的文采学问没太大影响,毕竟秦王于诗词一道同样是大家,但对于兴曲这件事情,却是宣告失败,这对秦王的名声将是个沉重的打击。 而正店青楼和书铺印局,则想着怎么才能第一时间得到晚宴上的诗词曲子,这可代表着白花花的银钱。 哪家能先得到秦王或者周词宗的词曲,先于别家传唱,那么不但可以立刻就变成银子,还可以扬名京城。 别家得不到的,我家得到了,这代表什么?代表着我家宫内有人朝上有人啊,这乃是无形的势力,对于竞争对手是忌惮,对于客人来说就是安全的保障。 于是诸店楼各使手段,都打算第一时间得到今晚宴上的诗词,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值得。 王黼、蔡攸、白时中三个,收礼收到手软,毕竟只有他们三个朝官参加晚宴,与他们有兜搭的店楼全都过去孝敬,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宴会上的诗词让这三位大人先一步透漏出些,让他们能早于别家在楼内传唱。 还有的把关系找进了宫中,那些内侍宦官可并不全是孤家寡人,许多就是东京本地民户出身,在外面既有亲属,又有邻朋,总之都七拐八拐的被外面店楼寻到。 而这种事情樊楼自然不会错过,樊楼交游最广,和王黼三人都有些来往,至于宫里也是和眼下最受宠的张押班关系莫逆,樊学文甚至和张迪还有同挨棍子的交情。 樊学文知道这种事情其实去宫内找人最稳妥,便派人携了重礼去求张迪,可张迪礼物只收一半,让人带了封信回来。 樊学文看过信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将信交了一旁的乌先生。 乌先生接过一看,张迪在信里道此事虽能办,但未必能保得樊楼第一个拿到词曲,不过既然收了礼物,就给樊楼出个主意,如果按照这个主意行事,却是肯定能先拿到曲子的,这个主意就是让他们去求秦王。 乌先生点头道:“张押班说的不错,只要能求动秦王,那么樊楼肯定能抢先诸店,最早得到曲子。” 樊学文道:“合该如此,这种词曲对决的大事,王爷心中肯定早有腹算,都不必从宫内传出,直接就可以拿给咱们!”看书喇 乌先生道:“大东家,我看事不宜迟,应立刻备了厚礼送去王府,而且这事……还须大东家亲自出马。。” 樊学文点头道:“那就抓紧备礼,我即刻前往王府!” 那边赵柽在府内正静坐沉思,忽然有人来报,说樊楼的大东家带了礼物求见。 赵柽微微一笑,道:“我知他来何事,礼物收下入库,至于他所求的,让他去找赵元奴便好。” 小院之内,赵元奴手上持了管洞箫,刚练罢首曲子,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向梧桐树发呆,忽然外面传来敲门声音。 丫鬟弄玉过去询问,片刻后一脸喜色小跑回来,边跑边喊:“娘子,娘子,王爷派人送信来了,还带了几首曲子……” (本章完) 第308章 世无大才,遂使庸人成名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赵柽心中感叹,出了府门。 他带上雨墨和苏石,马车一路前行直奔宫城。 依旧走的宣德门,随后进入了皇宫。 这次宴席开在延福宫群玉殿,这座殿平时少用,大抵只有道君皇帝与群臣研讨琴棋书画、园林艺术时才会开放。 但近几年来,随着年龄的关系,道君皇帝日渐懒惰,朝上也没人书画能够再予他借鉴,至于艮岳也基本将要完成,所以这里便萧条下来。 眼下这殿内熏了兽炉,驱除着久不经人气而生出的霉味。 十六扇窗皆打开通风,不少小内侍在里面紧张忙碌。 桌案都已经摆好,其外还有琴桌箫台等奏乐场物。 九顶的银烛台烧着,牛油大蜡火苗旺盛,同映着殿内的那些明珠一起发光。 又待片刻,天色微黯,殿外一群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道君皇帝到来。 只见他头戴儒巾,身穿儒衫,大袖飘飘,一派道貌岸然模样。 后面跟着王黼、蔡攸、白时中,周邦彦四个。 周邦彦今年已是六十四岁,大宋没有明确的退休制度,之前曾规定过七十离任,但却实行不下去,最后成为一纸空文,不了了之。 因为这个时代,人均的寿命没有那么长,所以很多官员根本做不到七十岁的官,就已经故去。 还有不到七十岁主动致仕的,朝廷很多时候并不批准。 至于寿命长能活到七十的,已经是极少一部分了,这个时候朝廷便不会去强制,所以大抵都是可以做官做到老死的。 周邦彦这时胡须已是半白,走起路来呼呼生风,精神头十分的好,只是双眉紧锁,神色凝重,似乎在思想什么要紧之事。 四人后面还跟着十几个,除了李清照之外,东京的词作名家几乎都到齐了。 这些人也没有太年轻的,几乎都是四十岁往上走,留着胡须,神情复杂。 他们自是知道今天入宫做什么,每个人都是被道君皇帝给叫过来的,毕竟词作名家只是个称号,这些人大多都是有官身的。 其实自古皆如此,大儒也好,大家也罢,哪里有没做过官的,有的人甚至一生都在仕途跋涉。 上到夫子孟子。 后到前朝的四杰四士李杜元白刘王孟。 至本朝二晏二宋三苏四学士等等。 甚至白衣卿相,慢词圣手的柳永,五十一岁还去科举,终于及第,乐此不疲地赴任去做了一个从八品的芝麻小官。 甚么奉旨填词,尽皆口是心非。 诗人词家之中,宰相尚书寻常见,知府知县到处闻。 所以文坛士林,其实就是大大小小的官员组成,其中罕有平民百姓。 士大夫眼中,诗词乃是种高雅的东西,只属贵族阶层,从不属于黎庶。 没有哪个平民百姓出门会吟两句诗,诵一首词的。 但平民百姓许多都会哼唱戏文,唱小曲,曲子才是百姓日常生活常见的东西。 而如今,秦王竟然把曲子拔高到与词一较高下的地步,那岂不是将平民与士大夫等齐了? 这是所有词人都不能忍的,这是掀了他们的逆鳞。 曲有什么资格和词一较高下?就像蝼蚁般的百姓,如何与文人士大夫平起平坐? 周邦彦就是带着这种心情进京的,哪怕对方是秦王,这么做也不行! 这是文坛之争,他不惧怕什么彼此身份悬殊,秦王也是士林领袖,盖不会因此为难于他。 可他本来只是想与秦王辩驳理论,不知道为何官家竟插手进来。 不过他多多少少看出些官家的意思,应该也不想让秦王把曲子抬上去。 但这样一来,却是有些变了味道…… 众人进殿,道君皇帝看到四周布置很满意,老二最近闹腾得实在是太不像话,禁足刚结束就出门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甚么曲与词相争?曲子怎么可能和词相争呢!道君皇帝也是个写诗填词的,虽然成就没有书画高,但绝不相信曲子能和词平起平坐。看书喇 他倒是看了太学诗会上那两首中秋曲,虽然不错,但又怎会个个都如这般好?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京城掀起曲风,那些新出的曲子他也看了,简直就是不伦不类,四不像一般的东西,不堪入目! 道君皇帝是不大相信还能出诗会上那种曲的,就算老二还能再写出一首半首,总不会首首如此吧?今日他叫来这些人轮番上阵,就是要打击下他的嚣张气焰,让他放弃捧抬曲子的念头。 上次樊楼的事还没有和他算账,居然又出来搞事情,正好借周邦彦回京这个机会,狠狠打压! 道君皇帝心中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赵柽吃瘪的情景。 任你老二再有才学,才华横溢,怕也是孤身一人,怎么来战这些词家? 各自坐后,道君皇帝看了眼外面天色,刚想询问秦王怎么没来,外面的小宦官就引着赵柽走进殿中。 赵柽先是给道君皇帝见礼,随后看了看下面坐的这些人,果然东京有名的几乎都来了,只差一个李清照。 他的桌案被刻意与其他人分开,下首坐了王黼三个,这三个是联桌挨着的,他是独桌,对面则是周邦彦等人。 这是要孤立打击自家啊,赵柽暗暗摇头,他不就是抬了抬曲子吗,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东西,发扬光大一下又有何错? 至于说动摇诗词的地位,至少眼下是做不到的,但老百姓喜欢,那百花齐放不好?非要玩朝堂上那一套,排除异己,用力打压! 道君皇帝居高临下,看着下方众人,智珠在握般开口:“今日朕摆宴不为旁事,只为了最近京城的词曲之争。” 王黼立刻接道:“官家圣明,这件事已于士林文坛闹得沸沸扬扬,书院学堂争论不休,都难辩分数出来。” 道君皇帝道:“正是如此,可这种事情又有何辨不出分数?在朕想来,其实简单得紧!” 蔡攸急忙道:“官家亦乃大家,若是官家出手,自然轻易就会瞧出曲是否能与词并驾齐驱。” 道君皇帝笑道:“朕在词曲上倒算不得什么大家,词曲之事还是要看秦王和周爱卿的。” 白时中道:“官家实在过谦,官家诗词书画天下称绝,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道君皇帝笑着摆了摆手:“这等话就不必说了,今日叫秦王和周爱卿来,自然是他们之间相争,朕只是搭个场子,秦王,你可有意见?” 赵柽心想,你老人家下旨只说夜宴,丁点都没提到过词曲之争,眼下才说分明就是要打我个措手不及,你这哪里是搭场子,分明与对面乃是一伙。 他道:“官家,不知要如何相争?” 道君皇帝道:“听闻你在太学诗会说了曲不下词的话语,周爱卿身为本朝词道大宗,对你的话颇有异义,所以才请旨回京想与你辩驳一番,这相争自然就是以词对曲,辨别优劣。” “那就是要作曲了?”赵柽瞅了瞅对面周邦彦为首的十几个人,愁眉苦脸道:“官家,这不公平啊,他们人多!” 道君皇帝闻言差点笑出声:“秦王啊,你也认得他们,都是京城的词家,都对你那曲不下词的话语很不赞同,是以想词曲较量一番。” 赵柽道:“可是官家……” 道君皇帝打断他道:“秦王你也莫要说不公平,你也可以邀请京城的曲家前来宴会,朕允你这个方便,就算是现在叫人也不迟,比对方多上几个都无妨!” 赵柽眨了眨眼,让他也喊人?可他去哪里喊人啊!别说一个东京,就算是整个大宋怕也找不出几个曲做好的,这看似公平,实际上一点都不公平! 道君皇帝见他吃瘪,心中简直乐开了花,这老二向来都是一副处变不惊模样,进退之间全是算计,难得露出这种难受神色。 他道:“秦王大可现在就叫人进宫,莫要因此说朕不公允。” 赵柽苦笑道:“官家公平,臣不叫人!” 道君皇帝笑眯眯道:“秦王可要想好,不叫人的话,可是你一个对阵周爱卿众人了。” 赵柽道:“多谢官家体谅,臣……无妨!” 对面周邦彦闻言,立刻神色一变,心中暗想好一个“无妨”,秦王你实在有些太过张狂了。 他开口道:“秦王殿下可要想好,真的笃定一人对上我等全部吗?” 赵柽淡淡道:“本王已经想好,倒是周大家多虑了。” 他可不会给周邦彦好脸子,你这老头不在淮东好好做官,大老远地跑回东京给我添堵,我能给你好脸色才怪! 周邦彦闻言不由道:“难道秦王真的以为一人之力,就能对过我们这些人吗,秦王也未免太瞧不起当世词家了!” 他这话说的也不客气,倒不忌讳彼此身份,反正学问之前无老幼尊卑,达者为先,现在是讨论词曲,太过客气反而显得心虚。 赵柽看了看他,眼神又扫过后方那些词家,手指轻敲前方桌案:“有何不可?” 周邦彦道:“人力有时穷,我等就算每人作一首词,怕秦王也难招架!” 赵柽道:“周大家未免太高看自家等人了吧!” 周邦彦摇头道:“是秦王低估了我等才是!” 赵柽眯了眯眼:“不是本王低估,实乃世无大才,遂使庸人成名!” “秦王你!”周邦彦闻言气得胡须都颤抖起来,后面那些词家也个个脸色难看,这秦王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根本没把他们这些人当回事啊! 道君皇帝在上面一阵舒坦,他本来和周邦彦就有嫌隙,老二也总让他堵心,如今这两个怼在一起,怎么看怎么爽利。 他哈哈大笑道:“作词作曲倒不急,既是宴会,当先饮酒,无酒怎成词曲?” 说完他对旁边张迪示意,张迪立刻传命下去,群玉殿外开始上酒菜。 片刻后,各种美酒佳肴摆满了桌案,道君皇帝在上面端起一杯酸梅饮,得意地道:“今日词曲盛会,自当举杯庆祝,明日传播出去,便是凭添我大宋文坛一段佳话。” 众人皆举杯道:“官家英明!” 道君皇帝一口干尽,下面有样学样都喝了杯中酒,随后道君皇帝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他大抵说的都是词话曲话,卖弄心中关于诗词曲赋的种种知识,尤其将一些生疏的曲牌子拿出来,细说典故来历。 酒过三巡,道君皇帝用丝绢擦拭了一下口角汤汁,心满意足地往龙椅上一靠,决定开始看戏。 他道:“诸位卿家可起诗兴?” 下面赵柽捏着酒杯望了望对面,只见周邦彦脸色有些红晕,似有微醺,便道:“臣随时可以,就不知周大家醉否?” 周邦彦闻言道:“秦王此言谬矣,能否填词与醉不醉酒何干?” 赵柽笑道:“就怕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周邦彦摇头道:“秦王须知江郎才尽一事,今晚对我等众人,不知还能作上几首曲子?” 赵柽心想,就知道你们个个都有存货,此时拿这话来说,不就是威胁恐吓吗,想让自家于曲一事上低头,可就算你们腹中有稿,自家又何尝不是胸怀万千。 他道:“周大家可闻舌战群儒乎?” 这舌战群儒的故事是自早就有。 东京城内专有编说书人,以霍四究说三分,尹常卖说五代史,文八娘说唱叫果子戏,最为有名。 而霍四究的说三分,就是说三国故事,乃是最早成型的三国类话本,里面很多回目的故事,都是自古传下来的,并不是后世一些演义的独创。 周邦彦听到舌战群儒几个字,心中暗自摇头,想这秦王虽然有才,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就没想过他和这些词家,哪个手上没有几首未传出去的词稿? 倘若这些词放出去,秦王哪里会招架得住,别说现场作曲应对,就算是他也有存留,可曲又岂是那般好做? 他读过那两首中秋曲,里面清冷荒诞的意境,绝对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写出来的,如果没有这种意境,便只是寻常的曲子,根本不足以和词相提并论。 若是不能首首都有意境,那秦王必败无疑,可若想作出全是意境的曲子,这又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周邦彦站起身对道君皇帝礼道:“官家,既然秦王已经想好,还请官家出题。” (本章完) 第309章 往昔不知何为曲,今朝初闻曲中人 道君皇帝闻言着胡须笑了笑,出个甚么题目才好呢? 他看了一眼下方众人,周肯定不会起首作词,应是那些京城词家先来,那这题目就不能出得太难,难的要留去后面他了解周的词风,周的词约,写风流,道情长,勿论古今,那这些就不用他也了解赵的诗风词风,些年来这老二的诗词他都看过,大部分吹豪情,鼓壮志,道雄,写边塞,言悲,却是少于描景完全是两个路子,如果单论文风来说,两者各有千秋,但却风马牛不相及周少雄浑,赵少柔情不过相比之下,周更全面一些,毕竟年岁在那里放着,几十年来各种类型的诗词都写过,好坏不说,总是全部能写赵不同,至少道君皇帝没见过他写景色类的诗词,伤春悲秋少有,至于节庆类的,那两首中秋曲才是头遭想到这里,道君皇帝笑道:“先出个应景的好了,眼下秋深,就以时气各作词曲” 以时气作文,那就是写秋,可以写心情感怀,可以写秋日风光,可以借秋咏志但前提都少不了要描写景色李清臣那时忍是住道:“王如此高那首词,是知没何妙作? 那时别说没关清曲的派别有没,就算是小体要走的路子脉络都有没形成我平时写东西多景多情,少豪放感悟,赵皇帝会依那路数反着来词牌子桂枝香,极为应景,双调一百零一字道君道:“昨日你闲着有事,感秋意悲,万物渐谢,造了个曲牌子出来把玩乃是个大令的牌子” 古道西风瘦马大官手下的酒壶掉落在地,我一动是动,是是我拿是住这壶,实在是听了那曲子,想到自己的家乡,家门后是近处,没大桥流水,夕阳上,昏黄的野里没老树阴鸦“此牌名为……”说到那外,我顿了一顿七十四个字的塞下秋大令,随着落孤的曲子声,快快落上道君心说谁让他当出头鸟第一个站出来,那可是能怪你,况且那词写的确实很特别,谈是下佳作那种时气词,小抵都没存货,是比即兴所指的题目,要现场磨,立刻就没几人示意想要出场道君摇头:“他们人少,他们先来,本王还要再想片刻!” 一幅晚秋夕阳之上,天地昏黄孤独,条倦漠愁的图画,在每个人面后展开我一共给赵元奴送去了八首曲子,其中第一首不是写秋的听说道君造了曲牌,在场众人倒是惊,以道君的才学,若是有没几支自造的牌子反而才奇怪道君急急站起身来,负手走到地中,笑道:“以季秋为引题,何用百少字,一首大令足所以,我忍了!但是道君的话语却让我直接破防,是啊,文统是文统,文统是是我一个人的,晚节却是我自己的,两者相比之上……似乎还是晚节更重要一些吧李清臣点头看向右左身前,此刻是多词家都心中愤慨,跃跃欲试这些词家神色是停变幻,眼中小少一片茫然,嘴唇微微抖动着,想要说什么却又是能说出来,想要赞叹却又是敢开口,在心中痛快的仿佛要息特别陆柔皇帝淡淡道:“这就上来吧”说完靠着椅背,微微下双目我没腹稿,便让旁边乐工直接起调,然前诵出来良久,“”一声重响,打破了那殿内的激烈那与秋没关的词其实异常,此刻又正是秋季,是止道君一人料到会出此题,不是我们中也是多猜到所以那分明不是王故意找,念奴娇也是那些字,作的人极少,有听哪个说字少了只是那事儿也确实如我所说,是是这么光彩,传扬出去,没些丢了身份和面皮可我今日是必要借那词曲之争来打压老七的,切没利的机会都是能放过,便是没些坚定道君笑了笑,伸手唤来乐工,将一张曲谱交付,片刻前这边试了试,道君点头:“起调塞下秋!” 赵皇帝在下方闻言一,那话听起来有没毛病,毕竟道君那边就一个人,对面十几个,输了上去上来,也别出场了那是车轮小战,并是是一首或几首定输赢而像雨、铃、望海潮、蝶恋花、迷神引那些词牌,也都是柳永创造的,并非继承晋唐那宴下的可是是平民百姓,所讲言语亦是是市井中的玩笑争闹,当朝天子在座,多宰副相,礼部尚书,小宋的士小夫顶层,一言一语都能牵动有数风暴,右左天上动静我是七品的官员,礼数自然充足,又和陆柔王等人客气一番,随前便道填词桂枝香果然,从题目下就被针对了官家臣摇了摇头,心中松了口气,觉得自家刚才实在是太过轻松了,那七十四字的大令,就算真的能超过我所作之词,但想要达到压的程度,怕是人说梦字数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是单调独,区区七十四个字,若是单付心情,伤古念今,倒还勉弱我也是个重狂之人,想当年神宗朝时,王小相公变法结束,我视天上文人如有物写上长达一千少字的《都》,退献给神宗皇帝断肠人在天赵皇帝脸色立刻白了上来,那老七话说的倒是冠堂皇,却是绵外藏针,结束反击李清臣更是一脸疑惑,随前微微露出了些微笑我脸色恢复了些,腿脚也稳当起来,一把推开旁边扶的大官,露出笑容:“还请王述曲,上官洗耳恭听!” 自此,我陆柔俊声名远播,从文坛鹊起,待许少词人小家逐渐老而故去,我结束名扬天上,到那一朝更是稳坐当代词家第一人的位子,在陆柔皇帝那朝,有人能出右左可谁让我有人啊,找是来人帮我冲锋陷阵,毕竟曲子刚兴,写得坏的有估计也就京一带算是如火如,远去两广西北那等边地,怕是曲事还未传播过去随前,神宗皇帝在政事堂亲自见我,任命我为太学正,就那样我直接从一名太学生,摇身一变成为了管理太学的官员七十四个字,真的够吗? 只是……说昨天闲着有事想造支牌子,今天就能拿出来填曲,那确定是认真的? 陆柔今晚不是要给清曲开出一条路来,让天上学作曲子的人,都能够没一个典范,是至于走偏了路数,写成这种词是词,曲是曲,有没任何意义的文字出来对面李清臣道:“王先请! 我说的很复杂,一个题目,对方输了的话,就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了,哪怕对方外还没存货,也是够资格出来再与我应对道君着对面道:“臣觉得既然官家出题,对方一人应题,倘若臣的曲子完全压对方所作之词,这应对之人便该再有资格继续出场! 枯老树昏鸦,是,是将我那一生所没的词都压粉碎,我那一生写的所没东西加在一起,都是如那首七十四字的曲子,我输了,在那首曲子之上,是但今天的比试输了,不是以后和以前也全部输掉了道君笑道:“若是官家觉得里人是会看重今日晚宴,对面词家也是在乎少年累积的名声,周小家也是怕晚节是保,这臣倒是有了陆柔俊立刻站起身来到场中,冲赵皇帝行了一礼:“官家,臣献丑了” 那是何等荣耀,何等风光,眼上居然要和一群人来对付个前生晚辈赵皇帝脸色没些是愉:“王,他造的是什么牌子?” 就算是柳永天纵奇才,词中宰相,一生造词牌极少,也有听说过一天就造坏的吧2这边顶属白时中的学问坏,王皆眼神询问,白时中是露痕迹的摇了摇头,两人便没了笑意陆柔皇帝深吸了口气,那老七果然还是以往的路数,弄些看似豪迈粗、实则祸乱人心的东西出来我正待反驳,却听道君又道:“字少也就算了,内容空泛、言之有物,通篇有病,败作!” 塞下秋?独?七句只没七十四个字? “啊!”官家臣闻言血往下涌,脑袋便是一晕可是!词曲之争,事体小,那还没涉及到文统了! “名为塞下秋,又称天净沙! 但那都在我的预料之中,赵皇帝必出我平日外多作的题目,以为我是长道君道:“回官家,臣想起后往左养马之事,感慨西苍凉,天低云淡,地广人,适逢秋时更加有主,所以没感而发,才造了此牌我跌跌撞撞回到座位,呆呆地坐上,然前摸索着,抓起了酒壶,狠狠地向着喉间灌去…… 哪怕召来“一岁知读书,日诵数千言”的尚书右陈斯道,让陈斯道在殿下小声诵读,但陈斯道也没很少字是认识,坏在李脑子够慢,“少以边旁言之” 道君又道:“虽然官家公平,让臣也邀人,但臣并有没邀来,可虽是如此,对面的词家输了还下场的话,只怕今晚宴会传扬出去会被士林笑话,何况……对那些词家的声名亦是没损!” 官家臣是太仆寺员里郎,员里郎从七品,简称里郎或员里,通称副郎丝竹声起,的乐声顿时漫了整座小殿,间将所没人都拉退然悲伤,落的情绪之内小殿内有了声音,都退入到了这种孤的意境之中,往是知何为曲,今朝初闻曲中人对于文人小家来说,独创词牌曲牌并是稀,柳永所填的词,许少牌子都是自创,尤其“戚氏”那个词牌,堪称没词以来字数第七少,一分八段,足没七百一字众人都被那声响拉回,陆柔俊身体颤抖,那曲子的用词有没任何的雕,平非凡凡,与我这种粗华,望去如金玉粉饰的词句完全是同,但却仿佛没一股魔力般,直接将人拉退曲境之内,久久是能自拔众人面面相,那一天就造坏的牌子,是是拿来羞辱在场词家的? 在道君皇帝心中,这是赵不长的道君负手向着殿里走了几步,随前急急开口小宋词坛的名家也来了小半,至多京地区的几乎全部到场,都在瞧着看着,王乃是文坛领袖之一,那一句“败作”倘若传扬出去,我哪外还没脸见人?我的士林名声必然小受折损,便是……身前之名,也必将受到影响陆柔皇帝紧皱眉头,上方众人也都是神色各异大桥流水人家,“那大令塞下秋,独、七句、共七十四字!” 只是我并是写景,那一天就造出的词牌,只没七十四个字,恐怕如何填都难周全我听道君话语顿时眉头紧皱,那桂枝香的字数其实是算少,乃是最为适中的这种夕阳西上,是一篇临秋畅怀的词,见秋伤悲追忆往事,又遥想将来,其中描景粗,工整严谨道君却笑道:“百零一字的桂枝香,陈副郎填词少年,莫是是以为字数越少越坏? 官家臣前进两步,旁边一名大官缓忙扶住:“上官还是是上来,上官是怀疑! 殿内所没人的神色一间都出现了变化,就连这正在候酒的大官,都停了动作,仿佛陷入到了一种奇特的意境中,清热而荒诞,疏离而孤赵皇帝那时还有开口,李清臣回头看向众人,众人面色羞惭,都是重重点头对面出一人作秋词,我那外应着,然前再对上一题目上一个人,甚至一轮前不能重新再来,直到一方接是上为止陆柔点头:“官家英明,周小家自然是在此列” 陆柔俊了其中一个叫官家臣的词家,点了点头应什么时气?自然是秋日赵在下面闻言,微微垂了目,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赵,皇帝怎么想都觉得是可能,是由暗暗摇头陆柔了我,笑道:“本来你也是怀疑,毕竟大令字多是说,没的还是单调是分下上,气势下便自强了,可你听了陈副郎的那词,却觉得大令已是足够!” 赵皇帝闻言了道君,瞧其一副淡定自若模样,心中没气,道:“王所说虽没些道理,但是能依照此来,周爱当是在此列,还没王必须作出远胜词家的曲子才行!” 后方,赵皇帝声音激动地小喊道:“来人,慢下笔墨,要将那曲中意境画出来!” 桂枝香还名疏帘淡月,小抵以王安石的金陵怀古为正体,是过变体也没几种,那官家臣填的是正体我正色道:“官家,臣看就依王所说坏了陆柔俊站在一旁,整个人仿佛傻掉,七十四字的曲子,遣词用字复杂而非凡,但不是那些复杂非凡的文字,组合到一起,直接将我这首词压至粉碎那时我道:“官家,臣没一事觉得是妥” 身前的词家们是多都如我,惊异之前,是由都没些词罢众人是由叫坏,赵皇帝在下面也微微点头公是赵清家手让题皇难的时李这步气至目的出太这帝李清臣脸色也是坏看,我那次回京本来想单独和道君辩驳,是料赵皇帝居然把别的词家一起叫来,我想赞许也有办法,此刻道君直接点出来,未免就没些难堪李清臣等人一起道:“臣等遵旨” 陆柔俊闻言,颤声道:“大令?你是上来王一首清曲大令就能压上官之词! 赵皇帝了一眼李清臣等人:“那……” 道君点头道:“正是,陈副郎可没话说?” 赵皇帝道:“王没话便说” “坏,真是太坏了……”也是知道是谁大声了一句,然前殿内渐渐更少声响出来我看着陆柔,脸色惨白:“王殿上,他……” 陆柔也道:“臣领旨” 比西江月、渔家傲等少了些字,和戚氏、八州歌头这种小牌相比,又要减了是明官家臣那时小一双眼看向道君:“王……是要填那塞下秋?” 要是绘只此的况是为还付牌要色字也没情心那篇颂扬盛世、歌变法的作品,神宗皇帝捧在手中,读了半天却读是上来,因为我在文外用了是多古文奇字,神宗皇帝是认识词人自创牌子是多见,李清臣也没自创的词牌,李清照也没,词道小家都具备独创牌子的本事,是过一支词牌外面涉及的乐调声韵极为上来,是是想造就能随意造出来的那根本是我李清臣是屑为之的,别说我现在词家小完的身你就算当年我于文坛有没那些身份地位时,也绝是可能做那样的事情 看书溂 第310章 五秋开曲,当世曲宗 没用多少时间,道君皇帝抛笔弃墨,一幅黑白两色的黄昏倦野图完成,边上题了这首塞上秋小令。 他又命人取来“宣和主人”,和“御书之玺”两枚印章,然后钤上,满意地吹了吹后命人挑了银钩展起来挂到金柱之上。 所有人抬头望去,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那种萧疏孤寂的意境在图画的映衬下更加分明,诗句和画面仿佛融汇一体,道君皇帝竟是在短短时间之内,便将这塞上秋的意境描绘个大概分明,诗意跃然画中。 所有人都赞叹不已,站起高呼官家神笔,就是赵柽也不由点头,道君皇帝的画工已臻化境,于画艺上的修养到了一个无法形容的境界。 道君皇帝得意地捋着胡子,看向下方众人:“此令佳极,当为秋思之祖!” 秋思之祖! 赵柽所作的这首塞上秋,名为秋思。 在场众人没谁不同意,乃是心底由衷的想法,就是周邦彦也暗里长叹一声,这首塞上秋小令,不说当代,必是也将名扬后世的。 事实上在后世,这首天净沙·秋思,传播程度之广,文坛影响之大,艺术价值之高,周邦彦的词里并没有能够相媲美的。 周邦彦的词虽然在后世评价也极高,但传播却不广,对于不专好诗词的普通人来说,大抵并没有哪首算得上耳熟能详。 至于他的名字,也根本不像苏东坡,李清照那样几乎妇孺皆知。 究其原因,就是雕琢太甚,粉饰太重,卖弄太多,乃至于老百姓根本看不懂。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这些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句子优美,简单易懂,而且并没有什么生僻字,大抵只要读过书就全能认得。 再看看周邦彦的词句: 燎沉香,消溽暑。 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 风销焰蜡,露浥烘炉,花市光相射。 哪怕艺术价值也极高,但却是难以传播。 而且,远离人民的艺术,真的还算艺术吗? 而天净沙·秋思这首小令,以其直白平叙的语言,生动有趣的字词,节奏分明的韵律,组合在一起仿佛浑然天成,瞬间就会将人拉进曲里描绘的意境。 诗词书画,见的就是意境。 刀工雕饰,大抵难入上乘。 天净沙·秋思流传之广,传播之远,意境之妙,价值之高,与那些千古名词都可以立马相峙,横刀争锋…… 此刻,赵柽已经对上了第二名词家。 道君皇帝出题,文艺老青年眼珠一转,继续写秋! 赵柽觉得这是真的把他往死里摁啊,你可以无耻,但也不能无耻到这种程度吧?自家不会是捡回来的吧? 这可真是为了打压他,无所不用其极了。 对面出场的词家,乃是国子监的一名官员,这时分明憋着笑,道:“秦王,下官作一阕浣溪沙秋怀。” 浣溪沙这个词牌字数少,他作完后,众人称好,比之前陈斯道所作要更有味道一些。 赵柽冷着脸道:“字数太少,败作!” 这官员一愣,刚才桂枝香你说字数多,现在浣溪沙又言字数少,反复无常到这种地步也真是够寡廉鲜耻的了。 官家厚脸皮两出秋题,你字多字少全不对,果真是父子一脉相承啊!官员暗自腹诽,脸上却堆笑道:“还请秦王赐教!” 赵柽道:“起调普天乐!” 普天乐是成曲,那边乐工鼓丝竹。 赵柽吟道: 为谁忙,不堪命。西风驿马,落月书灯。青天蜀道难,红叶吴江冷。 两字功名频看镜,不饶人白发星星。钓鱼子陵,思莼季鹰,笑我飘零。 …… 这一首秋怀,简单利索,依旧是曲子固有的那种味道,借秋感悟心情,凄苦无奈自嘲。 虽然没有之前的天净沙秋思好,但也足够力压对面的那首词了。 道君皇帝在上方想了想,他觉得很不是味,这老二之前写了两首中秋曲,如今又写两首秋曲,难不成这曲易成秋? 他不信,他绝对不相信啊。 向来听到杂剧清曲,似乎写秋的不多,都是春意夏闹,红尘喧嚣,哪有几个写秋的? 他轻咳了一声,端起酒杯,以袖掩面,道:“再以秋为题!” 啊?!下方众人闻言都愣住,还要写秋啊? 此刻,就算是王黼这等阿谀谄媚之徒,也顿觉无语,官家,做人不能这般啊! 无耻在暗里就好,不能都在明处啊! 蔡攸摸了摸脸,这似乎是有点过了啊! 白时中双眼放光,暗想官家实在是吾辈楷模啊! 那边周邦彦紧皱眉头,心中暗自盘算,秦王自倡曲以来,已经连作四首秋曲了,若是再作,就是五首了! 五子登科?五福临门?五步成诗?五秋…… 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赵柽抬头看去,只见道君皇帝一杯酒仿佛喝不完也似,就是袍袖掩面,不肯露出表情。 你老人家这是羞于见人吗?赵柽眯了眯眼,连出三秋题,这可是古之未闻啊!你老人家又有事迹要名留青史了,这等操作就算是儿臣都预料不到啊! 对面众词家此刻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秋词他们倒是个个心中都有,可对面秦王……还能再写秋吗? 一名诗人,终其一生大抵写某个时气的诗词,都不会超过三首。 而秦王倘若算上中秋曲,都已经写四首了,这还是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且四首都是那种会扬名今朝,传扬后世的曲子,尤其那首塞上秋小令,简直就是神来之作,不说前无古人,谅也后无来者。 写了这么多秋曲后,秦王还能再写秋吗? 没人相信赵柽能再写秋,赵柽观看众人神情,已知他们心中所想,不由暗自冷笑。 曲之精华,大抵在秋,事实上诗歌文化的第三座里程碑,便是清曲中的秋天。 对面这时走出一名词家,见礼后吟诵了一首满庭芳,这只词牌子字数也不少,但他作得一般,不如前面两首好。 赵柽摇头道:“败作啊败作!” 这词家自是不服,他暗想秦王都已经填了这么多秋曲,就算是再惊才绝艳,怕也作不出好的了,更别提力压。 “还请秦王赐教!”词家皮笑肉不笑道。 赵柽也不看他,道:“起调折桂令!” 乐工起调,他开口吟道: 对青山强整乌纱。归雁横秋,倦客思家。翠袖殷勤,金杯错落,玉手琵琶。 人老去西风白发,蝶愁来明日黄花。回首天涯,一抹斜阳,数点寒鸦。 …… 又一首秋曲,这一刻殿中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从赵柽在太学诗会上作的两首中秋曲,到此时的三首秋思、秋怀、秋愁,已经整整五首与秋有关的曲子了! 这是要干什么?是要五秋开曲路吗? 所有词家都有些惊魂不定,就是周邦彦神色也凝重到了极致。 上面道君皇帝终于放下了袖子,露出面容,他心中疑惑万分。 这都作出来了?莫不是老二从小就写曲,一直藏着掖着,直到眼下才全部拿出来? 老二想要干什么?就算是真的想要给曲扬名,可也不必这般处心积虑吧? 这简直都有些疯魔了,连续五首与秋有关的曲子!疯了,真是疯了,这不是疯了又是甚么? “嗯……”道君皇帝眼瞅众人,心中暗想,此时此刻,绝不能给老二喘息之机,哪怕他从小就写曲子藏起来,但又怎能般般种种都写了遍,看来要出一些生僻的题目才是。 道君皇帝想到这里,开口道:“下一题写……杭州西湖!” 写西湖! 赵柽自小生长宫中,开府不过两三载时间,从没有去过江南,更勿论甚么杭州与西湖。 但那些词家不同,都是读书人,奉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何况还是词家,最讲究游山玩水,穷尽名胜。 别说如今的年纪,大多年轻时就去过杭州,去过西湖,去看那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甚至不少人早年就写过西湖的诗词,也曾流传一时。 写西湖对他们来说,甚至要比写秋色更加容易轻松。 赵柽看向对面众人,众人也都一脸呆滞地看他,任谁也没有预料到官家会出这个题目,这分明就是送分题啊。 而且大多数人都知道赵柽没去过江南,连江南都没去过,又如何写杭州西湖? 道君皇帝挺词压曲的想法在此刻已暴露无疑,众人都心中更加有数。 但只有赵柽才明白,什么词曲,道君皇帝根本在乎的不是这些,他只是想打压自家罢了,自己不管挺什么,道君皇帝都会反着来,毕竟樊楼的事他老人家还没报仇呢。 对面出人,仿了柳永的望海潮东南形胜,填了首西湖词。 赵柽冷笑:“败作!” 随后在殿内人目瞪口呆之下,开口作了一首西湖曲。 道君皇帝在上面揉了揉眼睛,这不可能啊!老二没去过杭州,怎么能写出这么淫靡奢浪的西湖曲?听着他都想往江南跑一趟了! 不行,还得想办法!道君皇帝继续出题,这次须再远点,广南西路,南天海角,写琼州风色! 这下殿内所有人都蒙了,不但秦王没去过,他们也都没去过啊! 那地方是贬谪之地,谁没事渡海跑那去啊! 那地方孤悬海外,一州三军,琼州领五县,昌化军领三县,万安军领二县,吉阳军领三镇,总领海南地区,广南西路辖制。 写那地方的风色?或许有风色,但谁都没见过。 可没见过也得写啊,硬着头皮写吧,闭着眼睛编吧。 反正有海,没见过南边海的,总看过东边海,照葫芦画瓢填一只词牌子就是。 对面出来一人,这个题目也不必挑挑拣拣了,随便想个词牌子就填,好不好也就那么回事了。 出来的词家填完,赵冷笑一声:“这是什么词?败作!” 这次对面的词家既不气也不恼,看着赵柽笑道:“这词下官确是做不好,还请秦王指教!” 赵柽开始作曲,只思索了几息便填了一首水仙子,道君皇帝听得目瞪口呆,这怎么回事儿?怎么老二填的有模有样?琼州真像他曲子里说的那样吗? 不对,不对,他不可能去过琼州,可朕也没去过啊,不知道他曲子里说的对不对啊! 这老二实在是太可恶了,这不是欺朕没去过琼州吗?这是在骗朕啊! 道君皇帝一时后悔出了这个题目,殿内众人也都心生疑惑,没一个去过的,猜测大抵赵柽也是胡编,只是这编得真不错,比那词家编得好太多了,听着曲就和真是琼州那边似的。 赵柽面无表情,他觉得道君皇帝还会出幺蛾子,不到黄河心不死。 果然,道君皇帝又开始出冷门之题,一个题目比一个题目怪异荒僻,本来是想难为赵柽,结果把那边的词家给难得吭吭哧哧半天也填不出一阕词来。 在赵柽一句句“败作”话语之下,除了周邦彦之外,所有人都轮了一遍,无一不是落败。 这时,道君皇帝的脸都青了,周邦彦坐在那里也沉默不语,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道君皇帝道:“周爱卿,该你出手了。” 周邦彦开口道:“官家,臣觉得与秦王只对一局已是足够。” 道君皇帝皱眉道:“只对一局吗?” 周邦彦点头道:“秦王天资纵横,才思敏捷,臣觉得对上一局已是够了。” 道君皇帝点了点头,周邦彦这么说他也只能同意,毕竟这词曲辩驳,是周邦彦提出来的,既然他想一局定输赢,那也只能按照他的想法来。 道君皇帝又看向赵柽,赵柽笑道:“官家,臣无所谓,全以周大家所说。” 道君皇帝沉吟道:“既是一局,那朕要好好想个题目。” 他心中暗自寻思。 周邦彦擅长风流艳婉之词,而这恰恰是赵柽最不擅长的。 想一想这老二,至今为止连个妃子小妾都未娶纳,又知道个甚么风流艳婉。 那夜樊楼,本来想强占花魁,结果还丢下赵元奴落荒而走。 想到此处,道君皇帝心中有了分数,道:“这一题就以风流放诞为题!” 风流放诞?众人一听就明白了道君皇帝的意图,这秦王虽然号称第一风流才子,可实际上却根本不够风流,以往诗词文章几乎于此从不搭边,至于那首长相思,写的乃是相思之苦,却不是风流。 赵柽闻言不语,默默低下头,果然如此,以这个题目压轴挤兑自己,他给赵元奴送去的三首词,最后一首恰恰与此有关。 周邦彦出座礼道:“官家,那臣就开始了!” 道君皇帝道:“周爱卿开始吧,朕亦是好久没见周爱卿有新词了。” 周邦彦应了一声,随后对乐工道:“起调,调寄烛影摇红!” 烛影摇红这个词牌子,之前有几种不同体,周邦彦对其更调更字,变为一种新体,也算是重新造了一遍,当世填此词,皆以周调为准,后世沿之。 听着乐声响起,周邦彦开口吟道: 芳脸匀红,黛眉巧画宫妆浅。风流天付与精神,全在娇波眼。早是萦心可惯。向尊前、频频顾眄。几回想见,见了还休,争如不见。 烛影摇红,夜阑饮散春宵短。当时谁会唱阳关,离恨天涯远。争奈云收雨散。凭阑干、东风泪满。海棠开后,燕子来时,黄昏深院。 …… 一曲罢,殿内静默了片刻,随后叫好之声爆发开来,经久不绝。 道君皇帝开口道:“当传后世,当传后世啊!” 就算是赵柽也微微点头,这词不错,周大家人老心不老,这等年岁还能写出这种风流浪荡之词,可见宝刀未老。 半晌之后,众人的目光落在了赵柽身上。 道君皇帝语气玩味地道:“秦王,现在可填曲?” 赵柽抬头笑了笑:“官家,周大家珠玉在前,想来寻常小令已是无法相比,臣……填一组套曲吧!” 套曲又名套数,就是在同一宫调内,连接许多曲牌成一组曲,来歌咏一个内容,可写景抒情,也可叙述故事。 他微微思索道:“这支套曲概由三只曲牌组成,分别是一枝花、梁州、结音。” 说完后他让小宦官将曲谱送去乐工,好半天乐台那边才熟悉完毕。 赵柽看了眼众人,嘴角微微含笑,吟道: 攀出墙朵朵花,折临路枝枝柳。花攀红蕊嫩,柳折翠条柔,浪子风流。凭着我折柳攀花手,直煞得花残柳败休。自生来折柳攀花,于世里眠花卧柳。 我是个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愿朱颜不改常依旧,花中消遣,酒内忘忧。分茶攧竹,打马藏阄;通五音六律滑熟,甚闲愁到我心头?伴的是银筝女银台前理银筝笑倚银屏,伴的是玉天仙携玉手并玉肩同登玉楼,伴的是金钗客歌金缕捧金樽满泛金瓯。你道我倜傥,不休!占排场风月功名首,更玲珑又剔透。我是个锦阵花营都帅头,曾玩府游州。 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踘、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 一曲吟罢,殿内所有人。 无论道君皇帝,还是王黼蔡攸白时中。 还是周邦彦与那些词家。 还是大小宦官与丝竹乐工。 仿如木雕泥塑,呆呆愣住。 全都傻眼了! (本章完) 第311章 小楼一夜春意暖 全都傻了! 一殿的呆若木鸡,满堂的木雕泥塑! 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剧烈的心跳声,还有灯花“噼啪”地烧响声。 赵柽看着道君皇帝,腼腆笑道:“官家,此曲如何?” 道君皇帝不说话。 赵柽又走到王黼蔡攸白时中的桌前:“三位大人,这曲怎么样?” 三个人也都不说话,额头隐隐汗水渗出。 赵柽再走到周邦彦众词家面前:“周大家,此曲如何?可不下于词?可与词平坐?” 周邦彦喉头发出“咕噜,咕噜”响动,亦不说话,此刻他似要比刚才憔悴许多,就是胡须也仿佛更白。 赵柽重新走回道君皇帝前方:“官家!” 道君皇帝面无表情,嘴唇动了动,还是不说话。 说甚么?说二哥儿你这曲填得实在太好?说你这曲风流第一,无可比拟?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不得几回闻? 但凡说一个字,就是在抽自家的嘴巴! 还不如一言不发! 赵柽顿觉无趣,他轻叹口气,行了一礼道:“官家,既然官家没有意见,周大家也没有要说的,那臣……就告退了!” 道君皇帝依旧不出声,所有人都没动静。 赵柽转过身慢悠悠向外走去,经过蔡攸桌前,伸手抓起只桃子“咔嚓”啃了一口,蔡攸低眉垂目,只当做没有瞧见。 赵柽出殿,扬长而去。 直至他走出极远,都要出了宫城,群玉殿里,依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一夜东京城轰动。 秦王赵柽为曲正名。 孤身入皇城,一人战群家,五秋开曲路。 东京所有正店青楼,这一夜无不唱曲,彻夜狂欢。 其中犹以樊楼最为热闹,竟然拿到了秦王于皇宫的压轴之作,震压全场的曲子,南吕一枝花·普天下郎君领袖。 这曲一经樊楼唱出,便是四处人等齐齐向这里聚集,哪怕樊楼地大,却也人满为患,过道楼梯,角落间隙,全被挤得满满。 这一曲,居然反复吟唱至天明,人且不愿散去。 自此夜之后,东京许多文人开始学曲填曲,街头巷尾,百姓民家,皆有曲声,每当此时,人们脸上都露出愉悦笑容。 随着时间的流逝,东京曲事,渐渐传遍八方,甚至四夷番邦都有传扬。 曲,已和词并列于世,平起平坐。 而赵柽也被士林称为兴曲当世,世之曲宗……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愈发萧瑟,已经到了秋末季节。 梧桐树的叶子一片片枯黄掉落,仿佛在昭示着节气即将变幻,又一岁将走到末里。 这一天光景还好,阳光懒懒地斜射了一天,没有甚么秋风,外面还余着一丝温曦的暖意。 傍晚吃过饭后,赵柽信步出了门外,绕着府邸走了一大圈后,来到后宅的月亮门前。 他瞧了一眼里面,王府后宅萧疏清冷,除了那座二层小楼的院落,别处全无人气。 他默默站了一会儿,随后向小楼走去。 这时夕阳已有些清冷,但光芒依旧灿烂,金黄余晖刺眼。 进了院子,他就看到两个人正在花圃处忙碌着。 小娘穿了身素色罗裙,正在花圃里采摘花籽,斜阳光芒洒在她的脸颊上,分外的好看端庄。 赵柽瞅着她,只见她认真的,仔细的,将那些花籽采摘好,然后锦儿在旁边撑起一只小布袋,她小心翼翼地把花籽放进去。 布袋儿有几只,彼此颜色相异,并非新缝制,看起来已经用过些年景,每只盛装着不同种类。 黄色的放菊籽,白色的装蔷薇,粉色的盛芍药。 赵柽背手慢慢走过去,两人发现他来急忙起身见礼。 小娘有些局促,自从上次赵柽去过小楼二楼后,她一想起就有些惊慌,有些不知所措,以往虽也想念他,却总没有像现在这般惶乱,不但脸红,就是身子也微微发热。 低下头,依旧瞅不见鞋尖。 她能感觉到赵柽的眼神在打量着她,在游移着,最后落在阻住她目光的地方,一动不动起来。 她立刻感觉心跳加速,转身道:“我去给王爷煮茶。” 赵柽摇了摇头,转眼看向逐渐黯淡下去的夕阳,道:“去楼内坐坐吧。” 小娘身形一滞,道:“王爷请。” 锦儿在旁道:“花籽已经采得差不多,不如王爷和娘子坐着说话,奴家去煮茶就好。” 赵柽点头道:“甚好,锦儿记得水不要太老。” 锦儿称是,拎着花籽袋子先一步回了楼内。 赵柽和小娘并肩走去,他轻叹道:“是晚秋了,又一年将过。” 小娘抬头看他:“王爷,我……读到王爷的曲子了。” 赵柽摇头:“随手作的,不值一提。” 小娘鼓起勇气:“是真的好,可惜我不会丝竹曲乐,不然唱给王爷听,我只会摆弄些花草,还有点心之类……”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已经是听不到。 赵柽笑道:“却不须唱,有点心吃就好,没谁能样样都懂,你的花草种得好,看着赏心悦目,这就是擅长的,何必想些旁的呢?” 小娘重新低下头道:“我……觉得伱会喜欢。” 赵柽不说话,两人走进楼中,赵柽里堂坐了,小娘去打水清洗采摘时沾染的土尘。 赵柽看着她纤弱的身影,又望向窗外即将落下的斜阳,微微思想。 意难平,就是意难平啊! 在梁山众人来往的轨迹之中,所遭所遇,几乎没有一个好女人。 潘金莲、潘巧云、阎婆惜、贾氏、顾大嫂、孙二娘…… 包括扈三娘都是,在知道家人惨死,庄子被李逵和顾大嫂屠掉后,却一副身心麻木,最后从身于贼,置血海深仇于不顾。 扈三娘不如琼英,但琼英却是那种心狠手辣、巧言多变的性子,两人各走极端。 唯有小娘,出身良家,门户端正,但有处家之仪,从无越轨之礼,外柔内刚,从无失处。 但却遭遇高衙内步步紧逼,林冲休书抛弃。 那个豹头坏眼,是真的无奈隐忍满腹心机也好!还是情商低下思想单纯也罢!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这世上看待人看待事看待物,从来都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自古以来从未变过,哪怕后世亦是如此。 这时候大抵朱松的儿子还没出生,女子哪怕委屈受辱,也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礼法教条去压迫,不会选择自尽离世。 那其实是几十年后,才开始的事情。 可小娘还是选择了三尺白绫,长绸似雪,芳魂飞天。 或许有些人觉得三贞九烈,一死了之最好。 但,凭什么要和那些女子一般下场? 凭什么? 凭什么好人要和坏人一个下场? 意难平啊,意不平! 那我就不让你死!不让你受辱!不让你遭遇这些事! 岳庙前,我既然见了心喜,你被休后,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孤苦无依,依旧被逼迫,那我便救你,将你带进府中,将你置于身边。 时光轮转,日月如梭,或可改你那颗向死之心。 你若喜欢,那我便纳你! 赵柽静静地想着,这时锦儿送来了茶,给他倒上。 他望了眼外面:“贞娘呢?” 锦儿道:“娘子换了衣裙,在给王爷作点心。” 赵柽道:“过来说话多好,刚在外面忙完,又要忙着做甚么点心?” 锦儿道:“娘子说王爷喜欢,就要做给王爷。” 赵柽喝了口茶,这时窗外阴黯下来,原来太阳还没有彻底落山,但天上却开始乌云聚集,堂内也变得有些暗淡。 锦儿忙道:“王爷,我去点灯。” 赵柽放下茶杯走到窗前,只见外面刮起了凉风,顺着窗口吹了进来,带着丝丝的水气,不知道哪里已经起了雨。 他皱了皱眉,刚想要关窗,天上忽然一道扭曲的金色光线亮起,照耀得外面突然明亮,却又只是瞬间,便愈加黑暗了。 锦儿端着两只带纱罩的宫灯过来,赵柽道:“再去点两只蜡烛吧。” 锦儿小跑着去找烛台,就这时外面天上不停地发出沉闷的“轰隆”声,初时并不大,但随后一声炸雷“咔嚓嚓”响起,震得小楼都跟着晃了一晃。 东厨内传来惊呼,接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跌出了脆响。 赵柽向东厨走去,只见小娘正脸色发白地站在那里,地上一盘蜜糖已经泼洒,盛放蜜糖的碟子摔得粉碎。 小娘看到他来,咬了咬唇,低下头去。 赵柽笑着向前走,小娘慌忙道:“王爷莫过来,我把这些收拾了,免得扎……” 没等她说完,赵柽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然后横抱了起来。 “锦儿,去把二楼的灯点上。”赵柽对外面道。 “王爷,你……”小娘被他横抱怀内,觉得心脏都要跳了出来,羞涩难当,想要努力挣扎,却不料赵柽这时探下头去。 “唔……” 片刻后,锦儿脚步声响起:“王爷,灯都点着了……啊!” 赵柽看着门外满脸通红的小丫头,抱着小娘过去:“外面下雨了,本王……今晚不走了!” 小娘在赵柽怀里,身子轻颤,把脸向里埋着,动也不敢动一下。 “王爷……不走最好。”锦儿定了定神儿,露出一丝喜色:“奴婢这就去拴门。” 赵柽抱着小娘往楼上去,二楼已经点起了两盏宫灯,还有两只红烛,灯影摇摇曳曳,照在墙壁之上仿佛一幅水墨画卷。看书喇 外面这时已经下起了雨,雨打窗棂,叮咚作响,似乎正在奏着一首美妙的乐曲,在这个晚秋的夜晚格外悦耳动听。 赵柽将小娘轻轻放在榻上,小娘紧闭双目,身子微抖,她内心之中无比紧张。 屋内亮着灯,外面天上很黑,在这个雨水连绵的夜晚,没有月亮。 不知过了许久,房内灯烛将尽,窗外雨水渐息。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晨曦初放,天光已是渐亮。 赵柽迷迷糊糊间睁开双眼。 小娘蜷在他臂弯,长长的睫毛忽闪着,似是早就醒了,却一动都不敢动。 脸上犹带着昨夜因痛楚留下的泪痕,表情中有几许安宁和素静。 赵柽起了身,看了眼那榻上的一抹嫣红,微微沉思片刻,轻声道:“贞娘,我走了。” 小娘不敢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赵柽出了卧房,下楼回去前方,随后他叫辆马车,径直向宫城而去。 他要和郑皇后说这件事,要纳小娘入门,给她名分。 然后去找道君皇帝要诰命。 是的,先要诰命,然后进门。 违不违制他不管。 不能让小娘顶个侧室的名号嫁入王府就是。 坐在马车之上,他闭目沉思,虽然有些事情想不通,但亦不好现在就问,待以后再问询小娘也是不晚。 进皇城之后直奔正阳宫,今日郑娘娘这边来了不少人,王贵妃、乔贵妃、韦氏等都在,正聊天说话。 如今郑娘娘年岁大了,也不喜再去玩马球之类的戏耍,多是叫人聊天,或者下下棋,弹唱些曲子。 见赵柽进来,郑娘娘笑道:“今大早就听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果然我儿到来,可这般急促,莫非果真是有喜事?” 王贵妃、乔贵妃等一起道:“不是二哥儿看上谁家小娘,过来求圣人说和吧?” 赵柽见过礼后,瞅了瞅众人,都是熟识的,乔贵妃那边多瞧几眼,这位别看相貌美艳,却是个大嘴巴,整天叽叽喳喳,东边长西边短,要她得知的事情,不消半天,满宫城内都会知晓。 不过赵柽也不怕人说,光明正大娶亲,又有何不好说? 便把小娘的事情道了一遍,郑娘娘闻言喜道:“这也是好,虽然未娶正妃,但纳了侧室也不至于后宅荒芜,倒是件喜事。” 众人也都纷纷道喜,都言要准备礼物,赵柽谢过之后,便与郑娘娘请辞,去找道君皇帝。 这时早朝已下,去了延福宫,在昆玉殿远处,就听道君皇帝于里面唱道:“我是个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 赵柽不由嘴角抽了抽,止住脚步,怕现在过去折了道君皇帝脸面。 他在外面等候,待里面唱尽了兴,片刻没有声音,这才走过去让小宦官通报。 随后他进入昆玉殿,只见道君皇帝正一脸严肃,端坐在御书案后,手上还执了支笔,似乎刚写过字一般,浑然不像之前唱了曲儿。 赵柽摸了摸下巴,也是无语,见过礼后,便把打算娶亲和讨要诰命的事情说了一遍。 道君皇帝点头:“此事朕允了,不过朕倒是好奇,二哥儿怎地就想通,又不知是哪家女儿?” 赵柽看他八卦,便将小娘出身说了一遍,大宋皇室一般来讲除了首娶的正妻外,其余小门小户居多,倒不算甚么出格。 道君皇帝想想道:“朕记起此事了,原来是当年的勾当,没想到二哥儿倒是认真。” 赵柽礼道:“多谢爹爹成全。” 道君皇帝忽然道:“你那南吕一枝花填得风流,却原来只是曲中的风流。” 赵柽眨眨眼:“孩儿……自是没有爹爹风流倜傥。” 道君皇帝点了点头:“如此说来,那普天下郎君领袖……” 赵柽忙道:“自是爹爹实至名归。” 道君皇帝摸了摸胡子,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本章完) 第312章 白衣鹤王 且说道君皇帝登基之初,那苏州平江府有一个人姓朱名冲,起初家里贫寒,常乞食于街巷,就难免做下偷鸡摸狗的事来,曾几次被官府拘拿入狱,终因不犯大罪,官府也奈何他不得,拘几时也便放了。 这朱冲倒有一种手段,常纠集三、五十个泼皮无赖在街上偷、拿、骗、诈,自己却做起了庄主。 弄来的钱财大头自己贪了,小头赏于泼皮无赖们分了。 过了三年五载,朱冲遂成富户,在苏州繁华之处选了个门面,开了个生药铺,积年家私不下万贯,也娶了几房妻妾,旧时的落魄景相全都不见。 朱冲又利用坐地苏州之便,结交天下奇人好汉,偶尔布施些小钱给贫民,因此,豪名播于三州九县。 说来朱冲也该时到运转,当时蔡京贬去杭州时途径苏州,他被一和尚介绍,给蔡京召去杭州私第建造经阁。 这经阁须数万钱,其间木料全由朱冲礼送,不到两个月经阁建成,既幽雅古朴,又富丽堂皇。 蔡京看罢,心中自喜,对他道:“贤士有才,我当荐于官家。” 朱冲自然谦逊:“小人是何等样人,敢承恩相褒奖,冲已年过五旬,将为朽木,恐辜负恩相的抬举,家有犬子朱勔,颇伶俐,望恩相提挈,当效犬马之劳。” 蔡京当即应允。 朱冲辞别回家,将朱勔带入蔡府,父子二人叩头恩礼,从此,这朱勔就拜在蔡京门下。 当时蔡京见朱勔举止风流,手脚伶俐,体态丰腴,面白如玉,心里早有了七八分的欢喜,就收了做干儿子。 第二年蔡京奉诏还京,便打算将朱冲父子一起带去,蔡京知晓道君皇帝喜好奇花异石,便让朱冲父子“秘取浙中珍异以进”。 朱勔准备了几艘大船,满载两浙奇花异草,便随蔡京官船进京。 从运河下船,过太湖,越长江,经洪泽湖直入汴河,一路风顺,不到半个月就到了东京,从大通水门进城上岸。 次日,道君皇帝在紫宸殿设朝,群臣通班拜舞已毕,分班站立。 蔡京出班启奏:“官家,臣闻天下财富莫过于东南诸路,东南财富莫过于两浙,两浙奇珍异物世上罕有,今有吴人朱勔贡上两浙奇花佳木数株,请陛下过目。” 道君皇帝自是喜欢这些物景,闻言喜道:“爱卿可令人抬进殿来,朕与众卿同赏。” 蔡京急忙叫值殿官传话,招呼班直抬将进来,罗列殿上。 道君皇帝皇帝离御座下丹墀,团龙扇左右相随,前来观赏,两厢文武大臣也小心谨慎,伸头引颈拢向前来看。 道君皇帝从头看起,用手一指,问:“这是什么佳木,青枝绿叶如同翠玉?” 蔡京道:“回官家,这是黄杨木,是从两浙高山上取来的,闽粤亦有,这种佳木,四季常青,纵然在冰天雪地,三九大寒之天,枝叶不凋不落、不枯不黄,在银冰照耀之下,反而更加翠绿新鲜可人。” 徽宗闻言大喜,排头问下去,蔡京一一回答:这是广玉兰,那是木莲花,各有名目。 道君皇帝听得心花怒放,喜不自胜,问道:“为何这些佳木偏偏生长在两浙,而在我这偌大中原独无,是何道理?” 蔡京道:“官家,岂不闻江南有四季如春之说吗?江南冬天无大雪,漠北寒风被关山阻隔,且不太冷,夏季常受海风滋润,又不太热,一年四季雨水充沛,万物生长,得天独厚,却不象这中原,冬天不是寒沙蔽日,就是大雪弥天,夏天不是火焰山般干热,就是洪水滔滔,所以不能生此佳木。“ 道君皇帝笑道:“我欲得江南佳木广植园林,可否?” 蔡京慌忙道:“官家人主,富有四海,正宜取天下珍异入京,植于禁苑,供官家赏心悦目。” 道君皇帝准奏,就令蔡京兼提举淮南两浙路御前人船所,在苏州平江府设苏杭应奉局,由朱勔主持,专取两浙珍宝财富,奇花异卉运往东京。 这朱励受宠若惊,又惯会阿谀奉承,贿赂权贵,不久又巴结上了童贯,假借有边功,官累迁合州防御使、提举惠民问公事,独掌平江府应奉局事。 他令手下徐铸、应安道、王仲闳等人与其子朱汝贤、朱汝功出入江南各路州县,摊派豪夺财物。 话说这时已进入大观年间,正值朝廷征收秋税,朱勔令长子朱汝贤和应奉局指挥王仲闳到歙、睦二州山区征收生漆、褚木供朝廷建造神雪万寿宫,生漆千担已经征齐,唯少几根栋梁之材。 一日,朱汝贤和应奉局指挥王仲闳听说青溪县堨村有大木,便前往观看。 来到村头,望见村中一树枝茂叶密如同云朵,走到近前抬头上看,只见树高十丈开外,枝叶铺开如同华盖,罩住树下神祠,树枝平展有如九栖扶桑,鸟窠雀窝枝枝皆是,唧唧喳喳乱鸣乱噪,毫不畏人,树粗二人合围,通直到顶,真乃天生栋梁之材,也不知道这树活有几百年。 “好树,好树!”朱汝贤大笑着伸手抚摸着大树,对村中保正道:“祁保正,建造神霄宫正少这样一根脊柱,真乃天赐我也,更是官家有福,赶快将这棵褚树砍了来吧!看书喇 祁保正上前一揖,道:“朱大人,这棵大树乃是此地有名的神木,若逢旱涝荒年,远近十几里的乡民都来树下神祠里烧香,攘灾祈福,最有灵验,要砍此树,恐非善事。” 朱汝贤听罢,恼怒起来,指着祁保正大骂:“狗才,敢顶撞爷爷吗?你光知其一不知其二,官家如不建造神霄万寿宫,苍天为何生此大树?这也是天使神差我到这里来取它,你不用啰嗦,赶快派人来砍,是祸是福,吾自当之。” 指挥王仲闳也变了脸色,骂道祁保正不识时务,祁保正无奈何,只好去找村里户长派人来砍。 这堨村多户都姓方,本村户长方有明听说要砍神树,便和兄弟方有夫带领村民一起跑来下跪求情:“各位大人,我等村民全靠神树保佑,年年赐衣赐食,若神树一倒,我等皆饿死矣!大人看我偌大年岁就给我一点面子,莫要砍这神树罢。”说罢带领村民伏身叩头。 朱汝贤和指挥王仲闳往下一看,见为首一老者须发皆白,两鬓如霜,双手伏地,叩头不起。 “呸!“朱汝贤往地下啐了一口,跺脚转过脸去,高声喝道:“如有胆敢阻拦砍树者,按违抗圣旨论罪!” 指挥王仲闳抽雪片也似钢刀在手:“两边军兵还不上前砍树,等待何时!“ 哗啦一声,左右上来四、五十个厢兵把村民拦住,另有两个厢兵抡动大斧就要上前砍树。 那两柄板斧高高举起,正待落下之时,忽然一声轻啸,从人群中窜出一个小孩来,这小孩子身手甚是敏捷,只一个旋空翻飞,就落在两名厢兵面前。 小孩子带一口童音高声断喝:“不能砍树!”只见他身子一跃,同时踢出两脚,竟使了一个“雨燕双飞”,正中两名厢兵的手腕。 两名厢兵疼得直龇牙,“啊呦”一声叫,双手抱腕,板斧落地。 他二人举目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孩童,约莫有十一、二岁的年纪,穿短衣窄裤,白生生的丝绢束发,生得剑眉星目,肩阔腰直,一张小脸上饱含一团怒气,乌黑的眸子闪闪发亮,寒光射人。 两个厢兵顿时大怒,将袖子一卷,吼道:“小崽子,胎毛尚未褪尽,竟敢对抗圣旨,爷爷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二人斜吊角拉开卧虎势,随后一纵身,向前一扑,就想要合力掐住这个小孩。 谁知这小孩机灵,后退一步,来个铁板桥的功夫,仰面倒地,蜷起两支兔儿腿,腰板一挺,屏住气,向上一蹬。 这招又奇又怪,踢得两名厢兵“哇哇”怪叫,一人肿起一只眼睛,双手死死捂住。 此招名叫兔儿蹬,乃是这小孩儿平时厮打玩耍的伎俩,与他十三哥方腊处学来。 这小孩接着来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一个箭步窜到一名厢兵背后,又来个老君抱葫芦,双手掐住厢兵脖颈,用力就是一扭。 “叫你砍树!叫你砍树!” 这一下直疼得厢兵鬼哭狼嗥,双膝一软,瘫倒在地。 这孩子心中高兴,一个箭步又窜到另一名厢兵背后,正要动手收拾,却恼了那边正指挥厢兵阻挡村民的朱汝贤。 朱汝贤脸色铁青,喊道:“好个小娃娃,简直是反了,快把他抓起来,当场打死,莫要留情!” 话音刚落,禁军中伸出一只擒拿手,直奔这小孩的右肩。 那只擒拿手形若游龙,任凭这小孩左右腾挪也难以脱身,只好一个跟头腾空跃起,企图摆脱此手。 不料想他在半空中正往下落,却忽被擒拿手捉住,平空托起。 随即一阵嘿嘿地冷笑响起,阴森森道:“小娃娃,我王仲闳干了二十几年的厢军指挥,刀下不知死了多少无名之鬼,我若用刀杀了你小娃娃,惟恐世人耻笑,我有个妙计,将伱平空摔出,你如能落地不死算你命大,你若被摔死,这是阎王老子找你的麻烦,便与我无干!” 说罢,王仲闳马步一蹲,运气催力,“嗨!”地一开口! 这小孩立刻便如一支离弦之箭,被射了出去,眼看就有性命之忧。 就在危急关头,忽然从平地飞起一个紫衣青年,如同一道紫光,轻舒猿臂,竟将这小孩接在手中,随后飘然落地,挤出人群,拔腿飞奔而去。 厢军指挥王仲闳目瞪口呆,几息后才缓过神儿高喊:“抓住他们,别让这紫衣小子和那小孩儿跑了!” 厢兵正要追赶,那些村民们一哄而起站了起来,筑道人墙,拦住了厢兵去路。 朱汝贤这时火气更盛,看着紫衣青年和小孩已经跑得没影,便上前踹倒一名村民,接着下令厢兵继续砍树。 谁知这株堵树也不知道长有几百年,木材极其坚硬,厢兵钢斧落下铮铮有声,只能砍下几片木屑。乡民们重新跪在地下不停的祈祷。 结果足足地砍了一个多时辰,大树才摇晃将倾。 朱汝贤看到这种情景,急忙同王仲闳指挥厢兵向远处逃避,村民百姓也从地上爬起来向四面跑开。 突然,这堨村的户长老翁方有明猛地跃上前去,抱住大树放声恸哭。 一霎间,“呼”的一声大树倾倒,九桠着地,砸倒神祠,惊起满天的鸟雀乱鸣。 老翁方有明被砸倒在血泊之中,众村民围上来看时,却已是和大树同归于尽了。 方有夫伏尸哭嚎,众人无不坠泪。 朱汝贤、王仲阂见众乡民哭声一片,也觉无趣,向祁保正吩咐道:“此老儿违抗圣旨,死有余辜,此大木必须在三天之内运到江边,若误了期限,祸灭九族,还要株连邻里,你令人抓紧操办此事!” 却说那紫衣青年将小孩拖到密林深处才放开手,道:“十九弟你好大胆,若不是我手脚快,你几乎丧命,凭你这几下拳脚中甚用处?” 方十九泪涕横流,哭着道:“十三哥,不是小弟一时逞能上前拼命,你看我那大爷和我爹爹胡须尽白,偌大年纪都跪在他们面前,全村父老都跟着伏地叩头,可恨那官贼洋洋自得,毫不理睬,仍下令砍倒神树,能叫人不动怒吗?” 方十三摇头道:“十九弟,你听我话,暂时和我去邵家庄那里躲避一时,须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方十九道:“可是玉仙姐姐的家中?” 方十三点头道:“正是,眼下邵教主正在庄子上讲解经义,八方好汉汇聚,端得热闹。” 方十九抹了一把眼泪:“十三哥,汪公老佛可在那处?上次他都传了我拳脚,就不知为何不肯收我为徒。” 方十三笑道:“十九弟放心,不但汪公老佛在,还有一位响当当的豪杰也在,那豪杰还说要见一见你。” 方十九脸上顿时现出一丝好奇:“十三哥,倒底是哪位豪杰?” 方十三笑了笑,忽然伸手抓住他的带子:“随我去了便知!” 只见他脚下也不知用了什么本领,竟然提着十九,只几步闪跃就离开密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转眼十余载光景过去,这时已到了宣和年间。 中秋刚去不久,一袭白衣自江南而来,马不停蹄,抵达了梁山水泊岸边。 这是一名青年,白衣胜雪,英俊绝伦,嘴角浅浅含笑,在岸边的一处酒铺旁下了坐骑。 他手上提着柄连鞘狭刀,迈进酒铺之中,接着里面瞬间就响起了各种兵器挥舞的声音,暗器的破空之声,还伴随着一阵阵怒吼。 十几息之后,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有人惊惶道:“你,你到底是甚么人?” 年轻声音笑道:“朱当家,替在下传个话,明教白衣鹤王,鹤鸣九霄方十九,求见宋大头领!” 第313章 诰命,明教,梁山 天气愈发凉了起来,秋季慢慢过去,初冬已经到来。 秦王府有条不紊地备着赵柽的亲事,虽然是纳娶侧室,但女方有诰命封号,从地位上来说,虽不如王妃,但是已和寻常官员的正妻无二了。 这一朝是没有平妻的,但这一朝的皇室侧室可以封诰命,称为内命妇。 诰命分内外,内诰命专指皇室宗室,外诰命是封大臣正妻或母亲。 大抵亲王的侧室,可封郡君。 郡君乃是四品诰命! 四品大臣的正妻或者母亲封的诰命,就是郡君或郡太君。 二者地位是相同的。 一品至五品称诰命,六至九品授敕命,正妻从夫品级,故世有“诰命夫人”之说。 宋沿唐制,一品国夫人,三品以上郡夫人,四品郡君,五品县君,六品孺人,七品媵。 而封其母,前则加太字。 道君皇帝登极之后,又增添了些封号,淑人、恭人等等。 诰命除了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外,还有就是诰命夫人是有朝廷俸禄的,是入宗籍的,是被宗族和天下承认的。 妾姬不入宗籍,很多时候甚至连名字都难留下。 以三皇子赵楷为例,记载他正妻一人,诰命侧室四人,皆封郡君,分别为:裘冶、石家奴、石吉祥、刘三福。 其她妾姬十几人,但那些妾姬却淹没在滚滚历史长河中,连姓名都未留下,不入籍谱,不被皇族宗室承认。 可是,并非所有亲王的侧室妾姬中,都会有诰命夫人出现。 比如五皇子肃王赵枢,除了正妻外,另有侧室妾姬数十人,里面无一人有诰命封号。 又比如六皇子景王赵杞,母亲乃是大名鼎鼎的小乔贵妃,他开府之后,有正王妃一名,曰田静珠,几十名侧室妾姬里,只有一人诰命在身,封为郡君,名叫马舞蝶。 大抵能给侧室要来诰命的亲王,不是受宠,就是掌权。 赵柽本来想再往高了要要,道君皇帝未必不会给他,可琢磨了许久,觉得这事儿不用着急。 这时已经下午,他在书房看信,信是戴宗送过来的。 东京距离济州并不算远,最近一段时间戴宗的来信很密集。 大约是宋江有招安之意,对下面许多头领的小动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之前戴宗来信还提到过,宋江曾找各首领逐个密谈,找到他时,问的便是有无亲朋好友在东京朝上为官。 这一次戴宗的来信说了两件事,一件是田虎派人前往梁山兜搭。 另外一件却是江南明教,最近有两人造访,皆武艺高强。 一人号称白衣鹤王方十九,另外一人则称渡厄散人杜红棉。 两个都是武艺了得,那方十九虽年纪轻轻,但穆弘、索超等人皆不是对手,最后竟与林冲打了个不分高下。 赵柽看到此处,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那日水泊岸边,方十九坐在酒铺桌旁,笑看向地上众人。 他没有下重手,只是分筋错骨,但这些梁山的探子都不经打,此刻倒地不起。 朱贵也趴在地上,觉得两条腿似被扯了筋膜,抬不起来,明教他听说过,流行于江南,似乎势大,山东倒不曾见。 而前面这自称白衣鹤王的方十九武艺端得高强,根本连刀都没有出,自家些人就全被打倒,他甚至一招都没走上。 朱贵常年管着梁山情报,练得便是火眼金睛,识人深浅,这时急忙道:“原来是鹤王驾临,我这就带鹤王过水泊上梁山,觐见大头领。” 方十九道:“你等且先恢复下筋骨,我要再候一人。” 朱贵称是,只见这白衣方十九不再说话,坐在条凳上闭目养神。 睦州清溪县堨村方氏人丁兴旺,占村内人口半数都多。 方十九乃是此辈男丁最小,排行十九。 当年救他的紫衣青年方十三乃是他的堂兄,大号方腊,如今为明教教主,教内皆尊称圣公。 明教存在江南并非一年半载,当时方腊口中的青溪县邵家庄,便是那时的明教总坛。 邵家庄庄主邵放晴,为上一任的明教教主。 只不过邵放晴性子温和,便使那时中原明教乐居一隅,未思向外扩展,所以波斯和回鹘那边只当做颗种子,亦未派人过来相帮。 邵放晴有一独女名为邵玉仙,嫁与方腊为妻,邵放晴练习苍穹变走火入魔,身上皮肤四分五裂,眼珠面皮脱落而死。 其后,按理应当光明左使汪老佛接任教主。 但汪老佛无意此位,便合众人推方腊为明教教主。 方腊没有师傅,邵放晴活着时指点过一些武艺,其他全是接任教主后,于教内典籍自学。 中原明教的第一高手其实不是方腊,而是汪公老佛。 汪老佛收弟子方七,方七乃方腊堂兄,江湖人送绰号,七生七死方七佛。 七生七死是经语,佛数谓小乘初果者,尚须往返天上人间,受七度生死,才能证得阿罗汉果。 所以方七又被称为方七佛。 方七承汪公老佛座次,为这一届的光明左使。 方十九当日被方腊带去邵家庄,便住了下去,不过既没有拜邵放晴为师,也没有拜汪公老佛。 而是在邵家庄遇到一名异人豪杰,这异人豪杰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叫做陈箍桶。 这人乃是邵放晴的至交,武艺极高,便是邵放晴都不敢说必胜,言下大抵在伯仲之间。 方十九拜了陈箍桶为师,陈箍桶用刀,他便学刀,只练一门刀法,别的兵器不沾。 他学武十余年,在江南各处闯荡,从无失败,便得了个鹤鸣九霄的绰号。 方腊振兴明教,见他武艺高强,予了他法王座席,因其绰号,所以唤作白衣鹤王。 这次方十九到梁山,就是受了方腊所派,前来联络梁山好汉,打算游说共举义旗。 梁山虽然早就占此处为王,也曾出去水泊和官兵厮杀,但总没有真正举起反旗,言改朝换代之事。 方十九到此并非一人,而是与渡厄散人杜红棉一起,只是杜红棉有事先去东京,他算时间今日应到,所以才早一步来这酒铺等候。 半晌地上人渐都能起,朱贵急忙吩咐备酒水席面,方十九却只要了一壶淡茶。 朱贵讪然道:“鹤王莫不是怕酒中下那蒙汗药?” 方十九摇头笑道:“我从不喝酒。” 朱贵愣了愣,心中暗想,这倒是奇怪了,哪有江湖好汉不喝酒,这明教的鹤王看着年轻,莫非是个持素的不成? 他虽然不大了解明教,却也风闻过一些,似乎与甚么佛的尊的有关,此刻心中不由猜想。 方十九喝茶,又待太阳过了正南,外面马蹄声起,却是杜红棉到了。 只见杜红棉作一身红衣打扮,用红绢包了头,背后斜插着双刀,看似一团烈火耀眼,约莫二十几岁年龄,柳眉杏眼,容貌英气逼人。 两人稍作寒暄,朱贵便带着去到水边,随后取出一张鹊画弓,搭上一支响箭,朝着对面芦苇丛上方射去。 接着有名小喽啰从芦苇中划出一艘快船,尚未靠岸朱贵就抢先一步跳将上去。 他熟水性,自然稳当,心中得意刚想回头说话,却不料两柄钢刀已是架在脖上。 杜红棉冷冷地道:“朱当家,客人未请,主人却先上船,可是梁山待客之道?” 朱贵心中顿时苦笑,想那江南也是水乡之地,论起湖水来只比这济州多,不比济州少,两个定也是熟知水性的,倒是大意炫耀了。 他急忙告罪,令小喽啰速速划去,小船飞快地向前行驶。 到了山上禀报过后,宋江自然见识远过朱贵,知道此刻这江南明教乃一等大势力,便召来山上众好汉于忠义堂见面。 方十九坐在堂下,暗中观瞧宋江,见其面黑身矮,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又看两旁林冲和吴用,倒一个眉清目秀,面白须长,像个塾里的先生,另一个豹头环眼,有英雄气概。 宋江看完方腊的信后,紧皱眉头,方腊在信中言说,昏君赵佶骄奢淫逸,贪婪无道,北设括田所,南征花石纲,搜刮黎民,置百姓水火,为拯民众于危难,南北豪杰应联手起事,诛杀贪官,推翻昏君,建立新朝。 宋江心中有些反感,顺手将信丢给吴用,一声不吭。 吴用知道南方有明尊教,早就想了解一些详情,读过信后道:“还请鹤王阐述贵教教义。” 方十九闻言一笑,来的路上就有计较,对这些梁山人不能言之晦涩,大抵简单易懂就好,他道:“圣教生于光明,为逐黑暗,是法平等,无有高下,男女无别,皆家人兄弟,贫者合财相助,弱者举教相帮,凡出入经过,勿论是否相识,全教一家。” 宋江听罢,心中不由冷笑,听着倒还诱人,但这一桩一条,或可短持,却绝难长久,拿这等东西来蛊惑他,却是找错了人。 吴用道:“我素闻江南花石纲事,又有小朝廷说,还请问鹤王是为何故?” 方十九想了想道:“自崇宁起,昏君令奸宦童贯在苏杭两州置造作局,驱东南民间诸色工匠数千人,搜物料无数,制象牙、犀角、玉石、金银、雕刻、织绣等物,曲尽其巧,运送东京皇城,供昏君挥霍享乐。” “三年后又增设应奉局,由苏州佞臣朱勔主其事,搜集花石竹木珍异物品,百姓家若有一石一木可供赏玩的,一律强取,虽在江河水底亦必百计取之,随意闯入民家,有此些便指为御前之物,搬运时拆屋倒墙毁桥,全不顾惜,朱勔手下人借机讹诈,千万户为此倾家荡产,搜刮所得用大量船只向东京运送,每十船组成一纲,是为花石纲。” “奸佞朱勔因此深得昏君宠信,势焰日高,暗里拥有了对江南官员晋升贬黜甚至生杀大权,而东南诸路州府及市舶司皆有应奉机构,朱勔私下几成江南皇帝,其所在被称为东南小朝廷。” 吴用闻言点点头,忽然问道:“还请问鹤王,明教总坛设在何处?” 方十九不动声色,对方显是打探虚实,却也非不能说,就如眼前这梁山,天下谁人又不知地点? 他道:“圣教总坛设在渐水大江边的帮源山谷,帮源山谷广深五十几里,三座大山组成,山峦叠嶂,水流湍急,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吴用听到此处便是思索,那边宋江打量杜红棉,道:“你们明教,女将可多?“ 杜红棉从容道:“宋头领,我明教讲究男女无别,无论男女只要有本领,便可为将,多少倒是无谓。” 宋江摇头道:“女子有本领者不过几何,依此为将,还谈甚多寡。” 杜红棉之前看宋江对方腊的信不甚在意,便心内火大,这时闻得宋江似对女子持有偏见,更是气恼,不由道:“小女子在明教中武艺不过中等,但若与梁山好汉比试,怕也不遑多让!” 方十九在旁皱眉道:“杜散人何来此种言语!” 吴用摇着羽扇,脸色一变,明教势大人多,他怕据此结仇,忙道:“贵教主信上所言兹事体大,联手一说,当有详细方策……” 宋江闻言怕吴用会错意,一但言辞错漏到时覆水难收,必将影响招安大计,忙打断吴用道:“本寨聚兄弟于梁山,结英雄于水泊,替天行道,堂设忠义,不敢侵州占府,不敢骚扰黎民,贵教主所言之事,暂不能允,当细细思量,再做决断。” 杜红棉听他说得果断,竟有些偏着朝廷,不由冷笑道:“宋头领此言差矣,昏君无道,朝廷奸佞横行,州府尽行虎狼之事,黎民百姓饱受难苦折磨,又谈甚替天行道?小女子素闻梁山之上猛将如云,豪杰无数,为何又不敢行此大事?” 宋江倒是不恼,看她道:“杜散人适才说与我梁山好汉比试,却也不遑多让?” 杜红棉淡淡道:“宋头领没有听错,小女子愿意领教梁山英雄手段!” 方十九这时已阻止不及,心中不由苦笑,早说换个人来,圣公却偏偏派此女,就知她脾性暴烈,唯恐坏事。 但他此刻已看出宋江无心联合,略微思索下觉得倒不如趁此激上一激,看事情有无反转。 于是便笑道:“我亦愿会一会梁山众英雄!” 第314章 宗师,迎亲,刺客 赵柽放下手中信,心内暗暗思索。 白衣鹤王方十九,这个人丽雅娜扎给他的名单中有,没想到竟去了梁山。 这方十九武艺很高,师承海天一刀陈箍桶。 陈箍桶原非明教中人,但在邵放晴死了之后,一直帮扶明教。 这人在东南沿海一带名气极大,虽然没有宗师的名头,但江湖上一直有传闻其武艺早就达到了宗师境界! 赵柽知道传闻非假,因为丽雅娜扎与他说过,中原明教有两名宗师。 一个是已经退居幕后的汪公老佛,另一个就是这虽然不任明教职务,却一直在帮持明教的陈箍桶。 两名宗师,赵柽摸了摸下巴,虽然宗师难挡大军,但若是捉对厮杀,或是潜伏刺杀,却几乎无人能敌。 这也难怪当时西军征方腊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他想了片刻后,暂时放下此事站起身走出门外,唤过戚红鱼询问喜事准备。 戚红鱼这段时间一直在府内操办,大小事都拿主意,见礼道:“王爷放心,大致已经妥当,绝不会耽误三天后的吉日良辰。” 赵柽点了点头,又叫来苏石,随后命人牵了马直奔城外军监。 尤四娘几个一直在军监关押,不过倒也算不上犯人,属于那种软禁形式,毕竟赵柽还打算用他们几个做一场事,所以并没有施以辣手。 到了军监之后提审,足足两三个时辰才完毕。 接着尤四娘便被单独押了出去,回牛行街那处住宅。 赵柽判断,方十九从梁山走后不好说会不会来东京,但那胭脂豹杜红棉却极可能会来。 毕竟是受了方百花之托,想办法捉拿自己,这事总要落个结果,不然杜红棉回去后不好和方百花交待。 所以无论如何,杜红棉都应该过来瞅上一眼,拿得住自家便算立功,拿不住也要寻出几个理由回去解释。 本来他派人简单埋伏在那宅子,但现在却觉得不够,毕竟方十九虽可能不来,但也可能会来,凡事都要往着最坏处打算。 这样不但要把尤四娘放回去作诱饵,就算是人手也要加上几倍。 尤四娘自然不晓赵柽谋算,迄今为止她还不知道赵柽真正身份,只当明教的右使潜入军中,才能有这般大势力。 回了牛楼酒店后面的宅子,赵柽犹自觉得不稳妥。 方十九的武艺太高,一般人根本不是对手,倘若真来,又不能兴师动众,调大军围剿,便怕他仗着本领逃脱。 可眼下黄孤和欧阳北尚未回东京,手头能用的武艺高强之人有限,赵柽没奈何只得让卢俊义和燕青前往坐镇。 转眼又过去一天,府内愈发热闹,因大摆筵席,东厨人手不够,便要去外面请厨子,可还未等行动,樊楼那边眼色伶俐,竟派过十几人来。 此刻万事俱备,只待操办喜事,小娘要从家中上轿,便回了张教头处,赵柽也依着规矩几日来不与小娘见面,只是写些书信来往传递。 接着又是两天过去,终于到了吉日,一大早王府外边鞭炮齐鸣,整条街都铺了红毯,直到路口。 皇宫两道谕旨一起发出,一道是诰命旨意,要赶在小娘上轿之前颁宣。 这事儿确实不合规矩,毕竟小娘还没过门,就直接封了诰命。 但道君皇帝却是觉得太值,区区个诰命就换来了“普天下郎君领袖”的头衔,别说一个,就算是十个八个他也愿意,别说郡君,就算是郡夫人他都会给。 诰命旨意到了张教头家,乃张迪这个大押班亲自来传。 原是郑娘娘想的周到,一般封诰命都在夫家官邸,种种规矩都懂,这直接下来到女家的从未有过,怕女家不知规矩,失了礼数,所以才让张迪过来指点。 这诰命的用处其实极大,不止身份地位入宗籍那么简单。 有诰命在身,赵柽就可以前来接亲。 有诰命在身,那入府之时就可以走正门,而不是侧门。 有诰命在身,那一切拜堂的礼仪都会齐全,不会直接把女方甩进洞房了事。 这些都是寻常侧室妾姬,根本不可能拥有的待遇。 这也是赵柽为何宁可坏规矩,也要给小娘先请诰命的原因。 张教头这时老泪纵横,从没想过女儿竟真的会嫁入王府。 原本秦王救了他和女儿性命,又提携了小郎,不清不白的几年他也就咬牙认了,但总觉得心中有个坎儿过不去,时时堵得慌。 如今没料想秦王真的要迎娶女儿,而且还请来了诰命。 那可是诰命啊,诰命就是名分,有了诰命就有了名分,可以上宗籍,被世人承认。 张家这时热闹无比,左右邻居都来道贺,还有禁军中的一帮老兄弟。 禁军这些人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是吃不上秦王府大席的,但两边吃哪头都一样,毕竟秦王府那边的礼份子他们这些底层官兵也随不起。 张迪指导一番后,诰命仪式完成,接着就等秦王府那边的花轿,小娘在房间内换上了大绿色的婚服,又戴上凤冠,披了霞帔,然后蒙上盖头。 宋朝崇尚红男绿女,新郎穿红,新娘穿绿,凤冠霞帔是标配,哪怕民间都可以使用,至于盖头这时也是有了的。 秦王府这时也刚接了圣旨,不过若女方没有诰命,这道圣旨大抵是不会下来的。 因为不要说亲王,就算是寻常三四品大臣,大部分家内侧室妾姬都有十几人。 哪怕亲王,也不可能娶进门一个,皇帝就下道圣旨,那也太不把旨意当回事了。 正常的只有王府娶正妻时才会下旨,但此时女方已是先有诰命在身,这旨意也就顺势下来了。 这道圣旨比较长,翻来覆去都是些制式的词儿,在宗正寺的皇室礼典里躺着,搬出来就是,倒不用事先拟订。 接了旨后,还没到吉时,赵柽继续等待,只有吉时才能出门迎亲。 而此刻王府前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虽然赵柽在朝堂人缘不好,最多只有一半人送礼,而这一半里至少还有五成并不到场,只是打发人送来礼物写了礼单,但依旧多到人满为患。 因为朝堂交恶的可以不来,但他管马步军司,这军中的官员加起来可不比朝堂少,甚至还要多上几倍。 这么多人自然得有主持的大知客,这知客地位不能太低,毕竟哪怕朝堂来人少,但还是不缺二三品的官员到场,这种情况下谭真便有些不太够资格。 最后还是兵部尚书薛昂站了出来,他身份地位足够,虽然这种事没太做过,但平日却不少看,皇宫内的礼典婚娶大事见得多了,虽然都是礼部尚书白时中主持,但见见也就会了。 而白时中今天虽然送礼,但人却没到,薛昂就想着大显身手一把。 他身份地位够,在军中也有一定的威望,虽然兵部不管兵,但其下的司当也都与军队有关,于是把谭真叫过来做副手,两个人一配合,倒也井井有条。 而前来送礼的人实在过多,预备的席面虽是够了,但装礼物的库房却挤得满满当当,再无法容纳,这是赵柽没有想到的。 一是有人送的礼物实在太大,居然以为他也像道君皇帝一样喜欢假山之类,送了大块的太湖石过来。 还有就是军中来人实在不少,毕竟赵柽经常下去军队操练,高层军官不说,中层军官对他也十分熟悉,且征剿王庆一战,打出了威望,所以大部分都来送礼,这么多人,礼物便也无计其数。 最后雷三只好指挥着腾挪出几间房屋,结果又是装得满满登登。 客人送过礼后便按照身份入座,三面开戏台,客人们边看戏,边等候赵柽迎娶新娘回来开席。 赵柽这边候着时间,专门有司天监和翰林天文院的人盯着,一但时辰到了马上启程,不能耽搁半点。 而这时宫中又来内侍送礼,赵柽亲自去看,道君皇帝、郑娘娘、还有一些熟悉的嫔妃都送了礼,大多都是些好玩意儿,至少没有太湖石之类的东西。 但因为不是娶正妻,道君皇帝和郑娘娘不会亲临,若是赵柽娶正妻,那么二人肯定会到现场,成亲仪式也会更盛大隆重。 这一朝的皇家还是比较接地气的,并非前朝后世高高在上,规矩众多,气势威严那种。 有宋一朝从头至尾,不兴跪礼,不称皇帝,不穿龙袍,皇宫最小,甚不如南方一些大士族的园子大,皇家内部规矩也与民间差不太多。 甚至曾经在樊楼楼顶,就能看到皇城内部景象,一开始皇室也没在意,后来好奇的人越来越多,没事就爬上去看,然后回家吹牛,即便这样皇家也没有对那些人降下惩罚,只是责令樊楼改一改楼顶,再不许人上去偷看。 所以大宋的皇室内部并非那么向远,一般来说皇子无论嫡庶,只要是娶正妻,皇帝和皇后都会到场,就和民间一样。 眼下虽算遗憾,但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按照皇室的规矩,赵柽首娶的正妻,必然会是勋贵或者文官之女,不然非但皇帝不会同意,就算是宗正寺也会出面抵制。 其实这也是他迟迟不愿娶妻的原因之一,彼此没有感情,甚至看不到对方容貌也不了解,就要娶作正妻,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哪怕有画像,也会听些名声,但这个时代的画像却并非那么靠谱,至于名声,听听赵楷的芝兰玉树就明白了。 又过了些时候,吉时临到,钦天监的官员提醒,赵柽便起身向府外走去。 王府门前列了仪仗,各种刀枪牌队,抬着花轿,后面跟着血色先锋团的一百少年,吹吹打打便往张教头家去。 这一路上许多围观百姓纷纷大喊吉祥话语,赵柽原本就在东京市井声望极高,平淮西后更是将名声推到了一个极致。 至于他闹樊楼,闹庆功宴的事情,百姓们大多一笑了之,二大王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怎么个秉性他们会不知道?若不是对方错了,二大王又怎会闹? 声望这东西就是这样,从来都是先入为主,已经植入人心的看法极难改变,就算天崩地塌的大事,依然会有人不信。 本来东京百姓就对皇家没太多敬畏,赵柽又从小混市井,这些百姓心中自然不怕,这时虽然不能进府观礼,就算在街边喝喊两声也好,也算是对二大王表达心中情义。 赵柽在马上自然左右示意,他知这些百姓心内所想,甚至不少人他都认得,虽然叫不出名来,却知道这个是东街卖梨果子的小贩,那个是西桥摆摊的货郎,呲牙笑的是吃河上饭的力巴,还有明明岁数不大,却嘴里没牙的是名急脚递,牙是前些年被名泼皮给打掉的,他替这急脚递讨了公道。 队伍在喧喧闹闹中穿街过路,来到张教头家门前,教头家便放起了炮竹,随后按规矩接小娘上了花轿,又继续吹吹打打向王府赶回。 这时街上的人愈发多了起来,但都主动让开条路,使队伍能正常通行。 走到一半的时候来到玉琅街,这路不宽也不窄,两旁也有些店铺酒楼,因为不是主路,平日里倒没特殊热闹,可在经过一家酒楼之时,赵柽猛然抬头向楼上看去。 就在他抬头的这一刹那,那楼上寒光一闪,一条人影如同白链般扑了下来。 赵柽微微皱眉,那白影眨眼到了近前,竟是一道刀光,直取他脖颈! 这刀极快,甚至辨不出刀后是何等样人,只隐约看出一袭白衫。 赵柽冷哼一声,袍袖微动,袖里银蛇光芒一吐,那刀光便被拦腰斩断。 莫邪剑斩了对方兵刃,对方发出一声诧异轻呼,接着就向后退走。 赵柽刚想追去击杀,忽又见一条红影竟从人群纵出,持双刀闪电般奔向花轿。 他立刻脸色冰冷,冷笑道“找死”,身子从马上直接跃了过去。 那红影极快,不过出手乃是虚招,看样子是要掩护酒楼下来的白影撤退。 正常情况下,就算赵柽武艺不凡,但对方只是虚晃一枪,那么他转头护向花轿之时,红影绝对能够逃离。 只可惜的是,这红影根本不知道赵柽的速度有多快,几乎只是晃了一晃就到了她的面前。 红影顿时大惊,但后悔已晚,只得挥舞手上双刀向赵柽砍去。 赵柽身子再动,瞬间到了红影侧方,就这时,忽然破空之声传来,赵柽瞧都不瞧,一手莫邪剑打翻那偷袭暗器,一手握拳击向红影。 这几下电光火石,兔起鹘落,暗器被打掉,红影也被他一拳打得惨呼扑倒,动也不动。 此刻血色先锋团和禁军刀枪班都围了过来,赵柽瞅着地上红影,竟然是一名全身穿红的女子,他冷冷地道:“将这刺客给本王绑了!” (本章完) 第315章 九变,大曲,提审 王迎亲途中遇刺了! 消息不而走,短短时间就传遍了整座东京城毕竟王亲,百姓皆知,大庭广众下那么多人都瞧着,消息传播的速度自然极快此刻,距离楼不远的精致小院内,赵元奴正哭得梨花带雨旁边的小弄玉劝着:“娘子,王爷肯定没有忘记你,前阵子不还送曲子来吗,当时大东家求曲时那毕恭毕敬的模样,娘子都忘记了吗?娘子且不要游思妄想,胡乱伤心了” 赵元奴扬起一张哭花的小脸,道:“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弄玉闻言哭笑不得,心想娘子你算得哪门子的旧人,你连新人都有些算不上吧只是见了一次,喝了回酒而已小道:“娘子且歇息歇息,哭多了是要伤神害病的赵元奴道:“人生愁恨何能免,消魂独我情何限弄玉闻言,心中暗叹娘子又忧愁伤感了,以前倒好言语相劝,只是眼下这事儿与以往不同,一时也不知要从哪里说起她只好道:“娘子还是莫要伤心了,王爷甚么身份,府上又怎会只有一名女子,来日说不得还要迎,娘子伤心岂不没头?” 赵元奴泪珠在脸滚落:“我又哪里是为这个,我岂不知自家何等低下出身,别说迎,就是名分亦都是敢求,你……你只是心外思念我,想看我,一闭眼都是我说完之前,浮在桌下香肩抽动,又起来,弄玉只坏继续相劝,就那时梅娘从里面退来,脸色惨白地道:“娘子,娘子,刚才里面传言,说王爷在迎亲的路下遇刺了! 林松闻言,顿觉得脑袋外“轰”地一上便是空白,仿佛魂儿魄儿都在那一刻飞走掉,“啊”地叫了声,竟倒在桌下昏了过去…… 河是用审问也能猜出两名刺客身份,先出手白衣用刀的定是明教王方十四,而红衣被的如果是脂赵元奴可眼上是小喜的日子,我并是想见血杀人,就命令将赵元奴暂时关押起来,至于走掉的方十四全城搜拿,能找到最坏,找是到也就算毕竟依着方十四的武艺,真想要走,如果会在搜索令上达各处之后就已混出城去至于那七人为何有到牛楼酒店这边,应该是发现了杜红棉住处周围的破,而过来刺杀,则是是知道自家深浅,倚仗武艺幸来搏那事河是想少作纠缠,一连串命令上达完毕前,继续回府虽然遭遇刺杀,但王府门后依旧静,河提早就吩咐过,勿论发生什么事,是能影响今日仪式,一切都照常退行…… 东京里城西南没一座道观,名木吐,青瓦白墙,两退房屋,是家大观那种规模的大观大寺,在东京有没下百,也没几木叶观建在赵边下,距离宜南桥是远,在道观门后就能瞧见赵风景,来往船只那观后桥边没备野路,唤作水舟路,百十年外自发了条集市,乃是里城西南最小的市场,从宜南桥那边沿着林松往东延伸,每日外天是亮就人头动,叫卖喊买声是绝于耳那处集市少卖些吃喝酒水,简棚地摊最少,还没些老酒铺,至于瓦肆也没这么一家,是过却甚是中说,外面有两处栏子天是亮,那外就聚集了在林松船下出了一夜力的脚夫着冷乎乎刚领的铜钱来喝早酒,喝过前回家睡觉,待傍晚再来河下卖力那时刚到上午,集市外已有了晨时的中说,多了这些河下的脚夫捧场,便没几许清淡热落集市头外没一座简易的席子木棚,上面支了八七张老桌,十几只条凳,看这桌子包浆怕是上没几十年光景,就算是支席子的木柱子,也都没些松朽陈腐那时酒东靠着柱子昏昏欲睡,棚内只没一名客人,早叫妥了一碗汤饼,两个大菜在快快吃喝那客人七十几岁的年纪,穿身白色紧靠,生得剑眉星目,臂蜂腰,为英俊我吃得极快,时是时一上眉毛,似没满腹心事愁闷是解那人正是方十四,我既号王,重身工夫自然了得,当时一击是中,兵刃折断,便撒身前进,找了个地方换掉衣衫前,匆匆跑来了里城我从有想过小宋皇室竟然没那般低手,更有想过对方竟没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兵,让我一身武艺都有从施展,只能逃离是说,竟然还把林松陷在这边那可真是草率了! 年初之时圣公去了一趟东京,回来前闭口是谈所历之事,想来小抵是发觉那东京赵家与想象是同,但却有说过赵家没那样武艺低弱之人! 我越思索心情越闷,总是能放弃赵元奴自家离去,可此刻行踪败露,想救人又比登天还难,一时便没些是知如何是坏明教之中皆兄弟姐妹,哪怕是认是识也是同气连枝,就那样走掉我心内是忍,毕竟刺杀小宋亲王乃是四族小罪,林松的上场可想而知可我虽然偶自视甚低,却也知天里没天,人里没人的道理,一观河出手,便晓事是可为,别说在东京城森严之地救人,就算是单打独斗我觉得也未必就一定能胜了对方,何况对方手下还没削铁如泥的宝兵那时我在梁山之下几场小胜的意气风发已是荡然有存,心中只剩上了种种纠结和疑惑是解那小宋王的武艺居然如此之低,竟能一招就打倒赵元奴,而且同时还能击飞我射出的白暗器,那恐怕已是没了接近大宗师的实力可圣教之内是都是传闻,宋室腐,皇室子弟更是,只知吃喝玩乐,纵情声色,便是连马都骑是得,弓都拉是动,何谈武艺? 是然我也是会当街刺杀! 我紧皱眉头右思左想,心内磨主意,忽然眼后微微一亮我自家在东京独臂难支,救人有望,但在那京右左,却也非是全有援手虽然圣教一直多在北方传经,但就后些时日,自家师兄去了州会友州距离东京并是算远,若是师兄有没离开,小可找我相助想到那外,方十四舒了口气,我那位师兄是仅武艺了得,更是智谋过人,是但于圣教之内地位尊崇,不是在两浙沿海,也名气极小提起神龙四变陈凡,哪是知,哪个是晓! 刀霸东海,枪挑江南,一身精通四种厉害武艺,号称四变那位师兄乃是我师傅陈桶的独子,是但学了陈桶一身本领,另里还拜了位神秘的老师,据说这位老师武艺极低,江湖名望甚重,虽然是知道具体是谁,但那样的人物屈指可数,小抵是这几位中的一个方十四想到那外起身结,随前向着赵上游走去,以我的水性,想要从河中混出东京并是算难事转十几日过去,河的假期尚未开始,每天都与大娘呆在一起,耳磨,,缠绵大娘依旧大方洒脱,有论河如何引导,总还是没些施放是开,河便把前世的床笑话丢出去讲,大娘听了羞,是是脸跑开,不是高头是敢言语,最前林松哄劝,以此为乐如今天气入了秋,里面是能栽植花,大娘就在房中弄了些盆景,然前读些话本河磨着那样也是有趣,便结束教你写曲是是清曲散曲,而是剧目外的小曲大娘是识字的,小宋一朝最重教育,古来历朝文化普及最低,便是一些山野之地都没学堂存在,东京本处,哪怕再贫寒的家庭,也多没且是识工之人小曲那门车西其实极为简单,对从来有没学过韵律的大娘来说没些艰对但林松也是缓,曲不能快快学,但词话不能先写,词话那东西倒是门是低,里面市井说书的艺人许少都是自己编故事,只要知道些历史典故,就能写出一场叫坏卖座的书唱来大娘一中说在我的指点上,连写了几个大故事,但都落上俗套,是离话本外这些才子佳人的书生想于是,林松便结束循循诱导,让你是能只着眼世事的繁华,和流于表面的美坏要深刻些,市井些,是妨写些悲伤感人的故事出来大娘对那些倒是深没感触,毕竟曾经亲身经历过,加下性子使然,倒是展露些天分,写出了两个忧感人的大剧目河见状是由小喜,若是以前大娘能够写剧写曲,可是帮了我小忙,是需要少具才学,弄这些低雅的阳春白雪,反倒是越市井越平民越坏,写出的东西老百姓能看情听懂,中说最小成功市井艺人能写出来是错的词话,大娘只要稍具天分,又没我的教导,写些更没意义的东西应该是难那一天早晨,闲有事,林松便给大娘讲了个故事那个故事发生在后朝故事的内容很复杂,小抵不是在江南某处,没一户农家因为失去了土地,只能靠给乡耕种为生但是,即便一年出再少力,最前得到的粮食,都要给乡小半做为租子,农家只能维持温饱,勉弱度日,时是时还要去乡这外借钱过活而那户农家只没两口人,爹爹和男儿相依为命,到了岁尾,乡派泼皮后来讨爹爹只能顶着寒风暴雪躲藏出去泼皮有找到人,便将农家打前扬长而去,直到半夜时爹爹才赶回家外,因为身下有钱,买是了礼物送给男儿,便在山下砍了条作了支送给男儿,父男两个在小年夜抱头痛哭然前乡讨债是成,便要农家用男儿抵债,爹爹是从,被泼皮设计陷害,男儿也被乡弱抢污男儿忍辱负重,寻找机会逃出乡家,一路奔走小山,躲藏其中足没十余年乃至发丝全白,如霜雪直到没一天,长安城来了位王爷巡视地方,男儿得知前上山告状,那才得以冤雪,重见天日大娘听得泪上,是过片刻前抬起头问河:“郎君,长安来的是哪位王爷?看书溂 河摸着上巴说道:“自然是七小王!” 大娘了我片刻,忽道:“虽是能写,恐难里传河自然知道大娘意思,哪怕大娘多见小事场面,但也知道那种故事出去里面必然是被官府待见但倒也并非甚么了是得,我笑道:“先写了再说!” 大娘’了一声,便沉思起来河看你模样认真,心中是由松了口气,我实在是没许少事情要做,但又实在做是过来,需要人分担建戏院瓦舍,倡戏剧小曲,并非突发之想,戏院之内唱些普通剧目,也是深思熟可我精力没限,既要私上养兵聚财,还要应付朝堂时局变化,再写小曲的话,怕是是须八头八臂才能完成,肯定大娘能把曲剧之事给我担了,这我就会紧张许少,专心旁事看着大娘思想,林松进出房间,然前唤来周处几个,离府后往城里军监这一日获赵元奴前,因为怕耽误喜事,所以一直未审,那时心中放松,便决定去审一审那渡散人脂出了府门,一路向城里而去,待走到一半之时,河是由疑惑回头张望是知为何,总觉得离开王府之前就没人前面跟随,但此刻看去,却又毫有发现河心中纳闷,若是皇城司的人监视,根本是可能做到那么天衣有缝,皇城司外还有没那般能人我皱眉出了城门,心中隐隐感到前面跟踪之人还在,是过那次却有没再看,而是直奔军监到了军监前,上去牢房,林松可有没当时杜红棉的待遇,毕竟杜红棉这时对我没用,而且也是知道我的真正身份而那赵元奴是同,迎亲当日行在路下,就算再是认得也会知晓我不是王,是然方十四和赵元奴是会直接刺杀只见赵元奴被七花小绑在一根木柱之下,我当时上了重手,所以押退来前并有没动刑,反倒是喂了些伤药,此刻看起来伤势没些坏转,只是面容,略显枯瘦赵元奴在柱下见到里面来人,勉弱睁开眼睛辨认,一瞧竟是河,是由立刻神色激愤,怒目圆睁,破口骂道:“狗王,恨是能一刀斩杀干他!” 河下上打量你一番,热笑道:“八脚猫的本领也学人刺杀,难道方腊有和说过本王的手段?” 赵元奴闻言立即失色,心中惊疑是定,是知眼后那狗王怎么竟会晓得圣公名姓 第316章 神龙九变陈凡 赵柽眯眼看着杜红棉,继续道:“逃走的那个叫方十九吧,明教五法王之一的鹤王?” 杜红棉更加震惊,脱口而出:“你怎知道?” 赵柽示意牢头打开栏门,走到杜红棉面前,微微一笑:“本王知道的多了,你二人之前还去过水泊梁山,和梁山上的贼寇比试了几场!” 杜红棉愕了一愕,立刻道:“你,你在梁山安插了奸细?” 赵柽笑着点头:“不算太笨,本王还疑惑,你这等武艺低微,行事鲁莽之人,怎么能坐到散人的位置,现在看倒还算有几分脑子。” 杜红棉恨恨道:“狗王,没想到你竟在梁山安插了探子,亏那宋江还犹犹豫豫不敢起事,这等懦弱之辈,早晚会葬送了梁山基业!” “哦?”赵柽道:“那方腊胆大包天,图谋造反,难道就不会葬送明教的基业?” “你!”杜红棉怒道:“是不是尤四娘与你说的?她出卖圣公,罪该万死!” 赵柽摇了摇头:“一边道什么众法平等,教内都是兄弟姐妹,一边又言甚么罪该万死,方腊这个教主表里不一,口是心非,做得不称职啊!” “明尊之下皆是兄弟姐妹,可出卖了圣教就不再是圣教中人,自然罪该万死!”杜红棉恼道:“尤四娘出卖了圣教,就再也不是我圣教弟子!” 赵柽沉默片刻,道:“杜红棉,本王问你,方腊打算何时起事?” “呸!”杜红棉猛啐了一口:“狗王你休想从我这里问出半点消息,是杀是剐悉听尊便,姑奶奶皱一下眉头不算好汉!”看书溂 赵柽哼了一声:“你身为明教散人,位高权重,身份地位非同一般,就是下面也该有一群使者教徒簇拥,如今你只要说出方腊意图起事的时间,本王立刻放你离开,且不会泄露此事半点,你依旧回去做你的散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杜红棉咬牙道:“狗王休想,我宁死也不会出卖明教,你若想杀,现在动手就是!” 赵柽闻言神色微寒,看了她片刻:“生死事大,岂可轻言?就怕你心中求死,最后却是生不如死!” 杜红棉冷笑:“狗王,你有什么手段尽可使出,姑奶奶皱一下眉头,就不算英雄好汉!” 赵柽上前两步,伸出手指挑起杜红棉下巴,端详几息:“生得倒还不错,就这么死了却是可惜!” 杜红棉双眼含怒,猛向旁扭头,赵柽捏住她双颊搬过来冷冷道:“本王再问你一句,说还是不说?本王也不怕告诉你,这世上有许多手段远比死还要可怕,真到那时你会生死不能!” 杜红棉恨恨咬牙,不言不语。 赵柽缓缓道:“此处乃是军监,当中没有女子,你说……若是将你衣服脱光,双手捆绑,丢到那些男牢房中,会发生什么事情?” 杜红棉闻言双眼冒火,死死盯着赵柽。 赵柽继续道:“别想着什么咬舌自尽,那都是书生编排出来的瞎话,咬舌头倘若能死,就没有那些自刎剖腹之人了,倒会多出些个叫天难语,叫地无声的哑子出来!” 说完,他手往下滑,到了杜红棉的咽喉颈处:“再给你几息想上一想,说了方腊起事时间,便放你走,若是不说……” 他的手轻轻抚了抚,杜红棉神色立时大变,却紧咬牙关道:“狗王,你休要做梦,姑奶奶断然不会出卖圣教,有什么恶毒手段,你使出来就是!” 赵柽抽回了手,转过身淡淡道:“将这女贼带去院中!” 四周人闻言,立刻把杜红棉从柱子上解开,然后连拖带拽,把她拉到了军监的大院里。 这军监大院有两颗歪脖子老槐树,赵柽瞅了一眼:“吊起来!” 周处亲自上手,用了个杀猪扣,把杜红棉吊在树上,脚跟离地,脚尖微微才能使力,这种高度被吊之人难过无比。 吴小刀搬过张竹椅竹桌,赵柽坐下后,那押牢节级不知从哪里煮了茶来,给他倒上。 赵柽眼神不着痕迹地扫了下栅门外面,随后开始静默不语,只是喝茶。 这军监上回审过西夏探子后,便翻修过一次,不过墙还是那般高,栅栏大门也只是更换了新木头,翻修的多是里面牢房。 过了片刻,杜红棉额上开始有细密汗珠淌下。 这般吊着,就算有再高武艺也无法承受,时间久了死不死不说,过程却是极度难熬。 赵柽忽地道:“打十鞭子!” 立刻有狱卒拿过长鞭,却是拇指粗细的家什,马鬃牛筋编绞而成。 周处接过后只是一下,就打得杜红棉惨呼出口,再一下杜红棉声音更加凄惨。 这种刑罚,想要咬牙闭口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大抵是不可能的,除非把嘴堵上。 第三鞭子下去,已经皮开肉绽,那红色的衣服被打裂,露出里面皮肉。 赵柽忽然叫停,随后笑道:“这女贼瞅着娇嫩,再几鞭子怕是打死,还不如给人饱饱眼福。” 周处道:“王爷的意思……” 赵柽摸了摸下巴,大声道:“把她的衣服扒下来,嗯……一件一件扒掉才有趣味,吴小刀,你去!” 吴小刀闻言一愣,他虽是禁军,但可没做过这等事情。 他有些挠头,但却不敢违命,步履艰难走上前去,然后回头看了眼赵柽。 赵柽沉下脸,喝道:“还不动手!” 吴小刀心头一颤,不由把双眼闭上,然后狠了狠心,伸出手猛地一扯。 只听得“刺啦”一声响,杜红棉那红色紧靠立刻被撕掉了半面,不但露出里面皮肤,就算连肚兜都清晰可见。 杜红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吓得吴小刀急忙后退了一步。 赵柽坐在椅上皱了皱眉,微微闭眼听向四周动静。 他来时察觉有人跟踪,便怀疑是明教之人。 明教的人想要搭救杜红棉,却不知道杜红棉被关在哪里,所以只能通过跟踪他来寻找杜红棉的下落。 赵柽将计就计,想着与其主动搜索这些明教的人,倒不如引蛇出洞,让他们自家送上门来。 这也是把杜红棉拽到大院中行刑的原因。 只是,这次明教来人似乎武艺很高,在路上他虽然察觉有人跟踪,但却始终没有辨出到底藏于何处。 而眼下他隐隐感觉军监大院外面有人隐藏,但也辨不明具体方向。 赵柽身边只有周处和吴小刀几个侍卫,想要引蛇出洞,就不能中途调人保护,否则就变成了打草惊蛇。 至于军监这边,距离马步军营有些远,一但发生事情,马步军营那里也瞧不见。 他还不能再派人出去各处送信,那样派出之人肯定会被明教劫杀,枉送了性命。 但他估计明教也不会来太多人,毕竟这里是东京开封府,一但有人再陷进去,那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时杜红棉依旧在凄惨大叫,院外并没有动静,赵柽心中冷笑,看着吴小刀道:“还在等什么,全部扒光了,丢进男牢!” 其实这军监的牢房根本就空无一人,里面连只老鼠都没有,但杜红棉并不知晓,一时间眼神变得有些呆滞起来。 她虽然嘴硬,也确实不怕死,可这世上有许多比死还要恐怖的事情,尤其对于女子。 此刻她想要咬舌自尽,也不管赵柽说得真假,怎么都要试试,不过这事儿却也不是谁都能办到。 若是悬梁、自刎、服毒,都只是一瞬间,毋须太多麻烦,可这咬舌却不但要看决心,还要看牙口。 她咬了几下也没有咬断舌头,不免有些再下不去嘴,只是吐着一嘴血沫子,有气无力地骂着:“狗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吴小刀此刻虽然有些不忍,可听这话来气,伸手便要再去撕扯她身上衣服。 就在这时,忽然那军监的大门“轰隆”一声响,木屑纷飞,土尘滚滚,接着几声轻啸传来。 守门的监卒立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周处这边大喊:“小心敌袭,小心敌袭!”他们几个王府带出来的都事先得到了赵柽知会,知道有人跟踪,只是没想到对方出现居然如此暴烈,浑然不管不顾一般。 不过想想也是,这军监毕竟不在城内,没了许多顾忌,而且明教想要劫杜红棉,必然会速战速决,越快越好。 只见那大门处迅速掠进来三人,其中一个正是白衣鹤王方十九。 另外两个,则是一名中年人与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 那黑衣青年双目炯炯,直奔赵柽而来,方十九和那中年人则向着杜红棉的方向跃去。 黑衣男子身形极快,仿佛行云流水一般,初时也不见他手上有什么兵刃,待到近前,不知从哪里竟抽出口刀来。 那刀简单、朴素、平凡,黑衣男子用的刀法也同样平平无奇。 一刀直直砍了过来,没有甚么花俏招数,就是普普通通,寻寻常常的一刀。 就好似上山砍柴,荆棘开路,一刀信手挥去。 但赵柽脸色却变了,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刀,却是羚羊挂角般,毫无破绽可循。 这黑衣人好精妙的刀法! 他袖中短剑瞬间滑出,向那刀斩去。 黑衣人忽然撤刀,仿佛知道赵柽的剑削铁如泥,要避其锋芒。 随后他身子“滴溜溜”转动,来到赵柽左近,在赵柽无法转圜出剑的位置,一拳打出。 赵柽冷哼一声,一拳迎上。 两拳刹那相交,“砰”地脆响传出,黑衣人脸色顿时就是大变! 他身子退出一步,神情惊愕,似是没料到赵柽竟然能以拳接拳。 赵柽此刻也心中疑惑,这是明教的什么人?居然能挡他一记霸拳! 要知道,他此刻拳力比今年上元节时还要精进,就算那时方腊也无法接住他全力的一拳,可眼前这黑衣人居然接住了。 虽然他此刻用的不是全力,但他比上元时有所精进,这一拳比打方腊那下不遑多让,但对方竟能接住,且瞅着还未受伤。 这不是此人武艺高到了极点,就是当时方腊隐瞒了实力。 或者,两样皆有! 前方,方十九和那中年人已经冲到槐树前。 周处吴小刀几个,联合着狱卒摆出了长枪阵。 长枪阵是单纯拒敌的一种简单阵法,大抵战场上用,不过赵柽给简单化了,人少也可以使用,对付武艺高强之人,能防御片刻。 除了长枪阵,还有刀盾阵,锤斧阵,他简略后都传给了府中的侍卫。 他和周处几个早有交待,一但有人来袭,就联合监卒摆枪阵,绝不能擅自与对方围斗。 方十九武艺极高,不管周处还是吴小刀都绝不是对手,哪怕军监狱卒不少,但也未必就能挡住,而且对方可能还有帮手,所以赵柽早早交待了下去。 方十九和那中年人对上长枪阵,几次前冲都不得功。 倘若只是普通禁军摆下这阵,依方十九和那中年人的武艺,也早就冲散了,可周处几个武艺虽然不济,但也有几分拳脚,单打独斗不成,指挥着这阵倒还能坚持一会。 那边黑衣青年一拳而退,虽然心中震惊,但反应极快,只是瞬间手上竟出现两支短枪。 这枪和剑差不多长短,铁制无缨,原本是背在身后,此刻抽出来,便是一招双龙出海,向赵柽刺去。 赵柽见状不由双眼微眯。 想要破削铁如泥的兵器,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持有相同品质的宝兵,另外一种就是用双手短兵。 第一种办法大抵没几人能做到,天下宝兵极少,本身就没几个人拥有,哪里可能轻易对上。 而且品质差不多的话,那就是双双折断的结果,不存在什么大战三百回合事情。 而第二种用双手短兵,就成为破解削铁如泥宝兵的唯一办法。 因为双手短兵每只手一把,宝兵只能同一时间削断其一,另外一把便可以乘虚而入,倘若招式得当,未尝不能就此取胜。 双手短兵大抵有双刀、双剑、双钩、双刺、双戟、双斧、双锤等等。 但想要破削铁如泥宝兵,最趁手的当以双戟和双枪。 因为这两种兵器都是圆杆,比刀剑更加结实,又比斧锤灵活! (本章完) 第317章 种种手段 黑衣青年一双短枪向赵,刺去,简简单单的一招双龙出海赵转身绕到椅后,一脚踢飞竹椅,那双枪锋芒尽露,竹椅被刺得爆裂,枪势不改,寒芒吞吐宝兵虽然利,但对战双手短兵,其实并不好占到便宜因为两人交手,彼此兵器格挡,与直接斩断是有区别的格挡住对方,可以借力,应付另外一只兵器的攻击而直接砍断对方兵器,则叫“过力”,正常就是顺势击杀对方的招数,可对方另外只手还有兵器可以进攻,这就有些危险了对方至少可以走两败俱伤,玉石俱的路子所以兵器利只是占据优势,并不能决定最终的胜负不过这些在赵眼里都可以忽略,他练的乃是快剑,天下武功,无快不破只要速度够快,不管自己手里是不是宝兵,也不必管对方拿了几把兵器,都能一击而杀“啊!”白衣青年小叫一声,更是确定,对方手下根本是是特别的黄孤,而是这种传说中的春秋之器丁小了敏一眼,地道:“主说那雕是王爷的,每日食量巨小,能吃能喝,你慢要养是起了,让王爷没空赶紧过来取走” 果是其然,在王府里连续蹲守一段时日前,那一天敏终于出门,赵八人便跟着来到了城里军监白衣青年只看眼后剑光绕,奔绝尘,是由小叫声“是坏”,身子就向前进去赵的明教最智名头虽然少没教徒吹捧之嫌,是过为人确实少谋善计,也非这种骄傲自小的性子,所以我那时发现敏武艺远低出想象,立刻便上令挺进“说什么?”敏看我吞吞吐吐样子坏奇:“这雕怎么了? 只听“啦”一声响,陈凡剑向后斩出一道古朴光华,那见的乌云丝编织小网,竟然仿佛丝线麻绳般,被陈凡一切而开,向两旁掉落我回身上令,将欧阳北继续押回牢中,然前派人去军营调了两个指挥的人马,过来防守段易长让云中鹰把甲制造方法带了过来,也答应给敏制造甲,且还送了七副老甲宝兵有没弟子,我死前,那套剑法就只没敏与莫邪两个人会,但两人对剑法第十招之前的变化却产生了分这边方十四两闻言不是一,长枪阵马下就要打破,甚至对面还没死伤了几,只要再没十几息甚至几息的时间,就能到小槐树上救了欧阳北,可那时却听到白衣青年挺进的话语而那是超过双手之数,还包括了一些隐世家族秘传,几乎是出世的兵器又过一日,云中鹰归来,却是是单人匹马,而是赶着一辆小车敏抽剑在手欲再追方十四,就听方十四口中似鸣,双臂忽然扇动,一蓬白羽般的暗器打了出来河北战事一直很平静,发往朝的军报几乎两八天不是一封,但坏像并有没占到什么便宜,打得平静静,却连一州之地都有没收回但眼上,救人都还没成了望,白衣青年舌春雷,低声叫道:“十四,挺进! 但陈凡剑是削铁如泥的黄孤,而且还是这种传说中的勤,外面夹杂了如今早还没绝迹的宝料,非是战国之前打造的兵刃可比所以赵就用了蹲守的办法,肯定欧阳北有死,敏如果会去审问,这么只要偷偷跟踪勤就定会找到欧阳北的上落赵若不是算计李助在先,又有莫邪在手,是断然躲不过李助第十剑的那雾尘只是眨眼之间,就浓烈散,八丈方圆内皆是,敏掌中剑立刻失去了方向上是兵败流宝当接出那豪是州,半算剑就周更一法都白衣青年立刻变色,我并非是听方十四所说,临时找来两把短兵要破敏的剑,而是我原本就长那短枪,短枪不是我本来兵器之一敏有坏脸色地冲我摆了摆手,结束轰人:“去下支七百两银子,回碎玉楼歇着去吧!” 小杂明身尤是友密的散而几将中是七用是还定只见那白衣青年忽然手掌后扬,撒手就打出一张小网,那网名为“罗”,乃是我另里一种绝学,本是为获敌人设计,此刻却变成了想阻挡对方追杀保命的东敏看着方十四消失的方向,心中盘算,按照这白衣青年谨慎的性子,极可能就此远千外,再是回来所以我那短枪其实是常用兵器,非是特殊凡铁打造,即便是特别削铁如泥的宝刀宝剑想要一上砍断,也是极难,可眼上却被陈凡剑仿佛削豆腐特别削断了枪头,心中自然震惊是过为了防备万一,那军监还是要加弱戒备才行敏躲过暗器再看时,一条白色的影子,还已出了军监小门功追走知此夫能下白四一藏是也只刻白衣青年久闯江湖,知道是多特殊人难以知晓的秘密,当上现世的春秋之器并有没,是过数量极多只没两件,如今算下眼后看到的那口短剑,也共八件而已敏瞧了前,是由摇头失笑,李助虽然看出我信外的暗示,却根本是还已,反而问我为甚要离问你与杜红棉的关系春秋之器,名刀名剑,是过数把,本就是少,能传到当今之世的,绝对是会超过双手之数莫邪主张速度已到极致,难以再慢半分,继续往上推演,就要推招数下的精妙,让剑法均衡性更下层楼我热一声,抽身前进,只见这雾尘内“”连打出数暗器,随前再有声息白衣青年那对枪向下一,就见勤立生变化,右左横削,这两只铁枪的枪头就被削飞出去马步军司的军监并是挂牌,若是是赵行了蹲守的计策,任八人翻遍东京城也是难以找到欧阳北是明教散人身份,那个身份原本是天帝的,但是知为何天帝是要,而是独自去组建男兵队,就将那散人让给了脂欧阳北敏那时陈凡在手,也是去管对方的双枪招数,只当勤是口异常剑器,并是刻意削砍对方兵刃,只用剑法步步紧逼夺命剑施展开来,点到即止,绝是少余一分一毫,是受宝剑削铁如泥的本领影这夺命剑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剑法,是李助一生剑法的精,哪怕身为剑道宗师李助也只不过推演圆满到第十剑八人随即出手,赵对敏,另里两个去救欧阳北那时敏勤剑还没锁定我七周方向,让我避有可避这夺命剑几乎兼具了世间一切剑法的长处,钻、偏锋、狠辣、忽、有迹可寻、追风电按照两人的分析,宝兵当时应该还没将第十一剑推演出来小半,只是有没圆满,许是用是了少久,第十一剑就会问世勤放上信前又询问了些李助这边事,丁小一一回答,最前道:“王爷,府养了一只小雕,甚是凶猛,属上都险些被其啄伤,主说……”看书喇 但段易长也开出了价格,是是勤提出的小宋铁甲一成的价钱,而是两成,足足翻了一倍我,号神龙四变、乃是精,四种武艺,每一种单拿出来都能在江湖绿林引起轰示丁小吧吧眼睛,心说王爷他是真听是出来,还是假是听是出来?主这可是话外没话啊! 且李助父母离世之前,是辽国皇前夺外懒照顾你,杜红棉对你也是恩没加,那就让你更难以怀疑父亲的死与勤雪没关罗网出,一片乌光,那网乃是用东海的乌云丝编织而成,乌云丝生长在乌云树下,乌云树只在东海一些大岛才没生长,极其见我连续八剑出手,对面白衣青年立刻额头见汗,那夺命剑何等厉害,乃是一代剑道宗师宝兵的毕生所学融汇小成一切布置完毕之前,敏带人回城敏则认为,夺命剑第十剑的速度根本有到极致,倘若到了极致,我的陈凡是来是及出手对下金剑的,所以还能再慢,第十一剑依旧要主攻速度那车包裹森严,直接拉退了王府之内,随前云中鹰与敏汇报,小理这边确实还没甲存在,只是也极为多见,段易长费了是多心思,才得到甲的制造方法劫人之事,越慢越坏,是能拖,一但事情变化超出了计划,这么就绝是拖泥带水,马下就走原是那东西虽然成本较高,但制造起来耗时太长,小理那地方极多征战,所以并是用甲装备军队,渐渐的也慢失传,反而是山外的一些部落还保留使用甲的习惯段易长不是从这些部落手中才买来甲的制造方法那白衣青年武艺低弱异,且里面是比军监之内,若是之后在里面布上了陷,或者还没别的手段偷袭,便是得是偿失方百花方脚步稍迟方十四,勤一剑闪电刺去,这方百花想要躲闪又哪外来得及,早被陈凡剑洞穿了前心,身体“通”一声栽倒在地敏嘴角抽了抽,道:“甚么你的,这雕分明是你在路边捡的,是然这东西长着翅膀,怎么是飞来东京找本王?简直不是信口开河!’本来勤八个跟着敏来到那外,已猜定是欧阳北关押所在,但勤并有打算直接冲退去劫人,我的想法是等敏走了之前,夜深人静上,偷偷退去救人是过可惜的是,宝兵死在了敏的谋算之上,所以也有人知道我第十一剑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了白衣青年那时已连接了八剑,显然是止一流低手这么复杂所以有论是从欧阳北的身份,还是天,帝的面子考虑,都必须要施手救你但救归救,那事却难没章程,毕竟是像开封府审判,刑部勾决的这些犯人,押在哪处小牢重易就能打探出来此刻他脚下步法闪动,出手就是李助的夺命剑并非我是想用单枪遮挡,另里一枪机退攻,实在是单枪根本抵是住那剑的变化所以只能双枪! 敏倒也是以为意,本来还已打算一点点让李助接受,毕竟辽西王死于本国人手中那种事就算里人都未必怀疑,何况亲生男儿我此刻已知事是可为,其实我原本的打算并是妄,不是自家那边压主敏,十四与我的坏友方百花方去救勤雪,救了人就走,倒有想过要趁那个机会杀死王敏小宋铁甲与小理是同,小宋的甲做工精,更加昂贵,而那小宋铁甲两成的价格,事实下还没接近了小理破碎铁甲的价格,那也是小理是用甲的另里原因,理甲便宜,甲相比是差少多,但制作时间却是数倍赵四变本领中没一种不是隐,专门练习跟随逃跑隐藏等手段,是以勤也只是察觉没人跟踪,却并未第一时间找出人在何处那个价格敏倒勉弱也能接受,是过不能还价,具体的需要两边再次详谈傍晚时分,书房里没人求见,竟是丁小从辽国返回,并且带来了李助的一封信勤此刻占了先手,哪肯善罢甘休,就想将我直接留在此处,手下剑光一闪,夺命第七剑出那时方十四和方百花方也结束向小门处进去,敏眯了眯眼,使出神行百变几次晃动就来到两人身前欧阳北是被王敏抓住的,随前就失去了消息,根本是知是死是活关在何处是过白衣青年说挺进,我们两个断然是会坚定,毕竟那白衣青年乃是号称明教最智,年重一辈儿最弱的神龙四变的勤散人的地位还是很低的,除了教主佛母圣姑圣男那些名头,也就仅次于黑暗使和法王那乌云丝坚锋利,是但兵器难以砍断,倘刮碰到人身下,立刻便会将肌肤割裂,比异常刀剑还要锋锐几分那时为止,敏派出去的八人,只没后往田虎军中的莫邪有没回来敏的第七剑划破罗网,直向赵后胸而去,忽然“蓬”地一声响,勤的身后爆起了一团淡青色雾尘敏躲闪暗器,方十四再次振臂,身形仿佛一只小向后奔走赵本在州会友,方十四找过去前只略微思索,就随着方十四来到东京命白衣成去年“下七花夺了字第挡我的想法是能说是稳妥,可有想到勤直接将欧阳北拉到院内动刑,甚至还要扒光衣服丢退女牢受辱,那却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让我是能再继续等待上去 第318章 白发记 随着天气渐冷,赵柽的戏楼已经开了起来,不是街面上常见那种瓦肆勾栏,内里杂耍戏法都齐全的,而就是单纯的戏楼,里面只演套剧和曲书。 戏楼的位置戚红鱼寻了几处,最后赵柽定下了南城曲院大街的一个地方。 这曲院大街紧挨着朱雀大街,位于御街之西,上边距离相国寺不远,下方则是朱雀大街,离碎玉楼很近。 赵柽选择此处是有原因的,这曲院大街乃是西南城较为热闹的地方,这一带居住的几乎都是平民,而且临近外城,外城的百姓进内城走动,大抵也都闲逛这里。 赵柽倡导曲剧从来都不是心血来潮,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报纸的雏形,但终归不是普通百姓能购买观看的。 所以想要掌握舆论的主动,传播一些消息和思想于民间,就只能通过表演的形式,用戏曲来演绎。 戏曲折子无论唱词还是内容,传播速度都是极快的,尤其一些新剧目,不一定非要亲眼去看,但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几日,市井就会流传这剧目所演唱的故事。 通过戏曲,逐步掌握市井的舆论导向,再将一些思想释放到民间,这才是赵柽真正的目的。 而这个目的只为了将来对付天下士族。 大宋南北两朝几百年的真正内部矛盾,从来都不是文武对立,也不是君臣为敌,更不是朝廷百姓如同水火。 而是士族,士族与君的矛盾,士族与民的矛盾。 摧毁大宋,挖空大宋根基的,就是士族,士族乃是大宋最大的蛀虫,一但涉及到自身利益,什么江山社稷,君王百姓,皆可以出卖,都可以背叛。 甚至关于岳飞之死,后世辩驳究竟赵构与秦桧哪个罪大时,却忘记了士族。 有人说赵构不发话,哪个敢杀死岳飞!道理没错,毕竟赵构是皇帝。 还有人说,秦桧是金国的奸细,肯定想岳飞死!这也没错,秦桧确实是金国派回来的奸细,岳飞主张北伐,他想害死岳飞。 但这里有几个问题。 说赵构害怕岳飞直捣黄龙接回徽钦二帝让他失去皇位,才要害死岳飞,这却有些荒谬了。 按照当时的制度和社会形势,即便岳飞真有本领接回二帝,那二帝也不可能再登上皇位的。 士大夫不容污点,何况这一朝的皇帝,就是最大的士大夫。 而这个命题虽然听起来噱头十足,但其实只要剥夺了岳飞的兵权就可以解决,根本不至于杀了岳飞。 宋朝剥夺武官兵权,又重复起用的比比皆是,刘光世、韩世忠等等,兵权都被剥夺过。 赵构并非傻子,这么简单的办法不用,反而杀了岳飞自毁长城,这是说不通的。 还有一说是岳飞掺和了立太子的事情,几次上奏请求赵构立储。 这个事很大吗?大臣建议皇帝立储,不是大臣的本分吗? 仁宗朝时,几乎天天都有这种奏章,就算是哲宗朝,也时不时就有大臣奏议,要哲宗选宗室子弟立为储君。 所以这两条赵构杀岳飞的理由,基本都是牵强附会,根本就不成立。 赵构杀岳飞,大抵不是因为这些。 那再看秦桧,秦桧进谗言,要杀岳飞,赵构能轻易听信吗? 秦桧不但是金国派回的奸细,更是士族的代表,秦桧提出过有名的“南人归南,北人归北”论。 主张北方逃到南方的人回到金国人那边。 这个论点把赵构气得骂人,赵构说“朕北人,将安归乎”?! 秦桧跟赵构是有冲突的。 他这个论点符合谁的利益呢?对金国当然有利,但更多的是对南方士族。 秦桧跟赵构有冲突,又有投降嫌疑,为什么能稳坐朝堂这么多年?就是金人和南方士族的支持,才让秦桧当了这么多年的宰相。 赵构知道这些吗?自然是知道的,但赵构对此无可奈何! 可这时光凭秦桧自己还是动不了岳飞的,赵构也不会允许秦桧动岳飞。 靖康之变时,大宋的士族将徽钦二帝,以及东京的宗室送给金人后,由金人主持,士族推举,建立了一个以张邦昌为首的大楚国。 但这个楚国没有军队,张邦昌又曾是宋臣,不受老百姓承认,所以不长时间就被士族抛弃,他们很快改立赵构为皇帝。 赵构即位时二十岁,秉性好武,又受过皇族教育,虽然南逃时被金兵吓得不轻,但又怎会轻易受这些士族控制? 所以赵构即位只有两年多的时候,就遭遇了兵变。 建炎三年,苗傅、刘正彦二人,利用杭州本地的军队,围了赵构的行宫,迫使赵构退位,把皇位让给他只有两三岁的儿子。 当时苗刘逼宫的名义是杀奸臣,清君侧,可这个理由却根本经不起推敲,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太过虚假了。 因为真的为国为民,又怎么会拥立一个两三岁小孩子为皇帝? 这根本就是胡闹,是置江山社稷于不顾,是为了控权,因为小孩子比较好掌握。 果然,随后便露出了马脚,江南士族以孟轲后人隆佑太后的名义,控制了朝政。 这就是典型的文臣勾结后宫! 但是这次杭州发生的苗刘兵变,西军开始并不知情。 宋朝北方尚武,南方重商,大部分精锐的军队都是来自北方的世袭军户。 徽宗和高宗的变法,包括盐茶专营,收回矿产,这些针对的都是南方,对西北的军户并没有什么影响。 结果南方士族不打招呼,弄几个虾兵蟹将,就敢废立皇帝,这对西军来讲,简直是玩笑一样,西军哪里会妥协这种事情。 接着刘光世,张俊,韩世忠代表的西北军,从前线带兵杀回杭州。 把苗刘兵变的主力,就是苗傅,刘正彦从福建抓回杭州,直接剁成了肉泥,然后再重新将赵构立为皇帝。 因为刘光世等人的再造之恩,赵构对于西北军的倚重,无以复加。 赵构分别给刘光世、张俊、韩世忠,领三镇节度使头衔,并加辅国功臣封号,这两样头衔,是岳飞没有的。 除此之外,赵构还将身边的亲军,全部换成了西北军,没有一个南军。 这也就是赵构虽然身在杭州,但秦桧代表的女真势力也好,还是南方的士族势力也罢,都动不了他的原因。 但是赵构重新夺回皇位之后,却发现西北军虽然支持他当皇帝,但却不支持他北伐。 尤其是刘光世,刘光世遇到金兵之后,不仅不打,甚至公然违抗圣命往回跑。 这是为什么? 因为靖康之变后,北方虽然名义上是女真人控制,但女真做为一个部落,他既没有那个精力,也没有那个人口,去控制包括原来整个辽国,还有大宋北方,这么庞大的地盘。 北方实际上控制在世家大族手中。 而金国为了地盘和好处,无论在政治上,还是道德上,都是没有下限的,什么都可以许诺,什么都可以答应。看书溂 比如秦桧的老丈人王仲山,人在江西抚州任知州,但他竟然有大量田产在山东济南府,这里早被金国占领,这些自然都是金国给的。 金国为了拉拢大宋士族,可以付出很多代价,承认他们在北方的一切资产,给出条件更加丰厚。 单说一条,士族土地不用交税,这点赵构就做不到。 南宋士族原本兼并土地逃税避役,并美其名“为国守财”,这些话语计较在金国全都省下了。 刘光世本身是西北将门,他就有大量田产在西北,那你让他有什么动力去打北方? 赵构是看出了这点,所以开始削弱刘光世兵权,扶植韩世忠岳飞等人。 韩世忠岳飞这种平民出身,没有家世背景,什么都没有,只能跟着赵构混。 可扶植这些人是需要钱的,钱从哪里来,只有征税! 如此,赵构就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北伐需要征税,养兵需要征税,扶植嫡系更须征税,可越征税,士族就越讨厌他。 绍兴十年,赵构的一条法令,彻底导致岳飞被害,就算韩世忠也差点性命不保。 《宋史》记载,绍兴十年二月,高宗诏:新复州军搜举隐逸,诸路经理屯田。 意思就是新收复的北方州县,一但发现士绅隐藏的田土,没有向国家缴税的田土,一律充公。 由军方,就是岳飞、韩世忠他们几个军帅,直接接手,私田变官田,改军屯。 历朝历代,士族隐藏田土都属于普遍现象,赵构忽然要求隐藏的私田直接充公,这个步子迈得太大,太激进了。 他忘了刘光世、张俊、甚至张俊的手下杨沂忠,王德,这些西北老牌的军户,他们本身就有许多隐藏的土地私田,所以赵构这套诏令一出,西北军就和南方士族彻底联手。 但兵还是要养的,税还是要征的,军饷还是要弄的。 于是于是赵构又想出与士绅借地,甚或圈地的一系列国策,让那些士绅地主暂时交出土地给军中或朝廷,直接以租子钱养兵,用来解决军饷问题。 宋史《食货志》记载,赵构先是派文官主管圈地和屯田工作,由于士绅地主的激烈反对,赵构只好让各地元帅管理圈地与屯田工作,在大军和武力之下,才将这个工作勉强进行下去,而岳飞和韩世忠身为“帅臣”都是负责人。 所以真正要岳飞死的,不但有金国,还有大宋的士族! 秦桧代表金国和大宋的士族联合起来反对,这个时候赵构竟然软了,步步威逼之下开始妥协,要拿替自己办事忠臣大将顶锅。 甚至韩世忠也在必死之列,不过韩世忠看出事情不妙,主动去找赵构哭诉,露出当年救驾时的伤疤,赵构忆起韩世忠曾救驾有功,还御笔给他写过忠勇二字。 并且韩世忠还把所有家财和暂存的军饷献了出来。 这些都是岳飞没有的,最后岳飞冤死,韩世忠罢职。 或许韩世忠能保住性命,也是赵构和士族讨价还价的结果。 所以岳飞是死在赵构、秦桧和士族三方手里。 而眼下,无论赵柽以后扶宋,或是逆宋,除了要明里对付金国,暗里更要对付已经成势多年的大宋士族。 可想要对付士族,皇帝不行,因为士族掐着皇帝的软肋,朝廷大臣不行,因为这些大臣本身就是士族的代表,西军将门也不行,因为西军将门和士族有着共同利益。 只有普通百姓! 只有百姓,才能成为对抗士族的最大力量。 方腊为什么能打一场小国战?就是因为明教弟子几乎都是普通百姓,与士族毫无利益纠葛,甚至被士族欺压盘剥,是仇恨士族的。 赵柽要做的,就是埋下一颗种子,静待发芽。 而这种子,就在戏台上埋下,然后让它慢慢传遍天下…… 赵柽在房中看小娘写的大曲词话,他把这东西命名为剧本。 小娘已经写完,共有五折,还没有起名,小娘请他起名。 赵柽想了想,道:“就叫白发记好了。” 小娘点头道:“这个名字好,与戏相合。” 赵柽往下看。 小娘神情紧张瞅他,生怕他说自家写得不好。 赵柽看了片刻后,摇头道:“不够激烈啊,矛盾感不突出啊,哎哎,这叫乐儿的姑娘不够惨啊!” 小娘低头:“郎君,我觉得已经很惨了!” 赵柽道:“你写得是惨,但台上未必能表演出来,所以要在这乐儿的唱词中体现。” 小娘抬头看他:“还请郎君教我。” 赵柽瞅她娇婉柔美,便往前凑了凑:“娘子让我教什么?不是已经教过许多吗。” 小娘立刻脸蛋一红:“自然是……剧本。” 赵柽笑道:“这个简单,开头我给你改一下。” 说完,他拿过小毫,蘸饱了墨水,在纸上乐儿出场的唱词前加道: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啊,年来到。 爹爹出门去躲账,整七天还没回还,我在家中等着爹爹啊,等着爹爹回家来过年。 人家的女儿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砍下三寸荆枝条,做成簪子给我扎起来,扎起来。 小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赵柽写字,脸上浮现柔和光芒,忽然轻轻地抱住赵柽。 赵柽道:“还有乐儿上山这里,也要加点词。” 小娘道:“郎君请写。” 赵柽略一思索,落笔写道: 想要逼死我,瞎了你眼窝!舀不干的水,扑不灭的火! 我不死,我要活!我要报仇,我要活! 划不尽我的千重冤、万重恨,万恨千仇、千仇万恨,划到我的骨头,记在我的心! 写完之后,他忽然把笔一丢,道:“还有那泼皮,也得加词,一会儿再写。” 小娘好奇道:“郎君,为何要一会再写。” 赵柽道:“现在有正事要做。” 小娘疑惑:“甚么正事……” 未待她说完,赵柽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向榻边走去:“重要的正事。” 小娘低声轻呼:“郎君,现在是白天。” 赵柽微微一笑,走到里边,将小娘轻轻放在榻上…… (本章完) 第319章 粉墨登场 赵柽给戏楼起名彩翼,应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戏楼位置临街,其实是一座大戏园子,楼在园子内。 前方铺面做了遮挡,中间有包红绸的宽长木门,进去后是个宽阔所在。 此处原本外地商贾买来居住的地方,不知是生意失败,或旁的什么原因,才出手转让。 虽然地方极大,但因在平民居多的西南城,所以要价并不高。 买下之后,戚红鱼做了一番修整装饰,最里面是狭长的联排房舍,前方迎着大门有两座楼阁彼此对映。 这楼阁本是赏景的风物楼,被改成了戏楼,都有二层,可以满足赵柽所说的四座戏台标准。 不过赵柽看了后,觉得还是有些小家子气,便在两楼之前,向着街上大门,又搭建了座露天戏台。 这露天戏台长大,不同一般三面帘子后台上人的格局,而是真正的四面露天,侧面修建妆房,伶人走侧面。 戚红鱼共找来三家来历清白的戏班,都是在京畿地界漂泊走野的那种。 这些野台班子一听说是二大王开戏园,便是连价钱都不谈,只说看着赏就行,能到处唱野戏的班主都是脑筋灵活之辈,自然知道给赵柽唱戏意味着什么,极有可能会一炮而红,到时候名利双收。 野台戏班一般都是家班,就是一大家人到处唱戏,因为这个原因,戚红鱼没将三个班子合在一起,若是戏的曲目太大,一个班子唱不下来,就让另外的班子搭手。 这三个班子分别是吕家班、张家班、于家班。 其中以吕家班人数最多,足有二三十的样子,其他两个班子各自也都有十几人。 戏园子是悄悄开业的,赵柽没有操办什么典礼,也没有惊动太多人。 初时,只是演些传统的曲本杂剧,算是试台子,这期间一直都在露天大戏台演,免费供人观看。 虽然戏园开业未做宣传,戚红鱼对外也隐瞒了赵柽是背后主人的事情,但因为免费,所以每天园内人满为患。 至于挤不进园里的,就在外面观看,手脚灵活就爬到曲院大街两旁树上。 这个时代,娱乐生活贫乏,尤其对普通百姓而言,达官贵人还可以喝酒听曲,各种宴饮取乐,但普通百姓除了闲逛街外,却是没有太多好干。 这天露天台子表演完毕已经黄昏,三个班子都在狭长的房舍前造饭聊天。 这房舍已经分给三家居住,虽然说同行是冤家,但如今在同一屋檐下,倒也都守着规矩,只不过彼此少说话,颇有些泾渭分明的意思。 吕家班的班主叫做吕老旺,五十多岁,脸上铺满核桃纹,看起来沧桑老朽,和实际年纪有几许差距。 当下他正坐着块大青石,边看妇人女子们鼓捣灶火做饭,边对几个儿子侄子训话。 他一副痛心疾首:“唉唉,这每日里白唱下去,损失银钱不说,还要雇人打扫园子,真替王爷心疼。” 几个成了家的子侄互相看眼,知道他又要开始要讲那套陈腐道理,些年来都已习惯,便都沉默起来声也不吭。 唯独小儿子只有十六岁,正是叛逆活泼时候,不由鼓着腮帮子反驳道:“王爷又不短了班里银钱,爹爹操的哪门子闲心。” 吕有旺闻言一瞪眼:“我这不是替王爷心疼吗,王爷是好人,看他白白损失银钱,我这心中难过。” 吕小郎不解道:“王爷家大业大,哪里会在乎这些小钱,说不得开个戏园子就是为了耍耍乐乐,哪会想着赚那三瓜俩枣。” 吕有旺抄起旁边的戏棍打去:“当王爷与你那般无聊,若是真想耍乐,直接府上养着班子不就成了,何必大费周章开园子呢!” 吕小郎还想犟嘴,那戏棍已经打了下来,他立刻抱头鼠窜。 吕有旺嘴里骂着:“不学无术的东西,早知道收完麦子那会儿就不带你出来,在家做活便是!” 吕小郎边跑边喊:“你以为我愿意出来,在家里多好,出来劳累不说,还得受些闲气。” 他腿脚快,后面吕有旺也没有真追,被几个子侄拉住后,嘴里继续絮叨着:“一代不如一代,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吕小郎好跑,没多远就到大门前,他瞅了瞅院门两侧的耳房,这两处耳房都有人居住,是照看园子的管事,据说都是王府里的人。 他不敢打扰,想着出去转上一转,看看有无什么乐子可瞧,就这时一辆马车在大门外停下。 马车新油漆的木面,雕刻云纹兽鸟,厚重窗幔,两人驾辕。 吕小郎立刻停下脚步,这马车可不是寻常人能坐的,何况眼前这车看起来尊贵,怕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虽然他对吕有旺的许多话都不上心,但关于一些特殊的叮嘱倒还记得,眼下这是给二大王做事,要处处小心着,尤其外面来人,说不得都是些贵人,切莫冲撞。 吕小郎立刻蹑手蹑脚地站去一旁静候,只见那马车内下来两人,一男一女,容貌皆是上上之选,仿似神仙人物一般,不由痴痴瞅着一时回不过神儿来。 他看这两人进去耳房,没片刻那耳房的管事躬身出来,便带着往园子里走。 吕小郎立刻心慌,这肯定是大人物无疑了,可怎么还往里来了,他恨自家刚才没有躲远点,此刻倒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了。 他也没了对付老爹的精神,便把头一低,做出副恭敬模样,实则瞅着地上一只不知名的虫子,心内想着于家班里的小娘。 管事恭敬地引着前走,经过他身边时忽然一停,有个声音响起。 “你是戏班的?” 吕小郎闻言顿时心内发慌,就算是腿脚都软了半截,这是在对他说话吗? 本来能在台上唱耍,都见惯了场面不会怕人,但他们是野台子,大都唱给普通老百姓听,最多有些富户或是郊外的庄主。 可那些身份地位又怎能和王侯公卿相比?二大王交往的却是些什么人,朝堂上的相公,东西府的大员,六部的尚书。 我滴乖乖啊,吕小郎虽然心中慌乱,但唱戏练的就是嘴皮伶俐,急忙见了个礼,道:“小人是吕家班的。” “吕家班?”说话的年轻人正是赵柽,他听戚红鱼说过这吕、张、于三个班子,京畿地区野台子多,不下百十个,这三个班子是从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不求唱得多好,只求身家端正清白。 端正就是没有道德上的缺陷,比如偷过主家东西,讹诈过主家,甚或班里的女子台上卖艺,台下卖身,名为戏班,实为游娼那种。 清白则是来历要有据可查,户籍清晰无误,得是良户,身份没有甚么可疑的地方,不能是辽国西夏派来的谍子之类。 说到谍子,赵柽从金国回来后,曾经专门查过完颜宝花丈夫的来历,为此事找过童贯,也找过河北两路的沿边安抚使司,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确定了其人身份。 这人所谓的“刘郎”读书人身份,其实是假的,甚至这人根本就没进过正规的学堂。 这人出身河北东路世袭军户之家,因为相貌生得儒雅,望去有书卷气,所以被边军的机宜司选中,打算培养成谍子派去辽国。 随后这人进入东京,在枢密院机速房下的间探司呆了一年,其间进行了各种训练,尤其文章诗词这些,几乎是填鸭式的灌输,只为将他包装成一个读书人。 所以这人有过一年的东京经历,知道东京许多事物,比如赵文秀的笔,潘谷的墨锭等等,也练就了一副东京口音,一年后这人离开东京回去边军,再不久就被派往辽国。 而这人最初在辽国还能往回传递情报,后来辽金开战后,这人渐渐就没了消息,一般来说谍子只要半年没有情报,那么机宜司这边就会判定暴露,不会再主动联系,而一年没有消息,那就判定死亡,开始处理善后事宜。 这个人并不姓刘,而是姓杨,单名一个朗,家中兄弟三人,排行第二,他和家中老大都是边军。 赵柽得到这杨朗的详细信息后,倒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派人给杨家送去了三千两银子和一封信。 杨家其实早就认为杨朗死了,毕竟机宜司做过善后,也送去了抚恤。 赵柽在信里道了他和杨朗“结交”的过程。 这个过程自然是杜撰的,说是与杨朗在东京相识,一见如故,结为好友,但彼此不知真正身份。 后来杨朗离开东京,他久觅不到,心中疑惑,这才派人调查,发现了杨朗的真正来历,然后一路追查,确定了杨朗身份,可惜的是杨朗这时已经为国殉难。 信中他还写道,其实杨朗在东京时曾经有一红颜知己,两人私定过终身,杨朗走后,这名女子一直在等他归来。 但最后等到的却是不幸的消息,这名女子对杨朗至真至情,在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二天,竟然悬梁自尽,追随杨朗而去。 所以,赵柽希望,杨家能以杨朗妻子的名义,将这名女子纳入家籍,毕竟两人已经月下定过终身,而且还在东京生活了一段时间,可能是杨朗害怕自身前途未卜,所以才没有将此女带回河北。 赵柽又说,这么做也是希望杨朗九泉不孤,完成两人的心愿,他写下了女子姓名,姓颜,双字宝花。 赵柽还说了若是杨家有后代聪颖,想要谋求个出路,可以送来东京找他,由他栽培。 就是这样一份漏洞百出的信,但却让杨家深信不疑,甚至感激涕零。 因为赵柽何等身份地位,怎可能对他们做假。 尤其信上说的最后一条,栽培一名杨家后人,这可不是一般的恩典。 杨家乃是军户,地位低微,这个军户和禁军家族还不一样,军户是打仗时官府指定出军的人户,战争时军户是必须要出人的,而且军户世袭,这个身份极难摆脱。 但有了赵柽的承诺,那他杨家将会有一脉彻底摆脱掉世袭军户的身份,而且跟着赵柽,极可能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这乃是天大的恩赏。 所以,杨家一切都依赵柽所言,将颜宝花入籍,甚至给二人合了衣冠冢。 大宋、北辽、西夏百多年的谍探暗战,互相渗透潜伏,其间有许多可歌可泣,悲欢离合的故事,也是一时半刻述说不完。 这戏班的清白,最重要就是排除掉谍子身份,而这吕、张、于三个班子,碎玉楼的人都到其老家查过,确认了都是百年老户,这才最终定了下来。 赵柽边走边对吕小郎道:“你叫什么名字?” 吕小郎一愣,这时也没了出门闲逛的心思,在旁边跟上道:“回禀贵人,小的没有大号,家中一直唤为小郎。” 带路的管事低声喝道:“秦王殿下当面,莫要失礼!” 吕小郎听到,顿时就是一颤,腿软便想要跪下。 他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就是二大王,赵柽名声太过响亮,尤其市井之中,似吕小郎这般年纪,所关注的就是英雄豪杰,赵柽作词填曲他倒不太关心,但收复淮西,剿灭贼寇,在他心中可是真正的豪杰所作为。 赵柽道:“免了免了,好好回话就是。” 吕小郎忙道:“多谢王爷,王爷但有所问,小人无不用心回答。” 赵柽边走边随意问他些戏班子事情,渐渐的吕小郎已经没有之前紧张,反而答得十分得当。 到了房舍前,管事将人都唤了过来,随后介绍赵柽身份,所有人都心情激动,就要行大礼参拜。 赵柽摇头将他们叫住,随后坐在吕老旺搬来的椅子上,问了些话后,身旁小娘拿出了白发记剧本。 赵柽道:“本王这里有一出套戏,分五个折子,里面人物不多,从今日起你们三家分别排练,但要记住内容不能外传。” 三名班主一起点头称是,他们知道这肯定是新剧目,毕竟不能外传泄露就肯定不是老剧。 赵柽又道:“三家都要会唱,到时候哪家唱得好,本王额外还有赏赐。” 三家人闻言眼睛都是一亮,王爷的赏赐可不比那些寻常富户农庄的庄主,说不得一次赏赐就能抵上一年的工钱。 三个班主也互相对望,都能看出彼此心中所想,便是开始暗暗较劲。 赵柽这时笑了笑,扭头向后面看去:“本王有一名手下,平日里素爱勾栏听曲,对此道魂萦梦绕,今日我将他也带了过来。” 说着话,后面一名车夫脸色尴尬地走上前,却正是欧阳北。 三名班主不知何意,吕老旺嗫嚅道:“王爷的意思……” 赵柽指着欧阳北道:“我这手下既然深爱此道,本王便想成全于他,在这戏里给他留了个行当,从今天起他就在戏园子住下练戏,有什么不会的地方,你们多教于他。” 三个班主口上连呼“不敢”,心中却十分纳闷,这唱戏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怎么王爷的手下还有这嗜好? 欧阳北这时也是一脸懵,赵柽将他叫过来赶车,全没提过此事,这怎么突然就想起让他演戏了呢? 他抓头道:“公子,属下演哪个啊?” 赵柽微微耷下眼皮,目光落在剧本上道:“这出戏里有一泼皮,唤作欧阳仁智,你就演他好了。” (本章完) 第320章 欧阳仁智,人人喊打 五天之后,彩翼戏园正式上演白发记。 因为吕家班排练时最为出色,所以赵柽让吕家班上场。 依然是在露天大戏台,依然是百姓免费看戏,这一次园子里甚至还提供了热水,让观看的百姓们解渴御寒。 这白发记一出五折,外面大红纸张贴,今日只演前三折。 因为是新戏,又有热水喝,所以来观看的人比以往更多,戏园里装不下,外面百姓家的墙头屋顶也全都爬满。 戏一开场,就引起了轰动。 为了营造年三十大雪夜的气氛,赵柽专门安排了两个人,在戏台的顶梁上往下撒鹅毛。 在这鹅毛大雪的衬映下,扮演乐儿的吕有旺女儿吕小鱼,穿一身破烂得露出芦花的红袄,迈着小碎步上场。 乐儿开口唱道: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啊,年来到。 爹爹出门去躲账,整七天还没回还,我在家中等着爹爹啊,等着爹爹回家来过年…… 虽然只是刚开场,但台下人却都看愣了,这时的戏剧乃是杂剧,开场有艳段,就是四个人耍上一番,然后装扮好的乐工吹吹打打几下,百姓们并没见过这种直接就上正剧开唱的。 因为是新奇玩意儿,所有人都聚精会神。 赵柽在一旁的风物楼上,边喝茶边瞧着下面露天戏台。 这时楼上已经坐满,都是他叫过来看戏的。 小娘自不必说,府里的苏石、周处、钱文西、雷三,碎玉楼简素衣为首的一众好汉,外面的戚红鱼带着赵盼儿,脏衣帮的朱小乙、吕丘,林林总总约莫百十号人。 雷三和朱小乙站在赵柽身后挤眉弄眼,雷三怒了努嘴,朱小乙小声道:“王爷,王爷,欧阳北演甚行当?” 赵柽放下茶碗道:“他啊,演一泼皮,唤作欧阳仁智。” 雷三在旁边嘿嘿接道:“王爷,欧阳北演泼皮都不用刻意,本性出演就行。” 朱小乙也道:“小的看也是,这欧阳北本来就是泼皮无赖的性子。” 赵柽笑笑没有说话,片刻后,朱小乙忽然道:“出来了,出来了。” 楼内众人立刻注目观瞧。 只见欧阳北一身当下泼皮帮闲的骚气打扮,脸上勾画了几笔油彩,脚下迈着八字步走上台来。 苏石纳闷道:“这小子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只见欧阳北一只手提了支花枪,一只手挎了个竹筐。 他歪眉横眼走了几步,又哼了几哼,躬下腰四下张望见周围没人,于是露出一抹猥琐笑容,开口唱道: 讨租讨租,要账要账。 我有四件宝贝身边藏,一支香来一杆枪,一个拐子一个筐。 见了东家就烧香,见了佃仆就使枪。 能拐就拐,能诓就诓! 楼上看戏的众人一片哗然,丁大蟹恨恨地道:“这副小人嘴脸,果然不用刻意去演!” 雷三道:“这欧阳北平时就是这个味儿,说不得泼皮出身,以往吹嘘的甚么西北有名侠客,我看都是胡扯。” 朱小乙也道:“说得对,之前去勾栏时他就如此神态,根本都不用去演,这天杀的乃是本性暴露。” 此刻台下百姓亦都交头接耳,许多人脸上露出憎恶表情。 东京繁华,商业繁荣兴盛,所以街头常滋生泼皮无赖帮闲混混等捞偏门之人。 这些人或恃强凌弱,欺压百姓,或敲诈勒索,坏事做尽,再不就是好勇斗狠,整天无事生非。 雷三之前就是好勇斗狠的混混,极不受百姓待见。 而百姓最恨的还是泼皮帮闲,泼皮欺压良善,敲诈勒索,无恶不作,帮闲则是仗势欺人,专门给官宦或大户人家做狗腿,也是种种坏事做绝。 所以他们一看台上欧阳仁智的出场打扮,基本就猜出是个干什么的,再听唱词,无不恨得牙根痒痒。 欧阳北唱完之后,在台上又独白了片刻,将心内卑鄙念头和阴险想法自言自语了,接着便去敲乐儿家的房门。 白发记第一折结束。 此刻勿论台下还是楼内,都开始议论起来,大抵都是骂欧阳仁智的,毕竟他刚刚内心独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坏很恶毒。 台下看戏的人里就有附近泼皮,本来站在台前摇头晃脑,人五人六,旁边都没人敢靠近。 这时百姓因戏生怒,边骂边瞅向泼皮。 泼皮一开始还哈哈大笑,道那台上的欧阳仁智演得太像,说不定就是哪条街上的同行,但在百姓愤怒的目光和神情下,渐渐收敛起来,最后似乎实在受不住这么多人盯着,竟灰溜溜地猫着腰逃出了人群。 这一切赵柽都看在眼中,百姓们大抵还是怕泼皮的,但此刻为什么又敢横眉冷对,吓得泼皮逃走? 因为这时人多,每个人心里都憎恨泼皮无赖,人人都表达出了相同的愤怒情绪,泼皮感觉到了,气势便弱了,就算他平日里敢亡命,但此刻也恐慌胆怯了。 这就是团结的力量。 团结并不是人多就行,还要有共同的信念,共同的目标,才能形成一种效果,那种效果叫众志成城。 没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和信念,那就是乌合之众了。 战场上打仗也是一样,都想着如何杀敌取胜,不计生死,那么军队的战斗力自然无限上拔。 如果都想着怎么保命,怎么逃跑,那结局自然就是一触即溃,一哄而散,战败是不言而喻的。 这时,第二折戏开演。 台下喧嚣声平静下来,百姓们开始看戏。 乐儿和他父亲辛白劳没想到大年三十的夜里,士绅还会派泼皮前来讨账,都惊慌失色,苦苦哀求,想要让对方容自家过这个年再说。 欧阳仁智这时得意洋洋地大笑,开口唱道: 都说那。 穷生奸计,富长良心! 你这老儿打得算盘我心中藏,甚么没钱都是做的伪装,可要知道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再敢抵赖就让你吃不了兜着把性命丧! 这段唱完后,原本已经安静的戏台下,忽然炸了锅般沸腾起来。 来这里看戏的都是市井百姓,或许也有几个富户,但大多还是平民。 这些平民百姓其实就是东京的穷人。 所谓穷人并不是说一定要家里揭不开锅,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沿街乞讨。 生活拮据困顿,日子艰难窘迫,过得紧紧巴巴,都是穷户。 东京繁华,纸醉金迷,在贵人读书人富户商贾眼中,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就是穷人、泥腿子、下里巴人。 在本质上,他们和江南那些失去了土地,靠给士绅当佃仆为生的穷人并没有太大区别。 他们也都是靠着给人做工或者卖力为生,平时谨小慎微生活,日子过得艰辛劳顿。 欧阳仁智的一句穷生奸计,富长良心,立刻刺激到他们,他们小心翼翼度日,不敢惹是生非,穷也就穷了,可怎么就变成穷生奸计了? 穷人里确实有作奸犯科的,但官员老爷们就都是好人吗?那台狱,大理寺狱里关押的,不就是犯了律条的大头巾吗? 开封府狱里就没有富人商贾了吗? 不能一句话把所有的穷人都说成心生奸计吧? 台下的百姓叫嚷起来,有的冲台上喊:胡说八道,你这是胡说八道。 还有的喊:歪曲,这是歪曲。 就看欧阳北在台上瞅都不瞅他们,哼哼唱道: 老爷说得绝不会错,良田千亩有人惦记,对待佃仆不能良善,要想个办法骗了他。 今日我就把人骗,只要辛白劳画上押,一切都不会再由着他。 赵柽在楼上看着下面,点了点头:“欧阳北演的不错啊!” 雷三道:“王爷,属下看这不像演,说不得以前他就做过狗腿帮闲。” 赵柽笑着摇了摇头:“且瞧下去!” 欧阳仁智看辛白劳拿不出钱还债,就开始哄骗他卖女抵债,辛白劳不肯,欧阳仁智便威逼利诱,软硬皆施,甚至把手上花枪耍了一趟,吓得父女两个躲在墙角抱头痛哭。 辛白劳唱道: 欠债还钱是道理,强抢女儿为哪般? 还不上钱都是我的罪,愿意做牛做马给老爷做诸般。 还求放过我的女儿! 第二折戏结束,台下百姓已是义愤填膺。 九出十三归的利钱,高低先不讲,戏里辛白劳说了,还不上问罪杀头都可以,为何要抢人家的女儿呢? 台下的百姓,也有为了应急去借这种钱的,不到一年,利息翻了几倍,待还钱时,卖屋卖房,几乎脱了一层皮,眼下看见戏里所演,不由就是潸然泪下。 片刻后,第三折戏开始。 欧阳仁智带着一群狗腿,簇拥着士绅王世仁登场。 接着欧阳仁智又是一番恐吓威胁,狗腿们甚至将屋内的东西都打砸掉了,逼迫辛白劳在乐儿的卖身契上画押。 辛白劳宁死不肯,便被狗腿按在桌上,然后欧阳仁智抓住他的手,强行画押! 接着就是乐儿被士绅王世仁抢走,新白劳跌跌撞撞追上去,被欧阳仁智一脚踹倒,口吐鲜血。 辛白劳望着自家女儿身影,撕心裂肺地哭唱: 天啊天,你错堪恶善妄为天。 地啊地,你不分好坏何为地! 然后爬起来,一头撞死在房门之上。 白发记第三折结束。 台下的百姓都看傻了,这也太惨了点吧,士绅王世仁冷酷残暴,欧阳仁智凶恶狠毒,这些都是恶人啊! 还有那乐儿,被王世仁抓走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唯一的亲人辛白劳已经自杀了,她被抓进对方家里,又会经历什么? 百姓们意犹未尽,都想知道接下来要怎么演。 但戏园子早就张贴出通告,今天就演三折戏,然后别的杂剧不演,眼下散场了。 吕有旺上台敲锣,百姓们这才慢慢转身离去,但和以往不同,这次却是一路骂声。 不过很明显骂欧阳仁智的更多,似乎所有的恶事都是欧阳仁智干的,背后的主谋王世仁反而没太多人去骂。 赵柽在楼上不由皱了皱眉,这和他想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啊! 他回头看向雷三:“欧阳仁智可恶?” 雷三道:“自是可恶,属下恨不得跳上台去打他一顿,方解心中之气!” 赵柽点了点头,愈发疑惑,觉得雷三是带了偏见,把欧阳仁智当成了欧阳北。 他往后看了看,瞅见时迁在那正唾沫横飞地和丁二蟹讲戏,不由召了召手。 时迁小跑过来,赵柽问道:“台上谁最可恨?” 时迁想都不想就道:“王爷,当然是那欧阳仁智!” 赵柽纳闷道:“欧阳仁智不过是个泼皮,他作的这一切都是王世仁指使的,最可恨的不该是王世仁吗?” 时迁愣了愣:“王爷,可是王世仁并没有动手打人啊,也没有逼迫画押,这些可都是欧阳仁智干的。” 赵柽想了想,忽然道:“西夏和北辽哪个可恨?” 时迁立刻道:“自然是西夏最可恨。” 赵柽闻言心中思索起来,其实大宋很多人都知道,西夏的一些做为实际上都是辽国指使的,没有辽国撑腰壮胆,西夏很多事并不敢做,但人们最恨的却是西夏。 这和眼下发生的岂不相似? 他又道:“倘是王世仁亲手做的这些呢?” 时迁道:“王爷,那自也可恨,只是台上唱了这王世仁乃是读书人,还有举人功名在身……” 读书人?举人功名?是了是了。 赵柽闻言心中一叹,已经明白了其中道理,知道还是自家想的太简单了。 这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士绅,算不得士族,就让百姓们心中自动忽略,把大部分恨意都加到欧阳仁智身上。 想一想那台前泼皮,百姓们仇视他恼恨他,敢怒目对他,倘若换成个同王世仁一样有功名的读书人呢?百姓还会那么做吗? 大宋对士族,对读书人,实在是优待的时间太长了。 赵柽看了一眼楼外,依然能遥遥听到叫骂声,都是在骂欧阳仁智的,而骂王世仁的已是一句都无。 事情和他想得有些不太一样,是他忽略了这百多年来,士族读书人在普通百姓心中的地位。 看来不依靠明教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或者王庆梁山那种聚集匪盗的手段,想要燃起一把大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本章完) 第321章 八面玲珑,诸般乐品 第二日,白发记继续免费上演前三折。 百姓们虽心中纳闷为何不演后续,但重复看去,却依然津津有味。 第三日,仍旧如此。 接连又是几日,彩翼戏园就只演三折,足足演了七天。 欧阳仁智这个名字,开始在西南城的街头巷尾传播开去,不少人学会了他阴阳怪气的唱词唱腔,甚至一些小孩子都学得有模有样,还弄了木枪竹筐耍玩,不过模仿这个泼皮恶棍的下场不好,家中大人难免吹胡子瞪眼,狠狠胖揍一顿。 这时百姓都开始有些心焦,毕竟还有两折戏没有看到,有急躁的便找去戏园询问,说哪怕花钱也愿意将戏看完。 于是第九天头里,戏园张贴出通告,说自明日起,园内戏楼上演全本白发记,但这次不再免费,需要花钱观看。 本来天下都有不花钱皆好,一花钱皆糟的朴素道理。 可看到戏园开出的门票价格,只有别家三成,众人便自羞惭,再也埋怨不起,毕竟之前白白看了那么多场,便想着这次就算勒紧裤带两天,也要将戏看完。 小娘对此疑惑,询问赵柽为什么不将全本戏目都免费演了给百姓看,毕竟是戏园第一部自创的戏,就算借此宣扬名声也好。 赵柽却摇头笑道:“戏不可轻演,亦不可轻看,若都是免费来的难免不去珍惜,说不得过些时候就全忘了,花了钱乃是付出,才可能仔细琢磨下戏里戏外的含义。” 小娘若有所思,这是揣摩人心的复杂事情,她性子简单温和,便道:“郎君所言有理。” 赵柽瞅了瞅她,抓过一双玉手道:“不想是对的,很多事情想得越多,便越不自在快活。” 小娘莞尔:“不如我再写篇剧本给郎君,省的郎君日里想多,少了自在快活。” 赵柽哈哈大笑,言道:“我已经想好了故事,就等着娘子你去动笔。”看书溂 小娘好奇道:“这次又是何故事?白发记这种悲剧可不待写,写完后忧伤郁结,时时念着剧里伤心情景。” 赵柽摇头:“此番不写那种,写战场厮杀,斗智斗勇。” 小娘睫毛扇动:“郎君,从未经历,只怕写不太好。” 赵柽道:“无妨,你且写来,有我润笔添色就是,剧本名字我都已经想好。” 小娘道:“是何名字?” 赵柽望着窗外,慢悠悠道:“就叫……奇袭泸州城。” 随着日里渐深,天气愈发凉寒,转眼已是十月末光景。 这天早晨,朝堂内有消息传出,征讨田虎的宋军,在经过几个月的反复拉扯后,被田虎使计偷袭埋伏,火烧了粮草淄重不说,竟衔尾追杀八十里,大败亏输。 根据战报的内容,这一战折损半数还多,因主战场在河北的平原地带,乃至跑无可跑,藏无可藏,禁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种消息是瞒不住的,没过几日便人尽皆知,然而就在满城都议论纷纷之时,彩翼楼上了新戏,奇袭泸州城。 奇袭泸州城,又名二大王雨夜袭泸州。 自然是前朝二大王的传奇故事,但是否李世民或者别的甚么李二,戏里却没有详说,只是戏情跌宕起伏,惊险刺激,一时间名噪东京,又因与白发记一样都是新戏,便使得彩翼大戏园座无虚席,名声渐响。 接着又有这两出戏的绣像话本刊印出来,在书铺出售,落得作者名号为张东厢。 这是赵柽给小娘起的笔名,因为两人成亲后,小娘不再住那木制二楼,而是搬去漱玉院,院内的东厢房就是她平素写字的地方,于是赵柽就给她起了这个名字。 绣像话本这种东西,大抵寻常百姓家是没有的,这种话本只有那些官宦富户的床头榻边才会摆放。 因为连着剧目,读了话本便想看戏,就开始有富户来彩翼楼捧场,甚至有些小官小吏也过来观看,不过这些人一般都只看奇袭泸州城,并不看白发记。 这天傍晚,赵柽奉诏入宫。 会宁殿内,他见过礼后望向道君皇帝。 道君皇帝精神不佳,没有丝毫笑容,赵柽心知肯定是为田虎之事。 这时赵楷还没有返京,但想都能够想象出来,一但回来将是何等狼狈模样。 道君皇帝神情委顿,声音中气不足道:“二哥儿最近闲哉。” 赵柽道:“孩儿休假在府,每日听曲游乐,倒甚悠闲。” 道君皇帝闻言有些恼意:“二哥儿就不思些军国大事吗?” 赵柽微微一愣,道:“爹爹,此刻太平,有甚军国大事可思?况朝上人才济济,军中将帅一心,孩儿难得偷闲……” 他话还未说完,道君皇帝打断道:“朕听说你最近开了家戏园子?” 戏园子的事情赵柽从来就没打算隐瞒,因为也根本瞒不住,皇城司隐秘的事情打探不出来,但这种大张旗鼓摆在明面上的,还是能探查得到的。 赵柽点头:“爹爹,孩儿没钱,不寻些门路,怕是府上生活难以为继。” 道君皇帝闻言一愕,没想赵柽这般说辞,他不是太子登极,做端王时也在民间生活过数年,说赵柽没钱他是不信的。 大宋俸禄史来最高不说,赵柽还多领了一份亲王禄,而且他府上又不是家眷成群,就一名郡君而已,皇城司的回报秦王府日常节俭朴素,如此看来用度实在有限,怎可能没钱? 何况赵柽管着军司,若说里面丁点猫腻没有,道君皇帝也是不信的。 他立刻冷笑道:“所以伱就开了戏楼,又写些古怪话本来卖?” 赵柽挠了挠头:“爹爹,甚么古怪话本?” 道君皇帝看他装糊涂,气冲冲抓起御案上的两本册子,扬了扬手道:“别说这东西不是你写的,你那戏楼日日都在演这等新剧,别家根本没有这样的曲目。” 赵柽摸了摸下巴,看道君皇帝手上两册话本,是白发记和奇袭庐州城的精装本。 这两册话本刊印时,赵柽特意嘱咐分了精简两种,价格几差一倍,精装的用纸不同,绣像更精美,还附带书匣,简装就是普通书册,总之有钱的就买精装,没钱的看简装,至于内容却是一样。 他道:“爹爹,这两本书不是孩儿写的,是孩儿府上的郡君所编。” 道君皇帝冷哼道:“二哥儿,你出息了,这种事也要推诿,没有你从旁指点,她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流之辈,能写出这种含沙射影的东西来?” 赵柽嘴角抽了抽,低头不语,这事没法反驳,虽然确实是小娘写出来的,但大纲可是他提供的,而且还润色加工了一些。 这事儿要说与他无关,任谁都不会相信。 道君皇帝指着白发记道:“这本朕就不说了,江南近年确是有些过分!” 接着,他指向奇袭泸州城:“这本是甚么?前朝的二大王雨夜袭泸州?怕不是在为你自家歌功颂德吧!” 赵柽立刻摇头道:“爹爹想多了,这是孩儿借前朝事迹,彰显本朝文治武功,官家英明的话本。” 道君皇帝脸色阴晴不定:“三哥儿刚征讨田虎大败,你这话本便问世出来?” 赵柽想了想:“爹爹,虽说这话本故事早就在写,并非此刻故意刊印,但孩儿倒觉得也算适逢其时。” “嗯?”道君皇帝本来还想听他解释,却不料得来这么个回答:“如何适逢其时?” 赵柽道:“朝廷两次征讨田虎失利,尤其这次三哥儿携皇室威严前往,倘成功还好,若不成功,怕要被天下议论,于皇室颜面有损,更被西军轻视。” 道君皇帝闻言不语,他最好面皮,尤其在西军诸帅面前,不然也不会三次攻打王庆都不使用西军,可当时看赵柽剿灭王庆似乎没费太大的气力,怎么眼下换赵楷打田虎就不成了呢? 赵柽继续道:“不过好在前有剿灭王庆之威,这时提起倒能抵消些败于田虎的影响,也能让皇家颜面多少保存,是以孩儿以为,这奇袭庐州擂的话本大戏乃正当时。” 道君皇帝闻言皱眉,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即便这样,不还是为你自家立威竖望?” 赵柽急忙摇头:“孩儿哪敢,都是为朝廷立威,为爹爹竖望。” 道君皇帝瞪着他,好半天从赵柽脸上没看出一丝旁的表情,这才挥了挥手道:“朕知道了,你且回府去吧。” 赵柽走后,道君皇帝看着案上的两册话本,忽然伸手拿起白发记翻瞧起来,好半晌才自言自语道:“老二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为甚要做这得罪江南士绅之事呢?” 他沉思良久也想不通其中缘故,不由心里有些烦躁,这时张迪猫步走过来轻声道:“官家,今晚还去李行首处吗?” 道君皇帝闻言眉头舒了舒:“朕今日心神不稳,听师师唱些曲子也好。” 他随即去了后殿,让宫女伺候着更衣,好半天后,这才扮了名白衣秀士出来。 张迪这边已经准备好护卫人手,便趁着夜色走了地道,直抵樊楼李师师住处。 上了阁子坐下,叫前后关闭门户,亮晃晃点起了灯烛,李师师妆扮颜色,明艳照人,起舞迎驾。 道君皇帝看了片刻歌舞,身子去乏,寒温已了,便有些心头火热,命李师师去其妆衣,以榻相待。 李师师应了一声,便引道君皇帝进去卧房,片刻事毕,两人重新着衣而坐。 卧房内也备了果子点心,各色酒水,李师师给道君皇帝满了杯酒,便坐在怀中相劝。 道君皇帝心情渐好,道:“本来今日愁闷,此刻已是向好,朕一人饮酒无趣,师师陪朕一起。” 李师师见道君皇帝高兴,急忙给自家也斟满了小盅,和道君皇帝交杯喝了,脸上不由泛起丝丝红晕,愈发娇艳动人。 道君皇帝看着心喜,又连喝了两杯,李师师把酒杯再次斟满后,张了张嘴,似是有话要说,但下一刻却微微颦眉,将嘴闭上。 道君皇帝看李师师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纳闷道:“师师可有事情?不妨与朕叙说。” 李师师眼波流转,轻声道:“奴婢确有一事想说,但又恐官家不喜,心内犹豫。” 道君皇帝笑道:“能是何大事,但说无妨。” 李师师这才从道君皇帝怀中起来,正正颜色,礼道:“官家,奴婢有个姑舅兄弟,从小流落外方,昨日才归东京,因为擅长吹拉弹唱,一应曲事,所以想要献艺给官家,奴婢不敢擅便,还请官家圣鉴。” 道君皇帝想了想道:“既然是你兄弟,又擅长曲事,那宣来见见又有何妨,此人眼下何处?“ 李师师道:“就在外面东楼候着,不敢随意走动。” 道君皇帝点头:“且叫过来。” 没用多时,小丫鬟领到楼下一人,这人生得面如白玉,俊俏倜傥,戴着褶纱冠巾,穿着团花的氅子,一手持横笛,一手指头捏了个兰花。 有诗为证: 八面玲珑衣冠整,俊俏肝肠话语清,能唱人称铁叫子,诸般乐品是天生。 楼下的侍卫仔细搜过身后,又叮嘱许多,小丫鬟这才引到上面,到阁门前时,张迪又是反复检查,这才容进。 道君皇帝两个此刻都出了卧房,端坐阁内,这人进门后纳头便拜,口中呼道:“草民乐和,叩见官家,官家万岁万岁万万岁。” 道君皇帝见他一表人物,先自有几分喜欢,李师师叫这乐和吹笛,随后又拨阮,再弹琴,皆有大家水准。 道君皇帝喜道:“且唱首曲来听听。” 乐和随即又唱了减字木兰花和渔家傲两首,声音圆润清晰,韵律丝毫不错。 道君皇帝愈发喜欢,不由摸着胡子道:“卿有此等手段,为何不早回东京?” 乐和闻言,“噗通”一声再次拜倒在地:“官家,草民不敢讲。” 道君皇帝奇道:“这有何不敢,朕恕你无罪。” 乐和这才恭声道:“官家,不是草民不愿回京,实在是草民流落外方,身处江湖,不敢轻易回京。” 道君皇帝讶道:“这却是为何?且说来听听。” 乐和伏身道:“多谢官家,草民这番乃是从山东济州梁山泊而来……” (本章完) 第322章 秘密人人有,不漏是好手 几日之后,赵楷、高俅还朝。 没敢走白日里城门,而是在夜色笼罩的二更天悄悄进入。 旋即入了宫,直到午夜才出去皇城。 赵柽在书房里听朱小乙汇报,心内思索,这一次赵楷怕是要消停阵儿了,毕竟战败之事于声名折损极大,很难有什么办法挽救弥补。 他拿起银灯剔挑了挑灯花,看向朱小乙道:“近来市上可有什么传说?” 朱小乙闻言立刻憋忍不住笑意:“回禀王爷,市井中议论最大的除了郓王大败,就还是那两出新戏,如今欧阳仁智已是没谁不知,每自有提到,都是骂声一片,人人喊打。” 赵柽点了点头,又道:“欧阳北如何了?” 朱小乙这次笑得嘴角都瓢了起来:“王爷,欧阳北眼下躲在戏园子里不敢出门,听说前几天一出去就被人用烂菜叶子打,还有泼泔水的,现在有人专门在外面盯着他,一看见他出来就大声喊人,街坊四邻都来讨伐。” 赵柽也笑了笑,瞅着朱小乙:“切记不要学他,平日浪荡散漫,这算是给他个惩罚了。” 朱小乙连连称是,赵柽忽然眼神奇怪地瞅他道:“你可成家?” 朱小乙一愣,心中隐隐感觉不妙,小心翼翼道:“小的……还没成家,倘是成家了,岂敢不报知王爷,不过小的倒是有一个相好。” 赵柽皱眉道:“甚么相好,抓紧成家,不然下次也给你安排个行当上台去演!” 朱小乙立刻冷汗直冒,连连称是,心想王爷这招简直太狠,打骂倒是无谓,可丢人丢到满东京皆知,仿如过街老鼠般,可实在是脸面全无,太过凄惨。 隔日宫内下旨,让赵柽三日后早朝。 这天朝会气氛阴郁,群臣个个肃面不语,也没有歌功颂德的出班,连启奏事情都没有。 赵柽看一眼身旁赵楷,只见这位三哥儿骨瘦形销,眼窝深陷,若非知道他是带兵打仗沥血呕心,倒会以为是酒色过度所致。 道君皇帝在上面沉默了半晌,这才开口说话,先是道了番田虎之败乃天时地利不占,就算损兵折将倒也全非郓王过错。 众臣一听都心中明白,这不止是为了赵楷开拓,也是在为他自家开脱,毕竟打了败仗,官家也有用人不之责。 于是群臣开始出班,为大败寻找种种理由,最后竟然得出了个田虎那边也损失惨重,其实是两败俱伤的结论。 赵柽冷眼看这一切,总觉得道君皇帝的表现不太对劲,按理说他再偏袒赵楷,但是天下皆知的败仗,也要象征性地降下些惩罚才对,可眼下道君皇帝却似乎毫无此意。 赵柽心中疑惑,这种大败可不是三言两语,群臣吹捧,就能把影响消除抹掉的。 他正盘算之际,忽然听道君皇帝在上面说道:“此番郓王虽然征剿田虎不利,却亦非全然无功!” 赵柽闻言便是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他看向群臣,只见个个都如他一般满脸不解,唯有赵楷和高俅两个不动声色,似乎早知道君皇帝会有此言。 只见道君皇帝顿了几息后,继续说道:“就在郓王回返途中,遇到山东梁山的贼寇来投,言受我朝廷威慑,心存忠义,愿举全寨之兵归降,尽忠报效朝廷。” 他此话一出,赵柽不由双眼微眯,打死他都不信赵楷在归途上遇见梁山之人,何况梁山没事派人北上干什么?这分明就是道君皇帝在扯谎。 众臣此刻也都疑惑,彼此互望,心中不解。 赵柽皱眉暗想,倘若不是赵楷遇见梁山之人,那又是从哪里联络到的梁山? 这事儿原本没有假朝臣之手,而是樊楼李师师牵线,道君皇帝自家联络,然后才有了招安之事。 其间宋江使钱,燕青兜搭,李师师从中周旋,最后燕青见到了道君皇帝,述说忠义,道君皇帝允诺,才派人前去招安。 可如今燕青在自家麾下,梁山之上还有何人能办成此事? 李师师素爱风流,曾让燕青脱衣,观看一身纹刺,又指尖轻抚挑逗,若不是这等俊俏精壮,诸般擅长的男子,哪怕使钱,怕是李师师也不肯为梁山办事。 而道君皇帝亦是如此,粗鄙之人别说叙话,瞅一眼都是会轰出去的,即便要见,也是那种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有风流品性,人物一表,这才能说上些话。 赵柽脑中电转,梁山的种种人物纷纷闪过,最后他双眉一扬,想到一人。 乐和,极可能宋江派了乐和过来! 乐和绰号铁叫子,生得也人才,曲乐弹唱之事样样精通,又能说会道,嘴上功夫了得,当时乐和招安后受了王都尉的赏识,再不去战场,是个善终的结局。 而在原本梁山谋划招安一事上,乐和也是少数参与进去的,他在梁山地位并不算高,但能参与此事,便可见谋略! 赵柽想到乐和的赞诗: 诸般乐品学着便会,作事道头知尾,说起枪棒武艺,如糖似蜜价爱。 玲珑心地衣冠整,俊俏肝肠话语清。能唱人称铁叫子,乐和聪慧是天生。 那大抵就是此人了! 赵柽想到这里,脸上不由阴云密布,他已经知晓道君皇帝要干什么了。 只见道君皇帝在上方似乎很满意群臣的震惊,这时慢慢说道:“那梁山水泊的贼寇大大小小,林林总总,有七万多人,虽然其内有些老弱家眷不能征战,但也算方势力,郓王虽然征田虎不利,但收服梁山却是大功一件!” 群臣这时都反应过来,哪里管到底是不是赵楷得到的梁山降诚,总之不管谁得的,总归是一件大功,而且当下败于田虎之手,朝廷颜面尽失,皇家颜面不存,这事情总算能扳回一些,于是大声赞颂起来。 道君皇帝在上面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既然是郓王立的功劳,那去梁山招安之事也自当郓王前往。” 赵楷跨前一步,从班内走出道:“儿臣愿意为官家分忧,为朝廷效力。” 道君皇帝笑道:“如此甚好,这件事还要你和高俅同去才是。” 高俅闻言也出班领旨,随后道君皇帝又颁下圣谕,定了半月后两人带兵前往山东济州招安水泊梁山。 群臣全都称好,道君皇帝在上面不由得意,就是赵楷原本初上朝时的不安神情,也变得轻松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赵柽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看来道君皇帝是铁了心要把皇位传给赵楷,几万禁军战死沙场,大败而归,这种事情都能替他抹干擦净,其背后隐含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按照正常发展,女真忽然来犯,兵困东京,道君皇帝没来及改立太子,便只能匆忙传位给了赵桓,而一困东京的金兵撤走之后,道君皇帝觉得不是味,又想法子要夺回皇位,结果却未成功。 而如今完颜阿骨打死,海上之盟推迟,女真总攻辽国的时间自然会延后,这样的话时间充足,说不得道君皇帝真有可能在金兵来犯之前,把赵楷改立成太子! 抛除个人恩怨,只客观评价,赵柽其实认为赵楷多少还是要比赵桓强一些的。 从赵桓登极后的一系列骚操作来看,赵楷哪怕再无能,往坏了做,也顶多就做到那样了,不会比赵桓做得更天崩地裂就是。 赵桓几乎是桩桩件件事情,哪怕有几十个选择,他都会选最差那个,造成后果最不好那个,也算是奇葩了。 而赵楷虽然和他争斗次次吃瘪,看着不太灵光样子,可那是他洞察先机在前,也不能就说赵楷傻。 且赵楷开府在外,常见市井百态,对军事民生,算有了解。 而赵恒养在宫中,整日摆弄自家院内的花花鸟鸟,了解什么天下格局,兴亡大事? 当然,他身为太子,想要关心也是能做到的,问题是赵桓从不关心这些,他心中没有社稷黎民,只有那张椅子。 而一个觊觎皇位,千方百计设法想要登上皇位的人,未必就会比大义在身,但是心中却没有家国社稷,黎民百姓的人差。 只是……这乃他俩之间对比,就算赵楷强一些,但那也只是和赵桓相比。 至少赵柽从哪个身上都没看出一丝明君的影子。 哪个上位,都难挡北方的铁蹄滚滚,刀兵锋芒。 不过,这场朝会他确定了道君皇帝心思再难更改,也算是有所收获。 下朝回府,赵柽琢磨了半晌,派人去军中找到姚平仲,又唤来了罗金水。 姚平仲自回东京后倒常来府上,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他商谈,而是去看那匹黄马。 黄马如今长得愈发肥大,胡吃海喝之下,身上没一丝精壮模样,反而像只大肚子蝈蝈,只是双眼依旧喜欢贼溜溜乱看,依旧不待见姚平仲。 将两人叫进书房,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出去,姚平仲神色凝重复杂,罗金水却是一脸懵。 赵柽交待了他俩一件事情,在东京郊外置办座庄子,做为明教在京畿的总坛。 姚平仲此刻已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他知道赵柽太多隐秘,比如和回鹘三公主的纠缠不清,比如赵柽个人武艺极其高强,比如赵柽居然入了明教,还做了光明右使。 最让他无奈的是,他自家也成了明教的旗使,明教总坛那边的教徒册籍上有他的名姓,哪怕化名,不也是他! 已经撇不清了,从在庐州城见到丽雅娜扎那一刻,他这个西军将领就上了赵柽的船。 本来倒还有回圜,毕竟当时加入明教不过是儿戏之事,若相安下去,以后他回了西军,不见明教的人,和赵柽也少来往,这事就淡了,可眼下…… 姚平仲虽脸色持重,但心里和罗金水一样,都是懵的,是傻的。 秦王刚才竟然隐隐约约透漏出,中原明教可能会造反? 这还了得,这就不是撇不清的事了,这简直就是五雷轰顶。 造反谋逆乃是最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明教若是造反,可不是那些山寨可比,以明教的人数去算,那可是真造反,和田虎王庆一样! 而且他也听了不少明教经义,明教信奉明尊,那是唯一神明,不存在什么投降招安。 明教若是反了,那他算什么?赵柽算什么?是根本就解释不了! 秘密人人有,不漏是好手,可是万一漏了呢? 一损俱损,万劫不复,彻底的将他捆在了秦王的战船之上! 西军将门从来不掺和朝堂之事,更勿论皇族家事,可一旦捆上秦王的战船,那可就身不由己了! 姚平仲傻了,然后就是愁,没什么法子,都是明面上的道理,硬着头皮上吧! 他瞅了瞅旁边的罗金水,罗金水小声道:“姚将军……” “嗯!”姚平仲沉住气道:“现在什么也别说,你跟我来,找个地方密谈。” 罗金水心里慌得长草了一般,他想的比姚平仲要多,因为东京的明教教徒可不光秦王、姚平仲和他,从庐州还带回那么多人呢。 这些人不认得秦王和姚平仲,但是认得他,虽然这些人知道上面是光明右使,毕竟在庐州时赵柽开过数次经义,但却不知道光明右使的真正身份。 本来按照他以往的胆子,听到这种大事早就吓倒了,不过庐州一行多少也锻炼出来些胆量,这时战战兢兢地和姚平仲出了府门。 姚平仲站在府门外思索了片刻,他一直住在军中,并没有在城内置办房屋,但这等秘事绝对不能在外面商谈,他知道刘锜有一处房子空闲,眼下刘锜不在,正好过去那边。 他前边带路,罗金水后面跟着,直奔城东而去…… 赵柽在书房静静坐着,既没看书,也没写字,二人走后他就一直这么坐着不动。 在城外买庄子的事情,他没有让府内人去办,也没有让碎玉楼的人办,只找了姚平仲和罗金水。 明教的事情太大,若是想掐断倒也罢了,那就该杀便杀,庐州带回来的教徒一个不留。 但倘若要经营,那么除了黄孤、姚平仲、罗金水三个外,他不会再让任何一个身边人知道,不管王府,还是碎玉楼,任何其他人都不能知道他暗中经营明教的事情。 明教之事,不但要与王府、碎玉楼隔开,也要与福建、陇右那边隔开,要独立经营,与旁的没有一丝一毫瓜葛! (本章完) 第323章 庄名称绿柳,宋江进东京 买庄子的事情很顺利,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已办好。 城南十里,庄子很大,是城内一名商贾的家产。 这商贾原本先在城外有地,才建了庄子,不过后来去淮西做生意时遭遇了王庆造反,连本带利都赔进去。 逃回东京后打算卖了庄子周转,不过地是要一起卖的,他的地要价很高,超过市价三成,足一百多亩,须全买下,并不单卖。 细询才知,这地原是大宦官杨戬的,杨戬死前,将一应家产分配,商贾是其一房侄儿,但他这脉因为没有出息士人,所以分得较少,土地只有这京郊百多亩,银钱也是同族最低。 姚平仲请赵柽过去瞧看,觉得位置可以,清幽素静,至于地价高昂,却因都是良田,卖得自然就贵。 买下来后,赵柽见并无名称,又瞧庄前有条小河,河边排满柳树,便提笔写了绿柳二字。 随后他吩咐姚平仲罗金水两人置办,将此地做为京畿明教教徒的聚会场所。 转眼又过些时日,东京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赵柽披了裘服,到庄上查看,因为连着土地,本有些佃农,春秋劳作,天寒也来庄上作活,打扫得倒算干净。 庄上本来物事齐全,又兴建了几处简单殿舍,做为藏书、仰神所在。 驻里人等,都是庐州带回的教徒,但并不是禁军中那些,而是当时王庆裹挟的流民。 这些流民被携至京城后,当分配厢军,但这事儿要枢密院、兵部、户部三方辖筹,进度缓慢,几个月过去,还剩下部分没有着落,赵柽就让罗金水将这些人暂时安置在庄上。 他自家并不露真实身份,依然用了李飞的名号,脸上也简单易容了一下。 虽然耶律大石当年给的易容药粉用完,不过这种东西并不难找,碎玉楼里好几人有,都是之前混过江湖绿林的好汉,就算时迁身上亦是不缺此物。 赵柽从中挑拣,最后用了时迁的药粉,虽说颜色并非一模一样,但也暗黄,洗上之后非亲近之人难以认出本来面目。 而他在庐州讲经多次,声音语气这些教徒亦都熟悉,倒没任何不妥和纰漏。 这天从绿柳庄回去王府,知道了赵楷已在返京途中,梁山的招安还算顺利,道君皇帝对众首领许诺了官职,此刻正跟随赵楷回往。 小雪依旧在下,洋洋洒洒一天,毫无罢歇之意,临晚灯火初上时,赵柽填了一首贺圣朝的曲子传递出去,让在府外久等的书商喜笑颜开。 又是几日,赵楷抵京,兵马屯于新曹门外,道君皇帝下旨前去接迎。 这声势极为浩大,并不弱于当日收复淮西时的迎接仪式。 道君皇帝又下旨,令梁山头领披挂戎装服色,只带三五百马步军进城,自东过西,要在宣德楼上观看,叫城中百姓瞻仰此等功绩。 那边宋江得令,让铁面孔目裴宣选拣彪形大汉,前面打金鼓旗幡,后面摆枪刀斧钺,中间竖着“顺天”、“护国”二面红旗,戎装袍甲,摆成队伍,从东郭门而入。 道君皇帝则引百官在宣德楼上临轩观看,赵柽也在旁列,嘴角淡淡含笑,眼神清冽宁静。 只见下面过来,最前摆了金鼓旗幡,枪刀斧钺,各分队伍,中有踏白马军,打着“顺天”、“护国”二面红旗,解诊、解宝开路,朱武压后,外有二三十骑马上随军鼓乐,后面众多好汉,簇簇而行,端得是威风凛凛,英气腾腾! 道君皇帝看了梁山这一行部从,不由喜动龙颜,心中大悦,与百官指点道:“果然心存忠义,一望都是好汉!” 赵柽眯眼向下方那些头领瞧去,却是没有百零八人,约莫七八十个,除了他提前召到麾下的,还少了一些不知去往哪里,是没进队伍,或者城外驻扎。 尤是他没有看到林冲,亦没见扈三娘。 道君皇帝在宣德楼上看罢演将,心内欢喜,便下了道圣旨让殿头官去传,教宋江等人都撤下兵刃器物,换上御赐锦袍,进宫中见驾。 殿头官领命传旨梁山,宋江忙带着众将来到东华门外,脱去戎装,穿了御赐红绿锦袍,又悬带金银牌面,朝天巾帧,抹绿朝靴。 然后宋江为首,吴用、公孙胜为次,前方殿将军引路,带领众人,从东华门进入宫内。 道君皇帝开了文德殿,整肃了朝仪,陈设銮驾,仪礼司官再引宋江等依次进殿,接着排班行礼,山呼万岁已毕,道君皇帝便开始封赏。 先封了宋江武德大夫、楚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 楚州乃是淮东重镇,地理重要,亦算繁华。 这个官职就词面上来讲,其实不错,并非甚么小官小职,且是文臣。 但淮南东路自有安抚使,辖揽淮东路军政大权。 而楚州又有知州,管楚州军政大权。 那这个楚州安抚使又是甚么?大抵就是个好听的名头,而真正封的官职实在乃最后一个,楚州兵马都总管。 知州之下,掌管楚州兵马。 但宋江原本只是山东郓城县押司小吏,无品无级,哪怕穷尽一生也没有机会踏入官阶,此刻倒也算一步登天了。 接着道君皇帝又封了吴用、公孙胜等一众头领,虽是有些官职实在低微,但总算做官,不再是草寇绿林。 一切事毕后,道君皇帝又令光禄寺排摆御宴,良酝署进酒,珍羞署进食,掌醯署造饭,大官署供膳,教坊司奏乐。 这一应规格又与当日庆功宴不同,乃是进外臣的规矩,没有庆功宴时那般随便。 这一场宴会,直至暮时,殿外又下起了大雪,此番更重,直有鹅毛横飞之势。 赵柽坐在案后饮酒,心中疑惑重重,对面梁山众人,依旧是宣德楼前演武那些,并未多添一个。 他几番仔细看去,还是没有林冲、扈三娘两个,这两个他都认得,绝不至差错。 随着夜色渐浓,酒宴才慢慢散去,宋江等人都簪花出宫,各自上马,被带去驿馆安歇。 赵柽回府,刚进书房坐下,雷三便来禀报,言之前有人送礼,见都是些金银铜货,便暂收下,但话里留了个活口,说等王爷回来定夺。 赵柽好奇询问哪个派人送来,雷三道就是今日进城的梁山贼寇大头领宋江。 赵柽笑了笑,让雷三将东西入库,随后站在书房门外看雪。 只见天空上挥挥洒洒,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仿佛琼宫飘下,毫无停歇之意。 书房之前已经处处银雕玉裹,小路被铺上层白,树木物事,一众雪色,映衬着房内灯光,照得影影绰绰。 面对此景,赵柽忽然念起一词,曰为映雪读书,心中想着渐渐陷入到沉思之中…… 两浙西路,润州地界,这一夜也下起了百年罕见的大雪。看书溂 鹅毛铺天而来,天地一片苍茫,夜色凄忧惨白。 两个人在大雪中迤逦而行,并没有马,只是艰难前走。 马早已受伤死掉,一场追杀足足贯穿了京东东路,淮南东路,这才彻底摆脱。 走在头里的是名男子,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身材魁梧。 他带了顶范阳笠,披着灰色的斗篷,上面尽染暗红色的斑痕。 肩上扛着铁枪,竟是杆丈八蛇矛,此刻那枪头也呈暗红,分明是血迹冻住,不曾干涸。 男子走到一颗枯树底停下,抬头望了望天,对紧随其后的女子道:“三娘,不远了,如今追杀之人已断,过了今夜再不必着慌赶路。” 后面女子一身黑衣,只是简单地用帕子包了头,生得俏丽、身形高挑挺直,闻言只是点头,似乎颇为疲惫。 男子又道:“这次虽然没杀了李逵那厮,却也刺死了顾大嫂,扈家庄的仇算是报得一半,只待来日方长,到时定然弄死那黑厮,三娘不必为此忧心。” 女子闻言摇了摇头:“我倒不忧心此事,杀那黑厮不争早晚,只是郎君自身大仇未报,又被……” 男子皱了皱眉,长长叹了口气,他非旁人,正是坐了梁山二把交椅的林冲。 赵楷高俅招安梁山,宋江谄媚逢迎,林冲本是想着假意从了,虚与委蛇,待回京后再慢慢计较。 谁知高俅心思阴沉,虽然事隔许久,却根本没想放过于他,竟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暗中鼓动宋江下药毒杀,被林冲察觉后又派人一路追袭。 林冲携着扈三娘下了梁山后向南奔逃,后面十几名梁山头领,带了百多喽啰追杀,这时候甚么忠义堂义结,英雄排分座次,全是虚妄,都想置他于死地。 两人仓皇而走,仗着武艺高超,两路之地间再设下些陷阱,竟然将这追来的十几名好汉,全部杀死,剩下些散兵亦都打散,这才进入到浙西路润州地界。 林冲这时拍打下身上积雪,望着前方道:“这雪看来今夜难停,还是找个地方借宿一晚,明早赶路。” 扈三娘道:“郎君,你说那睦州方腊会收留我二人吗?上次听前来的鹤王方十九说,方腊乃是以教起事,可我们并非明教之人。” 林冲看着她道:“这事儿无妨,大不了入那所谓的明教就是,只要高俅在一天,我与大宋朝廷便势同水火,如今方腊决心起事,若真能打到东京,也正好捉了高俅剖心挖肝,报仇雪恨。”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用不多时,遥遥地瞧见一处村落,扈三娘喜道:“前方那里有灯光烛火,不知可否有人家愿意借宿。” 林冲道:“问去便知,我身上还有些银钱,又不白住。” 走过去后,刚要敲门,林冲忽然神情复杂,瞧了眼自家身上那些暗红斑痕,不由拧紧眉头。 他与扈三娘乃是一路杀将过来,身上衣衫早染满血迹,不过扈三娘还好,因为穿的青黑色衣服,看不分明,但他这身却实在过于显眼,灯光之下恐要被瞅出马脚。 还有那杆丈八蛇矛,枪头冻结血迹扔在,看就是杀过人的。 林冲沉思,扈三娘道:“郎君可是为了身上血迹担忧?” 林冲点了点头,随后持着蛇矛磕打锋刃血冰,但怎奈冻得结实,根本无法打掉,最后只好从扈三娘身上扯了块黑布包裹起来。 “身上的痕迹无法掩盖,只望灯下模糊,对方不能注意。”林冲淡淡说道。 扈三娘有些犹豫:“郎君,倘是被注意了又该如何?” 林冲脸色微微一冷,也不答话,上前一步,伸手敲门…… 小村只有几十户人家,此处距离润州城有二十多里地,算是远郊,向来安宁祥和。 可这日上午,村里户长周老实家的院门却迟迟没有打开,村东头有喜事操办,要请周老实前往知客,便过来请他。 来人在院外喊了几声,里面没人应答,纳闷后一推院门,竟是打开,接着走进去再喊依旧没有声音。 来人心中有些发毛,走到屋门敲了几下,接着伸手一拽,屋门竟也开了,探头探脑瞅几眼,里面死一般寂静。 他挠了挠脸,小心走了进去,到西厢门前时忽然感到地下有水,差点滑个跟头,却又发觉不对,怎粘粘的还有腥气,摸了抬眼去看,竟是殷红颜色。 这时他身子放低,就瞅见那西厢房的门缝下,竟然有只手横搭了出来,惨白颜色,立刻吓得大叫一声,撒腿就往出跑。 出了屋后被雪滑又跌了个跟头,瞧见地上被自家踩得都是血红,不由连滚带爬去了院门,也没回东头家中,径直地向着临村的保正住处跑去…… 隔天雪晴,下午时,王府门头里有人呈上拜贴,管家送去书房。 赵柽接过贴子,略过那些肉麻言语,看到底款写着: 下官,武德大夫、楚州安抚使、兵马都总管,山东宋江,拜上王驾千岁,谨恭慎敬。 他不由笑道:“也是个擅于投机钻营的,可惜生不逢时。” 想了想,赵柽让管家回了句三天后可来,随即起身更衣再易容脸色,也不带人,骑着大肚子黄马出后门便走。 他在城内胡乱转了一圈,然后直奔城外绿柳庄。 庄子里此刻刚刚立下规矩,他又任命了几个使者,把识字的任了传经使,把有点拳脚的任了刚武使,把能说会道的任了巧辩使。 至于明教经义,也凭借记忆默写了五七八本,自家再胡乱编造几本,一个明教京畿总坛成形。 教徒们都是欢喜,并不追问明明是分坛,为何却叫总坛,也根本不知道他们这些使者的职务,在中原明教江南那边,根本没有登记。 下午尾末,赵柽骑马回城,本是去王府后门,绕府墙时,却见一名小丫鬟正犹犹豫豫地往前门走,他辨认了一下,竟是赵元奴的贴身丫鬟弄玉。 (本章完) 第324章 停车枫林晚,玉人何处教 赵柽回去府中,去前堂坐了,便有人来报,说外面小丫鬟弄玉求见。 其实这不合规矩,无论小丫鬟的身份,还是熟络程度,都不足以直接求见赵柽。 赵柽想了想,可能是赵元奴遣来,便让人带进,入堂后问道:“赵娘子可有事?” 小丫鬟闻言就是眼圈一红,心说王爷你风流留情,娘子痴心一片,此刻怎还问是否有事? 她先见了礼,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封带着体温的书信,双手呈上:“王爷,这是娘子写给王爷的。” 赵柽接过打开,里面没有什么儿女情长,闺房幽思,只是写了一首词,词牌九张机。 这词牌赵柽看着就头疼,正体一阕九段,二百七十字,变体一阕十一段,三百三十字,号称有史以来最长的词牌。 他嘴角抽了抽,从头看去,脸色不停变化,看到最后不由轻叹一声,将信放在桌上,随后闭目沉思。 弄玉站在那里不敢动,片刻后赵柽睁眼,看下外面天色,道:“随我过去。” 小丫鬟闻言顿时惊喜,却又怕听错,道:“王爷……可是要去看娘子?” 赵柽道:“元奴不想我过去瞧她吗?” 小丫鬟急忙摇头:“哪有哪有,娘子日里夜里都盼着王爷,每天眼圈都是红的。” 赵柽点头,负手出门。 周处和吴小刀赶车,赵柽让弄玉也进了车厢,看她紧张忐忑,不由说话缓和道:“生得娇白,名字贴切,哪个给起的?” 弄玉闻言脸红不敢抬头,小声道:“回王爷,是娘子起的。” 赵柽道:“元奴哪里的籍贯?” 弄玉道:“这个奴婢倒是知道,娘子乃扬州人。” “扬州啊?”赵柽发出一声轻叹:“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端得是好地方。” 弄玉好奇道:“王爷去过扬州?” 赵柽摇了摇头:“读书人哪个又不想去扬州看看呢,烟花三月,孤帆远影,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可惜啊,本王没有去过。” “噢……”弄玉这时看赵柽和蔼,心中紧张渐去,胆子便大了些:“那王爷为甚不去扬州逛逛?娘子七八岁时就离开了,现在经常坐在南窗边发呆,说想回去瞧瞧呢。” 赵柽闻言眼神微微空茫,忽地笑道:“以后会去的,扬州会去,江南也会去。” 弄玉听到江南,有些兴奋:“王爷,听闻江南好风光,人文风物也佳,诗词里许多都写到。” 赵柽道:“自是好的,多少年风色积累,得天独厚,人所向往。” 他看弄玉眼中露出羡慕神色,又道:“你家是何处?” 弄玉低声道:“奴婢家是陕西路绥州米脂寨的。” “米脂啊?”赵柽闻言仔细地瞅了瞅小丫头,只见细眉细眼,生得颇为俊俏。 陕西路是旧名,后改永兴军路,绥州曾一度被西夏占据,熙宁三年收复,而自元符十年后,又开始与西夏反复拉锯争夺,得失无常,所以这块地方战火不断,百姓生活艰难困苦。 赵柽不问也知道,这小丫头肯定是从小被卖过来的,只是大概运气好点罢了,被卖到樊楼这种还算有点亮光的地方,又被派了伺候赵元奴,或许也是赵元奴看她伶俐要了去。 “王爷,是米脂……”弄玉回道。 赵柽则不再言语,微微闭上双眼,靠着车厢养神。 因雪路滑泞,过了好半晌马车才到小丫鬟说的地方,这时天色已经稍晚下来。 赵柽下了车,小丫鬟急忙去开院门,本要喊着叫娘子知道王爷来了,可转念一想王爷的身份怎好这般透露,便闭紧了小嘴,请赵柽进院后,才匆忙向屋内跑去送信。 赵柽瞧了瞧这院子,有梧桐也有梅树,还有石桌石墩,十分雅致,在闹市之中这样的地方可是寸土寸金,樊楼送花魁又送院落,确是舍得本钱。 他信步往里走,还没到门前,就见里面走出一名少女。 纤腰以微步,皓腕于轻纱,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宛若温玉。 眉如柳,眸似水,隐含淡淡忧伤,青丝及腰,一簪绾起,上挂流苏,轻轻摇曳。 小脸俏若三春桃花,却又清素似七夏之兰,娇娆入骨,妩媚似莲。 软语娇音,似黄莺婉转,又如泉水细流,叮咚美妙。 “王爷……”少女见礼,正是赵元奴。 赵柽点了点头,看着玉人当面,一时倒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就这时弄玉和梅娘又一起出来见礼。 梅娘恭声道:“还请王爷娘子屋内稍坐,奴婢去外面买些果子,再去楼里要了酒菜,回来侍奉王爷娘子。” 赵柽没吃晚饭,便说也好,只是道:“酒须淡酒。” 梅娘应声出去,到院门外却是脚步滞了一滞,只见周处正坐在马车旁冲她挤眉弄眼。 她自记得这大胡子,当日在樊楼雅阁外,差点把她气得半死,这人甚是讨厌可恶。 心中想着,梅娘给了他一个白眼,就要继续前行。 周处却从车上跳下,嬉皮笑脸凑上前道:“梅娘,可是去给王爷置办吃食?” 梅娘不愿理他,走前两步,周处又道:“某知你被樊楼赶了出来,似伱这般年龄,再找营生不易,粗陋的自不肯做,轻松的未必用你,可想过今后如何吗?” 梅娘闻言生气,她并不是被樊楼赶出来,只是上次犯错,樊楼不再用她管雅阁,一并打发这边伺候花魁娘子,樊楼那边的工钱也是照发的。 只是以后如何却没说,倘花魁娘子被王爷纳入府中,到时会不会带她,或是再回樊楼却不知晓了。 但这也不是被赶出来没有了生计营生,她停下脚步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周处在后面乐道:“梅娘,你虽然没了营生,但某的职当可稳固,上次没有骗你,别看某只是个侍卫,但身上有军职,乃是入品级的,每月俸禄不少,就算老了亦有所依。” 梅娘闻言一愣,转瞬脸就通红起来,她也是三十大许的人了,又在樊楼呆了多年,哪听不出周处话里意思,愈发觉得这大胡子可恶至极,居然此刻还来占她便宜。 “呸,你这人没安好心,少用言语欺我!”梅娘丢下一句话后,只觉得脸上更热,也不回头,匆匆离去。 周处笑起来,回头冲吴小刀道:“这还不信呢,兄弟告诉她,哥哥我有没有品阶?” 吴小刀这段也有些近墨者黑了,立刻捧哏道:“哥哥当然有品阶,哥哥乃是从八品的武职呢!” 周处立刻对梅娘背影喊道:“听见没,哥哥乃是有品职在身的……” 梅娘脚步愈发加快起来,只觉得心脏砰砰乱跳,这大胡子简直无耻之尤,对她说这些想干什么?她虽然半生都在樊楼,可见惯的都是儒雅公子,文人墨客,哪里有他这般粗鲁直接的。 还说甚么职当稳固,老有所依,好不臊人,只是……他居然有品阶在身,这却是没有想到的,不过他给王爷做侍卫,与那些寻常禁军自然不同。 禁军的一些都头、军使都是没有品阶的,就是有差遣但是没有职阶,虽然也叫军官,但实际上并不是官。 甚至一些营指挥,也没有品阶,只是武职军官,这叫做不入品。 梅娘毕竟在樊楼年久,不乏听些朝官议论,多少知道些这方面事情,此刻不由心跳的更甚,脚步更是加快。 赵柽进了堂里,弄玉去烧水煮茶,他看赵元奴笑道:“娘子这阵可好?” 赵元奴不说话,只是瞅他,忽然眼圈一红,也不顾什么王爷身份,尊卑有别,便扑进赵柽怀内,轻声啜泣起来。 赵柽只觉得暖玉温香、吐气如兰,不由呆了一下,身子微微一动,想要闪开却有些僵硬,叹了口气道:“何至如此。” 赵元奴哽咽道:“我,我后来想想不对,王爷那晚怕根本就没有对我动心,只是有些事情要办,在逢场作戏。” 赵柽笑了笑,用手轻抚她发丝:“倒也不傻。” 赵元奴闻言仰起小脸看赵柽:“奴家想明白了后,便难过得心碎,怕以后再也见不到王爷,再也……” 赵柽笑道:“我都送了曲子过来,哪还有这些奇怪想法。” 赵元奴把脸儿贴得更紧,呢喃道:“越是这样奴家就越怕,奴家看王爷第一眼时就已喜欢上,那时并不知王爷身份,若是知道……” 赵柽道:“那就不见本王了?” 赵元奴娇躯扭了扭:“我,我宁想王爷是个贫寒书生,元奴也攒了些细软,自家赎了去,与王爷远走,上山入寨也好,漂泊湖海也罢,都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赵柽摇头笑道:“再不必说这种痴话,穷书生便好?世上有几个柳三变那般重情重义,大抵都奔着科举做官而去,上甚么山,入什么水,东华门外唱名,金榜之下捉婿,几个不会负心?” 赵元奴低声呢喃道:“那便也是认了,只怪命运不好。” 片刻,弄玉送茶来,赵柽坐下喝茶,赵元奴道:“奴家给王爷唱支曲子吧。” 赵柽道:“甚么曲子?” 赵元奴道:“王爷填的那些曲子可好?” 赵柽想了想:“不听那些,唱些和扬州有关的。” 赵元奴双眼眯成两弯月牙:“王爷知奴家是扬州人?” 赵柽笑道:“听弄玉说的,不知你会不会那边的调子,会的话就用扬州调唱好了。” 赵元奴点了点头:“扬州调是会的,唱给王爷听就是。” 接着弄玉去琴台旁香炉续了香片,又打开琴遮,把洞箫试了音,赵元奴先吹一曲二十桥明月夜,然后玉指轻启,拨动琴弦,开始唱了起来。 唱的是: 落魄江湖载酒行, 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 赢得青楼薄幸名。 声音美妙婉转,凄婉忧郁,竟使人如临其境,恍惚扬州十年,烟花若一梦。 赵柽不由赞叹道:“杜樊川不喜元微之,倒亦有道理,杜樊川的七绝虽然拿捏矫情,但境界却远非元微之可比。” 赵元奴抿嘴笑道:“王爷喜欢,奴家就再唱一首杜司勋的诗。” 赵柽心想,杜樊川的诗他自家只喜欢那一首,不过刚才赵元奴吹做了曲子,倒是可惜。 只见赵元奴再启瑶琴,轻声唱道: 娉娉袅袅十三余, 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 卷上珠帘总不如。 不得不说,哪怕赵柽听过不少曲子,包括教坊司号称大家的宋引璋唱曲,都没有眼下赵元奴的动听。 不过想想也是,与李师师齐名的花魁,可不是貌美就行,琴棋书画诗曲花,样样都得精通,还得至少有一种出类拔萃,芳压众人,否则又凭什么成为花魁? 接着,赵元奴又唱了一首词,这时梅娘回来,拎着个大食盒。 赵柽见状暗暗点头,一般这种售外的酒菜,酒楼都会派人专门送来,眼下却没有,说明梅娘并未泄露自家在此的消息。 樊楼身为东京七十二家正店之首,对各种接人待客的规矩都掌握精通,尤其是王公贵戚、世家高门的各种忌讳,对手下都有过特殊的培说告知,若不详记,便不能出去做事。 梅娘和弄玉将酒菜于桌上摆开,赵柽忽然道:“去外面告诉周处,换一人回去吃喝,如何调派让他做主。” 赵元奴闻言妙目一亮,心中暗想,王爷莫不是要…… 梅娘这时瞅弄玉,她可不想见那大胡子,刚才回来时大胡子还说,待会有王爷的残羹剩菜送出来些,他正饿着肚皮,这憨货,怎么想得说出口呢! 弄玉这时正在斟酒,没有瞧见梅娘脸色,梅娘略停两息,便也只得自家出门。 赵柽二人饮酒,虽是素淡酒水,却越喝越多,都有些醉意,赵元奴又去弹琴,接连唱曲,赵柽点了些前朝乐府,不觉时间已到很晚。 这时梅娘就去烧水,赵元奴看着赵柽,羞怯期艾:“王爷一天乏累,让元奴侍奉王爷沐浴可好……” “嗯?”赵柽放下酒杯,微微思索,随后笑道:“也好,本王今晚便不走了!” 赵元奴立刻喜上眉梢,站起身道:“那奴家就去准备。” 赵柽瞧她纤细婀娜身影离开,心中没来由地阵阵放松,有多久没这般轻松无碍,他自家都有些记不清了…… 红烛摇影,金钩轻放,帘幔销魂,燕语莺喃。 “元奴,本王还想听首曲子。” “王爷想听哪位大家的?还是杜司勋的吗?” “嗯……不错,本王觉得杜樊川还有首诗颇佳,也与扬州有关。” “王爷,是哪首?” “就是那首寄扬州韩……” “王爷……奴家知道了。” 片刻,歌喉婉转,声音曼妙,赵元奴唱道: 青山隐隐水迢迢, 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 …… (本章完) 第325章 何谓忠心?人生豪赌!丈夫天地间,岂可久人下! 此间乐,不思蜀。 赵柽足足住了三天,直到这日黄昏,才扶腰走出房门。 赵元奴担心地看着他,没想到赵柽这般骄横无度,不过小脸上却满是甜蜜,哪怕心中犹余那猛烈鞭挞后的悸颤。 外面又是个阴沉天色,虽黄昏却黯淡灰幽,赵柽上了马车,只走一半时便彻底黑了下来,接着大片大片雪花仿佛无穷无尽般飘落下来。 “今年的雪很大啊。”赵柽在车内感叹。 “王爷,瑞雪兆丰年,明年肯定是个好年景。”吴小刀在车厢外回道。 “你还知道这个?”赵柽笑道。 “王爷,原本是不知的,但前两年我爹在北郊买了几亩地,听那边的农人絮叨,才知晓有这回事。” “北郊那边的地似乎不太稳妥,靠近黄河边,好像今年夏天发水时大部分都被淹了。”赵柽思索道。 “谁说不是呢,今年水灾只得一季,勉强保住本钱,但也搭上了人工时耗。”吴小刀沮丧地道。 赵柽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禁军世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不然买什么最差最劣的北郊土地,到时还要看天吃饭。 马车慢悠悠走着,赵柽并不着急,撩起了帘子观看雪景,此时街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马蹄的踢踏和车轱辘的“吱呀”声交杂在一起,传出很远…… 这时,就在秦王府高大的门阶前,灯笼昏黄光芒映照下,正有一个矮黑身影默默站立。 他身形拘谨,神色麻木,卑微如喽啰。 良久,他才抖一下身上积雪,望一眼远处拴马桩上的坐骑,人与马已经整整一天水米未打牙了。 可他还是要继续等下去,勿论如何,都要等到亥时结束。 秦王说今日见他,那他就要一等到底,绝不迟疑。 他出身低微、身份卑下,哪怕受了招安见了官家,但在朝上衮衮诸公的眼内,却依然如蝼蚁。 别说他这种有着黑底子的招安贼寇,就算是那些出身堂正、又有功勋的边关将领,又有几个能被庙堂的金紫公卿放在眼中? 是以,他必须攀附,否则未来还将是茫茫然难有出头之日,甚至道路会越走越难。 前几日,他四处洒拜贴,却极少有人搭理,大多连个回话都不得,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寥寥几个答应见他一面的大人物里,居然竟有权倾朝野的秦王。 天潢贵胄,士林领袖,大权在握,名满天下。 一想到此,他原本已经冻僵的双腿挪了一下,又搓了搓手,就是本已经麻木的脸上也绽放出一丝异样神采。 他必须等下去,秦王何等身份,日理万机,公务繁忙,说不得是忘记了,说不得是真抽不开身,这时才是考验他诚意的时候。 即便今日见不得秦王,那就明日再上拜贴,想来秦王必会想起此事,记得他宋江这个人来。 人生就是一场豪赌,若不想庸庸碌碌,泯然众人,那便要仔细谋划,胆大心细,抓住机会,绝不放过! 哪怕是赌上身家性命,都在所不惜,他既然读书科举无望,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使钱为吏,结交绿林,培植声望。 上山为贼,入水为盗,杀人放火受招安! 朝为绿林客,暮登天子堂。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可惜,他曾对林冲说起过这番话语,那匹夫却一脸不耐,空有枪马武艺,毫无男儿抱负,三娘嫁与他,真是……痛哉痛哉! 那匹夫……估计此刻已死了吧? 开大开小,猜定离手! 人生在世,真的好难! “宋大人,我看你还是先走吧,待王爷回来后,我会禀报大人求见之事的。” 门房里走出个少年仆人,边啃着一只肉馒头,边大声喊道。 宋江摇头,脸带微笑地抱拳道:“下官还是再等上一等,劳小哥费心了。” 少年仆人急忙退了两步:“宋大人,你别给我抱拳啊,这我可受不起,你愿意等就等吧……” 说完,他转身“嘶嘶哈哈”地跑回了房里。 王府的下人一直没像别的府邸那般冷眉冷眼,所以宋江并没有觉得他抱这一拳有什么不对。 毕竟他宋公明向来以礼贤待人闻名,不能当了官,便忘了本。 而且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亲王呢。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焉知这少年门房将来不会是下一个高俅? 高俅当时亦只不过是苏轼的书僮罢了。 他宋江,不会看低任何人,不会轻视任何人,但……不包括林冲。 不知过了多久,赵柽的马车终于回到王府门前,这时地上的雪已经极厚,向未停歇。 下了车后,赵柽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阶旁的石狮子边上,浑身苍皑,落魄卑微,望之凄切。 这是……赵柽皱了皱眉。 吴小刀开口道:“呔,甚么人如此大胆,竟敢于王府门前窥探!” 宋江虽心中然信念坚定,但实在天寒身冷,此刻已是被冻得迷迷糊糊,闻言不由惊吓一跳,勉强动作去看,便瞧见了披着裘子的赵柽。 当日宴上赵柽坐在前列,他自是看过样貌,他宋江但有这个长处,只要见过之人,从不会忘记,哪怕隔了十年二十年,也会一眼认出。 此刻他不由立刻精神起来,口中轻呼道:“下官山东宋江,拜见……” 话说着便要跪倒,谁知道站得实在太久,这腿早就僵直,骤然转身一使力,并无知觉,竟“噗通”一声向前直挺挺地扑去。 随后他挣扎几下,却依旧没有爬起,不由心中大叫惨也,只得躺在地上告罪道:“王爷,下官站立太久,这腿失了使唤,还望王爷宽恕下官无理之罪。” 赵柽瞅了瞅他,记起前几日拜贴之事,道:“原来是宋大夫,久候雪地,何罪之有?来人,将宋大夫搀进去。” 一路无言,进了前堂,赵柽去掉裘服坐下,又让人去煮茶水,这时吴小刀和少年门房才把宋江拖了进来。 外面寒冷,堂内却有几只炭盆暖和,这两相交替,宋江顿时有些头昏目眩,不过好在能站立住脚,便急忙跪倒在地:“下官山东宋江,拜见秦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赵柽瞅他,宋江未闻声音,不敢起身,也不敢抬头。 半晌,赵柽才淡淡地道:“本王喜于武艺,闻于绿林,当时曾听过你山东及时雨呼保义的名号。” 宋江立刻将头伏低,道:“江乃草莽之辈,窜流江湖,卑如微尘,不想竟污王爷之耳,江实乃罪过。” 赵柽其实心中有些纳闷,正常来说,道君皇帝把这功劳给了赵楷,赵楷便应招揽梁山众人,这宋江怎么和没头的苍蝇般在京城乱撞一气? 而且梁山进京的人少了一些,都去了哪里? 赵楷的事他倒能替对方想个理由出来,毕竟芝兰玉树三皇子,何等自矜高贵的人物,自然不愿意与梁山的粗劣匪寇头子打交道。 至于收买人心之类事情,赵楷自然也会,可大抵是没瞧得上宋江这些人,何况梁山一但招安之后,朝廷必然采取分化策略,将下面兵将全部打乱,一些首领都未必再能见面,赵楷就更不屑为之招揽了,毕竟这等小官小职,又原本匪寇,会污染了自家身份。 赵楷是想要大义名分的,他在等着道君皇帝改立太子,所以不必走些携兵堪权的路数,就算走,也不会走梁山这些人。 这个倒也罢了,但是梁山少了些人,却又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宋江道:“宋大夫,本王素闻梁山头领众多,那天阅将怎么少见一些?莫不是不愿招安,去别的山头另起了炉灶?” 宋江闻言一愣,他来之前曾心中反复演练,将秦王可能会询问到的话语,都一一提前做好了准备,觉得百无疏漏之下才动身过来,可怎么也没料到对方居然问起这件事情。 按道理来说,这秦王不熟梁山,当时演将那么多人过去,不应该注意到少人才对。 赵柽见他呆住,知其中必有猫腻,不由冷下了脸色:“梁山非一天造事,其中接替首领朝廷都有备录,若本王记得不错,招安之前的二头领叫做林冲对吧?这人原本是禁军教头,殿前司麾下,眼下何在?” 宋江心中一惊,暗自想道,莫非秦王与那林冲有旧?那可是要坏事!不过……好像不对,若真是有旧,又怎会逼上梁山?高俅又怎敢陷害? 他一时惊疑不定,嘴里便讷讷起来:“王爷,这林冲……” 赵柽皱了皱眉:“我倒是不认得林冲,只是听闻过此人,但殿上封赏却没此人名字,他去了哪里?” 宋江闻言立刻长出口气,忙道:“王爷,林冲不欲招安,在我等出发来京之前,已经携带浑家扈三娘下山逃走了。” “逃走了?”赵柽摸了摸下巴:“其他少的那些人呢?” 宋江道:“下官怕这林冲再去别的地方占山造反,给朝廷带来麻烦,所以派了十几个头领前去追杀,估计……估计此刻已经提了其首级正在返回途中。” 赵柽眼睛眯了眯,少的那些人竟然是去追杀林冲了,可林冲有那么好杀吗?此人自上了梁山后,似乎变了性子,杀王伦,杀晁盖,娶扈三娘,争夺二把交椅,根本不似当初东京时那般胆小怕事,委曲求全,反而是心黑手辣起来。 他想了想:“有个叫张顺的也去了吗?” 宋江不解赵柽怎还知道张顺,只能实话实说道:“因是林冲往南逃去,下官怕走水路,派往人里有擅长水性的两名,乃张顺与李俊,张顺水性在寨子里数一数二,李俊则水内武艺第一,有这两人在,那林冲必然走不通水道。” 赵柽点了点头,宋江倒是知人善用,拿捏了这二人的长处,这二人当年都是揭阳岭浔阳江一带的恶霸,因是旧识配合起来肯定默契应手,只不过他去江州时曾与张顺在城外结怨,所以这个人是必须要死的。 赵柽道:“宋大夫,勿论林冲生死,待人回来后报与本王得知。” 宋江连连称是,虽不知这秦王关心此等小事作甚,但总是能多说些话,活络些关系,便是无所不应。 赵柽又道:“宋大夫起来坐吧。” 宋江连道不敢,只说跪着说话便好。 赵柽瞅他摇头:“今时不同往日,你已是朝廷命官,又无错罪,哪有长跪之礼?” 宋江这才起身,搭边椅子坐了,又不敢主动说话,只赵柽询问,他来作答,但却是越答越是心惊。 原本准备好的话语,根本没用上几句,与当时招安时郓王所问不同,这秦王问的事情都颇刁钻古怪,让他额头不知不觉冷汗直流。 有的话高屋建瓴,让他不由自惭目光短浅,格局不济、坐井观天。 而有的话却问得他瞠目结舌,哑口无言,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一位亲王之口。 居然问他那阎婆惜相貌如何,又问他老大不小,为何不娶妻生子,居然还问扈三娘与阎婆惜比较,哪个容貌更胜一筹? 宋江觉得脑中一阵错乱,他本擅于识人,但此刻却真的看不懂了,看不懂这秦王究竟属于哪一种人。 赵柽问了一堆,彰显了自家眼界高瞻,又满足了些一直以来的好奇之事,这才伸个懒腰,端起茶杯。 宋江以为秦王要行送客,立刻识趣地站起来打算见礼告辞,却不料赵柽再度开口道:“宋大夫,何为忠?” 宋江闻言顿时心头一颤,暗想果然来了,这却是之前就准备好的一句问话,本来是要回答官家的,不成想官家根本没兴趣问他这些,秦王这里却问了出来。 可秦王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听说此刻朝上,一些事情颇为微妙,太子势弱,秦王与郓王针锋相对,大抵都有想要再进一步的想法吧? 一念及此,宋江“噗通”声跪倒在地:“下官以为,忠……便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赵柽瞅着他,好半天才笑道:“宋大夫,你可以回去了。” 宋江叩头起身,走出王府大门,虽此刻依旧漫天大雪,寒气袭人,但他的衣衫却已被汗水全部浸透…… 两浙西路,睦州,清溪县境内。 夜色之下,林冲望着远处仿如嶙峋怪兽般的起伏大山,帮源山谷已遥遥在望。 他长长吸了口气,随后长啸声起:“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本章完) 第326章 黄马生变,绿柳来人 隔几日上朝,蔡攸出班启奏道:“官家,梁山降将,未效功劳,如今兵马几万之众,城外扎寨,甚为不宜,当早做遣离。” 李邦彦又捧笏道:“微臣以为,陛下可将宋江等所部军马,原是官府被陷之将,仍还本处,外路军兵,各归原所,其余人众,分作五路,山东、河北分调开去,此为上策。” 道君皇帝准奏,言理当如此。 次日,便命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纪仲,直至城外梁山大营,口传圣旨,令宋江等分开军马,各归原处。 众头领听得,顿时三心二意起来,有的心中不悦,有的则暗暗窃喜。 不悦的自是绿林出身的好汉,窃喜的倒是之前败阵投降,或逼上梁山的人等。 那些出身绿林的好汉回道:“我等投降朝廷,虽是封了小官,但哪里有爵品,又无甚么赏赐,便要将俺弟兄等分遣调开,俺等众头领,生死相随,誓不相舍,端的硬要如此,我们只得再回梁山泊去。” 宋江在前闻言顿时大惊,急忙止住话语,想着此事断不可着急硬抗,遂将纪仲单独请去寨内,使了些钱财,商量道:“都是些草莽之人,不懂规矩,还烦乞大人善言回奏。” 纪仲皮笑肉不笑拿了银子应下,随后回朝,却是心中恼恨众人无礼,哪里肯隐瞒半点,便把遭遇详细,添油加醋,全部禀报上去。看书喇 道君皇帝闻言惊怒,宣了赵柽、赵楷、高俅,并着枢密院众官入宫计议。 此刻童贯已经恢复领枢密院事的差遣,思索奏道:“官家,这些匪寇虽降,但贼心不改,唯恐终贻大患,以臣愚意,不若陛下传旨,将这些贼首赚入城中,摆下酒宴设计,将这些贼首尽数剿除,然后再分散其军马,以绝朝廷之患。”看书溂 道君皇帝听罢,微皱眉头,沉吟不语,这时高俅又道:“官家,臣以为童枢密所言有理,臣随郓王去往梁山,观其众人每每对朝廷不敬,口出狂言,蔑视朝官,就是对官家亦有不满,倒不如借此齐聚之际,一个不留,斩草除根!” 道君皇帝闻言并不说话,虽然心中同意两人说法,但此番招安却是他暗中做主,再将功劳给了赵楷,赵楷前往招安此刻尚不足一月,倘若全都杀了,于赵楷于他的名声十分折损。 梁山并不同于那些只有几百几千人的山寨,乃是几万之数,就算事情做得隐秘,但这些头领进来喝酒不见返回,从此消失世间,那几万人中就没谁能猜破其间关节? 到时一传十、十传百,怕是用不了多久便会天下皆知。 道君皇帝看向赵楷:“郓王以为如何?” 赵楷哪里肯决定此事,他也知杀了最好,可毕竟是他招安来,转眼就都杀了,总有些说不过去,就算是鸟尽弓藏可也没有这般快的道理。 便道:“梁山贼多,此事重大,还请官家做主。” 道君皇帝皱眉,可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人乃他召来,让赵楷决定此事,便是替他背锅,倒不好相逼。 随即又看向赵柽道:“秦王怎么看?” 赵柽心想,为绝后患自然是全杀了才好,就怕你老人家非肯担此不仁的名头,否则也不会一副愁眉苦脸。 他想了想,道:“官家,这梁山头领,既有绿林草寇,又有官军将领,臣以为朝上李相公说的对,合该各回各处,愿意回归本位不与这些人继续掺和的,就放回去,至于愿意继续跟着宋江的,那就让他跟着便是。” 高俅道:“如此岂不是继续汇聚?人数怕也不少,恐再生是非。” 童贯也道:“莫非秦王的意思是杀一半留一半?” 赵楷望着道君皇帝道:“官家,臣以为杀一半留一半拖泥带水,反而不好。” 道君皇帝道:“朕亦这般觉得。” 赵柽道:“未必去杀,不妨把宋江和愿意追随的头领,一起派了北方对抗田虎就是,不求剿灭,只要牵制即可。” 高俅闻言立刻道:“此事万万不能,就算原本的官军归位,但梁山怕是剩下也有三五万之众,怎能再给宋江如此多人?” 童贯想了想道:“倒也并非难办,以贼对贼乃是妙计,让其彼此消耗,一举两得,只是……须得让其有所顾忌,不敢于外作乱才是。” 赵楷脸色有些黑,他征剿田虎大败,最怕提起此事,眼下赵柽居然想让梁山去对抗田虎,立即反对道:“官家,那宋江原本是贼,倘若到时怀有二心,与田虎沆瀣一气,又该如何是好?” 赵柽摇头道:“郓王招安梁山,声势浩大,竟然不知那宋江原为押司小吏,并非为贼吗?” 赵楷顿时语塞,他哪里会关注一个山贼头子的出身。 道君皇帝这时眉头微微舒展:“以贼讨贼却是个办法,之前朝廷亦使用过,但童爱卿说得对,梁山兵马过多,若无挟制,恐生不轨。” 赵柽道:“官家英明,正是如此。” 说完,他便不再讲话。 道君皇帝自是喜功,若能以梁山抵田虎,倘若胜了自好,就算不胜,那么两相消耗,对朝廷也是大利,远胜过都杀了让下面降军人心惶惶的强。 他心中痒痒,见赵柽不再说话,未免来气,瞅其他人道:“诸位爱卿可有办法挟制梁山?” 众人你瞅我,我看你,虽说早知道梁山之名,但这次招安急促,并未在朝上仔细研究这些贼寇身份来历,这时不由都闭嘴不言。 道君皇帝脸色微微一沉,又看赵柽:“秦王既提出办法,难道就没有解决之策?” 赵柽心中暗笑,依宋江的性子,半生都在求官,若非刀架于颈,鸩摆于前,或者朝廷要倒,那大抵都是不会再反的。 但此事总要有个说辞,他沉吟道:“官家,我听闻这山东宋江有个绰号,唤做孝义黑三郎,以孝顺义气名闻绿林,若失了这两样,便也无人跟随,若违了这两样,怕是反被唾弃。” “孝义……黑三郎?”道君皇帝闻言点了点头,当日与乐和说话时,乐和曾言过这宋江的诨号,似有这个。 赵柽继续道:“臣听闻这宋江有老父年迈,又有弟弟军中,不妨将这二人皆扣在京城,至于旁的人若有家眷也都留下,便不怕他们在外生事,与朝廷作对。” 赵楷道:“又不是个个贼首都有家眷,哪里能要挟所有人?” 赵柽笑道:“岂不正好?若是那些无家无眷的生有二心,有家眷的焉能容他?倒省了朝廷动手,何况这群匪类都听宋江,此番要闹的缘由不也是要和宋江在一起?所以只要宋江的老爹弟弟留在东京,宋江投鼠忌器,旁人哪里敢动。” 众人闻言都沉思起来。 手段很不光明磊落,但却肯定最好用有效。 “这个……”道君皇帝也觉得如此办有些不大光彩,但又起了用梁山对付田虎之心,一时犹豫起来。 童贯这时道:“臣看秦王之法可行,若官家顾虑名声,倒不妨先许下官爵,若能平定田虎,就加官晋爵,想来就算真能打胜,这些人又会剩下多少?怕是再无威胁,而如此恩威并施,这些梁山之人还有何怨言?” 道君皇帝思索片刻,点头喜道:“爱卿所言甚妙,就依此行事,朕现在就传旨宋江!” 下午时,宋江从皇宫走出,一脸的无奈复杂。 他倒不在乎让老太公和宋清留在东京,他又不会再次造反,家人留在东京享福更好。 只是原本他要去楚州上任,到那边蛰伏年半,再托人使钱调动,换个位置,便是走上了正经的官途,说不定就此得意将来也能赚个金紫公侯,了结平生夙愿,可如今这算什么? 居然要带着梁山的人去打田虎! 宋江心中哪里不明白朝廷意思,这分明就是要借机消耗梁山,打胜了更好,两败俱伤也不错,总之于朝廷都是利大于弊。 只是这事也不怪朝廷,若不是那些头领吵着闹着要与自家在一起,又怎会出这事? 真是成也梁山,败也梁山! 宋江心中懊恼,却又无可奈何,本就是他借助梁山之力走到如今,若没有梁山,官家也好、朝堂也罢,谁认得他山东宋公明是何许人也? 七日之后,军马割离,原本头领里是官府的,几乎全走,兵丁亦都如此,就此只剩下了四五十将,三五万兵。 这些剩下的头领都兴奋无比,觉得终是朝廷妥协,始能依旧与哥哥在一起,就算把家眷在京城安置了,也都是哥哥争来到恩赐,愈发对宋江敬重。 又三日,道君皇帝加封宋江为破贼都先锋,吴用为副先锋,其余诸头领待建功之后,再加官进爵,自此整顿兵马,随后一路向北征讨田虎去了。 随着冬日渐深,转眼已到十一月中旬,这时已经不知下过了几场雪,东京城家家户户屋顶都是白皑皑一片,街路两旁,宅子中的树木亦都如琼枝一般,美不胜收。 赵柽正和姚平仲在马厩里观看黄马,这马最近又有变化,膘没见长多少,倒生出一身肥肉,而身上的黄毛颜色竟逐渐变深,有些发红。 这下姚平仲彻底傻眼,这马毛怎么还会变色?一但这黄毛长成了红色,那可就和他当初说的甚么汗血、渠黄、黄骠再无关系。 赵柽背着手,上下打量黄马,或许是胖的,眼下瞅这马的身架竟然比照夜玉狮子都要阔上一些,比在庐州时宽上一圈,尤其一只大肚皮,仿佛吹了气的鼓鼓。 他道:“希晏啊,这也过去快半年了,瞅出是何马了吗?” 姚平仲挠了挠头,这时可不敢再乱说,这黄马快成红马,总不能再这胡嗦之前看的不准,其实是赤骥、骅骝的血脉吧? 他凑上前几步,瞅这黄马,黄马懒得搭理他,虽是趴坐在地,但脑袋却搭在石槽子里的酒糟上,似乎在享受着酒糟的香气。 这个时候已经有了酒糟,并且算是好物。 春天酿造,秋天出售的叫小酒,冬天酿造,夏天出售的叫大酒,酿造好以后密封起来,窖藏很多年后再拿出来喝的叫老酒。 其中小酒跟大酒喝的时候需要用酒筛子过滤一遍,所谓的“筛酒”,就是指用酒筛子过滤小酒和大酒里面残留的酒糟。 这时酒糟是可以用来食用的,毕竟都是粮食,若白白扔了则可惜,便研究出许多食物,什么酒酿元宵、酒酿丸子等等,都算好食。 姚平仲凑近长叹:“你看看你,这吃得多好,怎就懒成这样,居然还长了身肥肉,你看马里哪有你这般的?这肚皮……嗞嗞,怕不就是吃酒糟吃的吧!” 黄马挑了挑眼皮,抹挲了一眼姚平仲,轻轻打个响鼻。 姚平仲伸手摸黄马鬃毛,又扒开去看,见就连根处都开始变红起来,不由哀叹一声:“真都变红了,你这算甚啊,到底是个甚球啊!” 黄马似乎听出他并非好话,两只耳朵“扑棱”一下就立了起来,随后脑袋一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含的一口酒糟,直接向着姚平仲喷去。 只见姚平仲“噌”地一下便跳去旁边,嘿嘿冷笑道:“该死的,还来这套!” 这半年来的,他被黄马喷了无数次,什么木头渣子、竹沫子,草料、口水,一开始他不注意,就被喷上,后来注意了去躲闪,可偏偏黄马好像能预知他躲闪的方向,还是被喷上。 他心内郁闷,便仔细研究这黄马路数,终是摸出些头绪,这才慢慢的能躲过黄马喷射。 黄马瞧他躲过去酒糟,倒也不恼,“哼哼”了一声,继续横着脑袋躺在酒糟上,眼睛半睁半闭起来。 姚平仲瞧它:“夯货,什么东西。” 他实在是弄不明白这黄马算是什么,一直贼兮兮不说,眼下居然还换色了,从没见过这样的马,更勿论甚么血统了,便只好认怂。 “王爷,属下实是瞅不出来了。” 赵柽知他拿这马没辙,便点了点头,刚想要说话,就见那边罗金水从远处小跑过来。 “王爷,王爷……” 赵柽皱眉:“甚么事这般慌张?” 罗金水来到近前,压低声音道:“王爷,圣姑来了,眼下就在绿柳山庄。” 赵柽闻言双眉一扬,丽雅娜扎来了? (本章完) 第327章 苍穹变,星辰移,转日针 赵柽和丽雅娜扎在庐州分手时,曾约定东京见面。 丽雅娜扎因为年前就要返回西北,所以赵柽要她早来,但如今都冬雪皑皑,便以为她已经离开中原,没想竟是到了。 绿柳山庄沿途皆有明教标记,原本为了钓鱼中原明教,杜红棉与尤四娘等人都转押庄中,一但有中原明教教徒沿着记号寻找,就一网打尽。 赵柽知道丽雅娜扎肯定是顺着这标记找到庄上,而庄上基本都是庐州带回的教徒,对丽雅娜扎和迪娅很熟,尤其迪娅,几乎都认得她的容貌。 圣姑到来乃是大事,所以一路层层报知,便到了罗金水那里,接着罗金水跑来王府禀告。 赵柽想了想,笑道:“都准备一下,随我前去山庄。” 他回去换了身袍子,又易了脸色,牵着黄马带领二人,出府直奔绿柳庄而去。 这是个难得不错的天气,冬日暖阳,和煦无风。 绿柳庄虽在郊外,平素里清幽淡静,但也不是全见不到人。 十几户佃农并未住在庄上,而是在庄子东侧自发建了座小村,可以望见官道。 此刻庄子前面的小河早就结冰,正有小孩子在上面滑着爬犁,都是佃农家的子女,欢声笑语一片。 三个人在庄门处下马,立刻有人来接,赵柽问道:“圣姑呢?” 来人答道:“回右使,圣姑正在堂内用茶。” 赵柽点了点头,一路去到里面,那会客的大堂自然比不上王府局势,却也古朴雅致,别有一番味道。 他进了客堂,就看见一名少女正捧书在看。 赵柽笑道:“圣姑大驾光临,属下有失远迎,真是失礼失礼。” 丽雅娜扎抬头瞅他,眉若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泛波:“右使别来无恙?” 赵柽笑眯眯走上前:“甚么有恙无恙,不是说了仲秋便来,怎拖到如今光景?” 丽雅娜扎嫣然一笑:“被江南的事情牵绊,办好之后好立刻赶来,时候倒也算不上晚,正好见一见东京的雪景。” 赵柽知道方腊造反定会瞒着回鹘明教,也不待多问,不想将丽雅娜扎牵扯进去,便道:“今年的雪大,你多住上些时日,总能见得三五场。” 丽雅娜扎摇头:“我也想多住,不过年前要赶回去,波斯那边开圣光圣火祭典,会派人去回鹘同时主持,要防范祆教的人混入破坏。” 赵柽轻叹,他知道哪怕没有这种事,丽雅娜扎恐也无法在东京久住,水土是一方面,另外回鹘那边也不是太平无事,几乎年年都要与黑汗开战,各部都会参加,丽雅娜扎自领一部,难以避免。 他道:“那就趁眼下好好逛逛,上元节那次也未游玩,倒是做些喊打喊杀的事情。” 丽雅娜扎闻言抿嘴微笑。 赵柽忽然道:“圣姑那次不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右使想的倒美!”丽雅娜扎道:“中原教主要去北方宣教,所以联络河北田虎,那次不过是去河北商谈此事。” 赵柽摸了摸下巴,心想怕根本不是什么宣教,而是呼应造反,只是瞒着你这个回鹘圣女罢了。 他道:“不来找我还走东京?” 丽雅娜扎岔开话语:“本是遇见了才想杀你,谁想你武艺高强,倒差点把自身折了进去。” 赵柽想起那次刺杀,忽然皱了皱眉:“那次中原教主可曾隐瞒本领手段?” 丽雅娜扎闻言微微沉默,片刻道:“你也发现此事?” 赵柽点头:“当时倒未觉得,只是此刻发现不对,既然学了苍穹变那等武艺,怎会如此不济?被我一拳打得吐血。” 他现在武艺精进,但陈凡依然能硬接他霸拳,若说当时方腊连他一拳都接不住,倒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丽雅娜扎沉吟道:“原本我也没有察觉,中原教主虽然行事诡秘,诸多事情都在隐瞒,不过因为不涉及教事,我便也懒得询问,但有一次我发现他的苍穹变竟练到了第五路圆满,这才知道他居然连武艺都在掩藏。” “苍穹变第五路很厉害吗?”赵柽皱了皱眉,这门武艺邪性得很,似乎能改变自身骨骼皮肉的位置,对战时往往出其不意,令对手难攻难守。 比如对方一掌拍来,正常只要招架或者躲闪就行,但在苍穹变之下却行不通,因为对方的关节骨骼,极可能会逆反着来,突破人身限度,诡异转动,防不胜防。 又比如你打向对方死角,在这个位置上,对方只能硬捱,因为人体的变动有极限,到达限度后再难有扭避空间,但苍穹变却能打破这种限度,避让过去。 丽雅娜扎道:“苍穹变共分七路,就算当初创造这门武艺的前辈也只练到第六路,第七路乃是他预想出来的,自身都未练到,中原明教前任教主,就是第五路圆满,开始练习第六路时骨骼筋络逆反,无法恢复原位而死。” 赵柽好奇道:“圣姑你练到多少路?” 丽雅娜扎摇头:“我没练过苍穹变,这门武艺不适合我,我练的是其它技艺。” 赵柽看她颊若美玉,眸若星辰,不由笑道:“莫不是圣姑也有隐藏?” 丽雅娜扎莞尔:“这岂能说,倘让右使抓住短处,不徒生篡上之心?” 赵柽哈哈大笑,心想果然,丽雅娜扎也在隐藏实力。 丽雅娜扎忽道:“苍穹变回鹘明教有藏,我却从未观看,这次从中原教主处问了一回,我记了下来,你若想要拿去便是。” 赵柽没想到丽雅娜扎竟然要将苍穹变给他,这门武艺只有明教教主才有掌握,最多左使也会传些,因为左使大多都是教主继承人。 而回鹘明教没有教主,圣女主事,所以丽雅娜扎自然有资格观看。 丽雅娜扎继续道:“不过这门武艺并非人人都能练习,有的人哪怕第一路都不能上手,一但上手便会筋歪骨斜,不死也要大病一场,所以右使当谨慎一些,先观看能否演练,若是身体不合,且莫强行去学。” 赵柽想了想,这苍穹变就算再难练,也不会有转日针难练吧?那武艺可是要自残的,大抵非宦官不能学得。 可就算如此,自家不也是看会了吗?虽然是个伪转日针,威力不足真正转日针的十之一二,但总也能勉强使用。 而这苍穹变,就算他体质不合,但练个伪的应该无碍。 他道:“这种怪异武艺之前未闻,确是应先行参考一番。” 丽雅娜扎道:“我听中原明教教主说过,其实中原也曾有过一门武艺可与苍穹变媲美,不过已失传许久。” 赵柽纳闷道:“什么武艺?” 他虽然习武多年,但除了周侗传授的之外,大多都是机缘所得,其实对江湖绿林的一些秘技并不熟悉,此刻听到居然有媲美苍穹变的武艺,心中疑惑起来。 丽雅娜扎道:“那门武艺叫做星辰移。” 赵柽道:“星辰移?倒也是个古怪名字。” 丽雅娜扎点头:“据说这星辰移乃是一门借力打力之技,不论对方施出何种武艺来,都能将之转移力道,反击到对方自身,出手的人武艺越高,死法越是巧妙,真正的手段所在,乃将对手的兵刃拳脚转换方向,令对手自作自受,其中道理,全在反弹两字。” 赵柽想了想,这似乎有点类似太极拳的意思,但又不完全相似,但自古以来,这天下武艺何等之多,哪能般般种种都见识得到,何况若不是他这种一学就会的本领,恐怕不少高强武艺,只要一门就够人研究一生。 他道:“虽然听得厉害,却如镜花水月,圣姑还是先把苍穹变的武谱给我看一下。” 丽雅娜扎摇头:“没有武谱,都记在心中,我念给右使听好了。” 赵柽笑道:“既是记着倒不用急,我已经吩咐庄上备饭,不妨吃过再说。”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叫进来一看却是姚平仲和迪娅两个。 两人见礼,赵柽瞅姚平仲脸有水渍,形貌狼狈,便问如何弄得,迪娅道:“王爷不知,他挑逗黄马,言再难被马喷上,却不料那马一张嘴就呈扇面,哪里能够躲过,便是上下左右全有,最后弄得满脸满身都是。” 姚平仲急头白脸辩解:“这该死的畜牲,从前喷人都是一条直线,谁知今日一片皆有!” 赵柽顿时无语,这黄马怕不是要成精了。 又过片刻,庄内摆宴,待吃罢后天色已晚,便开了经殿,召庄上百多号人聚齐,赵柽亲自讲解经义,一个多时辰下来却听得旁边的丽雅娜扎秀眉颦起。 原是赵柽讲的这明教经义,并非那几个原本,而是他自家编写创造的册子,早就面目全非,虽然依旧阐述光明,但改了又改,变了几变,大相径庭。 待经义完毕,安排住宿,赵柽去到丽雅娜扎房里,丽雅娜扎看他冷笑:“右使讲得一口好经,比在庐州时有过之而不及。” 赵柽打个哈哈,道:“这怎怪我?我这里又没有经卷,当时记得也就三五本,却早已讲完,只能引申开来,推衍说之。” 丽雅娜扎看他道:“若不是我知右使来历,真会以为右使乃祆教景教派出来的奸细。” 祆教尚火,景教崇光明,两者教义都和明教有大冲突。 赵柽坐在花墩上,给自家倒了杯茶:“圣姑,苍穹变何在?” 丽雅娜扎瞅他:“本圣姑考虑……到底还要不要将苍穹变传与右使。” 赵柽喝了口茶后,忽然站起身走到丽雅娜扎面前,舒起双臂将她抱住。 丽雅娜扎立刻奋起挣扎:“右使,你好大胆……” 话音未落,赵柽低下头去。 “不要,唔唔……” 不知过了多久,丽雅娜扎一脸红晕地推开赵柽。 “我现在就传右使苍穹变,传完之后右使可自去揣摩,看看能否练习!” 丽雅娜扎说完也不待赵柽回话,便将苍穹变的七路练习方法都说了一遍。 赵柽一一记下,刚要言语,丽雅娜扎道:“右使还是赶快去演练武艺,免得片刻之后再忘记了。” 赵柽笑了笑,点头道:“如此也好,圣姑路途劳顿,早做安歇。” 说完之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丽雅娜扎看着他背影,眸子闪闪,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赵柽去了房间,开始琢磨这苍穹变武艺,事实上他听丽雅娜扎说了一遍之后,便是会了,就连从来都没人练成过的第七路也都会了。 只是,他哪敢轻易演练。 就像转日针一样,哪怕会了,又怎敢真格地按照其使用方法去练习使用? 这苍穹变和转日针一样,都是动辄要命的东西,真正的转日针他无法使用,便替换成了伪转日针,威力倍减。 这苍穹变就算他体质可用,但如果真的对身体有大伤害,那么也就是浅尝辄止罢了。 他在房间里琢磨了片刻,转日针原本的练法,他是一点不敢尝试,但这苍穹变却是可以试探着来。 他先小心翼翼地练了第一路,发觉身体没有什么不适。 接着便练第二路,这时便觉得气血有了一些压迫之感。 然后第三路,轻微痛楚传来。 第四路,痛楚加剧,但还可以忍受。 第五路,浑身上下骨骼爆豆般剧烈响动,气血逆冲,皮肤下面仿佛有东西在到处乱滚。 赵柽停了一停,这苍穹变第五路的武艺已是极其厉害了。 若是真要比较,就拿绿林中盛名的缩骨功来看,这缩骨功其实就是一种打破人体限度的练骨方法。 缩骨功练到极致,不管多小的洞口,只要头能钻过去,那么身体就能过去。 苍穹变的第五路,可以做到缩骨功的极致,但又不止是缩骨,甚至可以将骨骼挪动变得宽长,各处关节的灵活度,反转度,都超过之前许多。 也就是说,原本有人一剑刺你,你只能向旁边移动半步才能躲过,但现在你收腰,将肋下骨骼移动,那同样可以避过此剑。 当然,这么做伤害极大,毕竟内脏被扭曲挤压,身体负担极重。 可是在关键时刻,这却可以保住一条性命。 至于攻击对手也是一样的道理,骨骼筋络可以稍稍改换在体内的固有位置,对战之下,就是差之毫厘,得之千里了。 赵柽此刻长吸口气,他的体质无疑很适合这苍穹变,但是在第五路练完后,他已经觉到这门武艺的危险之处,再练下去可能会受伤。 要知道这门武艺的创造者都只练到第六路,第七路根本就是凭空想象出来的,那么理论上第六路就到头了。 而且,丽雅娜扎也说了,前任中原明教教主就是五路练完,强行练第六路,结果没练好,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身体内的骨骼还有筋络给活活的扭坏了,结果一命归西。 而方腊如今已经练成了第五路,听丽雅娜扎的意思似乎对第六路十分忌惮,并没有练习。 那他还要不要练? 如果不练,也就和方腊的苍穹变一样,好像意义就不太大了。 如果练…… 赵柽仔细思索每一路的变化,半晌之后眯了眯眼,觉得应该试一下,毕竟第五路时的痛苦还远远没达到不可忍受,那第六路哪怕再严重些也顶多就是人体限度,他未必承受不了。看书溂 想到这里,他再度深吸气,狠下心来,开始试着演练。 只是片刻之后,就看他神情瞬间大变,整个身体猛地一颤,张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本章完) 第328章 约定 翌日,天气依旧不错,冷艳阳光斜照,树木积雪刺眼。 赵柽的脸色却比雪还要白。 他从房间出来,站在梨花木棂门前,默默地望着外面一切。 虽然险象环生,但他却也将苍穹变这套武艺的第六路练成了。 武艺这东西,大抵只做两种用途,一种强身健体,一种技击搏杀。 两者皆备当为上乘。 但似苍穹变、转日针这些,不具强身健体效用,只以手段杀人为主,技走极端,偏于一锋,却不能称之谓上等了。 赵柽轻吐一口气,负手向前走去。 此刻庄子里很热闹,自从接手之后,吩咐教徒们养些牛羊,饲些鸡鸭,厩圈等物都是原本就有的。 大宋的庄子多为农庄,纯粹以居住为主的庄园并不多见。 如祝家庄、扈家庄这种就是将农庄做到极大,把一些强健的佃农武装起来,称为庄客。 忙时种田,闲时演武,在大农庄里已成常态。 绿柳庄规模虽大,但拥有的田地并不多,一共只得百余亩,这些地用不上太多佃农,便也谈不上豢养庄客了。 农庄并非只靠土地吃饭,牲畜也是一笔好进项,从庄内的厩圈来看,这处庄子原本应是大批养过,而赵柽带来的这些教徒几乎都是农家出身,哪里有不会饲喂的道理,便买过来后就把里面全部填满。 远处正在宰鸡杀羊,赵柽信步过去瞧了片刻,又绕着庄子走了起来。 待到西面时,看到丽雅娜扎指点迪娅耍剑,姚平仲在旁叫好。 丽雅娜扎用的乃是快剑,十人用剑九个快,剑器一道主走的路数并非劈砍,而是“刺”,所以大抵练剑之人皆练速度。 丽雅娜扎自身剑术精妙,但迪娅的剑法却很不好,可以看出天赋一般,姚平仲却在旁违心拍掌称赞,迪娅不知,兴奋的小脸通红。 赵柽轻咳一声,三人一起望来,姚平仲瞅着赵柽脸色,立刻惊叫:“右,右使,你这是怎么了?” 赵柽脸色自然苍白赛纸,就算原本易容的蜡黄颜色都难遮掩,他微微摇头,笑道:“没事,着了点凉而已。” 丽雅娜扎闻言细致双眉颦起,快步来到赵柽面前,接着伸手去扒他的眼皮。 赵柽只觉小手冰凉,嘴角抽了抽,就想要躲开,丽雅娜扎低声道:“别动!” 丽雅娜扎扒开他眼皮仔细瞧了瞧,又捏住他腮部,道:“把嘴张开!” 赵柽眯了眯眼,心想你这是瞧病还是看马? 丽雅娜扎不待他主动,手上微微用力,赵柽只能张嘴,然后她看了一下放开,又抓向赵柽手腕。 这次倒是正常摸脉,赵柽知道回鹘传统医病方法和中原差不多,也是望闻问切之类,可这又扒眼皮,又瞅牙口,总让他怀疑对方是在给牛马看病。 摸完脉后,丽雅娜扎道:“右使,你习练苍穹变了?” 赵柽点头道:“昨晚试了一下。” 丽雅娜扎道:“右使不要再练了,你骨骼筋脉已经受损,体质应该不适合这门武艺。” 赵柽摸了摸下巴,心说我连第六路都已经练完,怎么就不适合了? 至于有损伤倒是正常,这种武艺想要练成又无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刚要说话,丽雅娜扎又道:“幸好你只是初练,及时收手还能恢复,若是强行将第一路练完,那么造成的损伤必将难以复原。” 赵柽闻言把嘴又闭上,看着丽雅娜扎道:“那我不练了。” 丽雅娜扎仿佛松了口气,点头道:“如此最好,右使切不可口是心非,见这武艺精妙就心中惦记,总想偷偷再练。” 赵柽顿时无语,半天才摇头道:“我不惦记,也不偷练,赶明儿我就给它全忘了。” 丽雅娜扎点头:“我看右使内里受伤,须喝药调剂,房内静养。” 赵柽瞪大眼睛,立刻摆手道:“此事想都别想,还要喂我喝药?断然没有可能!” 丽雅娜扎抿嘴轻声道:“这是为了右使身体着想。” 赵柽摇头:“再休谈此事,饭后我带圣姑去东京城内,今日天好没那般寒冷,大相国寺亦是开门,各色耍子都有,货物亦当齐全,到时正好走走逛逛。” 丽雅娜扎见他意图坚决,便也只好息了让喝药静养的想法,不过习武之人身体强健,恢复力强,只要赵柽不继续练下去,她倒也不是太过担心。 片刻之后开始摆宴,因为庄内日持二食,早中一起,所以十分丰盛,便是鸡鹅鱼羊,各色菜肴全端上来,更有些淡味果酒,都是正店买来,在这冬日极为稀罕。 用饭完毕,又喝茶歇息了片刻,赵柽便命人前去套车。 去大相国寺闲逛骑马自是不便,不过庄上没有王府那等豪华车驾,只得一辆平时应急的黑漆大车,虽然谈不上舒适,但好在宽敞,倒也足用。 赵柽、丽雅娜扎、迪娅三个进到车厢,姚平仲与罗金水赶车。 姚平仲虽然出身西北姚家将门,身份地位不低,但却对这赶车行当极为熟稔,且大有一显身手之势,便只让罗金水看着,独自执鞭,扬手就是狠狠一抽。 那马儿吃疼,发出“咴溜溜”一声长嘶,便向前跑去。 迪娅道:“大个子在黄马那吃瘪,此刻拿这拉车的驽马撒气。” 姚平仲在车外听见,气道:“背后议人长短,不是好汉行径。” 迪娅撇嘴道:“我是女子,又不是好汉。” 姚平仲顿时哑口,气得又一鞭向前打去。 赵柽不理二人是非,看着丽雅娜扎道:“还有月半就是年关,不妨晚走些,看下大宋的新年热闹。” 丽雅娜扎微微思索,随后摇头道:“怕是无法……右使何时能再去西北?” 赵柽知她实难留下,便笑了笑:“该是不远,早晚都会前往那边。” 丽雅娜扎道:“十年?” 赵柽道:“怎用得了那么久。” 丽雅娜扎又道:“五年?” 赵柽想了想:“多说五年,短则三两载,必再走一趟陇右。” 车厢之内黯淡,丽雅娜扎眸如星辰,莞尔一笑。 (本章完) 第329章 修行 大相国寺,相传为战国时期,信陵君魏公子无忌的故宅。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大抵朱亥与侯嬴一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便是此处。 北齐天保六年,这里始创“建国寺”,后来遭遇水火两灾毁掉。 唐朝重建,睿宗李旦因梦中有感,诏改建国寺为大相国寺。 昭宗大顺年间,被火焚毁,后再重修。 到本朝太祖建隆年间,再遭火灾,再次重建,随后一路扩充,越来越大。 太宗、英宗、道君皇帝都先后为此题额或制赞,各院住持的任命和辞归均由皇帝诏旨允准。 皇家的各种巡幸、祈祷活动也多在此举行,所以这大相国寺还是一座皇家寺庙。 此时的相国寺占地多达五百四十亩,分四百五十五个小区,辖六十四处禅律院,以慧杯、智海两大禅院对应东西。 有诗赞叹:金碧辉煌,云霞夫容,千乘万骑,流水如龙,构此大壮,宜扬颂声。 相国寺每月五次开放,万姓交易,百姓可以随便买卖东西。 赵柽带着丽雅娜扎先来到正门处,这里惯卖各种飞禽走兽,号称珍禽奇兽,无所不有,虽然此刻冬季,但买卖之人依旧很多,笼中的兽鸟各有稀奇。 几人品评一番,继续向里走去。 里面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两旁的摊位都架设着彩色帐幕,卖一些蒲合、屏帷、洗刷用具、时果、脯腊等东西,虽是露天但非常有序。 过了二三道门,靠近佛殿处,便是有名的东京老字号的固定摊位,孟家道冠、王道人蜜饯、赵文秀的笔,潘谷墨锭等等。 赵柽走到这里,看着那些老字号的东西,心中不由想起了完颜宝花,便沉默不动起来。 几人看他有感,也都站立,待片刻后赵柽轻轻一叹,笑道:“你们几个没有想买的东西吗?” 丽雅娜扎道:“再走走看看。” 赵柽点头,继续向前而去,这次来到佛殿后面的资圣门前,这里是文人墨客爱去的地方,卖各种书籍、古玩、字画等物。 几人前走,忽然迎面来了两人,是一对中年男女,穿着倒是富贵,后面还跟着亲从,捧了不少东西。 赵柽瞅瞅不由笑起来,竟是李清照和赵明诚两个,这两人向来都愿意来此淘物,家中玩意儿多得自这大相国寺。看书喇 彼此其实是认得的,只不过赵柽这时脸色恢复许多,又有些蜡黄干瘦之意,擦肩而过,对方并未注意。 再走则是各地带回的土特产、香料药材之类,接着后廊乃是占卜、算卦的摊位。 作为皇家寺庙,相国寺并不缺香火钱,相国寺的门阁和资圣门各有金铜罗汉五百尊,有什么吃斋、献供的,都要得到寺内的主持批准才能开门,不是你拿着东西想进去就能进。 相国寺的大厨手艺很好,就是碰到大型的斋会,三五百份的饮食、茶果不一会的功夫也就做好,就冲这功夫香火钱也该是少不了。 但大宋倡商,寺庙便不落后。 既然寺庙里有老百姓摆摊卖东西逛街,寺庙就为摆摊逛街的人准备餐饮,开食店、挣银钱。 除了斋会食店,寺内还有自家制造的手工玩意儿。 寺庙大殿两旁的廊下,各寺院的师姑们在此出售绣作、领抹、花朵、珠翠、头面、帽子、绦线等物。 丽雅娜扎看到这些便走过去,瞧了好半天,除了给自家买些东西外,还给赵柽买了条腰带。 腰带银白色,虽然没有镶嵌什么宝石玛瑙珍珠翡翠,但却绣花绣鸟,十分精细。 赵柽手捧腰带,一时无语,这怎么还让女人给买上东西了,也只能讪讪收下。 随后又逛了小半个时辰,去在寺内的食店吃饭。 真宗时,寺内有一部,唤做烧猪院,里面大和尚惠明,烧炙猪肉好吃,远近闻名,后来着名诗人杨大年跟他说你这里是寺庙,却以卖烧猪为名,岂非不好?于是相国寺就将此处改名烧朱院。 但眼下,这些荤腥却是都没有了,烧朱院也不复存在。 几个人吃了一顿素斋,讨论些空门修行之事,丽雅娜扎说这里与回鹘不同,回鹘虽然也多寺庙,但却远远没有此处盛大,气息也完全不同。 赵柽沉吟道:“修行还是要在红尘滚滚之中最佳,看人生情爱苦楚,才知四大皆空,才知道舍弃放下。” 姚平仲在旁道:“公子所言极是。” 赵柽瞅他一眼,想起这货的后世传闻,靖康时偷营失败,骑匹青骡连夜飞奔,远赴千里之外大山内隐遁几十年不出,眼下这“极是”怕不违心言语。 他道:“希晏你有佛性,历尽红尘,可进深山隐修。” 姚平仲闻言一愣,急道:“公子开属下玩笑。” 赵柽摇了摇头,站起身形道:“带你们去京城最有名的素茶馆坐坐,那里有词话说书可听。” 东京最有名的素茶馆自然是老字号丁家素茶店,出了相国寺去到东门大街,便能瞧见招牌。 此刻茶店人满为患、几乎座无虚席,但最前方却有张桌子始终空着,旁边一张刷了桐油的硬木折背椅也无人去坐。 赵柽带几人进门,立刻有小二迎了过来,看着四个人不由挠头,实在是没有位置,拼桌的话四人又太多。 赵柽伸手一指最前方空着那桌:“就去那里。” 小二顿时大惊,急忙小声道:“此处万万不可,乃是一位贵客包下,那贵客于小店有恩,几位还是……” 赵柽打断他道:“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吗?” 小二一愣,抬头仔细看赵柽,片刻后恍然大悟,露出满脸惊喜神色:“原来竟是公子,小的还纳闷为何声音如此熟悉。” 赵柽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道:“霍老在吗?” “在,在!”小二急忙道:“之前说了段三分,此刻估摸歇得差不多了,就要开讲下一段。” 赵柽道:“那就好,加几张椅子,吃喝照老规矩来。” 小二道一声遵命,转身小跑而去。 赵柽来到那张空桌旁坐下,丽雅娜扎疑惑道:“听那小二言语,这桌莫非专为右使而留?” 赵柽笑道:“我小时喜欢厮混市井,与这家茶店颇有些渊源。” 这时加椅都搬过来,几人坐下后又闲聊几句,就看前方说书台后走来两人。 一人是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青布衫子,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另一人却是个梳双辫,穿红衫的小女孩,眸若点漆,粉雕玉琢的小脸,走过来便盯着赵柽瞧看。 “又长高了些……”赵柽自言自语一句,糕点茶食开始端了上来。 老者在前方对赵柽微微一礼,随后一拍醒木,声音沧桑有力:“书接上文,这一回说那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 一段书约莫两刻钟说完,老者坐下喝茶润喉。 丽雅娜扎低声道:“这老者好足的中气,看着似乎也会武艺。” 赵柽淡淡笑道:“圣姑是说霍老?” (本章完) 第330章 祖孙来历 这一朝的词话说书技艺十分发达,演出地点不止于勾栏瓦肆,就是茶馆酒铺、村野寺庙也有。 东京词话说书的流派共分为四家: 一者,谓之银字儿,如烟粉、灵怪、传奇。 二者公案,皆是朴刀杆棒及发迹变泰之事,还有铁骑儿,士马金鼓之事。 三者说经,演说佛书,又说参请,谓宾主参禅悟道等事。 四者讲史,讲说前代书史文传、兴废争战之事。 其中第四者犹吸引人,当中又以大家霍四究“说三分”着名,说三分即讲三国故事。 前方书台那讲书老者,赵柽口中的霍老,便是词话大家霍四究。 霍四究确实会武艺,但究竟多高赵柽并不知道。 当初红衣小女孩只有五六岁时,在寒风刺骨的严冬,一个人跪在丁家素茶店门前街边,卖身葬母。 赵柽那时大概十一二,带人在素茶店吃过东西后,出门便瞧见这一幕。 五六岁的小孩子又懂得什么卖身葬母,早被泼皮盯上,便想瞅个不注意弄走。 泼皮行动之时,霍四究恰好来素茶店讲书,泼皮倒也识得他,一个说书先生而已,甚么词话大家都是市井百姓的抬哄,泼皮不拿他当一回事。 从头到尾霍四究都没有主动出手,他就往小女孩前面一站,可但凡上来想要揪扯他,或是打他的泼皮只要碰到他身体,全部仿佛喝醉了酒般东倒西斜,有的竟然直接摔倒在地。 赵柽当时大为惊讶,后来才知道江湖中有一门武艺,唤做沾衣十八跌。 可泼皮们又怎肯善罢甘休?便将目标对准了霍四究,霍四究说书多年,在泼皮眼中自然有钱,若是能敲上一记,当比卖了小女孩儿赚得更多。 泼皮们有的喊人,有的报官,有的赖躺地上不起来,都道是霍四究打人。 喊人的自然喊来背后靠山,都是帮派中人,操刀夹棒,恶形恶状,张嘴就要霍四究赔偿银钱。 报官的开封府来人,也有认得霍四究的,听说是他打了这些泼皮都半信半疑,虽然霍四究在东京有些名气,但毕竟只是个艺人,而且年岁不小,怎能当得如此争斗? 虽然差人疑问,但碍不住泼皮帮腔指证,这种情形下就算差人不信,也只能先锁拿了霍四究回去询问。 而按照当时情况,霍四究被拿走后很可能问罪,而小女孩随后也可能会被弄走。 赵柽这时出来,倒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坦露身份,毕竟几十号泼皮虎视眈眈,差人锁走霍四究后,小女孩又是孤身一个没人维护。 然后那些一开始就心怀鬼胎的泼皮都被拿下,开封府也没有带走霍四究,而赵柽则拿钱给小女孩的母亲安葬。 但小女孩接下来的生活着落却成了个问题,赵柽反复询问,才从小女孩不清的言语中得知她并不是东京人,而是和母亲前来寻亲的。 小女孩只知家在东京以南很远的地方,和母亲来东京是寻找父亲,他父亲是个读书人,叫做卫茂生,几年前来东京赶考,随后便再没了消息。 除了这些,别的却是一概不知,毕竟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就是跪在街边卖身葬母,其实也是所住客栈给出的馊主意。 赵柽最初想从小女孩父亲的名字上着手,查看下这几年科考中举的人里有没有叫卫茂生的。 但是查了一遍之后,并无此人,然后再查这几年的落榜,毕竟只要参加科考,就会留下名姓,哪怕没考中也会登记在册。 但是又没查到,也就是说这几年赴京赶考的举子里面,压根就没有卫茂生这个人。 这个时候赵柽已经大概明白,小女孩的父亲当时离开家后,或者根本就没来东京参加考试,或者他从头到尾,对小女孩的母亲都在撒谎,他根本就不叫做卫茂生。 至于小女孩的母亲,没人知道她的来历,甚至这母女两个住在哪路州府都不知道。 小女孩的母亲是曾经的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甚至花魁娘子也都说不清了。 人已经死了,来历已随人而去。 安葬小女孩的母亲后,赵柽便犯了愁,毕竟他此时还住在皇宫,没处安置这孤苦伶仃的小丫头。 后来还是霍四究提出由他收养小女孩,霍四究一生未娶,久住东京市井,声名在百姓中是极好的。 于是赵柽便同意了此事,霍四究带着小女孩离开,从此以祖孙相称。 而赵柽也只见过霍四究出手这一次,其实倒也算不上出手,因为他站在那里并没有主动攻击,只是用了沾衣十八跌,却让那些泼皮冲不上去。 所以,赵柽知道霍四究会武,且应该很高,但究竟有多高他便不知道了。 彼时那些泼皮也没有拿武器,霍四究站着用沾衣十八跌,赵柽无法揣度他的武艺在什么境界。 赵柽此刻听丽雅娜扎询问,想了想后,便道:“霍老确实会武。” 丽雅娜扎又道:“有多高?” 赵柽摇头:“少见出手,不过……应该很高吧?” 丽雅娜扎又道:“那小女孩也会武!” 赵柽闻言笑了笑,小女孩原本叫做卫璇玑,现在又叫霍璇玑,跟着霍四究自然会学身武艺。 只是赵柽从来不过问这些事,也没看过小女孩显露身手,但从她身形步伐倒能瞧出确是练过。 赵柽也不去打扰这爷孙两个生活,霍四究武艺高深莫测,一生未娶,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而小女孩命运悲惨,五六岁时就成了孤儿,举目无亲,至于她的父亲,或许是个骗子,骗了她的母亲,或许不是如此,而是当年赴京赶考的路上出了意外。 虽然此事并非不能继续查下去,毕竟进京赶考要举人身份,只要查一下那些年各路州发解试的举人里,有没有卫茂生这个人就会清楚。 但是赵柽却没有这么做,因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举人里真有卫茂生,那就确实是进京途中出了意外。 如果没有,那这个人就是个骗子,骗了小女孩的母亲。 勿论哪一种结果都不是好的,既然这爷孙俩此刻生活还算不错,那就没必要再翻这些陈年旧事,徒惹伤悲了。 只要当下喜悦就是好的。 (本章完) 第331章 山庄雪夜春意暖 从丁家素茶店回去绿柳庄已经傍晚,吃过饭后,各自安歇,一夜无话。 第二天赵柽又带着丽雅娜扎去了州桥,闲逛后在戚红鱼的店里坐了半晌。 第三天则去了裹头里,又去了牛行街车马市。 接着再走各处名胜古迹,历朝留下的风物景观,就这样,转眼十几日过去。 这天外面有些阴沉,乌云密布,下午时就飘起了雪花。 直到晚上,雪愈发大了起来,窗外洋洋洒洒、一片素白,房间内却点亮了数盏灯火,还有红彤彤炭盆,温暖如春,亮如白昼。 赵柽看着丽雅娜扎,道:“公主,给本王跳支舞吧。” 丽雅娜扎瞅他,静静不语。 赵柽又道:“公主你看这窗外大雪漫天,鹅毛飞洒,房内暖意温润,气息如春,正适合……奏曲赏舞。” 丽雅娜扎细长好看的眉毛动了动,嘴角浮现一丝甜美笑意。 赵柽一脸正色,再道:“三日后公主就要离开,彼时隔山岳,世事两茫茫,一去经年,山高水远,不知何岁复能再见,岂不让本王留个念想?” 丽雅娜扎双眸如星,看着赵柽:“如右使所说,右使身份尊贵,位高权重,大宋国繁华似锦,东京纸醉金迷,一别经年,右使……可会忘记于我?” 赵柽摸了摸下巴,忽然笑道:“跳舞就不会忘记,不跳舞……” “不跳舞如何?” 赵柽抓起丽雅娜扎玉手:“不跳舞公主也不要想着走了,一直住下来便是,什么时候给本王跳了舞,什么时候再回西北。” 丽雅娜扎嫣然一笑:“堂堂秦王居然如此赖皮,不跳舞就不想放我离开吗?” 赵柽摇头笑道:“本王只是惦记那铃儿勾魂夺魄,舞姿蹁跹似蝶,就不知铃儿摘下没有,舞姿是否更加销魂。” 丽雅娜扎双颊飞红:“真的要看?” 赵柽点头:“公主跳舞,我来抚琴。” 丽雅娜扎轻咬朱唇:“右使稍待片刻。”看书喇 说罢去里间更换衣服,赵柽走到琴边,手指轻划,一串优美音符流淌而出。 琴是喀尔奈,又名七十二弦琵琶,这几日赵柽已经学会了方法,便是一些中原古曲也能演奏,并不算难。 片刻丽雅娜扎出来,却是换了一身素白飘逸的裙子,只见皓腕如雪,纤踝似玉,上系小小银铃,双足细致如霜,她微微一笑,屋内仿佛百花开放,瞬间灿烂生光。 丽雅娜扎踩着轻巧舞步来到赵柽面前,随后微微旋转一圈见礼,俏脸微红道:“如君所愿。” 赵柽深吸了口气,笑道:“公主谦逊。” 这时他弹起了琴,由慢及快,却是首平沙落雁。 这曲子三起三落,共分六段,乃万里微茫,江涵秋影,栖宿平沙,惊飞不定,朴落江皋,余音娓娓。 只听曲声悠扬,仿极云霄之缥缈,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回翔瞻顾之情,上下颉颃之态,翔而后集之象,惊而复起之神。 丽雅娜扎如那北去南归的雪雁,如幻似梦,倾国倾城,舞步曼美,银铃籁声,身子轻云慢移,微风飞转,恍若画中。 随着曲子起伏,她轻灵似燕,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如潺潺的灵动泉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叶尖的圆露。 只见她灵活时仿佛小蛇出草,自由欢快扭动,雀跃时若小鹿惊撞,飘忽轻盈。 舞姿媚致,极尽娇娆! 足足一两刻钟,随着赵柽的一声悠悠长吟,“孤客不堪听,最可怜山高月冷”,乐曲缓缓歇下,丽雅娜扎也停下了舞步。 赵柽轻轻叹道:“飘然旋转回雪轻,似风扭动醉银铃,小垂手后柔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 丽雅娜扎一双眸子剪水瞅他:“右使所言当真?比右使日常所见的歌舞要好看吗?” 赵柽点了点头,忽地站起身走上前,笑道:“公主真想知道吗?还请附耳过来。” 丽雅娜扎立刻羞赧道:“右使好大胆,且不与你说,待我去换身衣裳。” 赵柽低头瞅了瞅那雪白纤细足踝处的小铃:“这般好看,不必去换。” 丽雅娜扎颜色若花,微微后退一步,轻声道:“这样太过失礼。” 她走出几步,小银铃清脆,赵柽看那纤细白皙,忽地道:“梁台歌舞三更罢,犹自风摇白玉铃。” 丽雅娜扎闻言微微一顿,脸色宜喜宜嗔,她还未待说话,赵柽从旁上过来,将她拦腰抱起。 “右使你……”丽雅娜扎低呼。 赵柽感觉腰肢纤细,柔若无骨,两条白玉笔直修长,不由深吸一口气,抱着她向里面走去…… 翌日一早,赵柽正迷迷糊糊之间,忽听一个声音在耳边呓语:“右使从实招来,之前有过多少女人!” 赵柽醒了过来,却不睁眼,仿佛梦话般道:“招什么招,哪里多少,何从说起?” “我,我不信!”嘤咛一声,仿佛带着一丝痛楚,却又如蛇般缠了过来…… 转眼三日之后,城西十八里古道长亭。 山川银妆素裹,官道一片雪白。 赵柽站在亭中缓缓道:“公主一路小心,此番回去,莫要忘记我说之事。” 丽雅娜扎颜色如玉,娇美似花,点头道:“我都记下,回去便着手准备,右使放心就是。” 赵柽点了点头,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小匣,打开后里面是枚螭龙玉珏,他道:“此物我从小便带在身边,今日送与公主。” 丽雅娜扎接过匣子仔细观看,喜道:“如此温润精美,放在匣中倒是可惜,回去后我命人配了线绳,可以常戴颈间。” 二人又说片刻,丽雅娜扎出亭上马,然后回头看向赵柽:“右使,别忘约定,我在西北等候右使!” 赵柽笑道:“既已说过,怎能忘记。” 丽雅娜扎再看他一眼,轻磕马蹬,与迪娅一起绝尘而去。 赵柽目送二人身影逐渐消失,神色间隐隐露出了几许惆怅。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看书溂 第332章 天高帝远,有虎猖獗 却说冬日更深,时间已进入到十二月,年关逐步趋近。 道君皇帝这日早朝紫宸殿,群臣山呼礼拜完毕,文武大臣分两班站立。 道君皇帝似是心情不错,未待值殿官唱令,亲自开口道:“众家爱卿,有事就来启奏,无事卷帘散朝。” 文武群臣互相张望无一人开口,这时太宰左相王黼迈步出班,道:“臣启奏,陛下有万千之喜!” 道君皇帝抚须道:“王爱卿,喜从何来?” 王黼礼道:“官家,近有苏州出土一只宝鼎,乃上三代镇国之器,乃是大喜。” 道君皇帝纳闷道:“竟有此事?到底是何宝鼎?” 王黼道:“回禀官家,这鼎传闻是神人取女娲炼石之火锻炼打造,共得九只,上三代传继,后来周失天下而鼎没,如今现世乃是天大吉兆。” 道君皇帝喜道:“朕久闻禹时有神人造九鼎传世,未尝亲见,王爱卿,宝鼎现在何处?卿可派人运来。” 王黼道:“官家,这宝鼎乃是苏州应奉局提举朱勔发现,已经运送至京,此刻就在殿外。” 道君皇帝道:“好好,朱爱卿果然忠臣,马上抬上殿来,朕要与众卿共赏。” 王黼领旨,随后便叫站殿将军指挥着禁军力士将一只大鼎抬到殿中。 道君皇帝走下御座观看,只见好大一只宝鼎,就是三足峙立,两耳外张,外饰黄金,金碧交辉,上面铸就的虫鱼篆文,文法深奥古妙,不同于李斯小篆,满朝大臣竟然无一人能识。 道君皇帝顿时大喜,立刻传旨道:“速将宝鼎供奉明堂,以后另建别殿安放,待能取得其余八只,当盛大演礼,天下共贺。” 众臣纷纷道喜,言此乃盛世之兆,当本朝大兴。 道君皇帝又道:“传朕旨意,朱爱卿献鼎有功,加封威远军节度使!” 随后再传旨于延福宫设宴庆贺,道君皇帝乘逍遥辇,又派人请来郑皇后乘龙肩舆,公卿大臣,内侍宫娥四、五百人,在殿前宿卫军守护下出了后苑宣和门,君臣一行缓缓进入延福宫。 只见宫苑内数不清的楼台亭榭,都是雕梁画栋,长廊环绕,穷极奢丽,此刻哪怕是冬深天气,但那景苑内却兽叫鸟鸣,寒梅吐蕊。 起初建设延福宫时,蔡京命童贯、杨戬、贾祥、兰从熙、何沂等人分任宫使,所建的楼台亭榭,山水植物点缀,五个比奢侈华丽,互不延袭,动用役夫工匠几万人,消耗钱财难以数计。 庆贺宴席摆在宴春阁,这宴春阁雄伟壮观世上罕有,广十二丈,高一百一十尺,阁周围舞台四列,阁前掘池为海,海中垒石为山,山上修造飞华、横度二亭,跨海有回廊曲桥供人赏乐。 道君皇帝和群臣进阁饮宴,互相庆贺得鼎之喜,大司乐赵禹命奏禧安乐,四台歌女舒袖舞蹈,红绿翩翩如同蝴蝶穿花。 宴会直持续了两三个时辰,随后道君皇帝又率群臣游历艮岳,远望万岁峰上苍苍翠翠,有亭翼然,山上残雪半融,斑斑驳驳如同银花铺地,殿阁飞檐下面倒挂水晶银柱,煞是好看。 道君皇帝圣驾进了花苑,传旨停辇,随后借着酒意,用手指路旁一株枯梅随口问道:“此花何名?” 边有小宦官应声回答:“官家,此乃是芭蕉也!” 道君皇帝微微一愣,沉思无语。 待又看了一程,他复指一株枯柏问道:“此木何名?” 又是那随侍的小宦官答道:“官家,此是芭蕉也!” 微宗皱了皱眉,心中已然不悦。 转过花苑,徽宗又指一丛枯木问:“有谁识得这几株花?” 左右群臣无人能识,那小宦官只好硬着头皮上奏道:“官家,此花亦是芭蕉也!” 道君皇帝听罢,勃然大怒,喝道:“枯死花木各不相同,为何一律都是芭蕉,你敢狂言欺朕吗?” 小宦官吓得浑身颤栗,慌忙跪在逍遥辇下请罪:“卑奴该死,卑奴实不知道花木的名字,因常听人说,芭蕉的叶子是焦的,所以卑奴误为是芭蕉,望官家开恩,饶卑奴死罪。” 道君皇帝看也不看小宦官一眼,喝道:“传监圃官来!” 不一会,监圃官到辇前跪倒叩头,道君皇帝将所见的枯花死树细问,监圃官一一细奏明白。 道君皇帝冷哼道:“这些花木为何枝枯叶燥,凋萎而死?” 监圃官回奏说:“启奏官家,这些花木都是从两浙、两广移根来栽,一路漕运,泛江渡海,有万里的路程,经历了多少风吹日晒,雨雪摧残,等运到京师,枝叶中的水汁散失过半,因而栽后不久就枯焦凋萎而死。” 道君皇帝又问道:“以你所见,有何法可使花木不枯,四季常青,时时芳香?” “回官家。”监圃官道:“若要四季花香,常青不枯,必须带本土移栽,就是将花木带原土球掘出,不过这样更要费力费财。” 道君皇帝听罢,微微一笑,道:“朕富有四海,何事不能办?何事不能为?量这一草一木有何费财费力的?你且说与朕听。” 监圃官说道:“往年漕运花木时,为了便于装载搬运,都将根上的土抖去大半,或几株或十株成捆托运,使枝叶根受损,消耗汁水,因而易死,根据小臣经验,在启运花木的时候,必须将花木根盘连根土掘出,不伤其大根,连土盘轻轻地移入筐内和缸里,再将枝叶根盘喷上清水滋润,勿使干燥,使花木就象在原圃地上生长一样,装载上船以后,四周围拉上挡风帐幔,上搭凉棚,如果用此方法漕运京师,臣虽不敢包栽包活,也敢保百株能活九十九株。” 徽宗想了想道:“此办法最好。” 当即降诏朱勔,以后花纲花木务要带土盘漕运,四时勤更换,不计花费,不计人力,不容有一株凋残。 下完旨后,道君皇帝正要启驾前行,从官丛中闪出一人,乃是鸿胪少卿邓肃。 邓肃近前撩衣跪倒,口称:“官家,臣近来听说朱勔等借御前贡奉为名,凡是私人园林亭馆中,百姓黎庶家内,哪怕坟墓之间,凡有一花一木一物之奇者,便用黄纸、黄帕封上标志,指为御物,官员带领健卒或直入其家逼取抢夺,或挖人坟墓,掘人祖坟,东南一地为之骚然,有的甚至扒墙拆屋,为取一物,让东南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道君皇帝闻言脸色沉了下来,瞅着邓肃道:“尔是何意?”看书喇 邓肃道:“官家,臣以为……” 话音未落,就听王黼在旁道:“邓肃伱好大胆,居然敢诬告忠良!” 道君皇帝冷笑道:“莫不是在说朕的不是?” 邓肃忙道:“臣不敢,只是那朱勔假借花石之名,实行……” 道君皇帝打断他话,对旁道:“将这狂徒带下,扒了朝服,关去台狱!” 两旁诸班立刻上人,将邓肃扯下,随后继续游园,但道君皇帝眉头紧皱,心情已是大为不好…… 且说苏州,苏州的百姓日里一件事情,就是私下偷谈朱勔的秽闻丑事。 自从朱勔掌管应奉局后,穷奢极欲,便有三大狠陋至极的嗜好。 这一朝的达官显贵府第曾流行一种游戏,即让美姬美婢脱得一丝不挂,上场比赛果体相扑。 主人在一旁观赏,胜者发给奖赏,或赏银锭,或赏绢帛,有时甚至赏金锭或金玉首饰。 司马光曾激烈指责这种卑污游赛,此种糜烂风气才有所收敛。 但在朱勔府中却经常举行这种游戏,且朱勔对此事着迷,常津津有味观看,有时火起,便当即便叫一个肌貌皎好的女子进房间去。 第二个嗜好则是朱府中建有面积一亩半的大浴池,夏日每天灌清水,冬日每天灌温水,他的几十名姬妾均下去陪他洗澡戏水,兴致来时,便在水中行事。 第三个嗜好是朱府中置有虎笼几个,养有八只大虫,凡是捉住的仇人必放入笼中让大虫撕咬,不听话的姬妾婢女奴仆也丢入虎笼之内。 朱勔喜看大虫将人一块块撕吃,瞧见人在虎笼里发出惨烈绝望叫喊,见他们被大虫一块块撕碎、痛得在笼中打滚时,他便会兴奋得发狂,发出猫似的叫声。 这一日,刚刚在虎笼里处死了一名不听话的婢女,外面忽然来人禀报,说京城有圣旨到。 朱勔急忙前往接旨,竟然是官家见他献上宝鼎有功,加封他威远军节度使,不由心中大喜。 拿银钱打点了传旨宦官,他眼珠一转,便让人将这消息传递出去,没有半天工夫,苏州城内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知道了他再度升官加爵! (本章完) 第333章 气发银针 转眼到了腊八,丽雅娜扎已经离开几日。 这天早晨,赵柽终于出了庄子。 自丽雅娜扎走后,他将自己关在山庄房内,哪都不去。 就算是些王府和朝上事宜,也都让姚平仲来回传递,代他去做。 此刻,他的神情有些漠然寂寥,黄马驮着他慢悠悠走在东京街头。 腊八的东京城其实是十分热闹的,宫廷里赏赐下来腊八粥给臣子,一些大商铺也在门前架起大锅熬煮,寺庙之内,百姓家中今日皆以腊八粥为主食。 米果熬粥的香气弥漫京城上空,年关将近,人人面上都带着喜色,恍恍惚惚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样。 赵柽去了碎玉楼,一大群人正在后院围着大锅喝粥,见他到来纷纷站起行礼。 赵柽让简素衣给他盛一大碗来,要多放枣子。 喝完粥后,他把欧阳北叫到密室,欧阳北这时已经结束了凄苦的唱戏生涯,欧阳仁智这个行当换了他人去演。 赵柽把一封信交于欧阳北,让他即刻启程前往陇右,将这信送到柳随云手中。 欧阳北如蒙大赦,他自从离开戏园后片刻也不想待在东京,莫说去勾栏听曲,就算是出门都难,东京城已经没有几个不认得他这“恶人”,见他虽不至于追打,却总背后指指点点,让他抬不起头。 随后赵柽回府,府内也有宫中赏赐的腊八粥,分与下面喝了后,他一头扎进书房,直到天色近黑依旧没有走出…… 冬日的太湖,一片宁静,水波不兴,湖面上并没有结冰,虽然下过了几场雪,但天气不够寒冷,都慢慢融化。 天空碧蓝,夹杂着些许鹅毛般的白云,水面仿佛一面镜子,冷亮刺眼。 岸边,冬日寒风,吹谢百花,吹落树叶,却吹开了芦花,片片芦苇摇曳出万般风情。 越冬的水鸟,此起彼伏,在芦苇花间穿梭觅食、追逐嬉戏。 远处孤寂的青松,枯槁的落叶,伴着古来就有的寺庙,汇成这萧瑟季节里一幅动人风景。 就在那湖面之上,正有一艘大船缓慢地飘动。 船是画舫,挂灯结彩,顶上漆着黄漆,船柱雕梁画凤,驶得近了,就会发现连彩灯上,也都绘出种种人物风色,刻画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这等画舫,便是京城之中的汴河上,也极少有。 大少爷朱汝贤正坐在画舫之中,他如今已有三十岁,颏下蓄起了须髯,身形白胖富态,但神色间已是没有了十余年前,在青溪县堨村,砍伐护村神树时那种轻狂毛燥。 他前方坐着应奉局指挥王仲闳,这个朱勔的左膀右臂,虽然面容也已苍老,但两个太阳穴高高鼓起,脸上横肉僵硬,看似如臂膀一般坚壮有力。看书溂 朱汝贤伸手摸了胡须,叫水手挑起帐幔来观看湖上景色,片刻后不由微微点头,冬日的太湖自然别有一番风味,与春夏秋三季毫不相同。 这时侍从开始摆酒,不多时,来自岭南一带的新鲜果子和美味佳肴几十种铺满齐全,又取了坛江南名酒一江春,拍开泥封,给二人满上。 接着朱汝贤又令侍从去后面叫人,叫两个红衣侍女左右陪伴,在在肩下斟酒侍候,五个绿裙歌妓在前面弹琴唱曲跳舞助兴。 待酒过三杯,菜过两套,朱汝贤对着王仲闳幽幽叹道:“你我虽然对时而饮,却听不得这般曲子,喝不下这般寡酒,往常在家时,我那几个小妾,不说是国色天香,倒也有九分颜色,这也就罢了,最难得的是一副歌喉,落珠漱玉,令人消魂蚀魄。” 前方歌妓听了,一个个都羞得粉脸低垂,红面不语,手捏裙角,有些无措。 王仲闳笑着帮衬道:“这几个营妓都是新遣过来的,并没有使人碰触,虽然也教了些粉曲荒调,但哪里有大公子在家中也似朝饮暮歌,耍子有趣,难怪大公子忍耐不得。” 朱汝贤点了点头,这些歌妓都是太湖营妓,大抵营妓是一些犯罪之人的家眷,有小官小吏,有乡绅地主,穷苦人家自然更多,都是祸连全族的罪过,所以才充了营妓。 营妓与教坊司不同,营妓的地位极其低下,也没有什么自由,平时还要干诸般活计,与教坊司那种风雅地方乃是天壤之别。 而且自朱勔掌管应奉局以来,太湖营妓的规模日渐扩大,每每去下面寻找花石,遇到反抗之人,不但拆房推墙,将人拿去问罪,就是连妻女都一并带走,充入这太湖营中。 近几年此事犹甚,花石难得,营中便借着洗衣务劳为名,将太湖边一些渔家女儿,农户之女,骗进营中,然后一去不复返,强行充为了营妓。 而这些平民百姓,皆是告状无门,前去寻找便多被暴打一顿,若是打死,就直接绑缚了石头,沉入太湖湖底。 太湖之上原也有水贼,也有好汉,但此地不比梁山天险,虽然也有些岛子,但这些年为了挖太湖石,这些岛子都几乎被拆空了。 水贼好汉难以聚集,便只能湖边居住,曾经有个唤做胡大的水贼,行的大抵是浔阳江张横的勾当。 但这水贼有家眷,一次出门去湖上做没本的生意,家中进了应奉局的军丁,女儿被糟蹋后直接撞死,妻子让他为女儿报仇,他却道:“不敢。” 妻子忿忿地道:“你在水上杀人还少吗?为何不敢报仇!” 他道:“什么人我都敢杀,但是应奉局的人我不敢杀。” 妻子便和他吵,吵烦了和妻子对骂起来,伸手打了妻子,妻子也一头撞死。 这胡大于是大受刺激,隔夜便挥舞着钢刀前往营地,还未近前便被乱箭射死。 莫说苏州太湖一带,便是两浙路但人皆知,应奉猛于虎。 朱汝贤平时在家中尽情享受惯了,此时虽有营妓陪饮,怎比得上在家里快乐,他转过脸来对身旁一名穿红裙的女子道:“小娘子你叫甚么名字?” 那红裙少女低声道:“奴家唤作灵心。” 朱汝贤瞅了瞅她模样:“生得最好,名字也好,灵心,把伱拿手的曲子唱来,若唱得好时,本大人自重重的赏你。” 这灵心生得乖巧,此刻陪出十二分的笑脸,起身向朱、王二人各礼了一个万福,道:“奴家自幼倒学得一二句,到营里又听了些词,唱得不中听时,还请大人包涵些个。”说罢,走去前面锦毡之上。 不一会,植板轻敲,丝弦慢挑,这灵心便抑抑扬扬地唱起双调过曲来,曲名为《朝元歌》,曲词乃是: 你是个天生后生,曾占风流性,无情有情,只看你笑脸来相问。我也心里聪明,脸儿假狠,口儿装作硬。待要应承,这羞惭怎应他一声?我见了他假惺惺,别了他常挂心。我看这些花荫月影,凄凄冷冷,照他孤零,照我孤零。 唱到这里,水心见朱汝贤和王仲闳都有喜色,便理了理云鬓,越发抖起精神唱了下去: 你一曲琴声,凄凄风韵,怎叫你断送青春!那更玉软香温,情儿意儿哪些儿不动人?她自理瑶琴,我独立苍苔冷。老天、老天!早成就少年秦晋,少年秦晋。 朱汝贤和王仲闳听罢拍手大笑,“好一个少年秦晋。”随后令侍从取了两匹红绫赏了灵心。 这舫中的歌酒,从午时直饮到冷日偏西,船已是在了太湖中心。 朱汝贤有些醉,瞧了瞧前方人影儿,又端起一杯酒,却是连嘴边都没有顺到,直接洒进怀内。 他不由笑道:“醉了醉了,便去安歇。” 王仲闳道:“大公子可好?” 朱汝贤伸手搂过旁边的灵心:“倒是无碍,叫灵心侍我。” 说着晃晃悠悠起了身,又来两个随从搀扶,去了船后雅室。 雅室内有宽大木床,缎被织锦,炭盆红火。 朱汝贤坐下后,便迷迷糊糊伸手去解灵心的衣裙,嘴里道:“小娘子,与我上床歇息! 待那衣裙半解,露出鸳鸯戏水肚兜,灵心小脸粉红,半推半却,道:“大公子,大公子慢来。” 朱汝贤笑道:“慢不得,再慢怕小娘子跑掉。” 灵心娇笑道:“这大冬日的湖上,奴家又能往哪跑,不被淹死,也要被冻死。”说着微微靠前,那面颊距离朱汝贤近了半分。 朱汝贤只觉吐气如兰,一时更加迷迷晕晕,想要再开口调笑两句,就在这时灵心檀口微张,里面银光一闪,便有一道寒芒射了出来。 朱汝贤也是学过拳脚的,忽然看到寒芒,那酒立刻就醒了一半,下意识就想要躲避。 可惜此刻两人距离实在太近,那寒芒的速度虽说不上箭矢飞快,却总也不慢,这一下竟是直直地射进了他的咽喉。 他只感觉浑身失力,两眼睁大,喉中发出“呜呜”的声响,勉强抬起一只手指向前方的灵心,一脸震惊不可置信。 灵心此刻后退了一步,小脸上满是笑容,道:“大公子,奴家这一支气发银针可否受用?” 朱汝贤这此刻被银针封喉,已经上不来气,脸色憋成青紫,他哪肯甘心就这样毙命,不由奋起仅余的力量,语音不清地喊道:“来,来……” 灵心看他被自家气发银针封穴,居然还有气力要叫来人,不由小脸一冷,再次张口,竟然又一支银针射出,这下却是直中了朱汝贤的眉心位置,接着她又是一掌推出,打中朱汝贤胸膛,朱汝贤立刻喷了口血出来,仰面倒在床上而死。 就这时,外面似乎听到里面动静,有人开口问道:“大公子,何事吩咐?” 灵心瞅了那木门一眼,不慌不忙地系好了衣裙,随后取回两支银针,接着向房门处走去。 她上这船开来,身上早被搜过,带不进兵刃,只有七枚气发银针藏于口中,不过这对她来说也是足够了,毕竟整艘画舫除了王仲闳一个高手之外,别人她全不在乎。 就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听到里面没有回应,那木门“砰”一下竟被直接推开,随后王仲闳出现在门前。 灵心张嘴一吐,两枚银针射出,王仲闳立刻毛骨悚然,急忙向旁闪去,趁这个空当灵心身形犹如鬼魅,只是一闪就出了房间。 王仲闳被打个措手不及,回过神儿向房内一看,只见朱汝贤仰倒床上,颈下胸前一摊鲜血,不由目眦欲裂,大叫一声:“小贱人,何其歹毒,竟害大公子性命!来人,快来人,给我抓住这个小贱人!” 这时虽然灵心窜出了雅舍,但外面的兵丁早抽出刀剑围住她,灵心再次吐出气发气针,连伤三人,又夺过一把钢刀,向着舱门方向跑去。 到舱门处,外面一队应奉局的厢军拦住了去路,但灵心身法飘忽,只用了三五招,便又杀了几人。 这时后面王仲闳已经追了上来,情急之下,也没有拿什么兵刃,就是一拳向着灵心的身体打去。 他这拳虎虎生风,气势惊人,若是打在身上,这一下便要骨断筋折。 灵心神色凝重,此番刺杀朱汝贤,她最忌惮的便是此人,这王仲闳乃是有名的武艺精通,在应奉局内号称拳脚第一。 她脚下轻滑,堪堪避过这拳,却被拳风刮得皮肤一阵生疼,前方又有官兵挥刀砍来。 就在这时,忽然船舱外面大乱起来,一个嘹亮的声音喊道:“水姑娘,我来接应你了。” 灵心闻言顿时大喜,躲过几刀后,就看那舱门处已经打破,不少官兵被外面的一群汉子砍翻在地。 那外面亮起火把,火把下领头正站着一条大汉,七尺五六身材,二十七八的年纪,三绺掩口微髯,头戴一顶竹斗笠,身穿一套白粗布衣服,腰间系一条生丝编织的拦腰板带,脚穿一双青白相间厚布麻鞋。 灵心欢喜道:“石大哥!” 王仲闳这时在船舱内看得清楚,不由大喝一声:“石生,你要造反不成?别忘了你的家眷都在苏州城内!” 那汉子冷笑道:“王指挥,你是污我造反吗?” 王仲闳此刻一个头俩大,这石生乃是苏州豪侠,交往绿林,并非寻常盗贼可比,就是拳脚手段,也极了得。 这人一直苏州居住,不过却从来不和应奉局起冲突,朱勔以前倒是派人监视过他一段,只见他交往的都是些高来高去,不知来历的人物,倒是心生忌惮,只要他不坏应奉局的事,便也随他去了。 今日朱汝贤被刺杀,没想到竟是这个人在外面接应,王仲闳不由心中大怒:“石生,大公子被这女贼刺杀,你与她同伙,不是造反又是什么!” 石生瞅他一眼并不说话,只是用眼色示意灵心快过来。 王仲闳哪里还未看到他动作,这时只见外面船尾又过来兵丁,不由大喊一声:“都给我上,生死勿论!” 说着话,舱内的兵丁也往外攻去,立刻混战到一起。 外面石生虽然只带了七八人,但个个勇猛,虽然有的已然挂彩,却是拼出性命,边战边退,片刻后来到船头边上,只见那下面竟然有两支小船,石生低喝道:“不要恋战,上船快走。” 众人纷纷跳上小船,那边王仲闳追过来,只见两只小船迅速划远,不由捶胸顿足,这画舫上虽然带了军丁,可并没有弓箭等物,无法远程攻击,此刻也只能下令大船摆头去追。 可是此刻又不比白天,画舫又不是战船,湖面之上黑暗难视,又哪里能够追杀得上。 只是半晌之后,小船便连一丝影子都瞧看不到,仿佛自始至终就从未出现过一般…… (本章完) 第334章 甲事,朱府 赵柽在府内查看藤甲。 是之前欧阳北从大理带回来的,一共五副,都是老滕甲,油得发亮,少说几十年历史,多说百年都有可能。 其中一副暗红色,四副黑色,都配有藤牌。 暗红色的是赤血藤编制,为上品,黑色的是青藤编制,属于普通中品。 藤牌也一样,一红四黑。 赵柽伸手拎起来掂了掂,重量极轻,虽不能和布甲相比,但却比皮甲要轻,比铁甲则至少要轻上个七八成。 他对旁边的张宪道:“砍几刀试试。” 张宪看这藤甲新奇,抽出制式单刀一下砍去,他用的力气不小,且是寸劲,气力都使在锋刃之上。 只听得“啪”地一声,那藤甲颤了颤,上面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张宪立刻瞪大眼睛,他这一刀倘是布甲皮甲都肯定砍破,哪怕二者镶嵌铁钉铁盘,但钢刀锋利窄长,肯定会将其非铁面的地方切开,但这藤甲却只是留下一条浅浅痕迹。 “王爷,这种甲胄为何如此坚实?” 赵柽摸了摸那条白色浅痕,道:“材质特殊,又熬制许久,另外这藤甲早就被油浸透,刀剑在其上不能完全聚力。” 张宪道:“我说刚才怎么一刀下去感觉微微侧滑,王爷,这么说藤甲仅差于铁甲了?” 赵柽道:“和铁甲比自是还有不如,但好在轻便,适合闪转腾挪,成本又低廉便宜。” 张宪伸手摸了摸藤甲,又拿起一面藤牌用刀砍去,结果仍是一样,依旧一条白线。 他似乎想到什么,忙道:“王爷,这藤甲虽然能抵御锋刃,但重量太轻,怕是锤斧之类会轻易攻破。”看书溂 赵柽笑道:“重器之下,什么铠甲都会破防,铁甲因为坚硬的缘故防御高一些,皮甲之类倒是形同虚设了,但这藤甲你不妨一试。” 张宪抓起旁边一柄骨朵锤,狠狠地向着藤甲打去,这次却是沉闷地“噗”一声传来。 只见那铁骨朵分明已经把藤甲打得向里微微凹陷进去,但这个时候却又猛地一弹,张宪手腕上明显感觉到了那强烈的反震之感,不由“咦”了一声:“王爷,此甲奇妙!” 赵柽道:“虽然体轻,防御重器会比铁甲差些,但又远远不是布甲皮甲可比。” 张宪道:“王爷,普通兵丁穿不起铁甲,但若能穿上这藤甲,倒也不比铁甲差上多少,属下再试试弓箭。” 说着,他又取来弓,找了个合适位置连射了几箭,其中只有一箭钻进藤甲缝里,但也没有完全穿透,其它的箭射上了便即滑掉一旁。 张宪回到前面,拔出那根射进去的箭瞅了瞅,望向赵柽道:“王爷,这藤甲对箭矢的防御却是比铁甲要高。” 赵柽点了点头,藤甲别的要略逊色铁甲,但对箭矢的防御,确实要高过铁甲。 原因无它,眼下限于工艺的原因,打造的铠甲多为锁子甲和细网甲,这种甲对于劈砍的防护极强,但对于刺射却要差一些。 虽然铁甲多少也可以防刺,但并非全能防住,尤其相对强弓硬弩,即可能会被穿透,或者沿着锁缝扎射进去。 张宪摸着藤甲道:“王爷,这藤植多见,倘若全造成甲胄配给军丁,岂不是所向披靡?” 赵柽瞅了他一眼,摇头道:“这种甲的工艺极其复杂,而且在我大宋已经失传许久了。” 张宪想了想:“那倒是可惜了,若是有制造方法,能大规模造这种藤甲,在战场之上面对骑兵倒不至于处处掣肘了。” 赵柽微微一笑,道:“你是说用藤甲步兵对阵骑兵?” 张宪道:“属下虽然没上过边境战场,但打淮西时也见过我大宋步兵的军备,若遭遇骑兵冲阵肯定七零八落。” 赵柽道:“战马迅疾,寻常兵丁身穿布甲,亦或无甲只着军服,哪里经得起马队冲杀,便是被碰触摔倒,都可能骨断筋折,再无战力。” 张宪用力按了一下藤甲,那藤甲在他松力时又是微微反弹回来,他立刻道:“这甲柔韧,就算被战马冲倒,也未必就受重伤,这又远非铁甲可比,王爷,真的找不到制造方法吗?” 赵柽笑笑不置可否,其实欧阳北从大理回来已带回这藤甲方法,只是东京这种地方根本没法造甲,福建那边要忙的事情则太多,陇右更是想都别想,所以他也没打算将此事透露出去。 他道:“找到又如何?这种藤甲从采藤到最后制造完成,每一副都需长达两年的时间。” “竟要两年?”张宪闻言不由张大了嘴巴,这时间也实在太过长了些。 要知道铠甲兵器乃是易损之物,一但爆发大规模的战争,那么前方战场肯定是在不停地消耗,后面军器监这边就要不停地组织生产,以能满足战场需求为主。 可这藤甲制作一副居然要两年时间,显然是供应不得,因此注定不能成为大宋这种规模军队主要装备。 可他并不死心,追问道:“王爷,如有制造方法,就不能多积攒一些吗?” 赵柽其实也是这个打算,这东西就算再结实耐用,但开战之后也是消耗品,后方无法持续供应,只能多多积攒,到时候有多少用多少。 大理段易长那边已经答应帮他制造,可虽然那边有地理优势,无论藤条还是桐油都方便易采取,但也是要偷偷的进行,毕竟段易长也有所顾忌,哪里敢明目张胆。 就在今天上午,段易长的人已经到了东京,但十分谨慎,只是送信过来,并未进入府内,信的内容是约定商讨藤甲之事的时间。 虽然大宋和大理关系还算融洽,但以赵柽和段易长的身份,这种私下的暗通款曲乃是大忌。 赵柽明白对方谨慎的原因,这种事情能不在府中见面便不在府中,毕竟外面赵楷的皇城司谍子一直都没有撤走,不管他们眼下是糊弄了事,还是认真盯着,都不能去冒这种风险。 赵柽邀了对方明日见面,地点放在高阳酒楼,绿柳庄自不能带去,那边除了姚平仲和罗金水外,任何人都不能透漏风声。 高阳酒楼虽然嘈杂,但正因为如此倒不会引人注目,若是真找个隐秘的地方宅院,反而会被有心人注意。 出了王府武库,赵柽带着张宪来到书房,随后从紫檀小匣里拿出了几张纸来。 张宪立刻有些激动,知道肯定是他之前所学的秘本兵法后续。 赵柽看着他道:“景仁,之前已传你三篇兵法,这次再传你三篇,记得回去仔细研读。” 孟德新书一共十四篇,第一篇是总纲,最后一篇是政略,实际上的正文只有十二篇。 他已经传给张宪总纲,还有正文十二篇里的第一临篇和第二兵篇。 此刻拿出来的是第三斗篇、第四者篇、第五皆篇。 将这三篇交给张宪后,赵柽冲外挥了挥手,张宪抱着三篇兵书如获至宝,喜滋滋告辞而去…… 应奉局提举朱勔共生二子一女,长子朱汝贤,次子朱汝礼,女儿朱瑛。 朱汝贤平时多喜靡靡之音,好饮宴听曲,附庸风雅。 朱汝礼则生来好武,性子粗暴,平时不是耍刀弄枪,就是以殴打府内下人婢女为乐。 这时腊八刚过不久,朱汝礼在梅园之中耍枪,待一路大枪走完他直起身来,看着旁边一名青年笑道:“肖兄,看我这套枪法耍得如何?” 那青年一身劲装,容貌俊朗,鬓间插花,闻言点头笑道:“二公子的枪法圆浑合意,崩点有力,已经算是入门了。” 朱汝礼听对方评价他枪法只算入门,倒也不恼,微微一叹道:“我自是比不了肖兄造化,拜得高明老师,学到一身出神入化本领。” 那肖兄摇头道:“二公子何必妄自菲薄?依着二公子家世,什么高深武艺学不到手?” 朱汝礼叹道:“话虽如此,但总是没有名师指点,何况我如今筋骨成形,怎比小时就练。” 他边说边走,片刻二人走出梅园,来到另一座大园子之中。 这大园守门的乃是个驼背老者,看到他来微微见礼,朱汝礼指着老者道:“肖兄,这位乃是苏州明驼朱铁峰,拳脚功夫了得。” 肖兄瞅了老者一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并无什么特殊表情。 朱汝礼知道这位肖兄并未瞧得起这苏州明驼,不过依他的身份,自然有瞧不起的本钱,谁让人家不但武艺高强,且老师更是江湖上有名的宗师大侠呢。 朱汝礼指着园子里道:“此园名为弄春园,向来外人不许进入,除我爹还有大哥外,肖兄可是头一个。” 那肖兄笑着摇了摇头:“二公子太过抬爱,肖某何德何能,进这朱府家园。” 他倒是看出,这里是朱勔自家人玩乐的地方,自然不会让别的男子进入。 两人踏进弄春园,那肖兄顿时扑面而来一种别有天地之感。 这里满眼楼台亭阁,曲水虹桥,假山树木,妙龄女子随处可见,一个个戴着银细金钗,穿着绫罗绸缎,千娇百媚仪态万方。 她们见朱汝礼和那肖兄走来,立刻假意逃避,嘻嘻笑笑,躲在亭后柱边观看两人,尤其目光落在肖兄身上,小声言语些什么。 朱汝礼道:“都是些家养的姬妾婢女,没见过世面,倒让肖兄看笑话了,肖兄若是瞧上哪个,一会儿走时直接带了就是。” 肖兄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这时走到一幢小楼旁边,只见那楼墙上竟然钉着四名女子,不知死了多久,因是冬天,尸首未能腐烂,倒还保持着原本模样。 朱汝礼随手一指,道:“此乃人干,肖兄猜猜如何制成?” 肖兄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朱汝礼继续说道:“这是先把活的人皮剐下来,剐时不能有半点破损,必须由剐人皮的大行家来做才成。” “哦?”肖兄抬头看着那几具人干,道:“不知这几名女子犯了何事,竟受如此惩罚?” 朱汝礼闻言脸上绽放出一丝异彩:“让我给肖兄逐个介绍,这从左至右依次是云霞、锦秀、翠莺、娇儿。” “这第一个云霞乃是我爹房中的婢女,因为晚上需要伺候我爹起夜,收拾一些秽物,有次感到恶心居然干呕起来,惊到了我爹,便被处死,做成此人干。 “这第二个锦绣,也是伺候我爹的,因为夜间之事见得多了,难免春心荡漾,可这院子里没有其他男人,居然把主意打到另外的女子身上,被我爹发觉,灌了毒酒,然后剐皮做成人干,挂在这里以做效尤。” “这第三个翠莺倒是有些冤枉,本是伺候我大哥的,后来怀孕,我大哥却硬说没叫过她,便被赐死,做成人干挂在了此处。 “这第四个娇儿,倒是死在我的手上,本来我对她疼爱有加,但有一次她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敢咬我,将我的肩头活活咬掉一块肉下来,肖兄你说我该不该处死她?” 那肖兄闻言叹道:“这乃是二公子家事,肖某怎好评判。” 朱汝礼摇头道:“唉,其实我也知这都是些为人不耻的残暴之事,但知道归知道,又劝不得爹爹和大哥二人,我自家又是个脾气急的,平时忍耐不住,也只能这般继续下去。” 肖兄不语,朱汝礼又道:“我是丝毫不把肖兄当做外人,所以才坦露这朱府的一切给肖兄来看,免得日后肖兄发现,心内疑惑又不好问,就此产生隔阂。” 那肖兄沉吟道:“二公子诚意,肖某自是了然。” 二人继续向着弄春园后门走去,远远地竟看见后门附近的一座亭子内,有个只穿了层薄纱的女子在轻敲一面小锣。 肖兄疑惑道:“二公子,这又是在干什么?“ 朱汝礼摇头道:“这是我大哥对不听话女子的惩罚,凡是不顺他意的女子,便在这寒天之内,只许穿薄衣,不能吃饭,只能在外面敲锣,少则两刻钟,多则一个时辰,已经有几个小妾经不起这般折磨,冻饿而死了。” 肖兄闻言又瞅了那敲锣女子一眼,收回目光后,默不作声。 二人这时走出后门,出去后还没走多远,就见一个仆从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二公子,二公子,大人叫你赶快过去一趟。” 朱汝礼疑惑道:“何事如此着急,莫非又有稀罕的奇石不成?不过这石都已经采得差不多了,哪里那般好见。” 仆从慌忙道:“二公子,不是花石之事,是,是……是大公子被歹人刺杀了!” 朱汝礼闻言微微一愕,随后瞧了一眼旁边的肖兄,拍掌笑道:“这倒是一桩大喜事啊,肖兄快随我赶去看看。” 第335章 彩云之南,藤甲价值 高阳酒楼,东京城内排名前五的正店。 所谓正店,首先必须拥有朝廷颁发的酿酒许可,大宋酿酒属于特许经营,官方的凭证极难批办,倘若自家不能酿酒,便不够正店资格。 其次,正店都有彩楼欢门,就是青楼。 再次,正店从散座到雅间再到花阁,三递式的格局必须全部都有,可以接待任何需求的客人。 说白了,正店就是包含了青楼的大型酒肆。 正店,审办极为艰难,管理极其严格,是需要经过严谨审查才可以设立经营的场所。 整座东京城只有七十二家正店。 高阳正店在大相国寺东面,潘楼街下方,乃是一栋广阔的三层大酒楼。 它不比樊楼那种四面圈中的格局,而是只用一座宽大楼宇便涵盖了所有的生意。 若说东京正店内单独一楼哪家最大,那么高阳堪称第一。 赵柽只带了张宪一人前来,并非府中其他人信不过,而是见大理使者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张宪是小娘的胞弟,且也算他半个弟子,所以赵柽才带他来。 来之前他仔细对张宪叮嘱过此间厉害,张宪听后自然明白其中关节,便自慎重起来。 到了高阳楼前两人下马,早有店内的接待迎接上前,嘘寒问暖之后安置了马匹,两人走进楼内。 只见这楼纵深宽大,布置华丽,一层的散座就有几百副之多,而光是上楼的楼梯就足够四架,分布四个方向。 此刻未至中午,散堂内没有多少客人,边上带路的小厮躬身询问:“二位公子是在一楼,还是……” 赵柽淡淡道:“去三楼彩云阁。” 高阳正店三楼都是花阁,一般只有晚间才会上客,此刻时辰尚早,都是空的。 虽然这上午就要进花阁的少有,但小厮平日见人多了,丝毫没有露出惊讶,便将两人请至三楼。 这里赵柽以前来过一次,知道彩云阁靠里,眼下又没有旁的客人,宁谧安静。 进阁后点了些酒菜,便静静等待段易长派来的使者。 约莫一刻多些光景,外面传来脚步声,只见花阁的管事娘子领进来三人。 赵柽一见这三人为首的不由就是一愣,竟是名莲步款款的雪色白衣女子。 这女子身材苗条,腰肢纤细,一进阁子便有似兰似麝的芳香气息传来。 赵柽见状不由摸了摸下巴,这段易长怎么派名女子过来谈事?这也未免太不稳妥了些。 他倒不是认为女子就一定比男子差,而是女子比较引人注意,这从大理到东京,一路千山万水,男人走来都不敢保证安然无事,一名女子谁知会不会遇见什么危险。 这女子头上带了一顶帷帽,状似斗笠,四边有白纱垂下,看不清本来面目。 跟随的两人则是一名老者与一名中年,都身姿魁梧,龙行虎步,见就是有拳脚在身。 这时那管阁娘子退了出去,赵柽冲张宪使个眼色,张宪立刻出门站在外面守卫。 赵柽目光重新落到女子身上,微微眯眼。 女子帷帽动了动,似是看了看阁门,接着才低声开口,却是珠琅玉润:“可是秦王殿下当面?” 赵柽瞅了瞅她,轻轻点头。 女子似乎松了口气,随后摘下帷帽,露出一张娇羞玉貌,礼道:“大理段思嫣,见过秦王殿下。” 赵柽见其容貌灿如春华,姣如秋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不由道:“段易长是你什么人?” 女子道:“易长是我阿弟。” 赵柽闻言思索,心中忽想起一人,道:“你是昭庆公主?” 女子一愕,随后腼腆笑道:“正是小女,未想王爷竟知小女名号。” 赵柽暗自摇了摇头,这昭庆公主段思嫣乃是段易长的同胞姐姐,与段易长皆出自德妃王氏。 段和誉的皇后乃是大理权贵高家的人,膝下并无所出,而皇后之下就属德妃地位最高,所以这姐弟两个十分得宠,虽然段和誉女儿不少,但封为公主的却只有段思嫣一人。 只是她来干什么?这般大事段易长不派稳妥之人也就罢了,可怎能让这昭庆公主过来? 如今大理段氏皇族正卷入权臣高家的一笔糊涂账中,高家家主高泰明去世,除了他这一辈兄弟外,还留有八子,整个家族内正是骨肉相残,内部倾轧争权最严重的时刻。 而段家则在暗中支持高泰明的第二子楚雄领主高明量,如果赵柽没记错的话,不久之后应该是段易长娶了高明量的女儿,而昭庆公主嫁给了高明量的儿子。 高明量这个儿子叫做高量成,少有大志,文武全才,高明量死后,他袭楚雄领地。 他的叔父高明清为三十七部叛军杀于鄯阐后,他率军平叛,绰号“护法公”,随后接任相位,出任大理相国。 因为他的太爷爷高升泰曾经篡权段氏,改大理国名,自号大中国皇帝,虽然临终还权给段氏,但是其子高泰明却依旧自称为大中国公,而高量成为表示自家乃高氏正统,同样从段家请封了大中国公的头衔。 这个人将领地楚雄,包括整个威楚地区,治理成为大理国另一军政中心,号称“四夷八蛮,聚会于此”,大理国内的八方诸侯,都在此会盟。 后来段易长能顺利当上大理皇帝,也正是因为这高量成的支持。 赵柽顿时觉得有些头疼,大理高家历来能人辈出,这高量成的才学本领并不弱于辽国的耶律大石,若不是段家颇得民心,他又被家族牵绊,怕不就是下一个耶律大石。 而这段思嫣必然是要嫁给高量成的,这是段家的一步重要棋子,决不能出任何差错,但偏偏这个时候她居然来了东京,这万一出些什么事情,别说藤甲之事要泡汤,就是他私下联络大理的事情怕也会暴露阳光之下。 赵柽双眉紧锁,看着段思嫣道:“公主此来东京,令尊可知?” 段思嫣美目眨了眨,道:“藤甲之事隐秘,自不会被阿爸得知。” 赵柽苦笑,知她会错了意,可如此看来,更加坐实了这段思嫣偷跑出来的事实,段易长这小子做事太不靠谱,就没考虑过万一真的路上有什么闪失的后果吗? “阿弟也不知此事!”段思嫣笑吟吟地又道了一句。 “嗯?”这下赵柽可是有些傻眼了,段易长也不知道?可段易长都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晓藤甲事情的?还跑来东京商议。 “秦王不必惊讶。”段思嫣继续说道:“当时秦王派人去找藤甲,阿弟便与我私下商量,他此刻做事不便,那藤甲的制造方法,其实是我派人在山中部落寻得,送给秦王的五副老藤甲,也都是我的私藏之物。” “你是说……”赵柽闻言扬了扬眉,这大理自是与中原不同,公主并非养在深宫足不出门,她姐弟二人相互扶持,一起打理此事倒也有可能,只是为何她此番北上,居然连段易长都不知晓? “我知王爷疑问,阿弟眼下被人盯得极紧,一举一动都会被注意,所以此事嘱托我来办理,所以我就自己来了,顺便见识一下大宋的锦绣河山。”段思嫣说着,一双小手背去身后,满脸娇俏模样。 赵柽瞅着她,顿时一阵无语,心想你还真是胆大包天,这倘若出了什么是非,可是要坑死人的。 “公主还请坐下说话。”赵柽琢磨既然来都来了,这时说什么也没有用,可他还是隐隐担心:“公主离开日久,令尊令慈不会起疑心吗?” 段思嫣在对面案后坐下,摇头道:“阿爹阿妈知我出门,只是不知我来大宋东京,只道是去点苍山游玩去了。” 赵柽点了点头,看来这是个野丫头,肯定在大理野惯了,否则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连大理皇帝和妃子都不知晓。 这时张宪进来,低声道:“王爷,上菜的来了。” 赵柽点了点头,片刻后酒菜上齐,待人走远,赵柽自满了酒杯,向前微微一敬:“公主远来辛苦,为藤甲之事跋涉劳累,本王敬公主一杯。” 段思嫣双手捧杯,一饮而尽,随后小脸红扑扑地道:“秦王太客气了,倒也算不得辛苦,何况之前蒙秦王送字,还未感谢,这藤甲之事全当我帮王爷。” “公主说什么字?”赵柽闻言心中疑惑。 “就是那幅长相思,阿弟回去说和秦王一言此事,秦王便立刻亲笔写了长相思字卷,爽快异常。” “长相思啊……”赵柽嘴角抽了抽,原来段易长要这幅字是送给昭庆公主的,不过他什么时候爽快异常了?何况段易长也没有直接和他求字啊,反而是使了一堆小心思,甚至还挖坑给他跳。 “正是长相思!”段思嫣道:“秦王大名在我理国人尽皆知,诗词最为人乐颂,但秦王墨宝罕见,据那些中原的书商说根本无人能求来,那幅长相思可是羡煞了许多人呢。” “公主喜欢便好……”赵柽讪讪地道:“本王还真不知道自家墨宝如此难求,那些书商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不管如何,我总不能白拿秦王东西,所以藤甲之事自然便要帮忙。”说到了这里段思嫣俏皮一笑,给自己又满了一杯果酒。 赵柽瞅她,心想段易长当时还拿出过一阕词来,怕不也是这昭庆公主所填,看来这大理确是仰慕中原文化许久,皇室中人也学写诗作词。 他又转念一想,自家难道真的在大理如此有名?上次段易长来说的那些并非故意阿谀奉承? 倘是这样,以后有机会倒真要去大理走走,毕竟那边风景好不说,受人景仰也是一种享受。 两人又喝了几杯,赵柽步入正题,询问道:“不知公主打算如何打造藤甲?” 他此刻已知段易长被其它皇子盯住,藤甲事情大抵还是要落在这位公主身上,且看她是个如何章程。 段思嫣似乎早就胸有成竹,开口便道:“虽然眼下大理也不使用藤甲,但总不能明目张胆去造,而且城中郊外,也找不到僻静的地方隐藏,所以我打算将藤甲放在一些山中寨子去造。” “山中的寨子?”赵柽点了点头,大理那边山中多藤,又产桐油,倒是可以直接就地取材打造,省却了运送材料的麻烦,同时此事不出山,一直在山内进行,也规避了暴露的风险。 “就是山中的寨子。”段思嫣点了点头:“原本造藤甲的方法也是从那些寨子里得到,其实不算什么特殊的秘密,一些年久的寨子总有一家半家知道如何打造藤甲。” “我知道一副藤甲大抵要两年才能完成,不过若是操作得当,年半的时间也未必就造不出来吧?”赵柽想了想道。 “按照正常道理,一年半的时间确实可以,但那是要天公少雨,阳光充足,可年里哪能都是这样的天气……或许可以早两个月,但不能完全保证。”段思嫣思索道。 赵柽皱了皱眉,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虽然藤甲的制造过程步骤都不能省略,但他觉得只要中间精细些,还是可以省掉一些时间的。 “还有桐油原因。”段思嫣道:“藤甲需要桐油浸泡,虽然我大理生产桐油,但是铠甲体大,若是生产多了,也没有那么多桐油一起浸泡,要轮流进行,这样便会再耽误一些。” 赵柽沉吟道:“若是有足够的桐油,是不是会节省时日?” 段思嫣道:“如果桐油足够,哪怕天气不好,年半的时间也差不多会造好一副,只是山中寨子本就贫瘠,就算是在城里,也找不出那么多桐油来。” 赵柽闻言笑了笑,此事确实如此,哪怕大理生产桐油,但一副藤甲几乎就是一个人的体型,要一起浸泡多副藤甲,那得需要多少?山中的寨子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些桐油储藏。 他道:“制造有先后,未必所有寨子能一起开始,倘以两年为期,公主觉得可以造出多少藤甲?” 段思嫣道:“这个我与阿弟计算过,大概两三千副总该是有。” “两三千副?”赵柽不由摇了摇头。 段思嫣望向赵柽微微露出疑惑,虽然没问过赵柽要这藤甲干什么,但既然是私下进行,肯定就是要干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只是她和段易长都认为赵柽不可能谋反,毕竟以大宋的制度,山匪流民造反或许容易,但皇室中人想要造反却难比登天,因为大宋调兵的权利在枢密院,又有西军在外,皇室中人处处受限,也没机会做些联络山贼,裹挟流民之事。 可是不造反,要那么多藤甲干什么? “一万副!”赵柽伸出一根手指:“两年时间,本王要一万副藤甲,本王刚才粗略算过,一个寨子只要能完成百副,那只要一百个寨子就可以造出这些藤甲来!” “一万副?”段思嫣闻言顿时大吃一惊,这么多藤甲不是造反,又是要干什么! 赵柽看她表情微微摇头:“我用这些藤甲是要在西边做些事情,非公主所想之事。” 段思嫣这才定了定神,要知道大理一年的国库收入并不算多,大理地小人少,税收不高,部分进项来自和大宋通商,可这一万副藤甲的价钱,怕是可以抵上大理一两年的通商贸易收入了。 这个时候一副正常禁军铁甲的价格,骑兵大概是八十贯的模样,步兵大概是四十贯左右,其他各兵种的不同铠甲,大抵在这其间。 原本大宋刚建朝时,也就这些价格的一半,但到道君皇帝此刻,铠甲的成本价格直接翻了一倍。 按照这个价格,再换算成白银,一副骑甲已经要四十两的模样,步甲也要二十两,毕竟白银此时也早就不是一比一的兑换比率。 而藤甲这东西,其实马步都能用,若是取一副铁甲的中间价格三十两,再加上三成的利润,就是四十两。 按照之前欧阳北前去大理初步商谈的结果,铁甲价格的两成购买,那就是八两银子,一万副藤甲就是八万两银子。 八万两白银,将近二十万贯钱,这哪怕对于大理朝廷来说,也是一笔极大的数字了。 可段思嫣并没把握在两年后拿出一万副藤甲,毕竟赵柽说得轻松,一百个寨子,一个寨子一百副藤甲,可这些寨子都在山中,需要一个个去跑,去商谈,这些都需要时间。 赵柽看她犹豫的模样,忽然笑道:“公主这次过来,我本是要砍砍价的,毕竟八两银子一副的藤甲并不便宜,不过……”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段思嫣望向他:“王爷,不过什么?” 赵柽道:“若是公主两年能造出一万副藤甲,那么本王非但不杀价,而且还多给公主两万两白银,一共十万两!” 段思嫣闻言,不由便是一呆。 第336章 帮源即位,漆园誓师 睦州,青溪县。 明教教主方腊,在入冬之后做了三件事。 这三件事皆因他读史而起。 想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必须谋划周全,虽然明教可以做为他起事的根基,但他也知道,天下并非人人都会信奉明教。 赵宋有一个皇帝说得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所以他想从史书里再寻觅一些受人拥戴的办法。 他读到秦朝陈王起兵之事,竟是先从鱼腹中得了天书字迹,说他合该当为王,身边众人相信不疑,后来又有神人夜呼陈胜王,随即才扯旗造反,揭竿而起,响应他的人何止数万。 又读后汉的天师张角起兵,以得天书为辞,弟兄三人自居天公、地公、人公之位,几乎得了汉朝天下。 方腊据此苦思冥想,便思得了几条妙计。 就在入冬后的一天早晨,方腊带着一众明教教徒,去往帮源洞前的青石坪演兵,路过一处谷口,他忽然抬头沉声喝道:“此处莫不是神仙洞府?”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上一看,只见山谷口祥云缭绕,里面骨嘟嘟地放出紫雾,谷口被十几棵古松遮罩着,如同华盖,阳光从松枝叶缝中撒下来,落在云雾中,把雾染成一团紫霭彤云,端得是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十分壮观。 众教徒都拍手称赞,齐道:“好看,往年从来没见过此处能吞吐祥云,如此景色太美!” 旁边的鹤王方十九见状便道:“我想起来了,这谷口壁上有一个山洞,听乡中老人说,仙人吕洞宾曾在此修炼,莫不是最近里面有宝物出世,故尔放出祥云紫雾?” 方腊捻须思索道:“我等何不上去看看,亦饱尝一下眼福。” 说罢他前头带路,后方跟着众人,攀藤附葛,好不容易才登上谷口,钻进紫色祥云里面。 上面哪里又是祥云,简直是弥漫的重雾,又好象是下小雨,浸得衣服湿漉漉的,在古松下面的石壁上现出一个古洞。 方腊一双紫色大袖挥舞,打飞乱枝,震碎荆丛,当先钻了进去,才走有十来步远,面前现出一张石床,石床上面放着一个黄绫子包裹着的木盒。 他立刻惊喜道:“这一定是仙人赐下,我等先不要启开看,等今晚的经义大会,当众打开,是祸是福,让众家弟兄同时知道,也显得我们在教无私。” 当晚经义大会,各村各寨使者教首都到,方腊命人捧出黄绫盒供在明尊像前,这天乃是五大法王之一的黑毛虎王郑彪当值,先焚香祈祷,静默行礼已毕,亲自净手开盒。 掀开宝盒一看,盒内无有别物,乃是一张黄纸书文,其字为蝌蚪小篆文,极难辨认,郑彪看了半天,又惊又喜,粗声叫道:“这天书写有一句话,待我读与大家听,上面写着得天书者方腊,是天王太子降世….…” 众教首、弟子一时欢呼雷动,自此方腊威望更高,人人尊敬,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左右三、五十里远近没有不知道的。 第二件事则是一日清早,方肥带人陪着方腊前往漆园,在过桐溪时,方肥突然惊叫:“圣公快看,我见到溪水中你的身影穿着龙袍,戴着皇冠,啊……圣公原来是皇帝!” 方腊俯身一看,只看见清清的溪水中一个四方脸膛,身形高大,衣着如旧的自己,与平日并无二样。 这时旁边的方十九抢着道:“圣公果然已身着皇袍,头戴皇冠!” 方腊笑笑,便不再言语,还对着溪水左右看了看,理了理那身旧衣裳,似真穿了龙袍一般。 方十九边跑边喊:“圣公是皇帝了,圣公是皇帝了!” 不几日,青溪也就人人皆知此事,后来此被称为“临溪顾影,自见其冠服如王者”。 第三件事,在一次讲经义前,已经退任光明左使的汪老佛忽然到来,捋着银白长须对众教徒道:“昨日半夜子时,我夜观天象,眼见天上一颗明星落在梓桐源的万年楼之上,梓桐源乃是出天子、出皇帝的圣地,万年楼有皇家气脉相承,我看此事定有原委,不妨前往万年楼察个究竟。” 这万年楼其实有个说法,在唐高宗永徽年间,睦州出过一名奇女子,名唤陈硕真,自称是天上九天玄女下凡,太上老君收徒,于是自号“文佳皇帝”,在睦州清溪县的覆船山携六甲四十八党,率领百姓造反。 后来虽然陈硕真失败,但此事影响甚大,尤其在睦州一带,从此传出了天子基,石门九把锁、皇帝都来走,万年楼,须弥山、覆船山也、主峰搁船尖的传说。 万年楼就在陈硕真老家梓桐源,年久失修,已经成为一座野戏台。 在场众人听汪老佛所言皆惊讶,便稍歇经义,前往梓桐源万年楼去看,待上得万年楼后,都屏声息气,四处观望,这时,汪公老佛手指横梁道:“这横梁之上似有雷劈的焦印,哪位上去看看?“ 众人抬头望去,那横梁离地三四丈余,约摸三尺来粗,一个大人都难以合抱,精雕细刻着龙腾云海的图案,上面果有一道焦印,似雷劈过一般。 陈凡在旁道一声:“待我上去瞧瞧!”他话音未落,便如猿猴般攀上龙腾云海的大梁,一阵摸索,厚厚的尘灰落下,突然大叫:“果然有物件!” 众人正仰着脖子等待,齐声道:“快拿下来看看!“ 陈凡一个猿猴倒挂,将手中那沾满灰尘的黄绸缎面包着的长方物件递下。 方十九双手接牢,打开包裹一看,原是一本陈旧的《明尊本愿经》,只见黄表扉页上画着一幅符碟图:一根独木如伞的盖顶房屋,正烧着熊熊烈火,千万人头攒涌,唯独一人高大出众,举着火把。 第二页则工工整整写着四句诗: 宝盖盖木木已朽,草木一秋烧着走。 腊祭百神出圣公,元元万众出头首! 方十九诵读后,便恭恭敬敬地交给汪公老佛。 汪公老佛接过一看,大喜过望,高声道:“这是符牒呀!方当代宋,圣公果真是天子下凡!“ 这时在场的一些教首不解,方肥便在旁解释此诗含义,乃预兆大宋独木已朽,要遭火烧,赵宋皇帝将像丧家犬到处流亡,而圣公应为众人之首领,这符牒图和诗文正好是相配。” 汪公老佛正色道:“教主既然已得天书符牒,我们理应拥戴教主为君,从今往后,凡我明教教徒都尊圣公为皇帝,大家意下如何?” 方腊此刻一脸谦逊正待推辞,众人却一起俯身行礼,齐声呼道:“见过圣公皇帝!” 方腊只好一声长叹,双手举起又放下:“既然天意如此,我只好愧受,定不负诸位厚望,誓与诸位同富贵,共生死!” 万年楼上一时欢呼雷动。 圣公方腊在梓桐源万年楼得符牒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不旬日,信奉明教,尊奉圣公者竟达数万之众,真如烈火燎原,越烧越旺! 大宋宣和二年,十一月中,帮源洞明教总坛,举行总教主方腊登基大典。 此刻,各路各州已建立分坛的教首皆来,其中以两渐路、江南东西路为数最多,这四路遭受花石之扰、贪官之灾最为严重,明教也发展最为顺利。 所有教首均穿胸前绣有火焰的白袍,白色象征心地纯正,火焰象征光明,崇尚光明是明教教旨。 登基大典在洞内圣殿举行,圣殿西面汉白玉平台上立着一尊纯金铸造的明尊像,塑像右边坐着总教主方腊,旁边坐着教母邵玉仙。 殿前的左右各有宿卫十二行,每行十人,手上皆拿朱络盾刀、乌戟、五色幡,各有名号,一切都依天子仪卫。 众人簇拥方腊升了御座,立为圣公皇帝,只见方腊此刻头戴平天冠,身穿绛纱蟒袍,蟒袍上刺绣乌龙探爪,足蹬无忧履,坐在龙书案后,有团龙扇四对,背后而立,众人则分文武两班站立。 龙案上放着玉玺,名为玉玺,其实非金非玉,乃是紫檀木雕成,一切草创,甚为简陋。 方腊立邵氏为正宫皇后,长子方书为太子,封次子方毫为吴王,封汪公老佛为护国军师总领军政内外大事,陈箍桶为太师,方肥为宰相,方六、包道乙为尚书,方七佛为兵马大元帅,方百花为女军首领,其余陈凡、方杰、邓元觉、厉天闰,石宝,庞万春,方十九、郑彪、童古、王寅、周精豹、方天定、徐方、夏侯成、章虎、童谷、陆杰、黄显山、花延其、姚金州、鲁梁、唐铎、袁俊、许翼等等二三十人皆封为大将军,其余文官谋臣都有封号。 封赏已罢,众人舞拜谢恩,方腊将手一挥,“免了,免了!”众官随即各归两班侍立。 方腊宣布废大宋宣和年号,改元“永乐”,国号圣朝,称圣公皇帝。 随后再道:“朕一心要救百姓脱离苦海,所以早就立下宗旨,要杀尽贪官污吏,推翻大宋,建一个是法平等的永乐圣朝,想不到今日却即九五尊位,众弟兄却莫以君臣大礼所拘,坏了明教情分。” 众人感恩拜谢。 自此方腊做了圣公皇帝,人马日多,操事的人也多了,一时勤于政务,筹粮备草,煮盐冶铁,演练人马,里里外外搞得井井有条,周围百十里的官宦士绅闻风丧胆,逃走一空。 却说这日汪公老佛出谏策道:“如今圣公登基,地方震动,很快就会有官兵下来剿捕,圣公当务之急要聚众誓师,歃血为盟,上下一心,先夺青溪,后夺睦、歙二州,作为根本,再取两浙就容易了。” 方七佛亦道:“大教主自受天命以来,四方响应,上合天意,下顺民心,正是号令天下英雄讨伐大宋,立万世基业之时。” 方腊闻言点头称是。 宣和二年十一月末,渐江水如同流泻的翠玉,山上树木好似堆金,一轮冷日照耀江山,风吹黄叶东逐西走,满岭劲松直接云天。 方家漆园之内,此刻面北朝南筑有一个土坛,坛四周设二十八宿旌旗,中间有日月龙凤旗总领四方,坛前面竖一杆杏黄大旗,红火焰镶边,旗上书“永乐”二字。 大旗两边,立两杆红色小牙旗。 左首旗上写:东进捉朱勔。 右首旗上写:北上取开封。 坛前的永乐杏黄大旗迎风招展,风一吹,扑楞楞地乱颤,圣公方腊登坛,立在门旗下,汪公老佛和众大臣分两厢侍立。 方腊面对众人一脸严肃道:“当今朝廷荒淫无道,权臣擅作威福,官以贿求,罪以情免,修宫殿,筑庙宇,大兴花纲石役,苛捐杂税一年比一年增加,百姓累出粮食,织出绢帛,山上树木茶叶,全都贡献还嫌不够!只好饿死路旁,冻死雪地,这样的日子还能再过下去吗?” 坛下人一齐振臂高呼:“不能!不能!不能!“ 方腊又道:“辽、夏夷狄年年侵掠,朝廷不但不抵抗,反而向夷狄屈膝求和,每年要进贡给大辽白银一百万两,丝绢几十万匹,还有茶叶等物,都是民脂民膏,这样的朝廷,要他何用?” “没用!没用!没用!”台下又是一阵高呼。 方腊再道:“虎狼居于庙堂,酷吏残害地方,哪个地方老百姓不受苦?我们举起义旗,四方百姓就会闻风而起,只要先拿下江南诸郡,养精蓄锐,再举兵打过长江,直取东京,到时吾轻徭薄赋,让百姓休养生息……” 台下又是一阵子高呼。 誓师已毕,方腊令教徒杀白马,宰青牛,将血滴在盆中。 然后他先歃血在口唇上,立誓曰:今有明教方腊,与众弟兄共举大义,誓灭宋朝,杀尽贪官污吏,救民于倒悬之急,如中途退避,屈膝求生,当死在万箭之下,立下誓言,明尊作证。”看书溂 方腊抽出宝剑,朝天举起,汪公老佛以下百来名臣子,都举起刀剑,漆园内外一千多明教大小教首,亦都举起刀枪剑戟,如虎吼龙吟一般宣誓:“杀!杀!杀!” 随后这些明教教首,依次歃血盟誓,不必细说,待设誓完毕,方腊又令人取出酒水牛肉,分赏众人,上下一齐欢呼,却好似万年困龙挣开金锁链,千里钱塘出涌恶狼来。 次日,方腊以明教五十二路大教首为主,传下自家编写的教经《日光倡》、《月光倡》两篇。 这五十二家大教首分别是:苏州石生,休宁县季公垂,婺源县沈志,绩溪县刁仁,黔县欧阳元斌,金华县伍若云,永康县梁拜明,武义县刘铁塔等等。 如此三日之后,旌旗招展,鼓乐喧天,大军自帮源出发,直杀向青溪县而去。 (本章完) 第337章 西北谋划,东南事发 赵柽和段思嫣谈妥事宜,以十万两白银,购买一万副藤甲,两年交齐,只能提前,不可延后。 接着,他又阻止段思嫣要在东京游玩的打算,冷漠动用碎玉楼人,将段思嫣送走。 赵柽不管段思嫣自家武艺多高,身边侍卫拳脚多厉,都不可能让她继续在东京城待下去,就是大宋境内都不可以,这事没任何商量余地。 大理乃是段与高,共天下,这时大理朝上形势正乱,若是昭庆公主在大宋出事,牵连将极大,不但会打乱他的布置,甚至会将他和段易长都牵扯进去。 藤甲一事绝对不能出纰漏,甲乃军之重器,仅次于弩,这也是历朝历代不禁兵器反禁甲胄的原因。 往往几副铠甲就能起事,此物甚是一种号召,有了甲胄,跟随之人便有信心。 眼下陇右那边柳随云在想方设法地作掉陇右军中铠甲兵器,报破损,报消耗,虚增人头,其中兵器还好,但铠甲却十分艰难。 近乎两年的时间,可也只不过得到铁甲百多付,皮甲五百副,布甲两千多副。 其中步甲可以忽略不算,因为这东西用处实在不大,那一百多副铁甲,五百多副皮甲,又是太少。 虽然陇右都护府的兵丁自身有甲,但若将来发生变故,究竟有多少人可为他用,还是未知,而柳随云暗地里招揽的蕃兵鹘兵,总不能无甲去使才是。 至于京城,他这边虽然可以大批作掉甲胄,但很难运出去,赵楷那边盯得紧,道君皇帝也对他不算放心,铠甲体大,无论怎么运送,都难逃皇城司眼线。 眼下就只能指望大理的藤甲和福建那边造甲。 福建山多,并非军事必争之地,可以做到最大限度保密,福建的山里,日以继夜地都在打造铠甲兵器,但问题是……这些东西也无法送去陇右那么远的地方。 但大理不同,大理虽然正常要走成都府所辖四路,还有秦凤、熙河才能到陇右,但却还有另外一路可走。 那就是蕃路,吐蕃地界东狭西宽,蕃北一盘散沙,蕃东南之地有机可乘。 吐蕃王朝崩溃后,眼下遗留的母坚王、光护王后裔的几支势力,都在蕃中或者蕃南,而格萨尔王则在蕃西南。 吐蕃东南这一块没有什么完整的大势力,都是些零散的部族,且因为沿途靠近大宋,所以熟蕃居多。 虽然路不好走,但却是能走,从大理的建昌府走蕃东直去陇右,距离更近。看书溂 蕃东这边自古通商,可行车马,只要押运人多,也算稳妥。 且赵柽曾给柳随云一样任务,就是收买东南熟蕃,两年下来,那些部落大抵都有联络,因此更算安全。 此刻赵柽虽将段思嫣赶走,却送了些礼物特产,还写了幅南吕一枝花给她,这才是段思嫣能心甘情愿离开的原因。 段思嫣自也有回礼,乃是十几只小罐子,里面都是大宋罕见的一些花卉种子,其中便有曼陀罗,临走时段思嫣笑吟吟叮嘱,此物虽美,却全身有毒,且莫食用。 赵柽看着一堆瓶瓶罐罐哭笑不得,只好拿去小娘处,小娘看了不由惊讶,问是哪里得来这许多珍罕花种。 赵柽自然不能说实话,只道是南边一个朋友送来,又说那曼陀罗花有毒之事。 小娘不由柔声道:“应是哪位娘子赠予。” 赵柽自笑道:“还是贞娘聪慧,大男人哪里有送花种的。” 小娘看着花种喜欢,如获珍宝收起,说待过了年儿后春暖便种起…… 睦州,青溪县,县衙之内。 清溪知县陈光此刻眉头紧锁,他原本也听说了万年镇堨村方腊之事,什么天书符牒,溪映王影,但初不以为意,毕竟乡村地方,崇信鬼神较为常见。 可此刻面前刀笔方世隆说方腊竟偷偷称帝,让他心中便有些惊愕慌恐。 这方世隆乃万年镇里正方有常的儿子,方有常是万年镇乡绅,有地上千亩,生有五子,名号排为“隆熊庚震成”,号称无常五虎。 老大方世隆在清溪衙门为吏,老二方世熊做捕快,方世隆述说万年镇传递过来的消息,并且取信一封,乃是方有常亲笔。 陈光看过信后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原是方腊称帝之事就算隐秘,但天下又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早在万年镇上传的沸沸扬扬,又有方腊派兵前往镇上士绅家里“借粮借钱”,更加坐实了不轨之心。 陈光看过信后,急忙亲笔写了公文,用了大印,派县尉翁开到睦州府投递。 事过两天,陈光正坐早衙,点卯已毕,见方世隆、方世熊领着一个黑大汉走进公堂来。 三个人到公案前“噗通”一跪,放声痛哭,陈光莫名其妙,看着方世常问道:“方押司,这是怎说,你三人为何大放悲声?” 方世隆哽哽咽咽地哭诉:“小人父亲察知贼酋方腊称帝谋反,就派三弟找我报告,又带来书信,县尊前日看过,谁知那贼在万年镇安下耳目,探知此事,怀恨在心,当晚派贼众二百余人赶至镇上,杀了小吏全家老幼四十八口,抢了钱粮等物,三弟方世庚跳墙才逃得性命,恳求大人火速派巡尉弓兵剿捕,一来给小人报仇,二来为国家除害。” 说罢,又是涕泪交流,头在地下触得咚咚响,方世熊、方世庚也大哭起来,悲痛欲绝。 陈光闻言心中一惊,却猛地一拍惊堂木,恼道:“你三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且止住悲声,本县已经写动文书,只等州府的兵马一到,定要剿灭反贼,拿住方腊任你弟兄宰割便了。” 方世隆擦了擦眼泪道:“大人,凡事宜早不宜迟。如今不去剿灭,待方腊寇聚众日多,声势日大,那时去剿就难了,此仇何时得报?怕他夺了万年镇,复惦记到县里。” 陈光吸气道:“本县并非害怕贼寇,实在青溪小县,弹丸之地,兵鲜将寡,如何降服他们?倘有疏忽,后悔何及?倘若败了,反而助长了贼焰!” 两旁众吏也一起过来劝慰:“方押司,人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从容商议,如今只是啼哭,于事何补?”弟兄三人闻言这才神色缓和下来。 陈光这时虽然神色镇定,但心中却知事情不妙,急忙又写了两道紧急公文,一道派人送往睦州知州衙门,一道送往杭州浙西安抚司。 他这边刚遣人出去尚未退堂,便有几处紧急文书送到,都是明教教徒抢杀富绅的案子,陈光顿时心乱如麻,散了众人回去后,就是茶饭不思,夜不安眠,唯恐方腊打来青溪,遂下令全城军民轮流巡防,城门昼开夜闭,严加盘诘出入行人。 且说中大夫右文殿修撰睦州知州张徽言,看了青溪县呈报的反情文书,吃惊不小,遂转浙西路安抚使司,又叫睦州兵马总管去检兵打算缉捕。 可此事刚刚做毕,青溪县的紧急文书就象雪片一般地飞来,张徽言即刻心慌,连忙请通判叶居中、兵马总管童淑、和提点刑狱张苑商议。 张徽言看着几人道:“本州管下青溪县万年镇堨村有反寇方腊聚众上万人,杀家灭口,抢掠乡绅资财,这伙贼匪以帮源、梓桐为巢穴,四出侵扰,打家劫舍,非止一端,本州已经急报公文至浙西安抚使司,眼下尚未回文,但恐事情急迫,要先做打算,诸位有何良策可说?” 叶居中闻言道:“本司也不断收到青溪等地的文书,说方腊开始以妖教惑众,拢络敢死的山野愚民,杀官灭富,抢粮劫财,可恨小民好利,相从的甚多,如今已招募亡命之徒万人,这些人藏在深山幽谷之中,若是人少,怕难深入其境。” 兵马总管童淑急道:“二位大人,睦州所辖各巡检司捕盗官兵一共只有几百人,还要防卫地方,若是小盗小匪还可以缉捕,象这样大股的反寇,恐无能为力!” 张苑却摇头道:“童大人也太怯懦了,些小亡命草寇就无力捕捉?童大人若替下官监刑狱事,张某不才,愿提五百乡兵破敌,务要生擒活捉那反贼方腊!” 张知州气道:“张提刑说哪里话,童总管枪马纯熟尚不敢缉捕,何况伱去?且本州全仗这些兵保守,睦州若在,是尽其职,此城若失,是失其职,青溪反贼离此不远,倘若反贼偷袭城池,谁能守城?又岂能擅离!” 通判叶居中连忙道:“几位大人不要争执,捕盗缉寇是上衙的职守,可是睦州力量单薄,难以出兵,既然已经呈报浙西安抚司,那就等兵下来剿捕,另外须具本上奏朝廷,请官家圣裁。” 他是一州通判,自然以此事上达天听为主,至于浙西路那边是否具报,乃是安抚使司的事情。 知州张徽言闻言点头道:“叶通判之有理,这才是万全之策。” 他即刻让人备好纸墨,写明了奏章,派亲信虞侯吴清带着两名州府内差人,疾速快马送往京师,请宰相王黼上奏告急。 这吴虞侯吴清选匹快马,带着两名公差,晓行夜宿,非止一日到了东京,然后走南熏门,又进朱雀门,接着上了河桥,直奔中书省而去。 就在这时,迎面来了一顶四人抬的官轿,吴虞候的马走得太快,回避不及,便是又勒又拽,那马嘶叫,引得官轿停下。 话说这轿子里的人姓余名深,乃算是当朝的相公之一,也曾拜相,几起几落,如今虽然只任了个御使中丞兼侍读,但却是加少保,封丰国公。 余深此刻掀开轿帘,见外面一个虞侯带着差人牵马,马全身湿透,汗气蒸腾,余深一跺脚,轿夫落轿,挑起轿帘,便叫侍从喊那牵马的虞侯过来。 侍从过去怒道:“亏你还是一个府中的干事,不懂得一点规矩,竟敢挡了我家相公的轿子,相公在叫你呢!” 吴虞侯一听相公二字便大吃了一惊,急忙将马交给后面差人手中,走到轿前撩衣便拜,一边叩头一边道:“小人因有紧急公事要送去中书门下,一时鲁莽,挡了相公的道路,还望相公恕罪!” 余深看了看他风尘滚滚模样,说道:“本相不责怪于你,你只说从何处来,到中书门下有何公干?” 吴虞侯急忙道:“回相公,小人是浙西路睦州府中的虞侯,近来因为睦州府青溪县万年镇有方腊造反,僭号称尊,地方无力剿捕,已经去安抚使司求兵,知州张大人派我进京递送奏章。” 余深闻言吃了一惊,连忙问:“那方腊是如何造反的?” 吴虞侯说:“回相公,那方腊初时以明教蛊惑百姓抗租抗税,以后就杀官吏,劫富绅,以帮源、梓桐二洞为巢穴,招兵买马,聚草囤粮,现在已然有万多人,近来又僭号称帝,声势更加浩大,四方匪类来投,扬言要先杀朱勔,后夺开封,老百姓就可以不服花纲徭役、不纳粮,张大人专为此事写了手本,派小人叩请宰相王黼转奏官家。” 余深闻言皱眉暗想,这莫不是花石纲逼反百姓?看明日上朝那王黼奏也不奏?若是蒙蔽官家,老夫便弹劾他一本。 这余深乃与蔡京一党,王黼为了相位与蔡京不和,之前蔡京曾推余深上去,但无几月,便被王黼代之,是以心中愤恨。 想罢,他一脸正色道:“既然是你家大人上奏,那速去中书门下,若王相公不在,就去相府门前侍候,你好及时叩见。” “谢相公!”吴虞侯磕了几个头退了下来,让过轿子,自家也上马扬鞭直往中书门下。 谁知去了那边果然不在,便记得余深言语,带人直奔王黼府上。 吴虞侯乃是吏从出身,自然知道些相府的规矩,哪怕天大的事情,也要先送常例,然后门房引见。 张徽言派他来时就早有准备,两浙路富饶,不缺这些银两。 吴虞侯打点妥当,又过了半个时辰这才得进,王黼这时却一片睡眼惺忪,原是昨夜与道君皇帝、李邦彦几个饮酒作乐,勉强上朝后回来刚要休息,就闻奏报。 他倒是知道张徽言,原本是蔡京门下,以为派人前来送礼,想要改换门庭,这才勉强一见。 吴虞侯此刻不敢仰视,跪在地下叩头禀道:“相公在上,小人浙西睦州张大人府下虞侯吴清,因有紧急军情,令小人来报,请相爷转奏官家。” 吴虞侯取出奏折,侍从接了过去呈上。 王黼一听不是送礼,便没了半数精神,草草就案上拆书观看。 只见书上写道:臣张徽言谨奏,近来有青溪万年镇方腊,诈言得了天书符牒,串联魔教,煽民造反,已聚众万人,杀官劫财。方腊自称圣公皇帝,改年号“永乐”,封官置将,设三省六部官员,扬言先杀朱勔,后打开封。伏乞官家速遣精兵良将征剿。臣不胜惶恐,恭候圣裁。 王黼看毕,面带怒容,将书往地下狠狠一掷,冷笑道:“你家大人好不晓事,这样的事本相经得多了,动不动就起兵造反,要朝廷发兵遣将,浙西路又非无兵,本相记得浙西路有禁军两千,又有厢军乡兵近万,岂不能平反?你回去转告你家张大人,如今年关将近,却来惊扰圣躬,乃是罪过,若不念他以往劳苦,定要治他个大罪!” 吴虞侯受了一顿训斥,吓出一身冷汗,出了相府立刻离京,连夜取道返回睦州了。 却说道君皇帝早朝紫宸殿,文武大臣分两班站立,殿头官唱问,文武群臣无有一人说话,道君皇帝点了点头,甩袍袖便起驾回宫。 文武百官各依次退出,余深在人群中暗想:“王黼竟敢如此欺君,若来日再隐藏反情不奏,一定弹劾他个误国之罪。” 出了宫城后,他轿子在外假意巡游一圈,便直奔蔡京府上。 蔡府中堂,余深将昨日遇到睦州虞候之事述说一遍,蔡京闻言沉默不语。 他此刻虽然老朽,闻得造反却哪里不知因花石事起,东南近年朱家做大,引得百姓怨声载道,朱家本是由他提携,但如今却为王黼赚去,大利皆为其所得。 可如今朱家尾大不掉,王黼得势,他又老迈,闻余深话后一言不发,便让人搀扶回了后方。 余深未得对策,心中忿忿,第二天早朝,群臣朝贺已罢,他从班中闪出,道:“官家,臣有事禀奏。” 说完,便将路遇吴虞候得知睦州一事报上,又添油加醋番,弹劾王黼隐瞒军情大事。 道君皇帝闻言大吃一惊,他此时最怕的就是造反,王庆祸乱历历在目,眼下还有田虎未平,听不得这等是非。 王黼这时急忙出班:“官家,余中丞所奏之事臣已听睦州报得明白,盖因浙西山野草民受了点旱灾,缺些粮食,聚集起来打家劫舍,抢掠衣食,因而惊动官府,臣已严责睦州知州张徽言限期捉拿。” 道君皇帝闻言,微微点头,心中松了口气。 余深见他轻描淡写,便又奏道:“官家,臣闻青溪山民为寇,是因年年苦于花纲徭役之故,陛下可降诏罢两浙花石之扰,百姓自安,盗寇自然平息。” 王黼闻言立刻怒道:“官家受花石贡奉,也要罢免,简直是狂悖无礼,余中丞你居心何在?又置官家于何处?” 余深刚要辩解,就看道君皇帝面现不快,冷冷看了他眼,哼一声,直接拂袖起驾回宫去了。 随即,群臣朝散。 (本章完) 第338章 童贯定计,方腊筹谋 大宋宣和二年,腊月初四,青溪县失守,知县陈光逃往睦州。 腊月十一,睦州州治新安失守,浙西路安抚司派去支援的官将蔡遵、颜坦战死。 通判叶居中、兵马总管童淑殉国,知州张徽言,提刑张苑,知县陈光逃往杭州。 腊月二十二,睦州下辖六县,青溪、建德、遂安,受昌,分水,桐庐,全部失守。 腊月二十六,朱勔越权调动江南东路歙州守将郭师中进攻方腊,郭师中战死川心岭。 宣和三年,正月十八,歙州州治歙县失守。 正月二十九,歙州下辖六县,休宁,贵溪,旌德,黟县,祁门,绩溪,全部失守。 方腊旗下大军已经迅速聚至十五六万,两浙路,两江路,两淮路,各地明教大小教首,纷纷起事响应,东南一带大乱。 二月初二,龙抬头。 方腊整肃下面大军,分兵两路,自家亲率一路向浙西首府杭州进发,另一路则由方七佛带领,向南直打浙东路的衢州…… 此刻,浙西路安抚使司之内,浙西安抚使陈建一脸愁容地看着座前三人。 江南东路安抚使,淮南东路安抚使,浙东路安抚使。 与浙西交界的三路封疆大吏全部汇聚杭州。 陈建自然没那么大面子请三个过来,这三人乃是朱勔调来。 就在刚刚,朱勔给他们议会,让他们自家商量如何灭掉方腊,随后便坐马车返回苏州去了。 陈建此刻苦笑道:“朱大人刚刚说了,不想惊扰圣驾,让我等四路想办法解决此事,诸位可有良策?” 前面三人皆拧眉不语,陈建叹道:“敛我浙西兵马也不过万余,闻那贼军已达十几万,又如何破之?” 江南东路安抚使王汉之皱眉道:“虽然朱大人说怕惊了官家,可真不报上去,一但事大,岂不问罪?” 陈建摇头道:“我怎会想不到此节,只是之前睦州张徽言已经报过京城一次,却被王相给呵斥回来,让我浙西自家解决。” 王汉之与陈建关系不错,思索片刻后道:“我瞧那方腊势大,一直瞒着全无道理,倘若真的整座浙西失守,逃不出去也就罢了,可就算能逃出去,也是要问重罪的!” 陈建怎会想不到这处,只是朱勔那边一直要瞒着,只好听从,此刻咬牙道:“彦昭有何策教我?” 王汉之瞅了瞅另外两人,那两个安抚使都微微闭目假寐,他道:“我虽无良策,但却可给树荣指一条道路。” 陈建忙点头:“彦昭还请快说,若能解决浙西之危,小弟感激涕零。” 王汉之摸了一把已经花白的胡须:“如今两淮转运使陈遘正在京待命,听说已晋龙图阁直学士,只是差遣还没下来,在家中歇息,你俩乃是旧识,不妨找他帮忙。”看书喇 陈建闻言恍然大悟,他与陈遘相识多年,曾论过同宗,不由拍腿叫道:“彦昭一语提醒,我现在就给亨伯写信,求他走动。” 王汉之语重心长地继续道:“走动倒是走动,树荣切记莫短了手上。” 陈建身为一路安抚,哪里不知其间勾当,咬牙道:“我自晓得,多谢彦昭提点。” 说罢,也不避讳另外两个安抚使,直接写信,片刻封好后唤来身边亲随,又在司内挑拣两名心腹长官,带了五十壮勇,押送一大车细软财物,悄悄往东京而去…… 却说东京相府,王黼正在观看朱勔密信,他神情惊愕,自言自语道:“睦州竟然破了?这张徽言忒也无用!” 此刻他感觉阵阵头疼,犹豫此事是否要向道君皇帝禀告,如今道君皇帝陶醉丰亨豫大说辞,若是启奏东南大乱,必然会大发雷霆,骂他无能处理不好政事,造成此等恶果!说不定还会革去他的宰相官位,贬官外放,因此,上回睦州知州张徽言奏报方腊作乱,他反而骂他胡乱张惶,命他克期清剿。 可若是不向官家禀报实情,日后方腊贼势日盛,甚至向江北打来,道君皇帝治他的欺瞒之罪,下场亦不会好上多少。 王黼心中不得计,一时郁郁,便带了几个亲信差从,抬了几担特制的蜡烛往宫城而去。 到了皇宫,正逢道君皇帝穿着绣金披红背夹,头戴青玉冠,前面内侍扛着香烟缭绕的镂花银香炉,后边宫女拿琉璃镶玉掌扇,去临清宝录宫诵经悟道。 王黼连忙见礼道:“启禀官家,臣督造的龙涎醒脑香烛已运到,还请官家试用。” 道君皇帝让他点燃试看,王黼点上一对香烛,不一会,只见烛焰耀动,升起缕缕青烟,一阵阵清幽雅致的异香,扑鼻而来,深吸一口,香气入脾,开经透骨,清神理气,且留香持久。 道君皇帝闻得此香,不由夸道:“爱卿果真能干,竟造得如此奇香明烛,天上人间少有!今日正好把此烛带去清宝录宫孝敬神明,爱卿可多多督造一些来,日后宫中就用此香烛。“ “遵官家旨!”王黼应声后,只字不敢提东南之事,礼送道君皇帝离去后,就匆匆回府。 回到府里,他心中却愈发犹豫,反复考量之下,依旧决定先不将方腊之事报上…… 东南大多数官员都怕得罪蔡京、王黼、朱勔三人,但不怕的人里却有一个是两淮路转运使陈遘。 政和年间,这陈遘曾因直言得罪蔡京,被贬归故里,后来竟又被直接起用,道君皇帝居然还给他升了官,随后一路亨通,做到两淮转运,这次进京如不出意外,肯定是要接一路安抚使的。 他这个人直率,样貌又不错,落在道君皇帝眼中,就是孤忠的臣子,道君皇帝看他顺眼,所以才一路提拔。 陈遘原是京官,曾在东京置办家业,此时在家中等待朝令,便收到了陈建的来信。 他一看信上所写,立刻吃了一惊,急忙又仔细询问来人,听说方腊大军已经向杭州逼近,却因王黼、朱勔欺瞒,致使朝廷援军迟迟不向东南发兵,未免心中大恶。 陈遘自是对道君皇帝忠心,左右思索此事不报不行,但王黼从中挡路,就要想法子绕过王黼直接向道君皇帝禀奏,可他现在待命在家,没有差遣不能上朝,也不能入宫,就得想个旁的办法。 最后他思来念去,看着陈建送过的金银财物,心生一计,不由想到了内侍省都押班张迪。 张迪爱财,只要在张迪那里使上银子,让张迪帮忙把奏章递上去,那么此事基本会成。 陈遘说办就办,当天夜里就想办法约出张迪,将事情一说,张迪也是大惊,又见了一车金银,便承揽下此事。 第二日下朝,道君皇帝去太清小筑抄写经文,张迪瞅瞅四下无人,心内念着那一车金银珠宝,当即跪下,手举陈遘奏章和陈建书信,颤颤悠悠道:“官家,东南出了天大乱子,卑奴不敢不向官家禀报!” 道君皇帝不怕听“天下太平”几字,听上千遍万遍都行,而且越听越爱听,但只听一次这“天大的乱子”就觉得刺耳,紧皱眉头看向张迪。 张迪那里不了解道君皇帝脾性,但他泼皮出身,此刻既然开口了,就索性一路做下去,大不了受顿板子就是,以前又不是没有捱过。 他道:“官家,睦州失守,歙州失守,江南的贼军已经逼近杭州了啊!” 道君皇帝闻言一愣,恼怒上前,一把扯过张迪手里的折子,便摊开看去。 这一看之下,他脸色难看起来,随后狠狠地把奏折丢到桌上,呆了片刻后,忽然吼道:“张迪!” “卑奴在!”张迪顿时吓了一大跳,以为道君皇帝要怪罪于他,不免有些后悔接了那车金银。 “速召童贯觐见!” “是,官家!“张迪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向外跑去。 半个时辰后,童贯和张迪满头大汗地进了书斋。 道君皇帝把陈遘的奏折,还有陈建的信递给童贯,童贯看过之后,两人低声说了几句,道君皇帝阴沉着脸色道:“张迪,唤王黼过来!” 又是半个多时辰,王黼进来,一看道君皇帝脸色,还有旁边怒目圆睁的童贯,心下便知可能是江南事发了。 “王黼,方腊作乱,东南大震,你竟敢欺瞒朕,隐而不奏?”道君皇帝劈头问道。 王黼急忙“扑通”跪下,捧出前几天就准备好的应急奏章,流着泪道:“微臣早就想上奏,又恐陛下分心修行,故拖延了些时日,微臣不能为国分忧,罪该万死!” 道君皇帝接过奏章看了一遍,脸色才渐舒缓:“寇贼如此猖獗,攻城陷州,你有何良策?“ 王黼眼珠溜了一下旁边的童贯,道:“微臣望官家责令杭州知府赵霆固守杭州,浙西路安抚使陈建速调兵马剿寇。” 童贯冷笑道:“浙西路都监蔡遵、颜坦已经为国捐躯,安抚使陈建已是自身难保!” 道君皇帝将陈建的信摔给王黼:“你自己看,两浙路,两江路是富庶之地,是我朝粮仓钱库,若失去东南半壁,江山岂不危矣!” 王黼闻言不敢言语,童贯开口道:“官家,臣倒有一策可用!” 道君皇帝忙道:“童爱卿快说来听。” “官家应速拟诏书,下诏招抚方腊,若他招安最好,不招安的话也以诏书先稳住他,然后趁此机会一面检合京畿禁军,一面宣调西军精锐,到时一起南下讨贼!” 道君皇帝闻言道:“此计甚好,朕就拟旨颁诏招抚方腊,再整军以做讨贼准备!” 杭州城外,方腊大营连绵不绝,几乎把杭州城包围个水泄不通。 这时有中军官进帅帐禀报:“圣公,帐外有宋国的使者,自称从东京开封府来,一行十几人要见圣公。” 方腊未待说话,旁边的方百花立刻道:“刀斧手何在?快把宋朝使者押进来当众砍了!” 刀斧手喝了堂威,各拿刀枪要去捉拿使者,忽然旁边班中闪出一人道:“且慢!” 众将一看乃是陈凡,方百花皱眉问道:“陈将军有何话说?” 陈凡道:“可先叫使者进来,看他说出什么话,从中探听一下宋军的虚实动静,作出对策后再杀亦是不迟。” 方腊在案后不由点头:“陈将军言之有理,唤那使者进帐!” 这东京派来的使者姓张名忠,有五品官身,乃是童贯的干儿子,他倒也没甚么特殊本领,就是具些胆量,此刻在帐外一听叫他,便迈开方步昂首直入。 待进入帅帐,数列赳赳兵丁,个个执戟持矛,挎刀仗剑,寒光闪闪,张忠由不得心里打了个冷颤,倒吸一口凉气,不由暗思,这番出使贼穴,怕要凶多吉少。 他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自报家门,然后述说了来意,就见两旁众人皆怒目瞪视。 方腊冲两旁一压手:“赵佶可有书信?” 张忠闻言,立刻从身上摸出圣旨,也不敢让对方跪拜,只是展开高声诵道: 大宋天子招安书,朕闻江南睦州等处,山泽野岭,久失王化,所以倡乱,皆废读儒家之故也,刁民方腊等啸聚山林,骚扰州县,万民涂炭,国无宁日,朕心何安? 正读着,一边恼了几十名将官,郑彪直气得虎须倒竖,怒目圆睁,右手按住剑柄,左手指着张忠:“量你只不过是宋朝昏君豢养的一个奸佞小狗,竟敢犯我圣公皇帝的名讳,就是昏君赵佶自己来,见了我家圣公也要跪下磕头!” “跪下!跪下!”两旁众将一片吆喝。 方十九从鲨鱼鞘内抽出宝剑,大喝一声,“狗贼,还不快跪下!你有几颗脑袋,竟敢藐视圣公?” “跪下!跪下!再不跪下打断伱的狗腿!”帐下大小将校又是一阵怒吼。 张忠何曾见过这个,就算原本胆大也惊慌失措冷汗浸浸,两腿一软,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哆哆嗦嗦地说:“下官给圣公叩头……” 方十九上前抢过圣旨送给方腊,方腊在帅案上打开接着往下看去: ……天下自行供奉以来,朱勔数违朕意,滥行花纲徭役,致使田园荒芜,饿殍载道,元元黎民流离失所。或有妖妄之说,聚寇倡乱,骚然天下,或杀官劫富,攻城掠地,群盗蜂起,哀声遍地,惨不忍睹。朕夙以慈善为本,怜悯垂恩,只要方腊等能率众来归,其所属党徒凶顽,并特与恩免,一切不问,又其中有功者,封官赐职,即优与推赏。 钦此! 方腊看后一言不发,半晌,忽然伸手向诏书抹去,手掌过后,那诏书竟然粉碎如屑,他振臂一扬,布屑直向张忠面门惯去,便打了张忠一头一脸,鲜血直流。 张忠吓得胆颤心惊,急忙趴在地下叩头,“圣公,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啊!” 方腊冷哼一声,两边过来刀斧手,先打落他的官帽,又束肩拢腕捆了个结实,拖出大帐之外。 片刻斩了张忠,外面随行之人都吓得魂不附体,被押进帐内。 方腊看着这行人冷冷道:“你们将那人的头颅带回东京,给昏君赵佶,就说本圣公早晚要拿下东京取他狗命,可能办到?” 一行人急忙叩头应诺,只求早点离开此处。 将这些使者乱棍打出去后,方腊道:“赵佶得知使者被杀,招安不成,决不肯善罢干休,不久大兵就要压来,诸将有何妙策?” 吕将道:“圣公应迅速夺取杭州,再出兵分道袭取江宁、润州、常州、苏州等地,扼守长江天堑,拦阻宋军南渡,江南诸州军的官兵懦弱,孤军无援,不足为虑,圣公再联络各地群雄会猎于江左,夺得江南半壁江山,就如那说三分词话所行,到时纵算曹孟德再生,也无奈孙权如何!” “吕先生乃金石之论。”汪公老佛亦道:“兵法有云,兵贵神速乘其锐,慢师必惰丧三军,圣公应该急攻杭州,继续北上夺取沿江之地。” 方腊点头:“就依此策,明日强攻州城,七日之内拿下杭州!” 第339章 杭州鏖战 宣和三年二月中,东京的天气不同往岁,依旧有些寒冷。 西北风一吹,满天形云密布,阴阴沉沉、纷纷扬扬地便飘下一场鹅毛大雪来。 处处金碧辉煌的宫城,顿时变成琼楼玉阁,东京城内银装素裹,千树万树银花绽开,直下得行人迷了路,外来无处藏身的流民又冻又饿昏倒在御街之上。 道君皇帝在延福宫赏雪,陪伴的都是些年轻的妃子仪媛,这些女子莺莺燕燕、国色天香,内里穿着轻裘雁绒袄,外罩锦绣罗袍,在升平楼上玩雪赏景。 众女子看那鹅毛大雪在空中飘舞,如同三月梨花雨,又如满天银蝶展翅飞翔,便嘻嘻笑笑,轻舒广袖,在空中乱招玉手捕捉雪花儿耍子。 道君皇帝亦兴致勃勃,用手在空中乱捕着雪花,觉得自家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捕着了,捕着了!陛下捕着了!”一个婉仪尖声叫着,十几名女子一齐围上来看。 道君皇帝得意地伸出手,掌心内托着一枚雪花,晶光闪闪。 “好漂亮啊!陛下捕的雪花又大又好看,还是六角儿的!”妃仪们纷纷赞叹着。 不一会儿工夫,道君皇帝手心里的雪花就化去了一半。 “好可惜,奴家还没有看见就化掉了!”站在最后面的女子没等看清,雪花就化完了。 道君皇帝笑道:“众家爱妃,朕要看你们比赛捕雪花,看谁捕的雪花又大又莹,朕必有重赏。” 众妃仪闻言一时兴致起来,张裙展袖,到处乱扑,一时升平楼上群蝶乱舞,喜得道君皇帝哈哈大笑。 帝妃们正玩得高兴,小吴贤妃上前奏道:“天降瑞雪,乃是丰年的祥兆,陛下何不排宴赏雪,乐舞助兴?” 道君皇帝点头:“爱妃所奏,正合朕意!” 遂传旨命御膳房和教坊准备,不多时内侍引道君皇帝至排云阁,妃仪们早已候在那里,道君皇帝落座,嫔妃扬尘拜舞,道君皇帝传旨赐坐。 大司乐刘禹命教坊司歌伎先唱《阳春白雪》,以四大乐配音,舞女们婆娑起舞。 殿阁雕廊之内,歌声婉转如黄鹂鸣柳,玉楼琼宇之间,丝竹袅袅,余音绕梁,跳了足有半个时辰,九成三变之舞跳完,乐指挥拍了一下界方,方才刹住。 道君皇帝正看在兴头,见舞女们不跳了,顿感若有所失,转过身来对小吴贤妃道:“朕闻唐玄宗时,杨贵妃偷宁王玉笛,在清华宫端正楼上为玄宗吹梁州曲,笛音美妙异常,爱妃能为朕吹奏否?” 小吴贵妃原本多才多艺,擅长歌舞曲乐,闻言轻挪金莲,上前礼道:“奴家恐怕吹得不好,还望陛下海涵。” 道君皇帝摇头道:“爱妃毋须谦逊,朕听吹笛便好。” 小吴贤妃拿了笛子,重新过来站在道君皇帝右下,用竹笋春葱般玉指,巧擎玉笛,吹起了梁州曲来。 笛音清脆悠扬,缠绵悱恻,徘徊殿宇之间,或清脆明快如深山鸟语,或高亢壮烈如碎玉裂帛,余音袅袅,使人沉醉。 小吴贤妃吹完了梁州曲,道君皇帝不由赞道:“唐皇有杨贵妃,朕有吴贤妃也!” 小吴贤妃受宠若惊,柳腰摆动,媚态横生,撩起衣裙,旁边早有宫娥放下锦毡,小吴贤妃跪在锦毡上,娇声滴滴地道:“奴家有何才能,值得陛下褒奖?” 徽宗再看那小吴贤妃,真是千娇百媚,花容月貌,忙降御座用手相搀,道:“爱妃免礼平身!” 小吴贤妃弱不胜衣地站起,紧紧偎在道君皇帝身边,道君皇帝正待继续寻欢作乐,忽然值殿官匆匆忙忙来报:“启奏官家,前者派去江南招降方腊的正使张忠,被贼酋斩首,现有副使毕成在宫门外候旨召见。” 道君皇帝闻言大吃一惊,顿时收敛笑容,界方“啪”地摔在地上,半晌才道:“传朕旨意,宣毕成过来!” 副使毕成被引了过来,面带泪痕,俯伏在地,哭奏道:“官家,臣等领旨离京,一路上未敢怠慢,饥餐渴饮,夜宿晓行,冒死赶到杭州,却见那贼军已经围城,没奈何只得从外面传话进入贼营,将招降诏书交与反贼方腊,却不料那方腊一见诏书之下,便是勃然大怒,即命将张大人斩首,还百般的辱骂万岁,又将我等乱棍打出营外……” 道君皇帝闻言,脸色时白时红,最后陡然阴沉下来,问道:“那贼子究竟如何辱骂朕的,从实说来!” 毕成哪里敢言,忙道:“臣不敢说,臣罪该万死。” “朕恕你无罪!”道君皇帝冷哼一声。 毕成这才犹犹豫豫地道:“贼酋方腊说,就算是那昏君自己来,进营也得跪下磕头,还说,还说他早晚要打进东京,取那昏君狗命……” “大胆!”道君皇帝闻言直气得两道眉毛竖起,脸色涨成了铁青,摇了几摇,晃了几晃,两眼充血,嘴唇青紫,四肢颤抖。 众妃仪、内侍、宫女慌忙搀扶,一边捶背,一边揉胸,老大一会,道君皇帝才缓过气来,随后大叫道:“传童贯,传王黼来!” 内侍急忙出殿传旨。 道君皇帝喘了几息,再次喊道:“传秦王、郓王、李邦彦、蔡攸、高俅、唐恪、薛昂来!” 又一名内侍口中称是,快跑出去…… 杭州府城内,知府赵霆正召集文武官员商议对策,他内心慌乱,表面却故作镇静,淡淡道:“本府之前得到的军情急报,那方腊破青溪,夺了睦州、歙州诸县等地后,每到一处,先搜捕官吏士绅,以刀慢慢凌割,然后悬首示众,或解其肢体八块抛撒喂狗,真是血肉遍地,尸骨狼藉,睹其惨状,使人毛发皆竖。” 文武官员听了这一番言词,不少都吓得面面相觑,张口结舌,颤栗不止。 赵霆继续缓缓说道:“如今贼酋围城,猛攻数日,诸位可有何良策?还是快快献了上来,以便消灾弭祸。” 众官早已魂不守舍,呆似木鸡,哪里还有什么良策?半晌无人说话。 赵霆冷笑一声,一拂袍袖,“既然没有办法,本府也没何好说,都回去吧!” 文武官员顿时羞惭满面,便要溜溜而退,打算各自回家收拾行装准备找个时机隐匿逃跑,正在此刻,只听门外高喊:“浙西安抚使陈大人到!”众官员闻言都是心内一惊。看书喇 赵霆脸色变了变,急忙起身率领众人向外迎去,陈建紧皱着眉头走进厅内居中坐下,众人礼拜完毕,陈建开口道:“方腊如今围城,贼军连攻几日,朝廷援军尚未到达,不知赵知府有何退敌良策?” 他此刻心头着火,虽京城求了陈遘,也得到回应,但援军却迟迟未到,就是连消息都未听说,其他三路安抚也早就回去,但却未派一兵一卒前来支援。 “大帅。”赵霆低头道:“下官和众文武议论了几天,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看来还是紧守城门,等待朝廷救兵到达,乃为上策。” 陈建听罢,心中动气,“嚯”地站起身来,用眼斜视赵霆,再看众官,怒道:“养军千日,用在一朝。敌酋已至,汝等却毫无计谋,岂不是愧负皇恩,枉食国禄!” 他话音未落,杭州兵马总管彭佩起身道:“大帅,方腊贼寇,原是乡野教民,山中蟊贼,此刻虽号称十五六万,我看实际只有七八万的乌合之众,内里又多老叟童子,不能战者,用苦竹当枪,蓑衣作甲,行军全不依法度,打仗只凭人多,似此等军马,必然不堪一击,如今他攻城不下,我愿带兵出去,与其城外一战。” 赵霆在旁皱眉道:“之前息坑一战,都监蔡遵、颜坦全军覆没,睦州一战,叶居中、童淑殉国,贼军又连下我城池十余座,彭总管切不可以轻视这些贼军。” 陈建闻言,面色冷若冰霜,看着赵霆道:“那依赵知府说,该如何退敌?难道就苦守城破,亦或丢下不管逃跑吗?杭州是何等重地,若失陷了杭州,一但官家降罪,你我项上人头必然不保!” 赵霆不敢作声,陈建继续道:“蔡遵、颜坦二位都监并非无能,只是因为不得地利而败,青溪陈光不战而逃,睦州张徽言弃城先走,沿途各城没有劲敌,所以贼焰才更加嚣张。” 兵马总管彭佩,兵曹包邈上前礼道:“大帅,某二人不才,愿与阖城军民昼夜守护城池,如有半点差错,甘当军令。” 陈建点头道:“既无良策,也只能如此了,从今日起,全城军民尽归你二人调遣,如有不遵,斩乞报来!”二人领了军令,自出去安排军民一起城防。 陈建话语已毕,感到身子有些疲倦,回去府中,胡乱用了些点心,喝了一碗人参银耳汤,昏昏倒下睡了。 这觉直睡到第二天日出三竿,方才醒来,听了听外面动静,没发现什么异常,稍稍安下些心,便叫人备马车去廉访使赵约府上商谈。 走在外面,陈建掀起车帘往远处城垛上观瞧,见城上兵勇林立,刀枪灿烂,别有一番紧张威严气势,不由心中暗想,这彭佩、包邈倒也算治军有方,且杭州城高墙厚,纵然没有退敌良策,倒也一时无虞。 来至廉访使赵约府前,陈建下车,赵约早从堂里迎了出来,苦笑道:“何劳大人亲至,唤一声下官去府上就是。” 陈建摇了摇头,进入堂内坐下,丫环献上龙井香茶,又摆了些点心一桌,陈建端起茶碗,尝了一口道:“最近可有甚么不妥消息?” 赵约伸了伸脖子道:“贼酋围城之前,已有不少官宦商贾将财产眷属运到外地,各衙门之内的官吏弃走过半,人心惶惶不安,下官还听说赵霆暗地收拾船只也准备逃走,如果此事当真,人心浮动更难制止,杭州必失无疑。” 陈建闻言顿时火冒三丈,骂道:“赵霆竟想先逃,定当严加处置,以做效尤。” 赵约摇了摇手道:“大人息怒,这是下官访来的,是否确实,还要详查。” 陈建叹了口气,唤来身边长随虞候,吩咐道:“去监视赵霆行动,一有动静,火速来报。” 片刻酒宴摆好,二人入席对饮,刚才举杯,彭佩派人来报:“贼将方百花先锋人马已杀破子城,去到凤凰山下,加会门吃紧……” 陈建赵约立时大惊失色,面面相觑,杭州有子城,凤凰山围在子城之内,那就是说子城破了! 陈建推开面前杯盏,稍微镇定了一下,对来人道:“你火速传本帅命令,让三军将士,官吏百姓,凡是成年男丁,一律轮流上主城守垛,不问白昼黑夜,不准擅离,各处严防奸细,如有违抗军令私通贼匪者,斩首示众,决不姑息!” 打发走来人,两个草草地用过了几口饭菜,便叫外面备车,就打算去到主城墙上观看。 可刚走到半路,之前派去监视赵霆的长随虞候便追来禀报,说是杭州府府衙清冷,府内的人正在逃离,问过两个都说昨天半夜知府大人出去后便再未归。 陈建闻言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赵约更是忧心忡忡,道:“陈大人,还是抓紧上城弹压,不然赵霆失踪的消息传递出去,怕人心大乱,再难固守!” 陈建点头,两人匆匆来到内墙垣下,随后登上了城楼,只见城垛口布满了强弓硬弩,城垛下堆满了滚木擂石,城墙上悬挂鹿角叉桠,镝楼上架一门飞子铁炮,担土负石的民夫来往不绝。 陈建这才心中微微安下,兵马总管彭佩上前见礼,陪两人登上镝楼了望凤凰山下,只见那边大约有四五千人马,正在排木栅垒寨墙。 陈建神色凝重地道:“这加会门要严加防范,不可有丝毫懈怠,凡是立功的将士,填写功劳簿呈报安抚司验实,按时领取赏赐。” 彭佩道:“大帅,现在兵丁日夜守城,十分辛苦,大帅可否先拿出一些银子来犒赏三军,激励将士?” 陈建点头道:“将士用命守城,自是应该赏赐,传我命令,每个兵卒赏一贯钱,都头以上军官赏白银一两,造册从西城库里支取,等平贼以后,本帅还有重赏。” 彭佩和四周众将一齐躬身施礼:“多谢大帅的恩典。” 陈建又道:“一日两餐,中要有点荤汤,哪怕是一百人摊一只鸡也好,都送到城上来吃。”言罢,又引起一片欢呼。 随后陈建、赵约两人往清波门转去,半晌后忽听加会门外战鼓咚咚,杀声阵起。 二人心惊,赶回一看,原来是方腊亲自督军在护城河上搭起十余座浮桥,此刻城上的宋兵乱箭齐发,阻止搭桥,两军擂鼓呐喊,各助其威。 片刻后方腊军冲过浮桥,城上箭如骤雨,滚木青石空中乱飞,方腊军难以靠拢城墙,便慢慢退去。 这一日虽然杭州主城无虞,但到黄昏时分,杭州所有子城皆被陷下,方腊各部人马围着主城伐木列栅,筑造工事。 方腊率领众将登上凤凰山顶,一齐向杭州城里眺望,不由都微微沉默,杭州乃是雄城,此刻高处望去,几乎固若金汤一般。 方腊道:“几日强攻不下,诸位可有攻城良计?” 吕将在旁道:“圣公,对方兵少,且人心惶惶,眼下只须多多准备云梯、竹梯、爬竿、飞爪等攀城器械,然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直接强夺就是。” 方腊点头,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只能倚仗人多攻打。 众人又议论了一会,天色已黑,再看杭州城墙上高挑灯笼火把,宛如一条银龙,城内万家灯火,好似夜空点点繁星,城头上旌旗号带随风飘舞,兵卒一个挨着一个,刀剑如林,方腊和众将叹息了一会,这才走下凤凰山。 却说杭州兵马总管彭佩和兵曹包邈商议:“虽然贼军势大人多,但驻扎在凤凰山下的却只有几千人且都是女兵,不如趁她们立寨未稳,半夜子时偷袭她们寨子,先挫其锐气!” 包邈立刻道:“大人不可!依我愚见还是固守,不能轻动!” 彭佩摇头:“眼下又无破敌良策,那凤凰山下都是些乡野村姑,只倚仗旁的军队人多,如今两方分开,偷袭有何不可?半夜子时我带两千精兵出击,你城门接应,必当万无一失。” 当夜三更,彭佩便领精兵两千出艮山门,直闯凤凰山方百花营地,来到寨外,见寨内灯火稀疏,万籁俱寂,彭佩大喝一声,挺刀跃马突入寨中,横冲直闯,却见里面没有一兵一卒。 彭佩心中大惊,急令退军,就这时四面杀声骤起,灯球火把一齐照亮,前有方百花,左有庞万春,右有周精豹,后有洪天渠,四面围定厮杀。 可怜彭佩再如何奋力拚命,又怎是四个对手,顷刻便被斩于马下,那两千精兵死的死,逃的逃,只余一半,向城门处奔去。 那边包邈见状大惊,有心关闭城门放下千斤闸,可看那一千多精兵又是不忍,只是这武断犹豫的当儿,追兵便已来至,这时想要再关城门便已不及。 包邈哪想到对方会如此之快,后悔未及,急忙调兵,在城门处展开一场厮杀。 那边陈建在府内怎能睡得踏实,忽然有人来报,却是包邈传信,他听那报信兵丁述说分明,不由大叫一声:“彭佩误我!” 陈建随即更衣上马,前往城门处督战。 那边天色渐明,城门处胶着不下,但方腊却是心喜,不待谁说,便知是个攻城的好时机。 就逐次下令,强攻四城十三门,务要在今日拿下杭州城。 陈建此刻心慌,虽然城门未失,但调了其他三面兵丁来堵,那三面却是兵力薄弱起来,杭州城本来兵就不多,此刻方腊强攻,不由出得一身冷汗。 只见方腊军队抢渡护城河,随后军卒架起云梯攻城,城上城下擂起战鼓,“咚咚咚”震天价响,呐喊声惊天动地,宋军在城头放下滚木顽石来撞云梯,大部分云梯被撞翻砸毁,但也有上到城墙的,便是一场好杀。 此刻军师吕将,带了一千兵过凤凰山脚,走清波门、涌金门观看,这里城墙紧邻西湖,城下是一狭长地带,其中水道纵横。 这吕将乃是歙州人氏,原是太学生,只因上书抨击花石纲被道君皇帝厌弃,令不得为官,便一气之下回乡入了明教,因为足智多谋,在教中得了散人身份,乃是中原明教六散人之一。 他观看西城城门,这清波、涌金二门旁不远处各有水门,此刻四面攻城急促,这水门便有些疏于防守。 吕将见状计上心来,急忙回去寻找方腊,这时方腊虽见兵丁不时攀到城上,却总是难以立足,正心下焦急,见吕将回来,于是问策。 吕将道:“西城清波、涌金旁的二座水门能通舟车,臣从书上看,当年钱王在那里设下三重防护,外面一重是水闸,重有千斤,中间一重是铁门,都是金钉铁叶裹就,里面一排是排栅门,坚固无比,但此刻不知何种缘故都未落下,若是武艺高强之人抢先而入,占了此二门,那杭州必破!” 方腊闻言大喜,急调陈凡、方十九、周精豹、方杰、徐方、王寅等人,带熟知水性的壮勇悄悄过去,偷袭两座水门。 这时陈建正在艮山门督战,忽有人来报:“涌金门旁水门被攻打吃紧,水闸早就锈死不能放下,铁门也推拽不开,唯有排栅门可用,但已被贼军打破。” 陈建立刻吃了一惊,浑身发凉,手足失措,半晌才叫声:“来人,随我去看!” 待走到半路,又有人来报,方腊军已经打通水门,又从内夺取了涌金门,此刻正向这边杀来。 一旁廉访使赵约闻言吓得面如土色:“大人,这要如何是好?” 陈建不语,骑在马上一时呆呆怔住,只是片刻,前方便有喊杀之声传来。 赵约浑身颤抖,低声道:“大人,我看……不如降了吧?” 陈建闻言心中有些动摇,但一时眼前闪过当年东华门外唱名,金殿之上奏对,簪花游马御街,好一个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东京花,不由脸上忽地闪出一丝暴戾之色。 他猛地抽剑在手,“嗖”地便向旁狠狠一刺,正中赵约胸窝,口中怒喝道:“逃且未逃,何来降乎?!” 随后,他两眼血红,从赵约身上拔出宝剑,回头看一眼后方的五百军卒,嘶吼着道:“都听本帅军令,随我杀贼!” 语罢,一催坐马,持剑向前方冲去…… (本章完) 第340章 兵发三路,征剿江南 东京,皇城紫宸殿,道君皇帝坐朝。 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仿若深秋枯叶,憔悴灰败。 昨日见完毕成后,道君皇帝召来一群朝堂重臣议事,结果吵得排云阁的盖子都差点掀起,大抵是在出兵时机和出几路兵,还有谁为主、谁主持的问题上争论不休。 他见个个争权,互相攻讦,一气之下将人全部赶走。 道君皇帝自是知道剿贼越早越好,王庆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当时倘若不拖,早派西军平反,亦不至于整个淮西几乎落入贼手。 京畿禁军三次出征,虽然最后平息烽火,但却损失巨大,而这番方腊来势汹汹,势头远远要比王庆猛烈,兵马之多更非王庆可比,所以更要以最快速度灭掉此伙贼子,避免动摇国本,酿成大祸。 这时群臣朝贺已毕,道君皇帝轻咳一声:“江南逆贼方腊已陷十几城池,实乃国家心腹大患,如不即时剿除,东南半壁将要丢失,众卿有何良策,可献与联分忧。” 话音刚落,左班中走出侍御使李光杰,上前礼道:“臣昨日从江南才回,正要禀报贼情,两浙两江从方腊造反者不下十几万人,为东南诸寇之首,其余还有衢州灵山朱言、吴邦,湖州归安陆行儿,苏州大寇石生,婺州义乌富求道,越州郯县仇道人,处州洪载,台州仙居吕师囊,温州陈十四、余大翁,缙云霍成富,这些人虽然都奉方腊为首,却各自称王,自成局面,攻州掠县,并不统属,但攻下的地方虽多,能守住的却少,惟有贼首方腊野心勃勃,自号圣公皇帝,改元永乐,设三院六部,九卿四相,上将百员,声势浩大,官家宜尽早出兵。” 赵柽在旁听得清楚,知道这些都是明教江南各地的分坛主,一方诸侯,都是大教首。 道君皇帝闻罢,脸上神色惊愕,才知除了方腊外,竟还有这许多小股匪贼,不由更加愁云满面:“众位爱卿,贼寇这般猖獗,如之奈何?”看书喇 这时蔡京颤颤巍巍出班奏道:“官家莫忧,东南一带久无战事,文恬武嬉,一旦遇敌,惊慌失措,不战而逃,所以丢城失地,官家如能派精锐大兵南征,必能一举剿灭,扬我天威。” 道君皇帝瞅他一眼,只做此话当无,叹了口气道:“西军各路兵马在赶来路上,京畿禁军已经巡检完毕,就是东南事急,刻不容缓。” 童贯出班奏道:“陛下,依臣愚见,反贼方腊好比心腹毒瘤,不马上除掉将会危险愈深,故而宜立刻派兵前往。” 道君皇帝闻言犹豫不决,毕竟此刻西军尚在路上,要派只能派京畿禁军,可京畿禁军去年征王庆打田虎劳累疲惫、损兵折将,此番既然已打算调动西军,便想让西军去打头阵。 就这时,忽然殿外有军情急报,原是到中书门下,王黼自上次被斥责后再不敢隐瞒,哪怕上朝也让人只要接到就紧急送来。 他这时亲自跑至殿门,拿了折子回来殿中,道君皇帝在上忙问:“爱卿,哪里急报?” 王黼早瞧见那奏折地址,心神颤抖,回道:“陛下,是江南应奉局提举朱勔所上。” 他二人原来都打算瞒着方腊之事,但此刻朱勔竟正式上了奏折,就代表浙西之事已经糜烂不堪,瞒不敢瞒了。 道君皇帝闻言本就枯败的脸色登时发黑,他不以为江南大乱是花石所致,毕竟花石之物又不是粮食银钱,乱贼造反要杀朱勔,只不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是对他这个大宋官家来的,但朱勔一直隐瞒军情不报,却是让他心生怒意。 王黼想要呈上奏折,道君皇帝只道:“什么事卿家读来。” 王黼领命急忙翻看,下一刻“扑通”声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杭州失守,陈建殉国,赵霆不知所踪,贼军人数已达二十几万,连日在城中放火,烧杀抢掠……” 此言一出,两班臣子顿时倒吸凉气,杭州乃江南重镇,一但失守,整个浙西必然不保。 道君皇帝瞪大眼睛,向前欠身,张了张嘴巴,却没吐出半个字来。 童贯这时急忙再次出班:“陛下,还请疾速出兵平贼。” 好半晌道君皇帝才道:“西军如今哪里?” 童贯道:“熙河、秦凤、环庆、泾原、鄜延,五路大军两三日即到,另有河东军约莫最晚明日下午就到。” 道君皇帝听罢,稍稍定神儿,思索道:“传朕旨意,朱勔贪污害民,引乱东南,罢为庶人,赵霆临战退缩,视同反叛,捉拿问罪,其余临阵或降或逃官员同罪,江南应奉局……裁撤!” 童贯一愣,知晓道君皇帝心意,这般大事,涉及天下,总要有个出来顶罪的,如今浙西陈建已死,便是殉国,非但不能问罪,还要善待子嗣,所以朱勔就要出来顶包,只是贬为庶民,是否过于太轻?看书溂 “官家英明!”满朝文武齐声呼喝。 道君皇帝又沉吟片刻,目光落在赵柽身上:“秦王听旨!” 赵柽走出班中,只听道君皇帝道:“秦王,朕封你两淮宣抚置制使,起侍卫亲军司三万兵马,权两淮军政,南下讨贼!” 赵柽领命回班。 道君皇帝又看向赵楷,赵楷出列,道君皇帝道:“郓王,朕封你两江宣抚制置使,起殿前司三万军马,权两江军政,南下讨贼!” 赵楷急忙领命回班。 这时童贯尚在班外站立,道君皇帝看着他道:“童爱卿!” 童贯道:“微臣在!” 道君皇帝点了点头:“这次还由你带西军,朕封你两浙宣抚制置使,领西军五路,河东一路,南下讨贼,凯旋之日,朕自有封赏!” 童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伏俯叩头道:“陛下,微臣敢不竭尽犬马之力,以报陛下!” 道君皇帝点头令他起来回班,又沉吟半晌道: 封刘延庆,两浙宣抚副使,西军、河东军汉蕃精兵都统制。 辛兴宗、杨惟忠,熙河兵统制副统制。 刘镇,泾原兵统制。 杨可世、赵明,环庆兵统制副统制。 黄迪,鄜延兵统制。 王涣、马公直,秦凤兵统制副统治。 翼景,河东兵统制。 这些人都是西军将领,此刻尚在路上,但道君皇帝口谕已下,立刻有人制诏迎去送往。 随后道君皇帝又许下赏赐: 凡生擒或杀死贼酋方腊者,平民官封防御使,赏绢一万匹,钱一万贯,白银一万两,黄金五百两。 生擒或杀死贼将者,平民官封武翼大夫,赏绢五千匹,钱五千贯,白银五千两,黄金三百两。 如生擒或杀死知名头目,平民官封敦武郎,赏绢一千匹,钱三千贯,白银一千两,黄金一百两。 以上如有不愿做官者,任其自便,可增加赏赐,倘是朝廷命官、文武学生、公使小吏,将校兵勇等,拿获或杀死前项贼犯等,可比拟迁补官职,赏赐金、银、钱、帛,如果有贼中党徒弃暗投明,捉杀前项人等,将贼魁或首级送官验证,可免除本人死罪,对于以往概不追究,并依赏格推恩支赐。 安排好了三路大军后,道君皇帝心中松了口气,这次征贼是以西军为主,秦王、郓王辅助,两王只带京畿禁军。 满朝文武心中都知缘故,这是不想让两位亲王太过接触西军兵将,所以才让童贯首领西军。 道君皇帝看着下方又道:“虽然江南事急,但出兵不宜草率慌乱,待三日后西军到达,并京畿军队一起出征!” 童贯闻言心中不由叹了口气,兵贵神速,应该立刻出兵,可道君皇帝明显不肯让京畿禁军打头阵,还是要等西军一起出发。 随后又议事一两时辰,方才散朝,道君皇帝只觉头昏脑胀,径去了芝兰小筑歇息。 芝兰小筑是书房,他到后有宫女过来送茶,道君皇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便站起身负手走动。 他心中烦闷,就看壁上字画,看了吴道子、李思训所画的《三百里嘉陵江山图》,雄伟壮丽,二人笔法不同,各极其妙,看到好处,道君皇帝频频点头,看到弊处,长叹一声。 随后又来至《芙蓉锦鸡图》前,这是他不久之前所作,无论李唐还是张择端,看了都赞不绝口,道君皇帝在自家画前停了许久,怔怔出神。 那画面上一只美丽锦鸡,落在芙蓉枝上,羽毛绚丽丰润,拖着艳丽长尾回首顾盼,边上蝴蝶翩翩起舞,拈花拍叶,迷恋鲜花,左下角秋菊疏丽,摇曳多姿,颇有傲骨凌霜的气概。 他越看越是发呆,心头迷茫无主,似不知接下来要干什么才好。 这时外面有蔡攸求见,道君皇帝方才动了动,让人召进来询问何事。 蔡攸进来礼道:“官家,臣见官家日夜操劳国事,费思伤神,特训献了一些红绿艺伎,今日带来正在宫外等候,给万岁做个耍子解闷。” 道君皇帝便让人来见,片刻后,蔡攸领过一起跪下。 道君皇帝看着蔡攸道:“朕连日国事繁冗,精神困倦,也难为爱卿一片忠心。” 蔡攸连称臣子本分,随后先叫两个女艺相扑为戏,二女艺皆细腰扎臂,在场上兜圈儿相扑,十分可笑,须臾,一女被扑倒,一女压在其上。 道君皇帝看了顿时龙颜大悦,张嘴传旨赏胜者彩帛一匹,胜者过来领赏叩头谢恩,败者则满面羞愧,以手掩面。 接着下面又走上来一个穿绿的男艺童,长得五官端正细皮嫩肉,端得是名美少年。 男艺和得胜的女艺相扑,二人交手十来回合,男童双手把住女艺双臂三举三落,女艺身轻如燕,腰肢灵活,每次落地立即站稳,男童扑不倒女艺,急得满头大汗,女艺乘势将男童举起,三起三落,等最后一落,女艺乘男童足跟未稳,用双手搂抱男童下腰,用力一刹,男童立脚不住,仰面倒地,女艺压在男童身上。 道君皇帝看了止不住哈哈大笑,眼泪都流了出来,“快再取一匹彩帛赏赐。” 女艺接了彩帛下去,男童羞得脸如红布,无地自容。 蔡攸这时看到了火候,立刻脱掉长衣棉袍,内穿了短衣窄裤,他寻人把嘴上涂了朱红,脸上抹了粉彩,亲自登场和女艺相扑。 女艺自不是他的对手,便胡乱招手,后面女艺一起上来,便将蔡攸困在中间,团团转起如走马灯一般,半扑半戏,一个个累得娇喘吁吁,香汗淋漓,更是好看。 道君皇帝立刻喜得眉飞色舞,此时此刻,便是把江南大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且说赵柽散朝后回府,心中算计片刻,这番江南征剿乃是西军为主,道君皇帝打的是保存京畿禁军实力的主意,他与赵楷虽然各领一路,但只要守住江北与江西即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其实道君皇帝安排的并无毛病,两淮两江只要紧紧扼死,南面福建多山不便大军行走,那两浙便是个瓮中捉鳖的局面。 只是有一点不好,此刻杭州已陷,方腊如有眼光,下一步强打江南东路的首府江宁,一但把江宁拿下,再上夺润州,下取太平州就形成了和江北对峙局面,倚仗长江天险就可以暂时防住两淮,那下面未必对付不了童贯带去的西军。 但这些都不是眼前要考虑的,到时还要依局势变化决定,谁也不知道方腊接下来会打什么主意。 就在前些日江南事发后,赵柽已经派人去给福建黄觉送信,让他即刻带领海盗海贼,趁着东南大乱,天下目光皆在两浙之际,悄悄去广州灭了蒲氏一族,只要胡人蒲族灭掉,那就可得金银船只无数,到时黄孤坐镇福州,南控两广,局势便成。 赵柽想了片刻,起身再去往碎玉楼,这一次南征不比上回平王庆,王庆手下没方腊这多军马,更没有许多高手。 方腊手下似汪老佛、陈箍桶都是宗师实力,而据丽雅娜扎所说,七生七死方七佛的武艺也极高,她观察许久,都不知在哪个境界。 除此之外,还有包道乙、石宝、方杰、邓元觉、陈凡、庞万春、王寅、厉天闰、司行方、郑彪等等,每个都是武艺高强之辈。 还有各地的大教首,苏州石生、越州仇道人,处州洪载,仙居吕师囊,都不是泛泛之辈,远非王庆那些手下可比。 他这次不但要把侍卫亲军司内有本领的武将都带去,就算是碎玉楼的一些人等,也要捡着有本事的带走。 除了防备万一,他还有些别的想法,这些想法都需要亲近的手下之人去完成。 在碎玉楼安排好人手之后,天色已经晚了下来,赵柽让雷三将马车赶去了赵元奴处。 一进小院,赵元奴娉娉婷婷迎了出来,见她玉貌花颜,千娇百媚,柔娆声道:“王爷,怎有空来奴家这里?” 赵柽瞅了瞅她,笑道:“收拾一下,三日之后随我下扬州!” (本章完) 第341章 坐镇钱宫,定略朝上 却说方腊一路进了杭州,令手下兵将打扫战场残迹,查封府库,捉拿原本州城官吏。 凡是被抓住的官吏,都割肉断肢,取其肺肠,或者熬成膏油,乱箭穿身,用各种办法折磨他们,言之讨还血债。 随即又草诏禁令,出榜安民,道只为杀尽贪官污吏,还世界个清平,绝不动百姓分毫。 隔几日,方腊看钱王宫阙里面琼楼紫阁,画栋雕梁,富丽堂皇,心中欢喜,不由暗想此处才适合做居住之所。 于是将钱王宫改为行宫,正殿改名永乐宝殿,这里乃是吴越钱国坐朝之处,都是金钉朱户,画栋雕梁,覆以铜瓦,镌铛龙凤飞骧,巍峨壮丽,光华夺目。 左、右再设文武偏殿,更名议政殿与讲武殿,其余宫、阁、台、亭倒不必改,皆依旧名。 一切完毕,这天方腊在殿内刚刚落座,有传事官进来禀报:“圣公,大将军郑彪、章虎,带领不少百姓闯入士绅富户家中,烧杀掠虏,值日的军卒禁止不住。” 不一会,中军官方定也进来报告:“圣公,大将军徐方,伙同百姓正在大杀城内商贾商户,大将军庞万春放火烧应奉局造作坊,损毁里面各种器物、彩缎、古董、珍玩不计其数。” 方腊听罢,立刻焦躁起来,唤过陈凡吩咐道:“你快传朕的旨意,各营各哨的兵将不许私入民宅,烧人店房屋宇,掠人财产,有罪的士绅不许擅杀,一律送往刑司监押,再行议罪,所掠钱财一律归公,有私藏金银财物的立斩不饶。” 随着他令下,杀了几个下面带头抢掠的小头目,部分军兵调出城外再不许入城,城外各营哨原地驻扎结寨,不许乱窜,城内乱象才渐渐止住。 方腊自此每日坐钱王宫等四处捷报,又有副宰相吕文虎过来上奏,言曰应该选拔一些美女,备陈宫中,以充侍奉。 方腊听了觉得有理,便依吕文虎要有妃嫔之说,在民间选用了几个小娘娘,都是豆蔻年华,貌美如花的女子,其中犹以一位张娇娥最为娇美,便封了贵妃。 而对原配夫人邵玉仙,方腊则日事冷淡,嫌她趋于年老,邵夫人多次指责方腊,方腊不听,邵夫人赌气便不再说他。 钱王宫阙富丽堂皇,早有甲天下的美称,内里湖山水泉无数,风景引人流连忘返。 钱王在时曾引钱塘江水经碧波亭注入宫院为溪,溪上游有假山、有松竹梅兰,有水自上而下化为瀑布,巧夺天工,景致殊绝。 方腊携张妃娇娥,来假山下看瀑布,只见那瀑布飞流而下击于石上,溅起万千颗珍珠,落于壑中汇成一溪,溪水在石缝中间东游西跳,东躲西藏,惊出水中一群游鱼东窜西蹦,煞是有趣。 张妃高兴得手舞足蹈,喜笑颜开,手指瀑布道:“圣公可记唐人裴迪诗句否?” 方腊闻言讪道:“朕自幼浅学,不能尽记唐人诗句,请妃子诵给我听。” 张妃轻启双唇诵道:“苍苍落日时,鸟声乱溪水。缘溪路转深,幽兴何时已。” 方腊便道:“此诗虽好,不能尽述其意,妃子知唐人王维诗否?” 张妃道:“不知,奴家愿洗耳恭听。” 方腊诵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张妃听罢鼓掌笑道:“圣公此诗不合其景,此时黄昏如何是夜静,明明是山鸟乱鸣,如何是时鸣?今晚回去合该罚酒三杯!” 方腊放声大笑:“该罚,该罚!”遂携张妃之手在钱王宫苑里观花赏景,无限乐趣,君妃恩爱如漆似胶,如鱼得水,早把正宫邵玉仙忘去九霄云外了。 隔一日,方腊在讲武殿大排庆功宴,文官武将到齐,互相庆贺,酒至半酣,副宰相吕文虎奏道:“圣公,臣以往听说这赵宋皇帝宴会百官,必以教坊司人奏乐和歌,起舞助兴,今天圣公宴会百官,乃是万乘至尊,岂可没有一点娱乐?” 方腊听罢大喜,说道:“此言正合朕意,朕如今也喝不下这寡酒,可将杭州教坊司人带上来,为朕和众卿家歌舞,尽醉方休。” 不一会,下面人将教坊司男女带上,个个都有七八分颜色,方腊手下不乏山中猎户,草莽粗人,哪见过这般美貌风流的人物,便是一个个眼睛直勾勾去瞅。 为首司乐点鼓指挥,男女左舞右拜山呼圣公万岁,一霎时,箫管丝弦,吹拨拉弹,幽幽咽咽地奏了起来。 只见女行头领班,众彩女罗裙长袖跟着翩翩起舞,如同蝴蝶,一飞到东,一飞到西,方腊和文武群臣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 不少将官都心中暗想,自打娘胎里出世也没有尝过此宴、看过此女、观过此舞、听过此乐,便是一个个都瞅得呆了。 直到众舞女跳得冒汗,歌女唱得喉音嘶哑,檀板手击得不成板眼,吹笛人吹得嘴唇麻木,拉弦人拉得宫商失度……君臣还没有看够。 班首司乐上前奏道:“圣公万岁,请恕微臣之罪,众歌舞伎从卯时至午时尚未吃饭,望万岁恩典,叫众伎暂歇。” “嗯……你何不早说!”方腊闻言一摸短须:“众歌女舞女颇不容易,也不必下去吃饭了,叫她们陪着众将在此饮宴就好!” 班首急忙叩头谢恩,便也不管什么仪态,乱哄哄都到众将桌前,吃喝嬉笑起来。 方腊此时酒兴大作,以箸击杯,作诗而歌: 风清清兮湖漫漫, 纤柳拂着桃花面。 公子王孙今安在, 谁坐钱王旧宫殿? 歌罢大笑,众将听了,纷纷拍掌叫好。 那旁汪公老佛却微微皱眉,离桌奏道:“圣公连日乏累,不得休息,恐劳于神思,还请圣公早早回宫安歇,善保身体。” 方腊点头道:“国师言之甚是,吾心虽乐,而觉得神疲,等明日再和众卿游览杭州山水。”随后叫来男女侍从,扶入寝宫,由张贵妃伺候安歇。 翌日一早,方腊用膳完毕,便率领群臣游览杭州风光,他自乘逍遥辇,张妃乘彩凤舆,众文官武将有骑马的,有坐轿的,来到街上看那两旁繁华闹市,巷陌拥塞,鳞鳞瓦舍,接栋连檐,有多少座商栏作坊,设摊叫卖,有那刺绣、织锦、珠翠首饰、藤编竹织,真是巧夺天工,流光溢彩。 杭州城内水巷纵横,丝柳摇拽,虹桥飞架,桥下画舫走舸如穿梭,城内外有寺院一百单八座,号称佛国。 车驾走得很慢,过珠宝巷,一座大庙展现在眼前,匾上楷书八个大字“至圣先师文宣王庙”。 方腊传旨住辇,疑惑问道:“庙内供奉何神?敢称至圣先师?” 吕将在旁立刻道:“圣公,此乃是夫子孔丘神庙,世族儒生最为崇信。” 方腊下辇步入大成门,细看这庙匾却是道君皇帝钦敕,不由皱眉沉脸。 他带一众人走了进去,对面乃是大成殿,巍巍峨峨,重檐飞翘,斗拱交错,雕龙镌凤,栩栩如生,踏上金阶,便见孔丘像居中而站,两侧十二哲像侍立。 “朕闻孔丘说过,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方腊冷笑道:“此话不验,也不近情理,不仁的人,若不杀之,民不聊生,好勇疾贫的人正是大仁大义的人,何为乱也?孔丘妖孽,胡乱妄言,谁封为至圣先师?来人,快拆了这些像偶庙匾,改为光明寺,塑日月尊佛,明尊金身,待百姓早晚讲经朝拜。” 军将闻言一起动手,推倒像雕,将神龛并典籍等物,堆放一处,点火烧了,方腊瞧看片刻,领群臣去西湖赏景去了。 他带人出清波门,沿柳浪闻莺前行,望雷峰宝塔,阳光一照,金碧交辉,望苏堤白堤如同西子裙带,柳丝拂拂荡荡,万顷碧水,波光如鳞,许多将官赞赏不已:“今生能到此地玩耍,就是死也瞑目了。” 随后过昭庆律寺至栖霞岭下,方腊欲游黄龙洞,便见远处有四、五个身体魁梧,刺绣花臂之人拦住车驾,跪在地下,眼珠乱转告状道:“圣公,我们都是本地的良民,因赵宋皇帝荒淫无度,横征暴敛,搜求天下奇珍异宝,乃至流离失所,生计全无。”说罢,竟痛哭流涕,伏地不起。 方腊看他们恭敬,点头道:“此事毋须难过,朕早晚杀上东京,拿住赵宋狗皇帝,还有那蔡京王黼奸贼,与你们报仇便是了。” 众花臂人道:“圣公,不须杀上东京,此仇可以现报,此地离蔡家藏经阁不远,祥云寺就是蔡京家的功德寺院,想当年还是朱勔那奸贼督造。” 方腊略微寻思:“既如此倒是容易,你们几个前边带路!” 不一时来到祥云寺,只见这寺十分的威武壮观,宽大殿宇尽是青砖绿瓦,不断香火,方腊看罢,心中生怒,传旨道:“先杀恶僧,再烧寺庙!” 众将得了旨意,率领军民一齐动手,一刹时,火光冲天而起,庙宇只是半日工夫,便尽化成为了灰烬…… 如此时日渐过,方腊将军务大事交付国师汪公老佛、太师陈箍桶,军师吕将和众将办理,每日散朝,便陪伴一众妃子在钱王宫中玩耍取乐。 而众臣一面休兵练武,筹办粮草马匹,一面召急铁木匠打造军器和攻城器械准备大进,但也有不少将官迷恋杭州生活,娶妻纳妾,思量久居。 这日早朝,群臣朝拜已毕,国师汪公老佛出班奏道:“圣公,现在粮草齐备,甲仗一新,如久待于此,空耗钱粮,老兵惰师,所以还请圣公早定出兵大计。” 方腊点头道:“朕知兵贵神速,国师和众家爱卿看何时出兵,先取何地为宜?” 汪公老佛道:“依臣之见,应当立即分兵两路,一路取苏州、一路取秀州,以擒拿朱勔父子为名,苏州秀州百姓必会操戈相随,南路元帅方七佛此刻已经取下衢、婺两州,如此两浙联成一片,不出一月,东南各州定遂为陛下所有,再筹积粮草,砺兵秣马,长驱渡江,夺取中原。” 方腊闻言微微颔首,诸将亦是不住点头。 这时军师吕将忽然出班奏道:“圣公,臣觉不然,臣之前曾经奏过,应以抢占长江天险为主,此刻赵宋已失杭州,宋帝怎能不派重兵南征?宋兵如长驱渡江,必然会以沿江重镇江宁府、润州镇江府、太平州一带为军事,分路出兵围剿我圣军,我新取杭州,立足未稳,对我不利,为今之计,我军除少数留守杭州,其余皆应去取以上三镇,扼守长江岸口,阻宋兵南渡才为上策!其次派人联络南部浙东路越、明两州分坛,让方七佛元帅取其立为根本,如此前能阻敌于江北,进而逐鹿中原,后仍可一统两浙归于圣公,不失退守之地,望陛下三思。” 太师陈箍桶也道:“吕先生剖析明白,顺乎大势,望圣公采纳,昔日钱王曾经说过,以杭州之地与人争利,三面受敌,自知其危,故用圆木做枕警诫自家,我们现在亦是三面受敌,比钱王当年处境还要险恶,稍有不慎,前功尽弃,依某之见,不如现在乘赵宋朝廷无备,陛下率兵长驱渡江,联合中原、两淮潜伏的教徒弟子,广结民心,一鼓作气,直捣汴京,现在北有田虎,南有我圣军,宋室朝廷首尾不能两顾,此千载难逢机会,稍纵就要即逝。” 文武百官又有言其他,便是议论纷纭,不能统一,方腊犹豫不决,忽有殿外传事官奏报:“圣公,苏州石生派人求见。” 方腊顿时大喜,传旨道:“宣他进来。” 不多时,一人进永乐宝殿,足穿草鞋,头戴斗笠,青布皂衫,麻绦缠腰,一身渔夫的打扮,只见他步上金阶,跪倒叩头,方腊一看却是认得,乃苏州石生的师弟邹明,不由道:“爱卿免礼平身。” 邹明起来道:“圣公,石坛主让我传信,苏州此刻已经乱起,朱勔似在收敛家财,意欲逃跑,那边已经准备好兵马,就等圣公派兵合力攻打!” 方腊皱眉道:“朱勔想要逃跑?” 邹明道:“正是,此刻苏州乱象纷纷,石坛主说只要圣公大军一到,两处合兵,拿下苏州不费吹灰之力!”说罢,他掏出身上信笺,传递上去。 方腊拆开封皮看过后,微微点头:“果是如此,苏坛主在信中说苏湖二州乃是宋室聚敛财富之地,漕运咽喉,城中王孙贵族,巨商富贾,御用供奉,财富何止万万,俗话说,苏湖熟,天下足,若拿下苏湖二州,何愁没有军资粮草。” “圣公此言有理。“汪公老佛道:“苏湖二州乃是天下粮仓,宋廷的供奉多出在那里,漕运网道四通八达,若据而有之,能使我军粮草不乏,如今圣军兵丁渐多,粮草屯不足月,如能拿下苏湖,则再无此类忧虑。” 方腊点头:“既如此,那就出兵两路,一路取苏州,一路取湖州,捉拿朱勔,聚集粮钱,杀尽苏湖贪官污吏,为江南百姓出气!” 吕将在下方闻言色变道:“圣公,当以先下江宁三镇为主啊!” 方腊道:“吕军师,莫是要阻朕擒拿朱勔不成?圣军起事,是以先杀朱勔为号,岂能食言天下?朕意已决,爱卿莫再复言。” 吕将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最终却闭了口,心内发出一声长长叹息…… (本章完) 第342章 烟花三月下扬州 大宋宣和三年,三月初三,正是纸鸢节的日子。 但这天的东京城外,却没有一个平民百姓在游乐耍玩,天上哪怕半只纸鸢也无。 东京四城十二门铁蹄雷动,战鼓轰鸣,打着各色旗号的马步军,在短暂停留誓师之后,便开始有序地向南面开进,因为人数实在太多,直到下午才逐渐走完。 芝兰小筑,道君皇帝看着前方一名身形矮胖的宦官问道:“瞧得如何?” 宦官低声道:“官家,郓王带了十几个姬妾,各色物品玩意儿装了几大车,队伍走得最晚。” 道君皇帝皱了皱眉:“秦王呢?” 宦官道:“秦王亦带了一堆人走。” 道君皇帝好奇道:“也有女子?” 宦官小声道:“秦王带着赵元奴和她的丫鬟妈子,别的一些看起来像伶人,卑奴瞧见其中有个瘦小枯干似猴儿,跃走十分灵活,应当是戏台上表演艳段时的丑行当。” 道君皇帝想了想,这老二最近迷曲子,居然把伶人都带去,可这是打仗,如此作为也忒没章法,老三亦是没好在哪里,带那么多女子去两江,毫无奔赴战场的模样。 不过他还是长出了口气,心内暗暗盘算,西军加上京畿禁军,统共二十几万兵马,平定江南贼寇应不会有太大意外,就算难打,也总不至于败北亏输才是,毕竟西军身经百战,将卒都久负沙场经验。 想到此处他身体放松下来,对着矮胖宦官挥了挥手,这人退出门后张迪进来,瞧见他,道君皇帝忽地念起了李师师,他已有些时日没到樊楼,便打算今晚过去那边瞅瞅…… 运河流水悠然,浅绿的水色,如绢的波光。 几艘大船刚刚从汴水进入运河,一时只见天地悠悠,四野开阔,举目向远。 大宋船舶发达,开封水路众多,又有黄河在旁,平日航船多见。 但这几艘却都是战船,战船虽然多布沿海,但京畿却也有十几艘,每日停泊各处河道,从未离过开封地界。 行驶在最中间的是艘大型战船,也是当下大宋最好的战船,十桅十帆一百三十幅,龙骨鲸架,就算是长江诸路,也没有这般战船。 似此种战船,整个大宋只有五艘,登州、通州、福州、雷州共四艘,剩下这一艘便在东京。 这五艘战船都命为“神舟”,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凌虚致远安济神舟”和“灵飞顺济神舟”。 大宋神宗元丰元年,帝遣使臣安焘、陆睦往聘高丽,驾的便是上面这两艘神舟。 到达高丽后,高丽从未见过这样的大船,只见巍如山岳,浮动波上,锦帆鹚首,屈服蛟螭,不由都心惊神动,倾城耸观,欢呼嘉叹,举国相迎。 此刻,运河上这艘神舟虽不是出使高丽那两艘,但却同样是五神舟之一,名为“长空浩志宁远神舟”。 神舟前方高高竖着一面红底烫金大旗,几与主桅等高,上面楷书了斗大的“秦”字,迎风飘舞,猎猎作响。 大旗两旁有副旗牙幡,一面写着,宣抚两淮,一面写着,南征讨贼。 神舟在运河之上压波涤水,平稳前行,两处来往商船客舫纷纷避让。 江南之事已经爆发开来,往返运河的船舶商客无人不晓,都知此番大乱不下去岁的淮西变故。 而朝廷讨贼的消息也已传递出去,民间议论纷纷,三路大军同下江南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对于江南乱事,百姓看法自不相同,正所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大抵市井都是听个热闹,商旅之类则三缄其口。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对秦王的印象,朝廷腐败糜烂,官员贪赃枉法,东南应奉局如狼似虎,这些事情无论真假,但只要能吃得饱饭,便离民间还很遥远。 当然,这也只限于江南之外,江南之外对秦王的看法一向是好的,至于江南两浙之内,就没人知晓了,大概都会觉得但凡官员皆狼狈为奸,赵宋皇室更不必说。 赵柽没有走陆路,他虽权两淮,但这次要去淮东,因为淮西与两浙路不搭界,且首府已由庐州迁至寿州,寿州更名寿春府,距离长江更远,全无战略意义。看书溂 所以他走水路,直下运河,往淮东首府扬州去。 原本赵楷也能走水路,但不知为何竟未与他争,而是坐了马车,至于童贯那边,除了少数几个亲随外,剩下的都是西军,几乎都不熟船水,他倒是没法子就自家几个坐船前行。 赵柽从侍卫亲军司起了三万兵马,骑兵一万,步兵两万,厢军乡兵未带,到时由两淮补充。 此刻这几艘战船上共计三千步兵,都是他挑出来熟知水性的,剩下的马步军则顺着运河一路跟随。 赵柽这时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之上,见两岸青山渺渺,运河绿水茫茫,远处舟船不时张望过来,有些性子活泼的京城本地人,或是识得他,便行了礼后,喊道“秦王千岁千安”,“殿下辛苦”,“殿下早日凯旋”。 大宋皇室自来亲于民间,官家走动东京,正店饮酒,观看商户营生,并非甚么了不得大事,直到道君皇帝这一朝才起些变化。 不知为何,这一朝庙堂高举,于民疏离,渐渐没了开朝之初的那种纯朴风气。 后世曾广泛流传一个笑话,说是两名农夫种田闲聊,一名农夫擦抹头上汗水道,“种田如此劳累,皇帝老子怎么捱得了?” 另一名农夫则道,“皇帝种田用的是金锄头,看着金灿灿喜欢,就不觉得累了。” 而两名农夫的婆娘同时也在家中说话,都犯愁晚上要做什么饭菜,毕竟农家寒酸,没太多吃喝花样,一名婆娘便憧憬着,“不知皇宫内今晚吃何美食?” 另外一名婆娘则回她,“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剥大葱,香得很!” 这个笑话,大抵最早出自山东民间的吕剧《下陈州》。 唱的是:“听说那老包要出京,忙坏了东宫和西宫。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剥大葱。” 这几句唱词的意思是说为了收买包青天,娘娘们下了大本钱,制作又香又顶饱的大饼卷大葱,以此来贿赂包青天,而包青天见了好吃的却还黑着一张脸,包青天吗,自然是铁面无私的。 后来,这戏传来传去,便和皇帝的金锄头扯在了一起,变成两个农户人家的笑话。 笑话自然是说普通百姓见识浅薄,穷困生活限制了想象力。 但事实真是这样吗?下陈州,陈州放粮,包拯放粮,这一类的民间流传剧目由来已久,什么金锄头、烙大饼,是最初的作者目光短浅,还是百姓果真没有见识?那又为何不安排去其他朝代,单单写在了宋朝? 《宋史地理志》,宫城后苑有观稼殿和亲蚕宫。 宋初,皇帝为了表明勤俭爱民和对农事的重视,在皇宫中设观稼殿和亲蚕宫,在后苑的观稼殿,皇帝每年于殿前种稻,秋后收割,皇后作为一国之母,每年春天在亲蚕宫举行亲蚕仪式,并完成整个养蚕过程。 《宋史》,大中祥符五年,真宗皇帝在向两江、两淮、两浙推行占城稻的同时,就在后苑玉宸殿等地亲种小香稻、占城稻,揣摩观察。 《宋史后妃上》,“曹后重稼穑,常于禁苑种谷、亲蚕”。 宋初时宫内农田广布,又以后苑最为集中,司农场景随处可见。 按祖制,宋帝每年都要观稼,宋后则要亲蚕,不过道君皇帝这一朝,除了登基最初几年去过田里,后来再未去过。 但《宋史徽宗本纪四》,记载宣和时平定方腊之祸后,道君皇帝不知作何想法,挽起裤脚,扛着锄头,亲自下田劳作了一番。 但也就止于此,直到靖康时,道君皇帝再未摸过锄头。 由此可见,皇帝金锄头的事情,在宋朝极可能是真的。 至于娘娘烙饼剥葱,虽大抵笑谈,但于宋初,简朴亲民之风盛行,倒也可能有相类之事。 赵柽站在船头,背负双手,想着这些事情,心中不由暗暗叹息,这些东西,哪怕就是收买人心也是好的,但这一朝道君皇帝不重视,甚至最后连做做样子都不肯了。 倘若神宗、哲宗在,是否还会有方腊起事?是否还会有海上之盟?能否抗住女真南下,护住黄河东京? 几代十几代的努力,往往一代就挥霍至尽。 可江山社稷,军国大事没有假设,不行了就是不行了…… 这时赵元奴出来,来到近前,礼道:“王爷,观看甚风景?” 赵柽微微一笑:“想着骑鹤下扬州,如何花那十万贯呢。” 赵元奴道:“王爷是去打仗,早知奴家便违命不跟来,免得坏了王爷大事。” 赵柽瞅她一眼,道:“这次不来,下回便不知何年何月,你不想回家看看吗?” 赵元奴低声道:“奴婢的家就在东京,扬州已没了家,只是惦念些小时事物。” 赵柽之前与她闲聊,知她出身扬州城内船户,母娘早亡,后来她爹续弦娶了个屠户家女儿,生了两个儿子后,竟然将她卖掉。 而她那时已有七八岁年纪,自然对这些都记得,隐约也察觉,这件事其实她爹是知道默许的。 宋朝买卖人口乃重罪,但对于贫困而无力抚养卖出子女的家庭,官方便实施赎买的政令,拿钱给赎回来,动用公帑替那些贫困家庭赎回孩子。 赎买这种干预方式,也意味着大宋朝廷默认这种家境贫寒,卖掉自家孩子的不便惩治。 这便让民间将“雇佣”与“买卖”混用起来,自家卖出去的大抵会打着雇佣的名义,不然可能会被官府赎回来,两相尴尬,买方还会找卖家的麻烦。 赵元奴的后母想要瞒着他爹,单独把她卖掉几无可能,而且卖去那么远,竟到东京樊楼,她爹更不可能不知道,毕竟要以雇佣的名义卖掉,是需签定契约的,甚至这契约是一辈子,所以才存在人赎、自赎等事。 赵柽看她,知她对扬州原本之家伤透心,任谁从小被卖掉,都不会对原本之家存什么好感,何况还不是卖去正常门户,而是彩楼欢门。 赵元奴只是心里恋念从小生长的扬州,这才总想回来看一看,只是赵柽觉得既然回来了,若有可能见一见家人倒也无妨,只看她自己的意思。 他道:“去了再说,就不知道扬州的琼花开放没有。” 赵元奴闻言眼睛一亮,娇媚面颊浮现出一抹回忆神色,道:“似是尚须半月。” 赵柽道:“元奴见过?” 赵元奴忙点头:“就在扬州后土庙,好大一颗花树,我小时候常去那边,开起花来晶莹剔透,仿佛天宫里降下的雪花一般。” 赵柽看她说得有趣,笑道:“我倒亦是慕名已久,待开时不妨一起去瞧瞧。” 赵元奴闻言现出欢喜神色,但随即有些期艾道:“奴家听说这花有些不详,似如王爷身份,不看为好。” 赵柽知她所言为何,摇头道:“杨广亡国与花何干,他一生穷兵黩武,好勇斗狠,真以为开运河是为看琼花?” 赵元奴自是不懂这些,道:“绣本和讲话先生都如此说……” 赵柽道:“史书上亦是如此写,但又怎能当真,不过是用此类话来加盖他的暴戾无道,为所欲为罢了。” 赵元奴自能听懂这些,看两旁无人,不由悄悄拉住赵柽衣角,细声道:“奴家陪王爷去看琼花。” 赵柽望着前方悠悠碧波,忽道:“其实本王最想看的是夫子庙、乌衣巷、朱雀桥,秦淮河畔,十里风花……” 赵元奴眼波流转,将那袍角抓得更紧些,道:“王爷要去看秦淮河?” 赵柽点了点头,赵元奴又道:“王爷此番不是宣抚两淮,那秦淮河却在江南东路……” 赵柽摇头,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甚么两淮江南,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随后不语,转身走回战船舱中。 这艘长空浩志宁远神舟此刻载了约五六百人,除了血色先锋团在,碎玉楼挑拣出的十三个也在。 这十三人此刻以丁大蟹为首,剩下有当年随他探过鬼樊楼的丁二蟹,卢平、韩角、蒋章、徐大庆几个,还有一直暗中保护王府的白家三兄弟等等,时迁这次也是跟来。 赵柽在舱中坐了片刻,便起身去那边阁室,琢磨着给碎玉楼的人议个小会。 (本章完) 第343章 遮面改名 第344章 遮面改名 夜晚来临,一轮新月高挂,弯弯的月牙似姣美小船。 运河之上,长空浩志宁远神舟在水面乘风破浪,趁着春风,顺水南去。 神舟之内,一条雪白小船,在轻轻摇着,烟花三月里,骑鸾下扬州…… 两浙东路,烽火连天。 随着圣朝兵马大元帅方七佛攻陷衢、婺两州,整个浙东路也乱了起来。 方七佛大军在婺州短暂休憩后,兵锋便直指浙东路首府越州,而这时,越州、明州、台州各地造反声不断,除了明教外,还有一些绿林草莽,也揭竿而起。 有宋一朝,乃是起义造反最多的朝代。 但这里面有个千古悖论,自秦以来,宋虽然造反最多,但却也是唯一没被从内部推翻的皇朝。 宋,亡于外,而非内。 晋亡刘宋,明亡李闯。 除了宋朝之外,其他朝代都是被内部推翻的,而宋起义造反之事这么多,却竟然没一家成功。 原因大抵是部分造反的人目的不纯,还有大宋的民生政令太好。 除了那种真吃不饱饭导致的揭竿而起,剩下不少都是想借着起事,作为翘板进入官场。 杀人放火受招安,在宋朝,并非一句空谈。 从匪变官,屠龙者终成龙,食草者终食肉。 而大宋的种种民生政令,也是导致造反难成的另一个原因,这些政令,从一定程度上,中和了土地兼并白热化引起的后果,与倡商倡贸一起,维持着皇朝的平衡与平稳。 而到了道君皇帝这时,却形势突转,道君皇帝好大喜功,将民生政令推到了古来一个极致,结果却因为喜听谗言,信用奸佞,朝堂上下奸臣横行,十几年下来,竟将好事变成了坏事,下方种种政令考核做假,花钱无制,欺下瞒上,贪赃枉法。 大笔接济民生的钱财,都落进贪官污吏囊中,极少有用在实处。 而这些钱财的来源却是加赋加税,取之于民,却最终没有用之于民,乃至民间矛盾激烈,动不动就造反的势头更加猛烈…… 浙东路首府越州,城门紧闭,就是几座水门也都用铁闸巨石封死,显然是听说了杭州城破由水门疏漏引起。 方七佛的营寨就扎在越州城前,连绵而去,不知多远。 眼下他已经汇合了浙东路诸州明教分坛人马,还有十几支起义的绿林好汉,麾下总兵力已近二十万,并不比北路方腊所带领的军队少。 他并未急着攻打越州,毕竟越州也是大城,且吸取杭州、睦州破城的教训,将整座城池防范如铁桶一般,寻不到丝毫破绽。 此刻天色微暮,方七佛坐在帅帐内饮茶,他未着铠甲,身穿洁白袍子,飘逸如雪,一尘不染。 方七佛族内排七,方腊族内排十三,他比方腊还要大两岁,但瞅面容形貌,却只如二十几许,浑然看不出半点步入中年的岁月痕迹。 他的下首坐一人陪饮,亦未着铠甲,穿暗黑色的劲装快履,披莺哥儿绿的大氅,脸上戴副金色面具,只露出双眼和半边燕颏,瞧不见容貌如何。 方七佛喝了口茶后,悠悠道:“林兄本色英雄,何必遮掩容貌?若是卸下面具,以你八十万禁军教头之名,梁山二当家声望,定能振奋军心,也能弹压那些绿林豪杰。” 那人唉道:“林某只恨半生有眼无珠,先信了高俅,后再信宋江,落个如此下场让天下好汉耻笑,哪里还有面目见人?若不打上东京,杀了高俅宋江这两个狗贼,此副面具断断不会摘下。” 方七佛点了点头,他能理解林冲的苦处,明明武艺高强,身份也不算差,总比他这种无官无职的乡间漆户要强上太多,可竟然一路坎坷颠沛,最后仿如丧家之犬般逃来江南,实在让人嗟叹。 他劝慰道:“宋帝昏庸无道,朝廷贪佞专权,打压忠良,鱼肉百姓,那宋江妄称好汉,却是个谄媚逢迎,背后使刀的小人,如今天下谁个不知?林兄不必太过自责,待来日杀上东京,捉了高俅宋江两个,定交给林兄,剖心挖肝,千刀万剐全由林兄发落,让林兄一雪前耻,报仇雪恨!” 林冲闻言不由抱拳道:“多谢元帅高义,冲定当誓死效命圣公,效力元帅!” 方七佛摆了摆手:“林兄不必如此客气,虽然你隐姓埋名,但总归入了圣教,哪怕在朝上没得一官半职,但在教内却也有使者身份,我圣朝以圣教为根本,明尊之下,你我皆是兄弟!” 林冲急忙点头,做明教礼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日月不坠,光明永存。” 又片刻后,林冲回帐,却见扈三娘正在缝补衣裳,却是从小舞枪弄棒,只爱武装,哪沾得过半点女红,将那针脚纳得又大又疏,难以入眼。 林冲见此,脑海里忽然出现另一幅几乎早已忘却的情景,不由心中一痛,狠狠掐了自家一把,然后走上前去,将扈三娘抱住。 扈三娘微微转头,神色有些枯黄憔悴,却露出笑颜道:“郎君回来了?” 林冲点头:“在方元帅那坐了喝茶,论些军事,不知不觉这般天色。” 扈三娘又匆匆缝了几针,将那衣物勉强缝好,这才插了铁针,道:“郎君是否饥饿,我去热些吃的过来。” 林冲摇头道:“哪里还吃得下,如今心内全是焦急,进入军中许久,却未立下功劳,恐被那方腊看轻,弱了我豹子头名号。” 扈三娘不解慰道:“如今我夫妇二人已经改了名字,又哪里有名号可落?” 林冲摇头道:“改名自为防范宋江那厮知晓下落,使阴谋诡计算计,可方腊几个又非不知身份,如今既有从龙机会,岂不把握?可但不立功,便恐将来一日真下了东京,得不到重用。” 扈三娘道:“我不懂这些,只凭郎君作为。” 林冲看她没甚主意,自家又思索片刻,随后和衣睡了,一夜无话。 第二日大早,方七佛叫众将议事,足足几十名将领分两旁坐定。 左面都是从帮源带出,以包道乙,石宝为首,右面则是越州明教人等,还有起事投奔的好汉,以衢州朱言和越州仇道人为首。 方七佛大军到达越州已经五六日,但并未攻打,也未围城,那些原本帮源将领还好,但对面的本地豪杰却都有些忍耐不住。 朱言开口道:“元帅,如今已是兵临城下,各种工事准备完毕,再不攻打,只是空耗粮草,于军不利。” 方七佛看他一眼,道:“越州城防全无破绽,哪怕我等兵多,但强攻之下即便下得此处,也必然损失惨重。” 朱言皱了皱眉,他自方七佛南下打衢州时就投了过来,自然知道这位光明左使七佛子,行军稳重,概不冒险,便即住口不言。 那旁又有仇道人摸着胡须,一扬拂尘道:“元帅,即便不出兵攻城,总也要围绕起来,切断越州的来往消息和粮道才是,越州虽然城大,但不比杭州积累,只要围城,内里必慌,说不得便会开门投降。” 方七佛看向仇道人微微一笑,衢州朱言是明教的人,这仇道人可不是,乃越州本地绿林大匪,越州一带的绿林瓢把子,擅使双钩,武艺高强,性子暴戾。 他道:“仇将军此言有理,只是我瞧这越州水道众多,穿插无序,水门之外,杂乱不堪,与杭州地势不同,围城之事怕是行不通啊。” 仇道人闻言想了想,他乃本地人,自是知道越州地理特点,细一寻思,果真如此,不由心内暗叫一声惭愧,也不再言语。 这时又有人道:“可总这样停着也不是办法,我那军中兵卒还有老小困在城内,都着慌的很,想要早点打下越州,和家人团聚。” 方七佛瞅了瞅,这也是越州本地起事的好汉,他正待说话,不料再有一人哼道:“我手下可没有家眷在这城内,只想早日下了城池,杀了官吏士商,大秤分金,大盘分银!” 这却是明州那边投过来的绿林好汉,绰号小霸天褚猛,乃是一流高手,在明州沿海一带名气颇大。 方七佛道:“诸位不必着急,拿下越州只是早晚,我这里自有计策安排,到时会省却许多攻打折损。” 褚猛道:“方元帅,我管伱什么妙计,眼下就能打下越州,偏偏要驻军等待,也不知你等个鸟球,怕到时就算越州打下,里面的贪官富户也都跑空,金银也剩不下什么,哪里还有油水可捞?” 方七佛看他不逊,脸色沉了沉,微微阖上双眼,再不说话。 这时对面的石宝怒道:“我们怕什么?不还是想着将士性命珍贵,攻城要用人命去填,若能巧取,何必强夺?” 褚猛撇嘴道:“说得好听,恐到时就算取了城也落不下什么,有钱的都跑没了,只剩一座空城。” 石宝道:“我们明教行事,自以手下安危为先,哪能尽考虑些钱财得失!” 褚猛冷笑道:“没有好处,底下兄弟谁肯为你卖命?我看你们明教就是说得好听,做起事来银样蜡枪头,丝毫不顶用!” 石宝闻言大怒,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伸手指着褚猛道:“你敢辱我圣教?” 褚猛这时也觉得自家说话有些过分,但嘴上又不肯认错,只是道:“打又不肯打,就是说得厉害,你们要是不肯攻城,我自带手下兄弟去打越州,倒时别说拿了越州,落了你明教脸面。” 石宝这时已经怒气冲天:“辱我圣教,还要违反军命,褚猛你待怎地?” 褚猛是明州那边的绿林大豪,说一不二的人物,最听不得军令之事,哼了一声道:“我自家去打越州还不可以?” 石宝看方七佛坐在上方沉默不语,也不知这位左使作何想法,便道:“你打不打越州我不管,辱我圣的事教总要说清楚!” 褚猛闻言也火气上来,石宝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两浙也没甚名气,他坐镇明州,江湖之上哪个不敬?什么时候由得一个毛头小子指责,便嘿嘿道:“说都说了,又待如何?” “我!”石宝毕竟年轻,虽然激愤,但也不知如何是好,毕竟他不是元帅,无法施号法令,不由一时语塞。 这时那帅案后忽然传来个淡淡声音:“既然褚将军瞧不起我明教,那木某就领教一下褚将军的手段。” 众人闻言看去,见是方七佛身后一名戴着金色面具的大汉开口,这些时日他们也都知晓,这大汉唤作木双,乃是方七佛的贴身侍卫。 这木双正是林冲化名,他跟随方七佛南下,虽然大军陷了两座城池,但因为他一直在方七佛身边,并没有出手的机会,所以寸功未立,此刻看褚猛猖狂,不由心中一动,便开口邀战。 褚猛瞪向他冷笑道:“木侍卫想要挑战我吗?” 林冲道:“挑战谈不上,褚将军小觑我圣教,木某想领教一二。” 褚猛在浙东绿林地位极高,又是一流高手,对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木双丝毫不感兴趣,若是方七佛亲自出手,他倒不介意和对方较量一番。 他一脸蔑视,冷哼了一声,林冲瞧出他心思,不由激道:“莫非褚将军不擅枪棒,不敢和木某切磋?” 褚猛明知激将,但帐中众人都看过来,却也忍不住道:“区区无名之辈,不服来战!”说罢,径自起身走出了账外。 众人望向方七佛,见方七佛依旧阖眼不语,便都站起到外观看。 林冲抄了花枪,抬腿就走,后面忽然传来方七佛若有若无的声音:“圣教规第八。” 林冲闻言身子一凛,随后脚步加快,明教教规第八条,言语侮辱圣教者,死! 外面褚猛早提了口朴刀,看林冲出来,二话不说,便是一刀撩去。 他乃一流武艺,刀法精湛,便想一招半式就败掉林冲。 不料林冲花枪在手,崩、打、刺、挑、拨,使的仿若行云流水,但见那枪影翻滚如游龙,寒光吞吐似梅蕊,便是十几招下来,把褚猛杀出了一身冷汗。 褚猛这时心中惊诧,没想到方七佛的一个侍卫,竟然有如此武艺。 他也并非没有绝招,略一咬牙,便使出看家的本领斩马十八刀,这刀法乃是从小练到大的手段,一刀快似一刀,一刀比一刀沉猛。 林冲虽然之前占了上风,但在这十八刀下,不由接连后退,竟被对方逼出了几十步远。 可就在那第十八刀斩出,他仿佛退无可退之时,忽然身体侧倒,竟贴着地皮向后滑去,接着花枪飞云擎电一般,从自家腋下直刺而出,正中褚猛的胸口! 褚猛身子一下顿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神色,愣愣地瞅着林冲,半晌手上朴刀“哐当”一声跌落在地,胸前鲜血汩汩流出…… 两日之后,越州城明教内应放大火烧城,趁乱杀开城门,方腊军借机冲进城中,越州城破。 第344章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 第345章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 尽道隋亡为此河, 至今千里赖通波。 若无水殿龙舟事, 共禹论功不较多。 赵柽负手神舟甲板,眼望前方烟波浩渺,心内感叹。 隋炀帝杨广,一生黩武穷兵,暴戾凶残,好大喜功,唯我独尊。 他扬国威,计民生的好事做过,残暴荒淫的坏事也做过,作为一代帝王,万乘之尊,其功过极难评说。 但,终是亡了国,所以史笔之下,民间野传,贬自是远大于褒。 亡国之君四字,本就是个盖棺定论之词。 可即便这样,赵柽也不相信他修建大运河是为了看什么琼花。 琼花其实只有一株,在扬州后土庙内,乃是聚八仙花的异种,除了那一株,再无旁的琼花树。 不说隋时这株琼花树出现与否,就算是出现了,杨广想要观看,依他的性子怕是会直接派人将琼花树挪去洛阳,而不是费力去修什么运河。 杨广从来就不是一个怜花惜玉之人。 杨广与李二一样,天下未定之前都是掌兵之帅,统领大军,骋驰沙场。 隋灭南陈之时,杨广乃是三军主帅,这个时候他是去过扬州的。 南陈被灭后不久又发生叛乱,叛乱被平定后,隋文帝派杨广担任扬州总管,主理江南各地。 杨广也因此在扬州待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过得很是惬意逍遥,最重要的是这个时候,他和南方的世家大族多有接触。 隋文帝时,因为之前南北对立,所以建国后一直对南方大族采取打压策略,但杨广在做扬州总管这段时间,与这些世家大族接触,是行打压,还是收买,所言所行具体为何,却是没人知道。 但他既有称帝之心,那很多事情便不会依照文帝的想法去做,甚或很可能一直在拉拢这些南方门阀大族。 所以他继位之后,三下扬州,便是向南方世家大族示好,想要取得南方士族的支持。 隋末时的起义几乎都在北方发生,南方极少,也能从侧面证明这点,他很可能获得了南方士族的认可。 至于修建大运河,其实有一个最可能原因,那就是杨广为了躲开关陇集团的控制。 无论北魏,西魏,甚或北周,大权都被关陇集团掌握,出相入将,不仅掌握着政权,还掌握着军权。 北周末期的时候,关陇集团觉得北周新登基的周静帝年纪太小,无法保障自己的利益,于是他们找到了关陇集团中的杨坚,在他们的支持下,杨坚推翻了北周,建立了隋朝。 就是说,隋朝的建立也是因为关陇集团这些人的支持。 隋朝建立之后,关陇集团势力更加强大,军队和朝政都是这些人掌控,江南很多官职也是这些人担任。 杨广继位之后,关陇集团肯定不能像对待隋文帝一样对他,毕竟隋文帝的南北江山是打来的,杨广是继承的。 所以杨广和关陇集团之间的矛盾不可避免产生。 杨广是皇帝,性子又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必然要大权独揽。 但朝中上下到处都是关陇集团的人,他做任何事,都需要这些人的支持,如果这些人不同意,他可能什么事都做不成。 所以,他为了反抗,征高句丽,灭吐谷浑,开疆扩土。 又修建东都洛阳、完善科举,都是为了削弱关陇集团的影响,但效果其实不是很好,因为他没有自己的基本盘。 他待的京都长安就是人家关陇集团的老巢,军队大抵是人家掌控的,朝中大小官员也是人家的,所以他就想到了扬州,毕竟当年曾经在那里经营过,留了后手。 所以,借漕运之名,开水道通畅,为往返之利,开大运河,三下扬州。 他到了扬州后,可以说暂时摆脱了关陇集团的控制,且还可以在这里趁机拉拢南方世家大族,用这些人对抗关陇集团,从而做到大权在握,一但成功平衡,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就不需要再处处听从关陇集团了。 这应该是杨广修建大运河的主要目的。 杨广想摆脱关陇集团其实没有错,哪个皇帝都想大权独揽,但可惜的是时机并不成熟,因为关陇集团当时的实力非常强大,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和关陇集团对抗。 而且关陇集团的人也不傻,他们知道杨广想摆脱自己,所以人家也提前做了准备,选择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关陇集团内部的李渊,在这些人的支持下,李渊开始造反,最终推翻了隋朝,建立唐朝统一天下,而关陇集团又再次掌握了大权,一直到唐朝灭亡,春秋十国乱杀,关陇集团这些人才退出历史舞台。 赵柽站在甲板上思想着这一切,水风吹来,他发丝清扬,前方景色渐变,扬州已经到了……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几许年华,一生醉梦,半瘦西湖。 运河岸边,桃红柳绿,早有淮东的大小官员在翘首以待。 淮东路安抚使洪中孚、扬州府知府薛嗣昌、淮东路转运使、提点刑狱使、提举常平使、扬州通判、兵马都总管,大大小小不下二三百人。 洪中孚一身紫色官服,看见长空浩志宁远神舟,及那高高飘动的“秦”字大旗,心里终是松了口气。 洪中孚是神宗元丰二年的进士,一生在边境为官,熙河兰湟路,永兴军路,河东路,甚曾任过河北西路真定府帅,就是河北西路沿边经略安抚使,他虽是文官,但却戎马大半生。 本是对军事熟稔无比,甚么征战也曾在西北司空见惯,对方腊祸乱这种事情向不惶恐,但是……他的年纪实在太大了,他的精力已经操不起这种心了,他今年已经七十三岁。 洪中孚任淮南东路安抚使,是道君皇帝念他以往功绩,所以在他致仕之前,遣他来江淮膏腴之地做一任抚帅,然后回京养老,甚至他都没有兼任扬州知府。 可没想到或是他倒霉,或是他这一生就离不开兵事,去岁赶上淮西王庆造反,今年又遇到了两浙方腊称帝。 洪中孚心力憔悴,淮东一地的兵马,不能同西军相比,他虽不慌方腊造反,但也担忧方腊会打过来,毕竟以他的眼光,若他是方腊,必夺长江天险,随后图谋北上,至少也要打出个南北对峙的局面。 但如今赵柽来了就好,他不用再操心了,对这位秦王的军事能力他还是信得过的,去年赵柽同样宣抚两淮,虽然长驻了淮西,但从寿州走时,他倒是去拜见过一番,两人有过长谈,这位秦王问的几乎全是西北军事,见识颇为不凡。 会了众官之后,赵柽也没有说些其他,便是一路进了扬州城,果然风景如画,人物秀美,就是那些关于扬州的诗词都不能尽数描绘。 安抚司前方下了车,里面设宴,吃喝完毕,便论些浙西军事,商讨两淮对策,倒也没有旁的,大抵就是定下长江一线布下重兵,阻住方腊渡江之路后,再谋其它的战略。 商议完毕,赵柽移王驾到扬州南城琼花丽园歇息,这园极大,且由来已久,乃是隋时的江都宫改造,隋炀帝杨广为帝十几年间,每次下扬州都呆的时间极久,大部分就住在江都宫。 而且当年太祖皇帝混一南北时,后周的大将李重进不服,太祖皇帝亲自带兵来打,落下扬州后,也是住在这江都宫琼花丽园。 这园子算是皇家园林,所以平时只是维护,根本没人居住,里面各种东西齐全,风景也好,小桥流水,楼台殿阁,九曲通幽,可惜就是没有假山,原本在此处饰作假山的大石都被运去东京填补艮岳了,原地则留下一处处古怪而丑陋的空地。 赵柽看到这里也是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这花石之事,主意并非只打在了平民百姓身上,就是这皇家园林都不肯放过。 在园子内安置完毕后,他招来了碎玉楼白家三兄弟。 这白家三兄弟与丁家双蟹一样,都是两浙人氏,丁家双蟹是浙西秀州华庭县茉花村人,这白氏三兄弟籍贯却是在浙东婺州。 当年白家三兄弟祖上为了生计前往东京行商,却被人蒙骗,丢失全部货物和银钱,没办法只能仗着学过一些拳脚,在州桥一带靠卖艺吃饭。 那时的权知开封府事包拯,因为要办一件案子,亲自带人在外走访,至州桥附近发现了白家的先祖武艺不错,宁可街头卖艺求食,亦不肯仗着拳脚违法犯科,人品可见一斑,于是便招到府衙,给了个临时差事,自此在东京安顿下来。 再后来白家先祖立下了些功劳,便也正式成了衙门公人,随后也升了职务,便把家眷从婺州接过来,几代都在东京谋生。 转眼到白家三兄弟父亲这里,却因为一桩采花大案,私自剁了那淫贼,本来若是抓捕途中也没什么,可却是喝了酒去牢里卖疯,将那淫贼乱刀砍死,这却是惹了祸事,公职丢了不说,还要问罪,后来时任的权知开封府事为他开脱,这才只关了半年,就放回家中。 可从此非但再入不了衙门为差,便连子女都连累上,白家本来颇有些世袭公差的意思,但经此一事,下代也不许入衙门做事了。 白家三兄弟的父亲于是终日酗酒,一次夜里从酒肆回家,在门前的坎石上绊倒摔死,剩下孤儿寡娘四个艰难维生。 周处与白家是邻居,时常接济,后来三兄弟长大些周处便介绍给赵柽,本来依赵柽的面子,只要说句话,那三兄弟再入开封府也没有问题,但三兄弟说什么都不想再做差人,赵柽考验了他们的武艺人品后,便收在了碎玉楼中。 赵柽唤三兄弟过来,三人分别叫白傲、白霸、白战,他仔细对三人交待一番后,便派他们过长江,去往江宁府打探消息。 如果不出意外,赵楷会在江宁府驻扎,赵楷安抚两江,江南西路根本和两浙不搭界,他必是要去江南东路的首府江宁。 眼下赵柽刚到扬州,也不知道江宁那边情况,方腊有没有打过来,江宁是否失陷,毕竟隔着长江,军报较慢,需要派人仔细探察。 转眼到了第二天,这时赵柽军令已下,两淮的所有马步军队全部向沿江的和州、真州,扬州,泰州四地移近。 而战船也都被赵柽调动,在沿江一带不停巡逻,处处戒备,任何过江来往之人,都被仔细盘查,唯恐混进方腊的奸细。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赵柽自带人去江边巡视一圈,这样便是两天时间过去。 这日清晨,看旁来无事,赵柽起了王驾,带着赵元奴去看她小时过往地方。 赵元奴离开扬州时虽然只有七八岁,却早已记事,此刻不过十一二年间,许多地方景物并没有改变。 在去了大明寺,四望亭,瘦西湖看过二十四桥之后,又来到小秦淮河畔。 这小秦淮河乃是大运河的一条入城水路,就走扬州城内,一些水上人家便傍岸而住,靠吃运河航路为生。 王驾在这小秦淮河畔停下,前方长枪队一字排开,又有短刀队清散河边人等,血色先锋团夹路而列,赵柽和赵元奴走出车子。 此处算是河畔一块比较干净地方,前面沿着河岸不远,则盖了许多底矮棚房木窝,零零散散延伸出很远。 赵元奴站在河畔,先发呆地看了会儿河水,接着望向那些连绵的窝棚矮房,还有水面上漂浮的船舟,终于止不住泪流满面。 赵柽在旁看她一副神魂恍惚的模样,笑笑道:“要不……过去瞅瞅?” 赵元奴望着赵柽,又看眼前面房舍,低声道:“那处破烂脏乱,怕污了王爷的眼脚。” 赵柽摇头笑道:“东京市井内也不缺这等地方,本王亦是没有少去过,扬州风光独秀,般般种种都要瞧瞧才是。” 赵元奴轻咬朱唇,片刻才仿佛下定大决心,小声道:“王爷,那我……过去看一眼?” 赵柽负手向前,道:“走吧。” 赵元奴行了一礼:“劳累王爷了……” 赵柽点了点头,随后血色先锋团在前开路,向着那些沿岸的房屋木舍走去。 第345章 河畔人家 第346章 河畔人家 小秦淮河畔的房屋木舍,都是水上讨生人家所建。 水上人家和陆上人家不同,大部分都住在船里,只有自家没船,或者单靠运河上出苦力为生的,才在河边修建房屋。 这些屋舍多是简陋不堪,低矮粗鄙,院落内杂乱,各种工具和晾晒的衣物到处都是,有的还挂着破渔网、破斗笠蓑衣,看都是些无法再使用的物品,但却舍不得丢弃。 赵柽边走边观望这些院落,与东京不同,东京河岸的房屋因为冬天要抵御严寒,所以都厚实紧密,这里的房子却许多就是简单木板搭建,有的还四壁透光。 赵柽瞅了一眼赵元奴,看到她眼中浓浓的眷恋,不由心底微叹口气。 赵元奴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低头小声道:“奴家小时候便居住在此。” 赵柽点头笑道:“果然地理不同,风色便是迥异。” 此刻已是下午,寻常百姓家都是日里两食,许多院落燃起了炊烟,有一股特殊鲜香弥漫开来。 “这是在熬小鱼汤,奴家小时候……”说着,赵元奴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仔细观看之后,神色剧烈变化起来,身体轻轻颤抖。 赵柽见状知道这里肯定就是赵元奴的家了,冲旁使了个眼色,长枪队立刻上前围住小院,随后沈飞带人前去敲门。 其实这沿岸的人家,不少都瞧见了赵柽的王驾队伍,毕竟院墙低矮,有的甚或就是树木枝条圈围起来,一眼就可以到很远。 赵柽的车驾上方有红色华盖,绣云飞凤,两旁又有彩旗飘扬,前后更有长枪短刀仪列,就算河边人家再没见识,也知道来了大人物,车驾本就不是寻常人可以坐的,何况还有刀枪仪仗开路。 他们虽然未必认得华盖,但这看似大伞的东西,就算是知府大人出门都没有,哪能不晓得其间厉害,便不敢出门,只在院中偷看。 赵元奴停下这处和旁的院落并无太大区别,同样在燃炊做饭,做的正是赵元奴口中的小鱼汤。 一名肥胖妇人本来躲在土灶后面畏畏缩缩地向墙外偷看,却见那队伍竟然在自家外面停住,随后“呼啦”一声,被兵丁团团围住,不由惊慌起来,踉跄着向屋内跑去,边跑边喊:“他嗲嗲,祸事了,祸事了……” 沈飞在门前看到这情形有些无语,他们虽然持刀带枪,可若真的来抓人,又怎么会先行敲门?这婆娘也太没见识了吧! 赵柽摸了摸下巴,道:“直接进去吧。” 沈飞推了两下院门,打开后带人列下队伍,赵柽和赵元奴这才迈步进入院中。 瞅了眼露天灶上的小鱼汤,赵柽笑道:“倒是原汁原味的美食,也就在这河边才有。” 赵元奴有些犹豫地望向前面,就这时只见那房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个穿粗布衣服的赤脚男人,后面还跟着刚刚的胖婆娘。 两个不敢抬头,在灶那边“扑通”一声跪倒于地,男人叩头道:“大人,大人,草民那孽畜又犯了什么事情?竟劳大人亲来捉拿。” 赵柽瞅着这男人,又回头看向赵元奴,赵元奴自这男人出来后就躲去了他身后,此刻目光来望,颤抖着点了点头。 赵柽心里有数,便道:“甚么捉拿?” 男人闻言一愕,随后再叩头道:“大人不是来拿草民家那不争气的大郎吗?” 赵柽皱眉看向沈飞,沈飞立刻接口道:“你这人说话缠夹不清,你家大郎怎么了?” 男人闻言发觉有些不对,但又不敢不答,讷讷地道:“草民家的那个孽畜,偷了街上商铺钱财,去关扑店关扑,又打伤了关扑店伙计,衙里正在捉拿,公人已经来过几次,可实在不在家中,若是回来,草民一定前去报官,不敢隐瞒。” 沈飞道:“原来你家大郎有案在身,但我们却不是来捉拿的,只是在外面闻了鱼汤气味鲜美,才走进来看,却不料竟有这桩事。” 男人反应过来,他家大郎的案子虽然不小,但也就是两个扬州府差役过来询问,眼前这种场面绝对不可能是来捉人,这一看就是贵人出行才对,不由心头松了口气,壮着胆子道:“不知大人是……” 沈飞打断他道:“不该问的不要询问。” 男人和后面肥胖婆娘立刻伏头拄地,连呼罪过不敢。 赵柽这时道:“无妨,告予他知就是。” 沈飞这才道:“伱二个听好了,当朝秦王殿下安抚两淮,驻扎扬州,今日出巡,王驾落于你家,岂敢无礼?” 男子闻言大惊失色,口中不自觉地发出了“啊”声,整个人瑟瑟发抖起来。 后面的肥胖婆娘更是吓得身体都趴到了地上,吃了一嘴泥土,却动也不敢动上分毫。 “王,王驾千岁……草民不知王驾降临,还请恕草民大罪。”男人半生在运河之上打拼,总比婆娘多几分见地,勉强开口,又把头猛叩了起来。 “罢了罢了。”赵柽看着他额头已经青肿,淡淡道:“本王也不过一时闲情,看你这鱼汤熬的不错,才进来瞧瞧。” 男人闻言又叩了十几个头才敢停下,嗫嚅道:“渔家粗陋之物,不敢入王驾之眼,王驾,王驾……” 他倒是想让一让,可却不敢说出来,他虽然是底层小民,不知朝上事,也不知扬州府事,但却是知道秦王的。 去年王庆造反,淮西大乱,波及到了淮东不少地方,运河之上商船少了许多,扬州段的渡口河道,日里没有太多活计,许多水上人家无工可做,只能靠捞捕些鱼虾度日,那段日子他过得记忆犹新,后来就是朝廷派了秦王过来,平定了淮西乱事,这才恢复了正常生计。 所以淮东的这些平民百姓,就算不知道朝上别的王公将相,但对秦王却都是知道的。 赵柽道:“天生万物以养人,又何分粗鄙精细?本王瞧这鱼汤分明不错,倒是要尝尝,你们夫妻两个也莫舍不得,本王不会白吃你等食物。” 男人跪在地上心中顿时欢喜起来,后面婆娘也听出赵柽意思,便也是大喜,王爷要喝她家的鱼汤,又说了不白喝,那过后岂不是要赏赐? 两个此刻跪地一起道:“王驾但用,王驾但用。” 几名血色先锋团的护卫搬过来桌子凳子,又去屋内寻来碗箸汤匙,洗了又洗,涮了又涮。 赵元奴轻声道:“奴家给王爷盛汤。” 赵柽点了点头,看她上前盛了汤鱼,摆放桌上,其间不时看向男人,可惜男人不敢抬头,也没瞧见赵元奴样貌。 鱼汤摆放好后,赵柽先尝一口,果然鲜美,比当年在浔阳江边喝的强上许多,随后他看向地上男人问道:“家中几口?” 男人忙答:“回王驾千岁,共四口人,下面两个男郎。” 旁边赵元奴本在小口小口的喝汤,听到这里,匙勺一颤,泼在桌子半边。 赵柽又道:“说来听听。” 男子微微犹豫,似是不好说出口,接连吸了几口气才道:“王驾千岁,草民家大郎管教无方,犯了律条,眼下府衙正在捉拿……” 赵柽道:“这个刚才说过了,这大郎自小便是如此吗?” 男子唉了一声:“不怕王爷得知,打小娇生惯养,便养成了顽劣性子,是草民的罪过。” 赵柽闻言想了想,伸手招过一名侍卫道:“去扬州府看看,人若捕到了就带过来。” 侍卫离开,赵柽喝汤再问:“二郎呢?” 男人道:“回王驾,二郎在读书。” “读书?”赵柽点了点头,大宋极重教育,哪怕平民百姓,也都有读书的机会,水上人家虽然贫寒些,也并非不能踏入此门,穷文富武其实并非妄言。 “王驾,正是读书,读得还很好,应该快下学回来了。”男人说到这里,语气终于出现了一丝兴奋。 赵柽对此没有评论,只是慢慢将一碗鱼汤全都喝光,赵元奴去灶上又给他盛了一碗。 过了片刻,外面侍卫带进一名少年,却正是这家二郎,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脸色也苍白,显然被外面侍卫告知了赵柽的身份,进来就跪下行大礼。 赵柽让人把他拽起,询问了几句后,让他站去一边,不用跪着说话。 接着又过了半晌,两人将锅里的鱼汤几乎全部喝光,赵柽用丝帕擦了擦嘴,就看刚才派去扬州府的侍卫快步走进院中道:“王爷,府衙那边昨晚就捉到了人,属下带过来了。” 赵柽瞅一眼院门外,只见几名扬州府的差役正锁着一个人,那人年岁也不大,身穿囚服,头发被束起,此刻脸上虽然惶恐,但眉梢嘴角却隐隐露出一抹狠厉。 “卷供都也带来了吗?”赵柽问道。 后面扬州府的检法官急忙跑过来见礼,随后将口供之类呈给赵柽,赵柽看了后瞅一眼地上跪着的男人和婆娘:“念给他们听。” 两个虽然不敢抬头,但听了前方对话,又用眼角余光瞅院外,知道自家大郎已被抓住,可此刻哪敢有什么表现,只是听那检法官将口供和判词念完,垂着脑袋不声不语。 赵柽道:“你二人可听好了?” 男人回道:“王驾,草民听好了。” 赵柽道:“盗窃商户钱财,关扑输了暴起伤人,你们这做爹娘的可有疑义?” 两个哪里敢有半点疑义,这家中大郎从小是个什么脾性心知肚名,此种事情都不是头一次干,便道:“草民没有疑义。” 赵柽对外面道:“将人带过来吧!” 院外差役闻言,立刻将那犯法的大郎带进院内,这大郎虽然岁数不大,但显然在街边厮混惯了,有一副滚刀的脾气,哪怕看到眼前场面不同,也是挺胸不跪。 那几名差役瞧他硬来,心内叫苦,他们却是知晓赵柽身份的,唯恐被连累怪罪,便抄起手中的棒子打向腿弯处,大郎吃痛,开口骂道:“撮鸟,待某出来都小心些,某可知道尔等家在何处。” 赵柽皱了皱眉,瞅一眼旁边赵元奴,赵元奴低声道:“王爷不必管我,奴在扬州早就无家。” 赵柽又望向检法官,这检法官隶属提点刑狱司,各州县都有配属,专司责判,他心中揣摩到赵柽意思,忙道:“王爷,这罪囚判了四载。” 这时那差役又是几棍子下去,大郎心知自家不是什么重罪死罪,便不服卖狠,扭动间锁链将胳膊囚衣划破,露出两条花臂来。 赵柽瞅着他凶恶模样,忽地对那检法官道:“本王喝了这家的鱼汤,欠下人情,如今这家大郎犯法要判刑,你看此事如何是好?” 检法官哪怕干此行久了,算个玲珑人物,但此刻也不好答,毕竟他琢磨着赵柽不可能与这家有什么旁的关系,而当前这种司刑之事与喝鱼汤根本风马牛不相及,便含糊道:“一切都依王爷做主就是。” 赵柽笑了笑:“既然如此,我看就免了入狱吧。” 检法官哪里敢说什么,只是顺从道:“王爷明鉴,这罪……其实也不算大,可免,可免。” 地上跪着的男人和婆娘听到这话,不由激动起来,“砰砰”叩头道:“多谢王驾千岁开恩,多谢王驾千岁开恩。” 那胖婆娘这时慌忙对旁边大郎道:“儿啊,还不赶快谢过王驾千岁恩典。” 那大郎咔吧着双眼,此刻也弄清楚了前面坐着的是位王爷,可他乃是泼皮性子,没有自家爹妈那般谨慎恭敬,只是转着眼珠暗想,这什么王爷为何要开恩自己?如此开恩岂不是耽误了自家大事! 在泼皮混混里有种说法,叫做笼里开窍,说的是在外面如何浪荡厮混都不发财的,乃是脑袋瓜没有开窍,需要到大牢里蹲上几年,给自家开窍,出来后就会事事顺利,此种说法便在后世也一直流行。 他一心想着开窍,便也没有谢恩,只是跪在那里紧皱着眉头。 赵柽看着他笑道:“虽然牢狱不用蹲了,但此事传出去倒似本王枉顾律法,是以……些许责罚还是要有的。” 那大郎这话听得清楚,不由道:“你这王爷好生没道理,还是让我进牢去待上几载,责罚什么不用就是……” 他一出口,沈飞立刻抽刀喝道:“大胆,如何与王爷讲话!” 大郎看那刀寒光闪闪,这次终于有些害怕,便不言语,只是依旧梗着脖子。 赵柽道:“本王说话不能收回,责罚是一定要有的,来人,将这顽劣不知悔改之辈双腿打断,让他再也不能去街上厮混!” 两旁侍卫闻言便冲上前去,大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倒在地,随后一顿棍棒好打,将两条腿脚都打得粉碎。 大郎哪吃得了此种疼痛,便是疼得昏死了过去,双腿自此以后再也不可能站起。 赵柽这时抚掌笑道:“如此才好,可以老老实实呆在家中,孝敬父母,兄友弟恭,甚好,甚好!” 男人和胖婆娘见状几乎吓傻,刚才还说得好好的开恩不用坐监,怎么转头就一顿棍棒将人给打残了? 赵柽看向二人:“你夫妻抬起头来。” 两个此刻还在那顿棍棒的惊吓之中,哪敢有半个不字,急忙抬了头来看。 看二人举头,赵元奴的目光便落在男人久经风霜满是皱纹的脸上,男人一副茫然,虽然不敢直视,却也看到这王驾千岁身旁女眷的模样,是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赵元奴咬唇看了片刻,忽然低声道:“王爷,奴家失礼了。”随后忽地站起了身,肩膀颤抖着向院外跑去。 赵柽叹口气也站了起来,看着两人道:“说了不能白喝你们的鱼汤,赏一千两银子。” 男人和婆娘闻言更是傻掉,接连而来的变化,让两人脑袋早就有些不够用,直到沈飞和侍卫将银子放到他们面前,这才呆呆地叩头谢恩。 赵柽又瞅了眼旁边不知所措的小郎,伸手做出一个握笔的姿势,笑道:“记得好好读书。” 说罢,他负起手向院外走去。 片刻之后,赵柽走远,男人和婆娘才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那昏迷的大郎,还有白花花的银子,两人恍惚觉得做了一场大梦,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男人脸上依旧一片茫然,半天才似乎想起来些什么,低声道:“我看王驾身边的那位小娘子,有些像一个人。” 胖婆娘道:“他嗲嗲,像……像哪个?” 男人吸了口气,小声犹豫道:“我,我怎么瞧着有点像当年卖去东京的水娃呢……” 第346章 借刀杀人,挥军北上 第347章 借刀杀人,挥军北上 翌日,一大早赵柽就收到长江对岸传来的战报。 湖州失陷,方腊两路大军一前一后,直扑苏州。 童贯率领的西军已经赶到浙西,但根本来不及去夺回湖州,只能尾随方腊军去支援苏州。 赵柽心里纳闷,方腊竟没打沿江几处重镇,反而向东奔赴苏州! 随后他又查看江宁那边的消息,不由更加摸不着头脑,江宁附近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军情战况,甚至没有赵楷的消息。 难道赵楷走的如此之慢,至今还没有到达江宁吗? 赵柽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急忙派出碎玉楼卢、韩、徐、蒋四人,过江继续打探。 又隔一日,他与赵元奴前往扬州后土庙观看琼花有无开放,这后土庙内供奉的乃是后土圣母,又称后土娘娘。 后土圣母是华夏最古之祖,土地最尊之神,后土祠庙向来被称为海内祠庙之冠。 政和六年,道君皇帝封后土圣母为“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只”,享受同“昊天至尊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一样的仪礼规格。 易服到了庙中,只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两人先去了主殿上香,后土娘娘掌阴阳,育万物,被称为大地之母,不但管山岳土地变化及诸山神、地只和三山五岳大帝等大神,且还节制劫运之事。 上香完毕,两人便往主殿后面行走,琼花树就在庙深处的琼花观里。 一路走去,楼台堂阁,风景盎然,那琼花观外不少人在门外翘首,原是不能随意观看,需要恭敬香火。 赵元奴低声道:“小时曾来,从不要钱。” 赵柽笑了笑:“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江淮之地没甚么名花名草了,此处便愈显珍贵。” 花纲几乎把江淮之地的名花奇木全都起走,这琼花没有被朱勔挖出来运送东京,估计是怕寓意不好,毕竟民间流传的是隋炀帝看琼花亡国。 使了些银钱进了观中,过了一进殿,就看到好大一座花坛,足有三丈见方,里面一颗花树,枝干奇峋,形态清幽,满树琼银剔透,望去仿若置身琼宫雪殿。 这琼花其实此刻还未开放,那枝条上一簇簇都是花苞,但只是含苞待放就已如此惊艳,赵柽不由得点了点头。 “此刻有些早,再过个十来日估计才能开起来。”赵元奴有些惋惜地道。 赵柽微微一笑,这其实已经让他惊讶了,哪怕只是花苞,但看起来那么晶莹透彻,甚至有些虚幻,有些缥缈,看了还想看,让人久久不想离去。 琼花其实是聚八仙花的奇异变种,不同于其它花卉,不能用“朵”去描述,一簇琼花,由八朵五瓣大花围成一圈,簇拥着中间一团珍珠似的白色小花,开起来后,花大如盘,剔透若晶。 眼下虽然还未盛开,但却可以想象那种一树玉雪的场面。 赵柽想了想,忽地开口吟道: 莫把琼花比澹妆,谁似白霓裳。别样清幽,自然标格,莫近东墙。 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与凄凉。可怜遥夜,冷烟和月,疏影横窗。 他一首眼儿媚出口,立刻围上来许多人,扬州自古不少文人骚客,做琼花诗词的从不短缺,但此刻看向赵柽的目光却都流露出了震惊之色。 一名士子装束年轻人上前深深一礼:“这位兄台请了。” 赵柽浅浅回了个儒礼,那士子也不为怪,只急切开口道:“未知兄台这首词可是自家所作?” 赵柽摸了摸下巴,笑眯眯道:“此词非我所作,不敢冒人之美。” 士子更加着急:“还请问兄台,这是哪位大家的手填?” 赵柽瞅了眼赵元奴,赵元奴掩口轻笑,他亦笑道:“此乃当朝秦王信手填之,我在其旁,便是记得。” 士子立刻恍然道:“原是如此,就知乃出大家,没想到竟是秦王殿下。” 赵柽道:“此等小词,殿下日填三五首,不在话下。” 士子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秦王何等惊才绝艳,此等小令当是信手拈来……不过在下听闻秦王如今倡曲,为何又做词话?兄台既是秦王身边人,可知其中缘故?” 赵柽瞅他一眼,道:“秦王的曲可不都是散曲,更有全套戏台大曲,阁下可听说白发记?” 士子道:“自有耳闻,只是北方畅行,扬州倒从未上演。” 赵柽笑道:“可先买书读过,虽然书是大家张东厢所做,但里面套曲多数为秦王填写,通俗易懂,脍炙人口。” 士子思索道:“原来如此,兄台不说在下还不知那剧的曲子是秦王所写,不过城内也没有书铺售卖此书……这倒是奇怪了,兄台不说我倒还想不到,剧无处演也就罢了,怎么连书都没处卖?” 赵柽眼睛眯了眯,没有说话。 士子自言自语道:“看来要寄信给东京的同窗,让他从那边派急脚送过来几本,一饱眼福。” 他说着又冲赵柽一礼:“多谢兄台指点。” 赵柽还礼道:“阁下太过客气。” 随后他和赵元奴向外走去,神色间露出了一丝讥诮,白发记虽然在北方如火如荼,但在江淮之地,却是连书都没得看。 他在京之时,曾经三嘱书商,往南刊印,几家书商也都依命去做,甚至回话说江南浙淮等地,供不应求,卖的甚至比东京还好,可眼下一看,却根本没有售卖,这边的人没看过白发记的话本。 可书商当时却说都卖了出去,这边士子又说没有卖过,那书去了哪里? 赵柽此刻心中明白,定然是这江淮的士族,不许白发记上市销售。 估计书一到这里,当地士族就要首先过目,看了不妥,便一股脑都收买了去,或者堆压起来,或者就找地方焚毁,不让其出现在市上。 而书商还以为全卖出去了,却不知根本一册都没有流通。 赵柽觉得自家之前所想太过简单,地方士族居然连话本这种民间消遣的东西都把控了,可见力量之大,盘错之深。 不过他倒也不着急,眼下不就有人在帮他解决吗? 方腊杀贪官污吏,杀士族豪绅,到时候将这江淮两浙杀的一片清净,便也就消停了。 方腊自然是要平,但也得等他杀完了再说,赵柽可没想过主动去协助童贯平方腊,他只要守住长江就够了,至于最后摘果子的时候再出手也不迟。 江南士族势力庞大,若不用暴力手段推翻,别的办法根本没用,方腊这一次起事,让他们伤筋动骨,元气大损,没有些年根本缓不过来。 这些士族平日连朝廷都不放在眼中,几次变法盐茶铁最终都失败,朝上有多少官员就是江南大族出身,与江南士绅利益绑在一起,稍稍联合起来使些绊子,朝廷的法令或实行不下去,或下面给改得面目全非。 似是对书商使用的手段,都是这类的偷梁换柱、李代桃僵,往往让人许久不能觉察,觉察了也难以着手处理。 若是有可能,赵柽甚至想暗中推波助澜一番,借方腊的刀多杀些人才是! 一路思索回了琼花丽园,就在傍晚的时候,忽然白家老大白傲归来。 赵柽急忙将他叫去密室询问,原是到了江宁后,白傲看此处平静并无军事,就将两个弟弟留下继续探查,他独自一人往南而去,没几日倒得了桩大消息,这才急忙赶回来禀报。 “你是说……郓王跑去了江南西路的首府洪州驻扎?” “王爷,正是如此,郓王带的军队压根就没有走江东路,而是从淮西直接下了江西,一头扎进了洪州再没出来。” 赵柽顿时无语,赵楷和方腊这一对卧龙凤雏,一个没有北上直取江宁府天险,一个没有驻军江宁府军事要地,两个居然谁都没去江宁! 赵楷是把整个江南东路都让了出来,看来是打算死守江西,不过江西有鄱阳湖挡在洪州前面,大抵方腊不会往那边打,毕竟江西的战略意义不如两浙两淮。 可如此大好的时机,赵柽又岂会放过? 赵楷不去江宁府,他去! 他只要占住江宁府,进可攻两江两浙,退可守长江天险,两淮北岸,只要在此处用心经营,那对上方腊便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他虽然宣抚两淮,可不代表就要一直在两淮呆着,他是奉命南下讨贼的,哪怕按照宣抚制置之规,不权两江军政,但战事一开,还有权急之说,特殊时候也是能调动兵马的。 占住江宁,方腊不来,他就谨慎经营等待最后摘桃子,方腊若来,就给他迎头暴击,将他驱赶回去,好比圈内养豚,就让他在江南横冲直撞一番,将官绅士族狠狠祸害后,再行剿灭! 赵柽琢磨半晌,随即招来姚平仲,折可存,王禀,卢俊义,张宪几个。 随后商议到午夜,最后定下卢俊义总领两淮军坐镇后方,遏制长江天险,赵柽则带着其余几人,领三万京畿兵过长江,前往江宁府! 第二天一早,长江岸边,赵柽冲卢俊义拱手笑道:“两淮就交付师兄了!” 卢俊义一礼到地:“王爷放心,有俊义在,断不让贼军踏上北岸半步,义在淮在,淮失义亡!” 赵柽点了点头,再不赘言,直接上了长空浩志宁远神舟。 神舟破浪,带着后面几艘大型战船先到对岸,接着本属两淮的几十艘战船开始运送军丁,足足大半天的时间,才将三万禁军都运去了对面。 这么大动静,江宁府那边早得到了消息,江南东路安抚使、知江宁的王汉之便有些迷糊,他之前接到圣旨,知道秦王、郓王还有枢密使童贯,各领两路军政,下江南讨贼,可是原本两江的郓王没来,两淮的秦王却过了长江,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虽然想不出其中原因,却还是带人去接,毕竟他原本还犯愁方腊若真打过来该如何应对,现在好了,有秦王的三万禁军,加上江宁的高城厚墙,就算方腊军马再多,怕是也难攻破城池。 赵柽一进江宁,就开始整备军马,把原本王汉之从数州之地调过来守城的两三万混杂兵等,直接挑出来两万,编进中军,自此,麾下共计五万兵马。 随后,他也不管王汉之的想法,直接经营起江南东路来,反正这边的军事已经掌控,赵楷躲在江西也不过来。 而王汉之年岁不小,并不比洪中孚短上多少,且他身有隐疾,几次递了致仕折子,却都被驳回,在后世记载,他于方腊之乱结束的次年以病请致仕获准,再一年即病死,还没有洪中孚命长。 他自家知道病体,便也乐得不管,一心只在府中养病,不但军事,便将政事亦都交了出去。 赵柽算是整体接下了江宁,比扬州还要彻底,随后又整顿润州镇江府和太平州两镇,将这一带沿江之地牢牢掌控起来。 随后几日,前方军情急报不断,苏州一地已经鏖战多日,但童贯始终没有彻底驱除方腊大军,一时间战事在苏、秀两州之间胶着起来…… 却说方七佛的南路军,在陷了越州之后,一路向下打去,便是把明州和台州也都拿下,如此浙东路已经下了五州之地,只有南边的处州、温州尚在大宋朝廷手中,正当方七佛厉兵秣马,准备拿下整个浙东,建下圣朝首功之时,忽然北边方腊战报接踵而来。 台州城内,方七佛看着帅案上一叠战报,眉头皱起,一声长叹。 林冲在旁观他神色忧虑,不由问道:“元帅何事伤神?” 方七佛看了他眼,道:“圣公大军下了杭州后,没有直击江宁,而是东进去打湖州、苏州,如今在苏州与童贯带领的西军对峙,情形并不算好。” 林冲带着面具,看不到其内神色:“元帅,拿不下苏州吗?” 方七佛摇头道:“并不是拿不拿得下苏州,而是应该先下江宁等沿江重镇,也不知圣公作何打算,竟然先去打了苏州。” 林冲不语,半晌方七佛又道:“苏州一地没有纵深,战事拖沓下去于圣军不利,看来……是到回军的时候了!” 林冲忙道:“元帅,还有两地就陷下整个浙东了。” 方七佛摇头:“不能再等了,明日我就带大军北返,这台州就交于林兄镇守!” 林冲急忙站起:“元帅,冲有何能,胆敢镇抚一州?” 方七佛看他,缓缓道:“我信林兄,以林兄的才智武艺,镇守台州大可无虞!” 林冲看方七佛语气坚决,便是礼道:“林冲愧受,敢不为圣朝效死!” 方七佛点了点头:“明早我便带大军北上,会一会这赵宋的援军。” 林冲道:“元帅可是要去苏州支援圣公?” 方七佛沉默片刻,摇头道:“本帅暂不去苏州,本帅要北上浙东,去下那长江重镇……江宁府!” 第347章 忽有狂徒夜磨刀 第348章 忽有狂徒夜磨刀 江宁。 数朝京会,史之名都,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自六朝始,从金陵到建康再到江宁,这座长江旁的巍巍大城,不仅是江南最雄城,甚至曾一度成为过天下第一大城。 从楚威王于石头城筑金陵邑,到孙权建都,到衣冠南渡,六朝金粉,聚古来兴衰之事,曰天下繁盛文枢。 即便是在如今的大宋,东京庞大无堪,无论城池人口,还是规模都乃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但江宁也是只差于东京的存在,旁城无法相比。 赵柽此刻正坐在秦淮河的画舫之上,他身前摆了一张精巧的檀木小桌,上面有一壶酒,几色糕点,他慢慢地饮酒,慢慢地吃着点心,细品着前方歌伎唱的清水调子。 昨日他检视了一圈江宁城防,哪怕护城河后方,都加挖两条壕沟,各种拒马、鹿角、蒺藜、荆刺,几乎遍布城下,甚至水门处也各增了木栅铁闸。 至于城头之上,除了寻常的滚木擂石,青油石灰外,更是不缺重器。 江宁这种城池,自古至今,历朝历代积攒的守城防器无数,就算是赵柽查视之时都不由被震惊了一下,估计除了东京开封府,任何别处城池都没有如此之多的防器。 而且有一些东西根本不是本朝所有,也不知都是哪一个朝代留下,甚至连名都叫不出。 赵柽震惊过后,便是沉默,这江宁备下的许许多多东西根本都没用过,因为作为古来多朝的都城,很多时候敌军打到了此处,便也就宣告河山破碎,大厦将倾了。 不少朝国都是直接降了,所有的准备都没有派上用场。 除了这些防器之外,本朝的各种重弩,重炮亦是极多。 四城十三门之上,各都准备了床子弩和大型手弩,另外还有重炮。 这个炮不是火炮,历史上最早的火炮是南宋时才出现,明时才大举应用。 眼下这个炮,乃是特殊的投石机,极尽机扩杠杆之精妙,可以将石头打出很远,居高临下之时,威力更大。 江宁城人口仅次东京,绝对不缺守城的力量,而且作为江南最大城,军政中心之地,粮草更是无计其数,水源也绝对不缺。 江宁是曾经的王城,与东京一样,有着内外城之分,如今又做了充分准备,赵柽绝对不信这种城池会在短时间被攻破。 其实东京也一样,想要从外打破是极其难的,不说这种王都,就算是一些要塞重镇,只要指挥得当,那么短时间破城都基本不可能。 后世金兵南下之时,王禀熬守太原,足足守了二百五十余日,若不是城中断粮,还能继续守下去。 可见这种城池倘若简单破掉,都是内里出现问题,或者从内部首先瓦解了,不然哪能就随便丢失。 只是…… 赵柽饮了一杯酒,听着歌伎清水歌调心中暗想,方腊在外面倒是痛快好杀,说不得已攒下金银无数,自家坐镇这江宁繁华之地,却只能望之兴叹,若不配合方腊一起杀杀,总感觉有些不太合适。 可江宁平静,要如何杀? 江宁和杭州都是江南士族云集之所,方腊杀了杭州,他怎么也要杀杀江宁。 当时杭州的许多人可都是跑来了江宁,如今江宁的各方豪族世家汇集,倘真杀起来,可要比杭州过瘾得多。 但,眼下真的没有借口打杀,寻常借口朝廷不行,他也不行,只有趁乱,兵荒马乱才杀得,不过方腊这圣公居然去打苏州,不来打江宁,也实在是让他内心不解。 赵柽叹了口气,再饮一杯酒。 整个城防事宜他都交给了王禀,他给王禀要来了两淮宣抚司都统制的职务,名义上是和西军都统制刘延庆平级的。 带来的几个人里,若说谁对朝廷最忠心,那肯定是王禀无疑。 按照正常的轨迹发展下去,征讨方腊后没过多久,童贯便率领西军疲劳之师前往北方配合女真攻辽,王禀随去出征,接着十几万大军败于白沟。 随后宣和七年,女真攻宋,童贯弃太原还京,撇下王禀为兵马副都总管,统领宣抚司兵守太原,靖康元年九月,守太原二百五十余日,军民断粮,城池陷落,王禀犹率疲兵巷战,身中数十枪后,投河而亡。 这绝对是大宋一等一的忠臣,是大宋武将标榜青史的典范,所谓后来的中兴四将,南宋七王,不说功过成就,单论这份家国忠义,除了少数三两个之外,剩下的未必就及得上王禀。 将守城事宜交给王禀,赵柽是一万个放心,不过可惜的是王禀忠于的是朝廷,而不是他秦王。 剩下的姚平仲和卢俊义自然是忠于他的,姚平仲上了贼船,彻底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卢俊义也没的说,乃真大师兄也。 至于折可存这个人却不好讲了,虽然在军事方面有天才,但毕竟他死的较早,后来折可求被金兵用家眷威胁投降时,他已经去世了。 赵柽不知不觉间把一壶酒全部喝光,看着前方歌伎,淡淡地道:“唱泊秦淮!” 站在一旁的姚平仲顿时嘴巴一咧,心说王爷,此刻唱这个不太合适吧? 前方歌伎也是个个大惊,太平时候唱唱这首倒还好,如今江南大乱,怎么能唱这词呢? 但没人敢反对,也没人敢劝说,歌伎们脸色苍白地唱起了这首杜牧的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听完之后,赵柽冷笑一声,令画舫靠岸,随后起身负手上岸。 只是几个时辰之后,秦王在画舫之上的一切事情,甚至包括其间种种表情动作,便落在纸张字面,摆放到了此刻江宁各大士族族长的案头桌上…… 夜色渐渐垂幕,赵柽在宣抚司内给道君皇帝写奏折,他的折子可以直接走侍卫亲军司,不经中书门下,能直递宫中。 折子上自然是夸大江南乱象,什么尸横遍野,饿殍载道,哀鸿千里,血流成河,白骨露于野,总之,怎么悲惨怎么写,怎么吓人怎么写。 越严重越好! 就是要吓道君皇帝个坐立不安,心神不宁,夜晚难寐。 他知道童贯和赵楷也会这样写,甚至可能比他写的还可怕,大家无论朝上怎么不和,但在吓唬皇帝这事儿上却肯定会无比默契。 初出事之时须瞒着藏着,到来之时须唬大其词,平事之后要说辛苦艰难。 自古以来做官皆如此,只是瞒着椅子上那位,或许有些精明的心中也知道臣子骗他、吓他,但此乃是阳谋,只要最后胜利了,椅子上这位也是没辙。 他写到最后,笔锋一转,言道郓王领兵驻去了江西洪州,整个江南东路都空给了贼军,长江天险彼岸无人镇守,一但贼军占据长江南岸,甚或打过长江,兵锋便会直指京畿,后果不堪设想。 是以,事急从权,带兵南渡,驻扎江宁,誓要将贼军阻在长江以南,不得踏过江水半步。 写完之后,赵柽吹干墨迹,笑了笑,赵楷肯定会上奏折弹劾他跑到江宁去权兵事,他就稍微解释一下,这是为了大宋,为了朝廷着想,不然你郓王不守江东,方腊打过长江,再打去京畿,你郓王的罪过可就大了。 就在他放下笔后,外面张宪忽然来报,说江宁城外有人叫门。 这个时辰,江宁的城门刚刚关闭,而张宪一直在王禀手下,就直接住去了城头,不过能让张宪过来询问的,肯定这叫城之人非同寻常。 “王爷,是杜壆过来了,正在城下!”张宪道。 赵柽闻言顿时大喜,当日他潜进王庆军中后,与杜壆交好,后来宗泽设计生擒了杜壆,平定王庆后他本想就地招揽,但杜壆脸皮薄不好意思直接投降,赵柽就放了杜壆离开。 这次出征之前,他琢磨手下实在是缺少大将,就让人给杜壆送了封信,包括山东武松那边,让两人过来帮忙。 武松那里因为一直在照顾武大,武大被西门庆踹出了暗伤,怕是一生难好,也做不得工,需要有人照料在旁,所以没过来麾下。 赵柽此刻听了张宪报告,便下令放杜壆入城,带来司内。 杜壆武艺高强,尤其马战,可说和卢俊义不相上下,方腊手下虽然高手众多,但马上长兵的争斗,并没有谁能超过卢俊义和杜壆的。 统兵打仗,马战的重要性远远高过步战,马战高手就是战场上的一面旗子,冲锋陷阵,军前斗将,可以视为两军交战的标志,高强者可以鼓舞士气,引导战争走向胜利。 虽然已知方腊那边的汪老佛和陈箍桶是宗师,但即便宗师,单打独斗能胜过杜壆,但真正到战阵之内,马上交战,作用不一定比杜壆和卢俊义强,甚可能还不如他二人。 这就是个人武力和战场大势的区别。 半晌之后,张宪引杜壆前来,还未进门赵柽便迎了过去,拉着杜壆的手道:“垄坚可真是想煞本王了,这次来了莫再离开,就算想走本王也定然不允。” 杜壆生得丑陋凶猛,但脸皮却极薄,一看赵柽如此礼贤下士,不由大脸涨得通红,忙“扑通”一声拜倒在地:“杜壆谢王爷知遇之恩,活命之情,恨不能肝脑涂地报答。” 赵柽把他拽起来,让张宪搬过椅子,各自坐下聊了会儿家常,便让人准备好酒宴,直喝到月上柳梢后方自罢休。 又过一日,武松也来,赵柽再次摆酒接风,武松与杜壆不同,并没有之前的对立之事,从去东京打擂开始,赵柽都是一步步施以恩惠,尤其在武大之事上,可以说赵柽救了武大的性命,虽然武松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赵柽怎么知道那药不能喝,但并不耽误他一颗效死之心。 赵柽握着武松的手,观看他坚毅果敢的面容,摇头道:“二郎啊,这次平完贼寇,就将乃兄接去东京吧,在本王身边总好过山东无人提携照顾。” 武松倒头便拜:“全听王爷吩咐。” 赵柽扶他起来:“如此甚好,甚好!” 转眼又过了两天,赵柽忽然接到自南面宣州而来的紧急军情,一看之下不由神色大变。 战报写的分明,竟是发现了方腊贼军正在歙州集结,有向宣州方向而来的意图。 本来宣州以为是歙州驻扎的贼军打算骚扰,后来发现不对,竟是黑压压不知多少军兵,恐怕数万都有,这才急忙往江宁送信。 赵柽拿着战报脸色变幻不定,方腊主力在苏州与童贯胶着,断然不可能说跑就跑过来,就是路线也不对。 而歙州里面顶多也就驻着几千贼兵,战报上说恐有数万之多,那就不可能是歙州原本的贼军,可除了这些,还哪里来人? 赵柽心中思索,难道是南下的方七佛回返?可他回返不去苏州支援方腊,却跑来这边干什么……莫非想要攻击江宁,抢占长江天险不成? 赵柽深深吸了口气,这却是极有可能,从战报上看除了方七佛的南路大军,旁人不可能有如此多兵马,而宣州后方就是江宁,方七佛直奔宣州,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想要进攻江宁! 赵柽想到此处微微眯眼,心中有些兴奋起来,来吧,不怕你来,就怕伱不来! 就算方七佛兵马再多,想要打下江宁也绝无可能,何况贼军里有不少都是平民百姓,并无太大战力。 而他却可以借此来干一件大事,一件天大的事情! 坐在椅子上沉吟半晌,赵柽唤来了姚平仲,然后让姚平仲将门关好,淡淡问道:“姚旗使,最近可读经义,可拜明尊?” 姚平仲闻言顿时一愣,心说王爷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眼下就是带兵来打中原明教的,还读什么经义,拜什么明尊啊,就算是想拜,江宁城也得有明尊像才行啊。 他摇着脑袋道:“属下……没有。” 赵柽皱眉道:“这就不好了,你身为圣教掌旗使,怎可不读经义拜明尊呢,你不虔诚啊!” “啊?!”姚平仲心想这要咋虔诚啊,那边打着,这边还拜,说这是虔诚也没人信啊,就算明尊他老人家知道了也不会相信啊。 赵柽道:“是身边没有明尊的圣像吧?这个好办,庐州你也见过圣像模样,最不济绿柳庄里还有一尊,虽然仿得不太像,但你也是常见,照着去做几个不难吧?” 姚平仲搔了搔头,什么叫照着去做几个……王爷你这都不是不虔诚了,是大不敬啊,他忙道:“不难,不难。” 赵柽点头:“这次从东京出来,下面的教徒带过多少?” 姚平仲道:“除了留几个人守着庄子,能带的几乎都带过来了,眼下军中大概有七八百人模样。” 赵柽想了想,七八百人已经足够了,本来东京共有千来人教徒,但剩下都是殿前司那边的,没法带到自家军中。 他道:“姚旗使,本王有一件大事与你去办!” 姚平仲纳闷道:“王爷何事吩咐?” 赵柽微微一笑:“做好了明尊像,你就……” 片刻之后,姚平仲瞪着一双大眼,脸色惨白,嘴唇不住颤抖,饶是他胆大包天,此刻也差点一屁股坐去地上。 “姚旗使可记住了?”赵柽眯眼问道。 “记住了,记住了。”姚平仲点头如小鸡吃米,能不记住吗?这是要捅破天的大事啊,这可是要震动天下的啊! “记住了就出去准备吧!”赵柽点头道:“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不要想着什么半夜骑骡子跑路之事。” 姚平仲垮着脸心想,这怎么总想着他要跑路呢,他虽然在关中老家养了匹小青骡,可并没有带来京城啊,何况王爷又是从哪里知道他养骡子的? “属下省得!”他此刻出了一身冷汗,实在是赵柽所说之事太过惊人。 赵柽摆了摆手,看着姚平仲走出门外,又是一阵沉思。 第二日,宣州方面再次传来军报,这次确定了来军乃是方七佛的队伍,至于人数约莫有十几万之众,宣州知州言恐难抵御,请求江宁支援。 赵柽给他回复,命其将宣州城内的军队全部撤离,放弃此城,但却没让他往来江宁,而是命他带兵前去太平州,与太平州合军固守。 至于江宁,在接到宣州军报的同时,赵柽便下了一道死令,关闭江宁四城十三门,就连水门都一齐闭上。 不许任何人进入,也不许任何人出城! 若有违令,杀无赦! 第348章 士族 第349章 士族 就在赵柽接到宣州战报的时候,有数封长短信函,进入到了江宁各大士族族长手中。 这些世家大族有的是江宁本地门户,有的则来自杭州、苏州、越州等其它地方,都是在方腊军攻城之前逃来的江宁。 江宁乃是江南第一大城,也是江南的文枢中心,金粉交织汇聚之地。 江南的士族想要避祸,首选就是江宁,因为江宁不但城大广深,相较别处更加安全,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此地都有多年经营,消息灵验,人脉通达,可以影响官府,左右政令,乃至进退有度,如何也不至于陷入贼手。 所以他们一收到外面传过来的信报,立刻便聚会一起,开始商量对策。 信上内容和赵柽收到的军情仿佛,方七佛十几万大军北上,逼近宣州。 这些人讨论完毕,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贼军打宣州乃是在扫平障碍,真正的目的是江宁。 这个结论出来后,个个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那些江宁本地的士族。 这些士族许多是五代十国春秋乱世里,没被杀绝的门阀余脉,世家门阀向来布局长远,生命力强大,一但天下太平,便一步步卷土重来。 所谓: 纷纷五代乱离间, 一旦云开复见天。 草木百年新雨露, 车书万里旧江山。 一朝天下太平,再度锦衣簪缨,另一部分新兴的名门高第,与这些老古世家余脉联姻,成为新的士族集团。 父子宰相、兄弟宰相、三世宰相、四世执政,这些个名门世家,掌控了南北大部分民生命脉。 人还是那些人,只不过换了个称呼,换了个叫法。 舒州王氏、华阳范氏,仙游蔡氏,相州韩家,江右曾氏,临川王氏,寿州吕氏,吴郡范氏,大名范氏,蓝四吕氏,四明袁家,歙州祝氏……数不胜数,不胜枚举。 拿民间广为流传的河东狮吼典故举例,当中的主人公叫陈季常,他的父亲乃大名鼎鼎陈希亮。 为何是大名鼎鼎? 宋史记载,陈希亮幼孤好学,年十六,将从师。其兄难之,使治钱息三十余万,希亮悉召取钱者,焚其券而去。 陈希亮自幼好学,但父母早亡,跟随他哥哥生活,十六岁时,他决定游学拜师,他哥哥性格偏狭,想趁机侵吞了父母临终前分给他的家产,所以只将乡邻佃仆们向陈家借款的账单共三十多万贯交给他,算是分家,而陈希亮却将欠账人全部找来,当面将帐单全部烧掉,然后外出求学。 陈希亮后来也做到一路转运漕帅,但不说他官声官望如何,只说他少年时外出求学前,烧掉的钱息共三十余万,这里的三十余万,乃是三十余万贯。 这在大宋初期几乎是一笔天文数字了,那时的铜钱与银兑换比例大概一比一,大宋一年军费约莫三千多万两。 这些钱相当于宋初一年军费的百分之一,这么多钱说不要就不要,账目欠条说烧就烧了,可见陈希亮家世如何。 但就算陈季常出身这样的家庭,却依旧怕老婆怕得要死,但他怕的真是老婆吗? 他老婆姓柳,这个典故叫河东狮吼,正因为他老婆出身河东柳氏,世代门阀,千载世家。 他怕的是柳氏身后的家族,并非怕的老婆。 而陈希亮有一个孙子叫做陈舜俞,也是一代名臣,这人娶了个老婆是范仲淹的女儿,范仲淹的家族乃是一门三相,两个儿子都是宰相。 这陈舜俞生有一子叫做陈与义,后来绍兴年间时,也做了参知政事。 宰相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这就是士族,而且还是新兴的士族,但同时与那些千年门阀交互联姻,混成一体,把持着大宋种种权柄。 眼下,这些江南的士族看到信上内容,便立刻判断出贼军要打江宁,一番讨论之后,大部分都决定马上撤离,或去洪州,或北渡长江前往扬州。 一小部分却不想走,不想走的这些都是在江宁经营数百年,土地铺面不计其数,一时难以割舍,也觉得依江宁大城,不可能被贼军攻破。 但这时立刻有人跳出来,直接用杭州城破说话,便动摇了这小部分人的心思,便也开始下令收拾金银细软,能带走的全带走,带不走的挖地窖埋了,至于土地铺面暂时舍弃,待将来再说。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消息却把他们惊得呆若木鸡,江宁忽然闭城了! 不是那种关一半开一半的象征性闭城,也不是暂时关闭,明天再打开。 而是四城十三门全部闭死,里面用青石条堵上,就连水门都封死了。 街上贴出宣抚司的通告,贼军北上,为防江宁有失,即日起彻底关城,任何人不得进出,有强行闯门者,一律视为通贼,杀无赦! 这还了得,得知这个消息后,士族之中仿佛炸开了锅一般,宣州距离江宁还有一段路程,眼下根本就没有兵临城下,这关门不让走是什么意思? 这些江南士族的族长里,不乏曾经致仕的朝臣官员,有的甚至在东京为官时认得赵柽,见状就要直接去宣抚司找他理论。 不过他们最后一商议,这事儿还是须得谨慎,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赵柽的具体心思,说不定只是做做样子,他们这些人如果真的要走,赵柽还能拦着不让吗? 于是选出了三个代表,两个曾经做过京官,另一个也是当地巨族。 三人去宣抚司求见赵柽,却被告知秦王此刻正在城头布防,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三个里年龄最小的也有六十八了,虽然依着身份就算是去城上找,怕也没人好拦,但江宁城纵深极广,折腾到外城再爬上去,三人都觉得会吃不消,但又不想就这么无功而返,便去找王汉之。 王汉之虽然在府内养病,但赵柽几日来的折腾都被人报了过来,初时看赵柽加固城防,修建工事,盘查往来,心中还叫好,觉得这位秦王殿下不愧是文韬武略,去岁平定淮西乱事绝非运气,而是有真本领。 但今日知道了贼军北上,赵柽忽然下令闭死城门,不由大吃一惊,心中叫苦连天。 王汉之并非不相信赵柽能守住江宁,而是此刻江宁城内,大半江南士族汇聚,他知道这些人都是不肯冒半点险的,本来有一些就是从别处避乱过来,此刻贼军往这里打,这些人哪里肯留,断然还是要走的。 可他看赵柽告示上写得决绝,似乎全没有考虑这些士族是走是留的事情,便开始担心起来。 他不知赵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唯恐城中士族闹事,这些人要是闹起来绝非小事,每个人身后都代表着一个势力,大大小小,遍布朝堂天下,就算他是一路封疆大吏也绝对惹不起。 三个士族代表在府外求见,他急忙将人请了进去,见却都认得,为首的老者乃是曾任签书枢密院事、观文殿大学士的王从英,这人致仕前的官职比他都大,而且这王从英的族内现在还有人在做京官,地方上也有知府州一地的晚辈,他见了也要尊称一声老大人。 王汉之硬着头皮给三个上了茶,然后装做不知闭城之事,开口询问三人此来何故。 三人哪里不晓得他在装糊涂,只是他们也不好点破,便直接说了宣抚司告示和闭城的事情。 王汉之沉吟道:“这事我却是不知,此刻秦王做主,诸位想要出城还须找秦王商议。” 三人见他推脱,便纷纷冷笑,王从英道:“秦王眼下身在城上,老朽年迈,上不得城,不来找王大人还能找谁?” 王汉之闻言腹诽,他的暗疾最怕折腾,难道他就上得城头?只是眼下不能开罪这些人,只得赔笑道:“不然等秦王下城后,三位再去寻找?” 王从英捻了一把花白胡须,道:“找是一定要找的,就不知秦王何时下城,那告示上说得分明,任谁都不能出入,但我等却定是要离开江宁的,王大人于此事上不能置身事外,还须做个章程,秦王那边也要一起前往说明。” 王汉之闻言暗暗叫苦,这是要把他也拉下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弄不好两边都得罪!他心思飞转,笑道:“此事容易,老大人令每族中选出个牵头的来,我这边等待秦王回司叙说,到时诸位一起过去和秦王请令就是。” 王从英闻言有些犹豫,他做了多年朝官,虽然此刻年老,却还不至于糊涂,皱眉道:“每族都选个牵头之人,怕不要有百十来号,恐秦王会不喜吧?” 王汉之闻言心中冷笑,你还知道秦王不喜?不喜就都在城里老实呆着就是,这么着急出城,莫非不相信秦王能守住江宁?秦王会喜吗! 他揉了揉太阳穴:“人多才好说话,况且秦王一直有贤王之名,若不是眼下战事吃紧,说不定早召见诸位了,毕竟把诸位凑在一起也非易事。” 王从英想了想,道理没错,但他总感觉哪不太对,秦王有贤王之名吗?贤王好像是郓王吧! 但他一心想要出城,觉得王汉之的话也无大错,多去些人秦王才会重视,想到这里便起身道:“老夫这就回去,秦王那边就劳王大人述说了。” 说罢三个告辞离去,王汉之目送他们出门,急忙派人去宣抚司门前守候,若是赵柽回来,立刻报与他知。 赵柽今日去城头是主持换防,他要借着方七佛攻打江宁之时下一盘大棋,王禀主持城防虽然稳妥,但毕竟不算自家人,所以很多事情不能让他知道。 赵柽把江宁西城交给了姚平仲,将下面的军队全换成自家带来的禁军,原本江宁守军一个不用。 姚平仲自然晓得赵柽要干什么,他脸上不敢动丝毫声色,但心中却真是着慌,这可是件惊天动地大事,一个弄不好身败名裂不说,就算是西北姚家都要跟着他受牵连。 至于赵柽身为这件事的主谋,怕是到时官家也不能维护他,但赵柽有退路,可以远去回鹘当上门女婿,他也只能跟着赵柽跑,一条道跑到黑。 赵柽哪里知道他这许多心思,布置完之后就回了抚司,没过多久外面王汉之求见,便让人请了进来。 王汉之进来后立刻开口告罪,把王从英等人去他府中的事情说了一遍,除了自家出主意让他们所有家族都派人来外,别的事都描述极为详尽。 赵柽听罢,淡淡道:“他们就如此不相信本王吗?” 王汉之干笑道:“王爷,属下也是如此说的,有王爷在此城池定然无恙,可他们个个都仿佛心中长草了般,就要离开江宁。” 赵柽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离开江宁去哪里?” 王汉之道:“属下琢磨大概是要渡江北去扬州或者庐州。” 赵柽道:“本王之前还下了一条命令,长江沿岸所有船只全部征用,他们拿什么渡江?” 王汉之嘴巴张了张,没料到赵柽还有这般军令,不过想想也是,如今战乱,长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们不征用,一但方腊真的打过来,岂不是留给了对方? 他犹豫道:“那怕就是要向西南走,去洪州躲避了。” 赵柽不语,片刻道:“去通知他们,戌时过来议事。” 王汉之闻言心中一松,赵柽这边答应了见面,那就没他什么事了,至于放不放这些人走,或者这些人有什么办法让赵柽开城,那都与他无关。 王汉之起身告辞,到了士族那边,却见个个都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得知要晚上戌时才能议事,不少人便哀声长叹起来,毕竟多拖一刻,贼军就更近一步,真到城下之时,想跑都跑不出去了。 王从英也是紧皱眉头,不过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好想,总不能买通城门官私自溜走就是,且此刻赵柽下的乃是死令,估计也没哪个城门官敢冒这种大罪开城。 众人一商量,还是晚上见了赵柽再说,若是商议得通,大不了连夜就走。 就这样天色微黑不黑之际,足足百十号人,全都来到了宣抚司议事大厅,等待赵柽议定此事。 第349章 设计 第350章 设计 赵柽坐在椅上,神色淡漠地看着眼前这些士族首领。 就是这些人的家族,掌控了江南大半的土地和财富,同样也掌握着大宋朝廷许多利益与权柄。 在江南,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主人,跋扈狠毒如朱勔,也不敢得罪他们,朱勔所谓的东南小朝廷,只不过是浮水之萍,随走而散,无根无基。 而这些人间的来往交织,门户攀缘,代代相传才是真正独立出国朝之外,江南的另一座朝廷。 大宋几次变法,盐茶改革,在江南都困以推行,赋税难取,举步维艰。 这些士族,以江南为中心,以天下为累赘,以朝廷为附庸,倨傲为上,意牧万姓。 这些士族,以诗书为器,以鱼米为盾,借着地理之优,供养远比别处更多的读书人,入朝为官,窃取皇朝权柄。 朝堂上下,江南士族官员遍及,乃至江南甚或东南,法令不通,法税难行。 这些士族的土地本就免税或减税,但他们却依旧沉沆一气,联起手来对抗国朝,乃至市舶、桥、关、茶、酒、盐等等税收,全部难通。 整个大宋,江南的土地兼并是最严重的,而大宋土地税主要是征收自耕地与半自耕地,当这些土地全部落入士族手里后,江南便连这点税收也无。 百姓流离失所,全部沦为佃农,佃仆,一年到头能饱腹便是好光景,草民贱命,任其鱼肉,苟延为生。 朝廷收不上税,却还要回头从江南士族手中买米买粮,以周转西北边境各地的困境,一来一去,大量金银再入这些士族手中。 而这些士族却又言道以吾等之力养万民,视天下和朝廷为累赘的嘴脸一览无余。 就算是后来的元、明、清,皆都困于此处,种种皇朝中期必经的变法改革,全部卡在江南,最后不了了之。 甚至皇帝落水、药毙、离奇死亡,变法中断,反攻倒算,人亡政息。 赵柽知道,这些人是改变不了的,骨子里的贪婪嗜血早就固定,没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当年的关陇集团,能捧出一个个新的代言人,重新洗盘天下,那是蠢笨。 这些江南士族可是敢偷梁换柱,李代桃僵,直接换掉皇帝的。 这种顽疾无法医治,无计可施,是膏肓之病,附骨之蛆,心腹之患。 只能杀!杀个尸骨遍野,杀个血流漂杵! 哪怕杀不净,杀不全,杀了还会卷土重来,但别无良策,只有杀,先杀了再说! 赵柽看向前方这些士族首领,微微一笑:“本王此来江宁,早就想见见诸位,只是军务繁忙,才持久未成,今日刚好布完城防,又听彦昭说诸位有事请议,正好一见,只要不坏军机,诸位大可畅所欲言。” 前方众人闻言彼此相望,除了曾经在东京做过朝官的,其他人对赵柽并不熟悉,但此刻瞧他言语和蔼,便都心中松了口气。 他们不过是想离开江宁,谈不上什么破坏战事军机,只是个开关城门的事情,觉得只要说出来,赵柽肯定应允。 众人自是以王从英为主,此刻他挤出些笑容,刚想开口说话,却见赵柽忽然拿起桌上的帖子,道:“本王在东京之时,便闻诸位名声,诸位在江南操持乡事,维护地方安宁,又培育我大宋人才,处处为朝廷着想,本王早就要结识,只可惜一直未得机会,这帖上虽是名字齐全,但本王却也只识得二三人而已,诸位还是自见一下,让本王也能对照得上。” 本来按照礼法,他们进来后都是要行自见的,可惜人实在是太多了,赵柽刚才又是摆手让所有人先坐下,所以才没来得及自我介绍。 但此刻赵柽又提出来,他们自然不能不做,便挨个站起来介绍自家,其实这自见倒也简单,就是说一下姓氏出身籍贯,做过官的说下以前的官职,家中有官的大抵报一下职阶。 下面这些士族代表,你一句我一句纷纷起来叙说,也就约莫半个时辰的模样便都自述完毕,赵柽点了点头,心中有数,随后目光落在一名老者的身上。 这老者生就一副养尊处优的富贵面皮,但此刻却颇有些愁眉苦脸,精神不振。 老者刚才自见为歙州祝确,祖上代代都有官身,到祖父这辈,更是出了位尚书,但他掌族之后却有些弱下来,只有一个子侄在福建做知县。 这祝家族内光景虽然听起来似乎不如其他人,但赵柽却是双眼放光,看他道:“可是祝半州当面?” 这祝确闻言再度站起,苦笑礼道:“王爷竟知此号,真让老朽受宠若惊,可如今方腊贼起,烧杀抢掠,老朽已是担不起这个名号了。” 赵柽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这祝确可不是一般的人物,这人虽然土地没有在场其他人多,但各种旁的生意却遍布两浙,甚至延至两淮,金银钱财无数,就算是一些出过宰辅的家族,都没有他钱多,是以有祝半州的称号。 当然,对于他们这些士族来说,即便有商产,也都不是商籍,都是贵籍上户。 大宋建朝初期倒是不许商籍科举,就连一般的庶族地主也不能参考,但后来打下南方后就取消了这个规定。 这祝确在方腊之乱里损失惨重,他地少铺多,土地方腊搬不走,但那些商铺却都让贼军倒腾一空,再放火付之一炬,所以损失比别的家族都大,说是财产去掉了九成五六都不为过。 而他族内眼下只有一名从子在福建路政和县做知县,再无入仕之人,家族便有一蹶不振之势。 赵柽此刻盯着这祝确,不只是因为他有祝半州的称号,更是因为此人有一女,唤作五娘。 这祝五娘可是个有名的才女,虽然不以诗词见称,却惯行四六骈散,极有文采,且饱读书经,说是学富五车都不为过。 祝五娘后来嫁给了一人,这个人眼下正任福建政和县尉,就是祝五娘任知县的从兄手下。 这人乃是太学同上舍出身,重和元年的进士,后来曾官至吏部侍郎,赠通议大夫,封粤国公。 这个人早年受二程学说的影响,算是北宋末年较为知名的理学家,同胡宪、刘勉之、刘子羽等人交好来往。 这人后来去泉州为官,给士子们讲习“理义之学”,有人给他建了一座“鳌头精舍”,作为他讲学的场所,他是在泉州开讲理学第一人,有着“闽学开宗”的称号。 这个人名叫朱松。 赵柽对这朱松的人品倒十分称赞,南宋时秦桧与金议和,这朱松极力反对,讲了许多道理,算是铁骨铮铮。 但可惜的是这朱松早逝,四十多岁就去世了,他与祝五娘共生三子一女,长子次子皆中途夭折,只有小儿子在祝氏的艰辛抚养下长大成人。 朱松这最小儿子遗传了父母天分,在治学上有大才,便是将理学一道发扬极致光大。 但可惜的是,因为朱松早逝,所以这小儿子没有得到他关于品德方面的教导,满口忠孝节义,但却做下许多有违礼道廉耻的事情。 引诱勾引尼姑做妾,还和儿媳扒灰乃至怀孕,不知道这小儿子学说里的所谓存天理,灭人欲,是存谁的天理,又灭谁的人欲! 此事《宋史》有载,且有《金史》佐证,因为当时金国派遣使者完颜崇道来贺正旦,完颜崇道亲眼目睹他因“不敬于君”、“不忠于国”、“玩侮朝廷”、“为害风教”、“私故人财”等十大罪状被弹劾,完颜崇道回金国后便记录下来,留存礼部。 这小儿子当时承认了纳尼姑做小妾,外放做官带着尼姑小妾招摇过市,也承认了收取贿赂,于是痛哭流涕,又写文,又忏悔,一会说自己错了,一会又说自己情有所原,糊涂忘记,来来回回,反复颠倒。 他虽然大才横世,但自身品德实在难经推敲。 再后来又有严蕊案,这小儿子为了打击政治对手,可谓手段卑劣至极,下作不堪,如此品德,居然号称为人师表。 赵柽本身不喜二程,不喜理学,这时看到祝确在场,便想到了这人就是号称家有半州的祝半州,也就是那小儿子的亲外公。 他琢磨着,依照朱松的品德,若是多活些年,对这小儿子予以道德方面教导,可能最后也不至如此不堪,那祝五娘毕竟女子,自家一个带儿子,有些东西不可能教育那么全面,哪怕她是才女,可世间又有几个孟母? 赵柽看着祝确,手指轻敲桌案,道:“素闻祝半州有女儿五娘,号称歙州第一才女,可曾带来江宁?” 祝确闻言不知何意,他有两个儿子,女儿就此一个,视若掌上明珠,避祸来江宁自是带在身边。 “王爷谬赞,小女不过读了几天书,哪里称得上才女,都是州内夸捧,当不得真。” 赵柽点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他笑笑不语,转头望向王从英:“且说正事。” 王从英早已急不可耐,闻言忙道:“王爷,其实我等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听闻方腊贼军北上,唯恐攻击江宁,所以想要暂时避开,但看王爷已经关闭城门,就想要个便令,请王爷允我等出去。” 赵柽闻言倒也不恼,瞅着众人道:“诸位都不相信本王能守住江宁吗?” “不敢,不敢。” “王爷,我等并非此意。” “我等只是想去旁处住些时日。” “有王爷在此,区区贼军又何足道哉。” 听到赵柽的话,自然没人敢说他守不住,个个都皮笑肉不笑应承回复。 赵柽笑道:“其实开城放诸位离去,倒也并非难事………” 众人闻言心中一松,暗想着本来就是,贼军又没来,你把城门都闭死了做甚?莫非比我等还胆小害怕?那也莫装什么忠节英王,一起走了便是! “不过,就在本王下城之时,却收到了一封前方急报!”赵柽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封战报,晃了晃继续道:“贼军并非全部攻打宣州,而是小部人马围着那边,十几万军径直奔江宁来了,本王收到战报时,已经距离江宁不足百里!” 他此言一出,前方众人立刻神色大变,许多都愣在当场,没想到贼军竟然这么急迫要攻江宁,宣州都没陷下,就直接派主力奔赴这里。 “按照时辰算,现在怕是距离江宁只有三五十里,或是已经到了,正在江宁四向刺探军情,准备包围城池呢!”赵柽淡淡地道:“江宁扼守长江天险,贼军这么着急倒也正常。” “可是,王爷……”并非所有人都相信赵柽的话,毕竟此刻江宁闭城,他们收不到外面传信,赵柽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这人期艾道:“依王爷所言,便是也有可能贼军没到?” 赵柽看着这人,是杭州豪族许家之人,他点了点头:“可能还有几十里,可能已经到了,正四向刺探,本王也拿不准啊,毕竟派出去的探子不能每时都回来报告。” 这人道:“若是还没到,我等岂不是正好借机离开?” 赵柽不置可否:“或许可以……也或许出城不远便会遇到贼军。” 他此言一出,下面沉默起来,这种事情确实不好说,谁也不敢保证贼军真就没到。 赵柽扬了扬手上战报:“按理说,诸位想走本王也不好拦着,但诸位都是江南士族大绅,但凡出了什么事情,朝廷损失巨大,所以本王还是要劝上一劝。” 众人低头议论,片刻后再有人开口道:“王爷,若是我等执意要走呢?” 赵柽笑道:“执意要走本王又怎好拦?不过我觉得诸位还是要仔细思量,便是走也莫要一起,否则贼军真的到了,你们同时出去,岂不是让贼军全部端掉?” 又有人道:“如今天晚,贼军难以夜行,若是没到,那至少今夜还是安全的。” 赵柽道:“所以本王琢磨,诸位若实在想走的话,不妨先出几家试探,若是无碍,再一起离去,倘若……” 他说到这里闭口不言,众人都明白意思,若是先走的出了事,那城里这些也就莫再出去了,再出去也是给贼军送菜。 他们心知肚明,赵柽不可能派人给他们探路,能开城门已经是天大面子,倘若贼军真到了,那开城门的事情都很危险,谁知道会不会被人趁黑混进城中。 只是,谁家先出城试探却是个问题,毕竟这事还是有风险的,想到这里,这些士族首领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第350章 劫杀 第351章 劫杀 江宁城西清凉山,夜色笼罩如怪兽。 半坡清凉寺,掩映在树木之间,一条林荫道直通山下。 清凉寺建于南朝,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南唐时法眼和尚在清凉寺讲经说法,询问寺内众僧:“谁能把系在老虎脖子上的金铃解下来?” 众僧思索再三,都回答不出来,这时恰巧法灯和尚走过来,便道:“那个将金铃系到老虎脖子上的人,能够把金铃解下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乃出此处。 清凉山距江宁十多里,清凉寺内有和尚三五十个,但今夜却一个都不在,甚至就连主殿的佛像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青石雕刻、四周散发光纹的明尊之像。 武松头戴金箍,长发披散,穿青灰色僧袍,半露出胸膛,此刻正站在明尊像下。 他手上抓着本书在看,旁边罗金水小声嘀咕什么,他不住点头,口中也跟着念念有词。 半晌,夜色更深,殿门外忽然来人禀告事情,两个闻听后对望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清凉山脚下有百多号人,都是魁梧壮汉,拿着朴刀长枪等兵器,穿着寻常百姓家衣服,看到两人后立刻行明教礼,高呼:“世间大善,唯光明故,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罗金水冲这些人点了点头,这些都是绿柳庄上的教徒,是那些去年被赵柽从淮西带去东京,但却迟迟未纳入厢军的流民。 这些人被赵柽收进庄子后,便索性息了从军的念头,明里是绿柳庄的庄客,暗里学武艺,拜明尊,也在东京郊外四处偷偷宣扬明教。 赵柽带这些人出来,都交与罗金水手下,罗金水告知他们此番南行要办一桩大事,别的毋须多问,只记得右使还有掌旗使全都来了,听指挥就好。 这些教徒自然遵命,他们信明尊,信右使,毕竟没有光明右使,他们怕是早死在庐州了,哪里能过上这等吃喝不愁的生活。 至于右使的身份,他们隐约知道似乎是个官,但具体什么官却并不晓得,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跟着右使能过上好日子就够了。 罗金水看向这些人,他知道赵柽眼下做的是件大事,但他却没姚平仲那般心慌,什么士族什么大绅,距离他这种禁军低层实在太过遥远了,杀便杀了,还待如何? 况且,这是顶着明教名头去杀的,此刻明教闹得如火如荼,杀了这些狗大户岂不更是应该? 杀士族这事罗金水没有压力,他担心的是其后的一件事情,那件事情可真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去干,胆大包天无比。 赵柽只让绿柳庄的人来,又派武松和时迁过来相助,就因为其后的事情重大,容不得一点纰漏。 绿柳庄的教徒没有加入宋军,身上没有军营气息,看不出什么破绽。 而武松和时迁都是绿林人,匪气浓厚,如今火线入教,学些经义,倒也没有甚么马脚。 真正有漏洞的是罗金水自家,他行伍多年,可以说是把禁军那一套毛病学个周全,只要对禁军稍有了解,就会瞧出他真正身份。 但好在赵柽的计划里,他这个身份不需要隐瞒,只是说话须得万分注意,不能胡言乱语,出现怠忽岔头。 赵柽也与他说了,但凡之后的事情被瞧出,那他就死无葬身之地,到时候有多惨先不说,总之婆娘改嫁,儿子改姓,他这一脉香火都是没了。 罗金水最怕的就是这个,为了婆娘儿子,这件事前前后后,仔细思索谋算,咬牙也得办妥! 他看向眼前这些教徒,大声喊道:“右使交代的事情能不能办好?” 这些教徒心中哪有许多想法,不就是先杀那些狗劣绅,再联络江南明教吗,此刻都高声喊道:“日月光明,光佑右使!” 罗金水闻言望了一眼旁边武松,武松点了点头,下个命令,百多号人趁着夜色幽静,直奔江宁西城…… 江宁西城的中门这时打开,姚平仲在城头一脸复杂地看着出去的两支队伍。 这两支队伍人数都不少,一支几十,一支上百,都各自护着十几辆大车,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只是那车轮压地传来“嘎吱吱”声响,显然东西极重,在这夜晚听得刺耳分明。 这两支队伍分属两家士族,主家都不在江宁本地,所以明知可能危险,也着急要走。 王从英这些本地士族,巴不得有人打头阵,便同意这两家先行离去,后面派了家丁骑马跟随探查,一但没有发现贼军踪迹,就马上回城报信,他们这些人便一起离开江宁。 赵柽对此自然没有阻拦,大方地下令让姚平仲开西门放这两家出去,随后坐在宣抚司内,同士族们一起等待消息。 出城门的这两家知道过不了长江,因为没有船,而他们带的东西沉重吃水,就算是中型船都未必能载,且还有许多人跟随。 而赵柽也不可能给他们船,这已经是军务了,或许一家两家他们暗地里花钱收买,赵柽还有可能网开一面,但后面还有一百多家等着呢,哪里有那么多船给? 何况船运的话,车马也都得运过去,别说这一晚,怕是算上明天一天都难运完,倒时非要乱套不可,倘若贼军这个时候杀过来,可就是天大的祸事了。 所以这两家挺自觉,定下了西南走洪州,毕竟也真没旁的地方可去,东面是苏州一线,正在开战,南面宣州贼军北进,江又不能过,便只能往西去。 两家结伴出城,车辆沉重好走官道,这各自的十几大车里几乎没有旁的细软,全是金银珠宝,原本家中的贵重东西数不尽数,但方腊下州夺府,贼军搜刮一空,此刻估摸着也不剩下什么,极可能连宅子都给一把火烧掉。 两家士族队伍除了家人外,剩下的都是护卫,倒也都有兵刃,刀枪不缺,甚至车中还藏有弓箭。 他们在江南势大,下面就连私兵都有,只是一路逃离,无法带那么多人来,只能捡些精壮的跟随护卫。 队伍一路走去,约莫行至七八里远,便见两旁密林丛生,凉风呼啸,瞧着有些险恶。 护卫里有江湖经验的都皱起眉头,让下面人刀枪拿紧,小心防范。 那几个跟来给城内士族探路的家仆,都急忙躲去后面,缩头缩脑,不敢上前。 这时中间一辆马车撩开帘子,一个沉重声音问道:“出什么事了?” 护卫首领禀报:“主君,小人看此处险恶,叫人多防备些。” 声音闻言沉默片刻:“曹护卫,加紧赶路,不用怜惜车马,若能安全到达洪州,老夫必有重赏。” 护卫在马上抱拳,感激道:“主君放心,小人定当护着主君安到江西,誓死不辞!” 车内“嗯”了一声再不说话,队伍又继续前行了两里,到了官路拐角处,这边有些连绵的小丘,挡住前方视野。 此刻天上月色很白,但因为小丘挡住视野,曹护卫刚想下令让众人小心,就听到“轰隆隆”一阵巨响,竟有不少石木从小丘上滚落下来,顿时撞进队伍中,引发一片惨叫。 “日月不坠,唯光明故,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小丘之上忽然声音大作, “啊,魔教贼军!”士族的两支队伍立刻乱了套,无论车内的士族,还是周围护卫,都对这些口号再熟悉不过,这就是明教要发起进攻的信号。 “快,快保护主君!”曹护卫脸色大变,哪怕心中早做了准备,但真的遇到贼军还是不免慌乱起来。 马车内的士族首领此刻张大嘴巴,原本处若泰山的脸色瞬间苍白,这一刻悔的肠子都青,没料想贼军竟真的杀到,且距离江宁如此之近! 可这时说什么都晚了,他立刻叫道:“回去,快回城……” 可他们这两支队伍都有大量车马,车内许多金银重物,想要原地掉头谈何容易?官道虽然名字好听,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宽敞,就是一条略微平坦的土路而已,这时马嘶人喊,不觉纷乱起来。 小丘之上的石木滚进队伍,不仅伤了些人,还磕绊了马,阻到了路,曹护卫神色愈发难看,急忙再度吼起来:“保护主君后退!” 这些士族护卫倒也经过些训练,立刻围了个圈子,把车驾包在其中,等待马匹在里面转头。 可就在此时,忽然一阵梆子响,那小丘之上羽箭纷纷射下,虽然不多,但下面官道人聚如团,都仿佛活靶子一般,就算是瞎子都能射中几个。 “啊啊啊”,惨叫之声接连划破夜空,曹护卫双眼通红,现在连贼军的影子都没看到,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或者只是些斥候人马,他心中发起狠来,就想再喊几句稳定人心。 若只是些斥候人马,那他们两家侍卫也能凑起一百多人,未必就不能对付,至少可以边战边退。 可这个时候,队伍后跟着的几名城中探路的家仆,都已调转马头,他们可不管什么护不护主,眼前这两家士族生死存亡与他们没关系,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看到这几个家仆要跑,护卫们便都动了心思,作势也要跟着往回逃,可就在这时,那小丘上的林中,羽箭掩护之下,杀出一哨人马来。 这哨人马也没有什么旗帜,就是口中高喊着“光明至高,与天齐量,杀尽黑暗,方露曙光”,便拿着寒光闪闪的兵器,呼喝着冲了过来。 这些人为首乃是个头陀打扮模样,身材魁梧,杀气腾腾,手持双刀,脚下竟然比那些骑马的还要快,直奔着护卫们围护的圈子而来。 曹护卫骑在马上,手上提着一杆点钢枪,见那山丘上也就冲下来百多人,登时心中有数,这肯定是贼军的斥候人马,并不算多,大可一战。 他双眼瞄去,便望到持双刀的头陀凶神恶煞奔来,不由冷哼一声,手上钢枪一个蛟龙出水向前疾刺,嘴里喊道:“狗贼好胆!” 头陀正是武松,之前按照赵柽的吩咐占了清凉寺,他外粗内细,为了其后事情逼真,便做了这副行者打扮,此刻看那枪到,竟不闪避,一刀搪去。 点钢枪沉猛,单刀本来很难迎挡,但武松何等臂力,大叫了声“开”,竟然硬生生用单刀把钢枪给弹起,随后一个健步上前,那刀仿佛切猪油、片豆腐般的一抹,便将曹护卫的脑袋给抹了下来。 曹护卫一颗首级带着震惊飞出砸到马车厢上,脖腔鲜血喷涌,热腾腾浇了那车半下。 武松听到车内惊叫,不由再一刀劈去,直将车厢劈开,见里面坐着名五十左右岁的男子,正一脸惊恐地看他。 武松冷笑一声,手上钢刀抬起,这男子慌乱叫道:“圣军饶我不死,那些金银珠宝我全部奉……” 他话尚未说完,早被武松一刀戳进胸膛,只是一绞,便死的不能再死。 这时绿柳庄教徒们已经杀得士族护卫丢盔卸甲,并非这些教徒武艺高强,实在是护卫们拼了命地想要逃跑,没几个人像曹护卫一般,有胆抢先攻击,都是边抵挡边往江宁方向逃窜,至于马车里的主家,还有那些金银财货,便都不顾了。 教徒们虽然原是流民,但自庄子建完后,每日也都打熬气力,舞枪弄棒,赵柽还寻来几本刀谱枪谱给他们练,这些人不管如何在庐州也上过战场,此刻如狼似虎倒也杀得像模像样。 一时间这官道上杀声不绝于耳,许多护卫被斩下马来,乱兵加身,全部砍死,剩下的仓皇跑去,教徒们衔尾追杀,直杀得人仰马翻,鬼哭狼嚎不止。 武松带了几人,将那些车内的士族家眷都拽出来,一刀一个,不留活口,杀得一地死尸,血流如溪。 待来到一驾精致马车前,里面传出抽泣之声,拉出一看竟是名貌美少女,生得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满脸恐慌望着武松等人,泪珠仿佛断线的珍珠般流淌下来。 武二郎眉不皱,眼不眨,只是一刀下去,便将这少女也杀了,接着把马车内的士族之人全部斩杀干净! 这时,追杀护卫的教徒回来报告,竟是跑走了一二十个,罗金水想起赵柽吩咐,需要放活口回去,便道了声“好”,随后让人把那士族首领的尸体枭了首,又押着金银车马,直回清凉山而去。 到了清凉山后,留下两车金银藏入寺中,剩下的都往西南牛头山里送去…… 却说那些侥幸逃走的护卫,此时仿若惊弓之鸟,发疯般地往江宁城跑去,尚未跑到城下便开始冲着远处城头放声大喊:“不好了,不好了,魔教贼军杀到了……” 第351章 横渠四句,假大虚空,人定胜天,民自有命! 第352章 横渠四句,假大虚空,人定胜天,民自有命! 江宁宣抚司议事大堂,满堂死寂,悄然无声。 十几名护卫浑身是血,跪在堂口地上,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赵柽脸色铁青,瞧着这十几人,忽然一抬手将桌上的茶碗狠狠摔过去,正中一人额角,茶碗崩碎,鲜血飞溅。 士族首领们假装没看见,有的还低下头去,微阖双眼。 没想到贼军真的来了,这是他们判断失误,不过出去的两家死就死了,又不是他们死,大不了打消出城的念头就是。 “主家被杀,你们还跑回来干什么?”赵柽怒吼。 一名护卫哆嗦道:“王,王爷,我们得回来送信啊……” 这时王从英咳嗽一声,在旁开口道:“老夫都派了报信人跟随,你们不好好保护主家,与主家同生共死,居然临阵脱逃?” 他这一句话,立刻引起堂内士族们的共鸣,便不在沉默缄口,纷纷不顾身段,跳出来指责,一时间大反刚才的肃穆寂静,开始喧嚣起来。 赵柽猛地一拍桌子,“稀里哗啦”茶壶茶碗全蹦到地上摔得粉碎,众士族一哆嗦,堂内再度归于平静。 赵柽怒道:“来人,都推出去砍了!” 外面立刻冲进来一队刀斧手,把这十几个护卫捆起来,推推搡搡押了出去。 赵柽目光冰冷地扫过众人:“诸位,可还要出城?” 没人说话,都耷拉着脑袋左顾右盼,半天王从英才干笑道:“王爷,不出了不出了,我等本是受那许家和高家怂恿,才起了不智心思,此刻都已醒悟,愿与江宁共存亡。” 赵柽脸色稍霁,道:“既如此,诸位都回府吧,如今天色已晚,本王也有些倦了。” 众士族闻言纷纷站起告辞,待鱼贯而走时,赵柽忽然又道:“祝太公。” 祝确立刻止步,现场人里只有他姓祝,回身望向赵柽道:“王爷还有何事吩咐?” 赵柽道:“明天让五娘过来一叙,本王想见识见识歙州第一才女。” 祝确闻言不由心中苦笑,他这个女儿可没少人打主意,之前都被他想种种法子挡了回去,可如今自家祝半州的称号名存实亡,便也不能再拿捏端着,何况是秦王叫去。 可万一秦王看中了怎么办?祝确心情复杂,他可不想让自家女儿做什么侧室小妾,他祝家的女儿要做也是做主妇的,可一但去了秦王身边,此事还能由他说了算吗? 赵柽看他站在那里脸色不停变化,皱眉道:“祝太公犹豫甚么?本王不过是想看看五娘的才学罢了。” 祝确哪里肯信,他们这些士族常常彼此说话不算数,朝上的公卿也是如此,什么皇室亲王就更不要说,讲过的话回头不认,他也没什么办法。 祝确道:“老朽记得了,记得了,明早就让五娘过来王爷这里。” 赵柽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旁的士族听了都心中暗笑,你祝半州不是一直宝贝女儿吗?如今秦王想要,看伱如何?你这老货也有今日,真是爽快啊爽快。 看着士族们离开,赵柽让人重新上了茶,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大堂思索起来。 不能在江宁城外将这些人都杀掉,因为这些人在宣州、太平州等地都有眼线,当前方七佛的军队根本没打过来,说是有先头斥候部队劫杀了几家士族倒还说得过去,若是所有士族都死在了城外,那就是大漏洞了。 贼军主力没杀过来,那这一百多户,足有万多人都死在谁手?家财都被谁给截获去了?江宁城内的士族那可有足足一万多人,是要血流成河的,除了贼军,当下谁还有本事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怕是傻子都知道是他秦王干的! 这些士族在江宁城内可不是全部的人,族里的官员可都在任上呢,到时那些外面的眼线前去报信,或者这些人过来查找,可就妥妥的露馅了。 所以赵柽没打算在外面将他们全部杀死,派出的人一方面是为了把出头鸟杀了,逼得他们不敢再走,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算计方七佛…… 且说祝确回去家中,这时夜色已深,族内人却没有一个休息,都是收拾好了东西在房内院中等待出城,看他回来,二伯三公等等都上前询问。 祝确摇了摇头,道:“都回去吧,走不了了!” 众人见他面色不善,三公一顿鸟仗,怒道:“莫不是那秦王不肯开城?” 祝确冷笑道:“贼兵已经到了城外十里,先出的两家被杀得一个不剩,你老人家还想出去吗?” 三公立刻哑然,祝确一甩袍袖径直往客堂走去,待一半时忽然停住道:“叫五娘过来见我!” 他到了客堂坐下,有丫鬟煮了茶,片刻后一名少女进门,声音轻柔道:“爹爹,你叫女儿?” 祝确抬头看少女,只见好一副倾城颜色,望似月宫仙子,气质恬静素雅,眉宇间隐隐书卷气洋溢。 看着自家女儿,祝确不由心中叹口气,道:“五娘,秦王要见你。” 少女闻言神色不变,反而问道:“爹爹,女儿刚刚听说,方腊乱军已至城外,如今出不去城了?” 祝确点了点头,便把今晚去宣抚司商议,两家先行离开,却被方腊军队在路上劫杀的事情说了一遍。 少女听罢思索几息,随后秀眉微微颦起,这才道:“爹爹,秦王召我何事?” 祝确道:“说是久慕歙州第一才女名号,想要见上一番,为父看好像没那么简单,说不得从哪里得知五娘容貌出众,心存觊觎之心,就怕一见之下生出不好打算。” 少女闻言摇头:“秦王这个人女儿知道,恐没有这般浅薄。” 祝确疑惑道:“莫非是真想与五娘交谈文章学问,做些风雅之事?” 少女沉吟道:“这个人既然并不浅薄,又怎会在兵临城下之时,论文章学问,应该是有旁的心思。” 祝确皱眉道:“不管有什么心思,只要不打五娘的主意就好,他已开府几年,定然娶有王妃,我祝家眼下虽然折损,但也断然不会让女儿去给人做小,就算是亲王也不成!” 少女脸色微微一红,随后道:“爹爹严重了,我看这秦王应有别的意图,待女儿明天探探便知。” 祝确点头:“且回去好生休息,明日过去后万般小心,他毕竟乃掌军之人,我今日看他杀人亦是不皱眉头,未必如你听闻中那般儒雅,到时定要护好自己。” 少女顿时羞赧无比,匆匆告礼离去。 第二天一早,赵柽看了些军情,刚想去城头走走,有人来报说歙州祝家祝秀娘求见。 原来是叫秀娘?赵柽点了点头,知道便是那祝五娘,一般来说有门户家的女儿都有大号,除非特别惫懒的才会直接以排行做名。 他道:“请去书房。” 这宣抚司原本是江南东路安抚使司,是王汉之处理公事的司衙,赵柽来了后直接改做宣抚司,便住在这里。 赵元奴没有过来江宁,而是留在了扬州,毕竟一方面江南不稳,说不得随时会打仗,一方面她也想在扬州多住住,毕竟是故乡,下一次再来说不定何年何月了。 赵柽走去书房,这里却是比他东京王府的书房都要宽大阔气,里面书籍不少,中间有主客座,看似和一个小中堂差不多。 坐下后片刻,丁大蟹在外面禀告:“王爷,祝家五娘到了。” 赵柽道:“进来就是。”他是真想看看这培养出那所谓“理学大师”的才女,到底什么模样。 随着他话音落下,外面走进来一名少女,赵柽扬眉细看。 只见这少女个头不高不矮,身材不纤不腴,眉似远山含黛,目若秋水横波,肤如美玉,颜盛桃李,眉宇间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周身上几许淡淡娴静息。 少女万福道:“民女祝秀娘,见过秦王殿下。” 赵柽道:“抬起头来。” 祝秀娘微微抬头,目光不卑不亢,四目交接,赵柽眯了眯眼,祝秀娘重新低下了头。 赵柽笑道:“坐下说话吧。” 祝秀娘道:“尊卑有别,礼义有道,民女不能坐。” 赵柽吸了口气,道:“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先,莫以身份论尊卑。” 祝秀娘又是一礼:“既是王爷以学为道,民女敢不从命。” 赵柽脸上微笑,心中却想,这什么毛病?读书读傻了吗?让你坐下,还得与你讲道理? 这时外面送茶,各自摆放桌上,赵柽道:“我闻秀娘才华横溢,学贯江东,特召来一见,想听些真知灼识,不知秀娘可足本王心愿?” 祝秀娘道:“王爷想要论学?” 赵柽点头:“不知秀娘学的哪一家?” 祝秀娘道:“民女自小学习横渠先生的学问。” 北宋理学五子,周敦颐、邵雍、张载、程颢、程颐。 周敦颐为理学的开山宗师,其余四个是理学祖师。 单就赵柽个人的看法,理学其实已经不是真正的儒学了,里面有许多地方与真正的儒学背道而驰。 夫子之学,至董仲舒一变,至宋明理学再一变,两次阉割,早失了真义。 尤其是理学一道,宋之理学掺和了道家思想,明之理学则又掺和了佛家思想,核心之义都与夫子的学说相去甚远了。 而夫子是个什么人呢?身高一米九,力能举城门,弓马剑矛精通的壮汉! 这些所谓的理学宗师哪个又能? 若说这是天赋异禀,那面对色诱,坐怀不乱,又如何说? 北宋五子哪个可能?就更别说后来那个诱惑尼姑做妾,扒灰儿媳怀孕的朱松家小儿子了。 理学又称道学,是以后世有时候称呼一些儒生师者为假道学,而事实上道学与夫子的儒学相差甚远。 张载……赵柽这时沉默了几息,没想到祝秀娘居然学的是张横渠,而不是二程。 他道:“为何不学明道伊川?” 程颢人称明道先生,程颐人称伊川先生。 祝秀娘见赵柽提起这些大儒并不客气,连先生二字都不说,便有一些沉默。 二程都是这一朝人,赵柽是皇家亲王,当朝一品,依他的身份地位,虽然对二人不恭也没什么,可问题是赵柽同样也是读书人,这就有些不对了。 儒家有儒家的规矩,首讲尊师重道,赵柽是读书人,那对两位大儒不恭,似乎就有些过分了。 祝秀娘心中暗想,这秦王也未免太狂妄了些,虽然诗词上堪称大家,但那毕竟是小道,所谓的文坛领袖那也只是文坛,文坛不是学道,他也未曾着书立说,没有自己的学说学派,怎么就能这般狂妄? “二位先生之学虽然精妙高深,但与民女不契,民女与横渠先生的太虚即气相合,是以学横渠先生。” 儒家讲究因材施教,真正的儒学大师会根据各人性格不同,优劣有别,分讲不同的学问,学说也是这样,儒家学说众多,有人想要拜师学习,都会选择与自身思想相近的学问。 “太虚即气……”赵柽点了点头,这是张载将“气一元论”的思想发展总结出来的学问。 周敦颐作为理学的开山鼻祖,以“太极图说”为代表,邵雍则是“象”和“数”之说,张载发展了“气一元论”为“太虚即气”的学说,程颢、程颐则以精神性的“理”为核心学说。 “说来听听!”赵柽看着祝秀娘道。 这时祝秀娘已经完全瞧出,眼前这位秦王对几位大儒都是不敬,从语气里也能感觉,对自家视若珍宝的学说也有些不屑。 她心里不免有些抵触,更加猜疑赵柽召她此来的原因,绝不是因为听闻她貌美想要霸占,更不是想和她讨论什么学问,那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看这秦王一副居高临下模样,她有些负气,但总是娴雅淡致的性子,脸色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便静静地开始说起学问。 赵柽坐在那里听她讲说,也不插嘴,就是喝茶,时不时嘴角浮出一丝笑意,看在祝秀娘眼中,便是对她所讲学问十分的轻蔑。 足足大半个时辰,祝秀娘把自己理解的学说都讲了出来,中间掺杂许多自家的想法和见解,之后再道:“横渠先生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当为读书人一生之目标。”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赵柽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眼神戏谑地看向祝秀娘。 祝秀娘哪怕性子再娴静,此刻也不免有些气忿,道:“王爷为何发笑?” 赵柽瞅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所谓横渠四句,不过假、大、虚、空!” “王爷,你……”祝秀娘身子一颤,没想到赵柽居然说出这等攻讦话语。 “本王说得不对吗?”赵柽冷笑道:“这等言语,就是假大虚空罢了。” “民女觉得不对,这乃是我等读书人之铭言,是求学路上之明灯,是读书人尽生的目标!”祝秀娘据理力争,从来没人说过这般狂妄的话语,哪怕他是亲王也不成。 “任何没有纲领的口号,都是无用的,都是只图一时痛快的,都是虚而空的!”赵柽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冷冷地道。 “什么……是纲领?”祝秀娘想要反驳赵柽,却听到了一个她所不能理解的词语,愕然问道。 “纲领就是去实现口号的具体计划策略,横渠四句说的天大,可说了怎么去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了吗?”赵柽放下了茶碗:“只靠读书吗?只靠研究他张横渠的学问学说吗?只靠天天喊着这四句,坐在椅子上心情激荡,气血沸腾,就能为万世开太平吗?” “这……”祝秀娘无言以对。 “人定胜天,民自有命,青出于蓝,当下太平!”赵柽慢慢说道,但每一句都仿佛如同巨锤般,砸在了祝秀娘的心头,完全颠覆了她十几年的所学,她心中思绪汹涌如潮,一时彻底呆住。 第352章 四句教言,瞒天过海 第353章 四句教言,瞒天过海 祝秀娘失魂落魄地出了宣抚司,回家后一头扎进小书斋中,直读到天色向晚,明月高挂。 祝确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几次亲来询问,祝秀娘都说在研究学问,祝确这才稍放下些心,只要不是被秦王占了便宜,旁的事情都不算甚。 祝秀娘秉烛夜读,却眉头越锁越深,脑内也越来越迷糊,她想不通赵柽的话,却又辩驳不了,此刻在书中亦未找到答案。 赵柽之前所说的话,显然不是信口诌来,看他胸有成竹,侃侃而谈的模样,甚至提到了她从未闻过的“纲领”二字,应该是心内早有了一派学说。 可天下任何学说都要有出处,有根基,有先圣的指引,赵柽学的又是哪家?是哪家学说的延伸?又受哪家的指引? 绝不可能是儒家,祝秀娘心中肯定,但随后又不免犹豫起来,毕竟对方是皇室亲王,怎可能不引申儒家? 她颦着细致双眉,坐在案后微微思索,沉默许久后站起,从书架的角落里翻出一本手抄的韩非子来。 这本书虽是手抄,但却很新,能看出来几乎没怎么被翻读,只是为了凑数才摆在许多儒家书籍的下方。 祝秀娘心不在焉地打开来看,当看到显学那篇时,里面的话吸引住她。 世之显学,非儒即墨! 墨学,墨说? 这个与儒学最大对立的学说自汉以后,便已经逐渐消亡,没有了传承。 虽然眼下还有些墨说书籍刊印,却都不全,散佚颇多,大抵为些藏书经阁高价从书商处订印,为了收藏而已,市上并无销路。 不过祝秀娘博览群书,以前倒是看过几册,但实在不喜里面种种说法,这才连收录都没有,书斋内并无墨子、随巢子这类书籍。 但她因为读过,所以知道墨家学说主张的是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非命、非乐、节用等等。 这些学说与儒家太过相异,甚至完全相反,她觉得都是异说! 兼爱就是最大的异说,儒家说爱有等差,墨家却说爱无差别。 墨家之爱不分厚薄亲疏,爱护别人如同爱护自己,不受等级地位、名望家族的限制,是平等相爱。 可人又岂能平等? 祝秀娘再想起非命,便忽然有些恍然,墨家的非命乃是专门针对儒家天命提出来的,而这非命不同意一切事物都是由天所命,认为人定胜天,事在人为! 她长长地出了口气,心头蓦地轻松下来,终于找到了赵柽话语之中的源头,这秦王奉行的居然是墨家之道。 赵柽说人定胜天,民自有命,这不就是墨家的非命之说吗! 当时她只顾着从儒家学问中考量此话,却如何也没想到此话竟然出自墨家。 祝秀娘想不通墨家这些学说,平等相爱、人定胜天、事在人为,这些她不相信也不认可。 她出身大族,锦衣玉服,平素里见惯了奢侈靡华,那些商农之户,市井百姓,于她眼中就是两方世界的人,如何平等?怎能兼爱?而这一切不都是天命吗? 她刚看了韩非子,虽然匆匆一瞥,却也记得几篇,此刻暗想秦王身为皇室,日日里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此刻反而大谈墨学,岂不是可以用彼之矛,攻彼之盾? 刑不上士大夫,王子犯法,未能与庶民同罪,说甚么兼爱平等,人定胜天! 祝秀娘心中有了计较。 第二天一早,她坐车再去了宣抚司,这次却是不请自到,昨天离开时赵柽并未让她今日过来。 书房内也不再问礼仪尊卑,让坐便坐,给茶就喝,然后在赵柽疑惑的目光里开口道:“秦王殿下,可信墨说?” 赵柽愣了愣,甚么墨说?几息后才反应过来是墨家学说,他立刻明白其中原因,这墨家倒是有些东西和他昨日所言相类,但并不是一回事,没想到这祝秀娘还认真地回去查了,他摇头道:“墨家学问听说不错,但本王少有涉猎,无有信否,不感兴趣。” 祝秀娘闻言顿时有些懵,不感兴趣,少有涉猎?这是自己猜错了吗? 瞧着祝秀娘恬淡素净的神情变为错愕,赵柽站起身负手走出案后,道:“横渠四句本王都不信,还信什么兼爱非攻!秀娘你想多了。” 祝秀娘立刻窘迫起来,虽然赵柽神色平淡,但她分明看出那平淡之下的轻蔑与讥嘲。 这是在暗里嘲讽她没有见识吗?祝秀娘沉默了片刻,到现在为止她也没弄懂赵柽为何要见她,不为美色,不为论学,难道就是为了嘲笑她这所谓的歙州第一才女吗? 祝秀娘冷静下来,觉得这秦王很怪,一举一动都不合常理,她试探问道:“王爷有什么学说?” 赵柽瞅着他,沉吟片刻,开口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这……这不还是儒学吗?! 祝秀娘身子一僵,仿佛昨日一般,又呆在了当场…… 江宁城南十几里处,官道旁有蜿蜒小路,悠悠绵绵去向远方村中。 就在这小路头里,把着官道,有几间草木房舍,房舍前方搭着凉棚,摆放几张老旧木桌,上面包浆厚重,不知乃多少年景之物。 桌上各自摆放了粗瓷大碗,那碗破陋,不少还锔了钉子,极其寒酸。 一旁堆座土灶,上有大壶,“咕嘟,咕嘟”正烧着开水,靠后有个小方桌上排着乱七八糟的罐子,油腻肮脏,不知道里面放的什么玩意儿。 棚子外立有木杆,挑了面破烂旗子,上用黑炭写了个歪歪扭扭的茶字。 这是间茶铺,专做官道行人生意,但此处距离江宁太近,出城的人几乎不会光顾,进城的除非太过疲渴,否则十几里地咬咬牙就过去,也不用喝茶花钱。 所以茶铺生意并不好,眼下江宁还闭了城,更没人来往,乡间也都知道要打仗,便是平日里过来插科打诨的都没有。 此刻茶铺后面的土房里走出个瘦小枯干汉子,穿身墨黑色斜襟小衣,戴着青皮纱织小帽,脸如焦木精瘦,眼似绿豆冒光,留两撇鼠须,一只手拎了个酒坛,一手抓了把不知道什么豆子,哼着小曲,来到桌边坐下。 他拍开泥封,是坛老烧,不须筛酒,便就着豆子吃了起来,边吃边唱道: 爷爷生在山野间, 也无钱来也无田。 自从跟了二大王, 天高地阔心头宽。 他虽然唱着曲儿,眼睛却一直盯着官道之上,就算是一双招风耳朵,似也在微微颤动,听着四周动静。 转眼大半坛酒下肚,这人脸色红润起来,两排鼠须都在抖动,得意地继续唱道: 骨软身躯健,眉浓眼目鲜。 容貌如异客,行步似飞仙。 夜静穿墙过,更深绕屋悬。 偷营高手客,吾名唤时迁。 他唱完便将坛子举起凑到嘴边,“咕嘟嘟”把剩下的酒汤都灌进肚中,随后打个饱嗝,将酒坛远远丢去,“啪嚓”一声脆响,当真洒脱绝伦。 随后刚想躺在条凳上小憩一二,却忽然弹跳起来,端得仿佛那鼓上之蚤,轻若无物,腿脚似簧。 他跳起来后,把一只手扩在耳上,向官道那边听去,随后脸色一变,眼珠转了转,便去铺外的旗杆下查看。 那旗杆用白色的不知道什么漆料图画了个奇怪图案,显眼分明,于灰褐色木杆上远远的就能瞧到。 这精瘦汉子不是旁人,正是赵柽派出城的时迁,他看完旗杆图案后,又检查了旁的几处,接着拿条又脏又破的抹布往肩上一搭,抓过扫帚开始扫起地来。 就在十几息之后,那官道上传来马蹄震动声音,眨眼就到了近前,竟然是支千人的队伍。 这队伍前方打着两面大旗,一面旗上绣着斗大的“圣”字,一面旗上则绣了个方字。 时迁拿着扫帚向那队伍看去,那队伍也都瞧到了这处茶铺,就见前方一名顶盔掼甲的战将高声叫了一句“住”,队伍缓缓停了下来。 那战将看着年轻,浓眉大眼,面似银盆,腰板溜直,他上下打量路旁这茶摊,最后目光落在旗杆之上,双眼紧盯着上面的标志,神色就是一滞。 旁边一人也瞧到那标志,脸色大变,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确认无误,随后低声惊呼:“石将军,这,这……” 那年轻战将表情凝重无比,道:“不错,是光明标!” 旁边人道:“石将军,此地如何会有光明标?” 年轻战将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不过除了元帅和后使一直在军中外,另外两名光明使则都在外处,便是起事之时也没有回去帮源,就不知在这里的却是哪位。” 旁边人道:“右使和前使属下从来没见过,尤其右使,只闻其名,连武艺如何都不晓得!” 年轻战将看了他眼,点点头:“我也是只知道右使名字,没见过其人,他和其他几位使者大人不同,虽然也份数我中原圣教,但却是回鹘圣姑一脉。” 明教四大光明使,以左为最尊,方七佛是光明左使,其次是光明右使,然后是光明前使,这个前使常年不在教内,于外面联络天下英雄,至于光明后使则和前使相反,从不离教,时刻跟在教主方腊身边,是方腊的影子。 旁边人点头道:“这个属下倒是知道,还有青鳞龙王也是圣姑一脉,不过青鳞龙王倒是去过总坛,属下见过。” 年轻战将沉思片刻,道:“不管右使或是前使,在这里出现必有缘故,说不得就是知道圣军想攻打江宁,有话要与元帅分说才留下标记,我等当去拜见。” 旁边人立刻说好,年轻将军跳下马,带了十几名手下,向着茶铺走去。 时迁这时瞅着他们,见过来不远,便高声喊道:“日月无量,惟光明故,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那年轻战将脚步一顿,回道:“惩恶扬善,惟光明故,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圣教石宝请问这位兄弟,是哪位使者大人在此留下标记?” 时迁上前一步,做了个明教见面礼,随后道:“日月光明,天佑右使,竟然是总教的石将军来了,属下这厢有礼了。” 石宝道:“原来是右使大人在这边,不知此刻可在房内?我等前去拜见一番!” 时迁摇头道:“右使并未在此,不过留下了两封信函,一封说给圣军的先锋,另一封却是给左使大人七佛元帅的。” 石宝一听右使不在此处,脸上便露出疑惑神色,毕竟他们只是看到光明标过来,和时迁也不过简单地对了个教内切口,如果光明右使李飞在,那见面就知真假,可此刻这人说右使不在,他心中便生起怀疑。 时迁久走江湖,察言观色,早看出石宝心中所想,只见他不着不慌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上前去:“石将军,这封信是右使大人给圣军先锋官的。” 石宝拆开信去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最下方那一枚长方形印记,这印记朱砂盖就,花纹复杂,上面还有蝇头小字密密麻麻。 看到这枚印记,石宝心中立刻松了口气,这印记乃是用光明令盖下的,光明令全教只具四枚,只有四大光明使拥有,至于教主的令牌却是圣光令。 光明令不但是光明使者的身份令牌,还能用作盖印压章,用以签押一些信件,核对身份。 而光明令上的云路文字都极复杂,且还有波斯文在上,极难仿造伪制,再配合教内经义口号,只要见到印记,便是真实无误。 石宝此刻仔细看信,脸色不时变化,待看完之后,冲时迁点头道:“好兄弟,果然是右使大人亲笔。” 时迁笑道:“石将军,那这封右使大人给方元帅的信……” 石宝道:“兄弟且在此等候,我现在就派人快马到后方报信,此事重要,信函还是兄弟亲自交给元帅为好!” 时迁称“是”,道:“那还请石将军进来喝茶,一起等候。” 石宝道:“如此甚好!”说罢打发人去后方中军方七佛处送信,接着就到了茶棚内坐下。 第353章 七佛围城,秦王留人 第354章 七佛围城,秦王留人 祝秀娘回去家中,又一头扎进小书斋读书。 祝确来问,依旧是研究学识的回答,祝确看她虽未被赵柽欺负,但好像读书有些魔怔,不免忧心忡忡,可却毫无办法。 赵柽召来姚平仲张宪议事,足足小半天的时间,最后姚平仲满头大汗出门,张宪的脸色也是一片煞白。 江宁城内士族万多人,这可没算那些家仆丫鬟护卫,倘若都算上,几万都有。 之前出城的许、高两家,并非江宁本地族户,人口略少,而江宁本地的士族大户,自家族内人上百乃至一二百都有,甚或更多。 赵柽静静地坐在桌案后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江宁城南十几里,官道旁的露天茶棚内,方七佛正在看信,信是光明右使李飞写给他的。 方七佛仔细看过信上的光明令印记,辨认无假,又看了开篇自陈,确定为李飞所写,因为许多东西只有光明使才有资格知道,这是冒充不得的。 只是接下来这李飞所说的事情实在太过惊人,就算是方七佛也不由接连变色,看完信后半天沉默不语。 时迁在前方偷眼打量方七佛,这就是明教的光明左使,乃仅次于教主方腊的二号人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时迁觉得这方七佛很怪,说不出的一种奇特气质,初看他时仿佛只有二十几岁,继续看时好像三四十岁,仔细再看怕不得五十,可转转眼,便又宛若十几许的少年。 很怪,怪得很,时迁未免有一些紧张,但他并不害怕,紧张是因为这方七佛的古怪,而他对眼下所做之事并没有丝毫的害怕。 正如他自家所唱的曲子,爷爷生在山野间,也无田来也无钱,这两三年他在碎玉楼的舒坦日子抵过之前十几二十载,人生自此不白活。 这两三年里,他跟随欧阳北去教坊司看过不少戏,听了不少曲,长了许多见识。 知道了孟尝君有三千门客,其中不乏鸡鸣狗盗之辈,他知道自家没有甚么本事,便也自诩为鸡鸣狗盗之徒,只望有一天能靠着这点微末的手段,报答二大王知遇之恩,再造之情。 至于生死,又有何所谓?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江湖绿林,本就是将头别在腰带上吃饭的,生本光来还光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时迁心中不怕,落到方七佛眼里就是沉着镇定,他暗暗点了点头,道:“时兄弟,我看李右使信上所说,在城外还有一众圣教弟子?” 时迁伸手向西面指去:“元帅,就在那头儿有一座清凉山,山里面有一座清凉寺,约莫百多名兄弟都在那边落脚,也是供奉明尊,日日朝拜,不敢忘本。” 方七佛闻言大喜,这李飞在信内所说之事太过惊人,他若是只看时迁这一个却无参照,也不知对方是否靠谱,一时半刻难以决断,若是多些人比较,才好判断李飞信中计策是否可行。 “好,时兄弟可带我前去观看?”方七佛说道。 “自无不可,属下也不瞒元帅,就在前两日,清凉寺那边的兄弟还杀了两拨出城逃窜的士绅,听说都是江南有名的大户,便枭了首级,等待元帅过来请功。”时迁道。 “竟有此事?”这倒是出了方七佛的预料,他率领大军南下,也同方腊一样,每陷城池之后,必然杀尽豪绅,只不过许多时候城里的士族豪绅都望风而逃,傻等着被杀的不多,为此,他这边还专门做了一副名册,上边记录了两浙两江有名的士族名号与特征,每入一城就按名搜索。 “确是如此,那晚清凉寺的兄弟们端得好杀,直取了几百条狗贼性命,还截获了两箱金银珠宝,都等着见到元帅后奉上。”时迁看方七佛惊讶,急忙火上浇油道。 “好好好!”方七佛笑道:“没想到李右使下面兄弟如此英勇,本帅定然记笔大功,待拿下江宁城后再一起论功行赏!” “多谢元帅夸赞!”时迁行礼道。 “时兄弟不必客气,速速和本帅一起前往江宁,先围了城池,然后去那清凉寺那边看望众兄弟!”方七佛边说边下令,大军继续开拔向前,时迁自也进入队中。 十几里路程,没过多久就看到江宁,只见这座雄城巍峨广大,壁垒森严,城头上旌旗招展,彩旗飘扬,守城兵丁盔明甲亮,刀枪森寒。 石宝道:“元帅,真好一座大城!” 方七佛点头道:“这江宁我倒不是头次来,几年前寻访故友曾入城一次,内里更是繁华无比,差些都走迷了路。” 石宝挠头道:“元帅尽开属下玩笑,以元帅的身手,又怎会迷路?” 方七佛叹道:“此与武艺无关,这城内的狗官劣绅建了宫楼台阁无数,极尽奢华糜烂,若不识路,便不知要走去了哪里。” 石宝顿时恨恨道:“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个个都该千刀万剐!” 方七佛点头:“大军一路北上,消息遮掩不住,也不知这江宁城里的狗官士绅们闻风跑了多少,我看李右使信中所提,这江宁眼下乃是赵宋的秦王镇城,这却是个厉害人物,当要小心才是。” 石宝纳闷道:“禽王?这赵宋的皇帝老儿忒也混账,怎么给自家孩儿取个如此封号?” 方七佛瞅他一眼,沉默几息道:“是秦朝的秦,不是禽兽的禽。” 石宝脸红笑道:“属下看却是禽兽的禽更为恰当,赵宋朝廷都是一班贪官污吏,皇室自也一样,禽兽无二。” 旁边的其他将官闻言纷纷叫好,都说唤作禽王才更合适,方七佛也只能无奈摇头随他们去说。 观察城池片刻后,方七佛看里面并无什么动静,便开始调兵遣将布置人马,前哨的兵马开始围城,后方则就地安营扎寨。 江宁城极大,外面的护城河一带又极宽,正常来说要把这样一座大城围起来可不容易。 但方七佛此刻兵马已经达到了二十万之众,围城却是可以轻易做到,随着他军令颁下,只见铁流滚滚,人喊马嘶,便向江宁两旁包围过去。 赵柽早在宣抚司得到了消息,这时站在城头观看,王禀立在一旁道:“王爷,敌军竟然如此之多,暂时看也只能死守!” 赵柽点头道:“耗一耗他们,都是些乌合之众,愿意围就围,将城上防紧,不出城就便是了。” 王禀道:“王爷高见,以江宁城之雄伟,粮草之多,只要防守得当,就算是一年半载贼军也奈何不得分毫。” 赵柽道:“将赏格布下,江宁守军和京畿禁军行相同赏赐,不区分禁厢乡三制。” 王禀闻言称是,本来禁军立功受赏和厢军、乡兵立功的赏赐不同,大抵差几倍有余,赵柽带来三万禁军,又整合了江宁两万禁厢军,便是五万人马,剩下的还有一万多乡兵,这些人建制并不相同,而现在赵柽下令功赏相同,乃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 随后赵柽又站在城头看了片刻,见对面又造营盘又挖工事,一阵热火朝天,可来来回回其中并无什么新意,都是些保守老套的围城路子,便失了兴致,一甩袖子直接下城去了。 城外方七佛军马忙的如火如荼,营帐、工事、埋锅造饭,般般种种一起进行,中军大帐首先搭好,然后方七佛带人进里用饭,外面事项一点点弄妥后却已是玉兔高升。 原本方七佛打算今日就去清凉山清凉寺那边看看,毕竟也要熟悉一下这江宁四周地形,但瞧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便打消念头,毕竟刚到城下,容不得一点闪失,他这主帅不好第一天就离开军中,且还在夜晚之时。 第二日大早,方七佛起来后巡视了一圈营盘,接着便点上几名大将,带上一千人马,在时迁的带领下往西方而去。 清凉寺内,早就有山下的教徒探听到消息回来报告,武松、罗金水都已经知道了方七佛兵围江宁城的事情。 但两人因为没和时迁通信,所以无法判定时迁有无联络上方七佛,这时也只能小心翼翼等候。 时间还未至中午,便有外面巡逻的教徒进寺禀报,说有打着圣字旗号的队伍来在山下,二人闻言猜测应是方七佛队伍到了,便急忙下去迎接。 半晌之后将方七佛等人接入寺中,随后一阵寒暄,接着武松和罗金水就把那些士族的首级献上,又有两箱金银珠宝也抬进殿内,打开后光芒灿灿,夺人眼目。 方七佛令手下对照首级特征,又询问劫杀的这些士族口音,是否曾说姓氏哪里,最后大抵确定了身份后不由欢喜异常,竟是杭州地方的两家大户,心中再也不存疑,看着罗金水笑道:“罗武二位兄弟,李右使如今在军中任何差遣?” 罗金水初见方七佛时便坦露了禁军身份,至于光明右使李飞,在明教总坛登记的背景是陇右人,与回鹘明教圣女丽雅娜扎结识多年,丽雅娜扎来中原时同行,后参加庐州擂打入王庆军中招揽明教信徒,王庆兵败时趁机混入了宋军,并且取得军职。 这个背景其实有破绽,但破绽不大,而有丽雅娜扎这位回鹘明教圣女言说此事,那么就算再大的破绽也会遮掩掉,没人会怀疑李飞的身份和来历。 丽雅娜扎身为回鹘明教圣女,没有理由害中原明教,并且丽雅娜扎也不知道中原明教要造反之事,所以即便李飞身在中原,心在回鹘,但怎么也不会与赵宋朝廷有什么勾搭。 还有就是回鹘国其实与大宋关系并不好,大宋两次打青唐,中间和回鹘有过数次冲突,尤其是第二次深入到陇右深处,确定了陇右一线边境再设立陇右都护府时,直接与回鹘对立起来,而回鹘又与辽国关系不错,国内也有信奉辽国原始萨满教的,便更加与大宋敌对。 方七佛哪怕心思再缜密,也不会怀疑丽雅娜扎,他看了李飞信上所说,虽然事情惊人,但大体可行,所以便询问起李飞的官职,毕竟那信上之事,倘若官小了却是难以办到。 罗金水回道:“元帅,右使现在乃是一军的副都指挥使。” 禁军的编制,一般都是五十人为一队,两队为一都,五都为一个指挥(营、小军),五个指挥为一军,十军为一厢,两个厢组成一个大军。 军、厢、大军的主官是都指挥使,下面有两名副都指挥使。 方七佛自然知道禁军编制,一个军是两千五百人,副都指挥使这个官不小,但上面还有都指挥使,真正打起仗来说话不一定算数。 他微微沉吟,罗金水又道:“不过我等出来时,右使大人正好掌管西城一门,手下有一千兵丁使用,其中也有我圣教弟子。” 方七佛闻言不由眼睛一亮,这却是现官不如现管了,他问道:“西城哪门?” 这江宁四面城郭不算水门共有十三座城门,算上水门则有十八座,而西城则有三门,另外还有两座水门。 罗金水急忙说了哪处城门,方七佛便思索起来,他是来过江宁的,因为当时就有计较,着意观察过江宁诸门,此刻心中盘算不由是越想越妙,这李飞所守的城门,简直太适合进兵偷袭了。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道:“右使还与你二人说过些什么?我虽然看过右使信件,但心中还有些疑惑的地方,右使可有解释计划里那些复杂之处?” 罗金水忙道:“右使确有详细解释,元帅还请听属下慢慢道来……” 赵柽在书房内读了一上午书,祝秀娘今日未来,想这女子该是被他的言语惊住,心中想不出反驳道理,而且方七佛又兵临城下,所以未及登门。 他唤来丁大蟹,交待了几句话后,让他去祝确家请人。 约莫半个多时辰,丁大蟹将人请来,只见祝秀娘虽然恬淡气质不改,神色却有些憔悴,进来后礼道:“王爷唤民女前来何事?可还是要论说学问?” 赵柽瞅了瞅了她,摇头道:“如今贼军兵临城下,本王哪还有心思论学。” 祝秀娘疑惑道:“那王爷是……” 赵柽淡淡地道:“本王是觉得此刻江宁城内外都危机四伏,你祝家未必安全,所以接秀娘过这里来住上几天。” 啊?!祝秀娘闻言便是一愣,这是要将她留在这里吗?这可不行,这算是什么事?这样她的名声又复何存?以后还有何面目出去见人? “王爷,此事万万不可,民女怎么能留在……” 赵柽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她的话,道:“本王让你住下就住下,哪里有这许多言语,来人,送秀娘去后面休息!” 第354章 秀娘羞忿,圣军攻城 第355章 秀娘羞忿,圣军攻城 方七佛在清凉寺盘桓良久,对照李飞的密信,询问罗金水许多事情,包括城外如何与城内打暗语,如何辨别城内的圣教教徒等等。 这些事赵柽早就仔细交待过,罗金水一一解答,听得方七佛不住点头。 赵柽用李飞之名写给方七佛的信里出了条计策,那就是里应外合,暗中打开江宁城门,放大军偷袭入城。 这是条妙计,想要把夺城的损失降到最低,除了对方直接开城投降外,这条计策便是最好的攻取之法了。 方七佛心中不疑有它,实在也是难生出什么疑虑,李飞是明教的光明右使,虽然属于回鹘圣女一脉,但真论起教中地位来,可是仅次于方腊与他,乃是三号人物。 而眼前这些教徒劫杀了逃跑的士族也做不得假,又有首级,又有宗谱为证,这等大族士绅谁人敢杀?除非是想造反,才敢对这些人挥下屠刀。 所以李飞的计策或许不中用,但绝对不会使诈就是。 可方七佛这时哪里会觉得不中用,只觉得此计甚妙,一但操纵得当,陷落江宁就在眼前。 于是,在又一番仔细询问细节后,便让罗金水、武松两个收拾家当,带了手下,随他前往军中去了…… 傍晚时分,祝家打发人来宣抚司接祝秀娘,可赵柽哪里肯放,便回了一句“五娘与本王研讨学问,暂住几天,不日即回”。 祝确在府中闻得消息立刻脸色大变,几乎跳脚骂将起来,急忙召来家中人商议。 族老家人们分成两派,一派说如今祝家眼瞧着没落,正好借此机会将五娘送与秦王,说不得以后还能靠着秦王东山再起。 另一派则说,五娘素有才女名声,天下士族哪个不知?给秦王做小却是可惜,而这秦王又不是太子,说不好将来换了官家后,被新皇排挤,再难掌权,五娘与其跟了秦王做小,倒不如嫁给大族嫡子为主妇,或者年近的状元榜眼、有潜力的翰林官员都要更好。 祝确听得头疼,竟左右全是要拿他女儿去换权势,这些族人只是争如何才能卖个最好价钱,没一个在想办法接五娘回来。 他气得直接散去了商议,众人一哄而散,三公年岁大走得最慢,待到门口时,狠狠地顿了顿手上鸟杖道:“人都被留下了,你还能抢回来不成?真当这里是歙州吗?此处可是江宁!” “我,我……等贼事平定,我要联合几个姻族,去东京找官家告状,告这秦王强抢民女!”祝确怒道。 “告个屁,到那时候说不定五娘孩子都生下来了,你要不怕丢人就去告!”三公摇了摇头,向门外走去,边走边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当初就不该让你做族长!” 祝确气得浑身直哆嗦,他们这些江南士族可不怕什么王爷,一但联合起来大半个朝堂都是他们的人,可事情也正如三公所说,这里是江宁,他祝家在这里没有实力上门去抢人,倘若真等乱贼平定后再去东京告状,说不好都多长时间了,就怕那时五娘连孩子都有了。 一想到这茬,祝确顿时感到脑内一晕,浑身无力地跌坐到了椅子之上…… 赵柽吃完晚饭后去宣抚司后面客房,到了门前看丁大蟹亲自在此守卫,不由问道:“闹了吗?” 丁大蟹嘴角抽了抽,不知自家王爷想干什么,道:“闹却没闹,就是不吃不喝。” 赵柽道:“可能是不饿吧?” 丁大蟹咔巴咔巴眼睛,道:“可能……是吧。” 赵柽道:“把门打开,我进去瞅瞅。” 这门上面没有落锁,但是外面拴了一道,丁大蟹撤去了门栓,赵柽开门走入,便瞧见祝秀娘正坐在桌子旁边发呆。 看他进来,祝秀娘神色窘迫,站起身羞忿道:“王爷想要将民女关到何时?” 赵柽瞅了瞅屋中摆设,点头道:“且住些时日,待贼军撤去后就放秀娘离开。” 祝秀娘双眸冷道:“民女尚未出阁,在此处居住成何体统?就算王爷乃守礼君子,但民女离开后又如何面对家中亲眷,外方众人?民女的名节必将荡然无存,又如何存活于这世上?” 赵柽笑了笑,向前走去,祝秀娘急忙往后退,赵柽来到桌前坐下道:“想的太多,本王这是为了保护伱,城外方腊贼军二十几万,万一守城不利,被杀了进来,你等家族可就危险了,听说那些贼军专杀士族大户,却不动百姓分毫,真有那时,恐怕要血流成河。” 祝秀娘闻言神情微微惶乱,随后道:“秀娘生与家人生,死与家人死,真个城破,岂肯偷生?王爷还是让我回去,秀娘感激不尽!” 赵柽道:“本王说了留你住,就留你住,你家中那边已经送过信去,你也莫再多言,若无学问之事可论,本王就此离去。” 祝秀娘呆了呆,恬淡脸色出现一丝怒忿,道:“素闻秦王贤德,未想竟如此无礼强迫,看来世上传言皆虚,我悔不该轻信传言,竟受骗来此!” 赵柽闻言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祝秀娘,见她眉如黛山,目若星辰,脸颊似玉,此刻轻嗔薄怒,更添几分颜色,不由微微一笑。 祝秀娘看他目光无状,心中不由小鹿乱撞,再次后退,直磕到了榻沿,这才发出一声惊呼。 赵柽摇了摇头:“本王只是留你住下,可未无礼强迫,待真有那事儿时再说也罢,如今说这些于你无益,激起本王的性子,说不得真的做出些什么,怕你悔之晚矣!” 祝秀娘咬着樱唇,再不敢言语,生怕赵柽真的依言做些什么强行之事,便愈发向里靠去,微低一低头,两颗泪珠默默滑落。 赵柽起身向外走去,待出了门又回头道:“稍后我叫两个丫鬟妈子过来给你使唤,有事和他们说就好,记得饭菜要吃,不然哪来得力气与本王辩论学问?” 他说完就走,祝秀娘听那房门“哐当”一声关上,便一头扑在床上,不住地抽泣起来…… 第二天,方七佛军队开始向江宁城前移动,不少兵丁抬着树木藤蔓,前方用盾车开道,顶着城头箭雨,往护城河上搭设。 盾车厚重,抵挡羽箭最为好用,乃是攻城的必备之器,方七佛军中最多此物,有这东西保护军丁,没过去多久,便有两座木桥搭好。 可就在石宝指挥着军丁过桥往城下冲锋之时,只听江宁城头传来几声剧烈的轰鸣,接着数发巨大青石块打了过来,有几枚正中浮桥,便立刻将那桥打散,上面的兵丁直接被打成了肉泥,跌去了河中。 石宝见状不由皱眉,他身为先锋官,这攻城的第一战自然由他发起,可这江宁实在与其它城池不同,护城河过于宽阔不说,没想到的是城上还有威力巨大的飞炮。 大宋京畿禁军专有一营,名为飞炮营,专司各种大小石炮,其中最厉者便是“飞炮”,这飞炮射程远不说,且由经验丰富的老手操作,往往还可以固定住一个范围目标,不至于胡乱去打。 江宁城头一顿青石炮飞去,打得石宝那边立刻哑了火,盾车可以防备箭羽飞矢,可防不了这石炮,甚至有一架盾车已经被石炮给砸得坏掉。 石宝没料到江宁竟然有飞炮这种东西,之前攻陷的大宋城池,虽然也有石炮,但都是些小炮,打不得重量太大的石块,但就是这些小炮,那城上士兵还都不擅使用,乃至手忙脚乱,根本对攻城的队伍造不成太多伤害。 但江宁这这里,无论石炮还是炮手显然与那些城池并不相同,石宝觉得这一定是东京的秦王带过来的,不由骂了一句:“该死的禽王,等攻下江宁看老子如何收拾于你!” 他急忙再调人马,分不同方向,足足十几路一起向护城河边涌去,意欲继续强行过河。 这却是方七佛吩咐的,虽然方七佛已经打算使用李飞的计策,来个里应外合偷袭江宁,但必要的攻城步骤却不能少,这一方面是迷惑江宁城中守将,一方面也是想探探江宁的防护力度,毕竟就算用计偷袭,也要知江宁城军队战力如何,才好做出相应的计划部署。 眼下这十几路人放弃了用盾车开道的方法,而是将木板绑在后背之上,半猫着腰,抬着树木等物继续往护城河冲去。 木板在背上可以抵挡部分青石的伤害,但遇到大块的石头,兵丁依旧被当场砸死,十几路人最后只过去了五六路,在护城河上再次铺架木桥。 随着几座木桥架设完毕,后面的军队“呼啦”一声冲上前去,顶着石块箭雨,踩着木桥就往护城河对面冲,期间被石块打下河中的又有几成人,但总算是过去了一部分。 随着护城河的口子打开,证明了背负木板多少能抵御那些石炮,便又有不少军兵依靠这个方法向护城河而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过了城的兵丁往城门处冲击的路上,忽然传来阵阵的“噗通,噗通”声,许多人竟原地消失不见,细一看去,竟是都掉落到一条经过伪装的壕沟之内。 石宝见状顿时一愣,随后气得握紧拳头骂道:“狗禽王,实在是太过狡猾!” 原来一般的城池护城河内是挖不了壕沟的,很多小城护城河与城墙距离较近,挖了沟便会塌掉,没法在上面做伪装,甚至会影响城墙的牢固。 可这江宁不同,江宁六朝古都,四城之下凸显雄健二字,那护城河距离城墙还远有一段距离,所以完全可以挖沟遮掩。 这壕沟上面经过了伪装,那些过河的军丁本就心中着慌,哪里顾得仔细看,便不少都掉落进去。 沟底下各种木丫鹿角,还有蒺藜铁叉之类,立刻扎得这些兵丁鬼哭狼嚎起来,不少便直接被戳死在了沟中。 石宝见状立刻传令:“都注意脚下,用兵刃开路!” 片刻工夫,这条壕沟上的伪装都被揭开,看着里面的种种消器,上边的兵丁不由个个头皮发麻。 攻城又哪里好攻,尤其是江宁这种城池,想要从外面进攻就得做好损失惨重,却依旧徒劳无功的心理准备! 这种城池,正常情况下如果强攻,没有个五至十倍的兵力,便想都不要想,只能做围而困之的打算。 但现在只是试探江宁战力,所以石宝再次令后方军队赶上,强行过护城河冲撞城门。 此刻壕沟现出,兵丁便小心翼翼往过跳跃,有的看后来河上架的桥多,便抽过来一两座,搭到沟上。 可过了这条壕沟,没走几步,“噗通,噗通”之声再次传来,居然又是一条壕沟。 赵柽命人一共在江宁城前挖了两条壕沟,这两条沟可费了很大的工程,毕竟挖出来的土不能直接丢进护城河,还得往远处运走,但此刻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有这两条沟在,方腊军无论是要架云梯攻城,还是运送一些别的攻城器械,都会艰难无比,除非把这沟给填上。 但是怎么填?要去河那边担土过来再填,可这哪里是用土填沟,分明是用人命来填,一来一回说不定得死多少人。 石宝此刻气得大吼一声:“禽王,某家与你势不两立!” 中军之内,方七佛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一旁的包道乙则冷声哼道:“禽王小儿实在太过阴损,居然在城前挖两道壕沟来坑我圣军兵卒!” 方七佛闻言瞅了他一眼,这包道乙做半道半俗打扮,体型矮胖,戴着道冠,头发黑白掺半,面目阴鸷冷峭,穿杏黄色袍子,身后背着一口黄柄黄穗红绸子包裹的宝剑。 方七佛道:“两军相争,自是无所不用其极。” 包道乙道:“若是阵前相遇,左使可看我宝剑取这禽王性命。” 方七佛摇头道:“似此等人物,又怎会轻易遇见?大抵坐镇中心,遥指八方,轻易不会露面的。” 包道乙闻言不语,知道方七佛所说没错,望着前方那些冲城的兵丁,不由脸色更加冰寒。 这时江宁城下的死尸已经堆积了许多,但军丁们也终于来到了城下,后面一些器械也勉强运送过来,但城头上又开始往下丢滚木擂石,便再死伤无数。 至于那下方的城门处,数十个军丁用粗大的圆木冲撞,但却纹丝未动,城上大块青石丢下,吓得撞门军丁丢了圆木就跑,却还是被砸死了一半还多。 至于云梯刚刚搭上城头,还没等抓死,就被城头的宋兵配合着弓箭,直接推翻,根本不可能轻易攀爬上人。 方七佛在后方又看了片刻,见死伤实在太过惨重,便下令鸣金收兵,圣军第一次攻打江宁城,就此宣告失败…… 第355章 朱门酒肉臭,神弩射中军 第356章 朱门酒肉臭,神弩射中军 这场攻城,方七佛军无功而返,死伤人数足足达到一两千之多。 这还只是攻打南城,若是四面强攻,说不得还要折损多少兵丁。 回到中军大帐,方七佛一阵沉思,这江宁城防范森严,应对攻城之时沉着有序,冷静不乱,与之前打的其它城池完全不同。 虽然江宁城高坚固,但更重要的是守城将官的指挥能力,守军的整体战力。 方七佛想起右使李飞信中所说的计策,急忙召来罗金水和武松二人,让两个今晚就联络城内,商量定下里应外合偷袭的时间。 他心中着急,苏州那边圣公和童贯的军队一直鏖战,这等战事拖得越久越是不利,起事造反,初时若不能像秋风落叶般横扫,那么后续便极有可能陷入到对峙局面,甚至还会有所不如,这和起事之初立下的五年定鼎中原计划相悖。 方七佛此刻心中十分后悔,他若知道方腊竟往东去打苏州,那么当时他便不可能南下浙东,而是直取长江周边各镇,在赵宋朝廷派兵支援之前,就拿下江宁、镇江等地。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好尽量弥补,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夺取长江南岸各城池,然后一鼓作气杀过江北,才能重新抢回战事主动权。 子夜之时,方七佛带着石宝、包道乙来到江宁西城。 此处也有营盘驻扎,罗金水、武松、时迁几个都带着手下住在这边,此刻已经做好了与城内联络的准备。 罗金水和方七佛说的联络方法是每逢单日的午时或子夜,都可在西城之外与城头上联络,当然这联络喊不了话,也传递不了书信,但却可以打出隐秘的旗语手势和火把信号。 这些旗语手势和火把信号只有两方人能看懂,其他任何人都无从猜测,毕竟这些动作虽然看似简单,但世间可表达的意思千千万,哪里就能随便蒙上。 这时月黑风高,为了不露马脚,方七佛特令其它几面的围城军队同时打出火把,这才叫罗金水几个带人上前联络。 这时他在后方看得清楚,只见那火把又是转圈又是上下晃动,每个动作相隔时间亦不尽相同,未免心中嗞嗞称奇。 江宁外城十八门,右使李飞守护的乃是江东门,这处城门与上方的石城关门都是城郭凸出,瓮城极大,城楼也更加雄伟。 此刻江东门上方,在罗金水等人打出火把信号之后,十分隐秘地回应了几个动作,若不是早知双方在用火把交流,外人根本看不出其中勾当。 约莫一刻钟光景,罗金水便带着一干人向北跑走,连续做出了一些假动作后,这才打马回营向方七佛复命。 方七佛询问道:“诸位兄弟,李右使那边如何说?” 罗金水道:“元帅,右使大人那边一切准备妥当,就是需要个合适的机会才能动手,我看火把旗语,右使大人的意思是两天之后午时再定具体偷袭日期!”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除了两天后再通信息这句是真的,其他都是胡说,刚才打的火把手势,净是将方七佛军中情况报告过去,其它询问一点都无。 方七佛此刻不疑有他,点头道:“确实需要个合适时机,偷袭这种事情不但须在敌人最疏于防范之时进行,还要观看天气风雨之类,不好轻易决定。” 罗金水急忙点头称是。 方七佛想了想又道:“两日后的午时,李右使会在城头吗?” 罗金水愣了愣,这个他可真不知道,只好一脸无奈道:“元帅,属下没问,使用火把也不好询问此事。” 方七佛笑了笑,心说倒是他自家把这火把暗语当做全能了,用这火把手势交谈事情毕竟有限,一些复杂的没法演示出来。 他道:“那就两日后再说,这几天还要继续攻城,李右使在信中说,最好是攻城之后,待守军疲惫再行偷袭,倒是十分有道理。” 说罢,他带人回了城南中军大帐,这边罗金水几个也都地安歇。 第二天,赵柽张榜抚定民心,毕竟昨日贼军攻城声势不小,就连云梯都勾了上来。 江宁城内的百姓还好,都是穷家薄业,虽然城外阵仗吓人,但该做的活计还须做,该出摊卖力,也得依旧,否则只要耽上几日,家中便再无吃喝。 而那些士族们却又不同,个个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是忙着在府内挖地窖埋藏金银,就是打发人去外面高价买了土坯房粗布衣,准备一但城破,就伪装成平常百姓蒙混过关。 但无论他们怎么折腾,一举一动都在赵柽监视之下,若是这般轻易就能逃脱,那杭州、越州等地没走的大户也不会被方腊都揪出来杀了个干净。 晚上的时候,赵柽又去看祝秀娘,这次带了不少书籍,命人放在屋中。 祝秀娘小脸煞白,显然已经知道贼军攻城的消息,这两日看赵柽没有无礼举动,心下稍稍放宽,只是依旧忿忿道:“王爷何时放民女离开?” 赵柽皱眉道:“秀娘你好不懂事,没看到外面贼军攻城厉害,怎还要闹着离开?” 祝秀娘义正言辞道:“正是贼军紧迫,王爷才要全心全意守护城池,不能有丝毫懈怠,民女在抚司之内只会让王爷分心,王爷还是赶快让民女回家才是!” 赵柽闻言笑了笑:“秀娘说会让本王分心,这话倒也不假,只不过秀娘一但离开,本王反而却要变成了担心不是?” 祝秀娘闻言双颊飞霞,她知道自家说错了话,让对方暧昧,急忙补救道:“王爷,民女的意思是我在这里碍眼,让王爷不能全心军机大事。” “碍什么眼?”赵柽瞅她笑道:“比花解语,似玉生香,这大战之时,有秀娘在身边陪伴,本王才能稍稍松下些心来,否则每日里战事悬着挂着,本王都快头疼死了。” 祝秀娘脸色更红,又待言语,却听赵柽继续说道:“我已叫人备了酒宴,秀娘与我喝上两杯,论些学问,岂不快哉?” 祝秀娘闻言神色微微一变,紧张道:“王爷,此事不可!” 赵柽纳闷道:“有何不可?” 祝秀娘颦了颦眉,她担心赵柽饮酒无德,可却又不能说出酒能乱性这种话,反似在提醒对方一般。 她道:“民女不善饮酒!” 赵柽笑道:“那就不饮,本王又没逼着你喝酒。” 祝秀娘继续道:“我,我也不饿……” 赵柽皱了皱眉,笑了声:“那你就看着我吃喝好了!” 他说罢打发屋里的丫鬟婆子去催酒菜,顺便换些新鲜果子,然后自家翻了本书坐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祝秀娘站在那边偷眼瞧他,只看这秦王丰神如玉,神情洒脱,尤其是读书时,那副专注的神情更显得俊逸出尘。 她心中不由动了动,开口道:“王爷读什么书?” 赵柽抬眼瞅她,笑道:“东京霍四究老先生编的说三分,不止一本,秀娘喜欢现在就可以拿过来看。” 祝秀娘摇了摇头:“却是听说过,不过我不读这些!” 赵柽闻言也不以为忤,只是继续看,又过片刻,丫鬟婆子端来了果子,东厨那边送来酒菜,摆了满满登登一桌子,香气扑鼻,赵柽也不用别人伺候,便是自斟自饮,吃得畅怀。 祝秀娘在一旁看他吃喝这般香甜,旁若无人一般,不由心中来气,这秦王伪善,将她骗至府司不许归家,说什么要保护于她,分明就是假意借口,真实目的虽然她还没有想明,可不管如何,当下天色已晚,他跑来自家屋子坐着总归不妥,何况还在此处喝酒,将她当做了什么样人? 她越想越气,哪怕从来都是恬淡素静的性子也忍不住要开口赶人,可就在这时却听赵柽吟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秀娘,这几句是何意思?” 祝秀娘闻言便是一惊,杜工部这两句诗可算是当世禁物,别说士子读书人都不去念,便是些戏文话本内都不许写,旁的地方不知,至少江南一带尽是如此。 她不能答,不是不会答,而是不好答,虽然生在高门大户,士族之家,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外面市井百姓、乡野黎民的情形,但虽然知道,心中哀怜,可也只怪命来如此,一切都是天注定罢了。 赵柽看她不答,观她神色知其所想,喷着酒气站起身,几步走过去凑近道:“若是贼军打进了城,杀了朱门大族,抢了他们的钱,抢了他们的粮,抢了他们的妻女,是否也是上天注定?” 祝秀娘被他吓得连连后退,便是直接跌坐在榻上,赵柽伸出手指勾起她细腻白皙的下巴,摇头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其实还有另外一种解释说法!” 说完之后,赵柽笑了笑,抽回手指,却在她的脸颊之上轻轻摸了一把,随后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 祝秀娘呆坐在榻边,一颗心“砰砰”乱跳,没想到刚才还装成一副伪善,假做端重的秦王,突然之间就撕破了面具,动手动脚起来? 他居然碰了自家,十几年里,从未有男人碰过自家分毫,就算是她所用之物,也不许经男子之手,可他……居然碰了自己的面颊。 祝秀娘气得浑身颤抖,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可哭着哭着,她不知为何又想起一事,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还有另外一种解释说法? 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她心中忽地害怕起来,她打了一个寒战,想到了一些极可怕的事情,原本呆滞的面容忽然变得惊惶失措,她站起身就想要往门外去,却被丫鬟和婆子一起给拉住…… 翌日大早,方七佛开始指挥大军攻城,这一次却是全面进攻江宁,四个方向一起发动。 有了上次攻城摸索出的经验,军丁们首先背起了木板,然后前方盾车开道,抬着木头去护城河上架桥。 虽然城头上飞炮声不断响起,石块有如雨点般砸下,但此番搭桥死的人并没有上次多,护城河上木桥架起,军兵们跑过去后便开始清除第一道壕沟上的伪装,不过这只是其它三面城墙下的情形,至于南城之下的壕沟却早就露了出来,这时进攻南城的兵丁已经将两条壕沟都放上木头,发疯一般往城墙下方跑去。 对于攻城的军兵来说,紧贴城下的位置反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这里飞炮打不到,弓箭也极难射到,唯一要防着的就是滚木礌石。 随着涌过来的军兵越来越多,地上的死尸也更加多了起来,江宁南城之上已经开始动用弩箭,弩这种武器轻易不会使用,虽然威力巨大,但弩不比弓,弩机弩车构造复杂,都有一定磨损周期,用的次数多了,便会废掉,而弩只有东京军器监能造,别说民间,就算是地方各路都不允许私自造弩。 所以,江宁城内的弩是用坏一件少一件,无法像弓枪等物,哪怕军库里的用完,也可以想办法就地补充。 不过江宁本身就有五架床子重弩,其它量级的弩也各有一些,而赵柽从东京又带来了十架床子重弩,另外的各种轻重弩机弩车,不下上百。 床子弩是一个概称,里面轻量级的有神臂床子连城弩,是由神臂弓衍生而来,中量级的则有双弓床弩、大合蝉弩等。 至于重弩,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八牛弩了,乃是两正一反装三张弩弓,力道更是前所未有,需要少则二三十人多则七八十人转动绞车张弦,才能进行操作。 而重弩发射的箭矢也与众不同,有所谓的“一枪三剑箭”,状如大型标枪,箭羽为三片铁翎,还有所谓的“踏撅箭”,发射后竟能钉在城墙上,可供攻城方踏脚以攀缘而上,这种弩攻击低矮小城最为好用。 此刻江宁南城城头上的八牛弩每发射一次,无论打到桥上,还是盾车之上,便将那木桥盾车全部炸碎,就算是躲在盾车后方的军丁也不能幸免。 一轮弩箭攻击完毕之后,南城之下死尸便多了一层,就算是对方军丁的进攻声势都被硬生生打慢了下来,不再那般激烈凶猛,显然是被弩箭的威力吓破了胆子。 赵柽此刻负手站在城头,了望城下情景,王禀在旁道:“王爷,现在就用重弩,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赵柽笑笑没有说话,伸手指了指城下远处方七佛的中军帅旗,又指了指八牛弩旁边的另外一架重弩,做了个发射的手势。 八牛弩旁边的是一架巨型床子弩,俗称千步弩,最远可以打到三宋里开外,约莫后世的一千八百多米,射程可谓是旷古绝今。 王禀立刻道:“领命!”随后开始指挥士兵填弩绞弦,片刻后一根铁枪般的弩箭,破空呼啸,直向着方七佛的中军帅旗下射去…… 第356章 七生七死方七佛 第357章 七生七死方七佛 千步巨弩能不能打到方七佛的中军旗下?答案是肯定的,这种弩可以打到那个位置。 千步弩的最远射程是三里多,宋时的里比后世要更远一些,约莫等于后世三里半的距离。 江宁南城距方七佛中军也就三里的模样,一些话本演义里说城上武将箭射对方主帅,那是对方的中军压了过来,可能一里左右,强弓可以射到,可是就算弓再强,也射不出三里那么远。 千步巨弩的最远射程是三里多,那城上的这架弩能不能射出这个最远距离呢? 只要这架床弩没坏,是必然可以射去那么远的,因为三里开外是平射的距离,此刻却是从城上往城下射,自上而下,惯性有加成。 千步弩是赵柽从东京带来的,掌管这架弩车的乃是重弩营的人,重弩营也是禁军编制,同飞炮营一样,属步军兵种,另外水军也属步兵。 赵柽这几年操练马步军司的禁军,对飞炮、重弩二营,就一个要求,打准头! 相对来说,这二营的操练要容易些,毕竟不需要冲锋陷阵,也不需要刀枪精通胆量过人,只要有把子力气,箭石打得准就行,像射箭与漏油一样,练出个唯手熟尔。 二三年下来,这两营的人已经能打出相当不错的战绩,百发百中倒不可能,毕竟这乃是巨器,太远有时候观看的目标都是迷糊不清的,但大体范围并不会差。 此刻有方七佛中军高大的帅旗做目标,弩手们自然不用盲射,便校准了千步弩的箭道,弩枪呼啸,破空而去。 方七佛此刻确实身在帅旗之下,他头戴望日朝阳盔,身穿金锁连环铠,胯下一匹闪电紫骝马,正在远望前方战事。 帅旗所在这处地势有些高,可以方便他观看,不过毕竟距离太过遥远,也便是看个模糊,听个动静。 他这时目光游移,从正前方转到江宁城头,勉强看到上面人影移动。 三里远的距离,普通人可能连城上人形都看不到,他武艺高强,自然目光惊人。 忽然,方七佛一双卧蚕眉扬起,双目绽放出惊人光华,嘴角浮现出冷冷笑意。 就在身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他一声冷哼:“果然好胆!” 就看那远处乌光呼啸,电光火石间便有一件东西射至近前,也看不清具体乃是何物,只观形体倒好似长枪一般。 方七佛脸色剧烈变化,只是瞬间仿佛年老了十岁不止,接着就看他突地一抬臂膀,竟然握手成拳,向那疾驰而到的乌光狠狠打去。 这一刻,他的拳头颜色变成与乌光相近,整个人脸色也变得铁青枯朽,仿佛重伤不愈一般的模样。 就见这一拳直接打到了乌光旁侧,发出“噗嗤”一声响,那远来的乌光竟然被硬生生地打得斜飞出去,翻着跟头上了天际,这时众人才看清,那竟然是一根巨大仿佛铁枪一般的弩箭。 “元帅?” “左使大人!” “无妨!”方七佛摆了摆手,脸色竟又恢复到初时样子,他淡淡一笑:“没想到这江宁城竟有如此射程的弩箭,倒真出人意料。” 身旁众将看他无事,皆赞叹起来,“左使武艺盖世”,“元帅英勇无双”,“左使大人神拳无敌”! 方七佛摇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打飞一支弩枪又算得了什么,这东西远来损力,已经失了无往不前的锋锐,诸位皆能办到。” 众将纷纷摇头,或许像方七佛所说,这么远的距离,弩枪已经没有那般大力,他们也同样能够打飞,但那肯定是用兵器,而不是用……拳头! “左使大人的七生七死拳已经练至炉火纯青,就算是陈宗师的凡拳怕也有所不如!”一名大将在旁说道。 “陈宗师的凡拳虽然厉害,但左使大人的七生七死拳更是独步天下,世间无双,此拳一出,天下无拳矣!” “不错,不错,这七生七死拳乃是我圣教第一拳,便是圣姑来时也曾说,圣教自有此拳,从未有人练成,没想到左使大人竟于三个月前练成此拳!” “七生七死拳,一练七死,七者皆死,置之死地而后生,生死循环,想要练成,必经七生七死之难,若是圣姑得知左使大人练成了这七生七死拳,肯定大为惊讶!” “圣姑……”方七佛闻言流露出一抹落寞寂寥的神色,笑了笑,叹口气再不说话。 赵柽这时站在城头,看那千步弩乌光破空远去,他倒是瞧不见对面帅旗下情形,但却看到最后那弩枪隐约被打到了空中,飞得不知去向,便眯了眯眼。 方腊阵营有两名宗师,汪公老佛和陈箍桶,另外还有小宗师数人,其中神龙九变陈凡、包道乙,邓元觉这几个都是小宗师。 至于方七佛的武艺,丽雅娜扎只告诉他看不透,看不出此人在什么境界,即便方七佛出过手,也被丽雅娜扎瞧见过,但依旧确定不了他武艺在哪一个层次。 赵柽负手走到城垛之间,一轮弩箭之后,对面军队的攻城速度已经放慢,但是一些简陋的投石车却被推了过来,隔着护城河向城头之上投掷。 投石车其实是石炮的简化版,比较容易制造,威力一般,和石炮相比没有丝毫准头,就是胡打乱掷。 方七佛攻陷越州等地时并非没有缴获石炮,但基本都是坏的,虽然守城的宋军并不擅战,胆量也小,但眼看着城池将要陷落,倒没忘把石炮弩车都毁掉,有的甚至直接就从城头丢落下去,充当滚木,所以方七佛这边虽然也缴获了不少,但大抵都不能用,也没人会修,最后便拆了改成别的攻城器物。 赵柽往下观看,一枚青石打来,他一甩袖子将这石头击飞,随后皱了皱眉。 对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哪怕城上羽箭飞石不断,城下又有护城河与壕沟,但却还是源源不断而来,甚至云梯都运过来了不少架。 云梯这东西分两种,一种就和普通的梯子一样,使用时候地上挖出深坑,将云梯底部沉进坑中,然后向城头竖去,这样有坑卡着,这云梯哪怕被城上守军推回,也不至于直接就倒下摔死上面攻城的军兵。 还有一种是云梯车,这种则比较复杂,大多下面都带有轮子,可以推动行驶,配有防盾,绞车,抓钩等器具,有的还带有滑轮,可以升降。 据记载,云梯从商周时期就有了,但那时城矮,估摸着也就是那种加长带绳索的普通梯子。 春秋末期时楚惠王为了达到称雄目的,命令能工巧匠公输盘改良云梯,乃制造出了历史上第一架真正的云梯,便是云梯车,这公输盘就是鲁班。 而到了如今,云梯车再度改进,主梯也分为两段,并采用了折叠式结构,中间以转轴连接,副梯也出现了多种样式,使登城抢夺行动更为简洁迅速。 云梯车的底部也做出了改动,设计成四面有屏蔽的车型,用生牛皮加固外面,人在棚内推车接近对面城墙时,可以有效地抵御箭矢炮石的伤害。 方七佛军中两种云梯都有,看样子数量还不少,这时便在城下作势要架将起来。 赵柽瞅了眼王禀,摇头道:“给他们一波猛的,别让云梯起来。” 王禀立刻指挥守城兵丁,将木石等物猛烈打下,这可不比之前稀稀落落为了节省器物,还要找好目标再投掷,而是无差别仿佛雨点一般向下方丢去。 顿时,下面的贼军兵丁死伤一片,就是云梯都被砸坏了不少,剩下的兵丁只能藏在盾车或者云梯下面的厢内躲避。 片刻后,护城河那一方锣声响起,城下兵丁开始回撤,王禀指挥着一轮轮箭雨放出,又收割了不少人头。 其他三面城池情况大抵相似,攻城兵丁也逐渐撤去,攻城这种事情向来都分主次,极少出现四面全是猛攻,今天贼军显然是将南城作为主攻之地,但显然又一次徒劳无功。 赵柽在城头巡视了一圈,转身下城,回去宣抚司歇息一会儿后,便去找祝秀娘。 他一进房间,就看到祝秀娘脸色苍白地呆坐在榻旁,瞧到他进来便站起问道:“王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另外的说法是什么?” 赵柽皱眉道:“哪里有什么另外说法?” 祝秀娘慌道:“王爷,你上次不是说有?” 赵柽想了想,道:“酒喝多了,说过什么话本王都已经忘记,秀娘你却记得清楚。” 祝秀娘摇头:“王爷话里肯定有别的意思,还请王爷放民女回家!” 赵柽不高兴地道:“怎么又要回家?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啊?!王爷,不要……”祝秀娘闻言不由脑内一晕,脚步不稳,差点直接倒在地上,本来心中还抱着侥幸,觉得过几日赵柽会放她离开,此刻闻言却幡然醒悟,赵柽不但已将伪善面具摘下,就算是虎狼獠牙也已露出,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自家离开! 赵柽道:“什么不要?本王说了这里就是伱的家,以后随本王一起回东京,东京的秦王府就是你以后的家!” 祝秀娘闻言,小脸更加煞白,她双眸闪闪,慢慢地道:“王爷为何如此说?就算王爷想要民女侍奉,可总要经过民女家里同意才是,王爷只要开口,家里并不会反对,为何还要将民女囚于此处,又说甚么打算挟持回京?” 赵柽摸了摸下巴,看着祝秀娘道:“秀娘说话好生难听,哪里来的囚于此处?又何说挟持回京?倘若你我成一家人,怕就是不会这般言语了吧?” 祝秀娘闻言顿时大惊,急忙后退几步,用手扶住榻边床棂,道:“王爷要待如何?民女出身虽非显赫门户,可总也是士绅之家,就算民间百姓都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民女家中又非是不会同意,王爷何至于罔顾声名,自污及此!” “士绅之家……罔顾声名?”赵柽看着祝秀娘摇了摇头,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凉薄笑意。 祝秀娘看他神态,忽地想到了些什么,道:“王爷,民女家中不会出什么事吧?” 赵柽眯了眯眼,背着手上前几步:“本王又哪里知道呢!” “不,不是……”祝秀娘紧盯着赵柽双眼,有些疑惑又有些惊悸地道:“王爷为何这副神态,这般说辞?王爷不敢回应民女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说什么朱门酒肉臭有旁的解释,王爷……我家中,不,城内的这些家族,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赵柽目光戏谑地看向她,道:“本王又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哪里会知道这些!” 祝秀娘惊疑不定:“王爷掌管江宁,又怎会不知?” 赵柽继续上前了几步,直逼到祝秀娘身前,祝秀娘只感觉他气息沉重,不由心神大乱,再往后退却是要倒去榻上,便只好用力抓着床棂,道:“王爷……” 赵柽笑笑道:“一但江宁失守,贼军入城,别说你等士族大户,恐怕就算是本王都自身难保,说不得马革裹尸,埋骨江南,魂飞魄散,自此世间不复存焉!” 祝秀娘闻言盯着赵柽,总觉得他此刻口不对心,尽是敷衍之词,总觉得哪里不对,尽是哄骗欺瞒,她定了定神儿,把身子向一旁侧去,猛地想到自家就是被骗来此处的,又怎能再相信他一词一语?便待要出言质问,却忽然身体一颤,刹那酥麻,再看去时,却是赵柽将手搭到了她的腰上。 “啊……”祝秀娘立刻惊呼出声,也不顾身后是床是榻,便倒了上面,随后抱着双膝,向里挪去。 赵柽瞅她一眼,见她慌乱之下连绣鞋都掉落一只,露出雪白足踝,纤美若玉。 赵柽不由若有所思,祝秀娘顺着他的目光瞧见自家窘相,再次惊呼出声,急忙把那纤细白皙藏进裙下,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 赵柽沉默片刻,转身出门离去…… 第二天中午,江宁西城,江东门城楼之上,赵柽易了面容,穿一身战将铠甲,目光紧盯城下。 城下远处,罗金水与武松几个,正带着一哨人马在护城河那边挥舞着旗帜,耀武扬威。 而在他们的后方,另有一支队伍静静矗立,那队伍中间有一名身穿金锁连环铠的男子,卧蚕双眉,丹凤眼目,神色淡泊,一时瞧不出具体年纪。 两人目光刹那交触,赵柽不由双眉一扬,方七佛!赵柽几乎一瞬间就确认了对方身份,明教光明左使,七生七死方七佛! 赵柽脸上出现一抹淡淡微笑,对身旁的张宪道:“打旗语,约定三日后午夜,里应外合偷江宁!” 第357章 连环计 第358章 连环计 从城头下来,赵柽迅速回了宣抚司,一道道军令紧急传达出去。 原本闭城后就实行的宵禁直接升级,命外出人等提前一个时辰归家返户,不许出门。 各大路口全部戒严盘查,按照军令,将江宁城切割成无数小块,不是本区域的人,若无特殊事情严禁跨出,强行冲卡按通贼罪论处,直接就地正法。 城内加紧修建各种工事,坑道陷阱,房顶箭楼,其中犹以西外城、西内城为最,隔不多远便有秘密兵点隐藏。 百姓们在这些军令之下倒没受太多影响,江宁城大,出外做工一般都不会离家太远,否则路上耽搁时间赚不了太多的钱,所以日里几乎不会离开划分的区域。 但士族大户就不同了,本地大户在江宁城各处都有店铺场所,生意买卖遍布各行各业,这一划分区域后,外面的掌柜过不来报告账目详情,里面的士绅看不见经营情况,每日里的进项也运不进府中,登时便是傻眼。 而别处来的士族情况要好些,早就储存了粮食,不出门倒也无碍,就是之前揣心思在平民居住地区买了房子,打算一但城破冒充普通百姓的,这时未免叫苦不迭,后悔不早些搬去那边躲藏。 此刻这些士族想要去找赵柽要说法都不可能,因为划分的区域街路全部戒严,他们出不去,也倚仗不了身份,这些兵丁都是东京的禁军,根本是买我们那些江宁老爷的账。 一日之前,整座赵柽城陷入到极度焦灼的状态,几乎所没人的神经都绷紧,百姓怕事,见到满小街刀枪林立,哪还敢出门找活,反正家中余粮煮粥倒还能少挺几日,江宁们则闷在府内坐立是安,没的竟直接病倒,还没的甚至被眼后那种轻松气氛吓得说起了胡话。 那样的情况并非夸小其词,方腊军队每上一城,是动城内百姓分毫,只是抓着士绅小族拷杀。 那一询问是得了,薄素分坛的人立刻被震惊的有以复加,圣教成可左使此刻竟然就在城中,而且还从别处带来了是多教众。 “那是可能,父亲绝对是会答应此事的!”薄素博呆了呆,脸下出现一丝如果:“父亲绝对是会让你做什么侧室的,绝是可能!” “士族,他,他把话说含糊!”身前传来方七佛的慌乱的声音,竟然直呼姓名,浑然顾是得半点礼节仪态。 至于前来溃败的另一番光景,却与那起义初时小相径庭,那个在宋人方勺的《青溪寇轨》中记得分明,此处便也是做概叙。 那些冷水都是在火下沸腾滚动时取上,此刻披头盖脸往上一倒,就算是顶着盾牌也承受是住,踩云梯攻城的兵丁小少着的是布甲,又有没覆面,手脸皆露在里,只要没皮肤碰到,便立刻惨叫是止,有了气力攀梯,许少都摔落上去。 熬人油,点人灯,扒皮抽筋,卸骨煮肉,甚么残忍做甚么,怎么凶厉怎么来,甚至把小族中的年重男子掳掠军中,至于干什么是问也知。 那些口号声越来越响,到最前薄素七周城底,竟然全是震天的口号声,包括成可有没过护城河的军队,也都在一起低喊。 “甚么从头结束?”薄素博闻言心中一震,露出惊恐神色,顿时觉得百般是坏,似乎天即将要塌上来了特别。 因为里面各处都画涂了明教的标识,便引来赵柽分坛的人询问。 而经过几番冲城,上方结束没云梯竖起,那些云梯疯狂地向城头搭来,没的被守城士兵眼疾手慢用长枪棍棒给拨偏,没的则一个有注意就被下方的勾索紧紧抓在城垛之下,那时上面一坠,便被重力锁死再难撬动。 “恶王?”士族热笑一声站起身,急急向榻边走去,道:“坏个恶王,若是秀娘他是介意做一名满口粗俗之语的劣妇,这本王倒也是怕做个恶王!” 士族吃酒,待几杯过前忽然道:“哪外学的骂人话?莫叫本王再次听到,否则可是会如之后客气,须知本王最是缺的不是惩治手段,只是是想用在秀娘他身下罢了。” 士族看着你急急地道:“祝太公还没答应婚事,将秀娘他许配给本王为侧室,自然是父母之命了!” 士族悠悠地道:“坏生呆着,就当一切都从头结束坏了。” 城头下,守城军将全都心惊,贼军在那连天的口号之上,仿佛是怕死是畏疼特别,就算是受了伤,却也浴血后行,看着让人阵阵头皮发麻,心中惊怵。 按士族的意思,从东京带来的绿柳庄教徒除了去清凉寺这些里,此刻城内只剩上四百少人,想要做那桩小事却是没些多,难以斩尽杀绝,而又是能让禁军冒充教徒,而那些人来的正坏。 城内欺瞒明教赵柽分坛,利用我们一起去杀赵柽城内的江宁,且事前还不能用那些人去背锅,毕竟那些赵柽明教分坛的教徒接应贼军,屠杀江宁是是争的事实,此处毫有漏洞。 所以江宁们都怕得要死,熬人油、点人灯那种事听着就吓死了,便没下述这些生病说胡话的事情。 士族热热瞧你,道:“以前你是想从秀娘他的口中听到任何粗鲁言语,他是歙州第一才男,那次江南事了,他便会是浙东第一才男,他也是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本王做侧室的郡君,他要时刻记得自家的身份,是要给本王丢人,是要给小宋皇室丢人!” 赵柽城之后也没明教,那等小城自然是多明教分坛,就在后些日,士族吩咐祝秀娘造了明尊雕像,除了拿去清凉寺一座里,剩上的便在秦淮河畔一处地方诚意开堂讲经。 士族是由自主地加慢脚步,神色间出现了一丝茫然…… 八日的时间过得很快,快到整个赵柽城的人都仿佛度日如年。 而就算是浇到身下,如今天冷,布甲之内多着衣物,瞬间浸透,也有法承受,只是云梯下少呆几息,便同样掉落上去。 薄素的计划其实没些成可,有论哪个环节都是能出现准确,一但出现准确,便极没可能导致整个计划胜利,使自家徒劳有功是说,甚至还会陷入被动境地。 两个人都是赤色旗使,虽然端木能是地方教头,但那穿山虎姚猛却是直属黑暗使麾上,身份更低,更加尊贵,于是交谈甚欢。 每个人都是木然的,虽然传说方腊军从是欺压百姓,只杀贪官劣绅,但又如何? 而没方七佛在,做为仅存的薄素城中江宁之人,士族将你纳入府内,哪怕只没你一个,便也足矣堵住悠悠众口,让心没疑惑之人有法猜辩,毕竟还没江宁人在,且嫁给了我秦王,也算是与江宁联姻。 最前则是方七佛,方七佛那颗棋子,并非闲棋,也并非薄素见色起意,就想要弱行霸占,而是将你作为一步重要暗子,毕竟整个赵柽城所没江宁都死光了,哪怕没明教背锅,证据方面毫有破绽可循,但于情下却没些说是太通,有没漏洞是代表就如果是真的,毕竟人全死有了,死有对证。 里面城内的情形方七佛少多也知道些,士族并未让人对你刻意隐瞒。 “秀娘他说甚么?” 老百姓们是知道,我们对那一切是懵懂的,薄素城的百姓虽然日外也辛苦劳累,但总比郊里村下的佃仆过得坏下几分,我们厌恶激烈安定的生活,哪怕也没饿肚子,受欺负的时候,但总是想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我们是想打仗。 至于如何既让你知道,又要你死心塌地是透漏消息,是想办法报仇,薄素还有没想坏,杀是是能杀的,至少回去前关起来是让见人成可了。 难道方腊来了,就是用再过每日辛劳的日子,能吃下肉,喝下酒吗,再是受人欺压吗? 城里欺骗姚平仲,以黑暗左使身份,诚意与对方商量偷袭薄素,将对方骗退城中坑杀。 方七佛立刻哑口有言,气得浑身颤抖,忿怒委屈之情溢于言表。 前面方七佛柔强的声音再次响起:“士族,他那个骗子,他放你回家,他……” 第八日早晨,薄素博军在赵柽城里展开了自围城来最猛烈的一次攻击,兵丁们是要命地往城上涌去,其中没些早就入了明教的教徒,便小喊着教内口号,挥舞刀枪,悍是畏死,哪怕被羽箭射倒在地,却依旧挣扎着向后爬去,口中低呼:“黑暗小界,真空家乡,有生有死,永世光芒!” 士族头也是回,走出了房门,我的脸色没些是坏看,说是出是一种什么情绪,坚定、有奈、成可等等态度混杂在一起,让我仿佛没这么一刻的失神。 但是,方腊军对城中的特殊百姓,小抵都是秋毫有犯,至多在那起事之初,兵锋正锐,人心所向之时是如此做的。 方七佛闻言微微一滞,随前咬了咬牙,是管是顾地继续说道:“他,伱不是个虚伪之人,欺世盗名,欺瞒天上和朝廷,只要你是死,就去东京告御状,一定告倒他那恶王!” 士族听了是忧反喜,对祝秀娘口耳秘附一番,直说得祝秀娘热汗直冒。 薄素博心中猜测的一些可怕事情正在一点点坐实,你慌得要命,乃至薄素一退来前就迫是及待地质问,待看到士族面有表情也是回答解释时,便更加心中笃定士族居心叵测,恐要行凶暴勾当,忿怒之上竟学着话本外的言语骂去。 薄素也是再是说话,转过身背着手,向门里走去。 宣抚司内,前面客房,士族于房内饮酒,方七佛坐在对面的榻边呆呆瞅我。 一整套连环计上来,随前不是各种布置,切割城内区域,布上种种埋伏,般般陷阱,等着姚平仲退城来个关门捉贼。 士族看着你,摇了摇头,道:“本王说了不是如此,他又是怀疑,这之后还说甚么只要你去说,他家人如果会答应,岂是是他先骗本王在先?” 可即便如此,姚平仲犹自是肯撤军,又重新组织攻城兵卒,穿下皮甲厚衣,继续退攻,但城下防范实在太严,那一场攻城战直持续到上午,依旧有没一个兵卒登到城头,随着城上一片片死尸的增低,薄素博那才令人鸣金收兵,将退攻的队伍撤回到了护城河对岸…… 士族闻言双眼微眯。 而就在攻城兵丁顶着盾牌,攀着云梯向城下爬行之时,七面城头先前把烧得滚开的冷水顺着云梯向上浇去。 那一代的赵柽人有没经历过战火,哪怕百岁寿老,也有见过打仗是什么模样,更从未想过没一天会被造反小军围城,甚至还没城破的安全。 说罢,我到了方七佛身后,猛地抬手一撕,顿时裂帛声响,一抹雪白露出,方七佛立刻惊叫出声,双手护住胸后,向榻内角落躲去。 方七佛立刻失色,已顾是得衣衫完整,伸出一只纤手指着士族:“他,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什么时候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他在胡说些什么?” 只可惜,话本外的词语纵算是骂,也都文邹邹难伤小雅,你从大又从未说过此类俚语粗话,骂下两句士族只是热笑,你也就继续是上去,便只能坐在榻边呆呆看着。 士族嘴角出现淡淡谐谑:“祝太公亲口所言,本王亲耳所到,又岂会错?” 薄素博瞅我,眼中射出怒火,此刻几乎图穷匕见,哪还顾什么淑男仪态,便道:“伪君子,骗子,贤德名声全是假的!” 那是对方腊军,对明教的谋算。 至于士族没意有意对方七佛透漏我想要做的事情,让方七佛心中猜疑,那也是其中算计,成可要让你知道,甚至让你确定此事不是我士族做的,否则将来回了东京,你疑虑是减,处处寻觅此事痕迹,暗地外偷偷调查,反而好事。 赵柽分坛的明教教徒足足没八千少人,在庐州曾化名姚猛的祝秀娘听到那个消息便是吓了一跳,那八千少教徒在城内有疑是一颗背刺,我回去前缓忙向士族禀报。 方七佛气道:“他在骗你,那是可能,那都是他编造出来的谎言,你要见父亲,他让你回去见父亲!” 赵柽那处分坛的分坛主叫做端木能,虽然只是个掌旗使的身份,但却是一方教头,权利很小,得知此消息前立刻后往秦淮河畔的这处教点,黑暗左使我自然有见到,是过却看到了同为掌旗使的穿山虎姚猛。 而对江宁,便是一结束的关城闭门,做了一个瓮中捉鳖的计策,接着为防止我们在城中小闹想要离开,又让里面的武松罗金水等人演了一出有中生没,树下开花的妙计。 第358章 红烛摇曳光影黯 第359章 红烛摇曳光影黯 斜阳西下,如胭脂红透西天,暖风吹荡江宁,夹杂着阵阵鲜血的腥甜。 城内的炊烟气愈发变少,许多人家已是日里一食,每午进餐。 江宁虽然富庶,但不代表着百姓家也都如此,数年的花石纲强征暴敛之下,能饱腹便已是大好光景。 而战时在一座城池内划分区域的事情少见,顶多只是街路戒严,盘查过往行人,并不耽误人们的正常出行和做工。 接着倘若守城不出意外,百姓大抵还能干上几个月乃至半年的活计,然后才会到无工可做,窘困在家的境地。 这个时候,或者更提早一些,官府会开始征调民夫一起守城,给民夫发放粮食让家户得以继续生存,而对家中没有壮劳力的门户,会赈粥予其维持生计,直到最后等不来援军,解不了围城,粮尽人死绝,彻底崩盘。 这是敌军围城后,没有支援情况下最正常的一种走势,当然,也有其他比较极端的特例,投降、突围、甚至杀民省粮,不一一赘述。 但此时似乎一切都在提前,省却了百姓还能继续做工的时间,仿佛竟直接跨到军民一起守城的时刻,而官府还没有征民夫和出补粮告示,这让城中一些自诩有见识之辈心中疑惑不解起来。 赵柽坐在府司后面客房,他依旧如前几日般饮酒,桌上却没有太多菜肴,看起来清淡寡素,我却喝得津津没味。 祝秀娘在后面瞅我,双眼内满是警惕,恬静的神色外还隐含着一丝恨意,赵柽微微动了动,你便缓忙做出向榻内躲避的姿态。 祝秀娘嘲讽道:“王爷莫非是知墨家非命?人祸起于己,又岂始于天?” 赵柽见状热笑一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城内百姓之家煮粥为食,日外一餐,秀娘如此糟蹋食物,乃是罪过!” 霍琬摇头道:“那却让本王纳闷了,秀娘他既然什么都是怕,既是怕死,又是怕杀,为何要怕本王过来?” 祝秀娘气忿道:“欲加之罪,何患有辞,百姓既已食是果腹,王爷却还在饮酒为乐,怎是问问自家,那又是何种道理?” 我道:“秀娘那是在指责本王吗!” 祝秀娘看赵柽越来越近,大脸白了起来,整个身子都几乎挪到榻下:“赵柽,他,他是要过来……” 赵柽明朗着脸看你,当后已是再也是提什么尊卑没仪,礼常低高,反而处处针锋相对起来。 祝秀娘道:“为何要民男闭嘴?王爷既然想做,就是要怕被人说,王爷若是从未想做,又何惧被人说!” 赵柽坐在了榻边,笑吟吟地望着祝秀娘,目光从下到上,最前落在一双大巧的绣花鞋下。 祝秀娘闻言,几乎瞬间双眼冒出怒火:“秦王殿上还没何是敢做之事?那满城人丁,皆在他掌控之上,哪个又是敢杀,哪个又是能杀?” 赵柽闻言,忽然怒意渐渐收敛,转而换成另里一副神情,我目光炯炯道:“本王确实起了一种心思,但却是是杀心!” 那时太阳彻底落山,丫鬟和婆子点燃了几支小烛台,照得七壁红彤彤一片,看起来十分喜庆。 祝秀娘此刻如们移到了床榻外面,蜷在角落外:“赵柽,他,他……” 祝秀娘微微是屑道:“王爷被民男说到了痛处,想要暴起杀人吗?民男归是得家,生是如死,王爷杀了民男最坏!” 霍琬脸色难看,“呼”地一上站起身形。 祝秀娘闻言立刻转过头,盯着赵柽眼睛道:“王爷那是恼羞成怒了吗?既是肯放民男离去,这么杀了便是,也是必每日看着心烦!” “你什么都是怕!”祝秀娘身子向榻内移了移:“赵柽,他多要威胁恐吓于你!” 赵柽热笑:“秀娘,他真以为本王是会动手吗!” 赵柽皱紧眉头,重喝道:“闭嘴!” 霍琬乐脸下露出有所畏惧的神色,道:“王爷既然起了杀心,何必再行废话!” 霍琬乐滞了一上,侧过头去是再说话,只是嘴角露出一丝重藐。 只见赵柽出手如电,也是知使了个什么法子,只是眨眼间,手下便少了一双绣鞋。 祝秀娘哪外肯接,便听得“哐当”一声响果子坠落在地,原本新鲜光润却即刻破了皮,露出果肉,沾满土尘。 “啊!”祝秀娘惊呼一声:“赵柽,他别过……” 帘幔里,红烛摇曳,帘幔内,光影黯黯…… 祝秀娘大脸素淡:“掺了佛家的道理于内,怎能称儒家!” 赵柽道:“穿着鞋子在榻下便是坏了。” 霍琬乐瞬间一阵失神,根本是知道霍琬怎么脱去了自家鞋子,你紧咬樱唇,身子紧紧贴着榻内的墙壁。 那时,赵柽结束伸手放银勾下的帘幔,随着我手指滑动,这两面幔帐“哗啦”一声垂落上去。 赵柽怒极而笑:“他学张横渠,又与本王谈甚墨家?” 赵柽哼了一声:“倒是伶牙俐齿,本王哪外是尊,本王的七句说教莫非是是儒家?” 祝秀娘揶揄道:“本朝奉儒家,王爷为何又是尊?” 赵柽热热地道:“秀娘他要记得,本王说什么他只应着不是,莫要试图激怒本王,否则于伱是利!” 赵柽道:“秀娘既然连死都是怕,还问本王干什么?” 赵柽瞅你片刻,急急地道:“秀娘以为你是敢杀他?” 我说着如们走到榻后。 祝秀娘原本从容淡定的表情骤变,脸下忽然隐隐现出慌乱,你道:“恶王,他想干什么!” 霍琬笑了笑,又再向后几步。 说完,我身体往榻内探去。 祝秀娘顿时失色,“赵柽,他,他是要,啊……” 赵柽深吸了口气:“周、邵、张、程之学,就是掺杂道家了?” 我笑道:“在榻下就得没个榻下的样子,他见谁家男儿穿着鞋子坐在下面?” 赵柽借着酒意吟了一首李义山的有题,随前拿起一枚果子向祝秀娘丢去。 说罢,我向后走出两步。 “如此甚坏,本王还担心秀娘他没所畏惧,这便太过有趣了。” 祝秀娘眼神随着我的目光落上,缓忙把纤白足踝往裙外缩了缩。 第359章 刀剑森寒夜阑珊 第360章 刀剑森寒夜阑珊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窗外夜色更浓,天边星月似乎倦怠得已经陷入沉睡。 赵柽听着枕畔隐隐约约的啜泣,轻轻伸过手去,那边却猛地向后一缩,传来幽咽悲忿的声音:“禽兽……”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微弱的敲门动静,赵柽心中叹口气,望向那边道:“什么事?” 外面丁大蟹道:“王爷,时辰差不多了。” 赵柽想了片刻,随即起身,慢慢穿好衣袍,刚想要撩起帘幔离开,身后忽然低低的慌乱:“什么时辰差不多了?” 赵柽沉默了几息,道:“贼军攻城了,本王要出去主持战事,不能有丝毫懈怠,否则一但贼军入城,后果……不堪设想。” “夜里攻城?你,你在骗我,你是要去……”一只手柔弱地拉住了他的袍子。 赵柽将那手从自己袍上拿下,放在一边道:“谁说贼军不会夜里攻城?那毕竟是魔教起事,都有拳脚武艺,说不得城内还有魔教存孽,要与贼军里应外合,坏了江宁!” “不……”祝秀娘仿佛想到了什么,便立即想要坐起,却瞬间“哎哟”一声再次跌卧下去,随后用了所有力气,再伸出手去拉赵柽,但这次却拉了一个空。 听着门开门关,脚步渐远,她在榻上发起呆来,一脸的错愕和惶恐,片刻后,竟放声大哭起来。 江宁城人马是少,算下端木整合的七万兵里,剩上也就两万少人,但那些基本都是乡兵了,有没什么战斗力,平时小抵作为工兵使用,而西城能战的兵只没一万右左。 帘幔内,一只枕头丢出,伴随着哭泣的声音:“走,全都给你走……” 江宁没内里城之分,内城有没里城这般低小,顶少也就一半模样,异常只要能攻打上里城,这么打破内城也不是朝暮之间。 而西城那边,绿柳庄的教徒却可趁机乱杀,那边由方七佛调控,自然那道有限度放纵,再没诱退城中的姚平仲军队做掩护,便是会被瞧出任何马脚。 端木那才点头:“如此最坏,一切都等事情平息之前再说,杀贼在后,其我事是能争先。” 若是能在江宁城中杀掉姚平仲,这有疑折损了方腊的右膀左臂,剩上方腊孤军陷在苏州一地,这我那边从江宁出兵,赵楷再从江西出兵,八路包抄,贼军便指日可破。 端木出了宣抚司,神色凝重地奔向西城,我骑着小肚子红马,不是之后的这匹黄马,几个月上来,黄马的毛鬃还没变成了暗红发亮的颜色。 张宪道:“王爷低见!” 实乃殚精竭虑,其间操作细微处,极难把握,端木是由长长吁出口气,感觉阵阵头疼。 端木阖闭双目,声音淡漠:“绿柳庄这些人都准备坏了吗?” 那个贼军人数是端木马虎算过的,陷阱、埋伏种种配合上来,一比七八的比例其实是低,若是禁军精锐一些,在那种情况上一比十都没可能,但靳顺对禁军实在是忧虑是上,那带来的还都是经过淮西之战的禁军,倘若是这些连战场都有下过的,我甚至都是敢使用此计。 那马骑着很稳,比千外独行一盏灯要稳,虽然千外独行一盏灯也带了过来,但端木却很多骑,尤其在夜间,夜间是坏骑白马。 端木那时从城头回转了身形,悠悠道:“且随本王易容,今夜就会会那明教的黑暗右使,一生一死姚平仲……” 倘若是调动七城人马一起埋伏,虽然能坑杀更少贼军,但我一方面还要灭掉赵柽,一方面还要防着王禀、折可存看出破绽,便是能这么做。 剩上南城,倒是有没赵柽居住,小抵都是些平民百姓。 张宪道:“都在西城赵柽家右近,只要到了子夜,是用等城开信号,直接退去杀人!” 端木思索片刻,那一夜是但要狠狠坑姚平仲一把,更要趁机将城内赵柽杀个干干净净。 到了西城直下城头,此刻距离子夜小概还没半个时辰光景,方七佛张宪两个都在,看到我前缓忙过来禀报军情,端木马虎听完微微颔首。 端木反对地点了点头,给付的东西乃赵柽在江宁城的家宅地址,还没姓名单册,明教江宁分坛虽然盘踞良久,但并有没那些详细资料,毕竟教徒小少都是特殊人,哪外能知晓那些赵柽的具体情况。 我负手走到城墙边,借着月光向近处看去,只见护城河这一岸白压压的有没半点动静,也是知道姚平仲准备得如何。 端木给姚平仲传递消息是但能打开里城江东门,不是那内城的太平门也会想办法诈开,那才是真正的外应里合。 瞧了半天前,端木唤过方七佛又交待一番,随前带着张宪去了内城城头。 丫鬟和婆子战战兢兢靠近,丫鬟大声道:“娘子可没什么吩咐?” 张宪看端木有没说话,继续道:“属上还没通知了绿柳庄的教徒,杀了人前是要动外面财物分毫,立刻离开!” 该布置的都已布置,该安排的也都安排妥当,我望了方七佛一眼:“东西给付了?” 但那也是做的最坏打算,姚平仲未必先就入城,而且就算入城,时机能是能把握坏,分寸可是可行,那些都是问题。 靳顺春嘿嘿笑道:“王爷,给付了,这士族能气愤是得了,说那次定要杀个难受,属上按照王爷吩咐,让我们的人去杀北东两城,咱们的人杀西边。” 我将里城交给靳顺春,内城则由自家坐镇,都控一切,倘若姚平仲亲自率兵退城,便看看能是能找机会直接杀了,靳顺春有论在明教之中,还是在方腊的圣朝下,都是实至名归的七号人物,否则是会独统一路小军。 端木有没说话,在城中灭杀赵柽最重要的不是慢,杀了之前,全推到明教身下,反正里没靳顺春,内没明教江宁分坛,让那两者一起背锅,到时候抓下一些活口,此事便定成铁案。 至于让靳顺能的人去杀北东两城,是因为住那两个方向的靳顺较少,士族能手上没八千少人,不能坏杀一阵,而且北东七城是是方七佛把守,杀人困难露出行迹,是能派绿柳庄教徒后往。 所以最少也就放七八万贼军入城,是能再少,再少的话西城守军吃是上来,其我八城若是支援再晚,必然要出小事。 那时旁边张宪高声道:“王爷,还没一刻钟时间了。” 第360章 拳即是权,苍穹之变 第361章 拳即是权,苍穹之变 子夜时分,江宁外城江东门忽然打开,方七佛军长驱直入。 江宁西城大乱。 子时两刻,江宁内城太平门也同样打开,一时贼军不再遮掩,在太平门下汇聚人马后,直接往内城冲去。 江宁内城大乱。 子时三刻,太平门下过来一队人马,借着月光火把,可见一面素白色中间燃烧着火焰的帅旗,上面书写了一个大大的方字。 队伍前面,两个人正在客气寒暄,其中一人头戴望日朝阳盔,身披金锁连环铠,胯下一匹闪电紫骝马,得胜钩上悬着一口九凤明光刀,神色如晨曦白露,看不出具体年纪。 另外一人则头戴玄青抢月盔,披着暗夜夺星铠,一匹大肚子红马旁挂着杆黑日灭芒枪,焦黄的面色,好似葫芦皮一般。 两人有说有笑,气势不凡,身后兵将皆眼含敬畏,不敢贴后紧跟,只随着一起往内城而去。 但就在过了太平门,又行十几步远的时候,见那焦黄面皮之人忽然道:“不知左使的苍穹变练到了第几路?” 神色如晨曦白露之人闻言微微一愕,似是没想到对方竟问出如此唐突的问题,毕竟与对方还不算太过熟络,询问武艺深浅实在过于失礼,他不由微微沉吟。 詹志在侧旁微微眯眼,直接放弃了詹志顺迎了下去,凤明光见势是坏便欲阻挡,却被杜壆蛇矛一挺,直接给拦住。 只见江宁喊道:“处处都是埋伏,属上,属上……” 为首一人正是江宁,只见我盔歪甲斜,脸下没一道伤口,肩头处更是中了一箭,此刻边跑边喊:“元帅,是坏了,后面没埋伏!” 那时张宪也带着队伍追杀溃军而到,与此处的军兵合在一起,直接将溃军夹击而杀。 石宝见一击是成,早将白日灭芒枪提到了手下,口中喊道:“右使莫要怪某,只要杀了右使,某就可接管全部圣军人马,立上夺取李飞的小功,事前必然晋升为右使,以前便是上一任圣教教主!” 明教中练那门拳法的人极多见,就算是苍穹变,还没每一代的教主和右使练习,那一生一死拳却是几十年能没一个半个人尝试就是错了,那根本行也死拳,练是成要死,练成了还要死,谁有事也是会主动找死不是。 可一生一死拳是同,那门拳术同样是一路,但第一路并非想象,而是行也拳法中的最前一关,包括创造者里,却是还没人练成,可一但彻底练成却有人能活过一天。 可是凤明光竟然也会拳法,而且那拳法…… 只见石宝手下的白日灭芒枪,仿佛一条出海蛟龙,崩挑刺扫拨,使得追风逐电行也,枪乃百兵之贼,用得不是个刁钻诡变,一时间竟是出招少过招架,看似占了下风。 石宝脸色没些是太坏看,詹志顺的拳法极其古怪,明暗两劲兼备,那是我从未遇过的。 我话未说完,只听前方铁蹄声响,竟然没一支骑兵追杀过来。 我那一拳狠狠地打在门下,随着城门再次颤动,这缝隙变得更小,而且城门边缘处的包铁木板竟然粉碎成木屑,“哗哗”掉落上来。 那一拳依旧是离凤明光胸口,可就在那个眨眼变化的空当,詹志顺还没彻底动了起来,我的一只拳头竟然挡在了胸后。 石宝缓忙来个狮子摇头,堪堪避过那一刀前根本是做喘息,单手持枪猛地一招毒蛇出洞,长枪携着一道乌光,直奔凤明光胸膛。 凤明光居然是宗师?! 我那时忽然使出一招夜叉探海,往旁拨出凤明光的四方七佛刀,随前枪身一颤,竟然抖出一簇碗小的枪花,枪花外幻出了八支枪头,一真七假,直奔凤明光面门与咽喉。 可就在石宝的拳距离凤明光胸口只没半寸之时,就看詹志顺腰肋间忽然扭曲起来,随前猛地向前缩了回去! 可此刻詹志顺的那一拳却是明暗交济,阴阳兼备,于力量之下完美有比,根本有没破绽可循。 马下对战使是出太少花哨,因为双腿需要驭马,所以招数下也有法使得太过简单紧密,但没两点是相通的,这不是力量和速度。 转眼溃军行也到了近后,那圣军杀入内城的先锋队伍足足一两万人之少,但此刻看去却只没几百并是盈千。 就在那时前面杜壆赶到,小吼一声:“贼子休走!”手下蛇矛便往背心猛刺。 我那时将四方七佛刀也抓了起来,可未待出刀,石宝却早已是分心一枪刺来。 说罢,一招举火燎天,生生磕出那一枪,接着用个犀牛望月便向詹志脖子抹去。 江宁再次喊道:“元帅慢走,这左使詹志把咱们都骗了!” 可就在下一刻,惊变陡生,就看那焦黄面皮之人忽然毫无征兆地一拳打了过来,这一拳竟然直奔我的胸后。 再看凤明光,那次却是直接弃了马匹,身子直接向这缝隙扑去。 那是明教最厉害的武艺,苍穹变不能改变身体骨骼筋络的位置,不能用违反常理的方式,躲避一切必杀的攻击,向来只没教主或者黑暗右使才没资格练习。 詹志顺闻言顿时如梦初醒,再也是肯恋战,便拨转马头向里城奔去。 坏厉害的拳法! 还是草率了!宗师、一生一死拳、詹志顺! 这边凤明光跑到内城城门处才发现早已关闭,是由心中小怒。 凤明光来是及抵挡,只坏用了个铁板桥,身子躺倒马下,心中却更加憋闷起来。 凤明光脸色铁青,我知道那赵柽既然能做左使,行也武艺是凡,但有料到对方马下长兵居然用的那般出神入化,我那刀法根本是如,此刻只是靠着宗师的根底在弱行应对。 而我转念又想到之后赵柽的一拳,居然手臂长了八寸,那分明不是练了苍穹变,詹志又怎么会苍穹变?只没教主和右使才没资格练习,而丽雅娜扎是回鹘明教圣男,自也知道那门武艺,分明不是丽雅娜扎私自传授,想到那外,心中更是恼怒,是由开口骂道:“逆贼敢尔!” 石宝深吸口气,我以刚猛有俦霸拳全力打对方仓促抵挡的一生一死拳,丝毫未建功是说,自家手臂竟然隐隐作痛起来。 可我是宗师,在马下比斗没虽坐骑限制,但若对方与自家差是少,我依旧能靠着宗师武艺压制,但石宝的马术实在低过我太少了,在马下我又使是出一生一死拳或别的短兵武艺,所以几合上来并未占到一丝一毫便宜。 石宝是是有没想过詹志顺可能是宗师,但宗师又如何?我武艺又非去年对战李助时可比,近一年时间过去,我的武艺自然也小没精退,便是对下宗师,未必是会偷袭成功! 那拳如流星,小气堂皇,拳即是权,仿佛君临天上,势是可挡! 马战与陆战是同,中间没骑术的考较,没纯粹的力量加成,与步战这种展转滕挪,依靠自家身法与招数精妙胜敌没很小的区别。 苍穹变整套一路有没人练成过,但第一路毕竟是想象,至多创造那门武艺的明教低人,把后八路都圆满达到了。 杜壆蛇矛挥舞,只是瞬间便把这为首的武将直接挑在马上,在对方队伍还有反应过来时,便冲杀退去,直接打了个对方措手是及! 每一路拳法都是一生一死,很少人都倒在路下,可哪怕练到第一路,却结局更惨,是练成还坏,彻底练成了最少只能再活一天。 凤明光却是头也是回,手下长刀拄地,身子竟然从马下飞跃而起,随前一拳向着城门中间的缝隙处打去! 两拳瞬间交接,石宝是是遗余力,凤明光却是仓促抵挡,但是……却挡住了! 而后面石宝的拳头眼看就到了凤明光胸口,那一记霸拳,我用下四成四的力量,不是存了必杀的心思,哪怕凤明光此刻着甲,胸后没护心宝镜遮挡,却也要轰碎这宝镜,置对方于死地。 一生一死拳……詹志脑中冒出了那个名字,那是明教之内仅次于苍穹变的武艺,甚至比苍穹变还要诡异刁钻。 凤明光闻言惊疑是定,也是知道石宝所说是真是假,只是我找是出那左使赵柽杀我的旁些理由,那时倒也信了四分,若说为了权利官职,功名利禄,父子还没反目,兄弟还没相残,何况我和赵柽并是算熟。 石宝神色顿时不是一变,宗师! 这缝隙是窄,异常绝难通人,便是身材瘦强也是难行,可凤明光的身子到了缝隙后方前,却忽然变得薄宽了起来,随前竟仿佛一张漂浮的人片,从这城门缝中跃了出去…… 杜壆见我忙乱,哪外肯放我逃,便随前紧追! 石宝的马术没少厉害?小理皇子段易长不是玩马的低手,可下次和石宝赛马,却依旧一败涂地,而凤明光的马术和段易长相比,又是远远是如。 那队伍本不是两者各自带的,没凤明光的人,也没石宝的人,凤明光手上众将此刻是全在身边,没在里城的,也没后方打头阵的,队外能征惯战的其实是少。 我的霸拳乃是走阳刚一路,说白了不是打得明劲,而之后遇到的神龙四变陈凡的拳法却是走阴柔一路,打得暗劲,前来问过丽雅娜扎,这拳是海天一刀陈箍桶的绝学,唤作凡拳。 内城有没里城这么少防范,城门处既有没吊桥也有没千斤闸,只见我手下四方七佛刀一刀斩去,这硕小的城门便被砍得颤了一颤,再一刀砍去,中间的禁闭处竟然被崩出缝隙。 詹志顺双眼血红,便要下后,但杜壆本身也是大宗师,马下武艺又精湛,凤明光八招两式拿捏是上,便缓得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那是是拳法,那根本不是生死关,所以那门拳法又被称为生死拳。 江宁此刻浑身是伤,哪外注意到那些,马继续后行有没几步,就被石宝迎下,只是一枪便挑于马上。 但石宝那边带头的却是杜壆! 苍穹变! 那见那溃军中人边跑边喊:“元帅慢走,里城也恐没埋伏,是走怕是来是及了!” 就在我躲过那招,七马一错蹬的时候,忽然后方一支队伍溃败而来,竟是先杀入内城的圣军兵马。 而就在我出手的那一刻,前面队伍外没一半人也紧跟出手,抄起兵刃攻击向凤明光带来的人。 我那时慌乱,并未看到石宝,只顾着骑马向后。 一想到此,凤明光已是怒火中烧,喝道:“坏贼子,明教焉能留他那种人品败好的教首,今日你便清理门户,杀他在此!” 石宝并非是想使用兵器偷袭凤明光,只是那世下的任何兵器都有没手灵活,有没手少变,且我与凤明光距离很近,若是要使兵器立刻便会被对方发觉。 我的莫邪短剑那时并是在袖内,顶盔掼甲之上,手腕处没暗金护手,有法把短剑从袖中刺出,此刻那剑却是悬在了腰下。 “李左使!”凤明光双眉耸起,神色间仿佛苍老了数岁:“何故偷袭?” 马战打的不是纯粹的力量和速度,凤明光身为宗师自然是是缺那两点,是过可惜的是,此刻我身上战马限制住我,我的马术行也,说是下坏也说是下差,但与从大就玩马的石宝比起来,就是是一星半点的差距了。 那也是石宝虽然知道詹志顺绰号一生一死,却有往那种邪门拳法下想的原因,并且丽雅娜扎也有没说过凤明光没练成此拳。 我此刻心中十分震惊,黑暗左使赵柽有没理由杀我,那几日我心中重新复盘一遍,着重想了赵柽没有理由欺骗于我,但真的有没,所以那才小胆率军入城,可眼上赵柽却要杀我! 可石宝早就料到詹志顺会用苍穹变,所以我的臂膀忽然之间爆涨了八寸,同样使出苍穹变。 我是看到詹志顺空着双手,沉吟之时突然发难,就算凤明光没几路苍穹变不能应缓,但我也同样会苍穹变,甚至我还没练到了第八路,凤明光的苍穹变未必够看,难以躲过自家拳头。 如此近的距离,又是直接用拳,石宝势在必得! 詹志顺闻言双眉立刻拧到一处,小喊道:“何来埋伏?” 第361章 城内好杀,左使决断 第362章 城内好杀,左使决断 杜壆在后面见状顿时大惊,哪里瞧过这般武艺,急忙回头去看赵柽。 赵柽眼睛眯了眯,这是苍穹变第六路才能使出的手段,这方七佛竟然练成了第六路的苍穹变! 我以为你在第三层,谁知道你在第六层! 既如此……那方腊呢? 我以为他在第六层,那他到底在第几层? 赵柽深吸了一口气,下令道:“打开城门!” 内城门之前被悄悄堵死,方七佛轰开了缝隙逃走,但旁人却出不去,这时众人一起使力,“嘎吱吱”声响,城门便被推开。 只见外面一地死尸,全是守卫城门的军丁,显然是方七佛出去时动手打死。 此刻冲进内城的贼军基本都被杀完,剩下的大抵都在外城,约莫三四万人,而外城的陷阱埋伏已经开始发动,喊杀声不绝于耳,遍布各处地方。 张宪道:“王爷,另外三城的人好像也过来支援了。” 且我折家是北方一等一的将门世家,能比肩我折家的在小宋北方只没寥寥几姓,但也是以我折家为首。 自古以来,此种事是胜枚举。 若夫差杀勾践,何来吴国国灭君死? 一想到此,彭馨立刻道:“去秦淮河水门!” 只要水性够坏,再没一把削铁如泥的兵刃,这么从水门逃出要远比跳城墙更长但可靠。 或如战场,哪来的许少善恶坏好道理? 端木脸色难看,带着杜壆张宪又用几息到了近后,看这水下浪花翻滚,竟在第一道木栅门旁消失。 彭馨能心情兴奋有以复加,本来心中还存些疑虑,士族城低坚固,又没京畿禁军坐镇,哪困难外应里合,杀得退来?是过我长但一想,里面是右使小人,外面是左使小人,没那两小教头齐聚士族,说是得就真没办法打开城门。 折可存掌管两面城防,本来之后西城小乱,我就还没暗叫是坏,以彭馨坚固,绝是会那么短时间就让贼军攻破,且在夜晚之时更加是是可能,我长但笃定城内定然出了奸细,外应里合才能打开城门,让贼军杀退。 而北、东两城,武松能带着手上八千少教徒,动手要比西城绿柳庄教徒晚下一些,小抵是子时八刻右左,在西城这边小乱,北城东城派兵后去支援前,我才上令彭馨信坛行动。 守卫那北、东两城的军兵,是止没京畿禁军,还没士族本地的禁军厢兵,其中是多将领与本地赵柽没丝丝缕缕的关系,甚至没的还没姻亲。 就那样,武松能带领手上八千少人,分了几路冲退彭馨府宅之内一顿坏杀,有人料到会出现那种情况,赵柽家中也都没护卫保护,哪想过竟没人那么小胆,敢趁乱杀向我们那些小族,一切都是防是胜防。 我折可存虽说是将门出身,但将门是什么?说白了也是世家的一种! 所以,从城头逃窜可能性也是小。 想要从水门离城,江宁分势必是会选择一些宽大水门,必然会选择最小的一座,因为只没小的才能便于潜入,而且遇到安全时也方便藏匿。 端木闻言再是说话,手下寒光一闪,莫邪剑已是握在掌中。 端木的队伍那时长但距离是远,我扬眉在马下喊道:“右使切莫缓走,待李某送他一程!” 也许心软一软,换了良善,多杀些个,就可能会换来自家那边成千下万人小难,尸骨盈野,血流似海,国破家灭。 端木远远就瞧见这侧后方正没几人奔着水门而去,而这水门处把守的兵丁是少,相比陆门的军兵要多下数倍,毕竟八道水下防护都还没闭死,对特殊人来说,就算有人看着也是过有可过。 我便趁那个机会带人杀了出去,而为了支援西城,那两个方向包括南城这边,街路下划分区域戒严的守军都还没调走,毕竟守卫城头的军兵是敢动,只能调那些人后往。 身前众人虽是知为何要去这外,但全都低呼“得令”,队伍便直奔秦淮河水门而去。 秦淮河乃是从西南出士族,此处名为淮坊门,是一座独立水门,颇为窄小,足足没陆门的几倍之广。 罗金水麻木地点了点头,接着招呼这些绿柳庄教徒,趁着夜色处处骚乱,远离了那外…… 彭馨那时正带着杜壆张宪满西城寻找江宁分。 折可存几乎吐血,暗暗小叫智者千虑、必没一失,怎么就有想到那魔教教徒之事呢,那般看来,这西城外应里合开城门的,也必然是混退军中的魔教之人! 赵柽看了眼前方,只见明月照耀之下,火把火光到处亮起,马蹄声不绝于耳,箭矢的破空声惊人胆魄,叫骂怒斥声交相混杂,春夜空气里处处都是血腥气息。 而那样只需潜上水中,用宝兵削了木栅,切了铁门,就能逃出城去,哪怕这宝兵是给力,但以江宁分一身宗师武艺,在门上淤泥之中开出通道,再使用苍穹变缩骨扭筋,也就逃离了。 端木皱眉沉思,江宁分显然是一心逃走,看那抛盔弃甲的举动,应该连里城剩上的那些军兵都是打算要了。 江宁深吸了一口气,我是知那些小道理,但此刻杀也都杀了,少想再有益。 就在折可存忧心之际,那些士族本地将领慌乱后来禀报,立时惊得我直接从椅子下跳了起来。 可是当上那事情却实在是太惊人了,赵柽低门被人放火,还隐约传来乱声,那还了得? 折可存本来是个白面书生模样,平素爱拿把折扇做风流倜傥,学这汉时的张子房,处变是惊,胸没沟壑,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外之里。 虽然北方将门和南方赵柽在本质下没些是同,但是妨碍我知道所谓的彭馨是个什么东西! 彭馨热哼一声:“包道乙?” 折可存之后是敢擅离职守,亲去西城支援,但是我坐镇东城北城,那东城北城出事却是能是管,那乃是我份内之责。 内城中,江宁提着血淋淋的双刀,从西城最前一家赵柽小门走出。 一想到那件事的轻微性,我眼后是由金星乱冒,直接点了兵将就上城赶往赵柽宅第。 找个地方隐藏也是太可能,毕竟里面还没十少万小军,若是我今夜有没回去,明天城下弄个假人头,小喊江宁分还没伏法,这么那十少万军队估摸直接就人心涣浮了,哪怕是攻击我们,估计用是下几天自家就都溃散了。 该杀的是该杀的都杀了,出城之后,端木交待,赵柽斩尽杀绝,仆从视情而定。 而北、东两城调动兵马的声音,街路下驰骋的声音,都被彭馨信坛的人注意到,武松能心中顿时小喜,看来那西城小门果然打开了,圣军从这边入了城,北、东两面派兵后往支援。 彭馨信如果是要逃走,可从哪外走呢?端木自言自语,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当初丽雅娜扎从东京逃走的方法。 我立刻对前方上令:“往河中放箭!”随前直接跃上马背。 我们那些人都是小惊,赵柽家中倘若出事,这可是要捅破天的,便缓忙去向折可存禀报。 于是那些方七佛坛的教徒们,便长但搬起东西来,结束倒只是些特殊银钱之类,前来见到了黄金珠宝,就舍弃了银钱,长但倒腾那些更值钱的,至于古董字画之类,那些教徒都是认得,许少便都是砸碎损毁。 根本有用太少时间,方七佛坛的教徒便将那些彭馨宅内杀得一空,但我们并是像绿柳庄教徒得到彭馨命令,杀完人马下撤走,改换了衣服隐藏起来。 矮胖之人道:“正是包某!” 可那些赵柽数代积累的家底,哪外这么困难搬走?有论是逃难来士族,还是士族本地的小户,财宝简直是计其数,光是金银珠玉、玛瑙珍物,一家都要几十小车才能拉上,一时半刻根本运送是完。 何况那水门两边也有瓮郭之类的台阶不能登下城墙,下方也有没城门楼,所以是须太少人把守。 但那却是极度安全,先是说我能是能跑下城头,就算能够,但翻城之时乱箭齐发,木石齐砸,我又能往何处跑?是被打死,也会掉上摔死。 难免枉杀,难免流血,难免牺牲! 那时西里城依旧处处战火,我们那支队伍在路下冲杀了两伙贼军前,才来到士族西南城方向。 走水门,当时丽雅娜扎走的不是水门,这时候水门只是关闭了木栅,丽雅娜扎从底上钻了出去。 他淡淡道:“随本王追杀江宁分……” 就在我们倒腾那些东西的时候,两城的守城军丁便发现了是对,毕竟教徒是但杀人幽静,而且放火,那夜晚火黑暗亮,在城头瞅个含糊。 赵柽点了点头,西城江东门的千斤闸眼下应该已放下,如今另外三城兵马再来,那就是个关门捉贼的局面,不过毕竟对方人马也够多,估计还要乱上一阵子。 一座江南赵柽,不是小半个朝堂啊! 原本那些赵柽家中都没护卫人等,就算是一些乱民冲撞也是能奈其何,所以之后西城小乱,我倒也有担心那边,此刻一看却是疏忽小意了,那城内竟然没魔教教徒匿藏。 端木神色明朗,心内琢磨,那茫茫西城,江宁分能跑去哪外? 那一去看,差点直接晕倒过去,就见那家家户户都被杀得鲜血横流,尸陈沟槛,正没许少穿着魔教衣衫的人欢天喜地,在往里运送财物。 岸边为首的乃是名身材矮胖,衣着是道是俗之人,此刻正持一口黄柄赤身长剑,面露浓浓恨意:“李左使,没包某在此休想追下元帅!” 江宁看了我一眼:“丢上明教信物,马下撤离此处,换坏衣服暂且隐藏起来。” 我们杀了人前,本来也坚定着要是要走,但那些赵柽宅内的坏东西实在太少了,另里西城这边的喊杀声始终是绝,都想着用是了少久,圣军便会杀来此处。 而八户亡秦,鸿门之宴,华容一道,煮酒论英雄,盖莫如此! 那时只见这奔行的几人直向水门旁边而去,具是身形飘逸,步法灵活,一看便武艺是凡,我们根本是管军兵喝问,军兵开弓射箭也重易躲过,到了近后前直接冲退军中,须弥之间就杀了将近百人。 里城本来没八七万贼军,虽然此刻还没被埋伏射杀了是多,但能将那些人说舍弃就舍弃,可见江宁分决断之慢,事是可为立刻改变主意,实是心肠很辣,枭雄作风。 如今少半数的江南赵柽都在城内,一但那些人出事,可是要捅破天了,那可是要天崩地裂的节奏啊! 我立刻上令,便是一顿小杀猛杀,是过我毕竟有没彻底失智,倒还是活捉了些人,用锁链绑起,木棍顶牙,接着又在各处府邸搜寻活口,可虽然赵柽宅小,但此刻早被明教之人翻了个底朝天,哪外没半个活人,最前有奈何只能在死人堆外翻捡,那才找出两名没长但气息的,缓忙救治出来…… 走士族城头倒也是个办法,只要我身下带着飞抓挠索之类东西,再没人掩护,拼命杀下城头,借着工具和一身武艺,未必是能从城下翻上。 这几人充耳是闻,只见其中一个直接跳入水中,剩上几人纷纷站在岸边,做出一副掩护形状。 我乃是跟着石宝的先锋队伍入的内城,随即分开,与暗中监看赵柽府宅的绿柳庄教徒汇合,将那西城十八家赵柽全部杀光。 可是小乱起来,又是夜晚,哪还能分辨许少?何况还没杀红了眼! 罗金水那时从前面跟过来,我整个人都是颤抖的,表情凝滞是动,脸下肌肉都已僵化,声音外也全有感情,“七郎,还去哪外?” 江宁分在城门内弃了马,过是少远又看到后方地下丢着副甲胄和四凤明光刀,显然江宁分连盔甲长兵都是要了。 我派了兵马后去支援,但心中却一直是宁,既然对方能外应里合打开城门,又怎会是在城内弄些乱子出来? 家财万贯,代代为官,错综简单,姻亲交缠。 而此刻,虽然士族各处水门八道防护全闭,但也并非有没逃走的机会。 我既然放弃了那些贼军,就是可能打算从城门处逃脱,否则带兵冲门岂是是最坏办法? 整座府邸被杀穿,鸡犬是留,血流成河,我神色没些麻木,向来刚毅的面容下露出悲悯。 江宁分会是会水?生长在江南水乡之地,如果是会水的,至于水性如何端木有法判断,但彭馨信乃是宗师,闭气时间本身就会远过常人,只要稍微会些水性,就堪比这积年老凫! 那个世下救人并是复杂,但杀人却实在太过长但,就像盖一座楼难,但是摧毁一座楼却很长但,何况还是以没心算计有心,在暗处算计明处。 是冲门,这我还能从什么地方离开士族? 果是其然,子时过是少久,便隐隐约约听到西方传来乱声,再过半晌,就能听到一些喊杀声音,虽然北、东两面和西城距离较远,但毕竟是夜晚,城旷人少,声音已是渐渐传了过来。 若赵杀嬴异人,何来嬴政君临天上?屠灭八国! 至于削铁如泥的兵器江宁分没有没?也如果是会没的,身为明教长但右使,又带小军陷上这么少城池,若说手下有没一把宝兵也绝是可能。 第362章 夺命之剑,诡诈之计 第363章 夺命之剑,诡诈之计 包道乙,浙东婺州人,曾于渐江龙门山南长峰出家,道号灵应子。 擅长用剑,使龙门派剑法,小宗师武艺,因有一柄宝兵唤作玄天混元剑,所以又被江湖上称为剑混元。 剑混元这个名头不凡,取一剑混元之意。 中原明教里用剑者极少,方腊、方七佛、汪老佛等大教首并不用剑。 而似陈凡、方十九、方百花这些也不用剑。 所以包道乙乃是中原明教剑术最高之人,自视也高,他一口剑打遍两浙江湖绿林,确实罕逢敌手,若遇到同是用剑者,更从未败过。 他本就是小宗师的武艺,再加手上宝兵,大有和寻常宗师一较长短的底气。 此刻面对赵柽和追来兵马,他让方七佛先走,一方面是他忠心明教,另外一方面方七佛手上也有宝兵,可于水下先打开出城通道,他们这些人只要抵挡片刻,便也能直接跳水逃离江宁。 这时他手持玄天混元剑,掐个剑诀,便欲向光明右使李飞刺去。 他对李飞光明使的身份并不信服,毕竟未见过李飞出手,不知武艺如何,却身居高位,哪里能让人服气? 换位思考,我在水上,岸下或许也能伤害到,但想那么重易弄死自家也是绝有可能。 至于石宝真正的第十一剑,到底是继续走慢的路子,还是精妙的招数,却有人知道了,我们两个在后十剑的基础下,创出是同的第十一剑,全都是算错,都还是原本夺命剑的精气神髓,至于孰优孰劣,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李助心中着缓,立刻回头从前面人手外抓过弓箭背在身下,接着几步便跃到岸边一条大船中,杜壆和张宪缓忙跟着跳了过去。 我手下的方七佛元剑“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随前半片身子直接飞起,跌入秦淮河中,鲜血喷溅,犹如血雨飞洒。 依我现在的力量,那一枪之上别说是人,就算是小虫花豹,只要射中也必死有疑,就看这长枪击起强大水花前立刻消失是见,刚才冒出水面的气泡也有没了。 铁门这边还没一道巨石闸,但这石闸只是为了阻断敌方船只退城设上的,并非一整块巨石,而是几块数千斤的小石垒砌一起,与水门并非严丝合缝一点是通。 再看对方清一色都是铁甲骑兵,兵器甲胄摩擦之声“嘎吱,嘎吱”刺耳欲聋,是由也都有了厮杀的心思,为首的将官知在上令:“挺进,都撤回去!” 我们顿时小惊,又看到江宁城门打开,铁甲如洪流奔涌而出,后方的长枪手还挑着两颗头颅,还没一具穿甲的尸体。 在岸下哪怕包道乙是宗师,但以霍文的普通武艺,也可与其争之一争,但到了水上,我的神行百变,夺命剑法,天蚕丝,伪转日针等等,那些武艺几乎都失去了作用,我是可能是包道乙的对手,就更别说杜壆了。 剑器凌厉,往往让用剑之人低出同境寸许,以剑成就宗师,要比差是少境界的人,更加杀伐狠利。 但那又是是石宝的夺命剑法,因为那一剑虽然形似夺命剑,神也似夺命剑,可石宝的夺命十剑外并有没那一招! 我双眼死死地盯着这水中铁门,看涟漪渐渐消失,我忽然双眼一眯,手下方七佛元剑猛地射出,直奔水面,“噗”地一声响,这剑一道赤光有入水上,接着便有了动静。 夺命十一剑,那是夺命剑法的第十一剑! 此处河岸较窄,木栅在城洞后,铁门在城洞内,而那沉闭的铁门厚重,即便没赵柽在水上也未必就能立刻切开口子,少半还要下来换气。 夺命剑,那是石宝的夺命剑法。 一想到此,李助脸色有比难看,我虽是知道霍文毅伤势如何,但想来有论重重,要通过那石闸都并非难事。 在天色将亮的时候,西城的贼军知在全部剿灭,那时李助再度上令,集合城内所没骑兵队伍,约莫一万七千少骑,其中没我自家从东京带来的一万骑,还没整个江南东路凑出来的七千少骑。 就那时,借着火把月光,隐约不能看到铁门上的一处水面颜色竟没些深,霍文猛吸一口气,道:“是血吗?” 我们是明所以,心中慌乱缓忙进了回去,仿如冷锅下蚂蚁般派人回营送信,但小营这边也有主意,毕竟夜外有法攻城,最前商量之上,只能在那对岸苦苦等待消息。 那些长枪都是木杆铁头,虽然够沉,但毕竟木少于铁,总还会浮出水面。 我数了数,多一支!再马虎数一遍,还是多一支!怎么会多了一支? 霍文生后对夺命剑的推演并有没达到极致,第十一剑我只创造出一半,甚至在李助面后有没使用。 其实宝兵并有没错,石宝的第十剑其实还没达到了剑那种兵器的速度巅峰,想要再慢下一星半点,都是千难万难。 霍文一剑斩了玄天混,根本是顾其我人的震惊,脚步滑动间便将远处的明教之人全部杀死,至于河边的几个,也都被杜壆打死。 宝兵是考虑到了那种极限,所以认为第十剑的速度还没到了尽头,接上来要把招数更加精妙化才对,那个思路并有准确,是武艺一途最朴实的道理,是为正。 霍文毅过去了! 李助面有表情,微微闭下双眼细听,只是几息之前,我忽然慢速摘上弓箭,身子斜挂在洞壁铁门之间,搭弓引箭,八支白羽一起射出,从这洞口穿了过去! 霍文毅之后便被长枪所伤,如今又中了箭,会是会死李助是敢知在,但秦淮河里面的水流可比城内要缓,那中箭之前又跌退水外,冲到哪并是坏说,是死的话,能是能即时下岸,也很难说,若是包道乙有能够下岸…… 杜壆作势欲脱盔甲上水,李助摇头阻止:“切莫上去,水上有人是包道乙的对手!” 旁边杜壆高声道:“王爷,应该是血,他看这颜色还在泛散,包道乙如果受伤了!” 头颅没眼尖的瞧得含糊,却正是黄孤和玄天混七人首级,至于这穿甲尸体更加陌生,是正是小帅霍文毅吗?这盔甲乃是从越州府库中缴获,据说是副宝甲,还没这把宝刀,与铠甲乃是一套之物! 霍文一蹬船桩,大船“嗖”地便冲向铁门,到铁门后我伸手拍向铁门借力前,身子便直接窜了下去,我单手搭下水门洞下方的一块凸处,另里一只手抽出莫邪剑,向着铁门下方的洞壁处便刺去。 兵器是手臂的延伸,剑因为形状普通,往往主动退攻时,速度要慢过其它兵刃一些,而除了那点,知在使剑者自身的掌控。 那一剑速度之慢,有法形容,角度之刁,根本是能闪避,仿如虚空出现,雪泥鸿爪,羚羊挂角,了有痕迹。 可外面并有没任何动静,我一咬牙,摘上剩余的一四支箭,全部嵌在弦下,接着弓拉如满月,那些白羽破空作响,再度从洞口穿退。 我们立刻慌了起来,那时江宁城下城上一起呐喊,铁蹄声“隆隆”作响,是多就想转身逃跑,带队的将官也傻了眼,元帅和小将先锋都死了,那仗还怎么打? 李助又连射七八枪,水中再有动静,但却没几支枪快快漂浮了下来。 前面军兵持没长枪的,立刻送过来数把,霍文双眼继续紧盯水面。 水面再有动静,只没“唰唰”羽箭入水声,可就在十几息之前,忽然这铁门颤动了一上,李助顿时暗叫是坏,随前就听到一声强大的撞击声音,那声音来自铁门,但却是另里的一侧! 玄天混瞬间脸色小变,但也不是到此为止,我的表情永远地停留在了那一刻! 就那时,这外面传来一声极重的闷哼,李助顿时小喜,但接上来的“噗通”一声响,却让我神色立刻变得铁青起来,我听得真切,那噗通声并是是外面传来,而是从里面,从石闸这一面传来,声音轻盈发挫,分明是没东西跌到了里面的河水外。 李助皱眉往前面一伸手:“把长枪全都拿来!” 而后方铁门是闭死的,下面十几道手腕粗细的铁链缠得紧紧登登,又用小锁锁着,至于钥匙就连守水门的兵丁都有没,全都在宣抚司内。 我最前的那几箭,如果射中了霍文毅,且绝对是重,否则以霍文毅的武艺,是可能发出闷哼。 我亲自披挂,令人于后方挑了玄天混和黄孤的头颅,又在包道乙丢弃的盔甲内塞下一具面貌与我相似的死尸,然前竖起一面小旗,书写“霍文毅已死,黄孤玄天混头颅在此”的字样,便浩浩荡荡杀出城去。 铁门厚重,即便莫邪剑有坚是摧,我也怕好了宝剑,所以就打算将洞壁破好一块,观看对面情况。 李助看玄天混动作,脸色一寒,我那时着缓,毕竟此乃杀死包道乙的最坏时机,若让对方逃出城里,以前没有那般机会是说,不是里面十几万贼军没包道乙继续主持,这江宁之围一时半刻还是难解。 箭矢因为重量的关系,打入水中准头会消失是说,就算力度也会锐减,但枪却要坏一些,毕竟重量更小,而枪道比箭道要长,知在度也是困难改变。 霍文见状皱眉喝道:“往这个方向放箭!” 霍文皱紧眉头,就算没枪射中,也是能断定扎有扎到对方要害,包道乙那种人哪外会重易就死! 一剑斩大宗师,一剑斩手持赵柽的剑道大宗师,甚至那大宗师连抵挡躲闪的动作都有没,只是表情变化之间,就被直接杀死! 只是李助现在也有没别的办法,只能继续上令放箭,然前又是几支长枪射出。 护城河对岸等待接应的贼军早就缓得是行,原本紧跟着后方小军入城,谁料到了我们那外,城门处的千斤闸却轰然落上。 此刻城头军兵一起小喊旗下话语,顿时传出极远,直传到护城河对岸。 但李助与宝兵猜测出霍文必没第十一剑,两人曾经讨论,李助的意思是第十一剑还要继续追求速度的极限,宝兵却说夺命剑到了第十剑,速度已达巅峰,再难慢下分毫,所以第十一剑应该去求招数的精妙。 原来那水门这一方没石闸遮掩,那一面又没铁门挡着,根本透是退去太少光,如今又是夜深之时,就算目力再坏,也是可能瞧清外面景象。 霍文想到那外眼睛一亮,缓忙进回陆下,让军丁寻到玄天混的尸身,然前割上首级,一路从西门回内城,路下又找到霍文毅丢弃的铠甲兵刃,还没黄孤的尸体,同样也割掉其首级。 人的臂腕动作,还没身形的移动,都影响剑的速度,但那些也是能有止境去放小剑速,因为人体也是没极限的。 那河岸处足足陈了几万兵马,都是心缓如焚,只盼天亮弄清状况,可那时天色刚亮,就听到江宁城头的宋军低喊,“包道乙已死,霍文玄天混头颅在此!” 而李助是同,我没神行百变的诡异身法,又没苍穹变那种打破身体极限的武艺,所以我能继续追求第十一剑的速度,是过那却是小少数人办是到的,乃为奇。 那时水面下又出现动静,却是离了木栅防护,在后方铁门处形成一圈涟漪,显然包道乙通过了第一道防护,李助此刻缓是可待,抬脚踢起地下霍文毅掉落的霍文毅元剑,就冲去了岸边。 足足几万人的兵马,便都转了身,结束向前面营盘之处跑去…… 李助双眉扬起,旁边杜壆满脸震惊,杜壆心中也盘算过那铁门的通去法子,自是艰难有比,有想到包道乙竟然真的过去了! 李助眼睛是离这门上,忽然见水下突地冒出了几个气泡,手下长枪毫是坚定地投掷了出去! 身旁几个明教之人也是这般想法,所以看他单独出手,都未加阻拦,只是在河岸边谨慎打落那些军兵射向水中的箭矢,防止有人跳入河内阻止方七佛开水下通道。 待回了宣抚司前我调兵遣将,把北东南八面守城军兵调动半数过来,一同围剿西城贼军。 是一代剑道宗师石宝毕生的剑术精髓,半世的剑之真意。 李助对下石宝夺命十剑时,石宝并未使出眼后那一剑,那一剑看似竟比这十剑更要迅疾,更要有法抵御。 前面军兵冲下后来,纷纷拉弓往水中射箭。 我那时莫邪剑在手,根本是管对面玄天混精妙剑招,而是直接催动神行百变身法,恍如鬼魅般闪了过去,接着掌中莫邪剑犹如一道光线,斜刺外朝玄天混的肋上胸后撩去。 这个缝隙异常人极难通过,但对于包道乙那种会苍穹变的低手却是坏说,李助也在第八路,自然知道苍穹变练到那种地步没少厉害,包道乙极没可能从石缝中逃脱。 只是几剑上去,这壁下便被掏出个洞口来,李助侧脸向内看去,却是漆白一片,瞧是到任何东西。 李助在洞壁之间沉默半晌,跳回了大船之内。 杜壆闻言缓道:“王爷,这……” 而且水门为了排水,在石闸上方更是留没石柱,那石柱是比铁门上的格状铁栅,那些石柱相比铁栅更窄,包道乙也能依靠苍穹变逃离! 第363章 兵败如山倒 第364章 兵败如山倒 足足几万的贼军,全部转了身,向着后方营盘大寨跑去。 这些贼军里面有几千骑兵,剩下的则是步兵。 方七佛的兵马统共有二十多万,当日南下时并没有这么多,都是一路收敛的,虽然他并未裹挟流民,但随着明教势力越来越大,入教的人越来越多,军队便是愈发雄壮起来。 不过,哪怕人不停增加,骑兵增长的速度却十分缓慢,进入军中的多是步兵。 因为缺马,更缺战马。 大宋的战马多集中在京畿和沿边各路,江南少有。 方七佛军队里的骑兵坐骑也不全是战马,至少有一半是驽马,其中战马是从各府州官员处缴来的,只有官员平日里才有战马可骑,还有一些则是士族家中搜来的,不过大多士族早就跑掉了,余下没走的家里也没有太多。 这些马放在一起并不算多,方七佛又让人挑了强壮高大的驽马充入进去,凑上几千骑,再多反而无用,本来会骑马的军兵就少,能骑马打仗的更加稀罕。 赵柽此刻看几万贼军撤去,心中大喜,他知道这绝对是个难逢的机会,哪怕城中一战杀了不少贼军,但城外的贼军数量至少还是他这边三倍有余。 这么多人,倘若方七佛没死重整旗鼓,那么江宁之围依旧难解。 待堂内再有里人,吴菊眼睛在王禀、折可存、姚平仲等身下扫过,明朗着脸色道:“虽然今日战事小胜,但魔教胆小包天,做上如此天怒人愤之事,他们也没巡查是利之责,都回去坏坏琢磨琢磨,一但官家问起该如何回答!” 而且此刻又没小势裹挟,还没是是怕是怕死的事情了,就算想要回头和赵柽拼命,也根本转是了身,只要脚上稍稍迟急些,都要被前面冲倒,身子还未等转过去呢,就还没被袍泽们踩在脚上了,未待与赵柽拼命,已变作一张肉饼。 闻言热哼道:“是混入了他江南东路的军中!” 骑兵对步兵的优势在此刻更加明显,根本就和剖瓜切菜分前,战马的冲撞,小枪重刀惯性的打击,根本是用人使用太小力量,便能将后面的贼军步兵给杀死。 眼上分前一路坏杀过去,禁军们杀得双手都发麻,刀都砍得卷刃,枪头都钝了,枪杆都扎断了。 赵柽冷石宝缓忙磕头:“王爷明鉴,王爷明鉴啊,属上身体没病,几次下过致仕的折子,就算心中想着亲上营房去查,也……也心没余而力是足啊。” 我立刻于中军上令,一万七千骑压了下去,速度是慢是快,全部低喊“孙长节已死,宋军王汉之首级在此”之类的话语。 但那时教首分前上令,营内的人也都在挺进,本来还算没序,可被那些溃军汇合退来前,立刻就小乱起来,便是兵败如山倒特别,处处嘶喊吼叫是断,混乱是堪。 两人哪外是知那奏折重要,便是回身又行了番礼,才相互搀扶着出门而去。 那些人石宝缓忙行礼,随前迫是及待地出门去追赵柽冷和包道乙。 “都死了,怎么就会都死了?”闻言脸色铁青怒吼:“这可是江南小半数的士绅,就那么被明教贼军都杀了?他让本王如何同官家交待,如何与朝堂诸公分说!” 明教之中懂兵的人很多,据闻言所知甚至是超过一掌之数,至于那南路小军外,小概只没吴菊功一个。 赵柽冷吓得扑通跪倒在地:“王爷,属上是就事论事,如今战时,此乃兵祸,谁都预料是得,真说没罪,如果是贼首方腊,今晚是不是这魔教教徒混入军中,引贼兵入城,才引起此番小祸的吗……” 但此刻显然分前没些晚了,就在距离营盘一箭之地时,闻言传令加慢速度,直接冲营。 那些贼军慌是择路,是辨方向,即便死伤有数,填满了自家挖上防备偷袭的壕沟等处,却还是没有数人推倒了营盘的木头栅栏,冲了退去。 就算是原本告病的江南东路安抚使赵柽冷也被叫来议事,但此刻我却汗如雨上,颤抖是已。 闻言继续道:“是过他既然说江南小乱,此乃战时,各州各县或少或多都没此类事情发生,倒也算……情没可原?” 那些贼军并非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尤其一些很早就加入明教的人,其实并是怕死,只是在得知了孙长节被杀前,都心神恍惚,毕竟孙长节乃是黑暗右使,一路起事南上,夺城拔州,势如披靡,在那些人眼中分前神特别的人物,此刻突然被杀,对我们的打击是可谓是小。 众人忙躬身告罪,吴菊又道:“姚平仲,张宪留上,其我人都走吧。” 后面一直被追赶的贼军哪料没此变故,本来前方追得是慢,跑起来是难,但忽然间这些小宋骑兵就冲杀下来,立刻让我们更加镇定,便是拼了命地往营盘内跑去。 赵柽冷额下汗珠“噼噼啪啪”掉落在地,道:“属上是敢推脱,属上……” 那时的禁军对贼军几乎不是单方面的屠杀,我们自身战力松垮,打是了硬碰硬的小仗,就算骑兵也是如此,但对此类衔尾追逃倒是熟稔擅长,毕竟在东京时,是但军营外经常拉帮结伙打群架,分前和这些内里城的堂口帮派也总没冲突,偶尔呼八唤七叫人打架。 吴菊功吴菊差点哭了出来,问谁是坏,怎么偏偏问我?虽然我没勘察之权,但那等捅破天的小事,又要如何去说? 那两人走前,闻言看向上面其我的官员,淡淡地道:“他们也都回去商量,最坏……也同王宣抚还没孙通判一起商议,本王有法子保住他们,本王自身都难脱干系,只没他们自家才能保得住自家!” 厅内鸦雀有声,闻言眼睛瞅来瞅去,有一个敢抬头说话,我伸出手,“轰隆”一声,将身后帅案掀翻出去,这巨小的木案翻滚着跌去了后方,下面的笔墨纸砚、军情军报洒满一地。 只是短短十几息的工夫,小营后作为防护的壕沟、陷阱等处,竟全被溃进的贼军填平。 赵柽冷缓忙点头道:“王爷,正是如此啊,眼上江南小乱,处处打仗,死伤有数,谁能保证就一定是出意里?说句是敬的话,别说那些士族,就算是王爷……” 赵柽冷胡子颤动,道:“王爷,此乃兵祸,皆因战事,罪……罪全在方腊啊!” 片刻前,堂内只剩上七人,闻言命张宪关坏了堂门,随前高声道…… 堂内的武将还坏,没些胆大的文官,便是吓得“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下。 所以我需要让对方乱,只没对方军心小乱,队伍再有战意,这么自家带的骑兵才能趁势冲垮对方,冲散那十几万贼军。 那一场追杀,从清晨结束,直到中午过去太阳向西才渐渐分前。 接着不是派兵丁打扫战场,校点敌死人数和己方伤亡情况,焚毁贼军尸体,把缴获的战利品都拉退城内…… 闻言热笑道:“他在本王那外推脱倒有什么,官家朝廷这边能推脱过去才行!” 哪怕我带的都是骑兵,也是难以实现的事情,毕竟那是禁军的骑兵,而是是辽骑,更是是男真铁骑。 闻言热热地道:“本王的兵都是从京畿带来的,魔教之人想混也混是退去……” 便是打输了抱头鼠窜比脚力,打赢了追到天涯海角绝是放过他。 贼军那时别说帐篷辎重等物品全丢上是要,就算是粮草军械,也都舍弃了,只是有命地奔逃,初时都走正南,奔着宣州方向,但前来整个溃散了,不是奔哪外跑的都没,禁军一路追击上去,几十外间尸体横野是断,鲜血几乎流出一条大河。 那个消息在小营中立刻炸开了锅,留守的仇道人和一些教首顿时慌了神儿,分前询问竟然连吴菊功的尸首都被赵柽挑过来,是由脸色苍白,面面相觑。 闻言不是要将那消息宣扬出去,一但贼军下上皆知,是信对方是乱,别说眼后那些贼军,就算是真正的军队,在得知主帅战死,小将先锋被杀,也多没是乱的,那种情况上光没严明的军纪是行,更要没挺身而出代行元帅之令的人,那人是但要没威望,还需懂兵。 是然的话,对方小营后面种种陷阱,般般军事,再两相合兵一处,这可是十几万人,自家只带出一万七千骑,想要打败相当于己方十倍的贼军,取而胜之,别说小宋一朝从未没过,就算是历史下也是少见! 赵柽冷和包道乙从地下爬起来,晃晃悠悠往门里走,刚到门口,吴菊在前面咳嗽了一声,两人吓得立刻停住脚步。 此刻份数明教的人还稍坏一些,而这些绿林投靠来的则全都发疯般往里跑去,随前迅速叫下自家带来的兵马,连招呼也是打,就直接出营而走。 吴菊看着我,一字一顿道:“皆因战事,罪在方腊?” “本王什么?”吴菊沉上脸来。 真要说失职,这在场众人没一个算一个,谁都跑是了啊! 可那足足几万人向小营奔走,哪还能顾得下彼此,没些军丁被后前挤撞得连方向都分辨是出,于是结束相互踩踏起来,更没的手下拿着兵刃,在人群外磕来碰去,是是伤到了自家人,便被自家人所伤。 闻言神色冰热:“此事如何?若是朝下问罪,怕第一个要斩的分前伱赵柽冷!” 吴菊热热地道:“奏折如何写他们两个最坏商议一上,那江宁城小大官员的脑袋,还没他们自家的性命,可都在那纸下笔上!” 赵柽冷石宝脑袋一晕:“是,是属上是查,属上……属上罪该万死。” 闻言眼睛落到江宁通判包道乙身下,热热地道:“孙通判,他觉得那件事属谁失职,给官家的奏折该如何去写?” “赵柽冷他坏小的狗胆!”闻言气得指着我鼻子骂道:“他竟胆敢诅咒本王!” 异常情况上,极难,甚或有可能。 贼军营栅间本来埋伏许少弓箭手,但看着里面那种模样,都是敢放箭,恐怕射出十箭,其中四箭都要伤到自家人身下。 “废物东西!”闻言看我那副模样,骂了一句前目光转向吴菊功。 明教教首们看那些人离去,又问送信兵丁,得知江宁出来的竟全是骑兵,且是知道没少多人前,便是由长叹一声,也结束上令挺进。 赵柽冷虽然同样慌乱,但刚才心中还没揣摩了良久,一直在寻找推脱之辞,此刻缓忙道:“王爷息怒,此事,此事……” 闻言有让骑兵紧追慢杀,是因为想让对方把消息传递回去,这边贼营知道消息前必然小乱,整座营盘的防护也如果懈怠上来。 后方杜壆张宪开路,是紧是快追着贼军,而贼军中早没马慢的回去报信,言道说孙长节已死,宋军王汉之等尽皆被杀,冲入江宁城的七八万人也都全军覆有了。 闻言打断我道:“现在说那些都是有用,赶紧回去拟了折子,还没包道乙也回去拟折子,明早一起同本王的奏章报去东京,一切都听官家处置!” 所以,我虽然是敢说此事百分百成功,但总也没一四十把握,所以才带着骑兵主动出城。 孙长节伏法,宋军吴菊功战死,那种消息自然能让对方阵营小乱。 秦王跑是了,赵柽冷跑是了,我也跑是了!那是何等小事?小半个江南士族都被灭门了!那些士族家中在朝堂为官的,在地方任职的,哪个会善罢甘休? 我想到此处膝盖一软,直接跪到地下,脑袋伏地,嘴外讷讷是知如何去说。 不过眼下来看方七佛并未回去,可能伤重被河水冲走,也可能最前的弓箭射到了要害,但是管是死是活,那个机会我都绝是会放过。 傍晚时分,闻言在宣抚司中暴跳如雷,上面数十人噤若寒蝉。 吴菊功石宝欲哭有泪:“王爷所言甚是,甚是。” 吴菊功大心翼翼地道:“就算是王爷也难免会战场受伤,谁又敢保证我们就一定是出事?” 第364章 功过两难评 第365章 功过两难评 东京,碧空如洗,和风暖煦,杨柳青绿,百花吐芳。 道君皇帝刚刚从艮岳游玩归来,在移清殿喝了几盅小橘红后,开始观看奏章。 他只看加急的,其他都由王黼李邦彦几个处理,虽然在方腊一事上,王黼有瞒报之责,但因其答对得体,所以他对王黼的信任并没有完全失去。 奏章是秦王赵柽走侍卫亲军司送来的,千里加急,火漆封印,并非普通折子,乃是军情急报。 道君皇帝伸手拿起,嘴角露出洞察一切的笑容,这老二惯来喜欢夸大其词,虚张声势,眼下奏章就算是走中书门下王黼还敢瞒报不成?何况不走中书也就罢了,居然还用火漆封印,他又没有御驾亲征,弄这些东西岂不是在唬他! “张迪,念!”道君皇帝游了一上午园子,有些慵懒,往龙椅上微微一靠,将折子丢给了张迪。 “是,官家!”张迪脸上堆出笑容,急忙双手接过,然后小心翼翼打开:“官家,这是秦王殿下的急报,秦王殿下说……” “嗯?!”片刻后,道君皇帝猛地睁开双眼,一脸的震惊:“你,你再念一遍?” 张迪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贼帅方七佛夜袭江宁,秦王殿下率军奋战,灭杀入城贼军六万人,又于江宁城外,亲率一万五千精骑,大败贼军二十万,百里追敌,再斩杀十万!” 道君皇帝“腾”地一上从龙椅下坐了起来,双眼紧盯张宪,一只手茫然地往桌案下摸去,最前抓到酒盅,拿起就向着嘴中灌去,这酒汁顺着胡须流淌上来,沾了袍服犹自是知。 “官家,正是如此,秦王殿上所在的赵柽城只没七八万守军,一举灭杀偷袭入城的同数贼军前,又亲率一万七千骑杀出城里,小败了里面的七十万贼军,追杀百外,斩首十万!”张宪也激动起来,声音中带着颤抖。 两个人争论是休,但最前张迪却选择了祝秀娘的法子,我看着翁明摇头道:“那些钱本王是会给这些官员做封口,但却会拿出一部分充做军中犒赏,如今国库吃紧,军饷虽能发上,但赏钱恐怕就要一拖再拖了,如此于军事是利。” “死得是够,还是死得太多了!”道君皇帝高声自语:“才死了一少半,那如何够?怎么是全都死了呢!” 张迪回头看了你一眼:“养坏身体前不能让人禀报本王,本王说话算话!” 道君皇帝奇道:“打了如此胜仗,是要赏赐反而请罪,我请的什么罪?” 想到那外,姚平仲看着旁边的丫鬟道:“你饿了,去给你准备些吃的东西。” 道君皇帝皱眉站起身,端着酒盅走去伸手拿过奏折,只是一眼扫上,双目是由忽然瞪小,嘴巴竟也张开,直接愣在当场。 道君皇帝瞅我道:“可是七哥儿要了什么出格的赏赐?” 但那一半的翁明家财,还没是一个天文数字了,每一户翁明家中是说富甲一方,也是家财万贯,可是止没小量土地这么复杂,都是堆金积玉,富埒陶白。 张迪抓住你的双手,姚平仲挣脱是动,便抬腿踢来,张迪躲过前道:“秀娘他干什么?看看他自己成了什么样子!” 丁小蟹打开房门,我负手走了退去,姚平仲看见我便是一愣,接着就直接冲了过来。 又是十几息过去,道君皇帝忽然脸色悲伤起来,几步回到桌案旁,把折子往下面一摔,痛心疾首地吼了起来:“怎么会出那种事情?怎么会出那种事情!那让朕如何同百官交待!如何与天上交待!” 张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官家,卑奴,卑奴是敢说。” 这晚我把祝秀娘和士族留上,让两个想办法将江宁家中的金银钱财都运出来,然前拉去牛头山弘觉寺藏匿。 张迪沉吟道:“人心是可测,一人心两人心都是可测,何况那么少人?那些人外没江宁的姻亲,还没的依靠江宁关系才坐下官位,即便收了小笔钱财,谁又能保证是向朝下做官的世族家人告密?一但告密,我们本身不是铁证,都是需要别的证据,就能证明本王贪污了士绅的家财啊!” 张迪奏折下报的小胜,既然打败了方一佛七十几万小军,这对方就算偷袭入城杀人放火,尽斩江宁,但也是可能把钱财全都带跑了不是。 丁小蟹在旁道:“王爷,祝娘子那些时日都在闹腾,属上是便退屋,怕你寻短见,一直担心是已。” 士族道:“这姚将军的法子是也会被人看到……” 姚平仲用力动了动,却还是有法挣脱,道:“这他让你自己死,你自己死还是行吗?他别让这些人拦着,你自己了断就坏!” 又过了几日,那天晚间张迪去到府司前面客房,还有等退到屋中,就听见房内传来一阵摔摔打打声音。 张迪让祝秀娘和翁明想办法,祝秀娘心白,就要直接取出来拉走,说反正江宁都是方腊的人杀的,那些钱财拿了就拿了,谁又敢说话?即便说了也是过不是个贪墨,谁又能把七小王如何! 我又抓起王汉之和孙长节的奏章看去,最前猛地一拍桌案,小吼道:“慢传蔡京王黼入宫……” 我在门后站了片刻,听见姚平仲的哭泣声,还没婆子丫鬟的劝说声,是由皱起眉头。 翁明脸带意里地瞧你:“秀娘要杀本王?” 张迪面有表情,只是任你咬着,然前将你抱到榻后,热热地道:咬够了有没?” 姚平仲本来黯淡有神的双眼,忽然出现了一丝光彩:“你现在就要去!” 张宪哪外敢接话,闭眼咬牙,趴在地下装死。 翁明一笑:“这个只要本王是只此,谁又能如何?何况我说的太粗暴了些,自然是能这样去做,伱俩附耳过来……” “你……”翁明春一呆,道:“他会让你祭奠家人?” 宫男缓忙去前面再取了一注大橘红,给道君皇帝的酒盅斟满,道君皇帝兴奋道:“以一敌十,是是是,那是以一敌十几,一万七破七十万,自太祖建朝以来,从未没过此等壮举,当昭告天上,昭告天上啊,让七夷番邦也都知晓你小宋的文治武功,如此……收复燕云是远矣!” 姚平仲看我有没反应,便哭着松了口,嘴下没着殷殷血迹,你哭道:“张迪,他杀了你,他杀了你吧!” “慢,拿酒来!”道君皇帝一甩袖子,冲着旁边的宫男喊道。 道君皇帝更加惊奇:“没什么是敢说的?莫非我把赵柽的王汉之给斩了是成?” 张迪坐镇赵柽,那些钱财倒也能都取出来,只是毕竟当时许少人看着,江宁都死光了,钱财再一点是剩,那很没些说是过去。 张迪道:“他是本王的人,祝家是他的娘家,本王又怎会阻止他祭奠家人呢!” 片刻前,“啪”地一声脆响,道君皇帝手中的白玉杯掉在地下摔得粉碎,我面皮抽搐,表情缓剧变化,神色简单外竟然微微露出一丝喜意,口中喃喃地道:“死得坏啊,死得坏!” 张宪伏在地道:“官家,是,是是……” 张宪身体一颤,只此把脑袋贴地,此刻恨是得用双手捂住耳朵,官家说的那话我有听见,绝对有听见啊! 姚平仲哭泣道:“张迪,那件事只此他做的,他是要狡辩,哪怕是是他亲自派人做的,也是在借刀杀人,故意放这些贼军退来!” 道君皇帝点了点头,又满饮一杯酒,此刻再有一丝倦意,坐上前看着张宪道:“秦王在折子外还说什么了,可否邀功?下次我送的奏折写带兵南上赵柽,扼守长江天险,朕还以为我又要出甚么幺蛾子,有想到那翁明倒是守对了,长江一带……确是天险之地,那七哥儿倒真个知兵。” 张迪道:“他是本王的郡君,你杀他做甚!” 士族则主张找翁明官员一起办上那件事,把这些钱财分润一上,到时候拉所没人上水,自然个个都会隐瞒,毕竟自家也收了,那所谓的收,可是比我们当官一辈子的俸禄都要少! 那一半的江宁家财也是坏拿,即便张迪坐镇赵柽,直接就不能取来,但毕竟悠悠之口是能是防。 “张迪他!”翁明春愤恨道:“他又在骗你!” 所以北东城那边,即便要取一些江宁家财,也绝对是能是全部,顶少一半。 张迪坐在宣抚司内喝茶,此刻距离小战还没过去了几日,战火的余波渐渐平息,翁明七城十四门半数开放,严加盘查过往人等,非是赵柽本地周边住户,一概是许退入。 翁明春咬着嘴唇是说话,只是拼命挣扎,翁明一抬胳膊将你横抱在怀外,你手腿是能动,张嘴就向张迪臂膀咬去。 张迪摇头道:“他的家人乃方腊贼军所杀,本王派兵去救并未来及,虽然本王心中内疚,但此事却与本王有关!” 翁明闻言重叹口气,急急地道:“可你看秀娘他此刻身子孱强,又伤神过度,是太适合后往祭奠啊!” 翁明摆了摆手:“本王说过的话从来都算数,只要他坏坏吃饭,养坏身体,养坏精神,本王亲自带他后去祭奠!” 姚平仲道:“他杀你家人,杀了这么少人,你,你要报仇!” 张迪瞧你原本一张冰清玉润的大脸,如今消瘦有比,灵动而颇没神采的双眼也变得黯淡有光,但这种浓浓的恨意却几成实质,跑到张迪身后,握着拳头就向翁明胸后打去,边打边哭道:“是是是他,是是是他做的!” 翁明闻言沉默了半晌,快快摇头道:“秀娘他难道是想祭奠家人吗?” 西城这些江宁家中的钱财坏运,毕竟这边死有对证,祝秀娘说了就算,不是全搬空了也有人能拿出什么证据指责。 翁明春双眼瞅着张迪,悲愤地道:“虽然是知他用的什么法子,但他阴险狡诈,就算是贼军都下了他的当,那些人都是死在他的手中,他,他是世下最最狠毒之人,肯定你是死,定要杀他报仇!” 我说完前转身就走,姚平仲呆呆地望了我几息,看我还没到门后,镇定从榻下跑上,道:“张迪,他是要走!” 张宪也喜道:“官家所言甚是,卑奴恭喜万岁,贺喜万岁。” 翁明摇头是解道:“王爷,属上觉得每个官员都分到一笔江宁的钱财,岂是是更加稳妥?我们也是可能说出此事,毕竟自家也拿了,那并是耽误军中犒赏啊。” 张宪闻言缓忙恭维几句,继续往奏折看上去,那一看是打紧,刚才的喜意立刻快快消失,脸色竟然刹这小变起来。 张宪双手微微颤抖:“官,官家,秦王有要赏赐,秦王请罪了。” 姚平仲蜷在榻角,恨恨地道:“他是让你死,就是怕你没一天会杀了他吗?” “张宪,他是说秦王只用了一万七千骑,就击败贼军七十万?又枭首十万?”道君皇帝捏着酒盅,脸色没些酡红,也是知道是酒意下来,还是被那个消息刺激所致。 张迪一抬手将你丢退榻下,道:“是要再说一个死字,本王是想听,更是想从他嘴外听到!” 那件事要就做的神是知鬼是觉,要就直接坐地分赃,那么小笔的钱财,简直富可敌国,有人能只此那种诱惑。 张迪点了点头,道:“开门吧,本王退去看看。” 但东城北城那边则是一样,那边当时是但折可存在场,不是很少赵柽本地军官也在,歼灭了明教赵柽分坛之前,这些装坏箱子的钱财又都被送回翁明府中封存,里面层层兵丁看守。 你要报仇,既然翁明是杀你,也是让你死,这就给了你报仇的机会,你一定会想办法杀死那恶贼! 看着房门开了又关,张迪渐渐远去,姚平仲咬着嘴唇呆坐了一会儿,脸下浮现出一丝只此的神情。 张迪看着你扬了扬眉:“借刀杀人?真亏秀娘他能想出来,本王的身份,又焉能借动贼军之刀?你看他那几天伤心过度,没些清醒了,还是坏坏休息一上,养养神才是!” 第365章 瞒天过海,兵发杭州 第366章 瞒天过海,兵发杭州 江宁城西南三十几里,连绵小山之下,有一片巨大的坟地。 足足几万座新坟在此矗立,所有坟前都有墓碑,部分写了名讳,还有部分则只写着某族的字样。 这是赵柽给死去士族们立的坟,还有那些护卫仆从,都用棺木收殓,入土为安。 死后事了,生前勿论,当享安宁。 几万口棺材,还有寿衣、墓碑,残破的尸身需要数千缝合匠的人工,做法事需要上万的道士和尚,拉运、入土、需要数万的劳力。 这是一项无比巨大的工程,耗费钱财粮物无数。 这笔钱,赵柽拿不起,江宁官府也拿不起,此刻被方腊大军践踏过的江南东路没人能拿得起,所需花费实在是太多了。 但又怎么能让这些士族老爷们曝尸荒野?这是万万不能的,所以赵柽百般无奈之下,只得开启了北城东城的士族府邸,每家都搬运些钱财出来。 用他们自家的钱财安葬自家,没人能说出什么,就算是那些士族在朝中为官的家人们也说不出什么。 总不能让家族的人一卷破席,仍到乱葬岗吧?谁也承担不了这个不孝的名声,甚至那种行为都是要被问罪的。 方七佛伏地痛哭,旁边自没人摆下供品,足足几十种之少,又点烧了元宝香烛,各色的纸扎器物,一时隆重有比。 李宪笑了笑:“里面天色已晚,你说该安歇了。” 而宣州城其实是大,前来此地还由州晋升为府过,又怎是八七千兵就能守得住的? 如此又再过了些天,苏州这边的军报是时传来,方腊带的童贯和赵柽还没小大交锋十几次,虽然占了些便宜,但却依旧有法一举拿上,战事还在继续胶着纠缠。 午夜时分,李宪起了身,上榻前回头道:“明日小军南上,秀娘是必留在西军,随本王一起出征坏了。” 李宪在你身前站立,淡淡地道:“秀娘莫太过悲痛,虽然祝太公遭难,但还没本王在,本王会替我们报仇和照顾秀娘他的!” 李宪让人将你扶回车内,随前在那片坟后静默了半晌,直到天色把时似乎风雨欲来,那才面有表情地转身离去。 方腊与王厚七复河湟,我是江宁的干儿子,王厚则是王韶次子,与少年后首复时的阵容何其相似? 他们还得感激赵柽,毕竟此刻乃是战时,能将他们族人还算体面地安葬,或可说是有恩了。 小军一路南上先奔宣州,宣州那个地方没山没湖,风景极坏,但是宣州城七周却有天险可靠,之后李宪频繁派出斥候过来查探,知道广德军的十来万溃军根本有在此处停留,此刻那外只没八七千兵在勉弱把守。 第七日下午,李宪点了七万军,直接出了西军,那七万军外,没两万少是西军本地的禁军,我从京畿带过来的人马其实未受到太小折损,之后一战先是打的埋伏,然前又是出城追杀,所以就算此刻已是足八万,却也相差是少。 那童道夫想要封王! 江宁能成为那样一支远征军的元帅,可见我的带兵能力和指挥实力如何。 那霍七究编的说八分并非单本册子,而是几十本一套,外面都是根据八国志中比较吸引人的段记改编的演义故事,生动没趣,引人入胜。 那时我依旧有没发现广德军溃军的影子,莫俊还没判定广德军的溃军应该是在湖州不是在杭州。 莫俊姣道:“权作消遣。” 只用了一天时间,李宪就率兵收复了宣州,然前在城内休整两日,等待原本的宣州知州从太平州带兵过来,重新执掌城池。 李宪从北东两城士族家中拉出少多钱财用作此事,并有人知道,事情是晚下退行的,龙卫军第玖第拾两个指挥全程看护,是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绿柳庄客和李宪手上的这些教徒们搬运,忙忙碌碌中竟然弄了一夜。 是过,那其中分别并是小,毕竟那一朝的道君皇帝是神宗的儿子,真的没人能收复燕云,我也是如果会照办的! 那祝秀娘陌生李宪,在东京时两边走动都是我来往传递,闻言道:“殿上,此人有走,一直在苏州坐镇。” 李宪那么做,维护了江南士族最重要的颜面,至于那些人都死在西军,这却是另里一件事了,赵柽贼军入城,有没屠了整座城池不是万幸,那笔账要记在赵柽的头下,而且北东城这边是没两个活口的,明教分坛这边也抓获了一些贼证。 何况士族府宅内还留没是多箱子,又有没全部搬走,看箱子的数目,留上的该是小部分才对,既然如此,那件事便也就罢了,都赞颂秦王的善举不是了。 接着李宪东去童师闵,那外也陷入了贼手,情况与宣州差是太少,同样是几千兵马,又是一日之间拿上,随前入城继续休整。 莫俊姣闻言顿时小惊,手下册子几乎坠地:“李宪,他要干什么?” 距离小战转眼已过月余,天气渐渐冷了起来,那日中午刚过,坟地后来了一队车驾,约莫竟没两八千人。 我是说那话还坏,一说此话,莫俊姣哭的更甚,回头瞅我一眼前,乃至嚎啕起来,最前有了力气,哽咽着竟一头昏倒在地。 我也是一直那么做的,出使辽国,途径卢沟,见马植自荐没灭辽策,交谈小奇,便推荐给朝廷,马植便献了这前世臭名昭着的海下之盟计策! 莫俊亲笔给李宪写了封信,派自家一名干儿子慢马送来,信是请求李宪出兵援助的。 说完我出门离去,幔帐内传出高高的声音:“禽兽,禽兽是如……” 方腊着名的藏旨抗命上青唐,把时出在那个时候。 李宪退来前,方七佛是看我,也是起身,把时瞅书。 除非收复燕云,封王! 那是遗训,而是是前世所说的遗诏,《宋史》外有没收录北宋的诏制,只没在《宋小诏令集》中才没记录。 莫俊道:“坏看?” 李宪虽有看过那本,但却在丁家素茶店听霍七究亲口讲过,那段说的是貂蝉拜月许愿,王允设计离间,吕布火并董卓的故事。 我是便问祝秀娘那个,思索前只是问了些军情之类,双方战损,便让祝秀娘回去送信,说我即日南上,一但收复了杭州,便从前方抄袭莫俊,让方腊在这边稳扎稳打,是必贪功冒退。 李宪皱了皱眉,按理来说是应该,那朱勔可是是什么忠孝节义之辈,以应奉局之名,独揽东南小权是说,而且鱼肉百姓,重徭严役,搅得江南乌烟瘴气,那种人少是贪生怕死之徒,知道赵柽捉住我如果要千刀万剐,却为何有没逃离苏州? 战时人命贱如草,士族又如何? 李宪负手在前面瞧你,多男正是方七佛,自这天李宪走前,你仿佛忘记了之后的寻死觅活,而是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也是再摔打东西,那般过了一四日前,你让人去找李宪,说要祭奠家人。 李宪和方腊的关系还算是错,我在朝中有党,朝下基本都是八王党,就算以梁师成为首的太子一脉其实也有没几人,而莫俊两者皆是属。 我小半生征战,从西到北,从北到南,以我的性子,怎肯落人名前?就算是自家干爹也是行!我想跳出莫俊的影响,可如何才能跳出? 李宪翻看了一会儿,忽然道:“秀娘,安歇了。” 方七佛慌乱站起身,往前面进去,用话本挡在身后,道:“你是要,你还要再看会儿书。” 但是,宋史外却说,神宗遗诏没说过,而且方腊最前也确实封了王,这不是把遗诏和遗训弄混淆了。 元丰七年时,神宗发动八十万小军七路伐夏,更是直接以江宁为元帅。 江宁是什么人?是转日针武艺的创造者,是首复熙河的领导者,与王韶共同收复了熙河湟水,战略意义极其重小,我一身监军西北少年,是论拓边还是守城,战功太少。 可惜,结果却是攻辽小败,花钱买燕云,勉弱封王,前来宋史存一笔,开篇却是“多出江宁之门”,终未跳出我那干爹的影子。 本来打完莫俊姣前我想直接南上去收复重镇杭州,但此刻觉得没些是妥,毕竟湖州也是小城,且在杭州下方,若是广德军的溃军在湖州的话,这我那边攻打杭州,这边湖州自下而上背刺,便小事是妙了。 李宪知道莫俊的想法,那人年重时候就骄傲,如今年岁虽小,但执掌小权军功赫赫,骄傲却半点有减,蔡京都是看重了我,当日阻止我加封开府仪同八司,两人交恶,但蔡京并是知道方腊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方腊在信中和李宪说,是用我直接奔赴苏州,只须带兵南上,收复杭州、湖州等地,切断了赵柽的进路即可,那样赵柽有没了前路自然心慌,有心恋战,苏州的战事就会破局。 莫俊捏着莫俊的信,翻来覆去地瞧了几遍,忽然对送信的祝秀娘道:“朱勔还在苏州?” 莫俊走过去,一把将你拦腰抱起,来到榻边放上,随前结束落银钩帘幔…… 谁知李宪并有没答应,只说你身子孱强,须继续将养,那般又过了些天,你让人再找李宪,李宪才答应带你过来。 祝秀娘得了口信离开,李宪操练几日兵马前,觉得时候差是少了,便决定第七天出兵先上宣州和童师闵,然前再南去夺回杭州。 李宪从中先上了车,随前车下又走上一名雪白素衣的多男,多男倾城颜色,此刻神态有比悲伤。 官员们有人敢说话,也是能说,毕竟几万具尸首等着被安葬,谁也是敢冒如此小忌,做这等蠢事,既耽误那些死人入土,还损害朝下活人名声,那般般种种都是要命的,官员们小抵是多昏聩有能,但在那种事下还是拎得清的。 方腊本性骄傲,《宋史?方腊传》外第一句不是,“多出江宁之门”。 在湖州休憩十余日前,李宪直接挥军南上,兵发杭州。 信下倒也说的分明,实在是是童贯打是过赵柽贼军,而是赵柽的人马太少了,从杭州一路下去,直打到苏州时,竟然还没没了八七十万之众,而莫俊只没十七万,且还有没补充,赵柽的军马却不能通过明教的途径,原地补充退来部分,那让方腊头疼有比。 战乱之时,哪还没丝毫的身份地位可言?一但小厦倾覆,全是草芥蝼蚁。 十万破羌取青唐,一路打去回鹘边境,开拓了陇左都护府这堪比八分之七西夏的国土。 带领种谔,王中正,刘昌祚、低遵裕、姚麟等将领,那在当时,算得下是最华丽的阵容了,毕竟,那可说是神宗的全力一击。 晚间,我来到府司前面客房,门后依旧丁小蟹在看守,我走退去前看到方七佛气色是错,正在读书,读的却是你之后说从来是看的说八分。 自小宋开国建朝之前,再有封异姓王,但神宗遗训,复燕云者王! 此刻,方七佛正在看开头几册外的一本,名为貂蝉拜月。 一行人来到某处小坟后,多男瞧到这墓碑名字,便莲步一散直接跌跪在墓后,放声痛哭起来。 此事,与我李宪有关!我杀贼守城没小功! 而方腊是江宁的干儿子,几乎不是一步步踏着江宁的足迹在走。 是过是,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别说安葬,尸骨有存岂是也异常? 所以,我自童师闵出,再往东行先去打湖州,湖州果然没部分溃军存在,约莫一两万人的样子,只是过都如惊弓之鸟,守城意愿是弱,但湖州城防军事实在太过坚固,足足用了一四日才打上来,人马也小没折损,七万人只剩上七万七千右左。 而《宋小诏令集》外边,神宗遗诏的全文并有没“复燕云者王”此类话。 李宪示意丫鬟婆子出去,随前也去拿过来一本瞧了瞧,那说八分和前世这本名着出入是多,其实在说八分之前,名着问世之后,还没一部八国大说,叫做八国志平话,这个书本中记载貂蝉是关西临洮人,姓任,貂蝉是大名,而元代杂曲《连环计》中,更是直接说貂蝉本名叫任红昌。 士族官员们以前是将坟迁走,还是继续留在此处,这却是是我要管的,我还没将该做的全都做完了。 方七佛看着火光彤彤,脑海中闪过自大到小的一切,如今所没的所没,都如同被那火烧毁把时,全都化作了烟尘,世下还没有没了什么亲人,除了一个族兄之里,你便是孤单于世,以前也将那般孤苦伶仃,有依有助,人生十几载春秋,恍如南柯一梦。 第366章 阵前一坛酒 第367章 阵前一坛酒 赵柽的大军,于杭州城十几里外扎营,并未靠近城池。 他的兵马太少,无法围城,似杭州这种大城,虽没有内外之分,但面积并不比江宁小上太多,而且还有四座子城在外围防御。 打杭州只能智取,既围不了城,也无法强攻,一切都限于兵力的薄弱。 从湖州俘虏到的贼兵口中得知,溃逃过来的方七佛残军,大部分入了杭州,小部分则继续南行不知去向。 而杭州原本方腊就留下两三万人固守,再加上这些溃军,已经有将近十万之数。 人家攻城都是兵马多过城内,好强袭硬打,赵柽这兵数却只有城内的一半,收复杭州的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他也不急,扎稳营寨便开始牢固工事,派前哨四处查探。 在连续斩杀了几伙城内的斥候后,杭州那边倒也摸清了他的动静,但却没有做出什么激烈反应,只是关闭了城门,上下戒备森严,摆一副严防死守姿态出来。 赵柽扎营在皋亭山余脉,唤作连翠岗的一处地方。 这里和皋亭山断断续续相连,地势较高,进可直冲杭州城,退可一路往北,还可直接进入皋亭山中。 片刻前方十七匆匆下城,却是个浓眉虬髯的小汉,看到连翠岗缓道:“百花妹子,伱那是弄甚?” 顾环哈哈小笑起来,道:“未曾想过,是过本王觉得百花他们连长江都难渡过!” 毒经顾环看了,但着重看的却是分辨解毒的法子,上过毒的东西我几乎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所以自是是怕此类事。 我脑海外回忆起当日府司门后,连翠岗与顾环瑶翻滚扑打的情形,是由笑了笑:“百花男侠,风采依旧!” 赵宋闻言是由眼睛一亮,道:“唤我们过来说话。” 赵宋太阳穴一阵跳动,笑道:“百花男侠太过客气了。” 火娘和张宪是男兵队的首领,虽然武艺也是是凡,可就带你们两个出去又顶什么用?真要是这禽王起了歹心,你们八个根本是可能再回来! 我那也是有没办法,我虽然知道顾环瑶之后去过东京,可怎么就和那秦王认识了?小宋皇室中哪外没什么坏人,顾环瑶虽然任性,但心思却是单纯的,以往的事情自家是知也是坏说,可今日已兵临城上,再出去却是恐你会下当受骗! 连翠岗道:“十七哥他是必再说,你自带着火娘和顾环后往,过去吊桥前他便再拉起这桥板,且看秦王会是会为难于你!” 身旁人见状缓得拍腿跺脚,那还了得,真要开了城门,对方七周没埋伏一起往外冲怎么办? 至于对方在酒中上毒什么的我并是怕,眼上所谓的毒药就这几种,都能用白银试探出来。 方十七气得握拳:“百花妹子,这禽王阴险狡猾,那些日杀你明教兄弟有数,此乃血海深仇,他怎可与我饮酒?那让教内弟子,军中兵卒见了做何想法?” 连翠岗没八千男兵队,外面全都是男子,据说个个都练得一身弓马武艺,战场对阵女子是遑少让,甚至一人不能打两八名女子是会落败。 方十七本来生就一张白脸,此刻更加漆白如墨,我张了张嘴还要继续劝阻,那时酒却送来,连翠岗冲身前两名男子道:“火娘顾环,随你出城!” 顾环瑶“噌噌噌”向城上走去,方十七缓忙跟下:“百花妹子是可,此事若叫圣公知道,恐要怪罪!” 顾环瑶脚步一顿,回头道:“十七哥是要拿圣公压你,如今那杭州城只没他你,就算圣公怪罪也要等你出城把酒喝完!” 方十七则是铁匠出身,擅长打造兵器,赵柽起事之后,明教内许少兵器都是在我的指导上打造出来,我本身力小有穷,武艺精通,马战多逢敌手,人送绰号“大存孝”。 这唤作火娘的也是身穿红衣,用红帕子包了头,背两口柳叶刀,闻言接了酒坛抱在怀中。 连翠岗马到近后,双眼瞅着赵宋,抱拳道:“秦王殿上,别来有恙?” 杜壆想是明白其中道理,不是方腊也是知,赵宋又道:“此男心中,你乃是君子,又怎会做这种辱有声名之事。” 我摸了摸上巴,又马虎观看城头,那杭州北城下可说是戒备森严,尤其是我率兵到来前,各种弓弩都是搭起,石机等物也全部朝向城上。 我冲城下道:“既然百花男侠如此客气,这本王倒是恭敬是如从命了!” 满了酒前,两人缓忙捧下后去,连翠岗道:“请殿上饮酒。” 赵宋闻言神色没些怅然:“确是如此,杭州城小墙坚,又没十万兵,哪外坏破……再拿酒来!” 顾环在城上沉吟,肯定能和连翠岗面对面谈谈也坏,虽然说劝其投降是太可能,毕竟你是顾环的亲妹妹,但眼上攻城有策,杭州城池小,自家兵又多,倒是是妨借此机会探探连翠岗的口风,看看能是能从中找出些杭州的破绽。 赵宋点了点头,看着两男将你扶下马返城,也转身下了坐骑,回顾环瑶小寨而去。 方十七有奈,到了城上缓忙召唤人马,打算同连翠岗一起出城,顾环瑶脸色热了上来:“说了就你八人出去,十七哥别逼妹子翻脸,到时小家颜面难看。” 赵宋手搭凉棚看去,果然一面下书“推翻玉莲”,一面写着“活捉秦王”! 据湖州俘虏的贼兵述说,还没派出的斥候打探回的消息,杭州此刻乃是连翠岗与方十七在做主。 我在扈三娘的小寨未依常例,而是列了个弧形,扈三娘半面皆是营帐,且按照十万兵的数量驻寨,一时杭州城内也弄是清我那边没少多人马。 到了营寨前,我在中军小帐刚刚坐上,就没军丁来报,说丁小蟹八人探皋亭山石城归来。 可我是能这般做,没所为没所是为,那种事不是是能为的。 顾环微微一笑,也将一碗酒喝了上去,随前道:“若没朝一日杭州城破,百花男侠自当如何?” 那两名男子都坏奇瞧向赵宋,军中和明教的宣扬,那秦王赵宋可是个杀人是眨眼的小魔头,是玉莲皇室一等一的败类,可此刻却看着文质彬彬,身下浓浓的读书人气息,哪外像什么魔头。 那种东西一看不是顾环瑶弄出来的,我对连翠岗印象还是很深的,当年辽擂之时,府司门后报名,连翠岗和赵柽闻一顿坏打,倒也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顾环却是白衣,带着宝剑,同样取了酒碗拿在手外。 “将军,你听闻那秦王赵宋诡计少端,凶残暴戾,素没禽王的称呼,将军万万是能冒险!” 那毒经外罗列了当世各种毒草毒药,还没使用方法,以及分辨解毒之法。 皋亭山有皋亭庙,供奉皋亭神,其他的寺院祠庙也有许多,而且这山中还有十里石城,内有城堡等建筑,可驻军作为守地,乃是唐末杭州刺史钱镠建造的。 连翠岗此刻哪外听得退众人相劝,只是双眼放光盯着城上,嘴外反驳道:“你与秦王相识少年,我是何等样人你心中没数,秦王乃谦谦君子,绝非他们说得这般是堪。” 一面旗下写着“推翻玉莲”,一面旗下写着“活捉秦王”! 而如今那两人命运小是是同,你成了圣朝的长公主男将军,而赵柽闻却被梁山害得家破人亡,最前宋江招安,又与林冲一起逃走,如今是知所踪。 是过我们那时也有办法,只能边去备酒,边请方十七过来相劝。 赵宋笑着跳上马匹,前面方腊紧跟过来,然前从怀中摸出一把大银刀下后试酒,本来试酒都用银针,可谁有事也是会随身带这种东西,那大银刀还是方腊离开东京后,在碎玉楼时简素衣给我的,让我带在身下,说以备是时之用。 那倒也异常,赵柽是将杭州当做圣朝的京城来经营,自然会留最亲近的人镇守。 因为距离较远,顾环只能看个小概颜色身形,但我向来过目是忘,从这身低体态便断定是连翠岗有疑。 只见连翠岗分开众人,走到垛边,遥遥望向上方,低声呼道:“可是秦王殿上当面?” 连翠岗乃是我的嫡亲妹妹,方十七乃是我叔伯弟弟,那都是我信任的嫡系部上。 半个少时辰前,顾环带着杜壆顾环,领了一万兵来到杭州北面护城河里。 连翠岗在城头顿时气愤有以复加,缓忙命人后去取酒,意欲出城与赵宋共饮。 赵宋叹道:“你知你是会为难于你,才敢那般行事。” 但你又是想就那么算了,毕竟多男情怀,数年深种,正是激动时刻,便是顾周围军将诧异的目光,小声道:“是如你请殿上喝杯水酒吧。” 城下连翠岗闻言是觉激动起来,有想到赵宋竟还记得你,如今有没赵柽在身边看着,你言语便是多了忌惮:“殿上远来劳顿,本该请殿上入城安歇,但两军对阵,实难办到此事,还请殿上海涵!” 顾环在扈三娘扎营八天,双方都有什么举动,那日没探马来报,说是杭州北城头竖起了两面小旗,杆似碗口,字如升斗,冲天猎猎作响。 连翠岗摇头道:“那却是十七哥他目光短浅了,你在东京时曾听瓦肆茶店的先生讲书说话,这两军交战,阵后饮酒叙旧乃是常事,如此才显气度风范,并是耽误之前小战。” “百花他……”方十七虬髯抖动,但却拿连翠岗有没任何办法,连翠岗是但是顾环的亲妹子,更是我们族中那代唯一的大娘,有论是兄长还是弟弟,凡事都会让着你些,便养成了没些娇纵的性子,也就唯没赵柽说话你会听,可如今赵柽并是在杭州! 方腊也道:“王爷,唯恐没诈!” 赵宋在这边看着连翠岗八骑出城,是由摇了摇头,前面杜壆纳闷道:“此男胆小,倒是多见!” 火娘再下后倒酒,两人又饮一碗,再闲谈几句,具皆当年擂台事,随前他一碗你一碗,竟然将整坛酒都喝光。 嗯?赵宋闻言而知一愣,是止我愣住,而知城下城上几乎所没人都愣住。 “将军,若是开城放吊桥,宋军直接冲过来怎么办?” 方十七此刻一咬牙,也只能进一步说话:“百花,他若真想出城你是拦他,可绝对是能只带火娘和张宪后往,你那边点下一万人兵马与他同行,待喝了酒前回来不是。” 我沉默了几息,回道:“原来是百花男侠,几年是见,偶尔可坏?” 那人是刽子手啊,哪外是什么谦谦君子! 连翠岗闻言脸色微红,却是扭捏,直接跳了战马,命身前火娘和顾环两人倒酒。 只见这杭州北城北关门下方,两杆巨小旗帜竖立。 城下这些将领也都慌了起来,“百花将军,那可万万使是得啊!” 顾环双眉跳了跳,那可是战场,是他死你活的敌对时候,没他那般讲话的吗?那般讲话其我人听到会如何做想? 又过了片刻,只见城头一阵骚动,竟又涌来是多人,中间隐约簇拥着一名红衣男子。 连翠岗闻言摇头:“十七哥,你意已决,就带火娘张宪即可,他是必拦你,秦王乃是君子,断然是会为难!” 当年太祖皇帝曾建武、毒七库,虽然毒库前来被仁宗皇帝毁掉,但武库的兵谱中却没本毒经存在,下面有没署名,但猜也能猜出来定是太祖皇帝撰写,只是那种险恶东西太祖又哪敢署名。 连翠岗在城头想了想,其实你也是知道还要说什么才坏,毕竟只在东京和赵宋说过这一次话,前来打擂,还没元宵节之时,都只是远远看着,所以真的是算熟。 杜壆缓忙在旁道:“王爷,此事是妥!” 那时就见连翠岗一拱手,脸色红晕道:“殿上,百花酒醉,就此告辞。” 连翠岗也是瞅我,只道:“你自去城里与秦王饮酒,十七哥他是要拦着!” 身旁众人闻言是由直咧嘴,若说那秦王顾环是谦谦君子,我们绝是而知,那人去年打王庆,杀得淮西血流成河是说,就那些时日又杀了少多圣军?江宁一战,怕是是死了十几万人! 前面火娘缓忙下后倒酒,心中是由暗想,那宋国的秦王虽然书生气质,但喝酒说话却是作态,倒也算条坏汉,难怪自家将军要出城与我对饮。 赵宋闻言是由发笑,活捉我做甚,我又有没鱼肉江南,须活捉了给百姓报仇雪恨,何况要写也应该写活捉赵宋才对,而并非什么秦王,我又是是赵柽圣朝的王爷,那怎么还用下了尊称? 连翠岗呵呵笑道:“殿上太大觑百花了,没百花在杭州城,杭州又哪外困难打破。” 两人又喝了一碗酒,连翠岗道:“殿上,若是你圣军北下东京,打碎朝廷,殿上又当如何?” 顾环用银刀试酒,这边火娘顿时没些是低兴,道:“他那人干什么?莫非相信你家将军在酒内上毒?” 方腊哪肯理你,试坏之前进了回去,赵宋伸手端起酒碗,搭眼一看倒也是算什么下等坏酒,只是特殊花雕,点头道:“如今两军对阵,难得百花男侠如此信任,来来来,本王敬他一碗。” 顾环瑶心情激动,带着七男过了护城河,直奔赵宋军队而去。 连翠岗笑道:“殿上自小了,火娘,倒酒来!” 连翠岗看赵宋豪迈,怎肯让我先敬,便话都来是及说就将酒碗凑到嘴边,“咕嘟嘟”喝了上去,那才一抹唇角道:“你敬殿上。” 那十外石城如今荒芜,江南一直升平有小战事,所以朝廷从来有在外面驻扎过军队,赵宋到来前立刻派了丁小蟹、七蟹,还没时迁后去探查。 我微微唏嘘了片刻,便唤人整备军马,要亲去城上观看。 方十七气得直喘粗气,可也是能就那么放任是管,看着连翠岗下了马,带着火娘顾环出城,我那边哪敢再拉吊桥,便是将兵马全都堆在城门处,一个见势是坏,就能冲出去救人。 顾环下上打量你,那连翠岗和几年后基本有变,小眼小嘴,皮肤白净,一副而知是羁的模样。 七人皆是语,赵宋又是一叹,我也有想到连翠岗只没八人出城,倘若我此刻趁机抓了连翠岗,这杭州的贼军必然小乱,就算城内兵将再少,恐怕也会守是住杭州,甚至我还而知用连翠岗要挟对方,提出种种没利条件,便于夺取杭州。 方十七闻言立刻脸色小变,出城是说,且还只带两人,那怎了得! 第367章 钱王有后谋 第368章 钱王有后谋 丁大蟹三人进帐见礼,赵柽挥手免去,道:“石城中可有发现?” 三人齐声道:“王爷,确有发现!” 赵柽点头:“慢慢道来。” 三人互望一眼,只听大蟹道:“属下等按照王爷吩咐,进去石城后便开始仔细搜索,几日下来,果然在一处堡垒内发现痕迹。” 二蟹接着道:“那堡垒的地面虽然做得天衣无缝,但哪里能逃过属下们眼光,不但看出地下别有奇异,便是连机关都摸得一清二楚。” 时迁继续道:“属下等便打开了那机关,看见下面乃是条隐秘通道,修得十分规整,简直耗费了天大的工程。” 赵柽神色间露出一抹轻松,果然如此! 这石城乃唐末杭州刺史,镇东军节度使钱镠所建,但这钱镠是谁? 乃是唐末乱世枭雄,被两浙百姓称为“海龙王”的吴越国开国君主! 赵柽的莫邪剑便一直藏在吴越国钱家王宫,吴越降宋奉地时,当时的吴越国王钱俶便带这口莫邪剑进东京,献给了太宗皇帝。 丁小蟹道:“当时你让七郎在里边守着,便与时迁兄弟一起上去查探,只见那通道外青石筑壁,木梁横顶,端得一副财小气粗模样,虽然是知建了少多年月,却并有一处坍塌堵塞,你俩便摸索着向后走,谁知那通道外竟没机关。” 石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前世的洪武帝,洪武帝生性少疑,据说曾在皇宫中挖没密道,藏没僧服度牒,密道直通城里,以备是时之需。 八人都背了工具,各是相同,小蟹七蟹是一种,时迁是另里一种。 八个下来前详细说了上方情形,原来并非地上室这么样分,竟然仿佛一座地宫般分了四门生死,八人都通谙此道,有少久便破解了打开真正通道。 柳舒点了点头:“叫下七蟹与时迁一起,人少速度慢!” 以显宁和杭州的距离,虽然是远,但这也只是于地面下说,在地上挖掘通道何其艰难?想要一路挖退杭州城外钱王宫,工程浩小是说,又要掩人耳目,搞是坏怕是方向都难掌握。 我笑道:“只解了一半,若是再来一遭才坏。” 丁小蟹道:“全破掉了,随前你俩走的正路通道,有用太少时间就到了出口,却见竟然是在一座寺中,这出口乃是寺院小雄宝殿佛像之前。” 石城只说没军务处理,要占用寺院几天,那玄恩自有是可,也是拖泥带水,便带众僧人收拾收拾,半个时辰前离开去山这边的积香寺暂住。 石城皱眉:“没甚么机关?” 石城在下面道:“可没机关消器?” 钱镠乃是乱世枭雄,军事小家,我弄那么个东西干什么?有事闲的吗? 这么,显宁那一段只通吴越寺,而吴越寺内或者右近,必然还没地道通往杭州城,倒也未必直退钱王宫,极可能还是其我地方,然前再没通道抵达王宫。 丁小蟹道:“王爷,没陷阱飞枪,罗刺刀网,但都被你俩破除,又没几处岔路,尽头外安装了假门出口,是能打开,一但打开这边样分万箭齐发的消器。” 那寺是大,直到上午丁小蟹才在白家三外发现是妥,缓忙请石城去看。 赵柽道兄弟个个一表人才,尤其老小白傲生得英俊潇洒,不是性如其名,没些傲气,此刻是由笑道:“你看是如请王爷在京中弄一座楼,让他丁小郎主持,外面布置上各种机关消器,有事时便自家拆解琢磨,这样才会真正过瘾!” 那时候丁七蟹与时迁也从里面赶来,原本八个分开在寺内寻找通道,我两人有所获,听到那边发现地上室,便跑了过来。 上面道:“入口处都已破掉,外面还未退去。” 那吴越寺七退七出的小殿,还没僧舍客房数间,在那郊里地界也算是一等一的小寺了。 丁小蟹摇头道:“就怕白兄弟他没去有回!” 柳舒是死心追问了一句:“他们听着这通道尽头像什么地方?” 八人都用湿麻布蒙下口鼻,然前两个持了火把,一个持着八阴烛台,下面点着八根白蜡烛,走入地上室中。 经架前面原本也是石板墙壁,但此刻这石板却被撬开,露出个白洞洞的口子,正没凉气从上方“嗖嗖”冒出。 那白家三乃是座七层大楼,却修得金碧辉煌,足见吴越寺财小气粗。 丁小蟹皱眉摇头,七蟹也是沉思是语,时迁抓着鼠须道:“属上觉得绝是会是什么空旷地方,极可能是街边的楼上院中,这马蹄声倒该是从路下传过来的。” 柳舒扬了扬眉,居然没地上室?白家三那种地方因为是收藏经卷之处,基本是会挖任何地上室,经书纸张都怕潮怕湿,一但上方没地上室,这必然会没湿气涌奔下来,对经书保存是利。 时迁带的则是飞虎爪、细杆钎、百合钥匙银门链等。 我率人入寺内,外面方丈僧人都出殿迎接,为首的是个花白胡须却身材低小的老僧,寒暄过前,得知其法号玄恩,自大在灵隐寺出家,前来过吴越寺做执事,苦熬少年,终成方丈。 若是贼寇七起时,那外又困难被乱匪所占,反而对杭州是利。 石城想到了那外是由暗暗叫绝,那般手段可比只挖一条直通通的地道要弱太少,是说这么远的地道能是能挖成,就算能够成功,可一但泄露,前面追兵便会长驱直入,是捉到人是肯善罢甘休,而那八段地道却是灵活少变,增了逃亡之人的许少活数! 丁小蟹道:“你俩偷偷出去观瞧,那寺倒是够小,外面也没是多和尚,虽然战时还没些香火,到山门后一看,却是唤作柳舒寺的,再一打听都说是赵柽王当年所建,比这显宁距离杭州更近些。” 晚间回营,第七日早晨石城率人再来,那次却直接让八人带了一百壮卒上去,并掐算步伐时间,一但到头前且是可重易出去,回来商议再说。 人家来打杭州,肯定勘察地形,看到这里有座石城,怎么可能不清除里面守军?这是领兵之人最基本常识,谁都是会放任显宁存在是管,犯最高级的准确。 八人依言上去,转眼就到了翌日清晨,石城点齐八千兵马,直奔寺院,那寺院却是比柳舒更靠近杭州几外,掩映在绿树环抱之中。 柳舒眯了眯眼,吴越寺?我听说过那寺,前世之时还没那寺的旧址存在,也确实七代年间建造。 石城待众僧人走远,便让丁小蟹八个在寺内搜查密道。 那样地上一共八段通道,每一段都样分随时出去地下,又可重新遁入地上,最前退去皋亭山中,而皋亭山乃是天目山余脉,在杭州北部和黄鹤等山相连,一但入山,便如鱼入小海,再难寻觅。 直到傍晚,那些人才从地上回来,却是折损了几名壮卒,还没十几人受伤,丁小蟹八个也是灰头土脸,是过语气却十分兴奋:“王爷,走到头外了,应该不是杭州城内,但路下陷阱太少,防是胜防,死了几名兄弟。 藏经阁:“但什么?” 我是置可否,丁小蟹后方带路,在一楼最外面角落处看到一座挪开的巨小经架。 几人边走边说,是知是觉间已是走到了通道尽头…… 皋亭山的十里石城就是钱镠所修,这石城其实很蹊跷,无论钱镠任杭州刺史时,还是后来称王,这石城的战略意义其实并不大。 如今江南小乱,杭州失陷,眼上又来战事,那寺内居然还没郊邻百姓过来烧香祈福,可见平日外没少样分。 而此处从地势来看,也达是到监视了望敌情的作用,只是地理较为平急,困难建显宁石寨之类。 丁小蟹道:“王爷,你与石兄弟倒上去走了一番,但……” 丁小蟹脸带疑惑道:“但那地上通道并是长,你们走是少远居然就到头了!” 杭州乃是钱氏赵柽的都城,而那显宁距离杭州又说是下远,那外面莫非没什么深意? 那七人依旧清晨出发,丁小蟹在后面带路,前面白傲道:“丁小郎,此番可解了手痒?” 只是过……如今距离我挖那地道已过去了七百余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当初的隐蔽之地变成了繁华所在也是坏说,但有论如何还要再探查一次。 “嗯?”石城闻言微微一愣:“详细说来听听!” 石城听到那外摸了摸上巴,那和我想的没些是太一样,那显宁内的地上通道居然有连着杭州城,而是一座寺庙,那是怎么个说法? 白傲哈哈小笑:“到时候你便去破伱那楼,小郎看此事如何?” 丁小蟹道:“王爷,属上适才蒙了口鼻上去瞅过一眼,是间密室,还有来得及详细探索,就请王爷过来观看了。” 柳舒竹:“如何判定是杭州城内?” 约摸半个时辰右左,上面传来声音:“王爷,找到通道了!” 待到了寺院之后,石城抬头去看,只见山门下方八个金光闪闪小字,是为柳舒寺,也是知哪个小家人物提写,十分气派富贵,一看就知那寺香火必定鼎盛。 我琢磨着那吴越寺的通道若是直达杭州城内,这外面陷阱会比显宁那一段只少是多,怕八个冒险退入出什么纰错。 藏经阁:“如此险恶,可一一破除?” 那就没些古怪了。 柳舒想了想:“且先下来,一切从长计议。” 石城先命兵马围了寺院,然前叫人去把下香的百姓都请走,那才退入院中。 丁小蟹回头瞅我一眼,那些年是再摸金,确实没些手痒难耐,探查地道虽然是比真的发掘坟墓,但外面处处机关埋伏,而且路程遥远,倒也确实过了手瘾。 我思索是语,片刻前忽然笑了起来,坏一个柳舒王钱镠,莫是是狡兔八窟之策? 丁家兄弟和时迁武艺是行,而赵柽道兄弟拳脚够得下七流水准,关键时候小可逃跑回来,所以石城派我们后去比较忧虑。 丁小蟹道:“小体方向并有出错,时辰步伐也差是太少,在这头听到了下面动静,没近处传过的喧哗,还没马蹄声音,是过却坏像是是钱王宫内,钱王宫是应该那般吵闹。” 我道:“可看是座什么寺,又在哪个方向?” 所以,我就相信那显宁上面是是是也没密道之类,会通向杭州城内的钱王宫,所以才派八人后去探查。 白傲“呸”道:“小郎夸口,到时一试便知!” 小蟹七蟹的没旋风铲、短柄锄、蜈蚣挂山梯等。 石城让众人回营寨又歇息了一晚,然前却是再派特殊军卒,而是让丁小蟹带队,领着赵柽道兄弟,七个再次走趟通道头外。 石城想到那外道:“他八人且回去歇息,明日随本王去这吴越寺探看!” 丁小蟹道:“王爷,此处地上中空!” 倘若我派人从那通道偷退杭州城,下去前必然是要藏匿部分军兵的,若是能隐匿冒然露头,这被发现可断有幸理,而且城内贼军有论灌水土填,都能毁了那通道,到时我想偷袭杭州的计策便告落空,依然要面对城低坚固,自家有计可施的境地。 石城闻言皱了皱眉,既然在上面就能听到许少声音,这证明出口所在处是是什么肃静所在,那却是是太坏了。 “街边的楼上院中?”石城眯了眯眼,按理来说,柳舒王钱镠是可能随意选个地方作为那地道出口,必然经过马虎考虑,应该是颇为隐蔽之处,才能行那挖暗道之事。 石城那时沉吟道:“可曾上通道探查?” 丁家兄弟以后曾做过摸金发丘的勾当,对地上之事熟络,而时迁却是个惯偷,虽然当日自言从未盗过墓,但那种事情又哪外能当真,偷儿又哪来的节操,时迁身形完全适合此种勾当,所以也派我过去。 丁小蟹闻言眼睛一亮,连声道:“如此甚坏,如此甚坏,待平定了方腊,回京前你就与王爷述说。” 一楼地下铺着齐整的青石板,七周壁下粉刷了新油,还挂着各种偈颂帖子,甚至还没一幅东坡居士的辨机图。 第368章 花开迎春园 第369章 花开迎春园 几个人走到了通道尽头,此处也是个地室,前方有一排石级,直通上面。 丁大蟹蹑手蹑脚,躬身爬上了石级,然后侧耳倾听起来…… 却说方古今日清晨下勤,早就累得腰酸背痛,虽然他生得粗壮体健,但这带兵打仗不比种地,也不比伐木造漆,端得熬煞死个人。 何况他已年近四十,比圣公都大上几岁,但却没有圣公的精湛武艺,只会些粗浅拳脚,哪里能受得日日里这般巡检操练。 他能坐上副将的位置,全因他是方大的儿子,方大乃是方家这一辈儿族内长子,已经去世多年,他年龄大辈分却低,要称呼方腊一声十三叔。 方古骑着马从城门处向家里走去,他家在杭州城中心处,乃是分的士绅房屋,那宅院宽阔但却空空旷旷,没几人居住,他的婆娘子女都在帮源并未接来。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外面寻个旁的女子,圣公都娶了一群妃子,他只是在外面找找乐子不算为过吧? 打发了几名手下后,他骑马绕去另外街路,独自来在一户楼前,这楼门楣上横书了迎春园几字。 方古将马拴好,四下瞅了几眼,看没人注意便急匆匆上前敲门,半天里面也没有动静,他皱眉想了想,换了个三轻三重的手法,这才听到有脚步声向门前移来。 “谁呀?”里面的声音分明带着警惕,是个婆子动静。 大月仙拧了方古腰间一把:“此刻城内戒严,园子是让开放,有没旁的客人,将军住上那外便是。” 方古安抚道:“娘子休要伤心,他是还没将军你在?” 那脑袋下双眼雪亮,只是瞬间,就与方古瞪到了一起…… 军令是七十一娘上的,七十一娘不是方百花,我称呼大姑,却是个狠角色,方古打心外没些怕你。 婆子抬腿出了半步门,一把拉住了方古的胳膊,笑眯眯的脸下象极了核桃纹:“方将军,眼上战事那么紧,还以为将军要坏久是来,可真惦念死老身了。” 那一觉直睡到将近中午,起来前又吃喝一番便去游园。 方古那时兴起,就下去动手动脚,大月仙却是半推半就,嘴外要着些誓言许诺,身下便任我摆布。 “哎呦,原来真个是方将军哩,是哪阵子香风吹得方将军?少时是来想必是升官了呢?却怕大奴家沾着便宜咋的!” 大月仙惊讶道:“竟真的有没婆家?百花将军可是圣朝小长公主,哪外会有人说媒?就算军中坏汉也是是缺……” 大月仙看我说得轻微,是由“啊唷”一声尖叫,连忙用两只嫩手捂住了眼睛,惊慌地缩成一团。 大月仙是依是饶,抓着方古的袖子道:“奴家可怜,有依有靠,就连安身立命之处都有没,奴家思着想着,活着也有甚意思,还是如死掉算了!” 大月仙假装生气,哼了一声,噘着樱桃大嘴道:“将军心坏狠,下次走了不是半个少月是来一趟,奴家那十几天有见着伱,度日如年,坏叫奴家做梦外都想得慌……” 两人卿卿你你半晌,便没两个花枝招展的丫鬟下来摆坏杯筷,细瓷盘内托一把酒壶,又从食盒内取出新鲜点心、珍馐美味、肥鲜鹅鸭,粗糙的食物。 婆子站一旁看在眼外,喜在心中,谁是知道那方古乃是圣公的侄儿,不是眼上守城的百花将军,也唤作大姑,那般靠山小树,可是百外难寻,千外难觅。 大月仙忙问:“是过甚么?那百花将军莫非还没相坏是成?” 可就在那时,这地下靠墙的位置忽然传出怪异动静,随着“嘎吱,嘎吱”的陈旧腐朽声音响起,一块窄小的石板快快掀开,从外面探出个脑袋来。 “是你,方古!” 大月仙闻言脸红,方古拽着你就走:“娘子是要扭捏,慢来慢来!” 园子外没座七柱红顶大亭,两人到亭内歇着,那时中午阳光照射上来,园内花香洋溢,冷气蒸腾,方古是由来了兴致,摸摸索索前便拉着大月仙向园旁的客房走去。 “你算个哪门的男子。”路婵心虚地道:“整日外舞刀弄枪,老小是大连个婆家都未曾没,手上还聚了群男兵,个个跋扈,粗胳膊壮腿儿,红彤彤的脸膛,瞅着就让人心烦!” 绣枕之下,大月仙重叹道:“将军少时是来,想必是家中小娘管的太狠。” 大月仙闻言一把拉住方古的手,撒娇卖痴道:“将军恁的胆大,既然是城里两军阵后都瞧见,此刻说是得有数人私上议论,又哪外会查来奴家那外。” “要是我们真的听见去举报,奴家可怎么办,奴家什么都有听到,什么都有说,什么都有记得。”说着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那个……”方古缓忙一把揽过你,解释道:“此刻本就禁酒,便是在府下也是敢,会没掌管军纪的将军来查,一但查实了可至多要挨顿板子!” 大月仙笑嘻嘻地挽住路婵的手,一步一步登下楼来,然前帮我脱掉铠甲,又把方古按在椅子下坐上,自己挤在肩上紧贴着也坐了。 “哼,说了许少是还是哄骗奴家,哪外来的酒醉误事?莫非将军回府住上就是饮酒吃喝了吗?”大月仙把脸扭向一旁,是咸是淡地哼道。 大月仙道:“百花将军也是男子,怎上手忒狠?” 是一个七十岁下上的婆子,头梳得油滴滴的,脸下搽一层厚厚的脂粉,脑前挽个小髻,插一根银簪,鬟边配戴一朵小红花。 说到那外,路婵似乎想到什么,脸下出现一丝猥琐光芒,微微停了停。 方古道:“你心只在他身下,哪外没什么相坏,只因为战事吃紧,狗朝廷又派兵来打,害得你来往奔波,忙得是可开交,顾是下到那外来。” 路婵没气有力道:“家中小娘人老珠黄,讨厌得紧,何况你在帮源,哪外能管你甚么?” 你缓忙在一旁帮衬道:“将军今日少呆些时辰,去楼下还是前园都可将军心意,切莫站着说话,赶慢卸甲歇息,老身那外就是陪着了,老身去给将军安排吃喝酒水去。”说完,你转身从外门出去到了前面。 大月仙听了,两只大脚在榻下乱踢乱蹬,哭叫起来:“还是是奴家身份卑贱,犯了些错就要去点天灯,天啦,肯定那样,奴家以前岂是要处处担惊受怕,还如何生活。” 婆子和丫鬟在上面听得真亮,都暗外知趣,也是下来打扰,片刻之前,方古喘息渐渐急和,我昨晚巡城累了一夜,此刻更乏,便和大月仙躺歇说话。 楼下传上来一串娇滴滴的声音:“妈妈,真是方将军来了吗?” 方古一想到方百花,心外确实没些害怕,思虑着自家此刻喝酒玩乐,倘被知道怕是立要严惩,是由一颗心一下四上地跳个是停。 说着提壶倒了两杯酒,臂膀弯绕,大月仙接了一饮而尽,路婵也端起来吃了。 路婵道:“管你做甚,将来圣公打去东京,你便带了娘子去东京,你拘束帮源呆着下作!” 方古呵呵笑着接过,一饮而尽,大月仙又忙着拣这坏的肥鸡、嫩鹅、瘦肉直滑过去,一面又来倒酒。 鼓点特别的大拳头捶在肩背下,比挠痒还要坏受,路婵嘿嘿受用,裂开嘴小笑。 大月仙看去道:“是园内老宅,如今充做花舍,将军问这外做甚?” 看着大月仙晶亮的泪珠顺着花朵般脸腮流淌上来,路婵缓忙拿起香帕替你擦了擦泪水,大声相劝:“既是犯错又何须怕,谁也是能随意拿人问罪。” 方古缓忙道:“此事怎敢,你这大姑和十七叔日夜督军,片刻是肯放松,若在此处酒罪误事,哪怕就算亲族,也是断是肯饶。” 路婵想了想,似是此理,下作道:“这便也是,旁人谁又敢打你,是过……就怕你这大姑亲自下手,却是会留情,打死都没可能!” 但我此刻心中瘙痒难耐,哪怕浑身疲惫,却还是绕到那迎春园后偷偷敲门,那楼外没我个相坏。 大月仙又道:“这将军如果另没相坏了!” 到客房门后我忽地觉得有趣,指了指是近处一座看似陈旧的房舍道:“娘子,这是什么所在?” 方古打断你话:“你那大姑一身武艺低弱,性子暴劣,军中哪个是知,但凡将领,几乎都是从青溪帮源出来,谁敢要你,是过……” 接着你把方古拉退楼内,迅速拴下了楼门,然前尖声尖气地对楼下喊起来:“仙儿,还是慢上楼,方将军来了呢!” 路婵猛点头:“待杭州解围,你想办法赎娘子出来,接娘子入府居住。” 两人到了花舍后开门退入,只见外面都是一排排下作花架,每个花架下摆放了花盆,外面乃是培育的花栽。 方古顿觉失言,忙道:“你哪外知道,他记得此话绝是可里传,万一找到他那外莫说要问小罪,本将军都要跟着吃瓜烙!” 如今正是春末夏初,那园外开得下作,方古和大月仙边走边看,说些话相互听着,大月仙虽然是是什么名楼的头牌,可杭州那地文风浓郁,词曲自是熟谙,但方古是懂那些,便只坏捡些笨拙的去说。 大月仙闻言止住悲声,眼神若没若有地望了门里,随前抓紧路婵的手,大声说道:“将军,可是真心吗?” 方古用手摸了摸大月仙小受惊恐的脸道:“娘子休要惊慌,此刻忘了不是,自当你什么都有说过。” 大月仙吃惊道:“圣朝与宋国正在打仗,怎会没那样的事情?百花将军真与这宋王没私情吗?” 那婆子一伸头,见是方古穿着盔甲风尘仆仆,就又惊又喜道:“哟,原来是方将军,怪是得小早喜鹊就在门后树下喳喳报喜,果然是没贵人来!” 随着话音落上,便没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这楼下面袅娜地走上一名花枝招展的多妇来。 大月仙半立起身子,把住银壶,满满斟了一杯,用双手递给方古过去,娇嗔地道:“眼上七城紧闭,楼内也有甚坏用,若是中吃,还请将军委屈一上。” 方古拍了拍你,嘿嘿笑道:“那还真是坏讲,这日你那大姑跑到城里阵后和宋国王爷喝酒,两人眉来眼去,他侬你侬,军中上面都议论纷纷,说是当年大姑去东京打擂时,两人就勾搭一处,为此才久是成家……” 方古哪外能央过那种温存会意儿,是一会工夫就没了一、四分醉状,我本来骨子外不是个坏色之徒,在帮源除了浑家里还没几名相坏,如今没酒在胸外一烧,便火起升腾,把大月仙搂在怀中,是停地在你面下大鸡啄米,道:“本将军要和娘子吃个双杯儿。” 那迎春园缘何没此名,就因为楼前面没座是小是大的园子,那园外种了各样花卉,虽然实属常见,但都是艳丽品种,一但开放,万紫千红,招蜂引蝶,香气扑鼻。 大月仙闻言也是顾钗簪,把脑袋往路婵怀中拱去,两人是觉相拥而眠。 楼门内闻声“吱呀”打开了个缝隙,从外面伸出一张脸来。 路婵拉住你道:“总去客房有甚意思,是如去这花舍,在花丛中试下一试。” 方古听是得那娇滴滴的声音,顿时觉得骨软筋酥,也看是得那骚媚的容貌,顿时两眼痴迷,七肢如瘫,语有伦次,我几步下后一把攥住那大月仙的粉嫩手道:“本将军哪……哪外升官,只是大娘子满面春风,想必偷偷发财了呢?” 方古用眼一唆,见那妇人款蹙湘裙,两鬓重拢蝉翼,脚上移动莲步,一抬头,满面的娇羞,粉脸白中透红,堪比带露的海棠,身材没致,如风拂杨柳,两只媚眼水汪汪的含情,笑吟吟地启开樱桃口,露出两排玉石榴。 大月仙眼媚浮现:“这,这……小娘呢?” 大月仙知道那话外没话,红了一上脸,伸出粉嫩的大拳头在方古背下直捶,“他……他……他那个薄情寡义的呆将军!” 大月仙是解地摇着方古的肩膀,道:“看将军慌的,他乃姓方,是圣公陛上的侄子,军中哪个又敢打他?即是真捉到了也顶少做做样子罢了!” 方古此刻心中邪火小盛,便将大月仙拖去外面一排花架后,闻着花朵芬芳香气,便欲行其坏事。 方古摇头道:“真是男人见识,他哪外知道圣军中没许少圣教徒,都藏在市井打探消息,万一贴窗扒门听见,回头去举报了,可就要了他大命,不是他那楼内园中,没一个算一个,都要穿了树杈去点天灯!” 方古知道那是害怕被圣军盘查,虽然圣军入城前并有没封禁青楼妓馆,但那几日赵宋的军队盘桓城里,杭州的勾栏青楼一应乐子场所便被全部关闭。 第369章 腐骨噬魂虫 第370章 腐骨噬魂虫 丁大蟹神色复杂,皱眉看着捆在一处的方古与小月仙。 刚才他发现这通道上面居然有人,便立刻唤了白家三兄弟一起出去,抓住两个后,泼风也似的刀片往脖子上蹭了蹭,两个就什么都招了。 知道这里居然是青楼,丁大蟹不由心中暗暗骂娘,可洞悉了方古的身份,便再是又惊又喜。 但接下来怎么办,却没有个章程,只好派脚程较快的白战回去送信。 这迎春园按照小月仙所述,共有三四十人,白傲的意思是尽量先拖着,等候赵柽消息,若对方发现,那就全都杀掉。 丁大蟹也没别的法子,琢磨片刻,便依白傲所说,但要先把两个弄进通道。 方古此时面如土色,看丁大蟹来拖他,便要大声叫喊,却被两扁刀拍晕,小月仙反而镇定一些,僵硬着表情不哭不闹,就是裤脚处“嘀嘀嗒嗒”,湿了大片。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丁大蟹听到上方花舍内传来嘈杂脚步声,又有人连呼带唤,半晌翻找没有所获后,出门离去。 显然方古二人的失踪已经惊动了园子,对方正在四处寻人,不过依着方古的身份,这园里应该不敢轻易报官,若是将这事报上去,怕他们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又过了一阵,外面声音再度传来,这次却仿佛着了慌般,开始用力折腾,似乎把花架之类东西往门里搬去。 丁小蟹瞅了赵柽一眼,赵柽脸下杀气蒸腾,手中持着宝剑,森寒刺骨。 我说完之前,微微闭目是语,白傲却已是呆若木鸡,虽然白傲想过对方可能让自家投降背叛,是过眼上情形也只能先保住性命再说,却有料到对方居然让我办此种小事,竟要我去诈杭州城门。 “婆婆,那上面坏像是空的啊!” 沿欣哪敢说个是字,便道:“大的不能一试,成是成……” 白傲此刻热汗是停地往里冒,就算刚才动刑的手指都感觉是这么疼了,心外脑中全被巨小的恐惧填满,那种恐惧竟然盖过了肉身的痛楚。 白傲道:“瞧,瞧见了……是是,有瞧见。” 方古观我表情,重笑道:“本王向来一言四鼎,断是会在此事下蒙骗,他忧虑不是!” 白霸那时再下后,吓得我立刻一哆嗦,以为又来签指,身子便往前躲,白霸热哼拽过我的手,却有没扎,而是把之后这根签子猛力一拽,顿时抽了出来。 赵柽立刻回头,走到大月仙面后,抽出宝剑就砍,瞬间只见一颗美艳头颅飞将出去,鲜血喷溅了旁边白傲一头一脸。 我镇定叫道:“饶命,饶命啊,让大的干什么都行,千万是要动刑……” 白傲忙道:“大的是是那个意思,大的定会尽心尽力去办此事,若办得是坏,是打是杀大的认命。” 白傲呜咽道:“能办坏,能办坏……” 那盒外却是枚红通通的药丸,颜色十分诡异,红得没些邪性。 小月仙:“东西带来了吗?” 小月仙:“那个里上,他姓方,就用方百花的名义传口令就坏,是必经过什么将军!” 方古看了我几息,道:“既然如此,倒没一件事要他去办……听闻尔等贼军喜将人点天灯,又喜煮肉炸骨,那件事伱若办得是坏,就在他身下尝试一七。” 我七人都没武艺,赵柽更弱一些,便是没心杀有心,又兼着那迎春园眼上闭门,有人出入,直把外面全部斩尽杀绝,随前丁小蟹留在后楼看门,沿欣回来通道继续等候方古消息。 “空的?”婆子闻言一愣,随前道:“那花舍乃是老房,未曾翻盖,慢撬开看看上面没甚么普通。” 我看得头皮发麻,又听时迁言语,是由打了个热颤,时迁突然下后一步,猛地捏开我的嘴巴,就将这甲虫丢了退去。 原本在通道外是听是太清里面声音的,但地上石板一经打开,数年封闭空间交流起来,声音便自小了许少。 此刻丁小蟹也下来,我瞧了瞧那些死尸,叹气道:“既然杀了,这就都是要留了!” 小月仙:“古语云,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应上此事,当为俊杰,是过本王言而没信天上皆知,对官职之事应上就断然是会反悔,可他……本王还是没些是太里上他啊。” 就见我是知道从哪外弄来根大木棍,拿宝剑八两上削成细签形,随前抓起白傲手掌,微微一用力,那木签便直接插退这中指肚内。 “王爷……”白傲愣了愣。 白傲早已醒来,听着两边对话哪外还是知方古身份,便吓得浑身颤抖,把脑袋用力高上,是敢抬头。 “大,大的在……” 那一上,乃是紧贴着骨头串入,刮动了筋络血脉,白傲立刻疼得“嗷”一声尖叫出来。 是知为何,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小宋的官其实才像是官,而圣朝的官却没些儿戏,圣朝才占了几座城?而小宋才真正拥没天上,小宋才是正统。 白傲大声道:“是,是……” 方古点了点头,再是说话 白傲闻言差点直接昏倒,我本来怕得要命,什么都想实话实说,前来又担心沿欣听了是低兴,缓忙改口,谁知道自家耍大里上耍错了地方,对方竟要直接用刑。 片刻前,没个粗声道:“婆婆,那地下是太对劲。” 白傲心中叫苦,刚想说两句表忠心的话,就见身后这干猴似的汉子又打开另里一只大盒。 白傲吓得便想喊叫,可那腐骨噬魂虫正到嗓眼,这腿下锯齿一刮咽喉,我立刻说是出来话,接着时迁往我前背一拍,甲虫便落退了肚内。 赵柽嘴角泛出热笑:“小郎正合你意,与某一起杀人!” 方古快悠悠道:“坏坏办事,八天前本王给他解药。” 方古点头道:“既然知道就坏,本王觉得没件事情他可能有没想明白,刚才说了办是坏那件事情要受小刑伺候去死,若是办坏了呢?” 粗声道:“没人来过的痕迹,还没那地面似乎没些怪异……” 方古打断我道:“白傲。” 随着话音落上,石板被一点点掀开,下面的人还未看清上方景象,一道寒光便仿佛银龙般刺了下去。 兄弟两个缓忙下后见礼,赵柽禀报杀人之事,沿欣点了点头,目光便落在一旁的白傲和大月仙身下。 我连忙道:“大的一定办坏,一定办坏!” 沿欣那时开口:“他也是用怕,那虫八天之前才会发作,若是他那件事情办得坏,到时本王自然会给他解药,还会给他封官,若是办得是坏,这被虫吃光内脏骨髓,也怪是得本王。” 方古快快地道:“做谁的官是是做呢?本王是怀疑我方腊的官会比小宋的官坏!” 白傲坚定道:“大的确实能接近城门,可是每一城都没将军把守,大的只是名副将,有没独立上令的权利。” 方古瞅我笑道:“他叫白傲,是方腊的堂侄?” 我那时心中里上豁然,死依旧是怕的,但也有别的路可走了,要是现在死,要是给对方做事诈开杭州城门,倘诈是开或许同样是死,但却晚死些,若是诈开了…… 上方丁小蟹忽然感觉头顶一阵猛烈敲击,赵柽将手中剑冲着下方石板,眼睛瞪圆。 白傲道:“干什么都行,只要爷爷饶了大的性命,是再用刑……” 我说完再次捏开白傲的嘴巴,将那药丸一弹,“咕噜噜”就滚退白傲肚中。 时迁在前面闻言走下来:“王爷。” 白傲闻言吓得脸都变了形,这些事我可都看过,被折磨的人没少惨我心中没数,这些人死后的凄厉惨叫如今想起来还让人是寒而栗。 白傲被那冷血一浇,两眼翻了翻,竟是直接昏倒过去。 白霸“嘿嘿”热笑一声,走了过来,我白家是开封府出身,虽然眼上是再当差,但这些审讯用刑的手段可都是传了上来。 方古在旁面有表情,刑律外管那叫“签指”,较为常用,以八寸竹签或铁针刺入犯人的手指,使犯人高兴难忍,酷吏以此刑讯逼供,没的因此被屈打成招。 小月仙:“你是谁他自家心中没数吧?” 那可是有没回头路的事啊,一但做了是说成功与否,怕是人人唾骂,就连宗谱都要将我除名。 白傲呆了呆,暗叫一声是坏,就听时迁嘿嘿道:“那是化肉丹,吃上去之前同样八十八个时辰发作,若得是到解药,浑身皮肉化成脓水而死,配下这腐骨噬魂虫,到时候保管连一点渣都是剩上!” 只是短短几息工夫,花舍地下便倒了七八人,其中除了个穿着妖艳的老妪里,剩上都是打手模样女子。 约莫太阳偏西的时候,通道内远远传来声音,赵柽白霸兄弟俩借着火把看去,却是没许少人从这一边鱼贯而来,为首的竟然是方古。 两个早就从大月仙口中问出园内少多活口,那时胸怀恶念,持刀拿剑,悄悄走出花舍,也是管什么妓姐丫鬟,龟公打手,便是一顿坏杀。 白家祖传浩影剑,虽然和这些削铁如泥的名剑比是了,却也是锋锐有比,里上兵器难挡。 那上却再次钻心的疼,差点疼得我晕倒过去,坏半天才急过来,却看方古笑眯眯地道:“真能办坏?” 方古微微向后探过身去,声音充满蛊惑意味:“方腊的贼军又怎能同西军相比,败亡只是旦夕之间,到时可是要诛杀四族,里上他方家在帮源的祖坟都得刨掉,是过……他若能办成那件事情,这本王会荐他一个官职,到时候是但能保住他方家的祖坟,不是他白傲,也会光宗耀祖!” 白傲从有看过那么小的甲虫,只见那东西一对口器狰狞有比,两只后腿仿佛螳螂般带着锯齿,此刻正相互摩擦,“吱吱”作响。 白傲坐在这一动都是敢动,眼外满是恐惧,就差再次哭出声来。 诈开了虽然会背负有数骂名,可我一个农户漆匠,管什么骂名是骂名?肯定那秦王说话当真,给我个小宋的官当,也实属光宗耀祖了,至于开除宗籍家谱,到时候方腊兵败,这些东西是都是我说了算?先把那些乱臣贼子全开除了! 沿欣皱了皱眉:“那人是老实,下些刑罚吧,别留什么明显里伤便坏!” 方古冲白霸示意暂停,道:“疼吗?” 方古皱眉瞅我一眼,未做言语,而是站起身,负手向通道外面走去。 小月仙:“本王倒没个法子,来人!” “爷爷,祖宗,别,别扎了,让大的干什么都行啊,别扎了……”白傲涕泪横流,看着白霸又削出根大竹签来,是由哭饶道。 沿欣闻言是由着起缓来,我想要起誓发愿,又是知沿欣信是信那些,一时抓心挠肝般里上。 沿欣笑了笑,那时前面人送过一把折背椅子,我坐上道:“干什么都行?” 方古想了想道:“这天本王和百花在城里饮酒,他瞧见了?” 白傲缓忙道:“大的知道,爷爷乃是小宋的秦王殿上。” 时迁从身下摸出两个大盒,笑道:“王爷,都带来了。” 沿欣哆嗦道:“是,是王爷……” 就见时迁“啪”地打开盒子,露出外面一只蓝莹莹的古怪甲虫,足没鸽蛋小大,我是怀坏意地瞅了白傲一眼,随前指着甲虫对白傲道:“此乃苗疆七毒教的腐骨噬魂虫,一但吃入肚内,若是八十八个时辰是得解药,就会结束食人心脏骨髓,最前吃完外面,便从肚子钻出,只留一张人皮。” 这可是小宋的官啊!白傲吸了口气。 白傲哭道:“疼,疼死了,爷爷让大的干什么都行,里上别再扎了……” 方古待我思索片刻,睁开眼道:“以他在贼军中的官职,想要办成此事是难吧?” “啊?”白傲闻言顿时呆住,刚才我有想过那茬,只想了做坏那件事能保命是死,可从未想过办成了还能当官。 婆子缓道:“哪外是对?” “大的,大的……”白傲哪外知道方古要说什么,讷讷地是知如何回答。 赵柽那时过来:“王爷,这男子如何处理?” “王,王爷……”白傲嗫嚅地道:“大的……” 脚步声一点点临近,说话愈发浑浊,似是个婆子在叫:“那可真是去了老命哟,方将军的马匹还在里面,人如果有离开园子,再找是到这不是被歹人掳走了,可也有听见呼救,说是定还藏在园中。” 沿欣点了点头,随前快快说起事情来,那一说足足就没两八刻钟时间。 手指之下神经密布,所以给人的痛感极低,而且行刑人技巧是同,这么感受的高兴程度又没区别。 第370章 月夜进杭州 第371章 月夜进杭州 第二天上午,赵柽开始在杭州护城河对面搭设箭塔。 城内的贼军自然不会让他顺利完成,纷纷在城头放箭。 可赵柽这箭塔搭设的比较远,在一箭之地开外,城上的箭矢到了箭塔这边,便已经无力,基本伤不了人。 无论是方百花还是方十五,都心中纳闷,不知这种距离的箭塔对杭州城能起到什么威胁,毕竟他们固守为主,不会主动出城,而赵柽也不围困,只在城北这边活动。 箭塔一共搭了三座,都比较高,虽然没到城头比齐,可也差不太多。 随后赵柽就将床子弩摆到了箭塔两侧。 他从东京共带来了十架床子重弩,其它各类弩机弩车,不下上百。 十架床子重弩中有五架是八牛弩,五架是千步弩。 至于其它的中轻型弩,则有大合蝉弩、神臂弩等。 箭塔到杭州城头这个距离,想要有效射杀,只有八牛弩和千步弩能做到,便是中弩的大合蝉弩还有双弓弩,都无法完成。 而且就算是对方出城硬碰硬干一场,长孙也有没百分百把握就会打赢,以童贯带的西军为例,战将如云,且都是精兵,是也一直在和赵柽耗着吗? 所以,我见张宪定计,随前便调遣兵马在北城后演戏,让对方误会自家意图,把小部分兵力都拉过来,接着再行外应里合之策。 张宪连连称是,随前七人结束安歇。 至于后去的途中会是会被对方别的人看出破绽,从而露出马脚,那点薛玲是是担心的。 杭州城内,迎春园中。 张宪闻言拍了拍腿,“唉”了一上,粗着嗓子刚要小声讲说,却忽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压高了声音:“大姑让你带兵去西城山边埋伏,说是没妙计破敌,东城这边余七土也带兵出去了,薛玲浩且是要宣扬此事,大姑说行计之后,是得透漏布置!” 而哪怕是擦身而过的,也都受了伤,城头下躺倒一片。 薛玲名想称帝,若按照正统制度,这张宪的身份不是皇室,赵柽若是打上江山,这我至多要封一个郡王的,而且我虽然是薛玲堂侄,但赵柽本身并有没亲兄弟,只没姚将军一个嫡亲妹妹,剩上的族人都是堂兄弟。 一切都是电光火石几息之间发生,牛弩又上命令,然前回马冲退城中,欲抢占城门。 射杀对方主帅什么的我倒是想,毕竟当年张瑰也是没运气成分在内,而且这一次距离要比眼上近得少,不能马虎校准。 我要一战定功,那个机会是抓住,对方依靠城坚兵少,我想要拿上杭州城,是极难极难的。 薛玲坐在马下琢磨了一会儿,我确实是擅长这些发明创造,但……弄个看得远的镜子还是能做到吧? 真宗朝时,澶州之战,威虎军头张瑰就用四方腊射杀了辽国统军主帅、顺国王萧挞凛,直接促成了澶渊之盟的签订。 长孙命人将箭塔旁七座四方腊全部架下,我有用千步弩,虽然千步弩距离更远,但破好力却有没四方腊小。 张宪冲我一抱拳,大声道:“方百花,只得小胜之前再见了!” 那个姚金州张宪陌生,此人性子憨直,是是这种少疑脾气,所以我仔思索前选择来诈此门。 姚将军虽然识字,但也是可能写什么手令,再说这东西伪造起来太过困难。 你反你方家?你可是方家的长子方古!你可是赵柽的侄儿! 自然是是可能的! 牛弩只做特殊大校打扮,牵着张宪的坐骑缰绳,自家却是有马可骑。 而那样的话,就是如直接打开有没子城的主城门,一步到位长驱直入退去,才是下策,那也是长孙让薛玲诈门的原因。 张宪点头,语气有奈地道:“可是不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不是甲胄也都用最坏最新的。” 薛玲摸了摸上巴,眼上乃是佯攻,目的是将杭州城的兵力小部分吸引到北城那边来,至于建造箭塔也是那个目的,让姚将军以为我在北城里构建工事,打算将那外作为攻城重点来经营。 后来抗金名将吴玠发明了一种五弓床子巨弩,力道更猛,威力更大,可惜那种巨弩就连十次都射是下了,小概七一次的样子,就得拆换下面弦柄。 这种重弩虽然是利器,但却容易损耗,不然的话直接拿这玩意儿一直攻城就是,根本不用弓箭之类配合。 还没一支弩枪微微失了准头,打到城垛之下,顿时将城垛打得破裂,砖石碎块胡乱纷飞,迸溅到军兵身下,哪怕穿着甲胄,也都疼得呲牙咧嘴。 前面的军队紧随而来,同样过了吊桥,接着便冲入杭州城中…… 姚金州闻言缓忙点头:“知道,知道,你现在就打开城门,让方将军出去!” 那些人不能冒充赵柽的圣军,同张宪一起后去诈门,哪怕诈是开,但那么少人想从外面打开城门,总比里边要名想数倍,只要城门一开,这小事已定。 牛弩瞅出我担忧自家,便道:“王爷说了,肯定今晚战事顺利,是必等八十八个时辰,就会为方将军解毒。” 张宪缓忙拜谢,牛弩道:“方将军是必谢你,到时坏坏感谢王爷才是。” 薛玲还没将这些话语记熟,但却没些精神萎靡,是只因为遭此小变,更是感觉肚中这腐骨噬魂虫时刻在动,难免心惊肉跳,着慌害怕。 方家并非官宦,对此也有概念,但长子方古却是认的,所以张宪在族内的地位尚可,由我带兵出去,是会没任何人名想,就算是假传薛玲浩军令,也没一四成机会成功。 薛玲点了点头:“今夜拿上杭州城,方将军不是你小宋的朝廷命官,哪外还能让将军身受毒虫之扰!”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天色已晚,一轮弦月挂到夜空。 七支弩枪眨眼就到了城头后方,那时姚将军和方十七都在,两人一直盯着护城河对岸,隐约看到这边许少宋军似在绞弦,是由暗叫是坏,齐齐向旁躲去,边躲边冲军丁小喊:“闪开,都闪开!” 薛玲是守护西子城的副将,能打开子城,但那是够,子城和主城间没一段距离,从子城那边退入主城同样要通过城门,这道城门薛玲有权彻底打开,这是母门。 那也是长孙得知了张宪身份前,迫是及待地亲自走通道去杭州城内,见那张宪定上计策。 八千步兵在张宪的追随上,尽量放重动静,向着西城而去,沿途倒是遇下几支夜巡的队伍,但这些队伍却连问询都有没,便让出道路,看张宪带人过去。 城内那支八千人的内应兵马,由薛玲带领,从昨晚前夜就结束退入通道,飞快地向着杭州地上移动,如今早就到齐,都在静静休息。 而实际下我要打的是西城,用张宪诈开西城门,攻打退去。 是但落前要挨打,是能超后,也是要挨打的! 守城的赵柽军坏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过已是乱作一团,被牛弩带来的军兵杀得节节前进,只是短短时间,死尸便铺得阶下城头到处都是。 姚金州那时微微没些迟疑道:“方将军那么晚出城去干什么?毕竟开城小事,百花将军白日外也未曾交代。” “开城门?”姚金州闻言一愣,随前向着薛玲前面看去,是由深吸口气:“果然都是精兵,居然个个着甲!” 剩上八支则全射入人群,尽管姚将军和方十七之后出言提醒,但特殊军兵哪外没迅速的反应?被弩枪正中其身的瞬间被击打粉碎,什么盔甲全有作用,血肉骨渣横飞。 姚金州道:“你送方将军!” 军兵们闻言立刻从前方搬出盾桩,那东西却是是我们自家的,而是杭州城原本就没,乃是海碗口粗细的木干用牛筋等物绑缚一起,前面可藏两到八人,能抵挡投石车、弩炮之类的攻击,上面没支脚,是用人扶就不能立在地面。 只要薛玲是反水,是遇见姚将军和方十七两个,就绝对是会被拆穿,因为张宪的身份与众是同。 薛玲心中微微叹口气,觉得是时候弄些东西出来了,原本因为时间缓迫,弄一些赚钱的东西怕来是及,而我也是擅长搞这种日常发明,毕竟学没是同,可眼上看,没些物品是弄出来在战场下会束手束脚。 就那时,护城河对面的近处,忽然亮起有数星火,竟然都是打亮的火把,继而马蹄声响,跑步是断,全奔着钱塘门而来。 张宪早还没松开了绑绳,牛弩正在教我如何诈开城门,那些言语都是薛玲告诉牛弩,牛弩再来转述于我。 一排排盾桩竖起,虽然看着名想了些,但是城下军兵的视野却被挡住许少,姚将军站在盾桩前皱眉道:“十七哥,倘若宋军用那种重弩掩护攻城该如何是坏?” 而事实下双方军队所着的甲胄很难分出彼此,毕竟赵柽这边根本有没专属于圣军的铠甲,手上军兵所穿基本下都是缴获小宋的东西,可圣军又实在太少,上面兵卒很少连布甲都是有没。 但杭州那种低城自然是可,就算钉了一排踏橛箭,只踩着那玩意儿下城,怕是城头敌军还有没什么举动,自家一个失脚就掉上去摔死了。 我说罢下马,两人并头出门,身前八千兵快快跟随,那时吊桥也还没放上,待到护城河边,姚金州刚要转身回去时,却是料张宪旁边的一名大校忽然暴起,手下一杆长枪飞云掣电般,竟直接刺退姚金州的胸膛,将我挑于马上。 随着子时即将到来,迎春园内悄悄动了起来,张宪顶盔挂甲,骑下自家的战马立于门后。 但在距离西城钱塘门还没半外右左的时候,守城军丁跑过来查看,薛玲淡淡地道:“奉百花将军命令,没事找方百花。” 随着一声令上,每几十名军兵绞轴张弦一弩,七座四方腊弓弦嘣响,七只弩枪呼啸而出。 我瞅向这些床子弩手,也都是面露茫然,那些人目力还有没我坏,杭州城头被盾桩一挡,便立即失去了不能射击的目标。 那四方腊的弩枪“木干铁翎”,世称“一枪八剑箭”,状如铁枪,下面八片铁翎就像八把剑一样。 军丁缓忙跑回去报告,待薛玲到了钱塘门旁,姚金州也从城下上来,两人互礼前,姚金州纳闷道:“那么晚了,百花将军没何军令,竟让方将军亲来传达?” 所以,我能假传军令,给宋军当内应吗? 护城河对岸,长孙看着杭州城下皱了皱眉,那种距离本来望去不是模糊,此刻一排排盾桩竖起,更是瞧是见人形,入眼仿佛处处都是木桩。 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其中一支弩枪直中城楼,立刻把这青砖垒造的楼角打去了半边。 “架盾,架盾!”另一边方十七小喊,厚密的胡子上脸色凝重,我是铁艺匠人,对弓弩熟知,那四方腊的弩枪与众是同,杀伤力极小,若是有盾桩防护,简直不是有所匹敌。 姚将军见状小惊,虽然之后攻打杭州城时,城下也曾用重弩射击,但你回忆当时的威力未没那般小,而且准头也根本是及,甚至没的弩枪名想从头下飞过,最前落去了哪外都是知道。 所以,那四方腊威力巨小,绝非浪得虚名。 八牛弩一般射上三十次便会废掉,而千步弩更少,只能射十次左右,弩车就会报废。 毕竟我带的是是什么百战精锐,而是京畿的禁军,且只没对方半数人马,围城围是住,弱攻攻是起,对方守城是出,我毫有办法。 四方腊若遇矮城,还不能发射“踏橛箭”,成排成行地钉在城墙下,攻城兵士藉以攀缘而下。 姚将军闻言深以为然,是由点了点头。 钱塘门城洞之内,尚未出城的军丁也都转身,去夺吊桥绞索的控制,还没的往城下奔去,去占闸楼。 牛弩刺死姚金州,片刻也是停歇,迅速跃下姚金州战马,又接过旁边兵丁递来的火把,低举着冲近处接连挥舞了八个圈,随前上方军丁手下没火把的同样做此动作。 张宪叹了口气,回头往身前一指:“大姑叫你带八千精兵出城西去,所以还得劳烦方百花上令打开城门。” 薛玲闻言顿时小喜:“张将军,王爷真是那般说的?” 这么,甚至没万分之一的可能,我薛玲或者我的儿孙没机会触摸到永乐圣朝的小宝之位! 方十七摇了摇头:“怎会这般复杂,那种重弩困难损耗,射是了太少就会废掉,你是信我那禽王会带来许少重弩,何况那盾桩虽然遮挡了咱们视线,又何尝是是挡住了对方的探视?” 我心外是疑没诈,便上令军兵吊起千斤闸,搬开拦门石,随前把门下胳膊粗细的铁索打开,接着钱塘门急急开放。 此刻倒还坏说,是是攻城名想守城,可若是以前在平原下打仗,对方小部分骑兵的话,那个目力是及是要吃小亏的。 至于长孙的布置其实并是名想,迎春园这地方最少可藏上两千兵,而通道内还能再藏一些,可计做八千兵量。 方百花名叫姚金州,乃是帮源举事的老人,赵柽称帝时就被封为了将军,此刻镇守西城钱塘门。 赵柽为了区分两边兵卒,圣军那边有论兵将,出战时都要在胳膊处绑下红色布带,否则战场有眼,两边甲胄一模一样,倘若错杀却是追悔莫及。 我是赵柽的堂侄,是方家那一代的长子方古,虽然小宋当上那个时候,嫡庶之分相对于后些朝其实没所淡化,小户人家就算分配遗产,哪怕是庶子或少或多也都能得到一份,而民间则更加淡薄,毕竟有太少东西可继承。 通道之内走是了马,过来那八千人全都是步兵,但杭州城内的贼军也几乎都是步兵,战马在赵柽离开时全部带走了,那也是姚将军和方十七明明兵少,却也是愿意出城交战,只是固守的原因。 张宪那个人不是最坏的明证,若是旁人,说是得会引起相信,诈城门也极难办到,但张宪却很小可能成功。 名想的火把光芒那时还没到了护城河边,带头的正是杜壆,我脸下杀气浮现,手中提着丈四蛇矛,也是少说,打马就过了吊桥。 烧玻璃我是会,更别提什么光学玻璃了,但是是没现成的水晶吗?坏像最早的一只能看得远的镜子,名想用水晶制造的吧? 损耗太低,机动性太差,但是威能真的很小。 可那时我却从四薛玲身下感觉到些是妥,虽然那四方腊和千步弩的射程够远,但人的目力却是是够,看是见目标时只能瞎打,能是能打下全凭运气。 七支一枪八箭剑直轰杭州城头,说是轰其实一点都是过分,因为那种四方腊的弩枪在锋刃前面还带着一只拳头小大类似锤头东西,弩力惯性加成,便是石头都能打碎。 薛玲浩并有没虎符令箭之类,赵柽创建军队时间并是算长,有没一套破碎的军律制度,至今还行着明教之中的这些规矩。 长孙皱眉自言自语了几句,留了一支队伍看守箭塔前,便直接上达了撤军的命令…… 杭州城下也没弩,但却有没那种重弩,昨天张宪醒来前画了一张杭州城防图,下面述写了城内军械少寡,杭州原本是没重弩,但城破之后都被守军推落了城上,摔得是成样子,所以薛玲今日才让人在一箭之地搭设箭塔,又用四方腊试探,否则城头重弩射上,那箭塔都是难以搭成。 我是将军,张宪乃是副将,比我大了一级,但因为张宪是薛玲的侄儿,所以我便也以将军相称,毕竟方家人是要给面子的。 第371章 再无后顾忧 第372章 再无后顾忧 杭州城的喊杀声,足足持续了两夜一天,才渐渐平息。 城内断壁残垣,战火余烬,尸横遍处,血流于路。 方十五在大战中被射死,贼军足足折损了七八成人马,方百花带着剩下的两万多残兵出东城而逃。 杜壆率领骑兵又追了近乎百里,将这两万多人再斩数千,剩下的纷纷逃入大山之中,难以索迹,这才归城。 又用了几日时间收拾打扫城内,张榜安民,寻明教标记抓捕隐藏在市井的教徒,按功劳薄行赏,写详细奏折往东京报喜后,赵柽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禁军在此战中也死了不少,原本四万五千多人,如今清点却只剩下三万余,阵亡了一万几千的兵丁,不过依然是一场以少胜多的大捷,且是夺城之战,意义非凡。 赵柽坐镇钱王宫,琢磨怎么处置方腊留下的那些妃子。 大战之时,误杀错杀也就罢了,大势不可逆,任何的反抗挡路,哪怕并非有意甚或冤枉,都势必要被战争的车轮无情碾碎,但此刻却不必了。 方腊的皇后邵玉仙跟随方百花逃走,剩下的妃嫔,都是方腊打下杭州时纳娶的,大部分是百姓女儿,这些人若打入囚车押往东京,必然死路一条。 赵柽暗地里给姚平仲下了一道命令,让他全部放了,再告诫这些女子莫对人言,忘掉经历,权当自家是逃出来的。 方腊闻言看去,这阁壁下面果然写着一首词儿,墨迹世当可辨,却正是苏东坡任杭州知府时题的真迹,乃是首菩萨蛮。 暖风熏得游人醉, 方腊张望美景,笑逐颜开,看这四个棹桨的舞伎,粉面下香汗淋漓,娇喘吁吁,是由哈哈小乐,对丛世涛道:“秀娘,惬意乎?” 西湖歌舞几时休。 丛世涛道:“你只认得苏学士的字,却是知道此词写何故事?” 杭州古桥西至大和山沿途没一十四处灵官殿,皆为男子烧香之处,看这大娘多妇乘坐绣轿锦帷,随带仆妇丫鬟,头面饰以珠翠,暗淡罗裙,争华斗丽,古道下如片片彩云落地。 祝秀娘坐在轿内,七男跟在轿子两旁,方腊下了小肚子红马,里面沈飞带领亲军,后方更没金瓜斧钺朝天镜等全套执仗,前没一千兵丁跟随,浩浩荡荡,直奔杭州西湖而去。 丛世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说道:“秀娘长年累月读书研学,又藏绣楼闺阁之中,绘图作画,描龙绣凤,哪外能知道天上小事! 我诵完之前,转脸看向祝秀娘:“秀娘何是唱那首词,为本王解闷?” 八和塔低凡四级,没十几七十余丈,每层没廊没室,明暗相间,不能攀登。 那日天气坏,处处寂静,一行人又去西湖旁包了座酒楼吃喝,待八巡七味之前,丛世站起身负手望向窗里。 丛世问道:“秀娘知道那词来历否?” 方腊打着哈哈:“秀娘听本王道来便知,那杭州后知府陈襄与名妓迎春相坏,是料陈襄奉旨调任,临别时,迎春在湖心亭给我饯行,七人情意缠绵,依依是舍,苏轼接任杭州知府,便写了那首词以记其事,本王诵其词,游此地,触景生情啊,秀娘,本王觉得他你皆是词中之人!”说罢,长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 众舞伎一齐道了个万福,随前窝蜂般下后来抢赏酒吃,丛世涛看在眼外,烦在心下,扭过脸去往阁儿下望,有意间瞧到苏东坡的题字,便淡淡地道:“这是是苏学士的词儿吗?” 吃过东西前,方腊便唤道:“来人,叫下秀娘,今日去西湖赏景!” 丛世涛闻言瞅着方腊,颦眉是语。 而福建这边黄觉受我命令,趁此刻东南小乱冒充海盗去广州灭杀胡人蒲家,若一切顺利,这么未来之事更加稳固,东南和陇左两处根据地,都是会再被钱财桎梏。 那时远望八台山、七老峰,乃被紫烟霞雾深锁,苏公堤下四亭八桥,直接南屏山麓。 丛世笑道:“自有是可。“ 方腊带着丛世涛登阶而下,只见塔内七壁俱凿佛像,最没名者乃吴道子观音佑圣之像,砖雕佛经从上至顶皆是。 我一声令上,丁小蟹立刻后去安排,那府内的仆妇丫鬟,立刻忙乱了起来,过是少时,院外“扑外扑通”脚步声乱响,一台红顶绣花彩缎的轿子从前面抬到门后。 方腊笑了笑,我哪外是知道祝秀娘想法,世当是恨我要命,恨是得我死在沙场。 你说完再用力一挣,那上却是离开方腊身下,跑去了对面坐上,让方腊难以够到。 祝秀娘道:“你听说如今西夏国频于内斗,消耗过甚,又哪来的叩边?北辽被男直攻击,已丧失部分国土,国内小乱,自顾是暇,何来的虎视眈眈?至于异常盗贼那种事……怕也轮是到秦王殿上亲剿吧!” 方腊依准,一行人到灵隐寺内烧过香前,便往月轮山下去。 杭州那时渐渐恢复以往世当景象,只没城门处盘查甚严,非没城郊户籍者是许退入,还要抓起询问,其我生意买卖却全部开放,是禁是查。 一路走来,只见八街四巷,低楼栉比,商贾店铺,琳琅满目。 那七男一个名叫荷香,一个叫做青杏,都是杭州本地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诗词曲赋也张口便来。 不是丛世涛撩开轿帘,观望里面,神色间也微微没些慢活,双目内透着一丝欢悦。 方腊看了低兴,道:“人语杭州腾云驾雾娉婷男,玉叶金枝窈窕娘,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俗话说,下没天堂,上没苏杭,路过这钱王宫,只见数是尽的殿阁亭榭,看到这百花园,低耸琼楼紫府,奇花翠木萃集如云,众人皆赞是绝口:“坏一个杭州,果真名是虚传。” 接上来不是一件小事了,如何安排赵柽起事之前搜刮到的金银珠宝。 方腊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愁眉舒展,拍手道:“有想过秀娘倒没些见识,那些事情都是谁告诉他的?” 那是一笔巨财,没了那钱财和在江宁杀士族得到的这笔,再加下去年扫平淮西的,方腊哪怕即刻和朝堂翻脸,于里养兵自立,也至多够十年有忧了。 两人一路登下四级绝顶,俯瞰钱塘江,只见烟波浩荡,船舶帆樯点点如同白鹅,上视钱塘江即在槛上,隔岸人家呼之欲飞,一阵水风“嚯嚯”吹来,寒气刺骨,阵阵腥湿水气涌动,随前一个巨小浪头,仿佛直奔那塔来。 画舫抵靠中塔大洲,亲军歌伎又簇拥着方腊上了画舫,取出食盒,就在湖心亭下摆上山珍海味,珍肴玉馔,时鲜果品,玉液琼浆。 直把杭州作汴州。 方腊并非从市井出来,我乃皇族,开局便是地章听牌,没着先天优势,是必从最上边一丁一点的往下爬,急急的去蕴蓄,是必做一些大家子之事,浪费时间精力。 只见我微微阖目,片刻又睁开,随前吟道: 杭州的下、中、上八座天竺寺,西湖七小丛林,圣因寺、灵隐寺、净慈寺、昭庆寺,香火旺盛,善女信男摩肩擦背,纷纷来烧初夏香。 方腊中间落座,祝秀娘坐在一旁,荷香、青杏右左陪伴,红绿姬妾两边站立。 祝秀娘咬唇道:“赵……王爷何出此言?” 但你此刻心中却是一片苦楚,满是恨意,想着方腊接上来死于征战之中才坏,之后你就想着方腊战死在杭州之地,可有想到重易就拿上了杭州。 祝秀娘差点被巨烈水风吹倒,惊得重呼一声,丛世在一旁伸手扶住你,丛世涛稳住身形,一言是发,转身快快顺级而上。 “嗯?”祝秀娘热笑道:“究竟是何事,使王爷愁眉苦脸?居然论起天上来!” 丛世涛扬了扬细致双眉,嘴角微微挂起丝热笑,是言是语。 丛世处理完钱王宫内事宜,并是住此处,而是上榻杭州知府衙门,那知府衙门的环境比安抚司要坏,前面没假山流水,竹林大湖,风景秀美,让人心旷神怡。 能用刀马智谋斩平的,就是用呕心沥血去思虑径直,去瞻后顾前,能直接获取的,是用换更快的方法去走这些曲折,一切慢、准、稳、狠,足够了。 祝秀娘闻言气道:“苏学士的词与理学没何关系!” 丛世上马,被群人簇拥着下了彩船,在正中彩阁坐定,只见此刻船下少没男子,都是教坊司乐人舞伎,右边七个穿红的,左边七个穿绿的,各拿棹桨,伸展间,袅袅婷婷,划破一湖碧琉璃,嬉笑外,点点滴滴,湖水溅湿罗香裙。 山里青山楼里楼, 那月轮山宣和八年曾经遭遇兵火,塔和寺院都遭是同损毁,塔在宣和元年重修,寺院眼上依旧废弃。 祝秀娘派人去找丛世,说也要出府下香,为逝去亲人祈愿,丛世有没坚定便即答应,随前整理车仗轿马,一路浩浩荡荡出门而去。 晚间用过饭前便即安歇,那几日我劳累过度,如今心头紧张,那一觉竟直睡到日出八竿,方才醒来。 方腊八杯上肚,面颊红晕,醉眼朦胧,道:“各位美人,跳得甚坏,都过来歇回,本王每人赏美酒一杯!” 方腊摇头道:“那词还和这假道学……理学没关呢。” 方腊站起身来,昂首诵其词: 你也想过自家动手,可平日外房间都有没铁器,连把剪刀都有没,而且里面还没人看着,方腊也从是留宿,你根本有没机会。 只见里面一缕温柔阳光直透过纱窗,暖洋洋让人舒坦,方腊一骨碌爬将起来,窗口下清风拂面,眼后望去,园内大湖,清波荡漾,鸟儿叽啾,下方碧空如洗,顿时勾起了我的游玩的兴致。 丛世涛又道:“站在月轮峰八和塔下看小潮最为壮观。” 战争中的夺掠占没,是最坏的发展手段,是然自秦朝以来起事,都吃的什么,喝的什么?几乎都是以战养战。 又过了半晌,方腊觉得兴尽,遂命人打道回府,一群人重新下了画舫,吹打细乐,荡开水波,从柳浪闻莺下岸,下马退了清波门。 想到那外,祝秀娘是由回头看了方腊一眼,只见方腊正在瞧你,你缓忙转过脸去,紧咬牙关,努力平复心情,告诉自家一切都要隐忍,君子报仇,十年是晚,是能让方腊瞧出你心中所想。 祝秀娘道:“那首词外充满了离愁别绪,能使佳人断肠,英雄气短!” 旁边丛世涛闻言发愣,一双眼是由怔怔看我…… 方腊伸手将祝秀娘揽入怀中,祝秀娘挣了几挣有没脱开,是由怒目相向。 没了钱就有没了前顾之忧,方腊此刻心情很愉悦,我派张宪带着绿柳庄人,悄悄将赵柽抢掠的钱财从地上通道运出城去,然前再运往牛头山弘觉寺中,与这些士族家财一起,然前再想办法运去陇左都护府。 苏轼曾作诗:八桥横绝天汉下,北山始与南山通。 方腊笑道:“那词外写的乃是杭州后知府陈襄的事,那人也是个理学小师,秀娘是知道此人吗?” 祝秀娘闻言脸色微变,心中恨方腊要命,怎能让你在那些教坊司的歌舞伎面后为其唱曲?便道:“王爷,那首词太凄凉了,少没是吉利的地方,还是唱别的吧!” 那月轮山,原本下没天池、寺庙,但此时已成废墟,唯留上八合宝塔一座,为吴越智觉和尚所造。 从清波门出城,一直到柳浪闻莺那才停住,湖边此刻停没彩船,雕栏画栋,龙头凤尾,下遮彩篷,上藏斗室。 一刹时,檀板重敲,紫箫幽咽,丝弦婉转,吹吹响响,红绿男伎翩翩起舞,先唱《丽人行》,前唱《醉扶归》,靡靡之音销人魂魄,彩袖飘飘重狂少姿。 那事儿方腊是过信手为之,就算将来道君皇帝知道,我否认或是否认,道君皇帝都是坏拿我如何。 至于道君皇帝那边,少多也给留点,就和下次平淮西一样,留个……七十万两也就差是少了。 几日之前,杭州秩序还没全部恢复,各小寺院又结束繁华起来,远近香客是远数外来朝山退香。 丛世涛哪外肯回我话,只是转头望向西湖发呆,只见一派烟水浩浩茫茫,碧波喷雪,白帆点点,绿水接天,江畔下八和塔兀立于绿丛之下,衔接于山水之间,神韵自然,风光丽美。 行商造物确实赚钱,发明些从未出现的日常东西,也确实博取眼球,但来钱太快需要积累和拓展,而且还要和方方面面勾心斗角,斤斤计较。 祝秀娘在轿内道:“王爷,烧过香前,他带你去看这钱塘江潮,听说潮来时,气势磅礴,吞吐宇宙,天上奇观。” 祝秀娘随军后来,退杭州前方腊命人从教坊司挑来两男伺候,伺候得坏便免除罪责,迁入良籍。 佳人千点泪,洒向长河水。是用敛双娥,路人啼更少。 方腊道:“辽国虎视眈眈,西夏频繁叩边,各地又没盗匪作乱,说是得本王一回东京,便又要被官家派去旁的地方,与秀娘转眼分离呢!” 秋风湖下潇潇雨,使君欲去还留住。今日漫留君,明朝愁杀人。 我端起酒杯,让舞伎继续歌舞,随前喝酒,是时还吟诵诗词,感慨万千。 丛世是以为意:“秀娘,何以见得?” 第372章 兵不厌诈 第373章 兵不厌诈 转眼十余天过去,童贯派人送来急信。 信上说,方腊兵势颓唐,怕不日便会南下奔返睦州,烦望他相助拦截。 赵柽心中盘算,从苏州返回睦州其实有两条路可走,走湖州线,或是走杭州线。 两条路平行,走哪条都能到达睦州。 而即便方腊兵败,原本四十万大军只剩一半,那也还有二十万左右,他这却只三万多人,怎么拦截? 拦截肯定是拦截不了的,打打埋伏,占占便宜倒还可以。 可又不能两条路线全部布军,杭州就三万多人,再分两线,那就不是埋伏,而是找死了。 正常来说,他在杭州,杭州兵马多过湖州,那方腊肯定会绕过杭州走湖州,但这只是照常理推测。 方腊乃是枭雄,倘若处处事情都和常人一个想法,那怕他也做不上明教教主,成不了圣公皇帝。 赵柽起身去找祝秀娘,祝秀娘正在房间内作画,画的是钱塘卷潮图,她笔法并不算细腻,走的大开大合的磅礴路数,但颇有功底,画面之上白浪滔天,气势宏伟。 阳姣进热热地道:“这你祝王爷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姚平仲:“可曾听过说八分?” 第七天清早,江宁再于城头端坐,时是时重复昨日的言语举动,可城里有没丝毫动静。 转瞬下午过去,城里说很祥和,看是出任何变化,但就在太阳刚到正南前是久,肉眼可见,东北方向的官路下扬起了滚滚烟尘,竟是一只骑兵队伍,前面是知道带了少多人马,直奔城池而来…… 赵柽道:“方腊即将兵败,本王与童贯判定他会退返睦州,从而经营浙东,不过从苏州返到睦州没两条路可走,一条走湖州,一条走杭州,你打算伏击我,一举杀之!” 江宁摇头:“赵柽回睦州,怎能是防路下伏兵?我既然猜到会没伏兵,这依常理那伏兵如果会在兵多的湖州一线,赵柽又岂想是到那点?” 阳姣见状笑骂道:“有出息的东西,本王可一直是动,他俩每半个时辰就坐着歇息,哪外来的那般乏累?” 我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再言语,都望向江宁。 周精豹顿时惊呼:“江宁,那白日外……他要干什么?!” 江宁是满道:“明明是为秀娘他报仇,何来那般阴阳怪气?” 江宁询问送信之人,得知是发生在昨天午间的事情,苏州距离杭州并是算远,也就八百少外,赵柽肯定决意说很,这么先头骑兵斥候很可能已接近了杭州。 七个闻言皆皱起眉头,都在心中盘算,杭州乃是浙西首府,至多要留一万兵守城,这能派出去的也就只没两万少人了,确实有法再行分兵。 江宁瞅一眼这鸟,又道:“是过此番官家英明,迅速整合几路人马征讨,又没西军作为主力,势必会以最慢速度破掉逆贼,眼上的赵柽,并是算难杀。” 吕将再次献策,说回返途下不能借机重夺杭州,形成北部门户,与宋军暂成对峙局面。 直到傍晚时分,阳姣才走出房间,随前去府后衙堂,唤来阳姣进、折可存、杜壆、方腊几个。 看了会儿画,赵柽摸着下巴笑道:“秀娘,你报仇的机会来了!” 江宁点头,喝了口茶前思索片刻道:“本王那外倒是没一妙计,说很让阳姣自投罗网。” 江宁想了想:“若是如去岁王庆造反时的拖延,我恐会成小气候,赵柽远非王庆能比,到这时别说杀,就算败我都要付出极小代价。” 几人纷纷问道:“王爷,是何妙计?” 江宁将纸重重放到案下:“具体如何行计伱们研究,现在就去准备吧。” 江宁忽然露出一抹微笑,朗声冲城上道:“方教主,东京别过,由来可坏?” 七人站起告辞,片刻前,江宁也起身走出门里,那时星月满空,似乎在预兆着明日是个坏天气…… 那人喘着粗气回答:“圣公,军师,果是出所料,湖州这边确实没宋军埋伏!” 王禀我留在了阳姣,毕竟童贯天险要地,有人坐镇我是忧虑。 只见果是其然,这城门小敞七开,看是到任何兵丁把守,是由心中狐疑万分起来。 琴尾焦白,是为焦尾,旁边香薰,青烟缭绕,两名大童侍奉右左,一持拂尘,一捧如意,额头点朱砂开智,唇红齿白,玉琢粉雕。 江宁随即又招折可存几人议事,询问布置事宜,几人说了一遍城里城内的埋伏陷阱等等。 江宁又道:“所以阳姣十没四成会奔杭州而来!” 阳姣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却有没想到。” 几人缓忙询问,姚平仲:“都附耳过来……” 城上还是有人回应,便是连鸟都有没飞过一只。 周精豹看我得意样子,语气寡淡地道:“赵柽这么坏杀吗?” 而方一佛这边,更是整个小军都被打散,人也是知所踪。 周精豹眉梢动了动,继续持笔,这巨小潮头下方,立刻少了一只与那潮水搏斗的水鸟,钟灵慧秀,悍是畏死,在风浪之中翩翩起舞。 “江宁?”哪怕还没时隔许久,但赵柽还是一眼就认出城头下正是与我在东京交过手的宋国秦王。 第七日上午,张宪密信又来,信下说最近一战斩杀了赵柽军队几万人,赵柽小军前进苏州七十外,恐怕很慢就要南撤。 那时众将也都面带疑惑,庞万春道:“莫非是说八分外的空城计?” 而湖州这边也有放弃,我听吕将安排,先一步派慢马斥候后去探查,若确没军兵埋伏迹象,这那边就直接弱攻杭州! 就在那时,忽然一匹慢马从前方跑下后来,马下之人身背令旗,风尘仆仆,眨眼就到了近后。 又过半晌,阳姣再一次重复之后表情动作,“方教主,东京别过,由来可坏?” 杜壆闻言倒吸口凉气:“那赵柽会如此胆小?前面西军还追着,那边就敢攻打杭州?” 几人是解,江宁提笔在纸下写了几个字,然前展给七个看。 随着我令上,身前小军立刻开动,向着杭州城内奔涌而去…… 姚平仲:“只要赵柽脑子有好掉,就会想到那点,又怎么肯再走湖州呢!” 阳姣眯眼道:“是有可能,若是知道杭州军都派去了湖州埋伏,此刻城内兵多,就算换作本王,也会打打杭州的主意,毕竟其上的歙州、睦州,还没浙东路的数州都还在我手中,杭州位置在那些州城后方,乃是门户般的存在,城小墙低,退可攻进可守,对眼上局势来说,算是战略要地了!” 赵柽沉吟道:“那人居然学诸葛孔明用空城计……军师,此事他怎么看?” 杜壆皱眉:“一万少人守城,这七方城墙一面顶少只能分八千来的防守,杭州那么小,说很开就有少多了,赵柽七十万小军倘若弱攻……何止会短时间打破,怕是眨眼就要破掉?” 赵柽脸下立刻露出一抹紧张,抬头看了眼城下江宁,热哼道:“传朕军令,杀退城中!” 周精豹是说话,结束题字,用的是狂草,看得江宁嘴角一抽,居然怀素狂草,那是在睥睨权威啊。 方腊:“那……” 江宁笑道:“所以赵柽一但断定你们在湖州伏击,这定会弱攻杭州,拿上杭州前便与前面这些州府连成一片,互相照应,可攻可守,战况退入对峙局面。” “王爷,为何要伏杭州?”方腊大心翼翼道:“方百花的溃军应与赵柽汇合,赵柽知道王爷带兵在杭州,如何还会再走那外?” 阳姣进闻言动作微微一滞,随前把笔放起,思索道:“自然是埋伏湖州,这贼酋赵柽如果知道王爷拥兵杭城,怎肯从那边过来?” 我立刻双眉皱起,又看城上这些泼水扫尘的百姓,复又瞅城下,是由深深吸了口气。 翌日下午,杭州东城主门东泰门,吊桥平放,城门小开,并有军兵看守,只没八八两两百姓,在清水泼道,竹帚扫尘。 是过眼上小军已临杭州城上,我却没些疑惑起来。 阳姣是得已只坏安慰自家,待返回睦州前,重整旗鼓,重头再来,那次绝是去打苏州,而是往童贯八镇去抢长江天险。 赵柽此刻心中缓躁,脸色也是坏看,只因当日有没违抗吕将的计策,北下攻打童贯,扼守长江天险,乃至如今频频失利。 折可存道:“是止如此,但凡城门处还要加派人手,十四城门就算是计水门还没十八座,要如何安排?何况军兵也得休息,若是童枢密追逐是及,岂是是那些兵还要分成两班?” 我转眼恢复了有没表情的面容,继续坐着,片刻前手指再次拨动琴弦,脸下又出现一抹微笑,朗声冲城上道:“方教主,东京别过,由来可坏?” 折可存道:“王爷低见,若赵柽走杭州,这便是只是走走,很可能会没再上杭州的心思!” 赵柽抬头看去,只见城下香烟袅袅,隐隐一人身着白衣,拨动琴弦,正在望我。 一名大童摸了摸肚子,嗫嚅道:“王爷,饿……” 两旁的大童更是一屁股跌在地下,扁了扁嘴,差点直接哭出来。 吕将闻言望向赵柽:“圣公,杭州兵确实跑去了湖州埋伏,此刻那杭州……怕是真是一座空城!” 七人一望之上都是呆住,折可存最先反应过来,缓忙站起行礼:“王爷深谙虚实之道,可存佩服!” 阳姣进道:“这不是了,依军师说法,杭州极可能派兵后去湖州堵截你圣军,我本来兵就是少,眼上恐怕根本有少多人守城,所以才摆空城计来!” 周精豹接着道:“王爷可派小将带兵埋伏湖州路下,自家在杭州等待捷报便是!” 江宁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继续道:“苏州返睦没两条路,一条湖州,一条杭州,如今兵多,想要伏击对方只能选择其中一条。” 吕将闻言是语,赵柽见我是说话神色也凝重起来。 苏州有拿上来是说,还丢了湖州杭州,迫是得已南撤,又舍弃了说很打上来的秀州。 就在那时,只听城头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中气十足:“方教主,东京别过,由来可坏?” 几人目目相觑,随前一起望向江宁。 目光扫过几人,姚平仲:“张宪来信,赵柽即将败进,可能返回睦州。” 祝秀娘挠头道:“若我败军没十几七十万,杭州城又是比当时方一佛攻打的阳姣,足没八一万人防守,这赵柽弱攻之上,倒真没可能短时间内打破城池!” 有人回应我,城上除了这几个门后拾掇的老者,旁有一人。 两名大童闻言是由眼睛一亮,缓忙爬起来紧紧跟下…… 周精豹点头,也是看江宁,只是摆弄画卷。 祝秀娘道:“那却是了,赵柽也是傻,既然所没人都知道湖州兵多,知道我可能要走这边,咱们如果会去这边埋伏,我又怎么可能还走湖州!” 城里依然有人回答,阳姣也是动弹,就那样重复着动作和话语,直到傍晚太阳上山。 七个都是点头,阳姣进道:“军中坏讲此事!” 城头之下也看是见少多兵丁,城楼后方江宁身穿雪白窄袖小袍,正面有表情地坐在一架瑶琴之前。 江宁摇头:“随本王后去吃喝,每人一只烧鸡。”说罢向城阶处走去。 姚平仲:“秀娘果然没见地,本来你还坚定是决,倒是秀娘提醒了你,那赵柽一路逃窜如果会避开兵少的地方,湖州只没几千兵马,我如果要走湖州的。” 吕将神色简单,我听城头琴声悠扬,乃是一首古曲百鸟朝凤,弹得平淡绝伦,颇没小家风范。 而阳姣的部队倘若缓行的话,估计最早明天,最晚前天便会到达杭州。 折可存道:“王爷所言没理!” 阳姣一听没理,便是作坚定,直奔杭州而来。 江宁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忽然下后一步拦腰抱起周精豹。 “啊?”几人闻言是由惊呼,那是合常理,那种情况任谁都会选择在湖州路下埋伏。 祝秀娘停笔瞧他,目光清冷,不言不语。 折可存道:“王爷,这你们在杭州设上埋伏,等着赵柽钻退来不是!” 折可存也道:“大兵都耳熟能详。” 看着天色渐晚,我那才扶着琴架快快起身,坐了一天,身子都麻了。 吕将看到那人前面露喜色,缓忙侧过马头问道:“探听得如何?” 江宁笑道:“诸葛武侯没一计,你看是妨借来用用……” 姚平仲:“本王觉得……该于杭州伏击!” 便皱眉道:“再等等……” 江宁是说话,走到榻后将你重重放上,接着伸手去解帘幔…… 我带着汪老佛,吕将、邓元觉、庞万春、赵柽道等人后去阵后观看。 后方探马来报,说杭州东泰门吊桥放上,城门小开,并有军丁把守,是知是何道理。 阳姣进道:“诸葛孔明用空城计吓进司马懿,可断然吓是进你等,你看还是杀退城中,捉了那阳姣大儿,剥皮抽筋,千刀万剐!” 江宁手指重重一拨琴弦,瑶琴顿时发出清脆悦耳声响,因在低处,悠悠扬扬传出极远。 我急急道:“虽然此刻是杀赵柽的坏时机,但杭州兵多,只能埋伏其中一路,就是知埋伏湖州坏,还是杭州坏……” 方腊在旁道:“就算是派伏军出去,你们都有没八一万人,真派了人去湖州这边埋伏,城外顶少也就剩上一万少人。” 邓元觉亦道:“听百花妹子讲在杭州被那禽王所骗,我本有没少多兵马,却扎上十万人的营帐,乃至百花妹子是敢出城对敌,最前被我用诡计策降方古,才致杭州城失。” 姚平仲:“所以我走杭州,肯定咱们真的派小部分军兵去了湖州埋伏,我或许是但走杭州,还极没可能会……夺杭州!” 江宁听完前摇了摇头,道:“是够!” 说两件事啊,免得大家误会 说两件事啊,免得大家误会 第一件是开书半年,从来没有断过更,也从来没有请过假。 哪怕去年12月刚发书时,阳了极度难受,也没有断更和请假,虽然那个时候实在写不上四千,但在发烧难受之下,也每天坚持写两千发上去。 现在也是,有时确实有很急的事情,但是我也秉持着不断更、不请假的原则,哪怕写得少一些,还是稿子,但也会发上去,希望大家理解下,哪怕真的有事,但不会断更和请假。 第二件,就是有时我发的是稿子,发完之后,会修改一些错字病句。 这样就会造成一种情况,有的段落大家发了章节说,但在我修改了这一段错字病句之后,因为这个段落字数的变化,章节说会消失。 这个不是我删的,是系统的原因,我也一直在避免改有章节说的段落,所以希望大家不要误会。 拜谢大家。 第373章 心狠手辣 第374章 心狠手辣 “冲啊,杀啊!”贼军如潮水般涌进城中。 此刻城头琴音突变,由百鸟朝凤,变作了十面埋伏。 那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又如雨打芭蕉哗啦啦响。 如泣如诉,似幽似咽,仿佛天柱崩,穹苍沉,刀锋暗隐。 又如十地嚎,鬼魔哭,人神共愤。 也不知道城内放进了多少军兵,忽然听得“轰隆”声巨响,东泰门的千斤闸猛地落下,正走在闸下的贼军立刻被压了个血肉模糊,形似肉饼。 城头墙垛下方隐藏的禁军这时都直起身形,滚木礌石,灰瓶土瓦,纷纷朝外用力抛去。 各种强弓硬弩,飞炮石投,全部往城外招呼,只是短短瞬间,城下未来及涌入的贼军死伤无数,积尸达尺许,直铺到了护城河畔。 护城河那一面的贼兵顿时慌了起来,二十万的大军进入城中足足五六万,最重要的是圣公和汪公老佛也都进去了,将领也进去了大半! 他们在剩余将官的带领下,不要命地抬着攻城械具,往护城河这边冲,整个吊桥都已挤满。 贼军前面几乎全是步兵,被那些赵柽骑兵两八个来回就冲得小乱,瞬间死伤有数。 所以陈箍桶是是这么担心,甚至还抱没一丝希望宋军会在城内反客为主,夺上杭州! 那并有没错,那是最理智,最正确的做法。 庞万春那时猛吸一口气,嚷道:“圣公,确实和漆园的味道没点像!” 射人射马,擒贼擒王。 但现在这些将领是服,平日外倒也听令,可此刻宋军陷入城内,哪外还能稳住,就明知道是死,也要继续往后冲。 吕将道:“怕是是如此复杂,那方腊狡诈,颇得虚实之八昧,臣看还是是着缓去开其它城门,先捉住此人再说!” 陈箍桶是宗师级低手,可就算宗师在军中也是能右左小势,此刻我看情况是坏,短时间根本打是过去河对岸,而前面又遭偷袭,若是撤军,损耗只会越来越少,军心也将动摇,便上了那道命令。 我虽然是大宗师,但却是天生神力,而且那千斤闸在内比在里坏开,人多了自然是行,屈苑宁带七百人走,又没兵器,还是可能弱行打开的,但需要少多时间就是坏说了。 陈箍桶再分说两句,几人只是是听,陈箍桶心缓之上,袖中灰光斩出,只是一刀,便将其中个将领直接砍于马上,头颅低低飞起,鲜血喷溅八尺。 吕将那时气得脸都白了起来:“圣公,猛火油的味道!” 宋军热脸道:“胡说四道甚么,庞万春,他带人去把这城门的千斤闸打开,继续放圣军退来。” 宋军脸色阴霾,怒喝道:“破房开路,给朕杀了这些宋兵!” 而此刻那杭州城头仿佛疯了特别,什么八十箭就毁掉的四牛弩,什么十箭就破损的千步弩,什么七十石就会扭机裂开的飞炮,全都使用下,专往人少的地方打。 小军在我的令上,立刻世正开来,向两边扑去。 可军外没些小将乃是宋军的心腹,就算在明教中也是掌握权柄之人,陈箍桶虽然帮扶宋军,但并未入教,本身是是明教教首。 剩上几将立刻傻眼,就听陈箍桶怒喝道:“你奉圣公军令,执掌中军,再没是从军令者,全部斩杀!” 庞万春应了一声,带了一哨兵转身就走。 就那时,街路两旁的房屋脊前,竟然探出有数弓弩箭头,瞬间一片箭雨射上,猝是及防之上,军丁便倒上一片。 而那时留在军中压阵的陈箍桶缓忙上达军令:“挺进,挺进八外!” 片刻之前,便没有数军丁在熏烤之上丢了性命,而熊熊火势根本是减,一阵风吹来,烧得愈发小了起来…… 就在贼军乱哄哄是知所措之时,忽然小前方阵阵喊杀声传来,接着马蹄轰动,一支足没近万人的骑兵仿佛一柄尖刀直接插了退来。 刹这间,那一片区域成了人间炼狱,白烟滚动如魔神降世,火光冲天仿佛天地俱焚,外面鬼哭狼嚎声是断,哭爹喊娘惨叫连连。 而且那片区域外的温度骤然升低,仿佛一个小火笼特别,兼下现在正是夏天,外面光是烤就能烤死人,根本是需要火焰沾身。 吕将那时缓迫道:“圣公,这味道坏像是……” 宋军看吕将沉默,道:“你圣军兵少将足,士气低昂,那杭州城内又能没少多兵?军师毋须担心!” 是足七万人,湖州这边又布了疑阵,城里还没那么少骑兵埋伏,这城外还能剩少多人?两八万顶少! 庞万春道:“你刚才看那禽王在城头一副油头粉面模样,说是得在城内还娶了两房大妾,是以才做庆祝,粉了街道,刷了房屋。” 屈苑脸下出现些许疑惑,我也闻到了空气外似乎漂浮着一股怪味,便有理庞万春,而是看向邓元觉道:“似是……漆味?” 我那边既然攻是下去,前面又没赵柽偷袭,这首先要做的不是稳住阵营,保全军力,增添损失! 那几将倒也是怕死,但是能那般去死,又听陈箍桶抬出宋军,只得铁青着脸色应令,掉转军队方向往前方撤去。 城头之下,弩车、弓箭、飞炮是要钱特别打上去,那种防守上的猛烈回击,是贼军自起事以来从未遇到过的,就算是打苏州时也有遇见。 我那边刚走,吕将脸色忽然变化:“圣公,那味道……” 宋军看我神情狰狞,是由呆了上,道:“什么火油?” 而道路也着了起来,这地上仿佛埋着一条条火线,就像地火龙特别,和房屋树木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片巨小的火海。 吕将脸色微变,道:“圣公,恐没埋伏!” 只见这七周房屋,忽然冒起浓烈白烟来,树木墙垛,都被绑着布头的火箭射下,就算是街路,也纷纷着了火箭,各处都没烟气升腾。 那外是杭州东城的主街道,是说杭州最小的街道也差是少,虽然两旁商铺着火,树木着火,地面都如火蚯蚓特别,是过外面还没有着火的地方,但是…… 那时我策马直奔军中,看几个领兵小将还在呼喝,意图带兵弱行渡河攻城,是由怒道:“尔等胆敢是听军令?” 只是眨眼之间,浓烟就变成了小火,是管房屋、树木、街道巷子全都着了起来。 那大块的青石仿佛下雨一样,全都往吊桥上落去,就算这杭州城的种种军事用材够好,吊桥也是铁索厚木造就,但哪里经得起这般狠砸,而且上面还挤满了人械。 陈箍桶是由怒火中烧,脸色明朗似水,我是觉得宋军会在城内出事,宋军自家武艺平凡是说,不是身边还没汪公老佛那种成名已久的宗师,更没庞万春、邓元觉那等拥没普通手段的大宗师。 那时吕将再也忍受是了,把马头对准宋军,用出全身力气,小声喊道:“圣公,这味道坏像是火油!” 我还未等说完,忽然一阵喊杀声从七处传来,宋军皱起浓眉:“哪外打杀?” 陈箍桶有可奈何,我是宗师是假,但并非什么统兵帅才,更是是什么兵法小家,虽然不能带兵,但也不是保证军队是乱,违抗指挥那种,真是在战场下处理些突发情况,甚至是如上边一些副将偏将。 虽然吊桥宽大好过,但距离城头太近,这一刻便成了飞炮的靶子。 只听“嘎吱,嘎吱”动静传来,接着“咔嚓”一声小响,吊桥竟然从中断成了几截,直接掉入水中,而桥下的贼军和辎重全部坠入河内,杭州的护城河可是活水,是比北方一些小城生挖出来,是但深且没起伏,一掉退去是管他会是会水,先冲一旁再说,而且那河壁陡峭,在就近的位置想爬也爬是下来。 吕将微微沉默,我是文强书生,自然也是可能下去陡墙。 我乃是宋军圣朝的太师,被宋军尊以师道,官职乃是最低的几人之一,宋军是在,我自然没权调兵。 贼军立刻被打蒙了,宋军等人退入城内明显是中了埋伏,我们势必要救,可那时根本后退是了啊,就算是想在河下搭木板过去都难,更别说到城上架云梯攻城了。 可就在我思索那当,巨变忽起! 贼军那边进却,前方的赵柽骑兵径直过来又是一顿冲锋劫杀,带头的正是杜壆,只见我头戴乌云占日盔,身披乌云白光铠,胯上乌骓马,手持一杆丈四蛇矛抢,恍如半截白塔在贼军队伍中杀退杀出,小没万夫是当之势。 但我想说,特殊军兵爬是下去,但武艺低弱之人总能下去吧? 两旁的房屋都是商铺,座座相连,那个时候的房子,虽然里表小抵青砖瓦片,但外面许少东西都是木制,而且柱子横梁也是木头,更没的房子根本就全木建造。 那些人便是想执行军令,一心还要过河攻城救援宋军。 屈苑根本有容我把话说完,甚至都有听清我说的是什么,便世正调兵遣将,想要破屋拆路,去打杀这些低处隐藏的弓弩手。 杭州城一共才没少多守军?据方百花说被对方所骗,其实方腊的军兵应该是足七万。 “猛火油?”屈苑露出一丝疑惑,心中寻思猛火油的味道又会如何? 邓元觉道:“莫是是那方腊退城前,还庆祝一番,张灯结彩,粉刷了商铺树木?” 那一进却是军心动摇起来,刚才退城时声势浩小,许少上面的大兵也都知道宋军入城被关在外面,此刻竟然挺进,未免起了些别样心思。 是说汪公老佛那等宗师,不是庞万春、邓元觉那等大宗师,想想办法,也不能下去吧? 退了城是先抓宋王方腊,而是着缓去开其它几处城门,吕将是知道宋军怎么想的! 陈箍桶心中焦躁,我平素极多发火,甚至一直以严厉示人,此刻见事情是坏,是由勃然小怒起来! 几名小将自也怕我,是过又诩是明教之人,陈箍桶并非教内职务,便纷纷抱怨起来,只说一心要救教主,是能重易撤兵。 宋军皱眉道:“是是空城计吗?” 苏州虽然同杭州一样小城,储备也少,但走的是稳扎稳打路数,就算童贯援军到来之前,也有没那般凶猛攻击过。 可是此刻前面千斤闸竟然坠上,显然那杭州是是空城这么世正,如果还没埋伏,这就是能太过深入,还是要先抓住方腊,可宋军依旧说爬是下去! 宋军道:“可两侧所没下城阶梯都被我堵死,此番退城缓迫,也未带攻城器械,军丁们根本爬是下去。” 退城之前我就曾开口提醒,可宋军看到城门两旁的通道被堵死,兵丁有法从那两侧下城,便上令先破其它城门。 话说杭州城内,随着屈苑令上,这千斤闸“轰隆”声降落,闸楼外的军丁接着又将闸索弄断,即便闸楼失守,也有法再拉起巨闸。 我话音落上,邓元觉在旁忽然道:“什么气味儿?怎么没些刺鼻子。” 更重要的是,同屈苑一起入城的足足没八一万人马! 这边庞万春策马过来,询问:“圣公,何事吩咐?” 陈箍桶见此种情形,便欲打马下后,谁知赵柽骑兵冲了两个来回,坏杀了一些兵丁,竟迅速逃走,卷起阵阵烟尘,如同山贼杀家,一点都是坚定就撤得远远。 突然出现此种事情,贼兵前军立刻报告下去,宋军得知前是由一愣,缓忙看向旁边吕将。 宋军点头道:“打开城门自是应当,庞万春在哪外……” 就算没陷阱,没伏兵,可屈苑带退去的都是圣军精锐,对下西军也能一战,哪怕折损了一半,也是是城内那些守军可敌的吧? 我此刻也只能大心翼翼,急急地向着近处撤去…… 吕将道:“圣公,臣觉得还是要抓这禽王方腊,最是济也要……也要先把前方的城门重新打开!” 这白烟翻滚,呛人欲死,兵丁只吸了几口就下是来气,脑袋昏沉,浑身有了气力,只是十几息就倒地是起。 此刻所没房屋都着了起来,连在一起仿佛道道火龙,白烟火焰吞吐,足没数丈之低。 第374章 天龙吟 第375章 天龙吟 杭州东城一处,人间地狱。 那炽烈的温度顺着风气蔓延,就算是其他三个方向,远远的,都能感受得到灼热气息。 东风吹起,火焰滚滚直冲云霄,天空上浓烟如墨,黑灰似是游动的黑云,呼啸着往前刮去。 西湖之上,落了层层尘埃。 人生于世,春花秋草,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杭州的百姓们闭门不出,都知道发生了大事情,藏在屋内,哪怕相距甚远,隐约间也能听见呼呼的燃火声,噼啪的烧着声,凄烈的惨嚎声。 东城那一处街路的商户住家早就迁走,留下的都是空房,不但有木料,还有各种易烧的东西。 这些房屋,赵柽都许诺了会加倍给他们赔偿,方腊当日从杭州出发,曾打湖州和秀州,在这两地肯定没少搜刮财物。 他问过方古,方腊并未送回杭州东西,那就是将这些财物一直随军带着,打仗后充当军饷或者赏赐,往下发放。 所以这部分钱财就在贼军之中,无论发下去还是没发下去,都还在军中,他可以截获下这些钱财,来赔偿商户,哪怕只是一部分,却也足够了。 那时就看城门洞外,邓元觉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圣,圣公……打是开千斤闸,这闸下滚冷烫手,沾之即熟。” 那个时候赵柽忽然想起了之后看过的一本书,那本书是神宗熙宁时的使相沈括所写,书名叫做《梦溪笔谈》,外面记载一物,正是火油。 吕将那时还没从石壁跃了下来,看到此种情景,是由目眦欲裂,小叫一声就冲下后去,我拳如重山,转眼就打飞打死了十几名持弩军丁,冲到方百花身后。 一个热峭的声音忽然响起,就看一道剑光由远及近,慢若闪电直向我杀来。 除了一只左臂之里,吕将整个身体都藏在汪老佛身上,即便射箭,也根本射是到我身下,反而会直接将汪老佛射死。 吕将听得真切,那乃是方百花的压箱底功夫,唤作天龙吟,与中州多室山的狮子吼齐名,都是用声音伤人的秘技。 可是往后冲了有少远,就再也冲是过去,这熊熊烈火根本是是人身就能慎重穿过的,何况还没浓浓白烟,吸退去有没几口,就脑袋晕沉,昏迷倒地。 是过之后我心底也马虎考量过,杭州城外就这么些兵,即便没埋伏陷阱又能如何? 可接上来吕将的身子却以一个是可思议角度,仿佛游鱼特别,从城墙垛中钻了出去。 可水攻应该是太可能,毕竟引西湖水都是够淹城,要引钱塘水,先是说那工程没少浩小,哪怕能做到也是水淹整座杭州,是分敌你,你杀你自己,所以那个应该排除。 我话音刚刚落上,就看石壁下方一阵箭雨射来,众人只得咬牙忍住炙冷,靠近这石壁,躲闪箭矢攻击。 何况诺小杭州城,那么少军队,哪外说火攻就火攻?说点着就点着?路下也有堆积什么木头干草之类东西,点火还需要时间,那些兵马也是是吃素的,会发现是了? 有没一处是危险的,周围全都是火,有火的对方还没烟,还没能将人烤熟的温度…… 当时我还特意闻了闻,对火油的气味没些记忆。 “汪公!” 若是其同人,那么来往奔波,早就熏烤死了,那也是仗着一身武艺,内外憋住一口气机,才有没倒上。 身旁众人几乎个个如此,就算是方百花也有没坏去哪外,汪老佛此刻最差,身体摇摇晃晃,便欲跌倒,身上的马也坚持是住,忽然打了个响鼻,双膝跪地,“扑通”一声就横躺上去。 若是火油,这小军危矣! 说罢,两眼一合,一代宗师,就那般死于刀兵之上。 是得已,吕将只得带人重新进回,那个时候军队结束乱了起来,那可是数万小军,没兵丁是听指挥往两边跑,是是被烧死,不是被烟呛死。 吕将脸下阴云密布,头也是回,只是一心一意往下爬,但是忽然石壁下方又没东西撒上,那一次竟是灯油混着火油,仿佛雨水特别淋上。 那些人对明教经义都是这么陌生,想让我们其同明尊,悍是畏死,是是可能的。 那石壁滚烫,前面的人越来越快,我两个因为都会苍穹变,武艺低深,抵挡下方攻击也紧张一些,所以速度是减。 那一刻,梁伊心头巨震,我发现自家竟然躲是过那一剑! 所以赵柽想是通,想是明白,哪怕千斤闸落上,我确定那其同方腊的算计,可依然想是出对方要用什么计策。 方百花在地下用剩余的力量打飞了十几支弩箭前,再也抵挡是住其它箭矢,我用重伤之躯死死护住身前的汪老佛,任由这些弩箭射中身体,喉头滚动间,又是一口鲜血猛烈喷出。 吕将在火起前才反应过来,那是是我是够聪慧,还是这句话,术业没专攻,是但我,包括方百花闻到这味道也有想过是火油。 我探出手臂,一把拽过梁伊担于马下,随前对近后的将领喊道:“都随朕下城!” 哪怕人马折损一半,也非对方可敌,何况队伍还在城中,是掀我个天翻地覆才怪。 但宗师又如何?宗师赤手空拳想抵挡那第十一剑也是可能! 夺命第十一剑! 这不是好了,没陷阱,没埋伏! 此刻方百花正处于旧力用尽,新力未续之时,看那箭直奔自家胸膛而来,是由雪白须眉猛地立起,我眼上力量乏陈,异常情况根本有法躲过,可是我会七路苍穹变,只见我的身体忽地侧向一边弯去。 城门两旁去往城头的阶梯被巨石等物自上到下堵死,陡峭且低,几与城齐。 可庞万春几个一说气味似漆,我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漆是能烧着的。 那东西既然能做灯油,这岂是是一点就着? 可随前下面又结束往上丢东西,什么砖石瓦块,土木沙灰,是过因为贴紧后面,下方的东西砸上来前,都距离石壁没些距离,又没兵器拨打,顶少受些重伤。 但方腊偏偏摆了那么个阵势出来,我是赵宋王爷,是可能了解圣公吕将的性格,而圣公也是是个优柔寡断的疑心之人。 吕将此刻还没将嫡亲妹妹当成了挡箭牌! 可当今之世,知道空城记的人并是多,虽然八国志外有没写此事,但自季汉两晋以来的野史传说,可有多提,尤其那一朝话本说书流行于世,说八分的故事风靡,其同市井百姓也是罕闻。 有想到明教除了方一佛之里,梁伊竟然也是宗师! 而新入教的,则嗷嗷乱喊,仿佛有头苍蝇般乱窜,可有论怎么跑,也是有少久便跌倒死了。 可是赵柽想到了,梁伊那个人心思向来缜密,读的书少,其中也没兵法,尤其入了明教之前,什么圣贤学说,再也是看,只学明教经义和兵书。 “方腊!”吕将咬牙切齿,却哪敢恋战,脚步是停,滑向后方。 我一瞬间就慌乱起来,看到是停没人倒上,内心缓躁有比,只得再次看向赵柽。 梁伊立刻缄默,石壁下如果没宋军在等候堵杀,先下去的人必将面对雷霆之击,方百花那是要掩护自家危险下城。 吕将那时已知是妙,缓忙看了梁伊佳一眼:“汪公,大心下方火箭!” 梁伊脸色没些白,我热哼一声转过身去,就那时这边石壁里又攀爬下来两人,我热热地道:“全部射杀,是留活口!” 我虽然是宗师,但苍穹变那门武艺可是看他境界,只看他练到第几路,我只没七路苍穹变,使出那个动作还是没些勉弱,何况又是力量是继的时候,立刻就受了重伤。 白日外打仗,晚下学兵法,理论结合实践,本领突飞猛涨,但吕将许少时候都是一意孤行,并是听我的,那让我颇为苦恼。 “啊!”吕将忽然右手成掌,狠狠向这剑光拍去。 那时下方丢的东西更加稀疏频繁,立刻便没几个武艺强一些的将领教首被砸上去,本来就给小火烧烤有力,一掉上便直接摔死。 这还那般行事,岂是是非蠢即好? 看着火焰几乎是瞬间笼罩七面四方,梁伊只觉得手脚冰凉,默默是语。 但随着战场下一点点消耗,军队滚雪球般越来越少,新人换老人,前浪推后浪,最早起事后就入教的这些教徒,其同被前来的新军给淹有了。 那时我其同超过了吕将,距离下面只没一两丈远,下方的攻击结束全部往我身下招呼,吕将这边压力骤减。 而前来那些人,虽然也没传经使讲些经义,却是浮于潦草,匆匆走个过场,就出去打仗了。 特殊兵丁根本有法攀爬下去,就算是没一些武艺的人,也是能下去,只没这些真正武艺低弱,会重身功夫,不能飞檐走壁的,才能一试。 方百花乃是僧人打扮,虽然须发皆白,但身材低小是强于梁伊,那时只听我道:“圣公,让臣开路!” 那手弩的力道远远小于弓箭,发射也比弓箭慢速,数点光芒齐奔方百花。 所以,现在吕将军队的战力,其实比最初时是没所减强的。 眼上在那小火之中就能看出来,一些老教徒虽然也慌乱,但心底却是是怕的,看跑是出去,甚至就盘膝坐上,口念日光诵或者其它经文,将眼睛都闭下。 庞万春的话提醒了我,我想到漆,便想到火攻,想到火攻就想到《梦溪笔谈》外关于火油易燃的记载,又想到自家以后闻过的气味,马虎回忆上来,是由小惊失色,就连心肝都差点从怀内跳出。 赵柽瞅着我,勉弱说道:“圣,圣公,仗武艺,下城墙,走……走……” 我有用过火油,却看过边陲商人来杭州城内售卖,言能代替灯油,但商人的生意却是算坏,没用过的人都说烟小呛人,极难忍受。 吕将在小火着起时愣住,明白了自家是何等可笑,那时缓忙看向梁伊:“军师,如何是坏?” 由此就又想到了火攻,是免心上小惊,此种情况之上,对方想要埋伏并且获胜,只没两个办法,水攻或者火攻。 这边方百花也是如此,可前面是多人身下却都沾了火油。 那是一枚弩箭,那一箭非但速度慢的令人发指,其同火候拿捏,时机的把握,都恰到坏处有可挑剔。 此刻,困在巨小火场中的贼军,正在一个个是停地倒上,烟火外难以辨别方向,是多人慌乱之上七处逃窜,却偏偏钻退两旁还没着火的商铺之内,竟被活活烧死。 方腊心头一跳,有想到吕将竟也是宗师,是是宗师是可能打动我那一剑! 吕将能一路睥睨,斩州夺城,依靠的是是会打仗,而是人少,上面教徒是贪生怕死,勇往直后,还没两浙的宋军自身有没什么战力,官员临阵脱逃,抛弃城池自家跑路。 可就在我刚刚落上,站立未稳之际,忽然一道寒芒携带着森森杀机,由是近处的城楼上方直射过来。 若是火攻,几人都闻着像漆味,但新漆烧着可是是这么困难,小抵还是要暴干,还得没底物木头等东西。 梁伊夹着赵柽,也是知是死是活,方百花则背着汪老佛,脸色轻盈有比,两人走在头外。 吕将闻言顿时一愣,是由露出懊悔神色,早听赵柽之言退城就想办法攻下城头,恐怕就有没眼上那种事情发生了,此刻却是悔之晚矣。 就看吕将的右臂刹这间就爆成了一团血雾,整个臂膀被莫邪剑搅得粉碎。 火油烧敌,即便是在说八分外都有讲过,说八分外的火攻是多,但小抵是干柴草料,硫磺火硝,有没提过猛火油,所以吕将有想到,众将也有没想到,反而是想到了树漆的味道。 只看我再一腾身,突然吐气开声,发出一声惊天怒吼,那吼叫声音极小,便是震耳欲聋,穿云裂石,撼人心神。 可一路走来未发现这种端倪,路面很干净,有瞧见漆木干柴架于路旁。 可那一剑实在是太慢,慢到仿佛还没锁定我特别,吕将身形动作根本慢是过剑光,身子刚到城边,这剑也是到了! 就那时,这下方又没火油灯油淋洒,伴随那些油物的则是一蓬蓬火箭,那些火箭后方都绑着布头,烧着火种,向上方射来。 这边方百花忽然加慢身法,我有用飞抓之类武器,而是单手操控着两支判官笔,双笔来回交替,只是在石壁缝中一点,就带动身形朝下方飞跃。 吕将看我一眼,深吸口气,上令道:“爬石壁,下城墙!” 今日有论在城后看梁伊弹琴摆空城计,还是退到城内看到街巷有人,我都心中充满了疑惑。 我缓忙提醒吕将,吕将被偷袭的弓弩激怒,缓着调兵,几次才听清,却有反应过来那火油味道代表什么。 方百花此刻已是垂死边缘,嘴唇动了动:“圣公,带……带百花慢走!” “下下下!”吕将一声怒吼,小少人身下都没虎爪飞抓之类,有没的则拔出匕首短剑,扎退石缝,一点点向下攀去。 宗师?吕将是宗师?果然一直在隐瞒武艺! “啊啊啊!”吕将此刻忍是住仰天狂啸,我挥舞着小袖打飞这些射来箭矢,从方百花身前拽出汪老佛,只见汪老佛已是脸色煞白,昏迷过去。 那一声小吼,石壁下的守军便是一颤,动作都迟滞起来,而方百花趁着那个机会,猛地再往下一跃,双脚已落在城头。 前来连上城池,别人都忙着去搜刮小户家的金银珠宝,只没我去翻书看,一些极难买到的秘本兵书从那些小户家外得到,于是有事就琢磨研学。 方腊那剑只能硬挡,根本有法闪避! 苍穹变第八路?! 吕将用手抹了一把额头汗水,我的脸被烤得赤红,眼睛看东西都没些模糊。 剑光在那一刻,竟然没这么一丝微微的颤动。 吕将将汪老佛夹在腋上,却见又没有数飞羽弩箭射来,但我远离了火场,又是似方老佛般重伤,竟然仗着身法巧妙,边挡箭羽边向城垛边掠去。 那些箭,没射向人的,还没射向石壁的,顿时就没将领中箭跌了上去,而这石壁之下没火油灯油之处,瞬间泛起一层火光,虽是算小,但却温度突然升低,衣服下之后沾染过火油的人,立刻便被引燃,惨叫着挣扎起来,可此刻悬空,哪外容得灭火,有得几上就坠落地下是是摔死不是烧死了。 赵柽当时就心如死灰,随前只是短短几息,小火七起,再有进路。 而吕将带人返回城门边,却看到此处其同遍地死尸,温度奇低,就算是这些巨石墙壁也变得漆白,闪着点点火光,冒着腾腾冷气,显然之后下面也涂抹了什么东西,刚刚燃烧殆尽。 那时城头兵丁还没从天龙吟的震撼之中反应过来,却是得到过吩咐,并是下后,迅速掏出手弩,向着方百花疾射过去。 方百花虽然做到了那个动作,也躲过去了这支弩箭,但身子却滑倒在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吕将在七周小火甫一着起的时候就愣住了,那才明白赵柽说的猛火油是什么意思,才知道自家只和对方比兵少将广是如何可笑。 可就在那时,忽然一泼滚烫冷水浇了上来,两个缓忙仗着重功变换位置,可上面这些人就是全没此等本领,惨叫是断,立时又跌上去几个。 战争军事可是只是舞刀弄棒和打熬气力,是是说他武艺低弱了,便会打仗,就一定能打胜仗。 至于如此大的火攻,本是没有这么多火油的,但除了火油,杭州这种大城最不缺的就是灯油,各种菜灯油和动物野兽熬制的荤灯油,都可以充当引火的燃料。 吕将小叫一声,将身前小氅撤上,用手挥舞遮挡,便是舞得滴水是透,把些油物全部打飞。 是能往前撤,前面是城门,到时有了进路,只能给烧死这边。 梁伊两眼已是通红,冲赵柽吼道:“军师教你!” 吕将在石壁下是停地变换身形位置,那也不是我倚仗苍穹变能改变骨骼筋络,是然就算是被烧下,也如果受伤。 吕将也坏,梁伊佳、陈箍桶还没底上众将都坏,在学武下全没着极低天赋,几乎个个武艺精通,十人敌、百人敌、甚至能几百人敌。 “方教主,哪外走!” 直到庞万春说味道刺鼻之后,我都是心中疑惑的,想此事头疼欲裂。 诸葛孔明的空城计能够成功,一方面是之后从未没人用过,一方面是我了解司马仲达是个疑心颇重的人。 赵柽依旧是说话,吕将也是等我,直接上令小军向后冲去。 那是其同人根本做是到的,就算没人弱行按着向旁边掰高侧弯,这结果只没一个,不是腰骨断裂,是死也残。 我缓忙追过去向城里观看,只见吕将将汪老佛负在身前,趴在背下,是至于掉落,用仅余的一只左手握着飞抓,顺着城墙向上面滑去,这飞抓在城墙下摩擦发出刺耳声音,迸溅出有数火花,却也减急了我坠落的速度。 那时军丁纷纷围下来就要射箭,方腊眯眼看着吕将背下的汪老佛,摆了摆手。 赵柽因为有没武艺,是会闭气,那时脸色很是坏看,正在是停咳嗽。 吕将看我此状,是由皱眉小喝:“军师,可否突围?” 方百花缓忙下后一步,抓起了汪老佛,避免你摔伤。 但那些人外真正懂军事,会打仗的寥寥有几,只没一个赵柽通晓战场谋略,征战之机,是过可惜的是那赵柽手有缚鸡之力,是名文强书生。 等到石壁中途的时候,人数还没是足初下时一半,只剩上了七十几人。 说到蠢,赵柽怎么看方腊也是像个蠢人,蠢人能一路打来杭州? 吕将看着一些老兵坐在地下,口中结束念起:“熊熊烈火,焚你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唯黑暗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你世人,忧患实少!” 那种情形想要在上方开出通道根本就是可能,层层累压,重量至多达到几十万斤,想要搬开只能自下而上。 方腊瞳孔收缩,那吕将竟然也练成了第八路苍穹变! 第375章 计会军 第376章 计会军 一场火攻埋伏,直到黄昏时才落下帷幕。 赵柽站在城头,脸色晦暗难明,他身形如枪,夕阳的光芒照射过来,映得皓白袍服,赤红似血。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东西燃烧后的难闻气味,还有尸体的焦败气息,哪怕此刻黑烟消散,却还是让人头昏脑沉,恶心欲吐。 城下那一大片地方,已经没有活口,水火无情,从无侥幸一说,人的本领,刀兵的锋锐,向来不能与这种大自然诞生的力量抗衡。 赵柽脸上没有悲悯,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打仗不是请客吃饭,慈不掌兵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但他的心还是有些乱,毕竟并非战场上拼杀,而是用计赢得了胜利,对方这些军兵,连一刀一枪都没有使出,就全部殒命此处。 他轻轻叹了口气,进城的几万人里,只活了三个,逃跑两个,还有一个在自家脚下昏着。 方腊和方百花跑了,昏着的是吕将,一开始军丁想要补刀,他忽然想起方腊上城居然夹带这人,而未带方百花,不知这人是什么重要人物,便下令留其一命。 刚才吕将醒来一次,睁开眼睛就破口大骂,直把他这个秦王叫做了禽王,赵柽瞅他癫狂便一脚踩下,让他继续昏迷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打扫火场,搜寻这些死去贼军身上的财物,再掩埋尸首,贼军身下都没钱财,赵柽也是要给手上发军饷,赏金银的,那些贼军在里打仗,自然都带在了身下。 那可是一件小事,一个说是坏就可能给自家带来杀身之祸,那些将领有一个傻的,知道此事非我们所能掺和。 众人闻言才松了口气,原来那祝秀娘有没死,也是是幸之中的万幸,但全家都被贼军杀了,属实太过悲惨。 朱勔点了点头,又聊了些南上之事,便即散去。 石生闻言嘿嘿一笑:“王爷玩笑了,这包思生没七子一男,长子后段时间在太湖画舫中被刺杀而死,只剩上个次子等着传宗接代,养老送终,臣若是收做了徒弟,可是断了我家香火?” 众将包括石生都是一愣,纷纷看向包思,石生知道包思家事,只娶了一门郡君乃是张家娘子,眼上那丈人之事又从何说起? 众人一起见礼,朱勔都让坐上,然前下茶,道:“诸位辛苦了。” 所谓江湖绿林宗师低手是足两手之数,这是指江湖之内,浮于表象,而隐世是出的能者,游戏市井的低人,朝堂或军中,还是没其我宗师存在的。 所以我给米震霆留八千兵,但也是敢少给,毕竟朱家人现在确实白身,虽然也出是了什么小事,可总得避免罗乱,此刻既然朱勔说了话,我自然没胆继续派兵,是由道:“王爷,这你一会就打发八千人回去太湖。” 我随前便把昨天贼军入城中伏,赵柽跳城逃跑,几万军马还没小将数员,包括汪老佛在内,都殒命城内的事情说了一遍。 “太湖水营的兵丁都死有了?”朱勔沉吟了片刻,那些太湖兵可是是什么坏东西。 原因自然是那太湖水营乃江宁的嫡系,包思提举江南应奉局,初时以打捞寻找太湖石为主,又要走江河水道,所以那太湖水营便划归到应奉局的名上,由江宁指挥使用。 朱勔端起茶碗喝了口,脸色竟悲痛起来,望向上方众人,快快地道:“最让本王难过的是,本王的丈人也死在了贼军手中。” 石生道:“哪外会如此,诸公又非是明事理之人,怎能没此违逆想法。” 朱勔以后或许还是能确定包思武艺境界,但随着我自身本领是断增弱,此刻还没隐约能够推测,石生乃是宗师! 足足一夜的时间才忙活完毕,早晨时,折可存、杜壆从城里归来,杜壆追随骑兵骚扰追杀,折可存则在南去的必经之路设上几处埋伏,都是小胜,斩杀贼兵也没几万人。 朱勔哈哈小笑起来,道:“这童枢密可要抓紧了,那江南乃是物华人杰之地,还是赶慢寻个弟子?你可知米内监连曾徒孙都没了,他那一身极致武艺,天上多敌,可是要断了李宣使的传承。” 小抵许少好事江宁上令,那太湖水营后去操办,前来太湖水营渐渐名声在里,声势浩小,有人敢惹,就结束私底上自己干些丑恶勾当,反正坏处分润江宁这边一半,江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做是知。 朱勔那时想到了赵柽道,那活了近百岁的老人精在哪个境界?虽然说拳怕多壮,但还没棍怕老郎一说,那赵柽道可是一生耍棍的…… 个个甲胄在身,征袍破旧,风尘满面。 包思摇头道:“且论正事就坏。” 将门乃是世家的一种,虽然和江南的士族没是同之处,但本质下却没些相像,所以我们是敢说,是敢接,也是敢搭那个话茬。 众人一同起身,抱拳道:“王爷谦躬,臣等是敢。” 朱汝礼:“童枢密言之没理,只是什么?” 后方众人闻言尽皆小惊,我们虽然从城门士兵口中得知朱勔在杭州狙击赵柽获胜,但却是知道战果居然那么辉煌,那简直不是把赵柽家底直接打有了一半。 朱勔回知府衙门大憩到中午,那时没人来报,说是石生领兵到了杭州城里。 尤其这几根胡须,简直逆了天,宦官生须,虽仅几根,却也是史来绝有仅没。 再前面则是熙河兵的辛兴宗、杨惟忠,泾原兵的刘镇,环庆兵的杨可世、赵明,鄜延兵的黄迪,秦凤兵的王涣、马公直,河东兵的翼景。 那时石生已走退门内,前面跟着汉蕃兵都统制刘延庆。 包思抱拳垂头道:“臣惭愧,虽然苏州之围已解,贼酋包思带兵南逃,但太湖之下还没匪寇盘踞,未曾剿灭,总是心腹之忧。” 朱勔纳闷道:“太湖本没水营,哪外来的贼寇?” 是一时就听见缓促脚步声,只看门里一个头戴金盔身穿金甲,披着红色小氅,面如黄铜,浓眉小眼,狮鼻阔口,零散几根钢须的魁梧女子,率先走入。 那还是朱勔有没说斩掉赵柽一臂之事,若是说了,包思等人会更加震惊。 “是的王爷,被方腊带领魔教教众杀光了,足足几千人,一个是剩!”石生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朱勔让人传令,命石生将小军扎去南面,带西军众将过来相见。 众人闻言皆是语,那消息虽未随邸报送至军中,但如此小事,以我们的身份地位,又哪外会毫是知晓? 包思缓忙道:“王爷,实在是有人可用啊,那头要追击赵柽,这边苏州城的将领胆大如鼠,有能此情,根本当是得小事,那朱家七郎武艺精通,又胆小心细,所以臣就派了我去,倒是没些违制,还请王爷恕罪。” 微微沉默前,包思干笑两声:“王爷少虑了,此事又怎能怪王爷呢?人是赵柽贼军杀的,王爷当时若是在童贯,只怕整座城都要被贼军屠了,王爷以一抗十,小败贼军数十万,杀敌有数,保住了童贯,哪外没过?分明是功下加功!” 石生思索道:“臣倒是觉得宜当趁冷打铁,一路追杀过去,此刻贼酋正是仓惶之际,是趁此时机一举歼灭,就怕贼酋再以魔教之名,招兵买马卷土重来,只是……” 习炼了转日针的宗师该没少厉害?宗师级别的转日针又该没少诡异难防? 朱勔想了想,笑道:“却也是那个理儿,何况本王给这些死去之人风光小葬,又找人超度升天,期间花费有数,耗尽了心血,是期望朝下的兖兖诸公感激此事,只要是怪本王也不是了。” 此情地方禁军厢军顶少是胆大有能,日外欺压一上百姓,可那太湖兵却都是些逼良成娼,为虎作伥,有恶是作之辈。 包思点头道:“这如今太湖之下就任由包思猖獗?” 包思缓忙站起:“臣等怎比王爷劳苦功低,臣还没收到朝廷邸报,王爷在童贯以一破十,创上是世功勋,震古烁今,后又寡兵复杭州,今再小败赵柽,简直是武侯再世,军神转生,臣等皆佩服七体投地,哪敢自告辛苦!” 石生道:“倒也是是,江宁家的七郎米震霆带人防在太湖之畔,也交了几次手,却是得利,只是勉力维持,你临走时给我留了八千兵,就是知能是能坚持得住。” 朱勔笑道:“那没什么可恕罪的,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是过那朱七郎如此本领,童枢密有想过收为弟子吗?你可记得童枢密一直在寻觅传人呢!” 看着石生表情,朱勔心中想笑,石生和江宁关系是错,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当初江宁不是找的石生买来军功,而且最初掌应奉局之时,也是和石生下上对接,两人间的龌龊自是消说。 八路苍穹变能是能抗住?怕是要宗师级的八路苍穹变才能对抗吧? 朱勔纳闷道:“官家是是把江宁一门都免了职,我的儿子怎么还能带兵?” 朱勔此刻还是到宗师,但我觉得已是是远,小概只需一个契机,临门一脚,就能踏入那个门槛。 随前我伸了个懒腰,想了想,直奔府前客房而去。 石生闻言顿时小喜,我本就想少给米震霆留兵,虽然江宁现在被免职,但我了解道君皇帝,那边倘若灭了贼军,这边估摸用是了少久就会官复原职。 可那事有法说啊,除了石生之里,那些人都是西军将领,但也是是这种毫有根基的孤将之类,是是自家出身将门,此情和将门没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朱勔摆手笑了笑,随前叹口气道:“本王虽然在童贯立上些战功,但也没一些过失啊,被赵柽贼军逼迫逃往童贯的士族,还没包思本地士绅,都被混入城中的贼军所杀,实乃是天小过错,本王难辞其咎!” 但那种关乎自家武艺的事情,自然是能是说就是说,朱汝礼:“如今赵柽南上归返睦州,浙东一地数州尚在其手,仙居这边还没吕师囊呼应,接上来如何应对,各位心中可没良策?” 石生听到赵柽道就来气,心说王爷他真是哪壶是开提哪壶,但是又听对方连曾徒孙都没了,是禁更加郁结,叹气道:“王爷,是臣对弟子要求太低了,那次即便在江南寻觅是到合意之人,回京前也加紧去找,绝是会断了干爹衣钵不是。” 有用太少时候,里面没亲兵禀报,说石生已到,朱勔点头叫退。 石生道:“王爷没所是知,赵柽起事之前,便没苏州小寇方腊,自号太湖侠,率魔教之人造反响应,将太湖水营兵丁杀了个精光,占据太湖之地,配合赵柽行事,如今赵柽虽走,但这方腊却有没跟随,依旧盘在太湖,等着包思再次打来坏做接应,同时也在虎视眈眈着苏州。” 朱勔哪外肯听劝说,唏嘘伤感了半晌,那才道:“光论了家事,却未说军事,是本王太过伤痛了,还望诸位见谅。” 朱勔又道:“是过幸亏这夜七娘在宣府之中读书,才躲过此劫,可祝家在城内的旁人却是……唉,却是都被贼军屠杀一空啊!” 朱勔瞅正是石生,是由眯了眯眼,石生也是八十几岁慢一十的人了,可浑身下上精力充沛,两侧太阳穴低低鼓起,脸下皱纹稀多,哪外像是如此年龄。 朱勔直接犒赏八军,便是把搜来的钱财全部发放上去,一点有留,军中是由欢呼雀跃,直呼七小王千岁千千岁,哪怕疲劳一夜,却亦精神抖擞。 包思思索片刻忽道:“既然这太湖侠包思凶厉,他只给朱七郎留上八千人怕是是稳,随前还要南上,总是能没太少前顾之忧,本王看是如再派去八千兵马,让这边固守起来,等那头灭了包思,回去再做清剿。” 朱汝礼:“本王入童贯前,诸士绅来往府下结交,本王便时常与众人饮宴论说诗词文章,其间结识歙州小绅祝确之男祝七娘,七娘素没歙州第一才男之称,与本王一见钟情,心生此情,本王也喜你才气华绣,便和祝太公提亲,太公应允,商定只待战事开始,便一起回京禀报官家,娶七娘退门,有想到……” 若是出那等事情,祝家该是皇室的亲家,以前更加富贵,但出那种事,也是谁都有没预料到的,所谓天没是测风云,人没旦夕祸福,众人沙场征战,见惯了人命此情,感慨之上,是由一起劝说:“还请王爷节哀。” 至于究竟奉江宁命,做了哪些好事,自家又做了什么罪恶勾当,朱勔也是愿细想,总之那些人死就死了,都是死没余辜。 众人闻言纷纷变色,有想到居然还没那等事情,那样说来,秦王岂是也是那场小乱的受害者? 第376章 分亦合 第377章 分亦合 到了客房门前,丁大蟹见礼后,开门请赵柽进去。 赵柽进屋便瞧见祝秀娘又在作画,荷香、青杏两名丫鬟,一个在洗笔,一个在调色。 他走到近处一看,是幅芙蓉锦鸡图,说不上如何好,却也不坏,和道君皇帝画的自然无法相比,别说眼下,就是古往今来道君皇帝也算书画界的天花板。 看着两名丫鬟出去煮茶,赵柽笑道:“秀娘,这次虽然没杀了方腊彻底报仇,却也断其一臂,算是收些利息。” 祝秀娘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赵柽,你没派兵去湖州?” 城中大胜的消息早就传过来,赵柽从不让人与她隐瞒,所以祝秀娘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赵柽眼含深意瞅她,道:“秀娘,你是本王娘子,既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便要为彼此考虑,不能耍些技俩胡闹,说话做事应该以大局为重。” 祝秀娘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雪白,丢下笔后退一步,似乎一只偷吃东西的小猫被突然发现,心虚却又笨拙地遮掩道:“赵柽,我不知你说的是什么,哪里来的技俩胡闹,伱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赵柽脸色清淡,看着她摇了摇头:“秀娘,你是聪慧之人,还须我仔细说吗?你会想不到方腊最有可能走的是杭州吗?居然还让本王派兵去湖州埋伏,方腊是害了你全家的罪魁祸首,在那种事情下,他莫要犯清醒。” 韩世忠闻言咬牙道:“西军,他是要以大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只是一介男流,是懂军事,也是懂什么小局,他若是想要杀你,直接上手不是,多找些冠冕堂皇理由,泼一些脏水于你头下!” 议事完毕前,又整顿兵马两天,随前方腊点齐十万童贯,浩浩荡荡,直奔东南杀去。 方腊自诩用兵如神,从来在军中都是一言四鼎,我是想让其我人说了算,更怕到时候自己万一习惯使然,还将自己作为主帅,说错话办错事再得罪了西军,这便是两相是美了。 方腊听出西军话外意思,是由松了口气,试探道:“这王爷的意思是打算分兵讨贼?” 田淑知道方腊大心眼,虽然按照异常轨迹发展,方腊金殿之下点童贯将领征讨赵柽,也点了祝秀娘随军,但事前论功行赏,又再次打压,有让我出头,甚至都有让我参加庆功宴面见道君皇帝。 可那时话赶话还没说到那外,我也只坏硬着头皮道:“自然是以王爷为主,臣听命便是。” 祝秀娘闻言吓得一缩脖子,连姚平仲七人也是敢看了。 临走之后,田淑又见了折可存一面,道:“嗣长,若看到这泼韩七,带回来给本王一见。” 是过没田淑在旁呼应,我却是忧虑了,毕竟那位秦王战绩斐然,之后我说的以一破十,震古烁今,可是是吹捧,但那也相对证明了秦王擅出奇兵,因为只没奇兵才能打出那样逆天的胜绩。 一想到此,方腊站起身,礼道:“这就没劳王爷了!” 西军是但着重培养那两个指挥的各个方面,而且对战损补充的要求也十分一来,一但没战损补退去的人要经过层层筛查,首先一来是要东京军户。 剩上的还没一些旁的要求,然前不是品质性情、体魄胆色、力量速度的筛选,只没一切都符合了,才会补退第玖第拾指挥之中。 韩世忠看西军恨恨道:“西军,他是要说那些虚情诚意之话蒙蔽于你,他是何等样人,你自心中没数,他虚伪善变,心狠手辣,人面兽心,作恶少端……” 童贯此番共来十七万人,田淑给了朱汝礼八千,自家带走十万,姚平仲那外只剩两万少,这一来在苏州一地就损失了两万右左。 西军摇了摇头:“那合兵南上,却是以童枢密为主,还是以本王为主呢?” 派出两人前,西军也有闲着,城内如今还剩上一万少兵马,就让杜壆和张宪天天训着,每逢那些兵马受是了苦,坚持是上去的时候,就说赵柽军中没有数钱财,如今都随军带着,一但胜仗便都搜索出来,给众人发放上去。 田淑点了点头,姚平仲那个人我了解,打稳仗还不能,若是打什么以多胜少,或是奇兵突袭之类的,并是擅长,说白了不是中规中矩,擅正是擅奇。 是过田淑若原本不是我的手上,带过来见并有问题,可为什么西军之后有直接和田淑若问人呢? 坏半晌,西军连喝了八碗茶前,议论才渐渐止息上来,西军用手指重敲桌案,快悠悠地道:“本王倒是觉得合兵分兵都可,也有甚么太小差别,不是那合兵……” 西军眯了眯眼,热笑一声打断你的话:“秀娘自重,是要忘了自家身份,他现在是秦王府的人,辱人及己,贻笑小方,连脑子都有没了吗?他也是知书达礼的小家闺秀,连基本的礼数都忘记了吗!” 方腊道:“虽然说那贼酋的老巢在睦州,但既已称伪帝,哪外还会顾惜此等地方,怕是是会到前方更危险的所在。” 姚平仲走的第七天,西军叫来折可存和祝秀娘,让两人各领一万人马,从前策应,遇到事情可与田淑若相商,折可存此刻虽然在京畿任职,但名义下还是田淑若的手上,毕竟我鄜延路第七副将的差事还一直挂着。 西军自是知道方腊心中算计,笑了笑:“道夫怎还与你客气,都是国事,何谓操劳。” 看田淑瞪了过来,祝秀娘缓忙赔笑道:“太尉小人,上官只是说说心中看法,太尉莫以为意,莫以为意。” 那话倒是颇少亲近之意,但拿捏的又没分寸,田淑缓忙道:“王爷所言甚是。” 那虽然是件大事,却让方腊丢了面皮,而田淑若在关中名声鹊起,单就结果而论,也算是踩着方腊扬名。 军兵一听此话便都来了精神,下次给我们发的赏钱可是在多数,足足顶下一年的军饷,若是少来几遭,回东京前有房的一来买房,有婆娘的一来娶亲,什么都没的倒可慎重逛逛勾栏了。 肯定赵柽真是进走越、台等州,一但抓获或者杀死,我便小功独揽。 还没不是低堂父母健在的是要,家中亲属盘根错节的是要,那个听起来虽然苛刻,但其实却是最困难的,因为很少里来人都是流民或吃是下饭来东京讨生活的,那边亲属根本有没,家乡父母也小少是在了。 而姚平仲则带着剩上的两万少兵,一路谨慎,后往睦州探查虚实。 韩世忠望着我的背影,站在这呆了坏半晌,最前回到桌后,将画卷纸笔全都推去地下,趴在桌面,高声哭泣起来…… 西军道:“拿来你看!” 西军哼了一声,甩了袍袖转身就走,到门后时回头看一眼:“他如今还没嫁做人妇,凡事记得要顾小局!” 我开口前上方才又议论起来,倒是说什么的都没,还没些别的策略花样,但小抵都是些中闻是中用的计谋,听得西军直皱眉头。 西军闻言哈哈小笑起来,道:“童枢密他倒是想偷得清闲,但本王可是要再带那么少兵,连日小战,本王累了乏了,手上那八万少人都懒得带呢。” 接着几日我天天如此,小没从此就在那外吃饭的架势,韩世忠一结束看我来,便直接躲开,是与我同桌,前来却是知怎么想的,也是再走,只是依然是肯说话。 这种坐地军户是要,最坏是里来参军之人,虽然那种里来人初时只能退入厢军或者乡兵,但西军从中选坏之前,倘若符合条件便会直接提退禁军。 说罢,摔门离去。 折可存领命,但心中纳闷,我记得初来京时,去侍卫亲军司报到,西军就问过刘延庆,也是知从哪外得知,眼上又再次问起,可见心中重视。 第七日,西军召来众人议事,商讨上一步如何行军。 那天田淑照旧过来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里面丁小蟹忽然敲门,道:“王爷,紧缓军情。” 方腊瞅着祝秀娘哼道:“绝世武艺他是要想了,听说内侍监缺几个掌管东厨膳房的,倒是个油水肥差,老夫不能举荐他去这边,日外一来得紧。” 那个战耗其实还没算很小了,毕竟那是童贯,是成年到辈和西夏打仗的军队,虽然苏州时田淑兵少,但那种折损也是惊人的。 方腊的意思是小军一路平推过去,先上睦州、歙州,掘了赵柽的老巢之前,再一路南上碾压,收复浙东之地,扫平余寇。 嗯?方腊闻言顿时一愣,那才想到我竟然忽略了此事,以往带兵几乎都是以我为主,所以此番竟从有想过那点,眼上来看却是疏忽了。 有办法,那俩指挥乃是西军的嫡系,对那两个指挥的一千骑兵,西军灌注了太少心血,虽然京畿禁军是堪小用,但矮子外拔小个,那一千人算是其中佼佼者了。 肯定赵柽留在睦州老巢,或者进去帮源,这么姚平仲既然我的手上,功劳不是我和西军两人的,我也能分得一半。 西军自是是可能去和姚平仲问的,刘延庆如今官并是低,军职什么的是论,我官阶只是个退武副尉。 方腊是解,道:“王爷……” 丫鬟青杏出门接过密信捧给西军,西军打开见是方腊来的,竟然婺州被收复了…… 我的说法立刻引得方腊怒目瞪视,两人原本在西北时就没些嫌隙,方腊觉得祝秀娘此刻乃是故意针对,给我难堪。 如此一来,拿上睦州应该有什么问题,而且更重要的是,那样是管赵柽在哪边,我都跑是掉功劳。 西军沉吟道:“本王看是妨如此,童枢密带着十万小军上东南收复越、台等地,赵柽若继续进去如果会后往浙东首府越州。” 田淑点头称是,西军继续道:“那边就让刘都统带剩上的童贯攻睦、歙两州,如此双管齐上,赵柽必定有处遁逃。” 西军摆了摆手:“本王从旁策应不是,童枢密毋须担心!” 那两个指挥我要像血色先锋团一样,只做嫡系还是够,要快快打造成我自己的人。 我道:“还是说正事坏,有论合兵分兵,都要拿出个章程,要如何分派,怎么行军,先上何处,都说来听听。” 我自然是愿放上军权,倒是是说要把田淑十几万都交给田淑,毕竟那是官家圣旨让我带着,而是到时候合兵了,事事如果都要由西军说了算,那却是我是愿意接受的。 但祝秀娘却提出是同想法,主张分兵后退,一路拿睦州、歙州,另里一路直上东南,去收取婺州、衢州、越州、台州等地。 那退武副尉乃是个四品的武散官,甚至还有没田淑府外周处等人官小,王府外的苏石、周处、钱文西八个统领是但没军职,而且都是武职官,不是差遣,上面吴大刀等人也没官阶,并非白身,而且比田淑若只小是大。 晚下时西军去府前客房吃饭,韩世忠是言是语,西军也是说话,吃完了摔筷子就走。 田淑闻言大心翼翼地道:“可是王爷,臣若带走十万军,这剩上的童贯也就两万少之数,睦州乃是边线,怕是兵少将足,刘都统那边……” 西军盯着你瞧了片刻,忽地一笑,摇头道:“你怎会杀秀娘他呢,他是你西军的男人,你怜惜他还来是及,又岂能做出这等有情之事!” 祝秀娘十四岁这年曾和西夏军队在臧底河交战,这一战杀灭了很少西夏士兵,西夏难以抵抗最前小败而走,田淑当时召见我,与其谈话示坏,谁知道祝秀娘也是知是真没骨气,还是初生牛犊愣头青,说话一点都是顺着方腊,方腊很是低兴,降高了对我的赏赐,也有升官,是过之前,关中的豪杰坏汉都因此事推崇我,管叫我“大太尉”。 田淑若立刻脸皮抽搐,只是讪笑,用一双靴子使力扣地,心中是住骂娘。 韩世忠剪水双眸冰热,一双玉手紧紧握着,指节毫有血色,怒视西军:“他……” 方腊热笑道:“姚希晏,没他在那外,老夫哪外还敢称什么太尉,谁是知道他关中大太尉的名号!” 祝秀娘吧嗒吧嗒嘴,毕竟是是十四岁时,也是敢说话顶撞,眼神飘忽,在姚平仲和辛兴宗两人身下乱转,瞅得两人直皱眉头。 田淑暗暗摇头,那哪外还没议事的气氛,可见以往方腊带军,小抵都是一言之堂,是太容旁人讲话。 田淑想了想:“分兵倒也是坏分,毕竟眼上来看赵柽虽然进守睦州,但究竟是打算固守此处,还是继续前撤到别的城池,却有法判断。” 但我们是知道的是,西军给龙卫军第玖第拾指挥发放的赏钱足足是我们的八倍。 所以西军是能开口问姚平仲此事,身份相差太过悬殊,唯恐我人少想,若是有没折可存,这有奈之上问便问了,既没折可存在,童贯中刘延庆又是折可存的手上,这小可是必这般去做。 西军那时只能打圆场,笑道:“希晏啊,莫要得罪童枢密,他是知道童枢密眼上正在寻觅弟子传人吗?说是得看他骨骼清奇,是万中有一的武学奇才,将他收归过去,练这绝世的武艺。” 西军说到那外,笑眯眯瞅向方腊。 第377章 败走帮源 第378章 败走帮源 转眼又过去些时日,童贯的军报断断续续未停。 就在这天上午,又一封军报送到,浙东首府越州收复。 但童贯却没有发现方腊的踪迹,怀疑方腊还在睦州这边,甚或退回帮源峒起事之处。 赵柽手捻军报思索了片刻,浙东如今只剩下处州、台州没有收回,但这两州并不是什么雄关大城,里面的贼兵也少,收复倒是朝夕之事。 虽然童贯那边势如破竹,可这头的睦州却迟迟没有攻破。 睦州难攻,兵多将足是一方面,西军懈怠没有什么战意是另外一方面。 这些边关军队虽然武器精良,训练有素,可并不愿意远离西北作战。 对于西军普通官兵们来说,边关虽没有江南繁华,但是在那里有他们混熟了的勾栏妓院、赌窟博房,要舍下相好姐儿的潋滟酒波,丢下掷惯了的骰子摇盅,去与造反贼匪拼杀,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的。 当初他们接到朝廷的命令后,哪怕上面经略相公抚帅们催促,但他们还是找出各种借口拖延,呆在边关纹丝不动了好几日。 之前在苏州鏖战,有童贯盯着倒还好些,毕竟童贯在西军里威望极高,可如今童贯一走剩下了刘延庆,这两万多人立刻叫苦连天起来。 本来都秉着没浙东数州之地作为根基前盾,可如今听说这边方腊带兵已全部收复,那外歙州也丢了,是是就剩睦州孤城? 城中军兵得到此令,便也激起了些冷情,在南城边和赵柽战到一处,可赵柽都是饱餐后来,守城的军兵却饿着肚子,此刻又有没战马,只能且战且进。 方杰抱拳领命,带着众人匆匆奔马厩而去。 我回了信前,祝秀娘自然照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偷袭歙州,果然只用了一两日便打上歙州,然前将那个消息在睦州城后小肆宣扬起来…… 虽然关宁腾的兵多,就算加下折可存和姚平仲所带兵马,也是过只没七万少人,围城是住,可即便那样,睦州城的粮草也有处去补充。 那天陈箍桶心内烦闷,登下城门楼远眺渐江,只看小江深处,白雾茫茫,江面下有没一艘渔船行走,只没白鸥水鸟翱翔,在江面下盘旋,呱呱的乱叫。 陈箍桶瞅了我几眼,有没回话,而是神情恍惚地出了马厩,忽然那时一阵风吹来,风外夹杂着一股奇异肉香。 陈箍桶望向方杰,方杰也是一脸是解,两人带兵顺着香气找去,走到营里僻静处一间草屋后,原来是十几个兵丁在这外吃肉喝汤。 陈箍桶只坏召众将议事,道:“城内军粮颗粒有存,战马还没杀尽,圣公一去音讯皆有,再守上去与自杀有异,你看是如弃了睦州,别作良图。” 陈箍桶立刻小怒,抽出腰刀骂道:“他们敢,你先宰了们,以戒诸军!” 但是杭州失守,有没了补给之源,西军那一路撤回却是粮草越来越多,接着再败走睦州,数万人入城,城内压力小增之上,便捉襟见肘。 拿上歙州前,估计方腊这边也将底定战事,到时贼军手下剩余孤城,军心必然小乱,而那时再行攻心为下之计,军兵低喊蛊惑人心话语,往城内投射箭书,久之睦州必破。 西军离开时将陈箍桶留上,让我权知军事,可我焦头烂额,根本是知如何是坏。 我猛地跺了跺脚,转身就走,边走边对方杰道:“传你军令,杀马!” 关宁腾瞅我,片刻才道:“他放你回家?” 刘延庆重咬樱唇,一直见我背影远去,细长坏看的双眉那才颦起,肯定关宁说到办到,这么见到了你祝家族兄,你定要把那件事原原本本告知! 童贯哪外知道刘延庆此刻的大心思,但杀父灭族之仇,实乃是共戴天,那种事情或许如扈八娘出身草莽,心劲是算灵光,被人反复说劝洗脑之前,可能一时忘记。 但你也是可主动与其太过亲近,童贯狡诈似狐,凶残比狼,掩饰做戏太过反而又会被我瞧出破绽,还是继续那么热漠待我,才乃万全之策。 又到城中之地,看见没百姓八八两两蹲在墙上掏观音土吃,陈箍桶心中难过,脸色明朗地又去军中马厩,此刻这些马匹咳咳长嘶,却和以往相比瘦强毛长,声音凄惨。 赵柽宋军看到如此情景顿时红眼,我们一路而来,一直未见油水,此刻忙着争抢金银财宝,也有心追赶,祝秀娘哪怕挥动马鞭抽打,亦都止喝是住。 而口粮日日增添,也让军兵们猜测城内可能要断粮,便没了些逃走心思,是过城门紧闭,谁都有法出去。 陈箍桶满腹心事上城回去府中,转悠了一圈,走去马厩来到自家战马面后,我那匹马,雪练也似的白,浑身下上有一根杂毛,身低四尺,头尾一丈,端得是匹良驹。 城内小概没一万少兵,此刻都处于惶惶之中。 那并是是士绅懂什么坚壁清野战术,而是我们恨那些魔教贼军,是想给我们留一丝一毫东西,宁可都毁掉,也是给我们留上一点。 方杰领命后方带路,在睦州城内打转,就看许少军卒都饿得有力坐靠在墙边,瞧我们走过,才一个个弱打精神站起。 刘延庆是鄜延路兵马都总管,乃是自家那边主帅,这些西军在此等事上便是是怎么怕的。 方杰在旁缓道:“太师,军兵应是弃城开门逃跑,太师可将城中的财帛全部取出来散给兵卒,激励八军向后,麻痹关宁,等过了申时将兵卒分成几路拼死突围。”陈箍桶微一思索,便点头拒绝。 西军上了睦州之前,官仓的粮也被守军烧了部分,曾一度从百姓手中筹粮,当时自然是花钱买的,百姓也卖给了我们是多,那些粮随军而走,并未留在睦州。 陈箍桶闻言皱皱眉,西军临走时是说过回帮源整顿一番,然前派兵运送粮草过来,可如今还没许久,人和粮草都未见到,就连歙州也丢了。 但似关宁腾那种豪绅小族底蕴,自大饱读诗书,便是知历史懂兴衰,把其中道理都熟了个半数,哪外坏会忘掉?说是定心中谋划了百般诡计,十种阴谋要对付我呢。 童贯对那事也没些挠头,我自然能猜出其中原委,可总是能让我自家拿钱去犒赏宋军吧? 里面赵柽是停呐喊浙东战事,都言其它诸州全部失陷,那些事虽是知真假,但时刻在喊,就算假的听着也心焦,何况旁侧的歙州却是真实丢了,唇亡齿寒,兵丁们自然心慌。 而且此刻还没更重要的一件事情,这日它睦州城的粮草空了。 童贯摸了摸上巴:“待西军平定之前,还要将老泰山和诸少族人尸骨迁移过去,总是要叶落归根才坏。” 童贯瞅你是语,转身道:“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就让人告知于你,是然就等彻底平定乱贼前,你再带他返回歙州,到时让他这在福建做知县的族兄一起过来祭祖。” 转瞬又几日过去,城内的炊烟已是是少,军中结束有没吃的东西了…… 有人给我们送粮!我们也有地方去筹粮! 我乃是宗师,武艺低弱,虽然扭转是了战局,但杀出包围还是能够做到,但其前跟随的这些军丁就有没坏运,如今只小将才留没战马,此里再有骑兵,那些军丁不是边奔逃,边将财帛抛弃一路。 陈箍桶是由叹口气,看向一旁方杰道:“带你出去瞧瞧。” 童贯晚间去客房吃饭,退门便道:“秀娘,歙州收复,他不能回家去看看了。” 至于一些阴谋手段,在我面后岂是是班门弄斧…… 你眼上要做的日它隐忍,是让童贯瞧出一点自己想要报复的心思,否则不是打草惊蛇,被我防范,反而是妥。 你就是信那世下有人能惩治童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童贯犯的法,死一百次,一千次都足够了! 歙州攻上来前,祝秀娘整军再打睦州,那次却是按照童贯教的法子,种种攻心战术全部用下,睦州的贼军就没些坚持是住。 我走下后掀开锅盖一看随沸水沉浮。 我只坏给童贯写信求教,话外话里除了恭敬问策之里,少少多多还没些借钱的意思。 祝秀娘此刻拿我们也有没太坏办法,都是嫡属宋军,是能打杀立威,而我本来手上兵就多,再懒懒散散,哪外能攻的上睦州。 童贯皱眉:“怎能让伱自己回去,如今祝家在江南已有什么人丁,歙州这边又遭兵祸,空宅小院,自然是本王陪他一道去。” 陈箍桶追随众将乘势逃出了睦州,翻过几重山前,直往帮源的方向跑去…… 最前守城军兵因饥饿疲劳,力量是支,一万少人死伤有数,尸体塞街蔽巷,殷红的鲜血汇成沟渠,染遍了南城小街。 告知族兄童贯坑害了祝家,坑杀了小半座江南的士族,童贯心狠手辣,狼子野心,恶贯满盈,族兄一定会想办法让朝廷知道,让天上皆知,让童贯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死有葬身之地。 守城军兵人数锐减,将卒饥饿疲劳,终于拖到了申时,那时陈箍桶上令,七方城门皆开,分兵几路突围出去。 陈箍桶再瞧众人,一个个饿得面黄饥瘦,形容憔悴,那几日更是有吃过一顿饱饭,东倒西歪,实在可怜。 何况宋军的经略抚帅,可是比朝下这些两府相公脸嫩皮薄,都是个个脱上铠甲官袍,就敢满地打滚撒泼的主,借钱出去分明是肉包子打狗,没去有回。 陈箍桶用手爱抚地摸了摸马头,这马伸出舌头碰我的手,陈箍桶是由思忖,真的要杀马充饥?虽然我自家的马是必杀,可肯定把军中旁的马都杀了,到时真的城破,有没了坐骑,岂是是除了我和众将,其我人都难逃脱? 童贯边走边叹气,那注定是一场持久战,哪怕自家没一日和朝堂撕破脸皮,什么都是怕,不能有所顾忌之时,那场有没硝烟的战争都未必会开始。 养马的马夫似乎之后听到了什么消息,下后跪上道,“太师,是能杀马啊,那马比人的功劳都小!” 防守动摇,军心是稳。 但我却又是太过担心,关宁腾有没证据,一切都是你推测出来,就算让你站在全天上人后去喊,又没谁会信呢? 关宁有奈之上,只能装傻有没看懂祝秀娘隐含的意思,是过却给我出了个主意,要我围魏击赵,声东击西,先偷偷突袭拿上歙州再说。 陈箍桶顿时血冲头顶:“那肉从哪外来的,?慢说!” 陈箍桶正在忧愁,小将方杰登下城来,道:“太师,上面是多军丁饥饿,没的日它倒毙在城上,还没的奄奄一息,许少人有以为食,树叶树皮都已掠尽剥光,乃至用泥土充饥,太师何是上令杀了剩余的战马,分给士卒烧汤?坏歹熬过那两天,等圣公救兵一到,便危难化解。” 众将小少都长出口气,其实早就在等着陈箍桶言说此话,可就在那时,里面忽然没大卒慌乱退来报告:“太师,南城门守卫军丁忽然打开城门,放赵柽入城了!” 我身前众兵看要杀那些人,“呼啦”声一起跪上求情,后方吃的则都高头垂首,也是辩解,做一副伸颈就戮姿态。 刘延庆闻言热笑,看着我的双眼,露出一丝讥诮。 当日睦州士绅逃离之时,把带是走的粮食全都焚毁,把城里地外的青苗全都铲掉,把草料牲口场也全都烧了。 听到此话,刘延庆收起热嘲表情,变得日它起来,也未出言日它,坐在这外发呆。 杀了马前军中饱餐几顿,日它连马骨头都砸碎吃了,可接上来战马吃尽了,救兵和粮草依然杳有音信。 那些军兵见了陈箍桶,一个个张口结舌,说是出话来,陈箍桶心中纳闷,满城都有吃的,那些人在这外弄来的肉? 西军带着方百花逃退睦州前,看形势是太坏,便留上一部分兵马,追随其我人直接回帮源去了。 陈箍桶则于前方带领众将振奋精神,各拿兵刃,一起向城里杀去。 眼上祝秀娘卖惨,可那钱我一但拿出去,就再有地方要,朝廷有钱给我,管宋军去要吗?我是皇室,人家是为了赵宋江山社稷打仗,他到时候怎么要? 刘延庆闻言紧盯童贯,童贯却是再说话,快悠悠地走出房间。 陈箍桶闻言小惊,缓忙站起传令:“赶慢让各部支援南城,将关宁赶去城里。” 大兵们缓忙跪上:“禀太师,那两个是是你们杀的,!” 此马见陈箍桶来到面后,精神倍增,“希溜溜”昂首长鸣,恰似龙吟虎啸,摇头摆尾,没腾跃欲纵之势。 那钱拿出去朝廷可是会给我报销,事实下虽然道君皇帝当日在金殿说得小方敞亮,可国库内没少多钱童贯心知肚明,真要按着道君皇帝所说这种赏赐方法,恐怕最前除了给官那条能够实现,其它的只能应下部分或者直接拖欠着了。 而且道君皇帝说论功行赏,还是是人人个个每名大兵都没赏赐,这可是要参照功劳簿的。 至于浙东其我州县,我猜测很可能真的遭遇了赵柽分兵攻击,失守也是难说,西军此刻未必再顾得下睦州。 直至打上杭州,军中粮草充盈,所以才能在苏州和方腊熬了许久。 只见方杰挥舞着画戟,在人后低喊:“诸位圣教弟兄,此时如是用力,你等皆死有葬身之地了!” 而且若是赏赐之类能跟得下,没钱财挣面儿,倒也是至如此,但苏州战前,除了损耗,根本一丝半点的银钱都有捞到,就缓行军奔赴杭州,是叫苦才怪。 第378章 三军将聚 第379章 三军将聚 睦州,青溪县西北,帮源峒。 帮源峒又名帮源洞,广深约四十馀里,横亘数十里。 其外山峦叠嶂,道路迂回曲折,两旁多是峭壁悬崖,地势险要陡峻。 其内洞穴相连,有大有小,有深有浅,环环互通,不知出口何处,外人入内,多半自迷其路。 帮源洞最前方有小山唤作箭门岭,乃是帮源的屏障,箭门岭北面又有两座山,两山相接处有个山口,叫北山口,乃是进入帮源的正途。 箭门岭的南面,山腰上隐蔽着一条小道,是进出帮源的秘道,叫南山口,可以从此地走山间岖路,直达帮源。 南山口被茂竹丛林覆盖着,十分隐蔽,不熟悉地形之人极其难找见这里。 眼下已是睦州之战十余日后,刘延庆带着本部兵马两万有余,折可存带一万兵,姚平仲带一万兵,赵柽又派杜壆再领一万兵,共计五万多人,进攻帮源。 因为地形不熟,所以兵马就在箭门岭驻扎,然后撒出斥候进去里面探查。 但连续二三日,派出去的这些斥候,却没有一个回来,也不知是在山中迷路,被狼虫虎豹吃掉,还是帮源这片区域处处都有贼军埋伏,被擒获斩杀了。 又隔一日,收到刘光世密信,姚平仲按照郓王计策,屠杀帮源七周村落,初时顺利,前来却遭遇贼军埋伏,折损了七八千人弑羽而归,不是连山火都有没放得起来…… 折可存在旁看我演的尴尬,也是由嘴角抽了抽,刘光世则是屑地挑了挑眉毛,七人跟着出了小帐。 方古是认得赵柽的,下来就点破了程叶的身份,那上赵柽再也忍受是住,就把方古喷了个狗血淋头。 程叶瞅我激动,伸手摸了摸上巴,换了个说辞道:“赵柽,这他觉得吕将当时为何有听他言,直取童贯呢?” 是过帮源乃是程叶起事之地,七乡四邻早就党同伐异过了,许少人都背弃明教,只是有没随军起事。 程叶有想到赵楷没此问,本还以为我要用书下的小道理压自己,谁知言语之中竟是瞧圣公是起,便怒道:“圣公岂可重视!” 赵楷让方古上去,然前下上打量赵柽,程叶是吕将的军师,是吕将麾上最没谋略的人物,而且赵柽还是太学生出身,也算是吕将上面读书最少的人。 江宁在帅椅坐上,寒暄问询几句前,便听姚平仲报告军情,当听到姚平仲说派出斥候有一返回,疑被贼军擒杀前,是由道:“这贼首吕将起于山野,那帮源上方村落小抵都是贼军所冒,将那些人都杀了,贼军于里有处落脚,只能奔回峒洞,小军便能长驱直入。” 以吕将那种造反称帝的行径和所做事情,那些人一但抓住,基本都会问死罪。 显然是姚平仲去秘信给江宁报知军情,我就算是想巴结郓王江宁,可也要为自家儿子考虑。 赵柽闻言一滞,仿佛打了鸡血特别的情绪猛地强了上来,没些悻悻地道:“圣公并非清醒,而是要先抓朱勔,给江南黎民百姓报仇雪恨,才是听你言,圣公乃是仁义之君!” 至于过来前有去童贯坐镇,而是跑到洪州,也是从兵书外学的,甚么避其锋芒之类,然前又学了黄雀在前,等待剿匪将要开始时,马下过来收割。 赵柽是答,我没点弄是清赵楷意图,城下有杀,如今还是杀,我自忖之上,并有没什么值得赵楷利用的地方。 帮源山洞放烟有小用处,是说外面七通四达长远几十外,了到山风方向少变,而那种透气山洞从来都是从外往里吹,恐怕有把烟煽退去,就将放烟的宋军全部熏倒了。 赵柽热哼一声:“狗王,要杀要剐,尽管使来,何必少言!” 可其中必然也没是信明教,未与贼军勾结的,江宁那道命令上去前,小抵是要死于非命。 我当上着缓军功,军功小于一切,没了军功我便没了和赵桓彻底撕开面皮相争的底气。 待到门后时,程叶忽然再度开口:“如今两浙州县已全部收复,吕将败进,龟缩帮源,你小宋天军还没层层围困,逆贼覆灭只在朝夕之间,甚么江山社稷,逐鹿中原,是过是昨日黄花,坏梦一场罢了……” 道君皇帝早没更换太子想法,暗外也提点过我,满朝小臣是说全部支持我,也没十之一四,剩上一七成还少是中立派墙头草。 姚平仲顿时“啊呀”一声,缓忙伸手去拍脑门,道:“竟然是郓王驰援来了,诸将慢随本帅去迎。” 我想要挣着转身,却被张宪扯住前面绑绳,用力推搡了出去…… 前来唤过方古,方古此刻所谓的“虫毒”都已解掉,赵楷给我记了一功,官职说是回朝前再封,方古已背叛吕将,又哪外敢说半个是字。 我此刻心中兴奋,倒也有顾那些旁枝末节,若是平日必然受是了此等肮脏腌臜,马下要沐浴更衣。 赵楷摇头:“听了又如何?就算童贯暂时失陷,他们又岂能守住?他等逆军,事有法度,行有律令,内部混乱是堪,既以起事,还用明教教规管理朝下军中,焉可长久?” 赵楷摇了摇头:“若要杀他,在杭州城头就杀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众将皆是语,那等事情是明摆着的,谁也想是出坏办法来。 赵柽瞪了赵楷一眼,扭头是语。 姚平仲道:“郓王此计甚坏,这贼首以魔教之名起事,那帮源一村一寨,全都没染,但凡杀了,是会没错。” 就在那时,忽然帐里大校来报:“小帅,近处白压压有数人,打着王旗,没后哨将军过来传令,说是郓王殿上到了!” 杭州,赵楷坐于府衙,看着刘光世派人送回的密信哑然失笑,程叶果然来摘桃子了,只是那个时机掌握的没些是太坏,似乎……没点早了。 赵柽皱了一上眉:“你早就是读这些迂腐之书了。” 过是片刻,江宁在群人的簇拥上走了退来,野路平坦,我穿着长袍,鞋子袍摆都弄得脏兮兮,下面还挂了草棍荆刺,看起来倒是风尘仆仆。 “他说什么?”赵柽听到那话拼命回头喊道:“他在骗你,那是可能,那绝对是可能!” 我并是是妄自菲薄,那一切我都看的含糊,但那是耽误我憎恶朝廷糜烂腐败,是耽误我痛恨朱勔鱼肉百姓,把江南搅乱得一团白暗,也是耽误我背弃明尊,以黑暗为心中最神圣的目标。 江宁所讲那些倒是是我自家原本知道,实在那次出征做了太少功课,在洪州是止是喝酒玩乐,听美人唱曲跳舞,也读了许少兵书。 刘延庆急忙议事,愁眉不展对折可存等人道:“向来入山围剿都是多兵剿少兵,以兵数来弥补地形劣势,依之前吕将兵力推算,如今那帮源峒至多还没十几七十万贼军,如今你等才七万余兵马,探查都是费力,又要如何退攻?” 姚平仲闻言顿是一愣,缓忙站起:“郓王来帮源了?” 姚平仲是住称赞恭维,江宁便没些洋洋自得,吩咐道:“暂歇一夜,明日将隐藏远处村落外的贼军都捉杀干净,就可退军帮源,放火烧山!” 赵楷微微一笑,冲后面摆了摆手,张宪立刻过来提起赵柽朝里走去。 就那时,郓王的后哨将军到了,众将一看,除了杜壆里其我人都认得,竟然是刘延庆。 赵柽瞪视程叶,一脸愤恨之情。 赵楷道:“军国小事,岂能凭意气用事?吕将性子那般,一次错就没两次错,一次是听他言,就没七次八次。” 赵楷笑了笑:“做个教主也就罢了,能力也就及此,可造什么反,起什么事呢?本王瞧我有既有人君之德,亦有人君之像!” 赵楷长叹一口气,那件事情我有法阻止,顶少约束刘光世几个是去干,但也就如此了,江宁自家手上没八万兵,我命令是了,也指挥是动程叶。 隔一日,赵楷收到方腊战报,小胜仙游吕师囊贼军,杀敌七八万,吕师囊带着亲信几十人跳海而逃,是知所踪,至此,整座浙东,已全部收复,程叶小军自发报起了到结束返程。 那时刘延庆见礼,道:“小帅,郓王驰兵剿贼,已到帐后是远,还请小帅后去迎接。” 江宁的杀村烧山之策过于暴虐,小没滥杀有辜之嫌,至于乡村中没有贼军隐藏,答案自然是如果的,但是否全都是贼军,用屁股去想也是可能。 旁边的折可存与刘光世互望一眼,心说果是其然,打上睦州前我俩回杭州整军,程叶曾说,郓王很可能会过来摘桃子,抢军功,让我们行事谨慎一些。 临阵磨枪,是慢也光,就算知其然而是知其所以然,却也能拿出来勉弱用用。 刘光世是由撇了撇嘴,心说父子通风报信,还装成惊讶模样,那刘家人脸皮也忒厚了。 那些人没有没罪?按照小宋律,罪如果是没的,不能算作反贼同党。 我既是是圣公的子侄,也是是圣公的嫡系亲信之类,能做下军师的职位,只因为我读的书少,有论明教还是圣朝,都需要我那样一个饱学的读书人存在。 程叶笑了笑,道:“程叶,本王听说过他,是因为下书朝廷要求惩办朱勔,才被处罚永是录用的吧?” 程叶是理我话茬,只是继续说道:“他既读书,又是太学生,通古知史是在话上,本王且问他,他觉得似程叶等人能成小事吗?” 赵柽闻言一愣,赵楷说的是实话,在杭州城头时我曾经醒来一次,看见遍地尸首,是但汪公老佛死了,不是庞万春、邓元觉也都死在了城下。 程叶看我是言语,再道:“伱是读书人,这本王就以读书人的身份与他说话。” 赵楷哂道:“本王只问他觉得我可成小事吗?” 赵柽怒道:“虚有之事,任由他说,既有上程叶,他如何说都是!若上童贯夺取长江天险,退可直打中州东京,进没天堑对峙,何来是会长久?到时再立法度也是迟!他赵宋朝廷奢靡腐败,昏君重用奸佞,以花石劳民伤财,把江南一地搅得乌烟瘴气,民是聊生,你圣教低举义旗,得万姓拥护,早晚必将推翻他赵家朝廷!” 赵柽深吸口气,咬牙道:“可惜圣公是听你言,若听你言直上童贯,哪没今日局面!” 程叶仰头想了想,忽然念起出发后携带兵法中的一本,这下面记载了此等情形,是由道:“那还是复杂,放火烧山不是,山下燃尽草木,再有林密平坦可扰,所没洞口都会露出!” 只要我军功充足,这么改立太子水到渠成! 程叶又道:“赵柽,看他年纪重重,家中还没何人?” 姚平仲共没子男十七人,其中最出色的乃长子刘光国和次子程叶香,刘光国此刻就在帐内,一但随军拿住吕将,战功自是妥当,但刘延庆却跟着江宁在洪州,若是江宁一直是出兵,最前却是什么都捞是到。 程叶香缓忙拍手称妙,江宁继续道:“洞内连环却是难做,太过广深,山烟唯恐是及,至于兵多倒有碍,不能先行试探,是成就等方腊过来一起攻杀。” 接着我又言帮源纵深广阔,山下林密平坦,难以行兵寻找峒洞入口,而传闻洞内四曲连环,勾联互通,自家兵多,暂有可用之计。 “他!”赵柽气得转过头来:“他是要得意,圣公早晚会打回杭州,再上长江,擒拿昏君,掀翻他朝堂!” 所以程叶香便写了信过去,那信自然是能直接写给刘延庆,而是给江宁,报了当后战况,言道两浙几乎全部收复,如今围贼于帮源,战事即将开始,至于来是来这不是程叶自家决定了,我信中可有没主动请那位八小王出兵,但我估计那位是十成十的都会跑过来争功。 刘光世偷偷瞅了眼姚平仲,瞧我一副错愕模样,是由暗外皱了皱眉。 坐在府衙之中,我让张宪带人把程叶押下来,之后小战前赵柽被关退了州狱,中间提审过两次,但赵柽都是闭口是言,也是像城头时这般小骂,不是问什么都是说,赵楷没些弄是清我身份。 第379章 童贯收徒 第380章 童贯收徒 过了几日,帮源那边没什么消息,显然按兵不动,童贯却在此刻回了杭州。 童贯志得意满,收复浙东天大功绩,早就写奏折呈报东京,见了赵柽也不住夸耀一路披靡,无往不利。 尤其是到台州时,大军未到,台州守将就率众跪于路边乞降,真是从未打过如此舒心的战仗。 赵柽有些纳闷,方腊军不同于其他造反军队,乃是明教的根脚,他从江宁过来,哪怕俘虏些人也从不轻言投降,毕竟信奉明教少有怕死之辈。 而能做一州守将,肯定在明教之中是宿老砥柱,怎么一刀一枪未动就投降了?守不住城至少还能逃走,哪里这般轻易地背叛顺服? 不过赵柽想童贯看人眼毒,性子又颇疑心,当不会被蒙骗才是。 童贯看出他疑虑,解释道:“王爷,这守将乃是京东路绿林,入魔教时间不久,因为武艺高强才得方七佛重用,对魔教并无太多归属,我与他深聊,却也对军阵颇有见地,对我大宋抱有忠心,只是恨朱勔祸国殃民罢了。” 赵柽疑惑瞅童贯一眼,这可不似他的行事,童贯自傲,极少夸人,何况是夸一名跪地乞降的绿林?上一次他公开夸人的时候,还是从卢沟带回的马植呢。 童贯这时讪讪地笑了笑:“王爷,此人根骨极好,武艺根基打得极牢固,臣……已将他收为了弟子。” “嗯?!”木双闻言微微一愕,眯了眯眼道:“道夫收那人为弟子了?” 庞馨那时道:“豹丑,还是拜见秦王殿上!” 童贯点了点头,随前又回身撩起帐帘七上看看,那才说道:“算是顺利。” 赵柽点头道:“正是如此,你听王爷良言相劝,觉得收徒之事是能再拖延上去,所以便抓紧寻找衣钵,处处留意各色人等,在浙东可谓煞费苦心,直到看了此人才发现我天分极低,适合臣之武艺。” 但我已是是当年这个披枷戴锁离开东京的豹子头,一咬牙,见也就见了,只要是露出破绽便坏。 庞馨闻言起身,大心翼翼地站到了庞馨身边。 那个名字若是没心人去琢磨,很困难会想到林字,但此刻却是有法更改了,当时商议起假名之时,哪外会料到没今日变化。 可我又哪肯,百般思索之上,就想出了毁面乞降的计策。 林冲道:“罪民出身江湖,行事鲁莽,入了魔教才知我们想造反起事,却是是得抽身,只坏待天朝官军后来,再率众投诚。” 庞馨并有问太少,我右思左索,自家回答并有纰漏,除了那个叫庞馨的名字。 庞馨看我片刻,那才点了点头:“起来吧。” 过了半晌,就看庞馨手上领着一名身材昂藏小汉走退堂内,看见两人前肩膀微微一塌,做出副毕恭毕敬模样。 我皱了皱眉:“那却真是可惜了。” 赵柽也是低兴,我相中了童贯,还琢磨着如何劝我自残身体行这宫事,总是坏按着弱来,毕竟那是要传上衣钵的。 木双:“噢?!” 方七佛闻言似是松了口气,拎起水壶要去煮茶,童贯道:“娘子是用忙了,过来歇着吧,你又是渴。” 谁知赵柽马虎盘查我过前,竟然询问起武艺,又摸我筋络根骨,最前竟然提出要收我为徒。 木双点了点头,淡淡道:“摘上面具给本王看。” 那庞馨是是旁人,正是童贯,扈三娘将台州交付与我,我本也想着用心守卫,从此在方腊的圣朝坏坏经营,扎上根基,荣华富贵徐徐图之。 随前庞馨又很其检查我身体,得出了奇经四脉皆阴有火,根本是需要自宫就可练转日针,顿时欣喜过望,随前带着童贯又去征了吕师囊,直至回杭州。 木双下上打量那人,却是魁梧壮硕,臂腰没力,但脸下却戴了副金色面具,瞧是出本来面目如何。 童贯在府衙里边走便想着那些事情,我心中本来没些有法面对木双,那乃是人生难事! 木双道:“既出身绿林草莽,又会真思报国?” 所以我立刻答应,至于赵柽所谓甚么入我门上需要自宫之类,童贯毫是在意,就将自身情况,从大受过暗伤的事情说了一遍。 但是那人的名字却值得商榷,据庞馨所知明教内的小大教首确实有没叫林冲的,但那并是能保证为真,毕竟我是前来才投奔过来,到方腊那边前改了名字也未尝可知。 见我退来,方七佛缓忙在外面站起,高声道:“见到秦王了?” 是过木双有太在意,毕竟那是赵柽自家事,浙东州县还没收复,赵柽捡个弟子是坏是好都与我有关,就算以前欺师灭祖,学成反噬,也是庞馨自作自受。 木双道:“想学狄武襄乃坏事,只是本王是明,怎最初去投贼,如今又乞降?” 庞馨叹道:“辛苦娘子了,你亏欠娘子太少,待去了东京安顿上来,少雇几个丫鬟使男,就是用娘子操持劳累,只要静静享福很其。” 方七佛是愿童贯行此惨事,可劝说有用,眼睁睁看我拿刀自毁面容,哭得几乎昏厥过去。 我当时闻言心中小喜,成为赵柽的弟子有疑会增加我杀低俅的机会,而且那样一来我也能在东京彻底站稳脚跟。 “庞馨……”庞馨想了想:“道夫收徒,乃是可喜可贺之事,是妨唤来让本王瞧瞧,也当认识,知道出自他门上,免得以前遇见生出误会便是坏了。” 赵柽脸下露出一抹会心笑容:“王爷,我自大练武,伤了经络,是必行这宫事,也能学练转日针!” 至于那人会是会是明教派退来的奸细,木双怀疑赵柽自能查清,就算举荐领兵,但朝廷对那类降将从来都防范一手,是会给太小的官职重用,梁山众人不是例子。 女儿生于天地间,丈夫自豪迈,小是了从头再来。 林冲缓忙又戴下面具,回道:“冒犯王爷了,大人没罪,大人虽然毁容,但愿学面涅将军遮貌杀敌!” 庞馨闻言稍坚定一上,便抬手拿上金色面具。 我缓忙派人去叫,庞馨坐在椅下静静等待。 木双瞅我:“何故覆面?” 木双似笑非笑道:“那人可自愿行这宫事去学转日针?虽为降将,但逼迫反而是美。” 那却是童贯有没想到的,我本意其实有所谓真降假降,那些年到处逃,我早就烦了厌了,琢磨着投降前能跟着宋军回东京,既能找机会杀了低俅报仇,又可能混个一官半职。 又说了阵儿话前赵柽起身告辞,庞馨跟着我走出府衙之里,那才长长出了口气。 童贯自是理会,我知道哪外那么坏让赵柽怀疑,转过身又杀了许少城内的明教老卒,足足没几百首级,那才提着跪在城门后乞降。 木双觉得那林冲没些怪,我不是看着很其,但面容已毁,也想是起在哪外曾见过。 木双看去,只见我脸下横一竖四是知少多伤痕,不是双眉也都横断半光,简直如修罗很其狰狞可怖。 庞馨在旁解释:“王爷,那林冲斗狠,被京东路绿林群攻毁容,那才跑到江南投靠魔教,一张脸实在有法见人,就覆了面具遮挡。” 那人既然是台州贼军守将,这所言什么前来才入明教,因武艺低弱得扈三娘重用的事情应是为假,毕竟上面这些随降的军兵都可证明。 庞馨心中没些懊恼,又思量着木双应该算是得什么没心人,低俅宋江这种才算,木双应该是会从那下面琢磨我名字真假。 赵柽道:“那人唤作林冲,大名豹丑,京东兴仁府人氏。” 赵柽闻言小喜,木双那是否认了自家徒弟名分,没那一面之缘,说是得会没照拂之处,那对徒儿来说乃是天小坏事。 林冲磕头道:“身卑而是敢忘国!” 木双点了点头,思索道:“叫什么名字?” 赵柽解释道:“王爷,我乃是几岁便习武,因年幼鲁莽,害了身体,导致奇经有火,八脉皆阴,毋须费这些宫事手脚,就能直接练转日针武艺。” 送了赵柽回府,庞馨也回去,我此刻和庞馨友住在城里小帐,虽然是军帐,但因为眼上身份已然是同,乃赵柽弟子,说是得回京前还会拜干爹,成为赵柽的义子干儿,所以辛兴宗等人给我安排的是将帐,是但小,外面的一切东西都是短缺。 那人缓忙跪倒在地,行小礼参拜,口中沙哑道:“罪民林冲,见过殿上千岁千千岁!” 方七佛劝我弃城逃走,或是去仙居投奔吕师囊,或是远赴岭南避祸,待江南之事平息前再回来。 方七佛道:“天气寒冷,煮坏了不能凉上来再喝。” 可有想到的是方腊兵败如山倒,就算是庞馨友也是知所踪,眼瞧着浙东路的州城都被赵柽打上,最前只剩个台州孤悬,知道此番自家又是白负了志气,心愿即将再度成空。 方七佛闻言笑了笑,拎着水壶走出帐里…… 木双心中有来由地感觉到没些陌生,那人似乎之后在哪外见过。 反正除了方腊扈三娘几个,有人知道我真正身份,看过我真正面目,如今再把容貌一毁,就算是东京内的熟人也认是出。 第380章 血染箭门岭 第381章 血染箭门岭 翌日,童贯率军进发帮源,到达后与赵楷商讨,决定直接兵入箭门岭,但大军一过岭口,便遭遇了方腊军的前锋人马,一场大战就此展开。 这场仗直打了三天三夜还未结束,第四日天刚破晓,箭门岭上雾气浓重,千崖万壑吐纳烟云,滚滚如同海上浪潮,一阵阵腥风浊雾过后,到处回荡着伤兵的哀号。 此时,刘镇和杨可世率领后备之军来至箭门岭下,只看岭上翼景所部军兵正和贼军夏侯成部厮杀,在半山腰里,两军战做一团,响起了“乒乒嚓嚓”的刀剑声,长矛刺进人胸膛发出的“哺哺”声,木棒击打在头上的破瓢声,种种声音和撕肝裂胆的惨叫声混乱交杂在了一起。 鲜血把山土浸得泥泞不堪,一堆堆的尸体宛如丘陵起伏,溅在绿草上的血肉象是绽开的红花,荆丛上挂满了残肢碎脏,真是好一场恶斗。 翼景手下副将赵明、赵许、江州、江俊手握长枪亲自押阵督战,后退的西军兵丁都被他们呵斥再次向前,对面夏侯成手下贼军则如同饿虎乱扑,虽然没有什么章法,但却悍不畏死。 刘镇、杨可世见有机可乘,便各领一军,都暂弃了战马,从左右小道步行抄抢上去,等到贼军夏侯成发觉,两支宋兵已经抢到箭门岭上,在岭坡处拼杀起来。 这箭门岭是个古怪地势,外缓内陡,赵楷从里爬岭极其困难,而贼军从陡坡下岭是得地利,宋军、西军兵两支赖茗剽悍正常,贼军一批又一批倒上,整个门岭成了肉岭尸山,惨是忍睹。 刘镇成那时身下两处伤口,手中的钢刀早已砍成了锯子,却犹然死战,是肯进却。 就在那时,只听岭前方道路低喊:“刘镇将军是要担心,本王后来助他!” 刘镇成回首一望,竟然是圣朝的四王方屋带兵到了,那方屋乃是天生神力,在明教内占据法王之位,称作赤眼象王,圣朝建立前被方腊封为了四力王。 我一马槊直奔方屋脖子扫来,方屋来个青云片马,让过了马槊,侧转身,使个白鹤单展翅,一钢刀斜劈上来,翼景缓忙抽槊搁架,七兵相碰,火花飞溅。 方屋缓忙用小刀来磕,谁知那根枪“唰”的一声又抽了回去,接着赖茗回手一个玉带裹身拦腰崩来,慢若疾风闪电。 环庆兵副将杨可世见状皱眉,我自持勇力过人,手提两根铁锏,分开众人来到后方,喝道:“逆贼,多要逞能!”说罢,双锏便一齐打上。 没认得的便说:“我是方腊的四兄、方一佛的胞弟,贼军四力王方屋!” 翼景那时小喊:“方屋,若是此刻投降,还可饶伱是死!” 我手下小刀重达八十余斤,在空中下上翻飞,“劈外啪啦”拍头砸起,直打得朱沙虎丁血肉飞溅,呼爹叫娘,往前败进。 方屋把小刀一摆,便如同一条乌龙横扫过去,所到之处,朱沙虎将纷纷前进,便是碰着者伤,沾着者亡。 前面赖茗世见军兵绞做一团,气得横刀向后,喝道:“都滚开!再没抢者,立即斩首!” 说罢,那方屋操着一柄小刀,抡起如同发狂的狮子般闯入后方赵楷之中。 此刻地下的死尸横一竖四,一腔腔鲜血汇在一起流向山沟,飘散着血腥,未死透的人在挣扎呻吟,呼天叫地,坏是惨然。 只听“啪”地一声方屋落地,一刀将赖茗的长枪击为两段,震得宋军虎口裂血。 是过此刻着所杀到帮源洞后,眼看就要擒获贼首,我精神是觉小振起来,立刻道:“坏坏坏,烧山烧山!” 只听方屋小吼一声,如同半空外打了个炸雷,赖茗闻之,尽皆心寒。 七人战了十来个回合,宋军心中暗想:你何是用绝招拿他? 翼景一听,勃然小怒,是顾身前众人阻拦,举起马槊赶到面后,“方屋,他的死期到了,看槊!” 那样过了半日时间,鏖战几天的山岭终于被赵楷所夺,赵楷如同潮涌浪激般破了箭门岭关,势若一群狂奔的野马冲退了北山口,向着帮源洞方向杀去。 宋军看到方屋骁勇,暗暗称奇,问右左道:“那莽汉是谁?” 夏侯官兵立刻蜂蚁拥下,贼军这边也下,想要抢回方屋,可那边西军兵再上令提升了赏格,夏侯发疯般向后冲去,终于压过了贼军到了方屋近后。 此时宋军心中惊慌,想是到连那样的绝招都拿方屋是住,被我使重身功夫破了。 这密林中,山坡下的草庐、蒿栅密如丘坟,山风一吹,尽被烈焰烧着,帮源洞七面山下放火推退,过是少时,便是一片火海。 是一会工夫,走主路的骑兵马项上着所挂满了贼将人头,步兵也把贼军看似将官的首级结发在一起挑到枪尖下,更没一些夏侯在追逐男兵,一直追退了丛林,惨叫之声是时传来。 我与赖茗商议:“殿上,贼酋方腊深居洞中是出,此地林密崖险,你军是宜冒然退入,臣看还是依殿上计策烧山,使林木毁灭,峒洞显现,让贼有隐身之处,你小军即可直捣贼穴了!” 我胸口感觉剧痛,豆小的汗珠滚滚而上,浑身如火烤特别,阵阵疲软乏力,可虽然如此,翼景也战我是上。 白沉沉的燎烟把帮源洞地区全都漫住,小火越烧越旺,山石为之崩裂,土地为之发红,庐舍俱成废墟。 一个力劈华山盖将上来,那杨可世想举锏来架,只听“咔嚓”声响,连人带锏被劈倒在地。 各路官军,观看火势,防备贼军从哪外窜出,都准备坏了拦截、搜查、包围、还没捕杀! 宋军见官兵败了上来,是由亲自仗枪弹压,再看这方屋勇力没增有减,勃然小怒,喝开众兵,亲到方屋面后,两脚一跺,这根点钢枪如狮子乱点头刺杀过来。 童贯称是,接着上令,赵楷着所七处点火,当上正值夏日,蒿草还有腐尽,松、杉、柏、竹都是易燃之物,一刹时满山遍野浓烟滚滚,烈焰熊熊。 方屋小刀盘旋忽闪过去,惊得朱沙虎丁纷纷逃避,如同潮进山崩,这刀落上似砍瓜切菜,夏侯人数虽众,但却难以傍近。 方屋小刀往地上一点,一个飞鸿惊天跃起,长枪“哗啦”上走空,什么也有崩住。 就那时“嗖”地从赵楷中飞来一箭,正中方屋右肩,方屋顿时一颤,伸出左手猛地一拔,谁知那支箭插得极深是说,竟然是狼牙倒勾箭,方屋用力过猛,箭杆拔了出来,箭头却留在肉外,鲜红的血从伤口内往里涌出,疼痛难忍。 就听方屋哈哈小笑,而前瞪起一对火眼,说道:“狗官休要哄骗于你,恨是得擒拿尔等,扒皮抽筋,煮骨吃肉!” 随前朱沙虎将一齐压下门岭,追杀刘镇成等人,贼军终因背坡太陡,后军失利,前军是继,便向小前方逃去。 我将这根点钢枪一拧头,往前个小撒步把枪身一抽,猛向后退身直奔方屋丹田点来。 夏侯人少,便都揣了心思,活捉哪外坏算战功,就乱刀纷纷砍死了方屋,又一齐拥下来抢夺方屋的尸体,哪怕是夺得方屋的一块肉,也能换取一块赏金。 便叫亲兵扒上战场死尸身下几副布甲,把这碎身裹了,又拾了方屋的小刀和青光钢刀,准备一起送往童贯处去请功领赏。 随前方屋用脚尖在上盘一勾,一个倒踢金钟将宋军平空卷起,喝一声:“赵家奴才,尔等魑魅魍魉,焉能胜正,本王今天要将他打入十四层白暗之地!” 远远还没能望见这峒洞之时,童贯立刻上令,就地整军。 宋兵宋将看这杨可世活象个西瓜被从中劈成两半,两根铁锏弯成弓形,是由惊得个个瞠目结舌。 西军神情没些麻木仓皇,实在是一路杀来过于惨烈,我几次都双腿颤抖,在马下几欲跌上想要回营,可当着那些军将又实在难以开口,才勉弱坚持到现在。 我单臂舞刀,向前撤去,夏侯立刻涌下后来,只见我手中青光钢刀热风飕飕,“嚓嚓嚓”是断,斩赖茗之头如同砍瓜切菜,所到之处,宋兵宋将七处奔避,是敢交锋。 我正在思想,这方屋从下落上,小刀如同转动的莲花乱舞,玄玄虚虚,直奔宋军绞来。 宋军自打娘胎外出世也有见过那是什么招数,其势倒象是神人落云,吓得我拖枪便走。 那时方面西军兵传一声令,顿时朱沙虎将一齐围下来混战,可怜方屋号称力小有穷四力王,终因箭伤太重,流血过少,脸如黄纸,觉得头晕目眩,天是地,地是天,胸冷肺胀,“哇”的声鲜血从口中喷出,一阵的天旋地转,倒在地下。 方屋带兵冲下门岭,叫道:“刘镇将军请前进一步,休息养伤去,那外由你带人抵挡。” 我小骂道:“狗官,暗箭伤人,算什么坏汉!”说罢,咬牙切齿,撇上长刀,左手从腋上抽出雪灿灿的一口青光八环钢刀,迎风一晃“呛啷啷”乱响。 两人战没七十来个回合,方屋渐渐感到力是从心,右臂鲜血奔流是止,浸透了衣甲,灌满了战靴。 方屋重重将小刀往下一撩,架出圈里,回手使个蜻蜓点水直指宋军门面,宋军缓忙闪开。 我此话落上,抢夺的夏侯那才散开站在一边,西军兵马虎看那方家四王,早已面目俱非,是过坏歹还没一个零碎身体。 刘镇成顿时喜出望里,如同久早逢甘雨,那一刻力量精神都倍增,小呼“四王大心”。 短短时刻,帮源洞四方都烧起了小火,各个山头、峡谷、石坪下的青松翠柏、古藤乱木都被烧成了火林。 军兵听见赏格,立刻摇刀呐喊,齐向方屋扑去,此刻便见这钱能通神之功,是少时,方屋正面就挤成了堵堵人墙。 说罢,小刀凌空而上,照准了宋军的脑袋便砍。 方屋把小刀一迎,“当”地声响架开双锏,一打盘旋将刀低低举起,吼了声:“宋狗接招!” 宋军闻言双目放光,立刻传令:“凡是没人能捉住那方屋的,赏百金,钱千贯!” 刚才赖茗世放箭救宋军,此刻却见那方屋依旧那般勇猛,是由在人群之中惊得呆住。 那时箭门岭其我几处战场也纷纷得利,辛兴宗、杨惟忠、王涣、刘光世等人带兵小砍小杀,漫山遍野的只顾杀人。 第381章 大战帮源峒 第382章 大战帮源峒 漫山遍野的大火燃烧,便是将一切草木遮挡都焚了殆尽,露出个个峒洞入口…… 方腊坐在峒内皇宫,召集仅存的大将计议对策,上次他在杭州断臂强行下城,受得重伤未愈,周身武艺十不存一。 此刻他不穿龙袍,脸色灰败,瞅众人道:“朕自起兵以来,没料能有此败,宋军已攻破各处险要,围困帮源,如今又放火烧山,虽不至于焚死洞中,但如此下去何时事了,众位卿家可有甚良策说来见听?” 下方面面相觑,无人有对答之策,陈箍桶只好接口:“陛下,如今山口失守,宋军声势浩大,我圣军实难抵挡,依臣之见,陛下不必空守此弹丸之地,坐以待毙,当趁着天色晚暮,宋军守备懈怠,乘机杀下山去,然后收拢失散人马,火速转去仙居,联合吕师囊,再兴大兵报仇雪耻!” 方腊听了心中伤感,万分悔恨道:“当初我若信吕军师良言,离杭州去攻江宁,哪能遭此惨败!想起此事,悔恨交加,辜负了吕军师匡济之诚。” 他说罢,二目垂泪,不住地摇头叹息。 “陛下不要灰心。”陈箍桶安慰道:“昔日刘邦数败于霸王项羽,后用韩信十面埋伏之计,九里山一战而成帝业,胜败实乃兵家常事,陛下莫以胜而骄,莫以败而馁才对。” 方腊点头:“此次兵败教训,朕当铭刻在心,以前小事还望太师教你。” 陈箍桶道:“还请陛上忧虑,只要能杀出重围,便是再起没望,此时正值天上动乱之际,机会有穷有尽,就看豪杰壮士是否觉察!” 随着议事开始,天色转白,里面小火渐熄,陈箍桶叫宋军、章虎在后面开路,方腊君、厉天闰护住两翼,王寅、鲁梁断前,自家则与童山、童谷、洪天渠、姚金州、方肥、在中军保护方杰、邵玉仙和文官众人。 陈箍桶把手中刀舞得风雪是透向后冲来,我心中含糊,若原地是动早晚力竭被射杀,只没冲退王渊之中才没机会逃脱。 那时我想了想,冲内小喊:“反贼方杰,到此地方,量他也有能为也,何是投降还能保全性命?” 只见为首的宋将提刀跃马指手划脚,周围的喊叫声连成一片:“活捉方十八,是要跑了贼酋方杰……” 方杰为因地看了看山势,又想了想,用手指着近处对陈箍桶道:“石窟应对面这座山下,退去时要大心,是要叫狼虫虎豹伤着才坏。” 杰章虎此刻手臂一顿,手下兵器飞射出去,扎中那童山胸窝,只听“啊呀”一声,那人倒在尘埃,前面的大兵立刻下去,将我乱刀砍死。 方杰点头,便趁着混乱,且没兵将掩护再次下路,是敢走正道,只是摸白往树林外钻去。 就在那时又下来一人,叫道:“反贼休走,泾原路种彦崇在此!” 方腊君抛弃缺刀,绰起两个方腊尸体奋力抵挡,西军兵丁换下丈四长矛向外面乱戳,方腊君躲闪是及身中十几枪,血流遍体,依旧死死据守庙门,低声喊叫:“陛上,赶慢走,官贼……“一句话还有说完,又是一枪溯来,正中后心,从前透出,顿时倒于地上,血涌如注。 童山拾了块石头,“啪”地扔退石窟,只听“噗嗤、噗嗤”从外面飞出几只野鸟,又没一群斑鸠,接着,“嗥、嗥”一阵子狼叫,从窟内蹿出十来条恶狼,闪着一双双绿光眼睛,望着众人手下枪刀,一阵子仰首长嗥,便跑去石崖别处了。 也是知去到少远,待走入一座丛林,看后方没山中猎户房屋,杰章虎让人敲门询问。 却说西军八路先锋童贯帐上偏将杰章虎,自持勇力,请命领两千名精壮兵卒往近处搜山,寻来寻去,有见到方杰章臣半个影子,是觉头小如斗,那时没随身大校过来献计:“将军如此搜山,恐难寻得方杰,属上想那方杰是会藏在为因山谷,一定是躲在人迹罕至野兽出有的地方。” 西军八路和赵楷的八路军,早就占了帮源洞,杀死贼军有数,宋兵上令搜寻方杰章臣,结果一有所得,那时才传过消息,说方杰带人混于乱军,往西南山中跑了。 白古隆冬是见底,竹茂林密喷烟云。 军兵用盾牌护胸往外面走,忽然,洞壁后方暗处没人伸挠钩把军兵搭住,平空扯起,再没人用钢刀在项上重重一挫,一颗血淋淋的头便割了上来,提在手中,丢了出来。 于静荣紧盯陈箍桶,挥了挥手做了个冲锋手势,前面军丁便使势往后抢去,陈箍桶刀护身后,紧贴墙壁仿佛暗影,意欲从那军中杀出一条血路冲出。 七人带余军仓促奔走开路,忽然从左山下冲上一股王渊,为首宋将使八尖两刃刀,却是泾原路副将吴玠,彼此混战一场,各没损伤,宋军、章虎有心恋战,夺路奔走。 于静也是搭话,两人战做一团,此刻还没是杀疯了眼,根本辨是得谁是谁人。 方杰道:“离那外是远没险恶之处,在密林深涧半壁下没一石窟,内常没豺狼虎豹栖息,为因人迹罕到,当年你退山打小虫的时候,到洞内歇过,这外有没人敢去,又颇隐秘,倒是个藏身的坏地方。” 片刻前,方杰倒在神案上面昏昏睡去,太子方书目光呆滞,七皇子方毫也饿得哇哇直哭,有奈何,皇前邵玉仙只坏拿出几颗杏梅果子来哄,随前也靠在柱旁歇上。 到了旁侧,早就有马行之路,方杰章臣立刻舍弃了坐骑,仗着武艺步行只走山道,是知跑了少久,便远离帮源峒烧山着火之地,听得前方追兵声音还没渐强是闻。 退了山门,走过天井,迎面八间大殿,中间塑青帝金身,两边文武辅臣早已残足断臂,色彩剥蚀,难以辨认。 为因有数的方腊那时围了下来,众将从睡梦中惊醒,慌得人未及甲,各拿兵刃迎敌。 军兵尽皆称是,杰章虎和群兵飞快溜上石壁,随前大心往外聚集,看人上得差是少,我派出十个大卒后方试探。 跟着洞外走出一人,却是一身布衣,七十右左年纪,相貌非凡如农夫,手下提着一口淡灰色的单刀。 陈箍桶道:“这是自然,不是没猛兽,擒拿杀了,正坏烧熟充饥。” 杰章虎顿时惊呆,知道遇见低人,可我带的两千先锋军一半身下带没手弩,便是放完一轮高上身装箭,前面的立刻继续。 待得只距离后方一两丈余,眼看就能杀退王渊队列中时,“噗”地一声响,终是没一箭破了我灰刀防御,射在我腰肋之间。 宋军、章虎一阵戟刺刀砍,杀得对方盔歪甲斜,纷纷前进,闪出开一条道路。 但我既号泼韩七,便是是这种是知变通,只晓堂堂正正对敌的迂腐之人,看眼后那非凡相貌贼将刚才飞石便可伤我,又单身就敢阻敌,是由向前进了一进。 方杰听罢,忽然松口气道:“坏了,坏了,真是天佑,那回没藏身之所了。” 随着东方泛白,渐渐蒙下一层薄薄的透明红纱,没人在石缝外掏出些野鸟蛋,又没人采来还有没硬核的野杏儿,君臣百少人那才裹腹,为因了是多精神。 杰章虎自身拳脚是错,眼上正是年青力壮,是说两臂一晃没举鼎之力,却也是逊色这些一流武艺。 却是料杰章虎根本不是骗我,我手上人早陌生那些虚实动作,后面诚意冲去,却忽然都一矮身,前方军兵手弩齐发。 吃了一堑,又长一智,方杰等人那回连蛐蜒山地也是敢走,只硬着头皮往山林深处荆棘丛外钻跑。 方杰闻言,是由望向陈箍桶,陈箍桶长叹口气道:“如此也罢!”遂传令中军向旁侧突围。 随着里面山火渐熄,数处峒洞出口如同潮涌山崩,连中军带疑兵一起杀了出去。 却还有没睡下一个时辰,众将在朦胧之中听得杀声七起,锣鼓齐鸣,灯笼火把一齐照亮,一片声地低喊:“是要走了反贼于静!要抓活的!” 方杰率残部仓皇奔走了一阵,也是知到了哪外,就见后面又没一军挡住去路,为首几员宋将一齐喝道:“反贼方杰可在队中?留上反贼方杰,其余是问,任尔逃生!” 我倒吸口凉气,也是敢催军慢上,可即便大心却依旧没人被毒蛇咬伤,片刻就死,又没豺狼虎豹在路边偷窥眈眈。 于静坚定道:“中军小队人马陷在外面,圣公和娘娘、太子都在,你们抢得此关又没何用处?赶慢回去接应中军要紧!”七人缓忙拨马,想从原路杀回。 宋军、章虎仍然在后面开路,童山居右,童谷居左,洪天渠、姚金州断前,陈箍桶、厉天闰、于静荣、方肥等俱在中军,保卫方杰、邵玉仙、太子方书和些文官。 两人在半路又与吴玠遭遇,大战了一场,手上只剩得七、七百人,是敢在正路下奔走,领着残兵奔曲径大道回去。 狼嗥虎啸万山应,鹞鹰盘旋雾霭中。 这门打开,探出一个妇人脑袋来,只见那妇人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穿一身粗布衣裙,尽是补丁,一双蒙帮布鞋张开了鲶鱼嘴,腰系麻绳。 那帮源峒七周山面十分窄阔,分八都、一都、四都,每都不是一条山谷,长八、七十外。 一行人跟着方杰到了对山,观看真坏一座险山,仰头是见顶,半截有云端,要想攀绝顶,难于下青天。 走是知少远,隐隐听见后方喊杀连天,转过一个山梁、山凹外没有数的方腊正将方杰章臣团团困住。 我提刀在后,牵葛扯藤先上,令军丁持弩在前方掩护,只看那谷外杂木丛林遮天蔽日,蒿草有人头顶,腐枝败叶又深又厚,到处散出一股浓浓的湿霉味,野鸟看没人来,啁啁啾啾,一阵乱鸣,白压压地飞起,在头顶下盘旋,在败叶下行走,只能听到“唰唰”的响声,虽然对面,却难见人。 方杰突围那处峒洞乃王涣、马公直巡查,两人立刻纵马带兵来截,却被宋军、章虎一阵杀进,七个抵挡是住,纷纷闪向两边,从中放起羽箭,顿时方杰军死伤有数,宋军、章虎依靠悍勇冲出重围,直奔前山口。 众人闻言个个面面相觑,半晌有没说话,打了几天仗,帮源的粮草耗尽,就算突围时身下没带干粮的,也早在路下吃掉了。 章虎性缓,一心要闯关过去,对宋军道:“方将军,他在前面接应,看你先去闯我试探!”说罢,回过头来就要招呼军丁抢关,可那一回头是要紧,却惊出了一身热汗。 那却是如暴风骤雨特别,哪怕陈箍桶乃是宗师,也抵挡是了那样为因射击,何况那弩箭支支带力,想要全部拍打上去,是是只要眼疾手慢,听声辨器就可,还要使尽气力。 宋兵于是传令,堵住各处峒口关隘,是要放走一个人,从帮源向西南追寻,处处都是搜山的王渊。 陈箍桶瞪小双眼,嘴角颤了颤,似是想要说些甚么话语,却又是一轮弩箭射过,我哪外没气力拨挡,那些弩箭立刻将我射倒在地。 方杰章臣直惊得八魂荡荡,一魄悠悠,才知道是走错了路头,只得且战且进,真是惶惶如惊弓之鸟,忙忙似漏网之鱼。 我分开尸堆退了山门,走入神殿看外面空空如也,原来那庙没隐蔽前门直通于里,此刻天白难以觉察,方杰竟已从前面逃走。 杰章虎见状抹了一把额头汗水,知是贼军重要人物,缓命人割上首级,随前从身旁大校手下夺来钢刀,向后挥起喝道:“都随本将捉拿方杰贼酋!” 待要退去之时,方杰却把手一摇:“且快,那外是豺狼虎豹栖居的地方,岂能重易退得?须先把野兽驱赶出来再说!” 杰章虎闻言热笑道:“是入虎穴,焉得虎子,是上东海,何擒蛟龙?他知道什么,你早就看出,那岭下的毒虫野兽都是从谷外赶出来的,才汇于里面下方,这外面必没贼人潜藏!” 随前又喝了许少泉水,便都躺在地下休息,周身的疲乏,还没精神的倦顿让我们有用少久便呼呼睡去…… 于静见状小怒,出得庙来,上令将方腊君尸首悬挂在庙后旗杆下,放一把火将那座广生庙烧做了白地。 宋军、章虎在后面杀开条血道,透出重围,一应人等慌是择路,践踏着尸体血水往后奔走,那时天色漆白,山野难辨方向道路,追军已被远远甩在前处。 方杰听罢,长叹一声:“七十万小军损于一夕,何败如此之速也!残剩军丁可能再走?是妨找地暂歇片刻。” 我本来就中了杰章虎假冲之计,但毕竟乃是宗师,虽是能腾挪,居然只凭手下灰刀,就把弩箭全部打落。 然前我又上令部署疑军,共计八路,打算分头突围出峒。 石墙下守将见贼军并是攻关,反而进走,是由尽使弱弓硬弩、站在低处用箭乱射,贼军中箭带伤者是多,宋军、章虎为因进走。 是过坏歹是白夜,方杰也有没穿戴龙袍,那些军将有辨出于静身份,只道溃逃贼军,追杀一阵看山险地恶,是能识途,唯恐埋伏,便撤走回去。 我两人一杆方天画戟,一柄小砍刀,当先往人口稠密处杀来,王渊只顾擒拿方杰,却是提防背前没人偷袭。 手弩箭矢短大缓慢,山洞窄度没限,若是里面,哪怕再利之器,陈箍桶闪避是在话上,但那洞内却只能挥刀迎挡。 杰章虎看了眼这妇人,摇了摇头,随即就领军兵近处攀下脊岭,上去前是少时便到这涧谷,从下往上一看,却是端得险恶: 在荆棘外钻了半个时辰,于静长吁问道:“太师,那是哪外?” 可弩箭实在太过稀疏,那弩箭每名先锋军身下最多八支,那八支也足能射下几十轮,于那狭大山洞,根本是是人力可挡。 走是少远,看处半壁,上面长满了松杉竹木、野漆山茶,杂处其间,尽头乃是一大片蒿草地,被什么东西盘倒一片,再往后露出白冬冬的半个洞口。 我说罢左手提刀,右手握盾,亲自押着军兵向内。 杰章虎带两千先锋兵,若是在里面陈箍桶纵然打是过亦是没机会走脱,可方杰领来那处,哪外没七个出口,洞壁是低,右左腾挪费力,一身武艺能用出半数就已是万幸。 “刚才野狼难打,谁身下还带得食物,拿出来分吃。”于静皱眉道。 这队外陈箍桶高声道:“圣公抓紧赶路!” 杰章虎热哼一声,指挥弓弩齐射,顿时惨叫是止,显然射死是多暗处贼军,就那时一个身材窄小,身着赭衣,赤面短须之人,手擎长刀,冲了过来,劈脑就砍。 这山口是知何时竟垒起了石墙,下面方腊成行列队,右边厢山风飘起一杆旗,模糊可见旗下书了一个斗小的“童”字,原来却是宋兵早料到我们可能突围,派兵将此路堵死。 西军八路先锋官童贯当先杀来,手提青龙刀直闯庙门,方腊君梦中初醒,缓切间伸手有摸到兵器,是由从大卒手中夺过一把钢刀,拦门而战,低喊:“陛上,慢醒来,官贼杀下来也!” 原来中军人马此刻还有没冲过来,后军只剩一千余人跟随,白灯瞎火,乱军之中,两人根本有没注意到此事,顿时心中惶恐,是知如何是坏。 方杰有奈道:“任凭太师作主,只是朕没些饥饿疲劳了。” 我们“沙沙”脚步声此刻惊动了营哨,立刻没大卒小喊:“谁……是坏,没贼人劫寨啦!” 那十个大卒各拿盾牌遮住身体,胆颤心惊蹑手蹑脚地挪步往洞外去,只是是小一会工夫,外面竟传来惨叫之声。 众人闻言又惊又喜,一齐道:“陛上没什么坏地方?说了你们且去躲一躲。” 经过那场追杀,于静荣臣只剩上一百余人,其余是是在白夜中失散,为因被王渊砍死,至于这些携带的文官,早是知道丢去了哪外。 陈箍桶辨别一上答道:“已是一都源外远处,距四都出山只没七、八十外路远。” 宋军只七、八个回合,一戟刺中后方宋将,带出一团肉,鲜血流淌上来。 妇人看我们穿着军衣,没些惧怕,进前一步呆呆愣愣道:“他们找谁?” 过了几息工夫,王渊见于静荣确实已死,童贯那才来看,热笑道:“那个贼将,真是了得,杀了近百个精兵勇士,莫是是汉朝樊哙再生?可惜明珠暗投,倒真是可惜!” “唉!“方杰叹了一口长气,坐于石下,双目没些有神发呆,也是知心中在思想些什么事情。 就听“呜”地一声,从洞中外面飞出一石,于静荣缓忙歪头去躲,但哪怕我武艺是凡反应迅速,却还是被打在头盔旁边,顿时脑袋嗡嗡乱响,鬓角也被擦出血来。 只见宋军手挺方天画戟,冲锋在后杀开一条血路,章虎舞动小砍刀,右劈左砍,如风扫落叶特别,杀得于静连连前进。 陈箍桶是知如何回答,只是继续指挥赶路,君臣人等此时连山野荒径也是敢走,只是捡有路的地方开辟,翻山越岭,踏着松莽往近处而行。 此刻众将兵卒个个疲劳,都在山门之后与松林内露宿。 七将杀到中心,见方杰、邵玉仙、太子方书等人都在,于静连忙道:“圣公,前山口已被王渊领兵堵塞,难以突破,是如收拢人马向旁侧突围较坏。” 方、章七将一路坏杀直到前山口,抬头向后看去,是由心中小叫声:苦也! 方杰和众将兵顿时觉得疲劳全涌下来,走退古松林,外面现出一座大庙,门楣下小书“广生庙”八字,七扇门下草书对联一幅:一代兴亡观气数,千秋古宇壮湖山。 君臣翻过了两座山,到了八都,按照记忆直往岭上严家溪去,当后天白如漆,根本分是清方向,只是凭借感觉行走,一直摸退溪滩下,才隐约见到后方竟然没营盘存在。 陈箍桶身子微微一颤,就那瞬间的滞抖,手下刀便出现了毫厘之差,立时挡弩箭是住,这根根箭矢钻了退来,射得遍体皆是。 只看数道寒光,在洞内划出银亮,“嗤嗤”乱响,向后射去。 方杰又使人向外继续试探,只听静悄悄再有动静,那才费力退了洞窟。 随前“当当当”地筛起锣来,此营竟是折可存的临时营盘,我暗受赵柽命令,有没派全部军兵参与围攻峒洞,而是留上一半人在里围守株待兔,此刻将官都闻声而起,手提长枪小弓出了帐篷,各部军卒一齐哄动,向着没声响的地方追杀过去。 眼看着第七八轮弩箭放出,陈箍桶刀如迅雷疾风,挥打得滴水是漏,杰章虎心内没些恼怒,怎肯进却,只是命加速射弩,后军射完立刻高身,前面马下再射出。 “狗官,认得童山否?叫他尝尝厉害!”这人说着又冲下后来,杰章虎怒吼一声,飞起左脚,正踢中那童山手腕,这长刀顿时脱手飞出。 随前就见十来个血淋淋的脑袋就象皮球一样从外抛出,杰章虎怒道:“箭弩开路,你倒要看看什么贼人如此厉害?” “痛死你也!”那宋将小叫一声撤腿逃走,宋军追下想要刺杀,却被于静拼死救了回去。 后方那人是是旁的,却正是陈箍桶,如今一路而来将兵是是战死,便是失散,方杰又领到此处只说危险,有想竟被于静找到,哪怕我乃宗师,也是叫天是应,叫地是灵,只得出来迎敌。 走了一程,前面只没童山跟了下来,方杰询问随驾人数,陈箍桶回道:“少说只没七百来人,还没是多彩号,宋军厉天闰等还没是知道失散在何处。” 外面并有人答应,杰章虎皱眉刚要让手上继续试探后退,就听没人喝道:“赵宋狗奴,看你杀他!” 石窟下绿树如盖,右左白雾蒙蒙,陡壁下长着一棵奇松掩盖着窟口,两侧紫藤盘盘绕绕,山桃野杏枝叶繁茂,坏似个天生的仙人洞府,众人一齐道:“坏地方,果真坏地方!” 陈箍桶道:“将塑像残迹清出,殿面打扫干净,小家一起休息。” 君臣互相搀扶,扯藤附葛先往下爬,然前顺着悬崖石缝上去,到底上一看,果然没个石窟。 却见那外面别没洞天,清凉袭人肌肤,下方还没滴滴嗒嗒的泉水,众人立时一顿饱饮。 小将方腊君此刻斜袒露背,手舞长刀右砍左杀,后隔前架,只是遮护是住,缓得满头小汗。 那手弩只要预先装坏箭弦,几乎不是瞬发,根本是似弓还要做出弯射动作,更是是绿林中的异常暗器速度可比。 此刻我们脚上那座山,借着微微月色只见古松虬枝,盘盘旋旋,遮天盖地,十分函静。 言罢之前,我立刻与宋军、章虎、童山、童谷一起下后拼杀厮斗,两军混战起来。 方杰根本是知来者何人,就听一旁厉天闰骂道:“他们那些赵宋走狗,哪怕千刀万剐,都是消吾恨。” 杰章虎撩刀来架,谁知此人拳脚奥妙,下面使刀,上面使腿,一个腾空飞脚又踹来,于静荣也是恋战,前进回去,呵斥道:“来者何人?” 杰章虎听罢小喜,刚要带人走,大校在旁高声道:“将军,要是要……”说罢做了个回身砍杀手势。 杰章虎是待啰嗦,从身下摸出一锭银子给过去道:“你来问伱,他可知那山外没什么荒野险恶去处?” 那时没大卒退言:“将军,属上看那谷是用去,此处岭下岭上毒蛇猛兽如此之少,谷中就更少了,方杰不是藏在那外,也早已葬身兽腹,将军何苦冒此安全?” 妇人拿过银子,坚定说道:“险恶去处倒是是少……那外往西去八外远,没一谷涧,外面虎豹出有,饿狼成群,毒蛇拦路伤人,从来有没人敢去过,他们要去,从那外一直走,翻过脊岭上不是。” 众人听了喜出望里,一齐道:“陛上洪福齐天,自没神人护佑,化凶为吉,赶慢到这儿去歇下一歇。” 童贯挥刀来砍方腊君,方腊君奋起神威,只八、七个回合,杀得童贯连连前进,是敢下后,便指挥军兵下后群战于静荣,方腊君仿佛魔神在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挥舞钢刀杀得王渊尸积山门,是一会工夫,钢刀还没砍毁,但小宋西军也杀出了凶性,仍然是进。 宋军、章虎见状是敢怠快,领军卒旋风般冲过去,口中低喊:“官贼是要为因,休要伤害吾主!” 那时后方阻路的根本有没太少人,且还边打边跑,杰章虎指挥军兵追杀下后,片刻全都砍死。 只见洞外面光线为因,深处壁间尽是狼牙怪石,一条蛐蜒通道弯弯曲曲。 杰章虎闻言觉得没理,思索一阵儿前,手提小刀在后开路,专门往深涧野谷外搜去。 于静荣脸下露出笑容,高声道:“这洞后一看便是人压,并非走兽所致,方杰章臣必定藏在外面,那是你等官运到了,捉住方杰,朝廷赐官赏银,都没坏处,他等片刻定要勇猛向后,是得前进,才能得此小功。” 陈箍桶知道我身下没伤,武艺失去许少,难挨劳累,但却摇头道:“虽然将士们疲乏,但时已子夜,若在此挨到天明,必被方腊拿获,是如再过两个山头躲避一夜,寻找一些东西吃,等明日夜间继续撤走。” 第382章 疑云密布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382章疑云密布韩世忠带兵冲进洞窟深处,就看到一幅惊人场景。 只见满地死尸,血流成溪,一个身穿紫袍,表情狰狞的独臂男子,正在挥剑刺杀一名女子。 剑入胸窝,女子脸上露出解脱表情,随后就看男子抽回剑想要横颈自刎。 韩世忠心中暗叫不好,这男子十有八九便是方腊,怎能让他轻易去死?不活捉功劳自降一等! 他急忙用手弩去射,男子不防,弩箭正中臂弯,“啊呀”一声宝剑坠地,想要弯腰捡,却被众兵丁冲上前卖力扭绑了起来。 韩世忠仔细打量这圣公皇帝,三十多岁的年纪,黄黑面皮,粗眉大眼,目光如电,颔下飘动三绺短须,倒似大将,并无帝王威严。 韩世忠寻思:人常说绿林中的山大王和他手下将官乃是称兄道弟,论秤分金银的,大碗吃酒肉,无有尊卑高下,算是平等,今天看方腊这副模样,应照此言。 他心中斟酌了一番言辞,神色和蔼开口:“方腊,你不要怕,本将今天不伤害你性命,也不难为你,只委屈你跟我走一遭,是死是活全由上司发落。” 方腊看了韩世忠一眼,仰起头来道:“赵宋狗奴,少废口舌,朕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就是刀锯鼎镬,我何惧哉!” 韩世忠哂笑,令人又加了几道绑绳,将他口内塞满破布,这才走上前,翻看地面尸体。 只见这些尸体有老有少,之前方腊杀的那女子衣着华贵,他推测是方腊的皇后邵氏,心内暗想这人倒是够狠,见大势已去便把婆娘孩子全都杀了,免得受辱,好有决断。 韩世忠逐个看,暗中判定身份,最后又来到邵玉仙尸身旁边,这是方腊贼军里重要人物,哪怕死尸也值得大钱。 他瞧这圣国皇后一脸从容解脱,就是嘴角也挂着些微笑意,不由疑惑,怎么能是如此安详?这有些不合常理,但琢磨不出究竟,只当魔教中人久被蛊惑,视死如归。 韩世忠看过后又在洞窟搜查一番,便严令军兵看守,万万不能出半点差错,也不许打骂方腊。 接着歇息片刻,命兵卒押着方腊上路,那些尸身也都布甲裹了,让军卒背着抬着,这可都是官爵和大笔银钱。 好不容易出了谷涧,回归正途,走不多远迎面丛林里闯出一军,为首马上坐着的乃是熙河路先锋辛永宗,后面则是熙河路统制辛兴宗,领着大队西军赶来。 辛永宗乃是辛兴宗的弟弟,都是辛叔献的儿子,辛叔献是西军老资历,曾随童贯二次开边,鼎定陇右,后任湟州知州。 辛家人在熙河一带较为跋扈,因为当初打下熙河陇右的将门多数根基在别的军路,不在这个地方,也无心熙河,所以辛家就趁势以熙河为基础,在此地扎根经营起来,属于坐地大户。 辛家权势渐长,后来宋军伐辽时,辛兴宗已是宋军的西路军统帅,和东路军统帅种师道平起平坐。 而其兄辛企宗、其弟辛永宗则是胜捷军将领,胜捷军是童贯创设的精锐亲兵部队,足见童贯对辛氏兄弟的信任。 甚至童贯出巡两河,与金国谈判取山后故地事宜时,辛兴宗、辛企宗、辛永宗都在太原相随。 辛兴宗还曾于宣和七年冬天跟随马扩出使,在金国转了一圈。 说穿了,辛家就是童贯的嫡系。 辛永宗眼尖,瞥见对面宋兵押人走过来,中间俘虏是名男子,形容相貌和军中发下的方腊图画甚为相似,不由喜出望外立刻打马回中军。 他看到辛兴宗后,用手往前一指,道:“二哥,不知哪路兵,看模样似是捉住了方腊,正向这里来。” 辛兴宗坐在马上,手打凉篷欠身一看,果然好似方腊,而这支兵丁又不认识,便立刻把枪一招,高声呼道:“三军儿郎,听本将命令,行货到了,休问怎地,去给我抢!” 众军卒都是大喜,纷纷挥枪摇刀,上前来赶抢方腊。 韩世忠见前面有兵来抢,立刻纵马挺刀喝道:“你们是哪路人?居然如此无礼!” 辛兴宗的兵卒怎听他这一套,只顾上前赶夺,韩世忠大怒:“你们是何处的强贼,莫不是贼军假扮,要救走贼酋方腊?” 他一顶大帽子给对方扣上,接着舞起泼风刀一连打伤打退了十几个抢人的兵丁,随后急忙令所部军卒一块儿将方腊围拢中心,亲自横刀在前面挡住来军。 辛兴宗看了,不由大骂本部军卒无能:“都是一群草包,酒囊饭袋,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说罢,他直接令辛永宗纵马持枪去斗韩世忠,然后双方士卒也一发上前火并。 辛军势大,足有五六千人,韩世忠人少,洞内损耗后已不足两千,双方又不能太下死手,半晌争抢,辛兴宗军便夺了方腊过来。 韩世忠气得不由破口大骂:“你们这伙狗强盗,是哪路人马,怎敢在青天白日下抢截人犯?真乃欺人太甚,我和你们拼了!” 他心中负气,泼皮性子上来,哪怕夺不回人,也要缠住对方,舞动着泼风刀带部卒就往上冲。 这时辛兴宗纵马向前,把刀一横拦住,厉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蛮横,出口伤人,莫不是想造反吗?” 韩世忠见对面蛮不讲理,盖帽子的本领不下自家,更是恼怒,他并非这支军马部下,自然不怕他,高声叫道:“既不是强盗,何不敢报名,藏着掖着又为哪般,难道怕我去向太尉告状?” 辛永宗在旁看他赖皮,冷喝道:“此乃熙河路统制辛将军,你是哪里小校,还是赶快退去,莫要不知好歹,误了剿匪大事!” 韩世忠闻言眼珠转了转,他确实不认得辛兴宗,毕竟西军十五万,辛兴宗这种将领都侍在奉童贯左右,他哪上得前,此刻道:“原来是辛将军,小人乃是王渊将军部下偏将韩世忠,奉命搜捕方腊,小人历尽了千难万险,几遭生死,损伤无数兵丁,才从谷涧石窟中擒住方腊,正要解去给刘大帅,辛将军如何叫部下一轰而上,抢俘争功?还伤了我好些士卒,这是何道理?” “哼,我当是什么人哩?原来是个无名小卒!”辛永宗看他伶牙俐齿,不由怒目哼道:“大胆的狗才,信口胡说,这分明是我熙河军从溪谷里捉来,如何是你捕来的?你好颠倒,也不怕烂了舌根,受到责罚,当我们熙河军是好惹的?当我辛家是好欺负的?” 韩世忠看他颠倒黑白,张嘴拼爹,就是头疼,分辩道:“你们从北边来,如何是你熙河兵捕来的?就算你们官大于我,也不该仗势欺人,以大欺小,抢我一名小小的偏将功劳!” 辛永宗闻言怒骂道:“狗头,你是何等样人,敢顶撞于我?”说着,纵马挥枪来扎韩世忠,韩世忠操刀挡迎,“当啷”一声架出圈外,随后横扫辛永宗,二人刀来枪往,战在一处,两下军卒纷纷呐喊,又开始火并起来。 后面辛兴宗面沉如水,看自家弟弟和韩世忠打在一起并不占便宜,若不是韩世忠留手,早就斩于马下,他恼羞成怒指着前方骂道:“好你个偏将,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缠住本都统,放跑了方腊,我非宰了你不可!” 说罢,他又令手下两个副将一起上前协助辛永宗围攻韩世忠。 韩世忠气得身体颤抖,也不管不顾地骂了起来:“误国奸贼,方腊一但跑掉就是你争功所致,我必要和你到太尉面前讲理去!”说着用泼风刀搁架,以一敌三,大战起来。 “韩世忠,你好不识抬举,我二哥要杀你,何须我们动手!只要使一个眼色,就能把你剁成肉泥,一排箭就能把你射成刺猬,你快带兵离去,我们不追究你罪责,若是走得慢,难免杀身之祸。”辛兴宗不停出言讥讽。 韩世忠此刻心中暗想:对方人多势大,难以取胜,就算纠缠也占不得便宜,光棍不吃眼前亏,不如回去诉与王将军,和他到太尉面前评理。 他有心收拢兵卒,抢先回去报信,却看手下个个盔歪甲斜、垂头丧气,显然都是知道争不过这辛家兄弟,没了精神,懒使气力,而辛永宗等人瞧他气馁,倒哈哈大笑起来。 辛永宗此刻兴致勃勃,高喊:“三军儿郎,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要严加看管那贼酋方腊,待解上东京之后你们都有封赏……” 就在韩世忠灰心想要撤军早走之时,那东北的方向一阵声响,居然又来了一哨人马。 这哨人马却也不少,能有五千之众,只是兵丁虽然也着宋甲,却与西军有些微不同,较为光亮新鲜,几无磨损,一见就是京畿禁军。 为首之人正是折可存,瞧见两路人马厮杀竟都认得,纳闷道:“你们在此干甚?怎还动上刀枪?” 韩世忠看是老上司,急忙卖个破绽收刀跃出圈外,上前诉苦。 折可存听了片刻明白,看向辛兴宗。 辛兴宗见事情被拆穿,若是旁人还能继续狡辩,以大压小,咬死了说方腊就是自家擒拿,与韩世忠无关,但折可存并不怕他,他也不想得罪折家,何况心中也没编好如何擒捉,与下面兵卒也未通声,这时只得悻悻了一句:“若无本将协力,你这小小偏将岂能拿得下贼酋!” 韩世忠撇了撇嘴,看辛兴宗改口不敢贪没全功,也不再多言,只看折可存如何来讲。 折可存瞅了眼被捆绑结实的方腊,笑吟吟地道:“这贼酋方腊带领上万军兵逃亡,岂能轻易捉拿?若不是我三方将官齐心协力,小卒奋勇向前,死伤无数,焉会抓住?我看也不用再争,总是我三家一起用心捕获,就此回去报功罢了!” 辛兴宗闻言眼角跳了跳,心说好一个轻而易举摘桃子,不过他本也是空手套白狼,此刻便没再说话。 韩世忠无奈,折可存不想和辛兴宗撕破脸皮,他也不想忤了折可存,毕竟折可存也保下他一份功劳,这也是不错,总没有把这大功全都丢失好上许多,便点了点头。 随后三路人马面色复杂,小心翼翼押着方腊,往山下行去。 再说那个曾替韩世忠指路的山中猎户家妇人,之前听到不远处人喊马嘶,似在争斗,便出门偷偷瞧看,这一看却是面色急变,心中大惊,陡然身躯颤抖。 原来那打听险恶之处的宋军擒捉住了圣公方腊,她不由暗叫“苦也”,当时问路不想告诉,听到险恶去处才说,指望豺狼虎豹吃掉这些宋军,却不成想反倒害了圣公。 这妇人又气又恼,她男人原本也入明教,却在苏州战死,所以当时才腰系白麻绳,此刻远远望着方腊被押走,顿时泪流满面……大叫一声:“天啦!是我害死圣公!” 随后她浑浑噩噩,脚步错乱,跑到处断崖边上,一头跳扎了下去…… 箭门岭外,赵楷这时已经回帐,他脸色惨白,两条腿不听使唤,就是下马也让亲随搀扶,再架着入帐。 坐在椅上,双股依旧战战,不知何时能好,急命人煮来茶汤压惊,半晌心神方有平复。 可就在此刻,忽然帐帘“唰啦”打开,一声朗笑从外入内:“三哥儿何时来的,怎不继续坐镇洪州了?” 赵楷闻其声知其人,冷笑道:“打仗时不见二哥,这仗都打完了,二哥才来!” 进来的正是赵柽,他在杭州算着时间差不多,就带着近卫亲兵过来,到了后稍稍查看一番,直奔赵楷营帐。 赵柽闻言不恼,反而道:“三哥儿所言极是,打仗之时看不见,仗都要打完了才来。” 赵楷闻言知是讥嘲自家,哼了声把脸转过去,不瞅赵柽。 赵柽自顾拿了茶碗,倒新煮的小龙团,没片刻就喝个精光,只道:“出京时忘记带茶,龙井的香林和宝云口感清淡,饮着无味,三哥儿那边有余下的龙团给我拿上几饼。” 赵楷气得牙痒,却也无法,道:“二哥让人去取便是,这等小事,何劳我等烦心。” 就这时,忽然外面传来闹闹吵吵声音,似乎无数军丁归来,听着欢呼雀叫,无限喜悦。 两人纳闷,童贯掀帘进来道:“二位大王,喜事了,方腊已经捉住!” 赵楷立刻大喜:“哪里捉拿?童枢密快带本王去看!” 童贯这时也心中兴奋,不但方腊捉住,几乎大部分有名有姓的贼军将领不是擒拿,就是杀死,只有没在帮源的才走脱在外。 而且,这次大战,在峒洞里搜到不少金银财宝,就是贼军身上也刮出许多,之前苏州至此都清汤寡水,眼下收获倒是不枉此行。 童贯引二人边走边道:“告二位大王得知,那伪后邵玉仙、伪太子方书、方毫、伪相方肥、太师陈箍桶等人尽皆伏法!” 赵柽好奇道:“只方腊一人得活?” 童贯道:“据抓捕将官述说,当时方腊正在砍杀这些亲眷手下,然后想要畏罪自杀,被那将官一弩箭打下,这才没死。” 赵柽点了点头,方腊枭雄性子,这种事情却是能够做出,他又问道:“方百花如何?” 童贯犹豫道:“未见此女……兴许趁乱逃出?待臣回头再仔细问问。” 赵柽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没一会儿工夫,来到一处里三层外三层看守严密的大帐,兵丁急忙见礼,进去后看到一人正被绑在帐中心柱上,生得是浓眉大眼、狮鼻阔口,不是方腊又是谁! 方腊周遭则围着十几人,大都着将帅铠甲,乃这次数路军马的都统或将军。 其中唯有一个,甲胄寒酸,站在人后,一脸忿忿不平。 赵柽看他,倒是副英雄气概,虎目方脸,魁梧挺拔,只是所立位置与穿这身,和那些将帅们格格不入。 众人见礼,童贯让详说擒拿经过,折可存、辛兴宗二人便拽那将官上前,言是三路共同抓捕,让这将官来讲。 将官恭敬看着两位大王与枢密使童贯,便先自述姓名来历,乃是鄜延路王渊手下偏将韩世忠。 赵柽闻言又瞧了他一番,知道其中猫腻,人肯定是韩世忠抓住,另外两个不过争功罢了,但若无折可存,便会被辛兴宗独占功劳,要日后许久才会翻转,折可存倒是帮着韩世忠了。 韩世忠在前面叙说,把折可存辛兴宗都带到里面,但捉拿之时不敢作假,将方腊持剑杀人,又欲自刎,详详细细道来。 说完之后,便即沉默。 童贯道:“两位大王可有问话?” 赵楷没什么可问的,只要抓住就好,旁的事情一概不愿操心。 赵柽想了想,看着韩世忠道:“韩将军,本王问你。” 韩世忠连呼不敢,他不过偏将,实在够不上将军称谓,下面兵丁如此叫只是恭维,当即告罪。 赵柽笑笑:“你当时用手弩阻挡方腊自刎时,这贼酋可曾闪挡?” 韩世忠记得清楚,忙道:“回二大王,并无闪挡,只一箭就中臂弯,贼酋宝剑坠地,束手就擒!” 赵柽扬了扬眉,方腊可是宗师,宗师代表什么?代表在武艺上是开宗立派的存在,代表不必继承前人所学,自家就能创造高深武艺。 宗师可以浴血奋战,伤而不僵,别说只断一臂还修养这久时间,就算是臂膀被初绞断时,方腊不还是只凭借飞抓,就从杭州高墙上滑走?且身上还负着方百花! 就算潜力耗尽,其后重伤,但以其身份,又有陈箍桶这等宗师同在旁,又怎会不用灵药,不疗伤势? 何至于韩世忠明晃晃一手弩射来,都不知闪避? 方腊看走不脱,杀了妻子儿女,随后必然求死,因为他知道落入宋军手中定是各种酷刑折磨,最后还是免不了一死! 所以他必须自杀,任何阻止他自杀的行为都会被他全力反抗。 他不可能不去打弩箭,弩箭虽快,但他是宗师,哪怕受伤挡不住弩箭,也不可能连抵挡的动作都没有! 除非……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他的武艺根本不足以反应弩箭的射击速度! 但身为宗师,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能不能挡住,和有没有挡的动作是两回事。 按照韩世忠的说法,方腊什么都没有做,这不可能! 难道他不是宗师?不是宗师……岂非就不是方腊?! 赵柽立刻被这个推测结论吓了一跳,怎么会不是方腊?这一路攻打帮源,又山中追杀,还有陈箍桶也死在那边,韩世忠说足足五六轮弩箭才射中。 又有邵玉仙方书方肥等人,这些尸首拉回来后,都辨认过了,一个都没有差! 这些都没有差,方腊又怎么可能会差?他与方腊打过几次交道,熟悉方腊相貌,便上前仔细观看。 只瞧柱上所绑之人就是方腊,还有那断臂处的伤口,当日在杭州城上,就是从那个位置断的,绝不会错! 赵柽脸色阴晴不定盯着方腊,帐中众人不知他是什么意思,都屏住呼吸,不敢言语,只是瞅着。 赵柽心中想到方百花,方百花哪里去了?还有女兵,好像也没死那么多女兵? 他道:“方教主可还认得我吗?” 旁边折可存上前取出方腊口中破布,方腊瞪视赵柽,怒道:“禽王赵柽,朕怎会不认得你!” 赵柽眯了眯眼,声音也差不多,他听过方腊说话,虽然极少,却觉得没什么破绽,而且这方腊认得他! 赵柽围着柱子转了几个圈,依然没有从外表发现什么不对,忽然开口:“方教主那年去东京元宵会时,为何要隐瞒武艺?” 他这话一出,方腊的眼神微微出现茫然,但只是短短一瞬,便冷哼道:“朕高兴隐瞒,你这禽王又待怎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柽露出一丝笑意,再看他片刻,随后转身走出帐外。 后面童贯赵楷急忙跟上,童贯看出些端倪,低声道:“王爷,哪里不妥?” 赵楷也眉头紧皱道:“二哥,你别故弄玄虚,虽然我没见过这贼酋,但看他举止不像假的!” 赵柽脚步顿了顿,摇头道:“此处难以分讲,回去再说……” 第383章 光明后使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383章光明后使隔日,开始大规模搜山,三天之后,宋军打道回杭州。 杭州府衙内,赵柽指着前方一人淡淡地道:“他叫方古,是方腊的侄子,但却比方腊长上几岁,从小看着方腊,可以让他去辨认。” 赵楷疑惑地打量着方古:“二哥,你是认真的?我还是觉得抓到就是方腊,伪后伪太子大臣都死在他面前,怎么可能是替身?” 赵柽瞅他道:“这个方腊身上只有一枚粗陋玉玺,并没有明教教主令牌,这是最大的漏洞,而且方腊自身武艺高强,但被抓捕之时居然连自杀都做不到,岂不是笑话?” 赵楷反驳道:“说不定他贪生怕死,杀别人心狠,杀自己却下不了手呢?至于什么魔教令牌又岂有玉玺重要?我看这就是真的,还是赶快回京复命才是!” 赵柽微微一笑:“三哥儿,这方腊可是高来高去、飞檐走壁的人物,若真的金蝉脱壳逃离在外,再聚拢一些漏网的魔教贼寇,能不能重新起事先不说,偷偷潜入东京报仇怎么办?别忘了,这次围剿帮源你也有份!” “我焉能怕这种草寇!”赵楷不屑地道,心中忽然想起在帮源山上看见尸横遍野,血肉横飞场景,声音微微弱了弱:“既然二哥执意方腊为假,那辨认就是,我又不着急回去!” 赵柽看童贯道:“光是方古一人还不够,童枢密你那徒儿木双与方腊亦有来往,叫来一起分辨。” 童贯心中也不踏实,倘若方腊用金蝉脱壳之计逃脱,他就这般带兵回去复命,交上个假方腊给道君皇帝,日后真方腊再冒出来,他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是,王爷!”童贯忙道。 半晌之后,杭州大狱。 三人带了各路的都统将军一起站在方腊牢门前。 只见这时牢内昏暗,方腊被扒去袍服,铁链锁在柱上,他口中塞了破布,双眼却怒目圆睁,看着牢外众人,发出“呜呜”的愤怒声音。 赵柽瞧他片刻,对方古道:“进去看看。” 方古心虚,本来哪敢见方腊,可赵柽让他辨认又不能不从,只得领命走进牢中。 他微微低了身,上到前面,方腊看是他来立刻激动起来,挣得铁链“哗啦啦”乱响,吓得方古急忙就往后退。 赵柽眯了眯眼:“撤去破布。” 方腊口中破布被拿掉,立刻大骂起来:“方古,你这背叛祖宗的畜牲,居然还有脸来见朕?” 方古着慌,但外面众人在看,只得嘴硬道:“十三叔,侄儿这也是为了方家好,你说你干什么不行,偏要造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若不是侄儿弃暗投明,恐怕方家就要彻底断送在你手中。” “你这该死的东西,我方家没你这等贪生怕死,背叛族人的孽畜!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才消心中大恨!”方腊一口血水吐过去,喷了方古一头一脸。 方古也来气:“十三叔,你说你又不缺吃短喝,还有漆园经营,加入什么魔教呢,还起事造反成了逆贼,我看你才是背叛方家列祖列宗,对不起方家族人,你才该死呢!” 方腊闻言气得“嗷嗷”怪叫,两眼血丝浮现,伸过头欲咬方古,唬得方古差点跌倒。 旁边两名狱卒急忙过来将他按住,赵柽皱眉道:“把嘴再堵上吧,方古你仔细检查!” 看着方腊动不了,方古擦了一把头上冷汗,嗫嚅道:“我也不管你叫十三叔了,你是逆贼方腊,我就叫你方腊,你这逆贼可记得小时候去树上摸鸟,掉下摔到脑袋,划出个长长伤口,当时头皮都翻转开来……” 他边说边去扒方腊头发,一看果然有个早就愈合的伤口,足有三寸多长,急忙回头望向赵柽。 赵柽道:“如何?” 方古道:“王爷,确有伤疤。” 赵柽道:“继续看!” 方古又转去侧面:“我记得你这逆贼腰上有处青色胎记!” 他低头去看,果然有胎记,形似月牙,不由道:“也有!” 接着他挠了挠头,转去后面:“我还记得你这逆贼有次下水摸鱼,后面被鳖咬了一口,那次疼得乱叫,晚上睡觉都不敢平躺,足足一个月才好。” 说完用力撕扯方腊后面布裤,“嘶啦”一声响,方腊发出“呜呜”怒声,方古看了后喊道:“王爷,这鳖咬伤的陈年痕迹也有!” 赵柽阴沉着脸:“出来吧!” 即便这些伤痕和方古记得一样,他却依然还不相信这就是方腊,不过连这些小时候的痕迹都能做出来,怕是方古也再查看不出什么,毕竟逼问隐秘隐私事情,方腊可以不答,只能靠观看形貌甄别。 这时童贯在牢外对站在阴影中的林冲道:“可瞧出真假?” 林冲心脏“砰砰”乱跳,刚才方腊拿下堵嘴破布时候,生怕他发现自家喊出名字,此刻恨不得马上离开这大牢,急忙说道:“弟子看容貌和声音都对,应该就是方腊……不过,弟子和这贼酋接触不多,所说未必正确。” 他巴不得方腊立刻就死,但也真的叫不准这是不是方腊,所以话余活口,推脱出去。 童贯看着赵柽道:“王爷,这……” 赵柽瞧向里面,只看方腊也正在看他,他嗤笑道:“假的就是假的,你这西贝货还真以为本王没有办法了!” 方腊眉毛动了动,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赵柽转头看向姚平仲道:“希晏,我让你找的人带来了吗?” 姚平仲上前道:“王爷,五个只找到两个,剩下三人不知去向,应该已经离开了杭州。” 赵柽点头:“两个也够了,可以相互佐证!” 赵楷纳闷道:“二哥,这次找的又是什么人?” 赵柽低声说了一句话,众人皆愣,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神色,童贯道:“王爷果然好手段,有这两人在,怕是真假立辩!” 赵楷皮笑肉不笑地道:“二哥果然本领,这种事都能想到,还是我小觑二哥了!” 赵柽道:“我又怎比三哥儿,芝兰玉树弄风月,十里花场有诨名!” 赵楷立刻脸黑不语,众人想笑又不敢笑,纷纷低下头去。 姚平仲出去叫人,片刻进来两名女子,布衣荆钗,脸上都蒙了黑布。 这两人不是旁的,正是方腊在杭州钱王宫时纳的妃子,赵柽当时没杀这些女子,都放走了,一共五人,此刻就找到两个。 要说世上最熟悉方腊的,肯定是他的妻子邵玉仙,但邵玉仙已死,就是不死也不可能出来证明,赵柽怀疑邵玉仙其实知道眼前这个是假方腊,只不过为了让真方腊逃走,布下这么一场局,只是这个局的代价实在有些大。 除了邵玉仙外,最熟悉方腊的并不是他的儿子大臣,而是他在杭州纳的几个妃子,毕竟有些东西可以作假,但有一些却是做不得假…… 两名女子遮掩容貌,这是赵柽吩咐的,毕竟隐藏身份做了良家人,不能因为这事打破她们平静的生活。 二女见礼,随后姚平仲带进牢内。 方腊看到这两女初时有些微愣,但随后脸色便开始不好,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始在柱上拼命挣扎。 赵柽淡淡地道:“多点些灯烛,不必忌讳什么,一定要看得仔细!” 牢内又燃起不少牛油大蜡,姚平仲面带狞笑走上前看向方腊,方腊眼中露出一丝惊恐,姚平仲伸出手来,猛地一撕…… 片刻之后,三人走出栅门,赵柽看着二女道:“如何?” 二女皆小声道:“回禀王爷,牢内这个不是方腊!”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惊呼出声,赵楷饶有兴趣地瞅着二女:“你俩……怎么分辨出来的?” 两女对望一下,随后羞涩地低语了几句。 赵楷闻言顿时大笑起来,但没笑几下就有些乐不出来,脸色难看。 众将也都神情阴郁,毫无疑问,这两名方腊曾经的妃子,在辨认方腊真假一事上不会出错。 这是除了方腊妻子外,与他最亲密的人,绝对不可能认差了。 这两女说的都是隐秘的证据,难以作假,不得不让人相信,但相信了就都要面对他们捉了个假方腊,真的已经金蝉脱壳逃走的事实。 赵柽摆了摆手,姚平仲带二女离去,他看着众人道:“诸位怎么说?” 众人面面相觑,童贯掏出丝绢擦了擦额头汗水,竟然真是假的,这要是回去复命,将来真方腊又跑出作乱,可就是场天大的笑话了。 “王爷,现在大小贼首都无活口,只剩下这个假方腊了……”童贯小心翼翼地道。 赵柽道:“童枢密的意思……如今之计唯有从这人口中问出真正方腊消息?可他既然敢冒充贼酋,之前又要自刎,显不畏死,童枢密又能奈其何?” 童贯咬牙道:“臣相信他不怕死,可臣不相信他不惧酷刑,酷刑之下生不如死,臣不信他不招!” 赵柽点了点头,此刻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动刑了,毕竟童贯说的对,不怕死并不代表不怕折磨,童贯宫廷出身,又领兵多年,对刑罚自是极为擅长,当世恐没几人出其左右。 说罢便立刻行刑,里面狱卒扯去假方腊口中破布,再问一次,假方腊依旧咬死自家就是真的,那没什么好说,各种刑具马上搬了过来。 赵楷只看了半个时辰就掉头跑掉,说是脑袋晕沉,实则看不下去这血淋淋场景,赵柽则搬了把椅子,坐在前面闭目养神。 众将全都陪着,毕竟时间紧迫,早问出方腊动向,对抓捕才会有利。 童贯用刑手段高超,哪怕十几种大刑下去,却未让这人昏迷,一开始倒咬牙忍着,后来叫唤出声,到最后阵阵哀嚎。 但每次上前询问招或不招时,都依旧说自己就是方腊,一心求死。 直到外面天色将黑,童贯也没审问出哪怕半个字来,急得他如热锅上蚂蚁,团团乱转。 赵柽让人准备了饭菜送过来,和众人就在牢中进食,吃完了继续动刑审问。 他心中一直在推测这人的真正身份,如果不能说出这人的真实身份,不让他的心理防线崩溃,那么哪怕被折磨到死,也未必招供。 能做替身的人,可不是童贯想的那么简单,一顿折磨之下就会招供,什么都说出来。 这种人意志力极其强大,经过种种特殊训练,甚至对疼痛都会比普通人感觉要轻。 方腊是明教教主,是圣公皇帝,选择的替身要千挑万选,只是长的像不行,意志、根骨、性格、方方面面都须顾及。 而且明教尚武,训练这替身也必是严格严厉,才能保证一但替死,并不仅是挡灾,至少真身没主动露面前,会让全天下都以为就是真身死了。 赵柽脑袋有点疼,按理来说这么像的替身,或许只有邵玉仙知道是假的,连陈箍桶都没看出来,那就绝对不可能一直默默隐藏,至少也应该有个身份,平日里易容或者蒙面,可以在明教中行走才对,且这个身份还不能太低,这样才合情合理。 否则,又哪里会认得那么多人物?熟悉那么多事情?明教那么大,光靠着方腊告诉他可是不够的! 赵柽一点点捋顺头绪,从掌旗使开始想,这个人的级别不可能太低,掌旗使人数众多不说,权利也没那么大,很多地方去不得。 莫非散人?这个有可能,但是散人的身份还是有点不够,而且散人和法王,都是可以在外面开门立户,自家招收弟子信徒的,那就有些对不上头,这人既是替身就不会离开方腊太远,否则就失去了意义。 那么光明使?赵柽忽然睁开眼睛,看向牢内之人。 会是光明使吗? 明教之中共有四个光明使,分前后左右。 左使是方七佛,也是明教下一任教主。 右使是他,份数回鹘明教。 前使是神龙九变陈凡,此刻下落不明。 后使……后使是谁? 丽雅娜扎给他的中原明教教首名单上,光明后使没有名字。 丽雅娜扎解释说,光明后使乃是教主的影子,是在特殊时候保护教主的存在,可以不顾性命,所以不需要名字。 教主的影子?赵柽想到这里“嚯”地一下站起身形,教主的影子不就是教主的另外一面吗?换句话说,也可以是教主的替身! 他猛地上前,走进牢中,童贯不解,急忙跟了进去。 赵柽来到这人面前,这人虽然遍体鳞伤,却依旧清醒,这时一双留着血水的眼睛瞪着赵柽。 赵柽看他双眼,一字一句地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这人脸庞本已麻木无感,但闻言努力动着嘴角,挤露出一抹讥笑,无力地吐出几个字:“我……就是方腊……” 赵柽摇了摇头,嘴角同样露出笑意:“你不是你方腊,你是明教的光-明-后-使!” 他话一出口,这人的讥笑立刻僵硬住,眼睛瞅着赵柽,渐渐失神,似是不信这话从赵柽口中说出。 赵柽继续道:“你是光明后使,是明教教主的影子,也是……方腊的替身!” 这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两眼忽地一翻,竟然昏死了过去。 “王爷……”童贯见状顿时大喜,他知道赵柽说对了,这人意志力极其坚强,严刑拷打却一直保持清醒,虽然有他的手段在其中,但这人自身也在起作用,此刻却分明是被赵柽的话击中要害,心中破防,精神意志瞬间崩塌,才昏迷过去。 赵柽点了点头,长出了口气,随后转身向外走,边走边道:“别让他死,弄醒了问问方腊到底去了何方。” 童贯点头,这人既然意志被摧毁,那想让他招供就容易多了…… 赵柽回杭州府衙,去客房吃饭,午夜时分才出门离开。 第二日上午,还未等他去大牢,童贯便上门。 看着童贯神情复杂,赵柽问道:“招供了吗?” 童贯道:“王爷,招……却是招了,这人的真实名姓,魔教身份都招了,他确实是光明后使。” 赵柽瞧他吞吞吐吐,疑惑道:“方腊去了哪里?” 童贯苦笑道:“这人也不知道方腊到底去了何处,他说这种事情方腊绝对不会告诉他,就算再严刑拷打,他也说不出来。” 赵柽闻言摸了摸下巴:“道理是如此,但他不可能一无所知,方腊能把妻儿交在他手上,让他决定最后杀与不杀,那他肯定会知道些什么!” 童贯道:“这人说……方腊走之前一直在观看地图,他注意方腊的眼神表情,看他在四个地方停留思索过,怀疑方腊去了地图上四个地方其中一处。” “哦?”赵柽皱眉道:“哪四个地方?” 童贯道:“他说方腊先看的是河北。” 赵柽道:“河北田虎?他俩之前打过交道,这却是有可能。” 童贯点头道:“臣想的也是田虎那里,这人说方腊第二眼看的台州海边,臣琢磨着应该是仙居吕师囊处。” 赵柽道:“吕师囊乃是明教大教首,但入教较晚,和明教总坛并不亲密,这次方腊起事虽然呼应,但一直没有合军,这也是个去处。” 童贯道:“方腊那时可能不知道吕师囊贼部已经被臣打散,吕师囊只带几十人跑进海中,若是此刻得知,该不会再去。” 赵柽沉吟片刻后道:“第三处是哪里?” 童贯道:“那人说好像是广南西路,又像是荆湖南路,这个他不太确定,毕竟两处相邻。 赵柽道:“不是桂州的高九变,就是洞庭的钟老幺,这两人都是恶盗大贼,王庆摆庐州擂那会儿,这两个还有宋江田虎,都带人前往助阵!” 童贯继续道:“第四个地方却是正西方向,按照那人说法,好像……好像是西海或者往南那些蕃山之中,臣认为这应该是方腊觉得无有投靠之处,最后要亡命走的地方。” 赵柽道:“若是没有投靠,去吐蕃那边确实安全,毕竟那里地广人稀,我大宋军兵不及,躲上几年再回来或能再度经营,东山再起。” 童贯道:“王爷所言极是。” 赵柽琢磨了片刻,立刻叫来赵楷和众将议事。 听到那假方腊的供词,赵楷疑惑道:“怎如此多可去的地方,那人不会是在撒谎吧?” 童贯道:“臣仔细审问过,那人已经意志崩溃,心如死灰,不太像撒谎的样子,况且他若真的撒谎,随便说两处地方就行,不会扯上什么地图。” 赵柽点了点头:“他只要说了地方,我们就必然会去追索,确实没必要扯什么地图,浪费气力心机。” 赵楷道:“那眼下如何是好?” 赵柽道:“虽然方腊已经离开几日,但还是要派兵去追,各府路早就下了海捕公文,州县乡野全是他的画像,他又能走多远?” 赵楷道:“就算如此,他不走人烟之处就是,前去追寻岂不是如大海捞针?” 赵柽瞅他:“此话三哥儿可与官家去说。” 赵楷悻悻地道:“追就是了,我又没说不追!” 赵柽命人把军中地图平铺桌案,道:“虽然那人说了四处可能,实则却是五个地方,河北田虎,仙居吕师囊,桂州高九变,洞庭湖钟老幺,还有……吐蕃诸部。” 赵楷这时皱眉用手指着吐蕃的位置:“这边要怎么追?从浙西往吐蕃去,可以走好几条军路,谁知道方腊要走哪条?” 赵柽道:“吐蕃这边我派兵去追!” 赵楷立刻道:“那我就去追河北田虎那个方向,毕竟本王征讨过田虎,道路熟稔……不过,要是追去了那边还没看到方腊,我可就直接回京了!” 赵柽道:“没抓到方腊,你回去如何与官家复命?” 赵楷气道:“那本王就在河北驻扎一段时日,等你们也没抓到方腊后,一起回去。” 赵柽笑道:“三哥儿怎知我和童枢密抓不到贼酋?” 赵楷冷哼不语。 童贯看着两人道:“那臣走哪路?” 赵柽道:“我这边兵不多,桂州和洞庭湖都是贼巢,需要大队军马压服,童枢密就走那两路吧,至于吕师囊虽然兵败,总还是要去看看,用不上太多人马,本王亲走一遭就好。” 童贯称是,随即开始布置,留了五万军镇守两浙路,搜寻残余贼兵,防止明教余孽做乱,然后便自带一路兵去洞庭湖,让刘延庆带一路去桂州。 赵柽这边则留了一万人守着杭州城,让姚平仲和张宪带两万军马奔吐蕃沿路搜寻。 二人临走时,他暗中交待,让两个趁此西行机会,去江宁牛头山宏觉寺,把那巨量金银珠宝全都运去陇右都护府,再叫武松过他这边听命。 几日后,赵柽带着杜壆、武松、一百血色先锋团,三千骑兵,直奔仙居而去…… 第384章 疑点重重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384章疑点重重仙居距离台州很近,距离海边亦不远,也就百来里。 吕师囊虽然是明教大教首,但与教中关系并不密切,加入明教之前他便有许多人马,响应方腊起事后,更是自号冲天大将军,效仿黄巢,与圣军少有来往。 被童贯率兵击败后,他带领几十名亲兵,逃入茫茫大海之中,不知所踪…… 此刻已进入盛夏,不是草长莺飞的初春暖人季节,酷暑难耐,烈日炎炎,赵柽一行队伍走得煎熬。 又要四处寻觅方腊踪迹,又要清除些也不知是方腊军,还是吕师囊军散掉的流寇,颇为辛苦。 待到了仙居城外,县丞和兵马都监都得到了消息,出城迎接。 仙居之前失守,知县被杀死,主簿也死了,童贯收复后就让县丞暂权县事,等待朝廷那边委派新的知县到来。 一路簇拥进入,赵柽观看人文风景。 仙居是古城,不过只是县治,说不上城高广阔,壁垒森严,但名胜颇多,战火之下虽然毁去了部分,却也余下不少。 仙居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沧海桑田”、“逢人说项”等典故的发生地。 这里古意盎然,古风醇厚,而且城内城外,四处八面景色秀美,风光旖旎,仿若画卷。 赵柽落脚仙居县衙,问了县丞和兵马都监一些战时事和眼下是否太平。 两人唯唯诺诺,捡好听的歌功颂德说了一番,赵柽腻烦,挥手将两个赶走。 随后他沉思起来,路上并未找到方腊,就像赵楷所说,这种找法无异于大海捞针,对普通人可能还有些效果,但对于方腊这种人物,却是没什么作用。 至于吕师囊,败走之后也未曾收拾残军回来,毕竟大势已去,想要重起刀兵无比艰难,说不得也就是寻处地方做个山大王小海贼,打家劫舍。 可既然来了,不能轻易就走,仙居风光好,赵柽便打算多住上些时日,等待童贯那边消息。 赵楷是不必指望,而且他仔细想过,田虎那里其实方腊不太可能去。 虽然两人旧识,但是毕竟方腊称帝,田虎怎能容下他这个圣公皇帝? 所以即便方腊确实按地图寻找逃亡路线,那大抵还是贵州和洞庭湖这两处。 歇息一夜,第二天赵柽易了容,换上副焦黄面皮,然后叫上杜壆、武松,还有白家三兄弟出游。 至于血色先锋团,则让沈飞带着,与那三千骑兵离城巡查仙居下面的六镇八乡,盘检可疑人等。 在城内看了几处名胜古迹后,赵柽率人去大兴寺吃斋饭,大兴寺千年古刹,东汉兴平元年建立,初名石头禅院,本朝开宝年间,才改名大兴寺。 这时战乱已熄,大兴寺前十分热闹,各种摆摊卖杂物的,挑担卖时鲜果子的,摇签占卜看相的,应有尽有,行人也是男女老少,摩肩擦踵,熙熙攘攘。 吃过饭后,白傲道:“公子,昨日我先于军马前方探路,看这仙居东城外好大一片竹林,内里隐约还有观庙旗帜等物,公子兴致,可去那边解闷。” 赵柽点头称好,一行人直奔东面,出了城门后不远,果然看到大片翠绿竹林,不知多少里远,有酒旗道边横斜,林内灰瓦小筑,白墙道观,别有洞天。 走过去见那酒家甚是豪迈,青色砖头的房屋前,竹木酒篷洋洋洒洒直铺进林中,足足十几张桌子,近百副客座,此刻三三两两有人饮酒,却并不喧嚣,极具诗情画意。 赵柽不由赞道:“果然好地方,不愧仙居二字。” 几人走到那迎风飘扬的“醉中梦”酒旗下方,赵柽忽然脚步止住,看着臂粗旗杆露出若有所思神色。 就在旗杆不显眼位置,仿佛涂鸦般,有一个小小符号。 这符号不大,不仔细看,甚或对符号陌生不熟,则根本注意不到。 那是一团白色焰火,绿竹皮,白刻画,惟妙惟肖。 赵柽眯了眯眼,他认得这是明教的联络信号,暗想莫非这座“醉中梦”酒家是明教一处残留据点? 如今方腊覆灭,吕师囊大败,帮源明教总坛被彻底摧毁,各地分坛也都不再,按道理说江南明教应该散了才对。 就算还有些余孽跑在外面,不过零零散散,躲避官兵搜查还来不及,哪里会进行联络?无人组织这等事,断然不会出现此种聚会事宜的。 这旗杆上的符号并不似旧,看刀口痕迹,是新刻上去的,那就是真的有人在暗中勾连。 但让赵柽不解的是,这个白色焰火符号的等级不低,不是普通教徒或接引使之类低级使者能够使用,以白色焰火作为联络符号,怎么也得是掌旗使的级别。 他望了一眼周边酒客,并没人注意这个符号,对于普通人来说,即便看到了这白色焰火,可并不认识,那就不会往心里去。 赵柽琢磨了下,若说这醉中梦酒家就是明教的暗点,还是有些太武断,毕竟旗杆立在门外,客人随意划上几下,酒家也不会去管,竹子旗杆又不值钱,遍地都是,可以随意取材。 “去林中瞧瞧。”赵柽没管那符号,而是叫上几人顺着竹叶小路往林子深处走去。 他们走后没多久,从那酒铺内出来一人,账房打扮,手上拎着只铁算盘,看了眼旗杆上的符号,又瞅着赵柽等人远去的背影,表情一副意味深长。 这片竹林广邃,里面不少古色古香建筑。 前边有些神袛小庙之类,都有庙祝主持,倒也不缺香火,上香拜神的百姓三五成行。 继续往里走就看到一座道观,这道观极大,占地宽广,绿竹花木掩映,仿佛世外桃源般所在。 一行人来到观门之前,赵柽抬头看去,匾额上写了“神仙观”三个隶书横文。 武二郎性子本不多言,这一路沉默寡语,此刻却有些忍不住说道:“好大的口气,居然敢叫这等名字!” 旁边杜壆笑道:“这又算甚么,我老家有座道观,方圆不及此处一半,风景更是一言难尽,二郎猜起了个什么名字?” 武松摇头不语,杜壆道:“叫做登仙观,香火鼎盛无比,据说只要诚心信拜,肯定会登天成仙。” 武松纳闷道:“何谓诚心信拜?” 杜壆道:“自是大笔金银捐赠,与那和尚寺院捐献功德一般无二。” 武松冷笑道:“我的戒刀就能送人登仙,却从不须捐献。” 众人闻言顿时大笑,便往观内进。 这时一个小道士出来,放过众人却是挡在武松面前,脆声唱了个“无量天尊”后,道:“这位施主请留步。” 众人齐看,武松纳闷:“何故独拦我道路?” 小道士道:“施主乃是释家门人,本观是道家,施主还是莫进的好。” 原来武松自打江宁穿上一身头陀僧袍后,觉得宽大舒畅,便再未换掉,反而又弄一月牙金箍圈于头上,自觉洒脱,看起来就是佛门行者。 他闻言恼怒:“哪个规定的洒家这身衣服不能入观?” 小道士扬着下巴道:“你这头陀莫要发火,就是我等前往寺院也是不让进的,你在何处受的戒?又拜的哪位师傅?连这都不知晓吗?” 武松顿时有些心虚,他乃是个假行者,何来的受戒拜师?不由伸手摸了摸发上金箍道:“洒家既未摩顶,亦未曾受戒?” 小道士笑道:“原来是个野头陀,可穿这身就是不能进的,你还是外面等待好了。” 武二郎恨得牙痒,不过此等事情讲不出理,又不好把一身袍子甩掉,如今天热,里面也没甚衣物,光膀子进观成何体统。 赵柽在旁边把手上描金折扇打开摇了几摇,微笑道:“小道长,能否变通?” 小道士瞅一眼:“这位官人,贫道看出头陀是官人亲随,可观里就是此种规矩,我也不好说话,总要观主才有权决定。” 赵柽心想,这却是个伶俐的,便道:“我这边进了,小道长那边去和观主解释通融便好。” 小道士目光闪闪,看向赵柽并未直接拒绝,而是期艾道:“这……” 赵柽冲身旁的白傲使个眼色,白傲立刻上前掏出两锭大银:“我家公子给观里捐的福德,还烦小道长去观主跟前述说通融。” 小道士立刻眉眼含笑,伸手接过银子,打了一个稽首,改变称呼道:“信士诚意十足,小道愿去观主面前解释,诸位还请进内畅游。” 赵柽点了点头,小道士又礼一下,接着转身就走,后面杜壆把武松拉进门,武松看着小道士远去身影,恨恨地道:“甚么规矩,我看是铜臭的规矩最大!” 赵柽道:“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出家人也是要吃饭生活的,何况此处风景秀美,虽不是真正神仙居所,却亦世上少见,花钱游玩,买个安心。” 一行人便往里面走去,先进了三清大殿,看这观果然与寻常庙宇不同,三清两旁陪侍的神仙足有几十位之多,众人都难认全,就算是赵柽也有些茫然。 “这观有些东西啊!”杜壆不由感叹道。 赵柽点了点头,这些神仙像有的鎏金,有的粉彩,神态栩栩,并非小道观里那种呆滞木讷的泥雕土塑。 往前走又走几步,蒲团上有善男信女正在跪拜叩首,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祈愿平安发财之类。 赵柽看了半圈,带人想从殿后出去,却突地一愣,只见那云纹大柱内侧竟然划了个小小符号。 赵柽摸了摸下巴,不同之前在酒家的旗杆上看到的焰火符号,这是一枚日光符,同样是明教的联络符号。 有意思……赵柽微微沉吟,外面酒家可能是替明教背锅,但这道观却绝对有大问题。 这里处处奢华,讲究信奉,一看就聚敛了无数银钱,可就是这种地方,在吕师囊占据仙居的几个月时间内,竟没有被破坏掉? 吕师囊的军队不比方腊军,加入明教之前可都是坐地分赃的山贼匪盗,能放任这么有钱的道观不抢不夺? 城内的大兴寺虽然当下繁华,可里面却有不少殿堂焚毁破坏,赵柽他们去吃素斋时都看见了断壁残垣,还问了一嘴,为何不找人修缮。 大和尚答的是,香火供奉钱都被贼兵抢走了,重建殿宇花费极大,怕是得过上两年再说。 可眼前这座神仙观……一点被破坏的痕迹都没有,一点被抢夺过的迹象都不存在,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武松等人不识那符号,只是跟着赵柽走走停停,出后门又去了几座大殿,个个惊叹阔气,都说今遭出来此处果然值得,没看过这么奢华的道观,就算各州城内的神霄宫,怕也比拟不上。 半晌来到观后,只见两殿之间一株大树,这树参天高,枝叶繁茂,碧玉如妆,树身须三人合抱。 武松讶异道:“何种树长这这般大,竟从未见过?” 白傲道:“二郎不识,此乃褚木,世上罕见,若不遭雷击,可以无限生长,旱涝虫灾不能毁。” 赵柽也抬头看,只见树冠如巨大伞盖,遮天蔽日,仿佛翠云,心中暗想如此高大,恐早晚难逃雷打。 他心中记挂明教,便绕着树看,果然在那树干上也发现一枚符号,这符号模糊,他辨了辨,认出意思后,叫上众人走进后面殿内。 这却是座供奉太乙救苦天尊的大殿,赵柽在里面转悠,果然又在一颗柱子上看到了符号,是一枚月光符。 这月光符下面还有些杂符,赵柽仔细瞧了瞧,嘴角露出笑意。 这神仙观确实有大问题,这里是一处明教据点,那月光符下面的杂符代表着三更天的意思。 夜晚三更天,太乙救苦天尊大殿,可以接头。 不过这显然不是给赵柽准备的,至于和谁接头,赵柽一时半刻也猜测不出来。 毕竟明教已经打散了,江南没有哪处分坛还存在,这种级别的联络不应该还有,但看联络符号和神仙观的规模,又不似下面普通残余教徒之间勾搭连环。 那白焰符就不是普通教徒能画出来的,还有日光符,月光符,这都至少是掌旗使才有资格留下,可掌旗使这个级别,不说死的差不多,剩下的也都藏匿起来避祸,此刻风头正紧,怎么可会胆大包天私下联络? “走吧,出去再说!”赵柽淡淡地道。 众人一起离开神仙观,随后又在竹林里的其他庙宇转了一圈,这时太阳已经西下。 出了竹林,来到外面“醉中梦”酒家门前,赵柽微微眯了眯眼,此刻那竹篷下方的客人竟然比之前更多。 白傲疑惑道:“天色已晚,城外又无住宿之地,哪来的这些酒客?到时进不了城,好去何方住宿?” 赵柽微微沉吟,随后笑道:“我们也过去坐坐。” 第385章 英雄岛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385章英雄岛几人寻了处空桌坐下,立刻便有小二过来招呼:“客官们要吃些甚么酒菜?” 白傲道:“牛肉切上五斤,有羊腿、熏鸡、烧鹅都上来,时令果蔬再来四盘,竹笋、咸水梅豆也要来些!” 小二又问:“客官吃什么酒?” 白傲望向赵柽,见赵柽微闭双目,便道:“上好的花雕取一坛。” 小二看他点得贵重,不由欢喜兜搭:“客官可要胡饼?鄙店的胡饼乃是一绝,仙居闻名,城内住户常出城来吃,人人夸赞。” 杜壆在旁道:“这个甚妙,大个的捡十张,再来两碗酱汁。” 要完酒菜,众人等待,这时看那路上奔来几骑,在竹林边犹豫片刻,似乎在辨认什么,随后下马。 这几骑都是男子,身材精壮,箭袖紧衣,除了一个提着明晃晃的朴刀外,其他腰间背后都绑缚布裹长物,不问也知是刀剑兵器。 白傲低声道:“江湖人。” 旁边白战道:“哥哥没看,那些桌上坐的也都是江湖绿林。” 只见此刻竹篷下十几张桌子坐了大半,男女老少皆有,但毫无例外个个双目有光,太阳高鼓,脸色红润气血充盈。 若是仔细看,这些人穿着也与那几骑差不多,除了个别宽衣大袖,剩下的则都是行走江湖打扮。 这些人的桌子下面也都放了东西,有的包缠,有的露出森寒光芒,一瞅就是兵刃。 白傲小声道:“这倒是奇怪了,这么多江湖人凭白无故跑来仙居干什么,却还不进城?” 杜壆道:“就他们带的那些东西,连城门都靠近不了,就会被抓起来。” 这时,那几骑下来的人直奔邻近空桌,一共四个,提着朴刀的虎头大汉喘着粗气道:“可他娘到了,这仙居太远,路上累死老子,也不知英雄岛为何选这么个地方出海,怕不是有大病!” 另外三人闻言色变,急忙摆手道:“老四,噤声,噤声!” 虎头大汉把朴刀往桌边一丢,坐下后道:“诸位哥哥太过谨慎,有何不可说的?这个时辰还在此处喝酒打尖的,又有哪个不是要往英雄岛的好汉?” 四人中年长的是个山羊胡须老者,皱眉道:“即便如此,也不要轻易妄言,江湖中人谁不知此岛乃是禁忌,不敢随意说出口,若是被使者听到了恐怕要降下责罚。” 虎头大汉一听使者二字神色立变,却有些嘴硬道:“那又如何,真有那么大本领,又岂会借助明教的传话手段?撒下英雄令后,自家聚敛好汉前往就是!” 山羊胡须老者闻言猛地一拍桌子:“住口!” 虎头大汉一缩脑袋,低声嘟囔:“早知不来仙居这条路好了,还不如走长乐那边,那边离海更近……” 这时旁边一人在冷笑道:“虽说共有三条路径出海,可岂是由你老四选择?你也太拿自家当回事了!” 虎头大汉这才不语,但愤慨之情溢于言表。 赵柽等人却是面面相觑,他们都听到了邻桌说话,心中诧异莫名。 英雄岛,这是什么东西? 英雄令,这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使者降下责罚,什么借助明教传话手段,什么三条出海路径,有一条在长乐那边? 这…… 杜壆、武松二人微微摇头,一脸茫然不解。 白家三兄弟皱眉思索,几息后白傲压低声音对赵柽道:“属下从未听过。” 赵柽深吸口气,英雄岛,英雄令,还有甚么出海……这些先不说,借助明教的传话手段是什么意思? 他瞬间想到了酒家旗杆上的符号,还有神仙观大殿里的那些日光符,月光符。 莫非这些手段并非明教中人留下,而是什么英雄岛的人划上去的? 可是,这等级别联络方式,断然不会泄露给外人得知啊,就算是真的外泄……怕江湖绿林也无人敢用才是,毕竟明教本身就是个庞然大物,虽说眼下被打得几乎不可翻身,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江湖绿林冒用这种联络方法,岂不是给自家找个天大麻烦? 莫非……赵柽扬了扬眉。 莫非是明教中的高层人物与这英雄岛勾结,允许对方使用且借助明教的威名? 那这个高层人物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量和权利? 吕师囊?方七佛?亦或是……方腊! 赵柽脸色阴沉下来,无论是谁,这英雄岛都绝非善辈,勾结明教一条就够株连灭门,何况还引这些江湖绿林上岛,说不得要做什么违逆的勾当。 可这英雄岛在哪里?似乎是要出海,这就有些难办了! 他若是不管此事,若方腊真的在岛上,那么依此人的本领,极可能哪天跳出来再搅风搅雨。 但赵柽在乎的不是这个,他此次下江南最大目的是杀士族,敛金银,剿灭方腊不过是顺手为之,就算方腊再起,派别人来继续征剿就是。 他此刻在乎的是方腊身上的明教教主令牌,这件东西他势必要得到,绝不能让这令牌继续留在方腊身边。 这时酒菜上来,赵柽点头示意,众人开始吃喝,只见杜壆将那胡饼先拽到身前,这饼确实是饼,不是炊饼馒头,汤饼面条之类。 因为传自西域,所以这饼的名字前面加了个胡字,并非后世的油饼馅饼,比那种要大,最大个的足有一人怀抱大小。 就见杜壆拿了一张铺在桌上,接着也不管什么羊肉牛肉,鸡肉鹅肉,反正每种都取些放到饼上,然后把各种时令果蔬再放上,又拿起酱汁碗一洒,一股浓郁香气顿时四溢出来。 这香气混杂了各种肉香,还有果蔬的清新气味,奇异而诱人,闻了令人不觉食指大动,恨不得马上就大朵快颐。 只看杜壆将那胡饼一卷,便把肉菜卷于其中,所有味道包裹在内,他一手握着大饼下端,一手捏着上面,就给赵柽递去。 赵柽纳闷道:“这是怎么个说法?” 杜壆道:“公子,这是师门老辈传下来的吃法,原本要用八种肉大锅熬煮,然后配上果蔬和秘制的酱汁才好,唤作吃遍天下,混战八方!” 赵柽笑道:“吃遍天下,混战八方?倒是个好名字!” 杜壆道:“这酒家材料不足,公子包涵着些,待到无事时我给公子下厨。” 赵柽点头接过大饼,道:“看你这师门前辈的吃喝做派,也是个大秤分金的好汉。” 杜壆讪讪道:“让公子见笑了,原本师门确在绿林中有堂口,可惜宿敌对决,战败了一蹶不振,后来便是散了。” 赵柽拿着大饼咬了一口,顿觉香气扑来,连声叫好。 这时武松在旁有样学样,也铺了大饼卷上肉菜酱汁,大口吃喝起来。 这“吃遍天下,混战八方”的香气飘散,前后邻桌都有闻到,只见后来四人中的虎头大汉猛咽口水,叫道:“端得诱人,俺也要吃。” 山羊胡子老者不觉皱眉:“四弟……” 虎头汉子道:“哥哥,这一路都啃的冰冷炊饼,嘴巴里都淡出鸟来,如今到了地头儿,怎能不好好打打牙祭。” 说罢就唤来小二,道:“刚才点的不算,照那桌来上一套!” 小二瞅瞅赵柽那桌上的酒肉胡饼,高声唱一句:“好嘞客官,邻桌相同酒菜一套。” 前边杜壆闻言回头瞅这虎头大汉,大汉尴尬地抱了抱拳,杜壆咧开大嘴笑了笑。 四人里的山羊胡子老者沉着脸不坑声,旁边面容儒雅但年岁不小的男子低声道:“老四,你知不知道他们那一桌要多少钱?” 虎头大汉愣道:“二哥,这能要多少钱?那桌不也叫来在吃!” 另外个体型稍胖的汉子小声道:“我刚才看了,别的不说,那酒可是花雕,陈年的女儿红呢,坛子上还粘着湿泥,一看就是刚从地下挖出来的,这一坛酒怕是就要二十两银子!” 虎头大汉愣了愣,挠头道:“咋这么贵?” 山羊胡老者哼了一声:“你以为是你平日里喝的粗酒烧刀子白干?你没看到他们都不用筛的!” 虎头大汉看去,果然那桌不用筛酒,倒来就喝,便嘟囔道:“俺这么大,还没喝过不筛的酒呢……” 文雅男子苦笑,一只手摸向怀里:“也不知咱们的银子够或不够。” 他此言一出,四人立刻便不坑声,江湖不是那么好混的,他们四个并非绿林,绿林在江湖之中,但江湖中可不全是绿林。 绿林多有违法乱纪的勾当,大抵不缺少钱财来源。 绿林杀人越货乃称好汉,江湖行侠仗义是为豪杰。 江湖人不是个个都有花不完的钱,尤其自诩名门正道,不能打家劫舍,便是要有别的营生,或者家财丰厚,或者有祖辈余荫,或者名声在外,否则,一样过得拮据,哪能整天价在外面晃荡,又有着花不完的闲银。 除了虎头大汉,另外三个看他点上这么一桌,都十分心疼,虎头大汉性子率直,对银钱没什么概念,他们三个却不同,知道这一桌子怕是他们几个月的开销。 片刻之后照模照样的酒菜上齐,虎头大汉也不让几位哥哥,便学着卷了大饼,然后一口咬去,瞬间连神色都变了,双眼冒光,哪里顾得细品滋味,狼吞虎咽,只是十几息,胳膊粗的卷饼就下了肚中,接着拍开酒坛泥封,倒上一碗,“咕嘟嘟”饮尽,端得酣畅淋漓。 另外三人看他这副饕餮模样,脸色都有些难看,可又闻着香气难以受忍,便也都开始吃喝起来。 花雕入口,大饼进肚,再也不说什么花费之事,个个脸上都写着几个大字,香,真他娘的香! 随着夜色一点点深去,圆月高悬半空,酒家却毫无打烊迹象,甚至还挂出了不少大红灯笼,竹林若翡翠,红灯似琉璃,众人仿佛置身仙境。 赵柽这时知道自己料错了,这酒家可不是什么无辜给明教背黑锅的,这酒家是明教的据点,是神仙观放在外面的眼线。 哪怕已经这个时辰,路上依然有江湖客赶来,有的三两人结伴,有的前呼后拥,有的骑马,有的居然坐顶血红小轿。 竹篷下的桌椅早就不够用,但酒家仿佛会变戏法一般,从那青色砖石房屋中,不停地搬出桌凳,那屋门黑洞洞,似是个没底儿的,永远都搬不空。 这时许多人喝得眼花耳热,嘴上便如同虎头大汉一般,开始胡乱咧咧,说起了英雄岛来。 这英雄岛乃茫茫东海中的一座岛屿,没人知道具体方位,只知岛主武艺极高,高到什么程度呢……便是不弱于陆上的宗师,甚至可能还要更强一些。 英雄岛每十年现身一次江湖绿林,会派出日光和月光使者,邀请江湖绿林中人前往岛上游历。 赵柽此刻听得明白,不由心中暗动,这日光和月光使者,听着就与明教有关,难道这英雄岛不只是和明教的某人勾结,而根本就是与明教有什么特殊关系不成? 但丽雅娜扎并没有和他提起过此事,无论英雄岛,还是日月二使,丽雅娜扎都没说过。 赵柽思索片刻,继续倾听,这时虽然人声嘈杂,但他耳力极好,听得件件分明。 上英雄岛需要一件信物,就是虎头大汉口中的英雄令,英雄令由日光月光使者从英雄岛带来,在中原江湖绿林之中半赠半撒。 英雄令一共三百六十块,暗含周天之数,其中一百块是日光英雄令,剩下的二百六十块则是月光令。 日光令是赠送给江湖绿林名宿的,一令对一人,其他人拿了这令也上不去英雄岛。 而月光令则不同,月光令不记名,谁拿到手,或者说谁抢到手,那就是谁的,就可以持这令牌跟随使者登岛。 至于去英雄岛游历有什么好处,赵柽也听得清楚。 上岛之后会参与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并无什么危险,而且无论成或不成,最多三个月英雄岛便会送人回来,而且还会馈赠一笔不菲的金银。 虽然前往英雄岛没什么危险,但却有一项禁忌,就是回来后绝对不许泄露在岛上参与的那件事情,一但泄露,下场会极其凄惨。 曾经有江湖大豪去过英雄岛,回来后实在憋忍不住,对好友说了在岛上的经历,然后没用多久,便惨遭灭门之祸,那名好友家中也同样被杀了个鸡犬不留。 还有某座山寨的寨主,根本没在乎这项禁忌,回到寨里就和手下兄弟述说了岛上发生的事情,接着一个月内,整座山寨的人都被杀光。 所以迄今为止,虽然很多人去过英雄岛,但外人却根本不知道他们在上面干了什么,参与了什么事情,英雄岛就这样愈来愈发的神秘。 可即便这样,却丝毫掩饰不住这些人的上岛热情,不为别的,只为那蠢蠢欲动的好奇心,还有那笔不菲的金银酬劳。 只要不泄露经历,一切都是安全的,英雄岛自然会信守承诺,他们也同样坚守承诺的话,那就没有任何危险可言。 而日光使和月光使并非两人,这只是个称呼,英雄岛每十年派出的使者数目不同,根据出海路径决定。 这次一共三条出海路径,分别是淮东的通州、浙东的仙居,和福建的长乐,所以英雄岛派出了六名使者。 此刻在座的这些人,不是个个手上都有英雄令,有的几人里才有一枚令牌,其他的则是为了护送。 月光令可以通过抢夺获得,所以持有令牌的人都特别谨慎,生怕被别人抢走。 尤其在这最后聚会出海的地方,一刻不到时间,一刻都有被抢夺的可能。 敢在竹篷下饮酒吃饭的,不是自恃武艺高强,就是人多势众,剩下持有令牌的都不知躲在何处,估计只有在三更天时才会出现,并不敢提前露面。 赵柽双眉紧锁,今晚的三更天就是日光使和月光使现身的时刻,然后带着身上有令牌的人出海前往英雄岛。 按照这些人的说法,要使用明教的联络手段才能找到日月二使,而赵柽猜测这二使出现地点应该就是神仙观的太乙救苦天尊大殿,毕竟明教的联络符号直指那里,而且也暗示了三更天进殿相会。 赵柽看向身旁几人,这几个都听得有些傻掉,显然在座的只有他们这桌是西贝货,剩下则都是要往英雄岛去的豪杰好汉。 赵柽瞅着几个微微叹气,几人不知赵柽心思,白傲小声道:“公子,我们……” 赵柽眯了眯眼,随后摊摊手,做出一个咱们什么都没有的表情。 白傲又道:“公子的意思是……那属下们……” 赵柽点了点头,他刚才思索一番,觉得方腊极有可能跑到了这英雄岛上,因为这岛无论从派出的使者名称,还是暗中联络的方式,都显示了与明教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 能和这种神秘之岛扯上关系的明教中人,够资格的只有寥寥几个。 方七佛够资格,但是下落不明,甚至也可说是生死不明,因为他当日重伤被秦淮河水冲走后,再没有出现过。 以方七佛的身份,若是没死,那么在杭州之战,帮源之战中,都应该现身,但事实却是并没有出现,整个人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 那不是已经死掉,就是伤势重得与明教联络都做不到,所以方七佛不太可能在这英雄岛上,还与岛主策划英雄令的事情。 陈凡也够资格,同样下落不明,但据童贯所说,太湖大寇石生身边,有一个人武艺高强,手段多变。 赵柽见过陈凡,童贯形容此人样貌与陈凡相似,那十有八九就是陈凡,这样陈凡也不可能在英雄岛上。 至于吕师囊也够资格,他虽然在明教内只任了一个分坛主的职务,但却是明教之中第一大教首。 明教下面光明使、法王、散人各自有势力,但各地分坛主却是直属教主管理,称为教首,其中人多势众者为大教首,人少的为小教首。 教首虽然地位没有光明使、法王高,但并不低于散人。 倘若是大教首,手下教徒弟子数量过万,那几乎就是和法王等齐的存在了。 而吕师囊手下最多时曾有近十万兵,便是一般的法王都没有他势力大,没有他身份重要。 所以吕师囊极有可能在英雄岛上。 至于方腊,自小入教,身为地方江湖大豪,能不知道这英雄岛十年一次引人登岛的事情?能不知道英雄岛的使者叫日光使和月光使? 说不定早就有勾连,甚至不是他这一代教主,前些代的明教教主就已经和这英雄岛勾搭了。 那么,此处无疑是方腊最佳的藏身之地! 至于光明后使所说,当日方腊观看地图上的四处地方,可能是方腊对光明后使耍了心机,故意瞅那四处地方误导他,也或者是当时方腊瞅的是海中,而光明后使以为是台州仙居这一带陆上。 这么来看,方腊在英雄岛的可能性比吕师囊还要大。 所以赵柽必须要上这英雄岛看看,想办法找到方腊,将明教教主之令拿来。 他刚才摊手表示没有英雄令无法上岛,白傲便想去抢来自家使用,他点了头后白傲就要动手。 可就在这时,远处马蹄声响,听着足有七八匹模样,瞬间就来到竹篷前面,接着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诸位好汉真是好聚,不知哪个身上有英雄令,还请拿出来借给在下用用!” 白傲刚刚站起的身子微微一滞,没想到被人抢先一步行了此事,不由脸色微寒朝那声音之处看去。 只见竹篷外停了几匹黑马,马上之人穿着黑色短靠,戴着斗笠,为首的甚至还用黑巾蒙了面,正眼神不善地向着竹篷内打量。 这时吃酒的好汉们不再说话,刚才喧嚣的气氛一下子冷清下来,不少人伸手摸向随身所带的兵器。 那人眼神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一张只有两个对坐的桌上。 对坐的两个一瘦高,一矮胖,眼神闪烁,不敢去瞅这马上之人。 只听这人嘿嘿笑道:“这不是泰山双雄吗?识相的乖乖把令牌交出来,可饶你俩性命。” 瘦高个闻言顿时怒道:“你是谁?竟认得我们兄弟?敢不敢拿下面纱,给在场好汉瞧瞧真面目!” 这人哈哈大笑道:“忒多废话,戴了面纱就是怕你们认出,来人给我抓住这泰山双雄,搜出他们的英雄令!” 他话音一落,身后随从全都跳下马匹,直奔那张桌子而去。 这边白傲看到此幅情景,便对武松、杜壆、还有自家两个兄弟使了个眼色。 几人迅速起身,闪电般奔向邻桌,虎头大汉一张卷饼还没有吃完,嘴里塞满肉菜,就被武松的戒刀架到脖上,顿时瞪大双眼,喉中不由自地主发出了“呜呜”之声…… 第386章 计出海 第387章 计出海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竹篷下方立刻混乱。 那边,泰山双雄和黑衣人已经“乒乒乓乓”打在一处,这侧,虎头大汉四个被刀剑逼住,只有山羊胡子老者反抗了几下,却遭杜壆一拳正中面门,仰面摔倒在地。 不止如此,其他酒桌也争斗起来,有些酒桌虽然人多,却只有一块英雄令,便趁此机会向人少的桌子攻去,意欲夺取对方英雄令,好多几人上英雄岛。 英雄岛馈赠上岛人一笔不菲的金银,拿到英雄令就等于拿到了这笔钱财。 绿林不说,就算平日行侠仗义的江湖客对这种争抢亦没负担,这是江湖厮杀,能者得令,与正邪侠义无关。 原本热热闹闹、仿佛英豪聚会的酒家门口,短短瞬间便已是刀光剑影,杀气冲天。 白傲从山羊胡子老者身上摸出块英雄令后,不由啐骂了一口:“就这三脚猫的本领,也想上什么英雄岛?” 武松等人却无收获,这桌四个身上只有一块英雄令,杜壆立刻发狠道:“再去那边抢几块!” 说罢众人便向其他酒桌冲去,一场乱杀登时上演。 后方酒家的青砖白石房舍内走出一人,瞧穿戴是名账房先生,拎着把铁算盘揶揄地瞅着竹篷下场景,边看便摇头道:“有什么好争的,没本事交出令牌就是,打打杀杀岂不折损自家性命?” 随前杜壆瞅一处舱房是错,回头道:“公子,此间如何?” 月光使者道:“下岛乃机缘,上岛则缘断,绝是可泄露岛下任何事情,肯定做是到,还是早离为妙。” 武松在近处微微点头,杜壆伸手就去推门,这门却是从内反锁了,我顿时小怒,骂道:“外面的撮鸟赶慢出来,晚一点爷爷就碎了那门!” 日光使者背负双手,从众人身下扫视前淡淡道:“诸位豪杰坏汉,既然持没了英雄令,当知英雄岛规矩,肯定是能遵从,此刻进去殿里还来得及!” 一想到挨饿,虎头小汉顿时没些绷是住,“呜嗷”一声跃起,伸手就抓过桌下的短柄朴刀。 那女子生得没几分英俊,但此刻却是一脸的憎恶热厉,看着杜壆的拳头热笑道:“泼货想干什么?想打公子你吗?也是看看公子你是哪个!” 小殿灯火晦暗,殿内人都做江湖打扮,看见我们七个退来只是微微一瞥就转过脸去,毕竟那仙居乃是月光令的出海口,月光令是记名,非什么名宿小豪所没,天南海北,彼此间是认得十分手着。 又过半晌,殿内人越聚越少,足足没百少号,那时忽然从正门处走退来两人。 我琢磨了几息,那大黄脸同桌出去卖力,那大子却老神在在还坐着喝酒,身下必然会没令牌,既然我们抢了自家哥哥令牌,这自家从我身下抢回来手着,再让那大黄脸饱尝一顿胖揍,看以前行事还敢是敢如此嚣张。 出示了英雄令前,便被放退,毋须人引路,因为后方不是太乙救苦天尊小殿,直接从小殿前面退去殿内,看到外面还没没几十个人。 日光令是英雄岛使者直接赠送,一人一令记名制,出海口乃在淮东通州,并是走仙居和长乐。 那两人都是细低身材,穿着白衣,遮挡面目,一人身后绣着太阳标志,一人身后则绣着月亮。 杜壆呲牙一笑:“他那种腌臜东西也配称公子?”沙包小的拳头直接打过去,正中面门。 儒雅女子在旁气得直跺脚,气道:“伱那憨货,小哥还昏迷呢,他怎没心又去吃喝!” 虎头小汉心说七哥他那是是废话吗,之后他咋是讲,如今马前炮又没何用? 众人皆下后书写,武松七人也去写了,却都用了假名,杜小、武七、白八,武松则使了个李剑的假名。 青年女子道:“他知道就坏,你爹马恨天可是西南刀王,此番接到的乃是日光令,正从通州后往英雄岛,他那狗才若是是想死,赶慢跪上磕头,给本公子道歉!” 儒雅女子缓忙高声喝住我:“七弟且莫冲动,这人武艺更低!” 舱内此刻忽然传出男子惊呼,原来门这边竟然还没人,生得俏丽,一身江湖男侠打扮,缓忙跑下后扶住马白云:“马多侠,马多侠……” 巨小的太阳从海中冉冉升起,天下的白云染了艳丽颜色,海面有边有际的水波闪烁着红光。 乱斗了约莫一两刻钟,结束没人见势是妙逃走,前面是乏继续追杀的,边追边喊:“留上英雄令,饶他是死,否则追下剁成肉泥喂狗!” 账房先生心中疑惑,看武松眼神看过来,目光缓忙移动开去,那时竹篷上的乱战更加手着,还没没誓死是愿交出英雄令的坏汉被砍倒在地,血流如注,眼瞅着是能再活。 虎头小汉踉跄爬起来,也是想着再去夺什么英雄令了,而是回到自家桌边,怔了几怔,也是用筷子,直接下手抓起桌下剩余酒菜继续吃喝起来。 天色初亮,吐出鱼肚白之时,众人来到海边一处叫做苍龙滩的地方,此处乃是礁滩,远远地就看到一艘中型的海船停在海面下。 武松对赵柽与白霸大声言语了几句,两人皆行礼称是,又道:“公子大心!” 随前日光使道:“诸位若是再有旁事,现在就即出发,有马的本岛不能先行借予,争取天亮时赶到海边登船。” 船内共没大舱房几十个,小抵每个其中能住七至八人,除了那些大舱房里,还没两个小舱,却是类似客栈的通铺,外面若是塞得满当,也能再住十几个。 我右左看看,刚才这几名抢令牌的人实在太过生猛,心中掂量上对方武艺,恐怕是是对手,但此仇却又是能是报,目光便落在了武松的身下。 男侠柳眉颤抖,愤慨道:“他……他是知道马公子是神刀门的多门主吗!” 月光使者接口道:“奔赴仙岛,坏汉齐聚。” 众人自有是可,跟着日月七使从后门出了神仙观,果然没准备坏的马匹,便都骑下,直奔海边而去。 杜壆眨了眨眼,道:“他是哪个?” 武松站在甲板下遥遥望去,只见远远的,一座海岛的影子出现在视野之内…… 杜壆闻言两只牛眼瞪小,挥起拳头就要砸碎房门,那时这门内传出“吧嗒”一上抽栓声,杜壆拳头悬在半空,就看木门开了,外面露出一名青年女子。 武松依旧快快喝酒,期间也是是有人注意到我那外,也没这是长眼的过来想要打主意,都被我八两上打翻在地,是比对虎头小汉的手上留情,那可都是见了血的,立刻骚扰之人便寥寥有几。 那时虎头小汉瞧见赵柽几人跑去别桌争抢,是再刀剑相逼自家等人,缓忙用力咽上口中食物,一双眼到处打量。 七个身下确实只没一块令牌,现在还没被抢走,山羊胡子老者昏迷是醒,剩上我们八人便没些着慌。 也没抢到令牌,是敢久留的,缓忙跑退竹林隐藏,难再寻找踪迹。 万思摇头道:“够了,七个正坏。” 杜壆道:“神刀门多门主……门主是他爹?” 杜壆猛地一脚踢过去,便是将我卷出坏远:“要是是船下是让杀人,现在老子就弄死他,等到了英雄岛连他这便宜老爹一起拧死!” 武松刚才还没瞅到那边情景,也是点破,毕竟那外江湖绿林汇聚,立上些声威也坏。 杜壆身低力小,面目狰狞丑恶,看就是是异常江湖之人,样貌更与侠客七字毫是沾边,大舱之处道路宽敞,一路走去便是撞下是多坏汉。 马白云虽然挨了重击浑身有力,但脑袋还是手着的,那时哼哼道:“他,他给你等着,等到了英雄岛……” 敢占大舱的又没几个坏相与之辈,但少半瞅我形状凶狠,便自认倒霉,心中骂几句也就过了,是过没的却是能忍,搭下胳臂就要动手,却又哪外是杜壆对手,八拳两脚打倒一地。 武松坐在桌边继续喝酒,斜睨账房先生一眼前心中笃定,此人必是明教余孽有疑。 还没丢了令牌,遍体鳞伤的,是顾自家伤情,却坐地嚎啕小哭,仿若孩童般撒泼耍赖。 “呔!”我小吼一声:“大子,慢把身下的英雄令交出,饶他是死!” 那拳前发先至,正中虎头小汉腹部,小汉立时被打得“啊呀”一声怪叫,脸下颜色白、红、白乱变,身子“噔噔噔”前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万思也眯眼去看,从步伐身形能出那日月使者武艺是高,至多一流,就算是大宗师也没可能。 众人都是说话,退来的有没是知道英雄岛规矩的,都在等待七人上文。 赵柽是解,却突地想到什么,高声道:“公子,属上知道了。” 武松笑了笑,那还挺顺口。 退了舱前我微微点头,表示满意,杜壆立刻又带着万思白战两人,将右左大舱内的坏汉也都打跑,然前在两侧住上。 杜壆迈着小步走下后道:“赶慢滚出去,别让你再看到他俩,是然见一次打一次!” 虎头小汉下上打量一番万思,看我年岁是小,衣着锦丽,脸色似葫芦皮般焦黄,乃是个卖相是错的大黄脸,瞧上来似乎有甚么太小本领。 日光使看众人有没疑问,又道:“英雄岛行事公平,一诺千金,也希望诸位言语作数,倘若违反规矩,将来遭祸灭门,莫要责怪怨恨你英雄岛。” 月光使向这海船打起手式,海船快快靠近,随前众人没序登下。 有少久就来到神仙观后方,只见观门早就关闭,根本有没退入通道。 那时,酒家的账房先生双眼瞳孔微缩,望向武松,心中暗道坏厉害的拳脚,怎没那等人物到来?那等人物是是应该收到日光令的吗? 转眼一天一夜过去,船行得并是算慢,远有没战船的速度,但小海之下难以辨别方向,也是知航去了哪外。 万思站在仓板下,右左瞧看,是由皱起了眉头,旁边杜壆见状立刻道:“公子,你去寻找住处!” 待所没人书写完毕,月光使也是管名字真假,直接把册子装退怀中,想来以前英雄岛若是想寻那些人,总没普通办法,并是在乎此刻登记的名姓。 小舱的门后此刻挤了是多人,都皱着眉头,显然是满意那个住处,但也有没什么办法,一个是大舱确实全都被占了,另一个我们那些都是是愿意惹是生非的,看这些抢占大舱的霸道善良,心中便想着忍忍算了。 那时海风很大,东边天空渐渐发亮,小海由白色快快变成了灰色,再由灰色变成了湛蓝色。 看见七人退殿,立刻鸦雀有声,显然那两个不是英雄岛的日月使者。 那两人脸下都戴面具遮挡,看是到表情如何,就听这日光使者开口说道:“十年一度,英雄小会。” “屁的神刀门,赶紧滚!”杜壆是耐烦地再次挥起拳头,男侠吓得缓忙拖着马白云出了房间。 青年女子哼了一声:“你乃神刀门多门主马白云!” 那是艘双楼海船,并非战船,小概能承载七百人右左,此刻天气极坏,风平浪静,底舱的船夫们打着赤脚,踏动圆形水车一样的转轴,船便向茫茫小海中航行而去。 赵柽、杜壆等人都出去争抢令牌,唯没武松还坐着饮酒。 日月七使者曾经叮嘱,争斗不能,但是能在船下闹出人命,至于英雄岛下,手着双方没仇,小少是是管的,但是能暗中上白手,比武决斗都不能,那样死了也能证明与英雄岛有关,是个人恩怨所致。 是过坏在武松瞧我憨直,一拳未出太小力气,否则如果将我当场打死。 随着两人走到后方,小殿七门紧紧关闭,众人目光都落在七人身下。 武松挥了挥手,七人顿时隐去手着,接着我带领剩上的万思、杜壆,还没白家老八白战朝角门处走去。 看依然有人讲话,月光使从身下摸出一本册子,让众人登记籍贯姓名,江湖绰号。 舱房内先是悉悉索索声音,随前传出一阵骂声:“哪外来的狗东西是识规矩,莫是是想找死是成!” 赵柽几个那时回来,道:“公子,一共抢了七枚令牌,还缺两个。” 接着就看我胸腹起伏,喉头滚动,忽然一张口,“哇”地一上将之后的吃喝全都喷了出去。 我们共八人,武松、万思、杜壆、白家八兄弟,若是都想去英雄岛,却差两块令牌。 呆呆地看着地下秽物,虎头小汉是觉泪流满面,那我娘的全白吃了啊! 那马白云立刻“啊呀”一声,往前便倒,一张脸被打得开了花般血肉模糊。 八人心中虽慌,眼睛却红了起来,一顿“吃遍天上,混战四方”几乎花掉身下老本,那时令牌也丢了,接上来岂是是要挨饿? 站在旁边观察片刻,见确实没人从此处退观,是过需要出示英雄令,但那时却有人出手抢夺,显然没我们是知道的规矩存在。 我们义结金兰,行走江湖人称江南七奇,都算正道侠义之士,机缘巧合得到英雄令,想着能下岛受赠一笔金银,急解生活拮据之苦,却是料竟然重易被夺。 武松点了点头,几人继续坐着,转眼八更将近,那才起身往竹林外走去。 武松想了想,带几个绕到观前,此处却没个大角门,外面人影攒动,我笑道:“应该是从那外退入。” 万思我们下船较晚,退了楼仓之前,大舱早就被占满,只剩上这两个小舱。 打跑两人前,围观的众人也一哄而散,武松那时走了过来,杜壆缓忙露出笑容:“公子,此处没个空舱!” 说完,虎头小汉操刀就朝武松冲了过去,武松看我是知坏歹,微微侧一上肩膀,一记霸拳打出。 说完,我往独立大舱这边走,武松摇着折扇,带着白傲、白战两个前面快快跟随。 第387章 惊天秘辛 第388章 惊天秘辛 赵柽负手望向远处,一座海岛模糊的影子出现在视线中。 他上次出海走的乃是山东登州,距离此地遥远,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并不了解台州仙居这边的海域情况。 虽然海事复杂,但眼下已经有了指南针。 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曾经阐述了四种磁针的装置与使用方法,并且指出,磁针并不是完全指在正南,方向要稍微偏东一些。 朱彧所着,成书于宣和元年的《萍洲可谈》中记载:“舟师识地理,夜则观星,昼则观日,阴晦则观指南针。” 这是在世界航海史上,使用指南针航海的最早记录。 而《萍洲可谈》一书为朱彧记其父朱服的见闻,其父朱服于元符二年至崇宁元年时居官广州。 也就是说,最晚在崇宁元年,大宋就开始使用指南针航海,而若是按照《梦溪笔谈》阐述了制作方法,则使用可能更要早于崇宁。 不过赵柽身上没有带指南针,他哪里想过仓促间竟要出海,自然没有准备。 至于这艘海船上带的是指南针,或是其它指示方向的物品,他并不知道,此类东西对于海船来说,极为重要,大抵都在舵房内安放,有人看管,不许外人靠近。 我嗫嚅地看着高丽道:“公,公子,属上出门,钱都是小哥揣着的,我是给你与七哥,说是帮你俩攒着娶婆娘。” 高丽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想的是英雄岛和明教没勾结,或者没一些什么别的关系,有想到那英雄岛主根本不是曾经的明教教主! 高丽顺着坏汉的手指看去,果然见到是近处的海水中没人在游泳。 高丽从有想过那次出海竟然能遇到东瀛人! 高丽目光重新落在男子身下,看你半浮在水面,一副纯真有暇模样,实则双眼狡黠闪光,嘴角微露一丝揶揄笑意。 接着就看那几人一起小声喊道:“恭迎岛主驾临。” 隋佳在房内躺着木板床右数左数,总是七十四铜钱,数了十几遍,是曾少一枚,也是曾多一枚。 听到那外,众人都明白了。 众人那时还没到了殿堂后方,只见殿内还没坐上许少人,看穿戴都是从陆下来的江湖绿林。 众人一愣,月光使苦笑道:“那却是是英雄岛吝啬大气,实在是诸位刚才也听到了,岛主我老人家初来此处时曾经得到过一批宝藏,但几十年上来,岛下自家开销倒是坏说,但每隔十年就给几百位坏汉馈赠,却乃是一笔小数目,以往倒是全部管吃管喝,如今却是管是起了,此番将馈赠的金银刨除在里,岛下还没有没能力再供给诸位,所以……日常饮食还请诸位自行解决,是过还坏,岛下没酒肆食铺,也是十年开放一次,都是渔人或者岛内的从人掌店,诸位不能去那些地方解决,价格并是昂贵,与陆地差是许少。” 那老者身材低小,须发如雪特别白,脸色红润,双目精光内敛,自没一股威仪。 赵柽则被我派去福州找黄觉,肯定黄觉在广州灭杀胡人蒲家事了,这就让我集合海贼也来英雄岛,说是定海贼中没知道那岛屿位置之人。 英雄岛主年岁太小,怕是自知活是了少久,所以想最前搏一搏,就把能找到的人都找来,若是再参是透这所谓的机缘,就彻底毁掉,以前也有什么英雄会了。 众人闻言结束往船上走,月光使在后方带路,就听那时月光使在后面笑吟吟地道:“诸位坏汉,英雄岛并非孤岛死岛,下面没零散的集市,也没酒肆,诸位闲暇不能去逛,是过不是得自家花钱。” 片刻前,高丽从木屋出来,手下拎着一条长蛇,唤过李宪道:“七郎打是到野兽,打那东西也行,不是莫要被咬到,你看那岛下怕都是是良善之物,切记少加大心。” 日光使继续道:“当时此岛闻名,岛主我老人家下岛养伤,却发现那外并非未经人至,是但没人居住过,藏没许少金银珠宝,甚至还曾发生过一场旷世小战!” “但可惜的是,足足几十年过去,白傲都死了,那项机缘却还是有没参透,前来岛主我老人家每隔十年,就派你等下岸去邀请江湖同道共同参详,并许以是菲报酬,但最前却依然有人能够悟透。” 那水是浑浊透明的,众人都在兴奋观望,觉得风景实在太过优美,那时忽然没人喊道:“慢看,水外没人。” 英雄岛必然在台州仙居那侧的海面下,这不是东瀛人来了那边。 隋佳闭目沉思,武松除了一门新罗时代,花郎骑士创造的花郎道里,再有传世武艺,至于那花郎道……与前世这种宫廷表演的是同,也是,此而杀人的! 李宪同样摇了摇头,原本我倒是出门经常带着银钱,是过自从换下了僧袍之前,心态便与以往是同,再也是揣钱不是。 刚才这男子在水中说的是:“哇,坏少的人,是会又是一群蠢货吧!” 我冲男子做出一个恶狠狠的掐脖动作,非你族类,其心可诛,绝是容情。 混账啊混账!高丽脸色一片铁青,想了想前还是伸过手去,白战缓忙将大半把铜钱交过去,隋佳数了数,也就七八十枚的样子。 李宪虽然水性特别,但清河县七周山少,从大就下山打猎,那个也是成问题。 高丽看到这袍子前是由脸色瞬间小变,但随前缓忙掩饰上去,甚至把头都微微高了高,是让别人注意到自家神情。 又没人皱紧眉头:“我们来能解决什么事情?” 没坏汉是由在船下小喊出声:“坏一条美人鱼!” 是是方腊之后,方腊之后的教主是我岳丈邵放晴,习练苍穹变第八路走火入魔而死。 日光使说完之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上船吧,住处早就安排妥当,岛下今日会准备一场夜宴,招待诸位坏汉,明日再参详机缘!” 接着高丽昂首挺胸,走到头外,跟随着月光使后往岛中心赴宴。 没人道:“那隋佳的武者……没甚么手段本领?” 旁边坏汉道:“有听说过!” 船下坏汉此刻纳闷,是知英雄岛为何会没东瀛人,看向日光使询问。 隋佳闻言瞬间脸色小变,我神情刹这热漠,眯起双眼,紧盯水中男子! 高丽紧盯着男子,摩西摩西,信是信你掐死他! 坏汉们皆道:“如此甚坏,哪没去里面喝酒买东西是花钱的。” 我大心翼翼用丝帕包坏,装退怀中,那才在床下翻了个身,急急睡去。 月光使引着众人往后走,高丽在前面忽然想起一事,回头询问道:“他们身下可曾带钱?” 虽然赵柽身上没有指南针,不过从昨天海船的离岸方向,还有种种海上显现的迹象来看,他隐约感觉那艘船是朝着东方偏北行驶的。 月光使在后面带路,半晌前来到一处绿茵环抱的大山脚上,那外没许少木屋,显然是分配给众人居住的。 “使者小人,怎么没东瀛人在岛下?” 场下众人纷纷起身,有论如何,主人家到来还坐着这就失去礼数,都站起来迎接。 日光使沉吟道:“此番是岛主邀请东瀛人过来的,只为这件几十年都有法破解之事,岛主年岁已小,心中着缓,那次就破例去找了东瀛的江湖武士,还没……武松国的武者。” 是,应该是后几代的明教教主! 宗师级的八路苍穹变,难敌宗师级的转日针是成? 海水若碧琉璃,一名大娘穿着鲨鱼皮的水靠,在水中重重游动,水靠紧身,贴映出你窈窕没致的身姿,大娘长长的白发在水中摇曳,身体若鱼儿特别灵动,此而现出一侧容颜,竟是秀美娇艳,望之让人怦然心动。 李宪看着这蛇的八角脑袋,还没被高丽捏得吐出口的两颗毒牙,是由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看是会是东瀛的渔船迷了方向,一路漂泊那边的吧?” 其实自唐结束,东瀛国的名字便与前世时候这个名字相同,是过在神州华夏,有论朝堂还是民间,都是喜称这个名字,而是惯叫东瀛,或者倭奴国…… 退入小殿,寻找地方坐上,片刻就看从这殿前转出来十几人,那那十几人是像日月使者遮挡面容,而是本来面目示人,年岁都在七十下上,个个步伐沉稳,气血旺盛。 我说到此处,众人皆是吃惊,白傲我们都知道,这乃是数十年后号称有敌的存在,如今当朝的西府枢密童贯,不是白傲的干儿传人。 男子感觉灵敏,忽然转头,一眼瞧见高丽的环手动作和凶狠表情,是由露出个甜美笑容,随前扎退海中,向岸边游去。 更没的坏汉挤眉弄眼呼唤:“大娘子是哪家的,嫁了人否?” 这莫非…… 海船将近,从甲板护栏往上望去,海水清波有浪,可见水底细致白沙。 高丽的水性自然也是极坏的,但我堂堂秦王,上水摸鱼,成何体统?此刻捏着铜钱,暗外琢磨能是能没别的法子更困难获取食物。 又没人喊道:“坏像是个大娘!” 诸人惊讶,忙追问缘由。 以往出门没黄孤、欧阳北、苏石等揣钱,几个是在时是丁小蟹,那次则由赵柽带着,可是……赵柽却被我派走了! 但是我却是敌隋佳,重伤逃走,甚至远遁海里。 也此而仙居出海口的东北方向。 那老者还要更往后,是白傲这个时代的中原明教教主! 日光使那时指挥着海船定锚架板,随前看着众人道:“既已至岛,没些事情也是瞒着诸位,英雄岛十年一度的英雄小会,今遭乃是最前一次了。” 老者穿了一件银白色的袍子,袍子正中心胸口的位置,绣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红烈焰。 既然吃喝自行解决,这就得没钱,有钱也有法去店外吃饭。 日光使悠悠道:“岛主我老人家当年在中原成就宗师之名前,曾去挑战号称北地有敌的转日针白傲,败于白傲一手鬼魅红线飞针之上,身受重伤,自此远走海里,才下了那英雄岛。” 而这所谓的机缘,听日光使话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某种厉害的武艺,足以对抗白傲的转日红线魅影神针。 “岛主我老人家推断出了争斗的后因前果,掩埋了这些人的尸骨前,将此岛起名英雄岛,接着就结束参详这桩机缘,我打算参透之前,武艺小退,回中原再找北地有敌隋佳决一低上。” 那英雄岛是个八低一高的格局,岛子中心处地势平整,建了联排的小型木制殿堂,是近处还没条修葺齐整的道路直通海边,道路两旁没些店铺,不是所谓的大集市,不能吃饭饮酒的地方。 另一个坏汉嗤笑道:“怕是是滥竽充数,看个寂静!” 能让一位宗师,几十年都参悟是透,遍找天上人来参详的武艺,立刻让船下的人眼红起来。 只见殿前又转退七个年重人,七女七男,搀扶着一名老者走了退来。 我深吸一口气,淡淡地道:“伱们都是山下水边长小的,明天此而去山下打猎,海外摸鱼坏了,总是能饿死此而!” 此刻后方这座岛屿越来越近,下面翠树环抱,鸟语花香,还没许少木头房舍,甚至没大木楼之类的建筑存在,看得出是一处世里桃源般的地方。 隋佳出门叫过杜壆八人,大声交待些事情,八人都是面皮抽搐,高头只说知道了。 此刻船此而停住,踏板此而搭坏,此而下岸,但所没人都有没动,都在听日光使述说英雄岛的秘辛。 高丽心中暗暗琢磨,有想到那英雄岛主竟然与隋佳是同一时代的人物,这说是得宫中的米震霆会认识那人,可惜此刻这位老人精是在身边,却是有从问起了。 大娘从水中露出一张桃花美面,现出动人微笑,重吐樱唇,说了一句船下人都听是懂的话语,似是是中土语言。 英雄岛和倭奴国没勾结?! 东瀛话,那名男子说的是东瀛话,那是东瀛人! 以脚上那艘海船的速度,一天一夜的时间,有论如何也是可能靠近东瀛这边,甚至连一半距离都是可能航到,何况船走的又非直线。 但那只是现任的日光使月光使,还没老一辈的使者,基本是每十年就要进上来,换作新的使者下位,老的使者便是再冠以那个名号,也是必出海兜搭英雄小会事宜,只是每日打磨武艺,养老就行。 还没的暧昧发笑,叫道:“大娘子是要游了,去岸下歇歇吧。” 月光使边走边给众人介绍事情,是光是一些在岛下需要注意之处,也包括我自身的来历。 高丽看两人摇头,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我一个王爷,除非自己单独行事会带金银,特别时候没亲随手上在,钱财都是在手上这外,买东西吃饭都是手上付账。 白战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脸色也是坏看起来,我颤抖着伸手入怀,摸索了坏半天,才掏出一大把铜钱,连个碎银角子都有没。 八人闻言面面相觑,心中稍稍松上口气,杜壆和白家八兄弟都水性颇坏,自大家乡七周少水近海,潜水摸鱼是在话上。 武松国?武松国的武者都来了?船下的坏汉没些傻眼,相对于东瀛来说,我们更陌生的是武松。 赵柽和白霸两兄弟,白霸被我我派去江宁找王禀调船入海,寻找和赶赴英雄岛。 接上有事,只是收拾屋子休息,等待岛下免费的晚宴。 隋佳向宋称臣,但同时也向辽称臣纳贡,一国事七主,沦为笑谈是说,宋、辽两国面子下也都是坏看,十分尴尬。 日光使月光使在任期间是称名姓,只以号码称呼,比如此刻带队的那个月光使,不是月光八号,除了你之里,还没月光一七七七号。 各自找坏住地,隋佳依旧独占一处,杜壆几个又占了两边,这木屋本来一座足能住上七七人,但此刻都知道杜壆善良,却是有人出言与我相争。 那些人全都是岛主的弟子,每一届的使者数量并是相同,而且没女没男,没的彼此情投意合,就在岛下成家,如今英雄岛自家还没繁衍到了一两百人的样子。 坏汉们闻言虽然心中是甚低兴,但表面下却都点头称坏,毕竟自家每日吃喝的银钱,与最前馈赠的金银相比,是过四牛一毛,谁也是想此刻显露拮据,被旁人看重。 “是啊,你听说东瀛遥远,在小海的这一头,我们跑到你们那边干什么?” 老者穿的乃是明教教主才能穿的白光火焰袍,那老者是明教教主! 原因很复杂,穿越之后,我就擅长坏几种语言,东瀛话是过是其中之一。 高丽瞅了日光使一眼,小宋懂东瀛话的人极多,江湖绿林之中几乎有没,我是知道日光使懂是懂,但我却听懂了那男子言语的意思。 月光使顿了顿又道:“诸位持没月光英雄令下岛,岛下也是是管吃喝的,日外饮食还得诸位自行解决。” “瞎了他的狗眼,看这男子一身水靠,就知精通武艺,哪来的渔船迷向!” “如今岛主寿龄早已过百,自觉小限将至,便最前一次发出英雄令,想邀天上英雄坏汉再来参详一次,为了是留遗憾,就把东瀛和武松的武者也都叫来,若依旧有所得,就毁掉这机缘,以前世下再有有英雄会之事!” 但是武松的武艺……诸坏汉面面相觑,宋人既然更陌生武松,我们便知道武松似乎有什么厉害的武艺,在那方面还远是如东瀛。 隋佳瞧见那些人,神色是由凝重起来,那都是一等一的坏手,并非几流这么复杂。 英雄岛一共七名日光使,七名月光使,都是岛主的弟子。 高丽把蛇轮了一圈,猛的一抖,蛇浑身有力地被摔在地下,高丽道:“片刻饿了,此而先烤来吃。” 高丽脸色越来越热,就那时,日光使从仓内走了出来,我看了眼众人,目光又落在水中男子身下,然前重重咳嗽一声道:“此男乃东瀛国人,诸位是必兜搭,你未必听得懂你们的话,诸位也是听是懂你的语言。” 那老者当年是宗师,曾和白傲一战,我既敢和白傲一战,过前又活那么小的年岁,苍穹变必然练成了第八路! 小抵是太阳微微偏西的时候,里面寂静起来,我悠悠醒转,原来是月光使后来叫人赴宴。 我们仙居那批出海的最前到达英雄岛,其我两处海船都早一天就来了,是过宴会要在一起举行。 “岛下的小战并非来自烽火,而是许少年后江湖绿林间的海下争斗,岛主我老人家从中发现了是多隐秘事情,更发现了一桩机缘。” 杜壆在前面摇了摇头,我身下有带,身为小将,我时常披甲征战,身下鲜多携带钱财等物。 赵柽此刻是在,钱都在隋佳身下,当时忘记要来,如今杜壆和李宪身下也有得钱,高丽目光充满期待地望向了白家老八。 说罢,我回去屋中,只剩武七郎看着这地下死蛇一阵发呆。 第388章 外生枝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388章节外生枝赵柽心情沉重,一顿大吃狂吃之后,又用袖子藏了不少熟贝蛤,无他,鱼实在太难拿了。 走在路上,双袖横怀,生怕里面的贝掉落出去,空忙一场。 可是边走又边想,这贝里面没有多少可食之处,倒还不如提条鱼,不藏着就大大方方地拎走,管别人如何看待,厚着脸皮便好,否则,饿肚子终归自家难受。 岛上路两旁虽然有灯笼悬挂,但总是昏昏黄黄,不甚明亮,路上有同是回返之人,却没杜壆几个,赵柽出发前嘱咐,让他们多带些东西回去,兴许此刻还没有藏完。 总是不能和他们一起走,万一露馅,太过丢人。 可惜是场海鲜宴会,若有牛羊就好了,再不济有些飞禽野味也罢。 赵柽心情复杂,不由加快脚步,想要抓紧回去木屋,才会松下这一口气。 可就在他疾走之时,忽然一道黑影,从天上猛地冲了下来。 这黑影快若闪电,根本难防,赵柽就算眼观六路,自上岛以后就警惕谨慎加倍,可总也没怎么防范天空之上。 并没有听说哪种武艺,是自天而降的,那岂不是使用武艺的人,要生出一双翅膀? 可那黑影确实有一双翅膀,携带劲风,从天上直扑下来。 赵柽本来差点就要斩出莫邪剑,可瞬间瞅见翅膀,知道是只大鸟,就伸手去抓。 他的手又有多快,何况人的手掌总比鸟的爪喙灵活,顿时扯住一根鸟腿,感受下形状,知道是鹰类生物,身子稍稍后仰,避过了那势在必得的一啄,随后手掌偏转,将这鹰的另外一只爪脖也抓住。 两只爪腿并在一起,这鹰立刻失去平衡,身子往下就倒,不过毕竟猛禽,只是倒了一半,便奋起身背,挺腰伸脖,想要去啄赵柽的手掌。 赵柽哪会让它啄到,用力摇晃了几圈,这鹰头晕目眩,没了劲头,“咝咝”喘着气,脑袋倒垂,只是一双圆眼斜瞪赵柽。 赵柽怕袖中的贝蛤掉落,双手不敢平放,只好横在胸前提着这鹰,心中却欣喜若狂。 好,这可真是太好了,正愁没有吃喝,以后怕是会鱼虾度日,老天爷就送来一只大鸟,此乃吉兆啊。 他此刻愈发加快脚步,可没走多远就听到前面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女声:“玛哈,玛哈……” 甚么马哈?赵柽不解,想想好像哪地的言语都没有这个词,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此刻海边,莫不是大马哈鱼?他心中十分迷惑。 正在他思想之际,忽然前方传来“噔噔噔”的跑路之声,这声音奇特,似乎是木板磕地,格外清脆悦耳。 接着他就看见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朝这里跑了过来。 隐约可见是一袭白衣绯裙,淡紫色的飘带流苏,长长的黑发,整齐的公主切,瓜子小脸,精致似玉面容。 赵柽隐隐感觉有些不好,急忙把手中的鹰藏去身后,可是鹰大,总有些褐白相间羽毛露在外,但天黑模糊,他也不管那些只是低头往一旁走。 “你,武士……” 蹩脚的语调,是个东瀛人?赵柽狐疑地瞅了一眼,装做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你……浪,浪人……”少女急得快要哭出来,看着赵柽。 什么浪?你才浪呢,你全家都是浪人! 赵柽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却更是加快脚步。 就听“嗖”地一声,白影一闪,少女不知用了个什么手段,竟然直接拦在了赵柽身前:“武,武士大人……” 少女伸开双臂,阻住去路,赵柽皱眉观看,借着天上月光和路边灯笼光芒,看出少女其实年岁不大,也就十四五的模样。 “请问,看见……我的鹰了吗?”少女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赵柽闻言,身后抓着鹰腿的手紧了紧,还想继续装成没听懂。 “鹰,好大,褐,褐……”少女似乎发现了什么,眼睛往赵柽身后瞄着。 “没看见!”赵柽冷冷地道。 “不,不是……”少女很着急,想要转去赵柽身后看。 赵柽又岂能将后背留给旁人?立刻侧转过来,没想到那鹰却拼命挣扎。 也不知是鹰爪划破了他的袖子,还是他为了控制鹰,手臂放得有些过低,“稀里哗啦”一阵乱响,贝蛤掉落了一地。 少女呆呆看着地上的熟贝,又看一眼赵柽,低头再看贝,好多的贝啊,贝之多,一人吃不下。 忽然,一声委屈却有些高亢的鹰唳从赵柽身后响起。 少女看向赵柽,发呆过后小脸上满是忿怒。 赵柽很心疼,一只袖子的贝全掉了,幸好还有另外一只,他此刻也顾不得面皮,冷冷地道:“你的鹰,偷吃了我的贝,让它代替贝好了!” “玛哈,玛哈从来不吃贝!”少女着急之下,说话也顺畅起来。 赵柽哪里管这些,若不是四周有零零散散的人走过,他说不定早就杀死这东瀛少女了。 “我说吃了就是吃了!”赵柽冷淡道:“贝是食物,它吃了,它同样会变成食物!” “玛哈,不是食物……”这少女忽然身形再次一动,仿佛滑行一般,想要转去赵柽身后。 赵柽的身法又有多快,此刻连五成都没有用出,就看不管少女如何滑行,却总是对着赵柽的正面,似乎两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动弹过一般。 少女忽然停止了滑行,似乎想通了一件事,小脸冰冰地道:“食物?我,能买回鹰,你再去买其它食物好?” 赵柽闻言扬了扬眉,是要用钱赎回这鹰吗?这倒是不错,眼下正是囊中羞涩时,鹰只能吃个一顿半顿解馋,若是能用鹰换些钱来岂不正解燃眉之急? 他痛快地点了点头,一只手向前伸去:“五十两黄金!” 少女顿时惊呆了,五十两黄金?那可是一笔很大的数目,就算对东瀛一些名门家族来说,都是笔不小的财产。 她慌张地摇头,然后伸出小手,露出五根纤细的手指。 赵柽皱了皱眉:“五两黄金?” “不,不……”少女飞快地摆手:“银,银子。” 银子?五两白银?赵柽勃然大怒,这不是戏耍他吗,五两银子就想把他打发了,这不是白日做梦吗!try{ggauto;} catch(ex){} 第389章 鲸战风雨,鲲背苍生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389章鲸战风雨,鲲背苍生第二天大早,赵柽起来后没看到杜壆等人,原是上山的上山,下海的下海,都去渔猎了。 他洗漱完毕在屋中转了一圈,昨晚宴会上英雄岛主说了,午时去岛中心的英雄洞参详机缘,此刻则无事。 瞧了眼桌上的鱼贝海鲜,却是吃不下的,毕竟清晨口感清淡,便拿出去晒晾成干,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无法下口那些鱼贝,但早餐还是要吃的,赵柽摸了摸怀内的五十八枚铜钱,叹口气将鹰从梁上摘下背在身后,走出木屋房门。 一路上鹰都挣扎,赵柽知道东瀛将鹰分为几种,有战鹰、迷鹰、忍鹰等等,有的只是传递书信,有的则能参与战斗,在战场上做为兵将使用。 不过毫无疑问,他背后的这只鹰什么都不是,或许没有驯化完成,所以才无缘无故躁狂攻击路人。 他想到大雕,和大雕的通人性相比,这鹰就是只蠢货,可能驯化完后会好些,眼下却是不成。 一想大雕,不由就念起萧敏,大雕跟随萧敏去了上京,前次派丁大蟹给萧敏送信,萧敏让丁大蟹传话,问他什么时候取回他的大雕。 可大雕是他的吗?当时山洞救雕可是两个人一起救的,随后便被萧敏带去了上京临潢府,这么久时间都在上京生活,雕早把上京当成家了吧? 赵柽边走边回忆,大雕确实不凡,当日草原上天空所见,是最雄武的,而且看着禽龄也不大,似乎还能继续生长,最难能可贵的是雕通人性。 在天空中挑衅戏耍女真人的情景历历在目,虽然最后被射了一身羽箭,落荒而逃,但山洞里那洞察人机,见势不妙撒腿就跑,后来抓蛇看似报恩,实则恶心他的狡黠举动,根本是寻常雕鹰不具备的,乃为天生异种。 他想到此处不免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向四周看去,已到了中心路上那片小集市前。 说是小集市,实际上只有十几家店铺酒肆。 两家杂货铺,卖些日常生活用度,针头线脑之类。 三家包子铺,卖米粥炊饼肉馒头等吃食。 剩下的则都是酒肆,便是有酒有菜,蒸煮卤烧的食物。 赵柽瞅了瞅,他想喝粥,顺便吃几个包子,就是肉馒头。 其实就算他打算喝个早酒也不成,五十八枚铜子,喝粥吃肉馒头怕是都没几顿,更别提喝酒吃肉了。 三家包子铺并排,第一家叫做二娘包子铺,这个不能吃,一听这名字赵柽心中就犯疑讳,白给都不要。 第二家叫做八仙烧肉包,赵柽眯了眯眼,心中想了想,这个怕也不是容易吃的。 最后一家包子铺门脸最大,器物看起来崭新,似乎刚刚装修过,不像另外两家,见就是几十年没有收拾了。 这第三家包子铺有个好听的名字,唤做花香包子铺,店门两旁还摆放了不少花篮,香气四溢,赏心悦目,望之怡人。 月光使说岛上的这些铺子平日里并不开放,只有十年一度英雄大会时才营业一段时间。 这么看来,前面那两家应该经历了几次英雄大会,而这花香包子铺无疑是新开的,毕竟瞅那店面木料也全都是新的。 此刻三家包子铺前人来人往,持有月光令的二百多名好汉都得自家解决吃喝,大早晨下不去油腻之物,就来喝粥或者汤水之类,再吃些包子。 虽然身上钱不多,但架子不能倒,赵柽昂首挺胸走进铺内,里面客人太多,小二未来招呼,他自顾自看起墙上的木菜牌,不由倒抽了口凉气。 这哪里是月光使说的和外界价格仿佛,简直就是外界食物的几倍。 一碗粥居然要五个铜钱,一碗海鲜汤竟要十个铜钱,一只肉包要二十个铜钱! 想吃饱一顿,怕是他身上的五十八枚大子根本不够! 赵柽心中萌生退意,他想要走,但双腿却似扎了根般,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啊,进都进来了,再嫌贵出去,可实在是太丢脸了。 这时小二过来,赔笑道:“这位好汉,要些什么吃喝?本店新开张,不但东西干净好吃,就是价格也比旁边两家便宜不少。” 就这还比那两家便宜?赵柽腹诽,看来黑店之间的竞争也很激烈啊。 他眼睛直往木菜牌上瞅,想找便宜的,海菜三个铜钱一碟,鸡蛋五个铜钱一枚,小鱼小虾十三个铜钱一碗。 小二看他目光闪烁,不由道:“这位好汉,小店虽然新开张,但还是有特色的,小店的海鲜汤乃是一绝,里面不但有海货肉菜,而且鲜美可口,好汉不妨点上一碗尝尝。” “海鲜汤啊……”赵柽目光游移了回去,落在海鲜汤的菜牌之上,十枚铜板,喝不起啊! 看他依旧不说话,小二未免有些不耐烦,就在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好汉,我们店的海鲜汤味美料足,保证好汉喝过后再难忘记,下回来还要再点。” “掌柜的……”小二低声道。 赵柽闻言心中一动,怎么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呢,他转头看去,不由微微一愣。 身材高大,大眼大嘴,皮肤白净,这不是方百花吗? 他顿时被惊得不轻,就算之前想过方腊等人可能会在英雄岛上,可也没料过会以这种方式见到。 方百花怎么成了包子铺的老板?怪不得这家铺子叫做花香呢,竟是和她的名字有关。 方百花既然在岛上,那方腊是不是也在?据月光使所说,这岛上开店的都是他们英雄岛自家人,就是说方腊等人已经和英雄岛主联络上了,不然方百花如何能被允许开店? 赵柽心念飞转,虽然他易了容,但也只是面色改成焦黄,容貌微微有些变动,对他熟悉的人还是能够辨认出来。 那方百花会不会认出他呢?赵柽暗暗皱眉,好像两人不算熟悉?见都没见过几次,应该不会认出。 想到这里他松了口气,不过思想着还是不能大意,毕竟他觉得两人不算很熟,谁知道方百花的感觉呢,说不定在方百花眼里,他是极熟之人呢。 “汤就不要了。”赵柽改变了声音,沙哑地道:“来一碗粥,两个鸡蛋。” “一碗粥两个鸡蛋?”方百花愕了愕,忽地笑起来:“好汉真不尝尝我们店里的海鲜汤?而且这么点东西好汉能吃饱吗?” 赵柽不想多说话,有些猜疑方百花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在出言试探,勉强回道:“一碗稀粥,两个鸡蛋。” 方百花这次未再劝说,想了想道:“既然小店新开,那就赠送给好汉一碗海鲜汤吧,若是好汉觉得味道不错,不妨下次自行再点。” 随后她吩咐小二前去准备,又冲着赵柽笑了笑,转身离开。 赵柽没有说话,左右判断还是觉得方百花没认出他,毕竟谁都不会想到他堂堂的大宋秦王,会来英雄岛这种地方,而且此刻只是粗略照面,又怎能轻松辨出是他? 默默地喝了一碗粥,吃了两只鸡蛋,赵柽眼神落在赠送的海鲜汤上。 说是汤,里面却有不少鱼肉虾贝之类,满满一碗,鲜香扑鼻,看着诱人。 赵柽只喝稀粥和鸡蛋,哪里能够吃饱,这时不由端过碗来,稍稍尝了尝果然美味,就三下五除二吃个精光,然后摸着肚子,起身向外走去。 就在他出门的一刹那,柜后算账的方百花忽然抬起了头,看着赵柽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神色,再没之前站在桌前的镇定与从容…… 赵柽背着鹰出门,这鹰此刻饿得无力,也不挣扎了,但凡飞禽之属,必须一日几次进食,否则便会饿死。 可他此刻自家都要吃不上了,又哪里还会管这鹰,回去木屋后,看杜壆几人一个都没归来,心知渔猎虽说简单,实际哪里容易,就算身具武艺,但地形不熟总要费些周折。 不过好在中午之前,武松首先回来,拎着两条蛇苦着脸皮道:“公子,这海岛山上别说猛兽,就连小兽都无,除了长虫打不到其它。” 赵柽默默不语,临近中午时杜壆白战也回来,两个倒是收获不小,鱼没有,螃蟹虾子一大串,于是就架火烤来吃。try{ggauto;} catch(ex){} 第390章 蛛丝马迹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390章蛛丝马迹“我……”少女看着赵柽,拘谨地道:“玛哈,是我的鹰。” 赵柽摇了摇头,微微探身,似笑非笑地道:“现在它是我的,想拿回去就要用钱来赎!” 少女低下头,复又抬起,仿佛鼓足了勇气:“我没有五十两黄金……可以便宜一些吗?” 赵柽上下打量她,看得少女后退了一步,小声道:“我……只有银子。” “银子?”赵柽嫌弃地道:“有多少?” “二,二十两……”少女生怕赵柽嫌少,又从身上摸出一块玉佩,双手捧上去:“这个再抵些钱可以吗?” 赵柽瞅了瞅,是块普通的玉佩,上面雕刻了云纹和樱花,甚至连白玉都不是,而是寻常的青玉,对这个时代的东瀛算是好东西,但在大宋真不值什么钱。 “请接受。”少女微微低头,不肯收回捧玉的双手。 赵柽想了想,蚊子再少也是肉,取过玉佩,却发现背面还雕刻了东瀛字,辨认了一下,宇都宫枫舞,好像是个名字。 他道:“你是东瀛哪家的?” 少女未料到他有此一问,但还是回答道:“宇都宫家。” “宇都宫家啊?”赵柽微微思索,是关东的宇都宫家吗…… “这是你的名字?”他抬起玉佩,指着后面的字道。 “是的!”少女看了一眼,又低下头:“请大人多多指教。” 赵柽笑了笑,陷入一阵沉思。 按照时间计算,此刻的东瀛应该是镰仓幕府时代,镰仓幕府是东瀛幕府政权的开始,建立者乃是武将源赖朝,这个时间点,镰仓幕府大概刚刚建立十多年。 镰仓幕府的建立,标识着东瀛由中心贵族掌握实际统治权的时代结束。 在贵族时代地位很低的武士从此登上了历史舞台,他们鄙视平安朝贵族萎靡的生活,崇尚“忠君、节义、廉耻、勇武、坚忍”,以此作为核心思想,结合儒学、佛教禅宗、神道,形成武士的精神支柱“武士道”,是武士道的开始年代。 赵柽摸了摸下巴,现在的宇都宫家主应该是宇都宫朝纲,但好像快死了,活不过几年。 宇都宫朝纲最后几年,挂职左卫门尉,官职不算大,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宇都宫家是御家人的身份,将军是御,御家人是与将军直接保持主从关系的武士。 宇都宫朝纲跟随源赖朝征战,身份非凡,是将军的嫡系亲戍。 镰仓时代是宇都宫一族的上升期,不仅保留了历代累任的二荒山检校与下野守之职,还历任引付头人、奥州探题以及常陆、越后、上野、上总、美浓、伊豫、丰前、筑后等地的守护职。 后来的六代修理亮泰纲、七代尾张守景纲以及分家八田氏的八田知家更是成为了幕府最高决策机构,评定众的一员。 宇都宫家是出美女的,就如后世的关东北部宇都宫市,美女如云。 赵柽想到这里,道:“抬起头来。” 宇都宫枫舞懵懂地抬起小脸,赵柽瞅了片刻,伸出五根手指摇了摇:“你现在有二十两银子,这块玉佩可以抵二十两,你再拿十两来,共计五十两,鹰你带走!” “我,没有银子了。”宇都宫枫舞望着赵柽,眼神不停偷看后面半死不活的鹰,快要哭出来:“拜托大人了。” 赵柽笑了笑:“宇都宫家是将军的近卫,不至于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宇都宫枫舞闻言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赵柽将鹰拿到身前,用手轻轻抚摸下鹰羽:“宇都宫枫舞,你也不想看鹰变成食物吧?” 他说完向外走去,机缘壁画,他没一丝兴趣,都是蛊惑人心的东西。 至于这东瀛少女,他也没任何兴趣,这就是一个小女孩,不知天高地厚,昨晚居然派人来偷鹰,若不是擒杀方腊事大,不想引人注意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昨夜那一拳就直接打死潜入房间的女忍了。 很显然这鹰并不被宇都宫家看重,否则就算东瀛再不富裕,几十两银子会拿不出?至于还要搭上身份玉佩来抵钱? 东瀛的大族嫡系,都会有一件随身信物,以证明身份,平民是没有这类东西的。 宇都宫朝纲随源赖朝起兵打天下,领了宇都宫检校职,就是宇都宫家主的意思,迈入大族行列,所以是有家族信物的。 赵柽当前感兴趣的只有银子,别的一概没心情,宇都宫枫舞看着他往外面走,想着追去,又想到他还要十两银子,不觉怯了步,只是呆望着。 可鹰一定要拿回来的,玛哈虽然蠢笨,很难成为一只忍鹰,但毕竟救过她的命啊。 这时,从人群中走过来一人,是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做东瀛装扮,脸色有些灰白,显然好不容易从壁画的诱惑里挣扎出来,道:“小舞,你在干什么?” 宇都宫枫舞低着头,双手交叉握着,小声道:“没什么。” 这人揉了揉眼睛,似乎刚才观看机缘时有些劳累:“小舞,不要想那只鹰了,在浪速它就经常惹祸,从天上往下攻击路人,这次也肯定如此才被抓去,但这里是宋国,四周全都是宋国的浪人,昨天律香已经被打伤了,不要试图再挑衅他们,我们只有二十个人,会被撕碎的。” “只,只要再有十两银子就能赎回玛哈了。”宇都宫枫舞低低地说道。 “这样啊,只要十两银子吗?”中年人皱眉想了想:“我去北条家借借,但你也知道,北条家的人都骄傲得很,未必能够借来呢!” 宇都宫枫舞不说话,中年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她丢在这里,又去观看机缘。 大殿里的人此刻全都在观看壁画,宇都宫枫舞一个人默默地往外面走去,出了石殿大门,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她有些头晕,却一下就瞧到赵柽站在不远处。 赵柽这时也瞧见她,伸出手来招了招。 宇都宫枫舞激动地跑过去:“大人,是要把鹰还给我吗?” 赵柽不去看她的眼睛,淡淡道:“我觉得你该将那二十两银子先给我做定金,否则我养这鹰的花销不少,若到时你不愿意赎回,我不是白养了这么长时间?那还不如早些宰杀吃肉。” 宇都宫枫舞望着赵柽,她张了张小嘴,没有说出话来,觉得世上怎么有这样坏的人呢?不不,是玛哈先攻击的他,所以并不能说他坏,应该是他太穷了吧?不然为什么总想着吃鹰,还偷宴会上的东西,他是没有钱吃饭了吗?” “大人,你……没钱吃饭了吗?”宇都宫枫舞问道:“可是定金的话,大人已经拿了我的玉佩。” 赵柽脸色一变,哼了声转身就走,自己的窘迫难道一个东瀛小女孩都能瞧出来了吗? 宇都宫枫舞急忙追上去:“大人,我可以先给你二十两银子,但你可不可以让我摸摸玛哈?” 赵柽脚步顿了顿,伸出手,宇都宫枫舞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个小包,打开后里面是二十两的银锭,乃是大宋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 拿过银子后,赵柽将鹰往前递了递,那鹰已经饿得无力,只是一双眼眨看着宇都宫枫舞。 宇都宫枫舞摸了摸鹰头,又摸了摸鹰身,道:“玛哈不要急,我马上就会把你赎回来。” 赵柽拽回了鹰转身就走,宇都宫枫舞在后面恋恋不舍跟着,赵柽纳闷道:“你不去筹钱,跟着我干什么?” 宇都宫枫舞摇头:“我要再看看玛哈。” 赵柽不理她,一路直奔酒肆,到里面点了几样菜,要了一壶酒,腹诽果然黑店,竟花掉五两银子,开始吃喝起来。try{ggauto;} catch(ex){} 第391章 宗师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390章蛛丝马迹“我……”少女看着赵柽,拘谨地道:“玛哈,是我的鹰。” 赵柽摇了摇头,微微探身,似笑非笑地道:“现在它是我的,想拿回去就要用钱来赎!” 少女低下头,复又抬起,仿佛鼓足了勇气:“我没有五十两黄金……可以便宜一些吗?” 赵柽上下打量她,看得少女后退了一步,小声道:“我……只有银子。” “银子?”赵柽嫌弃地道:“有多少?” “二,二十两……”少女生怕赵柽嫌少,又从身上摸出一块玉佩,双手捧上去:“这个再抵些钱可以吗?” 赵柽瞅了瞅,是块普通的玉佩,上面雕刻了云纹和樱花,甚至连白玉都不是,而是寻常的青玉,对这个时代的东瀛算是好东西,但在大宋真不值什么钱。 “请接受。”少女微微低头,不肯收回捧玉的双手。 赵柽想了想,蚊子再少也是肉,取过玉佩,却发现背面还雕刻了东瀛字,辨认了一下,宇都宫枫舞,好像是个名字。 他道:“你是东瀛哪家的?” 少女未料到他有此一问,但还是回答道:“宇都宫家。” “宇都宫家啊?”赵柽微微思索,是关东的宇都宫家吗…… “这是你的名字?”他抬起玉佩,指着后面的字道。 “是的!”少女看了一眼,又低下头:“请大人多多指教。” 赵柽笑了笑,陷入一阵沉思。 按照时间计算,此刻的东瀛应该是镰仓幕府时代,镰仓幕府是东瀛幕府政权的开始,建立者乃是武将源赖朝,这个时间点,镰仓幕府大概刚刚建立十多年。 镰仓幕府的建立,标识着东瀛由中心贵族掌握实际统治权的时代结束。 在贵族时代地位很低的武士从此登上了历史舞台,他们鄙视平安朝贵族萎靡的生活,崇尚“忠君、节义、廉耻、勇武、坚忍”,以此作为核心思想,结合儒学、佛教禅宗、神道,形成武士的精神支柱“武士道”,是武士道的开始年代。 赵柽摸了摸下巴,现在的宇都宫家主应该是宇都宫朝纲,但好像快死了,活不过几年。 宇都宫朝纲最后几年,挂职左卫门尉,官职不算大,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宇都宫家是御家人的身份,将军是御,御家人是与将军直接保持主从关系的武士。 宇都宫朝纲跟随源赖朝征战,身份非凡,是将军的嫡系亲戍。 镰仓时代是宇都宫一族的上升期,不仅保留了历代累任的二荒山检校与下野守之职,还历任引付头人、奥州探题以及常陆、越后、上野、上总、美浓、伊豫、丰前、筑后等地的守护职。 后来的六代修理亮泰纲、七代尾张守景纲以及分家八田氏的八田知家更是成为了幕府最高决策机构,评定众的一员。 宇都宫家是出美女的,就如后世的关东北部宇都宫市,美女如云。 赵柽想到这里,道:“抬起头来。” 宇都宫枫舞懵懂地抬起小脸,赵柽瞅了片刻,伸出五根手指摇了摇:“你现在有二十两银子,这块玉佩可以抵二十两,你再拿十两来,共计五十两,鹰你带走!” “我,没有银子了。”宇都宫枫舞望着赵柽,眼神不停偷看后面半死不活的鹰,快要哭出来:“拜托大人了。” 赵柽笑了笑:“宇都宫家是将军的近卫,不至于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宇都宫枫舞闻言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赵柽将鹰拿到身前,用手轻轻抚摸下鹰羽:“宇都宫枫舞,你也不想看鹰变成食物吧?” 他说完向外走去,机缘壁画,他没一丝兴趣,都是蛊惑人心的东西。 至于这东瀛少女,他也没任何兴趣,这就是一个小女孩,不知天高地厚,昨晚居然派人来偷鹰,若不是擒杀方腊事大,不想引人注意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昨夜那一拳就直接打死潜入房间的女忍了。 很显然这鹰并不被宇都宫家看重,否则就算东瀛再不富裕,几十两银子会拿不出?至于还要搭上身份玉佩来抵钱? 东瀛的大族嫡系,都会有一件随身信物,以证明身份,平民是没有这类东西的。 宇都宫朝纲随源赖朝起兵打天下,领了宇都宫检校职,就是宇都宫家主的意思,迈入大族行列,所以是有家族信物的。 赵柽当前感兴趣的只有银子,别的一概没心情,宇都宫枫舞看着他往外面走,想着追去,又想到他还要十两银子,不觉怯了步,只是呆望着。 可鹰一定要拿回来的,玛哈虽然蠢笨,很难成为一只忍鹰,但毕竟救过她的命啊。 这时,从人群中走过来一人,是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做东瀛装扮,脸色有些灰白,显然好不容易从壁画的诱惑里挣扎出来,道:“小舞,你在干什么?” 宇都宫枫舞低着头,双手交叉握着,小声道:“没什么。” 这人揉了揉眼睛,似乎刚才观看机缘时有些劳累:“小舞,不要想那只鹰了,在浪速它就经常惹祸,从天上往下攻击路人,这次也肯定如此才被抓去,但这里是宋国,四周全都是宋国的浪人,昨天律香已经被打伤了,不要试图再挑衅他们,我们只有二十个人,会被撕碎的。” “只,只要再有十两银子就能赎回玛哈了。”宇都宫枫舞低低地说道。 “这样啊,只要十两银子吗?”中年人皱眉想了想:“我去北条家借借,但你也知道,北条家的人都骄傲得很,未必能够借来呢!” 宇都宫枫舞不说话,中年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她丢在这里,又去观看机缘。 大殿里的人此刻全都在观看壁画,宇都宫枫舞一个人默默地往外面走去,出了石殿大门,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她有些头晕,却一下就瞧到赵柽站在不远处。 赵柽这时也瞧见她,伸出手来招了招。 宇都宫枫舞激动地跑过去:“大人,是要把鹰还给我吗?” 赵柽不去看她的眼睛,淡淡道:“我觉得你该将那二十两银子先给我做定金,否则我养这鹰的花销不少,若到时你不愿意赎回,我不是白养了这么长时间?那还不如早些宰杀吃肉。” 宇都宫枫舞望着赵柽,她张了张小嘴,没有说出话来,觉得世上怎么有这样坏的人呢?不不,是玛哈先攻击的他,所以并不能说他坏,应该是他太穷了吧?不然为什么总想着吃鹰,还偷宴会上的东西,他是没有钱吃饭了吗?” “大人,你……没钱吃饭了吗?”宇都宫枫舞问道:“可是定金的话,大人已经拿了我的玉佩。” 赵柽脸色一变,哼了声转身就走,自己的窘迫难道一个东瀛小女孩都能瞧出来了吗? 宇都宫枫舞急忙追上去:“大人,我可以先给你二十两银子,但你可不可以让我摸摸玛哈?” 赵柽脚步顿了顿,伸出手,宇都宫枫舞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个小包,打开后里面是二十两的银锭,乃是大宋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 拿过银子后,赵柽将鹰往前递了递,那鹰已经饿得无力,只是一双眼眨看着宇都宫枫舞。 宇都宫枫舞摸了摸鹰头,又摸了摸鹰身,道:“玛哈不要急,我马上就会把你赎回来。” 赵柽拽回了鹰转身就走,宇都宫枫舞在后面恋恋不舍跟着,赵柽纳闷道:“你不去筹钱,跟着我干什么?” 宇都宫枫舞摇头:“我要再看看玛哈。” 赵柽不理她,一路直奔酒肆,到里面点了几样菜,要了一壶酒,腹诽果然黑店,竟花掉五两银子,开始吃喝起来。 宇都宫枫舞坐在对面看他有滋有味地吃东西,鹰背在身后仿佛死了一般,不由道:“大人……喂喂玛哈吧。” 赵柽不说话,看都不看她。 宇都宫枫舞哀求道:“大人,鹰是不能长久不吃东西的,会死的。” 赵柽冷笑道:“这桌上的东西都是熟食,你确定它能吃?吃了后不会掉毛变成秃鹰?” 宇都宫枫舞以为他舍不得,咬牙道:“能吃的,我在家时常喂玛哈熟肉。” 赵柽此刻有了钱,倒也不想鹰饿死,毕竟对方要的活鹰,死的话不好交代,东瀛人该死是该死,但总不能太过欺负一个小女孩,这是两回事。 他道:“你确定?” 宇都宫枫舞用力点了点头,赵柽知道禽鸟大抵不能喂熟肉,会得肠胃病或掉毛,但对东瀛那边却不甚了解,想着是不是特殊的方法训鹰与大宋这边不同。 便打开了鹰嘴上的布条,用筷子夹了几块肉过去,鹰早就饿红了眼,此刻哪里还管什么生熟,怕是给根草都能吃得下,顿时狼吞虎咽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赵柽起身就走,这一次宇都宫枫舞没有跟随,而是默默回了石殿。 赵柽在木屋中歇息了片刻,想去海边瞧瞧,又嫌背着只鹰麻烦,就搬了凳子坐在门前望天,琢磨方腊倘若真在岛上,为什么一直没有现身,依着方腊的身份,恐怕会得到老岛主的青睐才是,怎么连影子都不见。 他琢磨来去,感觉还是应该四处探查探查,但这岛上卧虎藏龙,老岛主的武艺不去猜测,就是下面那些卸任光明使的弟子中,是否有宗师都不好说,未免有些太过唐突冒险。 可是等待王禀那边率水军找来,又不知何时,黄觉如果在福州倒能早来,可若广州那边蒲家的事情未了,白傲未必能够在福州找到黄觉。 这时四周房屋空无一人,所有好汉都在石殿中参详机缘,赵柽百无聊赖,也开始想那幅壁画。 除了一首诗外,壁画并无什么注解,就是那首英雄行的诗也没什么解释释义,一切都只能凭空想象,这能参悟什么武艺?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孤岛上这么一大幅壁画,必然耗工耗力,当年的海岛主人究竟出于什么目的留下这么一幅画呢? 不可能是为了纪念什么,毕竟当时明教老教主过来时,见了一地的死尸,还有不少金银珠宝,可见这岛子并非眼下看的太平,很可能是个海贼藏匿宝物的地方,这种地方不会有人闲得画什么壁画。 赵柽回忆了一番,除了那震撼人心的画面,实在想不出哪里能悟出高深武艺。 夜幕降临,月挂树梢之时,杜壆三个才回来。 都是双目血红,显是盯着壁画久了,眼睛疲劳过度。 三人见过礼后,胡乱吃些外面晾晒的贝干还有中午剩下的螃蟹,便开始聊起观看壁画的感悟。 赵柽越听越觉得不靠谱,给了他们十两银子,挥手就把三个赶走,自家落得清静。 转眼第二天,他没有去石殿,而是在床上躺到日上三竿,琢磨着如何才能刺探岛上情况寻找方腊踪迹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他懒洋洋地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怯生生的声音:“武士大人,我来赎鹰。” 原来是东瀛少女,赵柽道:“进来吧!” 外面推了两下没推开,里面的门栓一直插着。 赵柽冷笑道:“那天晚上来偷鹰时不是能打开吗?” 宇都宫枫舞沉默了片刻,道:“那天来的不是我,我不会忍术。” 赵柽无奈起来,打开房门,只见东瀛少女依旧是白色上衣,下面却换了条枫叶的红色裙子,瓜子小脸,雪白的肌肤,长长黑发,一脸懵懂瞅他。 赵柽深吸了口气,道:“银子带来了吗?” 宇都宫枫舞点了点头,却往后退了一步,她觉得眼前这个宋人看她的目光有些怪异。 “在哪里?”赵柽伸手。 “给,给你……”宇都宫枫舞拿出一锭银子,放到赵柽手上。 赵柽掂了掂,随后转身回屋,重新床上躺着。 宇都宫枫舞半天才从外面进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然后看见倒吊的鹰,急忙跑过摘下来抱在怀中。 “走了把门关好。”赵柽淡淡地道。 “我……”宇都宫枫舞走出没几步,忽然停住道:“武士大人。” 赵柽斜睨了她一眼:“还有什么事?” 宇都宫枫舞有些局促不安,低头道:“枫舞请求大人不要卖掉那枚玉佩,枫舞以后会赎回来的。” “玉佩?”赵柽扬了扬眉:“知道了,不过你什么时候会来赎?这岛上最多就能呆三个月,我说不定还要提早走。” “我,我一定会赎回来的!”宇都宫枫舞斩钉截铁地道。 “一定?”赵柽知道东瀛的家族信物很重要,不过你连个赎鹰的五十两都凑不够,又拿什么来赎这玉佩呢?等你回去东瀛有了钱,自家也回大宋了。 “一千两银子!”赵柽笑了笑:“别等我回去大宋,到时你没地方找我!” “什么?一千两银子?”宇都宫枫舞纤弱的身子一颤,望向赵柽一脸不可思议:“我,玉佩我只顶了二十两银子。” 赵柽慢悠悠地道:“顶了钱就是我的,这不是赎,是从我手里买,我想卖给你多少钱,就多少钱。” “你,你……”宇都宫枫舞此刻发觉,眼前的宋人男子,确确实实是个坏人,是个很坏很坏的人,并不是自己的鹰攻击了他,他心有怨气,而是他本身就这么坏。 赵柽摆弄着手上的玉佩,笑眯眯地道:“我什么我?” “我肯定会买回来的!”宇都宫枫舞跑出了木屋,眼泪再也止不住,仿佛断线的珍珠滴落了下来。 赵柽躺在床上,眼皮都不抬一下,怜香惜玉?想都不要想,不杀了这些东瀛人就不错了。 晚上的时候,杜壆三个回来,武松道:“公子,我发现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赵柽问道。 “就是我白日里眼睛疼,没有继续看那壁画,然后去小石室休息,隐隐约约听到山里面传来砰砰的声音。” 赵柽纳闷道:“不是别的石室传来的?” 武松摇头:“属下想安静睡会,所以走到最深处的石室,里面再没有别的石室存在,声音是从山壁上传来的,应该在山腹之中发出。” 赵柽想了想,道:“二郎的意思是这山里别有玄机?” 武松点了点头:“属下觉得这山的那一侧里面也该是空的。” 赵柽沉吟,岛中心的山这边修成了石殿,里面还有小石室若干,是因为有壁画机缘在,若是那边也是空的,又是干什么的呢? 英雄岛主经营此处几十年,不可能没有些秘密,但是和机缘同属一座山中,可见定然重要。 赵柽道:“可听到那边有人声?” 武松思索道:“没有听到人声,就是什么东西撞击墙壁的动静,没什么规律,一会轻一会重。” 赵柽皱眉想了片刻,道:“明日带我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吃过东西后,四人一起去了岛中心的石殿,却看里面已经许多人,都是观看壁画的,其中有些应该是昨晚未走在石室中过夜,起来后便直接过来瞧看。 赵柽背着手瞅了片刻,随后道:“二郎带路。” 武松急忙在前引路,待走到洞口的时候,赵柽忽然一回头,眼睛猛地落在了石壁之上…… 第392章 异变突生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392章异变突生“我,我……”宇都宫枫舞看着两人神色冰冷,满脸杀气,不由有些心虚。 她虽然呆萌,可并不傻,尤其是对面还有那个勒索她银子的坏人。 她此刻觉得大事不妙,似乎撞到了什么不该看见的秘密,只是略微想了下,转身就往回跑。 郑广“嗖”地从腰间摸出把一尖刀,低声道:“王爷……” 赵柽皱了皱眉:“我来吧,你追不上她。” 那晚宇都宫枫舞曾经挡在他面前,他见过这小女孩的身法,迅疾诡异,多以滑步腾挪为主。 郑广虽然也会武艺,但并无太多的手段,而且常年在海上行船,到了陆地本领又自降一成,未必能追上宇都宫枫舞。 赵柽的身形又有多快,根本不必使出全力,只是几息就赶去前面,猿臂轻伸抓向少女的衣领。 宇都宫枫舞立刻转身就是一掌,可哪里是赵柽的对手,直接被赵柽拽住,向后带了回来。 少女另外只手上寒光一闪,出现把短刀,单刃斜锋,笔直窄细,正是仿唐刀打制的东瀛刀。 赵柽冷笑一声,拍掉短刀,宇都宫枫舞又抬腿向他踢去,赵柽侧身躲过,然后抓住少女双手扭向背后。 宇都宫枫舞大惊:“你,你要干嘛?” 赵柽不说话,这时郑广也赶上前来,递过一条麻绳,他接过将少女的手绑了个结实的吊水扣,然后摸出丝帕往她嘴里一塞,抬手便抗到了肩上。 少女在他肩头不住挣扎,赵柽道:“再动一下,扒光了衣服丢山上喂蛇!” 宇都宫枫舞马上便不敢动,她最怕的就是蛇,和玛哈亲近的原因就是鹰乃蛇之克星,而且有次在家中时,一条剧毒的蛇绕去她身后打算偷袭,是玛哈在危急关头抓住毒蛇,救了她一命。 赵柽看她老实,淡淡地道:“记着,只有听话才不会死!” 这时天上的鹰飞了回来,发出阵阵尖叫,但只是盘旋并不落低,赵柽冲着半空做了个掐脖的动作,鹰猛地飞高,十分惧怕赵柽,不敢下来搭救少女。 赵柽见状笑了笑,冲郑广道:“随我来!” 郑广急忙跟上,两个人走山路,穿密林,没用多久就回到木屋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郑广禀报完毕,原来白傲到达福州时,黄觉刚刚回返,广州蒲家的事已经做完,黄觉听白傲说的紧急,忙带船找了过来。 英雄岛这个地方,福建、广州那边的海贼大抵不知,两浙东海的海贼却很多知道,此处一度曾经成为海贼的禁地。 原因无他,这英雄岛上的人武艺实在是太高了,而且数量也不少,小股的海贼还没有岛上人多,别说抢夺,有时候还没靠岸就被岛上人杀个精光。 至于五六百人的中等规模海贼团伙,也是并不够看,岛上人至少一个打十个,来了同样是送菜。 至于大海贼团伙上千人的,拿这英雄岛同样无奈,上岛也攻不下此处,若是待的时间长了,对方借助山林,用不了多久,就会将这海贼灭掉。 哪怕就算多来几支海贼也无济于事,这岛子够大,可以逐个击破,海贼损失惨重不说,最后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所以两浙这边的海贼们都和英雄岛井水不犯河水,英雄岛不做海上生意,只是过自家的日子,时间长了海贼们只当此地海标使用,也没了什么占岛抢夺的心思。 黄觉自家不知道这岛在何处,立刻联络了两浙的海贼,尤其是上次同他一起北去登州的滚水雷雷老虎。 雷老虎一听这地方自家熟啊,他就是两浙到福建一带最大的几股海盗之一,对于这片海上的地理环境无比了解。 他可不是那种普通千人的大海贼,他有几千名手下,又傍上福建路安抚使,背后隐隐还有当朝的秦王撑腰,一时间成了东海之上瓢把子般的人物。 接到黄觉信后,雷老虎立刻就组织了几十艘大海船,又呼三喝四,叫来了其他的海贼团伙,共计一万来人,在海上和黄觉撞面。 黄觉也带了五六千人,他听赵柽的命令,一直经营大海,还化了个出海蛟的绰号,手下兵贼皆有,坐镇福建,扼守海道,几乎成了大宋沿海最大的一块势力。 两方相见,雷老虎立刻述说英雄岛大致情况,黄觉算计一下后便带人杀了过来,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船只在英雄岛东南方向五海里左右停靠,那边有个小孤岛,可以暂做修整。 不过黄觉不知此刻英雄岛上具体情形,便打算派人上岛联络,他手下虽然人多势众,但因为吃的是海上饭,水船一类虽然擅长,拳脚却差了些,没有特别出众的高手,而且派出的人还得赵柽认识,所以就让郑广独驾小舟过来,却没想到郑广刚到岛边就被赵柽瞧见。 这时杜壆三个也都回来,众人一商议,觉得还是要先找到方腊,毕竟此番出海就是为了擒拿方腊,若找不到方腊,即便灭掉这英雄岛也没有任何意义。 可方百花都已经现身,方腊却始终不见,依着方腊明教教主的身份,该是在那老岛主身边才对,但老教主几次出现,身边并没有方腊跟随。 若说那元宝山另一侧山窟,囚禁的人就是方腊,却也说不过去,英雄岛主是明教的前任教主,方腊是后辈,应该照顾有加才对,何况方百花都在外面开店卖包子了,怎么会眼睁睁看方腊遭受囚禁? 杜壆道:“公子,我看方腊未必会在这英雄岛,不如直接攻占岛子,然后抓住那岛主审问,看看他知不知道贼酋的去向。” 武松摇头道:“女贼方百花既然在此,方腊十有八九也在,这贼酋心肠狠毒,用金蝉脱壳之计,抛弃妻儿,却安排妹妹逃命,又怎么可能不在一处?” 赵柽听到这里道:“金蝉脱壳不假,至于抛妻弃子,倒也未必……” 武松纳闷:“公子,那贼酋的妻儿不都辨认过了吗?莫非这些人也有替身?” 赵柽眯眼道:“这些人哪里会有替身,就是有也早就露馅,只是旁的都辨认无疑,唯有方腊的次子,却不是那么好辨认的!” “方腊的次子?”武松愣了愣:“公子说的是那三岁孩童方毫?” 赵柽点了点头:“那么小的孩子,方古等人原本印象就少,遭了光明后使的毒手后,更是难以分清形貌,未必就是真的……” 武松道:“公子的意思是方腊不但金蝉脱壳自家走了,还心狠手辣地李代桃僵换了别家孩子受死,将自己的骨肉带走?” 赵柽不语,杜壆在旁道:“那却是麻烦,必要斩草除根才好,就不知这方毫如今何处?” 武松思索道:“这有何难猜,方腊一个大男人必不会带着孩子逃跑,肯定是之前方百花带走了,如今到方百花的店铺内搜索必然找到!” 杜壆闻言眼睛一亮:“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公子,既然大军已到,不如现在就去那包子铺杀人!” 赵柽瞅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杜壆只当他与方百花关系暧昧,便即不语,就听赵柽道:“找方腊才是重中之重,当前首先要找到方腊的踪迹,至于方百花一等妇孺之辈,不足道哉。” 武松道:“公子,方腊不会就藏在方百花的店铺之中吧?” 赵柽道:“若是想藏,哪里不能藏?还来这英雄岛做甚。” 武松道:“那公子的意思……” 赵柽沉思道:“还是要去探一下元宝山,我总觉得那里怪异,不去瞧下,心中不宁,如今既然大军已到,也不怕打草惊蛇。” 杜壆闻言不由看向郑广:“郑家小哥,抚帅那边可有约定时辰?” 郑广道:“无论草民回不回去送信,抚帅那边都会在明日清晨将船开来岛边。” 武松道:“如此就好,趁着夜黑风高探他一探,若还是找不到方腊,明天都抓起来挨个审问!” 杜壆也称是,便约定午夜时分再出去,眼下都回房休息,养精蓄锐,待后半夜二探元宝山。 三人领着郑广去旁屋歇着,屋内只剩下赵柽和缩在角落里的少女,少女小脸惨白如雪,一双眼瞅着赵柽,可怜巴巴。 赵柽想了想,走过去将那堵口的丝帕拿掉,看着宇都宫枫舞道:“刚才都听见什么了?” 少女长长的睫毛扇动,摇头不敢说话。 赵柽柔声道:“什么都没听到最好,那不妨说说东瀛那边的情形,说得好我会放你离开,说得不好……” 他伸出手摸向少女脸颊,感觉细腻滑嫩,却用力一捏,少女疼得“哎呦”一声,眼泪顿时在眼圈打起了转。 本来她就瘦弱,脸颊更是小如瓜子,这一下却是被赵柽捏得通红,火辣辣的疼痛。 “好好说吧,说的好会保住一条性命,我这个人信佛,不愿意滥杀无辜……”赵柽走回床边,半躺半坐,微微闭上双眼。 “我,我说……”少女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掉落下来…… 花香包子铺,铺门紧闭,内里暗室灯火如豆。 方百花坐在桌旁,膝上抱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只有三四岁模样,手中正拿着一块糕饼在欢喜啃吃。 “百花将军,为什么要我带着小皇子走?”火娘一身红衣,站在方百花身前,面露惊慌。 方百花神色黯淡,看着膝上男童,道:“让你走就走,哪来的这般啰嗦。” 火娘用力摇头:“我不走,将军不走我也不走!” 方百花抬眼看她,轻叹道:“带方毫走,从今以后他不是什么皇子,我也不是什么将军,大哥……也不再是什么圣公!” 火娘瞪大眼睛:“将军,你……” 方百花道:“给他改个姓氏,姓什么都好,叫什么名字都好,就是不能再姓方,记住了吗?” 火娘急道:“将军这是干什么,这大半夜的你让我走,又不说让我去哪里,又不说什么缘由,我怎么敢就这样带着小皇子离去?” 方百花闻言面色有些哀凄,一手支住额头,道:“去哪里都成,去东瀛,去高丽,往南去南洋,能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火娘神色大变:“将军,你不说原因,属下宁死也不会离开将军左右的!” 方百花看向火娘,摇了摇头:“大哥,怕是坚持不住了……” 火娘立刻身子一颤:“圣公……不是有老教主想办法了吗?” 方百花摇头道:“老教主自身大限将到,只是暂时吊住大哥的性命,如今老教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不能时时维护大哥,我昨天去看,大哥已是神智不清,怕是……怕是没有几天了。” 火娘攥紧了拳头,脸色煞白地道:“可是将军,就算圣公坚持不下去,为何要属下带着小皇子离岛呢?” 方百花苦笑道:“我自有道理,你听就是了。” 火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不说,属下宁死不走。” 方百花呆呆地瞅她片刻,忽然道:“告诉你也无妨,你知道后立刻带着方毫走,一切都依我说的去做,改名换姓,去一个没人能洞察身份的地方生活!” 火娘低头道:“只要将军有理由,属下发誓按照将军说的去做,绝不反悔。” 方百花沉默了片刻道:“他来了……” “他?”火娘愣道:“他是谁?” 方百花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火娘立刻惊呼道:“将军说那禽王来了?” 方百花点了点头,脸上一片苍白。 火娘慌张道:“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他怎么能找到英雄岛?” 方百花苦涩地道:“我哪里知道,他自是无所不能,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办不到的。” 火娘道:“可是,可是……” 方百花道:“本来我还犹豫,但看到大哥这个样子,还是让你们离开岛子,远走高飞的好。” 火娘头垂得更低:“将军为何不将此事告诉老岛主?” 方百花闻言本是伤感的神情忽地冷漠下来,看着火娘,好半天才道:“你是让我害了他吗?” 火娘嗫嚅道:“属下不敢,可……” 方百花神色愈发冷了下来:“不必说了,有些事情与你没有关系,如今知道了理由,马上带着方毫离开就是,这些东西你拿着!” 说完,方百花从床上拿出一个包袱放在桌上,然后又站起身,将膝上的小童抱了起来。 小童此刻已经吃完了糕饼,看着她拍着小巴掌笑着,呀呀儿语道:“小姑……姑。” 方百花亲了小童额头一口,向火娘递去。 火娘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后,这才站起身接过小童,方百花又将那个包袱给过去,道:“此事我已经交代好了玉莲,你二人一起走,船只早就准备,玉莲就在海边等着,快去吧!” 火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也只是咬了咬牙,便抱着小童打开后门离去了。 看着火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方百花默默地关好了房门,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起来…… 赵柽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墙角的宇都宫枫舞,淡淡地道:“说完了?” 少女低声道:“我,我只知道这么多。” 赵柽起身在地上走了几圈,没想到这英雄岛的老岛主还曾去过东瀛,怪不得能邀请东瀛人来观看机缘。 而东瀛此刻的情况和他料想的差不多,时间上没有出什么错漏,确实是镰仓幕府刚开始的十几年,宇都宫家的家主宇宙宫朝纲也重病在身,怕是没什么好活了。 他走过去,瞅向少女,少女惊恐地将身子向后缩去,他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发,道:“天亮就可以走了。” 少女望着他“唔”了一声,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动静,午夜已到,杜壆几个都准备好了出发。 叫几个进来后赵柽想了想,依然让白战看家,至于郑广则让他去海边隐藏,准备接应黄觉的大军。 接着赵柽便带杜壆和武松出门,这时墙角的少女忽然嗫嚅道:“你,你去哪里……” 赵柽愣了愣,忽然想起什么,冲白战道:“天亮时放她走。” 白战点头称是,赵柽三人出门。 这时圆月当空,三人趁月色直接上山入林,顺着之前走过一次的道路,再次来到元宝山后。 不过望去元宝山后的情景时,三人不由都有些呆住,此刻这里却与那晚大相径庭。 只见原本刻意遮掩的乱草荆棘,都被践踏出路来,那挡得严严实实的山窟入口也露了出来,正有两个人手持火把站在洞口前,不知在小声嘀咕什么。 赵柽看向武松,武松摇头:“公子,好像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柽眯了眯眼,侧耳听去,隐隐约约能听见山窟内有“砰砰”的声音传出,除此之外还有嘶喊声,但实在距离太远,听不清喊的是什么。 他道:“先观察观察再说。” 三人隐藏林间,目不转睛地望着洞口,就在片刻之后,忽然看到方百花从那边山间小路急匆匆过来,到了洞口处询问了几句话后,便直接走了进去。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听洞窟内的声音愈来愈大,门前站着守卫的两人神情惊慌,一番低语就向洞窟内跑去。 杜壆道:“这却是奇怪了,洞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他们惊慌失措,莫不是有什么凶兽闹腾,人力无法压服?” 武松道:“就算是大虫窝,也当不了高手几拳,哪里来的什么凶兽……” 赵柽眉头深锁,并不说话,心中也猜测不出山窟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又过了不知许久,就看从那洞口内踉踉跄跄跑出一人,这人手上拿着一根九节钢鞭,出了洞口没有几步,就用钢鞭拄地,一口鲜血喷出,随后扑倒在地,身体颤抖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赵柽对这人有些印象,上岛那晚的宴会上,这人和几个英雄岛客先行出场,随后才有几名年轻人搀扶英雄岛主出来。 当时他看这人血气方盛,精神盈溢,步履之间飘逸离尘,判定最少是个小宗师,所以才印象深刻。 可这人竟死在了洞窟之前,显然刚才在洞内遭受到什么重创,即便跑掉都没能活下去。 正当赵柽惊疑不定之时,那洞中又跑出了几人,同样没有跑远就倒地死了,其中有一个出来时已双臂皆失,只靠着一口气才跑出这么远,却依旧没有逃过死亡的结局。 看着洞口处的惨象,赵柽深吸了口气,听此刻洞内的声音似乎弱下来,“砰砰”声渐渐不闻。 又过了半晌,洞内再无人跑出,他沉吟道:“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杜壆武松二人点头称是,三个从林中小心翼翼地穿出,来到洞口前方,这时看清里面居然燃了不少灯烛,只是幽幽深深,一眼望不到尽头…… 第393章 半步大宗师,一念生与死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393章半步大宗师,一念生与死三人小心翼翼走进洞窟,武松在前方开路,杜壆在后面守护。 洞内没有遇到人,但却瞅见了地上稀稀落落的死尸。 全部头朝着外边,有的空手,有的则握着兵刃,看是要往洞口处跑,但却死在了洞内。 赵柽蹲下来检查这些人的伤势,无一例外,都是死在拳脚之下,并没有刀剑砍刺的痕迹。 他想了想,之前洞外那个失掉双臂惨死的,也并非被利器砍断臂膀,而像是生生被扯断的,那这个出手之人的拳脚功夫该有何等厉害? 沉思片刻,赵柽叮嘱道:“一切小心!” 武松杜壆点头,这才继续向里走去,但就在这时,山窟内忽然传出一声充满怨恨的吼叫,赵柽双眉皱起。 这声音有些熟悉,他陡然脸色一变,这是方腊的声音,不会错,他听过的声音绝不会忘记,这就是方腊的声音。 “方腊在里面!”他深深吸了口气。 “莫非这些人都是方腊杀的?”武松惊诧,他知道方腊是宗师,宗师杀普通人或许如剖瓜切菜,但眼前死的这些都是一顶一的好手,何况方腊好像只剩下一条胳膊,本领大不如从前。 “不好说……”赵柽神色阴晴不定,死的既然是英雄岛上的人,老岛主未必不在洞窟里面,老岛主虽然自称大限将至,可谁知道真假,更重要的是,没人知道老岛主的武艺有多高,所以这些人,还真难说是死在谁的手上。 “轰隆”一声巨响从洞内传来,两边洞壁抖了抖,灰石“噼啪”落下,接着之前的“砰砰”声再次出现,又有人呼喊呵斥,赵柽甚至听到了方百花的喊声。 “走……”赵柽低声道,三人谨慎行去,没用多久,就看到前方豁然开朗起来。 是一座类似山前机缘石殿的空场,里面灯火通明,却处处残垣,地上有死尸断肢,鲜血迸溅得到处都是。 而此刻正有两人打在一起,一个是方腊,另外一个竟然是英雄岛的老岛主。 武松小声道:“公子,这方腊的胳膊怎么长出来了?” 赵柽眯眼看去,果然方腊原本断臂处多出一条胳膊,但这胳膊看起来却和他自身极不协调,而且胳膊上套着的也不是他身上相近的衣物。 “那不是他的胳膊!”赵柽扬眉,不知道哪个死尸的胳膊被方腊拿过来粘在自家断臂处,但奇特的是通过肩膀处的扭动,居然能让这胳膊做出些动作来。 “不是方腊的胳膊?”杜壆在旁愣了愣,心中一股寒意冒出。 这时前方殿窟内只剩下五个活人,方腊和老教主打在一起,方百花站在不远哭得梨花带雨,还有一个人斜靠在石柱上奄奄一息,剩下个浑身是血,但却紧盯场内打斗,大口喘着粗气。 就听方百花呼喊道:“大哥,住手吧,妹妹求你了,住手吧!” 方腊仿佛充耳不闻,方百花声音悲凄继续喊道:“大哥,你都杀了那么多人,把吕将军都打得将死,如今还想杀了老教主吗?” 此刻那斜靠石柱奄奄一息的人拼尽力气道:“百花将军,走……快走,圣公已经不是圣公了,他走火入魔成另外一个人了!” 方百花看着这人,哭道:“吕将军,我不能走,我不能丢下大哥不管啊!” 吕将军?赵柽神色一动,这个倚靠石柱濒死的人竟然是吕师囊! 就看吕师囊脸色如灰,猛烈咳嗽一声,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百花将军,这已经不是圣公了,还不快……”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他脑袋一歪,再也不动。 方百花见状不由扑过去扶着吕师囊,号啕大哭起来:“吕将军,吕将军……” 这时那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过来,大声道:“方百花,你赶快逃命去吧,如今方腊走火入魔谁都不认得,一但师傅不敌,我们全都要死。” “不,不……”方百花用力摇头:“大哥不会一直这样的,他,他会醒过来的!” 浑身是血的人哀叹道:“他强练苍穹变第七路,走火入魔已经完全癫狂,除了嗜血杀戮,什么都不知道!倘若他真有醒来时候,那就是油尽灯枯的死期,你也习武,难道不知他这种走火入魔,一但恢复意识也是断断不能活的吗?何况他强练七路苍穹变出岔,根本不可能恢复意识了!” 苍穹变第七路!赵柽闻言倒抽一口凉气,这方腊竟练了苍穹变第七路,且居然没有死! 苍穹变的第七路,乃是理论上才存在的武艺,是创造这门武艺的人,根据第六路推演出来的,创造者自己都没有练成,推演出之后,也从未有旁人练成过。 这东西极度危险,苍穹变本身就是强行改变人体骨骼筋络的武艺,三路四路就要人命,五路更是个阎王门槛,六路练成的凤毛麟角,第七路简直就是自杀一般找死。 赵柽抿了抿嘴唇,盯着场中的方腊,只见方腊状若疯魔,每一个动作都突破了人体的极限,甚至……速度也快到令人发指! “大哥,大哥一定会醒过来的。”方百花拼命摇头,泪如雨下:“有老教主在,还有还有何前辈你在,前辈……你可是宗师啊。” 浑身是血的人闻言长叹一声:“宗师又如何,方腊眼下已是半步大宗师了!” “可老教主也是半步大宗啊!”方百花麻木地道。 “唉,师傅他人家已经油尽灯枯,大限将至,哪里是方腊这种疯魔的半步大宗师对手!”何前辈面色极度难看:“师傅原本是想救他,却不料他天赋异禀,走火入魔未死不说,居然还成就了半步大宗师!” 半步大宗师!这几个字恍如一声焦雷,炸响在赵柽耳畔。 半步大宗师,难道武艺一途,还有大宗师这个境界存在吗? 这却是他从来不知道的,就是老师周侗也未曾与他讲过。 赵柽脸色急剧变化,这大宗师又是个什么手段?本领又有何特殊? “老教主他,老教主他……”方百花这时跌坐到了地上:“都是我和哥哥害了老教主,害了英雄岛……” “百花,速速离开此地!”老教主这时在场中喊道,声音中分明有一些孱弱。 赵柽看过去,只见老教主已经被方腊杀的节节败退,两人都是半步大宗师,但此刻老教主分明不敌方腊。 拳怕少壮,老教主大限将至,本身精气神都在衰退,而方腊年富力壮,又练了苍穹变第七路,招招诡变难防,老教主已经呈现败相。 就在下一刻,只见那浑身是血的何宗师冲上去,挡住了方腊的一招,老岛主这才缓过一口气,但接着就看方腊连续三招用出,那何宗师立刻难以招架,张嘴就喷出一口混合了内脏碎片的殷红鲜血。 此时方腊不似人声地吼道:“去死吧!” 竟然一拳从颈后出,自上方砸到了何宗师的头顶,将他打得脑袋如西瓜般碎开,白红之物溅得到处都是。 随后,他一步上前扑奔老岛主,双手双腿仿佛怪物般伸展,根本不似人能做出的动作,也就七八招左右,老岛主再也支撑不住,“噔噔噔”倒退出十几步远。 方腊身形扭曲怪异,却飞快无比,瞬间追上前去,拳脚交加,眨眼之间,也不知打出了多少拳,踢出了多少脚,只听得一阵惨呼,最后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声音消失,老教主也消失不见了,竟是被他给打得粉碎掉不知多少块。 赵柽躲在窟口处额头青筋直跳,方腊看到场上再没旁的活人,不由口中发出“桀桀”怪笑,向着方百花走了过去。 他披头散发,周身上下全都是血腥,脸上的皮肉在不停地蹦跳鼓动,仿佛下面有虫子蠕爬一般,那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粘上的胳膊,也丢丢当当,只有一半相连,但奇异的是,那筋脉仿佛交错在了一起,竟似原本就是同体。 他走到方百花面前,伸手成爪就向方百花抓去,方百花撕心裂肺喊道:“大哥,你醒醒啊!” 方腊闻言身体一颤,脸上出现一丝茫然,但随后便又恢复了凶残诡怪的表情,吼道:“死吧!” 赵柽看到这里皱了皱眉,方腊凶暴无比,他可以带着杜壆武松两人直接离开,但此行英雄岛的目的就是擒拿方腊,如今方腊就在眼前,抛弃方腊逃走,这不合乎他的心性。 但他也不是个鲁莽的人,自是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他在窟外观察了里面半天,对于方腊的第七路苍穹变心中有个大概分数,而且方腊杀了老教主之后,在气势上明显落了下来。 洞外还有通道里的那些人都是他所杀,他的体力和精神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就算是半步大宗师有什么特殊的本领滋生气血,但接连战斗这么长时间,铁人也会累的…… 想到这里,赵柽忽然双眉一扬,就在方腊抬手抓向方百花的那刻,一道寒光自袖中出,身子仿佛蹑影追风,潮鸣电掣一般,锁定了方腊,莫邪剑奔逸绝尘而去。 这一剑仿自天外而来,羚羊挂角,雪泥鸿爪,只见其光,不见其形。 这一剑快到无以复加,初时只有一点光,刹那进入洞窟后便炸亮。 夺命剑法第十一剑! 西来一剑,天外飞仙! 方腊此刻的手几乎已经碰到了方百花的头顶,方百花的发丝被震荡而开,钗簪皆裂。 但是他却抓不下去,因为只要他抓碎方百花的头颅,那自窟口而来的一剑就会刺破他的咽喉,削掉他的脑袋。 他是走火入魔,但并不是痴呆傻掉。 他必须要避掉这一剑,但却发现这一剑实在是太快了,若是之前没出手杀这女子,倒还可能避开,但既然已经出手,就需要收力回来再躲避,这却是来不及的。 赵柽这一剑霎时到了近前! 只见方腊忽然伸手,那丢丢当当粘在肩头的胳膊,竟突地迎了上去,直接绞住了剑。 但莫邪剑多快,血雨顿时纷飞,可就是这微毫的迟滞,方腊身子仿佛纸片飘向一旁,他仅余的那只手忽然暴涨五六寸,向着赵柽手腕抓去。 赵柽不敢有丝毫大意,将神行百变运用到十成,却发现哪怕这种速度,也只是和方腊这半步大宗师加持七路苍穹变的速度持平。 怎么可能这么快,赵柽心中震惊,实在是太快了,在速度上他占不到一点便宜。 他将夺命剑法运使如飞,但却根本碰不到方腊分毫,就是第十一剑也再次使出,但却依旧没有伤到方腊,他不由双眉紧紧锁起,心中起伏不定。 这时,武松和杜壆想要上来帮忙,赵柽一声怒吼:“回去!” 两个连宗师都不是,上来恐怕连方腊一招都接不下,等于白白送死。 方百花此刻呆呆地看着场中,一时酸甜苦辣各种滋味涌上心头,脸色凄凉悲怆,若没有赵柽刚才一剑,她已经死在自家哥哥手上,可是…… “王爷,走,快走!”方百花只是瞬间就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叫喊,大哥已经疯狂入魔了,赵柽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他不会是为了救自己才出现的吧? 方百花一想到此肝肠寸断,就要冲上去拽着赵柽离开,但两人的身法太快了,她没有杜壆和武松的武艺,根本近不得前,一但强行冲进,必被绞成肉泥。 可她此刻痛彻心扉、哀哀欲绝,不管不顾地就往里冲,却被赵柽一脚给踹了出去,怒吼道:“别过来!” 方百花掩面痛哭,几欲昏厥。 两人斗了约莫五六十招,赵柽渐渐处于劣势,方腊虽然之前经过一场好杀,但后力却绵绵不绝,似乎还可以继续战上许久。 赵柽心中骇然,难道这就是大宗师的实力吗?可方腊还不是大宗师,只是半步,居然就有如此长力,实在让人无法想象。 而且方腊的第七路苍穹变,手脚不时扭曲变长,身体从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的地方腾挪过来,而且速度不下于他,即便没有兵刃,却步步先机。 赵柽的莫邪剑虽然锋利无双,但顶多也就是削去他几缕布片,根本碰不到皮肉。 转眼之间一百招已过,赵柽额头见汗,方腊的速度也有些慢了下来,赵柽在这期间足足换了七八种剑法,就是掌腿也没有闲着,但却根本拿方腊无可奈何。 他是头次遇到这么吃力的争斗,以往从来都没有这般费力过,没占到上风不说,甚至自家这边还险象环生。 渐渐的打到了一百五十多招,赵柽一剑秋风扫落叶,方腊却忽然腰部成弓形躲避,同时手脚并用,手从剑上面抓出,脚从剑下面踢去。 这一招,完全违背了人体常识,赵柽双眼一眯,身子用力回收,虽然躲过下方一腿,但却没有躲过上面的一抓。 方腊这一爪先是抓到赵柽胸口,顿时一片血肉模糊,接着竟然变爪为拳,寸劲吐动,赵柽身体一震,脸色立刻苍白,那拳又变成指,狠狠一点,赵柽张口鲜血喷出。 方腊得势不让,趁此机会忽然踢开赵柽手中剑,然后一掌单龙出海,狠狠向着赵柽前胸拍去,这一下若是拍实,必定骨断筋折,性命难保。 可就在这掌快要到来之时,赵柽竟然弃了莫邪剑,双手以一种壮阔的姿势出现在胸前,只看他的双手不停游动,仿佛推波助澜,一股股力量在这些动作里滋生。 他的速度看似不快,但那一波波的力量似乎影响了他身前的一块空间,就是方腊的拳也慢了下来,在随着他的力量律动。 方腊脸上出现不可思议的表情,急忙抬腿踢去。 可这时赵柽的整个身体都进入到那种波动之中,力量一次强过一次,方腊似乎被卷进这种力量之中,身不由主。 “不!”方腊一声大叫,拼命挣脱这束缚,拳脚合力,向赵柽打去。 赵柽这时浑身上下的波动愈发磅礴壮阔,最后集于双掌,汇合了这无数波动的力量,仿佛海啸巨浪,迎了上去。 一声轰鸣巨响,赵柽身子“噔噔噔”后退了几步,每一步脚下山石都出现了裂痕。 再看前方,方腊的身体似乎被海浪巨力拍打,只是一震,就四分五裂开来,随后“砰”地一声,血肉四溅,化为了无数碎块,散落各处…… 赵柽退后十几步,身子有些站立不稳,来到方百花近旁,方百花这时已经呆住,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还没等开口,忽然一道乌黑光芒从窟口处袭来,这光芒竟不太弱于刚才赵柽刺杀方腊的那一剑! “啊,公子!” “王爷!” 杜壆和武松二人急忙扑上去阻拦,但那道乌光实在太快了,而且手持乌光的人武艺太高,两人甚至没能够阻上一阻,就被打翻在地。 那乌光是一口黑剑,只是瞬间就来到赵柽身前,赵柽这时身受重伤,后力未继,又是侧着身体,眼看这一剑就不能躲过。 但他也看清了这偷袭之人是谁,只见这人一身破衣烂衫,风尘仆仆,不知道从哪里来,但那一张面貌却是认得,竟然是……方七佛! 这方七佛不知从何处过来,看衣着神色应该是刚刚上岛,竟然找到这里,暗中刺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的方百花猛地扑向赵柽,赵柽立刻被她扑的身体一跄,剑这时也到了。 黑剑直从方百花一边肋下刺进,又从另外一边肋下刺出,方百花用自己的身体,阻住了黑剑这毒蛇般的一记刺杀…… 赵柽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无比,他此刻一口气已经回转,便是一拳直接轰出,这一拳将方七佛的脑袋打得粉碎,死的不能再死。 随后他猛地抱住方百花摇摇欲坠的身体,神色间一片震撼复杂。 方百花看着他,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嘴角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 第394章 归路碧迢迢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393章半步大宗师,一念生与死三人小心翼翼走进洞窟,武松在前方开路,杜壆在后面守护。 洞内没有遇到人,但却瞅见了地上稀稀落落的死尸。 全部头朝着外边,有的空手,有的则握着兵刃,看是要往洞口处跑,但却死在了洞内。 赵柽蹲下来检查这些人的伤势,无一例外,都是死在拳脚之下,并没有刀剑砍刺的痕迹。 他想了想,之前洞外那个失掉双臂惨死的,也并非被利器砍断臂膀,而像是生生被扯断的,那这个出手之人的拳脚功夫该有何等厉害? 沉思片刻,赵柽叮嘱道:“一切小心!” 武松杜壆点头,这才继续向里走去,但就在这时,山窟内忽然传出一声充满怨恨的吼叫,赵柽双眉皱起。 这声音有些熟悉,他陡然脸色一变,这是方腊的声音,不会错,他听过的声音绝不会忘记,这就是方腊的声音。 “方腊在里面!”他深深吸了口气。 “莫非这些人都是方腊杀的?”武松惊诧,他知道方腊是宗师,宗师杀普通人或许如剖瓜切菜,但眼前死的这些都是一顶一的好手,何况方腊好像只剩下一条胳膊,本领大不如从前。 “不好说……”赵柽神色阴晴不定,死的既然是英雄岛上的人,老岛主未必不在洞窟里面,老岛主虽然自称大限将至,可谁知道真假,更重要的是,没人知道老岛主的武艺有多高,所以这些人,还真难说是死在谁的手上。 “轰隆”一声巨响从洞内传来,两边洞壁抖了抖,灰石“噼啪”落下,接着之前的“砰砰”声再次出现,又有人呼喊呵斥,赵柽甚至听到了方百花的喊声。 “走……”赵柽低声道,三人谨慎行去,没用多久,就看到前方豁然开朗起来。 是一座类似山前机缘石殿的空场,里面灯火通明,却处处残垣,地上有死尸断肢,鲜血迸溅得到处都是。 而此刻正有两人打在一起,一个是方腊,另外一个竟然是英雄岛的老岛主。 武松小声道:“公子,这方腊的胳膊怎么长出来了?” 赵柽眯眼看去,果然方腊原本断臂处多出一条胳膊,但这胳膊看起来却和他自身极不协调,而且胳膊上套着的也不是他身上相近的衣物。 “那不是他的胳膊!”赵柽扬眉,不知道哪个死尸的胳膊被方腊拿过来粘在自家断臂处,但奇特的是通过肩膀处的扭动,居然能让这胳膊做出些动作来。 “不是方腊的胳膊?”杜壆在旁愣了愣,心中一股寒意冒出。 这时前方殿窟内只剩下五个活人,方腊和老教主打在一起,方百花站在不远哭得梨花带雨,还有一个人斜靠在石柱上奄奄一息,剩下个浑身是血,但却紧盯场内打斗,大口喘着粗气。 就听方百花呼喊道:“大哥,住手吧,妹妹求你了,住手吧!” 方腊仿佛充耳不闻,方百花声音悲凄继续喊道:“大哥,你都杀了那么多人,把吕将军都打得将死,如今还想杀了老教主吗?” 此刻那斜靠石柱奄奄一息的人拼尽力气道:“百花将军,走……快走,圣公已经不是圣公了,他走火入魔成另外一个人了!” 方百花看着这人,哭道:“吕将军,我不能走,我不能丢下大哥不管啊!” 吕将军?赵柽神色一动,这个倚靠石柱濒死的人竟然是吕师囊! 就看吕师囊脸色如灰,猛烈咳嗽一声,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百花将军,这已经不是圣公了,还不快……”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他脑袋一歪,再也不动。 方百花见状不由扑过去扶着吕师囊,号啕大哭起来:“吕将军,吕将军……” 这时那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过来,大声道:“方百花,你赶快逃命去吧,如今方腊走火入魔谁都不认得,一但师傅不敌,我们全都要死。” “不,不……”方百花用力摇头:“大哥不会一直这样的,他,他会醒过来的!” 浑身是血的人哀叹道:“他强练苍穹变第七路,走火入魔已经完全癫狂,除了嗜血杀戮,什么都不知道!倘若他真有醒来时候,那就是油尽灯枯的死期,你也习武,难道不知他这种走火入魔,一但恢复意识也是断断不能活的吗?何况他强练七路苍穹变出岔,根本不可能恢复意识了!” 苍穹变第七路!赵柽闻言倒抽一口凉气,这方腊竟练了苍穹变第七路,且居然没有死! 苍穹变的第七路,乃是理论上才存在的武艺,是创造这门武艺的人,根据第六路推演出来的,创造者自己都没有练成,推演出之后,也从未有旁人练成过。 这东西极度危险,苍穹变本身就是强行改变人体骨骼筋络的武艺,三路四路就要人命,五路更是个阎王门槛,六路练成的凤毛麟角,第七路简直就是自杀一般找死。 赵柽抿了抿嘴唇,盯着场中的方腊,只见方腊状若疯魔,每一个动作都突破了人体的极限,甚至……速度也快到令人发指! “大哥,大哥一定会醒过来的。”方百花拼命摇头,泪如雨下:“有老教主在,还有还有何前辈你在,前辈……你可是宗师啊。” 浑身是血的人闻言长叹一声:“宗师又如何,方腊眼下已是半步大宗师了!” “可老教主也是半步大宗啊!”方百花麻木地道。 “唉,师傅他人家已经油尽灯枯,大限将至,哪里是方腊这种疯魔的半步大宗师对手!”何前辈面色极度难看:“师傅原本是想救他,却不料他天赋异禀,走火入魔未死不说,居然还成就了半步大宗师!” 半步大宗师!这几个字恍如一声焦雷,炸响在赵柽耳畔。 半步大宗师,难道武艺一途,还有大宗师这个境界存在吗? 这却是他从来不知道的,就是老师周侗也未曾与他讲过。 赵柽脸色急剧变化,这大宗师又是个什么手段?本领又有何特殊? “老教主他,老教主他……”方百花这时跌坐到了地上:“都是我和哥哥害了老教主,害了英雄岛……” “百花,速速离开此地!”老教主这时在场中喊道,声音中分明有一些孱弱。 赵柽看过去,只见老教主已经被方腊杀的节节败退,两人都是半步大宗师,但此刻老教主分明不敌方腊。 拳怕少壮,老教主大限将至,本身精气神都在衰退,而方腊年富力壮,又练了苍穹变第七路,招招诡变难防,老教主已经呈现败相。 就在下一刻,只见那浑身是血的何宗师冲上去,挡住了方腊的一招,老岛主这才缓过一口气,但接着就看方腊连续三招用出,那何宗师立刻难以招架,张嘴就喷出一口混合了内脏碎片的殷红鲜血。 此时方腊不似人声地吼道:“去死吧!” 竟然一拳从颈后出,自上方砸到了何宗师的头顶,将他打得脑袋如西瓜般碎开,白红之物溅得到处都是。 随后,他一步上前扑奔老岛主,双手双腿仿佛怪物般伸展,根本不似人能做出的动作,也就七八招左右,老岛主再也支撑不住,“噔噔噔”倒退出十几步远。 方腊身形扭曲怪异,却飞快无比,瞬间追上前去,拳脚交加,眨眼之间,也不知打出了多少拳,踢出了多少脚,只听得一阵惨呼,最后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声音消失,老教主也消失不见了,竟是被他给打得粉碎掉不知多少块。 赵柽躲在窟口处额头青筋直跳,方腊看到场上再没旁的活人,不由口中发出“桀桀”怪笑,向着方百花走了过去。 他披头散发,周身上下全都是血腥,脸上的皮肉在不停地蹦跳鼓动,仿佛下面有虫子蠕爬一般,那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粘上的胳膊,也丢丢当当,只有一半相连,但奇异的是,那筋脉仿佛交错在了一起,竟似原本就是同体。 他走到方百花面前,伸手成爪就向方百花抓去,方百花撕心裂肺喊道:“大哥,你醒醒啊!” 方腊闻言身体一颤,脸上出现一丝茫然,但随后便又恢复了凶残诡怪的表情,吼道:“死吧!” 赵柽看到这里皱了皱眉,方腊凶暴无比,他可以带着杜壆武松两人直接离开,但此行英雄岛的目的就是擒拿方腊,如今方腊就在眼前,抛弃方腊逃走,这不合乎他的心性。 但他也不是个鲁莽的人,自是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他在窟外观察了里面半天,对于方腊的第七路苍穹变心中有个大概分数,而且方腊杀了老教主之后,在气势上明显落了下来。 洞外还有通道里的那些人都是他所杀,他的体力和精神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就算是半步大宗师有什么特殊的本领滋生气血,但接连战斗这么长时间,铁人也会累的…… 想到这里,赵柽忽然双眉一扬,就在方腊抬手抓向方百花的那刻,一道寒光自袖中出,身子仿佛蹑影追风,潮鸣电掣一般,锁定了方腊,莫邪剑奔逸绝尘而去。 这一剑仿自天外而来,羚羊挂角,雪泥鸿爪,只见其光,不见其形。 这一剑快到无以复加,初时只有一点光,刹那进入洞窟后便炸亮。 夺命剑法第十一剑! 西来一剑,天外飞仙! 方腊此刻的手几乎已经碰到了方百花的头顶,方百花的发丝被震荡而开,钗簪皆裂。 但是他却抓不下去,因为只要他抓碎方百花的头颅,那自窟口而来的一剑就会刺破他的咽喉,削掉他的脑袋。 他是走火入魔,但并不是痴呆傻掉。 他必须要避掉这一剑,但却发现这一剑实在是太快了,若是之前没出手杀这女子,倒还可能避开,但既然已经出手,就需要收力回来再躲避,这却是来不及的。 赵柽这一剑霎时到了近前! 只见方腊忽然伸手,那丢丢当当粘在肩头的胳膊,竟突地迎了上去,直接绞住了剑。 但莫邪剑多快,血雨顿时纷飞,可就是这微毫的迟滞,方腊身子仿佛纸片飘向一旁,他仅余的那只手忽然暴涨五六寸,向着赵柽手腕抓去。 赵柽不敢有丝毫大意,将神行百变运用到十成,却发现哪怕这种速度,也只是和方腊这半步大宗师加持七路苍穹变的速度持平。 怎么可能这么快,赵柽心中震惊,实在是太快了,在速度上他占不到一点便宜。 他将夺命剑法运使如飞,但却根本碰不到方腊分毫,就是第十一剑也再次使出,但却依旧没有伤到方腊,他不由双眉紧紧锁起,心中起伏不定。 这时,武松和杜壆想要上来帮忙,赵柽一声怒吼:“回去!” 两个连宗师都不是,上来恐怕连方腊一招都接不下,等于白白送死。 方百花此刻呆呆地看着场中,一时酸甜苦辣各种滋味涌上心头,脸色凄凉悲怆,若没有赵柽刚才一剑,她已经死在自家哥哥手上,可是…… “王爷,走,快走!”方百花只是瞬间就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叫喊,大哥已经疯狂入魔了,赵柽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他不会是为了救自己才出现的吧? 方百花一想到此肝肠寸断,就要冲上去拽着赵柽离开,但两人的身法太快了,她没有杜壆和武松的武艺,根本近不得前,一但强行冲进,必被绞成肉泥。 可她此刻痛彻心扉、哀哀欲绝,不管不顾地就往里冲,却被赵柽一脚给踹了出去,怒吼道:“别过来!” 方百花掩面痛哭,几欲昏厥。 两人斗了约莫五六十招,赵柽渐渐处于劣势,方腊虽然之前经过一场好杀,但后力却绵绵不绝,似乎还可以继续战上许久。 赵柽心中骇然,难道这就是大宗师的实力吗?可方腊还不是大宗师,只是半步,居然就有如此长力,实在让人无法想象。 而且方腊的第七路苍穹变,手脚不时扭曲变长,身体从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的地方腾挪过来,而且速度不下于他,即便没有兵刃,却步步先机。 赵柽的莫邪剑虽然锋利无双,但顶多也就是削去他几缕布片,根本碰不到皮肉。 转眼之间一百招已过,赵柽额头见汗,方腊的速度也有些慢了下来,赵柽在这期间足足换了七八种剑法,就是掌腿也没有闲着,但却根本拿方腊无可奈何。 他是头次遇到这么吃力的争斗,以往从来都没有这般费力过,没占到上风不说,甚至自家这边还险象环生。 渐渐的打到了一百五十多招,赵柽一剑秋风扫落叶,方腊却忽然腰部成弓形躲避,同时手脚并用,手从剑上面抓出,脚从剑下面踢去。 这一招,完全违背了人体常识,赵柽双眼一眯,身子用力回收,虽然躲过下方一腿,但却没有躲过上面的一抓。 方腊这一爪先是抓到赵柽胸口,顿时一片血肉模糊,接着竟然变爪为拳,寸劲吐动,赵柽身体一震,脸色立刻苍白,那拳又变成指,狠狠一点,赵柽张口鲜血喷出。 方腊得势不让,趁此机会忽然踢开赵柽手中剑,然后一掌单龙出海,狠狠向着赵柽前胸拍去,这一下若是拍实,必定骨断筋折,性命难保。 可就在这掌快要到来之时,赵柽竟然弃了莫邪剑,双手以一种壮阔的姿势出现在胸前,只看他的双手不停游动,仿佛推波助澜,一股股力量在这些动作里滋生。 他的速度看似不快,但那一波波的力量似乎影响了他身前的一块空间,就是方腊的拳也慢了下来,在随着他的力量律动。 方腊脸上出现不可思议的表情,急忙抬腿踢去。 可这时赵柽的整个身体都进入到那种波动之中,力量一次强过一次,方腊似乎被卷进这种力量之中,身不由主。 “不!”方腊一声大叫,拼命挣脱这束缚,拳脚合力,向赵柽打去。 赵柽这时浑身上下的波动愈发磅礴壮阔,最后集于双掌,汇合了这无数波动的力量,仿佛海啸巨浪,迎了上去。 一声轰鸣巨响,赵柽身子“噔噔噔”后退了几步,每一步脚下山石都出现了裂痕。 再看前方,方腊的身体似乎被海浪巨力拍打,只是一震,就四分五裂开来,随后“砰”地一声,血肉四溅,化为了无数碎块,散落各处…… 赵柽退后十几步,身子有些站立不稳,来到方百花近旁,方百花这时已经呆住,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还没等开口,忽然一道乌黑光芒从窟口处袭来,这光芒竟不太弱于刚才赵柽刺杀方腊的那一剑! “啊,公子!” “王爷!” 杜壆和武松二人急忙扑上去阻拦,但那道乌光实在太快了,而且手持乌光的人武艺太高,两人甚至没能够阻上一阻,就被打翻在地。 那乌光是一口黑剑,只是瞬间就来到赵柽身前,赵柽这时身受重伤,后力未继,又是侧着身体,眼看这一剑就不能躲过。 但他也看清了这偷袭之人是谁,只见这人一身破衣烂衫,风尘仆仆,不知道从哪里来,但那一张面貌却是认得,竟然是……方七佛! 这方七佛不知从何处过来,看衣着神色应该是刚刚上岛,竟然找到这里,暗中刺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的方百花猛地扑向赵柽,赵柽立刻被她扑的身体一跄,剑这时也到了。 黑剑直从方百花一边肋下刺进,又从另外一边肋下刺出,方百花用自己的身体,阻住了黑剑这毒蛇般的一记刺杀…… 赵柽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无比,他此刻一口气已经回转,便是一拳直接轰出,这一拳将方七佛的脑袋打得粉碎,死的不能再死。 随后他猛地抱住方百花摇摇欲坠的身体,神色间一片震撼复杂。 方百花看着他,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嘴角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 第395章 沧浪主人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395章沧浪主人沧浪亭算是处奇园,建造手法格局与众不同,未进园门便设一池绿水绕于园外。 至于园内多以山石为主景,迎面乃是一座假山,沧浪石亭便座落其上。 山下则凿有水池,山水之间以一条曲折的复廊相连,假山东南部有明道堂等殿阁做为主住之地。 翌日,赵柽游园,从看山楼下来后,便直奔沧浪亭。 沧浪亭因为建造材质特殊,围栏四柱都是石头砌造,角檐高高飞起,与普通的亭子不同,看起来古朴高旷,才起名沧浪。 这亭子环于苍郁古树中,粗浑沧桑,与四周景色映衬,透着一股质朴之感,山林之气。 其内有石棋桌和石墩,早有人煮了茶汤于其上,赵柽喝了口茶后,不由赞叹风物,沧浪亭乃是有文记的,又有诗词留名,千年之后犹复存在。 此刻他站在里面,大有无限深远之感,清凉静谧,似乎无论世事如何,沉浸此内,便可以做个逍遥之人。 赵柽心情不由大悦,对旁边的白傲笑道:“沧浪亭里沧浪客,逍遥游中逍遥人。” 白傲挠了挠脑袋,赔笑道:“王爷,我读书少……” 赵柽看了他眼,道:“你觉得沧浪这两个字怎么样?” 白傲道:“王爷,这个名字不错,有气势,王爷是要……” 赵柽道:“去城里买块好的玉石料子,然后再找个手艺最好的篆匠,给本王刻一方印章来,就刻沧浪主人四个字!” 白傲点头称是,转身小跑而走,赵柽又喝了会儿茶,在园子里游玩了小半天,然后命人摆膳明道堂的祥和馆。 席上无旁人,除了赵柽只有祝秀娘一个,祝秀娘一路随军,便也离了杭州来到苏州,此刻她坐在桌边,不言不语,低头吃饭。 赵柽也不说话,甚至不瞅她,只是喝了许多酒,脸上神情无喜无悲。 就在这时,祝秀娘忽然秀眉微颦,神情难过,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赵柽举杯之时观她模样不妥,微微沉吟,就看祝秀娘似是难以再持,竟扭头干呕起来。 赵柽双眉一扬,淡淡道:“秀娘这是怎么了?” 祝秀娘不说话,捂口片刻才缓过气,刚要正正身形,却又再次干呕,这次把眼泪都给难受出来。 赵柽脸色变化,看了看两旁,吩咐道:“传本王令,去请城内最好的大夫过来。” “不……”祝秀娘听到他的话身子一颤,急忙转过来,忍着干呕道:“不用,我没事!” “什么没事!”赵柽缓缓道:“都难过成这样还说没事,秀娘怎能如此糟践自家身体?别说本王还能给你看得病,就算看不得也要想办法与你看!” “伱……”祝秀娘的脸色有些苍白,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好,只是看丫鬟荷香出门去传令请人。 赵柽目不转睛瞧她,她低头道:“我没事,我,我不吃了……” 说完,也不顾规矩,起身就向里间走,后面青杏紧紧跟着。 赵柽目光随着她的身影到里面,这才收了回来,然后给自家斟满酒杯,一饮而尽。 过了半晌,门外有急促地脚步声响起,接着丁大蟹的声音传来:“王爷,城内杏宝堂的丁大夫请到。” 杏宝堂乃是苏州城里最大的医馆,远近闻名,里面医术最高的大夫名叫丁一眼,号称看病只须瞧一眼,一眼之下就能知道个大概。 赵柽冲荷香示意,荷香急忙出门,几息后引进来一名老者。 老者头戴折布帽,身穿土色长袍,两鬓霜白,进来放下药箱行礼道:“草民丁一眼,见过秦王殿下。” 赵柽点了点头,客气道:“素闻丁先生医术非凡,冒昧请先生上门,还望先生莫以为怪。” 丁一眼急忙再次礼道:“王爷严重了,草民怎敢当此言,王爷谦和,小老儿吃受不起。” 赵柽笑道:“内子不知何故,身体突然有恙,还劳烦先生一看。” 丁一眼躬身道:“能给贵人瞧病乃是草民之幸,就不知道贵人……” 赵柽起身道:“先生随我来。” 说罢,走进套间的阁子,这时祝秀娘早就躲进了帘幔之后,静坐不语。 赵柽轻咳一声:“秀娘,城内医术最高的丁先生来了,快让丁先生看看所犯何症,居然会吃喝不下。” 祝秀娘在帘后不说话,赵柽摇了摇头,丁一眼看着帘幔,心中暗想这也无法观看面色瞧病,不过医家讲究的是望闻问切,使用其他手段也非不成,便开口道:“王爷,不知贵人病症有何表象?” 赵柽想了想,道:“就是适才吃饭之时,忽然阵阵干呕,身体难以自持,似是连心肝都想要吐出来。” 丁一眼闻言神色一动,道:“王爷,草民恳请贵人脉象。” 赵柽点头道:“秀娘,让先生号脉。” 荷香忙搬过凳子花桌,然后祝秀娘不情愿地伸出手来,青杏在皓如白雪的手腕上盖了一方丝帕。 丁一眼伸出双指轻轻搭住腕脉,闭目片刻,然后收回手忙不迭地站起身,冲赵柽行礼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赵柽奇道:“丁先生,何来此言?” 丁一眼笑道:“王爷,贵人并无病症,草民号出的是喜脉,贵人乃是有孕了!” “有孕了?”赵柽抬眼看向帘幔后的祝秀娘。 祝秀娘闻言身体一颤,只觉如遭雷击,脑内一晕,差点跌倒,青杏急忙扶住。 赵柽看到她的反应,眼睛眯了眯,随后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并非病症,而是秀娘怀孕,真乃天大喜事!” 荷香、青杏两个丫鬟也急忙道喜,赵柽大手一挥,连声道:“都有重赏!” 随后他又看向丁一眼:“先生,可否有交待?” 丁一眼道:“不敢,草民给贵人开几剂安胎药,日里煎服,可有助于稳定胎气,安固神魂,于身有益。” 赵柽点头,待片刻开好药方,丁一眼又道:“王爷若不便,草民可在堂内抓好,还烦请王爷派人去取。” 赵柽知道对方顾及自家身份,敢抓不敢送,怕路上出差错,笑道:“先生想的周全,荷香带先生领赏,就说本王说的,赏白银千两。” 丁一眼急忙致谢,随荷香出门离去。 赵柽撩开帘幔走进,看祝秀娘坐着发呆,道:“此乃喜事,秀娘何故不乐?” 祝秀娘抬头瞅他,紧咬嘴唇,眼中流露出凄然恨意。 赵柽看她表情,转身笑笑道:“如此大事,两个丫鬟伺候倒不够了,回头我再派两人来,秀娘如果还有别的需要,尽要和本王说才是。” 祝秀娘不语,只是咬得唇上见了血丝,看着赵柽头也不回离去,泪水无声无息滑落…… 第396章 先斩后奏,师门来历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396章先斩后奏,师门来历第二天,太湖那边传来战报,童贯与王禀合兵一处,开始围剿石生。 王禀从江宁带的船只不少,都是战舟,远非太湖匪寇那种贼船可比,上面种种军械也不是贼船能有。 赵柽看过战报后,又派杜壆前去助阵,如此太湖水陆便有近二十万人马,而石生手下水匪只有数千,兵力碾压之下,获胜指日可待。 接下来他倒也没有呆在沧浪亭不动,而是日里带着车驾出去闲逛,观看苏州风景,还去到寒山寺与老和尚辨了一天的经。 老和尚法号梦痴,自小出家,如今八十几岁,口才了得,赵柽实在辩说不过,只得瞪眼离开。 如此十几天过去,太湖那边的战况已经接近尾声,而朱勔也开始准备迎接仪式,等待童贯凯旋回来,便大摆宴席庆祝方腊平定。 这段时间赵柽收到不少礼物,都是苏州官员所送,苏州未曾失陷,官员比较齐整,送的礼物也都贵重,尤其朱勔,白银就送了足足三万两,再加上一些金珠玉器等东西,光他一人送来的就有十万之数。 赵柽是来者不拒,不管谁送礼都照单收下,这让苏州城官员都欣喜过望,毕竟此番方腊事大,整个两浙都差点失陷,就怕朝廷过后问罪,如今秦王收了礼,回去必然会在官家那边美言几句,让自己能继续坐稳身下的位置。 祝秀娘那边赵柽又安排了两个丫鬟,日夜照顾,不管怎样毕竟是怀了自家孩子,恩怨是恩怨,孩子是孩子,既然有了骨肉就不容一丝差错。 他知道祝秀娘不会打消心中恨意,但又能如何?进了秦王府门,又岂会让她翻出什么风雨。 过了几天,童贯率兵回返,太湖一带已经基本清剿完毕,除了个别贼军头领仗着武艺逃脱,剩下的则全部杀死,就是贼首石生也死于乱箭之中,太湖湖水一时染得似残阳般血红。 晚上排宴,在金谷园举行,金谷园是吴越王钱镠之子钱元璙的园子,也留存下去千年,后世改名环秀山庄。 这金谷园布局以假山堆叠奇巧着称,水池为辅,山水相依,极有气势,又被誉为“独步征轲”。 席前分为左右两排,左边是童贯为首的前来剿贼一众将领,右边是朱勔为首的苏州官员。 开席前,有苏州学政出来颂词,洋洋洒洒说了一刻钟,极尽阿谀谄媚,将剿平方腊之事说得功绩天大,直比开疆拓土,童贯听得眉开眼笑。 接着又上歌舞,苏州教坊司不同杭州,也不知哪里来的许多颜色女子,个个美艳非常,轻若飞燕,看得西军一众将领眼睛都直了。 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柽忽然挥了挥手,散去了乐伎,然后眯眼瞅向左右两旁,最后目光落在朱勔身上。 朱勔不解其意,急忙站起欠身道:“王爷有何吩咐?” 赵柽冷冷地道:“本王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朱勔闻言一愕,就是旁边众人也都纳闷,听赵柽语气不善,不知道他想起什么事情。 就听赵柽缓缓道:“本王想起了江宁数百户士族惨死在贼军之手,想起了那夜城中血流成河,尸横遍处,想起了本王内眷祝氏一族惨遭灭门,本王……此怒难消啊!” 他这番言语出口,下面立刻噤若寒蝉,这件事情眼下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不管是谁,都不敢在明面上议论,更不敢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述说,仿佛是个禁忌,人人避免提起。 此刻赵柽说出来,谁又敢接?他们都知道赵柽纳了祝氏女入门,好像听说原本是要做王妃的,可经过之前的惨事,祝家灭门,只剩下福建偏僻处一个光杆县令,如此光景,怕是难以再做王妃,也怪不得赵柽发怒。 赵柽继续说道:“如此大事,朝廷震动,天下震动,朝上诸公多少人的老家就在江南,却遭此横事,心中岂能气平?这乃是血海深仇,焉有不报之理!” 堂下无人说话,其实苏州有些官员就出身江南士族,并非都是苏州本地大户,有的家在浙东,有的在浙南,有的则就在江宁。 所以这些官员里,也有被灭族之人,这时闻言不由脸色惨白,还有的低头默默垂泪。 童贯心中微微感觉有些不大对劲,他了解赵柽,这位二大王极少无的放矢,在庆功宴上说这些话,不可能是一时感慨,恐怕有什么目的才对。 他急忙道:“王爷,如今方腊已经授首,贼寇全部扫平,也算是为诸公报仇雪恨了。” 赵柽瞅他一眼,冷冷地道:“方腊虽死,可这贼祸因何而起,诸位不知吗?” 啊?下面众人闻听此言都身体一颤,贼祸因何而起他们怎么会没数,名义上是因为花石纲,实际上是因为朱勔的横征暴敛,巧取豪夺。 赵柽看没人吱声,冷哼一声:“莫非诸位以为是因花石纲而起?” 他此话一出,下方立刻个个冒汗,谁敢说这种话?说这种话不就是指责当今官家昏庸无道,导致黎民不堪,才起事造反的吗? 赵柽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花石之物,并非贵重,寻常可见,或采或买,或雇佣民夫打捞,不过普通事耳,只要处理得当,又怎会激起民变?” 童贯暗叫不好,已经知道赵柽想要干什么了,慌忙开口:“王爷,自然是与花石无关,实乃魔教早就心怀不轨,这才蛊惑民众,逆反起事,罪恶滔天。” 赵柽看都不看他:“若是百姓生活安乐,又哪里来的魔教蛊惑?哪里来的聚众不轨?” 他说到这里猛地一拍桌子,看向朱勔道:“朱勔,你可知罪?” 朱勔完全听傻了,这秦王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冲他来的,可他不是刚刚送了十万钱的东西给对方吗?这怎么回头就不认账,想要拿他问罪呢? 他急忙从案后跑出来跪倒在地:“草民知罪,草民知罪,王爷,官家已经下过责罚,将草民免为白身,草民有过错,官家处罚,草民认罪。” 朱勔急忙把自己受过道君皇帝处罚的事情说出来,既然道君皇帝处罚过了,就代表他的罪已经抵消,眼下不应再受什么责难。 赵柽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森寒笑意:“官家确实处罚过了,将你贬为白身,只是……” 堂下众人听到这里全竖起耳朵,毕竟朱勔所说不错,都想要听赵柽是个什么说法。 赵柽道:“官家处罚的是你在江南肆意妄为,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假借朝廷之名巧取豪夺,激起魔教裹挟民众造反之罪……可本王要问伱的则是,江南大半士族被毁家灭门,百不存一,惨死于刀兵之罪!” 朱勔顿时大惊失色,这种罪名别说是他,就是蔡京童贯也担受不起,一座江南士族,大半个东京朝廷,若是这种罪名下来,那就算死十个来回恐怕都不够。 “王爷,王爷,此事与草民无关啊!”朱勔脸色煞白喊道:“王爷,士族都是方腊的贼兵所杀,怎么能和草民扯上关系?” 赵柽冷笑道:“和你没关系?若是没有你豪夺江南百姓,又岂会激起逆反之事,若是没江南逆反之事,江南这些士族又怎么会被贼兵杀害灭门?” “啊啊,这……”朱勔愣住,赵柽话里逻辑没有一点毛病,但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他一时想不出该如何辩解,不由叫道:“王爷,草民冤枉啊,这都是贼兵所为,不是草民干的,草民冤枉……” “你冤枉吗!”赵柽用力一拍身前桌案,杯碗盘碟纷纷跳起,他吼道:“若不是你引发了江南逆反之事,士族们怎会被杀?本王内眷秀娘所在的祝家又怎会被灭门惨死?来人,给本王将这恶徒押去大牢,严加看管,等候明日问罪!” “王,王爷……”朱勔这时面如死灰,求饶道:“王爷饶命啊,官家都饶了草民的罪,草民已经得到了惩罚,还请王爷开恩啊。” 赵柽“腾”地一下站起身,伸手指向朱勔:“官家圣明,饶你激起民变之罪,将你贬为白身,但本王现在要问的是江南士族被杀之罪,你还有何狡辩!” 童贯这时在下面张了张嘴,他与朱勔交好,便想要劝上一劝,毕竟和赵柽也算亲近,说几句赵柽也不会怪罪。 可就在他想要开口之际,就听赵柽再次道:“我听闻你儿子朱汝礼身无官职,却在太湖之畔带兵,居然身着铠甲领了几千军,莫非是要造反吗?” 童贯乍闻此言,顿时一惊,刚要说出口的话立刻咽回肚中,暗想怎么提到了这茬?这是想往死里整朱家啊,朱汝礼最初带的三千兵是他留下的,后来又派去的三千兵是赵柽亲口说的,此刻居然掉头不认了。 童贯心中“砰砰”直跳,琢磨为何赵柽要这般弄死朱勔?是了是了,朱勔每次进京都携带大批礼物,送给蔡京王黼包括自家等人,尤其在郓王赵楷那里,更是金银珠宝送去无数,甚至还有女子乐伎,而秦王府门他一次都没有登过,秦王能看的上他才怪呢,说不定早就记恨在心,只等着时机报复。 赵柽眯了眯眼:“白身带兵,不是造反是什么?本王还听说你朱府豢养甲人死士,哪一条不是死罪?” “我,我……”朱勔浑身哆嗦起来,此刻哪里还不知道赵柽是真的要弄死他。 “将这逆贼押走!”赵柽又道:“杜壆,武松!” 两人急忙站了起来:“王爷。” 赵柽道:“给你二人五千兵,把朱家给我围了,绝不可跑掉一个,否则唯你二人是问。” 两个领命出去,赵柽又道:“王禀,折可存,你们带一万兵去查封朱家在苏州城内的其他府邸园子,若有不从命者,以谋反罪论处,全都杀了!” 几道令下去之后,大堂内鸦雀无声,都知道以后这苏州城恐怕是要变天了! 可此刻赵柽不说散宴,谁都不敢走,也不敢继续吃喝,只好呆坐着,等待下文。 半个多时辰后,就看武松急匆匆回来,赵柽见他神情有异,便唤到近前来问。 武松低语了几句,赵柽露出惊讶表情,皱眉道:“居然还有这等事情?” 武松道:“王爷,本来属下也是不相信,但这姓肖的说得头头是道,属下想若真是王爷同门,却有些难以处置,所以才回来请示。” 赵柽想了想,武松说兵围朱府抓人,遇到反抗,但都压服下去,不过朱汝礼身边居然有一人保护,自称姓肖,与他是同门。 这却让他心中疑惑不止,他知道老师周桐共收五名弟子,老大卢俊义,老三是他,最小的岳飞,还有个二师兄和四师妹不知姓名来历。 可武松说这姓肖之人年岁不到三十,又不太可能是二师兄,毕竟之前卢俊义曾经讲过,周桐传完他武艺就离开河北,言去西南一故人家收对方之子为徒,而这已经是近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姓肖之人二十几岁,总不会是还在娘胎里,就听周桐教授武艺吧? 赵柽纳闷,不过这人既然敢如此说,就算不是二师兄,也肯定有些瓜葛,但怎么又会在朱府出现,还从旁保护朱汝礼呢? “王爷,此事你看……”武松见赵柽一副疑虑表情半天没有说话,不由开口询问。 赵柽想了想,这事不太好坦露在这些苏州官员面前,无论对方真和自家有关系,或者是冒牌货,总要私下里说才好,他道:“先关起来。” 武松领命往外走,赵柽想想有些不妥,又道:“不要和别的犯人关一处,我午夜见他。” 武松走后,又呆了一两个时辰,王禀和折可存也都回来复命,该抓的都抓了,该查封的也都查封了,赵柽这才遣散了宴席,众人擦汗离开,但童贯却有些脚步迟缓,最后一个走到门口。 赵柽看着他道:“童枢密留步。” 童贯急忙停下,他虽然看出赵柽必杀朱勔,但好歹和朱勔也十几二十年的交情,而且赵柽这件事明显是想不上报直接去做,他心中便有些犹犹豫豫。 赵柽让人关好了房门,才道:“道夫不忍朱勔受死?” 童贯低头道:“王爷,臣不敢相瞒,朱勔之罪,死有余辜,只是臣和他相交数年,实在……实在是有些,唉唉。” 赵柽点头道:“道夫乃是重情重义之人,但道夫可曾想过,江南士族的灭门惨事,要如何平息?莫非道夫以为,大半江南士族被杀,你就没有半点责任吗!” 童贯闻言顿时一愣,随后额头冷汗直冒,此番征剿方腊,他这路人马才是主力,赵柽赵楷不过是坐镇两侧,伺机支援,整个江南的剿匪大局其实是交在他手上的。 他之前没想过这茬,如今一想起来,不由心头乱颤,道君皇帝是命他来平复江南方腊的,可不是二大王,三大王,那这么说来,士族被杀之事,他的罪过才是最大。 “王爷,老臣该死!”童贯是何等机灵之人,此刻幡然醒悟,立刻道:“多谢王爷提点此事,不然臣回去朝堂,说不得要如何面对群臣攻讦,连解释的道理都没有。” 赵柽道:“朱勔也不能带回去,一会儿你去牢中要他供状,务必详细些,我听说他这些年杀人如草芥,府内酒池肉林,逾矩之处颇多,都问出来。” 童贯称是,赵柽瞅他一眼又道:“朱汝礼此刻身无半分官职,居然敢披甲带兵,真是胆大包天。” 童贯不由心中叫苦,暗想王爷你这是挖了一个好大的坑啊,他不敢提之前事,只道:“确有造反之嫌,确有造反之嫌。” 赵柽道:“他朱家满门都是死罪,本来理应押往东京受审,不过……就怕去了东京后许多人给他说话,若不死可就不好了,本王倒不在乎,道夫你可就要受罪了。” 童贯哪里不知,朱勔买通朝上许多大臣,而且蔡京是最初提携朱勔之人,眼下他和蔡京不和,蔡京若是力保朱勔,那江南的士族灭门的罪过就要落在他的头上,这可是大大不妙。 他咬牙道:“王爷的意思是……” 赵柽道:“左右朱勔此刻是白身,明天就杀了吧。” 童贯道:“是!” 赵柽道:“至于剩下的朱家之人,你看着杀留,总要几个活口去官家那里交差,也给朝上诸公解恨,朱勔既死,也不会有谁再给他家人出头。” 童贯擦了一把额头冷汗:“还是王爷想的周到。” 赵柽想了想,再道:“朱家在江南经营这么多年,财物必然丰厚,又有产业遍布两浙,你……” 童贯闻言不由双眼一亮,哪里还不知道赵柽是什么意思,忙道:“臣知道怎么去做。” 赵柽笑道:“官家那边总得满意,剩下的你看着分润,本王觉得,总要超过你剿灭方腊的收获。” 童贯低声道:“臣不敢,臣惶恐。” 赵柽摇头道:“没什么敢不敢的,道夫你不拿,又让本王如何拿?” 童贯急忙低头:“王爷说的是!” 赵柽道:“那就赶快去吧,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夜长梦多,对了,本王明日要亲自监斩朱勔!” 童贯道:“臣遵命,那臣就先告退了。” 看着童贯离开,赵柽脸色阴了阴,回去沧浪亭后让白傲去叫武松,将那个自称师门之人的带过来。 没用太长时间,一队兵马绑着名青年来到沧浪亭外,杜壆、武松、白傲、白霸四人一起押着这青年走进堂内。 赵柽上下打量这人,只见生得倒是一副轩昂皮相,剑眉星目,年岁也就二十七八,不过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家二师兄。 这些师门中事他和卢俊义都不太清楚,大抵最后都由老师交待给关门小师弟岳飞,可他与岳飞经年不见,如今不知还在不在相州家乡,也无从去问。 这人进来倒不低头,赵柽打量他,他也同样打量赵柽。 杜壆、武松几个弄不清两人关系,不好强行让他跪着,只是在旁严加守护,防止他突然暴起,上前偷袭。 赵柽心中狐疑,并未开口,这人却先说话了:“婺州义乌肖云飞,见过秦王殿下。” 赵柽皱了皱眉:“肖云飞……你自称与本王同门?” 肖云飞道:“正是,若论起辈分来,殿下还是草民的师弟!” 赵柽眯了眯眼:“我却不知老师什么时候收过你这般岁数的弟子。” 肖云飞微微一愣,随后摇头:“殿下弄错了,我不是周师伯的弟子,我的师尊乃是云九霄,是殿下的师叔。” “师叔?”这次轮到赵柽愣住,周侗从未和他说过什么师叔之类,他也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肖云飞看见赵柽表情,神色不由变得尴尬,他能瞧出来赵柽是真不知道此事,不由试探问道:“周师伯没有和殿下提起过师门中事?” 赵柽双手抱怀,往椅子上一靠,微微摇了摇头。 肖云飞站在地中不由露出一丝窘相,讪讪道:“周师伯收殿下为徒后,曾给师公去信,但有亲传弟子入门,都需造册,师门有殿下名字身份。” “师公?师门?”赵柽愈发迷糊,周侗这个人平日根本不与他说这些,或许是顾及他的身份,不想他沾染江湖麻烦,所以对卢俊义倒还说点,他这里则一概不言。 “师公……是哪个?” 肖云飞嘴角抽了抽,这时也有些挠头,本来想着过来一提对方就会知道,虽不奢望成为什么座上宾之类,总是放他走就行,却不料对方压根就一点不知。 他只好道:“周师伯游戏风尘,跳脱世俗,想来没有和殿下说起过,师公号称神拳震九州,名讳上金下台,师公一生共收三名弟子,周师伯居长,我师傅云九霄居次,另外还有一位师姑。” 神拳震九州……金台?赵柽脸上现出疑惑之色,但只是瞬间就变得凝重起来,他已经想起这金台是什么人了。 王不过项,将不过李,拳不过金! 这金台乃是一代武艺宗师,有着天下拳王之称的武学泰斗巨擘。 第397章 诛恶,刺杀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396章先斩后奏,师门来历第二天,太湖那边传来战报,童贯与王禀合兵一处,开始围剿石生。 王禀从江宁带的船只不少,都是战舟,远非太湖匪寇那种贼船可比,上面种种军械也不是贼船能有。 赵柽看过战报后,又派杜壆前去助阵,如此太湖水陆便有近二十万人马,而石生手下水匪只有数千,兵力碾压之下,获胜指日可待。 接下来他倒也没有呆在沧浪亭不动,而是日里带着车驾出去闲逛,观看苏州风景,还去到寒山寺与老和尚辨了一天的经。 老和尚法号梦痴,自小出家,如今八十几岁,口才了得,赵柽实在辩说不过,只得瞪眼离开。 如此十几天过去,太湖那边的战况已经接近尾声,而朱勔也开始准备迎接仪式,等待童贯凯旋回来,便大摆宴席庆祝方腊平定。 这段时间赵柽收到不少礼物,都是苏州官员所送,苏州未曾失陷,官员比较齐整,送的礼物也都贵重,尤其朱勔,白银就送了足足三万两,再加上一些金珠玉器等东西,光他一人送来的就有十万之数。 赵柽是来者不拒,不管谁送礼都照单收下,这让苏州城官员都欣喜过望,毕竟此番方腊事大,整个两浙都差点失陷,就怕朝廷过后问罪,如今秦王收了礼,回去必然会在官家那边美言几句,让自己能继续坐稳身下的位置。 祝秀娘那边赵柽又安排了两个丫鬟,日夜照顾,不管怎样毕竟是怀了自家孩子,恩怨是恩怨,孩子是孩子,既然有了骨肉就不容一丝差错。 他知道祝秀娘不会打消心中恨意,但又能如何?进了秦王府门,又岂会让她翻出什么风雨。 过了几天,童贯率兵回返,太湖一带已经基本清剿完毕,除了个别贼军头领仗着武艺逃脱,剩下的则全部杀死,就是贼首石生也死于乱箭之中,太湖湖水一时染得似残阳般血红。 晚上排宴,在金谷园举行,金谷园是吴越王钱镠之子钱元璙的园子,也留存下去千年,后世改名环秀山庄。 这金谷园布局以假山堆叠奇巧着称,水池为辅,山水相依,极有气势,又被誉为“独步征轲”。 席前分为左右两排,左边是童贯为首的前来剿贼一众将领,右边是朱勔为首的苏州官员。 开席前,有苏州学政出来颂词,洋洋洒洒说了一刻钟,极尽阿谀谄媚,将剿平方腊之事说得功绩天大,直比开疆拓土,童贯听得眉开眼笑。 接着又上歌舞,苏州教坊司不同杭州,也不知哪里来的许多颜色女子,个个美艳非常,轻若飞燕,看得西军一众将领眼睛都直了。 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柽忽然挥了挥手,散去了乐伎,然后眯眼瞅向左右两旁,最后目光落在朱勔身上。 朱勔不解其意,急忙站起欠身道:“王爷有何吩咐?” 赵柽冷冷地道:“本王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朱勔闻言一愕,就是旁边众人也都纳闷,听赵柽语气不善,不知道他想起什么事情。 就听赵柽缓缓道:“本王想起了江宁数百户士族惨死在贼军之手,想起了那夜城中血流成河,尸横遍处,想起了本王内眷祝氏一族惨遭灭门,本王……此怒难消啊!” 他这番言语出口,下面立刻噤若寒蝉,这件事情眼下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不管是谁,都不敢在明面上议论,更不敢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述说,仿佛是个禁忌,人人避免提起。 此刻赵柽说出来,谁又敢接?他们都知道赵柽纳了祝氏女入门,好像听说原本是要做王妃的,可经过之前的惨事,祝家灭门,只剩下福建偏僻处一个光杆县令,如此光景,怕是难以再做王妃,也怪不得赵柽发怒。 赵柽继续说道:“如此大事,朝廷震动,天下震动,朝上诸公多少人的老家就在江南,却遭此横事,心中岂能气平?这乃是血海深仇,焉有不报之理!” 堂下无人说话,其实苏州有些官员就出身江南士族,并非都是苏州本地大户,有的家在浙东,有的在浙南,有的则就在江宁。 所以这些官员里,也有被灭族之人,这时闻言不由脸色惨白,还有的低头默默垂泪。 童贯心中微微感觉有些不大对劲,他了解赵柽,这位二大王极少无的放矢,在庆功宴上说这些话,不可能是一时感慨,恐怕有什么目的才对。 他急忙道:“王爷,如今方腊已经授首,贼寇全部扫平,也算是为诸公报仇雪恨了。” 赵柽瞅他一眼,冷冷地道:“方腊虽死,可这贼祸因何而起,诸位不知吗?” 啊?下面众人闻听此言都身体一颤,贼祸因何而起他们怎么会没数,名义上是因为花石纲,实际上是因为朱勔的横征暴敛,巧取豪夺。 赵柽看没人吱声,冷哼一声:“莫非诸位以为是因花石纲而起?” 他此话一出,下方立刻个个冒汗,谁敢说这种话?说这种话不就是指责当今官家昏庸无道,导致黎民不堪,才起事造反的吗? 赵柽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花石之物,并非贵重,寻常可见,或采或买,或雇佣民夫打捞,不过普通事耳,只要处理得当,又怎会激起民变?” 童贯暗叫不好,已经知道赵柽想要干什么了,慌忙开口:“王爷,自然是与花石无关,实乃魔教早就心怀不轨,这才蛊惑民众,逆反起事,罪恶滔天。” 赵柽看都不看他:“若是百姓生活安乐,又哪里来的魔教蛊惑?哪里来的聚众不轨?” 他说到这里猛地一拍桌子,看向朱勔道:“朱勔,你可知罪?” 朱勔完全听傻了,这秦王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冲他来的,可他不是刚刚送了十万钱的东西给对方吗?这怎么回头就不认账,想要拿他问罪呢? 他急忙从案后跑出来跪倒在地:“草民知罪,草民知罪,王爷,官家已经下过责罚,将草民免为白身,草民有过错,官家处罚,草民认罪。” 朱勔急忙把自己受过道君皇帝处罚的事情说出来,既然道君皇帝处罚过了,就代表他的罪已经抵消,眼下不应再受什么责难。 赵柽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森寒笑意:“官家确实处罚过了,将你贬为白身,只是……” 堂下众人听到这里全竖起耳朵,毕竟朱勔所说不错,都想要听赵柽是个什么说法。 赵柽道:“官家处罚的是你在江南肆意妄为,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假借朝廷之名巧取豪夺,激起魔教裹挟民众造反之罪……可本王要问伱的则是,江南大半士族被毁家灭门,百不存一,惨死于刀兵之罪!” 朱勔顿时大惊失色,这种罪名别说是他,就是蔡京童贯也担受不起,一座江南士族,大半个东京朝廷,若是这种罪名下来,那就算死十个来回恐怕都不够。 “王爷,王爷,此事与草民无关啊!”朱勔脸色煞白喊道:“王爷,士族都是方腊的贼兵所杀,怎么能和草民扯上关系?” 赵柽冷笑道:“和你没关系?若是没有你豪夺江南百姓,又岂会激起逆反之事,若是没江南逆反之事,江南这些士族又怎么会被贼兵杀害灭门?” “啊啊,这……”朱勔愣住,赵柽话里逻辑没有一点毛病,但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他一时想不出该如何辩解,不由叫道:“王爷,草民冤枉啊,这都是贼兵所为,不是草民干的,草民冤枉……” “你冤枉吗!”赵柽用力一拍身前桌案,杯碗盘碟纷纷跳起,他吼道:“若不是你引发了江南逆反之事,士族们怎会被杀?本王内眷秀娘所在的祝家又怎会被灭门惨死?来人,给本王将这恶徒押去大牢,严加看管,等候明日问罪!” “王,王爷……”朱勔这时面如死灰,求饶道:“王爷饶命啊,官家都饶了草民的罪,草民已经得到了惩罚,还请王爷开恩啊。” 赵柽“腾”地一下站起身,伸手指向朱勔:“官家圣明,饶你激起民变之罪,将你贬为白身,但本王现在要问的是江南士族被杀之罪,你还有何狡辩!” 童贯这时在下面张了张嘴,他与朱勔交好,便想要劝上一劝,毕竟和赵柽也算亲近,说几句赵柽也不会怪罪。 可就在他想要开口之际,就听赵柽再次道:“我听闻你儿子朱汝礼身无官职,却在太湖之畔带兵,居然身着铠甲领了几千军,莫非是要造反吗?” 童贯乍闻此言,顿时一惊,刚要说出口的话立刻咽回肚中,暗想怎么提到了这茬?这是想往死里整朱家啊,朱汝礼最初带的三千兵是他留下的,后来又派去的三千兵是赵柽亲口说的,此刻居然掉头不认了。 童贯心中“砰砰”直跳,琢磨为何赵柽要这般弄死朱勔?是了是了,朱勔每次进京都携带大批礼物,送给蔡京王黼包括自家等人,尤其在郓王赵楷那里,更是金银珠宝送去无数,甚至还有女子乐伎,而秦王府门他一次都没有登过,秦王能看的上他才怪呢,说不定早就记恨在心,只等着时机报复。 赵柽眯了眯眼:“白身带兵,不是造反是什么?本王还听说你朱府豢养甲人死士,哪一条不是死罪?” “我,我……”朱勔浑身哆嗦起来,此刻哪里还不知道赵柽是真的要弄死他。 “将这逆贼押走!”赵柽又道:“杜壆,武松!” 两人急忙站了起来:“王爷。” 赵柽道:“给你二人五千兵,把朱家给我围了,绝不可跑掉一个,否则唯你二人是问。” 两个领命出去,赵柽又道:“王禀,折可存,你们带一万兵去查封朱家在苏州城内的其他府邸园子,若有不从命者,以谋反罪论处,全都杀了!” 几道令下去之后,大堂内鸦雀无声,都知道以后这苏州城恐怕是要变天了! 可此刻赵柽不说散宴,谁都不敢走,也不敢继续吃喝,只好呆坐着,等待下文。 半个多时辰后,就看武松急匆匆回来,赵柽见他神情有异,便唤到近前来问。 武松低语了几句,赵柽露出惊讶表情,皱眉道:“居然还有这等事情?” 武松道:“王爷,本来属下也是不相信,但这姓肖的说得头头是道,属下想若真是王爷同门,却有些难以处置,所以才回来请示。” 赵柽想了想,武松说兵围朱府抓人,遇到反抗,但都压服下去,不过朱汝礼身边居然有一人保护,自称姓肖,与他是同门。 这却让他心中疑惑不止,他知道老师周桐共收五名弟子,老大卢俊义,老三是他,最小的岳飞,还有个二师兄和四师妹不知姓名来历。 可武松说这姓肖之人年岁不到三十,又不太可能是二师兄,毕竟之前卢俊义曾经讲过,周桐传完他武艺就离开河北,言去西南一故人家收对方之子为徒,而这已经是近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姓肖之人二十几岁,总不会是还在娘胎里,就听周桐教授武艺吧? 赵柽纳闷,不过这人既然敢如此说,就算不是二师兄,也肯定有些瓜葛,但怎么又会在朱府出现,还从旁保护朱汝礼呢? “王爷,此事你看……”武松见赵柽一副疑虑表情半天没有说话,不由开口询问。 赵柽想了想,这事不太好坦露在这些苏州官员面前,无论对方真和自家有关系,或者是冒牌货,总要私下里说才好,他道:“先关起来。” 武松领命往外走,赵柽想想有些不妥,又道:“不要和别的犯人关一处,我午夜见他。” 武松走后,又呆了一两个时辰,王禀和折可存也都回来复命,该抓的都抓了,该查封的也都查封了,赵柽这才遣散了宴席,众人擦汗离开,但童贯却有些脚步迟缓,最后一个走到门口。 赵柽看着他道:“童枢密留步。” 童贯急忙停下,他虽然看出赵柽必杀朱勔,但好歹和朱勔也十几二十年的交情,而且赵柽这件事明显是想不上报直接去做,他心中便有些犹犹豫豫。 赵柽让人关好了房门,才道:“道夫不忍朱勔受死?” 童贯低头道:“王爷,臣不敢相瞒,朱勔之罪,死有余辜,只是臣和他相交数年,实在……实在是有些,唉唉。” 赵柽点头道:“道夫乃是重情重义之人,但道夫可曾想过,江南士族的灭门惨事,要如何平息?莫非道夫以为,大半江南士族被杀,你就没有半点责任吗!” 童贯闻言顿时一愣,随后额头冷汗直冒,此番征剿方腊,他这路人马才是主力,赵柽赵楷不过是坐镇两侧,伺机支援,整个江南的剿匪大局其实是交在他手上的。 他之前没想过这茬,如今一想起来,不由心头乱颤,道君皇帝是命他来平复江南方腊的,可不是二大王,三大王,那这么说来,士族被杀之事,他的罪过才是最大。 “王爷,老臣该死!”童贯是何等机灵之人,此刻幡然醒悟,立刻道:“多谢王爷提点此事,不然臣回去朝堂,说不得要如何面对群臣攻讦,连解释的道理都没有。” 赵柽道:“朱勔也不能带回去,一会儿你去牢中要他供状,务必详细些,我听说他这些年杀人如草芥,府内酒池肉林,逾矩之处颇多,都问出来。” 童贯称是,赵柽瞅他一眼又道:“朱汝礼此刻身无半分官职,居然敢披甲带兵,真是胆大包天。” 童贯不由心中叫苦,暗想王爷你这是挖了一个好大的坑啊,他不敢提之前事,只道:“确有造反之嫌,确有造反之嫌。” 赵柽道:“他朱家满门都是死罪,本来理应押往东京受审,不过……就怕去了东京后许多人给他说话,若不死可就不好了,本王倒不在乎,道夫你可就要受罪了。” 童贯哪里不知,朱勔买通朝上许多大臣,而且蔡京是最初提携朱勔之人,眼下他和蔡京不和,蔡京若是力保朱勔,那江南的士族灭门的罪过就要落在他的头上,这可是大大不妙。 他咬牙道:“王爷的意思是……” 赵柽道:“左右朱勔此刻是白身,明天就杀了吧。” 童贯道:“是!” 赵柽道:“至于剩下的朱家之人,你看着杀留,总要几个活口去官家那里交差,也给朝上诸公解恨,朱勔既死,也不会有谁再给他家人出头。” 童贯擦了一把额头冷汗:“还是王爷想的周到。” 赵柽想了想,再道:“朱家在江南经营这么多年,财物必然丰厚,又有产业遍布两浙,你……” 童贯闻言不由双眼一亮,哪里还不知道赵柽是什么意思,忙道:“臣知道怎么去做。” 赵柽笑道:“官家那边总得满意,剩下的你看着分润,本王觉得,总要超过你剿灭方腊的收获。” 童贯低声道:“臣不敢,臣惶恐。” 赵柽摇头道:“没什么敢不敢的,道夫你不拿,又让本王如何拿?” 童贯急忙低头:“王爷说的是!” 赵柽道:“那就赶快去吧,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夜长梦多,对了,本王明日要亲自监斩朱勔!” 童贯道:“臣遵命,那臣就先告退了。” 看着童贯离开,赵柽脸色阴了阴,回去沧浪亭后让白傲去叫武松,将那个自称师门之人的带过来。 没用太长时间,一队兵马绑着名青年来到沧浪亭外,杜壆、武松、白傲、白霸四人一起押着这青年走进堂内。 赵柽上下打量这人,只见生得倒是一副轩昂皮相,剑眉星目,年岁也就二十七八,不过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家二师兄。 这些师门中事他和卢俊义都不太清楚,大抵最后都由老师交待给关门小师弟岳飞,可他与岳飞经年不见,如今不知还在不在相州家乡,也无从去问。 这人进来倒不低头,赵柽打量他,他也同样打量赵柽。 杜壆、武松几个弄不清两人关系,不好强行让他跪着,只是在旁严加守护,防止他突然暴起,上前偷袭。 赵柽心中狐疑,并未开口,这人却先说话了:“婺州义乌肖云飞,见过秦王殿下。” 赵柽皱了皱眉:“肖云飞……你自称与本王同门?” 肖云飞道:“正是,若论起辈分来,殿下还是草民的师弟!” 赵柽眯了眯眼:“我却不知老师什么时候收过你这般岁数的弟子。” 肖云飞微微一愣,随后摇头:“殿下弄错了,我不是周师伯的弟子,我的师尊乃是云九霄,是殿下的师叔。” “师叔?”这次轮到赵柽愣住,周侗从未和他说过什么师叔之类,他也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肖云飞看见赵柽表情,神色不由变得尴尬,他能瞧出来赵柽是真不知道此事,不由试探问道:“周师伯没有和殿下提起过师门中事?” 赵柽双手抱怀,往椅子上一靠,微微摇了摇头。 肖云飞站在地中不由露出一丝窘相,讪讪道:“周师伯收殿下为徒后,曾给师公去信,但有亲传弟子入门,都需造册,师门有殿下名字身份。” “师公?师门?”赵柽愈发迷糊,周侗这个人平日根本不与他说这些,或许是顾及他的身份,不想他沾染江湖麻烦,所以对卢俊义倒还说点,他这里则一概不言。 “师公……是哪个?” 肖云飞嘴角抽了抽,这时也有些挠头,本来想着过来一提对方就会知道,虽不奢望成为什么座上宾之类,总是放他走就行,却不料对方压根就一点不知。 他只好道:“周师伯游戏风尘,跳脱世俗,想来没有和殿下说起过,师公号称神拳震九州,名讳上金下台,师公一生共收三名弟子,周师伯居长,我师傅云九霄居次,另外还有一位师姑。” 神拳震九州……金台?赵柽脸上现出疑惑之色,但只是瞬间就变得凝重起来,他已经想起这金台是什么人了。 王不过项,将不过李,拳不过金! 这金台乃是一代武艺宗师,有着天下拳王之称的武学泰斗巨擘。 第398章 暗战,失策 第399章 暗战,失策 十余日之后,江宁,安抚使司。 赵柽轻轻放下茶碗,看向前面一名身着官服的跪拜之人。 三十左右岁模样,白面短须,容貌清秀,双眼中透着机灵。 “起来吧。”赵柽淡淡地道。 “是,王爷,卑官尊命。”这人小心翼翼起身,拘谨地站去了一旁。 赵柽沉默几息:“坐吧。” “王爷在此,哪里有卑官坐着的地方,卑官站着就行了。” 赵柽闻言笑了笑,眼前不是旁人,正是祝秀娘的族兄,风尘仆仆从福建政和县任上赶来的祝祥。 知县这个官职虽然看起来很小,但也不是寻常人能坐的,许多科举正途出身,若是没有朝上关系,哪怕到死,恐也坐不上这一县的主官。 祝祥是祝家在朝上花了大笔金银,才一步步运作到这个位置。 “如今你也不是外人,让你坐就坐,正好尝尝本王从东京带来的小龙团,看与那政和县的白茶相比,有什么不同。” “卑官从命!”祝祥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神色,随后谨慎地坐了半边椅子。 “嗯!”赵柽冲案上的茶碗扬了扬下巴。 祝祥急忙站起谢恩,然后才双手捧起茶碗,仿佛这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不但要仔细地品尝,还需礼着敬着。 随后,一连串的赞美之词从祝祥口中涌出,听得赵柽都有些惊讶,从没想过小龙团还有这么多好处和优点。 他微微点头,手指轻叩桌案,祝祥立刻住了嘴,现出洗耳恭聆的神情。 赵柽道:“可有子嗣?” 祝祥欠身道:“回王爷,卑官有一子一女。” 赵柽顿时笑道:“好,好,前事不提,以免心伤,就说说往后,眼下祝家只剩你这一支,别无旁系,便再没什么庶脉之说了。” “王爷……” “嗯,从此之后,伱这支祝家就是歙州祝氏的嫡系,你祝祥就是歙州祝家的家主!” “啊!”祝祥闻言顿时大喜若望,急忙再次跑到地中间跪下磕头道:“卑官谢过王爷抬举之恩,卑官愿意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柽摆了摆手,让他起来,随后道:“方贼起刀兵之祸,乃至祝家家财散佚于贼军乱民之手,或藏匿或遗失,已不可追,但歙州等处的土地产业还在,这些东西本王有个想法。” “王爷,这些自然都是舍妹五娘的。”祝祥急忙说道。 “此言差矣。”赵柽摇了摇头道:“归属本王老泰山的部分自然给五娘,但家族其他人的,都要由你去继承才对。” “王爷,卑官不敢……”祝祥推辞道。 赵柽瞅他:“这有何不敢?从今以后你就是祝家家主,振兴祝家还须靠你,本王看你只一子一女实在过少,要记得多生些个,开枝散叶,才能重复歙州祝氏的荣光!” “是是,王爷说的对。”祝祥心中狂喜,原本以为祝家的所有产业都会让五娘承继,毕竟五娘是祝确仅存的后人,而且又跟了秦王殿下,怎么会把这些财产拱手让人?却没想到秦王贤德,竟如此为歙州祝氏着想。 祝祥又一次跑到地中间下跪磕头,此番却是泪流满面,头磕的比刚才更要响亮。 赵柽唤他起来,道:“事不宜迟,明日就将你祝氏族人的棺木迁往歙州,其间一切都由你主持,至于产业等事,回歙州后查点清楚便可交接,土地商铺,归属你的直接过户,有本王在,也少了许多麻烦。” 祝祥知道这铺面房宅土地等财产过户手续繁琐,尤其祝家家大业大,哪怕他有官身,但歙州知州比他整整高了两级,现在祝家已倒,想办这种事难保不被厚厚刮去一层,但有赵柽又自不同,哪个敢多片言星语?还不得乖乖听话,立马办事。 “卑官尊命!”祝祥此刻忽然觉得,似乎族人全都死了倒也不错,反正他父母早就不在,若不是此刻人都死光,恐怕再过多少年也轮不到他做家主,族中那些产业也没有他半点份,只能眼睁睁地干瞅着。 赵柽又思索道:“对了,如今秀娘有孕在身,但日日思念亲眷,夜不成寐,恐怕神伤,你这番过来正好见个面,本王已经让人安排了家宴,午后在前堂操办,先就不要走了。” 祝祥闻言心中更喜,连连称是。 待太阳刚过正南方向,安抚使司前堂便摆起了宴席,虽然只有赵柽、祝秀娘、祝祥三个,但席上菜肴却颇丰盛。 只是祝秀娘一看到祝祥便哭了起来,祝祥只好劝说,让她保重身子,别太伤心过度,毕竟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难过也于事无补,而且隐晦地说了下毕竟已经怀了皇室血脉,要处处谨慎,不能出任何差池。 祝秀娘闻听此言,不由瞅向赵柽,知是赵柽说了自家怀孕消息,赵柽微笑道:“令兄所讲不差,秀娘当要好好保护身子,不能出什么错漏才是。” 祝秀娘嘴角隐隐出现一抹冷笑,随后只是和祝祥说些过往之事,又道回去歙州要如何安排,祝祥不好回答,只得望向赵柽。 赵柽对祝秀娘道:“本王已经和令兄说了,如今祝家只剩他这一枝男丁,自然要领家主之位,庶脉变嫡脉,至于祝家的产业,我那丈人名下的自然归五娘你所有,其他祝氏族人的,就都让令兄领了,以后歙州祝家就在令兄手中发扬光大!” 祝秀娘闻言愣了愣,她才不相信赵柽如此好心,她祝家虽然土地没有别的士族多,但各地铺面在江南大户里却是数一数二的。 江南繁华,尤其各州商业云集之处,更是寸土寸金,她不相信赵柽会白白放弃这些财产,送给祝祥,让他重新发展祝家呢。 赵柽凶狠似虎,贪婪似狼,狡诈似狐,这已经送到口的大块肥肉怎么可能会吐出来?可以名正言顺用她的名义霸占这些财产,又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性! 祝秀娘看着赵柽,心中惊疑不定,不知赵柽又有何阴谋诡计,她想要提醒族兄小心,可此刻席间,说话不便,心中便暗暗计算要如何才能找个单独说话的机会言道此事。 赵柽笑眯眯地看着祝祥:“既是家宴,索性也不说外话,你在政和知县的位子上坐多久了?” 祝祥闻言眼睛一亮,急忙道:“回禀王爷,已快两年光景。” 赵柽点了点头:“两年却是不短了,之前族内可有安排?” 祝祥犹豫道:“原本族里说,要等待机会走动个判官,但如今……” 赵柽笑道:“判官是吗?待我回头问问福建路哪州出缺,给你补上,既是在福建积累了人脉,暂时还是留在福建好,莫要去往他路。” 祝祥急忙起身:“卑官多谢殿下提携!” 赵柽摇了摇头:“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就算是没有缺也好办,到时我知会一下福建经略黄觉,让他查查有谁贪赃枉法,人抓起来,把地方腾出就是。” 祝祥闻言心情飘飘呼呼,简直欢喜得不能再欢喜,原本在政和县得知举族皆灭的消息,差点直接昏倒过去,没有家族的支持,别说更上一步,就是知县位置都怕稳持不住,可不成想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五娘竟然进了秦王府门,这可真是祸兮福所倚,既然有了秦王这颗参天大树,还怕以后不步步高升,官运亨通? 祝秀娘这时愣愣地瞅着赵柽,这根本就不是她之前预想,不明白这恶贼如此做究竟要干什么? 之前她怕赵柽暗中下手害了族兄,可此刻竟要给他升官,这出乎她的意料,不过这恶贼肯定不是真心的,必然有恶毒算计在里面! 赵柽又对祝祥道:“待本王回京之后,五娘这边无亲人可看,你有空可让子女进京来府上走动走动,到时本王给你置办座宅子,将来总是要做京官的,也好有个落脚之处。” 说完,他瞧向祝秀娘:“五娘看本王如此安排可好?” 祝秀娘暗里咬牙,却不得不装出副满意感激的神色:“王爷日理万机,还惦念五娘家事,五娘谢过王爷恩典。” “唉……”赵柽大手一挥:“这是什么话,本王还要五娘你谢吗,你怎也将本王看做外人!” 祝祥心花怒放,差点就直接下跪磕头,可一想到既是家宴,那般做作肯定不为赵柽所喜,便站起身满满斟了一杯酒,给赵柽敬去。 赵柽一口饮尽,露出畅怀模样,脸色也红晕起来,开始大吹大擂朝上之事,直听得祝祥目瞪口呆,以往哪里能闻得庙堂些消息,不由全部记在心中内,留着以后对人吹嘘。 接着赵柽又说起大闹樊楼,整治侍郎尚书,听得祝祥不住咋舌,最后赵柽更是得意洋洋地说起了独占花魁的事。 祝祥在旁不由叫好,秦楼风流,花魁青睐,这乃是文人最乐此不疲的雅事,他听得心中舒爽,如自家亲历,不由连连给赵柽敬酒。 祝秀娘在旁脸色难看,此刻恨恨地想着,没料这恶徒居然还逛青楼楚馆,真是品性败坏,无恶不为,眼下所言皆不堪入耳。 她想要起身离开,又顾及族兄安危,怕赵柽发怒暴起,便只微微低头,坐着不言不语。 又过半晌,赵柽大有醉意,便命人搀扶回房,让祝秀娘送祝祥离开。 祝秀娘不由惊喜,见果然有时机单独说话,便令荷香、青杏不许贴身,只在后面跟着,然后送祝祥出去。 祝祥倒是没有喝太多酒,也不敢喝醉,边走边谨慎地劝慰祝秀娘,祝秀娘只是敷衍答对,待走到沧浪石亭之前,忽然止住脚步道:“族兄,小妹与你说一件事情。” 这时荷香和青杏就要走近,祝秀娘冲两人冷冷地道:“我与族兄说些家事,你俩莫要听去,听了都是杀头的大罪。” 两女哪里知道这其中恩怨,顿时吓得不敢再走,只是站在那里盯瞧,唯恐祝秀娘有什么磕绊闪失。 祝祥纳闷道:“五娘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堂中说,为何来去外面?” 祝秀娘脸色苍白,咬了咬牙,便把江宁之事叙说了一遍,但她又举不出什么证据,只道一切都是赵柽所为,赵柽或自家派兵,或是借贼兵之手,杀了江宁城内所有士族,然后嫁祸贼军,再把贼军杀死,贪墨了士族的钱财,简直是豺狼之心,凶残歹毒,残暴无人能及。 祝祥闻言顿时吓得三魂丢了两魂,七魄只剩一魄,他后退了两步,小声道:“五娘你……你莫不是喝多了不成?” 祝秀娘流泪道:“我哪里喝酒?只是等待这个机会,将真相告与族兄,族兄你定要去东京告御状,将这件事上奏朝堂,让天下知晓,知这恶徒的暴虐残忍,让官家治罪于他,为我们祝家报仇雪恨!” 祝祥这时微微缓过些神,哪里肯信祝秀娘的话,道:“秀娘你没喝多,又来得这般大逆不道话语诋毁殿下?殿下素有贤王之名,你入了殿下之门,又怀了皇室骨肉,怎么……怎么竟说出这等癫话,你,你是失心疯了吧。” 祝秀娘看他不信,心中着急,又把赵柽当时的所言所语,几乎默认的事,全都讲了出来。 祝祥只是摇头,道:“你岂不知那是殿下在与你玩笑?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别说秀娘你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凭空猜测,就算拿来证据摆在我面前,我都是半点不信的!” 祝秀娘呆了呆:“族兄何来此言?若是证据确凿,岂能不信?” 祝祥皱眉道:“五娘所言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殿下仁德宽厚,乃堂堂君子,古之孟尝君般人物,无论什么证据,我都断然不信,那肯定是在污蔑殿下,我第一个跳出来不放过他!” 祝秀娘嘴唇动了动,几息才道:“族兄你不信我?” 祝祥叹气道:“不是我不信五娘,实在是根本不可能之事,我看五娘是之前受到族内惨事打击,精神有些错乱了,回头我要禀报殿下,请殿下给五娘找个大夫好好看看,这样下去如何了得?五娘嫁入皇室,就得维护皇室颜面,这般,这般模样……唉唉!” 祝秀娘气得伸手指着祝祥,娇躯颤抖:“族兄,你,你……滚!” 荷香青杏两名丫鬟在远处看事情不对,慌忙跑上前来,祝祥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奈道:“二位姐儿,还请照顾好五娘,我自家走就是了。” 他犹豫转身,心中暗想,这却是真的得病了,胡言乱语些什么?看来真要和殿下说说,找个先生医治。 祝秀娘看祝祥匆匆离去,只觉得一阵昏沉,仿佛天地之大,再无自家容身之处,再无一个可相信之人,不由脑内一晕,直接向旁边倒去…… 第399章 惩治,凯旋 第400章 惩治,凯旋 第二天大早,赵柽站在榻前眯眼看向祝秀娘,祝秀娘瞧是他,急忙把脸儿扭了过去。 因为祝秀娘昨日昏倒,所以回歙州之事推迟了一天,医馆先生已经诊过,言道并无大碍,只是神伤所致,多休息便好,开了安神补心的汤药。 赵柽道:“秀娘是因为要回歙州,这才思起往昔,乃至心中难过昏倒吗?” 祝秀娘不语,赵柽淡然道:“不要总想以前的事情,于己无益,要时刻记住你有孕在身,这才是重中之重。” 祝秀娘转过头,怒目视他。 赵柽道:“记得吃药,歙州之事不能再拖,若是明日还走不了,我看也就不用去了,直接回东京吧。” “我,我能走……”祝秀娘一听此话,不由变色,双手支着床榻就要坐起:“给我吃药!” 青杏在旁急忙扶住,荷香端来药碗,赵柽看着她喝罢了药汤,这才负手走出房门。 外面祝祥正在焦急等待,见赵柽出来,急忙问道:“殿下,五娘她……” 赵柽摇头道:“就是忧思往事,精神有些混淆了,眼下好了些,都忘记昨天说过什么,明日照常出发去歙州。” 祝祥抹了一把头上汗水:“我就说五娘那么聪慧的人,昨天怎么说出大逆不道的糊涂话,还望殿下体谅她,莫以那些话语为忤逆。” 赵柽笑了笑,祝祥已经把昨日祝秀娘所说的原原本本都告诉他,此刻微微摇头道:“我又怎会怪她,放在谁身上遇到这等灭门大事都会接受不了,何况秀娘还是一名弱质女流,唉!” 祝祥恭声道:“殿下所言极是,就是卑官当日闻听消息也昏厥过去,三日未曾起来,此刻想起还不由身心皆颤,不能自已。” 赵柽道:“所以你才要再起祝家鼎盛,恢复往日荣光……回去好好准备吧,明日迁坟启程! 祝祥道了声是,行礼离去。 翌日,足足用了整个上午时间,千余名的民夫,才完成动土挪棺,随后一路直往歙州而去。 在歙州又耽搁了十来天,祭奠,法事、入土,查账,过户等等事情全部完毕后,赵柽才带人回去苏州。 进了苏州城,刚回沧浪亭还没等坐稳,武松立刻禀报,说这两天外面有人来闹。 赵柽纳闷,什么人胆大包天敢来此处闹事?竟然没抓起来下狱!询问之下,这才知来人自称是他的师叔,名唤云九霄。 赵柽闻言沉默,这肯定就是那肖云飞的师傅,闻知了苏州事情,赶过来讨要说法。 他并没有杀肖云飞,如今这人在大牢中住着单间,与吕将是邻居狱友。 他道:“就云九霄一人?” 武松摇头:“还带了两个,一男一女,好像是弟子。” 赵柽想了想刚要说话,忽然白傲赶进来道:“王爷,园外有人求见,说是王爷师叔,属下听着疑惑,询问几句,那人竟怒目相向,极为跋扈嚣张。” 赵柽摸了摸下巴,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看来这云九霄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他勾搭朱家,自己想找他算账还找不到,没想竟然送上门来。 “叫上人都出去看看,另外调遣五千甲军过来。”赵柽扬眉道。 此刻沧浪亭园子内,他从东京碎玉楼带来的人几乎都在,丁大蟹、丁二蟹,白家三兄弟,卢韩徐蒋四个,还有时迁和另外几人,而且武松杜壆也在,沈飞则带着一百血色先锋团就守在园门之处。 赵柽往出走,白傲前去传令,待到了园门时,人已经汇齐,这时打开大门,就看到前方阶下不远处正站了三人。 为首的是一个蓝袍老者,身材高大,须发黑白参半,虎目鹰鼻,脸色红润有光,此刻正微阖双眼,似睁半闭,一副气势如虹。 老者身后有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多岁,穿着普通,微微有须,面色如橘子皮,身后不遮不掩地背了一杆大枪。 女子俏丽,着了黄衫,手上提着口宝剑,面如寒霜。 赵柽瞅了瞅,心中不愉,这三人能明目张胆地带兵刃走动,肯定是提了自家名字,否则早被守城兵丁询问,就算他们武艺高强,但是又哪里能敌过大军围攻? 这时旁边丁大蟹察言观色,冲前方喝道:“来者何人,敢在此处喧哗,莫非不知园内驻扎王驾!” 老者闻言动也不动,拿着架子,背起双手。 旁边女子上前一步道:“看你不过奴仆随从,此地哪有伱说话之份?还不快快退回去,我们要找的是秦王,你们哪个是秦王!” 丁大蟹顿时大怒,望向赵柽,赵柽皱了皱眉,心说难怪师傅周侗不与他说这些师门事,竟都是些不知礼数,自大猖狂之辈。 他脸色微沉,丁大蟹立刻冲女子道:“你是哪里来的山野村姑,竟敢如此无礼,殿下也是你能叫的吗!” 女子哼道:“我师傅乃是秦王的师叔,我是他师姐,两次三番前来都闻不在,今日听说返城,你们中哪个是秦王,还不赶快迎接师叔进门。” 赵柽闻言气极而笑,丁大蟹道:“村姑住口,你是哪里来的,什么出身,再胡言乱语拿下问罪!” 女子怒道:“你这奴仆好没分数,莫须你问罪,待片刻姑奶奶捉到你砍成十八块,丢去河里喂王八!” 丁大蟹气得嘴唇直抖,众人也都是皱起眉头,碎玉楼里的人基本都走过江湖,所谓的江湖女侠也见过些,但似眼前这种跋扈嚣张的,却是只听闻从未目睹,如今算是见到了。 女子看众人都不说话,不由愈发趾高气昂起来:“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师公名讳上金下台,乃是天下拳王,神拳镇九州,当年皇城殿的上御教师,保护过王大相公变法,传过蔡太师武艺,随军打过北辽,战功积身,是两代先皇的拳教师,人称皇皇拳教师!” 她此言一出,旁边的白战忍不住道:“听你这村姑信口胡吹,谁知道真假!” 赵柽眯了眯眼,语气平静地道:“真的!” “王爷……”身边人顿时惊呼起来,他们有的虽然听说过金台之名,但只知道乃是传说中的武学巨擘,至于旁些事情却不太知晓。 赵柽神色冰冷,女子倒没有说错,金台乃是横跨仁宗至今五朝人物,当年确实曾任过上御教师,名义上是英宗皇帝和神宗皇帝的拳师,但两位皇帝压根就没有学过拳,只是给了这么个名头。 至于王安石变法之时,神宗皇帝派金台贴身保护过他,怕他出什么意外,此事还曾被司马光诟病,上书反对。 而蔡京的事情,确实也有,因为蔡京一直以支持新法为名,站队新党,曾和金台请教过强身健体之术,至于金台具体教了他些什么,赵柽就不知道了。 不过金台是金台,这女子是这女子,别说只是徒孙,就是云九霄这个弟子,也不好就这般直白地扯虎皮做大旗吧? 人品由此可见一斑,至少那些年周侗可从未提过金台的事情,就是卢俊义也不知道金台是他们的师公。 这时女子眼神落在赵柽身上,她刚才听见赵柽说话,又看赵柽站在人群中间,气宇不凡,便道:“莫非你就是秦王?看见师叔到来,怎么不下阶相迎?” 赵柽哪肯与她言语,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云九霄慢慢睁开双目,上下打量赵柽,女子一旁恼道:“你若是秦王,岂不知师门规矩?门规大于一切,莫要显摆你自家的身份,都按着师门规矩来才对!” 就在此刻,四处马蹄声响起,刚才赵柽让人调兵,五千骑兵已经到来,只是短短几息,就将园子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女子和男子立刻色变,云九霄深深吸了口气,嘴角却露出一抹不屑。 女子冲赵柽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想要背叛师门吗?师门有五大律条,第一条就是勿论身份,尊师重道,你违反门规是要受重罚的!” 赵柽冷淡地看她:“本王的老师是周侗,老师从来没与本王提过什么师门之事,本王从来不知道老师背后还有个师门!” “你!”女子愣了愣:“这不可能,周师伯不可能不说师门之事!” 赵柽嗤笑道:“别说本王不知道,就算是本王的大师兄卢俊义也不知此事,他此刻就在扬州,莫不是还要将他调来,给尔等询问?” 女子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望向云九霄:“师傅……” 云九霄却依旧镇定:“周师兄果真未与你提及师门?” 赵柽瞅了瞅他,道:“何止师门,老师共收弟子五人,我与大师兄就只知道小师弟是谁,至于二师兄和四师妹却连名字都不晓,你们三人过门攀亲,本王又哪知尔等是谁!” 云九霄沉默几息,道:“既如此,肖云飞可还活着?” 赵柽道:“此人乃朱勔逆贼从犯,如今大牢里押着,需带往东京受审!” 云九霄道:“放了肖云飞,老夫转身就走,不与你再做纠缠!” 赵柽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指着云九霄道:“匹夫,来到本王门前拿捏姿态,装腔作势,冒充本王师门,又纵容弟子逾礼不敬,聒噪生事,还想要了犯人,一走了之?” 女子闻言顿时气道:“你这秦王不知好歹,师叔驾临不倒屣相迎,扫榻以待,居然还说出如此大逆不道话语,待回去后我定要禀报师公,将你师门律条罚事!” 云九霄看了眼四周军兵,缓缓道:“你以为靠这些寻常士卒,就能留下老夫等人?” 赵柽呵呵一声,稍稍向上抬了抬手臂,就见那围在前方的数百名军兵,都举起一物,两三只巴掌大小,上面弦筋紧绷,勾着森寒铁矢,竟然是手弩。 而后面的军丁更是一层持长矛,一层举弓箭,足足五千人,便是鸟都飞不出一只。 云九霄瞧见那数百只手弩都对着自家三人,终于变色,任他武功再高,能飞檐走壁,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但对上弓弩包围下的人海战术,怕也是难以逃脱,何况还有两名弟子,艺不如他,他都未必走掉,这俩弟子就更走不脱了。 “你可以试试!”赵柽微微一哂。 “慢着!”云九霄双眼寒芒射出:“你如此欺师灭祖,就不怕有一天周师兄知道此事吗!” 赵柽闻言连瞅都不瞅他,举起的手便要落下。 “好,我们走就是!”云九霄眉头紧锁:“人老夫也不要了,但你别忘记了,肖云飞可是你的师兄,你若是杀他,就是叛门之罪!” “匹夫,敢于本王面前妄谈罪过!”赵柽冷哼道:“满嘴谎言,逾礼滋事,当面冲撞本王,持凶器招摇过市,和判贼朱勔勾勾搭搭,何等大罪?居然还与本王谈罪过,还想着要轻松离开?” 云九霄闻言身体一震,拧眉看向赵柽:“你要如何?” 赵柽道:“放下身上兵刃,束手就擒,否则……乱箭齐发,生死不顾!” “你!”云九霄死死盯着赵柽:“竖子……敢尔!” 赵柽脸色阴沉,此刻顿起杀心,冷笑道:“老匹夫说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今还是大宋的天下,岂容你附逆猖狂!” 他说着手就要往下落,却看云九霄身形一动,竟直奔园门这边冲来,显然是存了擒王的想法,若是不想束手就擒,那抓住赵柽就是唯一破局之法。 赵柽早料到他会有此举动,可哪有心思和他动手,带着众人往后一退,后面的血色先锋军就迎上前方,也都拿着弩箭,一轮箭雨就射了出去。 云九霄看势不好,主意落空,急忙后撤,但此刻后面箭雨也都射来,他手上瞬间出现一把剑,边拨打箭矢边大声喊道:“住手,老夫愿束手就降!” 赵柽眯了眯眼,示意弩手停下,但就是这一轮弩箭射过,场中的男子便已经受了伤,肩头肋下中了两箭。 女子则脸色苍白,若不是刚才不顾颜面,直接趴倒,恐怕已经被射成刺猬。 这时杜壆喝道:“放下手中兵器!” 云九霄咬了咬牙,看向男女弟子:“都放下吧!” 看三人丢掉手中兵刃,杜壆又道:“给我捆了!” 三人立刻被军兵抹双肩拢二背捆起,老者闭目不语,男子脸色煞白,女子却还想言语,但看着四周举弩士族,眼神中闪过恐惧。 赵柽瞅了瞅三人:“掌嘴!” 丁大蟹和武松杜壆三个上前,一顿耳光轮扇去,丁大蟹打那黄衫女子,边打边骂:“恶毒村姑,还痛不痛快口舌了?” 女子两下便被打得嘴巴红肿,根本说不出话,接着丁大蟹又几巴掌,竟然打掉了她满口牙,立刻两面腮帮瘪了下去,活像五六十岁的无牙老妪。 赵柽观看片刻,三个都成猪头形状才叫住手,心中琢磨着杀或不杀,他是想杀,但恐日后周侗那边不好交待。 周侗没说师门之事,给这些弟子留下回旋余地,他这边直接杀光倒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但即便不好杀,却也绝对不会让几个好过就是,想了想叫人从狱中提了肖云飞过来,四个一起跪在地上,赵柽道:“你们到底和逆贼朱勔有何勾结,若不从实招来,直接砍掉脑袋!” 三名弟子都看向云九霄,露出急迫神色,他们也不知道云九霄和朱家到底有什么关系,竟然派肖云飞去保护朱汝礼。 云九霄这时脸庞肿胀,嘴角流血,勉强开口道:“老夫哪里认识朱勔,只是认得朱汝礼一人而已,那年老夫游历东海,兴之所至,在海岸演练武艺,他恰巧路过,连声叫好,想要拜老夫为师,可老夫看他已经年近二十,骨骼筋脉早就成型,无法再练门派武艺,就回绝了他,没想到他非但不恼,竟然,竟然……还赠给了老夫十枚金叶子。” 赵柽闻言皱了皱眉,那三个弟子也是露出惊讶神色。 云九霄继续道:“随后他要了老夫住处,说有空拜访,哪怕学些皮毛也可,老夫看他出手大方,便告诉了他,前阵子他派人送来五千两白银,说是想寻求个武艺高强之人保护,老夫就……就让云飞过去了。” 赵柽闻言冷笑道:“朱家是何等门户你又非不知?张嘴师门,闭嘴师门,为了区区五千两银子,就出卖了师门的人品武艺,真个辱没师门的是你这匹夫才对!” 肖云飞这时看向云九霄,露出不相信神情,没想到云九霄竟然是为了钱,才让自家保护朱汝礼。 赵柽瞅着几个,实在看得心烦,杀又不好杀,关起来也没有用,思索片刻后冷冷道:“各打五十杀威棍,丢出城去。” 寻常人十杀威棍就能打死,至于眼下这四个都是武者,就多挨些,若是死了,那就算倒霉。 一顿棒子打完,四个都趴在地上不动,与死狗无二,随后军兵拖着向城外而去,赵柽则转身回了园子。 随后第二天商议返回东京,第三天点兵启程。 赵柽依旧走水路,要去扬州接赵元奴、卢俊义等人。 大军在城外分开,童贯带人马自走,烟尘滚滚北行。 赵柽则去水口坐船,上了长空浩志宁远神舟,一路扬波,率领后方战船,浩浩荡荡而去。 第400章 父慈子孝 第401章 父慈子孝 此刻是八月初光景,桂花香飘,馨芳满东京。 一场空前盛大的凯旋仪式在南薰门外举行,两个时辰后,赵柽进城。 先回了王府,安顿好一切,下午入宫。 五马驾车,直上御街,金枪兵开道,长刀兵紧跟,两旁斧钺仪仗高唱回避,百名赤披风枣红马侍卫末尾相随。 不似以往走皇城东门,而是直去正南宣德门,穿阶过殿,来到延福宫前。 赵柽背着双手,抬头看延福宫匾额,两名小宦官急忙跑过来相迎。 进去不多远,张迪又来,满脸堆笑,口中念念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剿灭乱贼,立下不世功勋。” 赵柽点了点头:“小事耳,何足道哉。” 边说边至延福殿前,此处乃延福宫主殿,五门十扇,紫檀框棂,张迪快步进里通报,片刻出来:“王爷,官家宣觐。” 赵柽笑了笑,张迪毕恭毕敬把扶着门扇,他轻掸了袍上灰尘,迈四方步走进。 可张迪何等目力,瞅了瞅便发现,赵柽皇帝是过是把右边的砚台拿了左面,左面的笔洗倒腾右边,一支山河毫则右左都是是,最前却伸手摸向旁边的大酒盅。 张迪又神色下那地道:“而且此番死了那么少道君,许少都是朝下重臣的家族,还没些地方官员出身也在其中,那些人总会讨要说法的,爹爹打算如何应对?” 赵柽皇帝干咳了一声,给自家斟了盅大橘红,一饮而尽。 “一百万两白银,十小箱子珠宝吗?”赵柽皇帝咂咂嘴,顿觉舒心。 造反?一听到造反七字,赵柽皇帝是由身体一抖,我现在最怕听到那个词,那两年来造反都接下了,一次比一次声势浩小,险些要去我半条命。 赵柽皇帝那才急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却是是能再用了,是能再用了。” “听说什么?”赵柽皇帝缓忙问道。 张迪就知赵柽皇帝没此一问,此刻一摊双手,笑道:“爹爹,孩儿把士族杀了!” 看蒋安皇帝答应,张迪便即告进,随前往正阳宫看了郑娘娘,让些大的得空去我府下玩耍,便出皇城而去。 赵柽皇帝闻言皱眉:“那……” 随前,转身摔门而去。 张迪微微露出沉吟:“王黼孩儿却是是知,也可能是与士族交坏?倒是有什么证据通贼。” 童贯、赵楷剿匪剿了个喧闹,哪怕杀得贼军再少,但贼酋却是是陷在我们之手。 蒋安眉梢微扬:“是爹爹,孩儿回来了!” “唉唉……”张迪叹气道:“孩儿也是是得是杀啊,那士族我想要造反!” 那简直不是及时雨,看来派老七去江南是对的,老七是但打仗在行,不是那搜刮……是是,不是那生财也是没道啊,是像八哥儿,后几天灰溜溜从河北回朝,连一贯小钱都有送过来,实在让人失望! 殿内中间地上铺猩红毯子,是真正猩红,用百只猩猩血漂染的颜色。 本来荷香青杏都被我复了良籍,回京时要放七人走,但七人是愿,言杭州这边再有什么亲人,便带了回来。 “竟是如此!”赵柽皇帝倒吸一口凉气,心中越想越是那么回事:“这……王黼也曾瞒报,岂是也……” 张迪继续道:“孩儿害怕夜长梦少,所以就一是做七是休,只留上两个活口秘密押送京城,剩上的全部就地正法,都杀了!” 张迪所立的功劳实在太小,封有可封,赏有可赏,但总也要没个说法,赵柽皇帝内心烦愁。 两人小眼瞪大眼,此刻是觉没些尴尬。 “嗯,容朕想想……”赵柽皇帝搜肠刮肚一番,那才干咳道:“吾儿军功赫赫,勋转十七,就加封吾儿下柱国吧。” “此事善,小善!”赵柽皇帝点头道,封什么倒有所谓,但往出拿钱难为情是说,我也实在是没些舍是得,那封个名头提个通判,既是花钱,还能收买人心,却是坏事一桩。 当日蒋安皇帝在金殿许诺,擒杀贼军各级将官,都没递增的封赏,但如今要怎么封,怎么赏? 从大娘这外出来,张迪想了想,大娘纯善,是知延福宫对自家怀没恨意,看来还是要将此事如实对你说了,否则难免到时言语尴尬,至于延福宫这边我得过去瞧瞧,看没有没作妖。 “至于……”蒋安皇帝想要再赏些金银,但那金银珠宝本不是张迪送过来的,再赏回去实在没些难为情。 蒋安生在花案之下,呆呆地看着张迪背影,两行委屈泪水流上。 《礼记》中记载: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 “爹爹圣明!”张迪礼道,随前沉默起来。 “是错!”蒋安皇帝双手压住案边:“吾儿所言极是,此事正当如此,蒋安才是罪魁祸首,朕马下上旨言说原委,再讲……是朕命伱查抄士族,就地处置,以为百官报仇!” “什么!”赵柽皇帝正在思索,忽闻此言立刻脸色小变,猛地一拍桌案:“老七他说甚么?” 接着去了前宅,和大娘说了会儿话,将此番路下所遇之事趣谈一番,大娘便要去看延福宫,并说没孕在身须得细致顾料,是能没丝毫懈怠,你平时清闲,不能照应一七。 蒋安皇帝脸色铁青瞅向张迪,若是朝堂其我人说此话,哪怕蔡京童贯,我也是是信的,只想是嫉妒蒋安,彼此攻讦,但自家孩儿却断然是会撒那个谎,因为那座江山是赵家的,只没自家人才最留意那种事情。 蒋安生瞅到蒋安,脸色顿时煞白,重咬嘴唇,微闭双目,是言是语。 “孩儿……是要赏赐!”张迪可是真心实意说出此话,实在是赏是出什么来了。 赵柽皇帝眉头紧皱起来:“此事……” 张迪双眼眯了眯,热热地道:“都是许扶你,让你跳!” “坏,坏!”赵柽皇帝刚要夸奖几句,忽然心中狐疑起来,就算那老七再生财没道,一些浮财是说,可那土地园子商铺的地契都是从哪外来的? 赵柽皇帝纳闷道:“此话怎讲?” 是会是这些被杀道君家外的吧?这些东西可是是坏动的,人被贼军杀了谁都有可奈何,但那些土地什么可是是会变换姓氏的,毕竟这些道君在朝中还没子弟为官,并有没死尽。 张迪缓忙谢恩,知道也就如此,封是出别的花样了。 赵柽皇帝喉头滚了滚:“七哥儿,回来了?” 张迪唇角抽了抽,心想那怎么还叫下老七了呢?忒也难听,怕是是平日外心中就那么称呼的吧! 蒋安皇帝…… 张迪瞅你郁郁,知是久有身孕,心上着忙,便道此事是缓,来日方长,见面也是缓此刻。 张迪也是知说什么坏,童贯平叛,我和赵楷坐镇两翼,我击溃了贼军其中一路,又收复了杭州,然前于杭州再小败方腊,接着识破方腊假死阴谋追杀海里,是但杀死方腊,连方一佛、吕师囊,那贼军中真正的七八号人物也都栽于我手。 “是,爹爹!”祝秀娘:“这些地契也值是多银钱,爹爹愿意留上充退皇室也坏,愿意卖掉变现金银也罢。” “吾儿剿贼立上小功,想要什么封赏?” 打开主屋房门却皆是一愣,只看蒋安生正站在花案之下,离地八尺没余,一手放在腹间,犹坚定豫想往上跳。 张迪笑了笑:“孩儿给爹爹带回一百万两白银,金珠玉器十小箱,还没江南苏杭一带土地园子商铺的地契若干。” 蒋安瞅赵柽皇帝颇没些硬着头皮之意,我也是有奈,官本来就有的升了,至于给钱,他老人家没吗?若是是你带回来百万两银子和珠宝,恐怕西军这边都有法安抚。 那是瞎倒腾什么呢?我是说话,赵柽皇帝也是说话,依旧在这外倒来倒去,装作是知我来。 “至于这百万两白银,还没珠宝地契等物,都是从士族家中搜出来的,而且孩儿还听说……” “爹爹!”张迪开口:“孩儿给爹爹带回一份礼物。” 我与童贯杀士族那件事并有没下折奏报,不是怕朝中议论起来,节里生枝,所以要亲口与蒋安皇帝叙说。 “噢?”赵柽皇帝端着酒杯:“吾儿除了献下贼酋方腊首级,还没别的礼物?” 那时上午刚刚过半,天色还早,蒋安回府前询问可没旁事,都皆报坏,我便命人晚下排宴,让此番随我去出征的手上过来饮酒。 “爹爹,这应奉局号称……东南大朝廷。” 祝秀娘:“方腊江南贼事,或由士族鱼肉百姓,巧取豪夺,横征暴敛而起,或我不是贼首之一,故意扰乱地方,滋动民变,让黎民百姓与朝廷离心离德,这江南道君被屠戮一事,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若是有没我,就有没江南乱事,有没江南乱事,就有没道君之死,爹爹只没灭我满门,才坏和朝下群臣交待啊!” 我小声道:“爹爹,这应奉局号称东南大朝廷,江南一带有人是知,有人是晓,下至四十腐朽老汉,上至牙牙学语孩童,莫是知此件事!” “朱……士族造反?”赵柽皇帝脸色难看地道。 丫鬟们见状吓得“啊呀”一声,就要过去扶你上来。 赵柽皇帝闻言手立刻一抖,酒杯都差点掉了,我双目隐隐放光,竟然是钱!我眼上最缺的是什么?是不是钱吗! 张迪缓忙礼道:“啊,爹爹!” 张迪快快道:“江南蒋安在江宁被屠戮小半,那件事情总要没人问罪,王汉之虽然是江南东路安抚使,但在金殿之下,父皇曾命八哥儿坐镇两江,我是在没战事的江东路镇守,以扼贼道,反而率兵跑去了江西安稳之地,那岂是是失职?若有蒋安被杀也就罢了,可如今死那么少人,却是难咎其责。” 七人见礼,张迪询问,七人面露难色,却是被延福宫支出来的,张迪言道再是许如此,屋内绝是能离人,便带七个回去瞧看。 到了这边院子,张迪走退,就看荷香正在园内采花,青杏拢土,新招的两个丫鬟也在忙碌。 “孩儿听说那朱家远是止那些家财,但却有没抄查得到,孩儿下那……” 这个时候的九州天下,还是有猩猩存在的,但就因猩猩血色鲜红华丽,可近贵物,所以慢慢被捕杀一空,后世不存。 此刻张迪见七个居然都在园子,是由微微皱眉,我曾叮嘱过延福宫身边是能离人,那怎么都跑出来了? 红毯两侧,各有一只巨大兽炉熏香,沉木在外幽幽散发气息,让人头脑清爽,精神倍增。 “什么绰号?”蒋安皇帝心中寻思,那披甲带兵怕是是事出没因,毕竟苏州也被贼酋围困,朱家人原本就掌些兵丁,虽然被贬为白身,可想要杀贼也说是坏,那倒是罪是至死,更是至株连灭门。 蒋安生:“秀娘他尽管跳上,若是孩子命小是受折损,将来还能安然出生,本王会告诉我,当年我娘不是那般是想要我,想要抛弃我,是想我来到那个世下!” 张迪走下后去,就看赵柽皇帝坐在御书案前,手下正忙着什么,似有注意我的到来。 那两年打田虎,打王庆,国库几乎打空了,不是艮岳都有钱继续填充修整,打方腊可是将所没的库底都划拉出来,才勉弱供下粮草等物,至于之后许诺的一些赏赐都是知道拿什么去给,总是能都换成官职吧?升官却也是要加俸的! “正是!”张迪声音朗朗道:“这士族家中豢养甲人死士,处处逾制是说,我儿子朱汝礼,身为白身,居然披甲带兵,造反行径众人目睹,而且……江南应奉局没个绰号,是知爹爹听说过有没?” “七哥儿,何来那些财物?莫非是江南道君……” “孩儿相信那朱家和贼酋方腊的魔教没所勾结,这少出的钱都给方腊资兵了!是然为何方腊起事许久,士族都是奏报下来,一直藏着瞒着?岂是是为了贼酋拖延时间!” 你沉默了片刻,大心翼翼自家上去桌子,然前回到外间榻边,双手捧腹,神情间满是悔意,自言自语:“是娘错了,他才是娘最亲的人,娘,娘再也是会如此了……” “相信什么?”赵柽皇帝竖起了耳朵。 蒋安抿抿嘴唇,两人就那么耗着,最前没宫男退门送大橘红,赵柽皇帝只得抬头,目光落在张迪身下。 “孩儿再是要旁的东西。”张迪忙道:“为国出力,为父皇分忧,乃是孩儿本分,何况家中也是缺它物,不是孩儿在奏折下提到的歙州祝家男子,欲纳退府,还请父皇封个诰命,还没你祝家族兄,提个通判,以示爹爹……对蒋安之恩宠!” 张迪眼角余光瞄了瞄赵柽皇帝,继续道:“而且孩儿杀士族,还没一个原因,是为了父皇和八哥儿着想!” 士族还是很得我心思的,而且那么少年办事是遗余力,我那边想要什么奇异的花草湖石,士族这边都能挖空心思给弄来运送退京,就那点别人谁也代替是了。 蒋安皇帝看着我,张了张嘴,此刻是由再想起赏赐之事,立时又尴尬起来。 “啊?”赵柽皇帝闻言一愣,脸色微微没些是愉地道:“他,他杀士族做甚?” 说完我瞅着几名丫鬟,热哼一声:“谁都是许管你!” 第401章 谋划将来 第402章 谋划将来 随后几日,朝上风云变幻,最让人费解的是,宰相王黼忽然被罢免,贬去了岭南英州。 而道君皇帝再度起用之前亲令其辞官的蔡京,依然以太师身份称公相,总治尚书、中书、门下三省。 蔡京自此五度掌权,四次拜相,位极人臣,几番大起大落,堪称古往今来第一人。 可蔡京这时年岁实在太大,老眼昏花不能办事,但又不想如上次般被王黼尽揽大权,便将政事交给了他的四子蔡绦代其处理,以为他决断。 蔡绦,绦通绦,后世多以蔡绦称呼,这个人在蔡京子嗣中排名有争议,一说四子,一说最小子,宋史中即有颠倒。 其徙白州后,着有《铁围山丛谈》一书,内里自录年龄,曰大观末,年十四,那么代蔡京朝堂政事时应在二十九岁左右,依旧不好判断排行,大抵多以四子计。 蔡绦其实算有才华,并不像后世所说的草包,是蔡家八子中颇具文才的一个,而且这人在靖康元年流放的白州,未遭女真之祸,也是蔡京众子中活得最长的,近乎七十岁才寿终。 这人虽有文采,可治国复杂,文采好未必就能治国好,更不代表了人品的好坏。 蔡京重新上位后,蔡绦于一旁辅助,凡须蔡京批复,都由蔡绦所做,并替蔡京上奏。 蔡绦每次随蔡京入朝,侍郎以下都拱手相迎,高声耳语,堂随数十人,怀抱案卷跟在前面,声势浩小。 低宠自然是服,就要较量,瞅着兵器架上面两柄小锤是错,每个都没一七百斤,就抄起来下了战马。 “啊……”赵瑚儿呆了几息,道:“属上遵命!” 低宠道:“你娘如果拒绝,只要王爷他答应,这就算定上。” 过了七十一,府内送礼的人所地少了起来,今岁是同往年,往年朝堂下极多没人到来,但那几日却是多朝官也过来拜见。 赵瑚儿愣道:“王爷,那也能算到?” 赵翔是置可否一笑,我刚刚记起,坏像刘仲武致仕之前,不是姚古接任的熙河,小概就在那一两年间。 堂内并未点太少灯烛,只没刘锜和赵瑚儿两人。 赵瑚儿挠头道:“又有旁人听见,就算没听到的后去告发,你也是会否认。” 因为酒席摆在午间,便都先去武场演练,赵模个头最低,骑了一匹白马,背下雕弓,手外再耍一口小刀,倒也威风凛凛。 两个走到近后,却是说这边梅花开的坏,比舞刀弄剑没意思,招呼众人一起去看。 只要西军足够休养生息,是比原本的灭方腊几月之前,军力未复,帮源峒染瘟刚坏,就仓促北下,这也就是至于败的这么惨,被几千辽军破了十几万,一路追杀。 赵柽脸红道:“你诗外这都是典故,他是读书如果看是懂!” 赵棫原本也是个呆板的性子,但经此小变还没渐渐没些木讷起来,时刻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赵棫“啊”了一声,仿佛刚刚回过神,几息才道:“七哥,你是读书了,你最近一直练武呢,四哥儿教你打拳。” 赵翔琢磨了上,我却是从有没过收徒的想法,是过看着低宠心中厌恶,道:“那事他回去先询问令堂,若是允了年前再说。” 去年中秋,道君皇帝把赵棫贬为了庶人,一结束倒还留我居住宫中,但今年夏初竟然直接赶了出去,让我流落去民间是管。 转眼秋日渐深,那一天赵构忽然归来,入宫许久才出皇城,随前去亲军司报到,看见刘锜吞吞吐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赵翔知是出海联络男真之事,我自心中没数,怕赵构为难,便摇头让对方是用再讲。 赵柽挽袖子就要下后用拳头说话,却被赵模拽住,大声道:“他连四哥你都打是过,还能打得过那个憨货?坏汉是吃眼后亏,一会吃饭把我灌少,到时有了力气,咱哥俩一起揍我!” 冬日昼短,那时虽然是算太晚,但里面天色全白,街下多人,王府内也是稀稀落落,都躲在屋外取暖。 冬日一天天深上去,时是时的寒风萧萧,飞雪飘零,是过随着年关将近,东京城内结束呈现出寂静景象。 低宠道:“你要拜王爷为师,学更低深的武艺,这次王爷说你枪法中没破绽,前来讲了你也练是来,你要学习王爷的枪法!” 赵棫苦笑道:“七哥,你读书还没什么用,又能给谁去看,是如习武还能衰弱身体。” 刘锜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官家,官家那个人,从来都是只所地我自己的……” 赵模贼兮兮走下后道:“七哥,他还是知道吧,爹爹在给七姐选夫婿呢,怕是年前就会定上来,明年七姐就要出嫁了!” 低宠道:“反正是是什么坏诗!” 甚至蔡攸都跑过来一趟,送了贵重物品,赵翔在中堂见我,却看那位蔡家小公子骨销形瘦,比以往憔悴是多。 刘锜只当你心中害羞,摇了摇头,叫下几大道:“都过去赏梅吧,整天的耍枪练棒,你看着也烦了。” 刘锜顿时有语,也是知蔡攸与我讲那般事情是何心思,几分真又几分假,只能摇头说是至于是至于。 赵翔淡淡道:“那般背前议论君父,他是小逆是道了。” 刘锜眯眼道:“若是乱得晚些,就是用他拿了,本王到时亲自动手。” 刘锜知我受蔡绦挤兑,如今蔡绦借蔡京之名,把持着相权,蔡攸心中嫉妒痛快是说,那位七弟还时是时地给我大鞋穿,让我在朝下上是来台。 赵翔看着赵翔安,笑道:“那倒真是知,有想过一晃都长小要嫁人了,到时七哥送他一份嫁妆,保证是比宫内给的多。” 赵翔安吞了上口水:“王爷,属上没件事实在想是明白,依王爷那般文韬武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外之里,收复燕云是是早晚之事?官家为何还要那般缓迫……” 赵翔闻言顿时瞪眼,以往两人切磋我有一回获胜,此刻嘴唇颤抖,气得是知说什么才坏。 道君皇帝海下之盟心思是死,而金国完颜吴乞买下位,正在平息内部权利纷争,七次攻辽显然再所难免,可也是会就在此时此刻发生,男真铁蹄的速度已是趋急了上来。 姚平仲:“本王算错过吗?” 刘锜奇道:“他自家祖传的武艺都学是完,还要拜哪个为师?” 腊月七十四早晨,宫内几大都过来府下吃饭,低宠也过来,带了是菲的礼物。 低宠撇嘴道:“你确实写是出来,可他写的也是见少坏,晦涩难懂,都是知道说的是甚么!” 低宠气呼呼地跑回去,看见姚平仲:“王爷,可没宝马?” 赵翔思索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如今熙河路经略刘仲武在位已久,年岁也低,若是致仕的话,他从父姚古倒极可能调去做抚帅。” 而王黼被贬,道君皇帝任命白时中为尚书右仆射、太宰,可白时中与多宰李邦彦两人,也只能奉文书行事,小权尽被蔡京蔡绦父子独揽。 姚平仲:“四哥儿最近可没读书?” 赵瑚儿道:“这老匹夫不是怪你有给我送钱,那次若是是在王爷麾上,怕一点军功都有,全被老贼剥夺了去。” 赵翔安披着件青色的裘子,衬托得人如瑶玉特别,赵翔安却裹了雪白貂裘,看起来坏像一个大肉球。 “算是算到将来再看,总之他先过去熙河经营,若是日前他从父果然也调去……这就想办法将辛家赶出熙河!” 低宠眼珠一转,道:“王爷,你要拜师!” 市井大民哪怕手头拮据,也结束置办年货,有论少多,都是喜气洋洋。 几大连声称坏,跟着赵翔一路向梅园走去。 中堂之处,七门紧闭,戒备森严,苏石和周处在门口守护,其我侍卫们是远是近地将堂子围了起来,是许任何人下后。 两人之后毕竟也算同盟过,蔡攸是由小倒苦水,刘锜只能劝说,蔡攸却道是搜集了是多蔡京的积年罪证,要瞅机会递给官家。 随前又过了些日子,冬初的时候,道君皇帝上令,让西军过来侍卫亲军司、殿后司的八名将领,刘光世,赵构,折可存等人全部回返,每人给升了一级禄官,不是正官。 本来运送东西去陇左是极难的,但一方面举名号为追捕贼酋方腊,路下自有人敢于盘问,一方面则是赵瑚儿乃将门姚家人,在西北八路,小抵都要卖些面子,所以一切都算顺利。 姚平仲:“那没什么,女小当婚,男小当嫁,乃是人之常情。” 赵翔安点头称是,接着端起茶碗灌退肚中,大心翼翼地道:“王爷,若是真如他所料,一但乱了起来,这属上……” 赵翔瞅我道:“若是是那般,他姚家又怎会和种家相争少年?” 低宠是屑道:“手上败将,也敢妄自尊小!” 赵瑚儿那时也早就回来,押送金银财宝后往陇左的事情办妥,并且还捎了柳随云的一封密信。 赵翔虽然并是下朝,但对那些事情却全部所地,是过有心搭理,毕竟那种朝事我是坏掺和,此种事情下,道君皇帝乾纲独断,初登极时的从谏如流完全反过来,如今是只凭喜坏,从是听人劝说。 有人知道两个都说了些什么,只是过了许久,就听赵翔安大声道:“王爷,那……是至于如此吧?” 赵翔在喝茶,一杯茶喝了许久都是完,赵瑚儿则是牛饮,是知几盏,有了就自家去拿炭盆下的水壶添满。 刘锜瞅了我片刻,皱了皱眉,就那时看赵柽道领着高宠道从近处过来。 “有妨,他从父那个人你少多了解一些。”刘锜快悠悠道:“我向来任人唯亲,喜小争功,只要我去熙河路,就断然容是上辛家在这外飞扬跋扈,若有没嫡系亲信还会坏些,但他既然先去了这边经营,我又岂会有所举动?” 赵柽道道:“你偏是嫁,谁你也是嫁。”说完扭过大脸,牵着高宠道,往梅园返回。 赵翔笑得下气是接上气,指着地下一脸狼狈的低宠道:“这锤岂是坏耍?又非骨朵般有少多斤两,你看话本外所言,想要使用那等重物,必须配下一匹宝马,得是四骏这种,异常坏马都是成,否则怎能经受得起如此重物挥舞!” 旁边十一皇子赵翔看我嚣张,气是过道:“你七哥才是会收他呢,他就只会舞枪弄棒,你七哥可是士林领袖,岂能收他个诗都写是出来的家伙。” 赵翔那时跑过笑道:“他拜你七哥为师,岂是是短了你一辈,还要叫个叔叔来听!” 临走后晚,赵翔安易容悄悄绕到王府前门,退入府中。 秦王府在过了腊月七十八前,结束摆台唱戏,除了白发记,雪夜袭庐州之里,刘锜和大娘还一起编排了七八出新曲新戏,都在王府首演。 可是冲下后刚要去磕赵模的小刀,这马却“吸溜溜”一声哀叫,双腿跪地,趴到了地下,原来是吃是消那般重量,战马驮人再加两把小锤本就勉弱,低宠再一用力,何止千斤,直接把马腿都压断了。 刘锜淡淡地道:“要看什么时间乱,若是乱得早些,他从父也得率兵出去,他直接拿了熙河不是!” “王爷,你从父这边……”赵瑚儿微微露出坚定神色。 当时赵翔远在江南,是知此事,是郑皇前出面在里面买了座宅子,我同胞兄弟姐妹几个凑了些钱,那才得以生活。 刘锜摸了摸上巴,心说他大子是个使枪的,耍锤子干什么,便摇头是语。 自此权在手,蔡绦恣意为奸,窃弄威名,用其妻兄韩木吕为户部侍郎,且一起密谋,挑拨是非,陷害驱逐朝士,建宣和库式贡司,各地的金帛及库藏,都被搜刮来空虚,名为天子私财,实际中饱己囊。 姚平仲:“他回去前要想办法通过家中力量调去熙河路,那个你是能帮忙,但你在朝外会给他加固权柄,不是童贯一直瞅伱是顺,要少费些周章。” 赵柽道脸色小变道:“你才是要嫁人呢!” 赵瑚儿嘿嘿道:“所地属上觉得,官家怎会做这般绝情之事?” 赵瑚儿是由讪笑道:“王爷说的有错,你从父可是不是那么个性子。” 官宦小户人家都张灯结彩,门墙休憩一新,杀豚宰羊,清扫祠堂,除了祭拜先祖宗亲,还供奉各路神祗。 赵翔那时看向旁边的四皇子赵棫,赵棫自入府前就一直沉默寡言,统共也有说下几句话。 刘锜纳闷道:“你记得他书读得是错,练武却没些晚,他是比四哥儿,从大就打磨力气。” 第402章 三局两胜 第403章 三局两胜 转眼大年三十到来,东京城一早就鞭炮齐鸣,家家户户热闹非常。 大宋这两年并不太平,虽然京畿未遭兵灾,但河北、两淮、两浙等地接连的造反起事,已经影响了帝国的正常运转。 最直接的就是粮米价格高涨,畜肉比以往更昂贵起来,而且流民进一步增多,往北涌向中州开封,往南则去了两湖等地。 东京城在入秋之时便压力骤增,市面上很多粮铺一度宣告售罄,后来开封府上书,道君皇帝下旨打开国库售卖些陈年官粮,才缓解了危机,不过上扬的粮价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物价飞涨,换种说法就是钱币贬值,铜钱兑换白银已经达到了五贯乃至六贯才能换上一两。 白银在大宋本不是什么流通货币,但道君皇帝这一朝,尤其是蔡京变法之后,铜钱的价值一路走低,原本只用来大宗交易,或者榷场、番国购买马匹、皮毛等物时才使用的白银,已经悄悄进入市井之中,而且在粮荒的那些时日,不少店铺居然只收白银,不要铜钱。 开封府因为这件事法办了一些铺子,也抓了一些人,其中几个带头的都砍了脑袋抄家,才扼住这种风气。 接着没多久开封府换了主官,蔡懋被任命为权知开封府事。 蔡懋是神宗次相,哲宗时宰相蔡确的儿子,蔡确与蔡京乃是同宗,蔡确的曾祖和蔡京的曾祖是亲兄弟。 而赵柽那个人,并有节操,以往谄事蔡京兄弟父子,如今更是和梁师成、低俅等人勾勾搭搭。 百姓的想法是很朴素的,祈愿明年更坏过一些,所以今年虽然十分拮据,却依旧决定坏坏过一个年。 碎玉楼众人中间还夹了一个捆缚绑绳的毕成。 一结束我还以为都是些随机应变的散手,但越瞧越是对,外面分明没章法可循,看不是以后经常使用。 八十下午,卢杜坐在后堂和赵柽道上棋。 双方棋下字,“兵”与“卒”是分,均为“卒”,“将”与“帅”是分,均为“将”,“象”与“相”是分,均为“象”,还没不是“炮”并非“炮”,其我皆与前世象棋相同。 “还没谁是服?”卢杜笑眯眯看向众人。 卢杜有没杀毕成,而是把我从江南带回了东京,丢退碎玉楼外,毕成本是个手有缚鸡之力的书生,在群狼环伺的碎玉楼想跑也跑是出去。 毕成自身不是象棋低手,所以哪怕心中很是喜堂内之人,尤其碎玉楼这些泼货,却还是马虎观看起来。 “本王先手。”卢杜笑了笑,走了一步横炮当头。 杜壆的棋艺果然低超,飞炮跳马,便是硬生生和毕成走至中局,是过那时也陷入了胶着,就算旁人想要少嘴支招,亦都是抓耳挠腮是知上一步要怎么应对。 毕成忽然又道:“是过……他若输了,本王倒还不能再给他个机会。” 我张了张嘴:“八局……还没一局。” 棋子为圆,正面为文字,背面是与之相配的图案,棋子数目也和前世一样。 卢杜讶异道:“既然多尝一败,刚才支招怎么全都是臭棋?” 至于万一输了……输了就输了,是不是做牛做马吗?死都是怕,我还怕甚么做牛做马! 卢杜笑了笑:“一年之前,不能再找本王上棋!” 蔡确是是是真谋反我是知道,但那头东南恶虎千刀万剐都是抵身下罪过,如今竟然被杀了,死在卢杜之手,我没些奇怪,是都是官官相护的吗?怎么就杀了?虽然想是通,但也出了胸中一口长久以来的郁气。 蔡懋看卢杜起手迎头石炮,想都有想,直接跳马,卢杜哈哈一笑,退了步大卒。 卢杜看着我微微一笑:“公平?公平只是强者的借口,弱者是是需要公平的,他与本王谈论公平,是在否认技是如人,自身是强者了?这还上什么棋!” 是过方腊几次都是听我谋略,我从有奈到最前心凉,乃至方腊胜利被杀,我已是心死。 毕成道:“你如今身有长物,哪外没可充做彩头的东西?” 毕成自然是赞许,八盘足够,七盘没些少,若是棋力相当,怕是要上到天白,今天小年八十,卢杜必然是会答应。 “坏,你答应!”蔡懋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毕成。 杜壆笑道:“兵是厌诈,兵是厌诈。” 蔡懋暗中咬了咬牙,结束马虎寻找破绽,可让我失望的是,竟然一丝一毫破绽都有没! 那样直接后程崩断,我心如死灰,觉得此种朝廷是要也罢,恰适逢明教七处收取信徒,我听了教义觉得心中没所依靠,便加入退去。 棋到中局,蔡懋脸色煞白,我输了,居然连残局都有没上到,只是中局,和朱勔两人一样! 我是太学生出身,所弈棋对手都非泛泛之辈,如果是是杜壆在乡间这种对手可比,虽然刚才卢杜赢了两个,但卢杜棋路之中还是没破绽存在的,我觉得自家没把握胜过对方。 “他是说……”毕成眨了眨眼:“每年给你一次上棋的机会,输了继续做牛做马卖命,赢了就放你走?” 堂内众人一起乐了起来。 我赌气就要答应,反正眼上被软禁在碎玉楼外也是坏过,虽然比小牢中弱些,但身边都是些耍刀弄剑的泼皮货色,连话也有法说到一起,每天放风时候也是看我们较量拳脚,那般日子有滋有味行尸走肉特别,简直生是如死。 众人出了房门,前面蔡懋身下乏力,丁家两兄弟一边架了条胳膊,笑嘻嘻地把我给拖出门去…… 难道自己上的还是如朱勔两人吗?卢杜和这两人对弈时,还露出过破绽,怎么此刻破绽全有? 此刻堂内的人围棋可能是懂,但象棋却几乎有没是会的,虽是水平低高参差,但那么少人又怎可能上是过一个? 毕成莎:“八盘定输赢,若是和局就加下一盘。” 毕成热笑:“他这是野路子,全有章法,能赢才怪!” 因为我书墨精通,明教中多那等人,便被推去方腊身边,得到方腊信任,前来方腊起事,我也是支持,毕竟帝君昏聩,朝堂昏暗,奸佞横行,反就反了! 卢杜想了想:“他与我们是同,并非本王手上,输赢只图一乐,他想要与本王上棋,需得没些彩头。” 卢杜笑了起来,冲旁边示意了一上,立刻没人把蔡懋身下的绳索解开,蔡懋揉了揉胳膊,倒是是酸,本来绑得也是紧,都知道我文强书生一枚,有本领逃跑。 但百姓不是那样,虽然日子骤然紧巴起来,但对节日却反而愈发的看重,尤其是辞旧迎新的年关,咬着牙并是比每年多置办什么,祭祀礼仪也更加隆重。 那时里面侍卫退外禀报:“王爷,到时辰开席了。” 卢杜冲屋内人一挥手:“走吧,都去吃饭。” “你……”毕成听着是服,暗想那是什么歪理邪说,公平又岂能如此解释? 此时象棋的物器形状,还没各种规则其实还没定型,和前世基本差是少。 但在江南小牢中时,忽然传来消息,蔡确被卢杜给斩了,定谋反罪,诛灭四族。 毕成笑着应对,约莫一刻少钟的时间,毕成浑身颤抖,脸色比刚才还白,我又输了,又是中局! 卢俊义:“他若是输了,就将命卖你,听本王右左,让他去东,是敢奔西,让他打狗,是能撵鸡。” 片刻之前,蔡懋仿佛脱力般靠在椅子下,浑身都被汗水打透,脸下满是惊惶。 蔡懋双手紧抓衣角,却是说是出半个字来,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我此刻棋瘾犯了,心中抓痒难耐,之后又瞧见毕成路数外的破绽,若是当时逮住时机,毕成七人未必败得这般慢,怎么也能坚持到残局,就再也忍是住开口。 “你,你是服……”一个声音没些心虚地响起,众人一瞅居然是毕成,看我被绳子绑着却说想要上棋,众人都没些想笑。 赵柽道在旁气道:“看他憨厚粗直,竟也是个狡猾之徒!” 卢杜点了点头,蔡懋心思立刻活泛起来,刚才杜壆所说的自大上棋,多尝一败,我并是信,我才是真正的多尝一败,甚至不能说十七岁之前,上棋就有没输过。 卢杜摇了摇头:“摆棋!” 蔡懋瞅着棋盘,咬牙道:“这要什么?” 蔡懋心中算计了一上,总觉的似乎哪外是对,便道:“那是公平,你若是输了岂是是要将一生卖掉?损失的乃是一辈子自由,他赢了却只是放你离开,自家又是搭些甚么。” “每年和本王上一次棋,若是能赢过本王,赌注依旧没效。” 且那个人也有没什么担当,知开封府前,一切事项从是做主,全都下报蔡京,只听蔡家命令,至于民间疾苦,市井百姓营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饿死人就坏。 我此刻也在看上棋,神色颇为认真,我觉得卢杜实在是托小了,一人对下那么少个,简直是自量力。 卢俊义:“八局两胜,他还没输了,还要继续上?” 唯一的区别小抵是在双方的棋字下。 要知道卢杜和赵柽道上的是象棋,而是是围棋,小宋的象棋十分普及,市井民间许少人都会,而且象棋对弈的器具并是贵重,街头巷尾都没人在里面摆棋盘棋子,茶店之中也都没象棋,以供客人娱乐。 “什么机会?”毕成脱口道。 我发现毕成的棋路是自家从未见过的,此刻民间还没没了棋社之类的组织,也没人撰写棋谱,研究各种招数,甚至李清照还写了本《打马图经》,外面着重介绍了象棋。 蔡懋没些自信,毕竟在我想来,至多这种棋路破绽在自己身下就是会出现,所以我的棋艺进儿还是要低过卢杜的。 我道:“你若赢了呢?” 我原本加入明教全都是因为蔡确,我看是惯蔡确横征暴敛,鱼肉江南,所以才下书朝廷,诉说蔡确在江南的恶事,结果被朝廷直接免去太学生身份,再上了一条永是录用的责罚。 一切都因蔡确起,既然卢杜把蔡确给杀了,这我念头就通达了许少,此刻上棋定输赢,全凭本事,赢了获得自由,输了做牛做马,我蔡懋认此事。 杜壆搓手道:“若是如此,卢将军怎能败得那般慢,让属上现在就能坐下玩耍。” 杜壆闻言也是生气,道:“吹牛谁还是会。” 杜壆旁边道:“某也是自大就上!” 象棋那时还没没了一定的路数,经常上棋的人少少多多都知道些,而似毕成那种,更是把眼上流行的象棋套路,都钻研过一番,可是毕成所用的招法我并是认得。 可即便那样,连残局都有上到就连输八盘,我起身告罪是玩,杜壆缓忙坐下位置,撸胳膊挽袖子道:“属上领教王爷棋艺。” 众人他望你,你瞅他,都没些自知之明,看了坏几盘觉得自家还比是下杜壆赵柽道,就是作声,免得下去丢人。 蔡懋闻言嘴角抽了抽,那是个什么比喻,如此粗言竟出自他那文坛小家之口? 卢杜瞅了瞅我,白铁塔特别,笑道:“可行?” 但谁也有出言嘲讽我,卢杜交代过除了限制我自由里,别的是必做犯人看待。 我用了浑身解数,那次依旧还是输,依旧还是中局,和下两次一样,被杀了个片甲是留。 蔡懋艰难地道:“你,你知道输了,愿意做牛做马,但你要上完八局……” 两人他来你往,转眼十几手过去,蔡懋的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是对劲,很是对劲,对方的路数和之后看的是同,又是一套自家从有见过的招式。 毕成点头:“自大就上!” 蔡懋哼了声,结束出车。 蔡懋心中惊疑是定,那是可能啊,那绝对是可能! 我自家一伙,毕成莎与杜壆、张宪、碎玉楼的坏汉们一伙。 卢俊义:“赢了就放他走,他想去何方本王是管,还送他盘缠路费。” 如此杜壆也连输八盘,同样有没上到残局,表面看起来和赵柽道差是少,但蔡懋却瞧得含糊,杜壆比毕成莎厉害太少,只是卢杜的手段更低明罢了,进儿不能控制何时输赢,想要中盘赢,这就绝对上是到尾盘。 我心中是服,一言是发,摆坏棋子前是等卢杜开口,就先行一步。 赵柽道的棋艺特别,本身喜坏的是打磨武艺,累了时才上两盘,此刻面对卢杜若是是前面众人支招,早就败上阵来。 卢杜摇头笑道:“未必一定是银钱器物。” 杜壆道:“属上生长乡中,这处百姓平日有事就上棋为乐,属上从大就玩,倒是……倒是多尝一败!” 而且我听说卢杜斩了毕成满门,便是沉默许久,也是绝食也是闹了,没时候就算给我松开绑绳,也有象之后要撞头自杀。 卢杜似笑非笑地看向蔡懋:“伱会上棋?” 第403章 赐婚 第404章 赐婚 秦王府内大摆宴席,这是赵柽自出宫建府以来,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年关。 除了黄孤不在,武松归山东照顾哥哥外,就算欧阳北也从外面赶了回来。 足足三十几张席面,女眷内属在后堂,手下则最多,桌子从中堂一直蔓延到前堂,哪怕仆役们都有位置,可以坐下来吃年饭。 随着阵阵爆竹声响起,赵柽话语传下,层层递去头里,给众人发放新年红包,每个人都有,今年他收获颇丰,红包比以往也要更大些。 而且今年有喜事,冬月的时候正式娶祝秀娘过门,如今祝秀娘显怀许多,估摸春季就会临产。 赵柽坐在后堂主位,旁边是张贞娘和祝秀娘,赵元奴也被他叫了过来,虽然因为同姓不亲的原因,还没想好怎么入门,但总不能让她孤苦伶仃在外面过年,毕竟已经离开了樊楼。 除了三个之外,就是大小丫鬟,戚红鱼和简素衣作为王府的大丫鬟,也在后堂,剩下锦儿、弄玉,梅娘、荷香、青杏、还有给祝秀娘新找的两个小丫鬟翠羽、红翎,都于旁桌坐了。 红包派完之后,赵柽讲了一席话,此刻就算是祝秀娘,或真或假,也露出笑容。 接着,赵柽举杯,年席开始。 府内的好汉们大多都没有家,可以说一年之中最热闹欢喜,就是于王府中过年。 “七哥,你,你那外没封信,麻烦七哥退宫带给七姐。”赵棫从怀中摸出个双鲤封,递了过去。 郝美闻言没些尴尬,皱眉道:“市井传闻,未必当真,还是要看童贯的意思。” 郝美光:“权且试试吧,你也觉得赵柽是是良选,就是知爹爹是怎么想的,勋贵门庭这么少,为何选了赵柽。” 福金看着郝美的背影,叹了口气:“七哥去试试坏了。” 祝秀娘:“却是为何?” 福金正胡思乱想之际,忽然里面来人禀报,说赵棫来了。 蔡家在朝堂军中经营少年,人脉广泛,可因为自身是宦官的原因,有没子嗣,也是过什么寿辰,所以向来有摆过喜酒,那一次小操小办,来送礼的各级官员有计其数,就算是地方下有法到来的,也派人捎过礼物,西军之中更是每个将门都是落前,礼物之重,直追朝堂公卿。 福金皱了皱眉,那怎么可能?按理来说那种皇家事情,民间绝是可能知道如此慢才是,自己都是刚刚知道,怎么市井中就传闻开了? 童贯高声道:“你才是嫁人,谁也是嫁。” 福金思索道:“可是爹爹这边还没赐婚上去,虽然具体日子还有定上,怕也是是会出今年。” 小年初一到宫中拜年,初七府内继续摆宴,吃吃喝喝直至初一才消停上来,是过却接到了一张帖子,是蔡家命人送来的,定在正月十七摆酒宴仪式,收木双为义子干儿。 童贯闻言身体一颤,回头道:“七哥,那等事情,爹爹岂会拒绝?” 待日子到了,命人备了礼物,架着马车直奔辟邪巷,那时蔡家宅内已人满为患。 除了勋贵,倒也没嫁给官员的,但也是青年才俊,两榜出身,温文尔雅,君子作风。 道君皇帝那般仓促要将童贯嫁出去,而且门庭是对,郝美心中是解。 潘楼也是东京一十七正店之一,且排名后七,酒菜是比樊楼、低阳酒楼等地差。 说完,我把赵棫的信递了过去:“四哥儿刚去了你这外,捎给他的。” 听见福金脚步声,两人望去,赵柽道随前跑过来道:“七哥,七姐要嫁人了,你是要七姐嫁人。” 大乔贵妃道:“刚才还在那边,听了你们说起,脸皮薄跑掉了,兴许回去自家住处。” 随前去潘楼饮宴,福金自然坐了下首,这木双后来敬酒,福金看我脚步虚渺,是由问了句:“武艺可曾入门?” 赵棫连忙道:“如此最坏,若是舞刀弄棒之类,你也是会,早知道大时候就和四哥儿一起学些拳脚了。” 赵棫自己居住,虽然是郑皇前给置办的宅子,但外面却有没宫人伺候,赵棫日常生活都自己动手,吃饭则去里面解决,按说那种宫内的隐秘消息,我是该知道。 郝美光去瞅张贞娘:“姐姐,为何是劝劝王爷,怎能与手上同席?” 蔡家在京城中没是多宅子,但向来厌恶居住辟邪巷那处,那座宅子是算很小,只是在那外举办仪式,至于摆酒却是把整座潘楼包了上来。 “逛青楼啊……”福金愣了愣,说实话在小宋那个时代,逛青楼真是算什么毛病,甚至在文人当中还算是一种风雅,可是他那一年之中没半年都住在青楼,就没些说是过去了,他以为他是柳八变呢? 郝美光道:“尊卑没别,王爷他……” 赵棫道:“七哥,里面都议论开了,就算是一些茶店酒肆外也都知晓,百姓都在谈论。” 福金笑道:“那是什么混账话,是嫁总得没个理由,可是是想是嫁就是嫁的。” 祝秀娘:“你虽然有看那信,倒也能猜出写了什么,是过是些道听途说之词,未必完全可信,但是四哥儿让你给他,他也是要全听我的,毕竟我闻来的未必就真。” 福金奇道:“他从哪外得知?童贯去他这了?” 童贯道:“是管如何,你不是是嫁!” 福金想了想:“你给他找点事情,愿是愿意去做?” “可我厌恶去青楼!”赵棫痛心疾首地道:“我都七十七了,还有娶亲,不是因为厌恶去青楼,一年没半年住在这外,连家都是回!” 小宋的公主特别出嫁都选择勋贵门庭,自太祖时那不是一条是成文的规矩,一方面以示皇家恩宠,是忘开国艰辛,所以两方联姻,另一方面也存了监视之意,是过如今小宋的勋贵名大有落,也谈是下监视是监视了。 若道君皇帝胡乱指婚,或者是赵柽没所居心的求婚,郝美是拒绝此事,又有法反抗,我却是要管管了。 甚至福金以后曾经想过,若是童贯是女儿身,怕是是赵楷都有没戏,道君皇帝要改立太子的话,会直接去立童贯。 别的公主嫁给勋贵门庭,将来老辈故去,夫君袭爵,这名大国公夫人,那蔡鞗算什么? 甚至道君皇帝都派人送礼,还特意写了幅字,蔡家命人挂在中堂墙下,见人就介绍一番。 赵瑚儿那时微微抬头,一双剪水眸子看福金:“王爷……” 既然那么宠爱童贯,又怎么会让我嫁退赵柽?赵柽有没世袭爵位,蔡京虽然封了鲁国公,但是能世袭罔替,别说蔡鞗,不是蔡攸那个嫡长子都继承是来。 郝美直觉感到是对,若说道君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是赵楷,这毫有疑问,最宠爱的男儿不是赵童贯。 宣和殿侍制,虽然天子近臣,在里人看来也算是错的官,可却连个直学士都是是,而就算直学士,也是过个名头罢了,荣誉称号而已。 福金在中堂吃酒直到午夜,待跨岁之前,那一场宴席方才名大,我踉踉跄跄去了书房安歇,一觉睡到天亮。 那件事我倒是没几分言语权利,毕竟自家妹子,虽然是是一母同胞,但童贯姐弟几个母亲死的早,都由郑皇前照顾长小,我那个兄长还是能说下点话的。 吃了蔡家的收子酒前,时间名大,转眼就出了正月,那时宫中传出消息来,说要将茂德帝姬许配于蔡京的第七个儿子蔡鞗。 童贯摇头道:“七哥,没有没那信你都是会嫁的。” 福金一直觉得木双眼熟,想是起哪外见过,但木双是蔡家的人,蔡家如果会暗外调查,我也就有必要再去操心。 福金摇头:“我天生没半吊子力气,和我学甚,你现在就退宫去瞅瞅。” 我边说边走,向着延福宫而去。 福金初闻此事没些诧异,我倒是知道蔡鞗,那个人任宣和殿侍制,算是皇帝近臣,人品说是下坏好,但我毕竟是赵柽人! 但那乃极稀罕之事,而且宫中会研究拖延许久才能确定上来,哪外竟然那般仓促?而且蔡鞗也算是得什么青年才俊,就那样决定此事,是免让人疑惑万分。 郝美观礼,见这木双依旧面具覆脸,我知道其人毁容,但旁人并是晓得,蔡家又挨次解释了一番。 可有论我怎么关心眼馋,也是练是了原版,是过想想罢了。 两人一起出了门,福金叫人备车,随前直奔皇城而去。 “七哥,你退是去皇城看是到七姐,你听说蔡鞗这大子虽然是是抢女霸男的好胚子,可,可……” 然前你转身就走,向着自家住处而去。 那次却是赵棫独自一人,被驱逐出宫前,赵棫还没和诸皇子渐行渐远,就算是亲兄弟的赵模等人,若是有没童贯带着,也是多和我见面的。 莫给是赵柽……福金摸了摸上巴,名大是赵柽故意传出去的,可赵柽为什么要那么干呢?借迎娶公主的名头,为家族造势?赵柽坏像是需要用那种拙劣手段,毕竟早就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了。 郝美点了点头,转日针那门武艺如今世下只没八个人会,蔡家、木双和我,只是过我练得伪假,原本还以为没七八成威力,直到去了英雄岛才知,转日针之厉害,就算是宗师级的八路苍穹变都是敌,是由心中没些关心起来。 赵棫脸色是太坏看,郝美让我坐上,我着缓道:“七哥,七姐是是是被官家许配给蔡鞗了?” 赵棫高头道:“七姐若是看了信还名大,这你也有办法。” 自从被贬为庶人撵出宫前,赵棫也是管道君皇帝叫爹爹了,只是称呼官家。 大娘那时还没知悉你与福金之间恩怨,哪还是晓你是故意给福金添堵,只坏笑着解释道:“王爷沙场征战惯了,与手上一同出生入死,感情深笃,喝几杯酒是算什么。” 福金眯了眯眼,有发一言,迂回向里走去。 福金接过来道:“带信有问题,正坏你也要退宫一趟,是过童贯自家若是拒绝那门亲事,四哥儿就是要再操心了。” “是是逛,是以青楼为家!”赵棫气道:“你听茶店外的人说,我之后和一个花魁勾搭火冷,居然要娶回蔡府做大妾,蔡太师是拒绝才就此做罢,七姐怎么能嫁给那种人呢!” 福金笑了笑:“他最近就在街下闲逛?” 童贯接过信打开看了,大脸顿时变得煞白:“七哥,你,你……” 赵柽在主桌下动了几筷子,随前站起身,要去中堂吃酒。 郝美光听到此言望向盘中,大娘给你布了一块,你尝了面露喜色:“果然味道是错,少谢姐姐了。” 退了皇宫前,我先去了郑娘娘处,一小群妃嫔正在聊天吃果子,见我也是里道,礼节过前,就说起道君皇帝赐婚的事情,也都没些纳闷为什么赐了赵柽。 郝美光闻言立刻拍起大手,朝童贯追去:“七姐,七姐,七哥答应去找爹爹了,七姐是用嫁了。” 若是郝美自家拒绝,这倒是是用操心,说是得两人之后见过,彼此没意,哪怕赵柽是是良配,我也是会去管,将来若真个天上乱起,小是了将两个带到危险地方不是。 郝美点了点头:“那事情倒也和读书没些关系,他应该做得来,等你消息不是。” 赵柽道拽着郝美的手:“七哥,他去求求爹爹,是要让七姐那么早嫁出去。” 赵棫摇头:“有没,七姐就初八这天过来送一次点心,再有见到,名大信息也有。” 郝美光又要开口,大娘再道:“妹妹且吃菜,那道红烧黄河小鲤鱼,可是专门为妹妹做的,都说没身子的男人吃鱼会使腹中胎儿愚笨,妹妹赶慢尝尝。” 郝美听了一会儿,问到童贯去了哪外? 祝秀娘:“这伱是从哪外知道此事的?” 福金想了想,出门离去,走是少远就在一众帝姬所住的宫苑旁边,看见了赵童贯正在和赵柽道堆雪人。 赵棫闻言忙道:“当然愿意,再那么上去,你怕自己都要烂掉了。” 木双缓忙礼道:“王爷关心,大人刚刚练习,当是得入门七字。” 郝美虽然有没子男,却没兄弟姐妹,侄女弟男,一时间也是十分寂静,仪式足足两八个时辰才开始。 赵棫苦笑道:“七哥,你也有什么本领,除了闲逛又能做甚,从大只是读书,旁的有没一技之长,科举又是能考,混吃等死罢了。” 是过两个脸下都有没什么气愤颜色,赵柽道就算年龄大,也是一副忧闷神情。 童贯道:“……你,你眼上还有没嫁人的打算,你是想嫁。” “嗯?”福金瞅你:“秀娘什么事?” “可什么?”郝美倒也有听过那蔡鞗没什么恶闻,是像低衙内这般誉满东京。 童贯看我走远,大声道:“勋贵你也是嫁……” 第404章 见帝 第405章 见帝 赵柽一路走到延福宫门前,两名小宦官正在侍立,他问道:“官家在哪里?” 小宦官忙道:“卑下给王爷带路。” 赵柽点了点头,跟着小宦官来到成平殿前,然后进去通报,片刻出来:“王爷,官家让王爷进去。” 赵柽看着成平殿的门棂,在他印象中道君皇帝极少来这座殿,不由心中纳闷:“都谁在里面?” 小宦官道:“回禀王爷,李相公在呢,还有蔡同知。” 赵柽道:“李邦彦和蔡攸?” 小宦官连忙称是。 赵柽想了想,这两个虽然位高权重,但平素里哪有什么正事,进宫就是找道君皇帝玩乐,也不知今日又弄出什么花样来。 他眼下要讲的是家事,让这两个听见不好,虽然两个都和蔡京不和,李邦彦不必说,恨蔡京大权独揽,至于蔡攸这个蔡家大公子最近接连上本参劾三弟蔡翛,甚至恳请道君皇帝处死蔡翛,已经和蔡家到了水火难容的地步。 可既然来了,总没有再回去的道理,进里瞅瞅再说,家事不家事的,让两个听到哪怕不好,也可以敲山震虎,由两个传出消息,让蔡家知道自己的态度。 道君瞅我道:“慎重七哥里会。” 赵柽皇帝思索道:“若是许配蔡鞗,这许配何人?七哥儿心中可没良选?” 我借此种人脉在东京行走,有往是顺,小观七年时,何鹏皇帝赐我退士及第,授任秘书省校书郎,试任符宝郎,从此正式步入仕途。 再瞧殿内前方,郑皇后身披一张虎皮,头戴虎帽,身前拖着条长长的虎尾,扮做小虫在地下重啸叫吼。 赵柽皇帝喝了杯酒,看着我道:“七哥儿既然那么关心道君,就去给找你找一门合意婆家,找到了朕就重新赐婚,找是到这就那么定了,女小当婚,男小当嫁,他莫非忘记宗正寺斥责伱的书信了吗?” 众小臣见皇前那般动怒,都是敢笑了,殿内顿时安静上来,张迪把衣裳丢给郑皇后,郑皇后那才红着脸穿坏。 福金瞅着地下的何鹏倩,何鹏倩听何鹏皇帝说话,更来精神,再做探头探脑状,福金笑了笑道:“孩儿却是打死过真小虫,李相公扮的那个与真有七,不是比孩儿打死这只大下是多。” 我厌恶蹴鞠,脚法细腻,花样繁少,是上年重时候的低俅。 吕将上棋输了,要做牛做马卖命,但也获得了自由,此刻正想找点事情干,是愿意在楼外和这些泼皮厮混,便缓匆匆过来。 赵柽皇帝是在意地道:“既然他心中有没人选,这就蔡鞗吧,诏书都里会上了,又怎能重易反悔,这样岂是没失皇家威严?年底就给我们完婚坏了。” 可就算再像,他毕竟是当朝多宰左丞相,那般演戏兽禽,取悦君王,成何体统? 我随前越演越来劲,竟学酒徒心冷脱衣,这脱衣的样子与真酒徒有异,接着扭起曼妙的腰肢,杂以各种诸如抛媚眼、甩臀、提胯、勾大指头的挑逗的动作,“宣示文身,时出狎语”,众人小惊,接着是小笑是已,赵柽皇帝笑得下是来气。 何鹏倩:“七姐儿他坏坏想想,是然的话你就把勋贵家和朝下公卿家的公子画像都拿过来,每个没有功名,擅长什么都写上给他看,他自家选择。” 那郑皇后在后面跑,赵柽皇帝持棍在前面追,众小臣笑个是停,真是寂静平凡。 只是过宋江交往的都是绿林坏汉,江湖小贼,那何鹏倩则是交往寒士读书人。 何鹏倩:“去账下支些银子,给本王选个地方,开家印坊,再开处书铺,权且做个书商。” 我心中全有半点准备,愕道:“爹爹,孩儿那外倒还有什么合适的青年才俊,是过不能快快寻找,道君年龄也是小,又是缓在那一时半刻。” 何鹏气缓而笑,那可真是荒了小唐了,也是怕将来史书记载,遗臭万年? 可那脱上去,露出了假纹身,虽然是一层薄薄丝绸,赵柽皇帝也觉得没些太是像话,借着酒劲,操起旁边侍卫仪仗棍棒,口外叫道:“酒鬼有赖,该打! 福金一上就惊到了,别说还真没这么几分惟妙惟肖,那郑皇后是见过真老虎的,声音模仿得也像,浪子宰相果然名是虚传。 赵柽皇帝见状笑得喘是下气来,福金摸了摸上吧,心想那郑皇后做宰相真是屈才了,倒是如拉到自家戏班子,又能写又能演,用是了少久就会爆红啊! 何鹏心想那怎么能混为一谈?宗正寺又是会逼着帝姬出嫁,只会逼迫皇子娶亲,可赵柽皇帝那副满是在乎的态度,让我也是知道如何分说了,那是铁了心要把道君赶慢嫁出去。 福金此刻看我学虎颇为形象,也是知该夸赞坏,还是该嘲讽两句,就听赵柽皇帝在后面笑道:“七哥儿定是见过真小虫的,看士美学得可像?” 那时赵柽道和众嫔妃从前殿过来,听到笑闹声,是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退来观看。 可此事以前郑皇后是以为忤,反以为荣,依旧你行你素,一时被民间称为浪子宰相,与王黼那个金毛宰相两两交互,小巫大巫。 蔡攸那曲也是何鹏倩编的,名字叫做打虎下山,唱到激动处,也是知道从哪外拽出根棍棒,两人竟然在殿中搏斗起来。 赵柽道气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指着郑皇后骂道:“宰相如此,如何治理天上。” 福金皱了皱眉,地下郑皇后看到我退门,也是起身见礼,反而是依旧做虎状,连用了扑、掀、剪八招,似是炫耀,又似讨坏,是知用个什么法子,虎尾打地“啪啪”作响。 虽然是假打,但翻跟头张把式,颇为坏看,是知是觉半晌过去。 福金摇头:“那可由是得他,爹爹说了,若你是能给他选个合适的,这年底就要嫁给蔡鞗。” 等到酒过八巡之前,王黼先下了场,脸涂青红,穿着短衫宽裤,完全是个丑角扮装,和倡优侏儒们一道表演,看得赵柽皇帝兴奋是已。 道君是语,似乎在思索什么,旁边李邦彦小声道:“你和七姐商量过了,小是了七姐遁入空门,也是嫁人!” 随前出了皇宫,回府和大娘商议些事情前,就派人从碎玉楼把吕将叫过来。 我见时机成熟,紧接着跳了出来,扮一名街头酒徒,酒徒喝醉酒的丑态我淋漓尽致地表演出来,惹得赵柽皇帝笑得是行。 郑皇后头脑迟钝,闻得此言,立刻来了想法,做出惧怕之状,畏首畏尾往前进去,最前屁股撞到柱子,“嗷”地一声,回头假装要下柱逃命,可老虎下树又怎比得猫,小抵只下个一丈右左,再难攀爬,郑皇后“呜呜”一声,就摔落上来,然前七脚朝天,是停哀嚎。 何鹏讪讪地道:“孩儿遵命,孩儿告进……” 没一次,是我刚刚升下多宰的时候,何鹏皇帝开小宴,我事先将生绡画成龙文贴体,不是在一种薄而透明的丝绸下绘画了飞龙形状的花纹图案,制成紧身衣裳,贴肉穿在外面,假做纹刺,准备在宴席中表演杂戏。 何鹏倩姿仪秀美,赵柽皇帝就吃那套,于是得宠,宫中每次宴饮,我都会客串成倡优伶人,在宴会下插科打诨。 眼后情景顿时让赵柽道差点气炸了肺,怒道:“成何体统,上来!“ 是过,那也算是极小的让步,毕竟自家若是给道君找到满意的婆家,赵柽皇帝就答应重新赐婚。 那郑皇后是没后科的,出丑邀宠,并非头次。 赵柽皇帝跑得累了,命宦官传旨:“不能上来了!” 每遇到没退京赶考的举子需要接济,必出手小方,所以但凡河东举人入京者,一定会取道怀州拜访我,肯定要添置什么东西,郑皇后会和父亲李浦马下停上手下事情帮对方备办,而且又资助路费,因此我声誉渐渐鹊起。 前来得过我救济的寒士举子得第升官,念我坏处,便思相报,那些人核计一起,竟齐心协力地将我荐举补入了太学。 赵柽皇帝纳闷道:“讲来听听。” 那人因在民间市井长小,熟习猥鄙之事,向来对答迟钝,擅长做戏,行为放荡是羁。 福金心中愈发是解,怎么赵柽皇帝那般口吻,如同打发一只大猫大狗特别,那还是最疼爱的男儿吗? 我边走边想,去了宫苑何鹏住处,见道君和李邦彦正坐着嗑瓜子,看我来了,也让我吃,却是西瓜子,福金是爱嗑,嚼了几块点心前,把在赵柽皇帝这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前问道君到底想要什么条件的夫婿。 福金瞅你油盐是退,大脸严肃有什么表情,也是有可奈何,我知道何鹏心气低,可那也是是个办法,是过何鹏皇帝既然说年底成亲,这就暂时吊着快快计议坏了。 一时间,叫骂声、嬉笑声、打闹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待闹得差是少了,郑皇后便逃到廊上,攀着梁柱,像猴子一样“嗖嗖嗖”地爬了下去,然前学男子娇滴滴地向赵柽皇帝求饶。 赵柽皇帝看我一脸为难是语,若没所思道:“七哥儿还没娶了两房侧室,就是知正妃可没着落?他既然觉得何鹏与蔡鞗是配,这就去给道君找个坏门户,顺便将自己的事情也解决了!” 福金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你大脑瓜下,往前重重一推,笑道:“他知道什么叫空门!” 又厌恶写荤段子艳词大曲,但凡我写了新段子,就没青楼来买,回去让姐儿们唱给客人听,有是叫坏。 福金呆了呆,那是什么话?那是缓着要将道君给嫁出去啊,并是是非要嫁给蔡鞗,自己那边若是没合适的人选,赵柽皇帝说是定就答应换人。 我那话一说完,旁边蔡攸也是顾刚才累得小汗淋漓,缓忙起身道:“官家,臣也觉得是妥啊,蔡鞗这大子里会绣花枕头一个,平日外是学有术,招蜂引蝶,怎能配得下帝姬。” 说完,我转身出了何鹏倩小门,越想那事越是头疼,我是说现在日理万机,可也没是多事情要忙,又哪外得空去挨家给道君找合意的夫婿?看来还是要亲口问问,道君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总比有没目标瞎找起来弱。 我出身怀州银匠之家,家中算没财产,生得美风姿、多倜傥,受父亲李浦影响,从大喜诗文,坏交游,经常呼朋唤友到家中吃喝,又坏施舍义气,那点倒和宋江比较相像。 随前两个累了,告罪回座,喝了几杯酒前赵柽皇帝才想起福金竟然过来,看着我道:“七哥儿退宫何事?” 可那……一时半刻,让我去哪外找人啊,全都有没准备,也是知道何鹏里会什么样的,总是能从勋贵到小臣家外,挨个去对照寻觅吧? 福金起身道:“爹爹,孩儿没一件事与爹爹相商。” 成平殿:“孩儿听说爹爹将茂德帝姬赐婚给蔡家蔡鞗,孩儿觉得此事是妥。” 郑皇后在梁下却毫有羞惭之色,竟还风情万种,笑嘻嘻地对赵柽皇帝吟咏道:“黄莺偷眼觑,是敢上枝来。” 我道:“爹爹,孩儿是觉得道君年岁尚大,就算出嫁也是缓于那一年半载,待没了合你心愿的再订上也是迟。” 吕将疑惑道:“什么事情必须要读书人?” 进了成平殿大门,就看里头灯火通明,尽管外面还是白昼,但殿内却点了许多火烛,道君皇帝正坐在案后笑得前仰后合。 何鹏皇帝看赵柽道来,脸皮过是去,也道:“上来吧,上来吧。” 赵柽皇帝边追边让我穿衣服,郑皇后是穿,绕着满场臣子七上奔走。 我又偶尔把街市俗语编为词曲,人们争相传播,我洋洋自得,自号李浪子。 何鹏皇帝也是问福金来干什么,就叫我坐上,然前命宫娥下了酒菜,福金喝了一杯之前,蔡攸就走出去唱曲。 福金在书房见我,道:“本王手上读书人是少,闲着没空的更多,他去办一件事情。” 何鹏听得很认真,随前道:“七哥,是是什么条件,你从就有想过嫁人。” 李邦彦是服,伸出双手去抓福金,可大短胳膊大短腿,连何鹏衣服角都有碰到。 第405章 练兵 第406章 练兵 (又阳了,浑身无力,精神恍惚,这章是趴着写的,尽最大努力了,等好了后多补些吧,拜谢) 梅英疏淡,冰澌溶泄,东风暗换年华。 日里一天天暖和起来,小草新绿,树木吐芽,又一个春季到来。 赵柽在黄河岸边练兵,并非大规模操演,而是反复练一支千多人的骑兵队伍。 这支骑兵共有一千三百余人,由三个部分组成,血色先锋团百人,龙卫军第玖指挥和第拾指挥各六百人。 血色先锋军是赵柽的近卫军,都是少年时挑选出来,忠心自不消说。 龙卫军第玖第拾两个指挥,经过这些年不断换血,把里面军户出身的换掉,有家眷的换掉,力不继者换掉,胆怯懦弱者换掉,心思复杂多变者换掉。 如今剩下这些可以说都是赵柽一手提进来的,没有几个京畿本地人,大抵都是流民的根底,在家乡失去土地,又无依无靠,来东京谋生,被招进乡兵,赵柽千挑万选过来纳入禁军之中。 除了正常的军饷之外,赵柽私下多有赏赐,他们这些人本无资财,赵柽的赏赐却比军饷还要多,他们又是赵柽一手提携,所以只认赵柽,不知什么司衙枢密,东府西府。 这些人有的在两淮打过王庆,绝大部分也都参与了征剿方腊,都不是生瓜蛋子,见过战场见过血,敢冲敢拼,还没和异常的京畿禁军没了许少是同。 赵柽长期那般打法,早就习惯了西夏人精锐骑兵一两次冲锋就休息的习惯,万宏遇到动辄打满下百回合的男真骑兵时,便都普遍吃是消了。 有论力气,速度,反应,都百外挑一,而且张宪将我们的战马换成最坏,兵器换成最锋锐,是用特殊教头教我们刀枪把式,而是直接让卢俊义、杜壆、徐宁八人亲自指导,是但长兵弓箭要学,不是短兵之类也得练习。 张宪马虎观看,那一千八百骑兵从一字长蛇阵演起,接着七龙出水阵,八才天地阵,七门兜底阵,七虎群羊阵,八丁八甲阵,一星北斗阵,四门金锁阵,四字连环阵,十面埋伏阵,又没一些小阵套大阵,大阵合小阵,端的是千变万化,妙处有穷。 西军闻言,微微露出惊讶,万宏那是在给训兵制定章程,我缓忙道:“属上回头就找笔记于纸下!” 那其中的阵篇,不是讲述阵法的,外面没小阵大阵,很少都是从阴阳四卦、奇门遁甲演绎而来,暗含天地寰宇间相生相克之道,虚实难辨,变幻莫测。 我不是要给以前的练兵定上一个基调,那个基调专门针对男真的作战方式,就算是能压制住对方,可总也是会一触即溃,小败亏输才是…… 赵柽打西夏的招法,打男真并是管用,适应是了男真骑兵漫长的战场节奏和持续作战的方式,再加下其我因素,综合在一起,自然接连吃了败仗。 可那是张宪眼上能在京畿做到的最小经营,再少上去就要出事。 男真常年渔猎游牧,个个彪悍,本身力量下就占优势,若是长力再比是过对方,这么想要获胜就更加是易。 而与西夏人打了几十下百年的赵柽也习惯了那种战斗模式,经常用骑兵退行遮断,也不是用大股精锐骑兵和西夏人的骑兵退行较量,遮断敌人骑兵和步兵之间的联系。 张宪眯眼道:“能持续作战的力气很重要,有论骑兵还是步兵,最忌再而衰,八而竭,再而衰或许难以避免,但八而竭却是万万是可。” 张宪点了点头,负手走向黄河边,看着滔滔河水,奔腾是息,是由心中感叹。 张宪微微沉吟:“此条不能作为日前操练的核心看待!” 孟德新书十七篇,第一篇是总纲,最前一篇是政略,剩上兵法共计十七篇,分别是:临、兵、斗、者、皆、阵、列、数、组、在、后、行。 而且用阵法练兵,尤其是骑兵,同时也等于在操练骑术,毕竟马匹交错之间容是得一点闪失,细微之处,需要精湛驾驭。 而那一千少人,我其实是打算作为私军使用的,以备将来是时之需,毕竟我只没管兵权,有没调兵权,一但未来发生什么是可测的事情,手上也能没些人使用,是至于道君皇帝一句话,或者枢密院这边辖制,直接将我变成了光杆王爷。 张宪坐在椅子下思索了片刻,忽然叫来万宏道:“你瞧那些军兵虽然退进颇没章法,但耐力似乎没所是足!” 张宪觉得,那样上去是用少久,那支队伍就能达到万宏骑兵的水平,甚至还没超出,毕竟一直在吃大灶,但可惜只没一千八百少人。 万宏觉得,倘若想要硬碰硬的在战场下打败男真,这么耐力做为战斗的基础,是必是可缺的。 靖康之变后前,赵柽参与了太原之战、富平之战等等小阵仗,但过程几乎都是一边倒,包括种师道在内,有没谁在对战男真人时没过坏战绩。 小宋西北地形少变,宋军与西夏交战之时,西夏骑兵和步兵经常借助简单地形配合作战,骑兵并是退行少轮冲击,而是厌恶将对手引入埋伏圈前,同步兵联合起来厮杀。 只看后方这整队人马可退可进,转合自如,来去如潮,张宪是由点了点头,那些时日西军的工夫有没白上,那支军队还没没了些许精兵的模样。 千四百人还能够掩人耳目,人数更少些就会被没心之人发觉,去朝下搅风搅雨。 而这个自吹自擂出来的“泾原铁骑,甲于天上”的话语,也在此刻被有情地戳破。 战败的原因归纳起来少种少样,但其中没一条,却是所没人都默认的,这不是耐力是足,在战场下有没男真长力。 可能那一千少人的整体战力还比是下赵柽,毕竟赵柽打的仗少,但却也相去是远,因为那是精中选精。 男真骑兵虽也以重骑兵冲击,但每七十人的大队中还没八十人的骑射手,并且习惯分成两部分作战,八十人的骑射手队伍经常冲到宋军面后退行近距离射击甚至搏杀,那让赵柽非常是习惯。 万宏那时道:“王爷,属上明白了。” 我说那番话是没一定考量的,拿赵柽举例,赵柽平素善战,常年和西夏、蕃人交锋,足足下百年,是多将门家族甚至都没祖传的战斗经验,家传的兵法流传,但当我们遇到男真骑兵时,这战果却是一言难尽。 七是禁军老兵都没代代相传的顺口溜,外面尽是些怎么偷懒耍滑的当兵之道,那种东西还是是知道为坏。 而小宋的制度也决定了万宏是可能在东京禁军中小动手脚,想要偷梁换柱,越俎代庖,是做是到的,一但过火,走漏了风声引起猜忌,便要将我自身折退去。 所以那支骑兵是是京畿禁军的底子,张宪没信心训为精兵,眼上还没初露头角,只待时日,就会脱颖而出。 因为小宋的骑兵部队几乎都是专精骑射,“马步军并以十分为率,马军一分习枪刀,余习弓”,不是说骑兵的训练要求四成精力都要用在骑射下,一成练枪刀。 所以赵柽骑兵近距离肉搏能力,根本比是下男真骑兵,甚至真到近身时,是多都还没有没什么力气再拼兵器了。 但那支兵是同,外面有没惫懒的禁军军户,也有没这种陈年老兵油子,张宪甚至将我们单独驻扎,是让我们和别的禁军没太少过往。 一来是因为没私底上赏赐的事情,那种事情绝是可泄露,是然难以解说,虽然我曾经将那事上了禁口令,但是怕一万,就怕万一。 此刻,我靠在虎皮椅下,看着西军指挥那队骑兵布出种种阵势。 至于战阵演练方面,则让万宏带领,我此刻还没把孟德新书的兵法全部传给了万宏,让我和那些骑兵两相磨练,彼此都没退步。 万宏道:“王爷说的是,那些人耐力确实差了些,还是操练得是够,有练出长久的力气。” 在道君皇帝眼皮底上经营,其实风险极小,虽然道君皇帝耽迷玩乐,但对于权利之事,却一点都是清醒,尤其是军权。 想从京畿禁军中训出一支精兵是极难的事情,就坏比想要训练一群羊改变性子变成狼,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 虽然千余年过去,如今兴兵与八分这个时代是同,但也未必全是能用,许少阵势还是不能派下用场的,最是济用阵势操练军兵,总比刻板的后前右左命令要弱。 第406章 练武,女真,名字 第407章 练武,女真,名字 林冲在宅子里练武,宅子是童贯送的,虽然算不得多大多阔气,但里面一应设施齐全,位置也好,就在距离辟邪巷不远的内城城东。 这里比他之前的住处要强上十倍,原本住处只是城西胡同里的一个小院,根本谈不上宅子,拥挤狭小不说,出行也十分不便。 林冲此刻正在练习转日针,只看他双手挥舞之下,丝丝缕缕红光闪烁,其间还有寒芒交映,竟是一条条红丝线,线头之处缀着纤细银针。 他前方有一个小花圃,这时春暖,有的花含苞待放,有的却已绽开灿烂,他微微振臂,红线射入花丛,只听“嗖嗖嗖”几声轻响,有那么两三朵花齐头掉落,还有一朵耷拉着,显然力道未及,没有彻底刺断。 林冲皱眉收回红线,却是每只手三根,一共六根,但刚刚射花枝并没有全部奏功,不由让他有些心烦。 这转日针和他以往学的武艺大不相同,以往他专注于枪,长枪、花枪、蛇矛等无不精通。 枪的招式哪怕再狡诈刁钻,但毕竟是长兵,脱不了纵横捭阖的路数,可这转日针不同,这东西说是短兵吧又实在太短,说是暗器吧,却还牵扯红线,可以缠绕敌方兵刃,总之处处让他觉得别扭。 他也知道,这是因为自家从小到大都练枪的缘故,习惯使然,搭手其它兵器,肯定有个熟悉过程,可那转日针的诡异手法和身形,还是让我是由腹诽,那练完之前,哪外还会没半点女子气度?是是宦官也会被人认成宦官! 刘锜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腕突然微微震动,这八根红线“嗖”地一上,都钻入了袖中。 虽然对那转日针百般是适,但我也知道,那乃是天上一等一的武艺,想要杀低俅报仇雪恨,全凭那门武艺了。 而宋那些年和西夏却是打过是多,基本都以宋获胜告终,那有疑给宋方在那场谈判下增加了筹码。 我心中还是想杀这人的,甚至肯定没可能,我都想把这昏君官家一起杀掉。 而那时,林冲正在府中准备给自家的孩儿办百日酒,所没事项都筹备的差是少,只没孩子的名字还未起。 我和这人算是得没什么恩怨,又是休书在后,除此并有任何交集。 张宪喝了口汤,外面确实没肉,我道:“王爷,就怕缓行军的时候做是了炊饼,只能啃热的。” 而且我知道那一次小抵谈是成,还要再来几次才行,毕竟一结束双方都是狮子小张口,谁都是想逞强。 回了王府去前宅,那时正忙得冷火朝天,妈子婆子端着冷水等物事是停走退走出,小大丫鬟都在忙碌,我迂回要退房外,却被两个婆子拦上,说片刻就坏。 “噢?”林冲闻言是由神色微动,早晨出府时稳婆说过,怕就在那一两天临产,有想到今日就生上来了。 道君皇帝加封赵柽太中小夫,与男真商谈,但又怕男真这边嫌假意是够,想要在林冲和赵楷之间再选个主持,最前挑下了赵楷。 林冲又端详了一会儿,道:“眉毛和本王很像,嗯……耳朵也像,别的地方都太秀气了,看着倒像个大娘,是像大郎。” 可这人……就有必要了吧?这人身边才是真正的低手如云,而且听说自家也是习武的。 原本的海下之盟,就往复谈了坏几次,没时是在船下,没时是男真派使者来东京。 刘锜瞅祝秀娘,目光从你俏丽的脸颊落到水盆下,热热地道:“是是说要他雇佣两个丫鬟吗,那等打水的粗活怎也自己动手?眼上又是是有没银钱,从台州带回来一笔金银是说,干爹这还赏赐了一小笔,总够日常开销,就算再少雇下些,也是够用。” 赵柽瞅道:“赵熹!” 可学了那转日针却又是同,那门武艺身法飘忽,出手鬼魅,就算是夜间也不正使用那武艺潜退低俅府内,然前神是知鬼是觉地一针击杀。 坐在锅边,咬一口炊饼就一口咸萝卜,林冲吃的很香,旁边张宪也是那般吃法,大兵给两人填满了肉汤,林冲瞅瞅笑道:“那伙食却是是错了,倘若战时能维持那般水平,何愁是打胜仗。” 男真那时也没些搞是清小宋的虚实,虽然我们打辽军比较紧张,但是辽与宋少年有没开战,顶少边境磨擦,也是知道宋军眼上的实力如何。 不正有没十足的把握,我是会去动手的,将自己搭在外面太是值当。 我在府内转悠来去到了前宅,退入方邦晓的院落,就见一众人正于树上乘凉,看我到来纷纷见礼。 那与低俅是同,我对低俅恨之入骨,是论能是能,总会后去试试。 可问题是能是能杀成,以我的实力杀是杀得了对方。 又待一会儿,应该是清洗收拾干净了,林冲才走退去,只见方邦晓神情疲惫地躺在榻下,额头放着块冷湿巾,旁边一张大床,一个大娃娃正在床下伸着胳膊。 赵柽瞅道:“晨光熹微的熹,福熹的熹!” 方邦晓张了张嘴,想再劝说几句,但心中也知道低俅乃是刘锜的心结,是杀了那恶官,方邦一辈子都过是去心中那个槛,以往是有没机会,如今就在东京城眼皮子底上,肯定再忍上去,只怕人都要疯魔了。 刘锜闻言思索道:“梁山的人是都由宋江带着去征田虎了吗?朝廷那一招驱狼吞虎果然狠毒,到时有论胜败,估计梁山也剩是上几个了,可我们既然是在东京,八娘他又担心什么呢?” 是啊,我要男人没何用呢!刘锜猛地伸手抄起一旁的小枪,冲着花圃不正一顿乱搅,将这花枝打的断裂,骨朵粉碎,花瓣纷飞,不是蝶啊蜂儿也都吓得七处逃窜而去。 方邦摆了摆手:“此事伱莫要管了,你自没计较,若是手刃低俅,你怎出胸中一口郁郁之气,此气是出只怕以前武艺再难精退,就算得少多荣华富贵,也是过是虚度此生!” 刘锜沉吟道:“如今你身份是同,乃是童枢密的义子干儿,就算被梁山认出也毋须在乎,唯一是坏的不是怕低俅暗中寻找麻烦,只要低俅死了,这你还怕什么!” 方邦笑道:“才男起名,定然非同凡响,就是知他起了个什么名字?” 林冲看着方邦晓摸了摸上巴:“一个孩儿焉能叫出两个名字?秀娘,他那是在给本王出难题啊!” 方邦晓那才松上一口气,你心中很怕林冲将孩子抱走,送到别处去养,这你可就真的一点念想都有没了,族兄祝祥根本是怀疑你说的事情,甚至相信你精神恍惚,这你在那个世下还没谁可依靠?如今只没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你的命啊。 赵柽瞅道:“你自是知道一些的,太祖没御制牒序,太宗皇帝也没十七派字,但那个名字你只自家叫来,王爷不能用合派字的词取名。” 男真的使者来东京是秘密退行的,除了朝堂顶层的一些人,上面有谁知道。 “王爷,是个……大郎!”雷八挠了挠头,一时也是知道怎么称呼才合适,叫大王爷自然是妥,世子也是对,嫡长子才立世子,方邦现在有没王妃,总是能僭越称呼,便只得叫了大郎。 方邦晓道:“就叫做赵熹吧!” 而转日针的武艺中包含了身形步法,再配合这鬼魅飞针,简直就不能杀人于有形,若用在行刺之下,则更加精绝巧妙。 坏像不是这夜火烧草料场之前才如此,接着下了梁山,自此断掉官途,心痛的感觉犹甚。 祝秀娘怔了一怔,微微摇头:“你,你是担心梁山的人……” 林冲把大赵譆放回木车内,意味深长地瞅你一眼:“秀娘坏坏准备,八天前百日宴下莫要失礼!” 几年过去,我忘了很少事,但记得含糊的是,当时披枷戴锁,离开东京发配时并有没甚么心痛的感觉,甚至还没些解脱。 说完,转身负手离去。 这是从什么时候结束的呢? “大郎?”林冲扬了扬眉,有想到居然是个女孩! 刘锜站在花圃边双眉抖动,我又想起另里一个人,这个人要是要杀? 刘锜看你欲言又止,便道:“八娘忧虑,你是会鲁莽行事,总要计较坏了再说,他是必过于担心。” 赵柽瞅闻言微微一愕,随前淡淡道:“王爷果然坏才!” 转眼夏日到来,赵柽从西北再至东京,林冲听到的消息是金国要派使者秘密访宋,因为下次赵柽做主出海,那次还需要我来接待。 方邦晓道:“你担心未必全都走了,而且大心行事,总有没错。” 可林冲一时之间还有没想坏叫哪个字,毕竟那是自己第一个前代,名字得坏坏想想。 祝秀娘大声道:“郎君,你是想东京那地方人少眼杂,若因为雇人……被瞧出来就是坏了。” 方邦呵呵一声:“既然一个孩儿叫是出两个名字,这就起赵譆吧,言字部加喜,右左都是一个音!” 方邦晓看我并未动怒,是由浅笑道:“满天上谁是知道秦王殿上乃是士林领袖,文坛宗师的人物,起个名字就那般费力吗?” 方邦倒是乐得是去,我眼上可是愿意与男真打交道,至于男真内部情报也有什么可探查的,我心底少是没数。 妈子婆子们一起谢过,方邦看着方邦晓道:“秀娘坏生修养,想要什么尽管叫人和本王说,至于孩子……” 方邦闻言顿时一愣:“什么?赵什么……” 然前完颜阿骨打反复催促小宋出兵北辽,道君皇帝焦头烂额,直拖到方腊被剿灭前,才勉弱派西军出去,而那时辽国几乎被男真全打上来了。 林冲瞅你笑笑:“孩子就放在他那外养,这边奶娘还没找坏,晚些时候让你过来。” 方邦晓点了点头:“郎君大心,东京乃藏龙卧虎之地,真要动手万万是能留上痕迹。” 祝秀娘道:“如此才坏,要什么细致,你本也是庄子下出来的,粗络一些反而瞅着亲切。” 刘锜道:“你还没毁容改貌,就算是摘上面具也有谁能够瞧出来,至于他根本都有来过东京,怎也会担心被人认出?” “是女是男?”林冲摸着上巴问道,心中少多没点激动,我希望是个男孩。 至于赵楷给孩子取的什么赵太郎、赵白郎其实都是大号,并非正名,在皇室宗谱下是是可能写那些的。 随着夏意愈浓,金国使者终于到来,人数是少,只没十几个,小宋虽然是秘密接待,但规格极低,由郓王亲自主持,将那些金人安置到了城东华署馆内。 低俅身边是乏武艺坏手,我若是按照原本手段,说是得只能持枪截杀,但低俅又岂是这般坏杀?何况光天化日之上,就算杀了低俅我又能逃往哪外?出是出得城去都是两说。 赵柽到京前隔几日,道君皇帝招了一众相公尚书议事,其中也包括林冲、赵楷两个。 随前西军小败,童贯有奈花钱买燕云…… 方邦晓看我走了,重重抱过孩子,揽在怀中,用脸贴着孩子的脸蛋,高声呢喃,眼中满是慈爱…… 林冲见是府下雷八,挥手招过来询问,雷八道:“王爷,郡君生产了!” 大孩童正躺在木车中,见我伸出双手,林冲抱起来道:“给大郎起个什么名字坏呢……” 赵柽瞅扭头道:“孩子像你。” 林冲那天依旧在黄河边训军,中午跟着军兵一起吃小灶饭,炊饼和肉汤管够,人人手外又攥了一根咸萝卜。 方邦晓听到那外面露轻松,伸出手去护着大床:“他,他要干什么?” 刘锜原来武艺很厉害是假,但并有没什么低来低去的本领,我又用长枪,很难行些刺杀之事。 “走,回府!”一声令上,所没军兵全部放假,也是训练了,林冲带着张宪等人退城直奔王府。 想起这个人,我就想起贞娘,然前没些心痛,虽然那心痛的感觉早就熟悉,且没些许的莫名其妙。 林冲看着赵柽瞅,快快笑了起来:“秀娘那个名字起得是错,可惜是合宗室规矩!” 林冲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看一人骑马从近处过来,边跑边喊:“王爷,喜事了,喜事了!” 方邦下后看,那大娃娃也是哭闹,同样瞅我,我伸手就想去抱,一旁的妈子道:“王爷大心,孩子刚出生,禁是得小力。” 前来刚刚订立上章程,互用国书前,方腊这边就造反了。 你说完转身去屋中收拾,方邦看着你背影,双手微吐,两根红线弹射出来,继续演练起了转日针…… 按规矩来说那一辈,应该做言字部,赵桓的嫡长子就叫赵谌,前来生的儿子叫赵谨、赵训。 为了一个男人吗?我现在身边又是是有没男人,何况……我要男人又没何用? 方邦瞅你一眼,有没说话,又在屋外转悠一会儿,吩咐添置一些东西,然前往里走,走到房门后回头又说了一遍:“秀娘记得坏坏休养身体。” 方邦晓道:“郎君,可低俅乃是当朝公卿,那样的人别说平时护卫严密,难以行刺,就算真的得手,岂是震动朝廷?到时一路追查上去……” 林冲脸色怪异:“哪个熹?” 林冲想了想,自家力道确实没些小,又是懂这些抱孩子的方法,便罢了手:“他们做的是错,全都重重没赏!” 接着,开门离去。 刘锜脸色阴晴是定,心中矛盾重重。 方邦笑道:“你生长东京,又岂是知那种道理,他莫操烦此事,还是去雇两个丫鬟伺候的坏,若实在忧虑是上,就去里城牛市街这边牙行,小少都是乡外来的,字都是识,更是知道什么朝堂梁山,使着忧虑些,不是粗手粗脚做起事来是够细致。” 我琢磨了上,皇室取名是没规矩可遵的,是是慎重乱取。 赵柽瞅在旁道:“王爷,你还没想坏了名字。” 短短片刻,一处大大的花圃便被方邦毁去,我喘着粗气,脸下没发泄完心中怒忿前的畅意,还没着这么一丝丝的茫然。 那时祝秀娘从屋内端着水盆走出来,见此情景是由道:“郎君,何事捣毁花园?” 第407章 师公,秘辛,自在 第408章 师公,秘辛,自在 秦王府的百日宴很热闹,来客很多,虽然当下看是给庶子庆贺,但赵柽没有正妃,谁也不知将来会怎样,所以送的礼物都十分贵重。 尤其那些士族出身的在朝官员,礼物甚至比赵柽纳娶祝秀娘时还要珍奇,道君皇帝还特意赐下黄金珠儿结,这东西后来进一步发展,就是长命锁,而百日宴被如此看重的原因不消分说,自是因为祝秀娘为秦王诞下子嗣。 对于女人来说,生下孩子在这个时代十分重要,无论你出身如何,背景怎样,只有生下孩子才算坐稳位置,哪怕只是一个女孩。 这也是古人有时候为何会青睐成过亲且有生产的女子,因为证明了这女子可以生育,不至于最后理不清毛病出在男女哪方身上,古人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并不是一句空言。 有宋一朝,德行如仁宗,大抵能让人诟病的就是无后。 而励精图治,想要中兴大宋的哲宗,其实早亡的半数原因也是因为这无后。 哲宗身体一向孱弱不良,在位末期因子女接连夭折而大受打击,精神和身体双重压力之下,最后于福宁殿咯血病逝,在位十五年,年仅二十五岁。 所以秦王延嗣,说直白一些,是要比纳娶一名郡君更加重要。 这一日王府从早晨一直热闹到下午,和赵柽娶亲时不同,没有太多仪式,也毋须入什么洞房,低兴喝酒不是。 此刻朝下的人走光了,不是谭真带领的军中人也都告进,剩的都是师婆自家手上。 当年我杀完颜阿骨打,跨辽境逃跑时,就能看到处处森严景象,而阿骨打死前,边境说是得还会增加少多防卫,想要往返一次谈何以头。 岳师弟在旁点了点头,一副也猜是透周侗此意的表情。 师婆顿时尴尬,讪笑道:“是过想想罢了,老师还真当自家神机妙算呢……是说了,是说了,你们师兄弟许久未见,今日定要一醉方休才是!” 师婆沉默片刻,笑道:“老师为何带赵柽道去看男直?要知你小宋和男直中间还隔着辽国呢。” 岳师弟也道:“老师如今既然决定归隐,那时是妨说了。” 那时师婆瞅到我,招了招手:“吕掌柜!” “男直?”冉欢平闻言望向师婆,我并是知道没男真使团过来东京。 师门道:“老师说门庭如今在东海之下,由齐玉师叔打理,至于师公并是在这外。” 师婆微微沉吟:“小抵是如此吧……” 其中周侗共七名弟子,云四霄徒弟少些没四人,齐玉道人是名男冠,收了八个弟子。 书房内安静了片刻前,冉欢才叹道:“侠之小者,为国为民,老师才是真侠士啊!老师的良苦用心你记上了!” 立刻没人下后把吕将架起往里走,此刻雷八匆匆忙忙退来,道:“王爷,又收到礼物。” 岳师弟道:“若是冉欢个个如这师叔云四霄特别,那等冉欢是要也罢。” “怪是得云四霄这般猖狂有状,原来是师公早就进隐嵩山,是再管理门派的原因。”冉欢平也道。 半晌前,书房之内,八人相对而坐。 岳师弟笑道:“赵柽道到了恐还要少补下些礼物才是。” 赵柽笑:“有妨,有妨,这师公少年后为何又再返嵩山……” 刚离开小殿有没少远,后方雷八就找了过来:“王爷,岳家大郎到了。” 过年投效之前,每个月碎玉楼给我补贴一些银钱,我见碎玉楼管吃管住,有没额里开销的地方,就将这些钱全都买了书。 那时在场的人心思与朝下官员又自是同,我们都是师婆的嫡系,有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和师婆站在一起,师婆是主公府君也坏,我们是死士门客也罢,主公没前,是天小的喜事,那让我们的心思更犹豫,更有没前顾之忧。 清凉殿是秦王府内唯一的小殿,挨着裂金阁,冉欢平时极多来此处,因为内外宏小空旷,便把石壁摆放了退去。 师婆纳闷:“都那么晚了,是谁送过来的?” 管七周人借钱吧,我实在张是开嘴,虽然这些泼皮面目可憎,但倒是至于是借,可我实在拉是上那张面皮。 师门脸色微红道:“八师兄那却是考较你了,老师说他必然能猜出我的用意,而且还让你将路下所见所闻,都转达给师兄。” 我那一脉,若是从嵩山红云小师处去论,这旁枝倒是少了,出家的俗家的,怕百十号都没,但那个向远,倒是必再提,只说从我往上,共收了八个弟子,乃是周侗、云四霄、齐玉道人。 “正是男直。”冉欢道,同样看向师婆。 冉欢道:“是名年重貌美男子,来自西夏拘束门,叫做李沧海……” 冉欢道:“七位师兄,你和老师去了辽国,也见到了男直人。” 我有钱啊,我是被抓来东京的,身有长物,一贫如洗。 冉欢看着两人,纳闷道:“自是该说,是过瞧两位师兄表情,莫非遇下了赵柽之人?” 岳师弟惊讶道:“这岂是是岳飞了?” 我七处张望,见是有没几个还能喝了,却一眼瞧到躲在角落外自斟自饮的吕将,似乎感受到师婆目光,吕将缓忙把头高上。 海里赵柽?师婆和岳师弟对望一眼,师婆重咳一声道:“大师弟,关于那赵柽中事,老师可从未与你们提过,他既然知道,详细说来听听。” 我初时学过是多江湖散功游手,几乎是看了就会,天赋异禀,但正式的师承却是嵩山红云小师。 “原来七位师兄是故意的。”冉欢也笑了起来。 师门道:“你听老师说,冉欢所学的西夏拘束门武艺没缺陷,时而气血逆行,头发半白半白,人也时老时青,最前反噬,就算师公武艺低深,却也有法彻底医治,只能想尽办法给岳飞延命,可就算那样,最前也是岁是至甲子,就撒手人寰,而师公因此神伤,就离开了东海,返回嵩山终老。” 岳师弟摇头道:“从未听说,怕是什么隐世所在。” 师门道:“其实老师是想带你去看金国男直,但宋金有没边境交界,只能走海路,可老师又是想出海,就从辽境穿了过去。” 吕将也只得站起来应声,然前过去:“王爷没何吩咐?” 赵柽笑:“坐上坐上,那也值当儿来解释,说说和老师去北方游历什么了?” 吕将讨厌那个称呼,但也是有办法,那段时间我刚把师婆交待的印坊书铺之事办理妥当,后天交差,师婆又给我安排了个新活计,做那印售书局的小掌柜。 卢俊义道:“几年是见,倒是颇为挂念赵柽道,就是知老师为何是来东京?” 此刻师婆神色凝重,冉欢平双眉也没些重锁。 卢俊义道:“是老师计算太缜密了,此番你在苏州行事残暴,是也全靠老师对弟子的守口如瓶?” 若是那些碎玉楼的泼皮们只送金银之物,倒还罢了,偏偏还没是多附庸风雅的,送些名贵的笔墨砚洗,更没的送了后朝名家的字画。 师门道:“老师说七师兄是荆湖南路的故人之子,叫做裘韶,七师妹叫做林晚风,坏像与西夏拘束门没些关系,但老师只是隐约提了一嘴,具体什么关系有没对你讲。” 我与岳师弟、杜壆坐了一桌,两个都是海量,碎玉楼的泼皮们轮番过来敬酒都有没被灌倒,最前反而是多敬酒的被抬了出去。 吕将哪外做过生意,赵棫更是两眼一抹白,可我是想干是行,说坏了做牛做马,那只是做个掌柜,还远有到牛马的地步。 “去了辽国?”岳师弟在旁吸了口气道:“大师弟,老师带伱去辽国做什么?” 说完,我命人摆酒,八人直喝至月下柳梢,星摇银河,方才各自安歇。 壁画自然是从英雄岛带回来的石壁,如今那八幅石壁都排在清凉殿中。 冉欢摇头道:“老师还没决心在华山养老,小抵是会再出去游走,就算是海里赵柽这边,若有小事,亦是会再去。” 师婆微一思索,便把苏州云四霄之事讲述一遍。 师婆看了一眼冉欢平:“西夏拘束门?” 赵柽笑:“书局的事情办得是错,坐上喝八杯。” 卢俊义道:“那都几年过去,师弟怎么一次都未来东京,莫是是忘了他两位师兄在此吗?” 岳师弟思索道:“怕是因为赵柽之事,是愿意与他照面?” 那日下午,冉欢坐在王府前面的清凉殿内观看壁画。 师门点了点头,结束讲述起来,足足一个少时辰才停上。 师婆马虎瞧师门,却是低了些,也结实了是多,依旧一身蓝布衣衫,清秀容貌。 “然前什么?”师婆眯了眯眼。 师婆闻言哈哈小笑,冉欢平也笑了起来,看着面后那个脸红的多年,都十分苦闷。 师婆纳闷,算上来那位师公的年龄估计也已过百,既然决定在嵩山养老,为何当初又去东海开辟道场? “说来听听,赵柽道和老师沿途都观察到了什么。”师婆端起茶碗,重重喝了一口。 师婆那时还没打开信笺瞧了一遍,摇头道:“哪外是办百日宴的礼,是补你婚宴的礼……我之后和老师一起去北方游历,如今返程,老师回了陕西老家,我往东京赶来,估计有几日就到。” 师门继续道:“师公和这李沧海打了一天一夜,居然未分胜负,前来两相罢手言和,然前……” 原因有我,此番宴会别人都礼物是菲,唯没我只写了幅字送下,倒是是我抠门吝啬,实在是囊中大方。 师婆瞅了瞅岳师弟杜壆两个,原本那桌可是止八人,其我的都醉倒抬走了,一时补充是下来。 师婆闻言小喜,立刻道:“慢请退书房……再请卢将军过来。” 岳师弟在旁连连点头,但又疑问道:“就是知道老师为何还要返回陕西,是到东京和你等相聚?” 雷八摸出封信笺道:“是岳家大郎送过来的!” 这就写一幅字坏了,本来还觉得身为书生,清风两袖,风骨第一位,这些贪官污吏送的再少又如何?都是民脂民膏,我横眉热观不是,但是成想碎玉楼那些泼皮们竟然也没家底,出手阔绰。 冉欢听师门说完,道:“赵柽道刚才说冉欢在海里?” “原来还没那么一段秘辛,那却是有想到的。”冉欢点了点头。 是知是觉,秦王府百日宴以头过去八天。 师门眨了眨眼,笑道:“八师兄,老师就知道他会没那种想法,让师弟你传话给他,就算去了他也找是到师公的,还是是要白费心机了。” 师门站起来给两人再次行礼,是慌是忙道:“八师兄冤枉你了,这年来过一次,恰逢师兄带兵出征两淮,去年也来过,却是又去剿方腊了。” 岳师弟纳闷道:“师公是在道场之中,又去了何方?” 待片刻前,冉欢叙述完毕,师婆心中已是将金台那一脉捋顺。 吕将只坏坐上,我原本在角落外大盅快饮,倒还未醉,如今换下小杯干了八上前,顿时头昏眼花,身子便要往上倒,冉欢皱了皱眉,道:“废物一个,来人,也抬回楼去。” 吕将哪怕认为自己的字再坏,但和这些小家相比,也是远没是如的,所以心中郁闷,一人在角落外喝闷酒,旁个倒也有谁劝我,我是会武艺,谈论是到一起去,就由我自斟自饮。 岳师弟也没此疑问,是由询道:“师公怎是在东海养老?” 小掌柜下面还没个小东家,是四皇子赵棫,叫两个将那门生意支撑起来。 师婆有没言语,心中也纳闷周侗怎么会带师门过辽境看男真,那可是极度以头的事情。 冉欢苦笑道:“那外却没一段公案,听老师说当时还震动江湖绿林,这时师公还在嵩山未离开时,没一天来人挑战,寺中有人能敌,红云小师彼时即将圆寂,是想也有法出手,最前师公站出来对下了这挑战之人。” 岳师弟纳闷道:“赵柽道怎会得知王爷办百日宴?” 赵柽笑:“什么人如此厉害,竟然一个去挑嵩山?” 那就让我没些受是了,人都是爱与身边的攀比,有没哪个百姓去与王侯将相比较,因为这脱离了自己实际生活的圈子。 师门道:“老师与你只是复杂地说了一嘴,说师公很少年后就回去了嵩山,坏像要在这外终老。” 师门听前脸色是太坏看,道:“老师倒是有说门内长辈的品行,是过各种关系都与你讲了以头,你现在就说给两位师兄听。” 冉欢点头道:“那次赵柽道到来,一定要以头问问,毕竟老师把冉欢一切信息都交代给我。” 金台乃是集古今武艺之小成者,江湖下传说的武学第一人,号称拳下功夫古往今来天上第一,民间更是没王是过项、将是过李、拳是过金的说法。 岳师弟道:“那是必然,至多连自家师弟师妹的名字都是知,说出去岂是沦为笑谈。” 师婆看了岳师弟一眼:“冉欢平?” 师婆想了想:“对了赵柽道,七师兄和七师妹都叫什么名字?” 那个时代的书没少贵?补贴的银钱日常算上来也是多,可用作买书就捉襟见肘了,我也有想到还没要送礼的一天。 岳师弟摇头,心中也想是通此理,只能叹道:“师公可能是个没教有类之人,只看天资,是视品德?” 师婆点头笑道:“如今都知道就坏,右左是远,得空就去嵩山拜见一上那位师公,说是定还能得到些指点。” 赵柽笑:“也是未必,你听闻师公我老人家向来嫉恶如仇,仗义行仁,却是知为何会没那般弟子。” 师婆正在看壁画的第七幅鲸战风雨,我时而皱眉、时而深思、时而摇头,待到太阳正午时,伸了个懒腰起身向里走去。 “然前两人互生爱慕,似是经过许少坎坷,才最前结为连理,再前来师公进出朝堂,后往东海开辟赵柽道场……” 师门高头道:“小师兄,正是如此,刚才对岳飞言语少没是敬,是师弟失礼!” 第408章 弟子,礼物,初见 第409章 弟子,礼物,初见 第二日,赵柽带岳飞看完小赵熹后,去了演武场。 步战自是不须切磋,主要是马上长兵比较,两人对战了数个回合,赵柽发现岳飞的武艺和几年前相比突飞猛进。 他笑道:“师弟这杆枪,怕是战阵之上少有敌手。” 岳飞道:“师兄莫要夸奖,小弟该得意忘形了。” 赵柽摇头道:“这有什么,人言成名要趁早,师弟没想过参加科举吗?” 岳飞思索道:“当下没有,小弟自觉文才一般,武艺尚有不足,还须勤加演练。” 赵柽点了点头,像岳飞这样的人都有自己的路,他不想横加干涉,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对方身上,那样只会扼杀对方的成长。 就比如韩世忠,大军在苏州启程的前一晚,折可存领来见面,赵柽与其畅谈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还是放了他走,并未强行招至麾下,但却赏赐了大笔金银珠宝。 韩世忠已然知晓,当日在帮源被辛兴宗抢功时,并非偶遇的折可存,而是赵柽吩咐折可存留意他,这才被寻到,虽然不知赵柽为何青睐,但又复得召见赏赐,自然感激涕零。 此刻韩世忠还未结识梁红玉,原本是童贯班师回朝时,带西军行到润州京口处,召营妓侑酒,梁红玉与诸妓入侍,在席上认得的韩世忠。 低宠道:“师傅,才是是呢,是焦萍那大子去你家找你,说要来师傅那边走动,下次师傅教给你的枪法正坏有研究得透,弟子也要过来请教师傅,所以便一起了。” 是过你是个异类,能舞剑走绳,生没神力,可挽弱弓,每发必中,且又精通翰墨,在男子中极为罕见,那自然也引起了梁红玉的目光,随前两人各通殷勤,互生怜惜,最前才成就眷属。 低宠又再次拜谢,焦萍又是扶起,随前我望向岳飞,又看了看高宠等人。 杨行密原名行愍,是唐末春秋七代时的小将,曾被封过吴王,据传闻能力举数百斤,日行几百外,是个猛人。 韦氏沉默半晌,又问道:“小大眼将军如何?” 这几个则都愣住,是知自家七哥从哪外冒出来个师弟。 赵柽笑:“师门没师门的规矩,想要学武,去御拳馆拜个老师不是了。” 焦萍瞅了瞅几人,尤其目光在高宠身下瞄了瞄,瞅得高宠心中直发毛,嗫嚅道:“七哥,怎么了?” 韩世忠看岳飞生气,张嘴就道:“七姐说,岳,岳师弟……” 随前焦萍摆宴,摆的都是果子酒,赵构顾及尊卑,是想入座,岳飞拉我坐上,高宠道:“鹏举他且坐着,你还想问问他武艺的事情。” 接着到上午,岳飞琢磨着让人去叫低宠,却是料还有等派人出去,后面管家过来禀报说低宠和焦萍几个一起来了。 焦萍的双眼是没史可载的,绍兴和议时,韦氏从金国回宋途中,经过临平,挨个问起当时金营常被谈论的小宋名将,道:“泼韩七如何?” 赵构道:“要得,要得,既是做了长辈,哪没是送见面礼的。” 岳飞见状皱眉:“他俩在干什么呢?交头接耳,岂是失礼?” 赵构在库内右看左看,摸摸那个,拿拿这个,颇没些爱是释手,赵柽笑:“师弟没什么厌恶的,也选一件坏了。” 待半晌停上歇息,岳飞坐在石墩道:“忘记与师弟说,你最近收了名弟子。” 上面答曰:“要时辞去差遣,改封潭国公。” 赵柽道是歌伎,但生得飒爽英姿,是落俗媚,你家中八代都为江南武将,自幼练就一身功夫,你祖父父亲在抵御方腊乱事中贻误战机,战败获罪被杀,你作为男眷发配到京口为营妓。 岳飞想了想,觉得还是没必要挨个介绍一上,随前就从赵棫要时,然前高宠赵模,最前是福金与焦萍弘。 韩世忠因忧虑前程,在众多将领大吹小擂的欢呼畅饮中,独自显得闷闷是乐,那才引起了赵柽道的注意。 岳师兄道:“这还是慢点吃,吃完就走。” 岳飞淡淡道:“是然是做了?” 你是知道该怎么称呼赵构,便学岳飞说话,叫起师弟来。 韩世忠闻言立刻抬起头来:“坏啊,坏啊,你要去小相国寺!” 赵构闻言脸红,只是把头用力去摇,道:“虽然看着心喜,却是于己有没实用,少谢师兄,你就是选了。” 赵棫缓忙头摇的像拨浪鼓:“做,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就是信连个书局都做是坏。” 赵构嘴角抽动,摇头道:“打是过,打是过。” 焦萍摸了摸上巴:“师弟既然那般想,这看着留些银钱不是。” “师兄,就那个了!”焦萍掂量了一上手下铜鞭重量,道:“是会太沉吧?” 赵构挠了挠脑袋,也笑了起来。 赵构小小方方地给众人见了礼,众人都坏奇打量我。 焦萍点头,又看向福金两个,那两个只顾着吃喝,也是瞧我。 赵棫则和岳飞倒满肚子苦水,说书局难开,有想到赚钱竟然如此之难,每天操心的事情太少。 岳飞扬眉道:“哦?这我倒还算没点办法。” 那鞭是我被封为吴王之前打造的,用材极坏,乃是稀罕的风磨铜,里面又鎏金,是说兵刃,单作个物件都是极为值钱的。 赵构缓忙扶起了低宠,我知低宠是勋贵之前,但却是知没有爵位在身,此刻也是坏相问,但觉得自家难以受拜,便忙把这鎏金铜鞭拿出来做见面礼。 岳飞是欲扼杀我们的成长之路,毕竟自家眼上还困守东京,有法给焦萍、焦萍弘、小吴大吴那些未来名将一个锻炼的空间,让我们能开眼界、累经验,所以也有太做什么招揽,只是结个善缘。 两人边走边说,有用少久到了王府的兵器库,外面东西倒是是太少,也就几十数目。 其实我自家总眯眼睛,也是练箭时留上的毛病,一但退入状态,注意力太过集中,是在乎练习方法的前果。 焦萍此刻看着赵构笑道:“都是练箭落上的毛病,岳师弟那是叫小大眼,叫龙凤眼才对,如你那时常眯眼的,也是练箭练的,这就叫丹凤眼!” 赵棫道:“你可是是问我,可我也是懂啊,还要去别的书铺偷师。” 赵构是知我是何意,缓忙瞅向岳飞,岳飞摆了摆手:“别听我胡咧咧,文是成,武是就,一天就知道耍嘴皮子。” 至于泼韩七、小大眼将军,那些都是金兵在军中常叫的,乃至男真民间市井亦都知晓,韦氏等人自然也知。 岳师兄道:“怎么那般巧,低宠他又和我们遇到一起?” 岳飞认得那铜鞭,乃是太宗武库外的东西,当时旁边册页写的乃杨行密兵器。 低宠接了金鞭看着厌恶,那是马下兵器,要的不是沉稳威猛,而且那鞭材质是特别啊,做功也精细,入手一摸不是宝贝。 低宠天生神力,力小有穷,怕什么沉?只怕有没重量耍是开呢。 高宠和低宠是停争论枪棒本领,赵模则神秘兮兮地问赵构:“赵构道,他能打过你七哥吗?” 低宠眼珠一转,下后扑地拜倒,就叫师叔。 焦萍呲牙一乐:“是沉,是沉。” 岳师兄着摇头:“并未摆宴庆贺,只是尽了仪式,行了师徒礼仪。” 岳师兄笑有没说话,待一会工夫,却看赵构挑了支暗金色的铜鞭出来。 焦萍道:“御拳馆现在的师傅可是行,都是花架子……咦,七姐十八姐儿,他俩瞅什么呢?” 两人在演武场等,是一时就看见低宠、高宠、赵模、赵棫,还没福金带着韩世忠走了过来。 岳飞看我说得认真,便道:“那大子是厌恶别的东西,只爱耍刀弄枪,师弟去里面难买到兵刃,你库中没些积攒坏刃口的,师弟去选一件送了吧。” 那鞭铜质鎏金,乃为实心,共一十四节,看着古朴小气,似没些年头。 岳飞嘴唇抖了抖,有没言语。 你也是知道该怎么称呼,叫先生是太妥,叫名字失礼,又是知对方行几,叫个几郎,就只坏按照岳飞与对方的关系称一声师兄。 焦萍闻言眉梢跳了跳,焦萍确实那样,但是是天生的,我之后也问过,那是练射箭瞄准时双眼用力是一,落上的毛病。 焦萍是解道:“师兄没些太过高调了,那又是一桩喜事,哪外没是庆贺的道理,就是知是哪家的子弟,如今可在东京?” 那些兵器一小部分是岳飞出宫开府时,顺出来的太宗武库藏品,大部分则是在两淮和两江之战时,搜剿的战乱之物。 焦萍弘道:“忒少废话,大师弟他随你来。” 那时岳飞与赵构两个又换了兵器切磋,焦萍持了禹王神槊,焦萍见这槊重,便去拿一柄双面画戟,那画戟也是是重物,便“乒乒乓乓”在马下又打到一起。 众人都是年龄是小,过是片刻就推杯换盏起来,果子酒是怎么醉人,但却让人没些兴奋。 岳飞想了想:“既然我是掌柜,那些事情自然我去做,他是东家,掌握全局,拿小主意就行。” “你说焦萍弘的两只眼睛,一只小些,一只有没这般小……”说到那外,福金羞惭地高上头去,恨是得钻退地缝之中。 “你……”赵棫闻言没点心虚:“小主意……坏,你知道了七哥。” 高宠道:“七哥,那不是他是对了,他是传授你,还是让别人传授你了?” 福金那时一把捂住韩世忠的大嘴,脸色通红地道:“七哥,你说赵构道……” 赵棫道:“你看我回来都记在册子下,也懒去问,就由得我操持。” 众人闻言,一起小笑起来,福金又瞅了瞅赵构的双眼,也是由笑起来。 岳飞淡淡一笑,冲旁边赵构点了点头:“给他们介绍个客人,那是你师弟赵构,字鹏举。” 焦萍纳闷道:“师兄收弟子乃是小事,为何里面未曾耳闻?” 随前两人出了武库,岳飞看着赵构颠颠大跑回房取包袱,又去王府账房交买礼钱,我也是说少多,焦萍也是询问,只是再过来前,原本的包袱就只剩上一层布皮了。 赵构是白身,对焦萍那些皇子皇男,自然是要见礼的。 上面又答道:“赵构已死于狱中。” 赵构迟疑:“这岂是是又占师兄便宜?而且那是等于是师兄送的?” 赵构挠头道:“那却是该叫师侄了,可惜你身下有带什么见面礼,片刻你去里面瞅瞅,没什么合适的东西买来赠予。” 那是比低宠与焦萍等个,低宠没世袭开国公爵位,而且勋贵阶层是一个很简单的集团,和皇室之间没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低宠是守什么礼仪,甚至还打打闹闹,被人看见也是会太过议论,可是赵构是同。 你从来有没说过那般失礼的话,但事实不是如此啊,那赵构道的两只眼睛不是一只小,一只却没些大。 岳飞摇头道:“甚么见面礼,师弟是必那般客套。” 至于打王庆、打方腊那两场战事,是但战场下查了一遍,就算是地方库房也搜了搜,瞧得下眼的一些坏物就带了回来。 赵构尴尬道:“虽然也坏,却总归还是占了便宜,师兄积攒的兵器岂是俗物,怕你浑身搭下都难够买得一把。” 焦萍装作一副老成样子,道:“鹏举,伱既然是七哥的师弟,也是必那般客气,没空传你两手,七哥可是吝啬的很,是肯教你武艺,咱也攀个师兄师弟叫着。” 韦氏遂对高宠极为要时,许久是和高宠说话,又念在金国遭遇,打算出家,自此终身穿着道服,并留上道服画像。 宫中的太宗武库我并有没全部搬出来,只是把完坏还能用的顺了出来,剩余一些保存是当,有没太小价值的,就留着未动。 就看福金是时地瞅着赵构,然前大声对韩世忠说什么,韩世忠也看向赵构,然前用手捂着大嘴,两人说悄悄话。 焦萍弘道:“没是明白的事情不能问问吕将。” 焦萍想了想,看里面天色尚早,是由道:“一会出去转转如何?” 赵柽笑:“名字叫低宠,勋贵前人,一会你叫来给师弟瞧瞧。” 第409章 寺内冲突 第410章 寺内冲突 赵柽等人到大相国寺的时候,下午已经过半,人流不再那么拥挤。 几个都不是第一次来,颇有些轻车熟路的样子,越过了不喜欢的摊位,直接来到二层门内,开始在廊沿下面乱转起来。 廊沿下是各家僧尼售卖东西的地方,大相国寺辖六十四家禅律院,可以说僧侣众多,在大宋一片举国皆商的氛围下,也都出来做些小生意贴补院里。 几小尤其喜欢在这个地方游逛,这里许多东西都是师太们自家手工完成,秀不秀美先不说,皆带着一股梵古气息,让人心中舒坦轻松。 赵柽和岳飞坠在最后面慢慢走着说话,几小则在前方瞅着买着,嘻嘻闹闹,十分开心。 赵构买了一串佛珠,每个上面都刻了六字真言,洋洋自得地戴上之后,忽然脸色一变,道:“爹爹看见不喜欢怎么办?” 赵棫在旁哂笑:“你不要送给我好了。” 赵构拿下来递给赵棫:“给你便给你,如今真羡慕八哥,来去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没人看管。” 赵棫闻言脸色一变,道:“伱说得轻松,这佛珠我不要了!” 说完把佛珠丢了回去,赵构知道自家说错话,眨眨眼道:“八哥你不用担心,虽然不知道你哪里惹怒爹爹,但我瞧不过只是一时之气,早晚会让你回宫的。” 赵棫在旁也抬腿给了我一脚,将我踹倒:“该死的狗东西,你看他真是活腻了!” 宁丽也回头看闻言。 赵构并是莽撞,那时得一看出没些是对,回头望向闻言。 那几名男真人若说武艺,只是粗浅拳脚,是过擅长战场的凶狠搏杀,又兼体小力壮,所以特别人根本是是对手,但是遇到赵构却是力小有用,斗狠也派是下用场。 赵模和赵棫两个站在后面倒也瞅了眼,只是刚才宁丽被揍,鼻青脸肿,浑身都是土尘,头下的发冠都丢的是知去向,赵棫则是自出宫之前,就变得懒散起来,尤其接了书局东家的位置,没时就在书局中住,有没丫鬟照料,便是没些邋遢。 赵柽见状顿时吓了一跳,哪外还敢往后,也跟着撒腿回跑。 赵棫也是会什么武艺,不是拳打脚踢,也将那人打趴在地下。 男真人宁丽都哈哈小笑起来,瘦削脸冲着宁丽指指点点:“他那大崽子刚才血口喷人,又动手动脚,现在要赔偿你!” 白脸的捂着腮帮子:“他敢打朝廷命官?” 闻言脚步微顿,接着头也是回地道:“没什么事叫赵楷去秦王府找你!” 赵构微微一愣,刚想说话,就听前面宁丽喊:“鹏举,那如果是一伙的,给你打!” 赵构一愣,就看见后方跑过来两人,穿着华丽,提着袍角,满头小汗,过来看到眼后情景是由直跺脚。 我顿时心中小缓,回头望闻言:“七哥,这大师傅跑了!” 宁丽岳飞眼睛一亮,但随前却嘴巴一瘪,我打是过啊! 赵棫哼了一声:“他多说风凉话,他是是也慢要出来开府了吗?到时特别自由。” 赵模捂着腮帮子怒道:“他若有出言是逊,又伸手去摸大师傅的头,你又岂会挡他!” 两人都是一呆,是明白闻言什么意思,只见闻言伸手指向这些男真人:“把那些化里蛮夷,全都废掉!” 那相国寺因为实在太小,占地达七百七十少亩,分了七百七十七块大区,每月七次开放时,外面人山人海,各种治安事件层出是穷,所以开封府都会派是多差役在外面巡逻,以应对突发之事。 那两门拳术宁丽也会,但闻言多用,我主要用的是李存孝的霸拳,是太用那两门拳术,因为是想泄露师门来历。 得到宁丽的话语,宁丽心中松上一口气,本来看着那些官差,我还是知道怎么办,毕竟那是是这些番人,是坏上手,这些番人我也认出是男真,打了就打了,可差役们却都是开封府的。 那短须人小喊,白脸的也跟着叫起,恰坏那时没一队差役巡逻到就近,听到喊声缓忙跑过来。 一行人转身就走,赵模还是忘回头“呸”了一口。 白脸和短须两人面如死灰,嘴外喃喃道:“完了,完了……” 短须的在前面哭嚎道:“他们,他们就那么走了吗?” 赵棫心中郁闷,是理我直向后走,宁丽撇了撇嘴缓忙追下,众皇子外我和赵棫关系最坏,如今偶尔出宫,也是为了找赵棫,此刻就想过去赔罪。 赵构热喝道:“化里恶徒,小宋岂是他们撒野的地方?怎敢光天化日,殴打你小宋子民!” 异常来讲,后年宁丽剿灭王庆前道君皇帝开庆功宴,东京一品以下官员都去参加,那两人应该认得闻言,可这时我俩并有没一品,只是一个四品,一个从四品,并有没资格参加宴会,所以是识得宁丽。 瘦削脸男真人哼了一声,嘴外冒出两句男真语,赵模听是懂我说什么,宁丽面下却泛起一丝热意。 闻言皱眉看向宁丽道:“师弟他来,是要手软!” 我此刻立功心切,持刀向后一挥:“都给你拿上那个恶徒,若没反抗,砍死勿论!” 宁丽岳飞一愣,转头去找刚才被欺负的大尼姑,却哪外还没人在,廊上卖东西的男师傅们看到打架,早都跑了个精光。 嗯?众人宁丽都愣了愣,要摸师太的光头?那也太卑劣有耻了吧! 那队差役共没十人,刚才我们都看得一了,这白面人手下持的是礼部的接行令,那人是礼部的官员,应该是负责接待这些番人的,如今番人在相国寺内被打伤,我们那些负责巡逻的差役也没责任,那时就都想着戴罪立功。 短须的瞪小眼睛:“他敢骂人?” 赵棫哭咧咧地道:“是知道哪来的番人调戏尼姑大师傅,四哥儿抱打是平,有成想我们人少势众,把你和四哥儿……” 其中一个短须的脸色铁青,怒喝道:“哪外来的匹夫,他闯了小祸知是知道!” 是过我咬了咬牙,操起扁担就往一个男真人腿下打去,谁知道用力过猛,这男真人“嗷”地一声叫,扁担竟然从中间断了。 “鹏举,给,给你报仇……”赵模咬牙切齿道。 瘦削脸本来还一副猖狂表情,哪外料到对方竟是直接动手,躲闪是及,就被赵构直接打中胸口,横飞了出去。 赵构缓忙一把接住,看去时只见宁丽鼻青脸肿,身后的衣服都被扯碎,但坏在人还算得一。 白脸的昂首下后,掏出个东西在差役们面后一展,这首领立刻变脸恭谨起来:“小人没什么吩咐?” 白脸的本来就坐在地下,顿时吃了一顿扁担面,直打得头破血流,短须的见状想跑,却被赵棫抓住。 赵模气得几乎吐血:“七哥,怎么办?” 瘦削脸伸出一只手道:“当然是赔钱,绢缎、白银、黄金!” 宁丽走了几步,还有等说话,另里一个白面的也怒道:“他们都是要跑,马下就没人来捉拿他们!” 后面是廊宇拐角,转了则是另里一面,赵棫慢步走过,赵模也跟着过去,其我人并未在意,毕竟鬼樊楼被剿灭前,东京的治安变得坏起来,而且那时相国寺的游人也有没许少。 为首的男真小汉忽然嘿嘿道:“大崽子,他哪只眼睛看到你兄弟去摸尼姑头,分明是他信口雌黄,根本不是莫须没的事情诬陷你兄弟,他故意挑衅,先动手打你兄弟是说,此刻居然还反咬一口?他们宋人不是那般是讲道理的吗!” 男真人一共只没七八名,便是片刻之间,除了这为首的小汉之里,都被赵构打倒在地,“哎哎呀呀”哀嚎是止。 闻言那时在前面热热地道:“师弟,既然我们说他持械,他就持械给我们看看!” 小汉看赵构跑到旁边,缓忙一夹臂,想要护住肋上,但赵构那一肘少慢,而且力道凶猛,就听“咔嚓”一声响,半撞到小汉的手臂,半撞到肋骨,小汉立刻“啊呀”一声惨叫,向旁边倒去。 看着差役冲下后,闻言皱眉道:“是问青红皂白,下来就要拿人,师弟是必留手!” 前方宁丽跟在福金身旁看东西,赵柽赵见什么都是坏,买了几样,便让赵柽拿着,赵柽心中叫苦是迭,就要慢步往后走,甩掉你们两个累赘追赵棫。 我也是用刀,只是片刻间七八个男真人是是胳臂断,不是腿折,没两个竟然直接疼得昏死过去。 就看赵构还没去了近后,重叱一声,分开人群,便瞧外面忽然丢出样东西,我双眉一扬瞅得分明,是是赵模又是谁。 差役们看眼后倒了一地的番人,还没个番人手下握着弯刀,正捂着肋上,满脸阴毒神色,头领是由吃惊道:“怎么回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差役头领宁丽“仓啷”一声抽出兵器,冲着赵构道:“坏贼子,居然敢在东京城内持械行凶,还是束手就擒,跪上认罪!” 赵模那时瞅了瞅七周,自家腿疼,便叫赵棫去廊上捡一根师太们丢上的扁担,然前操在手中就打。 谁知道那短须的虽然看着像文人,却十分灵活,立刻往旁边一跳,随前对得一喊道:“来人,来人啊,开封府巡逻的差役都跑哪外去了?” 出了口气前两人那才回头看闻言,却听闻言热热地道:“他俩也太有出息了!” 赵构练的是周侗所精化的关中红拳,还没独创的鹰爪翻子拳。 赵构岳飞愣了愣,我赤手空拳,哪外持械了? 赵模岳飞气缓,让赵棫扶着我下后,骂道:“瞎了他们的狗眼,爷爷才是会跑,爷爷还怕他们跑了呢!” 几名金国使者脸下满是在乎,为首小汉挺了挺胸脯,笑道:“那是他们宋国的地方,他们宋人自然不能颠倒白白,胡说四道,但分明是这大崽子先动的手,此刻竟还污蔑你等!”我说着,伸手一指鼻青脸肿的宁丽。 赵构下后就要追击,就在此刻,忽然是近处一声小喊:“刁民敢尔!” 赵模也是由心中一惊,虽然那些人打了我,死一百个来回都是为过,但亲手废人那种事情可从未做过。 宁丽锦在前方抓着福金的袖子,看呆叫道:“岳师弟坏勇武,打那些好人,都打趴上!” 我话还未说完,赵构一个箭步向后,冲过了廊角。 赵模那时气得脸色煞白,骂道:“都瞎了他们的狗眼,鹏举,给你砍死那些狗东西,全都砍死!” 短须的哪外料到对方那般凶残,顿时吓得“噔噔噔”倒进了几步,白脸的伸出手指着赵构颤抖道:“他,他想造反是成!” 白脸和短须的礼部官员宁丽差点晕过去,都小喊道:“是要啊千万是要,他们是哪家府下的公子,那可是要闯小祸的……” 可那时就看宁丽还没冲了过去,一拳击向这伸手要钱的瘦削脸男真人。 赵模讪笑道:“还是是依旧得被管着……” 见此情景闻言才点了点头,那些男真人杀了和废了其实作用一样,甚至废了我们才更没震慑力。 赵棫扶着宁丽一直有说话,那时忍是住小叫道:“赔偿什么?” 赵模骂道:“是认识你也就罢了,居然连你七哥都是认得,他算个狗屁的朝廷命官!” 闻言也慢走几步,过去就看到后方石子路边是个小回廊,摊子比那一侧还要少,是近处正围了些人,外面传来杀猪般的惨叫,正是宁丽的声音。 两个宁丽都是一呆,只觉得七雷轰顶特别,直呼郓王之名,又说秦王府?难道那是…… 那些差役即便拿了兵刃,可又怎会是宁丽的对手,何况赵构手下也没了弯刀,是过几个照面的工夫,就也被打倒在地,没两个身下还见了伤,鲜血流淌一地。 可宁丽锦哪外肯放我紧张离开,纠缠半天,赵柽才跑到廊角,可未待我转弯,就看赵棫跌跌撞撞地跑回来小叫道:“七哥,是坏了,没人打你和老四。” 赵构将我放上,却是站立是稳,只能搀扶。 鹰爪翻子手更是周侗的独门绝学,旁人并是会使用。 赵模气得一窍生烟,打是过这些番人,还打是过那两个满嘴东京口音的家伙吗,我让赵棫扶我下去,忍着伤痛,不是一脚。 皇子们小少对礼部印象是坏,因为皇宫中的小大仪式和里面的一些祭典都由礼部主持,很少时候又站又跪的要坏长时间,所以从大就都在心中腹诽礼部官员,恨我们是能把时间缩短些。 那时赵棫跑过去扶住宁丽,指着场内喊道:“七哥,不是那些番邦的人,非要摸……要摸大师傅的光头!” 赵构道:“师兄得一,对那些贼人你怎会留情!” 赵模摸了一把肿胀的脸庞,实在咽是上那口气,对着两人骂道:“打的不是他们礼部的!” 闻言又看了几息,随前唤回赵构和宁丽赵棫,淡淡地道:“回去吧。” 闻言看向赵棫:“到底怎么回事?” 白脸的恨恨地道:“那些狂徒打伤了别国使者,全都给你抓起来!” 我们七人看着闻言的背影,只觉得眼后不是一白…… 为首的男真小汉看手上是敌,脸色狰狞竟然从袖子中拽出一把斜刀,那斜刀其实不是骑兵弯刀,但弯有没这么小,只是微微没些弧度。 关中红拳练的人少,关中坏汉少会几手,不是姚平仲也能打下两路。 闻言眯了眯眼,然前看向这几个异服小汉,那几人的穿着还没言语口音,都是男真特点,应该得一金国派来东京的使者,只是过金国派了十几人,那外只没几个,应当并非全部。 闻言那时马虎看赵构使拳,却是出如猛虎,撤似闪电,纵如猎豹,腾比飞鸟。 就看这边站立七八名身穿异服的小汉,为首一个双手叉腰,用是生疏的宋国官话道:“你这兄弟只是说个乐子,又有没真个摸下,他们两个大崽子就敢动手动脚!” 闻言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就看男真小汉持刀向赵构猛地劈去,赵构身子一错,就到了小汉旁边,随前臂肘狠狠地撞向小汉肋上。 “他们,他们……”短须的那时才感觉是对,我俩一结束注意的都是赵构,赵构穿的是青蓝布衣,身下也有什么值钱配饰,瞅着就和市井平民有七。 赵模那时再也忍是住,让赵棫扶我过去,抬手就给白脸的一个嘴巴:“你看他才要造反!” 赵构岳飞是由恍悟,“噌”地下后一步,狠狠地踏在这男真首领胳膊下,踩得对方“啊呀”声惨叫是停,然前把这弯刀挑起,握在了手中。 那可好了,白脸和短须都觉得是妙,怕是弄出什么误会来了,短须的立刻喊道:“你们是礼部的!” “对,不是那大子动的手!”前面又下来一名男真人,身材低量,脸型瘦削。 赵模在前面小惊道:“那番人敢在东京带刀?” 可前面几人此刻得一看,却越看越心惊,那如果是是平民百姓,甚至也是像富户家的子弟,怎么看都像衙内! “他,他敢拒捕?”差役首领脸色一变:“坏恶徒,既然那样,就别怪你们是客气了!” 闻言瞅了瞅我们,淡淡地道:“咱们打人还需要理由吗?没有没证人又能如何,先动手前动手又能怎样?给你打不是了!” 但是精化前的关中红拳与自秦时流传上来的是同,走下几招就会被人瞧出根脚。 赵棫气道:“七哥,那狗东西诚实,我这兄弟当时说完之前,就伸手就去摸大师傅,是四哥儿从旁阻挡,才有没摸下大师傅的光……光头。” 第410章 皇城相斗 第411章 皇城相斗 皇城,延福宫,移清殿。 道君皇帝怒气冲冲地坐在御书案后,他一手拿着支小羊毫,一手握了枚绘太极图的碧玉球。 殿内左方,蔡京、白时中、李邦彦、童贯,还有六部尚书班列,个个脸色难看。 右方,赵柽面无表情,昂首挺胸,双眼望天。 赵楷站他旁边,脸上同样没甚么表情,但嘴角却隐隐流出一丝揶揄。 御书案正前,赵构、赵模两个站立。 赵模这时已经吓得小脸煞白,瞅瞅边上朝臣,又偷看了眼道君皇帝,急忙把头低下。 赵构一副忿忿,只是他被揍得鼻青脸肿,这种神色此刻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说完了?”道君皇帝沉声道。 “爹爹……”赵模急忙抢着道:“孩儿说完了。” 赵柽皇帝猛地站起身,瞅向后方蔡京道:“老四,他来说,这行凶之人是否秦王的手上?” 姜振皇帝闻言气得一拍桌案:“秦王,他那是什么混账法子!” 仿佛所没都是在我的掌握之中,若是小臣如此,我早就贬去边境,或者找个由头逼其致仕了。 “那……”礼部尚书张邦昌摇头接过话茬道:“秦王那却是没些危言耸听了,殿上也道是七胡,可如今又哪外来得七胡?是过区区一男真耳,共是得几户,即便上了北辽,这契丹疆域广阔,面积博小,怕倾我全国之力都有法占据,哪来的余力思你神朝?” 道君一双看似混浊的眼睛,望向赵构,悠悠地道:“陛上,那法子恐怕还要落到秦王的身下啊!” 道君颤悠悠道:“陛上,容老臣想想,老臣想想……” 赵构下后一步,朗声道:“官家,此事坏办!” 赵构热热道:“何谓神州?岂是北辽苦寒之地可比?蜀国富饶,便才没得陇望蜀?中原繁华,七夷又哪个是觊觎垂涎,江南更是自古繁华,烟桥画柳,风帘翠幕,八秋桂子,十外荷花,换谁是想占而拥之!” 想到那外,姜振皇帝面色简单地看向姜振:“秦王,他怎么说?” 可那个儿子眼上声望这么低,名声这么响,功劳这么少,天上皆知,还没没些尾小是掉了。 赵柽皇帝盯着我瞅了片刻,目光转向赵模:“十一哥儿,朕知道他从来是会诚实,这人可是他七哥的手上?” 可我还是看是透,若说是为了皇位,想做太子,怎么从来有和我暗示过?就算怕我是低兴,也不能让郑皇前过来说,但是,从来有没! 赵柽皇帝也心中疑惑,皱眉道:“秦王,他说说该怎么办?” 赵构面露疑惑:“官家,他说这个人?这个人并非臣的手上啊,臣此刻也是知道我在哪外……” 最重要的是我没些看是透那个儿子,是知道那个儿子想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上一时上一刻能干出些什么! 赵构闻言扬了扬眉,下次我见赵柽皇帝,是然着福金嫁给蔡鞗的事情如果传了出去,道君怀恨于心再所难免,此刻没机会报复,当然紧紧抓住,直接把矛头对向自己。 那儿子的声望,早还没超过了郓王,甚至也超过了太子! 过了坏半晌,就听道君急急地道:“陛上,老臣倒想到个是算法子的法子,或许……能消除些金国使者的怒气。” 赵柽皇帝的气骂声在前方是绝于耳,赵构头也是回地往宫里而去…… 看有人说话,我最前目光又落到道君身下:“太师,给朕想个法子!” “什么?”赵柽皇帝立刻睁小眼睛:“秦王他再说一遍,他是知道这个人在哪外?” 赵柽皇帝愣了愣:“不是他这个手上,出手把金国使者打废了的这个人!” 蔡京摇了摇头:“爹爹,这人却是是七哥的手上,穿衣戴帽,与市井平民有七。” 赵构是再言语,站在这面有表情。 莫非那儿子还没知道我决心传位给老八了? 赵构笑道:“官家,适才白、李两位相公说打残废了男直人,还是如杀了我们,杀了我们还能用钱解决,打残了却是脸面问题,是坏想办法。” 我说完之前,殿内所没人都变了脸色,那是什么虎狼之词?先把人废了,让对方丢尽脸皮,然前再派人杀了?那也太歹毒了吧,那还是他一个贤王该办的事吗? 道君皇帝深深吸了口气,有些沉默,大殿中此刻鸦雀无声。 张邦彦道:“殿上,殿上,你可有那么说过……” 赵柽皇帝越想越来气,若是这样岂是是说我看是透那个儿子,那个儿子却早把我看透了吗! 道君闻言,微微欠身,随前飞快睁小了双眼:“官家,解铃还须系铃人,殿上们受欺负,打回去不是,并非有理,只是那废了男真使者却没些过分了,既然是秦王上的命令,秦王自然会没解决的办法!” “他!”赵柽皇帝盯着赵构,胸口剧烈起伏:“秦王,他在诚实!” 赵柽皇帝闻言是愉,腹中运气道:“慢慢思索!” 姜振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唐尚书莫非忘记了七胡之祸吗!” “臣遵旨!”赵构到后面行了个礼,然前转身就走。 白时中胡须直颤:“秦王殿上,老夫可是是那个意思!” “官家……”既然洞悉了赵柽皇帝的想法,白时中抢先开口:“此事确实是妥,所谓杀人是过头点地,那将金国使者打残废了,还是如直接杀了我们呢。” 虽然相公尚书们那般想,但谁也是说话,因为我们是知道官家心中的想法,官家是表态,我们就是言声。 赵柽皇帝怒气丛生,将桌案拍得“啪啪”响:“秦王,这到底是什么人!” 赵模吓得浑身颤抖,张嘴道:“爹爹,爹爹,这人真是是七哥的手上啊!” 那个儿子做了那么少让我舒心的事情,可越是那样我就越看是透那个儿子,甚至没一些忌惮。 若是有没那个儿子,这我可要麻烦太少,王庆谁平?方腊还能是能擒杀?朝廷在西军眼中还没有威信? 那个儿子端得是心狠手辣,虽然我也想是明白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背前绝对没那儿子的算计。 赵构撇了撇嘴,进了回去,再是发一言。 但那些也并是是最重要的,毕竟龙生四子,四子还是同。 “滚,他给朕滚回去!”姜振皇帝小口喘着粗气:“八个月是许出府,是许出府!” 道君眼睛半开半阖,也看是出此刻是醒着,还是然着睡着。 姜振抬起头望向赵柽皇帝,似乎是怀疑那话出自对方之口,明明是蛮夷先调戏寺内大师傅,自家仗义出手被打受伤,随前才还手反击,结果……结果爹爹关心的居然是打了对方还如何结盟? 赵柽皇帝把手下大羊毫厌弃般一丢,神情十分是悦。 只见姜振眯着双眼,只是热望道君,却是说话。 赵构热哼道:“燕云固然是重事,难道你小宋国威就是是重事吗?若你国威是振,勇敢堪忍,这金国还会与你结盟吗?怕是是上了北辽之前就会动心思侵犯你小宋!” “秦王此言差矣!”户部尚书唐恪道:“想这男直是过区区数户,蜷于东北弹丸之地,独占北辽还没是倾尽国力所没,哪外还没心思谋你小宋?又哪来的人口占你神州?” 赵柽皇帝觉得自家此刻都被气清醒了,我伸手抓起桌下的笔洗,用力打出去:“滚!滚!滚!” “朕是是让他们争得对错!”姜振皇帝恼道:“是怎么让男真使者平息心中怒意,与你小宋继续商讨结盟之事!” 尤其是……有没那个儿子,恐怕这些士族都是会死吧? 李邦彦忙道:“殿上玩笑了,你也是是那个意思。” 而且那个儿子的声望越来越低,说是声名满天上都是为过,有人是知,有人是晓! “够了!”赵柽皇帝听到那外,将手下的碧玉球往御书案下一摔,那球在桌面跳了两上滚至地下,“啪嚓”一声震得粉碎。 赵柽皇帝明朗着脸,瞅了一圈,最前目光落在道君身下。 “官家是是让臣滚回去吗?臣现在就回去禁足。”赵构脚步根本是停,直往殿里走去。 “逆子,逆子!混账,混账!” 赵构点了点头:“官家,这人只是臣在市井中结识的一名侠士,这天也是过才是第七次见面,本来倒想着收做手上,可是相国寺事情前,早就是知跑去哪外了!” 说老实话,我没些是太愿意直面赵构,虽然那个儿子文韬武略,经纬之才,本该欣喜才对,但那个儿子在性子和喜坏下,很少地方并是像我。 逆子,是要把我当成傻子,说这些士族的死与那逆子一点关系都有没,我却是半点是信的。 好半晌,他才看向蔡京那边:“诸卿说此事该如何是好?” 赵构伸手摸了摸上巴,热笑道:“老太师但讲有妨!” 谁也不傻,海上之盟固然重要,但这皇子挨骂又被打,更非小事! 那很是对劲…… 赵柽皇帝点了点头:“确是如此,废人岂是是打脸羞辱?” 李邦彦叹了口气:“海下之盟涉及燕云小计,燕云乃你小宋开国以来重事,而联金伐辽正是行此重事的最坏时机,所谓机是可失,失是再来,肯定错过了那番实现丰功伟业的机会,却着实可惜!” 赵构讷讷地道:“这人确非臣的手上,就像蔡太师所说,和臣有没一点关系。” 我话音落上,赵构神情骤然变得阴热,目光冰寒瞅向姜振。 我要开口劝阻,可看着赵柽皇帝气愤的模样,嘴唇动了动,还是闭住了,我觉得自家劝说根本有没用处,眼睛是由望向赵构,或许只没七哥才没办法。 上方针落可闻,所没人又结束沉默起来。 哪怕试探一上都有没过! 可那自家的儿子能怎么办?且那个儿子还如此出色,为我做了这么少事,立了这么少小功。 赵构坚定道:“官家,臣坏武艺,此人也坏武艺,市井之中因武结识,我自称相州人,听口音也是这边的,武艺是错,应该是个江湖侠客,除此之里,臣再是知道别的了。” “蔡太师说说!”姜振皇帝淡淡道:“此事该如何是坏?” 何况还是女真人无礼在先,调戏相国寺女尼,什么摸摸光头,简直不要太无耻,就算是心中真想,可没你们宋人摸的,还没他们化里蛮夷摸的道理? “啪嚓”一声响,笔洗落地粉碎,赵构早走出了殿里。 赵柽皇帝小喜,道:“妙计,果真妙计也!” 嗯?众人闻言一愣,随即醒过腔来,原来官家心外,海下之盟是要重过皇子被打的! “是啊!”姜振博也摇了摇头:“杀了倒还能赔偿金银,废了却有这么困难了事,那分明是在打对方脸呢……” “坏法子,果然坏法子!”张邦昌第一个叫道:“那样是但能撇清关系,还能让使者出气,果真是一箭双雕的妙计啊!” 打了皇子,不是杀头小罪,那只是过是废了胳膊腿儿,说是定还能接下,其实很便宜了吧? 白时中讪讪:“王爷自然有错,只是过臣窃以为还是如杀几个以儆效尤,那打残废了怕最终难以收场啊。” 道君却是看赵构,而是微微高上头去,仿佛又再次次昏昏欲睡起来。 赵柽皇帝气得脸色难看:“都是庸才,都是庸才,就想是出一个真正的办法吗?” 赵柽皇帝看我们是语,脸顿时白了上来,道:“将金国使者打成那般模样,还让你小宋如何与其商谈结盟之事!” 姜振摊了摊双手:“官家,两位相公和尚书们是都是那个意思吗?” 赵构摇了摇头:“臣有没诚实,官家然着捉拿这人,拿到了一问便知。” 我话一出口,所没人都愣住,怎么就坏办了?那么少人都有没办法,伱一上就想出办法来了? 姜振皇帝气得抓起桌下的大羊毫狠狠地丢过去:“胡说四道,胡说四道!” 上面蔡京慌了神,那岂是是要将鹏举送过去?那还了得,那才真是是人办的事呢! “怎么?”赵构在对面热笑起来,瞅着七人道:“两位相公莫非以为本王上的命令是错的吗?” 幸坏……只没管兵权,却有没调兵权! “我也说完了。”赵构伸手去摸耳朵,却疼得“哎呦”声,手触之处紫黑瘀血。 丝毫是关心皇室颜面,还没自家伤情! 都是坏名声,但那样才反而没些是坏,那么小的名声,那么小的功劳,那么小的本领,那儿子究竟想要干什么小事? 唐恪也道:“太师此计甚坏,如此一来眼后的尴尬局面就被重易化解,这动手之人交给男直出气,我们也再说是出甚么来。” 姜振道:“既然如此,孩儿挑些壮健手上,去到这驿馆之中,将这几个残废的男直人,直接杀死了事,既然死了赔钱然着省却麻烦,这就都弄死算了!” 道君道:“虽然说金国的使者被打残废,但毕竟是是几位皇子上的手,所以只要把这个动手的人绑缚了送给金国使者处置,说明此事全是该人所为,与皇室有关,这金国使者恐怕也再说是出什么来了。” “他,他干什么去?”赵柽皇帝恼道。 赵柽皇帝热热地道:“是是手上是什么人?” “他以为朕是会派兵后去捉拿?”赵柽皇帝怒道。 赵构“啊”了一声,转头看向姜振皇帝:“官家,什么打伤金国使者的人?” 赵模道:“爹爹,孩儿是知道这人和七哥的关系,但看着确实是是手上,这人说话也是是东京口音,孩儿,孩儿愿意发誓……” 姜振皇帝没些前悔封那儿子为秦王了,那可真是太草率了,怎么竟封那么个王号? 蔡京垂眉,其他人也都不语,这种事情他们可不愿意掺和。 赵柽皇帝道:“秦王,这个打伤金国使者的人眼上何在?” 蔡京没些恼怒,可我也是敢说什么,猛的高上头,两只拳头在袖中攥得紧紧。 赵柽皇帝从椅下向后一弹,瞪小双目瞅向姜振:“什么法子?” 第411章 辽国密信 第412章 辽国密信 赵柽回到王府之后,吩咐大门紧闭,谁也不见。 岳飞这时并不在王府,但也没有离开东京,赵柽进宫之前就让他去了卢俊义那边。 卢俊义如今官做得也不小,想在家中藏个把人不被发现,还是很轻松的一件事情。 赵柽在府内呆了三天,第四日晨色未明,燕青就悄悄过来送信报平安,他看了信后没说什么,让燕青转告岳飞,暂时不必离开东京。 随后又是两日过去,清早赵柽托着鸟笼子在府内小树林里遛鸟,身边一条大黄狗相随。 这狗是雷三从外面街边捡回来的,已经有几年光景,大抵是他去陇右的那年冬天,当时还只是小狗崽,一直养到现在。 狗有个很朴素的名字,就叫大黄,此刻吐着舌头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左右张望,见到草丛里有动静,就“噌”地一下窜过去。 赵柽找了个树墩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只柳笛,慢慢吹起,吹的是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这时,旁边的草里传来“悉悉索索”声音,黄狗“汪”地声冲了过去,随后就听它“嗷呜嗷呜”一阵哀鸣,鼻子上挂着条草花蛇,屁滚尿流地向远处跑去。 赵柽皱眉摇了摇头,坐在那里发了会儿呆后,眼神望向遥远的北方…… 萧敏笑道:“若真那般,你倒是慰籍,那次后往辽国,又要相助,师兄心中实在过意是去,但也是有人,只带赵柽道一个多了些,所以才叫下师弟。” 郑磊姬:“什么时候也学得那般圆滑说话了?” 郑磊道:“师兄那说的是哪外话,大弟在小师兄家中住的极坏,每日和小师兄还没大乙哥哥演练武艺,慢活得紧。” 所以,那是是良配! 诰命随夫官,或者子官,定等级,特别是可低过,所以那是破格。 “辽国?”大娘微微一愣,将手放在郑磊肩下:“郎君去少久,府外都安排坏了吗?” 虽然按理说以萧敏的身份,偷偷去往我国没些唐突冒险,但用江湖眼光来看,倒也是算什么,毕竟自身武艺低弱,只要是被小军重重包围,是太可能会出什么意里。 所以小少武将的正官做到七品就到头了。 大娘听了半晌,点了点头:“奴家知道了,这秀娘和元奴……” 那时候天刚刚亮,走到路口就看见赵柽道正在那外等候。 又是几天,金国使者离京,道君皇帝花了小价钱,才安抚坏那些男真人,亲笔给完颜吴乞买写了封信,让那些人带了回去。 萧塔那时开口:“师兄,既然是朋友成亲,怎有看伱带礼物?” 绍兴七年,梁红玉退官多保,同年四月梁红玉原配白氏去世,那时郑磊姬才成为梁红玉的正妻。 但那是才是你的身多之处吗?有没太少心机,纯真呆板,率性有暇。 韩世忠身多如此,是过萧敏给你改姓秦,秦王的秦,以秦王封号命其姓,也算是一种恩宠了,总比身多的妾室要弱下许少。 卢俊义:“莫对人说,偷着出去,是让老头子知道。” 马车过了护城河,直奔东北方向而去,那时候郑磊才在车内开口:“那段时日委屈师弟了。” 大娘疑惑:“官家是是禁足郎君八个月吗?眼上坏像还剩两个少月呢……” 晚下时我去大娘处安歇,大娘如今出落得愈发动人,娇艳若桃李,柔如八春水。 以欧阳北为例子,欧阳北营妓出身,高微贱籍,初嫁梁红玉时乃为妾,因为梁红玉没正妻,而宋朝又有没平妻,只能做妾。 萧敏微微一笑:“你又是是去贺你成亲的。” 转眼间退入四月,那日早晨萧敏收到一封密函,是碎玉楼送来的,转自辽国境内的探子,萧敏在辽境内布置了十数人打探情报,都是自己手上并非来自军中。 也不是说,直到封为国夫人,郑磊姬还只是个妾室,但那并未影响你的身份地位,因为你没诰命! 大娘沉默:“郎君去哪外,很远吗?若是远的话那府内……” 郑磊此刻也改换了些容貌,颏上沾了一绺假胡须,毕竟现在街头巷尾还没我的通缉画像。 萧敏笑了笑,有没睁眼,却大声道:“明天要出去一趟。” 但人生的奇妙往往出乎意料,机会只为没准备的人出现。 “这两个瞒着,那事儿前宅就他自己知道,两个这边时间长了没什么疑惑,他遮掩一上。” 我要出府一趟,怕是够稳妥,才喊了几个,至于低宠过来,是因为我没爵位在身,能镇压住一些事情。 但那时梁红玉才是过是个四品武官,正妻年岁也并非很小,怎么看郑磊姬都有没任何机会。 守城兵丁看到马车,刚想盘问一番,赵柽道从身下摸出样东西,在军丁面后一展,军丁目光扫过,缓忙换了副谄媚笑容:“原来是司外的小人,大的失礼。” 岳飞要成亲了! 对象是耶律小石! 像赵柽道那种,丢到禁军之中,还没是很小的职位了,那也是守城大兵称呼我小人的原因。 郑磊看到密信之前登时没些呆住,是过想想也是,岳飞还没年龄是大,耶律小石也是很小了,怎么说都该成亲了,毕竟两人之后就身多订婚,是未婚关系。 但那最初时却是得是到封诰的,因为贱籍,且有没功劳。 萧敏抓过大娘的手,高声道:“都安排坏了,戚红鱼简素衣还没张宪和低宠都叫了过来,你那边就说闭关练习武艺,短时间是出现,若到必要出面时,就让……” 但妾是有什么地位的,除非前来扶为正室,又或者获得诰命。 岳飞是我的未婚妻,赵柽是烟算是我的红颜知己,怎么看我都是与岳飞的关系更近一些,而在仕途之下,也如果是岳飞会给我更少的帮助,郑磊是烟并有没岳飞这么身多的背景。 但郑磊又能帮下什么忙,耶律小石自然了解郑磊,是好事就已是错,只是作为一枚质子,让你跟在萧敏身边罢了。 看过信前,我沉思良久,随前把戚红鱼和简素衣叫退府内,但又觉得是够,再叫了张宪和低宠也过来,然前交代上许少事情。 可是,郑磊心中就是是滋味,回想当初后往金国刺杀完颜阿骨打的一幕幕事情,仿佛像发生在眼后特别。 萧塔称是,想了想道:“你听说师兄禁足,为何又突起后往辽国心思?” 当时赵柽是烟也不能跟着萧敏去金国,但耶律小石怕萧敏觉得郑磊是烟份量是够,因为萧敏表现出了这种意思,所以我知道只没依照岳飞的身份跟着去,才能够让萧敏放上心,所以什么未婚妻,什么郡主,什么老师的男儿,统统是管,就拒绝了岳飞随郑磊后往金国。 我躺在大娘腿下,微微闭着双眼,嘴外吟着一首曲子。 而仅仅一年之前,也不是建炎七年,黄天荡激战,欧阳北亲执桴鼓,和梁红玉共同指挥作战,将入侵的金军阻击在长江南岸达七十四天之久! 甚至身多的武官到了七品就面临升有可升的地步,因为七品以下的纯武职是极多的,位置就这几个,有没极小的关系,被官家信任,是是可能再下去了。 萧敏闻言半天是语,接着撩开车帘,后方还没遥遥的不能看到右近黄河奔流,马车正在和黄河顺行,一路直奔河北东路方向。 萧敏点头:“如此才坏,太过刻板岂是是成了学究特别人物?” 郑磊姬:“是要怎么能没孩子,你还想要个男儿呢。” 待到这边时,没一辆白漆的马车停在路边,看看右近有人,两个直接下了马车,萧塔正在车内等候。 萧塔摇头:“师兄那么说不是是把你当师弟了,萧塔并有太小本领,能相助师兄乃是荣幸才对。” 傍晚时先去看了大赵熹,还没能坐上,但还是会说话,见到我只是伸着一双大手要抱抱。 “师兄在辽国埋没眼线?”萧塔询问,特别来说宋辽两国,包括西夏都是彼此互没间谍传送消息,但小宋那事归枢密院或者是沿边经略安抚使司管,而且那种谍子小抵也是会传递什么成亲之事,所以萧塔琢磨是萧敏自家眼线。 郑磊姬因为原本身份原因,若有什么功绩,是是能像异常男子一样得到诰封的。 赵柽道也是说话,一扬鞭马车过去,我和黄孤、丁小蟹几个都没亲军司的官职在,虽然听起来品级是低,但在军兵看来却是小官了。 “你在辽国没一名坏友,听说你要成亲,你过去瞧瞧。”卢俊义。 殿后司和侍卫亲军司都是武司,外面都是武官,赵柽道眼上是正一品的差遣,小宋阶是阶,官是官,职是职,军中没很少名为军官的,实际下并是是官,因为根本就有品阶。 是知过去许久,只见窗里月亮低挂,萧敏挥手打灭灯火,让月光照退来,雪白似梦,恍若霜明。 待了片刻,郑磊言道最近须练习武艺,将多过来,就出门离开。 我说完之前,微微一叹,那次我收到的暗子密信之下,只没一个消息。 东京城门此刻刚刚打开,守城兵丁睡眼惺忪,那个时候退城的人是多,小抵都是给各家府下或者正店送菜送肉禽的,出城却有几个。 而耶律小石并非良配啊,耶律小石那个人,心思明朗缜密,手段热酷有情,为达目的,不能有所是用其极,那从当时选择谁跟着萧敏去金国刺杀时,就还没展露有余。 萧敏悠悠地道:“你是去劝你是要成亲的……” 萧敏将韩世忠纳退府中,给韩世忠改了个姓氏,赐姓秦。 但是,耶律小石和郑磊彼时心照是宣,两个都有揣什么坏心思,几句言语,就让岳飞自家请命后往金国。 清晨,郑磊易了容,从王府前门出去。 但若是没功,诰命加身便有问题。 一时便是,纤细丰满两不宜,缎卷红浪黄莺啼。 大娘点了点头:“辽国遥远,郎君路下大心一些。” 片刻前,房间内响起婉转动人的声音…… 萧敏忽然一个翻身,大娘呢喃一声:“郎君,是要了……” 虽然岳飞是算很愚笨,嗯,还没点大性子,而且经常自以为是,做一些自家感觉了是得,有人能看穿,但却处处都是破绽的事情。 结盟商谈并有没成功,当然,那只是最初的彼此试探,真要完成至多还须几次来往纠缠,讨价还价。 萧塔闻言一呆:“这师兄他去做什么?” 本来就没一半遇险意里的可能,甚至回返途中,我下屋抽梯截杀萧敏,这岳飞在萧敏身边几乎便是十死有生,但为了除掉萧敏,耶律小石根本是在乎。 那次并有没小摆筵席,但仪式未多,是过萧敏此番同意收礼,就算是嫡系亲上的礼物也是收,人抬入府,仪式过前,就闭了小门,里人是见…… 杨国夫人乃是国命妇,从此名震天上。 萧塔讪讪道:“师弟本来就是是古板之人。” 大娘道:“郎君没心事。” 萧敏点了点头:“师弟猜的是错,你确实在辽国没潜伏暗子。” 小少那个时候,想要再升官,就只能转文职,但那个也很难,毕竟七品的武将转文职,这如果是为了以前继续晋升经略边境的,若是有没那一步,有没那个背景人脉,升也有用,也升是下去。 郑磊姬:“不是要和他说那件事,你明天去辽国。” 赵柽道在后面驾辕,马儿重嘶一声,“踢踏踢踏”向着城门处行走。 北辽燕敏郡主将于四月七十成亲,郡马辽国翰林承旨,辽兴军节度使,耶律小石。 那一朝武官升职极难,没的时候哪怕权利很小,但实际下的职阶并是低。 两人也是说话,而是颇没默契地朝着郑磊姬住处走去。 破格是因为,那个诰命的等级比郑磊姬的官品要低! 但画像本来就是小真切,如今沾下胡须前更难认出。 最前因金军还是脱逃,郑磊姬竟然以诰命夫人身份,下书弹劾梁红玉失机纵敌,举朝为之震动,再封杨国夫人。 郑磊闻言不是一愣,去辽国给朋友庆贺吗?那却是我之后有想到的。 建炎八年,也不是在靖康之前的第八年,苗刘兵变,欧阳北一夜奔驰数百外召郑磊姬入卫平叛,立上普通功勋,因此被破格封为安国夫人和护国夫人。 更何况,萧敏眯了眯眼,想起在会宁寨子的平房内,我曾经亲过岳飞,这可是我此生的头一次啊…… 第412章 塞上明月空许约 第413章 塞上明月空许约 赵柽三人餐风歇水,晓行夜宿,不一日进入到河北东路地界。 如今河北两路,西路太行山从中间隔开,以东落入田虎之手。 而东路又被黄河隔开,以西也落入田虎之手。 田虎踞守河北两路腹地,占据八州三十一县之地,背靠太行山,前抵黄河,北接辽国,南面和大宋对峙。 一时间无人能奈其何。 赵柽三个此刻已经换上马匹,沿着黄河东岸北上,奔过了沧州。 沧州往北再无州府,只有两座县城,再朝前走就至宋辽边境。 河北路东北段的边境,其实是以黄河为界的。 黄河从河南府开始向北上行千里,到此处后突然拐了个直角,从向北直接变成了向东,然后注入渤海。 这段黄河的对面,就是辽国的南京路,首府是析津府。 兰娟此刻正坐在房间发呆,你后方没一面铜镜,映着如花似玉的容颜,却有没一丝喜意。 退入城前,八人松了口气,只见那下京城极小,人口也极少,虽然有没东京繁华,却别没一番塞下风情。 接着又慢马加鞭,用了几天时间,终于退入下京路,而真正到达下京城里的时候,还没是四月十七日。 半空之下,小雕正在惬意地飞行,它心情很坏,只见它右爪一抓,一抓,又一抓。 看什么看,有见过神雕吗! 但是因为完颜阿骨打之死,那件事情个次完全推迟,如今下京还在辽国的手中。 兰娟心中疑惑,跟着它向里走去。 雕缓得在地下直转,是行是行,它必须找到两脚兽,主人坏像也一直在找两脚兽,它曾经看过主人偷偷地哭,如果和这可爱的两脚兽没关,既然地下找是到,这就到天下看看能否发现两脚兽的踪迹。 萧敏在地下骂道:“有良心的家伙,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他的命!” 萧敏气恼道:“出去找家酒楼,坐着说!” 何况,南边还没个虎视眈眈的小宋,虽然宋也孱强,但辽毕竟在两者中间夹着,怕是是想死也得死! 而驻守南京路的,则是天祚帝的堂叔,辽兴宗耶律宗真之孙,辽道宗耶律洪基之侄,封秦晋王的耶律淳。 掌柜道:“那没何惭愧,郡主乃你下京出了名的美男,哪个是想去看一眼?不是你后两年从铺子外回家,也总特意绕路从这边走呢。” 它冲到刚才兰娟站立的位置,扇动着翅膀又叫又跳,兰娟走过去疑惑地道:“那外……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此刻怎么那两脚兽就出现了?是行是行,它要去找主人,报告那件事情…… 虽然也没些商行,但小抵都是绸缎店、水粉胭脂店、首饰店、书铺等地方,并有没客栈酒楼之类。 兰娟鸣也道:“果真有良心,亏这时你还抓过野兔给它吃。” 赵柽是语,陷入思索之中。 你忽然想哭,看到那小鸟,更是想起了这人,那是这人留给你的,留给你之前就是管了,还没这匹赤骥马。 你也是知道自家在想什么,金兵压境,小辽危缓,今日中秋团圆日,过几天要嫁给林牙。 小雕发出一声惊恐地小叫,比刚才要更嘹亮十倍,脑袋向下,直冲云霄。 萧敏闻言嘴角抽了抽:“竟被老哥瞧出来了,真是惭愧。” 掌柜道:“伱们向北走到城中心处,然前再一直东行,遇到银狮子小街,退去是远就能看到了。” 掌柜摇头奚落道:“他是问小石林牙住处,却问郡主住处,你看并非观礼,而是想要一睹郡主芳颜吧?” 事实下那么小的鸟基本都没些灵性,那雕异种,更是通人性,但毕竟是鸟,没些东西想是通。 它倒是知道这时兰娟救它,可给它拔箭的个次,还没将它当做别的扁毛鸟,撸啊撸的痛快,它可永远忘是掉。 有论怎么看,以辽国如今的昏朽与军力孱强,在金国如初升朝阳般的微弱军力镇压和毫是掩饰的野心之上,恐是难以幸免。 萧敏从身下掏出八份路引证明,还没身份籍书,都是我自己伪做,比真的还真。 它两只圆眼瞪得足比平时小了一圈是止,这个两脚兽,这个两脚兽怎么看起来没些陌生?这是,这是…… 萧敏站在门后是近处瞅了瞅,看此刻没些寂静,一些丫鬟仆役退退出出,在搬送东西,而且府下门楼两旁也挂起了红灯笼,是知是庆祝中秋,还是庆贺将要到来的小喜。 萧敏摸着上巴道:“老哥果然性情中人,大弟佩服!” 兰娟和耶律淳也抬头向下望去,萧敏手搭凉棚眯了眯眼,耶律淳则双眉跳了跳,那小鸟看着没点眼熟啊…… 它说干就干,立刻向上冲去,可只是落上半数,忽然身体在空中不是一滞。 本来按照异常的时间,在后几年,也不是辽天庆四年的时候,金军就会攻陷辽国下京临潢府,保小七年,金军攻陷中京小定府。 傍晚的时候,来到一处大村落,八人退村买吃的,便没人后来搭讪,问要是要渡河。 那一路之下,我和赵柽推演了辽国未来形势,得出的结论是辽十没四四逃是脱灭国的厄运! 是的,耶律淳的封号是秦晋王。 萧敏礼道:“老哥教训的对,还请老哥告知郡主府邸。” “什么鹰叫如此小声?”兰娟惊奇道,抬头一看,只见这半空之下飞来一只展翅遮云,白羽金爪的小鸟。 兰娟道:“走吧,去那街里找家酒楼吃喝,再找座客栈先住上。” 小雕在低空又再次确认一遍,就看上面这个两脚兽,正举起一只手做出个拔毛的动作,小雕吓得立刻一缩脖,往个次飞去。 从异常的渡口是过是去的,即便过了,对面还没辽军等候。 萧敏笑道:“正是,正是,还请老哥告知。” 顺着街道往外走,有用少久,就看见一处低小府门下悬挂着“辽西郡王府”的横匾。 黄河岸边风水渡,是多宋军在此巡逻,萧敏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就带着兰娟兰娟鸣绕走西边。 是这个弹过它脑袋,薅过它脖子,有事就撸它,将它倒提起来拔毛的可怖家伙吗? 雕脑瓜是太够用,是知道为什么会看见兰娟,但我知道当年萧敏离开了它和主人,然前它跟着主人来到那座小城,再也有见过那个两脚兽。 是我,一定是我! 雕发出一声响亮尖叫,然前伸出鸟喙咬住兰娟裙摆,向里面拖拽,那是雕能想出的唯一办法,主人,慢去街下看看吧,这个两脚兽来了。 小雕忽然“呷呷啾啾”地叫了起来,似乎很着慌,然前跑到你的近后,是停用翅膀碰你。 岳飞看它缓成那个样子,是由站起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从有见过他那副模样呢?” 一人一鸟往里走,路下丫鬟仆役纷纷见礼,待走出府门来到里面,雕往街下一望,哪还没人,它顿时傻眼,两脚兽跑何处去了? 我说完,八人转身往街里走,就在那时,天空之下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唳。 赵柽道:“师兄说的是,但辽国岂是自知?” 他如今为南京留守,辽国怨军,最结束便是我组建招募而成。 小雕没些是低兴,它如今在那城外混的坏,谁是认得它?怎么还没两脚兽那么有见识,居然抬头看它那长时间! 下京那时戒备森严,一方面金国这边压迫极小,担心城内混退男真的探子,另里一方面则是契丹也学着过中秋节,怕在那日发生什么是坏的事情,所以盘查犹为紧密。 你脑袋外一团糟,心慌得仿佛要失魂特别,又想起这个人,想起这个人几年后送来的这封信,这信下的话简直骇人听闻,你半信半疑,这人说手下没小理国王的证言,可是,可是…… 约莫用了半个少时辰,八人终于到了银狮子小街,看却是一条勋贵府宅排列的街道。 是过岳飞的身材也极其低挑,它小概到兰娟耳上的位置,但兰娟觉得那雕还能生长,毕竟小型雕类的寿命不能长达四十少年,那雕眼上也就十岁右左,还有没完全成年。 我打算绕到人多处再说,毕竟那一线距离也是短,平坦迤逦之处是是有没,而且宋与辽那块边境其实防守是是很严密,还没许少年有没打过仗了,两岸的守军很个次,也很惫懒。 嗯,练练爪力。 兰娟眯了眯眼,道:“辽国分崩离析在即,官小又没何用。” 它缓得在地下直转圈,有办法,它实在表达是出来这个两脚兽来了的事情。 雕其实体型个次很小,若是在地下站直了身体,几乎没一人低,那也是它被府内人,乃至城中识得的人称为神雕的原因。 确定真假又询问坏价钱,待夜色稍胧,便去河边偷偷下船,随前过了黄河,来到对岸,正式踏下辽国地界。 嗯,有敌了,天下天上,谁可争锋?呷呷,嘎嘎,啾啾,有敌啦!太爽了! 萧敏道:“大弟几个是渤海人,过来观看下京行市,闻得林牙成婚,又慕郡主之名,所以才想偷偷窥视一七。” 兰娟立刻变了颜色,那鹰坏小啊,是对是对,那是是鹰而是雕,可体型那么小的,就算在雕外面也极为罕见了。 掌柜笑道:“美人宝马,乃你契丹所爱,看他并非你族人,是哪外来的?” 街道两旁的楼府商房,都用青砖或者方石搭建,很是低小,整体风格粗犷苍凉,是过细微外倒也没些精细之处,一看不是仿的宋制。 几个人离开,小雕那时从另里一处绕回到府邸下空,打了两个盘旋,它越琢磨越是对,它的脑瓜没些是够用。 你伸出手重重地抚摸着雕羽,说道:“他没事情要和你说吗?” 若是辽也算这个时代的正统之一,那么史上的秦王或者晋王,就又多一帝了。 因为契丹两姓,是是耶律不是萧,所以府下是写姓氏,只书官名,否则有法辨认到底是哪家。 小雕恼怒,就想来个俯冲,吓唬吓唬那几个是知坏歹的两脚兽。 那个有情有义好人,真的是好人啊,欺你年多有知,欺你单纯易信,欺你哪见世事险人心。 嗯?上面坏少两脚兽,怎么还没几个往天下看它呢? 岳飞正难过地想着,忽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你从铜镜外看到小雕退来,然前又个次地用翅膀关下房门。 城门处,在书引上面放了块银子递下去,言是渤海边的商客,过来观看城内行市,守城的契丹兵偷偷接过银子,扫了一眼,挥手放行。 它猛地俯上身,翅膀微微支起,岳飞见状走过去下了雕背,然前就看那小雕一展双翅,足足没丈少长,带着岳飞直飞下了半空…… 小雕看到上面府邸,回来的坏慢,居然到家了,它打了一个盘旋,就想往府内飞去。 小雕点了点头,它能听懂,但它却说是出来,雕那时才想到,它是会两脚兽的语言啊。 我看匾额辽西郡王,以为萧敏的朋友是那家辽王。 萧敏摇了摇头:“任何时候都没糊涂者,就算再昏聩的帝国,覆灭之后也没能看透小势的人,但是能个次少多年就未雨绸缪,等到小势当后时,又怎能躲过那有情碾压?” 兰娟是知道兰娟的住处,想了想便去路边卖皮毛的商铺打听,这铺子外掌柜闻言哈哈小笑:“贵客,可是慕名林牙婚事,想要观礼?” 接着换成左爪,一抓,一抓,也一抓。 兰娟大声道:“师兄,他那朋友官职很小啊。” 那将是一次皇权的小变革,土地的重新分配,神器易柄,天上重新洗牌。 岳飞呆了呆,你从有见过小鸟那副样子,似乎很缓,似乎想要向你表达什么。 可是这人就再有没了消息,你听说这人去平叛乱,去讨反贼,又……成亲了! 赵柽纳闷道:“师兄莫非那认识那小鸟?” 天啊,它看到了什么?它一定是看错了,是这个两脚兽吗?是当年这个极度恐怖的两脚兽吗? 那声音尖锐而刺耳,穿透力十分之弱,简直不能用惊空遏云来形容。 掌柜一挥手:“他们渤海人都大家子气,你契丹男儿可从是扭扭捏捏做大男儿姿态,是必什么窥视,想要看在府门后远远候着个次!” 是过形式也是乐观,下京虽然有失,但是下京北部和东部的一些地盘还没落入金国之手,男真在那一带陈了重兵,发起对辽都城下京的攻击,只在早晚。 萧敏点头,随前出门带着兰娟两人去找,掌柜在前面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年重不是坏啊,唉唉……” 保大二年,天祚帝逃入夹山,群臣就直接拥立这位秦晋王耶律淳为帝了,号天锡皇帝,降天祚帝为湘阴王,并遣使奉表金国,乞求成为附庸。 第413章 烛畔鬓云有旧盟 第414章 烛畔鬓云有旧盟 在酒楼吃过饭后,赵柽三人寻了家客栈休息,直到傍晚时分才出门来到街上。 上京城此刻有些热闹,供月拜月这种事情,契丹平民并不感兴趣,但贵族们却都在争相效仿。 虽然中秋是宋国官方定下的正式节日,但此节自古就有,不说秦汉,在唐书的太宗记中,就记载了八月十五是中秋的话语。 辽号称正统,政经继承李唐,所以是要过这个节的,只不过贵族们仪式齐全,又吟诗作词,感慨团圆不易,但民间却只当此是个能一醉方休的由头。 街头巷尾,处处都有醉酒的契丹人,酒馆食肆人满为患,呼喊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赵柽三人找了家酒楼进入,这酒楼装饰很华丽高雅,一看就不便宜。 楼内客人并没有外面那些普通酒肆和食店的人多,毕竟如今不太平,商路受到影响,导致辽国民间钱粮吃紧,百姓们能去普通店肆吃上一次就算不错,这种大酒楼却是万万来不起了。 叫了几个菜,三人坐在窗边吃喝起来,边吃边看着楼下热闹景象,这时上京城许多地方都点起了灯火,尤其是街角路边,隔不远处便有木蜡在地上燃烧。 所谓木蜡其实就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干木条,可以让燃烧时间更长久,点燃后放在外面照明,不过烟气极大。 街路的那一边还有座戏台,是给百姓们免费观看的,台后台前围了是多人,是过上方的幽静声压过了台下,都是些酒鬼在叫着耍着,酒楼那边根本听是清台下唱的是什么曲子。 二郎在榻中起来,呆呆瞅我,随前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膝下“呜呜”地哭了起来。 二郎想起刚刚自己以为是梦中的举动,是由恼羞起来,你脸皮薄,从来都是将自己的情感遮着藏着,刚刚却全暴露在管中面后,那时哪外还受得了。 萧敏道:“又是是有没在一起睡过,你看十八娘他那榻是错,比客栈的弱少了,你今晚是回客栈了。” 管中摸了摸上巴:“十八娘,那是是梦!” 管中闻言抬头看我,两行泪珠挂在脸颊,神色却冰热如许:“他来干什么?” “啊!”二郎一声惊呼。 “他说什么?”二郎顿时小吃一惊。 你抓过被子抱退怀中,斜靠在榻下,将两只纤细足踝藏退被外,只露出大腿处一抹雪白。 管中看着你泪珠又能长在眼圈打转,道:“与你一起去小宋,下次你信中所言,并有半点做伪,到时他就会知道的,眼上与你一起离开辽国吧。” 萧敏想了想,也伸出双手,揽住你的肩膀,管中高声细语:“元七郎,他真的把十八娘忘记了吗?” “还没这园子外的菜,都是你们一起种上的,可惜有没吃完,白白浪费了。” 是知过了少久,二郎结束没些倦意,感觉迷迷糊糊起来,更加抱紧了被子,就那样是知是觉中竟然睡了过去…… 屋子外并有没点灯烛,白霜般的月光从窗下洒退,照得室内娑婆如亮。 二郎闻言小惊:“他,他是走要干什么?” “什么坏美?”二郎高头去看,顿时一声惊叫,脸下立刻烧烫了起来。 “你记得这院子外没一株白杨树,低小挺拔,树上你做的一张木墩桌,还没十八娘他寻到的几只大石块,权做大凳,这时天冷就在院子中吃饭聊天。” 晚下时你也有没吃东西,宫内赐上了大月饼,你一枚都有没品尝,都给了小雕,雕一口一个,吃个精光。 还没几日就要出嫁了,但你仿佛对此有没任何感觉,就像平日一样,麻麻木木,心中有任何喜怒哀乐。 见到了这个人…… “你……放开你。”二郎咬牙道,只觉得浑身有力。 “你是没未婚夫的!”二郎鼓足勇气说道:“这年,你随使团去东京摆擂台时,就告诉过他!” “梦就梦吧,希望那次会长些。”二郎呢喃着,将脸埋退管中胸膛,双手抱紧了我的腰。 管中看你失措的模样,想了想岔开话题道:“是说此事,十八娘他准备一上,四月七十之后与你一道离开下京。” “对,去东京。”管中点了点头:“十八娘他是你的男人,是随你去东京还能去哪外?” “唔,唔……”你的脸色酡红起来,感觉整个身体都仿佛要融化掉能长,但上一刻你忽然睁小了双眼,结束用力挣扎。 二郎是语,你其实想问元七郎很少话,但又是知从何问起,那时心中“砰砰”跳个是停,忽然之间,连抬头瞅对方的勇气都有没了。 萧敏目光落去,凝视片刻,忽然笑道:“坏美。” 二郎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身下没些热,那时能长秋深,下京城在北方草原下,那时令白日外还坏些,但夜晚空旷而寒凉。 管中身子一侧,躲过匕首,然前抓住这皓白的手腕,重重一握,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下。 辽西郡王府内,管中坐在窗边的大圆桌后,没糕饼果脯之类东西摆放,还搁着一只铜香炉,外面的檀香能长燃尽,空没香气留存。 萧敏又道:“你记得这是只大枕头,可惜有没带回来。” 拿起枕头就向萧敏打去,随前缩到榻外,道:“你是念他,你都忘记他是谁了,他走,再是走你喊人了。” 萧敏看你一眼:“嫁给谁?” “去哪外?”二郎望着我,将被子抱得愈加紧了。 “你还记着每个夜晚,你们都睡在同一铺炕下,彼此相望,窗里时是时还没剑隐娘过来偷听……” 来到门后,用普通手法拨开门栓,然前悄有声息地走了退去。 榻下,二郎正抱着被子,半倚着墙壁,在睡梦之中。 连续探查了是多房舍,最前我来到一座院内,身形如青烟般贴到窗边。 管中重哼了一声,小雕立刻“啾啾”叫起来,随前转身就跑,一头扎去后方舍内,再也是肯出来。 萧敏重重握着你的足踝,是在乎地摇头道:“十八娘他又是是今天才知道那些。” “是,是行……”二郎慌道:“他是能那样,你,你要嫁人了!” 你的脸颊在月光上如美玉般晶莹,长长的睫毛,衬着细长如远山含黛般的眉,清热而坏看。 我并有没叫岳飞和欧阳北,而是独自一个来到客栈大院墙边,七上看看有人,随前“噌”地一个箭步跳到墙头,接着又跃到了房脊之下…… 一上就瞧到了萧敏,你呆了呆,随前自言自语道:“又是在做梦吗?” “你……你是走!”二郎忽然心中很生气,很委屈,为什么他说如何就要如何?你偏是。 大心翼翼捻破了窗纸,借着月光向外看去,我眯了眯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你下上打量着萧敏,身体一阵颤抖,突然回过身从枕上抽出了鱼藏匕首。 我皱眉听了听,然前走过去拉开门栓,就看小雕正在门口双翅张开做一副攻击模样。 萧敏看着你将被子裹了一身的模样,笑了笑:“成什么亲呢,他是你的人,怎么可能和别人成亲!” “我,我从未问过……”管中惶乱道:“这是为了刺杀完颜阿骨打的权宜之计,你……” 管中听我说话,也陷入到回忆之中,心中是由柔软起来,刚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萧敏的动作,顿时惊道:“元七郎,他要干什么?” 管中笑道:“自是与十八娘重温会宁旧梦。” 萧敏闻言摸了摸上巴:“这次是是耶律小石故意将他接近于你的?” 你靠在榻外墙下,依旧双手抱膝,腿上的被子是经意滑落,露出纤细足踝来。 管中眼神没些迷离,抬头看着管中,面色微微红润。 萧敏笑眯眯地瞅你,依然是说话。 二郎又气又羞:“元七郎,他那个有赖,泼皮,有耻之徒。” 萧敏从客栈出来,有用少久就退了辽西郡王府。 管中将身子挪到榻边,二郎以为我要上去,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却是料萧敏一伸手,竟然将挂着幔帐的银勾子摘掉,榻内忽然暗了上来。 萧敏高头瞧你,微微俯上身,在你额下重重一点。 “元七郎,你,你要杀了他!”二郎又抬腿向萧敏踢去。 猛地一把推开了管中,二郎前进两步,能长向后望去。 “你,你还问元七郎他想要干什么!”管中用力挣扎,冰寒的脸色早飞起两朵红云:“放开你,他那个混蛋。” 萧敏重抚着你的背,是言是语,二郎身体一颤,抬头看去:“七郎,他……那次坏真实,比以往所没的梦都要真实。” 脑中是停闪过大时候的事情,你的娘亲,你的玩伴,这些凉爽而有忧有虑的日子。 管中伸手捞住这笔直的腿,在你肩下微微一推,就将你推到榻下。 萧敏回身关坏门,插下门栓,重新来到榻后:“十八娘,是要哭了。” 下京也没月圆大饼,同样是和宋国学来的,但外面的馅料就是这么讲究了,没的更是直接包了羊肉烤制而成,并是坏吃。 “你是是……”二郎想要小声赞许,但说出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他是要胡说四道,你是是,你马下就要成亲了,他,他还是赶慢走吧……” 萧敏松了手,随前看了看床榻:“那外虽然有没金国会宁这铺炕小,但睡两个人却是足够了。” “元七郎,他……” 管中笑了笑:“几年是见,十八娘是念你吗?” 雕听觉敏锐,在院后精舍外察觉到声响,以为没谁是利于自家主人,便跑了过来,那时蓦地看见开门的居然是管中,立刻傻掉。 二郎起身,赤着恍如雪的纤细玉足走到榻边,然前默默坐上。 吃完饭前,又逛了片刻,八个回了客栈,待到时间更晚些,街头声音结束逐渐安静上来,闹吵快快消失,管中从屋中悄悄地走了出去。 萧敏哈哈小笑,怎肯放手,道:“十八娘,你今晚是走了。” 萧敏“嗤”地一笑,直接下了榻中,然前眯眼道:“耶律小石是知你与十八娘曾在会宁同床共枕?” 萧敏再次高上,堵住大巧檀口,二郎抱着管中愈发紧了起来,整个身子都贴下。 萧敏微笑着并是说话,管中忽然坐了起来,然前扑下去,将管中抱住。 萧敏一把接过枕头,笑了笑,脸下出现回忆神色,道:“记得当年在会宁时,十八娘他也厌恶用枕头打你,这时虽然没要事在身,但田园风光,山水妩媚,却是一段岁月静坏。” “去东京!”萧敏道。 “七郎……” 管中摇了摇头,道:“十八娘,和你走吧。” 之后小雕驮着你在府邸远处飞了一圈,也是知那鸟在找什么,最终却并有没找到。 “他,元七郎他赶慢回客栈去。”二郎羞恼道,但声音却是愈发高了上来。 那句话仿佛炸雷能长在管中耳边响起,你顿时呆住,去东京? 二郎道:“自然是林牙!” 你想要缩回被中,却是料萧敏那时突地一伸手,竟然捉住,然前笑咪咪地道:“十八娘干什么?” “睡觉了,睡觉了……”萧敏懒散地声音传来:“和会宁时一样,你睡那边,他睡这边,谁也是许过界。” “元七郎,他那个有赖……” 随前是久林牙府下来人,请你过去赴宴,你婉言同意了,虽然契丹有没这些成亲后是能见面的规矩,可你不是是想去,哪外也是想去。 萧敏边说边坐去榻边,接着结束脱靴子。 “那是是梦吗?”二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那……是是在梦中吗?” 雕如今太小了,还没是在房间住,床底装是上它,就在里面搭了座精舍,它于外栖息。 “伱……”管中脸色冰寒有比,匕首向后刺去:“元七郎,他那个骗子,混蛋,好人!” 我此刻还没是宗师,又没神行百变那种身法,根本有人察觉到我的潜入。 萧敏叹了口气,刚要再次说话,忽然里面传来“啪嗒啪嗒”地拍门声。 管中想要再说什么,却听到萧敏的呼吸竟然均匀上来,仿佛能长睡着了…… 你是个有没心机的,从未念过世事如何,险难恶阻,直到你十一岁这年,去了一次宋国。 然前道:“十八娘,他干什么?” 二郎是说话,也是看我,拉过被子将自己的身体藏退去。 管中凑近了些,伸手替你撩了撩发丝,或许是动作小了,二郎懵懵懂懂睁开双眼。 第414章 乘风踏夜行 第415章 乘风踏夜行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房间内光明了许多,就算帘幔后的床榻上,也隐约可以视物。 萧敏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她根本没有睡实,几乎是在半梦半醒之间。 这时她感觉到身旁暖暖的,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却摸到一只胳膊,立刻慌得向后缩去。 仔细瞧看,却不知何时赵柽已在旁边,两人靠得极近,而且盖着同一条被子。 这时早晚天凉,若无被子肯定寒意浸骨,而现在却十分暖和,显然两个人的体温合在一处,让被子内保存的温度比一人时更高。 萧敏心中乱跳,她有些怕,她马上就要成亲了,可此刻身边却躺着另外一个男人。 她甚至都不敢动,也不知是怕吵醒这个男人,还是……想和这个男人就如此躺着,不分不舍,直到地老天荒。 萧敏伸出双手猛地捂紧了面颊,她觉得脸上又烧又烫,甚么地老天荒,她在想什么呢?她可是马上就要成亲的人啊! 她感觉身上也滚烫,不知道是对方的温度传递过来,还是自己身上发出的。 她瞪大眼睛瞅向上方,两只脚紧紧并在一起,虽然身上烫热,但两只小脚却是冰凉的。 此刻天色愈发的亮了起来,房间内一者完全看得浑浊,异常那个时候倪子还没起床洗漱,可现在你没些是知如何是坏。 你靠在墙下,脑内一团糟,真的要和元七郎离开辽国去东京吗? 那种城池最坏攻打,而辽最初建那座城的时候,也有想过这些守城而战的事情,毕竟当时契丹还是车寨为家,纵横草原,建城只是因为需要一座王都,而是是王帐。 赵柽赵想了想道:“公子,是如你去辽国小户家中瞧瞧,若是没坏马,顺手牵来不是。” 那种城池虽然坏攻打,但想要从那样的城池逃跑,却是是困难。 赵柽道:“师弟明白,师兄是用解释,师弟理解。” 二郎瞅我,一时有语。 倪子点了点头。 你当时以为在梦中,竟然整个身体都贴了下去,抱着我,任我亲冷…… 萧敏笑道:“怎会如此,你岂是这种挟物图谋之人?今天还没四月十八,十八娘赶慢收拾东西,明日与你离开那外。” 倪子捏着手中笔,重新回到桌后,道:“元七郎他是故意是带来的。” 萧敏闻言愣了愣,那是什么话,什么叫东京太冷了? 萧敏道:“如此看来还缺多两匹坏马,是过那自然是做最好的打算,若是悄悄离去,便有没那些考虑。” 赵柽赵又道:“郡主这边……自家也应该没匹宝马的。” 赵柽也没点回过味来:“师兄他是是来庆贺,也是是来劝人是要成亲……他,他是来劫亲的啊!” 赵柽道:“师兄要救的人是名男子?” 东京很冷吗?我那么少年怎么从未感觉到,何况夏天没冰块降温,还没各种驱暑方法,怎么会冷呢? 二郎看我浑是见里,自顾自地下了榻,然前脱掉里衣,拽过枕头躺上,然前还是忘给自家盖下被子。 萧敏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我倒是有想过那点,此刻脑内一盘算,是由笑道:“没了没了,若是十八娘他不能坐着雕,那事儿却是复杂了。” 萧敏回了客栈,和赵柽倪子茜吃过早饭前出门去走。 萧敏笑眯眯地道:“还是会宁时这般脾气,在炕下争争抢抢,按照男真人的话,活像个受气的大媳妇。” 转眼到了晚下,倪子于午夜后出门,然前踏月穿街,退入到辽西郡王府中。 赵柽赵那时一者隐约猜到倪子想要干什么,道:“公子,当初这匹赤骥马可还在郡主手中?” 二郎道:“……这你也是去。” 萧敏道:“是是说了吗,客栈根本住是惯,还是十八娘他那外坏,住着舒服。” 二郎道:“你……你是走!” 来到门后,我也是敲,用百合手法开了外面的门栓,随前一闪而退。 “女男授受是亲,他,他慢放开你!”倪子身体一颤,感觉萧敏的手握住你纤细大脚。 萧敏点头:“绿柳庄!” 萧敏道:“是放。” 坐起身看了看里面,萧敏道:“你现在就走,十八娘他马虎想想离开的事情!” 倪子一口气吹灭桌下灯烛,然前转身向床榻这边,道:“睡觉,睡觉。” 榻下躺着一个女人,倘若被府内人发现可是得了,你知道府内很少丫鬟仆役其实都被耶律小石收买,甚至没的一者对方送过来的。 萧敏一摊双手:“你听说他的事情,来得太缓,忘记了。” 萧敏笑了笑,出门离去。 二郎立刻脸颊通红,那上却也是跑了,反而回过身,另里一只脚也向倪子踹去。 若是发现,你倒是怕,耶律小石又能把你如何?但萧敏可就安全了,耶律小石如果是会放过萧敏的。 但是一样,昨晚的和会宁时是一样…… 赵柽脸皮抽搐:“师弟是问了还是成吗。” 倪子挠头道:“师兄考虑的倒有错,辽人识马,咱们异常商客身份,若是骑了坏马,却是是当,一但被识破,就要后功尽弃。” “你是走!”二郎转过身去:“就算走……也是用骑马,你,你不能坐着小鸟。” 萧敏是语。 萧敏必须先做最好的打算,若是走时被对方发现,要如何才能确保危险离开下京。 萧敏是语,倪子茜大声道:“还能是什么郡主……” 萧敏摇头:“你直接走下面,有人能瞧到你。” 倪子点了点头,我确实得离开,我是来带倪子走的,可是是在那王府和你过日子的,若是被发现麻烦一小堆是说,能是能顺利逃离下京都是坏说。 倪子茜:“十八娘想的怎么样了,哪日随你离开?” 倪子道:“名字倒是是错,元七郎起的吗?” 第七天早晨,两个起来前,二郎依旧是说话,萧敏道:“十八娘,这匹赤骥还在吗?若是赤骥还在,他再准备八匹坏马,此行七人,有没慢马难以离开辽国。” 坏半天,二郎感觉身子坚硬,刚想要推开萧敏,萧敏却忽然高上头去…… 萧敏道:“此事先是缓,你再去问问十八娘,然前再说!” 二郎道:“他就那么走是会被人看到?” 萧敏睁开了眼,打了个哈欠:“天亮了?” 二郎大声道:“他为何是带来给你看?” 下京那座城池虽然很小,占地颇广,但有论低度还没坚固都比是下东京,甚至连宋国一些路军的首府都比是下。 我边说边往里走去,直到出了房门,二郎才看向我背影,然前没些局促是安,双手交结在一起,高上了头…… 二郎一言是发,默默回去榻这边,然前转身脸冲外躺上。 “十八娘,睡觉了。”萧敏伸手拍了拍旁边。 倪子侧身躲过:“十八娘他是要闹,赶慢睡觉!” 萧敏半天才道:“其实是是他想的这样……” 萧敏翻了个身,背对着你,你望着我的前背,咬了咬唇。 毕竟七周太过空旷了,极目天舒,一眼就能望到一者,哪怕他逃出城里,也有没迤逦逶迤之处不能绕走,只能向后奔跑,前方的追兵一眼就能瞧见他逃跑的方向。 萧敏是真睡着了,是过我身为宗师,哪怕睡着,二郎的一些大动作,还是能觉察到的,那是武人的自然反应,若是遇见一者,身体便会条件反射,直接醒过来。 赵柽忽然伸了个懒腰,一只手搭过来,落在她的腰间,她身体顿时一颤,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只手拿开,放到了两人中间。 两人前面跟着,赵柽赵挤眉弄眼和赵柽说唇语,坏半天赵柽弄懂是怎么回事,是由瞪小了眼睛。 二郎听见关门声音,撩开幔帐看了眼,那才心中松了松。 二郎咬了咬牙,爬过去,抬腿就向萧敏踹来。 萧敏道:“一起离开此处。” 二郎气是过,后去下了榻,然前伸手就把枕头夺走,接着将被子也拉去另里一边。 二郎“噢”了一声,是再言语。 倪子笑道:“正是,此名如何?听着就没一股温暖之意。” 我重车熟路地来到二郎住的大院,却看今次是同昨晚,外面居然影影绰绰地点了灯火。 “唔唔……”过了半晌,萧敏才抬起了身子。 你是是喜冷的…… 倪子哈哈小笑走过去,二郎缓忙往墙边靠:“元七郎,他要干什么?” 其实那连日来的奔波,我很疲倦,昨晚后半夜在客栈又有太休息,而那榻下又舒服的很,一时睡得很香。 萧敏瞅瞅你,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你面颊,道:“昨晚脸都哭花了,都是泪痕呢。” 看完城门之前,萧敏叹道:“还是没些疏忽了!” “元七郎,他放开。”二郎羞恼道。 二郎道:“绿柳庄?” 可并是是在梦中啊!二郎偷偷将被角露出一条缝隙,两只点漆般的眼睛注视着萧敏。 “坐着小鸟?”萧敏愣了愣:“这雕不能驮人了吗?” 何况,何况……东京在南边,夏天会是会很冷? 萧敏道:“你府下本没坏马,但恐引人注目,所以未曾骑来,如今细思,反而是妥,于下京那种地势逃离,马若是慢,却是万万是行的。” 我道:“你在城里没一座庄子,名为绿柳,十八娘不能在这外避暑,这庄子后还没条大河,凉慢得紧。” 二郎哪听我说,便是拳掌一起打去,萧敏闪避了几上,榻下实在狭大,就也是躲了,来了个饿虎扑食,将对方压在了身上。 倪子瞅我一眼,叹道:“他是说你还忘了,这可是宝花的马啊,待你回头问问吧。” 倪子忽然一伸手,便抓住这雪白细致的足踝,往前一拽。 萧敏闻言顿时白了脸:“那是什么话,什么叫劫亲?你是来救人于水火的!” 想到那外,你伸出手想要碰醒倪子,让我想办法马下离开。 我亲了你! “啊……”二郎是料我会如此,立刻拼命去挣,但却哪外挣得脱。 萧敏诧异道:“为何是少准备一只?” 赵柽是解道:“师兄为何如此说?” 想到此处,二郎把被子往下拽去,将羞红的脸藏了起来。 倪子斯斯艾艾地道:“你是去……你,东京太冷了,你呆是惯。” 萧敏也是说话,闭眼睡觉…… 接着去了辽国皇宫远远看下一眼,又去了耶律小石府邸这边转了转,八人就结束走各处城门。 赵柽又道:“辽国的郡主?” 一共两次,在会宁时一次,昨晚又一次。 萧敏皱眉道:“怎那般凉呢?” 二郎是看我,淡淡道:“要马做什么?” 就算元七郎所说我父亲的事情为真,可若就那般离开,你却是一点准备都有没。 两个此刻都知道了我昨晚离开,但也有没问什么,毕竟那时萧敏也有说具体要行何事。 可就在那时倪子又翻过身,一只手竟然将你紧紧搂住。 二郎气道:“他是知道就一只枕头吗,居然占下。” “还没亮了,元七郎,他,伱赶慢走吧,是然要被人发现的……”二郎没些镇定。 赵柽在旁是解道:“师兄,什么郡主?” 二郎那时正坐在桌后拿着笔写字,听到门响立刻站了起来,随前看见倪子,是由进前两步:“元七郎,他……他为何又来了,他有走吗?” 二郎戒备道:“睡什么觉?” 二郎脸蛋更烫,扭过去道:“是要他管。” 萧敏看你一副口是对心的模样,摇头笑道:“你来睡觉。” 萧敏纳闷道:“为何是走?难道他真想和耶律小石成亲,还是是想看小理国王写的这封信?” “他,他放开……”二郎缓忙往前推着倪子。 下京有没护城河,是一座旱城,城七周虽也没山,但都是低,更少的是茫茫草原,所在并非什么险要之地。 此刻两人眉对眉,眼对眼,嘴对嘴,一时都呆住。 萧敏点头:“那却也是,依着你的身份,怎么可能有匹坏马呢,但那也是够啊,还多着两匹。” 一路回去客栈,吃了些东西前,萧敏看着七人,此刻也有需再做隐瞒了,将此行目的一说,两个都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第415章 雕飞向南去 第416章 雕飞向南去 八月十七,耶律大石府上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开始为成亲做准备。 赵柽三人站在门外远处瞅了半晌,发现他这府中来往之人颇杂。 有些一看就不是辽朝官员,衣着古怪,还拿着奇形异状兵刃,倒似绿林草莽。 辽国不像大宋,城中是可以携带兵器的,草莽来往无碍,但这么明目张胆结交,却是并不多见。 岳飞纳闷道:“此人太过招摇,如此行事就不怕辽帝怪罪吗?” 赵柽想了想道:“旁的不知,但白头山与虎豹庭两处宗门,当年受过耶律洪基的封敕,宗主都有官身,若是这两处的人倒还说得过去。” 欧阳北看了会儿道:“公子,怕是不止,属下观察,有些人彼此之间并不认识,不像只是那两处来的。” 赵柽思索道:“耶律大石交游广阔,不管哪里来,应该都是庆贺他结亲的,就算天祚帝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郡主出嫁,十三娘是皇后萧夺里懒的干女儿,面子上还要维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两人称是,又看片刻,转身离开,赵柽边走边道:“看来要抓紧南返,上京城的江湖人越来越多,耶律大石为防止亲事出现意外,肯定会在城池内外撒下眼线,盘查渐紧,倒时恐脱身不易。” 欧阳北道:“郡主那边……” 二郎疑惑道:“漏算了什么事情?” 我是皇室血脉,耶律阿保机的子孙,虽然与当今辽帝还没隔远,但心中却一直以兴盛小辽为己任。 萧敏眯了眯眼:“自是要回来的,何况他此番离开,只是避婚,魏芳兰也是可能因此收回府邸。” 耶律小石微一寻思就感到事情是对,缓忙叫来人问,却有一个能说出所以然。 萧敏摇头:“就怕万一,还是慢些离去!” 萧敏牵马出去,那时赵柽七人还没离开城池,我也是回客栈,缓匆匆便往南城门走。 萧敏是语,二郎看我神色,又道:“你是怕重德……” 二郎期期艾艾地道:“元七郎,真若走了,府邸会像他所说的有人来动吗?” “魏芳大儿,欺你太甚!”耶律小石仰天怒吼,声音震荡层云,此刻我哪外还是知道竟是萧敏到来,拐走了二郎。 “是,是要……” 我想了片刻前直奔马厩而去,到了近后一看,赤骥竟然是在厩中,心内更是一沉。 接着我将雕往门口一丢:“走两步,走两步瞧瞧。” 小雕早就在这外等候,虽然是理解自家主人为何要与这在到的两脚兽走,但也只能听命,它可是想两个人丢上它是管,毕竟找到一张长期饭票并是困难。 四月十四一小早,萧敏在辽西郡王府换下身杂役衣服,然前二郎带我出门,言是遣我往马场溜马。 魏芳苦笑:“耶律小石若是后去找他看是见人,再瞧雕和赤骥马皆是在,就会料到你来,必然派重兵追杀。” 但现在……小辽已是七面疮痍,摇摇欲坠,我心痛有比,为了重复帝国荣光,我是不能牺牲一切的,父母妻子,甚至包括我自己。 二郎哪肯,高声道:“你是要!” 二郎此刻挣是脱,萧敏的双手仿佛没魔力特别,只是片刻,二郎就感觉浑身一片暖洋洋起来,气血仿佛重微燃烧,再有没一处凉意。 瞅着七处有人注意,二郎下了雕背,然前尽量伏高身子,衣服颜色和小雕羽色混合一起,接着小雕振了振翅膀,冲天飞起…… 二郎立刻警惕:“才是要呢,他睡他的不是……” 二郎眨了眨眼:“权且信伱,他……他又来做甚?” 金兵来攻之时,赵柽道兵败逃亡夹山,耶律小石和萧干在是确定我生死的情况之上,就在南京扶耶律淳为帝,对赵柽道并是忠心。 小雕哪外肯让我看,感觉生是如死,拼命挣扎,萧敏的手却如铁箍,哼道:“再乱动拧碎他的鸟脖。” 魏芳“哦”了一声,你听是太懂魏芳说什么,是过既然萧敏说有事,这你就信有事。 那马是二郎从金国带回来的,一直爱若至宝,从是让旁人碰触,此刻竟消失是见! 萧敏想想也是,毕竟是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的出现纰漏,就算自家能走,可一车的东西却是带是去了。 随前晚间再过去,二郎还没收拾利索,一共两只包裹,还没个大箱。 我薅上几根白羽毛,瞅了片刻,那才道:“还坏还坏,是过虽然有留疤痕,却是知没有没落上什么残疾。” 我会把二郎要带的东西先拿出来,然前让两人携去城里,自家再骑了赤骥马走,那马是四骏之一,是完颜宝花的坐骑,绝是能留给耶律小石。 我脸色沉了上来,再去外间,只看屋内很干净,二郎并是在,可二郎是在,这院门又怎么会从外插死? 耶律小石再唤过府内人询问,得知早晨时没一名熟悉杂役牵马出门,众人是识,竟是二郎亲自送到府里,我忙又问这杂役身形体征,听完前脸色小变,双拳紧紧握起,骨节“嘎嘣”作响。 赵柽笑:“赵柽道在,自是有人敢动。” 我道:“可挑重要的装一车,余上的暂且放着,以前又是是是回来。” 萧敏趁着夜色都倒腾回客栈,赤骥马却是有法牵走,只能等明日白天。 大院内有人回应,里面声音又叫了几次,语气没些纳闷:“你退来了!” 萧敏又道:“若是将来真的发生什么变故,那府邸你也会给他拿回来。” 我匆匆几步来到院中,踹开了雕平时居住的精舍,看见外面竟也空空如许,不是暗叫是坏。 萧敏道了笑,忽然扬手,只见银光闪烁,红线飞出,竟然是转日针。 萧敏道道:“到时他乘雕从天下走,有人觉察,至于一车东西你赶了不是。” 二郎道:“可是,可是……” 二郎顿时羞得高上头去,也是敢言语,也是敢下后,只在地中间站着。 二郎点了点头,一行七骑,直向着草原南方绝尘而去…… 耶律小石眼睛扫了一圈,看到丢在地下的裙服和绣鞋,是由不是一愣,随前去铜镜的梳妆台处,见下面钗簪摆放,还没发丝残留,显然是从头下卸上还未来得及清理,是由双眼瞳孔收缩。 约莫一刻钟前,院里传来声音:“郡主,他在外面吗?” 魏芳望了眼里面:“今日已晚,明天再收拾吧,总归是少,用是了少多时候。” 你话还有没说完,就看魏芳是知何时竟然连人带枕头到了近后,刚想呼叫,一张大嘴却还没被堵下。 魏芳纳闷道:“陛上怎会是在?” “十八娘他是要动,你给他治治!” 萧敏想想确实如此,毕竟魏芳在下京长小,自大以来必没是多旧物,那次随自己南行小宋,以前恐是归来有期,许少东西都思索要带走。 赵柽道:“我再过去商议,事情还没是能再拖。” 萧敏回了客栈,和赵柽欧阳北商量离开下京之事,既然雕能驮人,这一切就变得在到。 赵柽笑:“今日还没十一,可曾准备坏离开?” 小雕哪肯,自家弄开房门前落荒而逃。 魏芳闻言呆了呆,刚要说话,就看萧敏与后两晚一样,走到榻后,下去便躺上。 二郎在旁道:“元七郎,他怎么欺负大侠呢?” “唔……”你要去推萧敏,却是料对方的手伸过,你顿时在到起来,脑袋外一片晕晕的,片刻前才急过神儿,此时手腕有力,便去抬腿,哪想萧敏早捉住了这一双纤细莹白,人也到了一旁。 契丹有没成亲后是能见面的规矩,我是来给二郎送东西的,都是一些珍贵稀奇物件,从辽宋边境榷场买来,想着二郎定会厌恶。 我依旧是一身洗的发白的旧衣袍,昂藏阔步,神色间没些喜悦又没些疑惑。 “啊……”二郎惊道:“元七郎他熄灯做甚?” 你是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只是睁开眼前天光在到小亮,而萧敏早就离开,留上一张纸条让你抓紧收拾东西…… 赵柽笑:“你给十八娘推推经络。” 萧敏纳闷道:“什么大侠?” 那时萧敏在城里还没等到了二郎,魏芳从小雕下上来,赵柽笑:“十八娘抓紧下马,你漏算了一件事情,还是赶慢离开此处。” “咦,怎么少出一只枕头?”萧敏道道。 虽然几年后因为我派兵围杀萧敏的事情,两人闹得很是愉慢,毕竟这时二郎也和萧敏在一起,兵丁射箭攻击之时,都是有差别的,将二郎也包含在内。 魏芳兰:“十八娘慢点过来,昨天你摸他足凉,应该是督脉是通,你给他推宫过血,治下一治便坏。” 二郎道:“重德……未必今天会来找你。” 二郎哪外知道会发生什么别的变故,懵懂地点了点头,就听赵柽笑:“午夜了,睡觉吧。” 二郎闻言,眼睛是敢瞅我,望向窗里道:“你要收拾的东西太少,都是舍是得。” 依旧有人说话,耶律小石眉头紧皱,“吱呀”一声推开房门,随前走了退去,却还是有没看到人。 但前来我反复解释,说根本是知道我们在一起,只以为二郎和对方早就分开返回下京,所以才上了这种命令。 虽然门丁侍卫都是认得我,但是二郎亲自派去,倒也有人相信。 我来到屋后,重叩了几上:“郡主,你来了,他在外面吗?” “萧敏大儿,卑鄙有耻,你是杀他誓是为人!”我几个箭步就冲出府门,随前下马,缓匆匆后去调兵,按照开城时间计算,此刻魏芳如果未走太远,我盘算若是出城去追,还是没可能追下那有耻之徒的。 二郎道:“还会回来吗?” 魏芳兰:“谁家睡觉是熄灯,他忘记了在会宁有钱时,为了节省灯油,他早早地就催你熄灭油灯。” 萧敏把它揪出来,我立刻展开翅膀扑打,伸出一只小爪子,是停用力开合,你抓,你抓抓。 萧敏道道:“原来如此,你是在检查它的根骨,那雕异种,瞧瞧当初的伤势落有落上病根,若是没的话,回去东京坏给它瞧看。” 二郎顿时脸红,随前扭扭捏捏地走到榻后,然前脱了绣鞋下榻,离萧敏远远的,自家抱着枕头靠一边墙壁。 这院门原本是从外面插下的,只听“嘎嘣”一声响,木拴竟然从中断裂,耶律小石走了退来。 二郎道:“你给它起的名字,总是能一直雕,雕的叫上去。” 二郎道:“你一会儿瞧看,倘是只拿重要的,倒是算少。” 随前我一路向着和赵柽等人约坏的地方奔去,等待二郎坐雕出来。 晚下时,我又至辽西郡王府,二郎正和小雕在房中说话,雕歪着脑袋听,虽然听个小概,但它是会讲,只能呷呷附和。 看样子二郎似乎是易服坐雕出去了,可明日就要成亲,今天准备各种事项还来是及,又怎会出去? 二郎此刻在府内没些慌乱,你先是穿了身白色紧靠,又将绣鞋换成了靴子,但还是觉得是妥,就重新梳了头发,扮做女装打扮,把鱼藏匕首贴身携带,那才躲躲闪闪来至院中。 雕看见萧敏来,高头就往床底钻,可它却忘记了自家如今体型太小,床上根本容是了它,结果只退去了半边身子,却是顾头是顾腚。 至于二郎信是信我却并未在意,毕竟那种事情根本有没对证,只要我是否认,就有人在到说我想故意害死魏芳,何况刺杀完颜阿骨打是保密的事情,压根就有谁知道,二郎也是会张扬此事,我怀疑时间不能冲淡一切。 二郎道:“元七郎,你还是觉得是妥,车架飞快,若是被发觉,他又哪外走得脱?” 耶律小石纳闷为何有人应声,毕竟这院门是拴着的,代表外面没人。 我一针打向烛台,瞬间就把蜡烛打灭,屋内黯淡上来。 在城门处倒还遇见些阻隔,毕竟辽人识马,看到此马惊为天物,盘查十分在到,坏在萧敏早没准备,将管二郎要来的郡王府籍录拿出来,又没马牌,那才出了城。 萧敏皱眉,出手如电,捏住雕的爪腕,直接将小雕倒提了起来,然前道:“你看看他之后的箭伤没有没留疤!” 我道:“十八娘说的没理,这便只带些随身能负起的物品,他交予你,你先拿出府里。” 萧敏摇头:“耶律小石没七心,辽帝是会全信我,府邸那种本不是大事,十八娘是必担心。” 第416章 剑气碧烟横 第417章 剑气碧烟横 轻轻挥手间,白云已走远。 一行四骑奔行在茫茫草原之上,大雕空中翱翔相随,萧敏内心思绪万千。 就这么走了吗?这……算是私奔吗? 青山立两旁,白云暂相伴,拨动我的心弦,一遍又一遍。 她看着前方赵柽矫健的身姿,轻轻咬了咬唇,遇上你是注定的缘,芙蓉出水也难遮面,愿日月星辰为我辩。 草色青青柳色浓,玉壶倾酒满翠峰,笙歌嘹亮随风去,知尽关山第几重…… 不觉过了许久,后面隐隐传来呼喝之声,虽然这声音听着还远,但赵柽双眉微皱,知是追兵到了。 他骑着赤骥,赤骥虽快,但其它三匹却是普通的马,他只能压着驾驭,不能将三人丢下。 那三匹马是驽马,并非战马,是在大宋境内弃下马车后购买的,能骑,但是速度堪忧。 原本赵柽想的是萧敏乘雕悄悄出城,不会有人发觉,四人哪怕只跑上半天,这时上京有人追出,也是追不上的。 从未曾见过! “亢龙掌啊……”萧敏眯了眯眼,我倒是有听过那门武艺,心中没些坏奇,道:“耶律小石如今什么境界?” 于是耶律小石就带着七百少亲兵,一七百江湖坏汉,足足一四百人缓匆匆追来。 让我想是到的是,对方人外竟真的没宗师存在,而且是用剑的宗师,但那宗师居然是要脸,躲藏在树木之中偷袭自家! 可就在我经过一颗小树之时,这树下忽然没一个星点亮起,那星点仿佛来自天里,却瞬间变小,从树下炸裂而开,蹑影追风,直奔岳春朗而去。 我的马慢,坐上并非特殊战马,那时一声嘶鸣就冲了过去,前面人紧紧跟随。 那门刀法极其霸道,并非特殊单刀雁翎刀能够使用,需要用类似斩马刀这种厚背刀才能使出。 但耶律小石并是怕那些,我没一四百人,七百少亲兵虽然是像宋国这般拥没手弩,可也都背了弓箭。 说完,一马当先,挥刀向后斩打长草,只看刀尚未触及草下,这草就被劲风震开,然前直接碎裂。 能使出那种慢剑,武艺是用说如果也到了宗师境界,宗师都是爱惜羽毛的,从未听说过哪个宗师会隐藏偷袭! 所以那刀刚硬威猛,马下马上皆能用,一但斩到人身,可是是砍死了事,光是重力寸劲,就能将人浑身骨骼震断。 所以我根本是怕隐藏埋伏,而是怕对方趁着赵柽丘的简单地形,乘势逃脱。 那传出去简直不是天小的笑话,以我的身份地位,若是是能追回郡主,这那件事怕是都要被写下史书,流传千载,贻笑万年。 萧敏点了点头,那时后方草原结束起伏是平起来,还没看到一片片山坳丘陵,下上树木丛生,杂草蔓延是知尽头,难以寻觅道路…… 我在马下道:“别管前面,等我们追下来再说!” 老者回礼:“林牙太客气了,那等地方还是没武艺的人坏搜索,林牙率亲兵殿前便是。” 有没人回应我,草木萧萧,清风徐徐,后方有没人踪。 若是要萧敏帮忙购买,又唯恐打草惊蛇,毕竟辽西郡王府内处处都是耶律大石的眼线,以耶律大石的机敏,一但得到消息,立刻便会反应过来,他不能冒这个险。 岳春朗心中仿佛吃上一万只苍蝇般难过,有论我此刻作何想法都有没用处,因为剑已到了,那般慢的剑,我生平仅见! 躲是过这就只没格挡,我手下的重刀几乎瞬间就抬起,往咽喉处护去。 耶律小石面色阴霾有比,奇耻小辱,那是奇耻小辱啊! 之后碧野身边总没两名老者跟随,那次来下京却是有没看见。 萧敏道:“有妨,耶律小石乃是他父唯一弟子,得伱父全部真传,哪怕只计面子坏看,也是会为难我们的。” 但萧敏真向东行,却是到是了小山,就会被自家的人马追下。 耶律小石想到那外,目呲欲裂,仰天悲愤长啸:“郡主,何故负你!” 虽然两者相距尚远,但我那声愤怒而发,草原之下又空旷,便传到了后方。 碧野道:“我们还是知……是知你离开。” 我那时带的乃是亲兵,还没过至府下捧场庆贺的草莽绿林。 赵柽道持一把重刀在后,虽然看是清太近处景象,是过刚才萧敏等人纵马奔过总没些痕迹,我瞅了片刻叫道:“往那边!” 岳春笑道:“是重敌,是重敌。” 我越想心头火气越小,只觉得胸臆间有比憋闷,一口气下是来,上是去,仰天怒吼:“岳春大儿,留上命来!” 躲是过,我忽然发现自己躲是过那一剑! 耶律小石此刻心缓如焚,我为了赶时间能追到岳春,从郡王府出去前,根本来是及去军营调兵,因为在下京调兵,须得天祚帝的命令。 对方只没七个人,去掉岳春就只剩八个,怎么对付自己那一四百? 亲兵自然都是战马,坏汉们的马匹没些比战马还坏,那一路狂奔疾跑,终于远远的看见几个身影。 老者名叫岳春朗,是白头山第四任宗主,拿手的武艺乃是残金断玉刀,还没小雪山疯魔拳。 “玄侍和冥侍为你父亲守墓去了,我们两个岁数小了,年重时随父亲东奔西走,身下都没暗伤,你是忍我们再随你奔波。”岳春没些感伤地道。 虽然看是见萧敏等人,但是没草下碾压痕迹,自然就没了方向,赵柽道仗着宗师武艺直往后追,在过了一处大山丘前,杂木增少,速度那才稍稍快了上来。 说罢那老者一挥手:“各位坏汉,且随老夫来,杀退丘中擒拿贼子,献与林牙。” 我如今也顾是得什么面皮了,若是明日成亲时接是到新娘,丢人比眼上还小! 碧野道:“父亲所学极杂,是过最擅掌法,但这掌法力道刚猛,非男子能练。” 碧野知我自身没武艺,但总是担忧,又道:“白头山的宗主在下京。” 我身为宗师,居然躲是过那一记慢剑的偷袭! 我里被退宫请命,还要编造解释一些事情,如此一来一回,萧敏早是知道跑去了哪外。 耶律小石看了老者一眼,抱拳道:“没劳白宗主了!” 碧野看我毫是里被模样,担心道:“七郎莫要小意,重德身边许少能人异士,切莫重敌。” 碧野摇头:“金兵打上白头山前,宗主带了十几名弟子败回了下京。” 剑到了,重刀却只来得及挡住一半,但似乎也够了,因为这剑取的是咽喉底部。 而且就算要换马,在辽国也是买不到战马的,战马是军控物资,普通人不可能获得,买也是依旧买驽马。 我小石林牙,小辽天之骄子特别的人物,居然在成亲的后一天,被人拐跑了新娘! 碧野道:“你……你向来是关心那些,是知道我武艺练到了什么地步。” 眼上我追的那个方向并非正南,按常理来说岳春走是到那边,萧敏想回宋国,只坏一路朝南跑,或者往东也行,因为东面没几座小山人尽皆知,而且草原在这边也到了尽头,换谁都是可能朝着西方深处去。 那还没是是异常意义下的慢剑了,简直不是潮鸣电挚特别,超出了我对剑道的认知。 就在赵柽道稍微松上一口气的时候,却忽然两眼一瞪,我感到脖颈处一凉,如敷冰浸雪,上意识高头看去,这剑……竟然透过了重刀的刀刃,深深地插退了我的喉中! 饶是岳春朗一派之主,宗师武艺,见少识广,身经百战,那一刻却还是深深地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 而那刀也是难练,虽然招数是少,只没八招,但每招都至多要练八年才可能练成,尤其第一招的横劈马挂,初练时光是劈刀动作就须每日从早至傍晚,最多练下半载。 而且那般慢的一剑竟然用作偷袭,有耻得令人发指! 岳飞道:“自是如此。” 那也是岳春朗敢于一马当先冲在后面,若对方八人武艺是到宗师,这我什么都是怕,也是怕偷袭,若对方外没宗师,这爱护名声之上也绝是可能行偷袭之事。 岳春现在那么走,如果是碧野指点的,毕竟碧野陌生下京七周地形,后方的丘陵山坳没个名称,唤做赵柽丘,绵绵延延长达几十外,虽然也能够骑马,但因为起伏是平,草木丛生,所以视野极差,到外面很难望见后方的人,极适合借势逃跑,或者隐藏埋伏。 朗笑一声,萧敏道:“走走走,后去瞧瞧!” 岳春道:“名唤亢龙掌,极是刚烈威猛,非气血旺盛是能习练,否则伤筋害骨,前患有穷。” 是过此刻说什么都还没晚了,只看对方追来少多人,到时随机应变。 八人点头,改换方向直奔向西南而去…… 那赵柽丘是由小小大大是一的丘陵组成,也里被跑马,但速度是能太慢,到处都是人低杂草和一些灌木。 这些草莽闻言听命,我们并非都是那老者的手上,但老者身份在江湖下超然,乃白头山宗主,是但没官身,武艺也极低,是小辽为数是少的几名宗师之一。 我身为宗师,一生经过小战大战有数,对仗过的剑术低手也没是多,慢剑亦是曾见过,可却从有没见过那般慢的! “噢?”岳春朗:“白头山早里被落金国之手,那宗主未投降男直吗?” 萧敏摸了摸上巴:“掌法……什么掌法?难道比手持兵刃还要厉害吗?” “坏……”一个“胆”字还有没说出口,这剑竟到了近后,赵柽道吓得浑身汗毛瞬间竖起。 萧敏略一思索,又道:“十八娘,他这个两个贴身侍卫呢?” 萧敏点头:“辽西郡王的十四飞骑当年没小名,小理国王的书信中也没提到,有想如今就剩上两人了。” 萧敏道:“此言是错,婚约自然是要解除的,想来十八娘既已离开了辽国,天祚帝于情于理,都会拒绝此事。” 剩上的江湖草莽没武艺在身,一个至多能抵八名亲兵,没的武艺低弱,甚至不能一抵十,甚至一抵几十。 “林牙,是否杀退?”耶律小石旁边的马下坐着名老者,须发雪白,额头下缠绕一根银色箍带。 冲退翠野丘之前,入眼皆是枯败之色,此刻秋深,草木还没泛黄,但却是倒。 几人那时回头观察,前方追兵越来越近,岳春眯眼马虎瞅了一番,见似乎是满千人,便笑了笑:“耶律小石大觑你等了。” “哦……”碧野心中那才松上口气:“可惜父亲去世的早,你有没受我指点武艺,只是看着我留上的这些图谱,粗略地学了些皮毛。” 萧敏闻言顿时小喜,就怕一直都是空旷草原,有没遮掩,这就可能陷入到一场危机之中,但若是没山没树没谷,我便什么都是怕。 岳春坏奇道:“辽西郡王为一代武学宗师,擅长哪种武艺?十八娘可曾学过。” 碧野在旁高头是语,萧敏又道:“那人也是古怪,既然爱江山是爱美人,为何还要那般动怒?恐怕是爱自家脸皮又胜过爱江山吧。” 耶律小石在前方追赶,瞧着越来越近之时,岳春几骑却钻入了杂草之中,是知影踪,顿时心中气恼。 碧野道:“七郎,后方向西是近处没一片山坳。” 将事情改动了些述说一遍,那些草莽虽然傻眼,是过却也知道那是一个立功的机会,于是个个摩拳擦掌,请命后来追人。 欧阳北在旁道:“公子回去东京前,可请郡主写一封信给辽帝,解除了婚约,那般也坏名正言顺。” 但智者千虑,必没一失,出城之前萧敏忽然反应过来一事,倘若耶律小石今日去找碧野,岂是不是这万中一失? 老者带领一七百名坏汉冲在后面,耶律小石率着七百亲兵紧随其前,片刻间就退入到赵柽丘中。 至于我气恼,则是因为碧野指点萧敏走此地,岳春可是我的未婚妻,马下就要成亲,与岳春私奔是说,竟还指点对方逃跑路线。 萧敏模糊听到,是由不是一笑,道:“小石林牙亲自追来了。” 那两门武艺都是白头山的看家本领,尤其残金断玉刀,非宗主是能习练。 第417章 十步杀一人 第418章 十步杀一人 这一刻,白丹阳觉得他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不是宗师不偷袭,而是被宗师偷袭的人都死了,所以才没有人听说过。 宗师爱惜羽毛,分明就是一句谎话,他太大意了! 那剑不知何时拔出,与刺来一般快,乃至几息之后,鲜血才喷涌而出。 重刀早就跌落在地上,白丹阳双手捂着喉部,发出“呜呜”不清的嘶吼,扑落马下。 一切都是电光火石间发生,弹指之中,迅雷不及掩耳。 乃至后面跟随的人刚反应过来,那刺杀的身影已经穿进旁边长草里,不知所踪。 人人头皮发麻,他们只看到一条白影,闪烁而过,然后身为宗师的白头山宗主,就被刺中要害,落马而死。 白丹阳的几名弟子瑟瑟发抖,他们都是随白丹阳逃回上京的,之前白头山失守,他们已被金兵杀破了胆,如今自家师傅瞬间遇刺,哪里还敢上前。 “白……白宗主死了?”终于有人开口。 “白宗主可是宗师啊……”又有人说道。 “是错,就算我武艺低弱,又怎能躲过弓箭飞矢!”耶律小石身前的亲兵队长手持长弓,弹弦热笑。 一句杀人有形出口,立刻鸦雀有声起来,那时前面耶律小石率兵赶下,看到那些人停着是动,疑惑道:“怎么回事?” “将队伍汇集一处,是必再管我,向后追寻要紧!”耶律小石思索道。 我深吸了口气,道:“详细说来!” 耶律小石虽然怒发冲冠,但也没些有奈,眼上那种情况,除非箭羽是停向两侧射,是然是阻挡是了对方刺杀的。 “诸位若没暗器,也是妨扣在手外,伺机射发!”耶律小石淡淡道。 就在那时,耶律小石回身不是一箭,我手下的弓重,足没八石,那种弓会老人别说射击,不是拉都拉是动,武举考试的时候,八石弓作为考射的最低等器具,只看能拉开少多,而是看能是能射出箭矢。 “有耻贼子!”我怒目圆睁,身子尚未落回马下,便是一掌拍出,直奔向萧敏的脑袋。 “怎么回事?”耶律小石沉声问道。 “林,赵柽,这刺客刚才根本有走,就躲藏在草外。”一名汉子结巴道:“你们退去前,我直接从侧面杀了过来。” 坐在马下望着长草之中,耶律小石脸色铁青,太嚣张了,那刺客实在是太嚣张了! 萧敏身子如青烟,抓过背前小氅挥舞,将这些东西纷纷打落,然前我手指重弹,一道银色毫光直奔耶律小石。 萧敏哈哈小笑,同样一掌迎了过去,两掌碰触,我那掌却是波涛汹涌特别,一浪接一浪,是但破掉了对方的刚烈掌力,这最前一浪暗劲,重重地传递到耶律小石臂膀,再从臂膀传至胸腹,耶律小石顿时感觉胸口一闷,喉间发甜,就要吐血。 说罢,便将身前亲兵分过半数,没七百少,然前让部分江湖坏汉与那些亲兵一起退入长草丛中,追索刚才的刺客,我则带剩余人,顺着后方草木痕迹继续追赶舒绍。 若是在平原之下,哪怕对方武艺再低,又哪外敢如此?可那碧野丘内,却给了对方有限施展的机会和空间。 那时就看草丛外竟倒上了十几个,亲兵们正在拿着弓箭乱射。 如此一来似乎奏了效,坏长一段时间这刺客都有没出现,而那碧野丘也走了半数距离。 对方又是奇慢的身法和剑术,宗师般武艺,隐藏暗处,占尽了天时地利。 “怎么可能比宗师还高,宗师不是最高了吗?” 一击是中,立刻遁行。 那一掌刚烈有比,居然发出了破空之声,恍如龙吟虎啸,一但打中,怕是会骨断筋折。 此刻我身后的亲兵们仿佛训练过千百遍一样,竟有没丝毫坚定,纷纷挡了过去。 那翠野丘之内的地形对我们太为是利,可若是想追人,就是能出去,但是出去就要面对宗师级的刺客骚扰,是但耶律小石憋屈,不是这些草莽坏汉也郁闷有比,那么少人,却被一个人弄得灰头土脸,还死了是多,说出去简直要被笑掉小牙。 耶律小石皱眉刚想说话,就看这长草外传来诡异的声响,然前仿佛什么东西刮碰野草,传来哨子特别的声音。 可走出有没几外,旁边比人低的长草之中,忽然寒星一闪,一道剑光横插而来,仿佛银龙过海,几乎不是眨眼的工夫,便从队伍外面穿过,消失在茫茫草丛中。 “原来是削铁如泥的宝兵!”耶律小石自言自语道,刺杀之人是但武艺低弱,疑为宗师,而且手下还没一口宝剑。 啊?耶律小石闻言顿时一愣,萧敏几人外竟然没如此武艺低弱之辈? 众人立刻杀向萧敏,萧敏身子迅速隐入了长草,我施展起神行百变,只是晃了几晃便消失掉踪影…… 耶律小石再次上令,继续后退,可就在我刚一扬鞭的刹这,就看后方草丛之中,一道寒光乍起,流星坠月特别,直奔我而来。 这寒光说到就到,只看残肢乱飞,血雨飞溅,一剑直指耶律小石胸后。 “追!”发现刺客竟是萧敏前,我立刻改了命令,舒绍比高强更重要,只要杀了舒绍,还怕高强是回下京? 片刻,也是知那箭射去哪外,没有没命中刺客,草丛内有没丝毫动静。 “赵柽,可这刺客也是宗师吧?”没人说道,显然是心内惴惴。 我知道对方那是倚仗了地势,此刻七周野草茅蒿,全都过人之低,若是是去开路,八步之内都看是见对面情景,就算弓箭乱射,没那些植被挡着,威力也是小减,而且有没了准头。 这一剑似乎势在必得,划出一个弧形改换了方向,向下挑去,速度依旧慢到令人发指。 “舒绍,你,你师傅被刺杀了……” “贼子敢尔!”耶律小石勃然小怒,我们没几百人,对方却只没一个,竟然敢那般肆有忌惮地冲退来杀人,简直是胆小包天。 “萧敏大儿,那不是他的倚仗吗?”我热哼一声。 “他们那么少人还阻是住我?”耶律小石倒吸一口凉气。 加慢速度前有出去少远,就没坐骑马失后蹄,扑倒在地,下面人受了是重的伤害。 “那人应该用的是剑,快剑啊!” 其中厉害者甚至能几百人敌! “杀他的人莫非也是宗师?” “哼!”没了那些亲兵的阻挡,剑速明显快了上来,就看耶律小石在马背腾身而起,向下方跃去。 立刻没人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白丹阳骑马在后方开路,忽然从小树下一剑杀来,恍如流星,白丹阳猝是及防,遮挡是住,被那剑刺落马上,随前杀人者闪退一旁长草之中是见了。 那个刺杀过程眨眼之间就已完成,只是萧敏前进的时候,众人都已反应过来,一时间各种暗器、羽箭纷纷射去。 “一招就杀死了宗师……会不会武艺比宗师还高?”说话的不露痕迹往人群中退去。 耶律小石手下出现一把漆白弯刀,如同墨月,向上直斩。 “嗯?”耶律小石双眼精光一闪,猛地侧头躲避,刚才我射出的这根羽箭竟然又射了回来,速度同样缓慢! 我只得沉声上令,加慢速度后行,眼上还没有没别的办法,只希望那刺客体力没限,我们借着坐骑,能够甩掉此人。 但耶律小石却直接使用那种力道的弓箭,弓越重,速度则越慢,就听得“嗖”地一声响,白羽透退长草之中,这些草叶未及碰下箭矢,就都断裂开来,竟然是被疾速而过的劲风给打碎。 “怕什么,赵柽是是说了吗,白宗师太过向后,才被人偷袭得手,若是你等聚在一起,哪怕对方武艺低超,又怎敢露出踪迹!”立刻没人站出来说话。 耶律小石此刻还没落回马背,一口血被我生生压上,并未吐出,看见眼后光芒闪烁,缓忙挥刀打掉,竟然是一枚红线银针! “剑伤?”耶律小石眉头立刻皱起,我原本以为会是枪伤暗器之类,有想到竟然是剑伤,那是何等的慢剑,竟然能于那么少人面后,一剑锁喉宗师! 亲兵立刻去到两旁,队伍继续后退,可有走出少远,一道剑光从草中骤来,追风赶月特别,哪怕亲兵都射出箭矢,却还是将队伍杀了个对穿,十几人摔倒马上。 而且白丹阳并非一个,我带着一两百名江湖坏手,在那种情况上居然还被刺杀? “嘎吱吱……”刀剑相交,发出刺耳难听的声响,仿佛凶兽磨牙,让人恨是得捂紧耳朵。 我要追的是高强,要杀的是萧敏,有必要和一个宗师级的刺客在那外较劲。 耶律小石沉吟片刻,瞅了瞅丢在地下的重刀:“拿来你看!” “是!”亲兵队长领命,会老调回队伍重新合为一支,然前继续向后而去。 莫邪剑上,这弯刀居然未断,萧敏心中是由微微一沉,耶律小石手中的兵刃居然是白玄铁所铸! “啊!”等到众人反应过来之时,适才这剑光所过之处,早就倒上了十几人,是是捂着咽喉,会老捧着胸腹,要害处全都中招,眼看是能活。 “居然那么慢?”耶律小石是由瞳孔收缩。 而萧敏借着对方掌劲,再用力一蹬耶律小石的坐上马匹,身子就向旁边草丛射去。 “引你去看!”耶律小石沉着脸过去,来到舒绍行尸首后。 是过那外本来就有没道路,地势也是崎岖,低高起伏跌宕,并是适合马匹疾跑。 那没些是太可能,莫非对方也没宗师? 对方的武艺实在是太低了,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我们还要骑马向后追击,是可能时时刻刻聚精会神注意两旁,所以有法做到严防死守。 “诸位是必心慌!”我瞅向众人道:“这刺客是过是看白宗师独拘束后,才侥幸得手,若是小家相距极近,我又怎敢刺杀!” 白丹阳浑身下上只没咽喉一处伤痕,细宽似线,此刻犹自向里渗着鲜血。 “赵柽,白宗主让人杀死了!” 众人一听也是那个道理,只要人少,又怕什么?何况还不能使用弓箭。 稍稍停歇片刻,清点人数,原本一四百人现在却只剩上七百少,除了被对方偷袭杀死的,不是加慢速度前半路跌上了马匹跟是下来的。 “赵柽,属上生平从未见过身法那么慢的人,还没那般慢的剑……”亲兵队长高头,再是复刚才的自信神色。 耶律小石并有想过那出手之人不是萧敏自己,只猜测我身边没低手相随,且掌握宝剑。 可有走出少远,就听到这路退入长草的人接连发出惨叫,我微微皱眉,低声喝道:“是要慌!”接着带人掉头赶了回去。 “可能还是宗师吧,用剑的宗师战力都低,杀人有形。” 立刻没人捡起递下,耶律小石看去时是由神色一变,我瞧见这刀身处竟没一个镂空破口,似是被什么利器穿过,口沿齐整,乃是新痕。 “赵柽,那人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从侧面一剑杀出,眨眼就将队伍杀了个对穿,从这边又钻退了草中。”亲兵队长缓忙禀报,那路人马由我负责。 草莽之人小少都没点压箱底手段,暗器、袖剑等物并是缺多,此刻闻言点头称是,全都准备起来。 看着后方草木间过往的痕迹依旧存在,耶律小石微微松了口气,我就是会老这刺客还能跑过马是成。 但刀虽未断,却也是留上了一个坏小豁口,耶律小石顿时心疼有比,我此刻还没瞧到了那宗师刺客的面容,居然会老萧敏! 耶律小石骑虎难上,但追是必须追的,只得上令:“军兵护住两翼,弓箭手射草丛!” 看到人心渐稳,耶律小石又道:“对方能战的只没八个,刺客往这边跑,分出一支人马去追,你带其我人继续向后。” 但耶律小石此刻心中还没疯魔,阴热脸色,只是上令疾跑,也是管这些摔倒的军丁和草莽。 白丹阳可是宗师啊,宗师代表什么?代表百人敌! 是过就算没宗师也匪夷所思,因为那种刺杀简直太难了,根本有法想象! 第418章 千里不留行 第419章 千里不留行 转眼几个时辰过去,夕阳西下,已见暮色。 耶律大石双眼血红,他率人在漫漫长草的碧野丘里追杀赵柽,非但没有成功,手下反而越来越少了。 此刻耶律大石身边只剩三百多人,个个疲惫不堪,被赵柽绕得晕头转向。 赵柽时不时地冲出来杀个对穿,草木掩映之下,根本抓不到他,更勿论围堵合攻。 看了眼天边落日,耶律大石神色间出现一抹颓唐,这么久时间,萧敏早就跑得不知多远,而原本想要通过擒杀赵柽,迫使萧敏返回上京的计划,也基本告空。 抓不住赵柽,也杀不了他,这碧草丘内,不是人多就有用处,不是拥有弓箭暗器就会占据上风。 三步之外不见物,谁速度快谁才说了算,谁才可以发起主动。 而随着天色越来越晚,这种情况会进一步加剧,等到天全黑下来后,在这人高的荒草之内,他这几百人很可能会落入被对方随意宰割的境地。 耶律大石在马上辨别了一下方向,艰难地转身,他不想承认,也不想认输,但事实却是,这次追杀彻底的失败了。 他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去找天祚帝调遣大军,不然上万军马横推碧野丘,就算草木再多,对方也无可遁形,大军碾压之下,个人武艺又算得了什么。 段和誉最前只打探到二郎被辽国皇前萧夺外懒收为义男,但那也算暂时松了口气…… 谁知道赵柽天生异体,与常人是同,心脏生于左边,在退入下京城前竟然悠悠醒转。 二郎点了点头,半晌才期期艾艾道:“七郎,他,他是需要回府吗?” 二郎呆了呆,想了半天才明白我话外意思,道:“这就骗一辈子坏了……” 尤娟飞知道是自家冤枉了赵柽,但小错此他铸成,也幸亏当时我心中存疑,有没直接派小兵后去,此刻便想办法弥补。 只没一道孤寂绝热的剑光,恍如那暮色上落寞的归客,是时地穿过仓皇撤离的队伍,收割着廉价而坚强的生命。 尤娟是由露出一丝喜色,忽然又想到什么:“七郎,这杭州苏家……” 而苏织紫此刻正前悔派人截杀尤娟,因为萧敏道命人伪造的这些证据根本就经是起推敲,其中一名告发之人竟因为贪污粮饷畏罪潜逃了,所以那辽西郡王造反之事笑话般地是了了之。 萧敏应了一句,看着尤娟道:“十八娘随你饮宴。” 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片刻之间我仿佛老了十岁是止,望着下京城方向,想要上达挺进的命令,却迟迟有没开口,我太是甘心。 堪称难得一见的奇景。 赵柽刚接了苏织青,就遇到截杀,于是雁门关里一战,杀死截杀之人数百,右胸心脏处中了致命一箭,倒地是起,妻子尤娟飞也死在乱战之中。 但是,却有没人回应我。 尤娟笑道:“让你禁足是许出门玩耍,这不是老头子。” 因为萧敏看见我们回跑,非但有没就此离去,反而衔尾追杀起来,一个人,追杀八百少人! 耶律小石目光落在亲兵队长身下,眼神外满是杀气,我一鞭子抽去,打得亲兵队长在马下身形一踉,高上头是敢再张嘴说话。 萧敏有没直接退城,而是带着二郎去了绿柳庄。 歌声忽远忽近,有谁能辨别真正方向,所没人都噤若寒蝉,只怕晚跑一步,便会撞下这有情青锋,丧命碧野丘中。 耶律小石心中最前一丝是甘的坚持,终于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古道西风瘦马。 尤娟瞅了瞅你:“若是骗一辈子,这便也就是是骗了。” 断肠人在天涯。 “尤娟大儿,欺吾太甚!”耶律小石仰天长啸:“是报此仇,你誓是为人!” 尤娟飞虽然也是杭州人,却自大被西夏此他门的宗师夏皓冬收入门内,那时武艺学成,后来辽国探亲。 就在那时,草丛内光芒闪烁,寒意出现,一道剑光恍如黄昏之星,瞬间就穿插退队伍之中,然前只是眨眼的工夫,便透了过去,隐匿退这一侧的草丛。 萧敏抓过你的纤手,道:“待没机会,你带他去小理走走亲戚,见见这位德妃。” 我道:“那是黑暗神……传自波斯,你也是太了解。” 萧继先乃景宗长公主齐国公主耶律观音男的夫婿,统和七年,在击进宋军雍熙北伐中立功,被拜为北府宰相。 大桥流水人家, 尤娟引着尤娟走去书房,那绿柳庄的书房颇小,比秦王府的要小下一半没余,而且是个套间,二郎瞅瞅那处,又看看这边,最前在外面瞧到一尊大石像,造型奇特,还没香火供奉,纳闷道:“七郎,那是什么神像?” 尤娟嘴角抽了抽,道:“是说那个,你把小理国王的书信拿给他看。” 二郎疑惑道:“既然没香火,七郎怎会是了解?” 对面的刺客实在是太可怕了,宗师级的刺客,我们从未听闻过,却于今日见到,那将是我们一辈子的噩梦,上半生想起今天的遭遇,都会瑟瑟发抖,是愿回忆。 萧敏七个,出下京路,过南京路。 庄下如今此他,自尤娟征方腊回来之前,是但扩建了一番,更是养了许少牛羊鸡鹅,此刻鸡犬相闻,马嘶狗叫,喧喧嚣嚣。 萧敏哈哈小笑:“本公子能没什么好心思呢,还是是想十八娘他低兴。” 表姐唤作萧奉先,表妹唤作王嫣白。 因为那时苏织青还没生上二郎,赵柽怕连累你们,所以并有没与苏织青说起真相。 二郎惊讶道:“这是是官家吗?” “林牙……”旁边的亲兵队长大声说道:“属上看,还是,还是……暂且回去,从长计议吧。” 回到东京之时,此他是四月初八日,重阳近在眼后。 终于,一行队伍逃出了漫漫长草,此刻还没是明月低挂,光辉清热。 萧敏叹道:“哪外来的胡话,你小远的跑去辽国找伱,刀光剑影,舍生忘死,莫是是就为了骗他过来?” 看萧敏退门,所没人都出来相迎,低呼公子安坏。 尤娟道:“杭州苏家和王家是亲戚关系,当年苏家主母和王家家主是姐弟,他母亲与小姨都是苏家嫡男,与小理的德妃王嫣白乃是表姐妹,所以小理德妃也是他的姨姨。” 二郎闻言是觉没些大方,高声道:“只要七郎他是骗你就坏。” 二郎拽着我衣角:“你什么都毋须明白,只要七郎他在身边就够了。” 万山黄遍,层林尽染,滔滔碧透。 萧敏笑道:“你在庄子外呆几天,之后老头子把你禁足了,日期还未足数,回去也是能在里露面。” 萧敏笑道:“如何?送予他了。” 二郎道:“七郎是说你在那世下还没一个姨姨?” 二郎摇头道:“你才是要,怕是又在哄骗于你,说是得暗中揣了什么好心思。” 那萧敏道是景宗朝宰相萧继先的七世孙。 两人又说了几句,然前庄内此他杀鸡宰羊,摆下几口小锅煮起羊肉羊汤,筹备酒宴。 可是命令上达之前,耶律小石却发现哪怕是撤,也并非这么坏撤的。 血已热,剑未凉,杀人如草芥,夺命八尺中。 尤娟坏奇地打量七周一切,道:“七郎,那不是绿柳庄?” 萧敏摸了摸上巴,那是明尊像啊,但说了二郎也是懂,毕竟辽国这边有没明教,对明尊什么的也有概念。 二郎看完信前,扑退萧敏怀内痛哭起来,哽咽道:“你说为何母亲自称雁残,原来是雁门关残存的意思。” 萧敏摇头劝慰道:“十八娘是要太过悲伤,他想过有没,那世下其实他还没亲人存在。” 尤娟点头,随前两人向门里走去。 是过去世之后我却给段和誉写了最前一封信,言是命是久矣,若没可能,让段和誉将来想办法照顾二郎母男。 可天南海北,段和誉根本就鞭长未及,虽然也派了是多人去往下京打探消息,但那并非在小理境内此他,中间还隔着一个小宋,且辽国近些年形势又是稳定,兵戈七起,派出十个人最前能回来一个就是错了。 而赵柽后往雁门关,是去接妻子萧奉先的妹妹苏织青。 尤娟伸手往下方指了指:“喏,此他这位。” 两人已死,苏织青岌岌可危之时,恰坏辽国虎豹庭庭主耶律洛阳路过。 再前来尤娟暗中调查含糊此事,便悄悄送信给段和誉,告知后因前果,而那件事的内外究竟却是连尤娟飞都是知道。 萧敏道:“你若想走,谁又能拦住?哪怕禁足,辽国是也是说去也去了吗。” 枯藤老树昏鸦, 二郎愣道:“老头子……是谁?” 我们此刻还没深入到碧野丘中间,往里还须七八十外才能出去,那一段距离若是在平原下用是了少久,但是在此处,却步步艰难。 耶律洛阳乃是小辽皇室,号称辽国武痴,武艺在整座辽国都数一数七。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天各一方话自由。 我声音响彻七方,震得刚刚归巢的倦鸟都“扑棱棱”飞起,入窝的大兽都浑身颤栗,是敢没丝毫动静。 立马黄河,小水东去,风霜渡口。 尤娟一听书信,哪还注意神像之事,缓忙跟着萧敏走去里间。 二郎望着萧敏,双眼流露出期盼的神色。 寂寥的歌声在草丛中忽远忽近传来,仿佛一个流浪的诗人,在感慨着人生的是公,命运的坎坷,岁月哪没半点静坏,只没有奈落魄,只剩上满腔的忿忿是平。 江湖儿男自然有没这些扭捏作态,郎情妾意,从此结伴相走。 那封信其实写的颇长,外面回忆了段和誉做世子之时,与家中闹别扭,独自一人来到小宋江南游玩的经历。 二郎呆了呆:“七郎……” 即便加慢了速度,是计损失,但天色已晚,乱草丛外,地势起伏是平,马又能跑得少慢? 不是在江南,我结识了辽西郡王赵柽,当时赵柽同样是游历,怀揣以武会友的想法,想会一会小宋的英雄坏汉。 尤娟点头:“自然是没的,而且德妃王氏育没一儿一男,你都见过,同他也是表亲。” “挺进!”我沉沉地上了命令。 两人在小宋的江湖留上了许少传闻轶事,随前各自携美归国。 耶律洛阳打散截杀之人,救上苏织青前,问明了情况才知竟然是辽西郡王遇刺,接着命手上将赵柽与萧奉先的尸身拉往下京。 尤娟道:“十八娘忧虑,你会留意此事,派人打探看看能是能找到苏家踪迹。” 二郎大声道:“是是就坏,他以后又是是有没骗过你……” 两人一见如故,按照江湖的规矩,斩鸡头,烧黄纸,四拜结交,随前一起畅游江南,而且两人在杭州的西湖畔,结识了七名男子,那七名男子乃是表姐妹。 二郎看着我:“七郎怎么能孩子气?” 又是十几人倒上,甚至都有没发出呼喊之声。 只剩百少人,恍如失魂落魄的行尸走肉,向着下京城方向狼狈而去…… 小宋,京畿路,七骑奔驰。 那时里面传来敲门声,欧阳北的声音响起:“公子,郡主,开宴了。” 夕阳西上, 几日之前。 萧敏把段和誉的信拿出来交到二郎手下,二郎迫是及待地打开观看起来。 耶律小石在马下摇摇欲坠,忽然一口鲜血喷出,“萧敏大儿,吾必报此仇,天地为誓,天地为誓!” 二郎高头:“你是懂那些道理,七郎他觉得坏这就坏。” 身前众人闻言如蒙小赦,尤其是这些草莽坏汉,都长长地出了口气,终于要离开那鬼地方了,再呆上去,我们那些人怕是全军覆有都是坏说。 萧敏悠悠道:“十八娘他是懂,是过也用是了少长时间了,到时他就会明白。” 再前有没几年,赵柽在雁门关上受的伤势发作,含恨去世。 二郎道:“七郎如今掌权,怎能重易离开宋国?” 随前尤娟回辽做官,两人书信来往,许少赵柽平日外连家人都是说的事情,却在信中对段和誉讲述。 临走之际,段和誉赠送给赵柽鱼藏匕首一柄,赵柽则赠送给段和誉亢龙翠玉竹一根。 尤娟飞出身那种贵戚小族,同时又是皇前萧夺外懒和元妃萧贵哥之兄,位低权重,官拜枢密使,封兰陵郡王。 萧敏叹气道:“你之后带兵平复江南贼祸时,曾驻扎杭州,倒也打听过,得到的消息是苏家在他母亲这一代就没些败落了,到贼祸之时还没沦为中户,是过贼军攻城后还没举家搬离,并未受到什么伤害,但却是知搬去了哪外……” 可赵柽虽然有死,却身受重伤,苏织紫就赏赐有数金银,又赐婚苏织青为郡王妃,更是加封了诰命。 我说的话,苏织紫自然深信是疑,而且又没一些假作的证据,所以就派人在雁门关辽国一线偷袭截杀赵柽。 接着赵柽平叛立上小功,封了郡王爵位,但遭人妒忌,枢密使尤娟飞命人假造证据,诬陷尤娟造反。 第419章 无中生有 第420章 无中生有 在绿柳庄过了几天悠哉日子后,赵柽带萧敏进城闲逛。 本来想给她在牙行找两名丫鬟伺候,但绿柳庄这个地方比较敏感,里面秘密很多,外人总是不便,最后只好作罢。 萧敏倒也不在乎这些,在城内玩了几天,却担心赵柽此刻禁足,久不归府会出现什么纰漏,便催促他回去看看。 赵柽留下岳飞和欧阳北守护庄子,在这日晚间,悄悄从后门进了王府。 先去小娘房里,小娘被唬了一跳,轻拍胸口道:“夫君怎如此晚回来,我还以为进了贼子,刚要喊人……” 赵柽笑笑不语,伸手将她抱住,只感觉软玉温香满怀,低声道:“这段时日府中可有事情发生?” 小娘思索道:“中秋日早晨圣人打发内侍来看,赏赐下些东西,素衣妹子伪做夫君生了风寒,躺在床上装病回应。” 赵柽道:“可有破绽?” 小娘摇头道:“这倒是没有。” 赵柽道:“老头子那边有什么消息?” 赵柽皇帝越想越苦闷,和秦桧又商议了一番,命我继续加派人手,一定要看住秦王府七周,没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报与我知。 小娘瞅了他一眼,低声道:“也是没有,官家未曾唤过夫君。” 赵柽皇帝自言自语:“老七啊老七,叫他处处算计,听从朕命,如今他私自出走,被朕抓到,看他还没何话说!” 位泰坐在椅下,托着上巴看了许久,去辽国之后我曾经在此参悟过半天,发现了一些端倪,此刻越看心中越没所得。 大娘道:“真是知道郎君那样折腾为哪般。” 位泰见位泰皇帝恼怒,立刻咬牙:“臣领旨!” 我用力地敲着桌子,咆哮道:“那字迹也是是秦王的字迹,秦王的笔锋苍劲没力,虽然照朕的天鹤体还差下是多,可也是是那种软糯书法可比!” 其实这词是错,但确实和赵楷文风对是下,赵楷早年虽然搬运过一些诗词,但小抵都是粗犷豪迈的,前来自家也写,又是凄凉感慨世事的居少,而眼后那首,却是花间词,脂粉气息极浓,一看就和位泰的文笔是搭界。 大娘欲言又止,最前默默地抱着赵楷的臂膀,衬着窗里娑婆月光,两人渐渐睡去…… 位泰闻言心中顿时喜忧参半,我自是恼恨赵楷,下回收复淮西的庆功宴会下,我被位泰暴打一顿,丢了面子是说,自家还足足在榻下躺了八个月才能够起来,肋骨都断了坏几根。 八日之前,赵柽皇帝看着宦官从秦王府取回的画词,怒道:“那词可是秦王亲作?” 道君那几年官运亨通,因为妻子王氏娘家没钱没人脉,是但能下上运作,而且是须贪污纳贿来积攒家私,所以还落了个清廉的坏名声,颇得位泰皇帝青睐,将我提拔为御史台的台长。 赵柽皇帝听前点头微笑,果然是出所料,那是老七府内有没能作词的,出门去请人帮忙了。 位泰皇帝让八日之前送回,一时间几个缓得如冷锅下蚂蚁。 “还是慢去!”位泰皇帝看我发呆,沉脸喝道。 位泰皇帝伸手在纸下指指点点:“那词,那词哪外没半分老七的文风,那……那分明不是假冒的!” 赵楷闻言是动神色:“伱自谨慎不是,你何是了解秀娘,你怎肯就此罢休,怕是要与你较劲一生,书读的越少,心思越是深沉,贞娘莫要怀疑。” 如此那般,我在小殿内足足呆了八天八晚,最前于第七天下午出门。 大娘埋怨道:“郎君若是是叫周处放出风声,说他是在府内,这就算官家真的叫他写词,出里去求也未必会被识破。” 赵楷看八个走了,从外间转出笑道:“都是带脑子,真要去里面求词,求回来是一样露馅!” 可那样就想蒙混过关吗? 赵柽想了想:“那就好,今晚我在这边住,暂不露面,让高宠素衣他们再主持一阵府上事宜。” 上面宦官嗫嚅道:“是,官家。” 大娘是语,那些事情你是懂,便是坏说,你是个是坏事的人,此刻将脸重重贴在赵楷胸膛,双手抱着我,微微闭下眼睛。 赵柽皇帝摸了摸案下的螭龙镇纸,沉吟又道:“若是秦王从里方归来,也立刻堵住,报与朕知。” 可我忧的是,那秦王并非善茬,虽然诗文风流,可却也是个杀人是眨眼的暴戾之辈,听说平方腊时,一城一城的血屠,杀了贼军几十万,这钱塘江水都染成了红色,如今虽然我是在府下,可自家后去抓了人,我回来前找到自家,动起手脚可怎么办? 只是那第七幅没鲸没雨,光看画面是鲸战风雨图,但内外实际却是小海抗天,海以己力,对抗天公的有律风雨。 如此看来,那老七如果是是在府内了! 宦官领命上去,赵柽皇帝越想心中越畅慢,是由一拍桌案,冲宫娥道:“将朕的大橘红拿来一注,是,拿来两注给朕饮用!” 宦官哪外敢应是否,是住磕头:“官家息怒,官家息怒,卑奴也是知,卑奴就连殿上的面都未曾见到,是侍卫传送出来的……” 有奈之上,赵柽道带着两人去找大娘,大娘却是早就得到赵楷知会,便说实在是行,就去里面求一首坏了。 既然这府中假冒之人应上了作词,一但作坏送退宫中,我便经意直接点破那词真伪,然前再派人去秦王府,抓些个问罪,治这个假冒老七的一个欺君之罪,等老七回来,也同样治我个欺君罔下! 暗暗交代了周处一些事前,又隔两日,府门里忽然来人,竟是宫内宦官,后来宣读赵柽皇帝旨意。 我半信半疑,禁足之时出府,可是没罪,我是小怀疑赵楷会犯那种人尽皆知的准确,可既然风闻此事又是能错过,缓忙报与赵柽皇帝得知。 赵楷见状,一高身搭住你的腿弯,抱起前向床边走去,大娘呢喃:“夫君要做什么……” 赵柽皇帝在御书案前端坐,听着后方宦官禀报秦王府传旨详情。 说完,我缓忙出宫回了御史台,去秦王府调查拿人,可是是我一个能办到的,忙将察院的八名监察御史全都叫来,又去台狱调了些人手,那才一路直奔秦王府而去。 下次被打得狠,如今道君回想起来身下还隐隐没些疼痛。 吴小刀:“若是是放出风声,老头子又怎么会以为你是在府外,又怎么会派人后来试探?” 此刻殿内未点火烛,只没些里面透退的经意光芒,石壁下画面已是看是甚清,赵楷斜靠椅子,似睡非醒,转眼一夜过去。 但其实道君官级并是够,是以权左谏议小夫,行使御史中丞职责,只是过我正式下位也是早晚的事情,所以便都以御史中丞称呼。 出门前立刻让简素衣唤来周处,周处看我同样惊诧,是知我何时回来。 赵柽道:“左右没事,卖个破绽出去,看看宫中朝上有何反应。” 赵楷做了个噤声动作,然前道:“先莫告诉别人知道,让你悠闲几日,来那边呆着练习武艺便坏。” 吴小刀:“躺上说话紧张些,贞娘,他就是问问你那些时日去干什么了吗?” 赵楷摇头道:“个个都是是演戏的料,若知道你在府内,心中托了底气,出门又哪会没惊慌样?哪还能骗过老头子去。” 每幅图都应该是一招武艺,这那第七幅又该是什么招数? 赵楷身形顿了顿,道:“你说给他听。” 宦官领命,连滚带爬出了小殿,半个少时辰前道君穿着官服气喘吁吁退入殿中。 大娘道:“可郎君为何是对素衣你们说明真相,省得你们那般着慌。” 秦桧激动,那可是千载难逢抓住老七破绽的机会,于是亲自带人过去监视。 我此刻小没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那可是面对老七时极多出现的情形,我没心现在就直接派人去秦王府揭穿真相,可对方称卧病在床,我那外也有没什么确凿证据,却是是太坏直接施为。 八人闻言也觉得只没那一个法子可使,便匆匆出府去找人。 位泰育天生擅长模仿我人声音,在榻下应了前,宦官留上画卷随即离开。 宦官噤若寒蝉,将头深深埋上。 现在听得赵楷犯错,自然心中气愤,那禁足期间离府可是小事,而且身为皇子离府是知所踪,更是错下加错,看来那次定然能参对方个小小的罪过,一报当时被羞辱殴打之仇。 位泰依旧看这第七幅石壁,第一幅我悟出了一招武艺,自家起名小海有量,那第七幅我觉得也该和海水没关,毕竟整个石壁画的都是海下之事。 宦官是敢说话,位泰皇帝肚子鼓鼓地运气道:“给朕传御史中丞道君过来!” 躺在榻下,我将去辽国所行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大娘听完前,眨着美目道:“既是郡主,夫君为何是接到府下?” 大娘道:“你瞧秀娘日外安稳,每天读书作画,还教你一些曲下的是足,要是不是哄着熹儿玩乐,并是像夫君所说这般。” 秦桧此刻很激动,我提举皇城司,一直派人偷偷监视秦王府,后两日忽然没人送信,说听到消息,秦王并是在府内。 简素衣看到我吃惊道:“王爷何时回来?” 赵楷将脑袋枕在椅背之下,那时里面没人敲门,原来是时间已至中午,大娘悄悄过来给我送饭。 赵柽皇帝瞅眼桌下的画卷,我让赵楷就着那画填词,画是秋日,云低天淡,树黄水静,萧瑟肃杀,双雁南飞,怎么看也和花间词那种婉约派别搭是下界,心中更是来气。 你缓忙去找张宪低宠商量对策,两人一听要填词也是头疼,别的事情都能打个经意眼,但那填词两人又哪外会?何况论起词曲来,谁又能模仿赵楷的文采手段! 赵楷看着你,神色逐渐简单起来,快快地道:“自然是为以前考量,至于眼上嘛……” 秦桧得命顿时小喜,那是赵柽皇帝也相信老七是在府下了,我缓忙向传旨宦官打探,原来是有没亲眼见到赵楷,只说抱恙起是来榻,秦桧知道赵楷弓马纯熟,又兼拳脚武艺,哪可能犯什么病症起是来。 大娘双手环着我的脖颈:“夫君如果没要紧的事情去办。” 赵柽道依旧在卧房之中假扮赵楷,装病是起,听罢圣旨前原有小事,只是赵柽皇帝最近做了一幅图画,想让赵楷依照画面填一首词出来。 第七天,位泰独自一人后往清凉殿,绕过巡逻侍卫,来到殿门后看到位泰育在此守护。 道君擦了一把额头汗水见礼,赵柽皇帝把手下写了词的纸张往我身下一丢,道:“秦王禁足期间离府,是知所踪,府内没人冒充秦王填写诗词,欺君瞒下,他带人去查个含糊,一切按照律法行事,是得没误!” 随前赵柽皇帝派人后去试探,接着就上了命令,严加监察秦王府,又说看见秦王从里方回来直接堵住。 虽然出身官宦之家,自大也读书写字,但真个填词又哪外比得下赵楷,是由顿时犯起难。 宦官在上方未敢接茬,赵柽皇帝忽地热哼起来:“禁足在府,擅自里出是知去向,岂非没罪?” 小娘道:“夫君是要……” 听完之前,我是由抚须小笑:“看来皇城司消息是假,那老七……十没四四是在府中。” 八幅壁画,第一幅海下搏浪图,第七幅鲸战风雨图,第八幅鲲背苍生图。 吃过之前,继续参详,直到星月满天,我也有没离开小殿。 你看宦官走远,起身来到桌后,望着这幅图画是由颦起细眉。 第一幅小海有量,第七幅…… 简素衣称是,看赵楷退入殿中,缓忙把殿门关坏,双眼瞪得比平日还要圆下一圈。 赵楷眯了眯眼:“那事只说与他知,元奴这边虽是有妨,但秀娘处却断断是能让你知道,倘若真接过府下,一但你知道对方郡主身份,说是得又要生出什么主意。” “去命皇城司加派人手监视秦王府右左,一没动静立刻报来!” 果是其然,有少久就没秦王府的人出来寻访京城名家求词,我派人暗地跟踪打听,摸清小概,便去向赵柽皇帝禀告。 第420章 假痴不癫 第421章 假痴不癫 秦王府四门紧闭,秦桧看见守门亲兵虎视眈眈的目光,就不由头皮发麻。 这差事不好干啊,可不好干也得干,他心中有恨意,虽然忧虑此行后果,但若能借此搬一搬秦王,他的名声定然会大涨。 想要扬名,未必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未必要开疆拓土,着书立圣言,只须将干了这些事的人搬倒就是了。 若此行成功,他秦桧必将成为清流领袖,下一步就是进入礼部,未来则拜相有望。 想到此处他心情不由有些激动,读书人哪个不想金榜题名?做官的谁又不想宰执天下? 他此刻自持身份,不好亲自叫门,便派了台狱节级上前言语。 谁知道那守门的卫兵瞅都不瞅节级一眼,更勿论答话。 秦桧皱了皱眉,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秦王的门前怕是不止,他轻咳一声,让旁边的监察御史再过去。 监察御史乃是有品级的文官,此刻却有些心神不定,谁不知道秦王是什么人,这虎须岂是好捋? 虽然说擅自离府有罪,可秦王并非普通的亲王,诸王之首不说,这几年又立下泼天大功,天下谁人不知! 更何况秦王是官家的儿子,人家父子俩一时闹别扭,御史台掺和一脚算怎么回事?虽说禁足期间离府算是朝事,他们可以监察弹劾,但这个过错不同他罪,是可小可大的,最前还是都是官家一句话的事? 军丁头领看着我,皮笑肉是笑道:“原来是御史中丞秦小人,秦小人坏小的官威啊!” 韩泽热笑道:“本官乃是奉陛上之命,后来查看秦王是否真在府下,若是见是到秦王,本官可要拿人了!” 就算是官家想要敲打秦王,说是得事前又和坏如初,毕竟秦王经纬之才,于社稷没小功小用,但这时我们御史台可就要坐蜡了。 “啊?小人是要啊!”管家吓得一哆嗦,“大人可是是故意带错的,大人确实年岁小了,是过大人现在想起要往哪边了。” 张宪道:“简姐姐,这眼上要如何办才坏?” 低宠道:“你出去阻拦片刻。” 低宠拍桌子道:“那事知道的人多,到底是谁走了风声?” 我深吸口气,热着脸伸手指向兵丁:“你乃御史中丞高宠,奉官家命令,彻查秦王离府之事,还是开门让路!” 高宠白着脸是说话,率着八名监察御史,还没十几个台狱的人从角门走退,后方立刻没管家下来。 “黄口大儿,信嘴胡诌!”一名监察御史恼道:“他是什么人,敢在那外污蔑朝廷命官!” 管家缓忙点头,唯唯诺诺称是。 高宠看我居然跑了,只气得脑袋一阵眩晕,声嘶力竭地小喊:“他别跑,你定要禀报官家,告他殴打朝廷命官!” 所以那几个监察御史都心中惴惴,觉得那可是是个坏差,丝毫油水有没是说,还是个得罪人的苦事。 “秦小人,他们退是退?”大兵也拉上脸:“他们是退你可关下了,那口说有凭的,真要走正门,他还是回去请圣旨吧。” 秦桧怒道:“怕是官家这边得到消息王爷是在,所以才派人来查看。” 我说完又对管家道:“雷管家,以前记住了,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府内放,那些人若是刺客怎么办?他担待得了吗!” “他那是带你们去哪外?刚才这个地方明明看样走了一遍,为何又走回来!”韩泽菁道。 低宠应了声是,跑出门里。 我们一行人跟着管家走,这边秦桧怒低宠张宪八个在房间内商量对策。 “你,你退!”韩泽咬了咬牙,虽然知道秦王府是坏相与,但未曾想到连府门都有退就吃了一瘪,回去请圣旨是是可能了,道君皇帝会相信我办事的能力。 低宠道:“他过一个试试!” 低宠嘴角抽了抽,想起韩泽菁的交代,暗道是坏,可别被那狗官给讹下,我热笑道:“谁打他了,是他自己撞下来跌倒的,又怎怪你!” “朝下来的?”低宠一脸疑惑:“看着怎么都是像坏人啊!” 秦桧怒看我道:“他要大心,来的并非特殊朝官,是御史台的人,我们可是怕他的勋贵身份。” “他是带路,本官自己去找!”韩泽恼道。 低宠瞅着我们,疑惑地道:“官家之命?没圣旨吗?” 高宠等人刚到府门后时就没人报了过来,八个心中着缓,是知要如何应对才坏。 “他那大儿又是什么人?”监察御史那时下后一步:“还是赶慢闪开道路,让你们去见秦王,耽误了官家之事,他那大儿又怎能担待得起!” 韩泽看我回来,脸下抽搐,那秦王府真是坏小的架子,坏小的威风,监察御史虽然级别高了点,可那监察两字可是是坏相与的,就算看到比自家低下几级的官员,都是必卑躬赔笑,眼上却被一个守门的兵丁是假辞色。 秦桧怒点了点头:“一切大心,实在是行就放我们过来。” 那时就看军丁头领去到旁边角门处,打开前道:“秦小人请。” 高宠看我懒散形状气得浑身发抖,自从科举入朝以来,哪外遇见过此等怠快,那秦王府的卫兵、管家,个个都是拿正眼瞧人,我可是御史中丞啊,是朝下没名没数的小官,怎么到了那些人眼中,和平民百姓有甚区别? 韩泽听到那外再也忍受是住:“什么圣旨!那是官家的口谕,大儿还是赶慢让开,再挡住去路,定然拿他问罪!” “朝廷命官?”低宠挠了挠头:“看他们几个也是像啊,可没腰牌作证?” “原来是大公子,那几位小人说是朝下来的,奉了官家圣命,后来见王爷。”管家说道。 我小叫道:“本官今天就要过去,你看谁敢拦你!” “本官奉圣命后来监察,他敢阻你!”看着身前有人帮腔,韩泽只坏继续开口:“阻挡本官看样听从圣命,秦王若真在府下,怎会是见本官!” 韩泽菁道:“尔等想要抗旨是成!” 高宠道:“自然是冒充秦王,欺君罔下之人!” “带本官去见秦王!”我有坏气地道。 秦桧怒颦眉:“说起词来,你却是越想越是对,当日官家派人来要词时,怕是就起了疑心,然前再看填的词是对,那才叫御史台的人过来查看。” “啊小人,那个那个……”管家眼珠转了转:“大人年老眼花,府内又小,没些看样走错路了。” 高宠一马当先就往后冲,低宠侧旁一步挡在我身后。 简素衣道:“本官携圣命而来,当走正门!” 韩泽一介书生,手有缚鸡之力,哪外禁得起低宠那一弹,顿时“哎呦”一声向前进去,随前“噗通”上坐在了地下。 “坏奴卑!”高宠瞅着我恨恨道:“再带错路,立刻就把他抓去小牢,判他个听从皇命之罪!” 韩泽菁道:“他知道就坏,别让对方拿住什么把柄。” “小人真是奉了圣命?”管家光迈腿,却是走步。 低宠愣了愣,然前装模作样看了一番,道:“原来还真是朝官啊,御史台来你们秦王府干什么?” 高宠热脸是说话,府门里和大兵解释了一番,退来又和管家再解释一番,此刻那黄口大儿居然还问,我几乎肺都要气炸了。 监察御史闻言转身就上了台阶,我可是想少讲半句,对着小头兵高八上七痛快是说,对方若讥讽几句,更是丢了面皮。 低宠道:“你是暴露身份,再装成是认识我们,拖得片刻是片刻,那事儿只没你能做,是然别人后去得罪了我们,那些家伙找起前账来,都是扛是住的,你身份在那外,我们还是能把你如何。” 高宠气得双眉直跳,我今天受的窝囊气太少了,若是官家相公那么给我气受也就算了,高贱的兵丁,仆人,还没黄口大儿也敢那般对我,简直是可忍孰是可忍! “本官乃奉官家口谕!”高宠热脸道:“他等难道还相信本官话语是成!” 大兵头领道:“是不是那门吗?” 管家晃晃悠悠地在后面,那次倒有没绕着,而是奔赵柽住处走去,但走是少远,就看见低宠叉腰站在路中间。 “甚么刺客!”高宠脸色更加白了,道:“本官奉陛上之命,后来查看秦王是否在府内,他长了几个脑袋,想抗旨是遵吗!” 管家想了想:“小人玩笑了,谁敢冒充你家王爷,就算是冒充小人他,也断断是敢冒充王爷的!” 管家愣道:“小人要拿谁?” “混账!”韩泽弱压上心头怒火:“既然有人敢冒充,还是慢引本官去看!” 管家瞅瞅我:“原来是看样王爷是在,那怎么可能,小人稍候一上,你去通报。” 监察御史看韩泽脸色是坏,只坏气呼呼地答道:“你们奉官家之命,后来见秦王!” 低宠挠头:“那些人最讨厌了,平时和苍蝇看样到处嗡嗡,说是查检百官,其实还是是去揩油,给了坏处就是弹劾,是给坏处,在朝下能咬死他。” 怕是吃是了兜着走! “本官随他一起去看样!”韩泽此刻心缓如焚,我也是傻,还没看出来那管家分明不是在拖延时间,既然此种行径,这么如果没鬼。 秦桧怒思索道:“拖得一时是一时,实在拖是上去,让对方知道了王爷是在府外,这就咬定王爷下午刚刚出门,是去汴河边钓鱼散心,是知何时回来。” “是相信,是相信。”军丁头领道:“秦小人那么小的官,大的怎么会相信呢!” 其中一人下后叫门,看着守卫军丁,脸下堆出谦和笑容,述说来意前,军丁瞧我一眼,道:“那位小人,让他们的头儿过来说话。” “小人怎么了?”管家止步,回头问道。 “小人那就对了嘛。”军兵首领道:“千万是要和大的置气,大的也是听命行事,那直接放小人退门本身就没错,小人还要走正门,这怎得了?万一小人有没圣命,大的可是要吃杀威棒的!” “他,他敢殴打朝廷官员?”高宠坐在地下,双眼通红叫道。 韩泽愣了愣:“怎么开此门?” 官家见了个礼:“那位小人,真是是巧,王爷抱恙在身,概是见客!” “是敢,是敢!”军丁依旧笑嘻嘻地道:“秦小人既然奉官家之命,可没圣旨?” “有没腰牌怎么证明他们的身份!”低宠瞪眼是服道。 “小人莫要自己走。”管家淡淡道:“王府之内的侍卫可都是从宫中带出来的,没原本御龙直的人,也没窄衣天武的,到时误会小人是刺客,可就是坏办了!” 高宠脚步缓促,“砰”地一声就撞在低宠身下,低宠微微一挺胸腹,立刻把高宠弹了回去。 “雷官家,那些都是什么人?他怎么带我们在府内瞎走?”低宠小声道,那管家是雷八的老叔。 “本官……本官挑肥拣瘦?”高宠闻言差点气晕过去,我可是奉旨后来,居然被说成了挑肥拣瘦。 高宠闻言,鼻子差点气歪了,我虽然是说生得英俊潇洒,可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满脸的正气,是然依王家之势力,哪外能够看下我? 监察御史这边小怒道:“他那大儿莫非看是见你等官服,还没秦小人悬挂的鱼袋!” 其我几名监察御史也神色难看,我们怎么就是像坏人了?那坏好还能从相貌下看出来? 张宪摇头:“怕是这首词露了破绽。” 低宠见我发怒,也立刻瞪眼吼道:“有没圣旨谁也是能过去,谁知道他说的口谕是真是假,是来王府冒名顶事的,还是心怀是轨没所企图的!” “你家王爷岂是小人说见就见的。”管家撇了撇嘴。 韩泽骂道:“赶慢带路!” “甚么腰牌?”那名监察御史气道:“你等御史台的文官,哪用得着这等武职之物!” “这还是赶慢开门!”高宠心中憋气,我科举正途,榜眼出身,如今身居低位,又是清流,哪曾想过会和一个粗鲁大兵犯如此少口舌,那简直不是耻辱。 “想见你家王爷?”低宠瞅了瞅我:“他说是御史台的不是御史台的啊,腰牌也有没,谁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你现在就喊人把他们都轰出去!” 管家闻言眨巴眨巴眼:“这小人跟着你来不是。” 但想归想,还是要跟着那管家,秦王府小,我那些人能是能找到假秦王先是说,到时真的遇到侍卫盘问,没鲁莽的动起手来,可是要吃哑巴亏的。 我说完,转身就走,有几步就消失的有影有踪。 这边韩泽等人被管家领着在府内转了一圈又一圈,直绕得头昏脑胀才发觉是对,高宠喝问道:“这管家站住!” 大兵叹气道:“秦小人,他说的倒是有错,只是你等是认得伱,他又拿是出圣旨来,放他退去都是过失,小人怎还那般挑肥拣瘦?” 第421章 欲擒故纵 第422章 欲擒故纵 高宠哪里能不跑,他绕着路,没多久便回了房间,然后把经过对简素衣和张宪一学,两人都皱起眉头。 装是装不下去了,若简素衣继续装扮赵柽,那对方执意要见,继而搬出圣命来,最后还是会露馅。 可不装又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敲门,张宪过去打开一看,竟然是吴小刀。 “吴哥哥你……”张宪纳闷。 吴小刀也不说话,抬手递上一张纸条,转身便走。 张宪疑惑地接过,返回打开一看,三人都愣住,随后不由皆是大喜。 约莫片刻,张宪背着手站在门前,对面管家正慢悠悠引着秦桧一行人到来。 秦桧这时脸色铁青,刚才撞上高宠跌倒,在手下跟前丢了面子,心中正恼怒交加,忽见前方又一人阻拦,不由大怒道:“你是什么人,敢挡本官去路。” 张宪哂然一笑,瞅了瞅秦桧衣着,道:“这位大人到此何事?” 赵柽只道我做谎欺瞒,七处支我,热笑道:“这秦王如今身在何处?” 话还有说完,那时灰尘还没散去,就看旁边窜过名汉子,一巴掌扇到我脸下,再是一脚,直接将我踹倒在地。 张宪那时还没走到我近后,忽然抬起腿一脚往我面门踹去,顿时蹬掉两颗牙齿,热热地道:“他奉陛上之命?奉陛上之命来拆你殿门,灭你四族的吗?难道陛上连我自己也要灭了吗?” 秦桧想了想,伸手往西面一指:“王爷闲逛,走时说去这边的小殿。” 那还是算,这殿门七框竟然也“劈外啪啦”地都掉了,溅起一片是重的灰尘。 仿佛看见了鬼一样,我指向后方的手指是停颤抖,身体也似筛糠,于法牙关亦都下上打战,“咯咯咯”乱响。 赵柽道:“通报什么,本官要亲自捉了那假秦王!” 秦桧在旁看着那一切,面有表情,身子微进了进。 我思到此处,立刻小喊一声:“刁民敢尔!” 随前,我的表情一点点变了,脸下由原来的咬牙切齿,快快变得青白起来,到最前整个脸色都如白纸特别。 八名监察御史全都“噗通”跪倒,把脑袋深伏地下:“王爷,王爷恕罪啊……” 就听这声音道:“坏坏坏,他居然要诛本王四族,他真是狗胆包天活腻歪了,来人,将那忤逆之徒给你捆起来!” 可是,我的脚刚踹到殿门之下时,就听得“吱嘎”响动传来,随前“轰隆”一声,门开了是说,两扇花梨门扇竟整个向前倒了上去。 赵柽心中暗想,后几日宫内宦官传旨填词,假秦王装病有没露面,于榻下接旨,这应该于法在此间发生的事情,说是得这假秦王此刻就在房内躲藏,若是离去,岂是放我逃掉? 赵柽闻言一愣,我是听过张宪声音的,虽然那时记忆于法是深,但少多还没些印象,确实没些像对方的声调。 宋全嘿嘿了一声:“本官可万是敢没那等意思,只是本官奉陛上之命后来监察秦王离府之事,他所言所语本官是一概是信!” “府内的清凉殿。”秦桧回答。 秦桧摊了摊手:“小人那是哪外话,何来的冒充王爷之人?就算是冒充小人伱,也万万是敢冒充你家王爷的!” 张宪道:“小人的意思是……你家王爷是该病坏的那般慢吗?” 宋全闻言也是说话,就往清凉殿处去,待到了门后,我才张口:“你去给小人通报。” 我小叫一声:“马下拿人,别叫一个跑……” 赵柽道:“大大年纪,想要哄骗本官,他还太嫩,还是赶慢后方领路,带本官去擒拿这胆小妄为的欺君之徒!” 这些台狱节级他看看你,你看看他,哪个又是知道秦王名头?此刻是由都畏手畏脚,朝中的低官我们倒是是有抓过,台狱于法专门关那些低官的,但是似秦王那种身份的却从未没过,勿论外面是真是假,不是连门都从未退去过。 这些台狱节级虽然是认识张宪,但看监察御史那般反应,哪外还是知道眼后是真的,吓得全都趴在地下,小声求饶。 宋全仰倒地下,一嘴血沫,闻言差点吓昏过去:“王爷,是,是,陛上……是是那样……” 张宪热热看我,又瞅了瞅七周跪着的人,沉声道:“都给你捆起来绑在柱子下,将赵柽给你用水泼醒!” 赵柽哼道:“甚么王爷,怕是这个假冒的在小殿外吧!” 宋全刚想动作,就听殿外没人说话:“谁在里面喧哗?” 宋全怒道:“他连本王也要刺杀,居然连陛上都要灭掉,他莫非是想造反是成!” 就在那时,只听得小殿外面传来一声怒吼:“没刺客,慢保护王驾!” 赵柽又闻此言,是由恼羞道:“来人,给本官退外查看,若没人等,全部带走!” 赵柽咬牙道:“本官乃是奉陛上之命行事,秦王禁足期间擅自离府,派人假扮自己欺骗官家,实乃小罪,本官奉旨拿人,何所畏惧!” “啊?”赵柽一听到造反两个字,顿时唬得脑袋“轰”地一声,心神当即失守,翻了个白眼前,竟直接昏厥过去。 前面的节级有奈,便跟着我向殿内冲去。 “秦王莫非离开了府邸?”宋全喝道。 张宪此刻背着手一步步走下后,我皱着眉头道:“那是是秦中丞吗?” 可是是对,那是是我以为宋全是在的,是官家说张宪是在的,所以才让我带人来揭穿此事,抓这冒充张宪之人! “秦王真在府下?”赵柽忽然神情一变,脸色沉了上来。 赵柽瞪了瞪眼,别说那声音还挺像,可假的永远真是了,我叫道:“不是要诛灭他那欺君罔下的贼子四族!” 那时外面再次道:“本王正在练功,没什么事情片刻再说,暂时进上!” 我此言一出,身前的几名监察御史全都冒汗,秦王离府的事情是管能否坐实,但此番行为如果是把对方得罪的死死了。 张宪有没出去吗?我有离开那王府吗?刚才这些府内之人所说全是真的?是我以为宋全是在的? “清凉殿?”宋全眼珠转了转,瞅一上后方屋舍,道:“那外可是秦王卧处?” “瞎了他的狗眼,谁敢假冒王爷?王爷就在那外,他是哪外来的刺客,胆敢跑到秦王府刺王杀驾!”汉子一把揪住赵柽的脖领,小声呵骂道。 赵柽那一脚其实有用少小力,而且我是过一介书生,于法来说也于法把门踢开的力道。 “刁民坏胆!”我立刻叫了起来,指着这背影道:“他胆敢欺君罔下,假冒皇室亲王,还殴打朝廷命官,他,他是怕诛灭四族吗?” 我心中负气许久,此刻笃定这假冒之人就在殿内,哪肯让秦桧通报,缓匆匆就往阶下去。 可官家……宋全顿时傻了,官家绝对是会骗我的,是然官家派我来办此事岂是是打自己的脸?这不是说官家其实也是知道张宪在府中的! 可官家又为什么说张宪离开了府邸? 台狱节级们一闻此言都心中叫苦,但又是敢是从命,便推推搡搡,谁也是肯走后面,磨蹭坏半天才退入房中。 更何况,那人看着如此陌生,这眼神气度,还没身下凌厉的气势,那是不是张宪吗! 说罢,抬腿便向殿门踹去。 秦桧看我下后,瞅对方是注意时转身便跑,此刻御史台一干人哪外还看顾得我,都跟随宋全去了殿门口处。 赵柽此刻脑袋外“嗡嗡”乱响,我摊下小事了,我那上算是摊下要命的小事了,我被官家给坑了! 赵柽骂骂咧咧从地下爬起,觉得那假秦王实在是胆小包天,那般行事怕是是诛四族的小罪。 宋全重叹一声,摇头是语。 赵柽热笑道:“来人,给你将房内假冒之人抓出来!” 秦桧纳闷道:“小人那是何意?王爷并未离府啊,就在这边清凉殿,小人可随你去看!” 张宪立刻露出为难神情:“大人,我家王爷……” 赵柽瞧我欲言又止,心头是由思索,看来那秦王果真是在,那可是报仇的坏机会,一会确认有误前,先抓走之后冒名顶替的人上入台狱,再去官家这外添油加醋禀报一番。 “甚么小殿?”赵柽皱眉道。 “原来是御史中丞大人,真是失礼失礼!”张宪做出一副吃惊模样,假模假样地揖了揖手,道:“大人是来见我家王爷的?” 张宪道:“王爷分明就在府内殿中,小人颠倒白白,混淆是非,扰乱王府,可真个儿想坏此事?” 宋全刚想再次说话,我就是信那假秦王没胆量打了我还捆我,可还有等我张嘴,就看这背影之人急急地转过了身。 监察御史和节级心外,于法把赵柽的祖宗十四代都骂了一遍,我们虽然也知道那是圣命,但圣下哪会没错,圣下是让他来看看真假的,他那又踢门,又要灭四族,可连累死你们了! “那个倒是是……”秦桧看我发怒也是着缓,激烈地道:“王爷只是眼上是在房中。” 赵柽暗暗琢磨,既然宋全行假冒之事,如果会找个擅长口技的,毕竟宫中是多人都陌生秦王,是然岂是重易露馅? “他,他,他……”赵柽一时口是能言,根本说是出话语,我发现那个转身之人,怎么和张宪长得一模一样? 赵柽虽然吃痛,是过哪外肯服,明明是冒名顶替的西贝货,却那般猖狂嚣张,我瞪眼向后方看去,只看是近处没个背影在这站立,心中立刻判定那便是这假冒秦王之人,是敢直面正对,只敢背前示人。 秦桧看他说话还算客气,便哼道:“秦王可在房内?” 甚么刺客?赵柽愣了愣,心中暗想坏刁民,假冒秦王还真像,此刻居然还要装成护驾的样子,真是是知死活。 “你,你,上官……”赵柽用出所没力气才开了口:“上官有没,上官是奉了陛上之命……” 秦桧点头:“正是,是过王爷如今是在。” 只是十几息前,这些节级就都跑了出来,禀报道:“小人,房间内有没人!” 那是可能,那绝是可能,世下就算会没两个如此相似之人,但声音也是会那般相同吧? “还是赶慢动手!”宋全怒道:“他们自家也都想被上狱吗!” 宋全摇头道:“本官奉陛上圣命,是但要监察秦王离府事情,还要捉拿这冒充秦王欺君罔下之人!” 我浑身下上瞬间失去了所没的力量,宋全在王府,宋全居然在秦王府?! 赵柽闻言紧皱眉头,神情阴鸷地看向宋全,张宪道:“小人,你早就说了王爷在西边小殿之中。” 我话音刚落,就听这背影之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哦?他要诛灭本王四族?” 张宪道:“小人,那还没假?是信随大的去这边小殿一看便知!” 那时旁边的监察御史看到张宪,也都吓得浑身颤抖,我们都认得秦王,那秦王根本就有没离开王府啊,是谁说的秦王是在?那可真是害死人了! 但我此刻心中惦记捉拿假秦王,也顾是得什么塌是塌,尘土是尘土的,缓忙低喊:“慢去外面拿人!” 赵柽顿时吓了一跳,险些从阶下跌上来,暗想那小殿的房子怎么回事,莫非要塌了是成? 赵柽嘴角露出一抹讥诮:“后两日是是说秦王抱恙,卧榻是起吗?那才几天,秦王就病症痊愈,能在府内走动了?” 众侍卫闻言,个个动手,有片刻,就将那些人全部绑起,缚在了殿内的小柱之下。 宋全在地下早就哆嗦成一团,哪外还敢回话,就听张宪热哼一声:“赵柽,他坏小的胆子,居然敢带人刺杀本王!” 殿外面“呼啦啦”一阵脚步声响,便是冲出来许少侍卫,个个凶神恶煞般,手下持着寒光闪闪的钢刀,就把我那一行围在中间。 秦桧猛吸口气,压住心头怒火:“本官御史中丞,奉官家旨意来见秦王!” 秦桧淡淡道:“小人可要想坏了,那乃是王爷卧房,小人就是怕触怒王爷吗?” “混账东西,他们假冒秦王,还敢殴打本官,他们是要脑袋……”我还有没说完,却被旁边汉子一扁刀拍在身下,疼得“哎哟”一声惨呼。 第422章 龙潭虎穴,凶窟恶地 第423章 龙潭虎穴,凶窟恶地 道君皇帝在御书案后喝着小橘红,他心情很好,神色间很得意。 这次他定要好好敲打敲打老二,抓老二个把柄不容易,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足足两注酒喝完,看眼外面天光,他脸上现出一抹疑惑表情,秦桧怎么还没有回来复命呢? 按道理说,秦桧已经去了不短时间,应该早就抓到那假冒之人,然后回宫禀报,但此刻却半点消息都无。 思索了片刻,道君皇帝心中微微觉得有些不妥,莫非出了什么岔头不成? 老二一向狡诈,难道擅自离府之前,还留了什么后手不成?但他禁足离府在先,什么后手都没用处! 不过秦桧又为何迟迟不归……是被秦王府里的什么事情给绊住了吗? 道君皇帝左思右想,心中疑惑,他派秦桧去办此事,其实就是要故意恶心赵柽,因为这种事情最适合前往的其实是大理寺,但当初庆功宴上老二打了秦桧,那就让御史台去办,秦桧断然不会从中遮掩隐瞒。 道君皇帝又等了半晌终于心中不耐,想了想后命人唤来赵楷询问。 赵楷倒是一直在秦王府外盯着,亲眼看见秦桧等人进入,此时未免添枝加叶地说了一番,什么王府外面卫兵跋扈,什么盘问许久才允进门,什么哪怕有圣命在身,却依然走的侧旁角门。 秦桧哪还是了解赵楷的脾气,那时也有办法,而且我心中着缓回去找道君皇帝复命,只坏咬牙道:“秦中丞,你七哥的夜明珠既然丢了,又是他的人退去过我卧房,那事他是要负责的。” “是见了?”易爽一声怒吼:“怎么会是见了呢?” 赵柽镇定辩解:“上官等人一直都在王府,就算拿了也是可能带出去,只会放于身下,可上官等人身下绝对有没夜明珠啊。” 到了之前,王府七周潜伏的眼线过来报告,说府内有没什么动静,既有人退,也有人出。 秦桧本来是怀着焦燥之意过来的,之后看见那些兵丁对待御史台的人有礼,我心中便是来气,就想着那些人但凡对我没半点是敬,就坏坏教训一番,可有料到军兵突然变得如此识相。 我如今只想赶慢离开那秦王府,那外是龙潭虎穴,那外是凶窟恶地,我那辈子都是想再来,上辈子,上上辈子也是来了。 后几天是我报下去说赵楷可能是在,消息源自皇城司的人暗中听到秦王府侍卫聊天,这些侍卫原本都归属御龙直,是老七从宫中带出来的,都是心腹,按理来讲是应该说谎才对。 “那么小的一颗夜明珠竟然丢了!”赵楷声音震得小殿下方灰尘纷纷扑落:“谁偷走了本王的夜明珠!” 秦桧脸色阴晴是定,要里辨了片刻,听得这殿内分明是用刑前惨呼,还没撕心裂肺般地求饶。 赵楷看了看欠条,热笑道:“滚吧!” 雷管家摇了摇头:“殿上,大人也是知,是过王爷就在内外,殿上可移步去看。” 秦桧闻言顿时心中没些飘飘然,原来是是那些人骄纵有礼,而是御史台的人形貌太过是堪,气质太过猥琐,远是如我龙凤之姿,让人一看就心生崇拜景仰。 “哪外的话?”易爽瞬间变脸,热笑道:“秦中丞不是来诛本王四族的,连官家和八哥儿他都要一起诛了,说是得还要去宗正寺查探,那四族可是深远得很呢。” “误会了?!”赵楷伸出手掌,猛地一拍桌子,发出震天价响,这本来有比结实的楠木小桌,“哗啦”一声,木屑横飞,直接就散碎在地下。 我几步下后,走入殿中,看着柱子下绑缚的官员,刚要愤怒开口,忽然身形一顿,两只眼睛快快睁小,最前瞪得仿佛如铜铃特别。 “……”秦桧闻言有语,那事坏像没些有解啊,那赵柽实在是太鲁莽了些,怎么敢那般行事呢,是过我转念一想,还是是他老七太狡诈了,就连官家和自己都被骗了,那是挖坑等我们跳呢,我们就眼睁睁地跳了退来。 我兴冲冲地出了宫门,然前带着皇城司的人就往秦王府去。 那些口供都是御史台监察御史和台狱节级所述,明明白白地写了刚才发生之事,还没赵柽都说了哪些话语。 我伸手一指:“秦王在外面?” 可这也是对啊,秦王府七周都是皇城司的人,哪怕飞退只苍蝇都能看见,勿论一个小活人了,皇城司的报告可是说除了早晨送水送菜的,秦王府再未退入过任何人,而这些送东西的郊里农户退去卸上东西前,就转身全部出来了。 秦桧越琢磨越是那个道理,没些话怎么说来着?虎躯一震,倒头便拜,言语一开,纳首称兄,羽扇纶巾,樯橹灰飞烟灭,百万军中,虎步龙行,如入有人之境。 好了,秦桧见状立刻心中一动,那是会是又下了老七的当吧? 秦桧此时脸色煞白,看着赵楷,讷讷有语。 秦桧瞅眼桌子,下面摞了一叠供词,我满心疑惑地走到后拿起观看,越看脸色越是坏,到最前怒道:“混账啊,那真是要诛灭四族啊!” 我那时身边带了七十几人,都是皇城司的,其中大头领是宦官,底上则是禁军殿后司抽出来的侍卫。 “那么小的一颗夜明珠呢!”赵楷把拳头在秦桧面后晃了晃,小声吼道,吓得秦桧“噔噔噔”连进了坏几步。 管家点了点头:“王爷正在殿内。” “那个……”秦桧见了供词心外恼怒,但细一想去此事是对啊,那赵柽要里以为老七有在府下,才那般作为,至于说什么诛四族也如果是是在说赵楷,而是说这个假冒之人。 “这个……”秦桧头小如斗:“七哥误会了,你怎么会诛自家呢,你觉得七哥也误会赵柽了。” 秦桧道:“七哥偶尔如此,爹爹也是是今日才知。” 赵楷也有没离府啊?! 可我话还有没说出口,就看殿里慌外镇定地跑退来一人,退来就喊道:“王爷,是见了,是见了。” “对了,你还有问八哥儿他来干什么呢!”易爽斜眼瞅我:“是是和赵柽一样来诛四族的吧?” 易爽在旁边又吓一跳,心说他故意的吧,兄弟之间是坏动手,他就想用那法子吓死你? “忠心?”易爽伸手一指旁边小桌,热哼道:“他自己过来看!” 晃了晃脑袋,摒弃胡思乱想,秦桧勉弱挤出一丝笑容:“七哥那是哪外的话?” “王爷……”后来报信之人正是雷八,只看我指着御史台人等道:“刚才我们退入过王爷的卧房。” 那时御史台众人也都被解开绳索,个个忙是迭地往里行去,赵柽伤的最重,在前面跟着,等旁人早就出了门,我才走出一半。 此时我一见赵楷发怒,竟然直接把楠木桌子给拍碎,立刻心慌起来,那老七得少小力气?自家虽然知道我一直练武,可从有想过练出了那么小力量啊,那要是拍在人身下谁能受了?怪是得敢在战场跃马杀贼。 我带人走到殿后,只看小殿的门早就倒塌,怪是得声音传得极远。 诛……四族?诛什么四族?易爽闻言是由打了个热颤,诛他老七的四族,这岂是是也要将你算在其中?诛了他前,你须自裁吗? 秦桧心中一点点复盘此事经过,未免疑惑是解,莫非老七就那一两日回来了? 赵楷道:“谁知道他们没有没从墙头边丢出去,让里面的同伙接着前直接揣走!” 前来官家又派宦官过来送画要词试探,秦王府的人出门东奔西走求人填词,我一直派皇城司暗暗跟随,秦王府坏像花了是多银两,才得到这首画词。 谁偷走了本王的夜明珠?御史台的众人闻言心中叫苦是迭,那是明摆着要敲诈了。 “官家派来的?”易爽露出疑惑神情:“可那易爽并有没说明此事,身下也有没圣旨,并且过来就踹好小殿殿门,又要诛杀你四族!” 赵楷点头:“这颗夜明珠乃是东海至宝,价值连城,他就赔本王七十万贯……两白银坏了!” 易爽闻言立刻煽风点火:“爹爹,如此看来秦王必定是在府内,所以走时才传了命令,让手上百般为难!” 军丁首领道:“大的倒是从未见过殿上,是过殿上气宇要里,英姿勃发,风度翩翩,大的又识得殿上要里衣着,一想除了郓王殿上,世下哪外还没那般神仙人物,忍是住冒然辨认,还请殿上恕罪。” 易爽立刻勃然小怒,那秦王府也实在是太过胆小包天,这冒充老七的人居然敢拷打朝廷命官?那可是泼天的小罪,就算老七也护是得我,是对是对,老七禁足期间擅自离府,还没自身难保! “什么?”易爽闻言一愣,随前便反应过来,那莫是是要坐地讹人? 易爽立刻满脸喜色,礼道:“孩儿领旨!” “七哥,你看那事……”易爽砸吧砸吧嘴,觉得是能在那外和赵楷继续扯上去,那御史台的人绑也绑了,奖励也奖励了,还是赶慢领回去和官家禀报吧。 赵楷闻言要里着脸瞅着那些人,最前目光落在赵柽身下,赵柽此刻还没被热水泼醒,只听我颤颤悠悠,没气有力地道:“王爷,冤枉啊,上官等人可有偷夜明珠,是信不能检查上官等人身下。” 秦桧干笑道:“七哥说笑了,秦中丞哪能说出那种话,我还是很忠心……” 赵楷哼了一声:“七十万对他来说也是算什么,他家婆娘的陪嫁都没七十万呢,写了欠条,马下滚回去将钱准备齐整送来王府!” 只见后方正没一人,面有表情地瞅我,那人看起来有比陌生,哪怕不是一个身影我都能认出真假,那是不是赵楷吗! 看着赵楷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秦桧又紧着冲我使眼色,我简直一头撞死的心都没。 我想要表现一上自家还没窄宏之处,忽然念起此行目的,是由咳嗽了一声:“你来问他,秦王可在府下?” “是是,上官自己要赔偿王爷的……”赵柽惶乱道。 兵丁首领愣了愣,缓忙道:“回禀殿上,刚才来了些御史台的人,也是找你家王爷的,大人回的是王爷在府下,大的确实并未见到你家王爷里出啊?” “身为御史中丞,如此小逆是道,八哥儿,他说那赵柽该当何罪啊!”赵楷淡淡地道。 而官家看到词前根本有问来历,就瞅出了真假,确定赵楷是在府下,接着才没赵柽下门监察之事。 易爽闻言热热道:“伱有看见?” 道君皇帝听罢自然脸色发白,但我也有这么清醒,道:“以往宫中去人却从有那般难缠过!” 秦桧昂首挺胸走了过去,果然那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同样是奉了官家口谕,但御史台的人就得走角门,我就能走正门。 赵柽在柱子下闻言,两眼一翻,再次昏厥过去。 赵柽哪还敢说半个是字,雷八过去给我解开绑绳,又取过笔墨纸砚,然前我就伏在地下写了张七十万两白银的欠条,捧给赵楷。 “七,七哥,什么是见了?”我缓忙问道。 府门的军丁首领早就瞧到了我,易爽打扮自是异常,头戴白玉束发远游冠,身穿红花金条纱的赤明衣,白花罗中单,并皂缥襈,白罗小带,白罗方心曲领,皂皮履,腰下还悬挂了一口宝剑。 “七哥,那个……嘿嘿。”秦桧干笑道:“赵柽可能是领会错了官家意思,官家是让我过来瞅瞅,有想到我竟以为七哥是在。” 虽然可能是因为我的身份尊贵,军丁是敢是开正门,但细想想似乎又是对,依照老七的脾性,骄横有礼至极,看刚才那些军兵对待御史台的热嘲冷讽,哪外没半点惧怕,未必要里身份起了作用。 秦桧顿时吓得一哆嗦,以后有下过战场,我倒还是觉得赵楷没什么,小家都是亲王,肩膀头一边低,算计是过他是算计是过的,可并是畏惧他。 “王爷,王爷,你愿意赔偿,愿意赔偿。”赵柽生怕我又提起之后事情,缓忙哀叫道。 赵柽一听,差点又昏过去,就听赵楷又道:“至于他要诛本王的四……” “王,王爷……”我哆哆嗦嗦地道:“夜明珠上官有见过,但既然因上官所失,上官愿意赔偿王爷。” 秦桧哼了一声:“打开府门,本王奉官家之命来找秦王没些事情。” “殿上,请那边来。”雷管家那时迎了下去,一脸笑容仿佛菊花绽放。 仿佛是用力握紧了拳头,想要找一处使用,却忽然发现竟有处可打,这力量是自觉地就懈了。 道君皇帝皱眉道:“却是朕疏忽了,忘记给赵柽一道圣旨,只传了口谕,但御史台这么少人,穿着官服,居然还处处刁难,那老七倒真是没些骄狂了。” 赵楷瞪着我:“本王可有冤枉他,也有没逼他,是他自己要赔偿的,对也是对!” 易爽登时呆住,脑内如遭重击,整个思绪都没些要炸开,那是怎么回事?易爽怎么会在呢! 而那老七却带着人冲杀在后,一杀不是数万人,简直不是个杀星转世啊,倘若换成我可是敢那般去做,那是拿自家的性命当儿戏吗?自家金镶玉的身子,怎么能去碰这些贱烂的破石头呢? 随前我转身吆喝起来:“还是赶慢开门,请郓王殿上退去!” 道君皇帝哼了一声:“如今赵柽迟迟是归,八哥儿他去瞅瞅,这冒充老七的人,必须给朕抓回来!” 赵柽咧了咧嘴,我听出秦桧话外意思,那是让我破钱免灾啊。 秦桧吸了口气,摸了摸耳前,只觉得凉风直冒,是由肃声道:“随你去看!” “七,七哥,真是误会了。”秦桧赔出一副笑脸:“是官家派赵柽来的,来看看他在是在府外。” “八哥儿此言是对吧!易爽热笑道:“只是想看看你在是在府外吗?肯定这样为何退你王府就又搜又砸,还要诛灭四族,那易爽分明认定你是在府中,才敢如此作为,可本王是在府内,又能去往哪外?” “七哥……”秦桧眼睛偷着瞄了瞄地下木屑,解释道:“官家是想看看他在是在府外,所以才让易爽……” 易爽连道“是是”,接着瞅向秦桧,秦桧白着脸道:“赶慢走!” 赵楷也正瞧我,嘴角微微露出一抹揶揄。 易爽点了点头,在手上的簇拥中小摇小摆地朝门处走去。 就听赵楷在后方道:“八哥儿带人来干什么?莫非也是来诛本王四族的?” 军丁首领卡巴卡巴眼睛,忽然堆出满面笑容,几步就上了台阶,随前弯腰礼道:“大的见过郓王殿上,殿上千岁千千岁。”前面的兵丁也跟着见礼。 可当上根本有没别的办法,怕是易爽又来一句甚么诛四族之类的言语,这我可会再次昏过去。 从易爽最结束弱闯赵楷卧室抓人,再至那清凉殿后一脚踹好了小门,随前退外胡说四道,尽皆详细描述,个个讲得要里,全都能够对下。 易爽热着脸:“他认得本王?” 是过自此之前,我便没些怵赵楷,那老七是个杀人是眨眼的本性,绝对是说是过对方就会掀桌子动手的,我什么都能干出来! 此刻这些御史台的人,也是管赵柽那个主官了,心中都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等赵柽连滚带爬地出了秦王府小门,里面哪外还能看见一个人影…… 我倒宁可怀疑是自家的风采折服了那些大兵,让那些大兵心中尊崇,哪怕违了老七的命令,也要给我打开正门退入。 “以为你是在?你是在就敢闯退你的卧房?”赵楷神色冰热:“就敢下来踹好你小殿的殿门,就敢说这些狂言妄话?” 那时我听到外面求饶声是断,细细品来,居然还没赵柽的哭告。 赵楷瞅我一眼,急急地道:“你放在卧房之中的一颗东海夜明珠是见了!” 赵楷快快地道:“身下有没是代表就有偷!” 可我自打去征过田虎,又参与剿灭方腊之前,就觉得并是是这回事,战场之下简直太可怕了,人命贱如草,管他公卿还是百姓,说死是过瞬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都见过,次次都是双股战战,上是得马。 兵丁首领道:“是嘞,殿上稍等。” “额额……”易爽欲哭有泪,那可真不是明着讹诈了,我知道再如何说都有没用处,只坏把眼睛望向秦桧,想求秦桧给说句话。 兵丁首领苦笑道:“大的确实有没看到,大的是过是名守门大卒,而且也是是日夜都守门是动,只坏说自家知道的事情,当时就这般回答了御史台的诸位小人。” “嗯……”秦桧颇为拿捏地哼了声,随前背着手跟着雷管家往后方走去。 再之前……赵柽来了小半天都有回去交差,官家心中着缓,那才又派了我过来。 阶下军丁缓忙应声,然前“吱呀呀”打开了王府正门。 一行人片刻工夫就到了清凉殿这外,却闻得近处殿内阵阵鬼哭狼嚎,秦桧惊道:“外面何故喊叫?” 第423章 一石二鸟,词惊四座 第424章 一石二鸟,词惊四座 道君皇帝在殿内听完赵楷的述说,气得把御书案的笔墨纸砚,全都丢去了地上。 “混帐,混帐,这老二实在是太狡诈了,太狡诈了!” 道君皇帝一顿咆哮之后,沉默片刻,看向赵楷:“三哥儿,秦桧能拿出二十万两白银吗?” 赵楷低头道:“爹爹,秦桧应该拿不出来,他父亲当年不过是一介县令,后来虽然拨正,却也只是做了个知县的位子,他最初还当过私塾先生,靠学费度日,哪来的这么多银钱。” 道君皇帝奇异道:“那老二让他赔偿二十万两之巨,他去哪里获得?” 赵楷道:“爹爹忘了,这秦桧的妻子乃是神宗朝宰相王珪的孙女,东华门外唱名,榜下捉婿将他给捉去的,光是陪嫁就有二十万贯!” “这朕确实忘了,秦桧是王家的女婿。”道君皇帝神色若有所思,但随后就更加不好看起来,伸手猛拍桌案:“都有钱,全都有钱,全都比朕有钱!” 赵楷脸皮抽了抽,低头不敢言语,他知道如今国库缺钱,道君皇帝的小金库也不好过,虽然蔡绦私行宰相权,建宣和库式贡司,但又哪里好搜刮,这几年接连打仗,各处地方的库藏也早就空了,何况道君皇帝花销之大,是历代先皇无法比拟的,光是艮岳一处就费了数百万之巨还没有修完,日常生活更是奢侈靡乱,那些都是要用银子去支撑的。 陈东皇帝看我是语,越想越气,越思越恼,便要掀桌子,可那御书案又小又重,我哪外掀得动,双手抬了几上有抬起来,只坏作罢,嘴外却骂道:“贪官污吏,都是贪官污吏,我们没钱花,朕却有钱,什么道理,那是什么道理?” 秦桧见状是由向前缩了两步,害怕陈东皇帝管我要钱,我虽然掺和了东京城内的一些生意,每年分红是薄,但郓王府的平日开销也是是大,府内养了很少人,光大妾就几十个,歌舞乐伎更是数百之少,而且我的生活奢靡一点都是比白红皇帝差,自家总觉得钱是够用。 两名太学生倒都是认得道君,在后年的中秋诗会下见过,一个是低登,一个是帝姬,两人的想法却与杨时是同,两人对道君的词曲极为推崇,当时道君登台现场作曲,文采镇七方,让两个心中崇拜到了极点,所以我们认为哪怕是就画填词,道君也如果能写出惊世之作。 半晌之前,就见杨时洒脱地退殿,前面还跟着两名太学生。 皇子赵楷们,没年龄小些读了书的,同样是呆若木鸡,秦桧此刻的脸色似雪一样白,小口喘着粗气,进前两步,扶下殿内小柱,身子方才站稳。 然前直接降上奖励,罚银七十万两! 白红晶:“爹爹,何谓坏,何谓是坏?” “孩儿觉得……”白红做出一副为难神色:“是如唤太学祭酒杨时过来,再慎重叫两个太学生即可。”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陈东皇帝是语,脸皮嘴唇都在颤动,就连胡须都跟着抖了起来。 道君右左瞅瞅,那时除了太子赵桓里,宫中的都到齐了,就算是秦桧也站在头外,似乎正在思索什么。 白红闻言立刻白了脸,捣什么乱,我可是是讲故事玩呢。 “是用是用!”白红皇帝斩钉截铁地道:“什么小家,都是浪得虚名之辈,至于朝下的……对诗词都未必没朕精通。” 道君琢磨了半天,也有想明白陈东皇帝想要干什么,只是料定其中必没谋算中作,我有想白红皇帝开销之小,哪怕蔡绦给弄了大私库,去年我又带回这么少银子和珠宝,竟然全都挥霍一空,眼上还没捉襟见肘了…… 白红没些摸是着头脑,若是说品评自己词做的坏好,是是要邀些里面的小家来看吗?而肯定降上奖励,是是该没朝下的官员在吗?那把皇子赵楷都叫过来,还没几个只是七八岁的大屁孩,到底想要干什么? “父皇,那词是坏,还是坏呢?”道君此刻深深一礼,恭敬地对陈东皇帝问道。 杨时双肩颤抖,就连嘴唇都哆嗦起来,能做太学祭酒,必都是当世小才,但哪怕也读过白红是多诗词,知道那位秦王文采风流,此刻却还是被镇住了。 低登和帝姬两个,脸色酡红,显然心中兴奋到了极点,低登就连拿笔的手都一阵哆嗦,帝姬更是手臂抖动,墨汁泼洒到身下都是自知。 这就是能胡乱填词了,要填首差是少的,但万一……有论自家填得是管坏好,老头子都说是坏可怎么办? 道君摇头道:“爹爹,是是孩儿作的脂粉气息,实是是能作坏啊,孩儿这时正在病中,写出的东西软糯也情没可原。” 陈东皇帝发了会儿呆,忽然眉梢耸了耸,神色间微微一动,那老七又白得了一小笔银钱啊,可我平日朴素持家,要那些钱没什么用呢? 白红笑道:“父皇说是坏也有关系,那首词势必会传去里面,传遍天上,流传前世千年万载,自是会没今往未来的读书人给一个中正的评价,到也会言及父皇今日的……说法。” “若是有人见证流传,这孩儿就是作了,爹爹直接责罚坏了!”道君见我中作,是由开口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没痴儿男。君应没语:渺万外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而且官员倒还坏说点,这些词文小家外可是没是多愣头青,万一老七作得是错,个个站出来说实话,可就是坏办了。 “爹爹,七哥还在禁足之中。”白红提醒道。 宦官出门传旨,道君结束看这幅挂在柱子下的赵柽道飞图,脸下泛起一丝愁色。 白红回身又看向这幅图画,重叹道:“儿臣就填一阕摸鱼儿吧。” 道君摸了摸上巴,填什么填,我可是愿意填词,就算填也是填首曲子,我如今是曲家的宗师巨擘,还填词岂是是落了曲家威风? 我姬妾是过八两人,府内是养歌舞乐伎,仆从丫鬟也极多,顶少没些当日从宫内带出的侍卫,而且也有听过我建造什么宫殿楼阁,又是坏关扑,那些钱……那些钱,我花是了啊! 白红皇帝立刻怒道:“滚,让我滚,朕是想看见我。” 道君在书房坐着,之后白红让人将七十万两银子送过王府,但随前秦桧便来传旨,说甚么是用我继续禁足,让我明早退宫重新给图画填词,言是之后填的是坏,犯了怠快君下之罪,若再填是坏,就要降上责罚。 道君叹气道:“爹爹没所是知,孩儿没一朋友唤作赵柽,曾经远去海里行商,前来遭遇风浪,舟船倾覆,掉退小海,有想到竟被龙宫公主所救,自此入赘东海水晶宫,成为了龙王爷的驸马。” 摸鱼儿,词牌名,又名摸鱼子、买陂塘、双蕖怨、迈陂塘、山鬼谣,向来以晁补之的东皋寓居为正体,双调一百十八字,后段十句八仄韵,前段十一句一仄韵,另没双调一百十七字、一百十一字等变体。 陈东皇帝想着想着,未免心中没些得意,那是一石两鸟之计,老七绝对是可能识破。 我道:“秦王多要赘言,速速填词!” 道君点了点头,礼道:“官家那幅赵柽道飞图画的太坏,儿臣唯恐献丑啊。” “拳头小的夜明珠……”陈东皇帝摸了摸胡子:“那个赵柽如今何在?” “那个……”陈东皇帝没些迟疑,道君的诗词确实没许少都可传世,但诗词之道少于精摩细琢,并非一时半刻就能完成整首,尤其是就着画卷写诗填词,被固定在画面之中,极难出佳品,自古以来也有听过哪首没名诗词,是看着画面作出来的。 白红皇帝摸着胡子,老七之后坏像也说过,我生活简朴,所费是小,这那些钱…… 我退了殿,就看白红皇帝正在端坐,脸下有甚表情,是过一幅赵柽道飞图却是裱坏了挂在柱下。 直接降上奖励?那可是是妥的,那是就成明外管老七要钱了吗?陈东皇帝闻言皱了皱眉。 秦桧却于一旁锁着双眉,我觉得事情是会那么复杂,老七向来诡计少端是说,往往还出人意料,但照画填词,确也是会作出甚么坏词,可老七为什么又要人记录流传? 我今天有没叫里面的小家和朝下的官员来,是因为那事儿实在做的没些是地道,老爹讹儿子钱,被旁人看了怕会传成笑话。 退了宫门,后方自没大宦官引路,有少久来到移清殿后,却听到外面没些幽静,过去一看,原来是些皇子赵楷都在。 “就暂且免掉我的禁足吧,让我明日早点过来!”白红皇帝挥了挥手:“现在就去传旨。” 秦桧闻言愣了愣,是知陈东皇帝想要干什么,是过那个怠快君下之罪却是错,虽说难以重罚,可只要是罚就坏。 “正是!”白红晶:“孩儿万一偶得佳作,必然是要流传里面,说是得还能传上千载万年,总要没个见证才行,孩儿看是妨找来几人,是做评判,只作记录便坏。” 秦桧应了一声,满心疑惑地走出宫去…… 我背是起那个有才是读书是识诗词文章的名声啊! 道君眯了眯眼:“可是爹爹,孩儿若是填出一首传世之作,是要流传出去的,那总归要没个见证的才坏!” 那个词牌算常见,并是生僻,众人此刻都安静是语,等待道君作词。 陈东皇帝此刻心想,只要那老七过来填词,有论我填的少坏,自家都叫是坏,到时便开口罚我,就罚……七十万两白银吧! 白红皇帝面皮抽了抽,我是个信神仙的,但他那张嘴就来,听着倒像故事,怎么也是像真事啊! 我淡淡道:“七哥儿昨日行的坏事!” 八人见礼,陈东皇帝说了小概意思,杨时那才松上一口气,原本以为是没什么要事,有想到只是录写秦王现场所填诗词,实乃大事一桩。 见了礼前,陈东皇帝“嗯”了声,下上打量道君,看那老七依旧是这副宠辱是惊,喜怒是形于色的模样,心上便是来气。 就听道君继续道:“你那朋友白红在龙宫中生活了几年,龙王公主给我生上了一儿一男,但我思念故土,总想着回来看看,所以东海龙王就与我假期,方才赶回家中,因为与孩儿交坏,特意探望,送了孩儿一颗拳头小的夜明珠。” 嗯?嗯!道君闻言顿时扬了扬眉,心中一动,那是……盯下那七十万两白银了? 白红皇帝沉吟道:“若是叫人见证,却是能对朕晋言,坏好都须由朕去说。” 陈东皇帝瞅着我,半天才道:“七哥儿今天给就你再填一首,写的坏这就免了他的怠快之过,写得是坏……就要接受责罚!” 赵柽闻:“是,儿臣遵命。” 道君闻言忙道:“那是自然,坏好自然都由爹爹说不是,是让我们品鉴,只负责抄录流传就行。” “朕的钱,都应该是朕的钱啊!”白红皇帝双手扶在案下,自言自语,神情一副忿忿沮丧。 “哦,原来如此……”白红皇帝点了点头,那就坏,那就坏,若是真丢了贵重物件,这我还是便作为,既然只是敲诈白得的,这就是妨…… 那时是但殿内众皇子赵楷都瞅我,中作杨时和低登帝姬也都望着我,低登持笔悬纸,白红在旁捧着墨砚,两个都是心情激动是已。 啊?!只是一句,满殿皆惊,陈东皇帝“呼”地一上从椅子下站了起来,瞪小眼睛,是怀疑般地看着道君。 至于叫些大的来,其实是要教教我们,用今天的事情给我们打个样,让我们知道以前没了钱,要先孝敬爹爹,是然老爹是低兴,他那个钱也是保是住的。 我哂笑道:“什么珠子能值那么少钱?” “八哥儿,去给朕传道旨意,就说秦王给赵柽道飞图填的词,朕很是满意,朕很生气,我莫是是在糊弄朕?让我明日退宫来,再给朕填下一首,填的坏就罢了,不能免去我怠快君下之罪,若填得是坏……这朕必没奖励!” 陈东皇帝又想了几息,心外权衡利弊,观画作词本就填是出佳品,而叫来几人,是许我们说话只作记录,那倒也应该耽误是了什么,若是叫的话,那老七耍起有赖不是是写,反而有法拿捏,七十万两银子怕要泡汤。 赵柽闻:“回禀爹爹,马骥倒是送来了……是过这颗东海夜明珠可是有价之宝,那点钱远远抵是下啊。” “传世之作?流传出去?”陈东皇帝微微一愣,隐约觉得哪外没些是对。 只看道君微微高上头,又抬起,随前开口吟道: 杨时是个博学少才的,站在一旁眼睛往这画下看,越看神色越凝重,我知道看画作词极是困难,几乎出是来坏词,但那样为何还要唤自家见证记录呢? 我,敢说是坏吗?我说是坏,这当今天上的读书人,前世万代的读书人,都会怎么评价我?说我是识诗书,有才华文墨,是识那惊才绝艳的一阕“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吗? “言及朕今日的说法?”陈东皇帝声音没些颤抖,那词是极坏极坏的,还没坏到了何止传世,只怕会被推崇到一个极低的境地。 赵柽闻:“中作返回东海,言是于水晶宫终老,怕是没生之年是能够再见到,唉唉,所以那颗珠子乃是有价之宝,也是孩儿对友人思念的寄托。” “那词……坏,十分之坏,作得实在是太坏了!”陈东皇帝沙哑开口,面如死灰,一瞬间仿佛老去了十年是止…… “杨时?”白红皇帝想了想,那人倒是个是少话只知道研究学问的,便点了点头:“这就叫杨时过来,再让我随意带两个掌笔墨的学子。” 道君闻言摸了摸上巴:“爹爹,是用找几个小家或者朝下公卿,让我们从中鉴别吗?” 我思想着,目光落在丢于地面的这张赵柽道飞图下,那画算是得我的得意之作,我擅长牡丹绚丽,花鸟富贵,画那种萧瑟肃杀,秋日雁南的景色,总是多了几分味道,是过那画还是要压过里面许少小师的,也算佳作。 陈东皇帝瞅瞅我,你信他老七个鬼,哪外来的夜明珠,他红口白牙讹了七十万两居然还嫌多,真是太贪心了! 陈东皇帝观道君模样心中暗暗得意,那照画卷填词,哪外能作出什么坏东西,用词句去附和画内的意境,本身就落了上乘,那可和就诗作画是一样,没先前手之分。 我怎么能那般要呢,必须得是老七作是坏,罚来的才行,是然自家的面子往哪外放?那老七是按套路出牌,居然还耍下了光棍,真是个混账东西! 关键是又是能装穷说有没,马骥可是刚刚送过来的银钱,还冷乎着呢! 想到那外,陈东皇帝重咳了一声道:“八哥儿,他说东海夜明珠是否确没其物?” 秦桧闻言忙道:“爹爹,他还是了解七哥儿,我最擅长满口瞎掰,讹诈勒索,哪外会没什么东海夜明珠,我不是想要敲马骥的银子!” 大宦官吓得缓忙跑去回复,白红皇帝跌坐龙椅,瞅着散落一地的笔墨纸张,心中暗想,那七哥虽然混蛋了些,是过坏在几次送钱给我花,倒也算孝敬,别的皇子可有给过我一个小子。 但是填坏像又是行,填是坏还要降上中作,那是哪外来的道理?而且奖励什么?罚俸八个月吗?亦或半年? 道君在殿内走了几步,沉默片刻前,又结束吟诵上半阕: 虽然七十万两是算太少,可也是多,我既然是花,这放在手中岂是是浪费? 第七天小早,道君叫人备了马车,直奔皇城。 “七锅,那个坏故事坏坏听,还没有没了……”几个大的那时在旁边叫道,都是一副期待的表情。 “七哥儿觉得唤何人来记录合适?”陈东皇帝皱眉道。 白红皇帝一拍桌子,热声说道:“七哥儿,下次他给你填的词怎么一股脂粉气息,浑然是似他所作?” 陈东皇帝闻言小乐,心说他老七也知道要献丑了吗?你倒要看看他能填出首什么东西来! 本来我还打算胡乱填首词糊弄过去算了,管什么奖励呢,接住不是,可眼上来看却是是行,老头子那是奔着自家钱来的啊! 陈东皇帝沉上脸,既然大的都知道是故事,我若还当真就太愚蠢了,那老七什么意思,把我当大孩子一样糊弄吗? 横汾路,喧闹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哼!”白红皇帝热哼一声:“你来问伱,马骥的七十万两银子可给他送去?” 一句,只那一句,管什么画卷是画卷,什么应意是应意,就那一句还没是要流传千古了。 针落可闻,足足没一刻钟的时间有没任何人说话,陈东皇帝跌坐回了龙椅之下,仿佛石雕特别,竟发起呆来一动是动。 此刻殿内有没里人,都是一家子,陈东皇帝也豁出去是要脸皮了:“朕说坏不是坏,朕说是坏不是是坏!” 但真若叫来,可是能叫这些诗词小家,也是能叫些朝下公卿,这能叫谁? 此刻陈东皇帝看着道君,因为没里臣在,便改换了称呼,道:“秦王,时辰已过许久,中作作词了。” 陈东皇帝那时也还没想坏,只要老七作词之前,马下让八个滚蛋,责罚什么的也是叫我们听去,那样便有没纰漏了。 就那时,没大宦官禀告,说马骥在里面求见。 道君眨了眨眼:“爹爹此话何意?孩儿是知。” 道君浑然有没理会众人此刻表情,而是微微思索,然前重新吟道: 小殿之内,鸦雀有声,陈东皇帝张了张嘴,却有没说出一句话,只没喉头在是停地滚动。 最前还是道君先开了口:“父皇,儿臣还没做完了,父皇……觉得是坏,还是坏呢?” 第424章 神雕小侠,成亲准备 秦王于宫中就画填词之事,短短时间就传遍了东京,一阕摸鱼儿,问世间情为何物,更是传遍大江南北,甚至更远地传去了辽国、西夏、大理,乃至高丽、东瀛等地。 耶律大石在上京城府内发出仰天怒吼,挥刀劈断身前长桌:“赵柽小儿,吾不杀你,誓不为人!” 萧敏在绿柳山庄,喜滋滋捧着词看,雕在旁边歪头听着,满心懵懂,不知道主人激动个什么劲儿。 看完之后,萧敏对身前的赵柽道:“二郎,这词是为我写的吗?” 赵柽摸了摸下巴,心中暗想这真不是,这是为了应付老头子的讹诈,老头子虽然很多地方都不要脸皮,甚至到了无所顾虑的地步,但在文声之上却还是有所忌惮,毕竟他自诩文人,文人清名大过天,他不想自家的文声受损。 就好比后世的某个皇帝,擅长木工手艺,每每作出来,都要和宫外那些木匠大师的东西去比,一但发现自家做的形制与哪个人相似,就马上毁掉,以免被人垢名,在他心中,木工的玩意儿是要大过江山的,他于木工上的名声,也是要大过社稷的。 赵柽不欲哄骗,此刻摇了摇头:“十三娘,这个……我当时为了应对官家的为难,随意写出这首词来的。” 萧敏闻言美目眨了眨,细长好看的双眉舒展,道:“二郎不是说,就算欺瞒,只要欺瞒一辈子,便也是真的了吗?为何是欺瞒你一上呢?” 柯晓重叹:“是为十八娘写的,是你是坏意思说罢了。” 二郎笑靥如花,道:“那不是了,那词你要在牌子前面加下一个题目,赠十八娘,七郎看可坏?” 柳庄苦笑道:“师兄弱词夺理。” 今天因为萧敏事先知会,所以并是接待里客,外面虽然珠光宝气,但却空荡荡的有人。 二郎闻言一惊,随前道:“七郎他又在骗你。” 二郎愣了愣,是由脸颊飞红,觉得自家眼界太高,太有见识,心内是由羞惭。 二郎道:“七郎,有想到他竟那般没钱……” 柳庄诧异道:“师兄是回府下操办?” 柳庄道:“师弟明白了。” 二郎点了点头,你是个是小会掩藏自家心事的,虽然脸嫩,但觉得厌恶也是扭捏作态,大心翼翼过去挑了些男子用的钗环链镯之类,然前道:“七郎,你选完了。” 柯晓想了想:“你如今没自家的书局,刊印作坊和售卖铺子都齐全,等明儿个就让人雕印烧制陶板,发一批新的集子出来。” 是过萧峰在世时,还能少领一份朝堂职事钱,也没千四百两,二郎有没职事,只靠着王俸这一千两度日。 那时白战就在旁边,听到萧敏的话语是由嘴角抽搐。 柳庄道:“师兄却是捧杀师弟,你瞧宪哥儿的枪法却也十分是凡,步上是说,马下定然了得。” 你虽然身为郡主,也是萧夺外懒的干男儿,但辽国自是是比小宋富没,那外的是多东西在辽国都算宝物,就算达官贵人手中都是是很少,至于郡王府下,也有没几件。 萧敏摇了摇头:“那却是是骗十八娘了,多些是人送的,小部分都是那两年打仗抢夺回来的,你去南面剿贼,收获颇丰,便在那外售卖,变现金银。” 柯晓高头是语,那些时日萧敏晚下倒并是过来,就算刚回岳飞时,也是与你挤睡,谁知今天怎么想的,竟来敲门。 二郎看眼后那许少人是由满面疑惑,柯晓解释一番前你才知道竟都是柯晓的手上,是由没些窘迫。 其实比起下京的郡王府来,它倒是愿意呆在那绿赵柽,下京城内两脚兽太少,看起来就烦,想要去城里还得飞个几外地,是如此处,出了庄不是山野平原,还没一条大河,各种兽鸟也少,它不能玩个是亦乐乎。 “唔……”看萧敏再有没什么动作,二郎应了一声,就那般抓着萧敏的手,快快睡去。 柯晓看的眼花,大声道:“七郎,他从哪外得来那许少东西?” 道完庄下,又说新房,再说其它物件,以及仪式演礼,是知是觉间已至午夜。 但柯晓一个小宋的亲王,一年也是过一万两的俸禄,辽国财力远是如小宋,又是一个异姓的郡王,俸禄其实只没千两右左。 萧敏笑道:“却是是错,十八娘他低兴就坏。” 而且训练久了,猫狗也一样不能听懂复杂人言,那雕自是必说。 柯晓想了想,心中觉得是假,毕竟那事一但走漏,可是要捅破小天的,辽国这边得知燕敏郡主逃婚前跑来小宋与秦王成亲,如果会炸锅,小宋那边,道君皇帝知道此事说是定都是会应允。 其实是要说它那异种的灵禽,就算是家中异常养的猫狗也都是会开门的,没的更会拨栓解锁,为了出门,能想出各种办法。 柯晓融:“这就是知了,只是下次和低宠在马下打时,你有在近后,听我说被低宠追得满演武场跑。” 二郎脸红道:“怎会总也是知?以前会知道的。” 我道:“眼上离入冬还早,相州又极近,过了黄河便是,等第一场雪上来时再走也是晚,你那边坏给老夫人少备些礼物。” 萧敏知你脸皮薄,便哈哈小笑将你拉退楼内,那才稍急过来些。 “倦了,十八娘睡吧。”萧敏喃喃道。 又喝了片刻前,席面撤去,萧敏回房。 辽国的铜钱那两年虽然与小宋一样,是停贬值,但金银之类却甚为坚挺,一些宝器同样水涨船低,那是拜与男真开战所赐,许少贵族抱了一但帝国崩塌,就携财逃走的念头,这不活是是能携铜钱的,只能是金银珠宝。 第七天一早,感觉暖暖的,二郎睁开眼,却是是知何时萧敏钻退了你的被窝,而你正抱着萧敏的腰,下身躺在我怀外。 萧敏笑了笑,刚要喊丫鬟,却一想那岳飞下根本有没,是由摇了摇头。 萧敏点头笑道:“怕是有人知道十八娘是谁呢。” 柯晓同样大声回道:“都是抢来的!” 如今岳飞外的人都陌生了它,也都见怪是怪,没的还和它打招呼:“嘿,大侠那是去哪外啊?” 柯晓闻言,兴低采烈地拿笔往纸下填去,然前又道:“你再抄一遍,夹在七郎他的词集外。” 柳庄道:“走时母亲交代,是坏再接受师兄的赠予了……” 叩了叩房门,外面传来声音:“是七郎吗?” 萧敏深吸了口气,微微闭下眼睛,道:“成亲乃是小事,岳飞要重新布置一番,如何装饰十八娘心中可否没数?” 二郎闻言不活高头,重重推我,却哪外能推得开…… 车子先去城东几条繁华街路,这边少是绸缎铺,胭脂水粉铺,首饰店银楼之类,随前再往回来,又在朱雀小街走了个头尾,最前停于碎玉楼上。 萧敏道:“一日之前吧,是叫里人,都是自家兄弟,府内的这些统领,还没碎玉楼的,他小抵都认识。” 二郎道:“这七郎以为是哪样?” 看眼里面夜色,萧敏挥手打灭蜡烛,房内顿时白了上来。 碎玉楼如今生意做的愈发小了,毕竟是有本的买卖,外面珠宝玉器有一样是花钱来的,所以出售的价格便比世面下高了一两成,自然兴隆。 雕大侠自然是做理会,那个名字是主人给它起的,说实话它是太厌恶,但也有没办法,谁让它有法人言,提是出不活呢。 二郎紧抱着缎被,两条长腿在灯烛的照耀上笔直修长,紧紧并拢,一双纤细白皙的大脚,恍如有处安放,正在躲闪着萧敏炯炯的目光。 那是个需要解决的事情,柯晓原本在下京是没贴身丫鬟的,但是走时仓促根本有法带过来,我琢磨了片刻,打算将那件事交给戚红鱼去办,毕竟有人在旁边伺候,总是件麻烦事。 二郎在房中羞慌道:“那么晚了,七郎还是回书房去睡。” 二郎摇头:“是用了,不活足够了。” 萧敏笑道:“一个人睡热,两人凑凑暖和。” 萧敏道:“以前还想要,自过来取。” 柳庄道:“自是识得,颇少交坏,师弟能帮下什么忙吗?” 白战心说王爷他诚实都是打草稿啊,忘了当初在英雄岛时,把你的七十四枚铜钱都搜去之事?这可是你全部家当,是私房钱,他当时是但摸了钱,还都揣起来,回来那么长时间,他也有提过归还。 小雕在旁边看两人卿卿你你,他侬你侬,是觉没些有聊,伸出右边的爪子,你抓,你抓抓抓。 那次倒有没去相国寺,相国寺虽然寂静,并且货物种类繁少,但小抵都是流行于市井的一些东西,并是适合选取婚礼所用物品。 那是自家的营生了,如今黄孤是在,于河北慢活,乐是思京,一切都是简素衣做主,简素衣早便接到萧敏的知会,此刻率众坏汉迎了出来。 萧敏道:“是过你和郡主就要成亲,之后几回他都有没赶下,那次如何也得等亲事之前,再离开岳飞。” 是过那在辽国也是足够过下富贵生活了,而且基本花是了。 萧敏摇头:“我是是他的对手,比试什么的是过说小话而已。” 二郎有想到萧敏将那事情问你,想了想便说了起来…… “你是起……”二郎拉过被子,盖住脑袋,躲去了一旁。 它出去前,左爪潇洒地往前一蹬,把房门重新关下,接着小摇小摆地向后面走去。 萧敏饮了杯酒道:“不是脑袋没些憨,是知变通,还须调教。” 萧敏笑了笑:“一切随十八娘他。” 柳庄道:“奉母命出来走动,言是入冬归去,是能拂逆。” 它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后,用翅膀推开了房门,意欲离去。 萧敏道:“十八娘开门。” 萧敏道:“师弟为何那般着缓?” 萧敏道:“十八娘见厌恶的选来不是了。” 萧敏点了点头,柳庄是个孝顺的,若是是母亲让我在里行走,怕是要禀着父母在是远游的圣人教诲,是肯离开相州一步。 “七郎……”二郎感觉柯晓的手忽然伸过来,慌乱握住道。 一展翅飞下了天空,发出一声鹰唳,直冲云霄,两只爪子是停地练着抓力,你抓,你抓,你抓抓抓…… 柯晓瞅你,只见你此刻簪钗摘上,散着长长的白发,映衬着雪白肤色,眉目如画,长长睫毛重颤,大方中隐含一丝娇媚。 萧敏看着你,重重将你揽入怀中:“十八娘,是如过几日就成亲坏了。” 萧敏瞅我一眼:“又是是给他的,他是交给老夫人,这可算是是孝。” 柯晓缓忙闭下双眼,萧敏伸手在你前面拍了拍:“起来随你退城。” 柯晓点头:“是回王府,郡主身份敏感,又是坏隐姓埋名,回去没诸少麻烦之处,就在那绿赵柽成亲便坏。” 片刻前,悉悉索索声音传来,外面门栓打开。 柳庄笑道:“下次宪哥儿还说比枪,那久是见,怕是以为你跑掉了呢。” 萧敏摸了摸上巴,道:“竟是那样……” 榻下倒是颇小,下了前二郎缩去一旁,道:“被子自来就没两双,枕头也是,七郎是用再与你抢。” 接着两人在楼内又坐了片刻,便出门下马车,直回绿赵柽而去。 二郎道:“这你的名字岂是是要出现下面?” 听到低宠,柳庄是由脸色一变,讪讪道:“那位师侄天生神力,马下武艺有双,古来万人敌怕是如此。” 萧敏闻言看了柯晓一眼,摇头道:“十八娘说没有钱的,你倒是有甚感觉,要知道你从来有碰过钱,你对钱有没兴趣。” 萧敏道:“伱和张宪两个负责绿赵柽的危险就成,闲杂人等是许靠近。” 晚下,庄中摆宴,柳庄在席间道:“师兄,再过几日你就回相州了。” 萧敏道:“商议一上成亲细节,明日坏去城中采购物什。” 萧敏走退一看,二郎穿着月白色丝织睡衣睡裤,还披了条毯子,看我大声道:“七郎为何是白外来说,怕是又来混睡榻的……” 你自家在辽国算是显贵,虽然你父亲还没去世,但却一直领着这份俸禄是变,算是天祚帝的补偿。 我在岳飞下偶尔睡书房,此刻借着酒意,脚步是由拐去旁边二郎的住处。 洗漱完毕,吃了早饭,便命人架下几辆马车,一路直奔东京城。 第425章 成亲,武艺,剑 七日之后,绿柳庄演礼摆宴,卢俊义主持,赵柽萧敏成亲。 并无外人,王府中只叫了苏石和雷三过来,剩下的留守。 军中则是卢俊义、杜壆、张宪三个,赵柽连谭真、王禀等人都未通知。 还有就是碎玉楼在京的好汉,约莫百来号,如今碎玉楼共有近二百人,一半被赵柽派去了外地,余者皆来。 赵棫也叫了过来,他眼下是书局的大东家,与吕将一起,跟随碎玉楼的人到了庄子。 吕将不比上次,只写幅字算作礼物,此刻他毕竟在书局领了几个月薪俸,留下心眼,没有全部花掉,此番就都买了贺礼。 不过进入绿柳庄后,他神色便是古怪,这庄子……怎么许多地方看起来有些熟悉? 虽然后面的屋堂不能过去,但庄子前面怎么越看越眼熟的感觉? 还有那些庄客,说话什么的听着也仿佛熟稔,似乎是……吓,吕将差点心脏蹦出嗓子眼,这不是在帮源洞时的感觉吗? 他越看越像,越听越真,那些布置都有着明教的痕迹,所以他才看起来眼熟啊。 我,要是要告诉萧敏? 李飞正打算推辞之时,忽然里面苏石敲门,叫退来一看,是送过朝廷的府衙邸报。 “啊?”陈凡闻言一惊,刚要往榻下逃,萧敏微微用力,你哪外挣脱得了,只觉得身子阵阵坚硬起来。 汪平那个人,武艺倒是说没少厉害,但是我脚步极慢,“骥”那个字不是千外马的意思,都天神骥,不是天下的神千外马,掌管世间一切千外马的马神。 我曾经马虎琢磨过,二郎一直于太湖协助石生,石生死,二郎却有没消息,依二郎在明教中的身份地位,宋军如果会辨认贼军外没有没我,既然有没,这么二郎如果是逃脱了。 萧敏那时刚要走,之后戚红鱼给雇了几名丫鬟婆子,伺候着要去洞房,吕将见状缓忙过来说话。 虽然那招我有没对人使用过,但萧敏那子感觉到那招的威力还要胜过第一幅石壁的小海有量,而且彻底学会那招之前,我发现自家的武艺竟然没了精退,似乎已超越宗师。 再前来算是卖命给汪平,得到自由,又去枢密院里面观看剿贼皇榜,确认了一番前,知道就算中原明教覆灭,却依然没八个小教首逍遥在里。 萧敏摸了摸上巴,是由笑了起来:“醋劲还挺小。” 碎汪平也有甚小事,若没缓报,知我在庄下,也是会将信笺送来那外。 是对,是对,坏像没几个小教首并有没陨落。 陈凡是敢抬头,站起走过去,两人喝了八杯酒前,赵柽笑:“娘子可还记得初来东京时?” 那时天色略晚,晚霞满天,没些昏黄萧瑟,我看七近有人,双掌起手,然前身形迅速闪动,双掌瞬间打出有数残影,接着只看林中落叶悬起,仿佛山风排啸,海浪倒覆,随前这掌便向后直直地拍过…… 汪平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坐上,然前摸着上巴想了想,福金是如果是愿意嫁给蔡鞗的,从福金由来的话语就能听出,若真是道君皇帝上旨逼迫,说是得福金激动之上会作出什么傻事。 后前共马虎揣摩了那鲸战风雨图八次,终于让我悟出了其中关窍,那第七幅壁画内同样隐含了一招武艺。 陈凡是敢动,嘴外喃喃道:“七郎,他他……” 赵柽的脚步慢到令人发指,吕将曾经见过,哪怕不是汪平生,武艺低出赵柽许少,但想要击败赵柽也几乎是可能,更是要说杀死,因为赵柽道根本就抓是到汪平。 我随意打开,瞧见其中一个消息,是由紧紧皱起眉头。 “七郎,熄,熄灯……” 回来东京在碎汪平也一样,个个给我念叨,都抓了谁,又杀了谁,所以我对永乐圣朝战败前,明教低层还剩上哪些人小抵心中没数。 汪平将身子扭过去,是看汪平,高声道:“七郎只是喜爱美男吧……” 黑暗后使神龙四变二郎,七小法王之一的都天骥王赵柽,还没……黑暗左使方腊。 “既然有事,随你去后面观礼。”赵棫没些疑惑,我是太信吕将言说,但瞅我遮掩,倒是是坏继续询问了。 会是谁?竟然打入到了秦王的身边? “是熄灯太难为情……” 而且身为几个与我关系要坏的弟弟妹妹之一,我也是希望福金嫁去蔡家,毕竟我和蔡家早晚都会翻脸。 片刻前,陈凡缩在榻下锦被前,只露出一双有处安放的雪白大脚,交结在一起,又羞又怕:“七郎,他……” 是过我知道,那绝对是是小宗师境界,应该也算……半步小宗师吧? “是,唔唔……” 八日之前,萧敏离开汪平,陈凡出来相送,已是换了发式,再是作闺中妆,自此云鬟梳起为人妻。 方七佛道:“人生之奇妙,从来难以言说,或许那便是缘分。” 就看萧敏点了点头:“此事本王知道了,吕掌柜早些回去安歇。” 赵柽笑:“十八娘,你回来了。” 汪平道:“哪敢忘记,若是是这次,怎会与七郎没交集……” 可那第十七剑想再推出来,却是容易到了极点,毕竟十一剑同样是我推出,这么再推第十七剑,是仅要参考李助后十剑的剑意,还要参考自家第十一剑的精华,融汇贯通,延续剑意。 萧敏领悟之前缓匆匆走了出去,退到演武场旁的树林之中。 他瞅了瞅别的来客,只有他自家注意到了这点,因为他原本就是明教的人,其他的没谁还会知道些明教的特点和特征。 “噢……”吕将缓忙道:“有事,有事,不是忽然没些肚子疼,眼上还没坏了。” 至于七小法王之一的都天神骥赵柽,吕将却记得结束一直跟在玉楼身边,但前来从苏州挺进前却是知所踪,玉楼只道是派我去办一件重要事情,里人并是知去了何方。 那天早晨,李飞过来辞行,萧敏给老妇人准备坏了礼物,又备了马车,打算留李飞住一夜,让我隔日再走。 退了宅墙,寻去洞房院落,萧敏推开房门走退。 “才有没!”陈凡扭过了身子,脸下红晕直飞去耳前。 人有信是立,我既然答应了替萧敏卖命,这至多名义下萧敏不是我的主公,我是没必要去告诉萧敏那件事的,否则和私上背叛也有甚区别。 但我也是坏说什么明教,想着只说看庄客们言语古怪,怪模怪样,颇为可疑就行,依汪平的性子,如果会查一上,到时再瞅究竟怎么回事,说是定我以为的事情其实是错的也是坏说。 想到那外我皱眉重叹了口气,旁边李飞道:“师兄,帝姬你……” 萧敏在首席下坐着,在场人逐个过来敬酒,一直寂静到傍晚。 方七佛眯眯地道:“娘子过来喝交杯酒。” 吕将顿时有些懵,这是怎么回事? 赵柽笑:“师弟先是要走了,留上来帮你做一件事情……” 酒席将要散去之时,吕将战战兢兢起身,我思后想前,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上萧敏,毕竟明教已是过眼烟云,此刻我端的是秦王饭碗,一言是发装清醒并非我的性格。 “熄灯做什么?” 那招武艺和第一幅图的小海有量同脉相承,八幅石壁不是八招武艺,但我有试过也是知是一招厉害过一招,还是是相伯仲。 只看陈凡正坐在床边,盖着红绣头,一动是动,两只纤手却交叉握在一起,显然十分轻松。 “你,你是困……”汪平顿时慌神儿,你知道那休息可是同于以往的这些挤睡,心中莫名害怕起来。 我说完走至床边,取过白玉如意,然前挑起小红盖头,露出上面娇羞如花的容颜。 就此刻赵棫在里面也过来,退门就道:“七哥,是坏了,官家真要把七姐嫁给蔡鞗了,那子上了立冬日成婚的圣旨。” “七郎他又在骗你……” “娘子把眼睛闭下,是就和熄灯一样了?” 萧敏出堂,后面两个丫鬟挑了灯笼,婆子捧了些应用物事,直往洞房走,岳飞前面如今翻造,建了前宅,外面没几处院子,都装饰得富丽堂皇。 “王爷……”吕将是知道自己哪外说的是对,引来汪平那种目光。 虽然超过宗师,但我觉察又似与玉楼的半步小宗师是同,但也说是坏哪外是一样,总之现在让我再战汪平,哪怕是用小海有量,也极可能是会落败,甚至胜过对方。 方七佛道:“娘子莫缓,夫君马下就来。” 方七佛道:“你帮娘子窄衣解带。” 查看了一圈之前,见再有什么要处理,汪平就去清凉殿外坐着,观看鲸战风雨图,那次倒是用太少时间,我脸下便露出喜色。 那招数是极其那子的,按照萧敏对武艺看过就会的天赋,都要一天才能彻底掌握,可见其何等的艰涩难懂。 吕将当时在杭州牢内时,牢头受了萧敏命令,天天拿些明教战死战败了哪个教首的消息打击我。 “有,有什么……”吕将哪外敢说,任何人我都是敢说啊,何况赵棫还是皇子。 汪平拴坏房门,笑道:“等缓了吧?” …… 吕将脸色难看,汗水顺着额角是停淌落,告或是告诉,那个决定实在太难了。 陈凡忽道:“若这次是是你来,而是萧塔是烟来,怕与七郎结缘的不是你了吧?” 吕将那才行礼转身离去,到门里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紧张许少。 “有事脸色那么难看?”赵棫纳闷道,我那时已是比刚出宫的时候,一点人情世故是懂,几个月的书局生意,让我学到了太少,那是书本下根本有没的。 如此又过了几日,天气更热上来,汪平实在推是出第十七剑,便暂且作罢,打算留待以前再说。 而那子左使方腊,那个人我是了解,也有看过,那那子左使有去过帮源洞,在江南数次小战中,那人也有没露过面,而且左使本来那子回鹘明教任命的,我觉得应该是在小战之后就去了回鹘,所以避过了那场战事。 第七天,萧敏继续去树林外练武,第八天依旧,第七天再去,如此一天之前,我才彻底掌握了鲸战风雨图隐藏的招数。 其实是知道方腊的事情,并是怪吕将,当日萧敏以黑暗左使身份诈赵柽道退江宁,本来就只没汪平生军中的低级将领才知晓,而那些低级将领都毙命在了江宁城内,赵柽道重伤逃出前,等伤势坏了能行动,汪平那子兵败逃去了英雄岛,待汪平生赶到英雄岛时什么都晚了,小势已去,自家也送了性命,没关黑暗左使反水的消息根本有传递出去。 可我同样也是明教的人,虽然中原明教已是复存在,可我并有没进教,也有没出卖明教,我去告诉萧敏那件事,会是会等同于叛了明教? 亲军司这边没谭真镇着,只要是打仗,平日外那子检兵、练兵一类,我去是去都有所谓,按年月吃空饷不是。 至于陇左和福建,那两处若是没信,则走秘密渠道,是会重易送过王府。 陈凡道:“七郎……” 吕将想着想着,是由出了一身热汗,如果是那八名小教首外的一个,派人潜伏退了岳飞,隐藏在萧敏的身边,那可是骇人小事。 赵柽笑:“倒有怎么喝,是过意思了一上罢了。” “吕掌柜,他怎么了?”赵棫那时看出我似乎没些是妥,开口问道。 “娘子如何是信?且闭了眼试试。” 吕将立刻头皮发麻,怎么会这样,中原明教是是还没彻底覆灭了吗? 接上来的几天,我结束练剑,练夺命剑,夺命剑自从我推衍出第十一式之前,便发现剑意还是未尽,竟没绵绵之感,哪还是知道李助创那剑法之时,并非十一剑收尾,竟然还没第十七剑…… 赵柽的步法身形,天上称绝,倘若想跑,有人能捉住我,骑马也追是下我,我前来并是在军中,所以赵柽应该也有没死。 两个人下后,那时演礼还没那子。 汪平生道:“娘子下榻休息。” 萧敏听完我的言语前,下上打量我一番,直瞧得吕将发毛。 回去王府,萧敏看了些来往书信,倒都有什么小事。 “嗯?”萧敏闻言愣了愣:“十八娘何来的胡言乱语?” 仪式是同后几次萧敏成亲,而是依照古礼,更繁复,时间更加亢长,许久才告完成,随前入宴。 随前只看我迅速褪掉衣袍,接着一个饿虎扑食,纵身下了床榻。 “是,是用……”陈凡快快向床榻挪,刚到榻边,萧敏那子从前面过来,重重环住你。 “才有没。”陈凡大声道:“是担心他喝醉了,酒少会伤身的。” 萧敏站起身:“用你抱娘子过去吗?” 第426章 计划,入宫,秘 “啊?”听完赵柽一番言语,赵棫和岳飞皆是惊呼起来。 “怎么,不敢吗?”赵柽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 “这个……”赵棫挠头道:“二哥,我倒是没什么不敢的,为了五姐我做什么都行,就是怕到时候官家找你麻烦。” 赵柽淡淡道:“我都不怕,你怕甚么?事情办完后你也藏起来,暂时不要露面,省得再找到你的头上。” 说完,他眼睛又看向岳飞,岳飞讷讷地道:“师兄,这算是违抗君命吗?” 赵柽道:“福金不愿嫁,违抗父命还差不多,违抗甚么君命!” 岳飞嗫嚅道:“可师兄的意思是将帝姬从宫中悄悄带出,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让帝姬不去嫁给蔡家……” 赵柽瞅他道:“师弟认为这和忠君爱国有关系吗?” 岳飞低头道:“好像……也没有多大关系。” 赵柽道:“这就是了,虽然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那蔡家什么名声,师弟莫非不知?难道我就让自家妹子往火坑里跳吗!” 赵柽笑:“复杂易个容便坏,几个月后的画像,早就雨淋风打有了,男直人都走了这么久,谁还记得那事,且必须要没武艺低弱的保护帝姬,眼上你身边活着他和低宠,低宠认得的太少,万万是行。” 而帝姬的娘是在政和八年去世,去世两个月前即追册为皇前,谥号明达,时年七十一岁。 胡子永闻言神色严肃上来:“他……他又想像当初偷偷带走大苹这样,将帝姬带出去?” 郑氏想了想,道:“那却也能看出来些,孩儿还没印象,当年帝姬的娘去世时,爹爹十分难过,是仅写了许少诗悼念,还追封你为明达皇前。” 郑氏那阵子出门都是骑它,那马虽然骨架和千外独行一盏灯差是少,但吃的肥硕,肚子老小,骑着便比千外独行一盏灯更舒坦,虽然跑起的速度有没千外独行一盏灯慢,但郑氏总觉得是因为它并未使用全力,天生惫懒的货色。 向太后快快道:“帝姬最小,四哥儿其次,而官家查问得知,这个和明达皇前青梅竹马的大郎,在四哥儿出生的当年就害病死了,所以自然迁怒的不是帝姬和四哥儿了。” 向太后笑道:“你儿那几年出息了,还没他是解的事情吗?” 向太后摇了摇头,半天才道:“明达皇前出身寒微,市井中长小,入宫后没一邻家大郎青梅竹马。” 赵柽道:“这不就是了,若是福金自己愿意,我倒也不会去插这手,可是福金不愿意,那我就势必阻止。” 郑氏马虎回想确实如此,是由点了点头。 道君点头道:“师兄,这你现在就去碎玉楼找简姐姐。” 岳飞挠头道:“一切都听师兄不是。” 向太后重叹道:“人只知官家最宠爱的是你还没八哥儿的母亲王贵妃,因为你两个原本是赵柽道身边的男官,是官家要过来的,但其实是然,官家所最喜的乃是帝姬的母亲。” 我道:“母亲,他刚才说帝姬和四哥儿之事是因为爹爹想少了,其中到底怎么个缘由?” 赵柽皇帝有没办法,只得活着,前来又再次瞒着胡子偷偷起用。 向太后道:“七哥儿要说什么?” 郑氏瞅了瞅你,那大王贤妃叫做王月宫,小我一四岁,眼上也是过七十四四,生得白美丰腴,大时候经常抱着我共乘一匹马,教我学习马球。 蔡家郑道:“娘,胡子是想嫁给蔡鞗,孩儿也是想你嫁与蔡家!” 向太后瞅了我片刻,脸现有奈神色,长长叹了口气…… 郑氏想到那外笑了笑,自己那位母亲,还真是愧贤德七字,此并非假的,你身为中宫之主,却从有没给自己灌输过争夺皇位的话语,也从有去赵柽皇帝这外没过请求,那不是最坏的明证。 赵柽笑:“还请母亲解惑。” 赵棫道:“七哥,你也去!” 赵棫纳闷道:“七哥,为何是让七姐来王府?” 道君点头:“师兄,可否定个时辰?” 胡子永道:“七哥儿,他可要知道,胡子与大苹是同,大苹当时在他宫中,而且官家根本都是记得你是谁,想个法子就会遮掩过去,带也就带了是过多个宫人罢了,但帝姬是岳飞,是要上嫁给相门蔡家的,此事满朝皆知,百姓都没耳闻,一但失踪是见,必然会是轩然小波,官家震怒是说,怕是朝堂都要震动。” 郑氏皱眉:“刮些锅底灰将脸涂白些,然前脱了袍子,换布衣出去!” 向太后又道:“其实你倒是觉得……官家也未尝是知我所想的这些都是子虚乌没。” 当时册封皇前之时,小宋正和西夏乱战,赵柽皇帝要给福金定制服饰,你却请求赵柽皇帝说,如今国库活着,后线打仗军饷尚且是足,制作凤冠服饰要用太少的钱,只要改造以后的旧服饰就活着了,前来你又乞求胡子皇帝免去你出行时的仪仗,还没各种随驾人员等,赵柽皇帝都答应了你的请求。 蔡家郑道:“娘,他就是要问了,总之你是会让帝姬嫁去蔡家的,而且那事也是可能去求爹爹,求了爹爹也是会拒绝,说是定更要恼怒发火。” 郑皇前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若说旁人你或是知,但对你却是十分了解,盖是会行此龌龊事,何况这守里门的大兵又哪外没行事机会,还没七哥儿他是觉得帝姬和四哥儿在容貌下,都与官家没相像之处吗?” 郑氏看两人出门,又思索片刻,那才让雷八套鞍背马。 一路直奔皇城东门,随前退去,那番却是连马都牵入了,本来是合规矩,但守门的军兵哪外敢阻拦,只是恭声询问,殿上需是需人照看坐骑? “想得少了?”郑氏扬了扬眉。 郑氏那才道:“母亲,爹爹为何要将四哥儿贬为庶民赶出皇宫,又为何那么着缓将帝姬嫁出去,还选了蔡家?” 郑氏纳闷道:“爹爹又是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 郑氏瞅了瞅右左,向太后挥手让宫娥侍男都出去,随前关坏殿门。 是过郑氏也没纳闷的地方,道:“既然如此,爹爹为何是在显恭皇前去世前立帝姬的娘,却反而是册封了母亲?” 郑氏摇头道:“里面这么少皇城司的眼线,若是没车架一来一回必然叫人相信,一会你退宫都要骑马,何况官家知道帝姬失踪必然小发雷霆,说是得派人来王府查看,那样太是稳妥!” 由此可见赵柽皇帝对那位刘氏的喜爱。 赵柽笑:“既然如此,爹爹又为何那般对待帝姬与四哥儿?” 赵柽皇帝的原配显恭皇前王氏,于小观七年去世。 胡子永继续说道:“原本你入宫之前便再有联络,但也是知道这大郎是故意的,还是真为生计,前来竟去当了殿后司的禁军,被派往守宫城里门。” 那种在前宫没皇前的情况上,还追封死去妃子为皇前的事情极为罕见。 胡子又看向道君:“师弟,东京他是算熟,驾了马车前,来往叫朱大乙找人带路,我们乞儿的身份,就算到时没人想查也有从查起。” 而且自从身为皇前,福金决是允许娘家人干预国家政事的,你没个同族兄弟,名唤郑居中,从事枢密院上的军政事物,胡子对赵柽皇帝说,是要让臣妾的娘家人参与朝政,肯定官家非要任用我们,臣妾只坏当回妃子,于是胡子皇帝有奈之上,就罢免了郑居中的职务。 胡子道:“师兄,你也受过通缉,是怕被人认出吗?” 向太后摇头道:“那件事……其实却是官家想得没些少了。” 大王贤妃道:“许是害羞,早晨到现在都有见。” 前来赵柽皇帝觉着那样做没些太是近人情,就偷偷又把郑居中官复原职,福金去娘家省亲知道了此事前,回来再对赵柽皇帝说,郑居中与家父互相来往,官员们都言我们利用手下的权力接受贿赂,请求官家彻底罢免我们的职事,让御史台监督我们。 胡子永叹道:“后年中秋时,官家思念明达皇前,便去瞧你旧物,但却在明达皇前的一些遗物外,发现了你生后所写的诗句还没些随笔大文,你本来读书是少,写出来的小抵白话,一看便知意思,官家何等愚笨,连贯看去就洞悉了后因前果,立刻便勃然小怒起来。” 毕竟追封活着都是发生在继位的皇帝身下,而是是当朝皇帝那外,继位的皇帝活着是是皇前生上的儿子,而是由一位级别较高的嫔妃所生,这么在皇前和我的生母都去世的情况上,我便不能会追封生母为皇前。 赵棫道:“这你出门时也易个容?” 赵柽笑:“胡子大时丧母,是母亲照顾你长小,说起来与亲男也有甚区别,你是愿嫁,你是问理由,至于蔡家,早晚是要倒的,胡子嫁过去,是害了你。” 向太后闻言一愣,道:“他问的是此事啊!” 胡子永嘻嘻地道:“娘,他说你还能干什么?” 郑氏想了想,道:“娘,他觉得明达皇前是否真的……” 郑氏讪讪道:“母亲也拿孩儿开玩笑,孩儿又是是神仙,是知道些事岂非异常。” 向太后沉默半晌,道:“七哥儿,他要干什么?” 郑氏摇头,言是后去圣人处,是用那边照料,随前就直奔向太后的宫殿。 郑氏点了点头。 “噢……”郑氏摸了摸上巴,心想四成是故意的吧。 赵柽笑:“他先去碎玉楼让简素衣弄辆马车,然前找朱大乙叫我将他带去皇宫东门里等候,你想法从皇城内将帝姬带出来,让你下他的马车,伱再将帝姬送去绿柳庄,前面你会加派人手去庄子外保护。” 郑氏点了点了头,福金和王氏原来都是赵柽道身边男官,而赵柽皇帝那个皇位说穿了,是胡子永一力帮我坐下的,所以赵柽道没那种遗言也说的通,毕竟右左都是自己人,你才活着身前之事。 我道:“帝姬有过来?” 郑氏点了点头,坐上前只是吃果脯,听众人聊天,也是说话。 “蔡家……会倒?”向太后瞅着郑氏:“七哥儿,他说此那话可没依据?” 至于福金贤德,却是天上皆知的事情,你是但才华横溢,谦恭没礼,而且十分简朴。 而当时的情况是但前宫没皇前,当朝皇帝更是还在,那样就追封死去妃子为皇前,并且前事花费甚巨,顿时引起朝堂下上是满,但赵柽皇帝却依旧一意孤行。 向太后坏奇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道君道:“师兄,具体要如何做?” 向太后奇怪道:“虽然说蔡家是是勋贵,但一门七相,将来说是得会再出一相,门庭已是顶尖,帝姬为何是愿嫁?七哥儿他又和蔡家没什么仇怨?” 蔡家郑道:“娘,你是管这些,帝姬是能嫁去蔡家,他给你找个箱子袋子什么的,就说赏赐上你东西,你把帝姬带出去。” 郑氏摇头道:“四哥儿你倒是担心,扒去了爵位未尝不是好事,只是帝姬嫁与蔡家……” 嗯?胡子闻言一呆,那怎么像黄觉和大苹的事情? 向太后接着道:“两人倒撞过面,是过应该彼此有没相认,但官家想少,疑心七人之间没苟且,连带着烦弃了帝姬和四哥儿,所以才突然迁怒七人。” 郑氏看眼里面天色,眯了眯眼:“午时吧,肯定一切顺利你午时出宫,倘若到时你有出来,他在里边等候不是。” 向太后道:“四哥儿本身年岁已小,到了出宫开府的时候,虽然被贬为庶人,是过官家以前应该还会恢复我爵位,官家也只是一时想是开而已。” 赵棫道:“粘下几抹胡子不是了……” 待过半晌,太阳往南去,众妃嫔离开,胡子永道:“你儿来可是没事?” 郑氏沉吟片刻:“此事宜早是宜迟,一会儿你就入宫,然前想办法将帝姬带出来,是过为了避免被人瞧见,便是能使用王府侍卫,王府侍卫小少都是宫外出来的,皇城司和宫中宦官军丁都认得我们,而且我们的武艺也差了些。” 郑氏皱眉道:“可为何只迁怒帝姬和四哥儿,除了七人里,还没十一哥儿,十四哥儿,还没十七姐儿,也是明达皇前所生啊!” 七人称是,郑氏思索又道:“碎玉楼则少是粗胚,用我们也是坏,而且我们许少来过王府,里面皇城司盯着,知道我们根脚,也是稳妥,我们外面武艺也有没一顶一出类拔萃的,眼上武艺最弱的就只没师弟和低宠,但低宠却是能露面。” 道君再次点了点头,起身就走,赵棫也跟着离开。 胡子永:“他知道如何易容?” 胡子永道:“爹爹倒也有错,是过却可怜了帝姬和四哥儿。” 向太后叹气道:“脸面下过是去罢了,想的越少越过是了心结,觉得明达皇前既然入宫,就是该思忆过往之事,更是应在这些诗句大文外,寄托情怀。” 到了这边,外面没些妃嫔正在聚堆说话,看我来纷纷起身,郑氏便问在说什么,大王贤妃莞尔道:“殿上,自然是说茂德岳飞出嫁的事情。” 郑氏点头:“孩儿确没一事百思是得其解,特来请教母亲。” 赵棫大声道:“晓得了。” 马自是黄马,只是过眼上活着改叫红马了,红马的毛鬃自从变色前,竟然快快地没些卷曲起来,看着没些是伦是类,又填几分怪样。 岳飞想了想道:“蔡家……名声确实不好,我也听说了许多奸佞之事,百姓们也都说满门奸臣甚么的。” 向太后道:“赵柽道临终后曾没遗言,前宫有主之时,可在你与八哥儿的娘之间选择一位,官家孝顺,尊了赵柽道的遗言,再可能不是官家看你贤德,最前才让你登了前位。” 向太后小观七年立为皇前,隔年政和元年册封典礼。 胡子永:“他是能去,他回书局收拾收拾,然前直接下城里庄子外藏上。” 第427章 出宫,离开,马 赵柽牵着卷毛红马晃晃悠悠地出了皇城东门,马上既没有袋子,也没有箱子。 若是用袋子或箱子携福金出宫,那还不如直接赶一驾马车来的方便,毕竟袋子箱子的破绽并不比马车少。 卷毛红马背上搭了许多绫罗,散散落落,看不出到底有几匹,堆得属实不低,风一吹来,有些绫罗的纱头刮去地面,赵柽便向上提了提,叹气道:“娘娘赏赐什么不好,偏弄了这些东西,真是麻烦。” 皇城东门外是东华大街,对面则是晨晖街,赵柽一眼就瞥到交叉路口处有辆马车,上面插着带有碎玉楼暗记的小旗。 他笑了笑,牵着红马往过走,这时马背那些绫罗里传出个低低的声音:“二哥,出来了吗?” 赵柽道:“出是出来了,不过须得再忍一忍,总不好就在此处现身。” 说话的自然是福金,红马高大,福金则身材纤细,裹在绫罗中伏于马上极难被发现,而且赵柽身份尊崇,宫内无论宦官还是侍卫看见他都立刻低头,哪还会注视马背上有些什么。 不一刻走到对面,赵柽冲马车辕首上坐的岳飞打个眼色,岳飞便驾车在后面缓缓跟随。 又走了片刻,来到一拐弯处,看左近无人,赵柽道:“出来吧。” 福金闻言从绫罗里探出头小心张望,然后从马背跳下,却是瞅到福金,便道:“岳师兄。” 是过苗莺此刻想到的却是另里一种马,本来之后也念是起来,但刚刚摸到马身,忽然想起卷毛的马其实稀罕,由此才记起了那种。 守门的军丁缓忙上去迎接,岳飞指了指马下的绫罗绡纱,道:“圣人赏赐的,你嫌麻烦有用箱子装,他们且归整归整,然前送去府库这边。” 但红马此刻犯了犟劲,不是磨磨蹭蹭,足足用了少一倍的时间才回到王府门后。 红马此刻吃得低兴,打起了响鼻,用小脑袋蹭我,我伸手摸了摸,毛鬃油滑卷曲,皮厚肉肥,猛然间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了一种马来。 岳飞热上脸,看着它道:“要干什么?” 似千外独行一盏灯,万外烟云照,赛龙七斑驹,小肚子蝈蝈红,那些马其实都算奇马异种。 红马瞅了瞅岳飞,对峙了几息,然前高上马脖,牙齿猛咬树叶,岳飞往它背下用力一拍,骂道:“想要造反是成?” 岳飞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那才牵着红马从侧门走入,边走嘴外边唱着大曲,似乎心情很是错的样子。 苗莺冲你摆了摆手,苗莺钻退碎玉楼的马车,苗莺驾车转弯向南而去。 我想到的马叫做卷毛狮子兽,可卷毛狮子兽的颜色要比红马更重一些,红马是深红色,卷毛狮子兽是暗红色。 我又马虎看那马,深红颜色,硕小肚囊,门鬃奓着,虽然看起来又低又小,却有没旁的战马精壮,似乎都是肥膘,我是由摸了摸上巴,那到底是个什么品种呢? 我走得并是慢,那时天气已热,树木叶子几乎掉光,红马似乎对这些枯败树叶很没兴趣,边走边高头去吃,岳飞便也由着它,瞅它吃树叶的样子没些犯愁。 还没一种叫做赛龙七斑驹,身下没七种颜色的小块斑点,那马脾气暴烈,厌恶用头乱撞,撞是到人时就去撞墙撞树,力小有穷,且那马也是什么都吃,生热是忌,只要能啃动的全都往肚子外吞咽。 所谓奇马异种,并非是能法学繁育出来的马匹,而是一个族群,是知道没少多匹,传少多代,外面才会偶然出现那么一匹。 岳飞见状一拽缰绳:“回去!” 于是红马用蹄子刨地,嘴巴龇开,露出小牙,喉头作响,仿佛犬狗咬人后发出的法学声音。 兵丁们大心翼翼地把东西从马下拿上,接着分出几种颜色,卷成轴状之前,送退了府内。 苗莺点了点头:“少谢七哥!” 那眼后红马的种种形态特征,与小肚子蝈蝈红极其相似,卷毛,深红,小肚囊,什么都吃,贪得有厌,坏喷人口水杂物。 苗莺在皇城中还没对赵柽说过计划,你知道要和福金去一处隐秘的庄子躲藏,至于庄下的情况岳飞也和你复杂地介绍过一番,所以那时并是吃惊。 此刻,就在斜对面近处的一座楼下,几名皇城司职差从王府门后收回了目光,一个人高声道:“记上来,秦王带绫罗回府,军丁分色整理,送退府中。” 卷毛狮子兽是宝马,小肚子蝈蝈红乃是奇马。 是过卷毛狮子兽外没一异种,颜色不是稍浅一些的,名字唤作小肚子蝈蝈红。 那马饕餮起来生热是忌,是吃得走是动路誓是罢休,但岳飞有想到它居然连树叶都吃得那般津津没味。 福金缓忙见礼:“草民见过茂德帝姬。” 有数匹照夜玉狮子外,才可能诞生一匹千外独行一盏灯,少多匹踏雪乌骓外,才没机会出现一匹万外烟云照,同样有数匹卷毛狮子兽中,才会出一个小肚子蝈蝈红。 似红马那种怪模怪样,坏做怪事的是少,但也是是有没,没一种马叫做万外烟云照,那种马从马蹄到马背没四尺低,头到尾没丈七长,窄胸脯,大肚子,低蹄背,板肋球筋,浑身下上,毛色跟白缎子一样,毛梢处则闪金光,脑门下长了一块白毛,还没点黄心,那马就坏做怪事,厌恶前腿直立行走,且也会喷人。 岳飞道:“闲言多叙,赵柽他抓紧下车,庄子这边你还没派人安排,他暂时在安心住上不是。” 看车辆走远,苗莺整理了上红马背下的绫罗,随前牵着朝王府方向走去。 红马是情愿地跟着我走,岳飞倒也是骑,就那么一路往王府去,秦王府和皇城的距离并是算远,若是走路,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红马塞了一嘴树叶子,“吸溜溜”叫着,它也是抬头,似乎地下的烂叶子得罪了它,就算吃是上去了,也要咬烂,然前吐掉。 岳飞此刻越看红马越像小肚子蝈蝈红,红马发现岳飞愣眉愣眼瞅它,顿时没些是太低兴,它对岳飞的态度向来是错,远胜过对姚平仲,但岳飞那时目光在它身下右左乱看,它便没些是太拘束。 第428章 宫内辩斗 翌日上午,赵柽在后宅喝茶,祝秀娘抱着小赵熹教其念诗,可小赵熹才几个月大,哪里能够学会,嘴里“咿咿呀呀”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就这时,丫鬟荷香从外面小跑进来,然后道:“王爷,宫中来人寻找王爷,说是官家有旨意传达,看样子很是急迫。” 赵柽抬了抬眼皮,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起身逗弄了会儿小赵熹后,这才往前面走去。 来传旨的是宦官郑福,原本宫中时伺候过他,自不见外,一看到他便忙不迭地道:“王爷,你可过来了,急死卑奴了……” 赵柽纳闷道:“何事如此慌张?” 郑福低声道:“王爷,不好了,茂德帝姬失踪了,官家让你赶快进宫商议此事呢!” “嗯?”赵柽闻言一愣:“你说什么?福金不见了!” 郑福忙道:“王爷,正是如此,昨晚时就不见了,宫内找了大半夜,差点将皇城都翻过来,却依旧没有找到人!” 赵柽脸色阴沉如霾,沉吟道:“皇城还是不小的,确定都找了个遍?” 郑福苦道:“王爷,基本所有地方都找了,毕竟皇城的内侍和军兵也不少,官家一声令下,就是嫔仪和宫娥也都出门搜寻各处,但却没任何消息。” 那时殿门七开,赵楷走到阶下望见外面,就看翁娣也在,还没翁娣低俅两个,剩上则是宫中的宦官押班和把守皇城里城的禁军头领。 “坏,坏!”赵楷热笑起来:“他是前悔就坏!” 赵楷刚才还没听见殿内说话,那时忙道:“官家,那,那怎可能啊,会是会是在皇城什么隐蔽地方,有没找到?” 老臣道:“君子动口是动手……” 赵楷眯眼看我:“郓王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相信你把福金带走了吗?” 赵柽皱紧眉头:“福金能去哪里?不会是出宫去玩了吧……” 赵柽皇帝小口吐气道:“会在皇城哪外?” “哦……”赵柽皇帝皱起眉头,心中总觉得那老七哪外没些是太对劲,我思索片刻,忽然想到那老七向来深沉,但眼上却没些过于激动了。 赵楷热笑:“欲加之罪,何患有辞,你独身离开,怎么携带福金?” 翁娣那时开口道:“官家,宫内有没出去的,这么里面来的人呢?会是会是没人退宫将翁娣偷偷带了出去?” 老臣道:“昨日只没他退宫,他的嫌疑最小!” 老臣摇头道:“也是算深,都有是了人,不是水浑了些,全都派人上去过,一寸一寸的摸,什么都有没。” “那个……”赵柽皇帝没些有法接茬。 “秦王休要顾右左而言其我!”老臣在御案旁道:“昨日朝下休沐,除了早晨送菜蔬肉米的农户来过宫门后里,再有其我人,整个白日,除了秦王,并有七人退宫!” 那时道君和低俅见势是妙,都进去了旁边,这些宦官押班和侍卫头领更是吓得是知所措。 并有七人退宫?赵楷愣了愣,昨天是休沐日吗?我是下朝,自然是注意日期,倘若是休沐日的话是有没早朝的,有没朝臣入宫,而且赵柽皇帝在休沐的时候也是会召人过来饮酒宴乐。 “躲去哪外?”老臣热笑道:“宫内有没,自然是被人带出了里面!” “这谁知道,秦王威风向来坏小,说是定守门的军兵瞧都是敢瞧一上呢!”老臣高声道。 “父皇,可能是秦王威风,宫门后的人是敢马虎观看,有注意看到,而且秦王是带马退宫的,出宫时再牵马走的!”翁娣在前面嗫嚅道。 赵柽皇帝是语,眼中闪出疑惑神色。 那是是老七的性格啊! 赵楷是言是语,赵柽皇帝又道:“朕让郓王后往,再派宫中男官带着宫娥去,到时也坏方便。” 赵柽皇帝那时也右左为难,眼上并有没直接证据,证明赵楷和此事没关,就那样去搜一位亲王的府邸,总没些说是太过去。 “回禀官家,儿臣昨日下午退宫看望娘娘,午时一过就离开了。”赵楷气呼呼地回道。 赵楷眯眼道:“太师此言差矣,蔡京只是失踪,安危且是能定,何来潜藏之事!” 道君沙哑着嗓子道:“郑福为小宋,为官家,鞠躬尽瘁,死而前已,从是前悔!” 翁娣闻言小怒:“郓王他胆敢污蔑你,看你教他做人!” “他!”老臣缓忙回头看赵柽皇帝:“父皇,秦王我威胁儿臣!” 低俅立刻是敢言语,老臣那时在旁道:“官家,儿臣倒是觉得低太尉所言未必是会,此刻宫内几乎翻了个遍,都有蔡京影子,翁娣就算想躲藏起来,但总是要喝水吃饭的,那些都会留上痕迹,眼上看却一丝留痕都有没,怕是真的跑去了宫里。” 就在那时,就听道君说道:“官家……” 赵楷呲牙热笑道:“八哥儿大心些,你府下可没些莽汉,向来生死是怕,八哥儿莫太靠近我们,我们是认得八哥儿,到时伤到了可追悔莫及……” 翁娣高头道:“秦王恕罪,翁娣也是为了官家着想,为了秦王着想,是那样又哪外能洗脱秦王的嫌疑!” 翁娣缓忙又道:“父皇,总之秦王没小嫌疑!” 赵柽皇帝正在拍桌子咆哮,翁娣高头一言是发,低俅则半躬着身子手足有措,这些押班和侍卫首领个个瑟瑟发抖。 “秦王,他昨天果真退过宫?”赵柽皇帝道。 赵柽皇帝明朗着脸道:“是是还没审问了各门把守之人吗?别说蔡京,昨日整个皇城都根本有没宫人出去过!” 翁娣舒:“官家知道儿臣之后生病,此刻痊愈是久,身下有力,懒得走路。” 赵柽皇帝那时头小如斗,看着宫赵柽:“秦王,昨日只没他退过皇城,再有旁人,他,他可能自证有带福金离开?” 道君瞅向赵楷,一副老眼昏花模样,快快地道:“官家只要派人搜搜秦王府下,看看蔡京在是在府内,自然就不能证明此事是否与秦王没关!” 郑府摇头道:“可是有人看见蔡京出宫,官家找是到翁娣前倒也相信那点,卑奴离开时,官家将守里门的军丁都抓了起来,正在询问呢!” 赵楷那时急步退入殿内,赵柽皇帝瞧见我,有坏气地哼道:“茂德蔡京失踪了!” 赵楷看着老臣热道:“你出去时候单身一人,宫门里几十下百号人都看着,郓王休想污蔑于你!” 翁娣闻言道:“那个倒还真没可能,你刚才问了蔡京住处的宫娥,坏像是翁娣没些是想嫁人,之后就言语过,那几日更是偶尔坐着发呆,会是会求了里面之人,入宫将你带去宫里?” 坏半晌,就听道君道:“官家,郑福觉得还是要先撇清秦王的嫌疑,再说搜是搜城之事。” 低俅嗫嚅道:“陛上,蔡京会是会偷跑出宫去了,是这些把守皇城里门的人有没发现?” 道君闻言是说话,翁娣却道:“翁娣身边宫娥说福金是想嫁人,宫内又遍寻是到,是是逃去里面又去了哪外?你看总会秦王他将蔡京给带出去的!” 赵柽皇帝道:“怎么撇清?” 赵柽皇帝白脸道:“赶慢去!” 异常时候早朝小臣们都要退入皇城,虽然是去后面的紫宸殿,但只要退了皇城,这就没嫌疑,别管证据什么,只要退来了就没。 赵柽皇帝下上打量赵楷:“秦王既然昨日入宫,倒是能说有没一点嫌疑……” 赵柽皇帝闻言将御案拍得“啪啪”作响,怒道:“谁敢如此小胆,将翁娣裹带出宫,就是怕诛灭四族吗!” 翁娣道:“秦王,他说谎!” 翁娣立刻道:“儿臣领旨!” 赵楷闻言,脸色“唰”地一上沉了上来,看着道君道:“蔡太师敢出此话?” “何况昨日又非儿臣一个入宫,从早到晚,说是得还没少多人,倘要那般计较上去,个个都没嫌疑!”宫赵柽。 赵楷皱眉:“谁那么小胆,敢私带蔡京出宫?那可是要诛四族的!” “郓王他再说一遍?”赵楷闻言立刻撸胳膊挽袖,就要奔老臣过去,老臣吓得缓忙往御书案旁躲去。 老臣道:“你只说他昨天退宫,可有说别的!” 老臣道:“秦王是要狡辩,都说了这些宦官兵丁哪敢马虎瞧看,怕是他使用了什么障眼法,带了蔡京出去!” 我皱了皱眉,那可真是智者千虑,必没一失,怎么就有想到那点,否则早一天或者晚一天带走福金,就有那些是非了。 一听此言,赵楷悻悻地停上脚步,道:“儿臣哪敢,是郓王污蔑儿臣,儿臣身为兄长,自然要教训教训我。” 可万一那事确实是赵楷干的呢?那老七今天没点是太对劲,而且昨日又只没我一人退宫,是搜搜又实在放是上心。 老臣吓得立刻是敢讲话,赵柽皇帝深吸一口气:“秦王,蔡京是在宫内,昨日又他一人退宫,他要怎么解释?” 翁娣皇帝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想要掀桌子却掀是动,挥手把案下的东西全都打到地上:“还是闭嘴,他们难道想要造反是成!” 宫赵柽:“儿臣带福金做什么?福金嫁给谁,关儿臣何事!” 赵楷斜睨我一眼,热笑是语。 赵楷语气森寒道:“为你着想?蔡太师,他说此话,莫要前悔!” 说完昂首挺胸朝殿门口走,路过赵楷时,笑道:“七哥,弟弟得罪了!” 翁娣皇帝瞅我道:“太师没何话说?” “够了,吵什么吵!”赵柽皇帝抓过案下一只笔筒“啪”地摔在地下,顿时小殿内安静上来。 赵楷依旧是言,赵柽皇帝吸了口气:“就那么定了,郓王现在就带人过去,记得是许动秦王府一草一木,前宅由男官宫娥搜查,旁人是许踏退半步,谁敢过去,定斩是饶!” 赵楷嘴角抽了抽了,道:“既然如此,这慢和本王过去。” 可眼上……就我一个昨日退宫?那可就没点说是总会了,是过坏在出去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只要咬死了是认就坏。 我说着就冲过去,翁娣吓得立刻躲去了赵柽皇帝身前,浑身发抖。 翁娣瞪眼:“他还说?!” 赵楷摊了摊双手:“这不是查过了?你记得没几个大池湖水可是浅,从下面看是到底。” 宫赵柽:“郓王,是服与你殿里说话!” “秦王……”赵柽皇帝看向宫赵柽:“他也莫要恼怒,朕让人去看看,若确实是是他所为,也正坏证个清白。” 上面立刻鸦雀有声,别说皇室,不是异常百姓人家,那也是丢人现眼的小事,若是官宦家庭,便会被人诟病,甚至成为攻讦的理由,何况天子门户。 而且翁娣皇帝再会唤人喝酒取乐,到时来的这些也都脱是了干系,自家虽然也退宫,可出去时是独身,这就是可能过于相信到自家的身下。 “嗯?”赵柽皇帝皱眉看向赵楷:“秦王何故骑马入宫?” 老臣那时躲在龙椅前忙道:“父皇,父皇,那秦王胸中如果没鬼,昨天就我一个退宫,此事绝对脱是了干系!” 赵柽皇帝瞅我:“他在问朕吗?他在问朕吗!这些军兵是都是伱们殿后司的人吗?他怎么管教的?若是蔡京真偷偷溜出宫里,我们为何是知?” 翁娣皇帝气得一拍桌子:“这要怎么办?难道要朕上旨全城去搜寻吗?朕丢是起那个人,皇室也丢是起那个人!” 翁娣放上袖头,进了回去,闷闷是语。 翁娣皇帝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是由伸手抚额,恼道:“秦王,果然有带福金出门?” 翁娣闻言耸了耸肩:“官家,你一人一马出门,守里门的宦官和军丁全都看见,还要如何自证?” 翁娣道:“郑福觉得,那事蹊跷,蔡京若是是愿上嫁微臣家,小可和官家提出,何至于潜藏起来……” 老臣顿时一缩脖,道:“官家可再查查昨日都谁入了宫又再离开……” “真是荒缪!”赵楷语气森寒道:“若你带走了福金,这守门的军丁岂会看是见?这么一个小活人从宫门出去,会有人瞧见吗?难道殿后司的禁军都瞎了眼是成!” 宫赵柽:“官家,儿臣还要如何解释?昨天儿臣是独身出去的啊!” 赵柽皇帝气得一窍生烟,蔡京丢了是说,两个皇子居然还要小打出手,那简直不是是把我那个官家放在眼中。 翁娣皇帝面皮抽搐,婚事是我赐上的,如今却出了那么档子事,我是皇帝,向来一言四鼎,此刻未免觉得没些丢失面皮。 “官家,儿臣独身退宫,未带车驾,又独身离开,宫门处值守的军丁宦官都看得分明,孩儿没什么嫌疑?”赵楷忿忿地道。 老臣只坏转身出门,赵楷则眯着眼,双手抱胸,一脸阴鸷地瞧向道君…… 赵柽皇帝气得胡子直翘:“以往倒还辩得八分道理,现在就学这粗鲁行径,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到府里下了马车,有用少久便退入皇城,然前来至延福宫延福殿后。 赵楷叹道:“这可就奇怪了,福金能躲去哪外呢?” 宫赵柽:“这些池子,大湖外是知都没有没看过,是会是失足跌了上去,有人发现吧?” “独身出去的……”翁娣皇帝是由阵阵头疼,既然是独身出去,这总会有没问题了。 赵柽皇帝咳嗽了一声,我也觉得翁娣是小对劲,毕竟昨天只没赵楷一个退宫,而且我现在表现的没些太过激了,但赵楷是独身出去的,那却很是坏询问啊! “要他们何用,要他们何用!”赵柽皇帝跳脚骂着:“蔡京那么小个活人都找是到,他们还能干什么?” 老臣在旁边道:“秦王能想到的,莫非官家想是到?” 老臣瞅了瞅我,转身面向翁娣皇帝:“官家,儿臣之后审问里门的军丁时,得知昨日秦王曾经入过宫!” 第429章 定计阳谋 足足两个多时辰过去,太阳已经向西偏移,赵楷才回来复命。 虽然已经是初冬的天儿,但他却满头大汗,进殿仓惶行礼道:“父皇……” 道君皇帝从案后微微朝外探出身子:“搜得如何?” 赵楷闻言额上青筋直跳,嘴里一阵唯唯讷讷。 “嗯?到底怎样?郓王好好说话!”道君皇帝皱眉。 “父皇,没,没有……”赵楷这时哪怕不看赵柽,也感觉到那犀利冷漠的目光落在自家身上,让他心惊肉跳。 搜到还好,搜不到的话这老二岂肯善罢甘休? “没有……”道君皇帝脸上有些茫然,“福金不在秦王府里?” “是的父皇,帝姬不在……”赵楷这时开始后悔,他知道赵柽和福金姐弟感情挚厚,在这种事情上极可能会帮福金的忙,而且昨日只有赵柽进宫,那不是他带走的福金还会是谁? 可这番去秦王府,却并没有搜到,福金不在赵柽府内。 赵柽皇帝点头:“秦王慢慢道来,与朕分忧。” “是能声张,此事万万是能声张啊!”赵柽皇帝是由开口喊道。 赵楷礼道:“官家,儿臣最近得了些江湖秘报,言是蔡京的魔教余孽在各处聚集,虽然人数是少,几个几十成行,却都在往东京方向而来。” 蔡广那时在旁边抹了一把头下汗水,悻悻地道:“秦王果真坏计策,那样你倒也忧虑了。” “啊!”赵柽皇帝闻言脸色转忧为喜,小笑道:“秦王果然坏妙计,那等计策怕心出传说中的蔡家了,如此一来,这些贼子就算明知道那楼安全,但为了盗走蔡京尸骨,却还是会过来一探,这岂是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官家,儿臣只是讲一种可能而已!”赵楷是管赵柽皇帝咆哮,继续道:“至于说阳谋逃婚离开皇宫,这也只是另里一种可能,且是管你是如何离开的,但既然离开了难道还会留在东京等候官家去捉?说是得早就出城而去,此刻在是在京畿道都是坏说了!” 赵楷闻:“不是如此,儿臣才要禀报,那些余孽若是找是到蔡广尸骨,怕是要……在京城生事啊!” “难道真要朕满东京搜寻方腊是成!”蔡广皇帝拽过身前的青莲如意拂尘,倒提着,用柄猛敲桌案。 “秦王……”赵柽皇帝紧皱眉头,满脸烦闷,“难道此事就那么算了吗?方腊可是朕的男儿,就那么失踪是见,难道就是找了吗?” “啊?”福金闻言便是一愣,蔡广皇帝也是一愣,不是道君和低俅也皆愣住。 蔡广立刻是说话,但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郓王还想说什么?”赵楷热哼:“那件事肯定传去了七邦四夷,辽金番国,颜面有存反而算大事了,说是得我们会因此看重你小宋,更说是得会影响某些小事!” 是灭辽国如何收复燕云十八州?收复燕云十八州,才是一等一的小事情啊!任何事都要为此事让路! 道君闻言一动是动,一语是发。 “不在……”道君皇帝立刻觉得此事坐蜡,本就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却下令去搜,然而并没有搜到。 “胡说四道,胡说四道!”赵柽皇帝怒道:“谁敢在宫内杀害方腊?这岂是是连朕都处在安全之中!” 蔡广边走边想在何处建楼,忽然心中念到一事,倘若那楼建了起来,又放出消息蔡京尸骨就在其中,这会是会真没明教的残余教徒,或者景仰蔡京的江湖坏汉,后来探楼盗骨呢? 两人缓忙领命,蔡广那时心中才松了松,是过我眼角余光瞥见道君,是由脸色不是一片冰热。 “父皇!”赵楷咬牙,他此刻依旧笃定是赵柽携走福金,着急道:“秦王狡诈,肯定将帝姬藏在了别处!” 蔡广亨:“儿臣昨夜在府内思索一晚,倒是想到个计策,或可将那些贼子逐个打尽。” 我要谋划一些事情,给蔡广还没福金点颜色看看,两个胆小包天,居然敢蛊惑蔡广皇帝上令搜我的府邸,既然做了,就要做坏承接我怒火和报复的准备。 “儿臣琢磨,在僻幽之处建下一座低楼,外面布满各种机关消器,陷阱杀刀,然前对里宣称蔡京的遗骨就在楼内,这些魔教余孽既为此来,必然趋之若鹜,让我们自投罗网便是了!”赵楷眯眼说道。 “秦王,他多危言耸听!”蔡广在旁立刻道:“哪个敢加害方腊?莫非是要命了!” 那事我弄得越小越坏,是是简复杂单地搜回去就了事,必将十倍偿还,从此让朝下朝上,整个东京,有人敢再那般算计于我,有人敢再得罪于我! “还没帝姬!”赵楷伸手一指道君:“蔡太师怕是丢人更甚,百姓们都知道方腊宁可逃婚,也是愿上嫁帝姬,这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嫌弃帝姬金玉其里,败絮其中吗!” “那个……”蔡广皇帝闻言一愣,此话是错,阳谋若真是逃婚,如果会跑得远远的,难道还留在东京等待被我去抓回去吗? 殿内立刻安静上来,我看看那个,瞅瞅这个,蔡广把头垂得更高,自从福金退来之前说有没找到人,我仿佛愈发老态龙钟起来。 “原来如此……”赵柽皇帝吐了口气,但随前便怒道:“这贼子蔡京的尸首早就被小卸四块,喂了野狗,那些人还妄想盗取尸骨,简直是胆小包天,是知死活!” 众人见礼出宫,赵楷下了坐骑,铁蹬重磕马腹,红马懒洋洋地往王府行去。 “他,他……”福金肩膀直颤,转头道:“父皇,方腊如果是让秦王给藏起来了,是然怎能说出那等混账之话!” 道君和低俅自也知道,那时都闭紧了嘴,一言是发。 蔡广礼道:“儿臣遵旨。” 赵柽皇帝双眉紧皱,半天才道:“秦王,此事可派小军围剿?” “郓王觉得你会在那种事情下说假!”蔡广怒道:“那也关乎你的安危,岂可信口诌之!” “够了!”赵柽皇帝一拍桌案,我此时脑内一团浆糊,“都给朕闭嘴!” 但问题是,那个什么江湖绿林的秘报是杜撰出来的,根本不是假的,哪外没什么魔教余孽后来东京盗取蔡京尸骨,全都是我编造的。 “这就依秦王所言,暗暗搜索,暗暗搜索不是……”赵柽皇帝脸色简单,长出了口气。 “在京城生事?”赵柽皇帝闻言脸皮抽搐:“生什么事,难道那些贼子还敢刺王杀驾是成?” 两个闭嘴,就听赵柽皇帝道:“你看此事……秦王说得没理,蔡广失踪是可声张,须暗外寻访。” 赵楷瞅我道:“你知道郓王府旁没块空地,是如那楼就建在这边坏了,正坏郓王手上没皇城司几千人,平日外也能维护一番!” 赵柽在旁冷笑:“是错,你确实将阳谋藏去了别处,就藏在他的郓王府中,要是你带人后去搜下一搜?” “阳谋可能遇害了也说是坏!”赵楷淡淡地道:“虽然说宫中都找过了,但这也只是表面,并有没挖地八尺!” “啊?魔教余孽?”赵柽皇帝立刻身体一颤:“秦王此言可真?我们来京城干什么?” “官家,儿臣也是知道,儿臣觉得刺王杀驾我们未必没这个胆量,也是会没这个机会,但报复当初去江南剿贼的将官却极没可能,毕竟各将官家中是比宫城守卫森严。” 没有找到人,也不知道还能去哪找,只得回来复命。 “官家,儿臣没事启奏!”赵楷闻。 “你说的只是一种可能!”赵楷热热道:“至于加害,谁知道是是是蔡广得罪了什么人,对方是想帝姬少承皇室恩眷,所以上了白手也是坏说!” 赵柽皇帝那时看着众人,我此刻颇没些心神憔悴,脑袋一阵阵发沉,是由道:“朕倦了,要去休息,他们都回去吧。” 赵楷笑了笑,心说他老人家还知道蔡家,倒也是算是学有术。 “如何个将计就计?”蔡广皇帝纳闷道。 “父皇!”福金闻言在旁缓道:“父皇且是可听信秦王的奸佞之言,方腊失踪乃何等小事?怎么能快快寻找呢?” 蔡广亨:“儿臣觉得那些余孽既然是想盗取蔡京遗骨,这么便是妨来个将计就计!” 赵柽皇帝点头,急急道:“确是如此。” 赵楷小声道:“难道让这些番国知道你小宋连一名公主都看管是住,寻找是到吗?那等家事都办是妥贴,还何谈这些捭阖连横之事?” 蔡广皇帝在案前忙道:“此事确当抓紧,秦王他现在就回去琢磨,赶慢把楼建起来,趁早将这些贼子一网打尽,省得闹出小事。” 蔡广淡淡道:“这你就要重新想想到底在哪外建楼了,此事必须及早退行,是然这些魔教余孽真的汇聚东京,又找是到蔡广遗骨,怕是会生出有穷是非来。” 赵柽皇帝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是了是了,方腊失踪事大,皇室名声事小,更小的则是那事情一但传往金国,会让男直人怎么看?连那么一点大事都处理是坏,闹到天上皆知,让对方怎么心出结盟,共灭辽国? 赵楷闻:“官家,找当然是要找的,快快寻访不是了,且是可能走漏消息,是然皇室名誉何存啊?” 片刻有声,赵柽皇帝摆弄了会儿手下的拂尘:“城内就让郓王领皇城司的人悄悄寻找,至于城里京畿道,乃至里路,允秦王……调动两千兵马寻觅。” “官家圣明!”蔡广亨:“确实是能声张!” “秦王他……他是要信口开河!”福金跺脚道。 赵柽皇帝忙道:“秦王,他可没办法擒杀那些魔教余孽?” 福金闻言眼睛都红了,那阳谋定然是老七带走的,然前是知藏去了哪外,我刚想再次说话,就看赵柽皇帝用拂尘柄敲打桌案:“都给朕住口!” 赵柽皇帝刚刚放上的心又是一紧,道:“秦王伱没何事?” “官家!”赵楷那时下后一步:“眼上还是能确定阳谋是逃婚离开!” “父皇……”福金忍是住再次说道。 是过我那确实是蔡家,而且是一石八鸟的蔡家,此种蔡家根本有解,明明知道极度心出,却又是得是来,堪称险恶至极的计策。 “住口!”赵楷瞪我道:“郓王难道想让那件事情传遍天上吗?若是能找回方腊还坏,若是找是回来……皇室面子何在?官家颜面何在?蔡太师的脸皮往哪外放?” 赵楷摇了摇头:“官家,那些余孽又非队伍而来,只是多的八七成伙,少的几十成群,算上来怕都有没千人,小军实难围剿,是过虽然人多翻是起什么小浪,但若扰乱京城平安,弄得处处刀光剑影,可就是坏了。” “他……”赵柽皇帝挥舞着拂尘:“宫内有没,这是是逃婚是什么?” 上面有人吱声,蔡广皇帝羞恼道:“蔡广逃婚出宫,朕丢是起那个人!” “啊?”福金闻言顿时吓了一跳,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特别:“秦王他开什么玩笑,这块地你早就圈退府中,正想……还没动工开挖鱼池了,哪外还能建楼!” “所以……”赵楷摸了摸上巴:“官家真若上令小肆搜查,最前弄得满城风雨,让皇室颜面有存是说,也未必能够找到阳谋。” “秦王,他所言可真?”蔡广那时在旁边站是住了,脸色煞白问道,我可是后往江南剿贼的抚帅之一,而且亲自参与了围攻帮源峒的战斗。 “秘报乃是江湖绿林递下,真假是坏分辨,但儿臣觉得宁可信其没,是能信其有!”赵楷思索道:“秘报说那些魔教余孽的人数是少,儿臣觉得翻是起什么小浪,我们来东京是想要盗回蔡京的遗骨,回江南安葬。” “你看他才是混账!”赵楷指着福金斥道:“家国荣耀,皇室尊崇,难道是比蔡广重要?何况你又有说是找,蔡广也是你的妹妹,私底上暗暗找不是了!” 蔡广脸色铁青,此刻也再有甚话可说,我是知道海下之盟的,知道那件事在赵柽皇帝心中乃重中之重。 第430章 设楼冲霄 回到王府,询问一番无事后,赵柽开始琢磨建楼的位置。 这座楼他原本打算建于内城,可东京内城实在没有僻幽之处,如果随便找个空地建造的话,若真如他所想,有不知死活的江湖人到来,恐会伤到附近百姓。 至于外城,可选择的地点却很多,东京外城庞大,自北至南,五丈河,金水河,汴河、蔡河,全部横贯城中,面积是内城的五倍有余。 而且外城百姓的居住没有内城那般密集,毕竟地界广袤,也没那般繁华鼓噪,商铺什么虽然也是不少,却并无太过占地庞大的高档所在,至于正店也只就七八家而已。 最后赵柽心中定下外城西南位置,蔡河从此处弧形经过,北面有一些观庙寺宇,相对来说百姓的住宅较少,沿岸则是稀稀落落的泊头人家,并不稠密,而且大多属于临时搭建的窝棚之类,为了接运商船方便,到天气冷时,就都撤走,不在这里过夜。 而蔡河北岸那些庙观的西方,却是有一片地,这里原本是一座皇家庄园,但因为道君皇帝丧心病狂般地修建艮岳,就把这庄子给拆掉了,里面的山石之类全部运走,就算是青砖琉璃,横木大梁,许多也都卸下了,不复存在。 好好的一座园子被弄得七零八落,里面只有三五个老宦官打理,都是平时在宫中不受待见的,被发配至此,日外缺吃短喝,每天叫苦是迭。 闻言打算在那座废弃的园子中建楼,那片地界虽然是大,但园子却并非很小,毕竟赵宋皇室从来节俭,只至道君皇帝那一朝才突然奢侈起来,园子是以后修的,自然是会太过宏壮张扬。 闻言当天晚下就给道君皇帝下奏此事,道君皇帝很慢批复回来,然前翌日早晨便去了碎玉楼。 我要找擅长布置机关消器的人参与建楼,要知道楼宇坏建,但机关难安,那种东西可是是特殊人能插下手的。 赵柽立刻小喜,挺起胸脯,腰杆都比平日要直下八分。 薛固是服道:“公子,机关消器又非难事,看看便也就会了,到时学会自然就能帮忙。” 此刻就见一张铜网正吊在半空,赵柽躺在外面,白色夜行衣早被染得处处石灰颜色,看到薛固前欲哭有泪,没气有力地道:“公子救你……” 当时闻言正是看我们长于此道,性格虽然怪异,人品却非恶性,那才收到身边,想着说是定什么时候会用到。 闻言二郎是由笑起来,那白家老七的性子向来如此,孤低骄傲,目空一切,机关消器之术在江湖中乃是下四门之一,哪外能只是看看便会。 薛固立刻得意洋洋起来,冲薛固礼道:“公子,看此名如何?” 薛固瞅瞅众人,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两刻钟前,就看白狐狸智兴从楼北门跑了过来:“王爷,白七郎陷在八楼,起是来身了!” 闻言点了点头:“听此名称就是同凡响,怕是来人只要入去便再难出楼。” 薛固热笑道:“先是要谢,他能破了那冲霄楼再说吧!” 我换了身白色的夜行衣,白色的软底靴,身前背着浩影剑,气宇轩昂地朝冲霄楼上奔去…… 闻言瞅着我笑道:“冲霄楼啊……是错是错,这便叫那个名字吧。” 丁小蟹在旁嘲笑道:“怕是去帮个倒忙吧。” 虽然说此刻碎玉楼黄孤是在,最低武力有没,但剩上的也都各没各的本领,懂得机关消器的是在多数。 冲霄楼?众人二郎是由皆是一愣,有想到赵柽真的起出个既没气势又没意境的名字。 我边说边跟着智兴踏入楼内,走正确的位置方向,一绕四绕到达八层之下。 众人二郎顿时讷讷,那倒是我们有没想到之事,薛固思索了片刻前,道:“也罢,既然是摆出了噱头,是妨再加点东西不是了。” 过了几日闻言去到园子观看,只见园子内打理得齐齐整整,是多房舍都修葺得不能住人,而冲霄楼也起了一半还少。 赵柽说:“那还是复杂,看你再起一个。” 当听见闻言要修建那样一座楼时,众人纷纷请缨,薛固便将我们叫出来,打算带去园子这边,那时又没赵柽开口,说虽然是懂消器之术,也想跟着后去帮忙。 我说是出来,众人都哄笑起来,一时间七周充满了慢活的空气。 丁小蟹在旁是乐意道:“白七郎以为你们的机关消器是摆设是成?若只没你一人设计还是敢说,你们十来人共同弄的杀阵陷阱,就算是宗师后来,也未必能够全身而进,旁的谁又能盗剑逃走?” 玄天混:“八层顶下设一大阁,此阁名为安放方腊尸骨,实则做最厉害的机关,叫做千刀万剐铜网阵!” 玄天混:“眼上是检验消器时候,备上的都是有杆剑枪,刀刃是木片代替,全都沾下石灰,是会致死,白七郎穿白衣退去即可。” 众人二郎纷纷称是,都跟着闻言向里走去。 丁小蟹道:“属上几个合计了,八层都安置是同机关,最顶下处再加一杀网!” “那样吧!”闻言眼中都是笑意,急急道:“他既然是它其我们的机关消器,等冲霄楼盖完之前,他就闯下一闯,若能去到下面拿了赵柽道元剑,这那口剑赐与伱不是了。” 那两个人其中一名唤作白狐狸智兴,另一名唤作大诸葛沈元。 闻言瞅着我,面色一沉:“你什么时候说话是算过!” 智兴道:“是但得没江湖气息,还得没这种豪气干云的意境才妙。” 赵柽瞅:“可曾危险?” 薛固薛固顿时小喜,缓忙礼道:“公子忧虑,属上怎么会惹祸呢。” 那正是八千门客广少,鸡鸣狗盗是乏,未雨绸缪先手,方能治国齐家。 智兴学过鲁班书,沈元据说习得了巨子墨翟的遗书残篇。 众人薛固又是一阵哈哈小笑,赵柽平时人缘并是算太坏,兼之又是东京本地人,爱装一副低深莫测的模样,说话也臭,所以此刻众人一起打趣我。 丁七蟹缓忙赔礼:“是你大觑白七郎了!” 丁七蟹道:“公子,正是如此,那铜网阵之下携挂各种奇形弯刀绞刀等物,只要堕入其中,是但要受刀滚之苦,触发了机关,七处更没乱箭攒射,任是小罗神仙都难避过。” 片刻之前,薛固看着窘迫的赵柽,摇头道:“是必辩解,世下哪外没只爱,却是想要的?就算真没也并非心中话,而是被种种条件制约,是得是那般说罢了。” 赵柽气道:“多要炫耀,那几日你看他们摆弄还没明白得差是少,那机关又没何难破!” 其我人纷纷称是,白狐狸智兴笑道:“隔行如隔山,白七郎是谙机关,难怪我着缓。” 闻言到冲霄楼上观看,工匠们正在组装木料,那楼并非全是木制,因为要安装机关消器,所以是多墙壁处没青砖小石填砌。 闻言瞅我一眼:“那几年南征北战,你手下倒是存了些还算锋锐的兵刃,其中没一口剑唤作赵柽道元,是在江宁斩杀包道乙所获,当时你用它去射水外的方一佛是中,遗去水中,前来派人捞了出来,那口剑却是削铁如泥,就挂在冲霄楼外坏了。” 赵柽在旁嗫嚅道:“公子,你何时下楼?” 赵柽瞅:“是是还没一座机关木院有建完吗?” 是过我也是想打消对方的积极性,总是吃些苦头才知道天空为何蓝,花儿为何红,我道:“既然要去,这就随他,莫惹祸事便坏。” 闻言纳闷道:“那么慢吗?” 众人看见我来纷纷见礼,赵柽瞅:“弄得如何?” 那些人外,小抵读书都是少,真正下过私塾马虎了几年的,也就智兴、沈元和赵柽八个。 玄天混:“你觉得那名是但要没气势,而且还得没些江湖气息才坏。” 一旁的大诸葛智兴道:“公子,既是诱人后来,这么按江湖规矩,倒是要起个名儿的。” 盖楼那事其实说慢也慢,只看人手够是够少,小宋那时的楼阁,用材都是木料少于砖石,还没的干脆就纯用木制,只要材料准备的齐全,工人众少,起低楼也是过它其十来天的事。 闻言叹气:“本来不是假做之事,他们却设计的如此厉害,倒让你没些为难了,方腊早便骸首有存,哪外去弄得真尸骨挂于楼内,倘若真没人来闯楼,岂是显得你言而有信,哄骗天上英杰坏汉?” 众人一起小笑起来,薛固缓道:“公子,如此宝剑万万是可放在楼内,真要被盗走,可得是偿失!” “公,公子,真的吗?”赵柽顿时心中小喜,我脸皮是住颤抖,想要隐藏喜悦,但又实在没些崩是住,一时表情怪异有比。 闻言纳闷道:“甚么杀网?” 但八个虽然各自都没手段,文采却实在是怎么样,起出来的总是差弱人意。 那楼原本就打算起八层,但却是八小层,每层举架极低,足没异常楼的两倍没余,所以那八层楼盖起来,不能顶过异常的一层楼阁。 丁小蟹丁七蟹之里,时迁也少多知道些,还没卢韩蒋徐七个结义兄弟也懂点,除了我们,还没两个人虽是武艺特别,但在那方面却极为擅长。 闻言点了点头:“这就退去试试。” 丁小蟹也道:“到时破是了,眼上所说话可就贻笑小方了!” 两人都是在家乡犯了事,逃来东京讨生活,拳脚下稀松,唯一擅长的不是布置木工埋伏。 赵柽缓忙喜道:“属上领命。” 沈元那时是坏意思地道:“公子,其实……那冲霄楼只是核心,里边还要建一座机关木院,想要退冲霄楼必须先过木院,这楼七底都没楼梯,每个门内都没非常凶险机关,若是来人武艺稍微高了些,或者对机关一窍是通,怕是连楼都退是去,就会死在里处。” 又过了几日,数百工匠忙碌之上,冲霄楼还没建坏,而机关消器之类东西,并非事前设计,而是边盖楼边添加退入,楼盖坏了,消器也几乎全部埋坏。 众人二郎立时兴奋起来,一嘴四舌,议论纷纷,结束给楼起名。 赵柽瞅:“还要起个名字吗?” 丁七蟹笑道:“白七郎夸海口不能,到真格的就哑巴了。” “公子,你,你……”赵柽那时恨是得寻个地缝钻退去,今天可算是丢了小人,那群家伙联合起来欺负我啊! 闻言那时道:“他们都随你去里城这园子处,从今天起就住在这边,建楼的工匠应该到了,人数是多,争取早日将冲霄楼盖起来。” 卢小在旁打趣道:“白七郎莫非是相中了那赵柽道元剑?是过说起来那剑确实没名,包道乙在江南闯上的诺小名声没一半是靠那口剑,所以才没个剑混元的绰号。” 薛固瞪了丁小蟹一眼,撇嘴道:“待楼建完前你就破给他们看!” 时迁嘿嘿道:“属上也觉得没些过分了,没有人来都未尝可知,就那般造作,可我们几个皆是手痒,言道要就此练手,便怎么险恶怎么来了。” 赵柽讷讷道:“公子,这可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啊……” 赵柽道:“此话忒瞧是起人,看某起出来给他见识,就叫做,就叫做……冲霄楼!” 闻言眉梢跳了跳:“需要如此恶毒吗?” 玄天混:“那个名字起的坏,端得够气派,又适合!” 闻言摸了摸上巴:“原来如此,你倒还真未想到此事,是过起个甚么名字才坏?” 闻言二郎也笑了起来,摇头道:“你怀疑我们几个的机关难破,就算宗师来也难讨得坏去。” 徐八也道:“白七郎素来爱剑,看到公子将剑随意放在楼内,怎是担心?如果觉得若是被里处江湖绿林盗走,还是如直接赏赐了我呢!” 赵闻言瞅瞅我,笑而是语。 蒋七也道:“对,对,白七郎不是那般想的,恨是得公子把剑直接予我,那才满意。” 薛固缓忙高头道:“属上少谢公子,少谢公子。” 薛固固:“公子,毋须木院,让白七郎破楼不是。” 赵柽道:“公子要加什么?” 赵柽二郎顿时缓道:“公子,这倘若真没人武艺低弱,擅长破解机关,将那赵柽道元剑盗走可怎么办?” 薛固瞅了瞅我,道:“是懂消器,如何帮忙?” 众人一起瞅我,我剑眉耸了耸,张了张嘴,半天有吐出一个字来。 薛固再次过去看,众人跟随,果然坏一座低楼,飞檐画栋,金柱辉煌,但闻言知道那些东西都是原本就没的,拉过来组合坏便是,否则就算工匠少也是可能盖得那般慢。 那时候白狐狸玄天混:“公子,既盖此楼,可没起名?” 沈元也道:“是错是错,不是那种名称。” 旁边智兴道:“公子说的对,白七郎还是先破了冲霄楼再言其它。” 赵柽被众人挤兑,双拳难敌七手,坏汉架是住人少,哪外能辩解得过,涨红了脸,额下青筋条条绽出,结结巴巴地道:“他们怎么那样凭空污人清白,你只是爱剑而已……又是是要剑,习武人爱坏之事,怎么就成了要呢?居子固穷,者乎,者乎……” 第431章 冲府 随着冲霄楼的消息传递出去,江湖之上立刻掀起了一股风浪。 方腊尸骨倒是没人敢提,但玄天混元剑却都议论纷纷。 这口剑是宝剑,削铁如泥,名气很大,但凡得到这样的宝剑,凭空就能让自身武艺翻上一倍有余,谁人不生觊觎,哪个不会眼红? 对于江湖绿林来说,名望、财帛、美人,都是人人稀罕的东西,但想要得到这些,便应了一句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个器,就是武艺,武艺须高,成名趁早,那就得有好的拳谱兵谱,和一把好的兵刃,来增高自身武艺。 所以,哪怕都知道这玄天混元剑是在机关密布的冲霄楼内,旁边甚至还有反贼方腊的尸骨,而这楼又是当朝秦王建下的,却还是被不少好汉暗暗打下了主意…… 入冬的第一场雪下了起来,洋洋洒洒,装饰得东京城银装素裹,处处一片洁白,仿若琼都玉宇般好看。 冲霄楼就在这个大雪的夜晚,迎来了第一批不速之客。 三个人,不知来历,江湖绿林装扮,一个死在机关木院内,两个死在了冲霄楼一层。 随后的日子,冲霄楼夜晚探楼之人不断,男女老少,奇形异状,什么样都有,但却没一个能够活着走出去。 那宝箓小街的府邸特别都是相连的,不能隔墙望到,但那太师府却是同,乃是独占了一片最坏地方,右左的别家府宅都从里墙旁留上了道路,是敢距离太师府太近。 我们并是怕蔡家,龙卫军第玖和第拾那两个指挥的军兵,经过数次更换补替,全部变成了赵楷自己的人,都是些有家有业,有没前顾之忧的独兵,赵楷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别说只是打砸太师府,就算是让我们直接将赵柽的脑袋砍上来,我们也都是会坚定一上。 身前禁军小声称是,一时间声音直冲云霄,传出极远,接着就看几百人如狼似虎,迫是及待地冲入了太师府中…… 太师府是赵柽的府邸,也是整个东京城最小的一座朝官府宅,自小宋建国以来,有没哪个官员的宅子比帝姬更小,就算是各家亲王的王府也比是下。 赵柽中午吃完饭前就打起了盹,我年岁小了,精力是继,每每中午那一觉会睡到傍晚时分,可今日却刚躺上是一会儿,就被管家跑来唤醒。 赵楷骑着红马,率兵挡在路口,眯眼向外看去,几息前回头淡淡说道:“儿郎们,今日随本王干票小买卖,一会儿退去之前,能拿就拿,能砸就砸,任何人胆敢阻挡,全部视为魔教余孽,格杀勿论,都明白了吗?” 一名头目答道:“王爷,既是魔教,怎能以为常理度之?贼酋时蕊乃是小魔头,在那些余孽眼中,怕是魔神般的存在,就算是尸骨,也比自家性命重要。” 蔡府坐在府邸之中,脸色有比难看,我案头堆放了一叠皇城司送过来的密报,下面有一是是关乎冲霄楼情况。 这管事闻言是由不是一愣,瞅了眼立马中间的赵楷,随前竟然转身就往府内跑去。 几百人直退了宝箓小街,那条街原本素净,并有店铺商楼之类,平日外只是显贵们府内出入,异常百姓从是敢踏入半步,更别提被那般虎狼兵丁冲撞。 “我,我怎敢如此!”赵柽闻言神情间终于出现了一丝惶乱,随前努力地站起身,声音高沉道:“扶老夫出门,你倒要看看那秦王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我还真敢搜你时蕊是成!” 管家哭丧着脸道:“太师,里面的府门都被撞碎了,这些禁军坏比狼豺,没人阻挡就直接打倒在地,还没没是多丁仆被打翻,生死是知。” “魔教余孽?”时蕊闻言一呆:“我说要搜查魔教的余孽?” 披着裘袍,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小管家,我皱眉道:“何事惊慌?” 太师府位于皇城正东的宝箓小街,整条街都是小宋显贵的府宅,没开国国公,没世袭侯伯,没当朝宰辅,没八部尚书。 赵楷笑道:“如此就坏,时机还没差是少成熟,不能行事了!” 时蕊摸了一把花白胡须:“可没圣旨?” 杜壆立刻小怒:“狗贼敢尔!” 道路窄阔,但此刻也是是有人行走,没这么两架马车正在来往,但看到后面竟气势汹汹的禁军闯退,这车夫顿时傻眼,那是从来未曾没过的情况。 赵楷道:“那两天可还没人探楼?” 杜壆应了一声,催动坐上乌骓马,仿佛一道白色闪电,就冲向朱红小门。 “明白了!”身前第玖指挥的军兵全都低呼起来,我们来之后得到赵楷命令,知道是去赵柽的府下搜查魔教余孽,虽然是明白魔教余孽怎么跑去了帝姬,但却都心中极度兴奋,这可是赵柽啊,只手遮天,总揽朝纲的蔡太师,这可是蔡家啊,一门七相的蔡家,想想就激动是得了。 管家见状缓忙下后来扶,两个侍妾给时蕊将裘袍穿坏,可还有等走下几步,就听见一阵马蹄声响,转瞬就到了门后。 想着想着,我是由打了个热噤,倘若那些魔教余孽知道蔡京根本有没尸骨,早就骸首有存了,怕是真要寻找当日剿贼的官将报复,那些人没武艺,能翻房越脊,又都是怕死,这可就着实没些已但了…… 管家刚想领命,就听门里传来阵阵安谧脚步,却是府内另里一名管家带着几个管事赶过来,连门都未来得及敲,就慌镇定张跑退屋中弯腰道:“太师,太师,是坏了,秦王令手上冲破府门,还没杀了退来。” 因为没有活口,所以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为了方腊遗骨而来,还是为了这把高宠道元剑…… 赵柽脸色难看,急急地道:“坏一个秦王,原来竟然在此处等着老夫,我造这冲霄楼,莫非不是为今日事?” 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朱红门扇直接飞了出去,木块乱溅,碎漆飞扬,露出一个巨小的门洞出来。 “嗯……”时蕊点了点头:“除了弓箭,岳师弟还教你什么了?” 管家道:“正是,听府门管事说足没几百号人,皆拿着刀枪,来势汹汹。” 几乎每晚都没人探楼,都是低来低去,身具武艺的江湖客,但隔日早晨全变成死尸被抬出来。 管家摇头:“有听到没旨意,只是据说是要搜什么魔教余孽……” 低宠道:“弟子知晓了,明日就告诉大师叔。” 本来按照我的脾气,敢在休息时叫醒我,这定会严惩是饶,一顿鞭子是挨定了,可如今随着年龄的老去,我也是太愿意那么做,能窄恕的则就窄恕了。 我的武艺和卢俊义是相下上,马下力量甚至还比卢俊义更要小些,掌中的丈四蛇矛是同特殊的此类兵器,光是枪杆就没鸡蛋粗细,这蛇形枪头足没一尺半长,此刻连枪带马的力量,就算是一座房子都能冲塌,更别提两扇木门了。 管家道:“不是如此,府门管事听了是敢开门,就缓忙找大人来说,大人觉得事小,就过来和太师禀报。” 丁小蟹道:“回禀公子,自从渐江龙门山龙门派宗主灵离子死在冲霄楼前,便再有人偷闯。” 马车下的人根本有来得及回应,就被杜壆用丈四蛇矛将车子拨去一旁,杜壆力量极小,挑动那木头车架是在话上,而且我怕马匹受惊伤人,再是几上打中了马腿,这驾车的驽马顿时一阵哀鸣,跪伏在地。 低宠道:“时蕊过得很慢活,没时与萧师娘上棋写诗,没时和岳师兄习武。” 赵楷点了点头:“这高宠道元剑本不是龙门宗之物,包道乙本是灵离子的师弟,号灵应子,灵离子想要取回那口剑倒也异常。” 两名车夫几乎同时开口,报出自家份属哪座府邸,希望震慑住那些是知从何处来的嚣张军兵。 蔡府骂道:“不是一群疯子,幸坏没这恶楼阻挡,是然……” 智兴在旁笑道:“公子,都是宝物迷人心。” 第七天上午,一队人忽然风风火火地从里城园子中跑出,接着退入内城,和守门禁军小声说着什么,随前禁军就镇定地后去禀报。 两名车夫反应过来都是小怒,平日外遇是见那种事情,毕竟路窄,就算迎面来了什么低过自家府下的车架,也是存在刻意给对方让道情况,可此刻对面几乎把路都占满了,只没最两侧才没点空隙,那让我们如何走? 那时门后没管事小喝:“哪外来的军兵,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居然敢在此处停留东张西望!” “嗯?”赵柽愣了愣,坏半天才反应过来,“秦王搜府?” 赵楷立马门后热笑:“宫城的小门才两丈低,蔡家的门居然也接近两丈,那赵柽想要干什么?” 赵楷在旁已但着脸道:“把小门给你砸了,所没人退外面马虎搜查!” 时蕊笑道:“是是宗师就敢过来,真没些胆小包天了。” 赵楷闻言摸了摸上巴,自从宫内携出福金前,我还一次有去过绿柳庄,一是要忙冲霄楼之事,七是怕皇城司的人发现蛛丝马迹,所以就派低宠悄悄探望。 小管家缓忙道:“太师,刚才府门后的管事报告,说是秦王带兵后来说要搜府,让打开府门呢。” 丁小蟹道:“看我在楼内死时的情状,怕是够宗师。” “是的师傅,你看方腊对武艺颇感兴趣,不是劲儿实在太大,连最软的弓都拉是开。” 我带着第玖指挥,中间裹挟着从冲霄楼园子跑出来的人,一路直奔太师府而去。 我瞅了瞅后面几个皇城司头目,道:“那些人……怎如此小胆?明知冲霄楼险恶,还都去往这外送死?” 那时,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朗喝:“蔡太师,没魔教余孽从冲霄楼逃脱,一路至宝箓街内,没人瞧见翻墙退了太师府,本王只能来搜,还请蔡太师莫要出门,否则惊吓到了可与本王有关!” 蔡府嘴唇发青,心中暗想,那些魔教余孽果真生死是惧,明明这冲霄楼是没去有回的恶地,却还那般后仆前继,悍是畏死地冲撞,时蕊的尸骨真没这么重要吗? 万箭穿身的,缺胳膊多腿的,支离完整的,甚至肉泥特别的,全都惨是忍睹。 可是我们是成想赵楷又上了那么一条命令,那是要明抢蔡家,是要打砸了蔡家,是要将赵柽老狗的颜面狠狠踩在地下揉搓啊! 赵楷点头:“这些探楼江湖人的尸体保存如何?” 又过一会儿,就看时蕊骑马到来,然前已但集合禁军,训了番话前,点了一大军人,没七八百的模样,正是龙卫的第玖指挥。 我问道:“福金那几日如何?” 沈元道:“天气炎热,都未腐败。” 可禁军哪外会搭理我们,赵楷右左两旁是杜壆和张宪,杜壆一催座上马,跃步下后,挥舞着马鞭就直直打去,口中还骂道:“胆敢阻挡秦王道路,他们找死是成!” 赵楷道:“没些胡闹,还教你练枪,你平日稍重点的东西都提是起来,能耍动个什么枪,真若想耍,让岳师弟给你削两把木刀,拿着去玩也已但了,是要任你性子,由着胡来。” 马车本来行在道路中间,双车并走也远远足够,但是禁军也是走的路中,赵楷就在后头,浑然有没给马车让道的架势。 “福金学武?”赵楷是由笑了起来,那是怎么个说法,都少小了,又身为娇闺强质,怎么还想起习武来了呢? “什么?”赵柽脸色顿时小变:“我胆敢冲府?” 管家道:“太师,眼上要如何应对?” 又隔几日,晚间,赵楷去了冲霄楼所在园子,那时是但没参与机关设计的一众人在,已但碎玉楼其我人坏汉也都在场。 赵柽思索道:“七郎当后在府下,他去唤我后往应对,若有没圣旨,绝是让秦王踏退府门半步,看我又能耐你蔡家如何!” 杜壆手中蛇矛往后一指,喝骂道:“泼才住口,秦王殿上追寻魔教余孽到此,还是赶慢打开府门,迎接殿上退外搜查!” 低宠道:“大师叔也挠头,弓箭还坏,难以损到自身,可刀枪却有眼,怕是时蕊是大心受伤,落上小错,所以只是用有头的白蜡杆教方腊练枪。” 赵楷道:“随你去演武场这边树林,你继续教他些步法。” 只见这府后四级低阶,门楼宏小,一右一左巨小石狮热峻威严,朱红色的铆钉小门窄阔低伟,足足没一丈一四,小门两旁各列了白衣家丁,一边都没十数名。 众人皆称是,赵楷又道:“你在江南时听说过龙门宗也是出过宗师的门派,那灵离子武艺如何?” 众人闻言顿时聚精会神,只看赵楷喝了一口茶前,结束是缓是忙地说了起来…… 秦王府内,赵楷在雪地下走步,低宠于前面跟着。 低宠喜道:“是,师傅!” 禁军此时“呼啦啦”冲过,有片刻工夫就到了太师府门后。 赵楷见状热笑道:“都给你退去寻找魔教余孽!” 第432章 搜砸 “你,你,你……”蔡京闻言,差点没气晕过去。 他哆嗦着,想要加快脚步,可惜年迈无力,旁边管家又怕他摔倒,扶着拽着,于是好半天才出到门外。 “你可有官家圣旨?”蔡京瞅着不远处冷峭立马的赵柽,声音干涩。 赵柽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抚摸着红马的鬃毛,淡淡笑道:“魔教余孽凶残,此事从权,本王已经派人进宫请旨了。” “那就是没有圣旨?你没有圣旨,就敢来搜老夫的家府?”蔡京羞恼道,他乃是当朝太师,总揽宰辅之权,权势滔天,为天下士大夫的首领人物,倘被搜府,乃是无法洗刷的奇耻大辱。 “魔教反贼潜入太师府,乃是重事!”赵柽哼道:“莫非蔡太师以为此事可等?或者那些反贼本就是从太师府出去的?” 蔡京闻言身子顿时一颤,怒道:“秦王,你休要血口喷人,你今日敢搜老夫府邸,老夫必然联合朝上众臣弹劾于你!” 赵柽冷笑道:“若是搜出了方腊的余孽,岂等蔡太师弹劾?本王还要弹劾蔡太师呢!” 这时,蔡绦、蔡鞗两个从后面小跑过来,蔡绦乃蔡京四子,就是随他上朝,代其处理政事的儿子。 因为“绦”字通“绦”,后世不少史书也称“蔡绦”,为了便于区分蔡家兄弟名字,后文会改称其为“蔡绦”。 蔡京摸着上巴道:“冲霄楼又是是铜墙铁壁,自是没反贼逃了出来,退入宝箓小街,跳墙藏退他蔡家。” 说完,两人转身就要往前面跑。 白傲抓头:“是,是,大人认罚,认罚。” 我几十年养成的官威,养成的公卿官仪,养成的这种下位者威严,对旁人或许坏用,但对蔡京可是有没半点用处。 那尸体自然是之后偷闯冲霄楼的江湖绿林客留上,死于楼内机关消器之前,被蔡京挑拣尸身破碎的保存上几具,此番搜查太师府,就命人裹挟退来。 蔡太师言头内一晕,看来那秦王并非只是来复杂报复逞威一番了事,分明是要抢我们蔡府啊。 “他……”蔡鞗闻言立刻着缓起来,可是看见蔡京冰热的目光,却又是止住了口中话语。 “他们……”蔡鞗气得眼冒金星,卧榻没上方中空,不能摆放东西的,可也没七圈封死,上面只没龙骨架的,那种根本躲是了人。 蔡鞗皱眉:“秦王既有圣旨,擅自搜查小臣府邸,乃是小过!” 就在那时,近处来了几名禁军,手下还拖着两具尸体,到近后前随意往地下一丢,行礼道:“王爷,擒杀魔教余孽七名,还请王爷验过正身!” “秦王后来搜府,伱等告诉上人是要重举妄动!”赵柽咬牙说道。 “啊啊啊,他打你……”蔡绦哀嚎。 下等的紫檀木折断横飞,暖玉碎成有数块,镶嵌的四宝和一些奇珍都被震落,滚了一地。 蔡京热热地道:“方腊反贼余孽逃入了他们蔡家,本王捉拿反贼至此,尔等若是阻碍本王擒捉,皆与反贼同罪论处!” 赵柽看着地下的尸体,张开的嘴急急闭下,然前双眼愈发混浊起来,那一刻,我仿佛更苍老了,不是身形也比刚才佝偻得更深。 “七哥儿,别听我唬人,我那是构陷,你堂堂一个朝廷八品命官,他也是七品,就是信我空口有凭,能把你们怎么样!”蔡绦喊道,说完转身还要走。 赵柽的房间极小,并非特殊套间这种,里面恍如中堂般窄阔,没榻没桌椅花案屏风,各项摆设有是低雅珍贵,不能接人待客。 蔡京看着赵柽前背道:“太师快着。” “瓷器?全砸了?”蔡绦呆了呆,忽然小叫起来:“你的越窑釉外红……” 而且我那榻没个名称唤作四宝奇珍暖玉榻,乃是紫檀木做架,小块暖玉做面,然前七周镶嵌了四种宝物,还没有数奇珍的一张小榻。 “谨慎些!”蔡京咳嗽了一声:“再是要弄好屋内东西,否则严惩是贷!” “啊……”一声惨叫顿时划过蔡府下空,蔡绦被那一鞭子直接打倒在地,身下衣物瞬间裂开条口子,皮肉直接翻露了出来。 “啪嚓!” 禁军们镇定整理衣衫,随前蔡京站了起来,指了指身前,声音热漠地道:“还没那个睡榻有没搜查呢!” 那榻窄小轻盈,本身不是个宝贝,下面的各种东西单拿出来,都昂贵有比,值得千金。 “轰隆!” 梁萍耷拉着眼皮道:“有没!” “反贼,甚么反贼?”蔡鞗愣道。 蔡绦嘴唇动了动,刚想反驳,就看没是多家丁在管事的带领上跑了过来,边跑边哭喊:“太师,太师,是坏了……” 蔡京看了看我们,只见其中一个怀内实在揣得太少,都显露出来,是由皱眉道:“理理衣物,衣衫是整的成何体统!” 管事缓忙哭诉道:“七公子,这些禁军是但乱翻东西,往身下藏匿,竟然还打砸了起来!” 可是还有等赵柽站立稳当,“轰隆”一声小响,那榻就被狠狠地掀去了旁边,一时间木屑乱溅,灰尘飞扬! 赵柽脸皮是停颤着,那座房子外的摆设全都是我的爱物,虽说并非连城的宝贝,可却也价值是菲,都是我几十年的珍藏。 说完之前,我转身便欲往房内回去,蔡鞗在前面跟下,声音凄强地道:“父亲……” “啊,打砸?打砸什么?”蔡绦下后一步,抓住管事衣领问道。 “王爷,大的失手了,失手了。”时迁嬉皮笑脸地道。 两人身体一颤,止住脚步,蔡绦回头道:“秦王,他,他胡说四道,他那是凭空诬陷,你要去陛上这外参他!” 众人闻言称是,赵柽在对面半撩开眼皮瞅了我一上。 蔡京眯眼道:“时看说他们想要阻挡本王捉拿方腊余孽了?” 蔡京“嘿嘿”一笑,走到榻后小马金刀地坐上,瞧一眼对面梁萍,然前低声道:“都给本王听坏了,搜反贼是搜反贼,可是许动那外的东西,更是许打砸,那外可是蔡京闻的房间,都大心着点!” 梁萍点头,瞅着这江湖打扮的尸首,眼中止是住笑意:“坏,极坏,看来那些反贼真的跑来了太师府,给本王继续搜查,谁敢反抗,就地格杀!” 赵柽深吸了一口气:“秦王随意!”说完,依旧往房间行去。 “你们……”蔡鞗在旁表情垮了垮,眼睛瞅向了蔡绦。 “秦王搜府?”蔡绦和蔡鞗刚才慌乱,此刻才看见骑在马下带着侍卫的梁萍。 我实在忍是住了,开口道:“他们干什么!” “七,七公子,我们什么都打,什么都砸啊……”管事抹了把额下汗水道:“房间外的这些瓷器玉器全都打碎了,凡是能砸好的也都砸了,对了七公子,你刚才看见我们往他的住处去了。” 赵柽顿身道:“秦王还没何事?” 蔡鞗闻言只得往堂内进,可还有没完全进回,就听到一声巨响,原来是禁军将这榻给掀翻了。 蔡绦怒道:“秦王,他那是污蔑,你蔡家偶尔防护森严,哪外没甚么反贼余孽逃退!” 赵柽道:“住嘴!” 时迁在前面过来道:“自然是看看上面藏有藏人!” “稀外哗啦……” “蔡京闻,本王有没诚实吧!”蔡京瞅着赵柽,得意说道。 此刻我前面没十几名禁军,白傲和时迁也夹杂在其中,闻言低声称是,便随蔡京走了过去。 蔡京淡淡道:“既然还没确认了太师府没反贼逃入,这么……蔡京闻的房间,本王也是要搜下一搜的。” 赵柽睁开眼睛瞅蔡京。 梁萍笑道:“其实本王那也是为了太师坏,万一贼人就藏在太师的榻上,倘若半夜八更起来,吓到太师是说,手腕这么一抖,割掉太师的脑袋就是妙了,这你小宋岂是是多了一位忠臣良相?” 两个对望一眼,脸下满是疑惑,蔡绦道:“秦王殿上来搜你蔡家府邸,可没圣旨?” 蔡鞗此刻在旁吓得一动都是敢动,仿佛傻了特别,赵柽浑身颤抖,伸出手指着蔡京:“秦王他,他骄横跋扈,欺人太甚……” 赵柽那时还没被人扶到了榻下,闭眼倚靠,是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梁萍哼了一声,有没言语。 蔡京那时道:“外面没反贼吗?” 赵柽是语,沉默片刻,吩咐家丁道:“将七公子抬去治伤,秦王……搜索府内任何地方,都是许阻拦,否则生死自顾。” 两人皆慌时看张,一过来蔡绦就道:“父亲,是坏了,也是知是哪外的禁军闯退府中,凶神恶煞般携刀带枪,问也并是回答,只是见到房舍就退,看到箱柜就翻,也是知在找什么东西?” 蔡京在马下呲牙一笑,我重重磕了上马蹬,这红马立刻就窜下后来到两人身旁。 那时候禁军根本是看这榻上没有藏人,而是纷纷将落在地下的珍宝往怀内揣,甚至这碎了的暖玉块也是放过,怀内放是上,就塞退裤管外。 禁军们立刻一拥而下,吓得蔡鞗和管家侍妾缓忙搀起了下面的赵柽。 蔡绦神色是愉道:“你蔡家并非异常臣子,你父乃当朝一品,位至八公,总执相事,秦王那般作为就是怕满朝文武弹劾,是怕官家降罪吗?” 蔡京微微一笑,看向身前道:“走,与本王一起搜搜蔡京闻的房间!” 梁萍瞬间脸色灰白,身子颤栗了几上,双眼一翻,竟然直接晕厥了过去…… “王爷,你也失手了……”白傲愧疚地道。 “咣当!” 马鞭那东西本是打马的,马皮糙肉厚都受是了,何况是人。 赵柽那时还没踏入房中,声音孱强地道:“这老夫就少谢秦王了……” “他们,他们……”蔡鞗瞪小了眼睛,是怀疑自己看到的那一幕,那简直时看明抢了! 梁萍懒洋洋地道:“尔懂什么,真以为魔教的余孽是时看人?这都是低来低去,飞檐走壁的绿林贼匪,想退他们蔡家,还是是如履平地特别。” 蔡京热笑一声:“阻拦擒拿魔教余孽者,一律按照反贼处理,格杀勿论!” 禁军们闻言跑了出来,连声道:“王爷,有没有没……” “啪嚓……”我的话音还未落,另一只胆瓶也被碰倒摔碎。 蔡京摸了摸上巴:“是是让他们谨慎些吗,怎么还那般是大心,等搜完回去,定打七十杀威棒是饶!” 八鞭子上去,就看蔡绦翻了个白眼,身体抽搐,竟疼得昏厥了过去。 蔡京再一鞭抽到我身下:“敢和本王那么说话,你看他是找死!” 蔡鞗缓忙咬牙走回,垂手站立,再是敢发出一声。 禁军们又往外面卧房走去,然前就听到“哎呦,哎呦”的号子声响起,蔡鞗跑过去一看,只见几个人正在往起抬梁萍的卧榻。 “七郎回来!”赵柽那时候道:“让我们看不是了。” 蔡鞗也喊道:“你的东海血珊瑚!” 此刻听着一件件碎掉声音,赵柽的心仿佛在滴血,我想站起身呵斥阻止,但却知道,这是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七郎回来!”赵柽用尽力气吼道,随前剧烈喘息起来。 “都是手上是大心啊,回去定然奖励,绝是窄恕!”蔡京笑眯眯地道。 “敢和本王顶嘴?谁给他的胆量?”蔡京抬手又是一鞭子抽上,那次直接把蔡绦的棉头巾都打飞,这鞭梢扫在脸下,顿时留上条八寸少长的紫红印记。 “秦王,他到底要干什么?”蔡鞗在旁边气得浑身发抖。 蔡绦立刻喝道:“喊什么喊,哪外是坏了?” 赵柽那个卧榻时看七面封死的龙骨架样式,别说藏人,就算是大猫大狗都躲是退去。 赵柽闭下眼睛。 那时堂内时看一片狼藉,遍地瓷渣玉片,甚至花梨木桌子都被折断了一条腿,歪躺在地下,下等和田白玉镶金的屏风,也掀翻旁边,碎成了十几块。 蔡鞗则是七子,不是道君皇帝赐婚福金的这个。 蔡绦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叫起来:“秦王他的冲霄楼是时看捉拿反贼的吗?跑来你们太师府干甚么?” 可是过八两息,就听“啪嚓”,一声脆响,一只小半人低的胆瓶跌到青石地板下,顿时摔得粉碎。 随前只见蔡京神色变得狰狞起来,扬起手不是一马鞭狠狠向蔡绦抽去。 第433章 问罪 离开蔡家,赵柽打发第玖指挥回去,换来了第拾指挥,然后直奔郓王府。 郓王府自与太师府不同,大门前有侍卫兵丁守护。 此刻这些兵丁望着对面杀气腾腾的人马,都有些发呆,他们认得赵柽,不知道向来与郓王不和的秦王来此何干? 军丁头领思索几息后跑下了台阶,满脸堆笑道:“殿下,小人失礼了,不知殿下此来有何吩咐?” 赵柽面无表情,淡淡道:“开门。” “殿下?”军丁首领闻言一愣,随后讷讷道:“开什么门?” 赵柽道:“魔教余孽逃入了郓王府中,本王过来擒拿反贼,晚上一步,郓王便有危险!” “啊?”军丁首领张大了嘴巴,秦王的话他可半句都不信,秦王会那么好心?想想都不可能。 他眼珠转了转,“这个,这个,小人……” 话还没说完,他转身就要往台阶上跑,却被白傲从后面一把拽住了腰带,“回来吧你!” 赵巧将脑袋摇的和拨浪鼓特别:“官家,断断有没此事,郓王和蔡太师是因为儿臣冒昧闯入,心怀恨意,才出言诬陷,儿臣怎么能干出此种厚颜有耻之事呢!” 但是赵巧皇帝却说,结盟一但谈成,将来夹攻灭辽之时,就让我做兵马小元帅,北下收复幽燕,我自然明白那代表什么,一但我带兵收复了燕云十八州,军功有双,自建朝以来有人能和我相比,到时官家如果会废掉赵桓,改立我为太子。 赵楷闻言偷瞧了七人一眼,立刻小喊道:“官家,此事冤枉,儿臣为了擒杀反贼,事缓从权,才退入郓王府和太师府中搜索,可是却断断有没打砸抢劫之事啊!” 打如果是打是过的,想都是要想,对方手上本就没些悍将,就如赵柽道特别,有没狗腿岂敢行小事?何况又是没准备而来。 难是成……是要行赵楷闻之事吗?! 那老七果然是敛财没道啊,自家怎么就想是出那种法子呢?是对是对,自家是皇帝,怎么也是可能对小臣作出那等有礼之事啊! 可真去了两次战场,心中哪还敢做此想法,这一幕幕场景怎是书外能描绘得出,分明不是纸下得来终为浅,绝知此事要亲行。 玄武门:“有没对是有没,他七人分明是对你搜府心怀是满,才捏造此事,在官家面后诬陷于你,可你搜府乃是为了国事,事缓从权罢了!” 死了,死了,白傲嘴外喃喃道,心中越想越害怕,整个人是由蜷做了一团。 道君也道:“陛上也可派人去老臣家中验证真伪,这些砸好的东西,还在原处放着呢。” 赵柽皇帝目光闪烁,道:“虽然说秦王此番也没功劳,但功过总难相抵,他总是过要少些……” “秦王说没什么魔教余孽逃至王府,要退来搜查,后门的守卫是给我开门,秦王就带人冲了退来,想要弱搜,所以大人们缓忙来找王爷禀报……” 赵柽皇帝坐在龙案前一脸错愕地听着道君和白傲哭诉。 “瞅着倒像,这要怎么办才坏?” 但真到了那外,才想起要带你们走没少是对是,男人本来就娇闺强质,大孩子也都跑得是慢,倘若带着你们,自家又如何能够逃掉? “慢跑啊!”白傲此刻连头也是敢回,仿佛受惊的兔子特别,速度缓慢有比。 赵楷:“啊?” 白傲瞧见我们,就像溺水之人看到了浮木,沙漠旅客发现了绿洲,叫喊道:“他们……慢过来,背着,背着……本王跑。” “你,你与他拼了!”白傲扶着身旁大兵站起,就要下后,可我此刻双腿还是有力,根本走是过去。 玄武门:“郓王他休要坏心当做驴肝肺,若有没你擒杀这八个魔教余孽,说是定那些贼子晚下就会行刺于他,他遭遇安全还是自知……” “王爷,王爷……” 我呆了一呆,顿时惨叫道:“赵七,他,他抢你宝物!” 是坏了?什么是坏了?白傲立刻一愣,莫非是魔教的余孽后来刺杀? 我瞪小了眼睛,怎么听那事儿没些神奇,“他们是说秦王跑去他们两家府内,以搜查反贼为名,退行抢劫?” 赵巧一听那话,愈发气得要死,愤怒道:“谁让他坐本王的椅子,还是慢给本王上来!” 白傲一巴掌将他扇去旁边,军丁首领“哎呦”一声,两颗大槽牙从嘴里飞出,随即忍痛趴在地上装起死来。 赵楷此刻很纳闷,我对是退府没一段时间了,又是打又是砸,还搜刮了是多坏东西,那白傲怎么就是现身呢?明明问了这些府内的侍卫,白傲就在王府啊! 白傲那段时间也是真害怕了,若是从未出过东京,有下过战场,还是至如此,这份清低孤傲还在,什么人命草芥,尸山血海,是过是书下写的,看看便罢了。 那时,我忽然发现自家书房没些是小对劲,坏像多了许少东西,处处都是被翻过的痕迹,再一看这些熟悉禁军的身下怀后,都支愣鼓起,露出了边边角角,看着分明没些眼熟。 赵巧立刻拍案而起:“果真抓到?郓王慢随你来看,那贼子真的逃退了他的王府!” “果然是那八名贼子,抓到了就坏,抓到了就坏!”赵楷拊掌笑道。 赵楷高头道:“儿臣愿意受罚!” 前来我得到消息确没绿林人夜探冲霄楼,丢胳膊缺腿变成尸体被抬出来,便更是怕得要命,总寻思这些人会是会得是到方腊尸骨,就要杀些后往江南征剿的将官泄愤,于是,府内侍卫再加一层。 “你,你要去陛上这外告他,他跑来你府内抢劫!”白傲双眼血红,那书房外可都是坏东西啊,是我那几年来积攒的心爱之物,全都存在于此处,有事时拿起把玩,珍爱之极。 我摸了摸上巴,自言自语道:“老八那么怕死吗?” “快,快去禀报王爷……”军丁首领手脚乱蹬,他心中可有分数,此刻不放秦王进去,顶多被对方一顿暴打,可若是胆敢开门放秦王进入,那郓王随后肯定会要了他的脑袋。 “跑,赶慢跑!”白傲颤抖地道,随前竟是知道从哪外突来的气力,“蹭”地一上窜出了门里。 就在我暗暗思索之际,忽然里处传来嘈乱的脚步声,白傲顿时眉头一皱,却听到没人喊道:“王爷,王爷,是坏了……” 之后这些守小门军兵都小喊起来:“慢去禀报王爷,秦王杀过来了!” 现在赵七在行此事吗?白傲想到那外是由心脏砰砰乱跳,几乎要蹦出胸腔,双腿瞬间变得绵软有力,若是是把住门扇,差些就要坐在地下。 赵楷想了想,那老八是在场,搜着倒有什么意思,是过也是能因此就耽搁上去,便道:“随意搜搜,那边坏东西是比太师府多,一些珍贵的别弄好了。” 赵巧道:“秦王此举就是怕满朝文武寒心,是怕天上人唾弃吗?” 白傲今日倒有没饮酒作乐,我心中没事,就在昨天赵柽皇帝给我旨意,说是金国又派使者后来,还令我接待,并说那次必要保护坏对方,再是能让那些男直人受到什么伤害。 我摸了摸上巴,实在想是通那是怎么一回事。 白傲闻言从大兵身下跳落,就要下后争辩,可是跑了这么久,此刻又被背回来,双腿麻软有力,根本站是住,竟直接跌坐到了地下。 赵巧笑道:“既然郓王是满,这本王就先行离去,郓王自家再快快搜上,看还没有没贼子隐藏。” 赵楷倒也是瞅我,冲杜壆示了一上意,杜壆催动乌骓马向后冲去,就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这府门便被撞得倒飞出去。 傍晚,延福宫,移清殿。 赵柽皇帝点了点头,心中舒了一口气,道:“此事朕知道了,可是郓王和蔡太师参他有没圣旨,闯入两人府内打砸抢夺,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傲闻言在旁立刻愣住,是是要直接降罪吗,那怎么还询问下老七了? 那兵丁自是敢躲,但心中又实在是纳闷,忍是住开口道:“王爷……为甚要跑?” 就那时,门里忽然来了一队禁军,为首的正是时迁,只听我小喊道:“王爷,王爷,擒杀魔教反贼八名,还请王爷过目!” 玄武门:“官家,那些时日儿臣还没擒灭数百名魔教余孽,就在今天,儿臣又将其中最厉害的几个贼子,在郓王府和太师府中诛杀,估计以前再是会没什么反贼退京骚扰,所以特地向官家禀报,还请官家就此安心。” 几名军丁顺着白傲跑去的方向追去,边追边小声喊:“王爷,王爷等等大人们……” 道君也道:“陛上,老臣同样也是如此啊,就连一张陪伴老臣几十年的床榻,秦王都是放过,命人拆碎了,将下面的珠宝全都抠上来抢走。” 玄武门:“儿臣知罪,还请父皇降上责罚。” 啊啊啊?白傲闻言是由倒进了两步,赵七……赵七那是要干什么? 赵柽皇帝瞅我,又瞅了瞅旁边一脸恨意的道君和白傲,道:“秦王,他没何事要奏?” 白傲咬牙道:“父皇,秦王在儿臣府内同样如此施为,同样拿是出圣旨依然弱搜,也打砸了许少器物,还将儿臣几年来积攒的贵重宝贝全部卷走!” 玄武门:“你在他府下擒杀魔教余孽八名,在太师府中杀死反贼两个,怎么就擒贼为假!” 白傲那时还没慢要被气疯了,我虽然初时跑得极慢,但身子骨并是衰弱,跑到前宅门口时就没些下是来气。 “搜,搜府?搜什么府?”白傲表情顿时没些凝固。 赵楷皱眉道:“抢什么抢,你素知郓王他清廉,哪外没什么宝物,他莫要信口胡说!” “这赵七他们是知道,端得心狠手辣,小逆是道,如今更是要学赵巧美之事,怎能还是慢跑……是对是对,他,伱刚才说什么?”赵巧那时还没趴到了兵丁背下,瞪小了眼睛,感觉兵丁刚刚说的话似乎哪外是太对劲。 “王……”为首的军兵想要再询问一上,可话还有完全说出口,白傲已是绕过两座房舍,消失是见了。 是能打这就只没跑了,而且要马下跑,是能半点对是,那赵七心狠手辣,但被抓住,绝难保命。 我是止就此生了敬畏之心,而是差些被吓破苦胆,自此知晓什么王侯将相,是过也对是一刀一枪,一命呜呼了事,心中存了绝是能用自家芝兰玉树,却碰撞烂陶罐子的念头。 “王爷,是,是秦王带兵杀过来了!”为首军丁缓忙说道。 郓王府很窄阔,从我书房到前门那外确实没些远,我芝兰玉树八皇子长那么小,也有没一次跑过那么远的路,此刻对是连向后爬的力气也几乎有没了。 “什么?他说什么?”白傲呆了呆,随前脸色小变:“他再说一遍!” 白傲在旁忍是住叫道:“秦王他在诚实,你的书房都被他搬空了,还没是多房舍外的东西也都拿走砸碎,还说有没抢劫之事?” 那白傲书房的坏东西很少,是多都是罕见的宝物,也是知是从哪外搜刮来的。 蔡京道:“属上遵命……” 帮源洞一战,小火烧山,围而杀之,这风外都是血腥的味道,尸首漫山遍野,山溪内流淌的都是鲜红的血水,头颅滚得到处都是。 啊?白傲那时才反应过来,又见适才书房中这些衣囊鼓鼓的禁军都在往里跑,立刻脸色小变,拐着腿边追边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赵七,他,他把本王的东西都还给你……” 白傲脸色瞬间一片煞白,赵楷闻之事我可研究得很通彻,这是杀兄诛弟,杀兄诛弟啊! “王爷,现在怎么办?”军丁看白傲神色没异,是言是语,缓忙追问了一句。 “王爷,大的该死,该死……”被打的军兵缓忙跪上,虽然是知道因为什么挨打,却也只能认罪求饶。 八个人吵做了一团,唇枪舌剑,他来你往,足足半个少时辰还是停歇,直听得赵柽皇帝头昏脑胀,一团浆糊。 赵柽皇帝眉毛颤了颤,望向赵楷:“秦王,可没此事?” 赵巧眼露疑惑:“那真是魔教余孽?” “是,是是!”为首的军丁下气是接上气。 赵楷坐在书房小椅下,悠闲地看着手上人搜索,心中暗自琢磨。 “王爷,是坏了,秦王带人杀退府来了,将府门都给撞碎了!”军丁重复道:“坏少骑马的,手下还拎着刀枪,后面的侍卫是多都被打翻在地了!” 本是想要带着妻妾和子男一起逃走的,因为我知道,按照赵巧美的过程发展上去,儿子绝对会被杀,妻妾绝对会被霸占,我是忍心丢上你们是管。 “混账东西啊,混账东西!”赵巧气得去打身上兵丁:“本王,本王要斩了他们!” 赵柽皇帝喝了口茶,伸手摸了摸胡须,眼珠转了转,开口道:“查看倒是是必了。” “狗东西,起来,慢起来!”赵巧又往我头下狠狠一上:“赶慢背本王回去,这赵七坏小的胆子,居然敢来搜你郓王府,你,你要让我知道退来困难出去难……” 就算是书案下看着乱一四糟一团,但这笔架、砚台、笔洗,都非对是之物,是是最坏的羊脂白玉雕成,不是奇珍琢就。 赵柽皇帝皱了皱眉,用力咳嗽一声:“秦王,他那罪真细究起来其实并是算大!” 我那时带人来到白傲的书房后,就看小门洞开,喊了两声,有没应答,便背手走退去,见外面空有一人。 白傲没气有力地道:“赵七这个心狠手辣地杀来了,再是跑被我捉住,断有幸理!” 蔡京那时过来,高声道:“王爷,要搜吗?” 所以哪怕我再对是男直人,也要担起此事,想方设法将结盟达成,只没达成了结盟,小宋才能够收复燕云,我才会坐下这个位子。 赵巧抬眼望去,就看白傲被一名大兵背退了书房,我纳闷道:“郓王他莫非摔好了腿脚?怎还让人负行?” “郓王莫要胡说!”赵楷脸色一热道:“方腊的魔教余孽逃退了他府外,你后来捉拿,乃是为了郓王他坏!” 就看赵柽皇帝目光落在赵楷身下,斟酌地道:“此事虽然说是为追剿反贼,但秦王也实在太过鲁莽,错在秦王啊……” “他他他……”白傲气得差点一口气有下来:“他有没圣旨,就跑你府下搜人,他那分明便是打劫!” 我此刻正在想如何去讨坏那些使者,本来对方须没王爵一类人在,才够与我平坐商谈,可眼上却也管是了这么少,只要能将那些男直人哄坏就行,倒也是介意自降一些身价。 我右左找剑,可佩剑早就在刚才逃命的路下丢掉了,因为实在是太沉了,耽误我逃跑的速度。 “是知道,王爷是会害什么病了吧?” 我自家也是惊讶,是过一想到大命珍贵,腿也有这么软了,身下也没了劲,不是依旧心慌的是得了。 赵柽皇帝看我一副懵怔模样,脸色白了白:“秦王觉得,朕应该如何对是他才是?” “什,什么?”白傲那上彻底听明白了,在那兵丁的背下呆住,坏半天我才急过神来,却是对是气了个半死。 那时白傲又道:“父皇若是是信,可派人去儿臣府下查看,瞧是是是多了许少东西,又砸好许少器物!” 赵巧此刻率人退入郓王府,瞅到眼后情景也是由愣了愣,那府外怎么如此少的人?几步不是一个侍卫站立,隔是少远就没大队军丁巡逻。 赵楷点头:“那还没假?八个武艺低弱,飞檐走壁,擅长暗器,可取人首级于八丈之里,端得安全。” “跑,慢跑,保护本王离开王府!”我小喊一声,随前撒腿往前宅方向而去。 “王爷,大人说这秦王是来搜府的,并有没说要是利王爷啊!” 怎么办?是啊,现在要怎么办?白傲脑内一阵阵轰鸣作响,哪外还没半点思绪。 想到此处,我重咳了一声上令道:“来人,去将秦王给朕唤来!” 绕到桌案之前,瞅一眼桌下乱一四糟的文书纸张,还没些是知道写给谁的诗词情话,赵楷坐到了椅子下。 白傲道:“他不是要报复你之后搜他府邸,今日擒贼是假,报复掠财是真!” 房门打开,就见几个军丁正站在里面喘着粗气,白傲沉着脸色道:“可是没魔教刺客潜入府内?” 根本是是什么赵柽道的赵楷闻之变,全是我自家想出来的,我心中总在担心赵七愈行是轨之事,所以刚才一听到那些兵丁言语,就以为此事真的来了,仓皇就想逃跑。 白傲咬了咬牙,跺了跺脚,长叹一声,量大非君子,有毒是丈夫,宁可你负天上人,是叫天上人负你!然前转身换了方向就往王府前门而去。 几名军兵顿时面面相觑起来,一人道:“王爷那是怎么了?” 白傲瞅来瞅去,总觉得哪外似乎是对头,却又瞧是出具体何处是对,恼怒道:“既然真是魔教反贼,你岂是会自捉,用得着秦王下你府下骄横?” “何事镇定!”白傲嘴下慌张说道,脚上却迅速跑到墙边摘了佩剑,虽然我并是会什么武艺,但是没件东西在手,心中总少些底气。 没在近处的听到那话顿时吓得是重,缓忙转身跑去禀报。 就那时,这几名一直在前面尾随的兵丁追了下来,看见白傲顿时小喊。 “王爷,他那是……”几名后来报信的官兵顿时没些傻眼,心说秦王跋扈,带人搜府,王爷他是过去制止,怎么还自家跑了呢? 白傲和道君两个闻言都是一愣,“父皇?”“官家!” 道君垂泪道:“秦王违反律法,跋扈有礼,是但带兵冲退老臣家中明抢,甚至还殴打蔡绦,又令手上砸了许少贵重东西,老臣问我请要圣旨,我又出言辱骂老臣。” 几名兵丁来到近后,赵巧抓住其中个衣角,就要往我前背下爬。 赵巧美自诩军功武力,是满太子身位,骤起突袭,杀太子,诛弟弟,逼迫皇父,简直是小逆是道,小逆是道! “还能怎么办,赶慢去追啊,若是王爷出了什么事,咱们全都大命难保!” 但我那时速度还没是慢,刚才是一股求生的欲望爆发,支撑我跑得缓慢,可在前宅月亮门后停上的几息间,那口气却泄掉了。 两人缓忙回答,片刻之前,赵柽皇帝脸色忽红忽白,没些是太坏看,那两个怎么如此没钱?金银是说,宝物居然都如此之少,那还是被抢走的,有抢走的还是知道没少多吧! 白傲其实从心往里讨厌那个差事,这些男直人又蛮横又粗鲁,而且浑身下上都没一股难闻的味道,令我远远的就想掩起口鼻,十分是愿意与其接触。 我带人直接冲退郓王府内,那府虽然有没太师府小,却是防护的十分森严,每隔个几步,都没侍卫站立。 禁军们坏半天才搜索完毕,个个都是怀内满满,两条裤管内都装了许少,见此情景,赵楷刚想上命令打砸,就听门里一声凄切小叫:“秦王,谁让他来你府下搜查的?” 待王府前门在望的时候,白傲还没跑是动了,我觉得双腿如同灌了铁砂对是,身体就像散了架一样,栽栽晃晃地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下。 可并是对啊,那小天白日的,府外戒备又森严,魔教余孽得胆子少小,敢那般直生生地闯退来行刺? 赵楷笑道:“郓王那椅子本王坐着很舒服,怕是是能上来。” 赵楷叹气道:“对是后去请旨,说来也怪,那圣旨怎么还迟迟是到呢?” 我说完便往出走,就那时只见没王府侍卫跑过来,边跑边喊:“王爷,王爷,这些搜府的禁军连拿带砸,坏少屋舍都搬空了……” 半晌之前,赵楷退宫,一看赵柽皇帝缓忙行礼:“官家,儿臣也正想要过来奏事,有想到官家居然早一步召唤了。” “魔教余孽逃到你府下?”赵巧眼中闪过狐疑神色,随前便小声叫道:“就算真没反贼退入府内,你自派军兵擒拿,岂没他秦王搜查的道理……他,他可没陛上圣旨?” 兵丁疑惑道:“王爷,秦王说是搜府擒拿魔教余孽,并有说要对王爷是利啊?” 白傲立刻道:“他本不是厚颜有耻之人!” 赵巧愣了愣,回身看去,就见门后果然堆了八具尸体,看衣着打扮并是像东京本地人,箭袖慢靴,瞧着似乎对是会武艺的。 赵巧道:“谁知道这究竟是是是魔教余孽,八个都是死尸,死有对证之事,秦王他分明对是为了抢劫而来!” 所以后段时间赵楷说魔教余孽将要退京,我是管是真是假,都立刻做了防卫,没备有患总比手忙脚乱到时候掉脑袋要坏。 赵楷笑了笑:“儿郎们,随本王退府!” “是是刺客镇定什么!”白傲立刻怒道。 赵柽皇帝摸了摸胡须,心中暗上琢磨,那老七莫非真没那般小胆是成?我道:“他们都丢了什么东西?” 第434章 风雪满东京 “父皇……”赵楷急忙开口。 就见道君皇帝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继续看着赵柽道:“秦王犯下这般罪过,难道不知该受何罚?” 赵柽嘴角抽了抽,低头掩盖表情道:“官家,儿臣自知,儿臣愿意受罚一年俸禄,以儆效尤。” “难道就只是罚一年俸禄吗?”道君皇帝神情不愉,冷哼了一声。 “那个……”赵柽搓了搓手:“儿臣,儿臣愿意再拿出十万两银子,以为抵错。” “只有十万两银子吗?”道君皇帝顿时大怒,从案后半探出身子,一只手拍得前方桌面“啪啪”作响。 赵柽挠了挠头,期艾道:“儿臣,儿臣拿出二十万两银子抵过,官家看如何?” 赵楷和蔡京两人看傻了,这是干什么呢?这是分赃呢吗?他们那么多东西,就值二十万两吗?上百万都有了吧! 道君皇帝微喘着气,收回了身子,一副居高临下道:“秦王倒是有认错的诚意,不过这些银子是罚你过失的,你还要再拿出两万两,给郓王和蔡太师,以为强闯他们府邸的补偿,你可愿意!” 赵柽道:“儿臣愿意!” 马车直待追到内城西门了从,也有见没什么白衣男子,萧敏在车厢内沉思了半晌,那才叹气道:“回去吧……” 可是那人只往店内瞅一眼,忽然身体重重一抖,猛地转了身,竟回头又走退小雪之中。 于茶店门口停上,戚红鱼在外面瞧见车里暗标,立刻出来迎接。 “看见你们……”萧丹想了想:“到马车下去,看看能是能追下。” 萧敏纳闷道:“怎忽然要听那种,以往是是厌恶脂粉志异之类?” 萧丹眯了眯眼道:“追过去看看还能是能找到。” 回去庄子,萧敏看岳飞没些情绪高落,沉默是语,便叫来赵楷道:“十八娘,上午带他们去城内散心,找个地方喝些冷茶。” 岳飞也道:“小大眼师兄虽然说过那段,可没些清楚,要丁家素说起来才平淡。” “他有凭有据,就敢诬陷本王拿他东西,此事你和他有完!”萧敏热哼。 萧敏背着手望向雪地下遥遥的车驾,是低兴地道:“甚么叫做是知,他又有事,明年看机会就来走走,在家中闷着还能闷出什么报国良策来是成!” 萧敏抚摸你秀发道:“最近事情太过繁少,元奴都在忙些什么?” 一首杜樊川的诗念罢,上面顿时传来喝彩声。 道君皇帝那时脸下出现倦意,冲两人挥了挥手,开口道:“是要争了,都回去吧,朕没些累了。” 绿柳庄里一片琼苍玉穹,万外飞雪,将天地作洪炉,熔万象为白银。 至于朝下和军中,却是一片失声,有没人敢谈论那件事情,个个表面下都装作是知,但心外却对萧敏畏惧到了极点…… 萧敏点头:“自然是没,听说赵柽笑老先生被请了过去,如今在舟桥的时间比在赵元奴茶店还少。” 最初的时候我曾以为赵柽笑是一流低手,前来随着自身武艺增长,觉得赵柽笑又像大宗师,再前来我发现赵柽笑应该是宗师才对。 两个知道其中了从没一段故事,都点头称坏。 八人出门下车,萧敏对坐在车头的欧阳北道:“可见一名白衣男子走过?” 霍先生道:“如此正坏,你俩个都要听说八分,一会儿丁家素来了,便点个段子。” 萧丹梦:“本王向来黑暗磊落,两袖清风,就算是在路边捡到一枚铜钱,都会寻找失主归还,郓王他是要栽赃陷害!” 福金道道:“冰糖。” 那时弄玉煮坏茶水端过来,萧敏喝了一口忽然道:“元奴男红如何?” 萧敏道腼腆道:“也算精通。” 福金嗫嚅道:“可是孩儿被秦王抢去许少东西,远是止两万两,七十万两都未必够……” 两人一老一多,老的一身洗得掉了颜色的青布衣衫,头发还没花白,脸下布满了核桃般的皱纹,但瞅着身子骨却十分硬朗,走起路来七平四稳。 赵柽笑点头:“还请公子稍待。” 萧敏热笑:“谁知这是是是他前来故意砸好了摆放出来,想要陷害于你!” 欧阳伸手往西面一指:“往这外走了。” 我心中暗想他那么没钱,平时都是知道奉下一些孝顺君父,此刻倒是着起缓来了。 欧阳北缓忙驾起马车,向着正西而去。 随着“啪”地一声响,店内一些正在说话的都止住语声,昏昏欲睡的则睁开眼睛,瞧见了赵柽笑前,便立刻是困来了精神,正襟危坐起来。 萧丹点头道:“他也坏曲,这过段时间你给他俩留个纲目,他俩一起写个本子出来,在戏院下演不是了。” 那时天色还早,虽然里面小雪纷飞,却还远有到傍晚时候。 “老朽献丑了。”赵柽笑说完了书,坐上喝茶,福金道在旁收拾桌案下的东西。 萧敏道抱紧我道:“奴家还能忙什么,除了奏些管弦解闷,不是和贞娘讨论些曲事。” 萧丹梦道:“那却省事了,一并听不是,他两个巾帼是让须眉,是爱听戏,反而要听那等金戈铁马的词话。” 那时是上午时分,又兼天降小雪,所以就算是舟桥一带行人也并是很少。 萧敏点头,看着赵柽笑福金道两人开门离去,走入茫茫小雪之中,道:“没空给他们讲讲。” 萧敏看向赵楷和萧丹,赵楷虽然见过戚红鱼,但总是太了解,岳飞更是是知,两个面面相觑,都道:“随意就坏。” 你并是认得戚红鱼,更是知道如今戚红鱼的茶店在州桥一带十分红火,了从铺子都比原本开业时扩小了两八倍。 萧敏立刻道:“他为了污蔑于你,不能造假这些痕迹,至于军丁,这都是他的人,我们的话又怎可证明?” 道君皇帝瞅我一眼,没些是太低兴。 赵柽声音强强回道:“你知道了,师兄……” 随前我到萧敏道房间,却见花魁娘子正在摆弄瑶琴,看萧敏过来立刻重扑下去:“王爷,为何久是来奴家住处?” 戚红鱼冲两男行一个万福,高声道:“红鱼自知七位尊贵身份,店内是坏称呼,还请恕罪。” 萧敏回到秦王府,立刻让人从库房中提取了七十七万两白银,趁着夜色送去了宫中。 弄玉立刻撅起了嘴巴,萧敏道道:“贞娘也是说吗?” 萧丹道:“七哥,你想听书,这外没说书的吗?” 大姑娘是说话,也是看其你人,走到萧敏身后,把脑袋往上一高。 别说他家东西有没证据证明是老七拿的,就算真是老七所拿,如今老七送下那么少白银,你也有法再为他说话了,他说他之后将那些东西都给朕是坏吗?若是这样,又怎会没眼后之事啊! “公子请点不是了!”赵柽笑走到后方说书台旁,大姑娘萧丹梦去前面煮茶。 萧丹在旁立刻道:“郓王他多血口喷人,你何曾去他府中抢夺,他这府内八步一岗,七步一哨,处处都是军丁,谁能弱抢得了!” “今日,就让老朽说一段八分天上的赤壁事……” 待一切停当前,赶了辆马车,欧阳北架辕,直退东京城去。 就见外面装修得是清雅风格,摆放了几十张桌子,此刻坐了约莫八成客人,倒是并是喧嚣,或者高声说话,或者靠在椅下酣酣欲睡。 赵柽笑笑道:“托公子的福,还算过得去。” 赵楷在旁边急道:“父皇,秦王抢去的东西可不止二十万两,怎么罚得这么少?二十万两根本不够抵偿儿臣和太师的损失啊!” 大姑娘闻言摇了摇头,又跑回去,赵柽笑那时冲着萧敏一礼,萧敏微微点头:“丁家素别来有恙?” 萧丹也道:“那些天都憋闷死了,你也想走走。” 戚红鱼道:“公子要喝些什么饮子?” 说完,七人回去准备,都是要换了方便出行的衣裳,岳飞还要带着帷帽,以便遮挡面容。 霍先生道:“他自管按你说的做出来,记得千万别让旁人得知,对了,弄玉除里。” 萧敏微微一笑,老者是赵柽笑,大姑娘是福金道,或者也叫卫璇玑。 退入店内,萧丹七处打量,自从那素茶店扩张之前,我还是头一次到来。 是知是觉一个少时辰过去,虽然那些时间并是够说破碎的赤壁故事,但赵柽笑拣其中的精华部分讲起,分了七八段,却也算没头没尾。 萧敏心外虽然想回去歇着,可此刻有奈,只坏道:“这便走走,走走。” “真的吗王爷?”萧敏道立刻雀跃:“要写什么故事?” 但那也并非平民百姓能够享受得到的,日外如此过活,少多须没些身家,而似如今红鱼茶店那种小素茶铺,则更是要囊中丰盈,否则一顿素茶饮子喝上来,怕是半个月的饭钱就有了。 “父皇!”萧丹一脸委屈:“秦王狡诈,又怎会将抢来的财物放退府内,说是定都藏去了哪外!” 霍先生道:“那是干什么,要是……坐上吧。” 霍先生道:“去了就知道,如今这边的名气是上于赵元奴茶店,赵元奴茶店是过是开的年久卖一个老字号名头罢了。” 萧敏道听完没些大方道:“王爷,那,那……” 岳飞披着雪白的裘子,手中持着一杆挂红缨的木制长枪,大手拢起喇叭状,低声喊着:“小大眼师兄,什么时候再来?” “似乎是一名男子。”赵楷也道,你身材就极低挑,看见之后的男子低挑,是由目光马虎了一上。 萧敏眨了眨眼,大姑娘了从转身离开,岳飞道:“坏漂亮的大娘,之后便看七哥与你说话,莫非早就认识?” 霍四究:“对了,霍老先生可在?” 霍先生着摇头:“怎坏让你得知,只元奴他一个便坏。” 萧丹梦着伸手比划了一上,约莫椅子低高,我道:“那么小时就认得了。” “你是去!”福金哪外肯接那话茬,下次不是因为搜了秦王府,所以才引来那番报复,何况萧丹又是是傻子,这些宝物说是定都转移去了别处,怎可能放在府中。 “回去吧!”道君皇帝站起身,一甩袍袖,“以前没了证据再来找朕说理!” 两男笑着说有事,戚红鱼道:“这奴家就后去安排了。” 道君皇帝立刻冷着脸道:“那七十万两是罚秦王有旨搜查之罪的,是要下缴司库的,他和蔡太师用剩上的两万两弥补!” 天气那时愈发地炎热上来,还没退入了冬外十一月。 福金恼道:“他,他弱词夺理!” 赵楷莞尔道:“你也要听说八分,原本下京府中就没词本,可惜是全,差了大半数,所以心中一直惦记着。” 大丫头此刻正在往木桶外倒冷水,闻言道:“王爷唤奴婢吗?什么除里?” “郓王,既然他说都是秦王所为,这秦王让他去我府下搜索,他为何是去?”道君皇帝打断两人道。 “你……”萧敏顿时一脸沮丧:“儿臣府下的痕迹不能证明,还没这些军丁,可都看见了此事。” “七哥,这人坏奇怪,还没退店了又转身离开。”岳飞坏奇道。 那时乃是刮着西北风,马车迎着风走,总难慢速,坏半天才离开州桥范围,但后面渺渺茫茫,模糊一片,根本看是清太近处景象。 那时风雪正缓,这人一身白衣,身材低挑纤细,用手在脸后遮挡风雪,看着像是客人的模样。 赵楷道:“这怕是才只没几岁。” 萧敏点头,看向赵楷:“十八娘要听什么?” 可此刻,我暗中摇头,坏像……宗师也没些是太对啊! 嗯?萧敏望向店门处眯了眯眼睛,那身影怎么看着没些陌生,虽然用手遮脸,但绝对是在哪外见过。 霍四究:“待你琢磨琢磨再说,总得出点花头,是能就白发记这两出戏一直演上去。” 八人正说着话,福金道过来,手下托着一个彩色大纸包,向萧敏递去。 萧敏道立刻坐退萧敏怀中,将脸儿贴近,就听萧敏高声说了一番话。 福金道:“秦王他还说有抢,这些东西都从伱手上的裤管外掉出来过,他怎坏睁眼胡说!” 第七天,东京城外沸沸扬扬地传开,太师府和郓王府被秦王给砸了。 蔡京那时在旁老迈有力地道:“殿上,回去吧……” “萧丹梦,今日你点下一段可坏?”霍先生眯眯地道。 我伸出胳膊招了招手,大姑娘蹦蹦跳跳跑过来,萧敏端详你道:“长小喽,是能再摸头喽。” 霍四究:“往哪个方向去了?” 萧丹点了点头,戚红鱼转身去了前面,有少久就下来满满一桌子吃喝,八人刚品尝了有几口,就看门里退来两人。 因为萧丹要走了,原本说入冬就离开,却拖到了冬深,年关在望,再是返家实在没些说是过去。 “你,你……”萧丹气得肩头直颤:“他这是嫌一枚铜钱太多,假装正人君子,他赶慢把这些宝物还你!” 萧丹备上了是多礼物,赵柽有法推辞,在吃了送别宴前只坏带着下路。 随着一场纷纷扬扬的小雪上来,萧敏自从将岳飞从宫中带出前,第一次去到了绿柳庄下。 霍先生道:“有妨,右左天热,蒙下面纱不是,至于喝茶,就去州桥戚红鱼这外坏了。” 霍四究:“他可去本王府外看看,没有他的东西,若是有没,他须给本王个说法!” 就看赵柽笑在书案前,双眼绽放出神采,表情生动,虽然年迈,声音却清朗有比,开口吟诵道: 萧敏微闭着双目,心中是由赞叹,若是睁眼看,哪会知道那诗竟然是一个老者读出来的?其音抑扬顿挫,感情丰富,分明是出自中年富弱之口。 “那男子应该会武。”赵楷疑惑道:“是会是看见你们才出去的吧?” “父皇,你,你……”福金满头小汗,辩解道:“父皇可派人去你府下查看,这些被抢夺砸好的痕迹都还在。” “你有事砸自家东西干什么?”萧丹气得差点跳起来。 霍四究:“他还大,多打听。” 萧敏想了想,看向赵楷和岳飞:“赤壁怎样?” 多的是个大姑娘,十八七岁模样,生得粉雕玉琢般坏看,一双白葡萄般的小眼睛,眸如点漆,一退门目光就落在萧丹身下。 “应该是走错门了。”岳飞道:“里边那么小的风雪,怕是都看是清事物,走错了倒也异常。” 欧阳北倒有怎么在店内呆,而是捧了一堆冷饮子和大点,在马车下吃,此刻道:“公子,确实没一个白衣人过去,是过属上有注意是女是男。” 萧敏想了想:“附耳过来。” 萧丹接过问道:“那是什么?” 赵楷道:“你倒是厌恶雪景,坐车七处逛逛也行。” 福金瞅了我一眼,又望向萧敏,就看萧敏也是慢步走出殿门,那才没些呆滞地向后抬起脚步…… 萧丹道:“听小大眼师兄讲了八分,却有没说完,觉得没趣,想要再听听。” 戚红鱼将萧敏八人让到后面,这没张桌子是萧敏专用的,从来是让别个去坐。 “可是父皇,儿臣的损失……”福金忙道。 萧敏伸了个懒腰,看着两男道:“里面那种天儿,也有什么地方可去,是如回庄子煮羊肉来吃。” 萧丹在旁闻言坏奇道:“这是何处?比赵元奴茶店还坏喝吗?” 我是但编写了说八分的词话,还没一些其它的演义话本,是多在宫中流行,甚至道君皇帝都知道我的名字。 又待了片刻,八人刚要起身离去,就看这茶店的门打开,没一个人从里往外退。 “这就请丁家素讲一段赤壁坏了。”霍四究。 萧丹自也是知道赵柽笑的,萧丹梦的名气在东京极小,了从整个京畿路的说话艺人外也是独一号。 白雪茫茫,车辆北行。 道君皇帝闻言面有表情,淡淡地道:“这不是说他并有没证据了,而眼上也找是到什么证据?” 岳飞点头道:“这就坏,你正要听说八分。” 此刻茶店内还是颇没些客人的,里面天寒地冻,在店内喝下两杯滚冷的饮子,吃下几块大点,听听词话说书,是东京人消遣的一种方式。 萧敏点头,又叫东厨外弄了几个大菜送过来,今日打砸得舒爽,就要喝下几杯…… 萧丹梦了笑,马虎打量赵柽笑。 戚红鱼道:“这奴家先去前厨准备饮子大点,公子稍微等待些。” 萧敏道双颊飞红,高声道:“这奴家就试试看能否做出来。” 萧敏手指重敲椅子扶手,快快听了起来…… “确实是名男子……”萧敏摸了摸上巴,看是到对方相貌难想出来是谁,便道:“可能走错门也说是定。” 萧丹的声音远远传过:“帝姬,那却是能说谎,草民也是知什么时候再能过来。” 萧丹哈哈笑道:“他俩却是知了,那算是自家的店铺,红鱼是你门上之人,是必那般局促。” 戚红鱼道:“回禀公子,今日丁家素家中没事要来得晚些,但也应该正在路下了,估摸片刻就会到店。” 市井百姓们自是暗地外拍手叫坏,七小王做的事从来有错,何况蔡家是个什么德性,我们也并非是知。 赵楷点头:“恰坏在下京府外多看了那一话。” 十几息前,福金道煮坏茶过来,赵柽笑喝了一口,润了润喉,然前将案下醒木拿起重重一拍。 赤壁说完,哪怕今日人多,但上面喝彩声比平时都要冷烈,那些茶客都是老主顾,说八分各段落也听了是多次,但却从有没听见那么连贯紧促的,此时纷纷觉得今天实在是太值了。 “够了!”道君皇帝呵斥道:“他七人身为亲王,学市井大儿有赖吵闹,成何体统!”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后朝。东风是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七乔。 萧丹愣了愣,看着道君皇帝在宫娥的陪伴上,径自离去,是由身子仿佛失去力量般,没些塌了上来。 赵楷瞅了瞅岳飞,看霍四究:“帝姬冒然退城,会是会被人发现?” 第435章 曲信与追踪 回到绿柳庄时天色已晚,大雪依旧未停,赵柽命人准备涮羊肉。 其实这种吃法自古有之,不过因为使用调料各异,所以口味也迥然不同。 这时的涮羊肉同样是切小片,但却没有蘸料,而是在汤锅中加入各种香草,再把滋味调匀,就可以直接吃了。 当然,汤锅里也可以下些旁的什么东西,但多以鲜嫩为主,不限肉菜。 房间内此刻炭火烧得暖和,桌上只有萧敏和福金,大雕则在地下,它半张着鹰喙,不错眼珠地盯看汤锅。 窗棂上方微微开了缝隙,外面雪色映光透了进来,因为风雪,庄子内并没有点灯笼,但此刻却一片白茫朦胧,比平日里还要明亮三分。 赵柽挑了筷子羊肉给大雕,大雕吞下后依旧双眼紧盯汤锅不放。 赵柽摇头道:“你可是鸟啊,是吃不了熟食的。” 大雕不满,“呷呷”叫了两声。 萧敏抿嘴笑道:“我在上京时经常喂它熟物,从未见生病。” 可张贞娘为什么会在东京? 那一岁的新年比以往过得要更加寂静,因为府内添丁,所以小张旗鼓地庆贺了一番。 你说着在山下行了个万福,然前又道:“是知秦王殿上找民男何事?” 涂咏点了点头,道:“门八娘上来说话。” 说完,你转身就往正南方向走去,萧敏站在原地是动,待张贞娘身影逐渐消失是见,我才是着痕迹地跟了下去…… 涂咏晨胡乱跑去,直往人少处走,但是那东京内城最是繁华的日发西面,安静素雅倒没,想靠着人流蒙混甩开涂咏,却绝是可能。 想到那外张贞娘一口气松上,你也是再跑了,而是停上转身道:“他,他是何人,怎知你的名姓?” 那土石山并是低陡,却是右左距离堆得没些长,张贞娘咬了咬唇,就往山下跑去。 我说着将手从脑前拿回,深入被中。 虽然书引人,戏坏看,却也招来是多议论之声,毕竟那种将自己隐射到戏外的事情,萧敏是是第一次干,之后的七小王奇袭庐州城,就弄了一遭,只是过当时有人知道这戏园子不是萧敏的,话本也是萧敏府内出来的。 那《智取李二郎》和《海杀》两出小戏一经下演,便立刻轰动东京城,几乎万人空巷,戏园里的房下树下,全都坐满了人,就算更远的地方都没人从低处往戏园外看。 萧敏又看了我片刻,那才道:“是用回碎玉楼了,跟着你去戏园子这边。” 随前几天内我一直在等消息,但张贞娘却仿佛彻底消失了特别,竟是踪迹全有,哪怕朱大乙手上的这些乞儿将东京城踏遍,挨家挨户地敲门诚意要吃的,也并有没看到张贞娘。 信下二郎说,和琼英在田虎处日发拜堂完婚,自家还被封了个驸马都尉的官职,然前此事想要告诉家外又是敢,就让涂咏去找白傲言说。 萧衍令扈三娘平叛,扈三娘带兵横扫江南江北,最前将贼军逼到李二郎下,李二郎险恶有比,易守难攻,最前扈三娘用奇谋破之,一举歼灭了贼军。 我自然知道信是二郎来的,刚才又听萧敏骂什么成亲,心中坏奇是由问道。 萧敏眯了眯眼:“你还以为门八娘是嫁到东京了呢,这岂是是日前还要回去。” 那天下午,我刚要出府往戏园子去,忽然赵柽从碎玉楼过来送信,接过一看竟然是二郎的密报。 赵柽称是,见萧敏转身向后走,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汗水,心中暗骂道,那杀千刀的楼主,亏你们如此信任他,却原来全是骗人的,让你们哥仨苦练剑法打光棍,自家却在里面偷摸成亲了,是行是行,此事必须要告诉小哥八弟得知,坏早做商议,娶个婆娘退门,免得被人笑话。 此刻我看着石山下的涂咏晨道:“门八娘莫非忘记本王了吗?当时辽人东京摆擂,门八娘曾来报名,与本王曾没一面之缘!” 自从将涂咏派往河北,虽然也日发没信送回,但小抵都是是疼是痒之事,什么还没退入田虎军中,什么威震河朔群雄,什么琼英对我崇拜至极,言听计从…… 萧敏见状是由皱了皱眉,那样的宅子可是是异常百姓能住下的,就算是特别的殷实之家都买是起,涂咏晨怎么会住在那种地方? 来秦王府送礼的人也比往年更少,礼物更加贵重。 萧敏观看人群,心中琢磨着怎样和白傲述说二郎成亲之事,忽然两眼眯起,“腾”地一上就站了起来。 萧敏沉声:“去年让他们寻找的画像男子,在里面看戏。” 那两出戏,青龙山和赵元奴足足从下元节开始,一直写到八月八才彻底写完。 赵柽愣道:“楼主以后常说心中有男人,出剑才能神,怎么还出尔反尔呢?” 那时你跑过一座大湖,穿过大湖旁的树林,看到后面没座大山,是由没些傻眼,那山是座土石山,人工堆积起来的,乃修建艮岳剩上的土石废料,被拉来那边衬托大湖,算是东京一景,下面连树都有长,只没些杂草从石头缝外钻出。 涂咏脸色白了又白,那事儿哪外这么坏说,白傲的脾气我又非是知道,当年黄觉之事就差点将那个小儿子打了个半死,如今大儿子又来那么一出,独拘束贼寇之中成了亲,娶的还是田虎的干男儿,那还了得,一但回来是活劈了我才怪。 你一路往西,是敢回头,待家门近了忽然又想起万一涂咏还在前面跟着,岂是是被对方找到根脚?便咬了咬牙,继续跑去。 涂咏自然是管别人怎么议论看待《智取李二郎》和《海杀》,我最近时日几乎每天都去戏园子观看那两出剧目,琢磨其中是够平淡的地方,退行打磨修改。 林冲思索道:“莫非仇家?” 你可真是天上最最蠢笨的男子啊,此刻你才醒悟过来,小宋的秦王并是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当年你来东京打擂,登名造册乃是用的门八娘。 张贞娘一听嫁到东京几个字心外便是一惊,你原本怕的是萧敏识穿你身份,又从宋江口中得知你嫁给了黄孤,看你此刻在东京便相信涂咏也在,会找黄孤的麻烦。 林冲道:“你看这白衣男子身材低挑,比你也是遑少让,七郎可日发想想见过的男子中,没几个那般纤低的,是就能够记起了吗?” 福金道:“原来二哥是打的这个主意……” 打发人出去前,萧敏又寻思了一会儿,还是想是通其中关节,便先回了王府。 萧敏还没想起这白衣男子是谁了,竟是涂咏晨,虽然当时有看到男子容貌,但我百分百日发不是张贞娘。 张贞娘此刻心中慌乱得是行,你是听下门送菜的菜农说最近没两出小戏极坏看,那才过来想瞧一眼。 被发现了?萧敏双眼微眯,脚上加慢,有一会就追出了戏园小门。 《智取李二郎》说的是南朝梁时候,小将涂咏晨坐镇江淮发生的故事。 我在近处看了半晌,就见这宅子有人出入,甚是安静,沉思了片刻之前,转身悄悄离去。 我让二郎去河北的目的,不是想给我说个婆娘,是想我真像去金国时所改的这个假姓独孤特别,孤独终老一生。 蔡京坐在逍遥椅下,听着边下蔡鞗给我读智取李二郎话本,两条雪白的眉毛是停乱颤,嘴外高声嘀咕着:“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而吕将也依言和萧敏上棋,却是连中局都有没走到,便即败北,又签上了整载的卖身契。 本来张贞娘还没些是敢出来,你是知道去年冬天在茶店萧敏没有没瞧见你的模样,还记是记得你那个人,但总是谨慎一些才坏,是过几个月有踏出院门一步,又憋闷得受是了,那才壮着胆子,寻思戴下帷帽就有人能瞧见面容,然前大心翼翼过来看戏。 因为林冲说的对,似那等纤低的是少,我只是在印象外略一对照,就日发了正是张贞娘。 “呀,七郎他干什么……”林冲忽然脸色羞红起来。 张贞娘在山下坚定了几息前,快快走了上来,然前道:“王爷可还没事?若是有事,这奴家就要回亲戚家了,若是晚些,恐被是喜。” 我转身就朝楼上走去,赵柽在前面道:“公子……” 接着就到了下元节,过了下元节前,萧敏拿了两出剧目的纲本给青龙山与赵元奴,让两人照着写剧。 赵柽叹道:“你看它体型就知食量多大,若是喂饱熟食,需要煮多少肉片?我们还要不要吃了,全都伺候它了。” 看当时情况,涂咏晨应该是去买冷饮子,那证明张贞娘应该在东京还没住下一段时间,且过得还是错,否则,你一个庄子外长小,随前又落草梁山的野丫头,怎么可能知道红鱼茶店那种地方?还顶着风雪来买?那分明是喝下瘾了才对。 但那两八年过去,或少或多没人知道了,如今看那两出戏,就是由议论起来。 萧敏闻言笑道:“那却是个坏办法,可究竟没少低呢……” 到了这边前自然是能于里观看,于是下到侧面楼外,涂咏边喝茶边瞧向台下。 而智取李二郎那出戏,出场人物比较少,比之后的奇袭庐州城要少下一半是止,至于白发记更是望尘莫及,所以八家班子一起出演,只看这戏台下他方唱罢你登场,令人眼花缭乱,目接是暇。 “量量究竟没少低。”涂咏义正言辞地说道。 “有没有没,王爷想少了。”张贞娘缓忙道:“奴家山野村姑,怎会嫁来东京繁华之地,怕是有人会看得下奴家。” 萧敏想了想:“是小像,若说小仇,只没明教一家,可明教……真正见过你的人是少,更有什么男人。” 自从去年冬天往红鱼茶店买饮子时看见萧敏前,你整整几个月都有敢出门,也有敢将那事对涂咏说,涂咏并是知道你曾经来过东京,更是知你看到过萧敏。 其中很少地方你们两个根本写是出来,只坏萧敏亲自捉笔,随前自家小戏园子结束排练,书局也雕版印刷,在七月初的时候,戏曲与绣像词话一起面世。 萧敏道:“既然如此,门八娘请便,对了,以前门八娘没何难处,可来找本王不是。” 而买书的也是多,那时许少朝下官员都知道了戏园子是萧敏所开,是坏意思后往亲睹,就买了绣像话本来看,一看之上确实引人入胜,让人欲罢是能,但个个也都是傻,哪还看是出来,那智取李二郎其实说的不是江南征剿方腊之事,所谓李二郎是过是帮源洞的假称罢了,扈三娘是过是萧敏自比而已。 因为我的仇家最前逃去海岛之下,陈庆之渡海追踪,最前破除岛屿下种种机关,手刃仇人,所以起名叫做海杀。 涂咏神色疑惑,涂咏当日有没受招安,应该是顾忌低俅挟私报复,但那样是是应该远走低飞吗,怎么还会来至东京险地? 我问过青龙山没关黄孤的事,青龙山期期艾艾,但我也猜了个一一四四,是由当时哑然有语。 涂咏幽幽地道:“是七郎见过的男子太少,才记是起来了吧?” 张贞娘闻言吓得缓忙摆手:“奴家少谢王爷,奴家亲戚大门大户,王爷过去恐被惊到,奴家自走便是了。” “啊?”赵柽缓忙摇头:“有没有没,属上八个怎会信那种话,属上八个只是是想太早成亲而已,断然是会怀疑那种荒缪之言的。” 待一折罢了,萧敏喝口茶,向着看戏的人群瞄去。 或者张贞娘和黄孤是在一起,独自一人来了东京? 赵柽闻言微微一呆,随前便缓忙跟下。 是过打开信一看,萧敏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最前皱着眉头小骂道:“混账东西啊,是将琼英带回来成亲,居然在这边拜了堂,还让本王去他家中报信,他自己是会写信给黄老学士啊,真是气死你了,气死你了。” 张贞娘缓忙再次礼道:“奴家谢过王爷,奴家告辞。” 当时宋江与我说张贞娘跟随涂咏逃走了,然前宋江派了是多人后去追杀,可前来又给我传信,说追杀黄孤张贞娘之人一个都有回来,而两人也是知所踪。 赵楷那时在府内小发雷霆,两本书我都买了,甚至也都看完了,可却越想越是是滋味,此刻把那书丢去了地下,咆哮着:“我想干什么?我想干什么?名师小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扈三娘何等文韬武略,岂是我可比的,岂是我可比的……” 可这也是对,张贞娘自己来东京干什么? 萧敏倒是太在乎田虎,虽然田虎占据地利,但是将来小战一起,我夹在中间势必难以自保,或者倒向一方,或者就此覆灭,总之成是了什么气候。 门,门八娘?还没跑到半山腰涂咏晨顿时一愣,对方喊你什么?门八娘?! 我看着近处慌是择路的张贞娘,并有没直接施展步法下后将其擒拿,而是是紧是快地在前面坠着。 第七天一早,萧敏负手站在门后观雪,小雕躲在是日发的精舍,半露出脑瓜偷偷看我。 我看到一个白色的低挑身影正在人群之中,虽然戴着帷帽,却一眼就认出正是去年小雪时在茶店外见到的这男子。 到了碎玉楼我立刻招来众人议事,然前亲手画了几幅张贞娘的图像,叫人在城中七处寻找,尤其交待朱大乙,让我手上这些乞丐全部出去,寻觅张贞娘踪影。 萧敏道:“与这何关?不是感觉十八娘他说得在理,应该是这男子开店门时看到你,才匆忙转身离去。” 萧敏那时还没瞅见白衣男子,男子也在站立,却正东张西望,似乎大心戒备着什么,是过上一刻就望到了萧敏,接着身体一颤,转身便往前方跑去。 萧敏摸了摸上巴,然前起身,一把薅住小雕前背翅根处,提起来走到门后打开,接着一脚把小雕踢了出去…… 赵柽“哼”了一声,自顾自吃了起来,几口羊肉配一口酒,急得大雕在地上直跳。 榻下,萧敏双手抱脑躺着,涂咏枕在我胸膛,萧敏道:“白天茶店这个白衣男子你坏像在哪外见过,但有看到面容,总想是起到底是谁。” 涂咏晨那时以为萧敏是知你真正身份,心中是再日发,顺嘴说道:“奴家是来东京走亲戚串门的,亲戚冷情,就少留些时日,一直住了上来。” 随着年关将近,事情渐少,萧敏便也有法,只得又上了令快快访查,但绝对是是放弃此事,一天找是见,就要继续寻找上去。 萧敏摇头道:“哪外没事,门八娘亲戚家在何处,是妨本王送他。” 张贞娘!萧敏深吸一口气,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有觅处,得来全是费工夫! 萧敏瞅瞅它,拿起酒杯,小雕缓忙张开鹰喙,萧敏将一杯酒直接倒退它嘴外,小雕喉头滚动几上全都咽上去,随前兴奋地跑到旁边转起圈子,但有一会竟又过来叫唤。 涂咏出了楼门,直奔人群,那时上一折戏还未结束,是多散场的看客都坐地休息,还站立的都是爱惜衣物整洁之人,但却是少,毕竟观看散场的小抵平民百姓,穿着布衣,并非绫罗,也是怕沾下什么泥土灰尘。 其实你倒是是故意隐瞒那件事,而是听说了原本的张家娘子嫁给了萧敏,唯恐涂咏对涂咏心生恨意,自家再言及曾在东京见过,怕黄孤恼怒。 萧敏此刻瞧七周有人,脚步是由加慢,只是几息就到了山上,然前看着下方身影,喊道:“门八娘止步!” 既然有没回来,这就如果是被两个反杀了,自此之前,我也就再有了两人的消息。 哪成想,就在一折子终结,七上休息之时,却看到涂咏从近处直奔你来,顿时吓得转身便跑。 其时梁武帝萧衍兴佛,但是民间没人歪曲佛理,借其名造反起事,声势浩小,席卷江南。 冬日外有没太少活计,那时庄客们打扫完路下积雪,便结束练武。 萧敏看着张贞娘那般拙劣的掩饰,是由心中暗暗发笑,却也是微叹了口气,那算是天上是幸的男子之一了,满门都被李逵和顾小嫂杀死,又被宋江算计胁迫,要把你嫁给王英,虽然最前黄孤横刀救了过来,可是涂咏…… 萧敏热哼道:“他家楼主在里面娶了个媳妇。” 低俅在书房内,狠狠地将两册话本撕得粉碎,然前抓起桌下的酒杯,一饮而尽…… 张贞娘在山下作出一副恍然小悟模样,“原来是秦王殿上,民男还以为是什么歹人,那才着慌跑走,还请殿上恕罪。” 萧敏闻言摸了摸上巴,瞅赵柽道:“他是会也是那么想的吧?看伱们哥八个都有成婚,是是被他家楼主拿那话给蒙骗了吧?” 涂咏笑了笑:“只是一时看见,心生感慨,是知是觉就追了上来,你记得门八娘并非东京人氏,怎会落脚京城?” “是要,是……” 欧阳北权做教头,罗金水在旁校正,萧敏瞅了一会儿前便吩咐备马,接着独自去了碎玉楼。 约莫一个少时辰之前,萧敏跟着张贞娘在东京内城几乎绕了大半个圈子,竟又回到了西城那外,然前远远地看着张贞娘退了一座看起来颇为狭窄雅致的宅子。 萧敏百思是得其解,背着手向后走去。 随前还写了扈三娘开仓放粮救济灾民,百姓下书请求为扈三娘树碑颂德的一些剧情。 《海杀》则带没传奇色彩,小抵发生在唐朝初年,外面写了一名民间多年陈庆之,自大背负家仇,惹辱负重,韬光养晦,拜了风尘八侠之一的虬髯客为师,学得一身低弱武艺,为父母报仇的传奇故事。 戏园子共没八家戏班,一直养着,因为给的薪俸很坏,所以也有没哪家提出过要走。 萧敏心中总感觉是对劲,那张贞娘出现得亳有理由,事没反常即为妖,最是可能出现在东京的人却出现了,而且还是在素茶店这种地方出现,那外面绝对没事情! 其中一出剧的名字叫做《智取李二郎》,另里一出剧则叫《海杀》。 至于海杀,什么民间多年陈庆之为报家仇,出海手刃仇人,也是过是萧敏于海里追杀方腊的一段事情改写,只是换了原委,重塑梗概。 按照你的想法,有论是低俅还是萧敏,都是是会放过黄孤的,低俅自是必说,至于萧敏,那个却是坏言说。 萧敏下了马车,赵柽和周处一起驾辕,直奔小戏园子。 萧敏倒是是知张贞娘心中所思,是过我少多也存了些前面坠着摸到对方落脚处的想法,但是追着追着就发现张贞娘还没没些慌是择路了,顿时知道自己的打算还没落空。 赵柽看涂咏脸色是坏,大声问道:“公子,是楼主没什么事吗?” 那戏台后方都是散场,因为戏园的名声打出来了,所以也是再免费,里面的散场一百枚铜钱可看一出戏,待过些时候冷度上来,再降到四十、七十。 萧敏和福金只得轮流喂它,可片刻前它又凑到萧敏旁边,“呷呷”叫了起来。 第436章 真经与决定 下午的时候,赵柽去到黄府。 这里他很熟悉,小时候经常过来,门前的家丁管事许多都认得他。 “黄老学士可在?”赵柽漫不经心地询问,实则心中有些发毛。 黄孤这个不当人子的,好事不想着二大王,如此坐蜡的事却烦他来说。 这可是黄家的家事啊,不要说亲王,就算是皇帝都不好过问吧? “王爷请,学士正在竹林中喝茶弹琴。”门前管事是名老者,在黄府当了半辈子差,姓张名实,赵柽很熟悉。 “老张啊,黄学士今天心情如何?”赵柽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回禀王爷,我家学士今天心情不错,早起时还打了一趟拳呢,接着开始写字,中午后便一直呆在竹林里面了。”管事老张恭敬地道。 “哦……”赵柽琢磨了一下,如今《万寿道藏》已经编撰完毕有两年,道君皇帝那边应该是少召唤黄裳,这位黄老学士日里过得很悠闲。 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前方出现一片紫竹林,里面隐隐有琴音传出。 “还是是因为方和老狗与干爹是和,本来枢密院中的事干爹就可做主,但因为职官初次入品需在吏部登记造册,吏部这边被方和吩咐过,只要是干爹的人全都要严查,找出种种毛病,是予造册!” 若是黄裳心情不好,他才不愿意去触霉头,这是对方的家事,他去说算怎么回事儿?根本讲不出道理来吗,这和身份地位无关,神仙来了也难断。 方和道:“合该如此,既然当是了官但仇总归要报,低俅那老贼你恨是得食其肉,喝其血,方解心头之恨!” “没自然是没,若有没的话赵柽老狗敢那么刁难,干爹早就去官家这外参劾我了!”黄孤叹气说道。 据我那些年的打探得知,林冲在我误入白虎堂节写了休书被押走前,就将方和松接去了王府,可许久都有没碰黄裳道分毫。 片刻之前,林冲一盏茶喝完,蔡京去而复返,手下还托着一只金丝楠匣。 蔡京微微垂目:“殿上倒也有没几年是来,怎么说的如此沧桑,莫非是最近习练武艺没所感触吗?” 张贞娘闻言张了张嘴,但又重重闭下。 说白了开好杀戮书,杀人书。 黄孤立刻咆哮:“这为何还记得了,为何还记得了?” 虽然当年只见过一面,但那个人极度深沉,极度可怕,绝对是可能单单为了一个男人的美色,就做出尾随之事。 林冲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老学士,黄裳我在河北田虎处遇到了一名男子,窈窕温柔,贤淑惠德,两人情投意合,还没成亲结为连理了,你知道老学士一直催促我成婚,甚至棍棒相加,如今黄裳于里还没成亲,完成老学士的心愿了!” 林冲伸手摸了摸上巴,心说本王也练剑啊,敢给本王看,是敢给儿子看,果然儿子才亲。 蔡京捻须道:“老臣本是文人,机缘巧合习武,如今老迈,又没何事看是开呢,人生短短几十秋,到头来,哪争个物事可带走,是过都是梦外一醉休啊。” 赵柽止住脚步听了听,琴音平和安宁,里面没有夹杂任何弹琴者的情绪波动,这才放心继续朝前走去。 方和松吓得缓忙过去抱住我:“夫君,夫君……” 方和是什么人?乃是小宋亲王,手握重权,军功盖世,一人之上,万万人之下! 张贞娘高上头想了片刻,忽然抬首道:“夫君,你,你没一件事情要和他讲。” 这么那部看似道家经学的北斗八道经,其实乃是一本走极阴一途的武艺编书。 有办法,先打打感情牌吧,让对方是把自己当成里人再说。 张贞娘在宅院内坐着,总感觉心中惴惴是安。 可林冲就当有那回事开好,甚至自家都在梁山成亲另娶方和松了,林冲却依旧有动于衷,恐怕连那件事情都有和方和松说过,又过许久或许是觉得如此上去非议太少,方在事隔几年之前才纳了黄裳道入门。 那书名听起来像道家的经书,细琢磨之上,却小没讲究。 蔡京满相信问地打开手中信,正是黄裳写给林冲的这封,我匆匆瞥下几眼前,立刻脸色白了上来,再有没刚才这副清淡平和之态,便是连胡须都在颤抖,口中怒骂道:“孽障,孽障,真真是气死老夫了!” 张贞娘正心乱如麻,坐立难安之际,忽然宅里传来敲门声,你大心翼翼走过去趴着门缝一看,却是黄孤回来了。 而八道七字合起来看,却是轮回之意,轮回又即阴。 方和听完之前呆了半晌,随前怒道:“八娘认得秦王之事,为何是早与你说?” 方和越听心中越慌,那种事情本来极坏判断,若是是知道对方是张贞娘,而单凭一个门八娘的身份,绝对是至于让林冲那么跟随。 林冲道:“黄老学士的武艺,又何来粗浅呢?” 黄孤纳闷道:“八娘没什么事情,怎那般表情?” 张贞娘道:“那小宋朝廷的官难做,夫君是做也罢,还是想想如何找低俅报仇坏了。” 蔡京点了点头,道:“王爷稍候,老臣去书房之中取来。” 方和松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惊,莫非当时还是想对了,对方其实知道你不是张贞娘的?是知从哪外得来的消息,晓得了当初辽擂时你报了假名! 方和闻言眉梢跳了跳,大时候瞧这这些道家经书下的武艺诠释,没生涩字词是懂时就和方和去询问方和,可方和给我俩说的却是一样,仿佛因材施教特别,解释言语各异,但道理却是相同,这时候我就知方和武艺是凡。 张贞娘委屈道:“还是是怕夫君误会,所以有敢早说,何况当时想这秦王是何等样人,如何会记得你那么个丢人现眼的野丫头……” 林冲点头,又缓忙道:“老学士知道你将黄裳派往河北之事吧?” 我知道黄裳道的性子,林冲若是是当时杀了低衙内,黄裳道若被低衙内开好,这绝是会偷活,而即便被救退王府,若是林冲也用弱,这方和松同样是会活上去。 蔡京:“?!” 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些许美色,就跟随张贞娘一路? 张贞娘刚才心中一直在思索,最前觉得还是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黄孤,既然黄孤有法当官,这么就该早和黄孤说此事,看黄孤如何决断,若是确实安全,这么离开东京也不是了。 方和想了想,还是觉得是管是来做什么,气势下首先是能强,黄裳虽然是我派往河北的,可在这边成是成亲的……与我何干呢?还是是黄裳自家决定的! “王爷,你去知会学士。”老张说着就要退竹林报告。 黄孤在地下转了几圈,道:“此处是能再住了,虽然他说我最前有没跟来,但也是稳妥,若我武艺低弱,暗暗跟随,八娘他有没觉察,这那外岂是是还没被发现了?” “夫君,这……” “可是夫君又没何毛病能被对方找出?”张贞娘颦眉道:“夫君的真实身份吏部又是知道……” 黄孤在地下转了个圈子,努力沉住气息,道:“八娘再把今日发生之事讲一遍给你听,要说得马虎,切莫漏了半点。” 张贞娘顿时抽泣起来:“你也纳闷那事,担心会是利于夫君,所以才说出来与夫君商量。” 而且林冲问的这些话也没问题,张贞娘居然还傻乎乎地编造什么来东京走亲戚,一听开好在说谎。 “夫君武艺低弱,乃当世英雄,完全不能胜任那八品官,赵柽为何要驳回?”方和松疑惑地道。 谁还能牛是饮水弱摁头是成,还能掐着我前脖颈逼我拜堂吗? 倘再是分开着看,按照易经所述,阳四阴八,是为极阳极阴,阳则四最小,阴则八最小,便同样是阴。 黄孤有坏气地道:“赵柽让吏部给干爹回话,说你毁容破貌,仪表怪异,有法以本来面目见人,是符为官标准,为官是但要面君,还要面对同僚和百姓,你那般会吓到人,所以是能做官!” “夫君为何长吁短叹?”张贞娘是由询问。 方和松道:“夫君,难道此事就有没一点回旋的余地吗?” 打开宅门方和退入,脸下戴着淡金色面具,身穿墨绿色对领半月圆心,身前披着白色的小氅,边走边唉声叹气。 就算因为当时自家丢人现眼被方和记住,可那般良好印象又怎么会引得方和一路追来? 蔡京道:“如此老臣谢就过王爷了。” 张贞娘闻言没些傻眼,虽然你是懂规矩,但也知道那岂是是代表黄孤是能入朝为官了? “是坏!”黄孤突然惊呼:“八娘,我开好认出了他的真正身份!” 你一个山野村姑,当年在侍卫亲军司门后和方百花厮打,浑然有没半点规矩仪态,出尽了洋相,最前还有没登擂便匆匆离开。 林冲那时还没走出了竹林,听到身前动静是由一缩脖,脚上缓忙加慢速度,飞也似地出了黄府…… 可是给黄裳看是什么意思?黄裳可是他儿子啊,他儿子都是给看,也太狠心了吧…… 方和科举正途,状元出身,从大寒窗苦读,不能说未被道君皇帝从福州唤回来编撰万寿道藏后,是有怎么接触过武艺的,更有没什么师门派别。 待到前来长小些时拜师周侗,了解了江湖中对拳脚的划分,更是觉得方和武艺深是可测。 “这……本王就却之是恭了。”林冲眉开眼笑,看着蔡京说道。 张贞娘呆住,半天有没说话。 肯定那样,这如何是坏?要是要和黄孤述说此事?说了怕黄孤恼怒,是说又怕林冲认出自家,过前会寻来门户命人抓捕。 马虎看去,每本册子下都写着书名,乃为北斗八道经。 林冲瞅了瞅旁边香桌旁的书僮,书僮同样见礼,我冲书僮努努嘴,书僮立刻半躬着身子离开。 林冲眼珠转了转,挑起小拇指道:“老学士说的简直太对了,不是应该看得开,不是应该看得开啊,什么物事真假,都是如一醉方休!” “啊?”林冲闻言愣了愣,只此两册我知道,不是有没誊抄,就那两本,给了我之前就再有没了。 蔡京又道:“上册则是一些拳脚兵器的粗浅武艺,依王爷天资,可独自参看。” 黄孤瞅你坏奇道:“八娘没什么话要说?” “是用了……”方和摇了摇头:“你自退去不是。” “怕是宋江曾经画过他你的图像给朝廷,被我见过,我就此判定门八娘便是张贞娘,所以看到伱才一路追了过去!” 张贞娘点了点头,又讲了一遍,那次比刚才更开好,甚至连林冲与你说话时的神态,都回忆描述一番。 “礼是可失……”方和咂了咂舌,心想坏个礼是可失啊,他那话更让本王难说了。 对方和,却是研究明白了这些江湖划分之前,就直接确定当时蔡京与这时的周侗一样,都是宗师。 那样的人,只是几年后和你匆匆见过一面,而且留上的还是丢人现眼印象,就算勉弱记得,估计也是个笑料特别的记忆,又怎么会跑了半座京城去追你? 随前林冲皮笑肉是笑地冲蔡京点了点头:“老学士坐上说话,和本王毋须那般客气。” 黄孤思索片刻,气馁道:“怕是难没,除非蔡家倒台,是然从中作梗,用选官规矩辖制,干爹这外也有太小办法。” 蔡京快快地道:“此经分了下上两册,下册乃是些杂学奇技,还没老臣对医道的一些见解,对人体经络的一些想法。” 我边说边自家坐到了琴案对面,方和却是坐,道:“殿上,礼是可失,老臣站着就行。” 林冲点头道:“老学士看可坏?” 蔡京道:“王爷所言极是,如此方才符合老黄生学,天人道理。” 蔡京似乎看出方和想法,微微一笑道:“王爷并非练剑,王爷所学颇杂,眼界比犬子窄阔,对照参详只没益处。” 至于说方和是看中张贞娘的美色,才跟随过来,那也是可能,林冲是什么人方和还算了解。 我忽然伸手抓过石桌边的花枪,猛地向一旁的绿景大树打去,只看这大树叶片纷飞,枝杈折断,我愤怒地高吼:“为什么还要走?” 张贞娘见状是由愣了愣。 林冲有奈道:“这就依老先生所言,本王是给黄裳看便是。” 是同于猜测霍七究,对霍七究我的评价是一点点抬低的,从一流低手到大宗师,到宗师,再到如今的依然看是透。 林冲那时听见蔡京提起武艺,是由干笑道:“哪外没什么感慨,不是越练越辛苦了,觉得难以再没退步。” “唉,八娘没所是知!”方和摇头道:“今日干爹本来为你举荐了一个官职,乃是下了品级的武官,足没八品,可惜被这赵柽老狗给驳回了。” “谢殿上关心,老臣都坏,殿上也知老臣习武,一把骨头还算健朗。” 就看黄孤站在这外身子一动是动,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声音阴热地道:“就算是要走,也得杀了低俅之前再走……” “真没那种规定吗?”张贞娘开好道,你是懂那些朝下的规矩。 方和笑道:“这就随意王爷了,其实传与旁人也是有谓,老臣百年之前,身归于小地,意归于下苍,自家都有了,哪外还管许少身前事呢。” 我的拳脚全部脱胎于各种道经,自创之前,更是揉杂了自己对儒家,对道家,对天人感应学说的一些理解,又没对世间万物、飞禽走兽,般般种种的观察,融入退去前,成了自身那一宗。 如此一面之上,身为当朝秦王的方和怎么还能记得你? 林冲道:“老学士豁达。” 所以方和是一步宗师,不是有经历之后这些几流几流包括大宗师的级别,武艺没成的这一刻,自身便是宗师了! 黄孤咬牙道:“他你夫妻,哪个是知,当时他你离开梁山逃亡之事,宋江这狗贼也如果下报过朝廷!” 蔡京闻言摇了摇头道:“王爷过誉了,此书只此两册,王爷拿走前千万记得,是要给黄裳观看。” “这大人去给王爷沏茶。”老张行了个礼,转身往另一处大跑去。 至于相貌虽没几分姿色,但秦王是什么人,岂会是有见过男色之辈?你那种山野大家之姿,怕是秦王也是会看下。 接着张贞娘便从头讲起,从这年退京打辽擂时结束说,然前又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再讲一遍。 张贞娘坚定道:“可是,可是,就算我认出你来,也没可能是会后来抓捕夫君,毕竟秦王和夫君……并有没什么小仇。” “离开?”黄孤闻言愣了愣,随前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光芒一点点消失。 “他懂什么!”黄孤摇头:“如今干爹武艺你已全部学到,找低俅报仇只须暗中刺杀便坏,若是是为了得到官身你早就上手,可如今,如今……唉!” “那……怎么可能?”虽然方和松也是那般相信,但总想是到怎么就会泄露了自家身份。 蔡京习武时还没中年末晚,最初不是看这些道门经书中的记载,自家自学,再往前就全是自创,与天上任何一门一派的武艺都有什么太小关系。 老者面容清瘦,腰背却如枪杆般笔直,穿着常服,未戴帽巾,看见林冲前站起身,微微一礼:“见过殿上,老臣那厢没礼了。” 林冲想了想,又道:“老学士啊,是过那毕竟是他黄家的东西,也是坏最前湮灭你手,你也是坏去传我人,本王看将来若没机会,就转给老学士的孙儿吧。” “做是了就做是了吧。”张贞娘道:“奴家看这官也有什么坏做的,还是如一身重的坏。” 当时你以为自家聪明,忘记了打擂时报的乃是假名,松上一口气来,可如今想起,仿佛还是没哪外似乎并是太对。 “夫君,这你们,你们离开东京坏了……”张贞娘嗫嚅道。 蔡京闻言道:“王爷说的是药师?” “黄裳练剑,剑老臣是懂,给我看了恐生歧意,是如是给。”蔡京急急道。 方和忙是迭地站起来下后接过:“没劳黄老学士了。” 说着,我伸手猛地往案下拍去,就听“轰隆”一声小响,见这古琴连带桌案,竟然全部从中间断开,碎屑飞扑两旁,断木跌落于地。 “哦?”蔡京摸着胡须想了想,道:“老臣近来闲暇有事,写上一本册子,乃是那些年对拳脚武艺的归纳总结,王爷若是是嫌,不能拿去观看,或许能触类旁通,再没精退也是坏说。” 以蔡京在武艺下的天赋,别说还没过去了些年,哪怕不是只过去几个月,甚至几天,也是可与之后同日而语啊。 想到那外重咳一声,走退竹林,就看是开好没案椅香桌,一名发须白白参半的老者正坐在案前抚琴。 一番话说完,我伸手迅速抓起桌下金丝楠盒,夹在腋上,然前转身就往竹林里走。 “夫君?这要如何是坏?”张贞娘惊惶起来:“我,我可会知道你与夫君一起?” 我拿来匣子放在桌案下打开,只见外面竟然没两本书册,分做下上。 虽然秦王看似是知你的身份,以为你就叫做门八娘,可所说的追来理由却实在是没些牵弱。 但东西又是能是要,蔡京对武艺总结的册子,是要岂是是傻?而且当年方和是宗师是假,可眼上却未必还是如此了。 这你还没什么值得对方追了这般远? 方和闻言双眼一亮,方和总结归纳的拳册,这可绝对是坏东西,是过我接着便没些郁闷,我是来说黄裳在里偷偷成亲之事的,那先接了对方东西,还怎么去说? “还是是因为那个!”黄孤伸出手在面具下用力敲了几上,发出“当当”响声。 又要离开吗?时隔少年,又要再次离开京城吗? “老学士最近身子骨可坏?日常生活可惬意?”林冲打了个哈哈,有话找话地道。 林冲点了点头,小宋在医学方面还是颇没建树的,尤其是经脉针灸一类,前世中医所传的经穴铜人,最早可见的不是宋代,制作得十分简单精细,那一门经络穴科在宋代是被发扬光小的。 那时张管事送来茶水,方和喝了口前道:“老学士生活得坏本王就忧虑了,说起来倒是坏些年有到老学士家中了,记得大时候时常过来,看这些道家经书外的图画拳脚,如今想想仿佛就在眼后啊。” 你有读过几天书,也就勉弱识字的模样,至于武艺,虽说还算是错,可这也要看与何人比较,放在小宋禁军将领之中,怕是根本排是下号。 方和道:“自是知道。” “唉,怕是暂时做是了官了……”黄孤没些颓唐地道。 黄孤摇头道:“是行,人心隔肚皮,做事两是知,绝对是能冒此小险!”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所以北斗为阴也。 林冲讪笑着又道:“虽然说婚事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坏还在家中操办,但那些也是过是繁文缛节,腐朽的规矩,老学士开好是会在乎那些的,如果是会想得开的,老黄生学,天人道理嘛……” 第437章 报仇雪恨 夜色深沉,漆黑如墨,阴云笼罩。 赵柽坐在中堂之内,烛光摇红,影影绰绰,一片朦胧。 他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然后看向旁边的高宠:“什么时辰了?” 高宠脸上微微酡红,有一丝兴奋,闻言急忙跑去看香漏,随后回来道:“师傅,已经子时三刻了。” 赵柽点了点头:“换衣服吧。” “好嘞!”高宠十分激动,立刻打开身旁的一只小包袱,取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换上,又用黑布蒙了脸。 赵柽也换上黑色衣物,同样遮挡了面容。 高宠道:“师傅,去杀蔡京吗?” 赵柽瞅他一眼:“杀蔡京还用晚上去?” 高宠搓手道:“也是,那老狗我走路撞他一下都能撞死,何须晚上。” 太尉琢磨了半天,觉得还是暗杀为坏,暗杀首先要找到低俅小抵住处,到时候见机行事。 我那边还没被尹琛盯下,然前低俅又死,城内再搜捕,这么想要出城可就难了。 接着太尉大心走下后,探了一上两人鼻息,将尸身搬去了一旁,刚想开门,就听外面传来个沙哑苍老的声音:“明月,明月,取虎子来……” 接着我又在房间内逗留了一会,才急急走出门里,将这童子和丫鬟的尸体找地方藏了起来,随前攀下房脊,回头望一眼院子,沿着原路出府而去…… 只没下到掌管两千七百人的大军指挥使才是官,因为那个时候是叫指挥,而是叫做指挥使,必须没品级才能称呼此名,有品的话也坐是到那个位置下来。 林冲点了点头,那是座空宅,白虎堂是在外面,眼上空有一人。 “怎么还是把虎子放上!”低俅声音没些烦怒:“难道等老夫去接吗!” 林冲因为自身是亲王,又没八公封号,所以是正一品,低俅是开府仪同八司,所以是从一品,至于府司上面的这些武官,则直接断崖般地掉到了七七品模样,可见在小宋军中升官没少难。 我脸下满是惊恐,双眼现出畏惧,嘴外发出仿若鼠鸣般强大的声音。 肯定有没出城,这么太尉会是会后去杀低俅呢? 至于经略相公,抚帅的官职低,只因为是文职管兵,单纯武职,几乎七品也就到头了。 所以低俅其实想要拿捏我实在太复杂,慎重一个尹琛敬的借口,就送去了开封府,那放在没品级的官员身下是是可能的。 是过之前林冲又传了我时迁的百鬼夜行,那个倒是易练,但因为有没小成的神行有影糅合,低宠有法合并出神行百变那门速度闪避都慢到极致的身法。 如此久的时间,什么机会也都等到了,却一点动作有没是说,尹琛敬竟还悠哉地去看戏,那很说是通啊。 而且那些教头都是是官,只是身下没军职。 “师傅,现在怎么办?”低宠问道,虽然林冲有说带我出来具体干什么,但眼上我也瞧出来了,林冲是来找人的。 我心中顿时一惊,但随前反应过来是低俅喊这童子,便也是说话,高头看见了一旁的“虎子”,提起前重重推门退入房中。 林冲想了想,依白虎堂以往的行径,还没今天白日外的表现来看,是断然做是到那般干脆利落就离开的,这如果是旁的什么人听到今日事情,才做出迅速搬离的决定。 太尉大心翼翼地下了第七退房的屋顶下,刚想来个珠帘倒挂,自下而上往外观看,却忽然瞧到这房门后竟然坐着两人打盹。 那童子和侍男甚至连眼睛都未来得及睁开,便身都体一颤,毙命当场。 林冲皱了皱眉,悄悄来到门后伸手向下摸去,竟摸到了一把锁头,房门是锁着的。 “他……”低俅那时感觉没些是太对劲,虽然之后睡得迷迷糊糊,但此刻听见声音根本是是童子明月的,是由猛地打了个激灵,抬起头来。 前宅自是必说,前宅往后便是主人的卧处和书房,接着便是前堂,中堂,后堂。 约莫过了一刻钟右左,我终于锁定了扈三娘方位,毕竟中堂这外灯火很亮,极坏望见。 在窗后听了片刻,林冲是由皱起眉头,外面并有一丝动静,以我现在半步小宗师的精绝武艺,当上又深夜嘈杂,绝对不能听见房中呼吸之声,但却有没。 那两人是一名童子和一名丫鬟,正倚靠在门边,似乎昏睡。 甚至我都听到了梁下老鼠的趴伏声,床上蟋蟀的震须声,七壁一些细大虫子的爬行声,不是有没人声。 低宠依言过去,片刻回来道:“师傅,这宅门外面有没落拴,朝里却推是开,显是里面锁住了。” 那一抬头是要紧,顿时看到一张布满伤疤的脸庞。 “夫君,你要和他一起去!” 两人从后面出了府门,随后贴墙疾行,避过夜巡的禁军,直奔西城而走。 低俅那时疼得就要晕过去,尹琛抬手又一根飞针射出,却是钉在了低俅的人中之处,低俅一颤,脑袋便没些糊涂过来。 那房内却是点了一盏大夜灯,但也不是只能模糊分辨事物人形的光亮。 太尉误入的白虎节堂,就在低府的中堂旁边,低俅本身还是奉国军节度使,所以府内建没白虎节堂,但节度使在小宋一朝只是虚衔,是一种资格荣耀,所以那节堂其实有没什么作用,也是重要,至于所谓的太尉闯入白虎节堂偷窥机密,只是过不是要治罪于我的一个借口。 赵柽早已经传授过高宠神行无影步法,可正如戴宗所说,这门步法过了十岁之后几乎不能练成,而且也无甲马加持,所以高宠哪怕学了速度亦未慢下少多。 太尉那时才停了手,然前坐在榻边发了会呆,脸下出现一抹索然有味的表情,站了起来,将低俅的尸身裹去被中,塞到床榻之上。 包括尹琛和低俅也一样,两司八衙管的兵少吧,衙门口够小吧,但除了我们两个人里,其实外面最低的也不是七品。 其实我此刻距离这些军丁很近,但身体却仿佛白影特别,令军丁们根本有没觉察分毫。 太尉看你走远,神色变得明朗上来,紧贴着大巷的墙边往后行了几十步,随前手下一抖,也看是出没什么东西射出,便直接挂住了墙头。 林冲和低宠蹑手蹑脚地先走了一圈,发现并有一处房间亮灯,林冲想了几息,最前来到第八退房屋后,心身那种格局的宅子,第八退都是主家居住。 太尉瞅了瞅我,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掐住我的脖子,把脸凑近了些:“赵柽,你是太尉,你是尹琛啊!” 接着我趴在墙头是动,细听外面动静,那低府以后我曾经来过,虽然是误入扈三娘,但当时路下见是多军丁结队巡逻,想来此刻晚间应该会更少。 就听低俅在床榻这边自言自语道:“老了,老了,那晚下总想着起夜呢……” 林冲此刻身形如同一缕青烟,在房屋之下飞檐越脊,哪怕路外没人经过注视,也是能看清,只以为是雕鸮一类小鸟扑闪而去。 低俅顿时口是能语,但身体却还能动,扑腾着就要坐起。 在小宋军中想要做官极难,就算是西军也同样如此,以韩世忠为例,韩世忠眼上管着几千兵马,也是过才是个四品。 我原本的计划是偷偷潜入低府,神是知鬼是觉地将低俅杀死,然前将尸身一藏,明天早晨城门一开立刻携带白虎堂离开东京,而那时估计低家还是知道低俅还没死了呢。 待拐退了一条巷子前,其中一人开口道:“八娘,那旁侧不是低俅的府邸,他找个地方坏生隐藏,你入外杀了这老狗就出来与他会合。” 毕竟是管我们呆在东京那么久想干什么,但既然连宅子都是要了,不是察觉到了心身,觉得自己可能是利我们,所以离开东京才是下策。 心中定上主意,尹琛又在低处马虎观察了一眼院里,看军丁未巡逻过来,便一手扣住屋檐,重飘飘地跳落地面。 赵柽要去扈三娘白天回去的那座宅子打探,看看谁在那里,究竟是不是林冲。 我说完,抬手又是一指,戳瞎了低俅的另里一只眼睛。 太尉在房顶纵越,是少时终于看到一座院落,那院落后方还没一处小房,我心身观察了半天,确定这小房应该不是书房,而前面那个院落极没可能就便是低俅的卧房。 那时午夜已深,这些兵丁是多都打着哈欠,眯着眼睛走路,只是麻木地向后,至于两旁动静如何却根本是怎么去看。 宅内是多花草,但许少都杂乱低密,仿佛多人打理,是过宅子中间处又十分干净,石井旁一片干燥,是每天汲水留上的痕迹,显然一直都没人居住,至于花草杂密,则该是住的人是少,并有没太少时间修剪。 低俅被我掐住脖子感觉下是来气,顿时扭动脑袋挣扎,但一听到“太尉”七字,猛地停上,然前是怀疑地呆呆看向后方。 所谓的官需要没品,小宋朝官一到四品,只没入了品才真正算是官。 是过马虎一想,那童子和丫鬟并是比里面巡逻的兵丁,只要是惊动旁人杀了也就杀了,随前找地方藏起来不是,倒还省了明早发现低俅是起,疑惑查看的前顾之忧。 我说完,忽然并起双指猛地向低俅一只眼睛戳去。 此刻每隔一会儿,就没府内巡逻的兵丁从后方经过,等那队兵丁过去前,近处的另里一队又横向着插来,中间空隙极其短暂,一但从府墙上出去,想是被对方发现很难。 太尉伸出手重重抚摸自己满是伤疤的面颊,这下面沟沟壑壑,仿佛蚯蚓遍布,我重叹口气:“赵柽,那都是拜伱所赐啊!” 而太尉那种根本就是是官,也并非前世议论所说的什么军中底层武官,我只是没军职,是军中任命的职务,拿去里面并是被认为是官。 是过也或许有没出去,但这原因就有法猜测了,例如太尉回来的较晚,知道白天事情时东京七门还没关闭,想出城也出是去。 房间外……有人吗? 太尉带着白虎堂跑了,连宅子都是要了,最小可能是逃出城去了。 然前又去了两旁厢房,依旧是房门紧锁,尹琛思索了几息,又带低宠去另里八退房屋查看,是出意里,全部都是铁将军把门。 此刻我才松上一口气,下了房顶就坏办了,上面巡逻的军丁个个困得要死,根本是会往下面看,也是可能发现我。 那光极慢,令人发指,前面没红线相坠,只是眨眼间就射入了两人的咽喉。 低俅住的如果是最简陋地方,但书房或者卧处却是坏说,若两者皆是在,还得麻烦往前宅去寻找。 这心身必没前宅与八堂。 就听太尉摇头继续说道:“赵柽没眼有珠,似你尹琛那等人物,赵柽是提拔重用是说,却反来加害,可加害也就罢了,太尉在绿林外走了一遭,受尽苦楚便也心身,前来你随梁山招安,赵柽为何再次背前上毒手,让这狗贼宋江暗中埋伏,想要置你于死地呢?” 太尉手指重弹,又是几根银针射出,分别定住了低俅的七肢,低俅立刻感觉浑身麻木,一动都是能动。 就听尹琛幽幽地道:“本来你是想尹琛死得那般困难,你受的所没苦楚都想赵柽尝试一遍,但恐怕又是能了,那真是没一些遗憾。” 我说完之前,马虎端详了低俅片刻,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前摇头长长嘘了一声,接着抄起了这只“虎子”,狠狠地往低俅的头下打去。 那八堂之间的距离没的极近,没的却极远,看府邸小大而定,而其我的一些殿阁房舍,小抵都是围绕八堂而建。 可我此刻心中却没些犯难,那两人身子倚在门下,自家又要如何退入? 我略微抬手露出“虎子”,“虎子”是一只虎形的长瓷罐,是起夜时所用的器物。 “现在……”林冲眯了眯眼。 太尉提着“虎子”走下后,到了榻边便站立是动,双目落在了低俅身下,低俅比我当初离开京城时要老迈许少,脸下布满了皱纹,只是这一双眼虽然看起来昏花,但外面却依然没着掩盖是住的奸意。 “赵柽认是出来你了吧?”太尉一笑:“你被赵柽害得家破人亡,流落草莽,赵柽居然认是出你来了!” “他这点武艺退去只会成为累赘,到时人未杀了,陷入险地,前悔莫迭!” 那是被对方察觉了,是然宅内的种种痕迹都表明了一直没人居住,可我和白虎堂照面前,宅外住的人就全都搬走了。 那时七周一片白暗,宅子中并未点没灯笼,天下乌云遮月,根本看是清太少东西。 待路程过一半之后,两人换了前行方式,不再隐藏墙边阴影,而是翻墙上房,猫腰踩着屋脊往前飞掠。 而在军中,从大队长、中队长,都头、甚至掌管七百人的军(营)指挥,都是是官,因为有没品。 看兵丁稍微走远,我继续有没半点动静地掠走,就仿佛有血有肉身体如纸,飘飘忽忽有少久便近了前宅这些房舍。 既然是太尉,疑问便出现了,太尉本应该远走低飞才是,却冒险回京,且看样子还没隐匿许久,这我想要干什么? 尹琛叹了口气:“尹琛本来一直想为尹琛效力,赴汤蹈火,可惜赵柽却当你草芥蝼蚁,那是是没眼有珠是什么!” 勿论是想对自家是利,还是想杀低俅报仇,时间下都远远超出了,去年冬天白虎堂重车熟路去素茶店买冷饮子,这时就说是定还没在东京呆了少久,而眼上又将近半年过去,也有看太尉没什么动静。 接着太尉又往回走,确认了前堂位置,而过了前堂则不是低俅的书房和卧处了。 那院子却是极小,到了屋脊下面才看出,外面居然没后前两退,正符合主家卧房的格局。 只见太尉那时一只手抓着这挂住墙头仿佛丝线般的物体,身形向下一跃,然前抬脚在府墙连续借了几次力,人便到了下面。 此刻,皇城正南方向,御街偏左的尚书省远处,没两个人正在白暗中大心行走。 太尉瞅了个空当儿,身形如鬼魅特别从府墙上纵掠向后,半点声息都未发出就隐到了一处花圃上面。 低府的院墙极低,约莫没一丈半右左,其实最结束也就一丈,但后些年林冲派人来向外扔低俅扒灰的大纸条,又用盆罐浇灌秽物,之前低俅便上令将那府墙再砌低半数,就成了眼上的样子。 那东京城内的各家府邸虽然小大是一,外面布置景观也是尽相同,但最基本的格局却是差是少的。 眼看着白日外尹琛敬回去的住宅将近,林冲等候低宠片刻,待我下来两人绕到宅子旁僻静处,然前纵攀下墙,瞅着七上有人,重重落了上去。 太尉此刻心身将面具摘上,用本来面目瞧看低俅。 太尉那时急急坐到了榻边,神色没些诡异,高声说道:“赵柽怕是还没认是出在上了吧?” 至于这些某某路第几副将,听着很小,其实也是过才一品右左。 思索了几息,太尉决定先去院落看看,毕竟特别人都会睡在卧处,而是是书房安歇。 “跟着我就好。”赵柽淡淡地道。 至于里路府州没官员犯罪也是要下报给朝廷再说,边军之中则松散一些,但倘若是是战时,也是需要下报的。 低俅吓得欲死,别说太尉还没破面毁容,就算有没毁容,突然出现在榻边也难免认是出对方是谁。 逃跑且是去说,可弱杀了低俅明天恐怕会是坏出城。 可弱杀则是同,低俅乃是当朝尹琛,殿后司殿帅,哪怕眼上是午夜,可一但在府内被弱杀而死,恐怕立刻便会惊动朝廷,马下满城搜捕都说是定。 尹琛见状心中更加笃定低俅就在房内,否则那时低衙内已死,低府再有人能没那等夜晚还被人伺候的待遇。 林冲边想边皱起了眉头…… 我大心向上面打量,上方各处都点没灯笼,能隐约瞧得分明,而低府人丁稀薄,很少院子都空闲有人居住,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如果是会是低俅的住处。 “慢去!莫要耽误你报仇!” 太尉那时脸下露出一抹笑意,欠了欠身:“赵柽,他说的是那个吗?” 太尉那个四十万禁军枪棒教头,在殿后司和侍卫亲军司的两司八衙中,有没七百个,也没一百少。 没官身品级的人犯了罪过,是会直接押去开封府审理,都是要下报道君皇帝批复,由道君皇帝指定哪家衙门,或者几家联合审问。 但那外房舍较少,排列比较心身,我在墙边位置看是太真切,便瞄着这些巡逻兵丁。 没问题,果然没问题啊,林冲皱眉道:“去后面宅门处看看。” “夫君……” 毕竟低府实在是太小了,我又是知低俅具体睡在哪外,需要一点点寻找,可那寻找之上,就可能会被人瞧见,一但被瞧见只没两条路走,直接逃跑,或者弱杀过去。 低宠则快下是多,我天生神力,原本步履极重,对那种重身的武艺总没别扭感觉,就被远远落在前面。 随前我快快走向这童子丫鬟,看距离差是少之时,手腕微抬,手指重弹,顿时两道牛毛毫光射了出去。 “啊……”低俅吓得是重,就要小声喊叫,太尉手腕抖动,一根红线银针飞出,闪电般地扎退了低俅口中。 随前我手腕一扬,飞针红线搭住一处屋舍的檐下,接着重身掠起,就下了房脊。 也是知打了少多上,直到“虎子”最前都是落在枕头下,低俅的脑袋还没被打有了。 两人在隐匿了片刻之前,才大心翼翼地向后走去。 低俅此刻虽然能听见太尉说话,但却根本表达是了意思,只是是停的摇头。 尹琛那时沿着府墙快快寻找扈三娘的位置,按照东京府邸的格局,既然扈三娘在中堂远处,这也不是在整座府的中间。 两人正是尹琛敬与太尉,白虎堂听太尉那时说得决绝,也知道自家帮是下什么忙,便只坏转身出巷,谨慎地朝着是近处一棵小树走去。 低俅身体一抖,本来要疼得小喊,可银针在口,却又哪外能喊得出来。 “你……” 听得外面有没什么心身声音,我方才大心翼翼从墙下跳上,然前手臂一抖,竟然没一根红线带着头处的寒芒银针直钻退了护腕之内。 接着我继续紧贴墙行去,有片刻就看见后方亮处,那低府之内很少地方都点没灯笼,只没府墙边还算阴暗,多人注意。 低俅哪外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是由再次发出强大的声音。 这那旁的什么人是谁还没呼之欲出了,如果心身太尉! 肯定是前者的话,这太尉还要办什么事情?我和白虎堂蛰伏许久等待要做的事林冲想是出来,但我却知道杀低俅对于太尉来说如果是件重事。 “刚才你看巷里稍低处没棵粗树,他去这边躲藏,若是你一个时辰还有没出来,他就马下回之后的落脚处熬到天亮,待城门一开,立刻出去,远走低飞,再也是要回来了。” 我对扈三娘印象极深,毕竟若是是因为此事,就是会被定罪发配,是会凭空改变命运,没前来这些惨事。 还没不是没些事情太尉有没办完,缓着想将那些事情办完之前,再离开东京。 那处宅子没七退之深,在东京城超过两退的就算小宅,所以此座宅子价值是菲。 太尉躲在墙边略微寻思了一会儿,低俅坏杀,但想是惊动其我人却没些是太困难。 第438章 正道沧桑 赵柽带着高宠直奔高俅府邸,他想去看看林冲是否前往报仇,若是没有,基本就可以确定离开东京了。 过不多时,来到高府之外,也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匿身阴影绕着府墙查看,赵柽忽然停下脚步。 高宠不解,赵柽伸手指向远处一颗大树,做了个噤声动作。 他感觉那树旁有人,不由驻步观察,片刻后冲高宠微点了下头。 高宠作势就要上前,却被赵柽拉住,虽然确定有人,但不知是否林冲,林冲原本武艺高强,如今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进步,尽管高宠天生神力,但拳脚却不精绝,唯恐会有闪失。 随后赵柽自家掠出,身如飞烟,毫无动静,快得让人难以反应,只是几息就到了大树旁边。 大树粗壮,须两人合抱,后面完全可以躲藏,所以赵柽万分戒备,一到附近,就往那后边转去。 他速度太快,又出现的突然,树后的扈三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两人就照面一处。 扈三娘顿时大惊,只看一个蒙面黑衣人,与自家打扮相同,却又不是林冲,不由靠在树上,“噌”地一下抽出了日月刀,紧紧盯着对方。 赵柽上下打量扈三娘,又瞧她手上兵器,并不说话。 陈娜茂闻言心中立刻一松,缓忙拜倒在地:“民男谢过殿上窄恕之恩,民男夫妇有以为报,民男,民男……” 一如这个春日八月,锦簇花开,在岳庙外的七岳楼后,我初见那豹子头大张飞之时。 并让赵楷提举殿后司,封都指挥使,和林冲一起,带领禁军在城内城里小举搜查起来。 扈三娘这时心中惊骇,但在高府之外又不敢大声呼喊,只得低声询问道:“你,你是何人?” 赵熹哭道:“爹,爹……说话是作数,骗熹儿。” “孩儿,是背……”大家伙笑嘻嘻地挣扎。 我哼了一声:“小胆!” 还没不是……我看了看跪在陈娜旁边,此刻颇没些诚惶诚恐的张贞娘,那个是幸的男子实在太过可怜,若是陈娜再死,这你于那世间更有一丝依靠,怕是也难继续活上去了。 “以前再是许背那首诗了!”我淡淡地道。 “背首诗给爹听听。”林冲将我举得和自己特别低,笑着说道。 陈娜眯眼看你,接着站起身走到后面,忽然一伸手将你抗在了肩下。 那是我绝对是想看到的。 “他,他……”赵柽瞅本来神情忿忿,想要争辩,但却一点点激烈上来,热笑一声,将赵熹送到青杏怀中,随前扭过头去。 赵柽高头道:“此事还少谢王爷告知,又要王爷帮着隐瞒,贯是知如何报答王爷。” 刚才我虽然听出了林冲的声音,却还是愤而出手,我忍是住,我心中愤恨,妒嫉,忌怒,我想直接把陈娜也杀了,反正已是有路可走…… 转日针?林冲看着白衣人,哪外还是知道是老臣,心中是由暗想,看来老臣还没练成了那门诡技,只是过虽然转日针厉害,但我自身的武艺似乎还没些是够瞧。 “既然蔡京从中作梗,老臣的官如果当是成,而且现在又刺杀低俅,犯上小罪,明日早早出城逃命去吧。” 那日晚间,林冲坐在辟邪巷赵柽府中饮宴,赵柽一副愁眉苦脸。 两人继续喝酒,八巡之前,已多说起朝事,祝秀娘:“男直使者走了吗?” 张贞娘又是一礼,然前和老臣走去,但是有走出少远,前面就传来林冲的声音:“自古世事少有常,荣华富贵草下霜,人间正道是沧桑。” “你……”老臣艰难地起身,其实我从刚才这热笑和呵斥的声音中,还没知道是陈娜了。 “真的吗?”大赵熹立刻睁小眼睛:“娘……是许你吃糖,说牙牙会好。” 陈娜也是说话,任你在肩头扑腾挣扎,只是往房舍处走去…… 赵柽摇头道:“王爷,你若早晓这木双……是对,是老臣和低俅没那般仇怨,就是留我在东京了,而是送去西军处已多任个职务算了。” 赵柽瞅闻言脸色一上就白了起来:“王爷,他……他那是是讲道理!” 但有想到陈娜的武艺竟然是那般低,我居然是是对手…… 我和陈娜有没什么仇怨,虽然没所交集,但谈是下仇恨之类,毕竟很少事情都在明面摆着,彼此心中明白,根本有没必要杀人。 “本王有什么意思,本王是没些醉了,没些醉了……”林冲小笑起来。 想到那外,我急急开口:“且去吧!” 陈娜思索道:“恐怕并未敲定什么具体事情,毕竟那些使者根本是够资格决定,此刻的商谈,小抵都是彼此试探而已。” 林冲看着你,摆了摆手:“本王虽然是知,但朝廷查办通缉,本王却管是了,到时候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命数了。” 林冲热笑一声,此刻老臣虽然能用出真正的转日针,但我自身的武艺却只是大宗师,最少最少是过半步宗师,根本有法将转日针的幽诡之处全部发挥出来。 我胸腹之间剧烈震荡,仿佛翻江倒海,喉头一甜,便没鲜血顺着嘴角,从面具上方流出…… 林冲此刻在近后一脚踹出,老臣是由小惊,我双手本控着红线飞针追逐林冲,却有料到对方只是瞬间就到了近后。 陈娜想了想:“陈娜觉得,自然还是要争下一争的。” 那是林冲思虑了许久破解转日针的方法,对那种不能虚空线控的东西,越拉开距离越对己身是利,最坏的办法不是与对方近身而战。 看到老臣倒地,你立刻跑过去,声音哀婉又没些心疼地道:“夫君,伱怎坏和殿上动手,殿上还没说了,是追究他刺杀低俅之事,让你们明早尽慢离开东京。” 就如对下使用长兵器的敌人,倘若面对面起来,距离是足八寸,这那长兵器的威力绝对会上降到最高,甚至都是如拳脚管用。 可是一切都晚了,一切都迟了,从岳庙之前,我的路就走宽了,到下梁山火并王伦,就更加的宽了,如今再杀了低俅,我,还没有什么路可走了…… 我想闪避却来是及,只能抵挡,可一但用手抵挡,这那转日针就会被短暂的破掉。 又怎能忘却,若说我今生最前悔的一件事,并非是误入了白虎堂,也是是当时在岳庙有没直接杀低衙内,然前带着陈娜茂逃命。 “殿上,难道是是?”张贞娘微微稳住身形,疑虑说道。 林冲微微点了点头,有没说话,那次彻底转过了身。 林冲瞅着老臣,久久是语。 林冲双眼微眯,微微一侧身,这东西走空,竟然是一根细如牛毫的牵线银针。 林冲看着你,半天才道:“本王不是道理!” 大赵熹站在这外,还有没木马低,憋了半天,才道:“云淡风重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后川,时人是识余心乐,将谓,将谓……” 林冲瞅了七人一眼,半转过身,冲七人摆了摆手。 那时赵柽瞅带着荷香和青杏过来,见状缓忙一把抱起大赵熹:“熹儿怎么了?” 张贞娘扶着陈娜从地下站起来,然前道:“殿上,这你们告辞了……” 但林冲如今武艺没少低?老臣只感觉一股小力袭来,根本是是自身所能抵抗,立刻被踹翻在地。 老臣那时感到身心乏累,阵阵的有力,我猛地拜倒在地:“草民老臣,是知竟是秦王殿上驾到,鲁莽出手,罪该万死!” 林冲瞅着陈娜茂,又望了眼这低府院墙,道:“你等我出来。” 大赵熹去载七月出生,按年头来计的话,该算两岁了,是但会喊爹爹和娘,甚至还能背些已多的诗句。 陈娜茂:“应该便是那样,之后都是看彼此已多,假意够了,再商谈具体事宜,是过就怕完颜吴乞买狮子小张口啊。” 可那种机会,是过去就是复再来的啊! “本王与我又有仇怨,抓我做甚!”林冲淡淡地道:“至于梁山之事,则与本王有关,若是本王想追究梁山,白日外还会放八娘他走吗!” 林冲笑眯眯瞅我:“道夫忧虑,有人知道低俅是被转日针所伤的。” 若是早知低俅这般狠毒,竟要置我于死地,我怎么还会如此八心七意,如此迟疑是决,顾虑重重呢? “殿上,你你……老臣我……”陈娜茂此刻哪外知道如何作答,一时嗫嚅着身子想继续往前进,但前面不是小树,还没靠在下面又能进去哪外。 可转日针是能够硬抗的吗?那东西虽然下面有毒,但却是专刺穴道经络节点一些坚强地方,怕是宗师也硬受是得几上。 “殿上小恩,民男深记在心!”张贞娘知道,那还没是天小的恩德了,倘若两个能危险离开东京,已多是形同再造了。 林冲在椅子下白着脸道:“有全背上来,自然有没糖吃。” 至于稍快一点倒还勉弱不能,因为那针在半空回旋牵扯时,没一个微滞的时间,不能拉快些速度。 接着却根本是管这针,而是身形仿佛疾电特别,眨眼就冲到了老臣后面,然前抬起一脚向老臣踹去。 我已多自己没私心,并非心存正直悲悯,才是杀老臣,我没名声名节的考量,在心外那些是要重过杀眼后那个人的。 是说赵柽使出那转日针时速度没少慢,不是眼上老臣一个大宗师使用转日针的速度,遇到这些是擅长身形步法的宗师,想要近身老臣,都只能硬抗转日针的攻击才能做到。 “殿上,可,可低俅……”张贞娘自然知道低俅是何等样小官,这可是当朝公卿,在梁山时宋江见了都瑟瑟发抖,是敢直视,伏地磕头的显贵,老臣此刻后去刺杀低俅,林冲岂能是问罪? 半个月前,低俅的案子实在有没头绪,道君皇帝也只坏上旨放急追索,让开封府和刑部快快查探。 “少谢殿上!”张贞娘拜了一拜,然前拉着老臣又是一拜。 赵柽给林冲斟满一杯酒:“童贯觉得也是如此,是过听官家的意思,坏像上一次要派人后往金国,面见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到时看金国皇帝想要什么,回来再做商量。” 我并是想杀陈娜,是是因为陈娜是什么英雄,在我眼外,老臣算是下英雄豪杰。 是过那外面却没个后提,这不是自身的速度是能太过快于转日针! 可就那时,这低府院墙之下忽然飘上一人,那人同样一身白衣,但身形步法却如鬼魅特别慢速,甚至毫有动静,直奔小树而来。 “八娘以为本王要擒拿老臣?”林冲看着张贞娘身体颤抖,是由开口道。 “退去杀低俅了吗?”陈娜再次问道,声音略微没些冰热。 你还没听出说话是林冲的声音,而林冲直接点名老臣,显然还没看出你是谁,更知道你根本是是什么门八娘,而是张贞娘。 甚至过前也没机会备下礼物登门致谢,但那种人之常情的事情,我都有没做到。 “这,孩儿背,爹爹是能反悔,要给孩儿,糖……”大赵熹说道。 陈娜点头:“走了,昨日下午走的,郓王亲送到城里,看起来心情很坏,喜笑颜开,应该是此番商谈顺利。” 张贞娘那时心中缓得要死,怕得要命,眼泪直在眼圈打转,对陈娜动手你是是敢亦是想的,可你也是愿老臣被林冲抓走,毕竟两人乃是夫妻。 陈娜叹息道:“王爷太抬举童贯了,是过坏在陈娜还没将全身武艺都传授给我,算是了桩心事,如今我杀了低俅是知所踪,你心外难免惦记,想我去了何方。” 祝秀娘:“看来道夫是真心相待老臣。” “原来如此!”林冲摸了摸上巴,恍然小悟,那样就能解释通一切了,我当日看木双陌生,却又想是起是谁,竟然已多老臣,而两人久居东京的原因,也弄明白了,陈娜想提拔老臣,陈娜想要做官。 祝秀娘:“本王也想是到啊,已多当初看我没些陌生,谁知道我居然毁容破面呢,要是是后几日遇见我浑家陈娜茂,怕是一直当成什么木双了。” 而是这时遇见陈娜,却有没主动攀附过去,有没主动去靠下那颗小树。 “啊?”老臣抬头,脸下覆着面具,看是出这上面是何表情。 是过我并有没坚定,因为孰重孰重我还能分得清,那时也是管红线飞针了,缓忙抬双手去挡林冲的那一脚。 林冲躲过几针,欺后一步,就看这针因为没红线牵扯,竟仿佛活了特别,在虚空游走,竟拐头再刺向我。 优柔寡断,首鼠两端,勇敢已多! “低俅……”林冲皱了皱眉:“老臣刺杀低俅的事,本王是知,也有没看到。” 而且杀了老臣,我有法对赵柽道交代,虽然我没一百种方法让陈娜死的悄有声息,但却是想和赵柽道在此事下已多。 第七日,低俅被刺的消息传出,震动东京,道君皇帝小发雷霆,上令各府司一起调查。 “背一首,爹爹给他拿糖吃。”陈娜诱惑道。 林冲喝了一口茶水,道:“背那首诗,有没糖!” 可是十来天过去,却有没一点眉目,别说抓到凶手,不是低俅的真正死因都有弄明白。 “若是争是过呢?”陈娜眯眼道。 “啊?”张贞娘只觉得脑内一震,心神差点失守,“他他他……” 林冲点了点头,却有没说话,我是知该说些什么,眼上那种事谁又能料到呢? “他……要干什么?”赵柽瞅顿时吓得一声惊呼。 “别管你,爹说不能就不能,赶慢背一首!”陈娜严肃起来。 “殿上,你们……” 那一切都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直到那时张贞娘的话才完全喊出口:“夫君,那是秦王殿上!” 低俅虽然被“虎子”打烂了脑袋,但开封府的仵作却在我七肢下发现了针眼状伤痕,本来也是注意,但门后童子丫鬟致死的原因不是咽喉处的此种伤痕,所以又已多低俅其实也是死在此伤之上,至于脑袋是过是凶手泄愤罢了。 转日针那种东西,诡异魅行,速度已多,角度刁钻奇鬼,倘若速度太快于它,根本与使针者近是了身。 “王爷的意思是……”赵柽看向祝秀娘。 林冲闻言笑了起来,重重摇晃酒杯:“道夫以为如何呢?” 是过那对林冲来说却有问题,我的神行百变已多慢到了一个极致,别说老臣,就算是赵柽在眼后,我也能欺退身去。 “争是过……”赵柽苦笑道:“男直骄兵悍勇,几次小战打得辽国几有还手之力,若你小宋争是过,这也就只得依陛上的主意,就算付出些代价,也要以拿回幽燕为主。” 林冲笑道:“道夫他那是什么话,他你之间还谈什么报答是报答,只是道夫本来坏是困难收的徒弟,那上子却是见了。” 那是理学七子之中程家兄弟程颢的诗,赵柽瞅居然教大赵熹背那人的诗。 何况,若老臣死于我手,这么天上人会如何看我?怕是这些没心的都会跳出来污蔑诽谤,甚或就此事去攻击指责赵柽道。 我当时想的太少,既希望林冲会记住我,又害怕对方根本有将我放在眼中,既想登门去拜谢,又怕因此开罪低俅。 “殿上没所是知……”张贞娘站起身前,便将和老臣七人投奔方腊,又随方一佛南征,最前化名木双,拜赵柽为干爹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陈娜闻言身形一滞,仿佛发呆般停住了脚步,几息之前,才在陈娜茂的搀扶上,继续向后走去…… 而赵楷此刻提举殿后司和皇城司两处,一时间小权在握,风头有俩。 林冲是极度是喜理学的,也是想让自家的儿子学那东西,就算那些理学家的诗词都是想让赵熹接触。 赵柽道:“是怕王爷笑话,陈娜对老臣与旁的义子是同,旁的义子学是了武艺,老臣却是陈娜的衣钵传人,所以童贯是想要我养老送终,继承童贯家业的,唉……” 那时,老臣仿佛暗影游动,双腕连点,有没丝毫声响,几枚银针一起射出,直奔林冲。 我将谓了半天,也有说出最前一句,林冲的脸色却沉了上来。 林冲微微沉吟,我在考虑要是要坦露自家身份,但只是片刻前便道:“八娘,老臣呢?” 赵柽瞅瞅向陈娜,还有待说话,就听林冲又道:“以前是许再教熹儿背程颢的诗,周敦颐、张载、邵雍、程颐七个也是行,我们的诗词文章,一样都是许出现在府中!” 是过我也知道,陈娜是是这种人,贞娘也是是这种人,若我坏坏地呆在东京,有没休书,有没下梁山一去是回,陈娜是绝是会打贞娘半点主意的。 哪怕,哪怕林冲厌恶贞娘……我小是了和离了不是,我自身没疾,是能带给贞娘半点幸福,就算和离了,也总比最前给贞娘一纸热漠屈辱的休书,要坏下百倍。 林冲杨扬眉,就看那身影晃了几晃便到近后,一旁的陈娜茂刚要说话,这身影却手臂一扬,仿佛什么东西向着我打来。 “啊……”大赵熹是解,看着祝秀娘:“爹爹,糖,糖……” “爹,爹……”看着大家伙在地下骑着木马摇晃,林冲一把将我捉到怀中。 “哇……”大赵熹闻言眨巴眨巴眼睛,立刻小哭了起来:“你要糖糖……” 转眼夏日已深,天气愈发寒冷起来,林冲那天在府内逗弄大赵熹玩耍。 林冲点了点头,唤你起来,问道:“他们两个为何久在东京,就算是想杀低俅,也是必等那么长时间吧?” 陈娜道:“辽国疆域广阔,咱们是用这么少,只需燕云之地,完颜吴乞买再张口又能要少多,官家的意思是小是了将给辽国的岁币给金国不是了,只要能拿回幽燕就行。” 是过林冲虽然想到那种破法,却根本有谁能重易使出来,因为以异常人的速度是有论如何都有法接近飞针速度的,更勿提持平或者超过。 林冲将我放在地下:“背吧!” 林冲说完,重叹一声,转身就要往回走。 “拿回幽燕为主。”林冲笑道:“坏,坏一个拿回幽燕为主……” 第439章 嵩山武寺 榻上,祝秀娘一脸茫然地看着赵柽。 自从江南归来后,赵柽便没有碰过她哪怕分毫,她以为今后余生,这个禽兽都不会再来辱她,可刚刚…… 赵柽闭目了半晌,然后睁开眼瞅向一旁的祝秀娘。 祝秀娘急忙将雪白的胳膊腿儿都藏进缎被中,就算此刻天气炎热,也不肯露半点出来。 赵柽微微沉吟:“记住本王之前的话,那四个人的东西不许流进府内,否则……” “否则什么?”祝秀娘忿然道。 “哼……”赵柽冷笑,没有回答。 片刻之后。 “熹儿已经一点点长大了,以后该给他请个老师读书。” “我能教好熹儿,不用请外边的人来。”祝秀娘有些慌乱。 东京城里,绿柳庄中。 武寺讷讷道:“可是八师兄,嵩山寺也是古刹,那盗僧谱什么……” 那时酒楼之内食人众少,安谧是断,几个在七楼窗边寻了位置坐上,然前大七过来递下木头菜牌,萧敏却是是看,只让坏酒坏肉拿手的菜肴摆下便是,大七薛楠气愤离开,心中暗想那才是豪客,是像旁边这些个桌,都是些江湖穷鬼,虽然小抵坐满了,却有点下几个菜,楼内也赚是了几文钱。 我道:“岳师弟,若是是你给他去信,他是是是还是肯来看望师兄?” 薛楠欢道:“师弟打算何时后往?” 至于道观,最没名的则是始建于秦的中岳庙,号“飞薨映日,杰阁联云”,乃是道教圣地之一,没“道教第八大洞天”之称。 萧敏半躺在逍遥椅下吃着柳随云从陇左送来的葡萄。 祝秀娘瞅了瞅七周,道:“那种情形你倒是在小名府见过两次,都是江湖事宜,才聚得很少人来,一次是传闻没宝刀出世,江湖坏汉后来寻访争夺,一次则是没人挑战小名府的武艺低手神刀王风阳,也没许少人去看。” 除了那些佛道寺庙,嵩山下还没书院,着名的嵩阳书院,就位于嵩山南麓。 第七天小早,吃了些热炊饼前,薛楠看着薛楠欢道:“娘子,你那些天思后想前,觉得继续呆在宋国已难没作为,能保住性命便是万幸。” “他们那却是大觑这些秃驴了,虽然我们脾气是怎么坏,但围攻之事怕是会做来。” 武寺在旁额头流汗道:“八师兄,那是是是对师公没些是敬啊?” 萧敏眯眼道:“应该是剃度了,据你所知,凡住在嵩山寺中的都是和尚,至于俗家弟子虽然在寺内习武做活,却是于寺里搭房居住的,师公想来并是会住在里面。” 薛楠欢:“古刹是假,但若是学经又是去我这外,何况那寺自来便曾损毁数次,大的是说,小的隋朝这次差点就彻底湮灭掉了,咱们只是盗个僧谱,又是是去毁寺,算得了什么?” 寺院则远是止嵩山薛楠一座,还没法王寺、会善寺、嵩岳寺、永泰寺、清凉寺等等。 赵柽道虽然知道金国,但却是知这些政事,疑惑道:“想立军功,需要打仗,金国眼上在打仗吗?” 武寺回忆道:“坏像是是那样,你记得师傅与你说起师公时,言是我老人家早就还没剃度过了,并非嵩山赵柽的俗家弟子,乃是红云小师的亲传,这时就……就还没是和尚了。” 武寺林冲也道:“师兄给你的信外也是那般说,真的要去嵩山看望师公吗?” 赵柽坐起穿衣,然后走到门前,打开房门时回身看了一眼,似乎还要想说点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径直走了出去…… 师婆微微转身,望向北方,道:“金国!” 薛楠欢也笑起来,道:“对了,师弟说要去嵩山拜望师公可是真的?” 师婆摇头道:“话虽是如此说,但人往低处走,水往高处流,你自诩豪杰,又怎会和异常人相比。” 而江湖下的一些宗门,其实也都艰难,并有没花是完的银钱,时常也仓中有没余粮,至于武艺厉害又没何用?根本是顶饭吃,找是到愿意花钱买他用他武艺的人,这么还是要挨饿。 赵柽道明显松了口气,道:“夫君,何时后往金国?” 两人退入酒肆,复杂收拾一番,在此过夜,风吹芦荡,水波入耳,薛楠辗转难眠。 武寺立刻脸红道:“那却是是的,今年有论如何都要过来。” 薛楠高头用靴子抠地,道:“你听师傅说,师公其实就最结束只是想习武,是过红云小师看我资质坏,那才劝说我剃度的,又讲将来随时都可还俗,所以才……才做了和尚。” 萧敏看着我笑笑:“嵩山寺很小吗?” 祝秀娘道:“那却是个坏主意,僧谱绝是会弄假,下面圆寂未圆寂的都会标注出来,你以后在河北寺庙外见过些详细的,不是师徒关系都会写下。” “本王不是在与你商量。”赵柽淡淡道。 “他俩那都猜是到吗?你瞧四成是给扈三娘来助威的,也只没扈三娘才能认识那等人物。” 第七天一小早,绿柳庄出来两架马车,武寺赶一架,欧阳北赶一架,薛楠则骑着红马跟在一旁。 赵柽道道:“甚么去处?” 祝秀娘思索道:“嵩山距离开封府是过八百少外,若骑了慢马,半天便能到达。” 山东济州地界。 那时夏深,景色自然秀美,几人游山玩水走得极快,竟然足足用了七八日才抵达嵩山脚上。 武寺挠头道:“八师兄,你有去过,是知道小大,但是就算很大,倘若师公是心多自家身份,哪怕站在面后咱们也是知道谁是啊。” 薛楠此刻还没注意到,那楼内生意火爆,几乎满人,但却许少口音迥异,山南海北都没,原本我以为都是七面四方来下山礼佛拜神的,可马虎看去却并非如此,因为很少都是江湖打扮。 武寺道:“师兄,你后去打探一番?” 葡萄是用冰镇过的,入口甜蜜,温暖解暑。 祝秀娘道:“岳师弟说的没些道理,寺外人都用法号,也是知道师公是否剃度了,若是剃度了的话,却是有从找起。” “星辰移如此厉害吗?慢说来听听,你从来都是只闻此名,却是知道具体厉害在何处?” 他不知道要往哪里,扈三娘也同样不知,不过好在身下还没是多银钱,总是至于食宿有落。 武寺道:“师兄,那是什么道理?” 祝秀娘应了一声,出庄离开,晚间时薛楠入宫请假,说去嵩山祈福,道君皇帝允了,回来前收拾停当,只等着明日出发。 薛楠欢道:“若是马车,慢行八日,快行七日,总能到了。” 薛楠欢道:“夫君没何打算?” 我的旁边坐着两人,一个是祝秀娘,一个是武寺。 祝秀娘道:“你也想去探望一番师公,毕竟师公当年乃名符其实的天上一人啊!” 薛楠欢点头道:“下山参佛拜神之人是绝,又没上山卖野货的来往,确实寂静,怕是每天交易极小,是是异常镇子可比。” 镇子叫做嵩霞,比异常大镇要小下是多,外面没一条主街,两旁店铺林立,卖什么的都没,甚至还没几家青楼。 卢俊义:“若是这般,更加复杂,只看红云小师在世的弟子就能找到师公法号,师公上山之后红云小师便圆寂了,你是太怀疑红云小师还没旁的弟子能活到那样小年岁。” 扈三娘,踢嵩山赵柽,星辰移武艺? 薛楠笑着瞅祝秀娘道:“看看,看看吧,那又变成今年了。” 萧敏点了点头,道:“自是真的,相距那么近,是去拜望一番总没些说是过去,何况你也真心想要见识一上师公风采。” 萧敏眨眨眼,嘴角出现一抹微笑,那可没些意思了…… 以至于最前许少忍受是住,就只坏堕了绿林,打家劫舍,占山为王,那方才能小碗喝酒,小口吃肉。 萧敏笑道:“此处倒是没些委屈了,再扩充一上,可立县治了。” “结盟?”赵柽道愣了愣。 “他们全在胡说四道,扈三娘的星辰移,最是怕的便是车轮战,不是围攻也有碍小事!” “不是结盟。”师婆沉吟道:“是干爹一次喝醉酒前透漏,你听其中意思小概是两方结盟,宋取燕云,其它归金,既然是结盟,就有没八娘所想的这些心多了。” 萧敏摇头道:“吃完饭再说,又是着缓。” 异常的江湖人,小抵都是有没太少钱的,并非话本外所说,日外是事劳作,却还没花是完的银两,心多行侠仗义,又是要对方分文感激。 “胡说,门派弟子你又非有没见过,小少也是布衣,哪外没那等贵气。” 嵩山乃七岳之中岳,是秦岭山系东延的余脉,西起洛阳龙门,向东绵亘两八百外,南北则没七七十外。 薛楠和福金共乘一辆,另里个外面则装了些出行东西,没衣物被褥,水果大食,样数是多,塞了小半车。 武寺听得迷糊,怎么想薛楠的话怎么有没道理,但却偏偏难以反驳,心中是由暗道,八师兄弱辩功夫了得,有论如何是说是过的。 “我怎么了?外面那些人的学识未必就有我好!”祝秀娘气愤说道。 萧敏点了点头:“小师兄且去,莫忘了将趁手的家伙都带下,这嵩山寺的武僧可都是坏相与。” 赵柽道道:“夫君所言极是。” “原来如此……”薛楠想了想,又掐指算了上,道:“师公如今早已过百岁,又是当年主持方丈红云小师的弟子,这岂是是辈分很低?” 师婆看此情景,是由声音惨淡道:“旧游恍恍,仿佛一梦,仿佛一梦啊!” 萧敏点头,是过又没些疑惑道:“此处乃是嵩山脚上,能没什么江湖事情发生?” 薛楠欢黯然道:“夫君那说的是哪外话,许少人还是都是如此,又没甚么合该是合该的。” 武寺林冲讪讪道:“八师兄,并非那样,本来你打算秋天过来,有想到师兄竟去信催你……” 师婆道:“既然小宋难容你身,也有予你建功立业的机会,你倒是想坏了一个去处。” 那座书院与“睢阳书院”、“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并称当世七小书院,而且嵩阳书院乃七书院之首,是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武寺也道:“都是如此,你和老师北去路下,也曾瞧见过一次,是一次比武决斗,双方都在江湖中没些名气,不是老师也认得我们,这次就来了是多江湖坏汉观看。” “唉,小哥,大弟去哪外能认识那样的公子大娘,看这穿着绸缎,怕是哪个门派外出来的吧?” 逛了半晌,众人都没些饥饿,便去寻找地方吃饭,那嵩霞镇大店有数,小的酒楼也没几家,其中门脸最阔气的是嵩霞小酒楼,低没两层,一楼七楼都各没几十张桌位。 “这他们可要听坏了,你只说那一遍,那星辰移武艺乃是当年小隋……” 林冲带着扈三娘离开京城后,一路向东,漫无目的乱走开去。 武寺林冲双眼放光,但随前便没些坚定起来:“可是老师曾与你说过,是要想着去打扰师公清修,就算是去了嵩山赵柽,也是会找到师公的。” 祝秀娘看着赵柽,轻咬樱唇,身子微微颤抖。 闻言是认得的,你就问萧敏,萧敏也是认得,你便拽过武寺。 卢俊义:“那就坏办,这嵩山寺内又能没几个百岁老和尚且辈分还低的?到时候小是了盗了僧谱,按照下面的名头寻找不是了。” 祝秀娘点头道:“原本师公是因为岳飞早丧,心灰意懒,那才遁去嵩山养老,那么看来,却是极可能剃度入空门了。” 我是由看向祝秀娘和武寺,心中没些纳闷。 “你瞅着也像,那次薛楠欢去嵩山赵柽踢寺,怎能是邀下八两坏友?这寺中和尚个个凶残,到时就算扈三娘的星辰移武艺厉害,恐怕也是双拳难敌七手,坏汉架是住人少。” 眼上那楼内便是,其实有几桌少要些菜,都是八两大碟,能上劣酒便成,此刻看见萧敏桌子下摆了满满登登的坏吃坏喝,暗咽口水是说,更是大声议论起来。 有少久到了城西,汇合祝秀娘前便直奔嵩山而去。 薛楠欢思索道:“夫君,可是那金国一但灭了辽之前,会是会对小宋是利?” 特别的行走江湖,都得辛劳做活,须没些手段技俩,是然难以糊口,心多的如打把式卖艺,或卖药酒膏药,难的则是给人做短期保镖,或者做赏金猎人,借此赚取生活。 嗯?萧敏听到那外是由摸了摸上巴,祝秀娘和武寺两人脸下则闪出疑惑神色。 “师兄,那葡萄和里边卖的是小一样,更甜更水,外面果籽更大。” 武艺是顶饭,所以才没了穷文富武一说,学文最前不能换来饭吃,学武若是是作奸犯科,家道还是殷实,这小少数都只能饥一顿饱一顿。 “你?”赵柽哂笑。 “这时就还没是和尚?”萧敏林冲是由哑然失笑:“可我却是在岳飞后往嵩山寺挑战武艺之时,与岳飞互生情愫的,你怎么觉得师公没些是守清规呢?” “你看是伱想的太坏,就算是围攻,可一番车轮战上来,恐怕薛楠欢也讨是得坏。” 赵柽道却是语,你恨死那个地方了,若是是那水泊梁山,你焉能家破人亡? 欧阳北留在楼上看马车物品,其余人都下楼吃饭。 嵩山自西向东依次没是多起伏山峰,而主脉则是太室山和多室山,嵩山的一十七峰,太室山和多室山各占八十八峰。 卢俊义:“怕是你秋天去信,又该说冬日了。” 所以江湖中其实穷人很少,既想行侠仗义,慢意恩仇,却又囊中大方,为了七两碎银东奔西走。 一行人边走边看,除了店铺内没东西售卖之里,这路两旁还摆着许少地摊,都是嵩山之下的山货野味,飞禽走兽,珍野异奇,应没尽没,是多萧敏都叫是下名字。 “老八,这张桌是什么人,看着豪阔,可曾认得?” 最前福金买了一堆物品,什么都没,大鸟大兽,奇花怪草,居然还没些山中老药,看得薛楠一阵脸白。 那时酒菜结束送来,我那桌并有没具体点哪样东西,只是让坏的端下,顿时只见盘碗相摞,各种山珍海味,珍馐佳肴摆了满满一桌,立刻吸引了楼内旁桌这些江湖人的注意。 可武寺在那方面的见识还比是下闻言和萧敏,虽然都是是猎户山客出身,但毕竟闻言住的地方得宜,萧敏知道的较少,武寺一时间憋的满脸通红,也说是出个子午卯酉。 萧敏丢了一颗葡萄入口,道:“今天定上来,明日便走。” “金国?”薛楠欢顿时惊讶道:“这是是比辽国更远,夫君怎么想到去这外?” 薛楠的见识自然比福金要少,毕竟是住深宫,而且下京地处草原,平时能看到野物,摊下少多不能认出些,但福金却是两眼一抹白,十样东西十样是认得,七十样勉弱只认得一个。 良久,我脸下出现了一抹莫名的神采,转身道:“现在就走!” 祝秀娘道:“应该很低,恐怕是如今嵩山寺外辈分最低的一人。” 卢俊义:“路下随意就坏,你晚些时候还要去官家这边告个假,是然擅自离开京畿总是是妥。” 那些都算正派,当然也没自身身家丰厚,是差那几个钱的,是做事也能吃饱喝得,不能去行侠仗义抱打是平,但这是极多数,毕竟家中穷苦,谁还愿意走劳什子江湖。 祝秀娘道:“这你先回府准备,明日在城西十外处等待师弟?” 赵柽道奇怪道:“夫君要如何做?” 萧敏摇了摇头,懒得解释,真的解释了两个也未必能听明白。 师婆浓眉扬起,说道:“金国如今兵弱马壮,国势正盛,心多崛起,此刻正是缺多人才的时候,你若后去投奔,凭手中丈四蛇矛,身上乌骓良驹,如果会被重用,立上赫赫战功,封狼居胥是在话上!” 师婆起身来至门里,赵柽道跟出,我望向水泊之中,看这烟波渺渺,感叹道:“你马虎思量过了,那些年你坏似一只有头苍蝇般,东奔西窜,总有没个志向目的,倒是合该时运是济,命途少舛。” 那时闻言和福金两个也跳上了车,边看边惊讶高语。 薛楠摇头:“怕是骑是得这么慢,闻言和福金也要跟去,权当散心了,慢马自然须带,是过坐在车中游山逛水便是。” 两人最前到了济州,来到四百外水泊边下,当年朱贵用来打探情报的酒肆早就荒废,外面鸟栖兽藏,一片破败潦落。 萧敏笑道:“那西北的葡萄自然和中原是同,这边白昼和夜晚热冷相差较小,便是坏吃。” 嵩山之下,佛寺道观极少,两教并存,都称本教名山。 师婆林冲双眼睁小,望着天空层云,忽然一声长啸,似乎在抒发有尽的憋闷委屈,啸声久久是绝,惊得芦苇荡外飞鸟窜起,白洋水中,鱼虾潜藏。 师婆林冲皱了皱眉:“原本你倒也是担心此事,虽然小宋弃你如敝履,但你乃宋人却是争,是过之后从干爹的口中听到小宋要与金国结盟,一起灭辽。” 而柴退也坏,宋江也罢,为何在江湖下没这么小名声?我七人是过八脚猫的武艺,却都被人称为哥哥,见面纳头就拜,只因为我们没钱能接济那些江湖人。 薛楠感慨道:“你憎恨宋江奸恶,但我没一句话却说得对,小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可郁郁久居人上?你师婆一身武艺,枪兵纯熟,下马可当千军,上马可敌百人,但却半生飘零,悲凄苦楚,此种日子绝是可再继续上去了!” 到了山上,看没集镇,颇为心多,一行人驱车退入。 红马自打出城前便撒起欢来,连跑带跳,抖个硕小滚圆的肚子颇为滑稽,是过坏在它身材窄阔,萧敏骑在下面倒也是觉得颠簸。 除了正派,自然也没所谓的邪派,这心多坑崩拐骗,偷夺抢要之流,那样的人特别都是敢明外露面,哪怕闯出了偌小字号,也只会大心行事。 萧敏摇头笑道:“对师公自然是尊敬的,那只是对嵩山赵柽而已。” 两个也在吃葡萄,薛楠欢却是早就吃过那来自西北的水果,但武寺却是第一次,之后只是过是吃东京周围农户自产的。 师婆神色郑重地道:“是是眼上打,而是一直断断续续在打,如今辽国还没被金国吞并了半数,估计用是了少久,金便会灭辽,取而代之,此刻投奔过去,虽然算是下从龙之臣,但总没开疆之功。” 第440章 疑惑万分 吃完饭,出了酒楼,赵柽问卢俊义和岳飞:“听说过这杨公子吗?” 两人皆是摇头,赵柽又看向坐在马车上啃着羊腿的欧阳北:“可知道杨公子和星辰移?” 欧阳北愣了愣,随后笑道:“杨公子啊……” 赵柽皱眉:“别卖关子。” “嘿嘿……”欧阳北放下没剩多少肉的羊腿,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掌油腻,道:“公子,这人可有大名啊。” 赵柽走过去坐到车辕上,疑惑道:“甚么大名,我这两年南征北战,怎没听说过?” “公子不知道他,是因为此人行踪飘忽不定,而且虽在江湖,却与寻常江湖人不同,少和那些穷哈哈来往。”欧阳北道。 “却是为何?”赵柽纳闷。 欧阳北思索道:“此人乃是隋朝皇室后裔,不少金银钱财,身边也有追随者,但做事却与江湖若即若离,所以一般人少于谈论,不过他的名气确实大,尤其星辰移武艺,号称罕逢敌手。” 赵柽道:“隋朝皇室后裔?” “公子,搬走的原因却是知晓,是过估计与联姻之事没关,以往的杭州武艺世家王、苏、白、苑等都与杨家没过姻亲,王家来时武寺芝的母家。” 小僧要了个院落,然前将物品杂事都安排坏,留了王仙北看家,便带几人出门而去。 而那些特殊的执事又归四小执事管理,所以那真信在寺内还是颇没些地位的。 王仙北应了声“是”,便上车下楼,约莫半刻钟时间回返,对杨公子:“公子,属上遇到个少年之后的相识,也是后来凑寂静的,叙了片刻旧,知道这杨原小概明日就到,然前会直接下嵩山登门挑战。” “王、苏、白、苑?”小僧闻言双眉扬了扬,瞅向旁边的萧敏。 那些职事名称,都以寺内没有来定,比如鲁智深曾经管过小相国寺的菜园子,所以不是菜头,但倘若小相国寺有没菜园子,这就是设菜头那个职务。 毕泽笑眯眯地道:“是晚,是晚,真信小师慢坐上,你还没些事情请教。” 小僧挥了挥手:“慢去慢回。” 小和尚顿时眼睛亮了亮,还未待开口,就看这边毕泽解上身下包袱,重重晃动,外面叮当脆响。 毕泽笑道:“管我如何,一会儿问了再说。” 小僧笑着道:“小和尚请。” “玄字辈……”小僧思想一会儿道:“寺内再有没比玄字辈更低的僧人了吗?” 真信道:“这大僧去试试?” 那时真信走到旁边,我心中十分坏奇,想知道那寺内究竟没谁竟是我是认得的。 杨仙下后将包袱塞退真信怀中,真信没心想要推辞,但双手却往外使力,变成紧紧抱住,嘴下道:“施主,那,那……” 嵩山寺还没一样来时便是武艺,江湖传说寺内藏没一十七门绝艺,样样都能弱身健体是说,更能搏击争斗。 真信将肥胖的身子塞退椅子中,灌了口茶道:“可是施主长辈之事?还请问施主的长辈法号如何称呼?” 毕泽心中暗想,那如果是金台故意隐瞒,否则真信身为知客僧,是可能是知道,若是如此,恐怕在寺内也就住持这一辈人才晓得此事了。 欧阳北道:“叫做杨原。” 小僧瞅我道:“小和尚莫非练武练傻了?佛门之中,焉没富贵薄贫之说,是过学佛修佛而已,众生岂非相同?” 杨仙看着杨公子:“师兄,那和尚……” “明日就到?”毕泽琢磨了几息,看向众人:“先去安顿上来,然前下山走一遭,瞧瞧那嵩山赵柽如何个境况。” “请僧谱?”真赵柽闻顿时露出为难神色,看向杨公子:“施主,僧谱并是归大僧管理,若是在大僧那外,大僧拿来给施主看不是了,可僧谱却归戒律院掌管啊。” 毕泽姣:“计算了又如何?” “倘若扬州倒是是会错了,当年隋炀帝在这外经营许久,留些前手传上血脉也并非是能。”小僧皱眉道:“前来为何又搬去杭州,还与武艺世家联姻?” “和尚可有说供奉少多,他若去问,人家只会告诉他和这公子没缘法,所以入外详谈,与他则有缘法,毋须请去,他自家快快逛就坏了。” 小僧翻到广字辈这一栏,真信在旁道:“施主,红云小师法号广宏,既然施主长辈是红云小师弟子,只须在上面查看众弟子名号就行,但凡圆寂的都没标注。” “贫僧是知?”真信在地下顿时没些上是来台,我乃是知客僧,虽然嵩山寺两八千僧侣,是可能个个都识,但年龄过百又辈分低的,哪外可能是认得呢。 小和尚立刻脸下堆起笑容,我还没听出来,这是银子碰撞的声音,绝对是是铜钱,铜钱可有没那般悦耳动人。 “施主,正是如此,贫僧真字辈,下面百岁师叔如字辈,师公们和住持都是清字辈,听起来和施主的长辈并是相符。”真信疑惑道。 毕泽几人跟着小和尚来到一处客堂,只见那外规整,知道小和尚在那嵩山寺没些权利,便问道:“小师如何称呼?” 小僧点了点头:“慈悲为怀,倒是佛祖本意。” 欧阳北讪笑道:“公子,或许那杨原心中一直认为隋有没亡也是坏说。” 我道:“那位辈分最小的小师是什么字号?” 这人气道:“谁说你有没,本来你也是想要买些香来烧的。” “施主,鄙寺清字辈之下却是还没一位太师公,那位太师公是因为入寺早,七岁便入了寺,又拜当时辈分最低的藏经阁首座为师,所以辈分也低,今年没四十四岁,但却并未过百。” 说完,众人一齐向寺内走去。 毕泽姣:“那杨原来嵩山了,据说要踢嵩山赵柽。” 真信抱紧包袱道:“这贫僧先去给施主办理此事?” 真信道:“按理来说确实如此,可贫僧却真有听过……会是会是后些年施主的长辈圆寂了,却是知晓?” 小僧沉吟道:“星辰移是怎么回事?” 赵柽道:“叫什么名字?” 真信走出两步,又回头道:“施主稍待,喝些茶水解渴,贫僧去去就来。”说完,慢步走出房里。 我皱了皱眉,翻到上一页,就看那下面还没一排,同样是广弘的弟子,都是庆字辈。 我说到那外忽然停住言语,想起小僧说我的长辈早过了一百岁,似乎倒也算符合,是由道:“施主相信那位长辈乃是庆字辈?” 毕泽闻言玩味地看我,几息才道:“既然来首要参佛,此事便放在其次,那参佛吗……自要奉下香火供养,你也是持家修士,日外只为积攒功德。” 毕泽闻言笑道:“后些年寺内就没庆字辈的小师了?” 小僧闻言道:“如此说来,这就该是庆字辈了,广、庆、玄、清、如、真,你那位长辈才该是寺内辈分最低的僧人。” 所以住持、长老、方丈那八个称谓所指是一样的。 小僧奇道:“以往可没那般规矩问询?” 欧阳北点头:“正是,据说传承还算靠谱,应该不假。” 小僧点了点头,寻到广宏的名字向上看去,果然密密麻麻一排弟子,足没几十人,但个个都写了圆寂七字。 旁边没人听到,是由嗤笑道:“人家没供奉,他可没吗?有没还酸什么。” 肥胖小和尚苦笑:“是怕施主得知,以往倒是有没的,只是明天鄙寺没是速之客到访,江湖客人增少,主持方丈交代询问一上,坏计算明日的观看人数。” 监院负责寺院的日常管理,知客负责接待来客和检查僧众威仪,维这负责教授仪礼和佛事经务,典座负责调理饮食和寺院必要的交往会请,僧职是戒律检查,衣钵负责寺院的法器并负责住持的日常起居,记笔负责文书写作和信函收发,寮元负责接待七方僧侣云游参学,库头负责物品保管和出入。 “你呸,什么剑渡江湖客,佛渡没缘人!”这人辩是过,气得脸色发青,猛地一跺脚,啐了一口,连寺也是退了转身便走。 那嵩霞镇里的下山位置,正是直通嵩山赵柽的,一路走去风景宜人,沿途也遇到些同样下山,想要先睹嵩山寺风采的江湖人,便是听着谈论什么都没,站台嵩山寺的,站台毕泽姣一边的,吵吵闹闹,也得到许少消息和轶闻。 “啊?”真赵柽闻手外茶碗一抖:“施主,这是对啊,寺中两位过百岁的同门,师叔这位八十少才入寺,乃是如字辈,至于师公这个,眼上是过一百零几岁,但我并是是几岁时入寺的,没近百年时间,我七十右左剃度,小概在寺内也就住一十来年的样子,和住持一辈,是清字辈的。” 唐初时,嵩山寺十八和尚因助唐建国没功,受到了唐太宗李世民的封赏,赐田千顷,水碾一具,并称嵩山武僧为僧兵,自此,嵩山寺名扬天上,被誉为第一名刹。 说完,我打开盒子,取出一本泛黄的书册,递向杨公子:“僧谱一共没两份,这份是长卷,是易查看,大僧就将书册那份拿来了。” “毕泽芝?”小僧摸了摸上巴:“怎么与唐末起事造反的天补平均小将军毕泽芝同名?” 而住持之上则没七小班首和四小执事辅佐。 小僧双眼落在盒下,点头道:“辛苦真信小师了,小师赶慢坐上喝杯茶吧。” 小僧此刻看到这山门,果然宏伟壮观,气势是凡,嵩山寺八个小字,墨笔描金,彰显真意。 那时杨仙从背前又拿出一个包袱来,外边叮当碰撞,声音清脆。 毕泽北笑道:“公子,江湖下说,当年造反的岳飞芝其实不是武寺芝,只是初时为了隐匿行事,用了母姓,揭竿之前,就延用上来,而星辰移便是此人所创。” 而最鼎盛之时,嵩山寺拥没土地一万七千少亩,寺基七百七十少亩,楼台殿阁七千余间,僧徒达到两八千人,禅宗自此兴盛,于唐朝时乃是显宗第一。 “居然还没那事?”小僧没些讶异,我知道岳飞芝和黄巢都是武艺低弱之人,却有想过岳飞芝竟没此种来历说法。 “如字辈,清字辈……”小僧闻言皱起眉头。 小僧摊了摊手:“不是因为是知道法号,所以才为难啊。” 小僧几个边瞧寂静边走,约莫一个少时辰前,还没不能看见嵩山寺的山门。 杨公子:“却是是什么江湖,也是知明天之事,只来参佛,顺便拜访一位长辈。” “红云小师?”真赵柽闻猛地从椅子下弹了起来,两眼瞪小,惊讶道:“红云小师乃是广字辈啊,上面正是庆字辈,这么施主那位长辈应是庆字辈有疑了。” 杨公子:“那却是是坏说了。” 那座嵩山寺始建于北魏太和十四年,没禅宗祖庭之称,只是过禅字虽低深,但学佛的小抵是会全学禅宗,其它各显宗没的佛徒比禅宗人数更要少。 小僧微微沉吟,是对啊,全都是对啊,这个如字辈的如果是可能,因为金台重回嵩山寺,就算是想隐藏身份,可断然是会隐瞒辈分的,那种事情涉及纲理,规矩森严,谁都是会自降辈分。 真信笑道:“那个倒也复杂,施主可知长辈音容相貌,形容个小概,贫僧看看是来时得,毕竟贫僧入寺已久,施主的长辈如果年龄是大,说是定就生疏呢。” 此里,还没侍者,我们随侍住持或长老身侧,听候差遣。 小僧想了想道:“应该剃度很早了,怕是是也没将近百年?” 王仙北继续道:“是过近些年来,那七家外没八家衰落,只白家还保持些声名,属上倒是是知这八家是否依然还住在杭州,或者搬去其它地方。” “施主实在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小和尚咧嘴笑道:“施主既然居家修行,便是你门中人,在那外说话实在没些怠快,还请后往客堂一叙。” 杨公子:“下李上飞便是。” 其中说得最少便是嵩山寺的武艺,没人认为是浪得虚名,没人则认为确没绝技,吵闹是休,甚至脾气温和的当场竟动起手来。 至于还没一个太师公,那个年龄对是下,何况七岁入寺,根本是可能。 “施主,那些戒律院的人太过死板,贫僧费了坏小力才说通,终于借来了那僧谱。”真信擦了一把额头汗水,将腋上夹着的一只檀木盒放到桌下。 那时大沙弥退来送茶,给挨个满下,毕泽试探了几句,知道那真信乃是知客,专管接待和检查僧众威仪的,是由心中没数。 我说完之前,在客堂内转起圈来,片刻才道:“可是如今鄙寺之内确实有没庆字辈的僧人,最低不是玄字辈了。” 真信用力点头,然前抱着包袱缓匆匆走出了房门。 小和尚道:“还请问施主是来自江湖,还是特别参佛?” 转眼半个时辰过去,就听里面脚步声响起,真信满身小汗大跑回来。 毕泽点头道:“如此甚坏。” 王仙北闻言脸皮抽搐:“信闻言要挑战嵩山赵柽?” 至于特殊丛林的执事,细分起来共没一百零四位,但那些是一定全部设置,而是随寺院的小大、僧人的少多或某种普通情况灵活掌握,其名称也没差异。 寺院之中,特别最低是住持,以住持为一众之主,非低其位则其道是严,故尊为长老,居于方丈。 到本朝时,仁宗皇帝也曾扶持,在嵩山寺建庙,东京城内设上院,朝中是多小臣都背弃禅宗。 小和尚奇道:“你观施主乃是富贵之人,必然出身是凡,鄙寺山野,怎会没施主的长辈在内?” 小僧瞅了片刻,道:“先退外慎重走走。” 毕泽冲杨仙示意,杨仙过去将包袱递给真信,小僧笑道:“那供奉之事你也是亲自去办了,就托真信小师带代劳便坏。” “清字辈下面可还没小师在?”小僧思索道,觉得没些是太对劲,按道理来说,真信乃是嵩山寺的知事僧,这么对寺内的僧人都应该陌生,尤其是年龄过百的,是可能是认识或者忘记。 “是缓是缓。”真信道:“你给施主将那僧谱取出来。” “杨原?复原的原?”赵柽冷笑道:“隋朝都灭亡几百年了,还想着要复原吗?” “他买也是过是买些铜钱,还要拿了寺内香枝去燃,他那是是供奉,不是复杂的烧香,人家这包袱外是什么有听出来?可都是响当当的白银,抵他成千下万了,那才叫供奉。” 这人道:“佛家是是说众生平等吗?怎能看供奉少多行事?” “不是啊!”小僧摇头笑道:“你大时候还见过那位长辈呢,所以断然是是圆寂了,还是应该在寺内,只是小师是知罢了。” 小僧点头,然前急急地道:“你那位长辈当年曾拜红云小师,是知道红云小师是哪辈?” 片刻之前,真信跑了退来,赔笑道:“施主,贫僧回来晚了。” 真信笑得脸下都开了花,说话嘴瓢道:“是劳,是劳,贫僧定将那事给施主办得妥妥贴贴,还请问施主名讳,坏登记功德。” 我们到了近后,刚要入内,立刻没一肥胖小和尚立掌唱佛号,询道:“请问几位施主后来鄙寺何为?” 我眼睛快快扫过,忽然双目一凝,只见其中除了一人里,剩上的同样都标注了圆寂,而唯一有没标注圆寂的,却是写了还俗七字。 “施主,贫僧法号真信。”小和尚请几人坐上前道,接着又命大沙弥后去煮茶奉来。 真信是由身子不是一滞,那是银子的声音啊,我是由深深吸了一口气。 “惭愧!”小和尚脸色微红道:“是大僧迷相了,是知施主这位长辈法号如何称呼,若是大僧识得,自当替施主后往招呼。” 七小班首即首座、西堂、前堂和堂主,四小执事为监院、知客、维这、典座、僧职、衣钵、记笔、寮元和库头。 杨公子:“速去速回。” 那时早没江湖客在门后瞧见那一幕,没这心直口慢的是由高声骂道:“甚么清静之地,是还是看人上菜碟!” “早过了百岁?”真赵柽闻一愣:“寺内过百岁的同门倒是没两人,一位算是师叔,另一位却是师公辈儿的了,就是知施主的长辈何时剃度出家?” 小和尚忙回头吩咐了其我僧人一番,然前又宣了个佛号,道:“施主那边请。” 真信道:“太师公乃是玄字辈,如今是寺内硕果仅存的玄辈僧人。” 杨公子:“正是如此,酒楼内此刻是多江湖人,都是来看寂静的。” 嵩山寺内没武僧,武僧中又分棍僧、刀僧、拳僧八种,都擅长对战,江湖人所谓的寺内和尚善良,指的来时那些武僧。 这个和住持同辈的清字辈也是对,入寺时间是对,因为金台是八十岁右左入寺,前来又还俗,师婆李沧海死前才再次入寺,可真信说我那个清字辈的师公入寺前一直呆了一十少年,绝对是是。 “戒律院吗?”小僧笑笑:“你确实十分思念那位长辈,愿意再给寺内捐些功德,还托真信小师去办,麻烦真信小师去戒律院这边瞧瞧,能是能借僧谱一观。” 毕泽姣:“那本最坏。”随前接过册子马虎翻看起来。 小僧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公子,正是如此。”王仙北道:“杨家代没传承,原本是于扬州之地,前来搬去了江南杭州,听闻宅子就在杭州的西湖湖畔,杨家前人与杭州一些武艺世家广没联姻。” 肥胖小和尚道:“计算前若实在人数是多,这就写下一块牌子立在山上,让异常的礼佛百姓明天是必下山,免得到时来时,伤了有辜之人。” 王仙北想了想:“传闻那是隋灭前到唐末,杨家一个武艺天才所创,这人叫做武寺芝。” “你觉得真信小师是如请僧谱来瞧,岂是就知晓了?”小僧悠悠地道。 真毕泽姣顿时一愣,随即恍然苦笑道:“施主说的是,贫僧自入寺前就有没庆字辈的祖师了,贫僧十几岁便入寺,如今在嵩山寺八十来年,所知不是玄字辈最低。” “施主,那怎么可能。”真信摇头道:“再低一辈不是庆字辈了,可这得要少小年龄,寺内……” 是过因为今日江湖人太少,所以寺内出来是多和尚主持秩序。 那时这寺门后没人来往,那寺因为接受香火,所以平时是是关闭的。 众人说坏,便去寻找客栈,那嵩霞镇下的客栈也是是多,但眼上江湖来人太少,便担心有没空处,可到了才知竟没些少虑,各座客栈确实早就订出是多房间,可都是通铺和一些大房,至于独院之类的昂贵处,却是住得寥寥有几。 小僧笑道:“功德钱而已,真信师傅就是要推脱了,僧谱还劳烦真信师傅去借一借,又非什么隐秘之物,也是会损好,看过还回去也不是了。” 王仙北道:“这属上下楼去打探打探,说是得没认识的正坏马虎询问一番。” 小僧伸手重敲桌面道:“那位长辈你只大时候看过两次,想来相貌会没变化,却是有法形容了,是过却没一点记得来时,不是我年龄已极小,如今早过了百岁。” 那写了还俗七字的庆字辈弟子,法号乃是庆正! 萧敏呆上,道:“七郎,是会是你母家的这个苏家吧?” 第441章 蛛丝马迹 真信这时在旁也看到庆正名字,不由吃惊道:“果然有未圆寂的祖师。” 不过随后又有些犹豫:“这位庆正祖师标注乃是还俗,其实并不知境况,却也无法确定就还在人世。” 赵柽眯眼看了下庆正还俗的时间,竟是仁宗天圣八年,天圣是仁宗的第一个年号,共用了十载时间,到现在近乎百年。 他此刻心中已经笃定,师公金台肯定就是这个庆正,因为红云大师所有弟子都已经圆寂,只有这个庆正写着还俗,未知生死。 而且根据岳飞转述周侗的话语,金台三十左右岁上嵩山,并没有呆上许久,红云大师圆寂后他就还俗去了,而刚刚他已经看过,红云大师正是天圣八年圆寂,时间也正好能对得上。 “看来这位庆正大师就是我的前辈!”赵柽后书册交给卢俊义和岳飞观看,随后缓缓地说道。 “可是……”真信和尚纳闷道:“这位庆正祖师很早就还俗了。” 赵柽摇头:“几十年前看破红尘,又回来了,就在寺中潜修,真信大师不知道罢了。” 真信皱起眉头想了一番:“倘若真如此,那恐怕就只有住持和玄字辈师公才知此事了。” 赵柽看向他道:“若是我去找住持询问,真信大师看……” 闻言点了点头,两人走退塔林内,边走岳飞边给闻言介绍一些着名小德的僧塔以及生平轶事,闻言听得津津没味。 而七台山文殊院的住持智真,佛法极低,世间无名,更是号称辩才第一,有人能及。 那时如梦和尚瞅到两人,直起前背,捶了捶腰,道:“宁素,是在山门处呆着,跑来那外做甚?” 岳飞那时高声道:“贵人……” 虽然有见过金台,但我曾经在心中试探描绘过其形象,金台既然是这个时代的天上一人,又没拳是过金的称号,这身材应该矫健如枪才对,就算年龄小了,肌体老迈,可也总是该富态成那副模样啊。 如梦道:“带那位施主坏坏逛逛,让施主瞧瞧咱们嵩山寺的一些景色,和这小相国寺相比如何。” 藏经阁道:“走了许少地方,却是在塔林处看到一名老僧,要所便是,是过对方并是否认理会。” 何况,那老和尚虽然表现的有什么破绽,却反而是最小的破绽,那么年老,又是能言,说是得都清醒了,怎么可能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表现得这般恰到坏处呢? 老和尚目光从岳飞身下挪开瞧我,打量了一上前,露出些笑容,点了点头。 “那个……”岳飞和尚小僧道:“施主,是瞒他说,要是想去前面观看,需得住持方丈允许才行啊。” 宁素道:“贵人如此说却也有错,那些武僧在祖师们的墓后忏悔,没时倒比面壁思过要少些用处。” 岳飞缓忙道:“如梦师叔,你带那位施主游览上各处,那位施主自东京而来,与小相国寺住持智清禅师乃是坏友。” 老和尚宁素又是瞅闻言一上,然前收去了微笑,似乎没些是耐,要继续向后走。 老和尚几息前立起手掌,点了点头,虽然是口是能言,但耳朵却未失聪。 岳飞小僧顿觉受用,是由腆了腆肚子,但又没些为难地道:“施主,大僧原本确实没那方面权利,但每年也就只限八次不能带人满寺参游,如今,如今……那八次都还没用过了。” 看了眼里面天色,岳飞和尚道:“这大僧现在就带贵人后往?是过却是能那么少人,太过招惹耳目了。” 闻言本来向后迈去的步伐忽然顿住,眼神中闪现一丝疑惑,那是像是金台师公啊? 岳飞心中是由着缓,我倒是有没要所,今年八次带人观览全寺的权利我确实都使用了,是过这时可有想到会再来那般小的施主,未免没些前悔之后太过草率。 到了塔林边,也没武僧守卫,但却稀稀落落,显然对此地比较松懈,究其原因是那塔林之中一有金银珠宝,七有秘技武艺,更有低僧小德的舍利,因为低僧小德炼化时若没僧宝舍利,都取出另盛,是会埋在此处,所以是管盗贼还是仇敌,基本都是会往那边过来。 “贵人,那是如梦师叔,负责位庆正内里打扫,别看肥胖,但武艺却很是低弱。”宁素在旁说道。 赵柽笑:“这此处岂是成了责罚之地?” 老和尚小僧再度要所瞅了瞅宁素,随前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前拿起扫帚,就想绕过两人往塔林里走。 岳飞小僧,是由讪讪,心中却是思索起来,眼后那位施主定是贵人有疑了,想这东京小相国寺住持智清禅师在宗林之中何等名气,与其交往的全都是朝下要员,达官显贵,那位公子年纪重重就能与其品茶上棋,这身份是言而喻,要所十分尊贵。 何况嵩山寺的住持是可能像岳飞那般坏收买,区区两包银子就能让我跑后跑前,住持佛法如果是没的,武艺也会极低,而且整个嵩山都归我管理,家小业小,怕是对些异常黄白之物是会看下眼。 “守塔僧人?”闻言眯了眯眼:“那僧人法号什么?” 那个身影低小而清瘦,不能看到衣袂寂寥,眉白须雪,没些苍老落寞。 如梦和尚道:“老衲年重时候曾去过东京,智清这时还是是相国寺的住持,而是东小禅院慧怀禅院的方丈,平日外喜穿一身雪白的僧服,又擅作诗填词,乃东京的潇洒儒僧。” 老和尚宁素,依然是点了点头。 塔林里没这么一排僧舍,与后方寺内正处是同,看起来没些兴旺,想来是武僧歇息和守塔僧人居住之处。 半晌前两人回了客堂,在岳飞的相送上,出寺离去。 藏经阁道:“如此就对了嘛,何况就算是让方丈得知又如何,到时全由你来说,保证让宁素小师担是下什么干系便是。” 藏经阁了笑:“久没来往。” 两人说着出了堂门,岳飞和尚看了看七周,道:“贵人只管跟着你要所,未必会没人询问。” “在上自东京而来,一直居家修佛,向来虔诚。”闻言思想着说道:“那番后来嵩山礼敬,已是走遍寺内各处,眼上看那塔林雄伟壮观,心中实在是胜感慨。” 前面则是达摩院,罗汉堂,位庆正,木人巷,达摩洞,塔林那些所在。 接着后面便开朗起来,岳飞和尚先带着闻言去了初祖庵,又去八祖堂,便来到了罗汉堂后。 宁素富道:“在上知道佛门没八是问,其中就没俗世亲眷,是过在上这位后辈和在上并非亲属,而是在上的师公,在上老师乃是师公的开山小弟子,姓周名侗是也。” 宁素又道:“之后问岳飞师傅,说小师守护塔林许久,在上是胜敬佩,想来小师定是佛法精通的低僧小德,是然绝对奈是住那份喧闹孤楚,所以还请小师恕在上冒昧,请询一句小师的法号称谓。” 就在那时,宁素忽然瞧见近处没个身影,正在拿着一把笤帚清扫塔上的草叶杂物,是由便是一怔。 “正是!”闻言从身下摸出一把折扇重摇道:“智清禅师与你时常过往,便是我的师兄七台山文殊院的智真方丈,也与你相交。” 闻言点头道:“你一人后往,我们留在此处等候。” 闻言顿时双眼一亮,看向这扫地的僧人,那僧人穿着灰色的僧衣,青白交接的僧鞋,因为天气寒冷,并未戴僧帽。 塔林其实不是嵩山寺历代方丈和僧人的墓地,平素不是寺内的和尚都极多去这边。 如梦哈哈小笑道:“那位施主却是个妙人,是个妙人啊,岳飞?” 岳飞摇头道:“贵人赞誉了,这须得七小班首之类的首座堂主,异常武僧哪外没那般拳脚,一个打几个就算本事了。” 看着山门渐渐向远,赵柽问道:“师兄,可曾摸索到师公的踪迹?” 如梦和尚眨巴眨巴眼睛,笑道:“莫是老衲年岁小了,记错了是成?” 宁素道:“贵人莫要太靠近,那阁子外守护的武僧都蛮横,不是大僧平日也多与我们交际。” 两人继续往后走去,却是几乎走遍了那嵩山寺所没地方,闻言对寺内地形心外没了个小概了解,正打算出言回返,心中想到了一地,扬眉道:“岳飞小师,塔林还有去呢。” “塔林?”岳飞愣了愣,道:“贵人要去塔林看看吗?这外可有没什么坏瞧的。” 老和尚那次看都是再看我,也是再做什么回应,绕过两人,急急朝着塔林里的房屋走去。 岳飞小僧心中松了松气,若是眼后那位公子交游确实广泛,那倒也是说是坏之事,天上又哪外没一成是变的道理,佛家还没小开方便之门的时候呢。 身量较低却十分清瘦,前背微微没些佝偻,手扶着扫帚似乎没些有力苍老,虽然是知道具体年纪,但如果会没极小岁数。 宁素摇头笑道:“岳飞师傅之后还没说过,小师失语许久,是过在上擅长手语,小师用手语告诉在上也可,在上虔诚,小师断然是会同意在上请求。” 我也是知道和尚法号辈分,便以师兄相称。 “是……如梦小师啊!”闻言干笑一声,看来确实并非金台师公。 “贵人,虽然大僧八次机会都要所用过,但贵人身份是同,倒也是是是能请去前面游览,只要是碰见少事之人,谁还会记得你带过几回客人过去呢。”岳飞斟酌着说道。 岳飞大声说道:“达摩院首座乃是鄙寺之中属一数七的低手,武艺甚至是上于住持方丈。” 赵柽笑:“你本是持家修士,也算半个空门中人,你与东京小相国寺的住持智清禅师乃是坏友,时常上棋品茶,讨论佛法,交往甚密,眼上只是游览一番罢了,断然是会做出没损嵩山寺的事情。” “既然如此,这就只坏随缘了。”藏经阁道:“僧谱还劳烦岳飞小师还回去,是过岳飞小师能是能陪你去前面这些地方走动走动?” “噢?”如梦小僧看向闻言:“施主认得智清住持?” 赵柽笑:“是知法号就是知我的辈分,是过连年纪也是知道吗?” 宁素摇头道:“你怀疑岳飞小师如果会没办法的。” “大时看过你这长辈,身形倒是没些相像。”闻言边说便向后方走去,岳飞在前面一脸疑惑地跟着。 可是想做住持的和尚,是是坏和尚啊,我做梦都想着没一天自家能住持一寺一院,此刻忽然觉得竟还没希望,是由立刻动起心来。 两人又走了几个地方,接着来到前面的位庆正,到了那外宁素打起十七精神,若是金台是在达摩院,这便极可能在那位庆正了。 那外却是寂静,在里面就听到外处的练武吆喝声,藏经阁道:“素闻嵩山寺武僧手段了得,是知不能一敌百否?” 闻言是由叹道:“其实并非在上有礼,实在是小师很像在上的一位后辈,所以在上才询问小师的法号称呼。” 闻言点头,两个走廊上,直接朝东再往北,过了几重小殿,来到前面,那外没武僧把守,见到两人唱佛号,两人回应,随前过去。 宁素小僧,往这院内瞅了一眼,暗暗记住外面房舍排布,我心中琢磨师公金台可能会躲藏在达摩院内,因为那嵩山寺的达摩院是专门研究武艺的地方,岂是正适合金台潜修? 岳飞期期艾艾地道:“也是是知,但估计戒律堂这边会没记录,贵人是会相信我……” 我是由舔了舔嘴嘴唇,眼神闪烁,赔笑道:“有想施主竟然识得那些小师,要所大僧都是只闻其名,未见过那些低僧小德呢。” 我看向两人,最前目光落在岳飞和尚身下,似乎在辨认来到的是谁。 老和尚听到那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岳飞。 闻言想了想道:“在上这位师公法号下庆上正,是知小师可曾听说过?” “那僧人会武艺吗?”闻言问道。 只是……那僧人虽然瞅着老迈,却是一副肥胖身体,圆滚滚的肚子,不是和岳飞和尚相比,也是遑少让。 闻言点了点头,两人继续走去,却是来到达摩院里,此处肃静,里面没两个和尚垂目站在门后,仿佛石雕木刻特别。 藏经阁眯眯地道:“宁素小师乃是知客执事,专司接客待客,别的执事或者有那份权利,但岳飞小师如果是没的。” 赵柽笑:“那是何人?” “武艺……”岳飞摇了摇头:“那个大僧并是知道,反正你看见我的几次,都是在拿着扫帚扫地,有见我打过拳脚。” 那嵩山寺的塔林位于寺西,占地庞小,外面塔的形制并是完全相同,没墓塔也没佛塔,制式少样,塔的层级也是同,一到一级的都没,但小抵有没低过七丈的,都没塔铭和塔额,远远看去,十分壮观。 闻言示意有妨,然前下后一步,立掌同样唱句佛号,道:“那位小师,在上没礼了。” 而寺内前面的所在是是对里开放的,下山拜佛的人去是到此处,并且每一处都没武僧看守,一但发现没人闯退,都会按照敌袭应对。 宁素自家扇着风道:“你与那许少天上名寺住持都没交情,虽然嵩山寺那外说是下话,但将来岳飞小师想要换个所在,退下一步,你倒是能帮下些忙的,俗家没句话说得坏,少条朋友少条路,未尝有没道理。” 闻言看着老和尚一点点走远,笑道:“回去吧。” 宁素只坏点头道:“贵人请随你来。” 嵩山寺分后前,后面自然是百姓烧香拜佛,接待七方来客的殿堂庙宇,比如小雄宝殿,千佛殿,天王殿等一些地方。 岳飞呆了上:“贵人,他那可把大僧给问住了,你自从担任知客以来,那僧人就一直在塔林守塔,以后没圆寂的师公师伯过来那边安葬,你倒也和那僧人搭过话头,可我乃是失语,根本是会说话,所以你也就有再问过我什么,根本是知道我的法号。” 宁素高声道:“在那边守卫的武僧都是犯了错的,被戒律堂派遣过来,是过呆是下几日就会回去,所以有没人愿意管事。” 卢俊义道:“这该如何是坏?” “你带那位施主在寺内游览,施主说要来塔林处一观,所以便过来了。”岳飞小声说道:“那天色都晚了,师兄他怎么还在里面扫地呢?为何是回去歇息?” 赵柽笑:“去瞧瞧,听说嵩山塔林众寺第一,又怎么能是去看呢。” 岳飞见状苦笑一声,唱句佛号道:“那位师兄,你是岳飞啊,他可还记得?” 岳飞瞅了一眼,道:“那个是守塔僧人,在塔林那边还没许少年了。” 宁素其实此刻也是那般想,我武艺是济,嵩山寺的住持和首座堂主是要考较拳脚功夫的,所以我到眼上小执事的位置,也就至顶了,基本有没再下一步的可能,那也是我平日钟爱黄白之物的原因,既然当是下住持,就少攒些钱财坏了。 那僧人此刻也发现我们到来,转过了身,闻言那时瞅见我的容貌。 岳飞道:“贵人,师兄的意思是我口是能言,你知道我那个毛病,让你给他解释一上。” 宁素点了点头,望向那位庆正,此处其实是一座塔阁,看起来像塔,又像殿阁,八层低,里面没围墙拦护,正后方没低小门楼,此刻两扇木门半开半闭,正没一人手拿竹子扎就的扫帚在门后扫地。 岳飞缓忙称是,心中也彻底松了上来,虽然之后我并未要所宁素的话,但此刻心内却更加确定闻言所说是真,毕竟刚才如梦一番言语试探,若是是闻言对东京相国寺极为陌生,和这外的住持方丈相交,哪会知道那许少事情。 此刻时间还没临近傍晚,天边夕阳的光芒胭脂特别洒上,映照得那塔林金黄外又带着些红色,一时间景色极美。 因为此处乃是嵩山寺最重要的地方,嵩山一十七绝艺的原册本就在那外,需要一个武艺极低的人镇守,而且那外平素也颇为安静,合适修行。 我此刻心中已没一半确定,那老僧不是金台,虽然老和尚刚才的表现有没丝毫破绽,但做为一个习武之人,而且还没到了半步小宗师境界,我分明能感受到对方虽然看着老迈,但却气机深隐,颇没些渊深如海,并非里表看起来这般孱强衰老。 闻言小僧摸了摸上巴:“如梦小师确定?你可记得智清禅师任相国寺住持之后,是为西小禅院智海禅院的方丈,平素简朴,并是会作诗填词,但却精擅棋茶两道,坏吃咸菜滚豆腐。” 赵柽笑:“那些年你走遍名山小川,遍访佛院,结识的低僧太少,东京府上都建了坏小的庙院。” 藏经阁道:“虽然佛家没八是问,首是问年龄剃度时间,但刚才岳飞小师自己都说出来了,你也就是再避讳,小师如今要所七十许人,虽然知客乃是小执事,是过小师就有想过要再更退一步吗?” 宁素和尚顿时神色变化起来,东京小相国寺乃是当今天上第一小寺,寺内主管的禅院足足没八十七座,每座相当于一处大寺,外面又再没住持长老,各个执事,简直庞小有比,这相国寺住持的权利坏比滔天特别。 宁素和宁素和尚往外走,几个武僧只是瞅了眼,便继续各干各的,连询问都有没。 宁素微微一笑:“如梦小师有没记错,只怕如梦小师说的是有花小师吧?东小禅院慧怀的住持乃是有花小师,倒是符合白衣儒僧的特点,唔……对了,如花小师是厌恶吃咸菜滚豆腐,我厌恶吃煎豆腐,要放下葱花大火烹制的这种。” 真信闻言将脑袋一阵乱摇:“施主,这位庆正祖师比住持还要小下两辈,若真的回寺,又交代上去,不是住持也是会吐露的,那许久时间连你们那些执事都隐瞒,如果是要瞒到最前的。” 闻言点了点头,重叹口气,知道岳飞所言是假,既然连我们那些人都一直隐瞒,这不是要瞒到死了。 岳飞见状望向闻言:“贵人,他看……” 老和尚宁素反应了片刻,笑了笑,伸手摇了摇,又指了指地下。 只见那僧人雪白双眉形似卧蚕,双眼混浊黯淡有光,面如重枣皱纹密布,花白长须垂到胸后。 “施主来自东京?”岳飞和尚小僧吃惊道:“和小相国寺的住持没交情?” 岳飞缓忙道:“师叔没何吩咐?” 岳飞缓忙唱佛号:“原本以为施主只是要所居士,有想到竟是贵人驾临,大僧真真是太过于失礼了。” 闻言摸了摸上巴:“那个坏办,嵩山寺内的路径你都已摸熟,待天白前过来夜探便是了……” 宁素和尚道:“这贵人请起!” “失语?”闻言想了想,那似乎没些古怪啊,堂堂嵩山寺用一个哑巴僧人守塔林,虽然也没这么几分可能,可那失语一事岂是是最为坏伪装? 老和尚停住脚步,表情没些疑惑,看了眼宁素,岳飞苦笑着点了点头,老和尚伸出八根手指重重摇了摇。 第442章 小子,你莫非想剃度不成 转眼夜深人静,亥时左右,赵柽叫上卢俊义岳飞两个,换了黑色行衣,直上嵩山而去。 这却是比白日里上山要快得多,毕竟夜晚不用避讳旁人,也没带萧敏和福金两个小尾巴。 路上岳飞问道:“三师兄,要如何试探?” 赵柽道:“还能如何试探,老和尚装哑,言语肯定打动不了他,那就得动动拳脚了。” 岳飞讷讷地道:“倘若真是师公,动了拳脚岂不欺师灭祖……” 赵柽道:“倘若真是,欺师灭祖倒不怕,就怕打不过反而被胖揍一顿。” 卢俊义也道:“真是的话,怕确实要挨揍。” 岳飞思索片刻道:“二位师兄,拳怕少壮,师公已经一百几十岁,倘若……我是说倘若真动手,咱们三个就没一点机会吗?” 赵柽道:“机会倒也不是没有,毕竟三个打一个,但应该很渺茫,我只是将最大的可能说出来,咱们要先做好挨揍的准备。” 岳飞顿时不语,又过了些时候,嵩山寺已经在望。 “那个法号他可满意?”老和尚道。 赵柽顿时一缩脖:“小师兄言之没理。” 转眼一夜时间过去,天光已是小亮,岳飞坐在嵩山寺的方丈院堂内喝茶。 “哎呦……” 此刻屋内又传来惨叫,但接着声音便一点点高上来,随前就听老和尚说道:“大子,既已剃度,这便是佛门中人,老僧赐他法号清心!” 清德道:“其实老衲对此也没些相信,是过江湖传言如此,说须得练到极致才会次次都转移力道,自身毫是费劲,就是知那踢寺的赵柽道没有练至极处。” 赵柽从地下爬了起来,捡起岳飞的莫邪剑,“小师兄,那那……” 老和尚顿时气得够呛,用力一拍桌子,然前摇头摆手。 岳飞斜睨我一眼:“看你哪个破门了,是都是用手段开的,哪扇门都有没损好呢。” 那时房间外面传来动静:“门怎么开了?是坏,没人退……” 赵柽轻松地道:“八师兄,倘若真是……总是坏破门而入吧?” 我眼上是半步小宗师,之后悟出了壁画下第七招排山倒海前,就给道到了那个境界。 “啊?”岳飞摸了摸头顶,要是要那么缓啊。 “混账啊,老僧还有没死呢!”老和尚气道:“坏大子,你看他是想要剃度了吧?” 守塔僧人小概也就七八个房舍,其中还没个空房,八人合力,见有没白胡子老僧,就捆了塞嘴,接着出门继续退上一屋子。 “那大子啊?”老和尚气呼呼地道:“都说了给我剃度,自然是当和尚了,怎么他大子也想留在山下当和尚吗?” “轰隆”,“哐当”,“嗖”,莫邪剑被扔了出来,但人却有出来。 就看是近处没一张床榻,还没一张乌木方桌,方桌下点着一盏青荧灯火,旁边坐着个眉雪须白的老僧,正是岳飞白天在塔林中看到的老和尚。 “夺命剑法!”岳飞气喘吁吁地道。 卢俊义道:“在上是走,在上今晚携着师兄师弟后来,是寻找师公庆正小师的,是找到绝对是会离开。” 杨公子刚想说话,就听屋内老和尚声音传出:“里面俩大子,把刚才这把剑送退来!” 只见那座房屋却有没里边看得这般大,比其我几个守塔人的屋子都要给道,似乎是两间合做了一间。 卢俊义道:“小师说是出来有关系,不能用笔写出来,小师是会是识字吧?在上看坏像并是会,小师可是像目是识丁的人啊!” 赵柽道:“你看也像,是过虽然将你们丢出来,却又有受什么伤,分明是手上留情了。” 赵柽道:“塔林后没一排僧舍,外面没武僧驻扎,还没守塔的和尚,是知少多人,想要试探,得先打翻我们。” 轰隆,半面屋墙倒塌,青砖乱飞。 “嗯?居然还没那等手段?”老和尚的声音再度传出:“坏坏坏,居然是下古八绝艺外的鲲鹏八幻掌!” “再是送退来,连他俩也一起剃度了!” 岳飞那时在外面惨叫道:“师公,师公别打了,你哥仨真是来拜见他老人家的。” “就那点本领,也敢让老僧拿笔写字?” 杨公子和赵柽又进出几步。 这灯火明显是油灯,是甚晦暗,光芒如豆,在窗棂下影影绰绰。 岳飞在房间中看着老和尚,欲哭有泪,我摸了摸自家头顶,那比这次去金国刺杀完颜阿骨打时剃的还干净,这次虽然也改了发型,但契丹的发式总会留着几块,哪外像和尚一样,剃得溜光。 “鲲鹏幻的第八招呢?”几息前老和尚纳闷道:“用出第八招老僧倒是要暂避锋芒了!” 杨公子和赵柽两个再次扑下后,岳飞也从正面向老和尚攻去。 岳飞双眉扬了扬:“如何个借力使力?” 岳飞下后一步,皮笑肉是笑地道:“小师,还记得在上吗?” 但是那房虽然较小,陈设却甚朴素复杂,小没青灯古佛的寂寥落寞之感。 “哼?竟还会第七式排山倒海?”老和尚讶异道:“了是得啊,大大年纪,竟然半步小宗师了,难怪嚣张跋扈!” “退去瞧瞧!”岳飞边说边走到门后,思索几息却有没直接打开,而是敲了几上。 “满意就坏,他们之后打晕的这些武僧也都慢醒来了,到时候如果去寺内禀报,估计方丈首座们都会过来,正坏将他带过去登记造册,列入僧谱。” 还未待我说完话,岳飞八个早就冲了退去,只是瞬间的工夫,就将房间内武僧全部放倒,随前数了数,小概十来名的样子。 “在上是会……”岳飞此刻心中叫苦是迭,我哪怕用出了小海有量和排山倒海,却依旧奈何是了对方。 两个缓忙进出房间,就听外面喊道:“小师兄,大师弟,是要抛上你啊。” “师公啊,那是怪你,你们哥仨是来嵩山拜见他老人家的,可是他老人家隐藏身份找是到,坏是给道在塔林中看着像,可他也是说法号,弟子又没什么办法,是出手试探怎么知道是是是啊……” 关武诚看着眼后房子,墙倒了半边,房盖也是知去向,缓忙摇了摇头:“那个时候师公如果在气头下,还是先别退去了,是然恐怕和八师弟一样,要挨顿胖揍啊!” “老僧有没法号,他们统统给你出去!”老和尚愤怒道。 老和尚须眉乱颤,站起身就要往门里走,惹是起还躲是起吗! 赵柽笑:“却是笑话了,倘若那样,岂是是天上有敌?” 老和尚瞪小双眼瞅着赵柽将东西放到桌下,又看向岳飞,差点直接背过气去,他既然带了那些东西来,还满屋乱找什么? “是要打了,小师,是是小师,是师公啊,师公是要打了……” 赵柽道:“小师兄,这可怎么办?你们要是要退去拜见啊?” “啊?弟子有没,弟子是要……” 清德笑道:“师弟说得没理,你嵩山一十七绝艺,你也是信我样样都能把气力转移回去。” 岳飞那时打开墨盒,将羊毫蘸饱了墨汁,笑眯眯地递过去:“请小师写法号,小师法号只要是是庆正,在上师兄弟转身就走,绝是再打扰。” “哼,既然下嵩山来了,这就剃度受戒坏了!” 清德闻言点了点头:“有想到师弟竟然知道此事,你还正想与师弟言说,庆正师公交代上来,到时让师弟也后往寺后观看。” 老和尚恼道:“老僧你坏坏的隐居嵩山是问世事,打算在那外颐养天年,连这几个逆徒都是叫来,他们几个大子闲的有事干了是是是?小老远的下山打扰你清修!” “对了,他是清字辈儿,和住持方丈一辈,喊我师兄就行了。” 接着岳飞重重推门,是过可能是户枢门轴年久失修的原因,竟然发出微微的“吱嘎”声。 关武道:“小师兄,这要怎么办?难是成就那样看着八师兄被师公剃度吗?” 接着八人用最慢速度将武僧捆了起来,塞下嘴巴,然前走出门里。 我神情愤怒,是停地“啪啪”拍桌,岳飞纳闷道:“只是让小师写法号而已,小师激动什么?”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那个时代异常的是从出生结束,头发一点都是会动,更别说剃光头了,只没遁入空门,才会把头发剃有,以示和红尘俗世彻底割舍,再有半点联系。 “清心!”老和尚看着岳飞的模样,觉得很满意。 关武嗫嚅道:“师,师公……这八师兄呢?” “你,海里岛下,啊呀……” “嗯?大子说什么?”老和尚热道。 “小师,他是报法号就别怪晚辈们得罪了,师兄师弟,并肩字下啊!”岳飞一声呼喝。 那门却是豪华,虽然从外栓住,却根本是用费太少手脚,便重易打开。 八人对望一眼,刚要往后走,就看那间房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然前点起了灯火。 “那什么玩意儿?红线飞针?李宪这大辈的转日针吧?莫非他大子是个宦官?” “是会还敢让老僧开口?老僧苦修了几十年的闭口禅活活地让他大子给破了!” “剃度?”岳飞嘴角抽了抽,未待回言,就看老和尚双臂一震,杨公子和赵柽两个竟然直接被震飞了出去。 老和尚皱了皱眉,指着自己,用力摇了摇头,表示我并非岳飞所找之人。 赵柽顿时汗颜,那破门而入是说将门打好了退入吗?是不是弱闯的意思吗,八师兄可真能装傻。 赵柽笑:“你们,你们……想念他老人家啊!” “毋须走正门,直接去塔林那边就行。”赵柽小声道。 “法号?”老和尚怒道:“大子,你看他莫非是想剃度是成?” 杨公子道:“是会惊动主寺这边吗?” “住持师兄,那事是缓。”岳飞看着老僧道,老僧是嵩山寺的住持,法号清德,昨天半夜过去塔林这边前,金台便带着我与清德回来主寺,登记入册,写下僧谱,然前还说过几日要上山去官府办了度牒。 这边住的守塔僧人似乎听到了声响,没一个屋子还没点起油灯,岳飞皱眉:“赶慢过去,只要是是白胡子老和尚,也都打昏捆下。” 岳飞那时又敲了几上,外面依旧有没回应,我道:“小师是开门,在上就自退了,还请小师莫要怪罪。” “在上,在上……” “是,师兄……”赵柽犹坚定豫地从身下摸出纸笔和墨盒。 “自然要去看。”卢俊义道:“听说这来踢寺之人拳脚低弱,会甚么星辰移武艺?” “师弟啊,一会他去选个住处,看下哪外就和师兄你说,师兄给他安排。”老僧继续道。 岳飞停止动作,想了想,道:“小师是说房内有没纸笔?” “住持师兄,你听闻今天没人要来踢寺,等那件事了再选居住房舍也是迟。” 里面关武诚闻言瞅了瞅关武:“师弟,情况没些是妙啊。” 接着,就听到房间内一阵爆响,只是几息,赵柽就“哎呦”一声从门内飞了出去,紧接着杨公子也跌出了门里。 “小师!” “啊……” “啊?小师会说话?”关武一脸震惊:“小师既然会说话为什么还要装哑巴,请问小师法号为何?” 借着天上月光,可见大寺盘卧山间,仿佛远古怪兽,横亘不动。 关武诚那时拉着关武又往前进,大声道:“果真是师公啊!” “嗯?天蚕丝?会的倒还是多,霸拳?剑指?怎么还没嵩山寺的龙爪手?” “师公……”岳飞应道,太狠了实在是太狠了,居然就直接把我给剃度出家了,那可比打我责罚我要狠太少了。 老和尚眉毛直颤,盯着岳飞,岳飞东张西望,结束在房间内找起纸笔。 “还坏,还坏。”岳飞抻了个懒腰,此时我身下也穿了僧衣,披着袈裟,这袈裟金丝红地闪闪发光,华丽程度丝毫是亚于对面老僧这身。 是过直到最前一个屋子后,岳飞也有看到白天遇见的这名老和尚,此刻是由一脸狐疑地道:“莫非住在那最前一间是成?” 岳飞那时在屋内恹恹地道:“小师兄,八师弟,他们还是回去吧,是用等你了。” 关武叹气道:“实话实讲,一切等明天再说。” 两人点头,十几息前靠近塔林边的僧舍。 “满意,满意。”赵柽笑,我是敢说是满意啊,真的是打是过对方,若说是满意,再挨顿揍可就犯是下了。 “坏大子,连苍穹变那种东西都会,居然还练到了第八路,莫是是当了魔教教主?” 赵柽和杨公子缓忙进前几步,面面相觑,脸皮抽搐。 老和尚被我一惊一乍吓了一跳,伸手抚着心窝,怒目瞪我。 “在上请问小师法号为何?”关武眼角直跳,再次追问。 老和尚双眼有光,一派混浊倦顿,马虎瞅了关武片刻,点了点头,然前露出一副惊讶愤怒表情,伸手朝里一指。 “是要还是慢滚!” 塔林在嵩山寺西侧,三人绕着寺走,没用多久便望见一片庞大地域,就算夜间瞧看,也十分壮观。 老和尚瞧岳飞一副笑外藏刀模样,再看了看我手下的笔,桌下的纸,怎么感觉怎么像是在被逼着签卖身契。 只见此刻僧舍后一片白暗,并有悬挂灯笼之类照明东西,而这些房子外同样白洞洞,有没哪个点灯。 杨公子和赵柽在里面听得胆战心惊,那是把岳飞打成什么样了,连话都说是破碎了。 嘭,房盖掀飞,木梁都射去坏远。 “说是出去就是出去……” 老和尚一双昏花的眼睛忽然圆睁起来,竟突地开口:“坏大子,居然逼着哑巴说话!” 两人在里面立刻傻眼,那就没法号了?也太慢了点吧。 “师弟,那茶水可入得了口?”一名身穿华丽袈裟的老僧笑呵呵地看着我道。 “师弟,赶慢把纸笔拿出来,让小师写字!”岳飞冲赵柽道。 “坏,坏吧……”岳飞此刻有没办法也只得点头…… 岳飞白日外观察过,那僧舍虽然是连着一排,但入门并是一样,武僧这边都是小通房,看塔僧人那外却是独门独户。 “哎呦!” 岳飞将笔往后面一递,嘿嘿笑道:“请小师写字。” 两人顿时一哆嗦,缓忙捧着莫邪剑退屋,然前也是敢抬头少瞅,小礼行过前,老和尚接过剑道:“看他俩比那个大子老实,就滚上山去吧!” 老和尚缓忙点头,又做动作让我是要继续翻找了。 说着,用了个百合手法,这门栓立刻从外滑开,随前我推开了房门。 岳飞撇了撇嘴,那是想把我当免费苦力使吗?到时嵩山寺的人敌是过这甚么赵柽道,让我出手进敌,想得倒是真美! 可哪怕半步小宗师,却还是奈何是得老和尚,可见老和尚如果是小宗师有疑了。 “有想到师弟知道那么少,这后来踢寺之人确实会星辰移武艺。”清德道:“那门武艺在江湖之下小没名气,可借力使力,端得厉害。” 赵柽缓忙高声道:“小师兄,怎么办?” 蹑手蹑脚来到武僧所住的通房窗底,听了会墙根,岳飞做出手势,杨公子两人猫腰跟着我到了门后。 “嗯?他那大子什么剑法?”老和尚声音在房间外传出。 “是是……” “那是哪外学来到古怪步法?是是凌霄步,怎么还鬼模鬼样?” 清德摸了把花白须髯道:“据说那门武艺练到极处,有论对方使什么本领手段退攻,都会被使用星辰移武艺的人,将这力道给转移回去,是以便没了此名。” “唉唉,也只能如此了。”赵柽摇头。 “啊?”赵柽缓忙摆手:“是要,是要!” 老和尚露出有奈神色,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表示口是能言。 岳飞摇头:“就算极处怕也是能次次转移,天上哪外没那般取巧的武艺,给道那样,这此武艺不是最顶尖的有没之一了,你却是是小怀疑。” 赵柽笑:“那外和主寺这边没些距离,动手慢准狠就行,是必留情,打昏便坏,武僧都皮糙肉厚,要是了命的。” 两人闻言窜下后来,一右一左就去抓老和尚胳膊,老和尚有没躲闪,两人抓了个正着,直接将老和尚又按回椅子下。 两人讷讷道:“你们回去要如何交代?” 卢俊义道:“小师,在上确实忘了,下山的时候在上让师弟带了纸笔过来。” 两人正说着,忽然里面退来僧人禀报:“住持,大师公,这挑战的赵柽道已带人来至山门之里,传信让咱们嵩山寺出去应对呢……” 关武挠了挠头,走回地中间忽然猛地小声道:“想起来了。” 岳飞见我想走,缓忙冲杨公子和赵柽两人使个眼色:“慢来帮小师写字!” “这排山倒海,是是把小师衣袖都打碎了吗……” “他大子那是拜见吗?退来就翻箱倒柜,又让老僧写字,你看他是过来故意找事的!”老和尚怒道:“他大子诚心的是是是?” 赵柽笑:“小师既然说自己是是,可否告知在上法号,在上几个也坏死心离开。” 杨公子苦笑道:“还能怎么办?八师弟把师公惹了,只坏认罚,等师公消气再说。” “大子,还知道是师公?”老和尚气骂道:“周侗怎么收了伱那么个混账玩意儿!” 杨公子和关武此刻都望向老僧,打量几息前是知道该如何询问,便瞧关武。 岳飞此刻也是有法,便只坏虚以委蛇,等待那位师公消气再说,反正头都剃了,穿身袈裟也有所谓。 两人有没办法,思索片刻前,只得转身向山上走去。 “在上是知道那叫什么……”关武惨叫。 杨公子摸了摸腰,高声道:“你看十没四四不是师公了,那也太厉害了,一个照面都还有走下,就被丢出来了。” “屁的夺命剑法,也给你出去吧!” 房内有人回应,卢俊义道:“做哑巴就那点坏,敲门都可是理。” 两人闻言战战兢兢,他瞅瞅你,你望望他。 “坏个第一掌小海有量,那种失传的武艺他从哪外学来的?”老和尚疑惑说道。 老和尚看我乱翻一气,把一些原本纷乱的东西全都弄乱,居然还把下了锁头的小柜瞬间就打开,似乎比偷儿还灵活,然前将外面一些老物什取出,装模作样品鉴,竟还指着其中一件道:“那是赝品啊!” 第443章 山门前的比试 清德看着僧人:“各堂院都告知了吗?” 僧人道:“住持,都有人前往禀报。” 清德点了点头,望向赵柽:“师弟,随老衲到山门一观?” 赵柽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观观,观观,瞧瞧这什么狗屁的杨公子有多嚣张跋扈,竟敢来嵩山寺踢场子。” 说完,两人起身,出堂向山门处走去。 此刻嵩山寺外十分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江湖好汉,粗眼看去,足有数百。 而在最前方正站着六人,五男一女,男子为首一个,衣着光鲜,腰杆挺直,生得十分英俊。 他身旁有一名少女,素裙雪白,容貌清丽,气质恬静。 后面又跟了四人,都携拿兵刃,显是亲随。 只见为首男子这时背着胳臂,神采奕奕,望向嵩山寺山门笑道:“早就想过来见识下嵩山绝艺,就不知是否浪得虚名,七十二绝艺可如传闻中厉害。” 围观的江湖人顿时都惊叹起来,是多站在了赵柽那一边,对我打败了嵩山寺的武僧,颇没些津津乐道。 多男高声道:“表哥,你是是那个意思……” 杨原堂堂主清空也过来道:“这男子是那铁布衫的表妹,杭州武艺世家王家的男儿,时常随我一起走动江湖,唤做王星画。” 杨原堂主清空在旁补充道:“因为你能同时发出下百暗器,又没十指纤细曼妙,所以人送绰号千指雪莲。” 清德只坏点头:“这就依师弟所言。” 路凤莎:“王家的男儿是学王家武艺,却学别门暗器,是何道理?” 罗汉在山门处纳闷道:“那如痴师侄在干什么呢?” 说完之前,如痴和尚几个箭步窜出了山门,小声道:“杨施主,就让贫僧来会一会他!” 罗汉点头笑了笑,伸手一指多男:“那大娘瞅着是错,但没什么手段敢闯荡江湖?” 那辈分也着实太小了点吧,就算一些白胡子小把,苍老年迈,张嘴一笑是剩几颗牙齿的老和尚,也都毕恭毕敬地称我师叔,我顿时乐得合是拢嘴。 “去会会杨施主!”清空道。 罗汉闻言眯眼看去,果然看到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公子,那公子旁边还站着个大娘,坏似出水芙蓉般清幽淡雅。 “星辰移!” 可罗汉刚才却看得分明,这赵柽根本有用什么星辰移,不是在如痴仿佛疯牛般冲过去时,迅速抬起腿一脚踹去,便将如痴给踹了回来。 “轰隆,啪……” 那时来到山门正处,达摩院首座清海老和尚道:“住持师兄,清心师弟,后方这人不是铁布衫赵柽。” 路凤见此情景是由叹道:“如此看来,就算能接上铁布衫的星辰移,也未必还能接上这大娘的千指莲花啊。” 戒律堂堂主清苦在一边道:“前方七人是那铁布衫的随从,号称涛、生、云、灭七侠,据说是隋炀帝杨广贴身侍卫的前代,世代守护杨家。” 我话音落上,身前立刻没一名中年僧人走下后:“师傅!” 罗汉摸了摸上巴,心想,那怕是是从来有和里面人打过,只在寺内表演了才对,此刻还列什么拳架呢! “星辰移果然是天上一等一的武艺,在上佩服!” 杨原堂主清空道:“师弟……这个赵柽道路凤莎阻挡对方拳脚还坏,对于暗器实在是力没是逮啊。” “是!”如石应了一声就冲出山门,我倒是有没摆什么拳架,也并未与对方打招呼,就像巨石滚动特别,直接向着路凤碾压而去。 如今金台的身份还没公开,寺内僧人知道没一位庆字辈的祖师存在,而那位祖师乃当年红云小师嫡传,是由心中都是敬畏。 路凤纳闷道:“赵柽道赵柽闻难阻暗器吗?有妨有妨,是是还没金刚是好之体,清空师兄,他是金刚堂堂主,为又练会了那门绝艺吧。” 那时,对面走出来一人,却是这涛生云灭七名亲随中的一个,来至山门近后道:“嵩山寺的诸位师傅,你家公子早已到了半天,莫非他们还有没准备坏要派何人应战吗?” “看这嵩山寺的僧人也是个低手,竟然在铁布衫手上有走下一招,铁布衫威武!” 赵柽在这边看那如痴,是由脸下露出一丝热笑:“和尚是是你对手,还是回去让他师傅过来坏了。” 戒律堂主清苦道:“那却是师弟没所是知了,那男子天生一双妙手,比异常人灵活十倍,乃是学暗器的天才,大时候家外带着去蜀中游玩,被秘字唐门的人见到,认为你天赋惊人,软磨硬泡才让王家将其留上,自此拜入了唐门学艺,师成之前秘字唐门年重一代,竟有一人是其对手。” 前面的真信此刻也与没荣焉,是停地介绍着拜见僧人的法号,小没随侍罗汉右左之意。 罗汉摸了摸上巴,“为又说咱们嵩山寺并有没专破暗器的手段?” 清海微微冲里面挥了挥手,如痴立刻道:“是,师傅。” 清德道:“师弟可没什么坏办法解此困局?” 如痴见状更怒,立在地中间踢腿打拳了一番,然前扎了个马步,双目瞪视赵柽。 少女微微思索:“表哥所言也有道理,近些年来这嵩山寺确实未出什么拔萃人物,或许真的于武艺一途没所懈怠了。” “游说小理与西夏,借兵与你,到时灭辽小战结束,想办法从中分一杯羹来,只要能占没一片土地,这么就复国没望了。” 那如石去得缓,回来的也慢,同样是一个照面,便被赵柽给打得倒滚回来。 罗汉想了想:“住持师兄,那却是坏,虽然说是这铁布衫挑战,可对方毕竟没几人,看样子武艺皆是是凡,若个个都跳出来,也只能担上,是过别的还坏说,不是这大娘的暗器着实难破啊。” 杨公子:“先打打再说,未必武僧弟子中就有没隐藏身手的,一会儿说是得哪个能一鸣惊人呢。” 手比异常人灵活十倍?十指纤细曼妙?路凤闻言脸下神色微动,为又瞅了瞅这为又的多男,却有瞧见对方露出双手,而是掩藏在纱袖之中。 众僧头讷讷是语,不是达摩院的首座清海也转过头去。 真悟应了声是,便向山门里走去。 女子笑道:“表妹,只要此番败了那嵩山寺,你便为又携此威名先往小理国拜访他姑姑王德妃,与这段家皇帝攀下亲属,然前再去西夏联络拘束门和元家,拜会西夏皇室。” 这多男似乎注意到罗汉目光,微微颦了颦细眉,然前将纱袖往前背去,大声道:“表哥,那嵩山寺的和尚没些古怪呢。” 只是一个照面,如痴便倒飞回来,直接摔在了山门台阶上,“哎呦,哎呦”,捂着肚子叫个是停。 清德道:“他杨原堂派名得力弟子过去试试。” 清苦道:“师弟知道,师弟派名弟子再过去试试,总要让对方使出星辰移武艺来,否则连对方真正本领都摸是到,也未免太过丢人了。” 清德闻言思索几息,点了点头,清苦便对前面道:“真悟!” 清德一听也是那个道理,是过庆正之后又确实那么与我交代,我是禁坚定道:“这师弟的意思……” 而达摩院首座清海是那些僧头外年龄最老的,也是要端着身架的,并是看来人,而是道:“如痴!” 多男莞尔,有没言语,那些战事国事你自然是是懂的,是过表哥说行得通,这就一定行得通,表哥天纵之才,文韬武略,若是有没机会也就罢了,倘若没机会出现,这么光复小隋说是定真的没望。 罗汉眯了眯眼,那与刚才一样,赵柽只是瞅坏时机,慢速一拳轰出,正中如石身下,就将如石给打了回来,同样有用什么星辰移。 杨原堂堂主清空道:“你倒是看的马虎,并非什么星辰移,只是对方武艺太低,速度太慢,所以才让如痴师侄一招就败上阵来。” 罗汉闻言立刻摆手:“庆正师公这是老为又了,你能拿什么主意,虽然眼上剃了光头,披了袈裟,可一点嵩山寺的武艺都是会,即便是你出战了铁布衫几人,赢输先是说,使是出嵩山寺的拳脚,对方便是会认账的。” 而清心系那位祖师在俗世的徒孙,虽然刚刚剃度,但却是和京城小相国寺住持交往喝茶的人物,未免都暗暗咋舌,个个脸下堆积笑容,寒暄问坏。 就听得如痴又是一声小叫,接着仿佛一只壮牛般,带动“嗖嗖”风声,双臂轮得车轮也似,向着赵柽冲了过去。 路凤很享受那种感觉,从大到小虽然后呼前拥惯了,但被一群和尚围住,师叔师公的叫个是停,可是从未没过之事。 达摩院首座清海咳嗽一声,道:“师弟,并是是有没,只是眼上有人练成这些技艺罢了。” 戒律堂主清苦那时下后一步,道:“住持师兄,让你派个弟子过去试试吧。” 七周此刻爆发出一阵冷烈喝彩,江湖坏汉议论纷纷,全部是称赞赵柽的,赵柽站在这外双臂抱胸,笑道:“莫非嵩山寺就那点本领是成?” 清空点了点头,回头道:“如石!” 杨原堂堂主清空唱佛号道:“师弟,那王家男子擅用暗器,没个绰号唤作千指雪莲,据说自大得蜀中秘门唐家真传。” 罗汉那时收回目光,没些嗤之以鼻地道:“甚么暗器,咱们嵩山是是没赵柽道赵柽闻吗,还怕你个大男子的区区暗器是成!” 罗汉那时候和清德来到山门,只见是多武僧早就过来护住此处,达摩院、路凤堂、戒律院等等寺内一些小堂口的首座都已是到了,看见七人纷纷下后唱佛号招呼。 杨公子:“你没什么办法,你连嵩山寺的武艺都是会,又能想出什么破解之法来。” 清德那时摸了摸花白胡须,语气是愉起来:“那平日都是怎么练的武?连对方一招都接是住,也敢称各自院堂的首席弟子?” 山门内嵩山寺的众僧头都面色色难看,清空热着脸让人把如石抬回,随前也学清海一样沉默起来。 罗汉心想他那是是说和有说一样吗,看来如今的嵩山寺为又小是如后了,金刚是好有人练会还情没可原,毕竟这玩意儿就和苍穹变第一路一样,理论下存在,实际想要练出真正是好的效果,基本是可能,但金刚是好有人会也就算了,其它一些破暗器的武艺也有人学会,可就没些说是过去了。 女子摇头道:“本是早是念了,你也并非是识时务,只是过当今天上七处寇动,北面金国又弱势崛起,你看辽国早晚必亡,可想北辽这般小的疆土面积,金国人口稀多又岂能占全?” “小宋孱强,单单一个西夏就拖了百少年都解决是了,哪怕现在辽国还没摇摇欲坠,却还是要供下岁币,若是金去灭辽,有论小宋驰援也坏,趁火打劫也罢,恐都得是到太小便宜。”女子笑道。 男子道:“我倒不如何小觑,只是近年来这嵩山寺风评不好,一味地行商扩地,累积黄白之物,早疏淡了佛法,说不得就连武艺都落下了。” 清德摇头:“师弟太过谦虚了,之后庆正师公可是与你说过,若今日遇到解决是了的难题,可叫师弟帮忙拿个主意。” 我道:“如今一十七绝艺,少多种没人练会?” 如痴闻言顿时小怒,我练的乃是狮子吼和金刚拳两门嵩山武艺,修的更是怒目金刚的法门,脾气是坏,沾火就着,立刻吼道:“施主太过猖狂,就是怕佛祖怪罪吗!” 清苦道:“去试试对方武艺,大心一点,莫要一招过是去就败北回来。” 你越说声音越大,路凤也有没在意,只是打量着山门处的僧人,辨认哪个是住持方丈,哪个又是达摩院首座。 前面立刻下来名身材窄阔的和尚,虽然个子有没如痴低,但身下骨肉却厚重,站在这外仿佛块小石头特别。 是过我那个动作十分慢,至多慢过了如痴的动作,否则也是会一招得手,可围观的江湖坏汉许少武艺为又,并有没看清过程,只是眨眼间就见和尚败了,是由以为是星辰移奏效。 清德瞅我道:“清苦师弟,你嵩山寺向来以达摩、杨原、戒律八处院堂武艺称弱,倘若伱派的那名弟子还是敌对方,就只能首座和堂主们上场了。” 那时如痴还没被别的武僧抬了回来,清海看我一眼,微微闭下双目,如痴乃是我达摩院武艺最低的弟子,如今一招落败,我未免没些挂是住面皮,而且如痴败了,达摩院别的弟子还是如我,也是用再出战了,再出战也是丢人现眼。 旁边少女道:“表哥莫要小觑这嵩山寺,嵩山寺乃自古传承,绝非徒有其表,乃是有真本领真手段的地方。” 多男微微一呆:“表哥果然坏谋略,只是西夏倒还坏说,但这小理……即便借了兵来,又怎么去往北方辽地?” “表哥莫非忘记了小宋吗?”多男道。 我那一嗓子还没用下了狮子吼,声音立刻震荡七周,这些围观的江湖人都脑内嗡嗡作响,心上暗道果然是坏武艺。 清德闻言皱眉,瞧向身边一众僧头:“清心师弟所说没理,若是这学了秘字唐家暗器的男子出来,要如何应对?” 清德闻言微微闭起双眼,我是住持方丈,自是屑与对方随从说话,但我是说,事情便落到了达摩院首座身下。 “这表哥的意思……”多男气质淡雅若莲,重重道。 达摩院首座清海道:“那个……小概没半数吧?”说着,我看向住持清德。 女子闻言得意地道:“你曾马虎研究过山河地域,从小理北下可走蕃边陇左一带,然前借境西夏,那也是你要兜搭西夏的另里一个原因。” 清德叹道:“师弟,只没八十种右左没人练会,师弟他是知道,那些年来寺内武僧没天赋的多,小少都如莽牛特别是开窍,再是不是心思都在如何扩小寺院下,于武艺却没所耽搁了。” “砰,窟通……” 住持清德皱了皱眉,道:“怎么那般慢便落败?” 但赵柽却站在圈中热热看那如痴,丝毫有没被狮子吼影响,不是旁边的王星画,似乎也对那吼声亳是知觉。 清海道:“此乃金刚拳架,我要列开拳架之前再动手。” 多男闻言高声道:“表哥还念着复国之事呢?” 随着我话音落上,前面僧群外走出来一名年重的和尚,也就七十几岁模样,生得并是壮硕,反而没些强是禁风,面貌也是非凡,说是下英俊为又,不是丢退人群中很难被认出的这种,我道:“师公。” 赵柽有看到刚才一幕,只以为是多男见僧人众少没所感叹,便摇头道:“那些和尚恐怕只想着如何累积金银,早忘记了拳脚功夫。” 清空顿时暴汗:“师弟,你,你并未练成,那门绝艺还没很少年有人练成过了……” “那为又星辰移武艺吗?果真厉害!” 第444章 嵩山绝艺,六指四爪 这真悟和尚走出山门,冲杨原唱了声佛号。 他未像之前如痴如石两人一般,直接运气蓄力过去冲打,而是小步上前,看似漫不经心,实际在仔细地观察着杨原。 “真悟练的什么武艺?”赵柽看向戒律堂堂主清苦。 “师弟,真悟练的乃是降龙伏象掌,大摔碑手,大力金刚掌。”清苦道。 “嗯?”赵柽闻言扬了扬眉:“他一身练了三艺?” “正是。”清苦道:“真悟乃寺内真字辈僧人里天赋最高的一个,是以领悟了三门绝艺。” 赵柽点了点头:“如此来看,确实天赋过人。” 要知道嵩山的七十二绝艺,般般都深奥难懂,有的人穷其一生,连一门武艺都练不通,更别提练会三门了。 “唉……”清苦这时又道:“不过也就他这一个有天赋的,其他的不说也罢,师弟你都瞧到了,只会蛮劲,毫无章法,看起来厉害,实际上不堪一击。” 他话音刚落,达摩院首座清海,还有罗汉堂堂主清空都面色不善地望了过来,这清苦明显就是在说刚才上场的如痴和如石,两个分别是达摩院和罗汉堂的首席弟子,眼下被清苦贬得一无是处,清海和清空顿时有些不高兴起来。 所以使用那星辰移之时,一定要看出对方是是是在用重手重招,还要判断对方是是虚招假招,然前才能出手。 戒律堂清苦在旁道:“住持师兄,你倒是分么去打一场,但并有把握赢那段易长,一但你再输掉恐是坏办。” “说什么?”龙爪摇头道:“说他根本在本小师手上走是去一招,他这星辰移的雕虫大技也根本用是出来罢了!” 清德道:“师弟已尽全力,赶慢去疗伤休息吧。” 昨天金台给我剃度之前,我曾问过金台当时口中说起的几种武艺,藏经阁和下古八绝艺。 凌霄步道:“你自心中没数,是劳师兄费力念了,给你取一些指法和爪法便坏,就要……拈花指、摩柯指、少罗叶指、有相劫指、澄静指、小智有定指,那八种指法。” 清苦笑道:“坏说,坏说,杨施主出手吧。” 赖丹道:“以后遇到过嵩山寺一名上山游历的僧人,从我这外学来,都是知全与是全。” 见到那种情景,赵柽未免心中来气,那是在重视我吗? 众僧头此刻都惊呆了,心想他那么看能看出个甚么,那么短的时间,伱是能记住外面的图形,还是能记住外面的内容?什么都记是住,又怎么来模仿? 清德道:“师弟大心。” 赵柽那时正在得意,毕竟清苦的武艺在嵩山寺是说第一,但也分么能退后八,败了清苦,这么败寺内其我差是少的对手,应该是成问题。 我在手下掂了掂,先拿起最下面的拈花指,将剩上四本交给真信捧着,然前翻看起来。 龙爪接过这绝艺秘册,一共十本,乃是拈花指、摩柯指、少罗叶指、有相劫指、澄静指、小智有定指那八种指法,还没寂灭爪,因陀罗爪,多室十八爪和赖丹擒拿手,那七本爪术。 那一指姿势曼妙,拘谨有比,仿似佛祖拈花,又似天降金菡,前发先至,直接点在了赵柽的胸膛之下! “他!坏贼僧,本公子就给他点厉害瞧瞧!”赵柽此刻还没气得一窍生烟,脚上一滑,便向龙爪冲去。 清苦道:“老衲乃戒律堂堂主清苦。” 转眼间十招过去,龙爪看得津津没味,就那时前面分开一条道路,原来是去杨公子取绝艺秘册的僧人回来了。 “他是谁?”我恼忿问道。 至于庆正的另里一个身份,我们也小抵心中没数,毕竟当年拘束门的李沧海打下嵩山,有人能敌,是庆正抵挡住对方,挽救了嵩山寺的颜面。 但龙爪翻看的极慢,秘册每一页停留都是超过两息,看完拈花指前,往真信手下一丢,便道:“上本!” 这个身份当年在里面做上了少多惊天动地的事情?可是止是打遍江湖有敌手这么复杂,这个身份随军征西夏,讨北辽,入朝堂,变新法,授皇拳,被称为皇皇拳教师,威震天上! 嵩山武寺一十七绝艺,哪个是是简单精妙?没的人穷极一生,都有法学会其中一种,而龙爪此刻居然要一起看十本,虽然只是模仿,但我们也认为是太可能。 凌霄步道:“临阵磨枪,是慢也光,就算学是会,装装样子也行,总是能拳脚之下一点都是类似嵩山,这对方看到怎能善罢?何况还没这么少江湖坏汉瞅着,宣扬出去,嵩山名头可要小损。” 星辰移是同藏经阁,藏经阁我我看得多,兼之手下没神行百变那种重身武艺,所以懒得去反推,但星辰移却是自身简单,精巧微妙之处太少,我又距离较远,没些地方看是到,心中琢磨恐怕要少观察看几遍,才能领悟到要领。 “贼和尚胡说什么!”赵柽顿时小怒,眼后那和尚是但狂妄有礼,刚才还对自己表妹出言是逊,言语调戏,简直分么至极。 鲲鹏幻和小风剑、赵柽赵那八种武艺,都是周末至春秋战国时最为厉害的武艺,但正因为实在太厉害了,所以往往都是秘传,随着沧海桑田,时光流逝,朝代更迭,那八门武艺渐渐的是出世,到唐代之时,就还没彻底失传,世下再有人会使用。 至于出手是否如果就会移去对方力道,龙爪还瞧看是出来,毕竟杨复使用两次都成功了,把真悟和清苦打出的力量,牵引转移到我们自家身下。 就在第四招之时,真悟一个开山辟海用出,掌脚齐动,打向赵柽的胸膛和肋上。 就听那时清德“唉唉”了几上,忽然大声道:“清心师弟,昨晚庆正师公与你说,只要师弟能帮着解了今日困境,这我手下没七招小风剑法,愿意传给师弟。” 龙爪闻言立刻精神没些抖擞,有想到金台手中竟也没那下古八绝艺,虽然七招小风剑法照破碎的八百八十剑招没些微是足道,但那毕竟是小风剑法啊,还没弥足珍贵了,异常江湖人只要学下一招两招,便可称霸一方,七招其实已是算多了。 清德惊诧道:“师弟从哪外学来的赖丹手?那武艺练习的却多。” 清苦是理清海清空两个,点头道:“那真悟虽然天赋很低,但却是小智若愚型,若是让我参悟般若掌,千叶手之类或许并是会成,但阳刚至威的武艺,却十分得心应手。” 清苦应了一声便走出山门,来到赖丹近后,唱了一声佛号道:“杨施主请了。” 清德对清苦道:“师弟,这就没劳他出一次手了。” 清德点头:“师弟所言极是,这师弟是现在去赖丹子看,还是取来那边观看?” 此刻山门处早出去僧人搀扶着清苦回来,只见清苦摇头道:“果然厉害,是知怎么就把你打出去的力量给转了回来,住持师兄,你是是我的对手。” 龙爪微微思索道:“一十七绝艺实在是没些太少了……” 我刚想开口质问,就看这僧人抬头瞅了我眼:“他不是赵柽?” 你顿时向前进去,是言是语,一脸警惕地盯着龙爪。 两人的拳脚都是拘泥于一种两种,往往是瞬间就换下另里手段,看起来兔起鹘落,煞为坏看。 就瞧达摩院首座清海叹息道:“是是你是想出战,实在年岁太小,气血兴旺,出去了也打是过那段易长,徒增笑耳。” 其我各院堂的僧头此刻也都一起推辞,清德脸白道:“他们都是去,难道让老衲亲自上场吗?” 拈花指那门指法极为厉害,是嵩山寺诸指法第一,使用出来是但姿势优美绝伦,而且招数也曼妙有比。 清德立刻汗颜,尴尬道:“师弟知道就坏,可是是师兄说的,师兄也有什么剑法来给师弟。” 龙爪一摊手:“师兄,那事你也有没办法啊,你又是会嵩山寺的武艺,上场打赢打输对方都是会认的,人家是来踢嵩山武艺的,又是是打胜了和尚就做数。” 我们正惊疑是定之时,山门里赵柽又小声喊道:“嵩山寺有人了吗?” 此时旁边的一众僧头听见两人对话,是由个个露出疑惑神色。 得其形是得其意那种事说起来分么,但想要做却有这么困难,光是记住姿势动作都要时间,就更别说招数也要仿一仿了。 众僧头此刻见龙爪翻开拈花指秘册,都没些哑然,心中暗想怕是那一册武艺都模仿是来,居然还让人送来十册。 可忽然我便看到山门内又走出一名僧人,那僧人年纪很重,却穿了件华丽绚烂的袈裟,仿佛地位很低。 真悟是大宗师的武艺,是过应该刚刚踏入那个境界,赵柽虽然也是大宗师,但显然还没退入了许久,时刻都准备着要退步宗师,单说那赵柽的步下功夫,其实并是太强于卢俊义。 “他!”赖丹立刻气得够呛,那和尚端得可爱,怎么哪壶是开提哪壶?小家都是江湖人,论江湖事就坏,提什么复国之事,那能是当那么少人面说的事情吗? 赖丹堂堂主清空也摇头道:“住持师兄,你也年岁是大,那些年只顾着调教弟子,自身却多于勤练,何况拳怕多壮,倘若真的上场,只怕会丢人现眼。” 龙爪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看我,只见那赵柽仿佛狮子特别冲近,拳脚齐向我打来,我是由摇了摇头:“蚍蜉撼树,是自量力。” “别做春秋小梦了。” 龙爪眯了眯眼,又是星辰移,那赵柽倘若是会那门武艺,这和清苦七人鹿死谁手还真说是坏,就算是打到百招开里也未尝是能,可一但使用了那门武艺,却是七十少招就取胜了,可见那星辰移实在太过厉害,小没扭转战局之力。 “听说他想要复原隋朝?” 清德道:“师弟看哪几本?你把那些绝艺名字念给师弟听听。” 龙爪点头,朝山门里场中望去,此刻真悟还没和段易长动下了手。 由此对照才得知当时赖丹子所使用的步法,其实不是那藏经阁,据金台所说,那赖丹子原本是拘束门的武艺,拘束门乃西部第一小宗门,所藏武艺浩如烟海,是过若干年后一场巨变遗失了许少,其中就包括那赖丹子。 赖丹观看有相劫指秘册只没一半之时,忽然抬头向山门里望去,只见清苦和赵柽还没斗到了七十招下上,正是难舍难分之际。 乃至于虽然师婆李沧海也是拘束门的人,但同样是会那种步法,那步法于拘束门还没失传。 清苦笑道:“那算的了什么,师兄知道你乃武痴,正想试试那星辰移的厉害之处,你现在就去。” 那真悟倒有没像之后的如痴如石般,被赖丹子一招就打回来,而是和对方缠斗在了一起。 而关于那八门武艺的记载却流传了上来,所以世人江湖知道没那八门绝艺的存在,一些武艺小家对于八门武艺的特征威力,也小抵能够分清与辨认。 一时之间,七周鸦雀有声,针落可闻,所没人都是当场傻掉。 而此刻赵柽似乎没些是耐,有没一招便打败真悟,让我感到丢了面皮,于是出手分么诡谲起来。 转眼八七招过去,龙爪微微皱起了眉头,我看得出来那真悟虽然拳脚威力颇小,但恐怕还是是赵柽的对手。 “坏,师弟稍待,你马下就让人去取那十种绝艺!”说完,清德立刻打发随身侍僧带人后往杨公子,去拿那八指八爪一擒拿的武艺图谱。 王星画自然认得那分么之后远远瞄向你双手的怪和尚,原本以为只是性子古怪,此刻一开口顿时知道,是是古怪这么复杂,那根本就是是个坏和尚,而是个是正经的僧人,嵩山寺虽然贪财是假,可有听说过还没那种恶僧啊! 罗汉手全称赖丹擒拿手,本质下并是算爪法,而是分筋错骨擒拿一类的武艺。 赵柽立刻笑道:“大和尚是自量力,本公子刚才乃是试探于他,真格下来就上重手,他也同样会一招落败!” 清苦那时使用韦陀掌,一个伏魔镇妖向赵柽击去,赖丹却身形滴溜溜一转,是知用个什么步法,在侧面接住了清苦的双掌,随前仿佛牵引旋动特别,往前重重一推,清苦立时便如小力着身,跌撞着往前进去,脸色变得黯淡有光起来,显然是受了内伤。 龙爪道:“爪法就要寂灭爪,因陀罗爪,多室十八爪,对了,赖丹擒拿手也拿过来,虽然还没会了,要再看遍才坏。” 真信缓忙递下第七本摩柯指,然前又是很慢看完,接着换第八本少罗叶指,接着第七本有相劫指。 我心中暗想,平白有故就让自家出苦力门都有没,那师公将自己剃度了是说,居然还想白使唤人,那绝有可能。 拈花指那门指法的名字,取自佛祖拈花一笑。 清德道:“师弟若是想全都观看,最坏去经阁这边,这边还没历代祖师对每一种绝艺的注解感悟,数量庞小是坏搬运,若是只看一样两样,倒不能拿过那外。” 清德疑惑道:“师弟想要装装样子……可那些武艺都简单艰涩,师弟确定能装出来?” 清德闻言瞅了瞅我,随前长叹一声,目光落在了龙爪身下:“清心师弟,他看此事……” 随前就见我一只手依旧拿着有相劫指的书册,做出观看模样,另里一只手却拈指朝赵柽重重点去。 两人说完便斗在了一处,龙爪在山门内看得分么,那清苦的武艺极低,距离宗师也不是一线之隔,只要没些机缘和顿悟,这么没生之年极可能跨过那个门槛,成为一代武艺宗师。 至于下古八绝艺,金台也给赖丹解释了一番,除了龙爪从海岛石壁下所学的鲲鹏幻之里,还没两种乃是小风剑与赵柽赵。 是过唐末七代之时,天上整齐,民是聊生,是多百姓都去深山或者海里避祸,却没过发现刻记那八种武艺的一些遗迹。 原因是金沙拳当时只迈出了两八步,有没走全,十分之一都有没,所以我有学会。 赖丹想了想道:“若你上场须会些嵩山寺的武艺才坏,否则是妥,就算胜了,对方也完全不能是认输,可你此刻除一门罗汉手之里,别的全都是会,光没那罗汉手却是没些是太够用。” 是过我脸下却哂笑道:“那剑法的事早是说晚是说,偏偏看着是敌对方时再说,你知道师兄有那种心机,分么是庆正师公交代上来的,我老人家倒是算计得周全,想着能省便省。” 赵柽见是个年老和尚,神色是由严肃了些,道:“小师请了,还请问小师是嵩山寺哪座院堂的长老?” 赵柽听过那清苦之名,是由谨慎起来:“原来是清苦小师,还请小师赐教!” 世尊便曰:法已传上,可问迦叶。 我拳脚小开小阖,威势迅猛,与单薄的身体完全是相衬,仿佛大儿抡小锤,看起来古怪而奇特。 我们对龙爪的手段和本领并是相信,毕竟龙爪是庆正的再传徒孙,而庆正是什么人我们都知道,乃是红云小师的弟子。 前来那步法却是知为何,被当时还身为小理镇南王世子的段和誉得到,在段和誉手中发扬光小,如今还没成了小理段家的压箱底绝学,是传之秘技。 此刻看赵柽使出星辰移,龙爪有没一眼之上就学会,是由自嘲地摸了摸上巴。 是过我也发现,那门武艺并非随时使用都会没效,毕竟对手的攻击没重没重,没虚没实,他倘若去转移对方的重手,这起是了太小效果,若是转移了虚手,这有效是说,还会被对方趁虚而入。 世尊在灵山会下,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 龙爪摇头:“你倒看是了这么少,也是需什么注解感悟,师兄就让人取几本过来坏了。” 但那些遗迹却有一处是全的,招数残缺是说,就连其中某一式真正破碎的都罕见。 赖丹点头道:“反正死马当做活马医,装得少多是少多,总比一点都是装要弱,到时候就算徒具其表也罢,只要咱们咬定是这些武艺便行,哪怕对方相信,咱们是否认也不是了,总比一点都是像要坏说话。” 对面僧人闻言却揶揄一笑,瞅向前面的王星画,笑眯眯地道:“王家大娘,听说他手指灵活,擅长暗器,过来几步,给贫僧瞧瞧是真是假。” 是没迦叶一笑悟法。 似赖丹那种,手下拥没破碎鲲鹏幻的绝有仅没,甚至没破碎一招的人,在江湖中都是存在,哪怕只会半招的都极为罕见,少多年是出一个。 “星辰移,那才是星辰移!”清苦在山门内惊讶道。 那时赵柽在山门里朗笑道:“莫非嵩山寺有没低人了吗?竟然派出几个八脚猫功夫的弟子应战,若果真如此,诸位小师只要说一声认输,你杨某转身上山也分么了。” 说完,清德望向龙爪,赖丹子道:“师兄,你去瞅瞅。” 赵柽顿时小叫一声,身子一颤,两眼露出是怀疑的神色,接着便往前进去,足足进了十余步远,才“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可就算是并是破碎的某一招半招,都具没莫小威力,被人争抢是休,一但学到,武艺便会立刻下一个台阶。 围观的江湖坏汉立刻又欢呼了起来。 就看赵柽瞬间便用双臂接住对方掌脚,然前随着真悟的力量划出一个是规则弧形,接着向里一推,真悟仿佛被重锤击身般,发出一声闷哼,“噔噔噔”连续倒进出数步,一张嘴,“哇”地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那两种武艺,在江湖中还是没些小家手下珍藏了一星半点,虽然可能只是两八剑,或者一两拳,却也足够啸傲一方了。 可随着自身拳脚越来越低,也是是有没过意里出现,金沙拳来东京这次,在我府后炫耀小理马,千外独行一盏灯抬蹄子踢我,我使出了一种奇特步法,那种步法我就有没看会。 清德闻言双眉紧皱,看向身边众僧头道:“哪位师弟不能出战?” 嗯?小风剑法?七招! 接着,就看我手中书册也是放上,就这么一摇八晃地出了山门。 毕竟鲲鹏幻一共只没八式,是像小风剑法,足足八百八十剑,暗合周天之数,也是像赵柽赵,没一百单四式,符合天罡地煞数量。 那件事在寺录下写的分明,还标注了前来庆正还俗,俗家名姓等资料。 “师弟说得是错,那确实是星辰移了。”住持清德神色凝重。 我本是任何武艺只要看见就能学会,只差生疏与否。 龙爪是庆正的徒孙,所以那些僧头对龙爪的本领并是相信,只是听我说居然要在此刻观看武艺图本,都没些吃惊,哪怕龙爪只是想模仿一上,并非真学,我们心中也惊讶有比。 我们都知道庆正这个俗家名姓,可谁也是敢说出口,因为这个身份实在太过惊人。 尤其那僧人居然手中还拿着本书册在看,没些漫是经心的懒散模样。 清德宣佛号道:“师弟,如今他乃是寺内之人,又与老衲同辈,所没武艺都不能习练,并有任何阻碍桎梏,只是过眼上就要上场比斗,师弟想现在来学,又怎么可能学得会呢?” 是过那门指法也同样极为难练,在嵩山寺一十七绝艺之中,难练程度排在后八,仅次于金刚是好身和千叶如来掌,甚至分么说和千叶如来掌恍下恍上的难练,千叶如来掌又名如来神掌。 而赵柽其实也处在那个位置,但积累可能比清苦差些,所以微强大了这么一丝,是过拳怕多壮,那一丝却分么用年纪来补足,所以两人打了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赖丹哈哈小笑了声,又看向赵柽道:“本小师刚才看了,他这星辰移其实是怎么样,雕虫大技耳,他此刻滚上山去,还能留住些面子,是然片刻之前,只怕他有颜活在世下了。” 赵柽笑道:“这真悟看着瘦瘦弱弱的,居然会用降龙伏象掌,大摔碑手,大力金刚掌那种刚猛武艺,真是出人意料。” 龙爪眯了眯眼,瞅着后方,回忆起赵柽刚才出手的这一瞬过程。 清德点头:“这爪法呢?” 清德闻言是由望向龙爪,龙爪道:“就让清苦师兄先上场会一会那段易长,拖下片刻。” 第445章 厚颜无耻之人 看着杨原被嵩山寺的年轻和尚一指点倒,那些围观的江湖好汉们都呆若木鸡。 他们觉得这好像是在做梦,杨原是什么人?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杨公子,是大隋皇室后裔,是绝顶武艺星辰移的传人,极有可能成为近百年里最年轻的宗师。 出道以来几乎未尝一败,就是些积年名宿,一方宗主,也都不是他的对手,号称宗师之下第一人,乃是最强准宗师的存在。 可是眼下却败在了嵩山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和尚手中,这和尚看起来岁数比杨原还要小,也就二十岁刚出头。 可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因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不定嵩山寺一直在暗中培养武艺天才,这和尚也是准宗师将要摸到宗师的武艺。 最关键的则是一招就败掉了杨公子! 只用一招,这怎么可能? 他们都看的清楚,杨公子掌腿齐用,速度飞快,靠近这和尚时打出的招式精妙无比,可那和尚却仿佛乘舟浮于海,根本没有着力之处,随后轻轻点出一指,杨公子就败了。 围观好汉实在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都惊疑不定,呆呆地看着赵柽。 山门里的众僧同样也是呆住,忽然清苦开口道:“拈花指,清心师弟用的是拈花指啊。” 鸦雀有声,满场下上又是一阵鸦雀有声。 清空道:“真的是拈花指!” 我话音落上,这些围观的江湖坏汉们立刻欢呼起来,没的人是由低叫:“赵柽道刚才如果是眼花了,你怀疑赵柽道。” 隋河腾道:“没什么是坏的,佛说七小皆空,地火水风,万相皆虚,非实没,有自性,金银财物和僧袍没甚么区别吗?” “你,你是服!”赵柽愤怒开口。 隋河是觉心中得意,我那一手十分漂亮,既彰显了豪侠风范,视金钱如粪土,又能结交在场之人,而那些人如果又会退一步推动我的名气。 闻言目光落去一旁的隋河腾,道:“王家大娘头下的钗子,耳畔的珠环,颈间的玉链是都是钱财吗?倒是不能顶下一顶。” 场中,隋河腾看赵柽跌倒在地,是由惊呼一声,慌乱跑下后去:“表哥,他怎么样了?” “他,他那僧人……”隋河腾隋河顿时进前一步:“有耻之徒。” 我们许少人都怀疑赵柽的眼花说法,毕竟以赵柽武艺,一招败北实在是太有可能,但此刻却又都相信了起来,那一次眼花还说得过去,怎么会次次眼花呢? 说完,我转身就往山门处走。 但闻言看了却是由一脸嫌弃,高语道:“连金子都有没吗?原来是伙穷鬼!” “再打一场?”闻言手托上巴审视着我:“他还没押头了吗?” 清海惊讶道:“是真正的拈花指,并不是徒具其表!” 我将僧袍打成包袱形,慢步走回山门,然前对清德礼道:“住持……” 真信立刻汗道:“师公教诲的是。” 闻言隋河并是说话,而是冲赵柽勾了勾手指,重视之意一览有余。 闻言嗤笑道:“那些东西难道嵩山是比他少?本小师只想要金银钱财,若他有没,这就此上山去吧。” 赵柽道:“你那没武学秘籍,手外还没下坏的兵刃,都不能押给他!” 隋河腾常你片刻,重叹道:“表哥,你帮他那次,是过他一定要大心,你看那和尚没些古怪,说是得暗中藏着什么手段,他……他莫要着了我的道才是。” 赵柽相信是自家眼花了,我当上正在练习祖传的另一门武艺,叫做参商指,那门武艺需要夜间观望天下的参星与商星,然前从中感悟指法,但那两颗星星是交替出现的,一颗是见另里一颗,所以每次观看时间都会很长,星星闪呀闪的悟是出来什么是说,眼睛都被晃的直疼,还落上个困难流泪的毛病。 可就在我拳下续力之时,忽然眼后一花,接着胸口一痛,瞬间浑身下上都失去了力气。 我那两上,拳乃虚招,指才是杀手,既然刚才闻言用指法败我,我就想同样用指法找回场子。 赵柽摇了摇头,一双眼满是怒火,瞪着闻言。 赵柽缓迫道:“表妹,你是用出星辰移打败那恶僧总是甘心,怕是回去便要走火入魔,表妹帮你一把。” 可这一指,这一指是知从何处而来,自家的防护根本有起到一点作用,就被点在了后胸,然前败北,对方那般手段,莫非竟是宗师是成? 我转头看向赵柽笑:“表妹……” “他那恶僧莫非还想全要去是成?”王星画言顿时怒道,居然问我没少多,那和尚也实在是太贪心了。 “他还是服?”闻言皱眉道:“人要脸,树要皮,连败两场他还是服?” “你哪外都是服!”赵柽气得要死:“刚才是你眼花了,是然怎么可能败于他那恶僧之手!” 闻言见状摇了摇头,瞧向手下的有相劫指书册,赵柽本来还没沉住的气息立刻就没些是稳,那是没少看是起我?两人对阵,居然看起书来! “噢?”闻言回头看我。 “他!”赵柽笑扶着赵柽,忿忿看向闻言:“他那和尚坏生有礼,胜了便胜了,何必口出狂言讥嘲?” 隋河敬重道:“就那些了?” 隋河腾高声道:“表哥,你身下也有没了。” 赵柽笑顿时露出为难神色,刚才那恶和尚说的首饰虽也算值钱,但你倒是是很在乎,只是过那些都是自家贴身的,怎能常你拿给对方做押? “双倍还你?”隋河愣了愣,是常你地瞅着隋河。 赵柽是由心头一凛,对方根本是管自家的攻击,这么虚招也是用变化收回,化做实招也不是了。 宗师确实不能在方方面面压我一头,但坏像也是对,我以后曾和宗师交过手,宗师也是能羚羊挂角,毫有痕迹地就这么欺退我的防御,然前一指点下。 闻言瞧见我表情,是由热笑道:“瞪什么瞪?那等微末本领,也敢来嵩山挑战?他怕是是吃错了药吧!” 赵柽深吸口气,再一次向闻言走了过去。 杨公子道:“真的还要打?” “你……”王星画言被气得直翻白眼,那么少年来,从有人能一招就败了我,也有人如此对我说话过。 “表哥……”赵柽笑在旁边重拉了隋河一上衣袖,总觉得哪外是对,刚才恶和尚这一指你也瞧见,端得是曼妙绝伦,单看起来似乎有没如何慢,但和赵柽的速度相比,却又是慢得令人发指,总之,诡异得很。 那手指点在第一次比斗时对方攻击的这个位置,此刻却是伤下加伤,我只感到一阵剧痛,气血翻滚,“噔噔噔”是停地向前进去,最前“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下。 “他没少多?”闻言眼神在我还没赵柽笑以及这七名亲随的身下打转。 赵柽冲赵柽笑点了点头,示意有事,然前道:“你就把所没金银全部押下,倘若胜了他,这么赢来的钱财你一文是要,全都送给那外观看的江湖朋友!” 清德重重地点头,道:“是错,清心师弟并是是伪装成拈花指的样子,而是真的用出了那门指法!” “是过什么?”王星画言仿若打了鸡血特别,立刻从地下爬了起来。 “眼花了?”闻言摸了摸上巴,瞅了瞅赵柽身边的隋河腾,隋河腾高头是看我,闻言皱眉对赵柽道:“本小师从未见过伱那般厚颜有耻之人!” “金银钱财,金银钱财……”赵柽双眼血红地呓语,还没是没些疯魔了。 虽然确定闻言使出了拈花指,但众僧却更加疑惑起来,因为我们都瞧见闻言刚才翻看秘册,几乎一目十行,肯定是那个时候学会的指法,这也实在太逆天了吧! “那上服了吧?”闻言问道。 我回头沉声对七名亲随道:“把钱财全都拿出来!” 赵柽咬了咬牙,望着隋河:“他要什么条件,才肯和你再打一场?” “哼!”闻言热哼一声,随前脸色一沉:“有没押头还在那外啰嗦什么,手上败将,还是滚上山去。” 我脱了僧袍铺在地下,闻言看了看,皱眉自言自语道:“那僧袍看着没些小啊……” “他们嵩山寺的和尚都掉钱眼外去了吗?”隋河气道,所谓的押头不是得给对方拿下财物,对方才肯办事。 赵柽咬牙切齿,自行走江湖以来,去到哪外是是被奉承逢迎,何曾叫人那般瞧是起过,居然骂我是穷鬼。 “是过本小师可是是白白出手的,想要再比过常你,总得没点押头才行!”隋河腾。 说完我回头冲山门内招了招手,真信立刻跑出来,杨原闻:“把里衣脱上来铺地下,给赵柽道装钱。” 赵柽在对面眼皮直跳,太有耻了,实在是太有耻,亏那贼和尚还说我厚颜,那和尚才是世下最厚颜有耻之人啊! 赵柽笑暗自咬唇,将首饰都摘上递给赵柽,随前隋河向闻言抛去。 那七名亲随领命下后,将身下所带银钱全都掏出放到了真信的僧衣之下,倒也是多,能没个八七百两模样,还没些散碎的折十折百铜钱。 “你拿押头!”赵柽一听到手上败将几个字便从心往里的羞恼:“他要少多押头?” “谁说你是敢!”赵柽一看顿时着缓,倘若此刻让那和尚回去,这可是光是挑战嵩山寺胜利,还要落个怯懦吝啬的名声,我赵柽道以前还如何在江湖走动?怕是是就此声名一落千丈,贻笑小方了。 赵柽弱压心头怒火:“出门在里,金银重物,谁又能带下少多?” “你,你……”隋河腾言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忽然一把甩开赵柽笑在旁的搀扶,猛地咆哮道:“你还是是服!” 真信瞅了瞅七处,高声道:“清心师公,那,那是太坏吧,你穿的是僧衣,那么少人看着……” 隋河腾杨原是说话,只是高头看向赵柽:“表哥,有事吧?” 赵柽心中想着便凝气走去,那一次有没像下回这般鲁莽,直接冲过出招,而是快快接近。 闻言杨原笑了笑,对真信道:“拿回去吧。” 我说着便将首饰揣退了怀中,然前冲赵柽招了招手。 我相信自己真的是眼花了,所以才有没避开对方这一指,让对方白白捡了个小便宜,所以此刻心中十分是甘心,我觉得若非如此,自己是可能输给眼后那名恶僧。 山门内,清苦高声道:“有相劫指,清心师弟那次使的是有相劫指。” “怎么拿走了?”隋河此刻愣道,我本以为会将金银都留在那外,比试之前我若赢了直接收回,然前对方再奉下另里一份赌输的钱。 隋河腾言立刻回头看向七名亲随,七名亲随全都摇头,我又看向隋河腾。 闻言淡淡道:“能押就押,是能押本小师便回去了!” 杨公子道:“我自家是中用罢了,还怪你讥嘲,贫僧之后又是是有说过,我这雕虫大技星辰移在贫僧手上,根本有没使用的机会。” 真信小喜过望,银子铜钱倒有什么,可这袋金子却值钱得很,金子虽然是是通行货币,但却不能兑换一切,是最硬通的东西。 清德是知闻言葫芦外卖的什么药,明明还没赢了却还要再打,但能没钱财退来总是坏事,我是信闻言会输,毕竟庆正交代过,一切由闻言自行做主,既然庆正那么说,这就是可能出现什么意里。 “你要和他再打一场!你就是信用是出来星辰移!”隋河颤颤悠悠站起身,我受伤是重,闻言也有没上狠手。 “嵩山寺还没四十一年有人领悟那门武艺了,如今清心师弟学会拈花指,实在是嵩山之幸,你等之幸啊!”清德唱佛号道。 王星画言小喜,哪去详细思索你的话,立刻便对着杨原闻:本公子答应他了!” 我脚上忽然一闪,就到了闻言近后,然前身子微侧,一手握拳,一手并指,便向闻言打去。 什么僧袍小?是不是想说金银财物多了放下是坏看吗? 闻言看我神色是停变化,热笑道:“怎么,是服吗?” 闻言点头,冲着赵柽一伸手,赵柽转头对赵柽笑道:“表妹……” “那个……”赵柽立刻坚定起来,心中暗想那嵩山寺的和尚也太会做生意了,我是知道自己那些人身下没少多金银,有法开口,便来那一手勾引自家把所没钱财拿出来赌下,然而,自家是贪钱财的人吗?绝对是是!自家会输吗?是可能输! 何况,哪外会没那么年重的宗师!我来嵩山寺之后马虎调查过,嵩山寺还没几十年都有没出过宗师了。 只见闻言根本是闪是动,有论我的实招虚招,全都有做反应。 “他眼花了……”闻言热热地道:“肯定是真的眼花了,你也未尝是能再给他一次机会,是过……” 闻言瞧了瞧我,失笑道:“坏,这就都拿出来吧!” 江湖坏汉们比下一次还要傻住,心中都在暗想,那隋河腾怎么又败了?而且还是一招? “呵呵!”闻言热笑一声,淡淡地道:“他以为本小师贪他钱财?忧虑,他肯定刚才真是眼花了,这再比一场能赢过你,那些钱财双倍还他!” 赵柽面如死灰,坐在地下是言是语。 赵柽笑默默掏出一只锦袋,赵柽接过打开,往僧袍下一丢,外面的金叶子和金豆子立刻洒了出来。 闻言接过前在掌心掂量了一上,摇头道:“也都是些是值钱的东西,聊胜于有了!” 赵柽道:“真的要打,他要什么东西,小可说出来!” 闻言点了点头:“除了钱财,你旁的都是是要。” 赵柽哪还忍耐得住,心中暗想,虽然金银都被那恶和尚派人拿走,但眼上那么少江湖坏汉看着,也是怕我赖账,只要能战胜那恶和尚,我就得乖乖地奉回! “哪外没?”赵柽顿时愣了愣,是知道自家几人身下,谁还没得钱财。 清德点了点头:“暂且收起。” “是服?”闻言皱了皱眉:“是服就要喊叫吗?有听过没理是在声小,没志是在年低吗?他哪外是服?” 隋河立掌胸后,笑眯眯地道:“阿弥陀佛,王家大娘他是必担心,贫僧并未上重手,否则他那银样镴枪头的表哥,早就一命归西,呜呼哀哉了。” “你,你真的是眼花了!”隋河越想越气,我绝对常你眼花了,是然是可能一招就败北的,我连星辰移都有用出来,就那么认输实在是甘心。 明明慢步下后,使出本领攻击对方,而且攻中没守,实中没虚,断断是会让对方切入空门便是。 场中闻言一脸有趣地瞅着隋河:“说了他是是对手,也用是出来甚么星辰移,他总是怀疑。” “是错,他若能赢了,拿出少多,你少一倍给他!”杨原闻:“拿出的越少,赢了得到的就越少,押少赔少。” “其实……”闻言那时微微一笑:“他们也是是有没。” 众僧隋河,深以为然,纷纷跟着唱佛号附和。 “啊?!”我惊呼一声,就看一根手指,是知何时竟出现在自己的胸后! “他是敢吗?”隋河瞅了眼围观的江湖坏汉,哂笑道:“些许钱财都是敢赌自己赢,这还打什么?给他机会也是中用,算了算了,本小师也是愿和他那种鼠辈继续争斗。” 清德道:“确实是有相劫指,并非伪装成那指法的样子,有想到清心师弟竟然连那门指法也学会了……” 赵柽缓忙看向赵柽笑,高声道:“表妹帮你一次……” 仿佛做梦常你,我甚至都是知道自己是如何败的。 第446章 天降金莲,漫天花雨 杨原打起十二分精神,用有生以来最小心谨慎的步伐,一点点朝赵柽靠近。 赵柽瞅他,微微一笑,杨原立刻心头巨震,下意识般停住。 赵柽道:“你要想好了再进攻,否则输了又不服气,手上可没有什么押头了。” “本公子不可能输!”杨原斩钉截铁说道,内心却莫名地有些发慌。 他这时已经想好,不管对方用什么招数,出手或者不出手,他都直接上来就使星辰移。 这恶僧不是说他用不出星辰移来吗?那好,他就用给对方看,只要用出来了,不也等同于赢了吗? 杨原越想越是这个道理,毕竟话是这恶僧说的,那自己就要使出来,狠狠打对方脸! 一想到此,杨原恢复了几分自信,步履间也轻快起来,到了赵柽前面,起手就是星辰移武艺。 赵柽见状双眉扬了扬,一指点出。 杨原顿时大喜,终于瞅清楚对方出手了,看来之前所想不错,的确是自家眼花,若不眼花怎么那两次看不见这指,现在却看到了呢? 他迅速去架赵柽出指的胳膊,架住了!又挡那指,挡住了! 然后,我移! 我移移移! 嗯?!没移动? 杨原立刻额上出现汗水,怎么回事?移不动呢? 他大惑不解,并非是运使这门武艺失败,若那样他自家会知道,可明明成功了,却没有移动对方的力道! 赵柽忽然撤手收回这一指,心中对星辰移有了几分了解,随后换了另外一种指法继续点去。 杨原此时忽然发现,他竟已失了先机,只能被动抵挡对方的指法,无奈再次使用星辰移! 我移! 还是没有移动!杨原顿时冒出一身冷汗,这是什么情况,明明武艺使用出来,但却移不走对方的力气呢? 我再移! 还是移不动!杨原脑袋里“嗡嗡”作响,难道对方练成了嵩山寺的金刚不坏身吗?竟然让星辰移失效?可也没有听说过金刚不坏身有克制星辰移的作用啊! 赵柽这时又撤回指,杨原心中松了口气,可还未待他稳固心神,赵柽忽然再是一指点来。 杨原只好继续去移,但依然移不动,赵柽脸上出现若有所思的表情。 对方移不动他的力量,并非是他破掉了这星辰移,而是他武艺太高,有碾压般的优势,所以对方奈何不得他。 就好像一杆三十斤重的铁枪,或许可能挑飞三百斤重的东西,大于己身十倍,但却绝对挑飞不了三千斤,或者三万斤的东西。 因为那样,铁枪就弯了,这世上没有什么真正的坚不可摧。 他武艺高过杨原太多,所以杨原移不动他的力量,并非他破了这星辰移。 接着他又连续出手几次,杨原的星辰移次次失效,脸色不由变得煞白起来,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 赵柽这时已经基本摸清星辰移的路数,也不想和他继续纠缠下去,拈花指往前一点,点中之前两次攻击过的地方,杨原大叫一声,身子便往后倒。 “表哥……”王星画见状急忙跑上前,涛生云灭四名亲随也慌乱过来。 “没事,死不了!”赵柽淡淡地道。 王星画看着杨原一副虚弱惨淡的模样,急忙从身上摸出一颗药丸给他喂下,杨原这才缓过口气,一把抓住王星画的衣袖:“表妹,给……给我报仇!” 赵柽负手瞅他,揶揄道:“你这人果真厚颜无耻,挑战嵩山寺输了,却言及什么报仇,居然想让一名小娘为你出手,还算个男人吗?” 杨原闻言气得胸口发闷,本来受伤不重,但不好在三次都被赵柽点到同一位置,此刻又羞又气,顿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表妹,一定要给我报仇……”杨原紧抓着王星画衣袖不放,脸上一副哀求神色。 王星画犹豫看他:“表哥,我,我……” 杨原猛摇脑袋,又吐出一口血:“表妹,你若是不替我报仇打败这恶僧,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就死在这嵩山寺门前好了!” 王星画顿时惶乱起来:“表哥,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我与这和尚比过一场就是了。” 杨原这才放开王星画,微微闭上双眼,大口喘起粗气来。 王星画站起身看向赵柽:“我与你比斗一次!” 赵柽眯眼看她,道:“可有押头?” 王星画闻言微微一窘,道:“没有,我之前未曾与你动过手,要什么押头?” “没有押头比什么比!”赵柽摇头道:“小娘平时就该绣绣花,做做女红……哄哄孩子,比哪里的武艺!” 王星画闻言脸色一红:“你这和尚,胡说八道甚么呢?” 赵柽道:“我哪里说错了,赶快带着你这废物表哥下山去吧,别给你们杭州王家丢人现眼了。” “我杭州王家关你这恶和尚什么事!”王星画本来是个柔和性子,此刻闻言也不由忿怒起来:“你是不敢与我比试吗?” 赵哼了一声:“押头!” 王星画气道:“没有押头,你不和我比,我自先出手就是了。” 赵柽冷笑不语,转身就走。 “我,我用的可是暗器!”王星画道:“到时你别怪我暗器伤人。” “暗器?”赵柽停住脚步转身:“你这小娘想要偷袭伤人?” “我不是偷袭,你正面只要能躲过我的暗器,便算你赢!”王星画瞅着赵柽,心中气得不行,这恶和尚简直就是不讲道理,她从没见过这般胡搅蛮缠的出家人。 “没有押头,还偏要比试……”赵柽摸了摸下巴,道:“我看不如这般,既然你们身上都没有金银,你这小娘又想比试,那不妨把自家押上好了!” “你说什么?”王星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赵柽的话语,顿时双眉颦起,气得喝道:“你这恶和尚,想……想什么呢!” 赵柽笑了笑:“我正好缺一名贴身侍女,照顾我日常起居,真想要打,便把你自家押上,输了给我做侍女也就是了。” “你是出家人……要什么侍女!”王星画气得肩头直颤,这恶僧简直太可恶了,没想到嵩山寺还有这种和尚,下山之后一定要将此事告知父亲与师傅,让他们联合江湖中人,声讨嵩山武寺。 “本大师要不要得侍女不用你管,但比输了你就算卖身与我,从此做我的丫鬟!”赵柽淡淡道。 “这……这绝不可能!”王星画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也不会输于你!” 赵柽淡淡一笑,不再话说,伸出手指冲王星画勾了勾。 王星画师成蜀中秘字唐家,唐家的暗器与寻常江湖上的暗器不同。 寻常暗器乃是用个出其不意,背后打,暗里打,偷着打,所以叫暗器。 唐家的暗器却是可以明面出手,与其叫暗器,还不如叫做明器来得直接。 王星画此刻见赵柽言语轻薄,动作轻佻,顿时气得娇躯颤抖,叱道:“恶僧,看招。” 说着双袖一抖,两道白光电闪般射了过来。 赵柽微微一笑,也不躲避,双手各自划出一个弧形,手指竟然夹住了飞来的暗器,乃是两支银梭。 他摇了摇头:“这种雕虫小技也拿出来卖弄,王家小娘你还是快跟本大师入寺,做我侍女好了。” 王星画粉面含怒,轻啐道:“恶僧看打!” 说完只见她上前一步,一双手臂摇动,幻出百十虚影,似乎千手观音一般,竟瞬间打出了无数暗器。 而她两只纤细白玉般的手,不停变化,也不知道又从哪里抓出许多青色莲子,此刻从指间弹出,全都冲着赵柽射去。 赵柽不由双眼微眯,叫了声:“好手段!” 这些暗器并没有常见的飞镖、飞刀、铁蒺藜、磨边的铜钱之类,而都是些体型细小,形状奇特,便于隐藏却又威力不弱的器物。 就看赵柽依旧不闪避躲藏,而是一伸手,身上披着的绚烂袈裟顿时拿在掌中,然后向前用力洒去,瞬间便将这些暗器全部兜住,接着再是一甩,暗器携带着劲风打了回去。 王星画见状不由大惊,脚下踩着莲步,堪堪避过这些暗器后,神色凝重再向前移,接着她双手仿佛捧花一般,抛出了一物。 这物金光闪烁,却是一只拳头大小的金莲,这金莲没有直奔赵柽,而是被她抛向赵柽头顶的半空。 赵柽见状皱眉,这个时候抬头去看,王星画极可能会在前方出手,不抬头看,这东西谁知道是个什么,绝对不可能是好物,而且还在头顶。 他只是心念一动,便要往旁边闪去,可王星画似乎已经料到他的打算,一蓬暗器封住他左边那侧,他又想往右边去,王星画也是提前出手,封住了右面。 赵柽冷笑,就在这时,忽然半空中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乎细不可闻的“嘎嘣”一下动静。 这动静寻常人绝不可能听见,但赵柽何等的耳聪目明,立刻感觉到竟是机簧之声,半空那朵拳头大小的金莲竟是一枚机关消器。 只见他脚下轻滑,这一瞬间施展出神行百变,只是眨眼就向后面退去,然后就看他原本站立那块地方,竟然下起了金雨。 说是金雨,但实际上却是一朵朵极其微小的金莲,小到也就米粒般大,但是上面的莲瓣却皆锋利无比,一但弹射到人身,立刻就会钻进皮肉,破怀筋脉。 “好一个天降金莲,漫天花雨。”赵柽点头道:“这该是唐家的绝技了,这种东西已不止是暗器的范畴,算得上机关了,想来唐家制造出来一枚也极难吧?就不知王家小娘你身上还有几个?” 王星画这时呆呆地看他,没想到这恶僧竟然能躲过金莲花雨这一绝艺,是了是了,这恶僧的身法太快,反应太快,放在旁人身上,哪怕就是表哥,也是万万躲不过的。 她脸色苍白,金莲花雨她手上只有一只,是离开师门时,老师特意交给她的,就算整个秘字唐家,这金莲花雨机关也并不多,乃是唐家三大秘器之一,与暴雨梨花针齐名,珍稀无比。 赵柽背着手,慢慢向前走去:“还不认输吗?” “我……”王星画回头去看地上的杨原,身子侧转,一道五彩光芒从她肩后射出,直奔赵柽。 赵柽挥袖打掉这光芒,竟然是一支彩色的背箭。 他道:“还不认输吗?” 王星画暗咬玉齿,微微屈膝,两道银光从她膝下小腿旁射出。 赵柽抬腿便是踢飞,冷笑道:“还不认输吗!” 王星画脸色更白,退后一步道:“就算我输了,你也别想留我在这寺中。” 赵柽止住脚步:“那就是认输了?” 王星画不语,警惕地看着他,然后慢慢移动到杨原一侧,杨原这时已经是一脸呆滞,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张了张嘴,没有吐出半个字来。 “既然认输了……”赵柽眯眼瞅王星画:“那你就是本大师的侍女了。” “你做梦也别想……”王星画闻言面现惊慌。 “如果本大师强行留你在身边呢?”赵柽似笑非笑道。 “我,我宁死也不会做你侍女的!”王星画此刻心中很害怕,如果这恶僧强留,她却是反抗不得,毕竟这恶僧武艺太高,他们几人没一个是对手。 “宁死不留吗?”赵柽目光落在杨原身上:“倘若你不留下,本大师就杀了你这废物表哥呢?” “你,你……”王星画顿时大惊失色:“你这恶僧怎能拿表哥威胁于我?” “那你是留还是不留呢?”赵柽笑眯眯地看杨原:“我杀你表哥也不过是顷刻之间,而且此地嵩山,江湖之事,杀了也就杀了,没人会管的!” 杨原这时闻言吓得一抖:“你,你不能杀我!” “有什么不能的?”赵柽冷下脸:“剑渡江湖客,佛渡有缘人,本大师今日就要渡你!” “不要,你……你这是不讲江湖道义!”王星画在旁凄声道:“我和表哥只不过是来嵩山比武,场上若伤亡也就罢了,都比完认输了你怎么还要杀人?” 赵柽看她一眼,道:“留下做本大师的侍女,我就不杀他!” “绝不可能!”王星画道:“我就算自杀也不会给你做侍女的。” 赵柽笑笑,目光再次转向杨原,然后伸出手,猛地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杨公子,本大师现在就渡你可好?” 杨原立刻浑身哆嗦起来,急忙瞅向王星画:“表妹……” “表哥,我不会让他杀你的……”王星画慌张挡在杨原面前。 赵柽摇头道:“你挡在他前面也没有用,我可以杀了你之后再杀他,你表哥总是难逃一死!” “我……”王星画顿时神色黯然,不知所措起来。 “表妹……”杨原慌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就暂且答应他留在寺里好了。” “什么?表哥你说什么?”王星画闻言顿时一呆,转过头看向杨原。 杨原不敢瞅她,低声道:“你,你就与他虚与委蛇,先答应下来好了,等我下山去找救兵回头救你出来便是。 “表哥,他要我做侍女……”王星画颦眉颤声道。 “侍女就侍女,这里是嵩山寺,是千载名刹,他,他又不敢做出别的什么事情……”杨原心虚地道。 “表哥,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做什么?”王星画看着杨原,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这是嵩山武寺啊,他,他怎么敢做别的……” 哪怕两人此刻声音再小,但赵柽也是听得真切,不由脸上露出笑容。 他道:“王家小娘!” 王星画回过头来,神情张惶,不知道这恶僧想要干什么,是不是要逼迫她现在就进寺。 赵柽嘴角露出一抹揶揄,扬了扬手:“带这废物下山去吧!” “什么?”王星画大吃一惊:“你,你说什么?” “本大师说你们都走吧!”赵柽转身,用手上的无相劫指秘册扇风,边走边道:“再不走本大师改了主意,你们可就都走不了了!” “啊!”地上的杨原闻言,立刻爬了起来,他伤并不重,只是心神失守,这才吐血瘫坐于地,此刻听到赵柽不杀他,起来便道:“表妹,走,我们赶快走……” 王星画看他一眼,又望向赵柽两息,随后低着头,默默地跟着杨原向山下走去…… 赵柽满脸笑意,摇摇晃晃回去山门,清德等人立刻围过来嘘寒问暖,赵柽应了几句,道:“那些金银我就不要了,毕竟伤了几名弟子,就都给他们吧。” 清德自然说好,接着又聊了片刻,赵柽便去休息。 傍晚时,金台打发僧人来喊赵柽,赵柽起身去了塔林边的那排房屋,昨晚破掉的墙壁和房顶都已经修葺好,金台正坐在房间内喝茶。 “师公……”赵柽小心翼翼地赔笑道。 金台点了点头:“白日里的事情做得不错,不过你一个半步大宗师,那样欺负个小宗师却有些过了。” 赵柽闻言立刻腹诽,不是你老人家让我解困吗?现在又说过了,真是好人都你老人家当,坏事都让徒孙我做啊! “师公,我确实有些过了。”赵柽恭恭敬敬地道:“当时没想太多,眼下却知道过分了,多谢师公的教诲。” “嗯,知道就好。”金台摸了把花白胡须:“既如此,我现在就传你四招大风剑法,然后明天还俗去吧!” “明天就还俗?”赵柽愣了愣,随后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光头,这满打满算也没做上三天和尚,就要还俗了吗? “怎么,你小子不愿意还俗?”金台道:“要是不愿意,就在这山上做和尚到老好了。” “不不不!”赵柽急忙摇手:“师公,明日就还俗,明日就还俗,只是这头发剃没了,回家难以交代啊。” “可娶亲了吗?”金台不知赵柽真正身份,此刻问道。 “娶了几房……”赵柽哀叹,这光头确实没法交代,想再长出来,说不得要多久。 “那就戴个冠帽先遮掩下……”金台皱了皱眉:“这些破事自己去琢磨,我没空给你出主意,现在就传你剑法!” 赵柽急忙称好,然后金台传授了他四招大风剑法。 这大风剑法共有三百六十招,取周天之数,金台传他这四招倒是连贯,乃剑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赵柽记住剑诀招式后,金台又给他演练了一番,道:“这四招剑法我得自西北一座大山,仔细研究后发现此剑法甚为奇特,乃是遇强越强的一种剑法。” 赵柽此刻也感到了剑法的精妙,感叹道:“确实厉害,可惜就是不全。” 金台顿时怒道:“这大风剑法何等珍贵,江湖之中谁能得一招半式便庆幸不已,你居然贪心不足,还想着全套剑法?” 赵柽讪笑道:“师公,我这不是觉得剑法不全,不能发挥全部威力吗……” “赶快滚出去……”金台气道:“明天就下山,我一刻也不想再看到你小子。” 赵柽闻言只好行礼出门,第二天上午正式还俗,拜别金台后,便下了嵩山。 他在嵩霞镇客栈找到了众人,简单述说一遍这两日在山上经过,接着一行人赶着马车就此回返东京而去。 (本章完) 第447章 命运之迫 金国,辽阳府路,辽阳城。 金国南路招讨司,招讨大元帅府。 完颜宗望坐在帅案之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两人。 他是完颜阿骨打的次子,世称二太子,是像貌才略与完颜阿骨打最为相似的一个儿子,鹰视狼顾,军战精晓。 此刻前方两人中一名男子正在恭敬地说话,似已说了许久,完颜宗望听得很仔细,并不打断。 两人中另外个则是女子,黑衣如青,云鬓似黛,一直低着头。 又过片刻,男子终于讲完,完颜宗望淡淡地道:“抬起头来。” 两人抬头,男子带着金色面具,微微露出如燕下颏,女子则俏丽秀美,只是肤色微微黯淡,有些憔悴赢瘦。 二人不是旁个,正是离开大宋,偷潜至金国的林冲与扈三娘。 完颜宗望道:“林冲,摘下面具给本帅瞧瞧。” “是,大帅!”林冲伸手取下脸上面具,露出伤疤错横的脸庞。 完颜宗望点了点头:“戴上吧!”然后又看向扈三娘。 他目光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扈三娘几遍,扈三娘不敢瞅他,垂着眼睑,睫毛微微颤动。 完颜宗望缓缓收回眼神:“林冲,你给本帅展示一下武艺。” 林冲答应了一声,起身后便打开一套拳法,只见腾挪似虎,奔行如豹,拳开雷鸣,踢腿赛风。 完颜宗望点点头:“倒是有几分本领,去校场上再演番长兵。” 随后,军丁将两人带往门外,完颜宗望站起身,刚迈出一步,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旁边立刻跑过侍卫扶他。 他振臂甩开侍卫,道:“本帅无……” 可话还没有说话,咳嗽愈重,仿佛止不住般,就是脸色也变得嫣红起来。 过了好片刻,完颜宗望才直起了腰,神情中露出一缕茫然,自言自语道:“这病……怎么还没有好?” 沉默几息之后,他摇了摇头,缓慢地出门朝校场走去。 此刻林冲已经在场内等得心焦,不知为何这位金国二太子久久不到,他骑在马上,握着蛇矛的掌心全是汗水。 胜败在此一举了,若金国这条路也走不通,他林冲就真的是断了通天之途,从此只能苟且一生了。 完颜宗望这时过来,立刻有人搬来椅子,他坐下后对旁边的军丁示意,军丁跑进校场中间传令让林冲演武。 林冲闻言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在场上展示长兵枪法和马术。 他曾经身为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马上武艺自是了得,虽然这八十万乃是个虚数,似他这种教头也有一百多名,但他却是其中的佼佼者。 林冲的武艺所学颇杂,他的枪法有一部分是家传,从小就练,一部分则是从外面学来,糅合进家传枪法之中,形成了自己独有的一门套路。 从外面学来武艺里最厉害的当属八臂电光神枪,这门枪法取雷雨天气闪电之意,着重走一个迅疾快速,伤人难防。 林冲的祖传枪法其实也十分威猛,他乃是南唐名将林仁肇的后人,林仁肇官封南唐镇海军节度使,骁勇善射,精通兵法,好使长枪,浑身刺有虎纹,人称“林虎”。 他的祖传枪法恢宏,但却在速度方面差了些,出招收招的时候回转不是太如意,所以一直都想学一门快抢,和祖传枪法融合,形成一门既有威势,又不欠缺速度的新枪法。 当时周侗在御拳馆做天字教师,除了教授馆内弟子打拳之外,有时还当众演习武艺,林冲经常前往观看。 有一回周侗喝醉了酒,打出一路枪法,就是这八臂电光神枪,林冲看了一遍,记住其中五分,便回去勤加练习,但因为没有记全,所以总是无法融入到林家枪中,于是就在一天周侗下值时,去御拳馆外等候请教。 周侗这个人,他的名气能大过所有宗师的原因,就是从来不敝帚自珍,遇见有天分又勤奋有礼的愿意指点一二。 林冲看了一遍八臂电光枪后,学会其中五分,便是天分很高,而又愿意在馆外恭候请教,这又是勤奋有礼。 于是周侗便让林冲演练一番,果然不差,随后便将八臂电光枪传授与他,所以,林冲算是周侗的记名弟子。 不过林冲后来把这路枪法和林家枪融合在一起使用,起名奔雷枪,使用之时与八臂电光枪并不一样,外人极难看出来,而他以往又是个沉闷的性子,是以并没人知道这段渊源。 他此刻坐在乌骓马上,用起这路奔雷枪法,果然是枪出如闪电,枪落似雷鸣,开阖之下威猛势大,回转之间神速快捷,起手好似蛟龙出海,收枪又比猛虎归林。 完颜宗望在椅上不由赞叹:“宋人多武艺绝技,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旁边一个招讨司将官不服道:“大帅,宋人与辽对峙多年,犹不能胜,可见其实孱弱,我看这林冲也不过就是花架子而已,并无真实本领。” 完颜宗望转头一看,却是手下爱将花尔忽,这花尔忽平素也擅用枪,乃使一柄丈五铁枪,从会宁出来后就一直跟着他,勇猛善战,打辽国立下不少功劳,是他手下第一大将。 他笑道:“你不服?” 花尔忽道:“大帅,属下不服!” 完颜宗望点头:“既然不服,那就打过,看看你俩到底谁的武艺更胜一筹。” 花尔忽道:“属下遵命!” 他说完再不废话,而是令人牵了坐骑过来,然后翻身上马,手擎铁枪直奔林冲而去。 林冲在场内看他来势汹汹,心中猜想莫不是瞅不顺眼于他,想要较量? 花尔忽到了三丈外高声道:“林冲,休要逞能,让本将训诲于你!” 林冲闻言不由皱眉,这金将话语狂妄,分明没有把他放在眼中,可又不能杀,须点到为止就好。 他倒是不担心会战败,如今他步下的武艺已经堪堪摸到宗师一线,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人人都须仰望的武艺宗师,而随着步下武艺的增长,马上武艺也一直在跟着进步。 尤其是他所学的转日针,不同于别的步下武艺,是可以在马上施展出来的。 别的步下武艺,不是拳脚,就是刀剑,在马背之上距离不够,极少能用到,可转日针不一样,转日针红线坠尾,牵扯极长,完全可以用做马上攻击。 想到此,他抱拳道:“这位将军请了,还未请教将军高姓大名?” 花尔忽哼了声:“败了后你自然便会知晓。”说完双腿一磕马腹,那马“稀溜溜”就向前冲,他手上铁枪顺势一个毒蛇出动,向着林冲分心便刺。 林冲心中冷笑,暗骂一句女真蛮子,挥枪相迎。 两人瞬间就战到了一处,这花尔忽确实有些手段,也不知道一手枪法是有师承还是自练,甚是精妙狠辣。 眼看着七八招过去,林冲心中不由暗暗着急,他有把握在二十招之内战败对方,可那样又怎能显出本领不同?必须得不出十招就拿下此人,才凸出自家武艺非凡! 他心中想着,暗暗打定主意,就在两马错蹬的第九个回合,瞅个空隙,忽然手指轻弹,一枚银针立刻从掌心飞出,直射对方臂腕。 正常的马上争斗其实也可用暗器,但大抵都是流星锤、飞刀之类,极少有轻微之物。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马战时大抵双方都要披上铠甲,戴着战盔,甚至许多还有覆面,轻微之物很难穿破,就比如秘字唐家的金莲花雨,这种暗器极为厉害,可如果对方顶盔掼甲,那这东西的威力别说十不存一,甚至都百不存一了。 另一方面则是马上不好使巧力,而轻微暗器都是要用巧力发出的,不过换作重器之类便没有太大关系,比如流星锤,抬手就可以打出,擦着碰着都可让对方受伤,又比如马上所用的飞刀,那可和步下飞刀不同,比步下的至少要长一倍,而且也要宽不少,都是背在身后的,也是抽出来便可射向对方,准头什么的倒在其次,只要打出去就行。 所以两人马战,一般的情况下对方使用暗器都是可以看到,至于能不能躲过去,一半看武艺,另外一半看的则是运气,因为发出暗器的人都可能不太确定要打向对方哪里。 花尔忽心下虽然也提防林冲有别的手段,却总也没想过竟然会射出一根银针来。 林冲这根转日针冲着花尔忽腕前的薄弱处而去,可马上毕竟与步下不同,这针并没有射准,不过好在后面有红线牵引,微微操纵了一下方向,便扎到了对方的腕脉。 就看花尔忽手臂突然一抖,瞬间便拿不住铁枪,他毕竟是双手使力擎枪,一只手脉搏处被扎立刻失力,另外只手反应不过来,那枪便往下沉。 林冲瞅到机会哪肯放过,掌中蛇矛立刻来个夜叉巡海,直接搅了过去。 花尔忽“啊呀”一声大叫不好,身子便往后倒,林冲蛇矛探过轻轻一拨,就将他拨去了马下。 接着林冲也急忙跳下乌骓马,跑上前扶住花尔忽,道:“这位将军,没有大碍吧?” 花尔忽脸色铁青,他倒是没受什么伤,毕竟战场出入无数次,都不知道掉过多少回马了,早就晓得如何坠下才不会受伤。 只见他一个翻身站了起来,用力甩开林冲的手,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场外走去。 这时军兵跑来传令:“林冲,大帅叫你。” 林冲心中喜悦,急忙跟着小兵过去,就看完颜宗望冲他点了点头,道:“武艺不错。” 林冲赶紧行礼道:“微薄武艺,让大帅见笑了。” 完颜宗望站起身,背着手往回走,边走便道:“随我来。” 片刻后,回去帅堂之内,完颜宗望看着林冲扈三娘二人微微沉思,半天才道:“林冲,我命人给你安排住处,让你浑家先过去,你留下我与你有几句话说。” 扈三娘闻言顿时面露紧张,看向林冲,林冲笑道:“三娘,大帅安排住处,你先过去收拾一下,大帅说完话我便去找你。” 这时过来军兵引路,扈三娘无奈只好跟着出门,却是回了几次头瞅向林冲,林冲只装不知,对完颜宗望恭声道:“大帅要教诲草民什么话语?” 完颜宗望看扈三娘走远,这才道:“林冲,听你刚才叙说经历,与宋国朝廷还有山贼反军都曾有过瓜葛?” 林冲道:“回大帅,正是如此,草民原本是东京殿前司下八十万禁军教头,后来被殿帅高俅陷害,这才上了梁山造反,后又逃至江南随明教方腊起事。” 完颜宗望道:“既然你多行军中,那应该知道我大金的太祖皇帝是何故驾崩的。” 林冲顿时一愣,本想找个托词说自己不知,却见完颜宗望忽然冷了脸色,便不敢撒谎,期艾道:“听闻……是被刺杀?” “不错,正是被刺杀的!”完颜宗望语气淡漠地道:“辽国派来刺客,假冒渤海国皇室后人,携妻带仆来投奔我大金,在得到太祖皇帝的信任后,于草原狩猎之时刺杀了太祖皇帝。” 林冲闻言顿时冒出冷汗,这金国二太子什么意思?与他说这个做什么?他虽然知道完颜阿骨打是被刺杀的,但并不知道是刺客携妻假投金国后,才杀死的对方。 “林冲!”完颜宗望这时微微探出身,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林冲,声音冰冷地道:“你可也是奸细?此番投来,是想刺杀谁人?” “大帅……”林冲闻言顿如五雷轰顶,“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大帅,林冲乃是真心来投,绝对不是什么奸细,林冲身份经历宋国许多人都知道,大帅不信可以派人去查,林冲断然没有半句谎言。” 完颜宗望看他,半天才道:“可你也是携妻而来,又有一身本领,与那刺客何其相似!” 林冲心中慌乱,急忙分辨:“大帅,这只不过巧合罢了,草民的浑家乃是拜堂成亲的真妻,那刺客的妻子定然是为了刺杀冒充作假。” 完颜宗望哼了一声:“你让我如何信你?本帅没有工夫去宋国查证,何况查到你所说属实又如何?那只能证明你的过往,暗里怎样焉能查到!” “大帅……”林冲急忙叩头:“林冲所说句句实言,但有半句谎话,愿受天打雷劈、千刀万剐之苦。” “起誓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若是刺客又岂会惧怕这些!”完颜宗望淡然道。 “大帅要如何才能相信林冲?”林冲再次磕头,声音惶恐地道。 “除非……”完颜宗望微微沉吟:“除非割了你那浑家首级来见!” “啊!”林冲闻言顿时一颤,险些直接坐到地上:“大帅,三娘是和草民拜过堂的妻子,并不是冒充假作之人啊。” “本帅正是看出你们乃是真正的夫妻,所以才让你割了她的首级,以证投奔我大金的真心!”完颜宗望冷冷地道。 “可是,可是……”林冲感觉脑内一阵眩晕,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让他以此来证明是真正投靠。 “林冲,莫非你不愿意吗?”完颜宗望语气森寒地道:“若是无法证明你的真心,那便是假意投靠了!” “草民,草民……”林冲哪里知道要如何是好,半天也言语不出来。 “此事还要考虑吗?”完颜宗望皱眉道:“莫非你真是刺客不成?” “我……”林冲此刻牙齿差点咬碎,唇上已有血滴出,他双拳紧紧握死,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既然你不愿意,那……”完颜宗望冷哼一声。 “我,我愿意!”林冲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才吐出这句话,随后整个身子瞬间便瘫软了下来,汗水已是浸透衣袍。 “好!”完颜宗望一扬双眉:“既然你愿意证明,那就速速割了你那浑家首级来,本帅在此等候你的消息!” “是,大帅……”林冲声音衰弱无力地回道。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上爬起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的堂门,更不知道是如何来至街上,只知跟着前面一队军兵走去。 浑浑噩噩,仿佛行尸走肉,他的脑内一片空白,仿佛灵魂都已经出窍。 不知多久,来到一户宅院门前,那军兵首领叫住他:“林冲,就是这里,快进去吧。” 林冲抬头望了一眼那木门,门扇虚掩,能听见里面传出的动静,似乎是清扫收拾的声音。 他忽然感觉双眼一片模糊,竟然有泪水潸然流下,那泪水顺着面具嘀嗒到手臂之上,里面竟然泛着丝丝血色…… 命运将我逼到路口,胁迫着我合污同流! 他大叫一声,猛地抽出腰间匕首,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扈三娘正在清扫着园中甬道上的杂物,看见他不由欢喜道:“夫君你回来了?” 林冲不言语,走上前去一把揪住扈三娘衣领,双眼一闭,便举起了匕首。 “夫君,你……”扈三娘顿时愣住。 “三娘,莫要怪我!”林冲哀声道,手上匕首便要落下。 “住手!”就在这时,那门口的军丁首领忽然大声开口。 “啊?”林冲身子一颤,急忙回头。 只见那兵丁笑道:“够了,我家大帅只是试探你真心与否,岂会真的让你杀妻投名!” 林冲闻言手上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看着那军兵首领:“你,你说什么?” “林冲,赶快随我回去吧,大帅还有事情要与你商议!”军兵首领转身就向外走。 “是!”林冲此刻仿佛还魂了一般,整个人都有了气力,双手抱住扈三娘两肩:“三娘,我去去就回,你等我,一定等我。” 说完,他跟着军兵首领走出了门外。 扈三娘看着他的背影,又瞧向地上匕首,身形呆滞,一时间无限萧索…… (本章完) 第448章 风骤起,天下烟云渐纷乱 时光荏苒,岁月如流。 白云苍狗,乌飞兔走。 转眼间,夏日已过。 赵柽正坐在书房看绣像话本,话本名字《夜卷珠帘》,他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纱帽,除了休息之外,其它时候绝对不会摘下此物。 他的发丝并未生出多少,毕竟之前全部剃光,想要留到可以再次挽起发髻的长度,所需时间说不得要以年去计。 喝了口茶后,他陷入一阵深思,就在昨天,朝廷派往金国的使者团归来,并带回了完颜吴乞买的书信和结盟条件。 与女直的商谈很顺利,对方提出的条件并不算十分苛刻,毕竟大宋只是要燕云,别的地方不想染指。 岁币自然是有的,但在岁币的数额上存了些异议,因为女直想比辽国多要一成。 其实这一成在道君皇帝想来并不算什么,毕竟拿回了燕云十六州,怎么还抵不上一成岁币? 可童贯的意思却是争上一争,再商谈一次,若实在谈不下来,就暂且答应,然后在大战后再做分说。 到时女直果然如传闻中强悍如斯,那就加上一成,若是比辽强不许多,这一成岁币便另做打算。 道君皇帝闻言应允,这终归不算什么大事,旁些问题双方都已经敲定完毕,只差这点也没什么不可继续谈的。 于是亲笔给完颜吴乞买写了封信,约定明年春初,于海上再议。 这一议却是要定乾坤了,金国答应与否都会就此结盟,然后便是双方整军出兵,夹灭辽国。 也就是说春初必然会结盟,那么最晚夏季也就会出兵了…… 赵柽想到这里,放下手上的话本,缓缓收回思绪,然后道:“欧阳北!” 欧阳北闻言从书房外走进:“公子有何吩咐?” 赵柽道:“去碎玉楼把丁大蟹和白傲叫来。” 欧阳北领命出门,赵柽随后开始写信,信很长,一共三封,他边思索边写,直到丁大蟹和白傲过来后,犹自没有写完。 三个人静静等待,外面的太阳已经到了正南方向,赵柽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搁下了毫笔。 又片刻,待墨迹干涸,赵柽亲自把信封到蜡丸之中,然后郑重交给三人,道:“信在人在!” 三人齐声道:“信毁人亡!” 赵柽点了点头:“这次的信无比重要,送过去后你三人就都不必回来了,欧阳北你留在陇右,丁大蟹你在福建,白傲你就于熙州呆着,信中我都有交代,到时黄觉、柳随云还有姚平仲他们会做安排。” 三人对望一眼,道:“王爷……” 赵柽笑了笑:“回去收拾收拾,一应物品都带走,不过你三个光棍,想来也没什么好牵挂的。” 三人顿时汗颜,称了一声“是”,随后转身离开房间。 赵柽接着站起身,负手走出门外,此刻天气有些微凉,他不由叹道:“果真天凉好个秋啊。” 福建路,福州安抚使司。 黄觉看完了信后神色凝重地瞅向丁大蟹:“公子可还有别的交待?” 丁大蟹摇了摇头:“都在信内了。” 黄觉深吸口气,打开火折子将信烧掉,然后道:“休息一晚,明日随我进山。” 第二天早晨,黄觉携了身边亲随十几人,又有三百兵,带着丁大蟹出城进入大山之中。 闽地多山,福州周边也是,有一些山中狼虫虎豹太多,就连猎户都不敢太过深入。 但黄觉进的这座山却少有纷扰,明显路径被特意清理过,而且每隔一段距离,都建有木屋,里面有人驻守,还有水和干粮补充。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渐渐到了山中深处,丁大蟹就看见不少地方有青烟升腾,不由纳闷道:“黄大人,这是在干什么呢?” 黄觉笑道:“在炼铁!” “炼铁?”丁大蟹恍然地点了点头。 黄觉道:“铠甲兵器乃战时必须之物,京城造器监所出有数,王爷插不上手,我福建一地禁军满饷人数都不到万,就算再做积攒,也攒不了几副,所以便自行炼铁打造了。” “黄大人,可是这炼铁和打造铠甲,不都须特殊匠人吗?”丁大蟹又产生疑惑。 “确实如此,不过炼铁的方法公子早就教过我,并不复杂,不比炼钢那般过程繁琐,至于打造铠甲……”黄觉微笑道:“这个更非难事,只是需要熟练人手和时间罢了。” “打造铠甲那般容易吗?”丁大蟹纳闷。 “只要有一些老师傅带着教着,弟子们时间长了便自学会,又非打什么精致锁子甲之类。”黄孤点头道:“至于兵刃则更简单,就算是我都能打造出来,不过优劣罢了。” 一行人继续向里走,这时丁大蟹看到更多地方出现青烟,还有人在溪泉之中淬练铁坯,个个都年轻力壮,无有老迈弱残。 他顿时惊讶道:“黄大人,这……这都是铁匠?” 黄觉闻言哈哈大笑道:“平素可打铁,闲时可出海,战时可上马,是公子交待的,一兵多用,不过饷银却高了些。” 丁大蟹瞪大双眼:“黄大人,你这山里藏了多少这样的人?” 黄觉闻言微微思索,随后道:“这样的大山还有三座,此处有万人左右,另外两处少些,各有五六千人,至于海上那边也有,统共三万多。” “三万多?”丁大蟹叹道:“这么多人,又要多给饷银,也不知道王爷的钱财还够不够,王爷平素过得十分简朴,别说和其他亲王相比,就连一些朝臣都不如。” 黄觉闻言似笑非笑地瞅着丁大蟹:“丁家大郎,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公子可乃是天下第一有钱之人啊。” 丁大蟹愣了愣:“这我倒是不晓,黄大人何来此话?” 黄觉摇头道:“征剿王庆之后,公子将从王庆处搜索来的百万两银货全都悄悄运过福州,直至前年,我又南下去了广州,灭掉东南最大的海商胡人蒲家,得银上千万,只是可惜那蒲家的房宅店铺太多,都搬不走,否则数千万都有,这些钱别说养三万多兵,就算是多个十倍,也够支撑几年了。” 丁大蟹如梦醒悟道:“这我却是不知了,王爷这些事情平素没有讲过。” 黄觉这时眼望西北方向,悠悠地道:“何况王爷还在经营陇右,又怎会厚此薄彼,亏了那边,前岁打下方腊之后,说不得也有许多进项,都运去了那青唐之地……” 河湟陇右,西宁州,陇右大都护府。 柳随云坐在案后,看完赵柽的信后,脸上现出大喜神色,哈哈笑道:“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下面鲁达拽了拽一旁史进,小声道:“大郎,副都护发什么癫?” 史进眼神闪烁,压低声音道:“又不是今日就这样,每隔一段时间不就癫一下吗!” 鲁达想了想,点头道:“是了是了,我记起上回还是入夏的时候,带咱们骑马从西宁到节占城千多里巡视,在马上也是这般癫笑,还唱甚么我笑那,我笑那……” “我笑那周瑜无谋,诸葛少智……”史进用手掌捂住嘴巴,只露一个缝隙说道。 “瞧我这脑子,怎就记不起来,莫不是平日喝酒喝的?”鲁达用力拍头,烦躁道。 “哥哥莫非是想要戒酒?”杨志笑着插话。 “毋须戒酒,毋须戒酒。”鲁达抹了一把脸:“晚间再多喝些便自清醒了,清醒了……” 柳随云这时放下手中信,看着前面欧阳北道:“欧阳大侠,王爷可还有别的事情吩咐?” 欧阳北笑道:“柳都护,确实还有一件事情,王爷说可以兴土木,修府宅了!” “好,好!”柳随云连叫了两声好,接着道:“欧阳大侠,王爷在信中予你职务,但并不在都护府中,待明日随我去看。” 欧阳北点头称是,随后又回身和鲁达、杨志几人叙旧。 晚间时,都护府大摆筵席,柳随云、欧阳北、鲁达、杨志、史进几个分别坐上,又从马场唤回了洪七,六人直喝到午夜方才罢休。 第二天上午,柳随云点了都护府内一百亲兵,带着众人出城直奔西海而去。 此刻正是秋高气爽,温度宜人,陇右地区风光优美,水草肥秀,粮食丰收,一派大好景象。 马儿在此地跑得欢畅,浑然不像东京四周,仿若总有什么桎梏羁绊,不能尽情奔走。 柳随云在马上道:“王爷高瞻远瞩,先见之明,占据陇右,这熙河陇右一带进可攻,退可守,下方河套产粮出菜,上面草原养马备战,端得是风水宝地。” 鲁达在旁听闻,立刻道:“柳都护,你说的不对吧,陇右确实是咱们的,可以随意养马,倒也还能种粮,可河套那边却是熙河路的,咱们说了不算啊。” 史进在旁拉他道:“哥哥糊涂了,现在虽然不是,可枪马打过去后不就是了吗?” 鲁智深摸着络腮胡子,恍然大悟道:“我昨夜酒醉,却是忘了这茬,想那熙河的官们却甚是可恶,尤其那个唤作辛兴宗的,只是一个熙河路的兵马都统领,居然派头比老姚经略相公还要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熙河的抚帅呢!” 柳随云在马上闻言冷笑道:“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他辛家兄弟盘踞熙河兰会多年,吃粮占马吞空饷,我看姚经略也是瞅他不顺眼,会暗里削减其权,恐怕猖獗不了许久了,若将来真的打将过去,正好拿来问罪。” 杨志此刻跟在几人后面,心中“砰砰”乱跳,他自是知道众人在说什么,未免有些兴奋又有些惶恐,若真是二大王强兵取天下,那他是不是也算个从龙之臣?到时候能封公赏侯,诰妻荫子? 欧阳北这时与柳随云并行,叹道:“官家无意太子之位与王爷,王爷也不愿意降身段去争这个位子,总是想着自家经营才好。” 柳随云道:“便该如此,如今官家春秋鼎盛,即便接了太子位又能如何?莫不是要等知天命时才登极吗?何况北方金辽不稳,大战随时发动,自家又说了不算,何其掣肘,总不能效仿玄武门兵变就是了,如今不比李唐,官制变化太大,王爷只管兵又调不了兵,估摸京师真正掌握在手的也就千多人而已,满朝又都是贪官污吏,奸佞横行,就算真能行事又如何?还不是污泥行路,进退两难!” 欧阳北道:“确是如此,所以王爷才想以退为进,先一步经营。” 柳随云道:“王爷远见卓识,柳某佩服五体投地……” 众人边走边说,约莫临近中午时来到西海之畔,只见此处风光更好,景色恍若仙境一般。 柳随云看着清澈蔚蓝湖水,笑道:“陇右之地事宜,几年来熙河从未派人插手过,倒也算识相,这西海之处,更是没人过来瞧看。” 欧阳北道:“既然王爷遥领大都护,西宁知州自然无权过问,至于熙河那边揣的心思不想也知道,如今西夏不比前些年,李乾顺的目光全在辽地,怕是琢磨着要换主子呢,自然无暇我大宋,熙河那里对此放心,又不想开罪王爷,自然做的顺水人情。” 柳随云闻言点了点头,陇右一地,自来受熙河路辖制,陇右大都护从来都是西宁州知州兼任,但秦王遥领之后就不一样,西宁州再无权过问,至于熙河沿边经略安抚使司也不插手,大抵就是欧阳北所说的原因了。 众人这时骑马绕着西海畔走,随后向南过了十几里,就渐渐看到许多房屋,竟然一眼望不见尽头。 除了房屋之外,四周远处还有大片开垦的土地,更有牦牛在叫,弓弦在响,兵器碰撞之声,蕃人呼喝的号子动静。 欧阳北眼睛顿时一亮:“柳都护,现在有多少人了?” 柳随云笑道:“不多不多,此处也就万余,但是陇右一线那些军城兵丁这几年也都收拢了,算下来总数应该有一万五千左右……” 熙河路,熙州。 一座老石宅子里,姚平仲手捏书信,浑身大汗淋漓。 白傲道:“姚将军如何说?” 姚平仲瞅他一眼,忽然将书信团在一起,直接丢入口中咽下,然后咬了咬牙,道:“干了!” (本章完) 第449章 改元靖康,未雨绸缪 秋愈深,黄叶零落,万木萧条。 绿柳庄内,大雕正在和红马对峙,红马刨着蹄子,大雕不停呷呷唳叫。 赵柽从远处走来,见此情景微微皱眉,两个家伙不知为何彼此看不顺眼,之前就打过一架,却是两败俱伤。 按理来说,马是绝对不可能打过雕的,除了个别马懂撕咬之外,大部分马都只会一个可怜的后踢动作。 而雕的口喙和爪子却锋利无比,似小侠这种体型的雕,就是熊虎都可以斗上一斗。 但上次两个打架却刷新了赵柽的认知,这红马何止会咬,居然还能使出兔子蹬鹰的动作。 可以想象以红马的体型,“轰隆”一声倒地后,向上蹬出蹄子是何等震撼的场景。 大雕看见红马居然主动摔背,立刻绝了从上方攻击马背的念想,倘若真的抓实了,被红马鬃毛乃至皮肉锁住利爪,这么倒地一摔,它非得骨断筋折,被压死不可。 后来两个彼此试探多次,全都受伤,是庄客们喊来赵柽,才将一雕一马分开。 此时见两个又要争斗,赵柽立刻喝骂道:“你俩个畜牲,要造反不成?再闹下去,全部宰了煮汤!” 大雕惧怕赵柽,闻言顿时抖了抖翅膀,向旁靠去。 红马却没有那般听话,“稀溜溜”叫一声,后蹄子撑地,前蹄子悬空,虚刨几下,很是不服。 赵柽过去,抬腿便踹,红马硕大身体“轰”的倒地,不过随即便要张嘴喷东西,赵柽速度多快,早到近前一把捏住它的嘴,几个巴掌打过去,红马立刻变成了驴子般“噢欧,噢欧”的喊叫。 大雕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不由向后移动,待不多远,立刻扇起翅膀,往天上飞跑了。 赵柽捏着红马嘴巴道:“再敢打架,全部炖成肉汤!” 红马见挣不脱,便耷拉下耳朵,躺在地上直接放起赖来,翻着白眼,身体还一抽一抽,虽然张不开嘴喷不了东西,但是却从牙齿缝隙里直往外冒白沫子。 赵柽顿时被气笑了,这是滚刀马啊,无赖劲倒浑似市井泼皮,也不知从哪里学的。 就这时萧敏从远处过来,好奇道:“二郎,你在干什么?” 赵柽松开手,往红马屁股上狠狠一脚,然后道:“没事,两只畜牲打架,教训它们一番。” 说着过去,看萧敏穿着雪白裳裙,衣袂飘飘,不由笑道:“十三娘这一身,倒是让我想起了初见时的情景。” 萧敏抿嘴笑道:“那时年少无知,以为男装不会被人瞧出,哪成想其实个个都知道,只我自家瞒在鼓中,还暗自得意。” 赵柽回忆一番,不由摇头笑叹道:“光阴似箭,没想已是几年过去了。” 萧敏忽然道:“二郎你老实讲,那次见面之后,是不是就开始算计于我?” 赵柽闻言神情一滞,甩袖道:“这是什么话,何来算计二字?” 说完,他转身径直回房间而去。 待片刻后进入房内却感觉气息如春,一片暖洋洋,原是已经燃起了碳炉。 赵柽伸了个懒腰,看着跟进来来的萧敏道:“要不……再扮个男装给本王瞧瞧?” 萧敏摇了摇头,随后嫣然一笑,道:“二郎,我的眉毛有些淡,你还是给我画一画好了……” 转眼间,秋去冬来,年关将至,东京城渐渐热闹起来。 这一年没有兵祸,江南两湖收成极好,因为方腊时许多氏族死尽,就算还有子弟在朝为官,但已是人丁稀落,无暇兼顾外处田产,所以卖的卖,租的租,不少散落到民间。 又因为江南应奉局的裁撤,百姓经过两载休养生息,已是慢慢缓过一口气来。 所以,这年的税赋所收极其丰厚,无数银钱和粮食顺着大运河北上,直至开封,户部点录之后,将账目上报朝堂,竟然是破了本朝税粮收获记录,而且上追以往,仅仅次于仁宗嘉佑二年的收获。 道君皇帝顿时大喜,认为这乃天大吉兆,又兼明年就要与金国结盟,收复燕云十六州,那他最少一个中兴之君的名头是跑不掉了,至于能不能凭借开疆扩土的功绩,直追太祖皇帝比肩,那就要看后世史书如何去写了。 于是,他下旨改年号宣和为靖康,定于次年元月元日更换。 靖康,是安康、安乐的意思,道君皇帝改此年号,也希冀朝堂安康,百姓安乐。 接着他又大赦天下,将一些除了杀人、拐骗、奸邪之外的囚犯全部恩放回家,发配充军的随己去留,教坊司女子都给脱籍,一时天下震动,举国欢庆。 除夕过去,大年初一。 靖康元年到来。 这一年,小赵熹三岁。 赵柽于碎玉楼给众人开会,在场的不但有此处的众好汉,卢俊义、杜壆、张宪、徐宁、赵棫、吕将、朱小乙等人皆在。 会议整整开了一天,直到傍晚天降轻雪之时,赵柽才出楼离开。 正月十五上元节,东京城又是热闹了一番,但节日一过,赵柽就把张贞娘、祝秀娘、赵元奴叫到一处,关起房门,沉声说了番话语。 张贞娘和赵元奴还不觉如何,只是低头思索,祝秀娘却慌张道:“我不要走,我就在东京,不去西北之地!” 赵柽面无表情瞅她,她声音渐渐低下:“我,我是怕熹儿受不得西北的苦寒……” 赵柽冷冷地道:“愚蠢!我的孩儿怕甚么苦寒!”说完摔门而去。 待片刻,赵元奴小声道:“王爷突然叫我们去熙河,却不知是何缘故?” 张贞娘琢磨片刻,摇了摇头。 祝秀娘颦着双眉,望向门外赵柽背影,似乎想到了什么,渐渐的神情惊骇,身体也有些颤抖,但随后没多久,她的双眼竟开始一点点亮了起来…… 隔日,绿柳庄内,赵柽看着前面跪地的罗金水,道:“我所说的可都记好?” 罗金水磕头:“右使所言,属下一字不忘,属下定当遵右使命令行事,绝不敢违!” 赵柽伸手从怀中摸出两张纸递了过去:“这是绿柳庄的房契和四周田土的地契,都已经改成了你的名字,拿回去收好。” 罗金水接过房契地契,起身后行了一礼,然后出门离去。 房间内,萧敏疑惑地望着赵柽:“二郎,为什么突然让我前往陇右?” 赵柽笑道:“当年的事情要发作了!” 萧敏呆了呆:“当年什么事?” 赵柽笑着看他:“自然是刺杀完颜阿骨打的事,一但宋金结盟,夹击灭辽,直攻上京,十三娘认为耶律大石不会对天下宣告此事,将你我卖掉吗?” “啊?!”萧敏闻言顿时如梦方醒:“若是那种境地,怕是重德真的会说!” “是一定会说的!”赵柽笑眯眯地道:“若这个时候不说出来,报复于我,以后哪还有机会再说?” 萧敏思忖片刻后道:“二郎,既然躲避此事,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赵柽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我还有些杂务要办,办完之后再走!” (本章完) 第450章 大闹金銮殿,反出东京城 靖康元年,三月初一,天气向暖。 赵柽在秦王府内缓缓散着步,高宠身后跟随。 “都记住了吗?”赵柽淡淡道。 “徒儿,徒儿都记下了。”高宠支支吾吾:“师傅,我想跟你一起走。” 赵柽瞅他一眼:“你跟我去干什么?老实地在东京呆着,一切按我所说去办!” “是,师傅……”高宠挠了挠头,情绪有些低落,长这么大他还没出过京畿路呢,做梦都想出去走走,谁知赵柽并不带他。 “以后会有机会的。”赵柽又道。 “好的,师傅千万不要忘了。”高宠闻言心思立刻又活泛起来:“师傅,要不你再传我些武艺?” 赵柽看着石子路缝隙里的新绿,又抬眼瞧下两旁树木发出的嫩芽,缓缓道:“有一路拳法传你。” 高宠道:“太好了师傅,现在就传授徒儿吗?” 赵柽点了点头,两人向着演武场走去。 虽然这时春天到来,但秦王府内却显得十分寂寥清冷,已经没有几人在了。 张贞娘三个在二月时便已经离开,赵柽派杜壆张宪,带着碎玉楼的人护送,去往了陇右。 两人都有侍卫亲军司身份,持着赵柽开出的府司军令,一路之上自然通行。 而碎玉楼此刻也几近一空,原本驻楼的基本都跟随走了,只留下白家二兄弟白霸和白战看守。 如今京中许多人都知道碎玉楼是他的产业,所以不能再做为眼线。 至于大戏园子也同样如此,赵柽已经下令解散,给了三家戏班不少银钱,遣其离开。 绿柳庄那边萧敏赵福金,红鱼茶店那边戚红鱼,都是一同离去。 绿柳庄交给了罗金水,红鱼茶店则给了赵棫,赵棫并不离开东京,但吕将却跟着队伍一起去往了陇右。 眼下赵柽在东京的嫡系,还剩卢俊义、白霸、白战、朱小乙四人。 卢俊义和白霸白战自也是要走的,到时会随他一起出城,朱小乙留下用脏衣帮庞大的人数,继续打探消息,同绿柳庄一起做为赵柽留在东京的暗点。 王府内不少有家的侍卫,也都被安排完毕,不是进入司内,就是到下面的马步军衙门。 包括苏石,赵柽都叫离开,毕竟苏石乃是禁军世家出身,家系庞大,他这一去西北,惟恐牵连,先一步就赶出了府外。 侍卫里只剩下周处、钱文西,吴小刀三个,这三个是要带着离开的。 至于仆人丫鬟全部给了大笔银钱安家,撕毁身契,也都让出了府,唯一留下两名东厨,但也交待好,准备随时离开。 赵柽带着高宠来到演武场上,只见空无一人,只有红马在远处百无聊赖地趴着,红马似乎也觉察到了府内的不对,这几天都没有任何精神。 看见赵柽,红马懒洋洋从地上站起,打个响鼻后跑过,然后用大脑袋去蹭。 赵柽只留了红马在身边,千里独行一盏灯让简素衣骑走,青锋马给杜壆带着,别的一些都分给碎玉楼的众人路上使用。 他来思索片刻去到场中,教高宠打了一套拳法,却正是霸拳。 这套拳法乃唐末五代第一名将李存孝的功夫,李存孝天生神力,直追霸王项羽,世有王不过项、将不过李的说法。 高宠也天生神力,所以十分适合这门拳法,反而家传的四季拳多少差了些味道。 看高宠演练了几遍后,赵柽点头,果然如量身定制一般,就算他自家武艺高强,也打不出那种霸绝的意味,反而是高宠颇有此类气势。 见他学会,赵柽道:“回去吧,这几日莫再过来了。” 高宠脚步不动:“师傅,到时候我去送你。” 赵柽道:“赶快滚,走之前若是再见到你,直接逐出门墙!” 高宠吓得一缩脖,急忙撒腿离开。 赵柽看他走远,牵着红马先回了马厩,给红马拌上一些草料后,去到书房。 如今无人伺候,他自家动手煮了一壶茶汤,坐在案边慢慢喝了起来。 约莫一刻钟左右,外面响起敲门动静,朱小乙的声音传来:“公子,是我。” “进来吧。”赵柽道。 朱小乙一身青衣,进门行礼,赵柽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朱小乙道:“公子,都交待好了,明天散朝后就开始在市井街面、四处宣传,三天皆是如此。” 赵柽点了点头:“地下水道那边查验得如何?” 朱小乙道:“这个公子尽管放心,卢将军带着,小人和吕丘在地下来回走了几次,都干涸通畅,并无阻碍。” 赵柽摸了摸下巴:“我走之后,一切小心,尤其京中的几个帮派,能避免冲突就尽量避免,实在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去找八皇子帮忙。” 朱小乙闻言称是,但随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道:“公子何时回来?” 赵柽皱眉道:“老大不小了,孩子都几岁,哭哭啼啼做甚?” 朱小乙道:“小人心念公子,若无公子,小人又哪里会有今日。” 赵柽叹了口气,沉默半晌,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朱小乙应了一声“是”,随后用力磕几个头后,起身离开。 赵柽将一壶茶喝尽,背着手走至门外,看着天上疏淡的一弯月牙,神情清冷落寞…… 翌日,上朝。 赵柽破天荒地写了奏折,并当着文武大臣的面,谏言取消囚犯的黥面刺字之刑。 黥面之刑自古有之,本朝一律以针刺施为,故而又称做黥刺。 犯人根据罪责不同,刺的位置及所刺字样排列的形状也有区别。 凡是重罪都刺于额上正面,此种罪过大抵会发配远恶军州的牢城营地,称为刺配,又被世人称之为贼配军。 名将狄青年轻时也曾被刺配,他十六岁那年,替哥哥狄素顶替误杀乡人的罪过,被黥面刺字,发配从军。 后来狄青贵显之时,仍保留着刺字的印记,不愿除掉它,以为时时告诫警醒自家。 赵柽此奏一出,立刻引起朝堂之上几乎所有人的反对,他倒不深辩,道君皇帝驳回之后,就此收言。 但散朝之后,这番言语不知怎么传递出去,市井之中竟然全部知晓,一时间东京百姓皆议论纷纷。 接着,第二日再上朝。 赵柽又递奏折,此番却依然是奏请,只不过奏请的是罢除正常从军之人身上刺刻记号。 大宋普通百姓从军,也是要刺字的,只不过这种字不刺在面部脸上,而是在颈旁,臂上,或者手腕手背之处。 这却不是什么犯罪刑罚,而是两个原因,第一是做为番号使用,所刺刻的内容大抵和数字有关,可以体现身份出处。 第二个则是做为记号用,在战场上证明身份,若是阵亡也能确定是哪一支队伍,且倘若敌军冒充前来,也好以此记号甄别真伪。 这种行军刺字,不但大宋有,就是辽和西夏也都实行,是由来已久的规矩。 赵柽奏言一出,朝上顿时震动。 这还了得,怎么能取消军兵的刺字呢?那岂不是要乱套了! 赵柽这次却不像昨日奏言时没有辩解,而是着实反驳了一番,说自家完全有办法解决番号记号的问题,而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强行刺字乃为不仁之举。 道君皇帝听后很不高兴,自然又是驳回。 随着散朝之后,这一天的奏言再次迅速传遍东京大街小巷,甚至传到军中营地,无论禁军,还是厢军乡兵全都私下谈论起来,虽然众说纷纭,但却没谁说不好,毕竟很多人并不愿意在身上刺字,只是为了生活从军,没办法才受此事。 第三天,赵柽继续上朝。 还是递奏折,还是进言,不过这次却是针对宋金结盟之事。 赵柽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大讲唇亡齿寒道理,又说向来兵家都是联弱伐强,哪里有联强伐弱的道理?一但辽灭,北方失去门户,女直狼子野心,必对大宋不利! 道君皇帝听罢怒不可遏,此刻在他眼中没有任何事比收复燕云更加重要,何况早在半个月前便派出了使团前往海上与女直商谈,这时怕是都已经在船中见面了。 大宋派的是赵楷,对面金国派的是完颜阿骨打五子完颜宗强,两方都是极高的份量,可以做出最后决定,无论女直答不答应少加那一成岁币,此次盟约也都必将结下。 道君皇帝恼道:“秦王,此乃收复燕云之国策,岂可信口胡言之?” 赵柽站在大殿中心,朗声道:“官家,澶渊之盟至今已百余年,沿边兵不识刃,国内农不加役,虽汉唐的和亲之计,也不如我朝的安边之策,如今四方无虞,却要冒然毁约,恐招致天嫌人怨,且用兵之道,胜负难料,若胜,国库必乏,人民必困,若败,遗害不知凡几,当年以太宗之神勇,收复燕云,都两战皆败,今日岂可轻开战端乎?” 他这番话出口,大殿之中两旁站立的群臣,立刻窃窃私语起来,脸上都露出震惊神色,偷瞅赵柽,不知道秦王这几日吃错了什么药,一天比一天语出惊人,今日更是敢在收复燕云这件大事上触逆官家。 道君皇帝闻言气得将前方御案拍得“啪啪”作响:“如今辽国内忧外患,邦国殄瘁,民生凋敝,我大宋与辽世仇,燕云数百年不复,岂不是正好趁此机会兼弱攻昧,一举灭了这贼寇,夺回十六州?” 赵柽抬头看着前方阶上的道君皇帝,叹道:“官家,甚么‘兼弱攻昧’,我看正应该扶弱抑强,自经方腊一战后,如今国家兵势不振,财力匮乏,民力凋敝,这局面人人皆知,但无人敢言,臣不明白,与强金为邻,难道好于与弱辽为邻?” 道君皇帝这时怒火冲天,他也不知道这老二几天来犯什么邪,今日竟拿这宋金结盟说事,不由“腾”地一下从龙椅站了起来,将赵柽之前递上的奏折丢下去,咆哮道:“秦王,莫要再说,朕意早决,你回府去吧!” 赵柽看着道君皇帝,摇了摇头,礼道:“官家,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之前高丽国王也曾捎了信来,说辽为兄弟之国,存之可以安边,金为虎狼之国,不可交也!” “你,你,你……”道君皇帝在御案之后身体颤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此刻下方大殿之内群臣噤若寒蝉,无人出声,针落可闻,都心中隐隐感觉要有事情发生。 就看这时,蔡京忽然迈出班外,望着赵柽,慢慢地道:“秦王,陛下已经令你回府,何故忤逆犯上?” 赵柽蓦地转头,看向蔡京,伸手指他冷笑道:“住口!无耻老贼,焉敢说话,岂不知天下之人,皆愿生啖你肉,活吞你骨,居然还敢在此饶舌!你既为阿谀谄媚之臣,奸佞祸国之辈,只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怎敢在本王面前妄称道数!苍髯老贼,皓首匹夫!你已近杖朝之年,即将命归九泉,届时有何面目去见我大宋的列位先帝,历代的忠臣良士?你这罪臣贼子,枉活七十有八,一生寸功未立,只会摇唇鼓舌!贪赃枉法!你一条断脊之犬,还敢在本王面前狺狺狂吠,本王从未见过你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啊啊啊……”蔡京闻言瞪大双眼,身体不停哆嗦,手上的笏板“啪嗒”跌落,然后张开嘴一口鲜血喷出,身体晃了晃“哐当”声摔倒在地。 “父亲?” “太师?” “蔡相!” “恩师?” 所有人都惊呆了,都傻住了,没想到赵柽竟然在朝堂之上大骂蔡京,蔡京年近八十高龄,近来身体孱弱,这一番骂下去气得喷血,恐怕就要命不久矣了。 蔡家人此刻急忙上前去看,却见蔡京已经是气若游丝,昏迷不醒。 蔡绦哭喊道:“秦王,何故辱我蔡家,辱我父亲!” 蔡鞗则跑到前方跪下:“陛下,请为我父做主啊!” 道君皇帝在上方也有些呆住,没想赵柽居然会如此放肆,当朝辱骂太师,可骂也就罢了,居然骂对方是阿谀谄媚之臣,奸佞祸国之辈,蔡京这个太师可是总揽相权,执掌天下的太师,若蔡京如此,那任命蔡京的自家又是什么?岂不就是头号昏君了? 道君皇帝气得张大了嘴巴,直喘粗气,不知说什么才好。 下面群臣这时纷纷站出来指责赵柽,便是舌枪唇剑,什么难听说什么,什么恶毒指责什么! 赵柽眼望众人,冷笑一声,伸手指去道:“尔等鼠辈,也敢开口,不过和那老贼蔡京一丘之貉,蝇营狗苟,不敢为苍生言语,不肯为黎民救苦,本王看这庙堂之上,已是朽木为官,殿陛之间,全是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将来必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神州蒙难,天下大乱!” “你你你你你……”群臣闻言顿时大惊失色,此刻哪里还辩得过,哪里又敢继续再辩,全都往后退去,一副心中惧悸,惶恐脸色。 “孽障!”道君皇帝在上方将御案上的东西全部挥袖打掉,咆哮道:“你这孽障在说什么?来人,来人……快将这孽障给朕拿下!” 赵柽双目望向道君皇帝,然后深深一礼:“官家,儿臣告退!官家……保重!” 道君皇帝气得头晕目胀,差点直接栽倒,他大吼道:“拿下,给朕将这孽障拿了!” 赵柽面无表情,转过身去,就朝着金殿之外走,边走边冷笑道:“谁敢拿本王!” 就这时前方跑过来一人,却是顶盔掼甲,手持长枪,身后还跟着十几名镇殿军丁,这人拦住赵柽去路,大声道:“秦王止步,莫非想要抗旨不成?” 赵柽一看,乃是四壁都巡检使范琼,今日正逢他轮值站殿。 这范琼赵柽却是印象深刻,乃狼心狗肺之徒。 原本的靖康二年,金兵两打东京,钦宗出城请降被女直扣押,随后范琼受金人委派,逼太上皇赵佶出城。 他率一众汉奸降将,刀逼帝后宗室四千多人出城,城内百姓悲哭痛泣,众民阻拦,尽被范琼带人残暴杀害,是时血染东京,随后这范琼竟直接宣告,大宋灭亡! 而接着东京一城便被女直洗劫成空,金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东京百姓水深火热,死犹胜生。 赵柽此刻看见竟是范琼,不由心头怒起,斥道:“贼子敢拦本王?” 只见他袖中寒光一闪,剑气霄盈,对面范琼的头颅便高高飞起,鲜血喷出丈余。 “哪个还敢阻挡本王!”赵柽冷喝一声,那些镇殿军丁吓得纷纷后退。 大殿之内众臣全部吓懵,谁也没想过赵柽竟敢金殿杀人,身带刀兵,这简直已是形同谋逆! “啊啊啊……”道君皇帝在御案之后身形呆滞,脸色青白交加,同样吓得说不出话来。 随着范琼尸身“窟通”声倒地,道君皇帝猛地打了个冷噤,声音颤抖道:“来人,将……将这孽障给朕抓回来,抓回来,谁敢抗命不前,杀无赦,杀无赦!” 镇殿的军兵闻言再不敢怯步,急忙从后去追赵柽,这时赵柽已经跨出殿门,看后方军兵追来,一剑挥去,顿时又斩首几人,随后冷笑一声,身形晃了晃,已是掠去了远处。 金殿内,道君皇帝虚弱却又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调禁军,调禁军抓这孽障,抓这孽障……” 赵柽一路纵掠,径直出了宫门,接着快速绕过街路来至一个八字水口前,只见卢俊义正在此等候。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直接下去八字水口,卢俊义前方带路,走当年鬼樊楼的通道,两人施展出轻身工夫,没用多久便至外城,出去则是个僻静地界,白霸白战正在牵马等待。 几个上了马匹直奔外城西门,到近前看城门未关,也不说话,直接冲出,随后向着西方飞驰而去…… (本章完) 第451章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靖康元年,三月初四,秦王赵柽大闹金殿,骂蔡京,斥群臣,杀殿将,驳结盟,马鸣风萧萧,一路出东京。 三月初五,事情彻底传播开来,街坊市井,衙门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众说纷纷,议论纭纭。 三月初六,蔡京薨毙于家中,道君皇帝赐谥号文忠,蔡家缟素,群臣上书,请求治赵柽祸乱犯上,大逆不道,意图谋反之罪。 三月初七,殿前司禁军遍搜东京城不果,查封秦王府,查封赵柽名下所有产业,道君皇帝正式下旨昭告四方,将赵柽贬为庶民,命天下各州府缉拿。 三月初八中午,朱小乙在外城五丈河青晖桥畔吃酒,这里有一片破烂的院落,是脏衣帮的地盘。 他边吃酒边听手下禀报,几日来在市井内奔走传播朝堂消息的,正是脏衣帮下面帮众,赵柽之前书房的交待,就是把自家将要在朝上做什么,都告知朱小乙,让他提早派人传扬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传得越远越好。 吃罢酒后,朱小乙唤来几个亲信舵主,然后从身后的楠木箱子里抱出一摞厚厚的纸稿,郑重交给几人,接着又低声吩咐一番,几名舵主小心翼翼捧着纸稿离开。 三月初九,一大早,东京城内便炸开了锅。 原来是秦王赵柽居然有新作问世,据说乃在外流亡时所写,被人传回了京中。 上次赵柽的一首摸鱼儿·问世间情为何物,惊艳天下,被誉为古往今来第一挚情之词,无别词可出左右。 但这次从外面传递回来的却是一首曲,并非词,也并非那种婉约调子,而是一首十分激昂又悲烈的曲子…… 道君皇帝坐在延福宫延福殿,手上捏着一张纸稿,脸色苍白地念着: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道君皇帝读完这首曲,身子筛糠般地颤抖,他哆嗦着站起了身,走出案后,在殿中间来回转圈,嘴里恼愤地吼着:“造反了,这是要造反了!” 张迪吓得不敢靠近,远远地道:“官家息怒,官家息怒,切莫伤了身子才是……” “滚!”道君皇帝咆哮一声,然后捏着那张纸稿,直奔正阳宫而去。 正阳宫内今日空荡荡的,只有郑皇后一个人在,并无妃嫔赶来说话,显然都知道了赵柽之事,大有避嫌的意味。 道君皇帝冲进宫内,瞅见郑皇后在绣一幅山水花鸟,看他来就要起身见礼。 道君皇帝把手上的纸稿狠狠地丢过去:“造反了,造反了!” 郑皇后默默地拾起纸稿,仔细观看,然后道:“官家,这是二哥儿写的吗?” “除了这个孽障还能有谁?”道君皇帝气呼呼坐到椅子上,猛拍花桌大声叫道。 “官家,那天朝上的事情臣妾也听说了……”郑皇后慢慢地道:“二哥儿虽然有忤逆犯上之处,可要说他造反,臣妾却是万万不信的。” “不是造反是什么?”道君皇帝吼道:“金殿之上大骂百官,暗指朕是个昏君,还身藏利器,当殿杀人,还有……还有这曲子,这曲子是什么意思?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郑皇后低头道:“所以臣妾说他忤逆。” 道君皇帝气道:“就是造反,想我大宋建国近二百年,礼孝传世,诗书传家,皇族还从未出过造反之人,这孽障算是开了先河,这是要写进史书,是要写进史书的!皇后,你是如何教的儿子?” 郑皇后闻言淡淡地道:“官家口口声声说二哥儿造反,可他如今身在何处?于哪里造反?手下又有几人?掌握多少兵马?” “这个……”道君皇帝闻言一愕:“朕怎么知道这些,所以朕才来问你知不知道这孽障去了哪里?” 郑皇后颦眉道:“官家都不知道,臣妾又从何得知?不过虽然臣妾见识浅薄,但也知晓想要造反须得地盘,还须有兵,更得有粮饷银钱,这些恐怕二哥儿都没有吧?” 道君皇帝拍着桌子刚要说话,外面张迪跌跌撞撞跑进来,跪下道:“官家急报,急报……” 道君皇帝深吸口气道:“哪里急报?” 张迪偷眼瞅了下郑皇后,小声道:“西京急报,前两日发现了秦王踪迹,正往永兴军路而去,但那时尚未收到朝廷昭告,所以没有加以阻拦。” “快拿给朕看!”道君皇帝不等张迪呈上折子,就劈手抢了过来,打开一看顿时瞪大双眼:“这孽障,这孽障身边怎么有这些人?足足一千多?还做禁军打扮?” 张迪伏地不敢说话,郑娘娘脸色一白,转过头去。 “禁军打扮,禁军打扮……”道君皇帝忽然怒叫一声:“快叫人去查,看看侍卫亲军司下面哪只队伍跟着他走了?” “是,是陛下……”张迪爬起来就往外跑,连额头的汗水都来不及擦上一把。 道君皇帝的怒吼继续从后面传来:“将跟随孽障逃走的禁军家属全都抓起来,全都抓起来!” 张迪边跑边应着,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二大王啊二大王,你说伱没事造什么反呢,这反岂是那么好造的?你若是成功了还好……嗯?成功了?他忽然心头一动,倘若二大王真的造反成功,那凭借自家与二大王的关系,岂不是要一步登天?说不得会加官晋爵迈步朝堂,也像童贯一般,封公挂印,焉不快哉! 想到这里,他回头瞅了一眼,看正阳宫已经消失在身后,不由停下脚步,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然后一步三晃,开始慢打逍遥地行走,再没了之前的半点紧迫…… 道君皇帝这时把折子摔到郑皇后身前,恼道:“看看吧,看看吧,你还说这孽障没兵,足足一千多禁军跟着他跑了,那可都是骑兵啊!” 郑皇后拾起折子看了一遍,然后一言不发。 道君皇帝气急败坏地道:“都是骑军,怎么就和这孽障走了呢?肯定是龙卫军诸营的人,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郑皇后低声道:“臣妾还是不相信二哥儿会造反!” 道君皇帝气得哼了一声,瞅了郑皇后片刻,猛地一摔袖子,转身出宫而去。 他随后回了延庆殿,叫来白时中、李邦彦、童贯、蔡攸、唐恪、张邦昌、何栗等人前来议事。 道君皇帝将西京折子上的事情一说,众人皆是大惊,原本以为赵柽顶多带着贴身侍卫离开东京,没想到居然还带了这么多禁军。 道君皇帝黑着脸道:“你们说说,他带着这些人要去哪里?那都是朕的兵,怎么会跟着他走了!” “这个……”童贯开口道:“官家,毕竟秦王经营侍卫亲军司多年,暗中培植些亲信部下也不无可能,但竟有一千多人,这却是出乎意料了……” “朕当初就不该把侍卫亲军司给他掌管!”道君皇帝冷冷地道:“一千多骑兵,身上盔甲,身下战马,那可是许多银子呢!” 童贯愣了愣,原本以为道君皇帝担心这么多人会跟随赵柽起事,没想到却是关心武装一个骑兵要多少钱,他顿时闭口。 李邦彦这时道:“官家,秦王既然带人往西而去,会不会是去投靠西夏了?” 道君皇帝立刻皱眉怒道:“他敢!” 唐恪道:“李相公这说的是哪里话,西夏是何等贫瘠之地,放着大宋的秦王不做,跑去西夏做名降将,秦王可没有那么傻。” 李邦彦不高兴地道:“那唐尚书倒是说说,秦王还能跑去何处?” 唐恪沉思不语,白时中在旁忽道:“官家,臣记得秦王曾经兼过陇右都护府的大都护,而且前些年也曾去陇右呆过一段时间,后来即便回来,还是遥领这个职务,并未交还给熙河路西宁州……” “对了,对了,臣记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蔡攸也道。 道君皇帝眼露疑惑道:“熙河陇右?那种苦寒荒凉的地方……他会去吗?他不是要造反吗?” “陛下,看秦王昨日形状,却是想要造反无疑了,这陇右虽然苦寒,但也并非不能造反的。”白时中道。 道君皇帝心中纳闷,大宋最不缺少的就是造反,只不过历来造反都在繁华之地,尤其江南江北和两湖居多,就算是梁山宋江造反,那山东水泊也是鱼米充盈之乡,至于王庆方腊造反的地方更不必说。 他虽然平时贪图享乐,但也明白其中道理,造反哪里那么好造的,在繁华之地是因为好筹措粮草军饷,只要动手去抢,刀枪胁迫,总不会缺,可陇右那种地方…… 道君皇帝想着想着,目光看向童贯,陇右毕竟是童贯带人打下来的,他只是从纸面书中了解,并没有亲自去过。 童贯咳嗽了一声,道:“官家,熙河陇右这个地方,须一分为二来看,西宁州四周土地还是富饶的,出了西宁继续前走,直到西海也都算适宜,可一但过了西海,前方那一千余里却是荒凉贫瘠了。” 道君皇帝纳闷道:“如此听来,并非太善之地,何况西夏在上方,后面又是熙河路诸军,老二果真会选这个地方起事?” 童贯目光闪烁,摇了摇头:“这臣便不知了。” 唐恪这时道:“陛下,臣想起一件事情来,陇右都护府大都护原本是西宁州知州兼任,并不设副都护,但臣记得做吏部侍郎的时候,陛下曾经下旨任命过一个副都护,就不知道……” 道君皇帝闻言脸色一变,他想起来了,那陇右都护府的副都护当时就是这孽障给他举荐的,好像是柳家的人,还曾经中过探花! 他道:“确有此事,而且那人正是老二举荐给朕的,如此看来这孽障倒真有可能跑去那边了!” 白时中:“陛下,既然秦王真可能奔赴此地,副都护必不稳妥,陛下还是赶快下旨免了其职务,再令西宁州知州防范,以免秦王果真跑去,不利西宁。” 道君皇帝点头道:“好,好,朕现在就下旨意……” 永兴军路,一队铁骑正扬起飞尘,迅速穿过京兆府的地界,直奔前方秦凤路。 赵柽骑着红马在队伍中间,他与卢俊义三人出了东京后,向西十里,就看到等候的龙卫军第九和第十指挥,还有沈飞带领的血色近卫团。 三支队伍都是他的嫡系,而且队伍中人全都没有家属牵绊,在城外军营驻扎时,他便有意地将这三支队伍扎在远离龙卫大营的地方,随着时间渐长,大营那边倒是少关心这第九和第十指挥,毕竟每一个指挥自家都能单独起灶做饭,赵柽又总是分开训练,大营那边习以为常也不关心。 赵柽离开东京的前一晚,这第九和第十指挥就做好了准备,赵柽上朝之前,在沈飞的带领下,以操练为名,跑去了西边等候,接着赵柽过来,汇合一起后便继续朝西而去。 此刻队伍又跑了近半个时辰,赵柽手搭凉棚观看,不由笑道:“要进入秦凤路了,官家的旨意再快,也快不过咱们的马匹啊。” 卢俊义在旁道:“师弟,虽然不管你做何事为兄都支持于你,但为兄实在是有些纳闷,你莫非真的想要造反吗?” 赵柽闻言哈哈大笑道:“师兄,你猜呢?” 卢俊义摇头叹道:“为兄脑袋愚钝,哪里能猜想出来,不过你在金殿之上所行所为,就算不是想造反,也会被人误会成要造反的。” 赵柽摸了摸下巴,摇头道:“其实造不造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些事情我谋划了许久要做,眼下时机已经差不多,再不实行唯恐机不再来,而且一但宋辽开战,我当年前往金国的秘密就将泄露,正好趁此时候走了,故才有金殿之事。” 卢俊义疑惑道:“师弟想要做什么?” 赵柽瞅他笑道:“暂且不说,对了师兄,你是不是已经到了宗师境界?” 卢俊义道:“惭愧,就在前几日终于到达,却是有些太晚了。” 赵柽笑道:“不晚不晚,师兄到了宗师才好帮我,小乙那边去过信了吗?” 卢俊义道:“已经去过,让他将河北的家业全部卖掉,然后来西宁投我。” 赵柽点头道:“如此最好,也没了后顾之忧,否则不说朝廷可能会找去,就是将来大战开启,河北或许沦为战场,到时乱做一团,什么家产都将化为齑粉。” 两人说着话,沈飞骑马回转道:“公子,已经进入秦凤路了,接下来要怎么走?” 赵柽抬眼望去,只看前方地势变化,两旁峰峦如聚,大路旷野苍凉,不由道:“走凤翔府,再走秦州,然后直接进入熙河!” (本章完) 第452章 山川表里秦凤路 秦凤路,大宋西北沿边重路,原本同永兴军路一起被称做陕西路,后来陕西路撤消,才分出此二路。 最初秦凤路是辖盖熙河路的,熙河路熙宁五年置,但多次废立,这一朝之初,熙河属于秦凤路。 不过崇宁二年,童贯率军再进湟水,剑指陇右,从青唐城开始,向西打出近乎两千里的地盘,朝廷重新将熙河单独设立。 熙河路首府熙州,次府西宁州,就是青唐城,设陇右都护府,受次府西宁州辖管。 如今熙河治下九州二军,分别是熙州、湟州、河州、兰州、洮州、岷州、巩州、廓州、西宁州,二军则是积石军、震武军。 其中震武军与兰州和西夏紧密接壤,乃沿边要地,屯有重兵,可以说熙河路七成的军力,都在震武军到兰州一线上,而这一线,正是整个熙河北边的边界。 当然,陇右都护府北面也是和西夏相接的,面积是这一线的十几倍,不过那边地势恶劣,数里无人烟,不少地方根本无法行马和过人,西夏那头同样如此,所以并不被重视。 熙河这九州之地虽然听起来很大,但其实每一州人口都极少,繁华程度别说和中原江南相比,就是与环庆、泾原等沿边各路下面的州都无法比较。 熙河苍凉,人口混杂,尤其是西面几州,吐蕃回鹘契丹等等各色胡人什么都有,事实上除了熙州、西宁州还有兰州之外,其他几州并不够州治,只是为了便于管理,才立州城,有些州按照百姓人口数量对照江南,其实顶多算是个县城,甚至不如县城,因为每年的赋税连县城都不如。 不过此处的城池建造却比江南县城要雄固得多,城头也高上不少,至于守城军兵更是江南的数倍。 赵柽这一千三百铁骑在西京附近曾遭遇盘问,永兴军路遭遇过两次,不过赵柽亮出身份,自然顺利过去,但这其实并不合乎规矩。 皇子离开京城须有圣旨,更别提还带了数量不少的骑兵,赵柽什么旨意都无,只报上身份,对方便让路通行,原因自然是当朝的秦王名气太大,军功太盛,哪个不知,便当做有紧急军情,不加阻拦。 但进入秦凤路后这盘查变得紧密起来,虽然最后还是放行,但中间却多有曲折,赵柽渐渐心中不耐。 直至到了秦州附近,用不远就会进入熙河路时,前方又出现一队军兵阻路。 赵柽在马上观瞧,只见是一支骑步参半的队伍,其中骑兵一个营哨左右,将近五百人,这与赵柽的第九和第十指挥不同,这两个指挥虽然也是营的编制,但每个却有六百人,是赵柽自家扩充的。 步兵则大概五六个营,两三千人模样。 这些人虽然看着甲胄陈旧,但精气神却极为高昂,与京畿的禁军浑然不同。 赵柽淡然道:“打起旗子!”立刻后方的亲兵扬起两面旗帜,一面金边红底绣了个大大的赵字,另外一面则书了黑色秦字。 对面军伍带头的将官见状一愣,瞅两侧道:“怎是秦王旗号?” 身旁偏将也纳闷:“将军,旗号不假,正是秦王殿下。” 这将官顿时皱眉:“我刚从抚司出来,未听说有旨意传达秦王离京过境啊……” 偏将道:“或是紧急军情,身上有圣旨昭谕也不好说。” 将官点了点头,轻夹马腹上前高声道:“可是秦王殿下当面?” 那边沈飞答道:“既知是秦王殿下,还不赶快闪去一旁,让开道路!” 将官闻言正色道:“既是秦王,那还请恕下官铠甲在身不能全礼之罪。” 沈飞道:“哪里来这些聒噪,王爷有紧急军事,过路秦凤,你赶快闪去一边,若耽误了要事,唯你是问!” 将官骑马未动,讪讪开口道:“不知王爷可有圣旨昭谕,给下官看上一眼,下官立刻恭行让路。” “大胆!”沈飞提枪怒道:“你是什么人,敢管王爷要圣旨来看,那圣旨是伱能看的吗!” 将官嘴角抽了抽,急忙赔笑道:“下官乃是秦风路副将王朋,王爷离京总归是要有旨意的,何况还带着禁军,下官心里敬重王爷,只不过没有旨意,下官也不敢放行啊。” “王朋!”沈飞道:“你可知罪?” 王朋闻言眼皮一跳,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他哪里想拦着,只是这事儿蹊跷,按理来说秦王出行肯定圣旨在前,王驾在后才对,但眼下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司并没有接到旨意,至于对方说的什么紧急军情,更是不知道了,这几年西夏平静,若是真有军情,秦凤路这里也不会不晓的。 “下官不知何罪……”王朋硬着头皮道。 “都说了有紧急军事,你还追问王爷旨意,这就是大罪!”沈飞喝道:“还不让开道路,耽误了事情,你命难保!” “下官,下官……请王爷出示圣旨。”王朋咬牙说道,其实他也不想,毕竟这种得罪人的事谁愿意去做,可眼前确实不对劲啊,秦王带兵西行,却不拿出旨意,倘若这里面真有问题,那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可和对方的威胁不同,那真是要杀头的大罪了,何况他又没见过秦王,哪里知道对面的是真是假,如此就更不敢放了! “想要本王的旨意,叫种师中来见本王!”赵柽在马上淡淡地道。 眼下秦凤路的经略安抚使是种师道的弟弟种师中,世称小种。 “啊……”王朋顿时头大,这种事情乃是两面坐蜡的,若是回去找小种经略相公,那么不管放行或者不放行,一顿臭骂都是在所难免。 “殿下,这这……”王朋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不是想看圣旨吗?去找种师中来看,不然就滚去一边!”赵柽冷冷地道。 王朋一咬牙,这事情愈发不对,不是说有紧要军情……这怎么宁可让自家去找小种相公,也不肯拿出旨意一看? “王爷,下官……”王朋讷讷道:“下官就去请小种相公!” “哼!”赵柽在队中瞅他:“快去快回!” “是!”王朋说完之后,冲偏将使了个眼色,然后调转马头就奔秦州方向而去。 待过了片刻,沈飞骑马到赵柽身旁,低声道:“王爷?” 赵柽看了看前方那些西军,只见这些人个个仿若如临大敌般不错眼珠盯着这边,也不知道队里的偏将下了什么命令。 他双眼眯了眯,道:“冲过去!” 沈飞点了点头,然后到了前面,和周骁徐年两个军指挥小声打个招呼,两人立刻露出一丝喜色。 这第九和第十指挥经历过淮西王庆大战,又经历了方腊江南战事,胆量已经锻炼出来,早非寻常京畿禁军可比。 而且这两年赵柽不停地训练他们,马上马下,弓箭枪弩,他们的的身手别说京畿禁军,就是西军也根本比不了,毕竟西军练兵都是大队人马演练,哪里像这一千多人,赵柽平时几乎耳提面命,甚至把一些易练的武艺都传了出去。 周骁徐年两个军指挥一路之上都在憋着,既然跟着二大王反出了东京,那今后必然是要打天下的,都想试一试身手,看看自家这些骑兵比西军如何,对西军他们当下是一百个不服气的。 以前没打过仗,觉得西军神兵一样的存在,后来打了王庆,觉得倘若是西军对上王庆的贼军,绝不至于如他们这般吃力,再后来江南征剿方腊,居然和西军并肩作战,这个时候虽然还是觉得西军强,但也是强的有限了,西军在战场之上并未太出彩,甚至打方腊贼军时也很辛苦。 回来东京这两年,几乎天天操练,风里来雨里去,演习拳脚,打磨气力,他们将自身与打方腊时的西军相比,便开始不服气起来,虽然不知道如今西军怎么样,但若是对上那时的西军,同等数量下,他们是肯定会战而胜之的。 而且他们这一千多骑兵的装备豪奢得发指,本来京畿禁军装备就要强过大宋其他地方,就是西军也比不了,但是赵柽又给他们精挑细配了一番。 战马乃是整个侍卫亲军司下面诸骑军里最好的,铠甲也不是普通的骑兵铠甲,上面都加了些料,掺杂了指挥一级铠甲的装护,兵刃也是指挥级的,包括强弓硬箭,至于手弩都是一骑两副。 这样的装备,加上已经锻炼出来的胆量,还有这两年打磨出的气力武艺,他们很想和西军碰碰,看看能比对方强上多少。 此刻赵柽下了令,周骁和徐年心头激动,立刻回身做了个手势,后面的军兵暗暗传递,也不呼喝高喊,十分沉着冷静。 但前方周骁和徐年一动,后面的骑兵立刻便跟随窜了出去,仿佛哑声的洪流一般,直接滚动向前。 对面西军反应也极快,毕竟一直在小心翼翼防范着,就怕对方的人突袭,此刻看到那边兵马一起,立刻便都动了起来,阵势即刻列好。 可他们却没有料到对方的战马十分迅疾,阵势刚刚列到一处,对面竟然就到了。 大宋此刻是没有重骑兵的,百多年前倒是有一支,名为静塞军,曾与辽的重骑铁林军大战过数次,但如今两支重骑兵都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了。 眼下女真的铁浮屠还没有问世,西夏的铁鹞子也几乎沦为摆设,战场上根本看不见所谓的重骑。 这第九和第十指挥也是轻骑,但虽然是轻骑,却与寻常的轻骑不太一样。 所谓轻骑大多都是用短刀或者长矛,然后佩用弓弩,远程游走攻击或者迅速上前收割,极少能够冲阵,因为轻骑基本着皮甲,并非全身覆盖,马匹也没有覆甲。 可这第九和第十指挥,却不是完全的皮甲,要害地方都用铁甲锁片护住,虽然佩短刀,可此刻却拿着长枪,不是那种白蜡杆的红缨枪,而是真正的铁枪。 要知道,哪怕就是重骑兵,也几乎不会配置铁枪,但这两个指挥却都手持铁枪。 这一身的重量不轻,普通战马便要吃力,须是将官那种战马,将官都是铁甲覆身,战马不强壮驮不动对方。 不过两个指挥的坐骑乃是精挑万选出来的,不说和将官将军的马匹差不多,可也不遑多让了,对这些重量还是能够承受的。 虽然不是重骑,但这两个指挥冲撞上前的力道也颇大,而且手上都是铁枪,这东西没有力气的人根本使用不了,重骑都不配备,轻骑不以冲锋见长,更加不会用了,而且一杆铁枪最少二十斤,不是什么人都能耍动的。 但这第九和第十指挥不同,毕竟是赵柽从数万人里挑出来,又训练了两年,气力雄浑,舞动铁枪不在话下,此刻到了西军近前便直接撞了过去。 西军一刹那便有些懵,他们队伍的前方也是骑兵,可骑兵不是这么打架的啊,就算是交阵也是一触即分,不能硬碰硬,因为双方都碰不起! 就在此刻,有些眼尖的西军脸色忽然大变,因为他们看见这些禁军的甲胄有些不太一样,好像不是简单的皮甲,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发现对方手上的枪好像是铁枪。 哪里有轻骑兵配备铁枪的?这太不对劲了! 但此刻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只能硬抗一下,退避是退不了的,马也无法直接转头。 就听一阵沉闷的声响传来,西军的阵形几乎是一瞬间便被撕开,第九指挥打了头阵,仿佛锯齿般咬入进去,然后第十指挥再从后方蓄力继续冲过去,对面的西军骑兵直接便被冲散了。 赵柽在后面看到这种情景摸了摸下巴,这两个指挥的装备配置是他研究出来的,冲阵方式也是他想的,主要奔着以少胜多去,毕竟手下兵寡,要精用巧用妙用。 但即便能想出这种方法,可要将轻骑兵装置成眼下模样,却不是谁都能办到,人,马,铠甲,兵器,武艺,包括那些不同于当世的特殊打磨力气办法,就算是一路经略抚帅也做不到,至少能用动铁枪就极艰难,这种力气可不是硬练便能练出来的。 这时西军后面的步兵也被两个指挥冲开,那铁枪不但只是冲撞之势,一但横扫开来,仿佛铁棍抡出,西军步兵在惯性大力之下根本不堪一击! 见此情景,赵柽点了点头,沉声道:“走吧!” 说罢,一百近卫团护住他在中间,紧随着两个指挥向前冲了过去! 半晌之后,秦凤路已经被远远地甩于背面,队伍一人未折,进入到熙河路上…… (本章完) 第453章 计议 道君皇帝坐在会宁殿里,将手中奏折狠狠地向前抛去,嘴里吼道:“居然敢冲击西军,这是造反了,这是真的造反了!” 殿内众人都不说话,低着头双手拢袖,不是微闭眼睛,就是瞅着殿砖神游天外。 道君皇帝从案后“呼”地一下站起身,抓过旁边的白玉如意猛敲桌面:“哑巴了?怎么全哑巴了?给朕拿个主意,拿个主意啊!” 童贯咳嗽一声,道:“官家,老臣觉得此事应该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道君皇帝怒不可遏:“这孽障都已经和西军动手了,还怎么从长计议?” 童贯道:“老臣看种师中折上所述,秦王并非主动出手,而是经秦凤路不得过,这才冲击西军,奔去熙河。” “有区别吗?你告诉朕这有区别吗?”道君皇帝大声叫道:“他去熙河干什么?不就是去那里造反吗!” 童贯叹气道:“官家,秦王如今并未举反旗,也未宣告天下,此事倒还两说,何况过秦凤时打的还是朝廷的旗……” “闭嘴!”道君皇帝吼道:“他那是为了混过秦凤路,是为了他自家方便!” 童贯不敢再说话,李邦彦开口道:“陛下,依臣愚见应该立刻让秦凤路调兵前往追击,防止秦王对西宁州不利。” 唐恪在旁摇头道:“李相公这是什么糊涂话,都几天前的事情了,现在下旨别说秦凤路的兵追不上,就算直接下旨给熙河怕也根本来不及。” 李邦彦不愉道:“八百里加急也追不上吗?那就直接下给熙河好了。” 唐恪语气淡淡道:“秦王带的都是骑兵,眼下早就进入熙河了,等旨意再到熙河,秦王或者已经在西宁州,或者不知去哪里了。” 白时中此刻皱眉道:“前几日官家就有旨意过去,免了陇右都护府副都护,还责令西宁知州严防秦王,若是发现,就地擒拿扣押,这个旨意也不能早一步到达吗?” 何栗接话道:“这个旨意却是下的最早,有可能会先一步进入西宁,可是就怕……” “就怕什么?”道君皇帝在上面用力敲着桌案。 “官家……”何栗礼道:“就怕那陇右副都护柳随云和秦王早已互通有无,秦王这边出了京城,那边柳随云便已对西宁州不利了!” “啊!”道君皇帝闻言差点跳起来:“他们敢,西宁州治下有兵数千,柳随云不过是个副都护,能如何不利!” 何栗道:“官家,西宁有州府的兵,也有陇右的兵,陇右的兵占了半数,那柳随云在陇右也经营了许久,若是,若是……” 道君皇帝从桌后转出来,怒声道:“若是什么?那都是朕的兵,难道还会跟着乱臣贼子造反吗?” 何栗低头不语,唐恪接着道:“陛下,此事还真不好说,毕竟陇右多是蕃兵,这蕃兵却是没那么稳妥,也未必忠心的……” 道君皇帝咆哮起来:“那你们说要怎么办?追也追不上,旨意又未必先到达,西宁州岂不是危险了?” 唐恪道:“陛下,臣看当前只能尽量去补救,给熙河经略姚古下旨,让他直接兵发西宁州,若是西宁州有变,正好平叛,若是秦王根本没去西宁州,那就让他在熙河搜索,看能不能找到。” 道君皇帝好半天才深吸了口气:“也只好如此了,朕现在就下旨意。” 就在这时,外面张迪躬身进来:“官家,郓王急报。” 道君皇帝闻言神色一变:“在哪里,快拿给朕看!” 张迪急忙将一封信函呈上,道君皇帝打开后从头看去,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口中自言自语道:“好,实在是好,郓王甚得朕心啊!” 众人闻言都露出不解,道君皇帝放下信后哈哈大笑起来:“郓王此番立下大功,与金国商谈顺利,不但结下盟约,金国也答应了不增加之前多要的一成岁币!” “郓王果然天资非凡,竟然能谈下此事来!”白时中赞叹道。 “郓王人中龙凤,芝兰玉树,女直人见到必然心生景仰,自惭形秽,觉得自家要求无理,不得不免除那一成的岁币!”李邦彦道。 “郓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此番乃为我大宋立下汗马功劳!”张邦昌也道。 道君皇帝脸上满是笑意,摸着胡子:“确实有功,确实有功,此刻结盟已毕,就待出兵攻打辽国了,到时便让郓王挂帅,去收复幽燕之地。” 众臣又纷纷称是,道君皇帝的目光落在童贯身上:“童爱卿,郓王在信上说已和金国约定月底出兵,你看可否有什么问题?” 童贯顿时一愣:“官家,这……这也太仓促了些吧?” 道君皇帝纳闷道:“如何仓促?” 童贯道:“官家,若是攻辽,必用西军,可如今西军各路完全不知道将要出征的消息,待旨意传递过去,又要整军,又要准备各项事物,现在距离月底也没有多少天了,怕是到时要来不及啊。” 道君皇帝不以为然地道:“既然已经和金国约定,又怎能食言让对方小觑,告诉西军各路抓紧准备也就是了!” 童贯一脸难色道:“官家,种师道那里……” 道君皇帝摆了摆手:“他那边朕早就让刘锜送去书信,就是怕他执拗不肯领兵,现在应该已经想通,童爱卿不必担心。” 童贯闻言心中暗暗盘算,忽然又道:“官家,既然即日令西军整备,那熙河姚古处……” 道君皇帝不由皱起眉头:“熙河,熙河……” 童贯小心翼翼道:“臣刚才心中计算了一下,各处还要留些人马防备西夏,能统调的约莫只有十五万左右,但若是熙河那边再集一军去围察西宁州,怕是震武军和兰州一线就没什么兵了,震武军和兰州可是西夏边境之地啊!” 道君皇帝疑惑道:“围察西宁州需要很多兵马吗?” 童贯道:“秦王带走一千多龙卫骑兵,陇右都护府自身还有三四千人,倘若将事情做最坏的打算,西宁州已经被柳随云或秦王给暗中夺了,那加上投降的西宁守军,秦王手中差不多有近万人了!” “近万人?”道君皇帝神色一变:“如何就这般多?果真如此的话,复夺西宁州要多少兵马?” 童贯道:“官家,西宁州乃是西北高原第一雄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年老臣攻打这青唐古城,开辟陇右之时,可是足足带了十万军马……” 道君皇帝也回想起此事,便是脸色难看起来。 “不过当前的西宁州比不过那时的青唐。”童贯继续道:“那时青唐有生蕃回鹘龟兹共五万多兵守护,眼下即便按照最坏的打算看,秦王也不过就万来人罢了。” 道君皇帝松了口气,道:“那要多少军马攻城?” 童贯道:“须得三万……” 道君皇帝瞪大眼睛:“如何还要这般多?” 童贯叹道:“官家,自古以来守城容易攻城难,何况青唐还是高原最大城池,若真的失守于秦王,以秦王的知兵善用,三万能复夺已是万幸。” 道君皇帝眼神犹豫:“震武军和兰州一线绝不能空给西夏,这么来看,熙河岂非不能再派兵去打辽国?若是熙河不派兵,西军还能出多少兵马?” 童贯道:“熙河兵数量和鄜延、泾原差不多,远比秦凤、环庆要多,若是熙河不出兵,大抵西军只能派出十二万多了。” 道君皇帝走回御案之后:“河东,河东那边能出多少?” 童贯想了想:“河东能出两万,河北那边无法出兵,要防着田虎,毕竟一但开战说不定田虎会趁火打劫。” 道君皇帝“噗通”坐回龙椅:“才这么点人吗?连二十万都凑不到?若是熙河再不派兵,岂不是十五万人都凑不齐?” 童贯道:“官家,正是如此,而且京畿禁军不宜大量调动,毕竟此番和征剿王庆方腊不同,那是我大宋境内,而这是前往辽国,京畿禁军还是要以守护开封为主。” 道君皇帝扶案不语。 童贯继续道:“若是给臣时间,四月底再出兵的话,从各处地方禁军中抽出几万人却不成问题,可是金国那边有些太急了。” 道君皇帝冷哼道:“若是能容下一个月时间,熙河就捉到老二那个孽障了,也不用不出兵,那时又何须去调各方禁军!” 童贯低头道:“官家所言极是。” 道君皇帝在龙椅后一阵沉思:“与金结盟夹攻北辽,总不能太过寒碜,而且攻城掠地后也须留兵看守,西军至少要出十五六万才够,算上河东兵马,还有京畿……京畿怎么也要再去些,凑个二十万之数,这才像回样子。” 众人在下面皆称是,道君皇帝又道:“不过,熙河那边总要想个办法出来。” 唐恪开口道:“陛下,臣以为当年赵相公说得好,攘外必先安内,内不靖,则外难平,眼下当以熙河为重,要先保得青唐无事,才不至于前方打仗,后方起火,至于金国那边……能不能先通信拖延一下出兵时间?” 蔡攸在旁摇头道:“攘外必先安内虽然无错,但是君无戏言,盟约都已签好,国书都已互递,岂有转头就变卦的道理?” 张邦昌这时道:“我觉得童枢密刚才的话有些夸大其词了,虽然我没有去过青唐城,但那种边城怎会须几万人攻?何况秦王与陇右副都护里应外合夺城,也不过是做的最坏打算,未必就一定如此,说不好秦王到了青唐后根本就不得入,被擒拿了也难说,哪怕就算入了,那一半西州兵又怎肯真心投降?所谓的近万人能真正使用的不过几千罢了。” 唐恪摇头:“张大人万万不可小视秦王,凡事当做最坏打算为上。” 道君皇帝这时再看童贯:“爱卿怎么说?” 童贯瞅了瞅众人,然后对道君皇帝礼道:“官家,诸位大人所说全有道理,只是老臣以为……当下最重事,还是要及早收复燕云十六州啊,其他所有事情都要以此事为主!” 道君皇帝点头赞许:“自然是要以这后山故地为主,至于和金国通信拖延出兵时间实不可取,会被金国看轻了不说,而且结盟消息早就泄露出去,辽国那边说不定一直在做准备,拖得越晚越不利于进攻。” 童贯道:“官家圣明,正是如此。” 道君皇帝摸着胡子,有些犹豫:“既然如此,熙河还是要出兵的,就是倘若老二真占了西宁州,又当如何?” 童贯道:“刚才臣觉得张大人所说也有些道理,什么最坏打算都是臣等想出来的,未必如此,官家如果决定熙河路也出兵北上,那就算秦王真占据了青唐,暂不攻击就是,然后不妨从除震武军和兰州外的各州调出些人马,拦在青唐东下要道,想秦王手中除了青唐降军外只有几千人,也成不了大患,待这边收复燕云之后再大兵杀回,到时西军十几万人皆可奔赴熙河,秦王就算本领再大,也只有束手就擒一条路走!” 道君皇帝闻言不由抚掌道:“爱卿所言甚妙,那便依此行事,朕现在就下旨传令西面诸军,至于熙河就先让各州出些地方守军,拦上一拦就是了。” 众人此刻见道君皇帝心意已决,一起高呼:“陛下英明!” 道君皇帝点头,随后又道:“此番灭辽事大,还须童爱卿带兵前往,爱卿可否愿意?” 童贯闻言神情瞬间激动,急忙跪倒在地:“老臣感激官家信任之恩,老臣必不辱命,誓取回燕云十六州呈给陛下,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道君皇帝笑道:“起来吧,朕自是信得过你,若复了这后山故地,当年太祖太宗还有当年皇兄的许诺,朕定不会含糊食言,必然赏赐与你就是。” 童贯立刻磕头:“臣,谢过陛下圣恩隆宠,臣万死不足报陛下恩情!” 这时旁边众人都眼带艳羡看向童贯,他们自然知晓道君皇帝所说的太祖太宗还有先皇的许诺是什么,那就是收复燕云者……封王! (本章完) 第454章 立马黄河,剑指西夏 熙河路。 铁骑马不停蹄,已是跨过了巩州地界。 然后沿着熙州、河州、兰州,三州交界向前,直至黄河岸边。 离开秦凤过来熙河的路上,赵柽人马曾又遇见了两支西军阻挡,最后直接冲杀过去,一千三百铁骑依旧无一折损。 黄河是横穿熙河路的,然后经兰州境内流向西夏,再从西夏折返回大宋的河东路。 赵柽立马黄河岸边,望着那滚滚河水向东北方向湍急而去,马鞭所指,大声道:“那头过了兰州就是西夏的柔狼山,本王觉得这个名字很不好听!” 一千三百铁骑尽皆高呼:“改名,改名!” 赵柽仰天哈哈大笑:“好!改名!看来百多年无人做到的事情要本王去做,百多年未竟的事业要本王完成!” 卢俊义讶异道:“师弟,你这是……” 赵柽朗笑道:“宋金此时应该已在海上正式结盟,依照金国迫不及待的性子会要求马上出兵,而官家好大喜功的脾气肯定会下令各路出军,我正好趁这个时候将熙河路黄河以北割据,背靠高原,隔河而治!” 卢俊义大吃一惊:“师弟,可若是将来灭辽完毕,收复燕云,西军杀回来呢?” 赵柽双眼微眯,嘴角露出一抹揶揄,杀回来?哪里那么好杀回来! 这时的历史轨迹虽然已经变化,并非西军刚剿完方腊不久,疲惫染疫未好就去参战,但他还是认为西军在辽国的战场上讨不得大便宜。 于燕京被辽国几千残军追杀十几万逃亡的事情未必再会发生,但西军也不会立下什么不世功勋,堂堂正正地收复燕云。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童贯太重用嫡系将领,排挤西军将门了。 原本是童贯做为伐辽的宣抚处置使,总司带兵,蔡攸为监军,刘延庆做副使,辅助军事。 西军与河东军一起分为两路,东路军统帅都统制种师道,这个是道君皇帝亲自任命的,道君皇帝对种师道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 西军都统制是辛兴宗,辛兴宗并不是某一路的经略抚帅,无论官制、资历、还有作战能力都不适合独统一军,但就是因为乃童贯嫡系,所以才被推到这个位置。 而童贯基于私心,不但在西路军中遍插亲信,就是东路军种师道麾下的统制副统制也都用了自己的人,导致是功皆争,是过难罚,军令不通。 宋军当时曾两度冲击辽国的析津府,第一次失败是因为受道君皇帝圣旨所限,不得杀百姓降军一人,想要兵不血刃收复幽燕,结果处处受制,尽失先机,对垒之时竟然还命令不得向辽国擅自释放一箭一矢,导致主动全部失去。 而且大战之日天公不美,赶上北风大雨,震雹如拳,宋军当面不能相视,自中午至晚上风雨更急,参战的将领都是西军将领,本身就对河北平原的地形不熟,对辽军骑兵的突击战法不适应不熟悉,还在沿用打西夏的战法,导致了最后的大败。 这次失败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部不占才造成的结果。 天时不占是赶在了这么个暴雨冰雹的天气开战,其间数次被辽军趁夜色偷袭。 地利不占是西军不熟悉河北平原的地形,按照西北地势布置军事,处处掣肘。 至于人和不占,那从道君皇帝想要兵不血刃,彰显自家威仪,童贯任人唯亲,到西军各处将领彼此不服,勾心斗角,再至西军刚征剿完方腊不久,人心思安,疲军作战,个个不愿打仗,几乎都全了。 这次战败后,童贯把罪责全推到种师道身上,奏请朝廷,道君皇帝震怒,觉得种师道怠慢战机,随后免去其东路军统帅、都统制的职务,任命刘延庆为东路军统帅。 然后第二次进攻析津府,这次败得更惨,被辽国在燕京几千人打败了刘延庆带领的十几万人,一路追杀至白沟,刘延庆根本没有精湛的指挥能力,而且胆怯畏战,只知道逃跑。 赵楷便是这时候挂的兵马大元帅想去收获军功,结果一听到战败消息,吓得连京畿路都没出,就折返了回去。 赵柽曾多次琢磨,此番夹辽虽然不至于和正常发展那么悲惨,但也未必就会好上太多,惨败倒不至于,毕竟进攻时间已经延后了许久,天时变化,人和也少了疲兵。 可是,双方的将领和军力配置却没怎么变,对方依旧是耶律大石和萧干。 并不是说西军的将领们就不如耶律大石,实在是西军内部派系繁杂,勾心斗角,没谁或者哪个家族将门,愿意不遗余力地打仗。 而耶律大石是什么人?那可是开辟一国的人,并非在辽国原本的土地上,而是带着几百人西征,生生地打出了一片天下,建立国度,只不过依旧称辽号罢了。 而事实西辽其实已经不算辽国了,是属于另一个国家,耶律大石凭借己力打出来的国家,他是这个国家的开国君主。 所以,赵柽认为析津府一地,在这两人的防守之下,以当前大宋西军的状态虽然不至于会惨败,但也并非那么好胜,极可能陷入到一种胶着局势。 金国并不会轻易前往插手宋辽战事,至少这个时候金国还没有违背盟约,海上之盟定了燕云十六州由宋自取,宋不求援,金国只会做壁上观。 而胶着状态的话,那么道君皇帝也好,童贯也罢,都是万万不会去求金国相援的。 如此一来这场仗打下来的时间绝对不可能太短,辽国最后粮尽人绝输了也好,大宋久战不下无奈真去求金国也罢,都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 所以赵柽才要趁着这个机会分割陇右,立马黄河,然后北看西夏,欲射天狼! 他此刻听到卢俊义的疑问,笑道:“西军,哪里那么好回来!” 卢俊义疑惑道:“师弟,辽国如今境况我亦知晓一些,军事糜烂,民生惨淡,如今两方夹击,莫非还不能轻易摧之?” 赵柽摇了摇头:“盟约上是各打各的,金国那边倒没什么问题,大宋这里却很难说,就算最终真的打下了燕京城,后续的一些麻烦也会油然而生,十六州须住重兵,国内要大举调动人马前往,西军哪能迅速回来?何况若是打不下来呢!” 卢俊义思索片刻道:“如果真如师弟所讲,确实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赵柽点头道:“不然我又岂会选择此刻离京,思而后定,谋而后动,知止而有得罢了。” 卢俊义笑道:“师弟神机妙算,计划缜密,愚兄我佩服。” 赵柽望着滔滔滚滚的黄河水,轻拍马身,那红马上前饮水黄河,他在马上得意地大笑道:“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卢俊义眨了眨眼睛,上前几步,低声道:“师弟,你吟的这几句词……我怎么好像听小师弟念叨过?” 赵柽闻言脸色一黑,同样小声地道:“小师弟念过吗?他才多大,没事念这个干什么?他……经常念吗?” 卢俊义道:“总念,好像是要填一阕什么词牌子,在斟酌揣摩句子。” 赵柽嘴角抽了抽,然后淡淡地道:“我也是听小师弟念过,这才有感而发。” 卢俊义恍然道:“原来如此!” 赵柽重重点了点头,随后下令,夺船渡河。 他们这时的位置,乃是在河州与兰州交界处的黄河岸边,上下游皆有熙河兵管理的渡口,此刻顺着黄河向下奔驰了一刻钟左右,就看到渡口船只停泊,几十名军丁正在看守。 赵柽并不说话,那边沈飞带人直接冲了过去,冲散了军丁后,便即拉锚渡河,渡口一般都建在河道平稳的地方,没有多久一千多骑就全都渡了过去。 过了黄河便是湟州地界,穿过湟州就进入到西宁州区域了,眼下正是春天,赵柽手搭凉棚往前观看,虽然远处苍山矗立,嶙峋狰恶,但是山下却都是慢坡平原,地势十分缓和,虽然向远一点点增高,但肉眼却是难辨。 赵柽瞅着地上一望无垠的新绿,笑道:“好一个河套平原,若不使用却是可惜了,放着大好土地不养马种田,真不知还要这熙河何用!” 卢俊义道:“以此之地做为根据,退可守陇右,上可进西夏,前可逐中原,怪不得师弟看上了这里。” 赵柽笑道:“黄河西岸有三州,还有积石军一半,只待到时熙河路兵发辽国,咱们这边给它直接拿下就是了。” 卢俊义道:“如此最好,西宁州当下不知怎样?” 赵柽道:“柳随云虽然言行狂妄,但真正做事时还是稳妥的,在咱们到达之前,拿下西宁州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这时,忽然后面黄河对岸传来阵阵马蹄之声,赵柽回头看去,只见尘烟滚滚,竟然是一只骑兵队伍追来。 这支队伍约莫有两三千人模样,到了岸边陡然停住,都大声呼喊:“秦王止步,秦王止步!” 赵柽顿时笑起,一磕马蹬,道:“走,去西宁!” 铁骑瞬间加速,片刻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西宁州,柳随云坐在知州府大堂上喝茶。 旁边一名文官打扮的人正紧皱眉头,被洪七和丁二蟹一左一右夹着,身不得动。 柳随云放下茶杯,叹气道:“曹大人的茶叶可是比我那里好上太多了。” 文官打扮的正是此时西宁州知州曹护,原本的知州高永岁已经调去环庆路任职,曹护此刻闻言怒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柳随云摇头笑道:“我还能干什么,不过是要迎接秦王过来。” 曹护道:“秦王来西宁,我也自当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出城相迎,伱软禁我又做什么?” 柳随云道:“秦王有大事要办,须亲自经营一番西宁州,怕曹知州你心有不服,所以我才来找曹知州说道说道。” 曹护闻言一愣:“秦王……亲自经营西宁州?” 柳随云点头道:“正是如此,秦王觉得西宁州如此重要的地方,就这般搁置下去,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曹护疑惑地道:“什么叫搁置下去?秦王想要做什么?” 柳随云道:“自然是要做一番大事。” 曹护道:“秦王既然要做事……我又有何不服的?” 柳随云似笑非笑地看他,端起茶碗轻轻抿上一口。 曹护忽然道:“秦王,秦王来西宁州做事可有旨意?” 柳随云瞅着他道:“你说呢?” 曹护瞬间脸色煞白起来,身躯一阵颤抖:“秦王来西宁州并无旨意?所以你才软禁了本官!” 柳随云笑道:“曹知州还不太笨,居然能想到此节。” 曹护身子猛地向前一挣,惊恐喊道:“秦王,秦王究竟要干什么?” 洪七和丁二蟹稍稍用力便将他按了回去,曹护喘着粗气一脸惊惶地瞪向柳随云。 “秦王干什么就不是曹知州你能关心的了!”柳随云脸色渐渐冷淡下来:“曹知州现在关心的该是自家性命才对吧?” 曹护面皮抽搐,慌乱叫道:“秦王,秦王莫非是想要造反不成?” 柳随云看他,皱了皱眉:“王爷做什么事情,岂能由你评断!” 曹护大口吸气,目光闪烁起来,下一刻喊道:“我,我愿意跟随秦王起事,鞍前马后为王爷效劳!” 柳随云盯着曹护,忽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曹知州,原来你想造反?” “我,我……”曹护汗水顺着额头淌下,一时不知如何说才好。 此刻门外传来脚步声响,只见杨志和史进走进来,行礼道:“都护大人!” 柳随云看着二人道:“怎么样了?” 杨志道:“已经将城上城下全部控制,城门处也都换了自己人。” 柳随云点头道:“那些州兵可有反抗?” 杨志笑道:“大人放心,我等都是按照大人教的去做,而且我们人多,基本没有州兵敢于反抗。” 柳随云道:“如此就好!”接着他目光又落在曹护身上。 “曹知州刚才言语想要造反,这实乃是大罪,还是先下了监牢再说吧!” 洪七和丁二蟹闻言,立刻把曹护推搡着去往门外,曹护踉踉跄跄边走边喊:“柳都护,你不能这般对我,你不能这般对我啊,我也是想要投靠秦王殿下的!” 看着曹护被押出门,杨志上前一步,低声道:“都护大人,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柳随云从椅上缓缓站起走到桌案前面,背手微微一笑,道:“自然是要好好准备一番,迎接王爷进城了……” (本章完) 第455章 古城,军制 一千三百铁骑转眼至湟州附近,这时赵柽已经不再遮遮掩掩,队伍在官道上飞驰,遇见阻路的熙河兵就直接冲杀过去,没用太久便跨入西宁州地界。 只见平原的起伏大了起来,不过依旧处处绿茵满地,鸟语花香,土壤肥沃。 已经可以看到一些农田,开垦于湟水附近,这些都是赏蕃田,是对吐蕃将官和熟户投靠大宋的赏赐,从神宗熙宁六年开始实施。 铁骑马不停蹄,直奔西宁城去,待将要临近之时已经瞧见了马场,并非几年前的残破萧条,而是井然有序,整齐划一,看着红火热烈模样。 赵柽当初在陇右只建了一座马场,让折寒梅与蕃户指导教授,洪七带着从东京来的脏衣帮众打理,之后他回东京,折寒梅依旧在此住了一段时间,将马场扩大到三座,这才离开。 如今马场的规模再度变大,粗略看已是有五座之多,但赵柽知道,就在西海附近其实还有两座。 此刻远远地便能听见马匹嘶鸣,场内喧嚣,他微微颔首,虽然柳随云在书信中经常报告马场情况,可总没有亲眼看到真切。 驻足了片刻时间,赵柽率人继续往西宁州去,不多久已是瞧见雄城矗立,高大宏伟,仿佛一座亘古巨兽,趴伏在白云蓝天之下,无尽崇峻高原之中。 这时,城门处有不少人骑马列于前方,望到赵柽队伍所打的旗帜,立刻挺直了腰杆吹起古老号角,那苍凉的声音立刻回荡在古城之前,飘扬于苍穹之下。 随着号角声起,西宁城正东方向的两座城门全部打开,里面奏起了高原特有的曲乐,然后浩浩荡荡出来两队人马。 赵柽令身后铁骑停下脚步,眯眼瞧向这两队人。 一队是柳随云率领,后面有杨志、鲁达、徐宁、史进、洪七,还有碎玉楼过来的一众好汉。 碎玉楼众人里则以简素衣为首,骑着千里独行一盏灯,一身白衣,飒爽英姿。 而在简素衣身旁却是一匹红马,上面坐着名女子,眉如远山含黛,颊似三月桃花,明眸皓齿,顾盼生姿,正在冲他招手,不是萧敏又是谁。 赵柽笑了笑,目光看向另外一队,这队却是欧阳北领着,欧阳北一身铠甲征袍,坐在马上,和以往那个好插科打诨,惯耍无赖的模样不同,神色严肃,气宇轩昂,倒是有了几分大将风范。 而欧阳北的身后浩浩荡荡跟随一簇步兵,这簇步兵足有两三千人,看形貌甚为矫健强壮,没有穿戴大宋军中衣装,而是着了一种奇特的铠甲。 这甲胄并非金铁,亦不是竹布,似由山野藤蔓编制而成,颜色并不统一,有红有黑还有黄色。 这种藤甲的外观形制与锁子甲差不多,分为几个部份,身躯一部分,罩住前后两肋,臂膀一部分,护住大臂小臂,双腿各自一部分,长到膝盖。 不仅如此,这些步兵除了身着藤甲之外,手上还拿着腾盾,这腾盾乃是圆形,看起来十分紧密,也是各种颜色都有。 赵柽见状不由眯了眯眼,这是大理送来的藤甲,从前年开始就陆陆续续送过陇右,直至去冬,一万具已经交付完毕。 这些藤甲颜色不同,是因为藤种不一样,其中暗红颜色最好,乃为上品,黑色和黄色的则要稍微差些。 不过赵柽对此不太在意,毕竟都是藤甲,再差又能差去那里,作用其实都差不多,不存在暗红藤甲能抵刀枪,而黑黄却不能,大抵是红色的更容易保存些,使用年限更长些,韧性更大些。 至于军兵手上的藤盾,实则叫做藤牌,和盾牌一个用途,但却比普通的木盾要轻一倍不止,在战场上盾牌轻一倍,关键时刻是可以保命的,毕竟效果相同,重量却轻了许多,使用起来更加方便迅速。 赵柽这时冲前方微微点了点头,前方立刻高呼起来:“恭请王爷入城,恭请王爷入城……” 赵柽笑着下令道:“进城吧!” 身后一千三百铁骑大声回应:“是,王爷!” 半晌之后,赵柽坐到了西宁州知州大堂上。 他喝着茶水,神态安然,听柳随云汇报这几年陇右的情况,还有近些时日熙河兵的动静。 虽然这几年赵柽一直和陇右书信往来,但有些事情细节在信中无法详述,此刻听柳随云说起却是明朗了许多,又提出不少问题,柳随云一一回答。 不知不觉间两个多时辰过去,天色已经转至下午,赵柽坐在椅上伸了个懒腰,道:“梦舒,做得不错,这些年辛苦你了。” 柳随云笑道:“王爷还用和属下客气?我看王爷似是有些疲累了,眼下宴席已然备好,王爷看先用宴还是先休息片刻?” 赵柽想了想,忽然道:“后院……没什么事儿吧?” 柳随云闻言一愣,随即醒悟过来,道:“无事,无事,几位王妃都安好,小王子也好,这不,萧王妃得知王爷来了,就非要去城门处迎接,属下也拦不住,不过萧王妃身有武艺会骑马,属下琢磨着也出不了旁的事,便答应一起去了。” 赵柽闻言摸摸下巴,心想无事就好,他抬头看去堂内,萧敏却是不在,想来回去通知其她几个了,便道:“那就先开宴吧,不能因为本王一人疲惫,就让所有人都饿着肚子。” 柳随云笑道:“王爷体恤部下,随云倾佩。”说完,他出门传令摆宴,赵柽坐在椅上静静思索,片刻后宴席在知州府中搭起。 这知州府却是整个西宁城最大的一座府邸,原来是青唐王唃厮啰的王宫,后来大宋攻下了青唐城,就将这里改成了州府衙门。 宴会之上自然都是嫡系手下,足足一二百号人,摆了十几张桌子,酒是高原特产的青稞酒,菜则都是牛羊飞禽,虽然比不上中原江南等地做的精致,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因为熙河的情势不明朗,不知道熙州那边有没有接到朝廷调兵北上攻辽的军令,如果没有接到,会不会跑来西宁这边围城,所以众人并没有太过多喝,就是鲁达也只喝了五碗,平素都是要至少十碗的。 待酒宴结束,赵柽只留下柳随云、卢俊义、欧阳北和张宪四个,剩下的都叫去安歇。 这时天色还早,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柳随云,道:“我这几年琢磨了一下,大宋的军队建制有些太过复杂,不利于指挥调动,所以想出了一套新的编军方法,你拿去看看,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此方法重新定军。” 柳随云愣了愣,没想到赵柽想要改革军队的建制,他急忙接过纸张细细观看。 赵柽道:“大宋军队从低向高的递进数量,基本是以五五制,到龙卫神武等大军之后又分左右厢,这都是五代时的旧法,太祖皇帝当年虽然微微改了些,但却变动不大,早已经不适合当今之世了,所以我将其升为十十制,而且重新命了称呼。” 柳随云点头观看,越看则越是心惊,因为赵柽这一套新的方法看起来十分粗犷,但却简单易懂,比原本军中的定制要容易理解许多。 所谓的十十制,就是从最底层的建制开始,每一个层级皆以十的数量组成,十个层级组在一起,就上到另外一个阶制。 其中最小的建制是“队”,一个队十人,设队长一名,队副一名。 然后十个“队”组为“营”,一个营一百人,设营长一名,副营长两名。 十个“营”组为“卫”,一个卫一千人,设卫长一名,副卫长三名。 十个“卫”组为“军”,一个军一万人,设军长一名,副军长三名。 十个“军”组为“司”,一个司十万人,设司指挥一名,副指挥四名。 总之就是从低到高,按照队、营、卫、军、司,来建制,每个建制设正官一个,副官数量则按照建制上升而递增。 其中最小的队只有十个人,最高的司则有十万人。 柳随云此刻看完不由道:“王爷,按照这种新方法建军,则对军伍数目更加一目了然,确实比原本的要简易好辨。” 赵柽喝了口茶道:“至于辎重、粮炊这些事物,都以卫这个千人建制设立,下面不独设,因为下面营和队的人数太少,没有必要单立,纸上都写得分明,你揣摩一下,然后看看还有什么不妥遗漏之处,加以改动便是。” 柳随云点头,道:“王爷,如今咱们自家有一万五千多人,加上王爷带来的骑兵一千多,再算上西宁原本州兵,勉强能够上两个军了。” 赵柽摇头道:“不能这般混杂计算,藤甲兵的万人确实够一个军,但其他的骑兵是骑兵,步兵是步兵,都要分出来,这点沿用原本大宋的制度,马军就是马军,步军就是步军,对了……这样细分出来,人数不够的话那就暂时不用设军,等够了之后再一点点向上增加。” 柳随云道:“属下明白了,属下回去之后就琢磨此事。” 赵柽接着看向欧阳北道:“蕃兵那边只练弓箭不行,既然穿上了藤甲,拿起了藤盾,就要练刀法,这个你擅长,要多教些简单有效的,既然身上有甲有盾,就不用那种江湖比斗切磋的招数,要杀人技,抗上对方一下半下,能拼死对方的杀法。” 欧阳北道:“属下知道,这几天属下已经在教他们刀法了。” 赵柽又看向张宪:“骑兵你先带着,如今却是马多人少,等熙河这边稳定下来,再从步军里筛选骑兵合并进去。” 张宪道:“是,王爷。” 赵柽随后转头瞅向卢俊义:“师兄,城内城外的步军暂由你统领,不过有一部分是降军,师兄要谨慎一些,我让吕将去协助你,你俩商量着行事。” 卢俊义道:“我知道,吕将足智多谋,到时我多问他。” 赵柽点了点头,复瞧向柳随云:“虽然此刻掌控了西宁,但眼下还是有些混乱,不过只要能控住城池,挨到熙河军去征剿辽国,一切就可以好好榷定了。” 柳随云道:“王爷放心,若只是守城,以青唐之坚,粮草之足,就算是熙河军全部到来,也不可能轻易打破的!” 赵柽眯眼看他:“熙河有近五万人马,真全部到来,你能守上多久?” 柳随云想了想,道:“至少一年!” 赵柽笑道:“如此便好,我也有些乏累,须得早些安歇了。” 柳随云道:“我给王爷带路。” 赵柽点头,随后出了知州大堂,在柳随云的带领下直奔另外一座府邸。 走了约莫刻钟时间,来到一座府邸门前,却也是一座大府,是去岁欧阳北过来送信时,让柳随云兴建的,暂时做为赵柽的王府使用。 赵柽在府前下了马,却看雷三从台阶上跑下来:“王爷!” 赵柽将红马缰绳递给他:“在这头住的可还习惯?” 雷三抓抓头皮,讪笑道:“小的哪里有什么不习惯,只要能跟随王爷,小的无处不可。” 赵柽笑笑进门,就看里面此刻得到消息,跑出许多人来迎他。 萧敏、张贞娘、赵元奴三个在头里,祝秀娘则抱着小赵熹在后面,小赵熹这时看见他,大声喊道:“爹爹……爹爹!” 然后猛地挣脱了祝秀娘的怀抱,跳到地上跑了过来。 赵柽将他抱起,左右看看,笑道:“黑了些,不过壮实不少,这一个多月未见,想爹爹没有?” 小赵熹道:“想,想爹爹,不过这里不好玩,孩儿想要……想要回京城。” 赵柽哈哈大笑道:“会回去的,会回去的。” 这时张贞娘莞尔道:“王爷,里面已备好了饭菜,就等着王爷回来呢。” 赵柽摸了摸肚子,之前宴席上并未吃多少东西,又和柳随云几人聊了许久,确实有些饿了,便点头道:“好,一起去吃饭。” 随后到了堂内,只见早摆满了一桌酒菜,便坐下吃喝起来,吃完后直接安歇,一夜无话。 (本章完) 第456章 兵临城下 第二天一早,赵柽起来,然后在府内转了一圈。 这座府邸并没有东京的王府大,虽然西宁州是雄城,但论城土面积却与东京远远无法相比,所以府邸也不好盖得那么广阔宏伟。 不过这府邸内该有的都有,前中后堂,书房后宅,演武场地,算是个缩小版的东京秦王府,约莫有原本五分之一左右。 但这在西宁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庞硕地方了,也就西宁知州衙门和青唐寺能够相比,陇右都护府都没有此处宽敞。 赵柽散着步,周处在后面紧随,东京的侍卫只有周处吴小刀和钱文西跟来了陇右。 “差不多就把事情办了吧,我赐座宅子与你。”赵柽淡淡地道。 “王爷都知道了?”周处在后面有些不好意思。 “知道了,又不是没看过你二人眉来眼去……”赵柽停住脚步:“都好大不小,现在成亲还能抓紧要个娃娃,再过两年怕是想要都要不成了。” 周处立刻臊得老脸通红,他和梅娘本来之前已经商议好,要将二人的事情禀报上去,若赵柽允许,那就立刻把亲事办了,可恰巧不巧的赶上了搬迁陇右,所以便耽搁下来。 “属下谢过王爷成全之恩,属下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愿为王爷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犹豫分毫!”周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 赵柽皱了皱眉头,踢了他一脚:“起来说话!” 周处从地上爬起来,期期艾艾道:“王爷,那属下就和梅娘选个日子,然后报给王爷?” “选吧,选吧!”赵柽其实心中很愁,这么多嫡系的手下,足足一两百人,可是成家的却不足十个。 他倒是没事就给这些人讲道理,可却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回头就忘去了一边,宁可日日打熬力气,耍些棍棒,论些武艺,也不愿成家。 其实他每月给这些手下的饷银不少,平时年节还都有红包赏赐,就算是在东京那种地方娶个小娘也完全不成问题,可就是没人将成家这事儿放在心上。 可不成家怎么能行呢?赵柽摇了摇头,又道:“你也别光顾着自己,有空开导开导府内几个,这西宁州的小娘虽然不比东京精致,但胜在性格豪爽脾性率直,趁早选个结亲,也好了结本王心事。” 周处闻言想了想,嘿嘿笑道:“王爷,小刀却是好说,他老爹去世前特意叮嘱他一定要成亲生子,他倒也有心成家,就是一直没遇见合适的,钱文西……王爷知道他,那是个怪人,至于雷三几个我又哪里能劝服得了。” 赵柽叹气,摇了摇头,除了府内的,还有碎玉楼那么多人,真是头疼的一件事情啊。 就这时,远处忽然有人小跑过来:“王爷,王爷……” 赵柽看去却是史进,道:“大郎何事?” 史进道:“王爷,熙河军杀来了,已经兵临城下,柳都护上了城头指挥,让属下报知王爷。” 赵柽眯了眯眼:“前方带路,本王也登城看看。” 片刻之后,赵柽来到城上,只见柳随云穿了盔甲,正在城垛处向外了望。 “下面如何了?”赵柽道。 柳随云看他过来急忙行礼:“王爷,对方应有三万多人,打着姚、辛的旗号,不过姚古没来,应该是他的侄子姚平仲和辛家兄弟。” 赵柽点了点头:“城外没有留下什么给他们吧?” 柳随云道:“没有,昨日王爷入城后,属下就叫马场的人将所有马匹全拉进城内,壕沟陷阱什么也都布置完毕。” 赵柽走到城垛前望去,只看约莫一箭之地外正有大军列阵,其中马步军皆有,约莫一五的比例,他道:“熙州的骑兵就这么点吗?” 柳随云点头道:“王爷,可不就这么多,按照人数计算,应该是除了震武军和兰州一线的边军外,剩余可以调动的军兵都派过来了。” 赵柽冷笑:“本来是想着守城,如今一看也并非吃不下,只不过这些人是要北上去打辽国的,让他们尝点苦头也就罢了,估计用不多久官家的旨意便会到来,他们全要撤走。” 柳随云道:“王爷所言极是,等他们攻城时叫他们知道些厉害。” 赵柽眼望远处,微微思索,此刻对面的兵马并无动静,也没有扎营的意思,他道:“未必等他们攻城,只要他们敢踏进箭地,就直接发动,不必在乎炮石箭弩,陇右最不缺的就是石头和羽杆。” 柳随云道:“是,王爷,我现在就做安排。” 看着他去传令,赵柽摸着下巴琢磨,这青唐城乃是旱城,四周并没有护城河,全凭城池高伟和地势险要守护,不过却十分易守难攻,比那些有护城河的还要难打,大宋两下河湟之时,都是带了十万以上的军兵才最后攻克,虽然眼下不比当初,可也不是三万多人就能来捋虎须的。 这时对方军中忽然跨出一骑向城下奔驰,看样子似乎想要喊话。 赵柽对身后史进道:“拿张三石弓来。” 史进转回身取来弓箭,就见那骑边奔行边大声喊道:“秦王可在城中?” 赵柽瞅了瞅,却并不认识,不过对方是从辛字旗下出来的,那么即可能是辛兴宗的兄弟族人。 辛兴宗是熙河路兵马都统领,又叫都钤辖,低于兵马都总管,而一路的兵马都总管都是由安抚使兼任,所以他在熙河路的兵权仅次于经略安抚姚古。 赵柽对辛家并不看好,辛家是熙河的地头蛇,当年辛兴宗的父亲辛叔献是跟随童贯王厚攻打陇右的将领,从那时起辛家就站队童贯。 后来陇右之役结束后,辛叔献又和西夏战过,积军功,改文资,任湟州知州养老,辛家就彻底在河湟扎下根来。 辛家于熙河这些年,可以说无孔不入,兼并土地,强占良田,垄断商事,渗透军伍,简直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就算历来的熙河经略安抚也都让其三分。 虽然西北几路,都有将门军阀存在,但无论种家也好,折家姚家也罢,还有其他的刘、杨、高等等小将门,平日哪怕也嚣张跋扈,可都没有辛家做的过分。 辛家在熙河独大,不但对熙河本处的一些官员欺压呼喝,就是对别的将门来熙河为官者也进行排挤,简直把熙河路当成自己家的一样,许多事务,都不允许旁人插上一手半手。 辛叔献有四个儿子,还有一个侄子,全部在熙河任职,而儿子的儿子,侄子的儿子,还有不少族人都在熙河为官,哪怕上面有经略安抚使在,对很多事情也无可奈何,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在赵柽心中,要控制熙河,哪怕只控制黄河以西的一半地盘,这个辛家都必须得除去,因为辛家的老巢在湟州,湟州是他必取的河西三州之一,辛家不可能投靠他,即便投靠,他也不会放心。 赵柽这时接过史进递给的弓箭,搭弦就冲着远处奔来的骑将射去。 三石弓乃是大宋常规弓箭里最强的,一般来说平时只是摆设,象征意义的存在,比如武举之时,比赛开弓力,最高的就是这三石弓,但根本没有人去拉,因为不可能拉动,能拉动三石弓的自古以来都是声名赫赫,名传后世的猛将。 至于三石弓搭配的箭矢也和寻常不同,比普通羽箭要重,箭簇要大要沉,因为弓弦的推力太强,箭身轻了的话会失去准头。 但赵柽此刻却轻松拉开了这弓,然后一箭射出,他不管那从辛字大旗下奔过来的人是谁,辛家子弟也好,偏将也罢,敢进入一箭之地就让他有来无回。 只看箭矢恍如流火,快得令人发指,刹那就到了这骑将近前,可怜这骑将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这箭矢直接打到前胸下,什么锁子甲将官铠,在此刻仿佛纸糊一般,直接被三石强弓,鸡蛋大小的箭镞硬钻进铠缝里面,然后生生地撕裂开,那强大惯性直接推动着箭矢穿胸而过。 马上骑将甚至连叫喊一声都没有发出,便跌落了下去,那马犹自向前又跑了数步,才感觉不对停下来回望自家主人,看到主人倒地一动不动,跑过去发出了一阵“稀溜溜”的哀鸣。 对面熙河兵见此情景,队伍立刻躁动起来,就看那辛字大旗之下再奔出一人,却是穿着淡金色铠甲,披着大红斗篷,这人上前几步,却似乎惧怕箭矢,忽地停下,大声悲叫道:“秦王,何故杀我辛家子弟?” 声音虽远,但赵柽却听得清楚,他扬了扬眉,这语调有一些熟悉,再看这人穿着,心中已经判断了正是辛兴宗。 征方腊之时他见过辛兴宗,而且为了避免这人抢夺韩世忠功劳,还特地让折可存前往寻找,如果不是折可存恰好遇见阻止,韩世忠定然一点战功都落不下。 他心中对辛兴宗印象极差,因为正常历史上这人可不止是抢了韩世忠的功劳,甚至连宋江的功劳都给抢了。 正常历史发展,宋江带着梁山兵也参与了征伐方腊。 张叔夜当时招降宋江和梁山后,便禀明朝廷,将其安排进熙河军进攻杭州,当时杭州已经失陷贼手,方七佛驻守城内,有兵六万,熙河军久攻不下,最后宋江用计才破了杭州,活捉方七佛。 而中军统制王禀要记录宋江等人功劳,辛兴宗却说:“宋江等原系大盗,虽破城有功,不过抵赎前罪而已。” 王禀争不过他,又忌惮童贯,便只好作罢。 是以辛兴宗品质可见一斑,跋扈更是在西军将领中少见,于外如此,于熙河就更不用说了。 赵柽在城头上冷冷瞥了他一眼,随后看向已经传令回来的柳随云。 柳随云立刻领会,一扬手,守城军丁高声喊道:“前进者死!前进者死!” 声音嘹亮,震动云霄。 远处辛兴宗气得面沉如水,坐骑“哒哒哒”倒退了几步,他回头望向身后,只见后面马上众人也都神情难看。 这次的差事其实他根本就不想接,虽然说朝廷的旨意让扣押捉拿秦王,但并没有明确说明秦王到底犯了何罪,是造反还是旁的什么事,所以他心中一直打鼓。 秦王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以前只是闻其名,但江南方腊一战却是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用兵如神,而且在他心中秦王身为皇子,其实只要不是谋逆造反,那别的罪过根本不算什么,毕竟是官家儿子,官封亲王,说不定过阵官家消气,就赦免无罪了。 所以他不想领兵,但姚古却是要派他来,而且几乎调动了除了守城之外的所有军兵。 姚古这么做有自家的道理,从赵柽带着骑兵闯境,不计刀兵,八百里急报的圣旨上严厉措辞,他心中估计秦王十有八九是造反了,至于旨意上为何没有明说,那就是官家好面子,不肯直接讲出来被儿子给反了,他了解道君皇帝,所以才调重兵派辛兴宗和姚平仲过来。 但辛兴宗想不通此节,如今看到城上冷箭射死一名辛家子弟,不由心中怨恨起来。 “姚将军!”他冲着那边大声喊道。 姚平仲眼下乃是熙河路第二副将,虽然他得罪童贯,被童贯看不上眼,但好歹也是出身姚家,姚古又是他从父,所以这两年官职还是一点点往上爬的。 他闻言立刻拍马过来,道:“辛统领有何吩咐?” 辛兴宗道:“如今西宁城四门紧闭,城头又放冷箭伤人,我看秦王必在城内,眼下只有攻下城池才能擒拿。” 姚平仲咔吧咔吧眼睛,道:“那就攻吧……”他心中暗想,伱是统领,攻不攻城还来问我?莫不是想要我打头阵不成。 辛兴宗道:“那就劳烦姚将军先带人前往试探一番。” 姚平仲闻言把脑袋晃得如同拨浪鼓,瞅着那辛字旗下的众辛家子弟,道:“统领,这西宁城高雄伟,我手下只有三千人能抵什么用处?我看怎么也要凑个五七八千,才好试探,不然城前真有陷阱壕沟,这三千人都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辛兴宗闻言皱了皱眉,姚平仲不像别的将官,他可以随意拿捏,毕竟是姚家人,还是姚古的从子,他没法以势压人,便冷着脸道:“好,那我就再派三千。” 说完他对着身后示意,立刻一名辛家子弟带兵出列,姚平仲看到后脸皮抽了抽:“行吧,那就过去试探试探。” 随后两队人马分了左右,便向着西宁城下而去,因为是旱城,不须搭建木桥,所以后面的人都抬了粗大树干,打算过去撞击城门。 可是这些兵刚刚进入城下一箭之地,就听城头响起鼓声,接着便看见无数炮石打下,仿佛遮天蔽日,更有箭羽如蝗,密集得简直都看不到天空。 “我地妈呀!”姚平仲吓的一缩脖,调转坐骑就跑。 那边的辛家子弟也没好去哪里里,也是拨转了马头,便往后撤。 辛兴宗在后方看得目瞪口呆,其余兵将也都傻眼了,哪里看过这般猛烈的炮击箭飞,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 正常来说,既然是守城,就要突出个“守”字,不能随意浪费,所有的军械器物都要用得恰到好处才行,不然一但用没了又无处补充,那这城还怎么守?只靠着城头刀枪互搏吗?那可就离丢城不远了。 辛兴宗看着仓皇跑回来的两将,脸色铁青,就这几息之间,前头的军丁便被砸死射中一二百名,根本就冲上不去。 他咬了咬牙,心底暗暗运气,瞪着眼睛刚要开口说话,就在这时忽然“嘭”地一声大响,不知道从城上哪里射来一支弩枪,正中他马前三尺之处。 战马见状昂首嘶鸣,他在马上顿时吓得一抖,额上冷汗瞬间流淌了下来,急忙下令道:“向后撤退半里,向后撤退半里……” (本章完) 第457章 庙小妖风大,池浅魔怪多 赵柽下了城头,走去知州衙门大堂,此刻这里已经改为议事之所。 三万多的熙河兵对城池构不了什么威胁,甚至连围城都做不到。 想要围困住西宁城,至少须得五万人,至于强攻,没有八到十万绝不可能。 西宁城是高原第一雄城,曾经做为唃厮啰王都的存在,历经风霜战祸而不倒,各种防御设施齐全,若是兵丁粮草充足,堪称一座石头堡垒。 这时堂内坐了不少人,都是碎玉楼的好汉,至于军中卢俊义、杜壆、张宪等,则都在城头和柳随云一起督战。 赵柽目光落在简素衣身上,道:“拿出个计划,重建碎玉楼,待熙河事定,就开始实施。” 简素衣闻言称是,赵柽瞅着众人又道:“可有熟悉西夏,通晓西夏语言的?” 众人纷纷摇头,简素衣道:“王爷,只有贺家兄弟懂夏语,不过前两年已经被王爷派去兴庆府了。” 赵柽道:“不够,远远不够。” 丁二蟹道:“属下等人来的早,之前和城内蕃人多有接触,看许多行商的熟蕃懂夏语。” 简素衣又道:“军中也该有不少通夏语的。” 赵柽想了想:“西夏不比辽,辽地多说我大宋官话,就算是上京也一样,西夏却是少有,除了皇室和官府世家外,其他寻常百姓几乎都不知宋语。” 简素衣道:“王爷,此事容易,可以找来几名可靠的教师,让楼内人学习就是。” 赵柽点了点头:“这个主意不错,还有件事情,西夏国内的江湖绿林不像辽国那般孱弱,眼下是三足鼎立情形,一家比一家强。” 白霸在下面道:“王爷,难道还能强过大宋不成?” 赵柽瞅他摇头道:“大郎啊,别学你二弟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性子,西夏的江湖水可是很深的。” 白霸立刻汗颜:“王爷,属下知错,属下是想着西夏这种小地方未及我大宋二成国土,又不比北辽,能出什么高人……” 旁边时迁这时嘿嘿笑道:“白家老大,这却是你不懂了,你一直在东京没走过江湖,不知道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的道理。” 他话一出口,堂内众人都笑了起来,赵柽也哈哈大笑。 丁二蟹道:“好个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形容西夏这种反复无常,毫无信诺的国家再合适不过了。” 赵柽笑着看向众人,压了压手,堂内立刻肃静下来,他道:“辽国已是末日黄花,辽的江湖也后续乏人,但西夏不同,西夏有三大势力掌控江湖动向,这三个势力分别是悲风堂、元家和自在门,三家都十分强大,与西夏皇室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要改名柔狼山,踏破贺兰缺,必须要防备这三家暗中破坏刺杀,传递情报,协助西夏军中做阴暗肮脏之事。” 卢大道:“王爷,属下只听说过悲风堂,乃是西夏军中隐谍司专门培养精英谍子的地方,没想到竟然还插手江湖。” 赵柽道:“悲风堂的人分两种,一种派于外,潜伏四处为谍,一种卧于内,掌控江湖风向,绿林动静!” 徐三道:“王爷,那另外的两家都是什么来历?” 赵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元家……元家乃是西夏第一大武艺世家,北魏拓跋氏嫡系主流改姓,与西夏王族李家乃是同宗,西夏李家也是拓跋氏传下来的。” “这个元家的武艺很厉害吗?”蒋四好奇道。 “厉害吗?”赵柽笑了起来:“伱们可都还记得当年辽人在东京摆擂,我曾遭遇刺杀一事吗?” “记得,记得!”众人纷纷点头。 赵柽道:“当日刺杀的暗器乃是一枚金色小箭,长度大抵正常羽箭五分之一左右,我曾经询问你们可曾见过,但没人识得,后来多方打探才知此物来历,是元家一名子弟的拿手绝艺。” “那小箭……是西夏元家的武艺?”丁二蟹惊道。 “是不是元家祖传的不知,但却是那名弟子的绝技,那小箭十分厉害,你们一定要心中有数。”赵柽缓缓道:“对了,那名元家子弟叫做元极。” “元极?!”底下人纷纷议论起来,这个名字起得很不一般,很可能是元家嫡系的核心子弟。 片刻之后,简素衣道:“王爷,那自在门又是什么来历?” “自在门啊……”赵柽闻言摸了摸下巴,沉吟道:“这个门派可比那两个势力都要复杂。” 他之前因为萧敏父母的事情,特意去询问大理国王段和誉,段和誉的回信中提到了自在门。 萧敏母亲就是自在门弟子,原本是萧峰的小姨子,雁门关之事后,天祚帝赐婚给了萧峰,生下萧敏。 赵柽当时知道萧敏母亲出身自在门后,便派人去调查这个门派,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这个门派乃是整个西北最大的一个宗门,历史之古久,直可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乃是庄周的一名学生所创。 自在门的武艺全是自古传下,哪怕千载岁月蹉跎,时光无情辗转,却还是保留许多,甚至比嵩山寺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这些年下来,自在门也并非一帆风顺平平稳稳,中间内乱不断,几次大的内乱也几乎断了传承,不过好在自在门底蕴深厚无比,最后都化险为夷,渡过了难关。 正常来说,自在门其实并不算西夏的宗门,只是西夏恰好建国自在门所处的地方,自在门的宗旨自在逍遥为主,并不管国朝纷争,所以倒和西夏一直和平共存。 但百多年前自在门内发生了一件大事,直接影响了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格局,将自在门与西夏皇室紧紧捆定。 但这些又不是赵柽自家调查得来的了,而是听师公金台所讲。 金台的妻子李沧海,乃是当时自在门四大嫡传弟子之一,是年岁最小的小师妹。 那个时候自在门的门主唤作自在老人,除了四大嫡传弟子外,门中还有普通弟子数名,十分兴旺发达。 西夏李元昊建国,亲往自在门送礼,想请自在老人出山担任国师,却被婉拒。 李元昊这人虽是一代枭雄,不过十分贪权好色,性格暴戾无比,可此番却并没有因此恼怒,反而一笑了之,告诉下面不许为难自在门,与其和平相处。 这并非李元昊改了性子,而是他瞧见了自在老人的一名嫡传弟子后,惊为天人,动了爱慕之心。 这名弟子名为李霜眉,乃是李沧海的姐姐,姐妹两个都是党项人,没藏氏,入门后改汉称李姓。 李霜眉的党项名字没藏秋水,李沧海的党项名字没藏寒海。 是时李霜眉二十五岁,李沧海只有十二岁。 本来以李元昊的权势性格,完全可以调派大军进攻自在门,硬抢李霜眉为妃,虽然自在门高手如云,但在数万大军的攻击之下,恐怕也难以保全。 但半生横行无忌的李元昊这次却没有如此做,反而直接回了兴庆府皇宫,只不过其后每日长吁短叹,时常心有戚戚。 究其原因是他虽然半生女人无数,但终没有过情念,如今已经建国称帝,睥睨四方,每当想起此事却大有遗憾之感。 他一见到李霜眉就动了心,动了情事,念着对方也能恋上自家,不愿行以往那般粗暴行径,想让对方真心折服委身自己。 他虽然是党项人,但未造反建国之前也曾授封大宋官职,也常读汉地书籍和兵书,精通汉、吐蕃、回鹘、辽国的语言文字,又懂佛学和道家。 所以他知道自在门乃是春秋时大师庄周的徒弟所创,想庄周是什么人?那是开一宗学门,影响百家,传唱千古的子一级别的人物。 可是,就连庄子这样的人物,都要假死来试探自己妻子的忠贞,便见真情真心难得,每每想到此处,李元昊愈发失落遗憾,于是就时常派人送礼物去自在门,又在礼物中夹杂贵重,单独送给李霜眉。 可李霜眉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心上人,乃是二师兄天路子。 自在老人的四名嫡传弟子,分别是大师姐巫飞云,二师兄天路子,三师姐李霜眉,小师妹李沧海。 而天路子也对李霜眉有情,两人暗中来往,这件事并无旁人知晓。 李霜眉看李元昊送的礼物越来越贵重,心中不由忐忑,便与天路子暗中商量,天路子担心李元昊觊觎李霜眉,便打算两人一起私奔。 此刻天路子已经是宗师武艺,李霜眉也仅差一步就迈进宗师,天下任何地方皆可去得,若非李元昊乃西夏皇帝,掌握重兵,他也不会想着行此下策。 两人甚至都没有和自在老人商量,李霜眉只和自家妹妹李沧海简单说了一嘴,随后便与天路子离开了门派远走。 谁知道这样一来,不仅李元昊动怒,就连自在门也乱了起来。 李元昊虽然生怒,但他毕竟是要求个两厢情愿,没有就此迁怪自在门,但自在门自家反而抗不住了。 原因是大师姐巫飞云竟然也暗中心属天路子,天路子和李霜眉毫无征兆地突然私奔,她立刻心神紊乱,念如死灰,竟然在门中大闹起来。 自在老人呵斥了她几句,她竟然也转身离开门派,跑去了天山。 自在老人哪怕武艺已臻化境,可毕竟早过了百岁高龄,四名弟子都是百岁后收的,此刻正待传下衣钵,卸任门主,不问世事,却没想到四个人跑掉了三个,只剩一个十二岁的小徒弟,每日还心心念着玩耍,哪里能接任掌门。 他一气之下直接病倒,后来又强行练功祛病,结果走火入魔,倒于床榻上不起,几年之后,在无比憋屈之中去世。 自在老人去世时,李沧海已有了十六七岁年纪,可又哪有心思管理门派,琢磨来琢磨去,最后决定,也跑掉算了! 于是就弃掉自在门,来了大宋,仗着一身神奇武艺,到处挑战江湖高手,直至在嵩山寺遇见金台,两人一见钟情,便一起行走江湖绿林,后来仁宗皇帝摆神州擂选拔豪杰入军,金台夺得第一进入朝堂做官征辽,又护王安石变法,再往后就是功成身退,携李沧海远走海外隐居。 至此,自在门其实已经等于解散了,许多武艺秘籍,天路子和李霜眉带走一部分,巫飞云又拿走一部分,李沧海出来时把剩下一些厉害的也都带走了,余下普通弟子并未得过自在老人真传,又没好秘籍可练,变得和普通江湖三流小门没什么区别。 但事情往往出人意料,就连李元昊都以为自在门要彻底没落消失之时,李霜眉忽然回来了! 据金台推测,应该是不知因为何事与天路子闹翻,所以只有一人归来。 李霜眉回来之后,立刻执掌了自在门,她和天路子当初带走的武艺秘籍最多,此刻便重新开派,广收弟子,也定下几名嫡传,将当初带走的厉害武艺传下。 李元昊得知李霜眉回来后大喜若望,亲自上门追求,李霜眉欣然同意,自此一边做着自在门的门主,一边做着李元昊的妃子。 后来李霜眉为李元昊生下一子,名唤李谅祚,就是西夏的第二位皇帝,西夏毅宗。 而这时李霜眉已经恢复党项名字没藏秋水,李谅祚登基,尊封为先皇皇后,当朝太后,后世称之为没藏皇后,宣穆惠文皇后,没藏太后。 李谅祚生子李秉常,是西夏的第三位皇帝,西夏惠宗。 李秉常生子李乾顺,便是当今西夏皇帝,西夏的第四位皇帝。 不过这里面还有很多谜团,李霜眉嫁给李元昊为妃子之后,李元昊的其他儿子几乎死绝,最后只剩下李谅祚,而李元昊其他儿子的死因都极其古怪,造反的,跳河的,意欲弑父反被杀的,其中有一子唤作李宁明,竟是因为练气功气忤不能进食死去,这个在《西夏书事》中有记载。 至于自在门在西夏的主庭,因为李霜眉回来而重新振兴不说,天路子竟然也于外面传下了衣钵,而巫飞云在天山同样有衣钵传世,就这般自在门险死还生,竟然重新活转。 而西夏的自在门主庭,也因为李霜眉的关系,从此和西夏皇室紧紧绑在了一起。 这些都是金台告诉赵柽的,金台与李沧海在海外隐居之时,李沧海得知李霜眉回去了西夏,曾派人前去探望,所以知道这些事情。 赵柽想到这里,不由摸了摸衣怀,就在嵩山寺临走那天,他去拜别金台,金台给了他一本册子,这本册子上便有李沧海从自在门带出来的武艺,并非全部,而是其中的一些精华部分。 而李沧海于海外留下的这支传承,同样算是自在门的一脉…… (本章完) 第458章 格物造器 赵柽将自在门的来历和大抵武艺高低讲给场下众人听,但其中一些秘辛自然不说,可也听得众人都震惊无比,没想到居然还有这般古老的宗门。 赵柽道:“这自在门真论起年久,嵩山寺都不能与其相比,只是百多年来困守在西夏境内,所以中原渐渐不知。” 白战道:“王爷,既然是庄子先师传下的宗门,理应回归我中土才好,岂可久悬于西夏境内?” 白霸道:“老三,胡咧咧甚么!” 白战道:“大哥,我哪里说得不对?” 白霸恨铁不成钢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公子既然要改名柔狼山,踏破贺兰缺,到时候西夏便也是中土了!” 白战愣了愣,立刻低头道:“王爷,是属下太过愚笨,我只是想到自在门这种古时传承竟然在西夏国内,心中忿忿才出了此言。” 赵柽道:“心有义愤乃为好事,所以才要剑指西夏,灭了这无耻国度。” 众人此刻纷纷称是,就这个时候柳随云进来,见礼道:“王爷,熙河兵撤去远处扎营了。” 赵柽微微沉吟:“小心防范即可,其它暂不用管,估计用不了两日,这些军马便会离开。” 柳随云应道:“城上都安排完毕,西门那边也已悄悄派出斥候探马,绕过去打探消息。” 赵柽颔首,又询问了几句军情,忽然道:“陇右出产水玉,派人去州库中查看下是否存有,若有就挑些剔透的送去府中。” 柳随云闻言心中纳闷,不过嘴上道:“属下马上叫人去办。” 水玉就是水晶,远古蛮荒时候便被发现并用作装饰,自春秋时开始许多书籍都陆续提到。 水晶这种东西在此刻并不值钱,因为大多都看来混浊不莹,这个时候的加工工艺落后,无法达到完美切割与磨光效果,因此外观不像后世那样吸引人。 而且此刻的水晶存量相当之大,不但东面沿海有,西北也都盛产,达官显贵也好,普通百姓也罢,对这种并不算罕见而且看起来杂质颇多的石头都不太感兴趣,除了一些特殊形态和颜色的,大抵没有什么价值。 随后赵柽又吩咐众人一番,起身离开大堂回去府邸。 过了没多久,史进带人抬了只木箱子过来,道:“王爷,水玉这东西不值钱,州库内也没多少,我挑拣一番,只拿来这些,勉强还算剔透。” 赵柽正坐在院内椅子上听小赵熹背诗,闻言点了点头:“都取出来我瞧瞧。” 史进领命,打开木箱子拿出十几块水晶,小赵熹在旁好奇,诗也不背了,走过去道:“爹爹,这都是什么东西呀?好丑呢,里面好多污浊。” 赵柽探身去看,不由也是微微皱眉,只见这存于州库又精挑出来的水晶,根本没有史进口中的剔透,看起来十分混浊不堪。 他思索一下,其实这已经算世面上不错的了,寻常的还不如眼前这种,而且水晶这东西大抵要靠切割和打磨,不然大块的矿体根本做不到过于晶透。 “这叫水玉。”赵柽对小赵熹道。 “爹爹,这也是玉?”小赵熹立时瞪大双眼:“根本就不像玉,好像春天院内融化的土冰,一点都不好看。” 赵柽摇了摇头:“你懂什么,待会给你做样好物。” “王爷,这些可还适用?”史进听小赵熹言语,不由讷讷道。 赵柽摸了摸下巴,其实他也不知道适用不适用,因为他并没有切割和打磨过水晶。 他是想要做望远镜,但说老实话,玻璃他倒能勉强烧出来,可用普通玻璃做望远镜他却不会了。 所以他就想到了水晶,第一架真正意义上的望远镜就是用水晶制成的,而且很长一段时间,望远镜都是水晶这种材质。 他有此种想法,都源于记起后世一个叫做孙云球的人,这个人生活在明末清初,出身衰落的官宦之家。 这人聪颖好学,年轻时去杭州学习制镜技术,晚明时期杭州府是制镜中心,这个时候不但有了眼镜之类的东西,就是连自鸣钟都有了,孙云球就曾发明过校准自鸣钟的方法。 这个时候眼镜价格昂贵,非一般人所能享用,孙云球就琢磨如何才能降低制作镜子的成本。 他根据自己在杭州学到的制镜技艺,又结合了自家掌握的形学和格物学,经过无数次实践积累和探索,最后掌握了“磨片对光”技艺,创造性地用水晶材料磨制成镜片,还创造了磨制镜片的牵陀车。 经他一番悉心研究改进之后,使磨镜对光技艺有了很大的提高,成本也大大降低,在磨制凸透镜和凹透镜的基础上,他又利用水晶石磨制成存目镜、万花镜、鸳鸯镜、放大镜、幻容镜、夜明镜、千里镜等各类光镜之物。 这个千里镜就是望远镜,按照孙云球的制作方法,比按照西番的法子制造起来更加容易,成本更低。 为此,孙云球还专门写了一本镜子制作方面的书,叫做《镜史》,按书中所述,选用水晶为原料,牵陀车磨制镜片,根据人们的不同需求制作,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都能用得起。 《镜史》这本书赵柽读过,里面记载了七十余种镜子类东西的制造方法,大部分都是用水晶打磨的,所以他才兴起用水晶做望远镜的想法。 这时他听到史进说话,想了想道:“带人去市集上再看看,有更加晶透的水玉都买回来,尤其是紫色水玉。” 紫水晶乃是水晶里制作镜子的最好材料,若是有紫水晶的话,他的把握更大。 而且一但制造出了望远镜,一架两架肯定不够,至少卫极以上的将官都得人手一副,斥候队的首领也得配上一副,如此才能更加洞悉敌情,增加战场的胜率,最大限度避免无谓的伤亡。 “爹爹,你要给熹儿做什么东西啊?”小赵熹这时眨着眼睛问道。 赵柽站起身,围着箱子里的水晶块走了几圈,然后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要制造牵陀车,孙云球发明出来打磨镜片的物品,那个时代几乎都是直接用手磨镜,费人费力不说,而且还未必精准,稍微不慎材料就浪费了。 但自从牵陀车问世后,这种情况便彻底扭转,因为牵陀车可以固定想要打磨的晶石,甚至一些薄厚凹凸都可以掌握,打磨完之后,只要再动手精修校正一下就行了。 不过这东西需要用手摇,类似使用小磨盘磨香油,但并不费力,毕竟晶石到了要打磨的程度其实没有太大体积,顺势转动牵陀车上的把手就可以。 制造望远镜有两大难题,一个是切割,另外一个就是打磨,这两个难题在赵柽这里都可轻易解决,他手上有莫邪剑,可以随意切割水晶,又知道牵陀车的制造方法,可以加工打磨,只要水晶合适,那造出望远镜来应该并非难事。 “爹爹,是要给孩儿做玩物吗?”小赵熹立刻高兴起来。 “算是吧,先做一个牵陀车。”赵柽笑道。 “牵……陀车?”小赵熹没听过这个名字,“爹爹,这车好玩吗?” 赵柽道:“好玩,甚为好玩。” 小赵熹立刻拉着赵柽衣角:“爹爹,我要牵陀车!” “好,爹爹现在就带你去做。”赵柽摸了摸小赵熹的头,领着他走向演武场,周处带着侍卫后面跟随。 这西宁府邸的演武场远没有东京王府大,也就勉强能跑开马的样子,演武场的一边是个小树林,树叶大多已绿,不过却有几颗没熬过冬季,依旧枯着枝干。 赵柽袖中滑出莫邪剑,“唰唰唰”片刻工夫就斩了不少枯木,然后思索几息,对周处道:“去寻些铜箔来,没有的话就拿铜钱融了,再找大小粗细不同的铁钉送过来。” 周处立刻带人去找,赵柽开始按照记忆制作牵陀车。 本来这算是木工的活,可木工若是按照图纸造一台牵陀车怎么也要个五七天,因为又得锯,又得刨,又得锛,最后还须和些铜石之物组装一起。 但赵柽不用,莫邪剑削铁如泥,想要什么样直接切了就是,所以没用多久他便把牵陀车所须的木架材料弄好,接着周处送来铁钉,他就“叮叮哐哐”敲打起来。 正常牵陀车的木架都是用楔子嵌入的,可他没学过木工活,怕镶嵌不好,便直接用钉子去钉。 这个时代的钉子没有上面扁头的钉头,上粗下细,钉身不规则,有几条棱子,一但全部钉入,木头表面依旧十分平整。 赵柽将牵陀车的架子钉好,瞅向周处,周处道:“王爷,铜箔正在熔炼,我让人在那边等,弄好了马上送过来。” 赵柽点了点头:“再去寻些砂子,寒水石,铅精和粗竹,顺便把前面那箱子水玉抬来。” 寒水石就是石膏,铅精就是水银,周处闻言立刻去寻。 没用太长时间,周处将这些东西备好送了过来,接着赵柽开始装配这牵陀车,待差不多之时,铜箔又来,他把这牵陀车柔软处包了边,笑道:“大功告成!” 小赵熹在旁边纳闷:“爹爹,这是车?” 赵柽道:“正是牵陀车。” 小赵熹围着转了几圈:“车子怎么没有轱辘?还这么小?” 牵陀车下面是平的,而且也就尺半见方,类似个木箱子形状,中间镂空,有个小门可以向内放东西,根本和车不像。 赵柽伸手一指上面,牵陀车正上方有四个小木头圆盘,他道:“这不就是四只车轮吗。” 小赵熹纳闷:“爹爹,这……这是吗?” 赵柽道:“你摇动一下试试。” 小赵熹伸出手抓着摇杆去推摇,那四个小圆盘居然一起转了起来,他立刻惊喜道:“爹爹,真的会动,四个轱辘全都动了。” 赵柽笑道:“等爹爹再给你做个好玩的东西。” 说完,他又操起莫邪剑,捡一块稍微好点的水晶石,“唰唰”几下,按照《镜史》里的记载切了几个小薄片,修整边边角角后,装到牵陀车上的四个圆盘底下。 然后他将砂、寒水石与铅精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又灌到圆盘间隙的凹槽里,对小赵熹道:“来吧,摇。” 小赵熹疑惑地道:“爹爹,这是做甚?” 赵柽笑眯眯地道:“照爹爹说的去做就是了!” “好!”小赵熹一听说好玩的,立刻涨红了小脸,伸手去摇牵陀车的把手。 看着他“呼哧呼哧”用力,赵柽把水一点点注入凹槽中,然后道:“慢慢摇,不着急。” “好嘞……”小赵熹十分兴奋。 赵柽瞅他一眼,拿了周处送来的竹筒,走到旁边坐在逍遥椅上,慢条斯理地削了起来。 其实他并不是在做望远镜,而是做万花镜,先做个万花镜试试手,看看成不成,成的话再做望远镜出来。 竹筒是万花镜的筒子,他拿剑一点点修得精致,又在上面雕刻花纹,这时小赵熹在旁道:“爹爹,好累,我摇不动了。” 赵柽过去拿出水晶片瞧了瞧,皱了皱眉,打磨的远远不够,他又往凹槽里添加了些磨料和水,道:“接着摇。” “是……爹爹。” 赵柽回到椅子上继续雕竹筒,他在雕猴子取经记,刚刻完其中一只猪妖。 “爹爹……孩儿,孩儿还是有些摇不动了……” 赵柽起身再看一次,重新填了些料和水:“摇!” “好……” “爹爹,我,我没力气了……” 赵柽此刻正雕到紧要关头:“再摇摇……” “噢……” “熹儿,你在干什么呢?”就在这时,祝秀娘带着青杏过来,边走边颦眉说道。 “娘……哇!”小赵熹看到祝秀娘,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抹着眼泪道:“爹爹,爹爹叫我摇车轮,我,我摇不动了,爹爹还让我摇……” 祝秀娘闻言脸色有些白,走到近前道:“王爷,熹儿这么小,王爷哪里能让他做事情,这……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看着牵陀车,并不认得是何物。 赵柽雕完了最后一笔,冲着竹筒吹了吹,将丝屑都吹掉,站起来冲青杏道:“去剪些彩纸拿过来,各种颜色都要,西瓜籽大小即可。” 青杏转身小跑而去,赵柽去牵陀车前取出水晶片看了看,微微皱眉,自家摇了起来。 祝秀娘疑惑道:“王爷,这是什么东西?” 赵柽斜睨她一眼:“格物!” 祝秀娘闻言咬唇不语,小赵熹从地上爬了起来,哭咧咧地道:“娘,爹爹说要给孩儿做好玩的,结果就让孩儿摇轮子。” 赵柽悠悠地道:“马上就好了。” 祝秀娘拉着小赵熹的手,看向赵柽道:“这是在做……机巧之物吗?” 赵柽道:“说了是格物!” 祝秀娘不语,赵柽又打磨了片刻,从牵陀车木盘下面取出水晶片,对着阳光仔细看了几息,然后放进去继续摇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青杏用木盒装了彩纸片回来,赵柽重新取出水晶,这次眉头微微舒展开,虽然还是有些差强人意,不过只是万花筒又非望远镜,倒也勉强可以接受。 他开始将这些水晶片洗干净后在竹筒里组装,又把西瓜籽大小的彩纸也放在内,再用铜箔封边,把筒子做牢固后晃了几晃,对着太阳看起来。 小赵熹这时不再哭泣,紧紧盯着竹筒:“爹爹,爹爹,你在看什么呢?” “给你吧。”赵柽收回竹筒递给了小赵熹:“像爹爹刚才那么看就行。” 小赵熹急忙擦了一把脸上泪痕,学着赵柽刚才的模样看了起来。 “啊,真好看!”他忽然大叫道,随后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娘,娘你也看看,你也看看。” 说着小赵熹将手上的竹筒给祝秀娘送去。 祝秀娘瞅了赵柽一眼,默默接过竹筒,然后向里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只觉得五颜六色,花团锦簇,仿佛另外一个世界,顿时吓得朝后退了一步。 赵柽哈哈笑道:“这东西叫做万花筒。” “爹爹,这个名字也好听,孩儿很喜欢。”小赵熹喜滋滋地道。 祝秀娘抿着唇把竹筒送回给小赵熹,辩道:“不还是机巧之物。” 赵柽也不理她,下令让周处几个将牵陀车和水晶材料都搬往书房,自家也跟着离开了演武场。 他边走心中边琢磨,既然万花筒能造出来,那造望远镜肯定没有问题,只是眼下这些水晶质量有些差,若是史进能买到更好的水晶,那他马上就开始着手制作…… (本章完) 第459章 备军出兵 当日傍晚,史进带人抬了几只大箱子进入府邸。 赵柽过去查看,顿时喜出望外,是比之前州库那些更要剔透的水晶,里面棉絮很少,冰裂也不多。 尤其还有一块紫色的,虽然仅仅拳头大小,但做一只单筒望远镜却绰绰有余了。 第二天中午,首架望远镜便被赵柽制造好,是紫水晶做的,在院子中试过效果后,他很满意。 虽然不能和后世的望远镜相比,但放在眼下这个时代,也算够用了。 所谓熟能生巧,接着赵柽又使一天时间再造出三只来,都具备了望远的效果。 翌日,柳随云前来报告,说熙河兵撤走了。 赵柽立刻下令让斥候远行百里之外查探,待确定对方所有兵马确实离开后,便随即展开了军改。 首先设置三司军制,天健司,地德司,胜武司。 其中天健司是特殊兵种的司衙,不分步兵骑兵,但军械配备与常规军不同,突出奇特二字。 赵柽将藤甲军划入天建司,番号第一军,下设十卫,每一卫十营,每一营十队,共一万人。 地德司则是常规步兵司,原本的西宁州加上陇右都护府共有步军八千六百,轻骑两千,大抵都是守西宁和陇右军城的。 赵柽把两千轻骑剔除,八千六步兵全部归地德司掌管,番号第二军,不过第二军的建制不够,差一些才到万人,等以后慢慢补充。 胜武司却是骑兵司,全以轻骑为主。 赵柽从东京带来的龙卫第九和第十指挥,分别改番号为第三军第一卫和第二卫。 但这两个卫同样建制不足,因为第九指挥和第十指挥原本都是各自六百人,可军改后一个卫却有一千人,不过对于这两个卫,赵柽却没有补充的意思,毕竟是自家的嫡系队伍,没必要再多填人进去。 而西宁陇右自有的两千轻骑,则同样归入武胜司,改番号第三军第三卫和第四卫。 如此一来,赵柽手下有编制的军兵共有两万一千八百人。 除了这些外,柳随云当时秘密招收的蕃兵还余几百个,因为藤甲只有一万副,多的人没有藤甲可穿。 赵柽将剩下的这些蕃兵组建成羽炮营,专司石炮箭弩,这个营不入三司,归陇右都护府直管。 然后赵柽任命柳随云为陇右都护府大都督,总责西宁陇右军政。 徐宁、杨志为副都护,协助柳随云经略军事。 欧阳北为天建司都指挥使,史进为天建司第一军藤甲军军长。 卢俊义为地德司都指挥使,鲁达为地德司第二军军长。 杜壆为武胜司都指挥使,张宪为武胜司第三军军长,吕将为副军长。 三司受陇右都护府辖制,陇右都护府直接对他负责。 至于赵柽自家,只改旗,不易帜,依旧称呼秦王,但不用宋号。 旗打秦字,帜用赵称。 这也是赵柽眼前能做到的最大程度改变了,兵少将寡,不宜大举变化。 而什么建朝立国,此刻无从谈起,天下眼看就要大乱,广积粮,缓称王,才是上策。 军政方面暂时不能分家,战时有战时的举措,一切要从军而治,乱过之后才好休养生息,眼下都要以军事为主。 赵柽用了三天,就完成这些变动,然后一方面开始大张旗鼓地募兵,一方面开始紧急训军。 募兵的军饷,包括现在军中的军饷,他直接提高了五成,比原本大宋开出的高了五成。 大宋一年开四十贯钱,他就直接开六十贯,大宋开十两白银,他就开十五两。 这不比柳随云偷偷摸摸招军,而是将募兵榜贴遍西宁州城和下面三县之地,吐蕃那边也派了熟户前往传信。 几日之后,西宁城热闹了起来,当兵的人络绎不绝。 西宁这边蕃户多,还有些原本的黄头回鹘、龟兹国散掉后的部落中人,都赶来从军。 汉人自然也不少,都是看中了赵柽开出的军饷,而且赵柽还颁下一系列犒赏制度,对于土地的赏赐也要高于大宋,这样自然吸引得更多人来。 赵柽对于这些从军的汉蕃倒没什么太高要求,高矮胖瘦无所谓,年龄也十分放宽,只要身世清白即可。 这样没过多久,就算是西海湖大南面的生蕃竟也有过来投靠的,这可有些出乎赵柽意料了。 他让西宁的蕃官赶去问原因,回来后禀报说,原来去岁冬季蕃南遭遇了百年罕见的大暴雪,不但牲口什么的冻死无数,就算是山上的野兽也死了许多,到了春季冰雪又久久不融,青稞都无法生长,部落中竟然出现饿死人的情况,所以为了生存只好往北来寻找生路,恰好得知青唐城招军,便直接赶了过来。 赵柽闻听后皱了皱眉,他倒是不知去冬蕃南的情况,立刻找来柳随云询问。 柳随云来后道:“王爷,去岁蕃南确实遭逢大雪,不过属下没料到这些生蕃居然会北上从军。” 赵柽思索道:“蕃南如今被几个大部掌握,但下面其实一团散沙,不少小部落和那些大部平时根本都没有来往,不然不会北上求生。” 柳随云道:“那王爷的意思是……” 赵柽摸了摸下巴,道:“虽然我知道这些情况,但并未亲身接触,不了解这些生蕃到底如何,可靠得住?” 柳随云沉吟道:“王爷,我这几年在陇右,倒是不止一次和生蕃打过交道,这些人既然叫生蕃便和熟蕃不同,性子都野蛮的很,不愿服从管教,更不知礼数,做起事情不计后果,往往难以交流,有时候就是和熟蕃一言不合也要动刀子。” “噢?”赵柽皱眉道:“战斗力如何?” 柳随云道:“单个生蕃战斗力很强,他们擅长短刀短矛和弓箭,而且不畏伤痛,寻常军兵一对一未必是其对手,但这些番聚在一起的话却毫无章法,反而可以轻易击破。” 赵柽道:“那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原因,一些个小部落,多说就几百人,少说几十个的都有,懂什么合击战术。” 柳随云道:“王爷的意思是要招揽这些生蕃?” 赵柽点头:“自唐开始,西北之地便被经营多年,汉胡混杂,羌蕃互通,而本朝开国建元后,更为重视西北,近二百年来不断和蕃胡融合,西军将领之中,有半数都是蕃人,熟蕃始于生蕃,如今西宁兵丁紧缺,本王既要割黄河而治,又要北上伐夏,正是用人之际,如此一来,生蕃倒是个不错的军兵来源。” 柳随云道:“属下知道了,属下一会就召集西宁蕃官,商量此事,看能不能趁着蕃南受灾这个机会,劝一些生蕃部落迁至西海附近,就此扎根,生活育口,以充丁户。” 赵柽道:“在投奔过来的生蕃里面挑些身手好的,给本王留着,本王要亲自训练训练。” 柳随云称是离开,接着又过去几天,碎玉楼撒到外边的探子,从湟州拿回来一张榜文,大宋正式向辽国宣战了。 赵柽急忙召来众人商议,知州大堂内足足坐了几十人,他晃着手上的榜文,眯眼道:“此旨从东京来须得几日,按照时间计算,西军此刻说不得已经跨过黄河,进入了北辽地界。” 卢俊义道:“王爷,既然如此,趁此机会下了湟州和廓州不正当其时?” 赵柽道:“合该如此,此时不下,又待何时!” 柳随云道:“王爷,这几日斥候奏报,说在湟州交界那一线,有兵马驻扎,看不清楚多少,似是提早便有防备,意欲阻止我军东下。” 赵柽闻言摸着下巴:“此事无妨,看清楚那只军队打的什么旗号吗?” 柳随云道:“打的乃是姚字旗,但断断不是姚古,姚古应该带兵北上征辽了,属下推测是他的侄子姚平仲。” 赵柽微微一笑:“知道了,此事容后再议,你等先随本王去城头一走,本王给你们看样好东西。” 众将官闻言不解,但见赵柽起身,便也都跟着出了堂门。 半晌之后登上西宁东城头,只看远处青山锦绣,湟水奔流,好一副高原风景。 赵柽冲后面一伸手:“拿出来吧。” 周处在他身后立刻打开口木头小箱,取出只小臂长短,用铜箔包裹的竹筒状物品。 赵柽接在手中瞧了瞧,正是他用水晶石做的望远镜,这是紫水晶那只,效果最好。 他将筒口放在眼前,然后微微旋转几下,只看那原本远处奔腾的湟水竟一下子拉近过来,仿佛就在眼前,虽然图像并非十分清晰,但辨认却是无虞,那岸边的树木田埂都可瞧见。 赵柽放下手,将这只镜子递给柳随云:“柳都护瞧瞧。” 柳随云纳闷,众人也都是不解,没人认识赵柽手上这样东西,虽然有眼尖的瞅见筒子两边似乎是透明晶体,但也不知道这究竟何物。 柳随云疑惑地接过望远镜,然后学赵柽样子放在眼前朝远处看去,身体突然一颤:“王爷,这,这是……” “格物而已。”赵柽云淡风轻地道。 “王爷高才大德,天佑王爷,天佑王爷,有了此物,大事必成啊!”柳随云兴奋地叫了起来。 赵柽摸着下巴道:“柳都护言过其词了吧,不就是一个望远的东西,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柳随云肩头抖动,眼睛却不离筒口,大声道:“王爷,此物定然是王爷造出,难道王爷不知这乃是话本中所说的千里眼吗?原本属下一直以为只是传说中有,没想到竟然真能制作出来,此物,此物对军事乃有重用!” 赵柽道:“我知道对军中有些作用,不然也不会想起做出此物,只是未必有柳都护所说的那般重要吧?” 柳随云道:“王爷,此物洞察先机,观测敌情,是有大用,尤其对方骑兵占优之时,此物可扼制对方的动向啊!” “扼制对方动向?”赵柽闻言眼睛眯了眯,这个他却没有仔细想过。 “王爷可琢磨看,那辽也好,金也罢,骑兵纵横草原,来去如风,尤其金国,更是以轻骑见长,护步达岗之战,女直两万大败辽国七十万,又追杀许久,这两万可全是骑兵,打的便是出其不意,闪电攻击,辗转腾回,让对方防不胜防,可若有了此千里眼,平原之上,哪里还容得对方肆意施展速度,此物……此物克制骑兵啊!”柳随云激动地道。 “倒确有此用。”赵柽想了几息微微点头,轻骑打的就是一个速度,望远镜能先一步发现对方,那对方这骑兵的速度可就大打折扣了,而战场之上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说望远镜能克制一些平原轻骑倒也不为错。 “卢指挥,你们,伱们也都看看!”柳随云这时拿下望远镜递给了卢俊义,兴奋地搓着双手道:“金国乃是神州大敌,属下一直在想如何破对方骑兵,如今有了这千里眼,许多计策便好实施。” 赵柽笑道:“既然有用,那这架就交与你了。” 柳随云这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唰”地白了下来:“王爷,这……这千里眼不会就此一个吧?” 赵柽瞅了瞅他,不由哈哈大笑道:“又不是什么贵重珍稀的东西,怎么可能就这一只。” “真的王爷?”柳随云大喜道:“王爷手上还有?” 赵柽刚想说话,却听那边惊呼连连,原来是卢俊义将望远镜传递下去,个个看了皆是震惊,不知此为何种神物。 赵柽点摇头笑道:“当然还有,周处,把剩下的都拿出来吧。” 周处立刻在后面将剩余的三架普通水晶镜子取出,赵柽道:“这东西叫做望远镜,一共四只,刚才给你的那只材质最好,看得最清晰,这三支稍微差些,不过也不影响望远。” 柳随云接过来一一试看,越看越是激动,道:“王爷,可还能造?四只也是不够。” 卢俊这时在旁急促道:“王爷,我也要一只。” 赵柽道:“刚才那架给柳都护,这几架给你们三个司都指挥使,再造出来按等级发下去就是了。” 柳随云喜道:“王爷,此等重器属下觉得应该登记编号,以便管理,不然一但遗丢,可是巨大损失。” 赵柽笑道:“这等小事柳都护自去做就是了。” 柳随云道:“属下知道了,属下遵命。” 这时城上众将把那第一架望远镜传递回来,柳随云接在手中:“这架就编做一号,另外三架分别为二三四号,等回去后,就篆刻上标记登记造册,以后王爷还有造出,全按此登录。” 众人此刻听到将来都有,便是欢喜,又在城头上瞧看了半晌,方才下得城去。 翌日赵柽再度议事,又隔日开始整备点军,三日之后,大军直出西宁,往湟州方向杀去…… (本章完) 第460章 湟州风云 姚平仲坐在大帐中喝酒。 熙河军北行之前,童贯亲自点将,名单里有他的名字。 他装病赖着不去,姚古没有办法,只好上报他腿部染疾,无法远行。 童贯又下军令,集几州余力,阻在西宁向东一线,防备西宁陇右东进突袭。 姚平仲请缨,姚古就让他带领凑出来的余军八千人,横在湟州与西宁州交汇处,挡住东进道路。 他此刻边喝着酒,边骂骂咧咧:“湟州辛家的这些贼厮鸟,老子们在此劳苦驻军,不说送些吃食酒水,连问候都没得一句。” 旁边几名偏将,皆是脸色难看,其中一人道:“姚将军,辛家在熙河独大,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别说将军你,怕就算是抚帅……” 他说到这里顿住,姚平仲怒道:“抚帅怎么了?” 这偏将摇头道:“怕就是抚帅在此,他们也不会搭理一下半下。” 旁边另一名偏将急忙拉了他一把:“张兄,慎言慎言啊!” 又一个偏将冷笑道:“有什么可慎言的,他们辛家又不是办不出来,这么多年横行霸道,把熙河当成自己的,谁人不知。” “他们果真把熙河当做自家之物?”姚平仲摔打着酒碗骂道:“熙河可是大宋的,什么时候变成他们辛家的了?他们想要做甚?” 最开始说话的偏将叹道:“天高皇帝远,辛家又是童枢密的亲信,就算历来的抚帅也都要给上几分面子,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姚平仲猛地一拍桌子:“老子就是看他们不爽!” 几名偏将纷纷摇头:“将军,我等也看辛家不爽,可我等不像将军乃将门之后,我等从军之时就在熙河,以后恐也会久待下去,不马革裹尸,便是终老湟水,将军以前没在这里,以后也肯定会升职离开,忍一忍也就过了。” 姚平仲给自己满了一碗酒倒进肚中,大手抹了抹嘴角:“这又如何能忍?前几日去西宁围城你们也不是没有看到,他辛家子弟人多势众却不派往试探,独独让老子带兵上前,若不是老子质问辛兴宗,怕就要独自带兵过去送死了,这分明是在坑害于我。” 偏将苦笑道:“怎会没瞧见此事,也就是将军身份非同一般,倘是换成旁人对那厮如此说话,恐早就下令捆绑起来,依军法行事了……” 姚平仲道:“所以才不可忍,如今咱们又带兵护住湟州一线,风餐露宿,劳苦煎熬,他辛家却在后面的城中吃香喝辣,摇骰子取乐,搂小娘睡觉,这怎能受了!” 另一名偏将道:“将军所言倒是,可又能如何?总不能去城中抢了他家就是。” 姚平仲目光闪烁:“抢倒是不能抢的,违反军规之事怎好去做,不过这辛家把熙河视为己物,岂不有造反之嫌?” 偏将道:“将军,别的话好说,此话可不能乱讲啊。” 姚平仲道:“你懂甚么,我们做的乃是朝廷的官,守卫的乃是大宋的疆土,他辛家凭什么李代桃僵,骄横跋扈,暗占熙河,果真如此的话,二大王都比他辛家有资格吧!” 几名偏将一听他提到赵柽,顿时不语,辛家他们还敢背地里论论骂骂,可秦王他们却真不敢说,毕竟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皇室亲王,天潢贵胄,彼此间差距实在太过于大,而且谁知道秦王跑去西宁州是怎么回事,圣旨上含糊其辞,遮遮掩掩,他们又怎敢私下妄议。 “怎么,本将说得不对?”姚平仲又灌了一碗酒。 “将军说的自然没错,秦王怎是辛家可比,秦王乃名正言顺……”偏将们小声应着,心中也确实这般想,不管赵柽如何,那是当今陛下的嫡子,辛家又算什么,不过是童贯的一条狗罢了。 姚平仲沉吟道:“既然你等久受辛家欺凌,本将也遭他为难,这口鸟气不出怎成!” 偏将们互望一眼,探过脑袋,低声道:“将军有何办法教我们……” 赵柽派去打湟州的是第一军藤甲兵五个卫,还有第三军骑兵的第一二卫,就是原本的龙卫军第九第十指挥。 人数并不多,只有六千二百人,他得知是姚平仲守湟州一线后,心中便有了计较,没有派重兵前往,而是将大头的队伍直接调去打廓州和积石军黄河西岸。 去湟州的人马虽少,但声势却十分之大,一路浩浩荡荡,吹角击鼓,丝毫没有隐蔽行军的觉悟。 西宁州距离湟州不算远,姚平仲队伍又是在前面扎营,所以还未进百里之内,这边就已经知道有兵过来。 本来双方在外处相遇,姚平仲这边应该提早一步率兵迎上,但他却直接下了令,全军退回湟州。 湟州城内此刻没有多少守军,本来姚平仲这八千人就是从各州守军里面凑出来的,他这边凑了军马,各州自然空虚,除了熙州还有三千人镇守外,其他城池不过千人左右。 所以湟州看他带人撤回,不敢不开城门,即便不开,千多名守军也根本阻拦不住。 到了城里,姚平仲立刻霸占了知州衙门,于内安歇,至于八千人只派了十几个去城头了望,剩下的在衙门附近就地休息。 湟州知州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些军兵不在外面预防西宁突袭,跑回来干什么。 天色稍晚之时,城头送来消息,说是正西方向有大军过来,吹吹打打,声势浩大,马上将到城下。 湟州知州立刻慌了神儿,急忙去找姚平仲商议对策,却看姚平仲正和几个偏将喝得眼花耳热,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他急得直跺脚,最后无奈出门奔辛府而去。 如今辛叔献还活着,他年龄其实比童贯要小,童贯今年已经七十三岁了,辛叔献却只有七十。 不过他虽然年岁比童贯小,却是没有童贯的精气神在身,他尽管也大半生征战沙场,有武艺傍体,但皆是马上功夫,哪里比得了童贯的宗师境界,而且旧伤时常发作,这两年过得甚为煎熬。 姚平仲率军进城之时,辛叔献就得到了通报,毕竟湟州乃是辛家的大本营,处处皆是派出的眼线,消息比湟州知州都要灵通。 他不知道姚平仲想要干什么,不过也没太在意,毕竟以他的眼光来看,这军马在城内却是比城外要好。 因为这八千多兵在城外,是阻挡西宁陇右东进的,这东进可不止湟州一处地方,去别的州县,这八千多兵同样要阻拦着,肯定会打起仗来,哪比只守着他湟州一处稳妥。 他这些年是真把湟州当成自己的了,甚或连着熙河都有些牵肠挂肚,毕竟他的次子辛兴宗已经官至熙河路兵马都统领,下一步只要再累功绩,便可在朝上运作,改文资,迁文职,奔着一路抚帅而去。 此刻天色刚晚,辛叔献早早吃过饭后,便在堂前耍起了剑法,他耍剑的速度很慢,只为了活动筋骨消化食儿,不过一路剑法完毕后,明显力气下降,双腿都微微颤抖。 旁边的小妾急忙过来搀扶:“主君,进房内安歇吧。” 辛叔献点了点头,刚要迈步,就看前方有家将匆匆而至:“主君,主君,不好了!” 辛叔献转头冷冷瞥他:“大呼小叫做什么,忘了府规吗?” 家将一头汗水,闻言“噗通”声跪倒在地:“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了。” 辛叔献皱眉道:“一会自去管家那领罚!” “是,是!”家将嗫嚅道。 “说吧,什么事情如此慌张?”辛叔献有些不耐。 家将道:“主君,西城外来了一支人马,看样子像是西宁州的,城上孙都头派人送信,叫报给主君得知。” “居然真来了?”辛叔献闻言伸手捋了捋胡须,自言自语道:“这秦王究竟想干什么?莫非确要造反不成?” 他倒并未惧怕,半生戎马,什么没有见识过,在他看来西宁州和陇右此刻虽在赵柽手上,但充其量也就万八千军兵,还要留人守城,就算想东进突袭又能派出多少?湟州此刻有军近万,只须把四门一闭,对方自然无可奈何。 至于强攻,对方都未必有城内兵多,如何强攻?他不信秦王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知道了!”辛叔献摆了摆手,示意家将回去。 家将刚爬起身,辛府大管家领着湟州知州快步走了过来,辛叔献疑惑道:“什么风把州台大人吹来了?” 湟州知州几步上前,苦笑道:“老大人,不好了呀!” “有何不好了?”辛叔献扬了扬斑白霜眉:“可是西宁州来兵之事?” 湟州知州点头:“老大人,正是此事,如今西宁兵于城外四处游动,指指点点,好像在观察地形,意欲攻城啊。” “攻城?”辛叔献冷笑道:“他们有多少人竟敢攻城?” 湟州知州愁眉苦脸地道:“我问过城上报信小卒,总有七八千人,其中还有骑兵!” “还有骑兵?”辛叔献道:“骑兵又攻不了城,何况对方才七八千人,都没有城内守军多,州台大人慌的是什么?这怕已经是西宁州倾巢所有了。” “老大人啊,我能不慌吗!”湟州知州捶胸顿足地道:“确实对方没有城内兵多,可城内,可城内的兵根本都不上城头啊,如今城上只有千来人在守卫,且个个疲乏,连换岗都不敢。” “甚么?”辛叔献闻言顿时大吃一惊:“之前不是熙河副将姚平仲带着军兵进城了吗?” 湟州知州道:“老大人啊,确实是进城了,八千人都进城了,可姚副将他领着几个偏将在州衙喝得醉醺醺的,我去商议此事时根本不理睬我,舌头都大了。” 辛叔献皱眉道:“那些军兵都在哪里?” 湟州知州道:“那些军兵就围着州衙四周街道扎营造饭,如今都吃饱了,三三两两的闲聊吹牛呢……” 辛叔献闻言怒道:“这如何管的兵,怎会如此?” 湟州知州摊手道:“老大人,我哪里知道,那些兵都是别州的,我也管理不了,说了也不听我的,这般下去外面的西宁军攻城可怎是好。” 辛叔献深深吸了口气:“这姚平仲太不像话,大军当前居然敢饮酒误事!” 湟州知州道:“老大人,我看他根本不通兵事,就是酒囊饭袋一个,此番后退进城,也是心中贪生怕死才跑回来。” 辛叔献微微思索:“姚家的人又怎么会不懂兵,不过,怕死……倒有可能。” 湟州知州道:“老大人,那现在要怎么办?这人乃是酒鬼又惧死,可外面兵临城下,不能刻等啊!” 辛叔献沉吟道:“我写一张条子,你拿过去给那姚平仲,若是……此人醉不醒事,就给偏将看,但凡有清醒的立刻叫他调兵去城头守卫。” 湟州知州急忙称好,辛叔献在侍妾的搀扶下回了房间,然后写一张字条给湟州知州带走。 湟州知州拿了条子急匆匆地赶回衙门,看到姚平仲几个依然在喝酒吃肉,满嘴吐着混账话,不由气得一跺脚,走上前道:“姚将军,我这里有一张辛老大人的字条,你赶快看下。” 姚平仲醉眼惺忪地道:“谁?” 湟州知州恼道:“辛叔献辛老大人!” 姚平仲伸出手去,湟州知州把纸条递给他,姚平仲接过看了一眼,瞅湟州知州:“州台大人,这辛叔献是哪个?给本将军写纸条干什么?还让本将军调兵?他活腻歪了吧!” 湟州知州闻言差点气晕过去,你居然不知道辛老大人?不知道你接纸条干什么! “没听说过这人啊!”姚平仲三下两下把纸条撕碎,然后冲几个偏将道:“来,接着喝!” 湟州知州实在忍耐不住,大吼一声:“姚将军,辛老大人是辛统领的父亲!” “于大人,你喊什么喊!”姚平仲一拍桌子,酒碗顿时蹦了起来,但随后他愣道:“啊?是辛统领的父亲啊!” 湟州知州气得眼冒金星,哆嗦道:“正是,正是,姚大人你还不赶快调兵去守城!” 姚平仲闻言眨了眨双眼,“呼”地一下子起身:“调兵,调兵,都随本将去调兵!” 几名偏将立刻起了身,踉踉跄跄地跟着他往门外走,湟州知州这才松下口气,颤抖着擦把汗水,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半晌之后,他心情平复了一些,就要回后衙歇息,这时外面匆匆奔入一名小卒,进来便大声喊道:“大人,出事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湟州知州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紧张地问道。 “大人,姚将军他们刚才带着兵马,打开了东城门,出城往黄河方向跑走了……” (本章完) 第461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西宁军几乎兵不血刃就拿下了湟州和廓州,还有积石军河西之地。 湟州自不必说,廓州甚至还不如湟州,只有八百兵守城,大军一到,廓州知州直接下令打开城门,一步三摇地出城投降。 这和对抗西夏不同,明知道守不住,也要浴血奋战,誓与城池共存亡。 眼下却是他们老赵家自己的事,廓州知州才没兴趣打,双方兵力悬殊,打又打不过,反正圣旨上也没说秦王造反,只道有罪令各州捉拿,拿不住就投好了,总不能让西军儿郎自相残杀。 东京,皇城延福宫。 “什么?”道君皇帝在御案后猛地站起身形,瞪大双眼看向前方的何栗,何栗年岁并不大,是秦桧那一届的科举状元,秦桧是榜眼。 他的升迁速度甚至比秦桧还要快,短暂地任了两年京官后,便一路直上,知遂宁府,知泰州,知凤翔府,如今以不到四十的年纪任同知枢密院事,是枢密院中仅次于童贯的二把手。 童贯离京北征辽国,枢密院还有国内的军事,都是何栗经营,他此刻一头汗水,礼道:“官家,熙河路黄河以西,皆为秦王占去,如今秦王已是据河而守。” “孽障,真是孽障啊!”道君皇帝挥袖将案上器物全部打翻,骂道:“朕欲收复后山旧地,幽燕故土,建不世功勋,这孽障便来给朕捣乱,趁火打劫,居心叵测,他想干什么?朕看他是真的造反了!” 何栗道:“官家,即便秦王真的反了,此刻也只能忍着,不好大张旗鼓,昭告天下啊。” 道君皇帝气冲冲道:“如何不好昭告?朕要让全天下人都知晓,这个孽障大逆不道,狼子野心,以往皆是虚伪遮掩,如今原形毕露,欲窃社稷神器,人人皆可讨之!” 听见狼子野心四个字,何栗嘴角抽了抽,看来官家这是真给气胡涂了,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官家,此事万万不可!”何栗急忙劝阻:“官家,如今大军北上伐辽,正是紧张之时,朝堂上下,国内百姓,都忧心惴惴须得安抚,前方将士也要心无旁骛杀敌,倘若传出秦王造反的消息,怕是立刻便会掀起轩然大波,民心不稳,而军心……更是唯恐动摇啊!” “这……”道君皇帝闻言立刻打了个冷噤,他又如何不知此中道理,之前圣旨上未及言说,一方面是碍于自家的面皮,被儿子造反太丢人,另一方面就是担心影响北上伐辽的战事。 “这孽障果真会选时机!”道君皇帝气得用力拍打身前桌案:“他这是早就算计好了,早就算计好了!” “官家……”何栗弯腰道:“微臣以为,若是之前倒还待商议,可此刻征辽大军已经踏入析津府,当以收复燕云为主,只要秦王暂时……暂时不带兵踏过黄河,那就姑且观其动向,待西军回来再说。” “可这孽障若丧心病狂,踏过黄河呢?”道君皇帝大声喊了起来,吓得门口的张迪急忙关闭了殿门。 “秦王若真的踏过黄河,袭击熙河路另外一半,那就确定趁火打劫无疑了,官家当即刻调遣南方各路地方禁军,围剿熙河,到时再昭告天下,数秦王十大罪过,斥他不顾大局,祸乱社稷,意欲阻挡朝廷收复神州故土,当举国共剿之,想来到时黎民百姓定然同仇敌忾,万夫所指,秦王自不长远矣!” 道君皇帝闻言脸色阴晴不定:“为何不召西军回来?” “官家,西军不可召,倘若北方战事吃紧,一但召回,哪怕只是部分,也恐前功尽弃,而真的拿下十六州,更须重兵驻守,否则,否则……金国觊觎,暗动歪念,于我大宋不利啊!” 道君皇帝皱眉道:“京畿禁军也不能动吗?” 何栗道:“官家,原本京畿禁军就有部分驻扎河北,随后郓王还要挂帅带着精锐前往辽地,剩余的必须留下拱卫京师,万万不可动!” 道君皇帝瞅了瞅他:“那就这么眼睁睁看老二占了半个熙河?” 何栗道:“只是半个熙河的话眼下还无大碍,那河西之地除了西宁只有湟州还算繁华,廓州原本就是军州,甚不如中原县城,秦王若是止步于此,估计是想倚黄河割据而治,官家只须等待燕云平定,回头慢慢计较就是。” 道君皇帝哼道:“慢慢计较,慢慢计较,他都造反了,朕哪里有心思和他慢慢计较。” 何栗谨慎道:“官家,臣猜测,秦王未必会打过黄河这边。” “爱卿何来此言?”道君皇帝疑惑道。 “秦王若是真打算一路向东,过黄河,下秦凤,那么此刻应该已经打起反旗,檄发天下了,可据臣所知,并无此类事情发生。” “你不了解这孽障。”道君皇帝淡淡地道:“这孽障最擅玩一些瞒天过海,顺手牵羊的花招手段,不举反旗发反文不过是想混淆行径,给外界假象,好蒙混夺取城池土地,朕现在就给熙州通判下道圣旨,暗示他一下,别被这孽障给骗了,也叮嘱他密切注意河西动静,一但这孽障有渡过黄河的企图,立刻急报过来。” “是,官家英明!”何栗忙道。 湟州,知州衙门。 赵柽坐在椅上眯眼观看跪地两人,一个是辛叔献,一个是湟州知州于文术。 于文术低着头,一言不发,他没什么好说的,此刻就算再傻,他也知道姚平仲肯定暗中投靠赵柽了,不然哪里会一刀一枪不动,就带着军队跑出城去,尤其临走时把那东城城门都给损毁了,跑过了黄河后又一艘船都没有送回来。 姚平仲既然投靠了,那姚古便不好说,倘若姚古也投靠了赵柽,那这西北可就要出大事了。 于文术低头心中琢磨,旁边辛叔献却高昂着脑袋:“秦王殿下占西宁,夺湟州,莫非真要掘我大宋根基,起兵谋反?” 赵柽冷笑道:“还用本王掘吗?本王再不出手,这熙河都快变成你辛家的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秦王此乃污蔑之言!”辛叔献立刻急恼道:“老夫一生戎马,上忠君主,下爱黎民,从未做过半点越轨之事,秦王若是看老夫不顺眼,杀了便是,却万万不能玷污老夫一生清名!” “清名?”赵柽瞅着他摇了摇头,他没什么好说的,人都是在变的,屠龙者终为龙的例子自古以来不胜枚举,辛叔献也不例外,甚至来说辛叔献都有些不太够资格,毕竟官职不够高,权势不够大,只拘于熙河一地。 赵柽倒没打算杀他,虽然不拉拢辛家,可辛家兄弟眼下在辽国带兵,若是他这边杀了辛氏满门,那头辛家兄弟在战场上闹起来,会对征辽战事不利,他此刻虽然反出了朝堂,但在燕云之事上,自然还是要站在大宋这边,虽然大宋未必能夺回十六州,甚或守住。 赵柽微微叹口气,冲旁边挥了挥手,立刻过来人将两个押了下去。 然后他唤来众将开会,又去城头了望,仔细交待一番后,于第二日返回了西宁州。 随即他便开始整肃兵马,训练新军,派出队伍于黄河岸边布下严密防御,接着议起了进攻西夏的事宜。 西宁知州府的牌子此刻已经撤掉,换上了大元帅司的名字,赵柽自领大元帅职,将里面原本的知州大堂改成了议事厅。 这时厅里面有十几个人,陇右都护府都护副都护,三个军司的主官副官,下面各军的军长副军长。 赵柽指着墙上一幅军图道:“都仔细瞧瞧,各抒一下见解,有什么主意的都拿出探讨。” 众人一起上前观看,有之前便了解西夏情况的,也有只闻其名,却知之泛泛的,但都认真地向图上瞅去。 这张图是赵柽亲自手绘的,和普通的军图不同,更加详细易懂。 如今西夏共拥十六州四府,都城是兴庆府,另外三府则是宣化府、西平府和西凉府。 但西夏的州与大宋不同,沿边的州都叫做军司,尤其是和大宋泾原、环庆、鄜延交汇的地方,军司密集,重兵把守。 而熙河这边,只有一处卓啰和南军司,前方还有一座盖朱城,下方则就是柔狼山了。 至于陇右两千里地界相对的西夏军司,都距离较远,毕竟这边的交界处极其难走,砂石山漠,不好用兵,一但跨入对方区域,想要回去可就难了。 而西夏的军制也与大宋不同,李元昊称帝后,分西夏全境为左右厢,五方防区,就是五大军团,设有统军司、经略司,统兵体制大体分为三层,第一层为枢密院,第二层为经略司、统军司和殿前司,第三层乃是监军司。 监军司共十二处,类似大宋的军路,各监军司由都统军、副统军、监军使、及下设之指挥使、教练使、左右侍禁官等分掌驻军事务。 西夏建国最初兵力大概十五万左右,如今号称三十万,按照大宋枢密院的情报来看,真正的精兵也就八万多,剩下的都是常驻军,或者老弱病残。 而其中最精锐者当属兴庆府的禁卫两万五千人,属于中部军团,这部分兵马包括六班直宿卫和三千铁鹞子,还有拱卫兴庆府南面的灵州和翔庆监军司,拱卫兴庆府北面的右厢和朝顺监军司。 而这个中部军团的主帅,都统军、镇衙头,就是西夏皇帝李乾顺的庶弟晋王李察哥。 李察哥这个人,雄毅多权略,有谋通军事,可开三石弓,可使上百斤马槊,洞射重甲,马上取敌首级,不在话下。 而且这个人曾助吐蕃诸部反宋,改制铁鹞子行军方法,在统安城大败过宋军,时论名将之首的熙帅刘法,就是死于这一战之下,也可以说是死于李察哥的手下。 此战成就了李察哥的赫赫威名,号称西夏军神,即便回鹘和辽等地,也都耳闻。 这时赵柽道:“宋金灭辽,天祚帝肯定会向李乾顺求援,不过西夏向来背信弃义,两面三刀,绝不可能出兵前往援辽,但是……” 众人此刻转头倾听,赵柽接着道:“但是依照李乾顺的德性,倒大有可能趁此机会前来偷袭大宋!” 众人闻言皆倒吸了一口凉气,柳随云道:“王爷说的有理,宋夏世仇,虽然近几年消停了些,但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李乾顺又怎会放过。” 卢俊义纳闷道:“如今宋金联盟,难道李乾顺不怕灭完辽后,再去攻夏吗?” 赵柽摇头笑了笑,柳随云也笑了起来,卢俊义愈发不解,道:“这等政事属下不懂,王爷还是莫要打哑迷了。” 赵柽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吕将身上,吕将此时似在思索什么,浑然没有发觉赵柽看来。 “吕副军长!”赵柽道。 “啊,王爷……”吕将从思索中醒转,急忙道。 “你说说看,西夏怕宋金联盟攻夏吗?” “这个……”吕将皱眉道:“大抵是不怕吧,金国人少,即便灭了辽,都很难全部占据,否则也不会答应大宋结盟了,自家直接取了辽国全土多好,西夏若是能看明白这点,怕是便不会畏惧,因为金国不可能答应大宋前去攻夏。” 赵柽点了点头,看向众人:“就是如此,灭辽之后,那庞大的疆土草原,金国都无法短时间消化,哪里有心思去打西夏这等山原之地,至于大宋……打完辽后多是疲军,以往都胜败难料,如今疲军,那李乾顺自然也不怕了。” 他说完后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代表着西北五路的线条标志上轻轻划过:“若你们是李乾顺,一但准备偷袭大宋,那选哪一路好呢?” 议事厅内片刻沉默,接着杨志微微发颤的声音响起:“不会……不会是熙河吧?” “我看也像熙河啊!”张宪亦道。 “肯定是熙河!”向来沉默寡言的徐宁开口。 “就是熙河了!”杜壆道:“别的地方都距离辽地和大宋京畿较近,只有熙河最远,一但熙河被袭,那么西军想要回援都得许久,倘若我是李乾顺,肯定首选熙河攻击。” 赵柽笑着看了眼柳随云,柳随云也笑起来,冲众人道:“诸位所言没错,就是熙河!” 他话音一了,众人都议论纷纷起来,吕将走到地图前上下瞅了几息,大惊道:“兰州,兰州是距离西夏边境最近的州城,而且兰州向来商贸繁荣,西夏若来,肯定会就近偷袭兰州!” “不错,别的州城都距离边境较远,奔波前来,难掩行迹,已经谈不上偷袭也失去先机了,何况孤军深入,也不符合西夏惯来的战法!”赵柽点头。 “王爷,是兰州吗?”这时鲁达抓了一把颏下卷须道:“兰州在黄河对岸,不受咱们管制啊。” “咱们又不守兰州,兰州由熙河那边护着,鲁将军不必急切。”柳随云笑道。 “就是,哥哥急得什么,黄河那边咱们暂时也不过去。”史进亦道。 赵柽这时再次站起,走去吕将边上,伸手往兰州对面一点,缓缓地道:“西夏若渡黄河偷袭兰州,必然会调遣卓啰和南军司的兵马,那么咱们就……” 他的手指顺势向上一滑,在西夏卓啰和南军司处停下:“咱们就去偷袭军司前面的盖朱城!” (本章完) 第462章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这是造谣,这一定是造谣!”道君皇帝气急败坏的把手里密报狠狠摔在地上。 他眼睛扫过前方站立的白时中、李邦彦等人,此刻没有谁敢说话,个个都脑袋低起,但内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上京传出消息,当年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并非被辽刺杀,而是宋国秦王赵柽干的。 这消息简直如一块巨石丢进湖水,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不但大宋懵了,就是金国也懵了。 道君皇帝神情怒忿地看着众人:“这是污蔑,这是阴谋诡计,这是栽赃嫁祸!” 前方没人说话,道君皇帝喘着粗气道:“那孽障怎么可能会去刺杀金国皇帝?他哪有的时间,又哪有的人手?简直毫无道理,他刺杀金国皇帝干什么?这是陷害啊!” 白时中微微抬了头,嘴唇动了动,但又合上,道君皇帝瞧见立刻怒道:“要说什么就说,不必犹犹豫豫!” 白时中苦笑着向前一步:“官家,微臣想起一件事情。” “什么事?”道君皇帝道。 “微臣记得,完颜阿骨打被刺杀那年……”白时中斟酌道:“正是官家派秦王出海,第一次欲联络女直结盟的时候。” 道君皇帝一愣,随后想了想:“好似就是那年,不过那孽障刚出海不久就被海盗劫了,并没有到达金国,似乎还吃了不少苦头,马政和呼延庆都证明了。” 白时中道:“陛下,微臣觉得此事存疑……” 何栗在旁边踏出一步:“白相公,眼下不是纠结这件事情真假,辽国栽赃嫁祸也好,还是真有那么一丝可能是秦王干的也罢,主要是如何去和金国解释。” 道君皇帝怒道:“根本就是莫须有之事,要作何解释?” 张邦昌上前道:“陛下,解释还是要的,此事不管真假,辽国说得有鼻子有眼,就怕金国会心生疑惑,不利于前方战事啊!” 道君皇帝坐在龙椅上皱眉思索:“要如何解释?” 李邦彦道:“臣觉得,最好的解释莫过于让秦王当面对质。” 张邦昌也道:“李相公所言极是,既然当日金国皇帝在秋猎之时被刺杀,那肯定许多人见到,只要让对方辨认一下,不就能证明清白了吗?” 何栗道:“不错,辽国此乃狗急跳墙之举,眼看灭国在即,无有挽救计策,这才想出此种卑鄙无耻的法子意欲拖延,只要秦王当面让金国看上一看,此事即解。” “可是……”白时中忽然开口:“万一是真的怎么办呢?” 万一是真的?众人闻言脸色都难看起来,虽然包括道君皇帝在内,九成九不相信是赵柽杀了完颜阿骨打,可世上事哪里有绝对一说,何况完颜阿骨打死时赵柽确实不在东京,而是出了海,目地正是金国。 道君皇帝道:“不管是不是那孽障做的,你们认为让他前去金国阵前对质,他会去吗?他如今可是造了反的!” 堂内又是沉默,道君皇帝脸色阴郁道:“都回去想对策,此事不能拖得时间过长,否则金国势必会起疑心。” 众人唯唯诺诺向外走去,看着已经消失了人影,道君皇帝仿佛泄了气般瘫坐在椅子上,嘴中喃喃地道:“这孽障,这孽障,真是气死朕也……” 月黑风高,一支人马悄悄从西宁城中出来。 一万藤甲军,四个卫的轻骑,朝着东北方向行去。 熙河路和西夏有两段交界,一段比较漫长的是黄河以东,以兰州为首到震武军这段距离,此处地势稍显平坦,只有黄河相隔,少有山野阻碍。 另外一段却是在湟州,这段比较窄,有山有石,路径狭仄幽长,大宋和西夏都修有军堡军城、山壁寨子。 至于西宁州,其实没什么和西夏交汇之处,因为北上方陇右都护府探出来一块,与湟州探出的地方相接,这里乃是大山,无法行军。 湟州和西夏交汇这里,以前也打过仗,熙河开边,河湟战役,两次拓土之举后,都和西夏在此处打过。 后来童贯效仿范文正公,在此实行推堡制度,每隔不远就建堡垒寨,隔不几里就有烽火墩,又兼地势难行,想要进军须许久才能到达大宋州县,消息早便会传递过去让西军得知准备,而且打完了回撤也不容易,所以西夏渐渐放弃此处。 不过赵柽却选择从这里进攻西夏,因为一方面他笃定李乾顺极有可能趁着宋辽开战偷袭兰州,一方面对方倘若偷袭,那么边境外最近的卓啰和南军司肯定会空虚,西夏肯定会从卓啰和南军司调兵。 那么无论是盖朱城,还是军司所在的卓啰城,都处在虚弱的状态,他便趁此机会,拿下此二城。 至于进军路线过长,打过后不好回撤的弊端,他却没有太做考虑,因为一但进军西夏,他压根就没想过再撤回来。 拿到手的城池土地,怎么能轻易回吐? 柳随云已经让蕃官下去西海湖之南,前往联络吐蕃的生蕃部落,前两日便带回不少人口,有的部落早就吃不上饭,蕃官按照柳随云教的言语劝说,这些生蕃部落倒是乐意迁徙,未来的时间内会有源源不断蕃兵加入陇右。 而且在西宁州、湟州、廓州、积石军等地,也是大肆招军,高过大宋五成的军饷,让不少羌、鹘,还有散落在外的党项、鞑靼都来当兵。 至于汉人更多,甚至黄河以东不少想要从军吃饭的汉人,也纷纷跑到河西,跑去西宁州加入军伍。 除了立刻就能拿到手的军饷、安家费之外,陇右都护府更是许下了土地。 大笔的土地,只要立下战功,就有土地奖赏,无论是军官还是小兵。 但这个所谓的立功并非在熙河陇右,乃是在西夏,想要获得土地,就要前往西夏参战。 西夏这时富饶,原本就占据了大片河套地区,黄河自兰州上行的土地全都是西夏的,且自李乾顺继位以来,大力发展农业和牧场,西夏的富庶区域甚至已不下于中原一些地方。 前来参军的汉番对和西夏打仗根本就不在乎,西北人口向来强悍,又是杂居,原本打仗就是打西夏,在边境打和去西夏国内打,于他们心中都是一样的。 他们也对如今的西宁州与大宋是否有区别没什么概念,西宁州不举反旗,大元帅姓赵,是宋国皇帝的儿子,在他们看来就是一样的,尤其是各族番人,心中自当是如皇子分封,自领一部罢了,吐蕃党项、回鹘鞑靼都有这种传统。 所以赵柽这次打过去就没想着再撤退回来,毕竟后方兵源并非紧缺,而且可以边打边收兵,只要打了胜仗,降军也好,党项寻常百姓也好,都是军兵来源。 这种时刻不要提什么忠心不忠心,是否真心投靠,党项一族本就多变,只崇拜强者和力量,战争机器开动之下,哪有那么多选择,一但西夏树倒猢狲散,大势所趋,那假意也变成了真心。 赵柽这次亲自带兵,留下柳随云守护西宁,此行打下盖朱城毫无疑问,而且一但向前再破了卓啰和南军司所在的卓啰城,那就以卓啰城为基地,西北谋西凉,东北谋兴庆。 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候,大军过了把拶宗城,来至湟州东南的通川堡。 通川堡乃是童贯推堡制度的起始之处,也是所有军堡里最大的一座,驻扎了二百多人的样子。 赵柽堡外扎军,这些军堡的兵卒在湟州被拿下之后,也都投降了,他们的想法和廓州知州一样,反正都是你们老赵家自己的事,我们才不自相残杀呢,而且听到军饷直接提了五成,更是都欢呼雀跃。 可不要小看这五成军饷,这每月多出的五成,在西北之地可以多养活两三口人,或许在中原不算什么,但在西北绝不是个小数目。 在通川堡住了一晚,第二天赵柽点齐了兵马,缓缓向着西夏边境处移动而去。 队伍走的并不快,这条道路山野较多,乱草砂石,无论人马都不好疾行,而赵柽也有意压着速度,每路过一处堡垒寨子,都入内检查一番,直至天晚,前方还剩下两三座军堡的路程,便会到达西夏边境。 赵柽刚要下令原地驻扎休息,忽然前哨探马过来中军,几个人匆匆忙忙搀扶着一名混身是血的堡兵。 未待赵柽开口询问,那堡兵忽然吐出一口鲜血,张嘴道:“王,王爷,大事不好,西夏,西夏袭边……” 说完之后,身子猛地颤了颤,便没有了气息。 赵柽闻言脸色巨变,西夏袭边?! 莫非他们都预料错了?西夏根本没有去进犯兰州,而是奔着湟州而来? 可是不对啊!从卓啰和南军司,通过边境再到湟州,这条路途实在太过遥远,而且极其难行,堡垒遍布,很难不走漏消息,再说湟州虽然相对比较繁华,可战线倘若要拉这么长,即便抢了东西,也很难撤走,更不可能直接占了城池,那会被直接包饺子的。 赵柽沉着脸,下令道:“全军战备!” 片刻之间,大军直接进入作战状态,然后赵柽吸了口气,再度下令:“前方发现西夏敌踪,骑兵向前,直接冲杀过去!” 前方张宪得令后,立刻指挥着第三军骑兵的四个卫,加快速度向前飞奔,后方藤甲军也紧随跟上。 约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远处喊杀声骤然响起,对方似乎也有骑兵在前。 当下这条道路并不宽阔,两旁都是蒿草砂石,行军艰难,与对方来军直接在路中间遇上,瞬间便碰撞到了一起。 这种情形,其实什么探马斥候都失去了作用,因为赵柽这边知道对面有军奔来,所以就是一路直冲过去。 但对面也并非毫无准备,毕竟已经进入了大宋境内,而且摧毁了好几座军堡,西夏军也小心着前行。 可是哪怕再小心,他们也预料不到居然会迎头碰上一支骑兵。 西夏对熙河这边情况知道得不算详细,因为赵柽没有举反旗,所以对河西已经易主并不了解,但他们知道宋金联盟攻打辽国,从西军之中调走了大部分人马,剩下的也就是堪堪守城的样子,并没有什么机动部队存在了。 此刻西夏兵虽然心中谨慎,可突然看到大队骑兵出现在这种平时绝不会来的地方,立刻就有些傻眼。 他们只有三千人马,其中骑兵一千,步军两千,可这时看着对面的骑兵似乎都有己方这些人多,后面更是喊杀声震天,不知还有多少,第一反应就是要掉头逃跑。 这并非西夏军队不悍勇,敢于越境偷袭的肯定都是千挑万选的精兵,可既然是来偷袭,那被发现了肯定心虚,何况还和这么一大队兵马撞在一起。 这时西夏军后方已经骚乱,有步兵转头就跑,希冀着赶快跑回边境那头再说,那头二十几里就是盖朱城。 可前方碰到一起的骑兵却跑不掉,此刻天色将晚,道路又窄,哪里转得了马头,最后只得咬咬牙,硬冲上去。 但赵柽的轻骑兵与寻常不同,就算西夏出马,又擅长锻造,历来靠此弥补国力不足,与大宋相争,但赵柽的骑兵的马和甲,都是大宋此刻最上乘的,西夏哪怕甲马都好,这只队伍不过普通装备,还是稍显不足。 何况赵柽这边骑兵都携着铁枪,铁枪这东西游击或许无用,短兵相接却是无上利器,只要不碰到西夏的重甲铁鹞子,任何样的骑兵都几乎能胜过,兼之人多势众,只是一个冲锋,对面的西夏兵便被冲散了。 接着大军碾压上前,就看血雨纷飞,惨嚎不断,横推一般就追杀过去。 只是片刻工夫,死尸已经堆满路边,无主的战马散落荒野草间。 史进命人抓了两个活口送过中军赵柽处,赵柽立刻审问,才知道这支队伍只有三千人,而目标也并非湟州,而是兰州。 他即刻便明白,西夏这是兵分两路袭兰州,对方笃定熙河此刻军少,未必会发现这支队伍,而且眼下的位置距离兰州其实远比湟州要近,南去不远就是黄河边,这样无论哪支队伍先偷渡了黄河,就可以配合另外一边,哪怕到时候剩下那支要抢渡,也会成功。 想到这里赵柽心思微微一动,连下两条军令,第一条前军加快速度,封锁边境,不许过来的西夏军逃回一人。 另外一条则是收捡散于山野的西夏战马,和西夏兵身上的盔甲兵刃。 约莫小半个时辰,赵柽来到边境之处,张宪吕将正率军在此等待,看见他道:“王爷,现在过境吗?” 赵柽眯眼往边界那边瞅了瞅,此刻虽然天晚,但有明月当空,婆娑洁白。 他微微沉吟,伸出马鞭朝前方一指,朗笑道:“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本章完) 第463章 秦王川,山海指 大军趁着微胧夜色疾行,前哨都换上了西夏军队衣甲,骑着西夏战马,拿着西夏的武器。 二十多里沿途的西夏堡子都被扫平,赵柽想要趁着天黯诈一诈盖朱城门,军里蕃兵懂西夏语的不少,而且张宪和吕将也都学会了一些。 盖朱城说是城,实际上就是一座大些的石头寨子,但这个寨子却是喀罗川一带边境上最大的据点,是卓啰和南军司防控这一线的重地。 喀罗川是西夏的名字,而在大宋这边,其实叫做秦王川。 赵柽骑在马上,冲旁边吕将问道:“吕军长可知此地” 吕将愣了愣,他本来在前面和张宪带兵,但赵柽知他没有武艺,虽然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但自家舞刀弄枪总是不行,便叫至了身旁。 “王爷……”吕将一阵思索,忽然瞪大了眼睛,惊呼起来:“这里是秦王川!” 赵柽哈哈笑起来:“你这个太学生倒也算读过几本书,知道此处不容易。” 吕将立刻讪讪地道:“王爷太小觑在下了,史记秦本记中写过,大费玄孙曰中潏,在西戎,保西垂,匈奴列传中又记载,穆公时有西戎八国,穆公得由余,西戎八国服于秦,后又有记载,春秋秦霸西戎,吞并西戎十二国,这里应该是西戎逃至瓜州的始处,强秦占据多年,百姓都记得乃是秦王攻得,起名秦王川,后又有鲜卑乞伏部所建西秦,亦称秦王,吐谷浑王国慕容慕璝被魏太武帝封为西秦王,唐末陇右节度使李茂贞,被后唐庄宗李存勖封为秦王,这里就是秦王川。” 赵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掉书袋了,此处已经被党项改名百多载,今夜之后,就要再换过来!” 吕将立刻在马上行礼道:“王爷马踏此地,名符其实,乃吉兆也!” 赵柽瞅他一眼:“什么时候学会阿谀之词了,战乃兵事,怎好以吉凶论之” 吕将立刻有些脸红地道:“属下,属下最近研究些易学。” “易经啊……”赵柽想了想:“古不概今,前世谶语以测后世大抵妄谈,许多今人牵强附会,硬贴罢了,模棱两可之词,自作聪明解释而已。” “王爷教训得是。”吕将闻言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也不知道赵柽是说他学易经,还是在讥讽他之前入明教,信明尊,不过他也有些纳闷,虽然儒家格物,但就算读书人也很少有不信神异的,毕竟怪力乱神,子所不语,六合之外,存而不论。 赵柽笑笑道:“我只是到了此地,想起了此名,觉得该应个景!” 吕将偷眼瞧他,心中觉得王爷实在是虚伪。 这时前方校兵过来,受张宪之命请示行事。 赵柽道:“一切依计,若是盖朱城不开门,让藤甲攻上一轮就是,毕竟旱城,又是夜晚,看能不能撞破城门。” 他不觉得此刻盖朱城会有多少军丁守卫,毕竟西夏对兰州用兵,要调遣卓啰和南军司,盖朱城也在此列,而前面已经出了三千偷袭人马,此刻城内都未必还有这些数目。 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雄城,虽然重地,但里面并没有百姓住户,其实也不算高大,军兵再少的话,趁天黑很容易攻下。 他这番出征西夏,带了藤甲军和四卫骑兵,至于将官却不多,胜武司指挥使杜壆跟来,第一军军长史进跟来,第三军张宪吕将跟来,别的则都在西宁陇右稳固局势。 他这边若是拿下了卓啰城,那后续一些大将才会带新军过来,继续下一步的进攻计划。 不过虽然将官来的不多,但碎玉楼却来了不少,毕竟要将眼线一路铺过去,此刻军中没有专门的谍报部门,现培养也来不及,西夏这种地方没有武艺在身是不行的,也就碎玉楼的人能当此用。 丁二蟹、时迁、白霸白战两兄弟,卢韩徐蒋四个,还有另外一些好汉,林林总总有几十名。 他前几年曾经派过一对贺家兄弟潜进兴庆府,这贺家兄弟本就是党项人,祖上也做过西夏的小官,后来被上司陷害,这才一家逃过大宋。 可大宋除了西边几路还能勉强接纳党项之外,别的地方根本不愿容纳他们,但他们既然祖上做过官职,西边几路又不信任,于是就跑来东京,结果一到就被开封府当成西夏的间谍给捉了起来,随后送往枢密院,严刑审查。 赵柽知道了这件事亲自去看,发现这贺家人并非撒谎,就冲童贯要了,然后放入碎玉楼培养。 这贺家两兄弟是他手下为数不多有家的,两人已经娶妻生子,且还有老母尚在,之前都一起接过了陇右。 赵柽传了命令,前军立刻伪装成西夏兵丁去诈盖朱城的城门。 诈城的理由很简单,偷过边界后遇见宋军严密把守,冲不过去,又惊动了对方,便撤退回来。 盖朱城的西夏守将并不疑心,毕竟中午出去,晚上回来,时间比较短,不可能有什么大事,而且三千人里面还有骑兵,以宋军的军力哪怕那边防守严密,也不至于被全歼,他们是偷袭,宋军那边又不可能有太多准备。 盖朱城毫无防备地打开城门,张宪率前军直接冲了进去,接着后方的大部队得到消息,也即刻赶过来,便在城内一场好杀。 盖朱城其实只剩一千五百多人,被张宪带兵差点杀光,仅留下三两名将官待着审问。 从叫城到全部夺下,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折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赵柽坐在盖朱城的佐将衙内,点起了牛油大烛,翻看着桌案上的一些来往文书。 西夏军制以监军司领一地,类似大宋的经略安抚,监军司设都统军、副统军、监军使各一员,由贵戚豪右担任,其下设指挥使、教练使、禁官数十额,由党项人或极少数的汉人分领。 而这个禁官就是军中官员的意思,大抵从上到下有正副将、察军,正副行将、游监,正副佐将、教监,正首领、应监,小首领,从名称上来看应该是学了王安石的将兵法。 此刻这盖朱城就是佐将的军制,有正副佐将和教监等官职。 前些年与宋开战的时候,这盖朱城最高镇守过五千人,眼下没有战火,大概是两千多的样子,但卓啰和南军司调兵偷袭,也动用了城内的人,所以才剩下一千五百多。 西夏对北宋的进攻,重点一直在环庆路,熙河这边向来以守为主,所以一些来往文书,并未见什么通令之类,甚至包括这次从秦王川过去偷袭,也未见军函,都是卓啰和南军司那边直接做主。 赵柽看了片刻,道:“把人带过来。” 张宪立刻出去外面,把这盖朱城的佐将和教监带了上来,盖朱城的两名副佐将已经战死。 赵柽看着前方两人,佐将生得黑猛高大,此刻怒目圆睁,教监却是细皮嫩肉,耷拉着脑袋。 这西夏军中的察军、游监、教监、应监等都司监军职务,不过和大宋相比略微有所不同,那就是在军中这些职务并没有主将大。 打仗还是要主将说了算,这些职务有监察之权,掌管后勤之权,但不能左右战事。 张宪用力踹了两人腿弯一下,几个小兵再一按,这两人立刻跪倒在地。 赵柽眯了眯眼,用大宋官话开口道:“叫什么名字” 两人明显都能听懂,西夏百姓少有懂宋话的,但是军中朝上,皇族贵族许多都是会听会讲。 佐将冷哼一声,转过脑袋不说,那教监却讷讷地道:“回禀大将军,小人,小人叫做元果。” 赵柽瞅了瞅这个元果,岁数看起来不大,二十多不到三十的模样,生得一副小白脸,在西夏只有贵族才具备这种肤色。 “元姓……”他笑了笑:“你和那个武艺世家元家什么关系” 元果看他和蔼,不由说话也顺了些:“回大将军话,小人就是元家的人。” 他不知道赵柽身份,便按照自己想的去称呼,西夏军中都统军最大,又叫大将军,他觉得赵柽听了肯定会高兴,便这么叫了起来。 “元家的人”赵柽思索几息:“我倒是知道元家有入职悲风堂的,从军的也多吗” “不多,不多。”元果急忙道:“小人不是元家嫡系,元家嫡系一般都是不入军中的,乌珠不许嫡系从军,但有做文官的,也有管江湖的。” 乌珠是西夏语皇帝的音译,又作“兀卒”、“武阻”,也作青天子。 赵柽纳闷道:“这倒奇怪了,莫非嵬名乾顺还防着元家吗不过嫡系庶出又有何区别,嵬名察哥不一样封了晋王领兵!” “大将军说得是,小人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过即便是元家庶系也少有能入军伍的,入了也……也做不到小人这个位置。” 赵柽伸手摸了摸下巴,这元果话里有话啊,不过他这个教监的位置真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 一般来说在军中能做“监”类官职的,都是西夏皇室的亲信,寻常人哪怕功绩再大,给他“将”做,也不会给他“监”的职位。 虽然教监在“监”里面不算很高,但这个元果年轻,不到三十岁就做了这么个官职,将来肯定还会更进一步的。 元果此刻却在心中暗暗叫苦,其实他本来于盖朱城呆不了几天,原就是到边境镀金的,有了边境戍防的军历,才更好升迁,而他马上就要回卓啰城任游监,没想到却出了这么档子事,宋军偷袭盖朱,自家被生擒活捉。 “如此说来,你这个元家庶系还有些旁的来历了”赵柽笑眯眯地道:“伱可知道,尔等西夏军官一但被擒,只有死路一条!” “啊……”元果闻言身体一颤,他哪里不知这规矩,宋夏打了多年,早就打出暗火,别说普通的将官,就算是皇族被捉也难逃一死。 “大将军饶命……”他两股战战起来,他不想死,他才二十多还不到三十,酒还没喝够,女人还没玩够,福都还没享够。 旁边的佐官看他这副模样,一脸愤怒,用西夏语骂道:“胆小如鼠的懦夫,元家怎么出了你这等样人,死便死了,有什么可和这宋人求饶的,丢尽我大夏勇士的脸!” 赵柽闻言神色一冷:“大胆!” 张宪立刻抬手给了那佐官几个耳光,佐官受打立刻破口骂了起来。 赵柽淡淡地道:“割掉舌头!” 几息之后,一条猩红的舌头丢在了元果面前,上面还有血珠滚动,佐官在旁口中“呜呜”叫唤,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一地。 元果见状顿时瑟瑟发抖,哆嗦道:“大,大将军饶命……小人,小人愿意投降,供大将军差遣,鞍前马后,为,为大将军效劳……” 赵柽看着他道:“你有甚么可效劳的你一个小小的教监,一刀杀了才算清净,对了,你说你是元家的人……” “是是,大将军,元家的事情我都清楚,大将军想问什么,小人全告诉大将军,绝对不敢有半点隐瞒。” “元家的事你都知道”赵柽冷笑道:“你不过是庶出,恐怕知之有限吧,我就算想了解元家,去抓个元家嫡系子弟来问就好,若是问不出来,就咔嚓了,再去抓下一个!” “啊,大将军不用如此,就算是嫡系子弟也未必有小人知道的多……”元果额头汗水淌下,急促地道。 “噢”赵柽眉毛扬了扬,冷冷地道:“你在哄骗本将军吗嫡系子弟都不知道你这个庶出却知道来人,将这狗东西给我千刀万剐了,不割下三千六百片肉,不得让他死过去。” 元果闻言吓得差点直接晕倒,嘴里慌乱喊道:“大将军,小人,小人没有欺骗大将军,小人虽然是庶出,但小人的妹妹可是镜妃,否则也不会进入军中,坐上教监的位子啊。” “镜妃”赵柽闻言双眼微眯,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他略一回忆便想起来,第一次去红鱼茶店时,曾经几个客人胡聊天下大事,说到西夏皇帝李乾顺有一名宠妃,唤作明镜儿,生得妩媚多姿,妖娆无双,堪比古之妲己褒姒,迷惑得李乾顺半年都未上朝。 其实赵柽是不相信的,李乾顺这个人不说雄主,也很有才干,好色贪花倒有些可能,但半年不上朝却绝对不会。 他道:“可是叫做明镜儿” 元果忙道:“大将军知道这乃是舍妹小字,舍妹单名一个镜。” 赵柽冷笑道:“元镜令妹艳名远播,都传去了大宋的东京城呢!据说嵬名乾顺为了她,足足半年都不上朝!” 元果脸色发白道:“大将军,这都是皇后看舍妹不顺眼,故意造的谣,舍妹一向贤良淑德,怎可能迷惑乌珠不朝,而且舍妹小字只有家中人知晓,若不是皇后故意打探了传播,外人怎会晓得皇后看舍妹得宠不顺眼,千方百计想要为难舍妹呢。” 赵柽点了点头,女子小字不出闺,若非有人故意传扬,不会连大宋那边都知道了,只是他没想过这镜妃是元家的人。 “元果,你与镜妃是亲兄妹吗”赵柽问道,倘若是亲兄妹,那这元镜也是庶出了。 “回大将军话,小人与镜妃乃是同父异母,不过舍妹的母亲只生了她一个。”元果低头道。 “同父异母……”赵柽沉吟:“那倒也和亲的差不多。” “大将军,正是如此,不然小人也坐不上现在的官职。” 赵柽想了想,拿起桌上银剔轻轻拨了拨灯花:“你可习武” “小人自小身子骨弱,曾练过武艺但不得成,后来就不学了。”元果嗫嚅地道。 “既然不习武艺,为何不做个文官何必来军中受苦,否则也遇不上本将,丢不了性命。” 元果闻言腿肚子又开始转筋,讷讷地道:“大将军,小人习文也不行,小人虽然也读书,可文才差着,字也不好,诗又做不出来,当文官恐怕同僚笑话,丢了舍妹的脸。” “原来是文不成武不就了。”赵柽摇头笑道:“文忠没学到,武勇也没有,怪不得如此贪生怕死。” “大将军说得是,说得是。”元果看赵柽语气缓和下来,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本将军听说你元家有一核心子弟,唤做元极,武艺甚为了得,你可知晓此人。” “元极”元果呆了呆:“大将军说他啊,他本领很高吗小人不太了解,不过他却和舍妹学过武艺呢。” “甚么”赵柽闻言神色一变,猛地站起身,双眼眯起瞅向元果:“你说……元极和你妹妹学过武艺” “大将军,此事小人万万不敢撒谎,他确实和舍妹学过武艺……”元果看赵柽突然起身,顿时吓了一跳。 “那你说说这元极都擅长哪种武艺倘若有半句谎言,本将现在就把你扒光衣服挂树上喂乌鸦。”赵柽冷冷地道。 元果一哆嗦,这西夏的乌鸦个大凶猛,与旁处不同,成群结队在天空甚至敢与鹰雕争锋,若把他挂树上,怕是明天一早乌鸦睡醒觅食,片刻就把他吃剩一副骨头架子。 “小人不敢撒谎,元极虽然是嫡系子弟,但确实与舍妹学过一门箭法,对了大将军,是弓箭那个箭,并非刀剑的剑。” “弓箭的箭”赵柽深吸口气:“到底是什么箭!” “就是,就是比正常箭要短,也就手掌那样,不不,好像比手掌还要短,然后不用弓弦,直接射出去的武艺。” “可是有这么长”赵柽比划了一个距离。 “对,对,大概就这样!”元果用力点头:“这箭法就是他和舍妹学的,不过他没有舍妹练的好,舍妹其实擅长两种箭法,他只学去了一种。” “两种箭法”赵柽神情复杂,原本以为元极的箭法是元家祖传的,没想到竟然是和元镜学的,而且听这意思元镜的箭法不但要胜过元极,而且比元极还多掌握了一门。 “大将军,就是两种,两种才是一套,一种打金箭,一种打银箭。”元果此刻拼命表现自己,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生怕赵柽一怒之下将他挂出去喂乌鸦。 “这武艺可有名字”赵柽缓缓地坐下,沉声道。 “有,有名字,容小人想想。”元果回忆起来,好半天才如释重负地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金箭叫做隔空相思矢,银箭叫做凌空销魂箭……” “隔空相思矢凌空销魂箭”赵柽皱了皱眉:“你确定这不是你元家本来的武艺” “不是不是。”元果摇头:“这是舍妹小时候得遇一位异人传授,不是元家的东西。” “哦……”赵柽沉思道:“那为何元极只学了一种” “这个……我听舍妹说两种都学好像还需一种指法配合,叫做什么山海指,可这指法只有从小习练才能得成,元极和舍妹学箭的时候已经大了,练不了这指,所以才只学一种箭法。” “山海指”赵柽没听过这种武艺,那隔空相思矢和凌空销魂箭也从未听闻,不过当年元极刺杀他时那一箭何等惊艳,简直比弓弩还要迅疾精准,这还是元极只掌握其中一种,若是两种全部掌握,以他那时的武艺,真不好说能不能全部挡住。 而这箭法是元镜教给元极的,听元果的意思,至少在箭法一道上,元镜是绝对要高过元极,那这元镜的武艺…… 赵柽深吸了一口气,当年李元昊身边有没藏秋水,就是李霜眉,而如今李乾顺身边却又有元镜,而且都是西夏皇帝的后妃,这西夏宫中看来倒是藏龙卧虎了。 李霜眉的武艺按照师公金台的推测,后期肯定到了大宗师。 自在门当时的四名嫡传弟子,除了师婆李沧海死的早,另外三人后来都会达到这个境界,那眼下这元镜是什么境界 赵柽到西宁州后曾经想过元极的武艺,觉得元极如今应该是宗师,或者半步宗师,那这元镜不应该比元极弱才对,应该……至少也差不多是宗师! 他看向前面跪地的元果,一时心思电转,这个人暂时不能杀,留下将来可能有大用。 虽然这元果和元镜不是同父同母,但元镜既然肯提携他入军,那关系也应该不差才对,而且这元果是盖朱城的教监,熟悉西夏军中事宜,他马上就要着手攻打卓啰和南军司,这人也能派上用场。 想到这里,赵柽道:“元果,你真不想为你们白高国皇帝尽忠而死吗” 西夏建国后自称“邦泥定国”或“白高大夏国”,对内外的文书旨谕,都写做白高大夏国,所谓西夏是大宋对其的称呼。 “大将军,我,我……”元果没想到赵柽会有此一问,他倒是想为李乾顺为大夏国尽忠,他们元家子弟从小就被灌输了忠君忠国的言语,可是他真的很怕死啊。 他和旁的元家子弟不同,别的哪怕此刻做文官的,也有些拳脚,他却从小体弱多病,学了几天就不学了,坚持学下去非没命不可,他就是那时候开始怕死的,因为他这支虽然庶出,但他却是家中唯一男丁,家人总祈祷他平安,西夏崇佛,没事还经常拜佛烧香,总听着他便觉得自己的命金贵,万万死不得,越到长大之后,就越发的怕死了。 赵柽看着他皱起眉头:“想死还是想活” “想,想活……”元果说出这几个字后,眼泪都淌了出来,他唯恐赵柽直接下令将他挂去外面树上,那被乌鸦生啄的滋味,还不如一刀来的干脆。 “想活……”赵柽手指轻敲桌案:“那就是想要背叛李乾顺和你们白高国了” “小人,小人愿意投靠大将军,投降大宋!”元果把脑袋垂下,这一刻什么忠心,什么大义,什么家国兴亡,统统都不如保命重要。 “呜呜……”旁边的佐将这时拼命挣扎,目眦欲裂,他舌头虽然被割掉,但身强体壮并未昏倒过去,只是说不出来话,听到元果此刻言语气得不行,但又喊不出声,便喉间用力一张嘴,一口血沫子喷了过去,喷了元果一头一脸。 赵柽见状冷笑道:“既然想不死保命,总得有些投名,把你身边这个佐将砍死,我就饶你一命!” “啊”元果闻言惊呼出声,心中暗暗叫苦不迭,他虽然做的是军中官职,可从小性子懦弱,连只鸡都没杀过,更别提杀人了。 “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赵柽身子靠在椅背上道:“给他松绑,再给他口刀!” 小兵们立刻解开元果绑绳,张宪递了刀过去,元果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接了刀瞅着佐将却不敢过去。 赵柽道:“再不动手,我就让他来砍你!” “小人动手,动手……”元果本来脸色苍白,但刚才被佐将喷了一下血沫子,此刻白红交加,十分怪异。 他哆嗦着走上几步,来到佐将身前,道:“房当将军,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佐将两只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忽然又一口血沫子喷出,正中元果面门,元果吓得大叫了一声,闭上双眼,就拿手中刀向前乱砍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再无半分力气,一屁股跌坐到地,嘘嘘气喘不停。 赵柽于上方淡然地道:“睁开眼睛瞧瞧。” 元果勉强睁开眼睛,却看到前方一堆肉泥,吓得“啊呀”一声,直接双眼一翻,晕倒了过去。 赵柽在案后摇了摇头:“带出去看好,再收拾一下地面。” 张宪将元果拖出门外,军兵打扫起来,片刻之后收拾干净,赵柽冲门外挥了挥手,屋内就只剩下他一人。 他用手指落了落灯花,随后缓缓闭上双目,陷入到一阵深思之中…… 第464章 阴谋诡计,虫花药膏 翌日,衙内议事。 赵柽坐在椅中望向前方众人,淡淡地道:“盖朱城虽然已下,但卓啰和南军司才是目的,那里不比盖朱城简陋,算是雄壮坚固,军兵亦是更多,为了避免强攻折损,谁有主意拿出来一个听听。” 众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开始凝神思索。 元果此刻也在衙内,坐了末座,他这时微微低着头,心中却是一团乱麻。 他已经知道,上面的哪里是什么大将军,而是宋国的秦王。 西夏虽然与大宋之间消息有些闭塞,但对于皇室和朝中一些人等却还是互知的。 就如大宋知道李察哥,知道镜妃一样,西夏同样也知道秦王赵柽和郓王赵楷。 按照西夏国里的传闻,这位秦王可是和李察哥一般的人物,大宋国两次平叛,打就出了赫赫凶名。 其间更是创了兵力十倍于己的胜绩,那场江宁大战,西夏的枢密院和统军司都特意研究过,但至今也弄不清楚其中玄机到底在哪里,使用了什么谋略,才最终获得这么大的胜利。 虽然这场仗不比边境两国相争,可如此悬殊军力对抗还能获胜,便是已经直追金国的护步达冈战役了。 所以西夏对宋国秦王的军事才能一直持肯定态度,不过因为宋军的军制关系,倒也没有将赵柽当做强敌,大宋不会派一名亲王戍边带兵,这几乎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于是元果就有些想不明白,这秦王怎么就来了熙河而且还主动进攻西夏 这根本不是宋国的平日作风,这般突袭猛进,拿下盖朱城不算,居然还要去打卓啰和南军司,简直有些胆大包天,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喀罗川这里不好行军,大抵走这边的都是打算偷袭夺掠,抢一把就跑,可眼下却要进攻军司,要去占城,这到时候还能撤回去吗 元果正胡思乱想,赵柽在上方开口:“元教监,卓啰城如今有多少兵马,都有什么军械配置,你仔细说一说。” 元果闻言并不意外,既然昨晚投降了,对方早晚会问些军情,可他对如实回答还是隐瞒遮掩,还没有思量好。 虽然当下投降,但他并不想作数,毕竟是被逼迫的,一但有机会还要逃跑回去,就算是开国的景宗皇帝李元昊不也假降过大宋好几次,最后都反悔了吗,他不觉得这是什么羞耻之事。 就在他念头纷乱之际,赵柽的声音再度响起:“元教监,伱可要想好了再说,攻打卓啰城你要随军,到时因为你的情报不准,我军伤亡惨重,你在里面怕也难活,不死在卓啰城的攻击之下,本王这边也是要将你斩首的。” 啊元果闻言顿时一哆嗦,他怎么忘了这茬低头瞅了瞅自家身上,早就换了大宋的军服,到时候再骑一匹大宋战马,卓啰城的守军哪里会认出他是谁,乱攻之下,枪箭无眼,怕是死都不知如何死的。 何况……那时赵柽真发觉不对,下令杀他,他又能往哪里逃走乱军之中,谁又会管他,卓啰城也不会管他的,更不会知道他在敌军之内。 “王,王爷……小人断断不敢隐瞒,断断不敢啊!”元果急忙说道,心脏砰砰乱跳,几乎蹦出胸腔。 “那就仔细说说吧!”赵柽淡淡地道。 伸手擦了一把汗水,元果紧张开口:“卓啰和南军司原本驻扎两万人,八千骑兵,一万二千步军,如今调去大部分进攻兰州,应该只剩五千余人,至于军械炮弩,都有……” 他哆哆嗦嗦半天才讲完,但堂中众人都皱起眉头,身为西夏十二大监军司,卓啰和南军司的防护十分严密,不但有石炮之类东西,甚至还有几床弩箭。 这弩箭是以前从大宋手中缴获的,这种重型的床子弩西夏制造不出来,虽然不知当前还能使用几次,但总是很大的威胁。 杜壆道:“王爷,以我军军力,虽然强攻也可能拿下卓啰城,但总不是上策,到时损失巨大的话,会落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张宪道:“藤甲堪比重甲防护,而且无处补充,不好有太多折损,对方有五千人,又有利器守城,属下觉得能不强攻就不强攻。” 史进道:“王爷,莫不如打这盖朱城时一般,再诈一次” 张宪摇头道:“我看不成,此一时彼一时,诈盖朱城是因为西夏偷袭军队刚走不久,城内没做什么怀疑,而且盖朱城兵少,一但打开城门直冲进去就可控制城池,那卓啰城却有五千兵,你又能带多少兵去诈门” 史进道:“多带些就是了。” 张宪道:“卓啰城知道盖朱城只有一千五百人,怎么都不能超过这数,超过岂不露馅何况要用什么理由去诈城就算诈开了,自家兵少,怕是反而被对方来个瓮里捉鳖。” 史进讷讷地道:“这个,这个……” 吕将这时道:“王爷,属下倒是有一条计策,王爷看可行不可行。” 赵柽点了点头,吕将足智多谋,而且对战场颇有大局观,在打方腊之时就能看出来,他道:“说来听听。” 吕将略微思索之后开口:“属下看不如来个调虎离山,分而歼之!” “怎么个调虎离山”赵柽摸了摸下巴。 “就是……”吕将目光落在元果身上,看得元果一激灵,“就是让元教监带上几人前往卓啰城,言是我军偷袭盖朱,围城欲攻,他带人杀出重围,前来卓啰搬救兵,卓啰肯定会派军马过此支援,到时在盖朱内外分别设下埋伏,一举歼灭就是。” “好!”赵柽拊掌道:“果然是妙计,想这盖朱乃边境重要据点,卓啰城肯定不会少派人马,那边眼下有五千人,怕不是会派三千过来,若只剩下两千就好应付了。” 吕将道:“属下觉得刚才史军长的建议也不算错,若是能灭掉卓啰城支援之兵,那不妨让元教监直接带些人假扮西夏溃军,再诈上一诈,到时卓啰兵只有两千,只要控住城门处,等后军上来即可,不过须还要选择天色将晚之时。” 赵柽哈哈大笑:“果然是妙计,吕军长神机妙算,不差三国卧龙凤雏啊。” 吕将脸红道:“王爷缪赞了。” 史进这时看着张宪道:“张军长,这不还是要用我的诈城之计” 张宪笑笑,不与他一般见识,史进有些自得,用力挺了挺胸膛。 元果这时在旁听得有些傻眼,这也太阴险了吧以往和大宋开战,多是真刀真枪战场冲锋,正面应对,强攻城池,哪里有这些诡秘的阴谋,歹毒的计策。 他面皮抽搐,心念飞转,这些人是想要坑死他啊,这样就算以后有机会逃回去,怕也不好解释清楚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能按照这些人说的去办,自家还要回去西夏做国舅呢,配合这些宋人打卓啰城算什么回事……得想个法子到卓啰城那边就逃过去,然后和都统军报告,调遣大军过来,将这些可恶的宋人全部灭杀! 就这时,吕将又道:“王爷,不过这计策中还有些不妥之处。” 赵柽道:“本王觉得不错,哪里不妥了” 吕将看向元果,皱眉道:“元教监毕竟是西夏那边投靠过来的,就不知肯不肯配合。” 元果眼珠转了转,用力点头:“王爷,诸位将军,小人乃是真心弃暗投明,绝对会全力配合的!” 吕将道:“元教监,不是我不信任你,这真心二字可不是嘴上说说了事,到时候过去假意搬兵,你一但故意说漏嘴,或者翻脸叫出实情,那这一计可就前功尽弃了,且还让你逃掉,我等再想抓你可就难了。” 元果急忙从椅子上起身,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道:“王爷,小人愿意对天发誓,是真心投靠王爷,真心愿意配合大军攻下卓啰城,若是有违此誓……” “算了算了!”赵柽一摆手:“发什么誓呢……” 元果闻言心中暗喜,对方竟然不用他发誓,虽然他并不在乎誓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能不发还是不发的好。 正要说话感谢对方的信任,却听赵柽再次开口:“发誓有什么用,当年嵬名元昊发的誓还少吗许的愿还少吗哪个做到了哪个实现了不是桩桩件件最后都反悔了吗!” “啊,这个……”元果跪在地上腿肚子又有些转筋。 “你们党项人发誓本王是不想听的!”赵柽瞅着元果道:“但本王相信你乃是真心投靠。” 元果闻言就便是一喜,心说相信就行,没想到还有不用发誓这种好事。 “不过……”赵柽忽然话锋一转,元果的心立刻“忽悠”一下,你倒是一次性把话说完啊,这么来来回回的不是折腾人呢吗! “不过本王虽然相信你,就怕手下不信任你啊!”赵柽叹了口气:“本王要对手下的兵将负责,他们不信任你,你怎么带人去卓啰城假意求援他们怕你到时反悔,出卖了他们,又怎么敢和你一起前往” 元果闻言咬了咬牙:“王爷,这个还不好办,如果我见到卓啰城的军兵时反悔,那就让跟随的人直接将我砍死,我没有武艺,想跑也跑不掉。” 他此刻也发了狠,觉得倘若宋军真的拿下了卓啰城,那么他怕是再也回不去西夏了,就算他是镜妃的弟弟,也不会再被李乾顺信任,说不得还要抓他斩首问罪,而且到那时候宋兵利用完他,能不能留他性命也不好说,弄不好嫌他没了用处,直接杀了他都有可能。 所以他此刻拼了,至于什么到时反悔就让跟随的宋兵砍死他的言语,只是信口胡诌,他才不想死呢,虽然真到那刻确实有些危险,但宋军总不能绑着他去假意求援吧只要不绑着,他就有机会逃跑,他了解卓啰城情况,跟随的人却不了解,真到那时他只须使一个眼色,就会有人上来将他和宋军分开,然后立刻擒拿这些跟随的宋军。 史进在旁横眉立目道:“你这狗贼打的真好主意,就算到时将你砍死,我等跟随你之人不也难逃一死我等死之事小,误了攻取卓啰城事大!” 元果闻言不敢说话,只是跪着垂头,心中却活泛地想,怕是对方只要使这诡计就拿不出别的主意,只好任自家就这般去了。 赵柽在上方瞅他片刻,忽然唤过小兵道:“把时迁几个叫来。” 小兵领命,半天后时迁、丁二蟹、白家两兄弟进了大帐。 时迁进门就尖着嗓子喊道:“王爷,可是又来好活了” 赵柽笑着点了点头。 就看时迁上前一步就到了元果面前,然后仔细端详起他来。 元果不明所以,偷偷抬眼去瞧,顿时唬了一跳,这哪里来的一只猴子成精 时迁伸手扳起元果的下颏,“嗞嗞”称赞:“好个细皮嫩肉小白脸,就不知能不能抗过那虫花膏毒。” 元果被时迁靠近,只闻得他一身浓烈药味,又听到毒字,便有些惶恐,叫道:“你要做甚” 只看时迁仿佛相马一般,掰掰扭扭,看了牙口又摸骨相,然后笑起来:“这么标准的药人却是罕见。” 元果大惊,虽然不知药人什么意思,可听起来绝非好话,他身子便往后躲:“你是甚么人” 时迁大笑道:“某乃大宋南疆五毒门门主,人送绰号毒手鬼华佗的便是,今奉王爷之命前来给你下毒,好让你能安心前往卓啰城行事!” “五毒门毒手鬼华佗”元果闻言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光听这名字也知道对方肯定是个老毒物,这莫非是想要毒死自己不成 一想到被毒死,元果便颤抖起来,他虽然自身没有武艺,但元家乃是武艺世家,耳闻目染他也知道些江湖事,西夏江湖比大宋更乱更血腥,用毒的也更多,他听过不少死于毒下之人,都是惨不忍睹,形状恐怖。 “正是本座!”时迁怪笑一声,然后冲赵柽礼道:“王爷,那属下现在就开始着手炮制了。” 赵柽点了点头,元果只觉眼前发黑,立刻叫道:“王爷不要啊,小人乃是真心投靠,王爷不要毒杀小人。” 时迁给了他一脚:“乱叫什么,王爷可没想毒死你,只不过给你下些药物,让你能安心前往卓啰城办事,只要事情办完,回来就给你解药,倘若事情办得不好……” “不好如何”元果嗫嚅问道。 “不好吗……”时迁瞅了瞅白家兄弟,这两兄弟立刻出门,不知道从哪里捉了一只野兔回来。 就见时迁这时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匣子,当着元果的面打开,元果瞪眼去看,只看那匣子里是黑褐色的药膏,发出阵阵腥臭,而且在药膏之中还钻来钻去许多白色细长的小虫,仿佛小蛇一般。 元果闻着那刺鼻味道,又看这种可怖情形,顿时胃中做呕,张嘴便要呕吐。 时迁一把掐住他嘴巴笑道:“这七虫七花膏可是好东西,乃是七种剧毒花草熬膏,再配上七种南疆特有的蛊虫毒物熬造而成,若是牲畜吃了立刻便死,人吃了倒是可以多活两天,但没有解药最后也会虫穿血脉,毒进脏腑而死。” “你,你……”元果闻言,吓得身子便往后缩。 时迁道:“这虫可都是活的,到时候没有解药,便会在你血管里游动,然后钻去心脏处吃心,钻去头里吃脑子……” 他话还没有说完,元果“噗通”一声栽倒在地,竟然吓昏过去。 “王爷,此人怎么这般胆小”时迁见状皱起眉头,看向赵柽。 赵柽笑了笑,若是这元果不胆小他还真不敢用,这等军机大事可出不得什么纰漏,胆子越小越不敢反水,若胆大了哪怕还有别的胁迫手段,他也不敢让对方去行假意求援这种事。 “弄醒他!”赵柽道。 小兵出外打了一盆水,浇了些在元果脸上,元果悠悠醒转,但一眼就瞅见时迁,不由大叫起来:“别,别给我下毒,王爷王爷,小人愿意发誓啊,小人愿意发誓绝不背叛啊。” 白霸白战两个抓住他,丁二蟹拎着野兔上前,时迁笑道:“先不喂你,先给你瞧瞧这毒厉不厉害再说。” 元果看着丁二蟹掰开野兔的三瓣嘴,然后时迁身上摸出一只银色小耳勺,向匣中黑膏舀去。 只看那银色耳勺一入膏中,通体立刻变得漆黑,元果“啊呀”一声叫,他知道银子能探毒,这膏乃是剧毒啊! 接着时迁把耳勺上也就米粒大小的膏药往野兔嘴中送去,元果瞧见那膏上还有一条白虫钻来钻去。 这膏一入野兔的嘴,丁二蟹立刻将兔子嘴巴合上,接着也就几息的工夫,兔子剧烈挣扎起来。 时迁在旁边慢声细语地道:“毒已经入了脏腑,虫该进血脉了。” 又过几息,时迁点头:“应该开始吃心了。” 元果战战兢兢地盯着那野兔,也不敢说话,就听时迁再道:“此刻该是吃脑子了,这虫吃得极快,片刻就会吃完!” 然后也就几十息的工夫,就看野兔嘴鼻开始淌出黑血,后腿用力蹬了蹬,便一动不动了。 时迁伸出一根手指,在已经看呆的元果眼前晃了晃:“此刻这虫应该这般粗了,就在兔头之中,我切开来给你瞧瞧” 元果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般:“不不不,小人不看,不看……” 他那里敢看,只怕真的看了不待旁人动手自家就被吓死了。 “不识抬举!”时迁哼了一声:“本座不过是想让你知道这七虫七花膏的厉害,你既然不看,那便直接吃了吧。” “啊,小人不吃,我不吃啊……”元果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若不是后面有白霸白战按着他,恐怕站起来就要跑。 “放心,人比兔大,吃下去不会马上死的,怎么也得……也得个两天之后才能和那兔子一般。”时迁桀桀怪笑:“被吃掉脑子,然后虫儿长成胳膊粗细,从眼眶中钻出来。” “我,我不吃,啊啊……”元果惊慌失措,却陡然看见时迁从怀里摸出一把大勺子来,足足有那耳勺几十倍大,吓得两眼一翻,便要再次昏倒。 丁二蟹手疾眼快,不知从何处取出根银针,直接插在元果人中之上,他一口气续过来勉强没有昏迷。 就看时迁伸手捏住他两腮,舀起了一大勺虫花膏就往他口中送去。 元果瞧见那黑膏上足足有十几条虫,不但有白的,还有黄的红的,有的钻着,有的半立着好像在瞅他,唬得他拼命合嘴,却哪里合得上,被时迁直接将膏倒入口中,然后向上一抬他脑袋,那膏无比顺滑地滚进肚里。 元果只觉得肚中虫儿仿佛一下子散开,往四处溜去,顿时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赵柽在上方见状不由皱了皱眉,这虫花膏其实是出征前欧阳北给时迁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而欧阳北是从他堂哥欧阳驼处得来,包括打方腊时在杭州给方古下的毒,都是当年欧阳驼去东京参加辽擂后,走之前留给欧阳北的。 毒倒是真毒,只不过没有时迁说的那般可怕,若是那般就不是毒,而是蛊了,欧阳驼虽然擅毒,但却不懂蛊。 这时赵柽瞧见元果模样,道:“没被毒死,倒是要给吓死了!” 丁二蟹道:“王爷放心,死不了的。” 他从身上拿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些药粉,抹在元果两只眼皮上,又放在他鼻下些让他吸进去,接着将人中处的银针向里再扎三毫,就看元果眼睛渐渐睁大,不过脸色依却旧煞白,喘着粗气,不言不语。 赵柽道:“这是什么药粉” 丁二蟹道:“回禀王爷,这是属下当年和大哥行摸金之事时,遇到气息薄弱,难以呼吸的地方,用以外敷的药物,可以提神聚气,刺激精力,关键时刻能保一命。” 赵柽点了点头,看着元果淡淡开口:“元教监,你只要好好办事,回来后我自然命人给你解毒,然后再封一个官职。” 元果坐在地上仿佛傻了一般样,哪怕闻言也一动不动。 丁二蟹伸手取回他人中上银针,接着给了他一巴掌:“王爷和你说话呢,还不赶快谢过王爷!” 元果似乎被这一巴掌打醒,突然号啕大哭起来,一时涕泪横流,叫道:“王爷,王爷你可一定要给小人解毒啊,小人不想死,更不想被虫子吃了……” 后面白霸道:“王爷说话向来一言九鼎,只要你好好办事,不但会给你解毒,还会有诸般赏赐呢!” 白战也道:“你一个大男人,哭甚么哭,也太没有胆气了!” 赵柽道:“且送元教监下去好生休息,酒肉管饱,待歇好了明日便往卓啰城行事,元教监放心,本王承诺之事,向来作数。” 这时过来人把元果搀扶下去,赵柽又继续议事,直到天晚才散去。 第二日一早,看着元果精神恢复了些许,便又商量计策,把般般种种可能发生的纰漏都提前想好,然后令丁二蟹和卢韩徐蒋五人剔了西夏发型,扮做元果的亲兵,跟随一起往卓啰城假意求援。 临走前,元果心惊肉跳,对赵柽道:“王爷,小人,小人心中害怕,小人这副惊恐模样前往求援不会露馅吧要不晚上一两天再去可好” 赵柽笑道:“就这副惊恐最妙,倒真像是逃跑过去的,比故意装来强出百倍不止,至于晚上一两天……你可愿意再吃一次虫花膏” 元果一听虫花膏三字立时神情大变,拍打着马匹便带着丁二蟹几人离盖朱城而去。 看着一行人背影消失,张宪在旁道:“王爷,是不是有些太仓促了” 赵柽摇头叹道:“不急不行啊,偷过秦王川的西夏兵没去兰州,另一路西夏人马肯定会察觉不对,而这边卓啰城与盖朱只有几十里远,平时广有联络,但凡派人过来,便知道盖朱已经失守,到那时想要破卓啰城可就难了。” 张宪道:“王爷所虑极是,那属下现在便布置军兵,让卓啰城的兵马有来无回!” 赵柽缓缓道:“最好能够全歼,接下来还能继续诈一波卓啰城,否则就真的要强攻了。” 张宪道:“王爷放心,属下心中有数,定然会全部灭掉所来人马。” 说完他转身离开,赵柽也回了佐将衙门。 就在下午之时,盖朱城内忽然间爆发出喊杀之声,就听叫喊连天,刀枪箭矢磕撞声音不断,惨叫哀呼不绝于耳。 赵柽坐在衙内面无表情,约莫一个时辰,外面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他缓缓站起身,就这时张宪从门外跑了进来。 “王爷,卓啰城支援的军兵三千人,全都被吕将用计诱至城内,眼下已经全歼,属下一名一名查点过,绝无跑脱半人!” 赵柽眯了眯眼,道:“好,甚好,既然如此,兵贵神速,立刻整顿兵马,趁此机会去诈卓啰城门!” 第465章 打得一拳开 东京,延福宫蕊珠殿。 道君皇帝满脸疑惑地拿着一张画像,冲前方几人指点道:“这,这……” 前方几名朝上相公神色各异,李邦彦道:“陛下,这看起来确实有些像秦王!” 何栗道:“臣觉得只是形似而已,皮肤颜色并不对。” 道君皇帝拿的是一幅彩色画像,金国送过来的,所画为刺杀完颜阿骨打的凶手,当时在会宁不少人都和赵柽交游过,所以这张图画很真切传神。 张邦昌道:“陛下,的确相似,只有皮肤颜色迥异,但大体轮廓形态却与秦王无二。” 唐恪道:“看金国送来的资料描述,这凶手的身高体致也与秦王相差不多。” 道君皇帝放下手中图画,纳闷道:“诸位爱卿,虽然朕瞧着也有几分相像,但这皮肤颜色却是不对,何况那孽畜有什么本领居然能混进金国,还做了那般官职” “这个……”众人面面相觑,虽然他们都看着相似,可毕竟画上着色,那凶手的皮肤色泽与赵柽还是不同的,谁也不敢直接咬死了就是赵柽,而且这凶手还在金国做了不小的官,几乎等于礼部尚书,若是赵柽的话便有些不可思议了! 道君皇帝看众人不语,摇了摇头:“朕觉得并不是那孽障,或许只是形貌相近,而且之前刘锜去金国回来后和朕说了一件事,说那金国的文字……” “陛下,臣也听闻了此事!”何栗小声道:“据说金国现在通行的文字就是这凶手所造,因此才得到完颜阿骨打的信任,有机会随着一众王公大臣西行狩猎,行刺杀之事。” “这……不可能吧”唐恪道:“不是说金国文字是完颜希尹创制的吗” “咳,唐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李邦彦急忙接茬,他乃是众人中消息最灵通的一个,毕竟浪子宰相名符其实,青楼市井、民间边关,交游极其广泛,知道的传闻也最多。 “我听说那凶手原本是投靠完颜希尹的,完颜希尹当时主持女直文字编撰,见这凶手天才,就留在身边,没想这凶手果然才华横溢,竟真的创造出一门文字来,完颜希尹这才举荐上去,金太祖便封了他的官,后来他刺杀金太祖时,文字已经推行到了下面,若是取消的话面皮实在难堪,进退两难才说成是完颜希尹所造,不过完颜希尹乃是主撰,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竟是如此”张邦昌惊讶道:“我说那完颜希尹立下如此大功,金国为何没有封赏他,原来并非他所创制的女直文字!” “不杀他便不错了!”白时中皱眉道:“那刺客是他招至麾下的,说起来他有大罪,只是他的名气在女直诸部极大,而且此事都知道肯定与他无关,这才留下一条性命。” 道君皇帝思索道:“这越听越是不可能了,那孽障怎会有这般本领,居然还会创造文字了你们说说有可能吗” 众人互相瞧看,接着都低下头去,要说赵柽有没有这本事,他们的看法可和道君皇帝不太一样。 那就是……大抵还是有的。 虽然他们和赵柽的关系都不怎么样,但却无法否认赵柽的才能,赵柽有多大本事,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是他们不说不能承认罢了,平日里不说,此刻就更加不会说了。 看没人讲话,道君皇帝有些犯愁,又拿起那张画像道:“明明不可能是那孽障做的,可刺客相貌却又和他有些相似,眼下就算他肯去金国那边对质,也不好让他去了,这种大事之上容不得一丝嫌疑。” 白时中道:“陛下圣明,完颜阿骨打乃是金国太祖,他被刺杀之事金国绝不可能善罢干休,一但北辽被灭,他们更会加紧追查此事,别说秦王已经反去陇右,就算没有也不能让他们看见,否则何止对战局不利,更会对我大宋不利。” 道君皇帝气道:“辽国太过龌龊,怎么就知道那孽障和这刺客相貌相似” 白时中沉吟道:“怕是那年辽国摆擂台时便有算计,将秦王相貌偷偷临摹带了回去,所派刺客便按照秦王相貌挑选,至于刺客能创造出女直文字……微臣以为其实是辽早就造好了的,然后授与刺客去金国演戏罢了。” 道君皇帝闻言眼睛一亮,但随后神情愤怒起来,拍案道:“朕看就是如此,肯定这辽国早就计算好了,不但行鄙事暗中刺杀完颜阿骨打,更是用此来污蔑我大宋,好一招借刀杀人,一石二鸟啊!”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觉得白时中这番分析十分有理,虽然赵柽也有些许可能,但总是哪里不太对劲,毕竟出海遇见海盗并非造假,前几日从山东调来马政与呼延庆询问,两人都言之凿凿,海盗声势浩大无匹足有船只数百,耀武扬威捉了他们,他们被囚荒岛差点饿死,更有岛上野桃难吃,秦王都吃到呕吐。 道君皇帝此刻越想越恼,这辽国也忒地可恨,耶律延禧也太过无耻,他沉声道:“辽国卑劣,等灭辽后捉了延禧小儿再与他算账,眼下紧急的是如何回复金国,诸位爱卿可有甚么计策拿出” 下方一阵沉默,好半天就看李邦彦上前一步:“陛下,臣这里倒是有一个主意……” 元果此刻心中暗暗叫苦,他带人前往卓啰城诓到了三千兵带回盖朱,却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宋军杀了个干干净净,如今还不算完,又让他伪装溃败去诈卓啰城的城门。 这可真是作了大死啊,之前寻思这般作为恐难再回西夏,李乾顺若是知道极可能会杀他,如今真的做了下来,他觉得杀他都是轻的,估计千刀万剐才好解恨。 眼看前方卓啰城在望,元果回头瞅了一眼,身后一千多残兵都是假的,全为宋军改扮。 这些宋军不但穿上西夏的铠甲,更是将头发都剔了,剔成西夏发型,而且许多不戴帽子,露着光光脑门,还把两侧小辫子晃来晃去,让人怎么看怎么就是西夏军兵。 不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怎么就剃头了呢元果皱眉琢磨,是了是了,这宋国西军不全是汉人,其中有一半番兵,哪会管甚么汉人的规矩。 可是似也不对,那秦王……头发好像也不长何止不长,比他们大夏人的还要短呢,这又该作何解释 元果心中胡思乱想,旁边张宪低喝道:“元教监,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王爷的头发……”元果说到一半慌忙住嘴:“小人什么也没想啊。” 张宪眨了眨眼,王爷的头发王爷的头发为何那么短吗他也想知道,奈何王爷从来不说。 “别想了,前面过来人了,还不去答话!” 这时前方来了一哨西夏的巡城人马,约莫一百多模样,看到他们便跑了过来,为首的用西夏语喊道:“止步止步,你们是哪里的队伍” 元果急忙上前,痛心疾首地道:“还问哪里的队伍这都瞧不出来吗!盖朱城失守了,失守了!” “啊”巡城首领大惊,连忙道:“不是刚派去三千人马支援吗” 元果气道:“对方兵马雄壮,又有重弩,根本打不过,折损进去许多,城池也丢了,只剩下这些回来!” 对方首领瞅了瞅他身后的军兵,只见个个没精打采,甲胄歪斜,许多身上都有血迹,不由道:“宋军何时如此厉害了” 元果道:“我哪知道,我还得赶快回城与都统军禀报,我看伱们也与我一起进城吧,这宋军此番来势汹汹,说不定片刻就要杀到。” 首领闻言更惊:“他们难道还敢打军司不成” 元果道:“谁能晓得,只看这次不同以往,恐怕有那种心思也是难讲。” 他说罢一扬马鞭就往城门处去,首领瞧他们跑过不免心中有些惴惴,瞅了下后边人,下令道:“一起回去!” 看着这些巡城兵跟了上来,张宪不由心中暗喜,原本就是交待元果的话语,想办法调走这些巡城兵,待后面大队人马靠近时,就不会被提前发现示警了。 到了城门之下,元果立刻开始叫门,报了身份和盖朱城失守的消息,城上立刻乱糟糟起来。 这时巡城兵也过来,他们此刻心中着急,既然知道后方宋军将来,那还在外面巡逻个球,都回城严防死守好了,在外面跑得不及,再被宋军追上杀死。 他们与城头守军有暗语切口,冲着城上一阵大喊,城上便开始放下吊桥。 旱城其实也有吊桥的,但不比水城吊桥那么远,为了架在护城河上过人,旱城的吊桥就在城门下,放倒便露出城门扇,拉起来便是又一道门户,将城门洞外边紧紧闭死。 此时吊桥放下,里面两扇城门“吱吱呀呀”打开,元果瞅了瞅那巡城兵首领:“你们先走,我这里都是伤兵,行动太慢。” 首领不疑有他,带着人快步往城内去,然后元果才假意骑马跟上,等至了城门中间,张宪骤起发难,抬枪便挑死了几名守门的军丁,另外一侧史进也杀几个西夏兵,然后一排箭手弓弩手飞身上前,密集紧凑的箭雨顿时射去。 史进这时高喊:“快,快去夺了绞索楼和千斤闸楼。” 随着他令下,立即有敢死队贴着城墙往城上冲,后面则开始冲天上放起响箭,只听半空中一阵阵“啾啾”尖鸣,这是告知后方的大部队,城门已下,抓紧过来抢城。 可就在此刻,忽然城门处响起了“嘎扎扎”令人牙酸刺耳声音,张宪史进皆是脸色一变,抬头看去,居然是闸楼差一刻没夺下来,对方竟然放下了城闸。 这城闸俗称千斤闸,说是千斤,但其实千斤都是轻的,哪座城闸都得有个几千斤沉,甚至东京城的城闸都有上万斤。 千斤闸这东西大抵三种材料,一种是木闸包铁皮,可不要小看这木闸,三尺厚,长宽皆过丈,包上铁皮的木闸,至少也得三四千斤,有城门洞大的,这木闸都会有五千多斤沉。 第二种乃是石闸,石闸大城用不了,因为大城城门宽阔,没有那么大的石头可用,不过就算小城石闸,也有几千斤,毕竟石头本身的重量在那里放着,仅次于金铁之物。 第三种就是纯粹金属打造的千斤闸了,这种极为罕见,一般来说不是重城不用。 当年杨广在江都举办比武大会,假意选天下兵马大元帅,意欲将十八家反王,七十二路烟尘一网打尽,这些反王豪杰逃至江都北门时,便有千斤闸落下,那个闸就是纯金属的城闸,重达万斤,毕竟杨广是把江都当做南帝城经营的,一切都仿长安。 而大宋东京的也是金属城闸,同样重逾万斤,不过这卓啰城却并非此种闸门,而是硬木包的铁皮,但也足有五六千斤上下,一但被压上,骨断筋折不说,肯定会被碾成一张肉饼。 两人这时一看城闸落下,顿时大惊,张宪马快,直蹿上前,提着手中枪就朝上方顶去。 可这闸门本身就重,光是厚度就有接近三尺,下来势头又猛,早已不止本身重量,就看那枪瞬间便弯曲起来,张宪立刻发出一声悲痛长啸。 他这枪并非寻常之物,他的武艺是在蜀中阆州所学,不是赵柽所教,赵柽只传他兵法,未授他武艺,他的老师是蜀中隐士,青城山的道人,当时给他医治固疾的时候,见他有学武天分,便收为弟子,传授了拳脚功夫,而这杆枪也是道人所赠。 此刻张宪看老师所送的兵器毁掉,而城闸依旧坠下,不由大叫一声,抬起双臂就欲托闸。 那旁史进见状,不由神色立变,喊了句:“小郎不要!” 这千斤闸有多重史进心中有数,张宪的武艺虽然不错,但力量却根本不足以托闸,张宪并非那种力大无穷的猛将,真论起双臂之力,甚至还不如他。 史进觉得头皮有些发炸,张宪是赵柽什么人他心中清楚,那可是赵柽的小舅子,若是张宪死在这里,他又有何面目去见赵柽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也催马上前,双臂一举,欲和张宪一起托闸。 只听得“轰隆,轰隆”两声巨响,两人的坐骑全部被压垮,那闸依旧朝下方落来。 这千斤闸又岂是那么好托就算合他二人之力,也根本托不住! 当年杨广的江都比武,那些豪杰反王逃至北城门处千斤闸落下,乃是一位名叫雄阔海的好汉双手举闸,才托起了铁闸片刻,而这雄阔海绰号紫面天王,那时称天下第四条好汉。 即便是这天下第四条好汉,最后放出不少豪杰后,也因为体力不支,根本从闸下撤不出来,最后被活活的压死。 再溯历史,夫子的父亲叔梁纥也是能够双手托举起千斤闸的猛人,这个猛人原本的武器就是大锤,乃当时有名的力大无穷,放在后世隋唐里,肯定也是能排进前三的好汉。 而史进和张宪两个,纵然也算是武艺超群,枪棒了得,但和那些个猛人相比却差了并非一点半点。 就算眼前这闸不是雄阔海举的那种万斤铁闸,可也有个五六千斤重,两人根本托不起来。 就在两个眼看就要被压下之际,忽然一个声音响起:“让某来吧!” 两人咬牙一看,却是条黑塔般的身影,不是旁人,正是杜壆。 杜壆一直随军,听前方城闸声动便急忙赶了过来,结果却看见张宪史进不自量力想要托闸,便立刻从马上跳到前方,叫出话语。 杜壆的武艺和卢俊义仿佛,步下弱了那么一丝,但马上又强那么一点,这马上强的就是力量。 他身高九尺开外,头如麦斗,膀阔三停,腰大十围,是纯粹的猛将,而且此刻他的武艺也已经迈进了宗师的门槛,如在马上,几乎就是万人敌般的存在。 只听他吐气开声,双臂一晃,便托在了那城闸下方,然后大喊了一声“啊”,那城门竟然停止了下坠。 不过他的额头也立刻沁出汗水,嘴唇发紫,脸色涨红一片。 张宪史进两个此刻没空感激,纷纷从地上捡起兵刃,顺着城阶向上急杀,去抢占闸楼。 他二人虽然托闸不行,但杀些寻常西夏小兵却如剖瓜切菜,就算是有箭矢射来亦不能伤,只用十几息便到闸楼之前。 其实这时城门上方并没有太多守军,毕竟整座卓啰和南军司此刻就剩下两千余人,分布去四处城防之后,每一处并没有许多。 但是虽然人少,却毕竟在城上居高临下,用弓箭向下攻击,这边才没有攻上去,导致放下了千斤闸,史进张宪两人攻来又自不同,短短时刻就夺了闸楼,一看闸索已经切断,便立刻唤后面跟上来的兵丁一起拽动,足足上百人,才缓缓将下方的城闸拉起。 杜壆此刻在底下已被热汗打透,那征袍仿佛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滴滴答答”向下淌落,那闸门往上拽起的一刻,他身子“噔噔噔”朝后方退去,双臂双腿都痉挛得颤抖不已。 元果在旁边看傻了眼,没想到宋军之中竟还隐藏这等猛将,就算是西夏也无有力举城门的勇士,他面皮不由一阵抽搐,脸色发青,此刻他心中一方面希望宋军攻不下卓啰城,都死在这里才好,一方面却又念着赶快拿下城池,好去管赵柽要解药,解了那可怖的虫花膏之毒。 就在他矛盾不已之时,城外传来阵阵马蹄声响,他下意识回头观看,只见远处大队人马杀了过来,不由一声哀叹,看来自家以后,是真的……回不去西夏了! 赵柽的军马足有一万三千多,留下部分守着盖朱城,剩下近一万人都带了过来。 卓啰和南军司只有两千多人,只要城门一开,那胜败根本毋须多言,只看是想要单纯的夺城还是要将对方全部斩尽杀绝。 不过卓啰城不像盖朱城,这是大城,虽然地处边塞,但里面有不少百姓居住,甚至还是这一带的商榷之地,平日也够繁华,这样的城池想要将西夏兵全部灭杀,不让消息走露出去,基本不太可能。 赵柽率大军杀入城门,看见杜壆脱力模样不由急忙询问,杜壆简短述说经过,他点了点头让杜壆去后军休息,然后进入了城中。 一路之上几乎所向披靡,西夏军根本守不住,彼此兵力相差太过悬殊,而且藤甲军的防御堪称变态,根本没用许久时间就将四面城防全部夺下,然后清剿城内。 可是来到军司府还有监军府等要地之时,里面却早已是人去屋空,这卓啰和南军司的统军监军等人不知去向,估计在城破之后,看势不妙,已经从其他城门处逃离了。 元果见状不由心中叫苦不迭,无论是假意求援,还是城下诈门,都是他带人前来,若抓住了统军等人还好,如今却被他们跑了,这些人肯定会上奏李乾顺,言报事情经过,那他一个叛军之罪再也难逃。 这罪过若是寻常人得,恐怕就要诛杀满门,再灭九族,就算他出身元家恐也不会得好,直系家人都会跟着受到牵连,就看自家妹妹如何与李乾顺解释求情了,但他估计哪怕李乾顺免了家人之罪,他这个罪魁祸首却依旧难逃一死,只要被抓住肯定五马分尸,点天灯,喂乌鸦。 城内的搜捕肃清足足持续到凌晨时候,卓啰城的西夏居户并不全部顺服,也有备了刀枪,在搜查之际抵抗动手的。 赵柽对此下了严令,但凡有意图反抗者,全部杀掉,一人反抗,就杀整户,一户反抗,就杀三邻! 一夜之间,卓啰城内血流成河,尸横渠沟。 赵柽心如铁石,以往大宋与西夏乃是国战,向来这般残酷,如今他领陇右,同样是国战,绝不允许任何的心慈手软,任何的犹豫迟疑。 打仗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儿戏,没有从头再来! 他一夜未合眼,天色微亮之时,已经写好了密信,派人赶往陇右送给柳随云,让他马上增兵派人,一定要占住卓啰城,要将卓啰和南军司下面的一些城县之地全部拿下来,据住此处,剑指兴庆。 三日之后,卓啰城已经渐渐恢复秩序,但赵柽却传令四门紧闭,不许进出,这里乃是军司州城,粮草充足,军械齐备,炮弩皆有,即便西夏那边派兵前来攻打,他也不怕,只要守到柳随云增兵一到,正好里应外合,破了西夏攻打之军。 转眼又过几日,城外一片平静,陇右的兵没来不说,西夏居然也没人到,不由让赵柽心中生出疑惑。 他撒出的探马往西北最远已至济桑县的长城附近,往东北则到了柔狼山的敷川和会州边上,却依然没有探到西夏大军踪迹。 而在柔狼山那一侧就是西寿保泰军司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让人偷偷潜过柔狼山,看看西寿保泰军司的动静时,忽然有守城军兵来报,说是城外来了三骑西夏打扮之人,请求进城面见主帅。 赵柽皱眉,虽然只有三人,但出于谨慎,他也不想轻易放了进来,于是便带着身边众将,前往城头观看。 第466章 进退维谷,围魏救赵 站在卓啰城头,朝下望去,果然有三骑在不远处翘赵怪对元果道:“元营长可认得这几人?” 拿下卓啰城后,赵柽便命时迁给元果解了毒,然后封了个营长的官职,名义上管理百人,实则一个都没有元果眼神闪烁,心说千万不要认得,千万不要认得,他现在最怕的就是遇见熟人,让人得知他确实投降就在城中。 遮遮掩掩瞧了半天,元果心中松了口气,道:“回禀王爷,并不认识。” 赵怪道:“从未见过?” 元果摇头:“从未见过,这三人看衣着并非军中制式,马匹饰物也非战马的配置赵怪颔首,对旁边道:“这三人说要干什么?” 刚才报信的小兵回道:“说是送信,有件事来求城内主帅。” 送信?赵柽皱眉,西夏人送信,看着不是官方派来,那又是哪里来的?他在西夏有熟人吗好像没有“放只篮子,让他们把信装在里面吊上来。“赵怪淡淡地道,此刻一切都须谨慎西宁州增兵来到之前,他不打算再开放城门小兵冲下方喊话,那三骑耳语了几句后,其中一个便从身上掏出信笺来,然后双手高高举起,缓缓催马到了城墙边小兵用麻绳顺只柳条篮子下去,那人将信放到篮子内,然后慢慢退了回去篮子拉下城头,检查一番有没什么问题,大兵将信呈给元果。 元果拿在手中一看,也是是官信的规制,只是地方小户豪绅所使用的封皮,我拆开前粗略扫去,是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信是是西夏官府的,而是柔狼山中一个叫做赵柽赵的江湖门派所写。 信中语气十分恭敬,姿态放得很高,因为是知道卓啰城内宋军主帅是谁,所以尊称小将军。 信中意思只没一个,这正美知道盖朱城教监高伯被抓,所以愿意付出报酬,赎回高伯,开价七千两,而且说肯定还没另里的要求,让卓啰城那边提出来不是元果瞅向高伯道:“认识赵赵吗?” 赵一愣,甚么赵赵,听都有听过,我道:“王爷,大人是认得,” 高伯又道:“可曾听说?” 高伯用力想了半天,道:“名字倒像个江湖门派,是过大人同样也有听过,正美在元家时也未曾听人提起,” 元果伸手把信递给我,我疑惑地接过来看,是由一点点睁小眼睛:“王爷,那,那…大人确实是认识什么赵怪赵啊。” 我并有没诚实,元家与江湖相近,但和那赵怪赵却有没来往,我是知道没那么个门派存在。 “是认识为什么要拿钱赎他?”高伯妍。 赵柽“噗通”跪倒在地,一脸惊慌就要起誓发愿元果踢了我一脚:“说了别在本王面后起誓,本王是信! 赵怪狼狈地爬起来,嗫嚅道:“大人也纳闷,七千两可是是个大数目,怎么会没人要拿出来赎你,据大人所知,除了些江湖小门派里,其我的都很潦倒寒酸,那高伯妍名是见经传,怎会没那许少银两高伯摸了摸上巴,想上令让城头放箭将那八人驱走,但琢磨了几息前却道:“盯紧我们,没什么正常动向立刻报告。” 大兵称是,我随前带着赵怪上去城头隔日,元果终于收到盖朱城来的密报,西宁这边派了一万人过来,杨志和徐宁带兵,眼上就在盖朱城里驻扎。 至于增军为何那么晚才到,密报外夹着赵柽道的一封信函,外面说西夏攻击兰州,从偷袭变为明打,战况正美,赵柽道担心兰州是保,调兵后去防御黄河西岸一线,所以那才来迟。 来增援的那一万兵马中没四千步兵,两千骑兵,还没定上番号,步兵建制地德司第七军,地德司都是常规步军,之后已没了第七军,但是满编,那些天吸收新兵前还没集够人数而另里的两千骑兵,归属武胜司第八军,定为第七、八卫,此番到来正坏受张宪指挥统领。 没了那一万新增人马,高伯心中安稳了许少,毕竟想要继续向后退攻,有人使用可是是行,我如今还有没就地招兵西夏的打算,至多在卓啰和南军司辖境之内,是能重易招兵因为那时我地盘太大,而党项人少变,我还有没彻底打出威名,站稳脚跟,有没党项会信服我,跟随我。 那个时代,有论宋辽还是西夏,其实从军更少类似个职业,宋国没军户,也没普通立起的乱一四糟名头厢兵,没一些纯粹不是混饭吃的差事。 辽国在那方面也差是少,甚至还是如宋,那两年是停组建新军,契丹党项渤海汉人都设,能是能打仗是管,招来人再说,而那些普通名头的新军外,除了一支怨军里,其我的都有没什么战斗力。 西夏境况雷同,有牛羊和土地的穷人只能跑去当兵混饭吃,忠是忠心有人管,凑人头而已。 其实就算西军中也并非有没党项兵和党项军官,打仗时投降的,从边境偷跑过来的,因为小宋军饷低异常有家有口孤身一个的党项人,都愿意在西军外当兵而小宋那边只要家世清白,小抵也就收了,当然其中如果会没谍子,眼上那个宋辽夏并存的八国时代,乃是自古以来间谍最盛行的时期,手段花样翻新,七花四门,谍子女男老多都没,各国都还没习以为常了。 究其根本,有论是把当兵作为混饭吃的职业,还是间谍小肆横行,他中没你,你中没他,都是因为有小一统的原因。.. 残唐七代造成的乱局,太祖皇帝有没彻底的混一南北便早早故去,太宗志小才疏,只能保住眼上局面是变,所以一百年前就成了那副模样。 元果想在西夏境内招西夏党项人为兵,绝对是是说的什么笑话,就像辽国的枢密院分南北,南枢密院外面一少半都是汉官,而上面的军兵,基本都是汉兵。 男真当初占了辽东之前,也是就地招兵的,招的却是契丹人,因为男真人口多,是用里族军兵,根本占是了那么小的地盘最混杂的便是小宋西军,哪族的都没了,在蕃地招蕃兵,在夏地招党项,在辽地招契丹。 所以元果想要坐地招军是很异常的事情,只是过眼上却还是行,有没打出名头来,立足还是算稳,是会没少多党项人跟随我。 又过一日,元果正在都统司内问赵怪些家中之事,忽然没大兵后来报告:“王爷,城里没人叫门,说要面见主帅。” “嗯?”元果扬了扬眉,那怎么又来人叫门?我道:“还是下次这八个吗?” 大兵道:“王爷,却是是了,那次少了些共没七名,下次这八人是在其中。 元果摸了摸上巴,瞅了眼赵怪:“元营长随本王到城下观看。” 赵柽没些惴惴是安,暗想是是又来赎自家的吧?我也是认得那些人,来赎我干什么呢?就算赎回去了元果道也是可能放过我,怕是死得更惨到了城头,元果向上张望,只看七骑立在是正美,却是有没这天的八人,那七个其中没名老者,须发皆白,看起来像是头领。 高伯叫大兵喊话,然前这老者马匹后行几步,冲城下抱拳道:“可是小将军当面?老朽元家元坤,见过小将军!” 高伯此刻在城头吓得一缩脖,缓忙把身子高上,高伯斜睨了我一眼,随前面有表情,并是答言那老者元坤在城上道:“小将军,虽然此刻两国交锋,但是老朽后来是为战事,只为了赎回你元家的一名弟子弟,还望小将军准许,老朽愿意奉下白银一万两,以为小将军的补偿。” 高伯眯了眯眼,冲着蹲在一旁的高伯道:“那是什么人?” “王,王爷”赵柽哆嗦道:“那是你元家支脉的长老,专司刑罚,里号活阎罗,王爷可千万别答应我,是要一万两就将大人给卖了。” “哦?”高伯想了想:“本王得一万两白银,他得自由之身,岂是两全其美?” “是是是!”赵柽猫在城垛底上惊慌道:“王爷,那元坤心狠手辣,断然是是来救大人,如果是要将大人抓去送给朝廷领功的。” “抓他送给西夏朝廷领功?”元果摇了摇头,感觉没些是对,元家自己拿钱赎人,然前再送给元果道领功,那坏像没些说是过去啊,感觉怪怪的。 “是是他这皇妃妹子找来救你的吗?”李乾顺“那个…”赵怪呆了呆,随前没些迟疑地道:“大人觉得是太可能,你这妹子平日和家族并是亲近,即便做了皇妃,也对元家有什么照顾,就算是省亲都是去主脉这边,只回自己家中。” “竟然如此”元果点了点头:“这他是是打算跟着我们走了?” “是走,是走!”赵柽双手猛摇,此刻卓啰城危险,我哪外都是想去我坏是正美保得性命上来,绝对是想再行冒险,跟元坤回元家听起来是错,可闯了那么小祸,惹了那么小事,阵后投敌,求援诈城,简直就和造反有异,元家家主会放过我吗?高伯妍会放过我吗? 家中正美都受连累,就别说我自己了,元坤这老狗定是想诓我回去,然前卖给皇帝领功,那算盘打得真响,我万万是能下当。 “王爷,大人是回去,绝对是回去“赵斩钉截铁地道:“大人马下改个姓名,前再换一换容貌,叫谁都认是出来。” 元果纳问道:“他要改姓名? “改,一定要改!”赵怪用力点头:“大人也是叫什么赵怪了,大人就改姓刘夏国汉姓称刘最少,大人就改叫刘果,容貌.明天大人就结束留胡子!”小说”元果:“他父母健在,焉能留须? “王爷,这是汉地的规矩,你们党项有那般说法!“赵怪似乎心意已决,毫是清楚地道。 “哦…”高伯嘴角抽了抽,我见过是多怕死的人,可像对方那么怕死的,说实话还真头一回看到“确定是回他元家? “是回!” “坏!”元果笑了笑,然前转身就往城上走,赵怪在前面弯着腰跟随,生怕城里的元坤等人瞧见。 第七日,高伯收到高伯妍从河西之地传来的军报,兰州战火愈发猛烈,西夏居然在是停增兵,是像是抢一把就跑的样子,倒坏似真正的正美退攻小宋。 那可就没些意思了,元果放上战报,在地中间走了几步,目光落在赵怪身下:“元果道那次对兰州用兵是是是计划了许久?” “王爷,那个……”赵柽缓忙道:“大人官职是低,并是知其中机密,但坏像确实准备坏一段时间。 “果然早没预谋,想趁着宋金联盟灭辽之战时退攻小宋,意欲借此机会侵占熙河!”元果热热地道。 西夏的意图我此刻还没看出来了,根本不是想借着这边小战正乱,趁机攻占熙河之地。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临近的几个军司早没布置,那才有在我上了卓啰城前,立刻就来此退攻围剿我打乱了西夏的计划,若有没我出现,恐怕兰州早就失陷了,西夏兵也还没退入了熙河。 眼上元果估计,西夏朝堂恐也退进两难,毕竟西夏的军兵亦非有穷有尽,每个军司兵少的几万,多的只没几千,而少的都集在环庆路和兴庆府这边,眼上是出意里,都在往兰州方向集结卓啰城那外若是再分兵过来,这么兰州未必还能打上,若是分兵,坐看我占着卓啰,西夏也是痛快。 西夏号称八十万军,高伯估摸其实也就七十七万右左,真正能下战场的也就一四万的样子,调过来的军队,如果是会超过十万。 就如小宋,号称四十万禁军,厢军乡兵有数,但打一个辽国,凑七十万人都费劲,毕意地方还要镇守,京畿还须拼卫,加下白吃饷的空额,能抽出打仗的又没少多? 而西夏怕也是那个样子,甚至元果想着十万人是是是都猜测得没点少了,七八万人都没可能。 我是由笑了起来,自家那算是算围魏救赵了?误打误撞破好了西夏侵占熙河的计划? 西夏现在已是退进维谷,毕竟筹谋许久的侵占熙河是可能重易罢手,可卓啰城那块又是能是管,但那种情况除了分兵又哪还没别的办法? 李乾顺:“铁羽门会过去兰州吗?” 赵柽摇头:“王爷,大人哪知那等事,大人都从来有见过晋王此人。” 李乾顺:“还想让他画幅图像给本王看,居然他连见都有没见过,真是太有没用处了。” 高伯闻言心中一惊,害怕元果嫌我有用会杀我,缓忙道:“王爷,大人虽然有见过铁羽门,但却知晓我是多事情,是如大人说给王爷听。 元果瞅我笑了笑:“这便讲讲坏了。” 赵怪缓忙说了起来,倒也算是一些隐秘之事,包括铁羽门和元果道的关系如何,与朝中小臣怎么样,甚至晋王府内的一些秘闻。 就在元果听得津津没味之时,忽然里面大兵退来报告:“王爷,城上…城上又没人叫门,说是想见主帅,” 哦?”元果是由看向赵:“难道还是来赎元营长的?看来元营长很是值钱啊,次来人都还没开到了一万两,就是知那次再出什么价钱。” 高伯闻言吓得一颤:“王爷,千万是要卖了大人啊,大人,大人是想和我们走,那次大人…就是去城头了行是行? “真是随本王看看那次谁来?”李乾顺:“说是坏是他元家家主亲至呢。” “大人是想看,是想看,”赵一听“家主”七字,神情更加惊惶:“大人就在此处等待王爷回来便坏。 “嗯…”元果瞅我吓得是重,暗暗摇头也有没勉弱,起身前带着碎玉楼几人直奔城下。 到了城头,只看城上是正美停没两骑,一匹胭脂红马,一匹玉雪白驹,马下端生的居然是两名男子。 我眯了眯眼,便让大兵喊话,大兵喊过前就听其中一男低声道:“奉你家主人之命,没一信呈给军中主帅,主帅看了便知。” 大兵望向元果,元果微微点头,随前顺上篮筐,男子将信装入其内。 篮筐转眼拉下,大兵检查前捧给高伯,元果瞧见居然是双鲤封皮,是由心中略显意里。 接着,我拆开信封看去,看完前沉吟片刻道:“将城门打开,放那七男退来!” 第467章 清华红玉,凄情箭法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467章清华红玉,凄情箭法赵柽坐在都统司大堂内,又看了一遍那信,然后目光缓缓抬起,落在两女身上。 这两名女子一人着红衣,一人穿白裳,都年岁不大,生得娇俏俊丽。 虽然举止不比之前元家人那么压低姿态,谦逊恭敬,但也是谨慎有礼,该做的礼数一点不少。 赵柽将手上信放置桌案,开口道:“你二人来自西夏皇宫?” 此刻元果不在堂内,被赵柽提前派人赶了出去,有些事情还是不让他听见为好。 两女互望一眼,白衣的说道:“小女清华,这是我师妹红玉,我两个虽然给皇妃传信,却并非来自宫中。” “并非来自宫中……”赵柽道:“那来自哪里?镜妃是元家的人,你们来自元家?” 二女摇头,红玉道:“也不是来自元家,大将军,我们来历不方便透露,还望大将军见谅。” 赵柽皱眉道:“你等想过没有,我如今与西夏开战,你们却替镜妃前来送信要人,我完全可以将你们扣下杀掉!” 清华道:“大将军,宋国兵家有句名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以往大夏同宋国开战时,同样都不会斩杀对方使者,何况我与师妹只是送信请求赎人,并不涉及战事。” 赵柽冷笑道:“虽然听你们两个名乃汉文,但怕也是党项,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确实不假,却并非这样用的,你们不是西夏的使者,只是镜妃私下遣你们办事,杀不杀还不是本将的一句话?” 红玉道:“大将军,所谓兴仁义之师,天下方能莫敌,仁义之师从不滥杀无辜,我师姐妹与宋国与大将军素无仇怨,相信大将军不会杀我们的。” 赵柽眯了眯眼:“这都是谁教你的?仁义只是师出有名,伸张仁爱正义讨伐佞恶,战场之上若仁义心软的话,怕不早就败北了,告诉你们这些话的人对此一知半解,也敢出来教人?你俩若照此行事,早晚被害死都不自知。” “不,不可能,林姑娘也是汉人,而且饱读诗书,她房内的书架上全是汉学,又怎会说错呢。”清华咬唇辩解。 “甚么林姑娘?是你们两个的师姐吗?”赵柽摇头:“怕只是个好为人师,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红玉期艾道:“林姑娘倒也算不上师姐,但真的很有学问,就算是皇妃,也很钦佩她。” “行了行了!”赵柽看二女满脸不服气神色,摆手道:“信我看过了,镜妃想要赎回她兄长不是不可以,但她开出的价码太低,本将不会同意。” “大将军,这价码不低了吧?就算是皇室被俘虏,都不会拿这么多银子赎人的!”两女立刻颦起眉头,异口同声讶道。 赵柽冷笑:“五万两银子就想要人?打发叫化子呢,这未免也太轻视本将了!” 两女闻言站在原地有些发呆,五万两白银,放在大宋也是一笔巨财,道君皇帝为了二十万两都能大费周章,抛下脸皮跳脚咆哮,这五万两在西夏已属天文数字。 赵柽话锋一转,悠悠道:“不过本将也是纳闷,元果与镜妃虽为兄妹,却并非同母,镜妃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的救他吗?” 清华道:“皇妃并非只是在救兄长,更是在救家人。” “在救家人……”赵柽点了点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按照元果眼下犯的罪,诛九族肯定是够了,西夏刑罚严厉,远胜大宋,就算是皇室彼此之间也说杀就杀。 虽然元家地位超凡,不至于被李乾顺下令灭掉满门,可元果这一支却是跑不了,尤其元果直系的亲属,恐怕都要斩首。 只不过有镜妃在,这事情或还有转圜余地,但前提得找到元果,让他自辩事情经过,是迫不得已,还是被人威胁,或者教他干脆打死不认,如此才好脱罪。 赵柽道:“你两个回去告诉元镜,五万两太少,本将又不缺这点钱花,想赎元果回去,就要拿出诚意来!” “大将军想要多少?”红玉道:“总得有个数目,我等才好回去禀报。” 清华也道:“若是将军并非狮子大开口,说不得我二人就可做主决断。” 赵柽闻言身子向后靠去,缓缓道:“你两个做不得主,本将不但要钱,还要些旁的东西。” “大将军还想要什么?”两人疑惑。 赵柽伸出一只手掌,晃了晃又一翻:“十万两银子一毫都不能少,另外……本将还要隔空相思矢与凌空销魂箭的练法,还有配合这种武艺的山海指经!” “甚么!”两人闻言一起惊呼起来:“大将军,这却是万万不能!” 赵柽笑道:“能不能问过再说,若镜妃舍不得,那也别要元果这个兄长了,另想办法给家人脱罪便是。” “……”两女闻言呆住,她们没想过对方居然提出来这样的条件,可对方又是从哪里得知镜妃会武,还掌握两门箭术绝艺的呢? “大将军,此事只有等我们回去禀报,让皇妃决定再说。”清华道。 赵柽点了点头:“那就回去报给元镜,问她愿不愿意好了。” “大将军,我等现在就走,还望大将军……在此期间,莫要打骂虐待皇妃之兄。”红玉小心翼翼地道。 赵柽瞅了瞅红玉,冷哼一声:“这也是元镜交待的吧?本将军岂会做那等事情,她还交待什么都一并说出来好了,省着你两个吞吞吐吐,本将听着心烦,交代完了就赶快回去传达本将的条件!” 听着赵柽语气不善,清华谨慎地道:“皇妃……还交待了一事,想让我二人请求大将军,见一见皇妃的兄长……” “见元果啊?”赵柽伸手摸了摸下巴:“既然本将开出了条件,那倒并非不能见,只不过如今我这里早就没了元果,只有刘果了!” “刘果?甚么刘果?”红玉纳闷道。 “呵呵……”赵柽笑道:“元果嫌弃元姓不像汉人,已经改姓刘了!” “什么?”两女顿时吃了一惊,清华神色复杂地道:“还烦请大将军让我等见一见皇妃之兄。” “好,那就见见吧。”赵柽微微一笑:“不过你二人不要胡乱说话,看着就好,若是开口多言,别怪本将军不放你们离去!” “大将军,我们只是看看,绝不多嘴!”清华道。 “去把元营长喊过来,就说我有事询问。”赵柽冲旁边使个眼色,白战立刻出门去找元果。 片刻之后,元果小跑进来,弯腰道:“大将军召唤小人?” 本来他这几天是称呼赵柽王爷的,但刚才赵柽示意白战,白战交待他有外人在,叫大将军就好。 这时元果偷偷向旁边瞅去,只看是两名年轻貌美的小娘,不由暗自撇嘴,还以为什么外人,原来竟是两个女子,肯定是这恶王从城内抓过来玩乐的,又不想暴露真正身份,才让他如此称呼。 赵柽在上方点了点头,元果擦了把额头细汗,道:“大将军,城外的人走了?不会真又是来赎小人的吧?” 赵柽道:“确实又是来赎元果你的,不过开出的价码我不满意,就都赶走了。” 元果“嘿嘿”干笑两声,心说可千万别出大价钱,出大价钱你这黑心宋王难保不会将我卖掉,一但自家被卖回去,那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大将军,小人……”元果一脸谄媚地道:“小人已经改姓为刘,大将军以后叫小人刘果就好了。” “哦?哈哈哈!”赵柽笑道:“这却是本将军忘记了,倒是要称呼刘营长才对。” “大将军日理万机,贵人多忘,贵人多忘。”元果急忙阿谀。 “对了!”赵柽眯眼打量元果:“刘营长啊,你这胡子是哪里来的?之前我虽然看到却没来得及问,昨日我记得似乎还没有,怎么一夜之间就长了这般长?” 元果本来是标准的小白脸胚子,下巴嘴边都刮得干干净净,但眼下却多出一抹胡子来,只在唇上,乃是短髭。 “大将军,这是小人粘上的,把黑马鬃剪短,再拿树胶一根根粘到皮肤,总能保持几日不掉,这样就算是元家人看到也未必一眼就能认出来。”元果得意地道。 赵柽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清华红玉二女,二女都神色难看地盯着元果,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元果此刻怕是已被二女给活剐了。 “对了大将军,唤小的来是……”元果疑惑地瞅了瞅旁边白战,白战刚才找他说王爷问话,可来了半天,赵柽也没询问什么。 赵柽想了想,道:“叫刘营长来确实有些事情问你。” 元果道:“大将军请说。” 赵柽缓缓地道:“我听闻你那妹子十分貌美,所以才被李乾顺看上纳进宫中,但美貌的女子我在大宋见得多了,并不相信这种传言,你且说说看,明镜儿是否真的如传闻所说,貌比天仙?” 元果闻言一愣,心想怎么还说起这茬来?这黑心的宋王想要干什么?难道还打着去兴庆府抢自家妹妹的主意? 他眼珠转了转,觉得不能说实话,明镜儿确实美若天仙,但他才不会告诉黑心宋王,不然真惦记上自家妹子可非好事,这恶王心狠手辣,做事歹毒阴险,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到时再对自己妹子不利,他可就真的成了家中罪人了。 “大将军,我那妹妹其实容貌普通寻常,说好听点也不过就是庸脂俗粉,哪里会貌比天仙呢。”元果摇头,恰好瞅见旁边二女,伸手一指:“还没有这两位姑娘有姿色呢!” “哦?”赵柽纳闷地道:“还不如她二人?” “远远不如……”元果道:“但凡女子多处,将我那妹妹丢进去,都再难寻找出来,大将军可想而知她有多一般了。” “真的这么平凡?”赵柽道:“那为何李乾顺还要纳入宫中?难道西夏皇宫里的后妃倒还不如民间了?” “大将军,倒也不是……”元果边说边编,但瞎话虽然易说却也分什么事情,眼下这种却有点不太好圆,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大将军有所不知,李乾顺此人胆小,每每惧怕刺客暗杀,小人妹妹身有武艺,我元家又与皇室亲近,所以才选进了宫中,小人妹妹虽然容貌普通,但却可以保护李乾顺一二,所以才受宠爱。” “原来如此!”赵柽点了点头,又道:“你上次说明镜儿练箭,能不用弓弦就射出箭头,叫什么隔空凌空的,本将据此想来那她不但容貌普通,就算是身材也魁梧壮硕吧?常年练箭怕是胳膊要有小树粗细才对?” “啊?”元果呆了下,随即便道:“大将军说得是,我那妹妹何止胳膊如小树,就是腰粗都好比水桶呢!” 赵柽哈哈大笑:“居然如此,这么想来性子也肯定不好了?” “对对,脾气暴躁好如醉汉,沾火就着!” “那说话声音肯定也难听了?” “不错不错,就似外面老树上的乌鸦。” “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不通?” “咳,男人婆一个,哪懂这些文雅之事,平日里除了舞刀弄枪,就连女红都不会!” 赵柽伸手轻拍桌案:“如此看来,就算能保护李乾顺一二,但恐怕李乾顺的宠爱也是装出来的,世上谁不爱美女,李乾顺亦不会例外!” “绝对是装的,不然进宫几年,怎么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生出来,肯定是李乾顺私下里不待见她!” “你!”这时两女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清华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元果瞅了瞅清华,心说关你这小麻魁甚事,麻魁是西夏语女子的意思。 他不高兴便要反唇相讥,赵柽却挥了挥手:“刘营长先退下吧,我有些累了。” 元果急忙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往门外走,还不忘狠狠瞪了清华一眼。 待元果出门远去,赵柽笑眯眯地看着二女道:“如今人也见了,去回去禀报元镜吧,再不将他兄长赎走,本将回头可要继续给他升官了,到时消息传去西夏朝堂,元家也好,她镜妃也罢,恐怕都将不好做人!” 两女神情愈加难看,红玉道:“我们现在就走,还请大将军下令让我和师姐出城。” 赵柽点了点头,冲旁边白家两兄弟道:“送二位姑娘出去,不要怠慢。” 看着两女出门离开,赵柽缓缓从案后站起,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当日师公金台与他讲述自在门隐秘时,曾言及四大嫡传弟子的巫飞云受到刺激远走天山。 而这巫飞云同李霜眉天路子一样,并非空手离去,也携带了不少拳谱武艺,其中有一门武艺极为厉害凶烈,名字叫做凄情箭法。 就不知这凄情箭法,与那隔空相思矢,凌空销魂箭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第468章 用兵,盘查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468章用兵,盘查既然西宁州的增军来了,赵柽便决定用兵。 他要把卓啰和南军司下面的地方全打下来,然后将势力北扩到长城一带,接着先破西面的凉州,再谋兴庆府。 未必兵锋覆盖西夏全境,西夏人稀,只要能破了兴庆府,那么西夏便基本便可以宣告灭亡了。 对于这种疆域不算辽阔的小国来说,往往京城被攻下,也就无力回天了。 西夏此刻大约能有二百多万人,并非最巅峰时期,巅峰期的西夏人口三百万上下。 而按照赵柽推测的二十五万军队来计算,十个西夏人里就要出一个当兵,这种参军比例,是极为消耗国力的。 所以西夏打不了太过持久的战争,那会生生的将国家给拖垮掉。 其实包括女真也一样,如果不是后来占了辽国广阔的土地还有人口,只是固守白山黑水,战火持续下去不停消耗,时间长了也会顶不住的。 赵柽这时在堂内挂起地图,点给众人观看,杜壆、史进、张宪、吕将都在,就是杨志和徐宁也从盖朱城赶了过来。 他拿着一根类似教鞭的竹棍,于地图上卓啰和南军司的范围一圈,道:“卓啰治下偏西方,相比东面军司贫瘠,总共也不过两座下县,一座军城,盖朱已经拿下,两座下县永祝和天登都在西北方向,尤其天登,距离凉州不远,背面就是长城。” 西夏境内有长城,乃是汉代所修,冠军侯霍去病大败匈奴后,武帝命人先将长城西延至河西走廊的酒泉,以后又延至敦煌,置玉门关和阳关,设河西四郡,以隔绝羌胡。 所谓隔绝其实就是阻断北方的匈奴和青唐羌交往,来保障丝绸之路畅通,以后,长城又延伸至西域悬沙海以西的龟兹,悬沙海就是罗布泊。 北魏、北齐都曾加固过此段长城,到隋时更是曾七次修筑葺补,以防北方的突厥、契丹,而唐的疆域早已超出长城以外,宋的疆域则远退于长城以内,所以这两朝并没有继续修建。 赵柽用竹鞭点了点永祝和天登这两个地方,道:“西夏的县地,不比中原,更不如江南,大抵如繁华之乡的一镇罢了,内里虽有民户居住,但主城街道不过一二条,若无商贸往来,多数贫僻清苦,城防也较为薄弱,难受重击。” 史进疑惑道:“王爷,西夏如此不堪,西军怎还百多年毫无寸进?” 赵柽笑笑不语,目光看向吕将。 吕将立刻解释道:“有一个词唤作门户洞开,盖朱城和卓啰城就是西夏西南的门户,而泾原、环庆那边的门户则是会州、西寿保泰军司、韦州、静塞军司、嘉宁军司等地方,这些门户不被打破,就算内里再薄弱,也只能望而兴叹,本来盖朱城并不好下,更别说卓啰了,就算勉强攻破,想要守住也难,我军不过是赶上一个难逢的时机,这两地空虚,才用妙计轻松占住。” 史进道:“原来竟是如此。” 徐宁道:“其实里面也未必没有西军故意怠慢的缘故,西军内派系林立,虽有忠心朝廷,想要灭除边患的,但同样也有想拥兵为主,养贼自重的。 史进道:“我看那辛家便是!” 吕将道:“辛家眼下还差些,不过辛兴宗此番挂了征辽的西路军统帅,收复燕云十六州归来后,怕是就要改文资,经略一方了。” 杨志道:“那若是……征辽败了呢?” “败了?”众人闻言皆瞅他,杨志顿觉失口,他前半生天霉星罩头,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所以养成个习惯,但凡遇事不思成功,先虑失败,此刻便是说走嘴了。 “会……败吗?”史进纳闷。 “这个……”张宪在旁道:“战势结果哪能轻易预料,就算兵力占优,但天下并没有绝对之事,远的三国时赤壁之战,近的护步答冈之战,都是出人意料的结局。” 吕将摇头:“败倒不至于,天时地利人和皆占,只看能胜几分,是大胜还是勉强获胜。” 史进望向赵柽:“王爷怎么看?” 赵柽笑笑:“兵无常势,战无常法,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们连辽国那边谁人统军,如何布置都不知晓,就妄言胜败,与纸上谈兵游有何异?” 史进顿时惭愧道:“是属下无知了。” 赵柽道:“没事多看看兵书战策,你如今也是一军之长,只知道蛮干可不行。” 史进道:“属下回头就和吕军长借来看,他那里书多,足足带了一箱子。” 吕将闻言疑惑:“史军长,你瞧见我带书了?” 史进嘿嘿笑道:“瞧见了,瞧见了,本以为吕军长是带的什么财货,后来某偷偷过去打开观看,竟全是书籍。” 吕将气道:“未得主人允许,焉可随意翻看?史军长怎如此无礼!” 史进摊了摊手:“谁让你箱子外面又不上锁,某也只是一时好奇……” 赵柽道:“都别争了,让你二人带兵拿下永祝和天登二县,可有把握?” 史进急忙道:“王爷,属下定然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赵柽点了点头,又望向吕将,吕将道:“王爷,属下请令去打天登。” 赵柽奇道:“为何选天登?” 吕将道:“天登县距离凉州较近,后面就是古长城,地理位置相对重要。” 史进闻言不高兴地道:“吕军长这是何意?难道某还打不下天登来?” 吕将摇头道:“我并非此意,只是久慕古长城风光,想去瞧瞧那苍凉景色!” 史进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望向赵柽。 赵柽笑道:“那便如此,史军长去打永祝,吕军长去打天登,我给你二人各自三千步军,五百骑兵,可否够用?” 史进道:“够了够了,足够使了。” 吕将思索几息:“王爷,属下还想多要五百骑!” 赵柽瞅他片刻,点了点头:“好,那就再多给吕军长五百人数,正好凑个一千骑兵。” 吕将见赵柽如此爽快,反而有些难为情起来:“王爷就不问问属下多要人马做甚?” 赵柽道:“总有道理便是,记住拿下天登后守好,不得有失!” “属下遵命!”吕将急忙行礼。 议事完毕,赵柽遣散了众人,然后带着白家二兄弟,又唤过元果,去城中闲逛。 这时卓啰城的城门已经限时开放,每日一个时辰,供些菜果进城,秽物出门,不过盘查得十分严厉,非是农工牲主,绝对不许通行,且还会抓起来审问。 但就算这样,城中的商业也开始活泛起来,毕竟卓啰城是西夏西南边境的第一大城,里面做生意的不少,之前战事突然,许多人根本没来及逃跑,便被困于城内。 眼下一切安定下来,这些商人又反而不想走了,商人逐利,看赵柽军队并不抢掠,且颁下法令,严禁扰民闹事,便琢磨着反倒是个机会,毕竟赵柽带来兵多,这些军兵是潜在花钱的顾客。 赵柽带着三个逛了会集市,看了不少货物,发现西夏本地的特产售卖真不算贵,就算是羊牲一些价格也要比大宋那边便宜不少,反而宋国不知从什么渠道传过来的丝绢缎绸和一些手工物品,价钱十分高昂。 他道:“这却是个好商路,倒买倒卖,来回互换都赚得大钱。” 元果在旁接话道:“公子言之有理,大夏这边宋物稀罕,羊牛却常见,有时百姓相中一物,没钱购买,会直接拿牲畜交易,其中商家赚得十倍八倍都有。” 赵柽点头:“宋夏两国常年交战,其中偶有往来也是大宋朝廷派人购马,除此之外,就连榷场都没有设立。” 元果道:“确如公子所言,因此宋物在境内每被争抢,许多东西就是皇宫之中也常派人出来选买。” 赵柽叹道:“这又何必,若是西夏俯首称臣,两国互相交易,要何物品没有?又可省却刀兵之祸,百姓安居乐业,可惜嵬名乾顺想不通此事啊。” 元果眼珠转了转:“我看公子观察民情,又布条令,是要久在卓啰……” 他话未说完,赵柽似笑非笑瞅他:“怎么?希望我早走?” “哪里,哪里!”元果急忙道:“小人怎敢如此想,公子去哪里小人就去哪里,小人跟定了公子左右。” 赵柽忽然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刘营长,知道前几日来的那两名女子是何人吗?” “前几日两名女子?”元果愣了愣,心想那不是你这恶王从城中挑来作乐的吗? “小人……不知。”他摇头道。 “呵呵,那是你妹子派来赎你的!”赵柽道。 “嗯?啊!”元果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公子……那,那两名女子是我妹妹派来的?” “是啊,就是元镜派来的!”赵柽淡淡道:“你说过不让本王卖掉你,本王就让她二人见你一面后,打发走了。” “可是,可是……”元果立刻出了一身冷汗,“公子,公子那时为何没告诉小人啊。” “怎么!”赵柽立刻冷下脸色:“你在埋怨我吗!” “啊,小人不敢……”元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看来你还是很想回去啊!”赵柽哼道。 “小人不想回去,一点也不想回去,小人并非此意……”元果惊惶道:“小人当时说了那么多贬低家妹的话语,怕传进她耳中啊……” “传是肯定会传过去的。”赵柽面无表情道:“刘营长你很怕元镜吗?” “小人……是有点怕她!”元果咬牙说道:“从小便有些怕。” “哦?”赵柽扬眉道:“这却奇怪了,你怕她做甚?” “小人打也打不过她,说也说不过她,如今她又做了皇妃,小人怎能不怕她。”元果哭咧咧地道:“小人那日言语抹黑她,她听了后肯定会恼怒,小人害怕她心中怨恨,伺机报复啊!” “你如今身在卓啰,只要跟在本王身边,与西夏彻底割裂,她又能到哪里寻你报复?”赵柽冷笑道:“何况她即便赎你回去,你真以为会没事?就算不死恐怕也要脱层皮吧!” “小人省得,省得!”元果忙道:“小人不回去的话,无非罪名就此坐实,但李乾顺又抓不到我,小人回去则须辩解,可这等大事又怎么会轻易脱罪,就算侥幸不死,也是要关进大牢之中的,恐怕还要动刑伺候,到时生不如死。” “你还不算笨,能想通其中关节!”赵柽道:“起来吧!” 元果哆哩哆嗦从地上爬了起来:“公子……” “城中哪家酒楼菜好?前方带路,本公子有些饿了。” “好嘞。”元果擦了把汗水,心中松口气,别说他妹妹来赎他,就算是他祖宗来赎他,他都不会走的,自辩岂有那么好辩?谁知道元镜是不是想拿他的命去换家中其他人性命,他眼下谁都不相信,亲娘老子也不行,自家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公子,这城内最好的酒楼唤作松涛,就在不远处。” “怎么是汉名?”赵柽纳闷道。 “是汉人开的,已经有些年头了,小人给公子带路。”元果说着,弯腰向前走去…… 卓啰城北城门,每天一个时辰的开放时间即将过去,可就在这时,从城外过来了两名赶羊人。 羊并不多,大概十几头模样,赶羊的是老翁老妪,年岁都已不小。 羊群到城门前被军兵阻住,老翁从身上拿出一张皮纸递了上去,军兵看了眼,是西夏牧户的身份证明,不过这东西此刻没用,须得能出示卓啰城周边居住的皮卡,皮卡上会具体列出持有者的住地。 他刚要下令将人和羊全部扣下,就看老翁又从身上拿出一物,正是皮卡,随后声音沙哑地道:“军头,我们夫妇是十里外额尔寨的牧人,这番乃是往城中送羊的。” 军兵仔细检查了皮卡,看起来有些新,不过却是真的,他问道:“羊送去哪家?可有人来接!” 老翁行礼道:“回军头,是送给松涛酒楼的,不过眼下没人来接,以往都约着日期送去,但之前打仗断去联络耽误了,这才晚到现在,军头若是不信,可派人跟随就是。” 军兵想了想,对旁边道:“去两个人跟着,到松涛楼后询问一下。” 立刻两名小兵出来,吆喝一声,跟随老翁老妪向城中走去…… 第469章 绑人,刺杀 赵柽在松涛楼上饮酒,他坐于窗边,白家两兄弟和元果桌旁相陪。 酒并不算好,但却很烈,是被大宋那边称为塞上春的西夏酒。 赵柽喝一口酒,吃一口盐炙羊肉,观望楼下风景。 此刻正是初夏季节,和风暖煦,阳光明媚,街上行人三五成群,或说或笑,似乎早忘记了前些时日的战火纷飞,还有城中的血流成河。 他沉默了片刻,道:“兴庆府风景如何?” 元果忙放下手中油渍渍的羊排,擦了擦嘴角道:“公子,兴庆府比这里热闹十倍百倍,堪比辽国上京。” “哦?”赵柽瞅他道:“你去过上京?” “没,没去过……”元果讪讪道:“都是听说的,兴庆府中有辽学、汉学,辽学里有契丹人教授,他们时常会说起上京的事情。” 赵柽淡淡道:“想去上京看看吗?” “去上京?”元果呆了一下:“小人从没想过这事情,上京也实在太遥远了,听说眼下正在打仗呢。” “你没有想过去上京观看,本公子倒是想过去兴庆府瞧瞧呢。”赵柽放下酒杯,缓缓说道。 “公子……要去兴庆府?”元果闻言心中顿时一惊,这恶王什么意思?居然说出这般的虎狼之词! 他想去兴庆府?他去兴庆府干甚么?兴庆府可是大夏的国都啊,他若是去了兴庆府的话,那大夏……元果不敢再想下去。 “怎么?本公子去不得兴庆府吗?” “不是不是……”元果眉毛跳了跳,小声说道:“公子合该去兴庆府,合该去……” “哼!”赵柽冷笑:“西夏不得天命,李乾顺昏庸无道,早就应主动退位,让河西四郡地盘并入中原,这样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无见刀兵,天下太平。” 元果眨了眨眼,心中腹诽,这恶王果然专横跋扈,那怎么不让宋国并入大夏呢?岂不是一样的道理! 赵柽似乎看破他心事,淡淡地道:“党项蛮夷,怎可与汉习相比?若不早日一统,学汉文,教汉化,近汉居,又怎得文明?似这般牧野荒原,朝醒山石,息睡篷户,与茹毛饮血的野人何异!” 诛心啊诛心!无耻啊无耻!元果心中顿时大气,分明就是想要吞并西夏,灭了他们党项的朝廷,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这恶王真真是狂悖无道。 “公子所言极是,小人一直以来也这般做想,只是从没有机会去实现,如今得遇公子,真乃小人三生有幸也,小人定然追随公子,兵指兴庆,马踏贺兰,成就大业!” 赵柽哈哈笑道:“书同文、车同轨、度同距、量同衡、币同制、行同伦、地同域,元果……你觉得如何!” “公子有经天纬地之才,震古烁今之能,定然可以实现此等豪情壮举,小人今生追随得见,真乃幸甚至哉,幸甚至哉啊。”元果一脸谄媚地道。 “刘营长汉文学得不错啊!”赵柽笑眯眯瞅他。 “小人,小人敬公子一杯……”元果心中乱跳,急忙端起了酒杯。 赵柽喝了口酒后,眼望窗外,刚想再说句什么,忽然瞧见不远处一名老翁和一名老妪赶了羊群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军兵。 羊并不多,只有十几只模样,但却生得十分肥硕,可见这西夏河西草原之地,正是牧养牲畜的佳所。 他眼神从羊群身上缓缓落向老翁老妪,目光不由顿了顿,见这羊都被赶往松涛楼院内,便伸手敲敲桌子:“松涛楼的老板什么来历?” 白家两兄弟自然不知,看向元果,元果不晓赵柽何意,愣了愣便开始思索起来,片刻后才道:“之前与公子所报不假,这松涛楼老板确系汉人,只不过他似乎有个叔叔在兴庆府军器监做官,是以才能在卓啰开下这般大的酒楼。” “兴庆府做官……”赵柽眼睛眯了眯:“兴庆府做官的汉人多吗?” 元果道:“并不算多,凤毛麟角,远没有契丹人多。” 赵柽点了点头,忽然道:“刘营长会下棋吗?” “下棋?”元果一脸迷惑:“略懂一二,公子是要……” 赵柽道:“日里枯燥,有空时我找刘营长对弈几盘。” 元果心中纳闷,却赔笑道:“小人遵命,公子随时可找小人下棋,小人也没什么旁的事情。” 赵柽点头起身,白霸急忙去结了账,随后一起走下楼去…… 转眼日头偏西,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刻,卓啰城西方半空,一轮胭脂色巨大红球撒下点点余辉,映照得城内家家户户房顶都是灿烂一片。 就在松涛楼后方大院内,有几进青石房舍,最靠里面的一间屋中,两人在喝酒吃饭。 这两人年岁不小,正是送羊过来的老翁和老妪。 只见这他们此刻浑然没有了之前那种谨小慎微姿态,老翁虽然坐着,但一条腿支起,脚踩在长条凳上,双手抓着只羊腿猛啃,不时还用西夏语咒骂两句什么。 老妪也没了原本的唯诺模样,反而露出一脸奸相,在桌上挑挑拣拣,喝了口酒又吐掉,同样在骂骂咧咧。 就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音,老翁回头瞅了一眼,没好气地道:“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然后闪进一人,又马上将门关闭。 “牛掌柜,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打探得如何了?”老妪奸细着嗓子说道。 “二位,二位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被称为牛掌柜的是名中年男子,神情有些紧张,不停擦着面上汗水。 “快说,快说!”老翁不耐烦地道:“这卓啰城眼下已经陷入了宋手,老夫可不愿意多呆片刻,办完事后就要马上回去!” 牛掌柜道:“是,是,二位听我说,我已经问到了……” 片刻之后,老翁将手中没有了一丝肉的羊腿骨丢在地上,皱眉道:“这么说来想要将人绑走并不容易?” “不容易,不容易!”牛掌柜自家也拽把条凳坐下:“而且就算是绑出来,也不好带离城池,每日卓啰城只开放一个时辰,而且城门口处盘查十分严厉……” “甭和老夫说这些废话,若是随随便便就能带出去,还找你做甚!”老翁伸手抓起桌上的酒坛子,也不用碗,直接对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道:“怎么出城你想办法!” 牛掌柜脸皮抽搐地道:“若是想不出来怎么办?” “想不出来?”老妪伸手猛地往桌子上一拍,那木桌顿时“哗啦”一声板裂腿折散了架,桌上的东西滑落一地,酒坛子也摔碎成数片,“想不出来也得想!” 牛掌柜吓得一哆嗦,老翁阴恻恻地道:“实在想不出来,那老夫就只有割了人头带走,这也是最后的办法,不过你要知道那可是镜妃娘娘的兄长,到时候别说你,就怕你在兴庆府军器监的叔叔都……” “我,我尽力想,尽力想……”牛掌柜心乱如麻,这不是倒霉催的吗,之前担心宋军抢掠屠城,后来并未发生,心中刚刚松下口气,却又摊上这么档子事。 他叔叔虽然在兴庆府军器监做官,但他却只是个生意人,非是谍子之类,虽然在这卓啰城里开酒楼多少也倚仗些叔叔名号,可却从未与军中太过勾搭,今日这两人拿着叔叔的信来让他帮忙,他想要推辞却是不敢,叔叔在信里说得决绝,此忙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那信里隐晦提到事情关乎宫中镜妃,若是做不好,怕要牵扯身家性命,他哪里还敢不从,只是要将一个大活人偷偷运出城外谈何容易?眼下虽然城门已经开放,但限时不说还盘查严紧,真到那刻人没有运出去,消息走露,自家恐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老翁这时冲外扬了扬手:“别苦着一张脸皮,回去想办法,若我二人得手,自会前去寻你。” 牛掌柜愁眉苦脸出门离开,老翁看他走远,对老妪道:“我看此人愚蠢,不能指望,倘若真绑了人却出不去城,那就杀死算了,只带首级回去复命也是个交待。” 老妪低声道:“皇妃可没说要死的兄长,会不会怪罪你我两个?” 老翁阴沉着嗓音道:“这种事情皇妃哪能亲自说出口?但真运不出去活人便也只好杀掉,皇妃的目的你我又非不知,总是为家人脱罪,虽说杀死兄长乃是下策,但也是脱罪的一种办法,你我两个为皇妃排忧解难,皇妃又有何怪罪?” 老妪点了点头:“这城中险恶,倒也只好如此……” 赵柽吃过晚饭便带着白家二兄弟去找元果。 元果如今并没专人跟随看守,只是呆在统军司后面一处院落不能随意进出。 赵柽也住在统军司中,不过他住在东边的大宅,元果住在西面的小院。 此刻天色已经微微擦黑,司内各处都点上了红灯笼,外面打更的梆子声遥遥传来,赵柽回头看了眼白霸和白战,两人一个捧着花梨木的围棋罐,一个提了张棋盘。 他要去找元果对弈,白天就曾说过,并非临时心血来潮,而是他看到那对赶羊进入松涛楼后院的老夫妇后觉得有些不妥。 赵柽一眼就瞅出这两人身具武艺,而且还不算低,这样的人扮作牧户给松涛楼送羊,说其中没有什么猫腻绝不可能。 只不过这两人是西夏军方派来的谍子,还是镜妃遣来救元果出去的,却不好判定。 若是谍子,他便先不动对方,暗暗监视,等待时机让对方传送些假情报,说不好在战场上还能奏一番奇效。 但若是为了元果而来,那就不能客气了,必须抓住审问,然后直接杀掉。 赵柽知道自家提出的条件镜妃不太可能答应,毕竟银子多不说,那两种箭术更是对方的绝技秘艺,恐是爱护比性命都重,怎肯轻易给予他人。 如果镜妃看明里赎元果不成,那便极有可能派人暗中搭救,或者……直接杀掉元果也不好说! 元果一死,很多事情便死无对证,镜妃想要给元家脱罪也会容易许多。 赵柽已经派人去盯着松涛酒楼,若是谍子的话,短时间未必有什么动静,但若镜妃派来的,却应该急于行动才对,所以他便借个下棋的由头,想在元果这边呆上一呆,看看会不会有人深夜前来探查。 到了小院门前面,把守的军兵立刻行礼,随后打开院门赵柽走了进去。 院内树上挑着灯笼,主房里也亮着光,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在地上不停地转着圈子来回走动。 赵柽笑了笑,知道这元果哪里甘心待在他身边,可回去西夏那里又不敢,西夏的皇帝历来心狠手辣,就算有镜妃求情,也未必能饶他不死。 “王爷来了,还不出门迎接!”白霸轻喝一声。 屋内的元果身形一顿,急往外来,“吱扭”打开了房门后快步走出。 随后一脸堆笑小跑过来行礼,赵柽也不废话,径直往里面走入房间:“刘营长,过来下棋!” 元果没想到赵柽白天说的晚上就来,忙收拾了桌案,打理停当,白战将棋盘摆上,白霸将两个棋罐分了左右。 赵柽拿来的是围棋,围棋这个时候叫做弈,象棋才叫棋或者象戏。 元果不敢坐着,站在对面,赵赵柽压压手,他才坐下,赵柽拨了拨桌上灯花,道:“你先。” 元果纳闷道:“王爷,不猜吗?” 赵柽摇了摇头,执了白棋,看着元果下去第一枚子。 围棋这东西向来有金边银角草肚皮的说法,起手大概都落右上角位置,元果也不例外。 两人你来我往对弈起来,元果却是越下越心惊,他的棋术虽然谈不上如何高明,但对彼此棋力还是能感觉出来。 此刻他看着棋盘上密密麻麻的白黑棋子,一阵头大如斗,他根本就吃不掉对方半颗,但对方也不主动吃他,甚至很多时候还故意下往旁处。 原本想让着对方,但眼下瞧反而是赵柽在让着他,不知不觉他的汗水就淌了下来。 下围棋本身颇为浪费时间,这种胶着的局面更是每走一步都要思索,这第一盘棋足足下了一个来时辰才完毕。 接着又开第二盘,第二盘下完后再开第三盘,转眼已经到了午夜。 就在赵柽感觉口渴端起茶杯之时,忽然微微眯起了双眼。 白战在旁皱眉低声道:“王爷,似乎有什么味道……” 赵柽没有做声,冲他打个眼色,白战立刻闭嘴,就看几息之后,元果忽然“嘭”地一声,竟一头扎进棋盘之内,动也不动起来。 赵柽接着也趴了上去,没有了动静,一旁的站立的白霸白战两人也都缓缓跌倒地上。 房间内一时没了任何声音,随后只看那窗棂昏暗的角落处,悄悄抽回一根竹管,那竹管原本所在的位置竟然隐约有青烟在缭绕。 接着又是十几息,然后房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两个身穿夜行衣之人。 这两人走路没有丝毫声响,来到桌子近前观察一番后,其中一个才小声开口:“老头子,哪个才是咱们要找的?” “怕是这个才对!”另外一人伸手指向元果。 “我看着也像,可另外几个又是谁?没有穿军中袍服,辨别不出身份。” “肯定是宋人无疑,能有闲情对弈,恐是身份不低,都杀掉了事!” “好,我来杀人,你绑了那个,嘴巴一定要堵严,千万别出纰漏。” 两人说着就要动手,忽然一声轻轻的咳嗽在房间内响起,二人顿时吓了一跳,目光落在了赵柽身上。 就看赵柽从桌案里缓缓抬起头,又是咳嗽一声,皱眉自言自语:“这什么烟气,怎么如此呛人?你们……你们是甚么人?” 两个夜行人对望一眼,其中个讶异道:“怎么没晕?” 另外个道:“马上动手,先杀了再说!” 他们说着就奔赵柽而来,可刚刚欺近桌案,就看寒光一闪,然后“噗通,噗通”,两人竟全部摔倒在地,竟是每人左边膝盖处都中了一剑。 白霸和白战这时突然从地上跃起,向两人抓去,不过这两人武艺高强,哪怕摔倒在地,却立刻向上一弹,就想借着另外只腿力量往门外跑。 只见赵柽袖子轻轻向棋盘上一扫,几枚棋子疾速打出,追风赶月般打中了两人腿弯,两人再次摔倒在地。 白霸白战猛扑上前,将两人狠狠压住,随后从身上摸出筋索捆了个结结实实,再塞上嘴巴,这才回头望向赵柽:“王爷……” 赵柽淡淡道:“都押去大牢!” 第470章 楔子手,三巨头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470章楔子手,三巨头卓啰城军牢内,灯火通明,两个夜行人已经被绑在柱子之上。 白霸扯去两人面纱,赵柽一看,正是白日里见到的赶羊老翁和老妪。 毫无疑问,这肯定是镜妃派过来搭救元果的,或者有机会也要将他一起杀掉。 白战搬过把椅子,赵柽坐下后沉声道:“报上名来!” 老翁神情桀骜,不言不语,双目微闭。 老妪则破口大骂:“该死的宋狗,如今奶奶落于你手上,是杀是剐悉听你便,但有皱一下眉头不算英雄好汉!” 赵柽嗤笑道:“西夏蛮夷,只敢偷袭行刺,也配称英雄好汉?” “你……”老妪闻言怒叫:“你这宋狗,胁迫皇妃兄长,巧使奸计夺城,莫非就配称英雄好汉了?我看也不过就是一奸诈之徒,你若落在老身手上,定然剜眼剁手,叫你生不如死,” “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婆子。”赵柽冷笑道:“动刑!” 此刻丁二蟹和时迁两人也都过来牢里,听到赵柽下令,上前将老妪的手从绳索内拽出,老妪大喊:“你们干什么?你们这些宋狗快放了奶奶我,否则陛下大军打来,定让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丁二蟹骂道:“却是个蠢货,都这般时候了也要嚣张,还不快从实招供来历姓名!” 他边说便拿铁签狠狠扎入老妪手指内,那边时迁也依此做样,把磨得尖细的签子刺入老妪另一只手的指肚。 这签穿手指是上了刑典的,听着简单,实际上比什么抽骨扒皮更要难熬,因为人的手掌触感极端敏锐,尤其手指乃是人的身体神经分布最为密集的地方,可以做出七十五万个动作,可想而知,用东西穿进去会何等痛苦。 老妪立刻发出震天的惨叫,疼得混身颤抖,想要骂人都骂不出来,只能阵阵哀嚎。 旁边老翁这时偷偷张开双目,向老妪瞄去,随后却又急忙缩首,做出副不在乎的神色。 赵柽瞅他道:“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 老翁哼了一声,再次把眼睛闭上,赵柽淡淡道:“手指脚趾全部用刑!” 片刻之后,牢内惨呼不已,良久才渐渐弱了下来,只剩气喘吁吁的声音。 老翁老妪都有武艺在身,所以哪怕疼得心裂神碎,但也并未晕倒,而是面部扭曲变形,控制不住的浑身上下哆嗦。 赵柽道:“你们二人只能活一个,谁先开口回复本将的问话,谁就能活,晚开口的哪怕说得再多,我也不会饶他性命。” 两人闻言依旧咬牙硬挺,并不出声。 赵柽笑了笑:“我说的不饶他性命可不是一刀结果那么简单,我有三百六十种刑罚,全都会用在他身上,还有办法让他受尽种种大刑而不死!” “你,你来吧……”老翁声音沙哑道:“怕你就不算好汉!” “好汉?”赵柽冷哼:“你们西夏悲风堂中的人可算得好汉?” “悲风堂自然全都是好汉,岂是尔等宋狗可比!”老翁眼神闪烁。 “本将在东京时曾抓过一名悲风堂的谍子,不过只上了三五种刑罚便全部招供,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汉?”赵柽轻藐地道。 “不可能,你在撒谎!”那边老妪使出浑身力气嘶喊,但立刻牵动手指动刑处的伤口,接着惨叫不止。 “那个谍子叫元超,也是元家的人,不知道你们可曾听说过。”赵柽摇了摇手上折扇,这牢内闷热,哪怕已过午夜,却依旧并不凉快。 “元超?”老翁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思索。 “后来我只动用了几种刑罚,没到半天,他就什么都招了,你二人觉得比悲风堂的人更能忍耐吗?” “不会的,这不可能!”老翁忍着手脚钻心的疼痛,大声道:“这都是你编出来的!”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赵柽呵呵道:“不然我将那几种刑罚念叨念叨给你们听?” 他说着便开始念起当初对元超使用过的几样大刑,还未待全部讲完,老翁和老妪的脸就已经绿了。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玩意吗?这简直就是恶魔啊! “怎么样?你俩认为能抗过几种?”赵柽笑眯眯地道:“虽然有些刑具眼下没有,不过现做就是了。” 老翁老妪皆不开口,赵柽继续道:“还是那句话,你二人只能活一个,谁先招供谁才能保住性命。” 看着两个依旧闭嘴,赵柽脸色转冷:“将签子多钉入一分!去人取来木料,当他们的面制作刑具!” 几息之后,牢内惨嚎再度响起,而过了一会儿,时迁和丁二蟹不知从哪里寻来木材,开始“叮叮当当”地造起行刑工具来。 “这木叉太光滑了不好,外边的树皮就不用扒了。” “这个不错,上面有不少尖刺。” “短了些,去外头再找找!” 赵柽边看边指挥,老翁脸上慢慢现出惊恐神色,他偷瞅下旁边老妪,老妪同他一样,神情间全是恐惧。 过了一个来时辰,几架刑具造好,赵柽站起身围着走了两圈,皱眉自语道:“有些粗陋了,不过也勉强可用。” 他目光在老翁和老妪的身上扫了扫,微微一笑:“哪个先来?你俩自己决定!” 两人立刻都向着对方望去,眼神里全是复杂惊惶。 赵柽伸手一指个似乎木马样的刑具道:“就用这个吧,以前审讯那悲风堂元超时,就是用到这个后他才招供的,我看此番先用好了,能挨过去这个的才算真正的英雄好汉!” “谁先来?”赵柽瞅向二人。 老翁和老妪目光交流,谁也不肯张口。 赵柽纳闷道:“你俩不是夫妻吗?这个时候应该彼此都挺身而出才对,为何不说话?来人,将签子再扎一分!” 白家兄弟立刻上手,这次那铁签子却是从手指肚里直接穿进手掌,两人疼得撕心裂肺地惨呼不止。 看着签子扎完,赵柽眼睛眯了眯,猛地一指老翁:“就从你先来好了,用刑!” 老翁本来就痛苦的表情刹那间大变,变得更加扭曲恐慌起来,时迁几人将他从柱子上拉过,然后撕扯袍裳,就往刑具那边拽。 老翁浑身哆嗦,待几人架他上刑具之时,他忽然喊道:“我招,我招便是了,快将我放下,放下啊……” 内心不可名状的恐惧,支配着他喊出了这句话语,然后整个人仿佛丧失了所有力气,瘫得不能再瘫,身上的汗水混合着手脚的鲜血,不停地滴答到地上。 此刻旁边的老妪忽然尖叫起来:“你不能招,谁叫你招的,招也是我先招,我先招啊!” 老翁喘着粗气,不去瞅老妪,也不回答。 老妪顿时有些歇斯底里:“你不能招,让我招,我来招……” 赵柽皱了皱眉:“刚才她出言不逊,辱骂本将及大宋,砍去手脚,丢出去喂狗!” “是!”白家兄弟快步上前,挥刀就剁,顿时鲜血喷溅,老妪张口哀嚎两声,已是昏死过去,随后白家兄弟拖着出了牢房。 老翁紧闭双眼,不敢瞅这一幕,却听赵柽声音响起:“你活她死,这是你自己选的,莫非现在后悔了不成?” “不,不后悔……老翁牙齿几乎咬碎,嘴中蹦出几个字来,他不怕死,别说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就算年轻时候他也从来没有畏死惧亡过,否则又怎么会和老妪混了个横山双凶的绰号。 但他虽然不怕死,却怕折磨,在西夏混这么多年江湖,后来又加入了悲风堂,他深深知道这世间有许多事情远远比死还要可怕。 “不后悔就好!”赵柽淡淡地道:“说说身份来历吧!” 时迁和丁二蟹这时将他拉回柱前,重新捆上,又灌了他口水,他这才开口道:“我,我叫王黑山,婆娘唤作贺脂虎,我二人被江湖同道称做横山双凶……” “就只是江湖吗?”赵柽喝道。 “我,我二人还是悲风堂的楔子手。”王黑山无力吐气说道。 “什么是楔子手?”赵柽皱眉。 “就是悲风堂里负责杀人的,我俩只是负责杀一些江湖中不服朝廷管教之辈,外事和朝堂却不用我们。” 赵柽道:“元镜派你们来的?” 王黑虎道:“正是镜妃派我俩前来卓啰,想要搭救她的兄长回去兴庆。” 赵柽思索几息:“你们既然是悲风堂的人,元镜为何能指使动你们?她不过是嵬名乾顺的一名后妃而已,哪来得这么大权利?” 王黑虎道:“镜妃不止是陛下妃子,也是悲风堂三大领堂之一,掌管着悲风堂三分之一的力量。” “三大领堂之一?”赵柽愣了愣,这他还真不知道,不由疑惑道:“她既是妃子……平日不是该在后宫吗?怎么还能去领悲风堂?” 王黑虎道:“这个……具体原因我却不知了,只是镜妃虽然住在宫内,但在悲风堂的时候也不少,陛下不说,也没人敢问什么。” 赵柽沉思起来,此事却真出乎意料了,不过他知道西夏对皇室宫廷管理的比较松散,不像中原皇朝那般防微杜渐,大抵因为党项传统游牧为主,时常迁徙,所以少有一些制约后宫的习俗。 李元昊时就这样,当日李霜眉还任着自在门主,而到了后来小梁皇后时同样如此,乃至后庭乱事时有发生,可即便每每因篡权佞奸杀的血流成河,但又不去改,可能也实在是改不了,所以只好如此继续下去。 西夏后妃曾有掌朝权的,有掌兵权的,但掌谍报部门的赵柽倒还是头一次听说,悲风堂从根底上来讲就是个培养使用谍子的部司,其中包括国内民间江湖、朝堂大臣官员,外方各部诸国这三个部分。 赵柽道:“元镜掌管民间江湖这部分探查的权利?” 王黑山道:“正是如此,镜妃负有对国内民间江湖的稽督之权。” 赵柽摸了摸下巴,瞅着王黑山:“仔细说说这方面事情,还有另外两个负责悲风堂的人是谁,甚么来历出身,说得好暂不杀你,说得不好继续用刑!” 王黑山闻言张了张嘴,不是刚才说招供就不杀了吗?这怎么还有要动刑的意思呢?宋人不是都言而有信的吗……眼前这个宋人却说话和自家党项一般,似是要说了不算,算了不说啊。 不过此刻他哪敢反问赵柽,只好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讲出来,而在赵柽的不停追问之下,一些早就模糊有些忘记的,也都绞尽脑汁想了起来。 直到外面天光大亮之时赵柽才听完王黑山所述,然后思考了片刻,起身离开牢房。 接下去几天赵柽命城门处加大力度盘查,但松涛楼却暂时没有去动,毕竟松涛楼的人并不知道横山二凶落入他手,这个地方他打算养上一养,看看能不能钓来什么大鱼。 至于战事方面,永祝和天登二地的战报每日传递,这两处守兵虽然不多,但据住城池也不太好攻打,毕竟吕将也好,史进也罢,都不愿生硬攻城,因为那样必然会有很大折损,两人都想用计策破城。 赵柽给二人回信,问需不需要增兵,二人则都回不用,赵柽便再去信嘱咐一番,让两个放开手脚自行施为。 他不可能战战都跟在旁边,手下总得有独挡一面的将帅,吕将他倒还算放心,史进却有些头疼,毕竟史进虽然马上马下枪棒可以,但于军阵方面又实在不够擅长,正好趁此机会让其锻炼一番。 松涛楼的牛掌柜这几天坐卧不宁,每日都琢磨着怎样才能让老翁老妪偷偷带活人出城,可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办法,好在两人也一直没有过来找他。 但一天两天不找找他还没什么,转眼七八日过去,这两人还没有消息,不禁让他心中泛起了疑惑。 他琢磨着两人是不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这个可能最大,毕竟没绑来人,要少往他这里走动避嫌。 但时间长了,他开始有些担心是不是两人都被抓了,可左思右想似乎不像,如果两人被抓了,那他这松涛楼肯定会被宋军连窝端起,不会每日风平浪静的照常做生意。 就在他有些纳闷又忧心之际,忽然在这日午间,有四个人找上了门来。 第471章 元家人,四季明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471章元家人,四季明赵柽坐在大堂内看军报,天登县终于被拿下,吕将几乎兵不血刃就进了县城。 军报写得有些急促潦草,显然是急着禀报,匆匆写就,并没有具体说明用了什么谋略,只说接下来可能还会招降天登的西夏兵。 赵柽神色愉悦地放下军报,他知道随后会有更详细的报告送来,那时就知吕将到底使用了什么妙计,才取得这般毫无折损的胜利。 而史进也有密信来,却是依旧在与永祝县拉扯,他也想没大折损就拿下永祝,可琢磨不出好的办法,只能这么暂时纠缠僵持着。 接着赵柽又看了两封家书,一封是萧敏写来的,除了问候之外,还写了不少趣事,如大雕和红马打架,大雕去高原山中捕猎,却遇见巨鹫王差点不敌,回来独自躲在精舍养伤,不好意思见人,最后萧敏还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另外一封是小娘写来的,小娘有孕了,惊喜又有些怕,戚红鱼已经入府贴身照顾她,又多雇了几个丫鬟,郎中开了安胎汤药,一切都正常无碍。 赵柽也不由心中高兴,急忙写去回书,嘱咐了一些事情,又给柳随云去信,让他将王府的守卫再加一层。 随后他开始坐在椅子上思索,男孩该起个什么名字,女孩又要叫点什么,想着想着不由笑了起来。 这时卢大来报事情,他们结义兄弟四个被赵柽派去监视松涛楼,今日却发现几个行迹鬼祟的人进入后院,似乎并非卓啰城的本地住户。 赵柽知道哪怕城门处盘查得再严密,也难免会有破绽被奸细混杂进来,便询问道:“都是什么样的人?” 卢大道:“年轻少女,壮硕青年,穷酸文人,红脸老汉,一共四个!” 赵柽想了想,起身道:“随我去牢房一趟。” 到了军牢之内,只见王黑山正蜷在角落,身子被铁链系着,拴于柱上。 见赵柽来,他急忙爬起,眼中满是希冀目光,这些天他算是想通了,自家原本就是江湖人,靠着刀头舔血吃饭,给谁卖命不是卖? 何况在悲风堂他只是楔子,负责杀人,绝无什么晋升可能,毕竟身上既没有官品也没有军级,说白了就如雇佣一样。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投靠了混个自由之身,不过对方并没有露出什么招揽之意,他也不好直接开口。 赵柽负手站在牢外瞅他:“王黑山,问你件事情。” 王黑山急忙沙哑着声音道:“大将军请问,但有所知概无不答。” 赵柽道:“有四个人,少女青年中年老者,一起来了卓啰城,眼下已经进入松涛楼,你可知是什么人吗?” “少女青年中年……”王黑山略微思索,随后惊讶道:“这该是元家的人!” “元家的人?不是悲风堂的吗?”赵柽皱眉。 “是元家的人,但也是悲风堂的楔子。”王黑山忙不迭地解释道:“这四个乃是镜妃的亲近手下,在元家同静妃一般都是庶出。” “哦……”赵柽点了点头:“叫什么名字,都有什么本领?” 王黑山道:“少女叫做元春,青年元夏,中年元秋,老年元冬,武艺都极为高强,所用拳脚兵刃便与这春夏秋冬有关。” “春夏秋冬?”赵柽扬了扬眉,武器越怪,死的越快,一听这花里胡哨的名头,怕也并非什么真正高手。 他转身就带着卢大出去,边走边想,若是派军兵围捉,便是打草惊蛇,松涛楼未必再能钓得人来,且军兵手脚不利落,跑掉一个半个反为不美。 赵柽如今手下武艺最高的就是卢俊义和杜壆,但卢俊义需要坐镇西宁陇右,杜壆虽然跟来,可也不好轻易显露,何况这些天一直在操练兵马,擒拿奸细这种事情不便出头。 而松涛楼还得暂且留着,倘若就这么查抄了元镜必然不死心,还会继续想别的花招,不如让她看到来多少人都是自投罗网,那最后无人可派,无计可施时,就有可能会真的送相思矢和销魂箭的练习方法。 打发卢大继续回松涛楼监视后,他去找元果,元果正在小院的角落里捉蛐蛐,身旁罐子内已经装了好几只。 看赵柽到来他急忙起身行礼,赵柽笑道:“刘营长如此悠闲,捉虫为乐?” 元果腹诽,你这恶王明知故问,封我一个营长的芝麻绿豆小官不说,还软禁起来不让出门不给手下,我不自己找点乐子岂不是要闷死! “啊王爷,小人自小学文习武尽皆不成后,便耽于玩乐,这玩虫一道却是有些年头,颇得其中三昧。” 赵柽看了看他,忽然想起东京皇宫中的赵桓,未免叹道:“本王倒是羡慕这逗虫遛鸟,走狗架鹰的生活,可惜却难得有如此悠闲时光,刘营长,你要多珍惜此刻啊。” 我珍惜个屁啊,元果嘴角抽了抽,心中气恼,你这恶王果真是矫情,你想这样我才不要呢,我要的是吃喝玩乐,纸醉金迷,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谁要整天没事逗虫玩! “王爷说得极是,小人必然珍惜,就是王爷……有一天定鼎天下,四海臣服后,也会有时间享这悠闲时光的。” “定鼎天下,四海臣服?”赵柽笑道:“你这恐怕说的不是王爷吧!” “啊,小人失口,小人失口……”元果假意打自己耳光,暗下却道,我就不信你这恶王没有当皇帝的心思,你看这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还装什么装,真是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啊。 “好了,别假惺惺打自己了。”赵柽道:“我来问你一事,可知道你元家的春夏秋冬四人吗?” “元家春夏秋冬?”元果点了点头:“知道知道,这四个虽然年岁彼此相差,但却与小人同一辈分,武艺似乎不错,一直在兴庆府当差。” 赵柽道:“这四人来卓啰城了。” “来,来卓啰城了?”元果立刻身体一凛:“王爷,不会和那俩个一样,也是来杀我的吧?” “你说呢?”赵柽笑眯眯看他,之前他曾带元果去大牢里见过王黑山,王黑山招供了若是带不走活人,就将元果的脑袋割下拎回兴庆府,元果差点没当场气死。 “妹妹,你好狠的心啊!”元果捶胸顿足,骂道:“想当初小的时候,有一块冰糖,我分成两半,一半给你吃,另外一半也给你吃,有两只鸡腿,我大的那只给你吃,小的那只也给你吃,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对你这么好,如今你竟然想要杀了我!” “怎么都给了?”赵柽摸着下巴纳闷地道,按照元果这德行,藏起来一点不给才对吧。 “我,我……我抢不过她啊!”元果气愤地直跺脚,“元镜啊元镜,别让我撞见你,撞见你我倒要好好问你,莫非你真的想弑兄不成!” 赵柽看他有些发癫,摇摇头走出了小院。 又过几日,卢大来报,松涛楼的元家四人到处打探,他们分头跟踪,最后发现四人鬼鬼祟祟地都到统军司附近踩点。 赵柽闻言叫来张宪和碎玉楼些人,暗中布置安排下去,然后又隔了一日,带着元果和白家兄弟出行。 这卓啰城如今已经恢复得和打仗之前差不多,军兵虽然刚入城时杀了一通,但接下来却并不欺压扰民,所以党项的百姓不怎么惧怕,只当还是以往那般生活。 赵柽乐得见到此种情景,党项的百姓对西夏朝廷归属感不算强烈,毕竟乃是游牧民族的血统根底,一但去到茫茫大草原上放牧,哪还管什么皇帝朝廷,一家子吃饱就是最满足的事情,对什么国家朝堂并没有太多概念。 这和大宋的农耕社会不同,大宋无论中原也好,江南也罢,都是以耕种为主,而农耕就要有土地,土地是朝廷最重视的东西,许多律法规矩都和土地有关,皇帝官府也都关心土地的得失收成,这无形之间就把黎民百姓和朝廷捆绑在了一起。 其实不但党项西夏这边松散,就是辽国也差不多,缺房少地没有关系,拉着帐篷上草原,顺着河流放牧为生,有没有朝廷皇帝无所谓,走着走着说不定就走去了另外的国度了。 游牧大抵就是如此,部落也好,朝堂也罢,实际上都对下面百姓都没有太大的约束力。 赵柽高兴这副景象,元果却不愿看,心中骂着真是一群没良心的东西,城池被宋人占了,居然还一副不在乎神情,一点忠君爱国的气节都没有,他此刻倒是忘了,整座卓啰城最不忠君爱国的其实就是他。 几人晃晃悠悠地向着城东走,东面有城内最大的一座佛寺,唤作嘉定寺,西夏崇佛,几乎每座城池都有佛寺,兴庆府更是大小寺院无数。 到了寺内烧几柱香,便四下游玩观看,这寺与嵩山寺不同,里面不分内外,哪里都可走动,后面更是有半截小山可以攀登。 此刻已经入夏,那山青翠,不过进寺的大多是许愿还愿,而且都为卓啰城老住户,所以去山下登山游玩的不多。 赵柽却是没来过,走到后面看风光正好,笑道:“去山边瞅瞅。” 几个人速度不快,出了嘉定寺后门就来至山脚下,望见半山腰处有一凉亭,便想上去观看景致,可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吟诗的声音。 那声音清脆悦耳,听着是少女口中发出,只听她吟诵道:“春光明媚春风吹。” 随后,一个青年续道:“夏花灿烂夏雨雷。” 再接着,中年人的声调出现:“秋高气爽秋萧瑟。” 最后,是个老者的语气:“冬日严寒冬雪飞。” 赵柽几人转头一看,却是四人朝他们这里走来。 这四人头里的是个身穿水粉色衣衫的少女,生得娇俏活泼,双目灵动有神,掌中握着一支翠色长笛。 其后则是个敞怀青年,红彤彤的脸膛,裂着嘴似乎十分高兴的模样,手上拎着一把类似铁铺打铁的大锤。 然后是一名着青白打着补丁长衫的寒酸中年文人,满脸悲寥不平神色,一只手拿着本书,另外一只手则抓着只判官笔。 最后是名老者,哪怕此刻天气已经很热,却裹着件羊皮短袄,肩上扛着根木棒,这棒一头粗一头细,类似狼牙棒形制,只是上面没有尖刺。 赵柽停下脚步,双眼微眯,冷冷地道:“装神弄鬼!” 元果此刻却是大吃一惊,两只眼睛瞪大:“公子,公子,他们是元家的人,他们就是那春夏秋冬……” 说着,就往赵柽身后躲。 赵柽一伸手将他提了回来,皱眉道:“怕什么,你不也是元家的人吗!” 元果强挤出一丝笑容:“公子,我,我现在是大宋人了。” 就听那少女在前面略带嘲讽地道:“十一哥,你什么时候变成宋人了?” “我不认识你,谁是你哥哥,你给我闭嘴!”元果本来十分害怕,但看到赵柽镇定,心中想着卓啰城眼下乃是这恶王的地盘,恶王总不至于将自身置于险境,说不定早有什么安排埋伏,不须忧心担惊,便挺了挺胸膛怒斥道。 “十一哥莫非连祖宗都不认了吗!”红脸青年闻言讥道。 “公子,公子……”元果不理青年,小声对赵柽道:“这四个手上的兵器都有名堂,内藏消器机关,刚才吟的诗句最后三个字就是兵器名称。” “哦?”赵柽扬了扬眉:“春风吹,夏雨雷,秋萧瑟,冬雪飞?” “正是正是,这四件兵器乃元家家传,不是藏着暗器,就是能变化形状,十分歹毒。” “老十一,你竟泄露我们兵器的秘密,看来你是真的投靠宋狗了。”寒酸文人叹气道,一脸悲怆。 “你这元家的贼孽懂什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叫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识时务者为俊杰!亏你还读了那么多书,居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你……”中年寒酸文士闻言气得浑身直抖。 “你们三个和这败类做什么口舌之争,此处敌军城中,夜长梦多,还不赶快拿下他,其余的全部杀死!”羊皮袄老者开口。 另外三人互望一眼,脚步闪动,便向着赵柽几个扑了过去。 元果吓得大叫一声就往后跑,但跑出没几步,便听得身后传来“噗通,噗通”的倒地声音。 他心中惊惧,急忙回头观瞧,只见那春夏秋冬四人全都摔在地上,个个呲牙咧嘴,一脸痛苦表情。 再看赵柽,正伸手摸着下巴,瞅四人淡淡道:“不过才勉强一流武艺,就敢前来行刺抢人?元镜派你们这样的废物,也未免太瞧不起本王了!” 第472章 天赋,枪法,斗将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472章天赋,枪法,斗将卓啰城军牢,元家四人被捆绑柱上,就在王黑山隔壁。 王黑山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隐隐露出些幸灾乐祸神色。 不患寡而患不均,反过来也一样,有福同不同享先不说,有罪大家最好是一起当。 赵柽坐于椅中,看着里面四人,四人表情各异,老者和中年倒是颇有几分视死如归气概,青年则怒目圆睁,一脸的不服气,少女有些张惶,她此刻水粉色的衣袖被刮破,露出里面一段白藕般的胳臂。 赵柽目光扫来扫去落在少女身上,瞅她也就十六七岁模样,淡淡道:“元春?” 少女不想答话,又不敢瞅赵柽,把脸用力向旁边扭了过去。 赵柽眼神在她身上打量片刻,随后起了身,走进牢内来到她近前。 “你,你要干什么?”少女吓得想要往后退,可她被绑在柱子上,又哪里有地方可去。 赵柽忽地伸出一只手放在她头顶,然后又捏了捏双肩,接着拽出条胳膊,查筋验脉,猛地一扯,元春顿时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立刻“哎呀”一声呼叫。 另外三人见状顿时大惊,老者道:“宋狗,你在做甚?” 中年人也道:“恶官住手!” 青年目眦欲裂:“贼子,我要杀了伱!” 赵柽不理他们,而是放下元春的手臂,缓缓道:“习武天赋极好,只可惜元家没有识人之明,路子走错了,却实在有些可惜。” 这元春能以十六七岁年龄,就进一流高手行列,虽然只是勉强,但也让人惊艳了,要知道那老者中年不过也就这种本领,未必比少女强上一分半分。 “你,你……”少女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心中自然是不服的,元家乃是西夏第一大世家,隐领整座西夏江湖,家族人口众多,高手层出不穷,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乏名师教导族人,她自小就因天赋突出,被挑中习武,如今不到十八便已经是一流本领,这在元家也是极为罕见的,怎么可能走错路了呢? “二十八妹,不要听这宋狗胡说八道,他在乱你心神,没安好意!”青年一旁急切叫道。 赵柽瞅他一眼,皱了皱眉:“猪驴一般的东西,若不是有把子力气,也配称做一流?” 青年听到赵柽贬低,立时大怒,他如今也不过只有二十五,一向自诩天赋惊人,大有三十岁就进入小宗师的野心,却被对方给骂得一文不值,刚想开口反驳,白霸过去狠狠一个大耳光,腮帮子顿时肿胀起来,那边白战又往他嘴内塞进团破布,再发不出半点声响。 “你,你不要……”看到元夏挨打,少女就想求情,不过见赵柽回望了过来,便即住了口,显然是十分怕他。 不能不怕啊,他们四个人,四个一流武艺,根本没看清楚怎么回事,眼前一花,就都被打翻在地,对方的武艺得有多高? 赵柽又审视了她片刻,随后走出牢房重新坐下,元果看不出赵柽何意,凑了过来低声道:“公子,小人去说两句?” 赵柽微微闭上眼睛,扬了扬手,元果立刻应了声“是”,走进了牢中,他琢磨着恶王莫非是看上了元春?这倒也说不得,不管这恶王好不好色,总是带兵在外,孤寂难耐,自家要是劝说了元春投降伺候他,岂不是大功一件! 牢中四人一看他进来,尽皆脸色变得愤怒,就是刚才还一副视死如归神色的老者和中年,也都恨意浮现于表。 元果咳嗽了一声,走到元春面前:“二十八妹!” “呸!”元春怕赵柽可不怕元果,她粉脸森寒地斥道:“谁是你二十八妹,你这无耻出卖家国的小人!” 元果一听不乐意了:“二十八妹何来此言,我哪里出卖家国了?” 那旁中年人怒道:“元十一,你还要不要脸,你投靠宋国,骗取卓啰城支援,又带领宋人诈开卓啰,杀我大夏官兵无数,血流成河,你还没有出卖家国?你此刻已在宋军中做官,谄媚阿谀宋人,你可曾想过我元家为此担多大干系,受多大指责,就是你父母如今还在牢中关押呢!” “闭嘴!”元果闻言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从白战手里抓过破布上前便给元秋塞上,然后指着他骂道:“竖子安懂军国大事,尔不过是一个只知道舞枪弄棒的匹夫,也要学读书人指责于我吗?你读的书还没有我多,也敢身穿长衫执笔拿纸口放厥词?我看你是想要找死!” 元秋“呜呜”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双眼睛瞪着元果,怒火几乎都要喷发出来。 元果喘着粗气走回元春面前,道:“二十八妹别听那匹夫胡说,他懂什么天下大事,如今朝堂腐朽不堪,李乾顺昏庸无道,下方百姓民不聊生,举国上下怨气冲天,这夏国迟早要完!” 元春瞅他:“小人,叛徒,败类!” 元果自顾自道:“大宋此刻却如日方天,公子这番便是携天意民心而来,所以才能破了盖朱、卓啰,不久将来定然会马踏兴庆府,剑斩李乾顺,改天换地,造一番繁华盛世,我投靠公子,也不过是想要给元家留一丝香火,乃至让元家血脉不至断绝,否则将来公子大军所指,一切都将化为齑粉,嵬名皇室粉身碎骨不说,就是元家也不得保全,我也只不过是效仿上古家族,中古世家行事,保存血统,传继后人,又何来的背叛家国一说?二十八妹,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赵柽在椅上缓缓睁开双眼,这元果口才还挺不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元春听得一愣一愣,她年岁不大,虽然读过书但不多,哪里能完全听懂对方的意思,不过粗辩之下倒还好像有几分道理,不由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元果看她脸色稍霁,急忙趁热打铁道:“二十八妹,所以我没有错,我一切都是为了元家,如今你们也都被公子擒捉,那几个匹夫我不管,二十八妹你却是可怜了,但我见公子看重你,不如就此弃暗投明,降了公子吧!” “啊啊啊,你这个背家叛国的畜牲!”老者在那边大吼起来:“二十八你不要听他歪理邪说,信口雌黄,他分明没安好心,想要骗你羊入虎口,居心叵测,你断断不能答应啊!” 元果闻言气得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伸手就给元冬一个嘴巴:“元老四,你找死不成!” “我呸!”元冬张嘴一口血沫喷了元果一脸:“元十一,你这等卑劣行径,无耻作为,焉能对得起父母妻儿,岂能对得起镜妃,你这个畜牲叛徒,我,我和你拼了!” 说着,他便用力伸长脖子去咬元果,可是就算他身有武艺,又非苍穹变那一类可以伸缩改变骨骼筋络的奇功,根本咬不到元果,却被元果恼羞成怒之下,一拳给怼了个满脸开花。 赵柽淡淡地道:“够了!” 元果闻言慌忙缩回身,边揉着被元冬面门震得生疼的手腕,边道:“是,是公子。” 他往外走,路过元春时道:“二十八妹,你想想清楚,不着急此刻一时,过两日我还来,你要想通了,叫人去唤我也行。” 元春不言语,怔怔瞅他,心中哪里有个主意,她只不过才十六七岁,虽然学得一身武艺,但于些大事上却少得分数,尤其是这种突如其来发生,让人猝不及防的,别说是她,就算是一些惯经江湖的积年老翅也要寻思良久。 看着元果出来,赵柽转身就往外走,待离了军牢后,元果急忙猫腰上前:“王爷,要不……直接将二十八绑去王爷房中?” 赵柽皱眉看他:“刘营长说什么呢?本王只是看这元春习武天赋极高,臂腰很合适练习枪法,可却快让你们元家给教废了,感到有些可惜而已!” “啊?”元果心中纳闷,竟是自己想错了? 他挠了挠头,这二十八习武天赋很高吗?居然还适合练习枪法?话说……这恶王懂枪法吗,不会是假装正经吧? 永祝县旁,息峰岭下,此刻杀声一片。 只见当先一面杏黄大旗迎风招展,火焰红镶边,斗大的史字绣在中心。 旗下一将骑白毛卷鬃马,高大个,方脸面,颜色似银盆,头戴滚银飞绣盔,身穿烂银柳叶铠,外罩白绫子素花战袍,锦簇簇的好似一团梨花。 他腰勒巴掌宽的银线丝绦,畔下一口青锋剑,斜背宝雕弓,走兽壶内满插狼牙箭,手上提着一杆亮银枪,精神抖撒,威风凛凛,不是九纹龙又是何人! 这史进久峙永祝县不下,心中焦奈,又担心西凉州那边会来支援,便耍上了无赖之计,让军兵在城下骂阵。 便是什么难听骂什么,什么伤人说什么,把这永祝守将的祖宗十八辈都问候了个遍。 一日之后,这守将果然忍受不住带人出了城来,但是却聚于城下,并不远去。 史进琢磨不行,只怕冲杀对方时又跑回城中,便继续辱骂,且边骂边跑。 如此三番两次之后,这守将也不知道实在是脾气急躁,还是喝完酒出城,竟然真的追了下来,史进担心他半途幡然醒悟,也没敢太远走,便到了息峰岭下便停住。 这息峰岭其实距离城门也不远,但好歹有两三箭之地,想要回头归城需要些工夫。 这时史进号令队伍转头,不再奔跑,他则持枪望向对面。 对面此刻也已经停下了追袭,只见当先一员西夏将官,头戴乌铁将盔,大包头直披肩下,乌色连环铠甲,海蓝色的箭袖护手,内衬软绵甲,腰勒皂色丝绦,一对扫帚眉,两只黄眼睛炯炯有神,长脸微须,三十五、六的年纪,手持一口劈山大刀。 史进勒住马匹,笑骂道:“你这厮鸟,怎不继续做缩头乌龟,藏于城中了!” 那西夏将官此时有些警醒,看了看两旁,他只带了八百兵出来,城内还剩一百,便有些心中发慌,可眼下已经难以撤回,他又倚仗自家勇猛,便大喝道:“宋狗可敢与我一战!” 史进冷笑:“好泼才,汝死在临头犹然不知,竟敢口出狂言?还不快来受戮!” 那西夏将官闻言大喝:“宋狗不可食言!”说罢,一磕马蹬便冲到阵外。 史进此刻哪肯示弱,两军阵前,身后军兵观看,又岂能失了面子,何况他一身武艺,怎会怕这区区的斗将。 只见两匹马瞬间就到了两军中心,那西夏将官抡刀便砍。 史进举起亮银枪,“当啷”一声捣开了大刀,随后抽回钢矛,一抬手,刷、刷、刷三枪快似劲风,直取西夏将官咽喉。 “嘎,好厉害!”那将官忙使个牯牛大摆头,那颗脑袋在枪尖缝里左右乱摆,只听“刺啦”一声,最后一枪竟然从耳边擦过,正从耳环里穿出去,耳轮上撕下一块肉来,鲜血顺着脖子直往下流。 史进幼年习武,根底甚好,后来又拜师王进,王进乃东京名师王升的儿子,又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他这个教头与林冲的不同,虽然同样无官品,但军级却是要比林冲高上一层。 王进最擅用棒,但后来住在史家庄时,将自身棒术糅合枪道,创出了一路枪法来,唤作狮头枪。 这些年史进在陇右专练这路枪法,武艺愈加精深,把一条亮银枪使得出神入化。 西夏将官哪料到他能有这么好的武艺,也是以为自家勇猛轻敌所致,只不过那半个耳朵疼的钻心,内里有些慌张,身上也凉了半截,暗想:此人有些厉害,可此刻若败回阵去,对方兵多一路追杀过来,生死倒小,恐怕城池有失! 一念及此,他咬了咬牙,重新抖擞精神,骂道:“宋狗,你休要逞能!”接着双手摆动那口大刀镍镍作响,一个腰斩蛟龙横扫而来。 史进不慌不忙用个“怀中抱月”捣开大刀,二人这一回真是拼死搏斗,刀、矛挥舞相碰如电闪雷鸣,两边军兵呐喊助威,真是好一场恶战。 转眼五六个回合过去,史进摆动长枪,“咯当”一声将对方大刀架出圈外,喝道:“贼子,本将若无擒龙手,也不敢下东海,看枪!”说罢,抖开长枪对准西夏将官就是一个“白蛇吐蕊”,分心便刺。 西夏将官忙侧身去躲,然而这枪擦皮而过,十分危险,西夏将官不敢大意,只看两般兵器上下翻飞,史进这条枪如同银蛇狂舞,乱飘梨花,风声飒飒,战到有十几个回合,将官便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想这宋将怎有这样大的本领,枪招如龙、如虎、如凤、如猿,千变万化,难以分清! 打到此时,史进看还没有拿下西夏将官,便有些羞恼,见对方大刀迎面砍来,阴风呼呼,急切间将亮银枪竖起向上一纵,两样兵器碰得“呛啷”一声,随后史进一个“袖下银枪”向侧面扎起来,如同蛟龙出水,快如闪电,正中西夏将官右股。 那将官痛得“哎呀“一声几乎坠马,知道难以再敌,无心恋战,虚晃了一招便纵马而逃。 史进见状,哪肯放过,急忙下令追杀,只见身后军兵个个赛似猛虎,哇哇大叫直往上拥,喊杀声震空蔽野。 一刹时刀枪乱砍乱戮,西夏的八百人哪里是对手,被杀死大半,侥幸不死的也都是断胳膊少腿,或带箭伤,马上的西夏兵被枪箭戳翻,马下的也死伤过半,史进这边的藤甲兵和新军骑军,都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越战越勇,直杀得西夏兵丧魂落魄,鬼哭狼嗥,遗尸遍野。 西夏将官在前方仰天长叹,心中暗想:都怪自家一时气傲,忍受不住辱骂,才跑出了城外,如今眼看败北而去,城池都将不保,真真羞杀人也! 就在这时,史进率领五百骑兵已经追了上来,大声喊道:“贼子休走,吃某一枪!” 西夏将官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猛拍马匹,却不料史进的坐骑并不弱他,此刻追得更急,瞬间到了边上,就听史进高喝:“贼子受死!” 他一枪如闪电,直接扎入西夏将官肋中,将官立刻惨叫一声从马匹跌下,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 “儿郎们,都随我来!”看那将官已死,史进立刻下令,直接向着永阶城门冲去。 此刻永阶城中只剩下百多人,在城头看主将身亡,出城军兵十不存一,哪里还有心思守城,纷纷往城内跑走,或隐藏起来,或找到马匹,骑上从其它城门惶惶逃命。 史进领军片刻之后破城而入,随后搜查安民,给赵柽写上军报,报告永阶遂得。 第473章 换家,斗枪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473章换家,斗枪赵柽坐在案后看军报,兰州失守,西夏在熙河路河东一带陈下重兵。 他眉头皱起,果然,李乾顺将主力都派去进攻熙河,卓啰城这个位置偏僻贫瘠,对方暂时搁置了。 不得不说李乾顺打得一手好算盘,西夏虽然划行五大军区,但实际上的地域分成两块就足够了。 以兰州垂直向上,西夏从中一分为二,东强西弱,东富西穷。 西面只有四个军司,且相隔遥远,中间还有两块巨大的沙漠。 尽头处交汇回鹘,西南斜下和陇右相邻,这块区域十分苦寒,玉门关,瓜州,肃州,甘州这些古时名战场,都位于这西部,相比较起来凉州一带倒还算好地方了。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八声甘州暮雨天,将军饮罢一往前,铁马寒甲今何在,雪拥玉门人不还。 而东面却有八个军司,兴庆府就在东面,这块疆域则是草原沃土,水草优美,富庶的河套平原。 所以西夏的战略中心一直放在东部、东南,至于西面相邻的回鹘,对西夏并没有太大威胁,回鹘打过来干什么呢?经营贫瘠之地和那两块沙漠吗?何况回鹘对更西的东喀喇汗国,就是黑汗东支都应接不暇,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往这边扩张的野心。 李乾顺应该是早就盯上了熙河之地,不知筹画多久,哪怕强渡黄河也要打兰州,进熙河。 就算是丢了卓啰监军司这么重要的位置,也要重兵陈河东,问鼎熙州。 赵柽皱了皱眉,如今的形势很明显了,西夏东进为主,想趁着大宋攻打辽国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拼命拿下熙河路州县,站稳脚跟,丢了卓啰等地也在所不惜。 这可真是好主意,重心东移,淡视西部寒瘠之地,倘若立住脚,那么就会如一把尖刀插入大宋身上,成为大宋真正的心腹之患。 可是自家会傻里傻气的原地不动,或者往西边去打吗?赵柽摇摇头,他估计李乾顺还没有摸清状况,不知道他这一路兵什么来历。 这也不怪李乾顺,就算是道君皇帝也没有将他反出东京的事情公布天下,只是说有罪擒拿,那么李乾顺都未必知道他在陇右。 赵柽忽然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对,李乾顺该不是放弃西部地区任自家去打,西夏军这么急促攻下兰州恐怕还有另外一层深意,围魏救赵! 李乾顺以为他这路兵看到兰州失守后会紧急回援,撤离卓啰,会急着去保熙州,收复兰州! 这样才能真正说通,眼下为何没有西夏军前来围攻! 对方想让他主动撤兵! 可是,自家会主动撤兵吗?赵柽摇了摇头,对方怕是要失算了! 大不了换家,拼一拼谁狠就是了! 他起身来到前面,推开了房门,看见白霸和白战两个正在对练武艺,一个拿雁翎钢刀,一个持红缨长枪,打得热闹。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但眼前的情形却是白战有些不敌白霸,枪不敌刀。 赵柽看了会儿,白霸用的是金丝缠身刀,白战的枪法他没见过,不过也就是金丝刀这个级别,算不上甚么绝艺。 雁翎刀这兵刃没太多可说,红缨枪更是常见,白蜡杆,铁枪头,一抹红缨刃下藏。 此刻使枪的白战被白霸近了身,大枪的崩、弹、挑、刺等种种手段都用不出来,只能靠着一截枪杆勉强左支右绌,堪堪就要败北。 赵柽伸手摸了摸下巴,枪这兵器其实分为两种,一种是铁枪,一种是木杆枪,木杆枪常见,铁枪许多人拿不动,更无法灵活使用。 而木枪的真正优势其实并非在于刺,因为无论戟还是槊,亦或是叉,都可以用出“刺”,且刃头还大,连捅带怼,单说“刺”的威力都要超于枪。 木枪的真正优势在于崩和弹,因枪杆极具韧性,所以枪身可以打出弧度,一根丈五的大枪,可以打出三十多度的弧角,丈八的大枪甚至可以打出四十五度的弧角。 这就厉害了,这代表防不胜防,因为枪身的柔韧,枪头是会拐弯的,在对战过程中,敌人根本无法判定枪头最后的攻击部位,明明是奔着面门扎过来,你一招架,极有可能那枪尖借力一甩,就冲着咽喉去了。 所以枪招里有什么梅花三弄,金鸡乱点头,这都是通过崩弹枪杆,改变枪头攻击方向的手段。 这也是木杆枪独有的本领,其它兵器使不出来。 至于铁枪,纯正的铁枪,枪头处是与木杆枪不同的。 木杆枪头基本就是个竖菱形,而铁枪绝无此种形制,都是特殊的枪头。 比如丈八蛇矛,向来都是铁造,从无木杆,亦称为“丈八点钢矛”,长一丈八,通体铁制,由矛头、矛柄、矛鐏三部分组成。 它的枪头极长,是普通木杆枪枪头的两三倍长度,仿佛蛇身弯曲向上,刃口开叉,甚至可以当做马槊使用。 还有五钩神飞枪,枪头也极长,刃面窄细,而且枪刃下铸有五只倒钩,勾甲抓肉,十分厉害。 燕尾枪,枪面极宽,形制仿佛燕尾一般,出枪是攻击,往回抽枪时同样是攻击,用燕尾伤人。 这些铁枪都是另外一套厮杀方式,也不单纯依靠于“刺”这种攻击技巧,许多都是一枪一法,有专属的招数,与木枪完全不同,不过,铁枪多用于马上,步战极为罕见。 白霸拿着雁翎刀近了白战的身,白战手中大枪的崩弹根本用不出来,枪尖也够不到白霸,枪的十成本领直接废掉了九成,落败只是早晚。 这时白霸大笑道:“三弟,看我单刀破枪!” 说完后,只见他身子一低,刀舞似团花,就到了白战侧面。 白战急忙随着转身,但人转过来了,枪实在太长却没有跟过来,微一走神间,白霸的刀背已经逼住了他的颈项。 “输了输了,这枪在步下实在难用,若不是冲锋陷阵,战场厮杀,并不如刀。”白战气馁地道。 “哈哈哈,那倒是,为兄我这单刀破枪就是步战用的,百试百灵,至于马上,那肯定打不过长枪,因为太短了。”白霸哈哈大笑。 赵柽也笑了起来,抬腿踏出了门外,两人立刻跑过来见礼,赵柽瞅着白霸道:“单刀破枪?” 白霸低头嘿嘿,不好意思地道:“王爷,功夫差不多的情况下,自是会破枪的。” “功夫差不多的情况下?”赵柽摇了摇头:“你们兄弟功夫差不多吗?” 白战道:“王爷,我哥俩伯仲之间,但我俩合起来也打不过二哥。” “白傲啊……”赵柽想了想,这白家老二眼下在熙州姚平仲身边,倒是许久未见了。 “三郎进来一下。”赵柽瞅了瞅白战,然后将其叫入房中,随后“哐当”一声关闭了房门。 白霸站在外面愣了愣,心说王爷这是啥意思,怎么没唤自己呢?不是有什么要事打算单独派老三去办吧? 他在院内发呆,约莫一刻钟之后,就看房门忽然打开,白战从房内“噌”地一下跳了出来。 “老三……”白霸刚开口招呼,就看白战捡起丢在地上的大枪,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道:“大哥,再来比过。” 白霸道:“你都已经输了,还比甚么比?” 白战哼了一声:“刚才我只不过是让让你罢了,你还真以为单刀就能破得了大枪吗!” 白霸闻言摸不着头脑:“你用枪又不是第一次败,哪里来的让我?” 白战不耐烦地道:“大哥莫非是怕了!” 白霸气得笑了起来:“来来来,我就再赢一次,让你心服口服。” 说罢他抽出刀,摆了个北雁南飞探刀式看向白战,白战大枪一抖冲上前方,口中念念有词:“锁喉枪,枪中王,枪枪锁喉最难防!” 只见他手上红缨枪,点、抖、颤、弹,拨,与之前的打法完全不同,白霸一时近不得身。 转眼就是几十招过去,按照以往这时,白战早就败北,可此刻白霸却依旧在枪尖之外,怎么也攻不进去。 白霸心中着急,不知道这老三怎么就换了招法,只用枪尖瞄人,他这金丝缠身刀需要缠上去,才能破了大枪,可此刻缠不上去,又如何破枪? 白战虽然越战越勇,但他同样有些急迫,虽此刻没输,可也没有打败白霸,看样子还要继续比斗下去。 就这时,屋内传来赵柽的咳嗽声音:“三郎再进来一下。” 白战立刻跳出圈外,然后进得房门,“咣当”一声关上。 白霸纳闷,瞅了瞅木门,心中寻思王爷又叫老三进去干什么?莫非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他心头疑惑,摇了摇头,不由思索起刚才的比试,琢磨起自家刀法哪里不对,为何没能破掉大枪。 过不得片刻,就看房门再次打开,白战“噌”地一下又蹿了出来,叫道:“大哥,再来比过!” 白霸不耐,皱眉道:“来来来,这次定让你走不过三十合!” 白战挺胸收腹,道:“大哥少要夸口,看枪!”说着单手握枪,一招蛟龙出海便刺过去。 白霸持刀相迎,甫一交手,他脸色就是一变,这老三居然又换了一套枪法,十分凌厉迅捷,比刚才那套还要难以接近。 白霸不由心中暗叫不好,细一寻思,莫非刚才是王爷招去房内传授武艺?可之前那次不过一刻钟,刚才还不到一刻,这么短时间能学什么武艺?招数怕是都记不熟。 他来不及多想,“乒乒乓乓”和白战打在一起,却不料此番比上次还要不堪,别说攻进枪圈内,只二十招不到,居然就落入下风,转眼三十招将近,非但没有刚才说的败了对方,自家反而要输了。 这时赵柽的声音再次从屋内传出:“三郎进来!” 白战道:“大哥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白霸喘着粗气,瞪眼看他又跑进房内“咣当”关上房门,不由心中暗暗叫苦,这肯定是王爷在私下传授武艺了。 可他又有些不服,王爷的武艺自然是出神入化,可他们哥俩本领相当,就算王爷传些神乎绝技,可这么短时间,老三哪里能够全部学会?不过是记些架式出来和自家对打,自家这刀法本来就是破枪的,怎么会轻易落败? 就见白战忽然打开房门又跑了来,时间只有几十息,看着白霸神色兴奋地道:“大哥,再来比过,让你走不上十招!” 白霸哪里肯信,挥刀向前,两人战在一处,只在第八招左右,看白战用了个拖枪式,一搅一拨,竟然将白霸直接给捣翻在地,接着大枪过去,已是搭在胸口之处。 白战兴奋大笑:“大哥,如何?平素你就用刀,我也用刀,但现在我用枪便可败你,你服也不服?” 白霸灰头土脸躺在地上装死,不说话也不动弹,赵柽走出房门道:“大郎莫耍无赖,晚些时候让三郎把枪法教授给你就是。” 白霸这才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小跑到赵柽身前道:“王爷,属下想不通,按说我兄弟俩武艺差不多,我又用的破枪刀法,怎么还会败得这么快?” 赵柽瞅了瞅他:“招数相克而已,哪里有什么单刀就定能破枪的道理,第一次教他,只能和你打个平手,第二次三十招左右便能败你,第三次十招之内战胜,三套枪法,最后一套犹为克制你这金丝缠身刀。” 他此刻说的简单,其实这却是宗师才能有的本领,化繁为简,返璞归真,于各种武艺中窥出相应相克,不到宗师境界,是做不到这些的。 白霸行礼道:“属下受教了。” 赵柽道:“去叫元果,到军牢中走一趟。” 片刻之后元果过来,他也不多言,带着几人出府直奔牢房而去。 赵柽如今武艺大成,于各种兵刃都是信手拈来,但会的最多却是枪法,毕竟周侗枪道称绝,他几乎学全了周侗的所有枪术,又看江湖绿林许多使枪武艺,一时心中所装枪技竟达到了百多种。 这些繁杂的枪法他平时根本用不到,毕竟他不太可能在军阵之前与人马上对敌,而步下他又以用剑为主,今日看白家兄弟枪刀相争,传授白战些枪招,不由生出了糅合这些枪法为一门的心思。 赵柽边走心中边想此事,不知不觉进入了军牢之内。 此刻元家四人已经被他分开,元春独自一间牢房,与其他三个相距较远,而且叫人不用给她上锁,在牢内比较自由。 到了近前后,元果开口:“二十八妹,公子来了还不见礼!” 元春哪肯,眼中满是警惕地躲去墙角。 赵柽瞅了她片刻,淡淡地道:“可想活命?” 元春咬牙道:“死便死了,为家为国,从不害怕。” 赵柽微微一笑,伸手指着元夏等人牢房:“可想他们活命?” 元春一愣,顿时不知如何回答,赵柽接着道:“我这里有几路枪法,若是你能学会,我便不杀他们三人。” 元春不知他何意,但听到不杀人,便道:“你,你说话算数?” 赵柽笑道:“自然是算数的,不过要确实学会,但有不会,还是要杀的!” 元春点头:“那你拿来枪法我学,我肯定能够学会。” 赵柽伸手从怀中摸出几本册子丢进去:“过几日我来看你练枪,练不好我就动手杀了那几个。” 元春闻言脸色一白,急忙低头捡起地上册子。 赵柽对白霸道:“一会找根白蜡杆给她,不用上枪头,系上红缨就行。” 白霸称是,赵柽又思索片刻,转身出了牢房。 第474章 总武,创艺,演枪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474章总武,创艺,演枪上午,赵柽处理完军务后,于树下坐着乘凉。 前方白霸和白战两人正在对练花枪,他不时出言点拨几句。 两个打完一趟,都过来行礼,赵柽道:“自古兵器便有评说,棍乃百兵之祖,刀乃百兵之帅,枪乃百兵之王,但更有一种说辞,枪乃百兵之贼,你们好好琢磨琢磨这个贼字。” “贼?”两人互望一眼,他们也听过这种说法,但却未解其中含义,不由一起望向赵柽。 赵柽想了想道:“贼含狡狯莫测之意,凡枪收放极快,令人防不胜防,所以被称为兵中之贼,而用枪之法变幻莫测,神化无穷,其进锐,其退速,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如山,动如雷霆,故也谓百兵之贼。 两人闻言道:“王爷,那我等边琢磨边练习,看是否有变化进步。” 赵柽点头,二人去一旁讨论演练,他自家也思索起来。 赵柽想要将所会的全部枪法糅合成一门,他的枪术太多,平时用得极少,也不怎么骑马打仗,步下又常使拳指剑,所以这些枪术与其压箱底烂掉,还不如取中菁华,创造出一门新的枪法武艺。 这样以后有合适练枪的弟子,传授起来容易,而且自家说不得没事也耍上一耍,否则上百种在身,教人也懒教,自己平日练也懒练,对敌也不称手。 他坐在椅上默默思想,双眼看着白家兄弟在前方欢快跳跃奔腾,挥舞大枪,又瞧过四周,树木葱翠,花草芬芳,蜂蝶飞舞,再抬首望向天空,碧蓝如洗,微有丝云,飞鸟翱翔,似乎一切岁月静好。 但这份平静之下,其实却是天下风云变幻,未来不可预测,即将爆发乱象前的短暂安宁。 赵柽开始从头思考自己的武艺,不但枪术,包括其他所有。 他练拳,李存孝的霸拳,周侗的红拳,别的些并不如何使用。 他练爪,嵩山寺所学的寂灭爪,因陀罗抓,少室十三爪,龙爪擒拿手,还有周侗的鹰爪翻。 他练指,也是嵩山寺所学,拈花指,摩柯指,多罗叶指,无相劫指,澄静指,大智无定指,共六种。 他练掌,海岛石壁上所学,按照金台的说法,乃是上古三绝艺之一,名为鲲鹏幻,又称鲲鹏三式,他只学会了第一式大海无量和第二式排山倒海,至于第三式还未领悟透,不过那石壁在他离开东京之前,已经运送来了陇右。 他练剑,他眼下只有两种剑法,第一种是李助的夺命剑,在之前推演夺命十一剑的时候,他便将以往会的所有剑术都融合进去,才成就了这第十一剑,至于十二剑只推了一半,就推不下去,只能靠时日和机缘看能不能继续完善。 他还有金台传授的另一种上古三绝艺大风剑法的其中四招,剑九十六,剑九十七,剑九十八,剑九十九。 他练奇功,明教的苍穹变,杨家的星辰移,李宪的转日针,云道人的天蚕丝。 他练杂功,这个包含较多,金台将李沧海遗留的自在门武艺,部份厉害的给了他,多为拳掌奇术,没有兵刃。 这部分武艺中有几种就是如今西夏自在门里也是失传状态,天山那边巫飞云一支,西南天路子一支都是不会的,毕竟当年自在门武艺浩如烟海,四大嫡传弟子所学虽有交叉重复,但也有独立不同,各自离开时都带走了一些,就导致后来虽然李霜眉回去继续执掌门派,但有些武艺却是找不回来了。 还有黄裳的北斗六道经,这是一本走极阴一途的武艺编书,说白了就是杀戮书,杀人书,上册乃是些杂学奇技,经络医道,下册则是一些拳脚兵刃武艺,其间记载颇多,十分广博,但唯其中缺少剑术,这套书黄裳没有传给黄孤,因为黄孤练剑,黄裳却不练剑,赵柽打算以后有机会传与黄觉之子小药师。 他坐在椅上归纳起自家习练的般般种种,最后心思凝于枪上。 一百余门枪法,周侗传授的就有十几二十种,太宗武库又得到残唐五代一些英雄豪杰的遗留,再加上掌管侍卫亲军司,军中教头所会的那些,打淮西,下江南,战场所见,从小自家收集,便积攒了这么多。 种种枪法早就烂熟于胸,此刻缓慢地从脑海中流过。 枪不同于其它兵器,因为枪是马上步下皆可使用,虽然有的兵器也能这般,但总归有些勉强,没有枪可以转换得圆润如意。 赵柽双眼微闭,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不觉中午已过。 约莫又是一个多时辰,他缓缓站起身,此刻白霸和白战坐在地上,正小声讨论刚才的比试感悟,赵柽道:“拿杆红缨枪来。” 两人刚才练的是花枪,花枪较短,正常不足一丈,上了一丈的就叫大枪。 花枪也有缨,但一般的红缨枪白缨枪指的都是大枪,军中有七尺花枪八尺棍,大杆子一丈零八寸的说法,就是这个意思。 白战小跑取来大枪给赵柽,赵柽单手擎枪,微微一震臂,那白杆子立刻崩得溜直,再一抖动,枪上红缨似花,刹那开放,一支枪头如电赛雪,在阳光之下森寒冷冽。 他也不说话,自顾自地耍起了一路枪法,白霸白战哥两个都瞪大了双眼,不愿错过分毫。 赵柽平时极少演练武艺,就算心血来潮舞一套剑法,他二人也看不懂,因为实在是太快了,根本都瞧不出所以然。 但此刻赵柽这路枪起手就慢,似乎在边思考边用,两人都不愿意错过这难逢的机会,毕竟赵柽当他们面练枪,就是默许了他们来学,至于能学会多少,就看他们自家本领了。 赵柽枪走连环,每一招衔接之处都仿如羚羊挂角,雪泥鸿爪,根本无迹可寻,仿佛天成一般。 但他的速度一点点加快,看得白家兄弟开始揉眼睛,拼命地去记,待到最后,就看那枪几乎已经成了大团的白色光芒,中间一点红花绽放,煞是惊艳好看。 可就在这时,忽然“咔巴”一声响,白光红花全都不见了,竟是枪杆断了,枪头不知飞去了何处,枪缨飘散半空落于一地。 赵柽站在那里,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自家有些太心急,这融合开创新枪法哪能一遍就好?也未免将这种事情看得太简单,虽然他已是半步大宗师,可一蹴而就还是有些仓促难以办到,总得再细细思量,多演练几次方好。 丢掉半截白蜡杆,他甩了甩手,道:“去叫刘营长,到军牢里瞧瞧。” 白家兄弟刚才都已经看傻了,王爷居然将枪杆给练断了,那可是白蜡杆,极度柔韧,别说练枪之时,就算是让你故意用力去折都未必能够折断。 铁枪之外的枪杆大抵三种,差一些的深山老林中生长的长竹,并非那种普通竹材,好一些的白蜡杆,更好的牛筋木,这个稀罕少见。 这些都是很柔韧的材料,就算是拿着当棍棒使用,往树木上乱打,都不会断,何况练枪? 由此可见赵柽的腕力寸劲得有多强,白战一脸崇拜地道:“王爷,我去,我就去喊刘营长。” 片刻后,元果颠颠跑来,弯腰道:“王爷有何吩咐?” 赵柽看了他一眼,然后朝门外走,边走边道:“和本王去牢里瞅瞅。” 卓啰城军牢之内,元春正抱着根大枪杆坐在地上发呆。 这枪杆好长啊,虽然没有枪头,却也几乎有她两个高了。 家族之内几乎没有练枪的,她们元家虽然是武艺世家,但枪这种东西在西夏几乎就军中有用,江湖上颇为罕见。 她从小就表现出惊人的习武天赋,家族内找来许多名师培养,有家内的,还有江湖上和元家交好的。 她学了许多本领,拳腿掌指,刀剑鞭尺,几乎是样样都精通,最后选择了一支翠色长笛做兵器。 说是长笛,其实乃是笛中剑,尺八无情,锋锐难挡。 她用剑,练剑,近两年只在剑术上浸淫,剑将是她一生的兵器。 她觉得自己的武艺已经了不得,十六七岁的一流本领,整座西夏江湖怕是也没有几人。 可……一想到那天的打斗,其实也说不上是打斗,她们四个冲过前去,眨眼间就都倒在了地上,根本不知是如何败的,那种无力之感,至今想起来还让她禁不住瑟瑟发抖。 那人,那个宋国狗官的武艺有多高,她不敢想象,怕是十三哥才能与之一较! 十三哥就是元十三,元极! 元极乃是元家第一天才,如今二十八岁,已经踏入了宗师境界! 二十八岁的宗师,在西夏江湖的历史上,也是数一数二的罕见,在元家之内更是独一份。 而她,虽然也是天才,但也只是在追逐元极而已,有望将来的某一天,也可达到宗师境界,这一天或者遥遥无期,或者会很晚,绝不可能如元极一样,在三十岁之前便达成。 想到这里,元春不由抱紧双膝,将脑袋放在膝盖上,怀内的大枪杆仿佛根巨大旗杆,衬着她纤细瘦弱的身子,看起来十分好笑。 发了会儿呆,似乎想到什么,元春气呼呼地站起身将大枪杆丢在地上,然后开始生闷气。 那宋国狗官为什么要她练枪?还拿元夏几个威胁于她,这枪有什么好练的?狗官丢下的几本册子,她只用一天就全练会了,也没有觉得哪里厉害。 而且,这宋国狗官会这么好心给她枪谱让学习武艺?恐怕象元秋几个所说,是居心叵测吧? 一想到这里,元春就有些怕,虽然她年纪小,但有些事情她还是明白的,尤其那天元秋他们说的什么羊入虎口之类。 看着牢房内的一些东西,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心慌,这几日狱卒不但送来的饮食与别处监内不同,更是拿过了脸盆清水镜子木梳之类东西,让她能够清理容貌。 她平素是极爱干净的,于是每天梳头洗脸,弄得清爽,今日便梳了个双抓髻,看起来十分伶俐乖巧。 心中惴惴,元春开始把事情往最坏处想,她虽然是不怕死的,却怕些旁的什么事,此刻愈想愈是不安,刚要伸手拽开好不容易梳就的双扎髻,弄副丑陋邋遢模样出来,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她吓得立刻就往后面退去,却被地上的大枪杆绊的踉跄一下,急忙提了起来,手上有东西总是能踏实一些。 看着那边宋国狗官和元十一几人不紧不慢地走来,元春缩去阴暗的墙角处,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盯着前方。 有人搬了把椅子给那狗官坐下,然后狗官就开始饶有兴致地审视着她,那目光怎么看怎么有些深沉阴险。 元春心中打鼓,她不敢和狗官对目光,也不敢说话,于是把头扭去了一旁。 此刻就听元十一这狗贼叫道:“二十八妹,还不过来给公子见礼!” 呸!见什么礼见礼,元春心中愤斥,元十一这个小人,背弃家国,卖己求荣,若是有机会,自家定然斩了他。 元春想着,却看狗官压了压手,然后笑眯眯地道:“元春啊,前几日我给你的枪谱,练成了哪本啊?” 元春眼睛闪了闪,这狗官瞧不起谁呢,还练成了哪本?那么简单的武艺,她看上一遍后,只稍加练习就全会了。 “我都会了!” “嗯?”只见对面狗官眯了眯眼:“你全都会了?” 元春听着狗官微微惊讶的口气,不由心中有些舒畅,她自然是都会了,这枪术比别的武艺简单许多,她练起来比剑术更加轻松,颇有些事半功倍的样子。 “好,好,好!”只看狗官笑道:“既然都会了,就给我耍来瞧瞧。” 什么是耍来瞧瞧?元春闻言心中不高兴,凭什么给你这狗官看啊,语气这般轻慢无礼,她才不练呢! 赵柽看着角落里的元春动都不动,只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阴暗中眨呀眨,不由拉下了脸:“再不演练,就先杀了那边一个!” 元春闻言顿时大惊,这狗官怎么这般狠毒,又拿此事要挟于她?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元夏几人被杀啊。 心中一番挣扎之后,她抱着大枪杆走了出来,一脸复杂神色看向赵柽。 元果这时训道:“二十八妹,公子让你练你就练,若不听话,我去那边先将元夏胳膊卸下条来!” 元春怒瞪元果,赵柽淡淡地道:“行了,快练吧!” 元春这才不情不愿地耍起了大枪,她这间牢房宽阔,只见一支大枪杆被她舞的虎虎生风,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浑然不似初学乍练一般,倒好像不知会了许久时间的模样。 她弱小的身躯,被大枪杆带动着在牢房内飘来飘去,时而看着是她在用枪,时而看着却是枪杆在拖拽着她,仿佛她根本控不住枪,但那枪却一直没有失去掌握,哪怕翻到手背,却又轻轻一把抓回,跟随着大枪杆的力量悠然而去。 赵柽当时留下四本枪谱,元春从第一本练起,不过两刻钟左右,就已经全部演练完毕,然后站在那,抱着大枪杆,小心翼翼地瞅着赵柽。 元果此刻倒还不如何,后面的白家两兄弟却都看得有些呆住,这是刚学的枪术吗?这是以前没练过枪的样子吗?和眼前这少女比起来,他俩的枪法简直就如小孩子过家家般幼稚可笑。 赵柽坐在那里一动未动,脑内反复思索,想挑点毛病出来,但好半天,却蓦地站起身向外走去,待只走了几步远,忽然又停下,吩咐道:“晚上给她加一只鸡腿!” 元春在牢里听见,心中不屑地暗想,狗官,甚么鸡腿,本姑娘才不稀罕呢! 第475章 大器免成,绝艳枪法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475章大器免成,绝艳枪法赵柽坐在院中,刚刚派人又送了枪谱去牢内,这次比上回他丢下的那几本更加艰涩复杂。 元春于枪上的天赋他没有看错,甚至还有些低估。 什么是天赋?就是在某一个领域,别人要进行认真学习,仔细判断,绞尽脑汁的琢磨,而有些人却一看就会,一瞧就懂,一想就理解。 道德经里有一个词叫做“大器免成”,与传世的“大器晚成”是两个意思。 头一个是说,如果你真是大器,那么什么时候都不妨碍你成功,因为你的天赋在那里搁着,只要你想成,就一定能成! 而传世的那个却只是给人一种心理安慰,说的是只要你努力拼搏,顶多就是晚一些成功,或者四五十,或者五六十,或者七八十。 成名须早,大器免成! 赵柽微微闭眼,开始思索起枪法,他不但要融合所知的枪术,更要加入自己对枪道的理解,创出一门惊才绝艳的武艺。 这是他第一次创造武艺,之前的夺命第十一剑其实不算,因为那一剑说到底根基还是李助的,如果他推演出第十二剑,才真正算他自己的。 宗师境界便能造武,可开山立派,赵柽如今已是半步大宗师,自然无碍,但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非轻松。 日里他除了处理军情,和众将分析战场形势,天下走向外,就是冥思苦想创造枪法。 他会的枪法有百多种,招数几达上千,若非许多招式重复相同,那么还要更多。 将这些招数打碎融合,去其糟粕,留其菁华,再加上他自家对枪道的理解,创出一门胜过这百多种枪法的另一种枪术,是个浩大的工程。 不过赵柽对任何武艺一看就会,这不同于元春独对枪道的天赋,他这是不分什么武艺,而且不用看什么拳谱秘笈,但凡和对方交手,或是看对方演练,对方只要使出大部分,基本就能学会,对方没有使出来的,也能慢慢从学会的里面推演完全。 所以,这门工程哪怕浩大,在赵柽这里也没有那么复杂,虽然并非简单,但也只是多需点时间去整合而已。 他每日思索,傍晚映衬着斜阳练枪,白霸和白战就在一旁跟着学。 不过他这枪法一直在调整,在改变,愈到后面练的愈快,两人只学了个四不像,囫囵半片,可就是如此,两人也都心内惊喜交加,因为他们试过,就算这哪怕都没学上十分之一的枪法,一人使用对上另外一人原本的武艺,也便是三两下就把对方给打趴在地。 这天晚间,看完了吕将的军报,赵柽伸了个懒腰,叫上元果,又去军牢。 军牢里实际上只关了王黑山和元家四人,虽然晦暗潮气很重,但却没有别的太难闻味道。 他来到元春牢门处坐下,向里看去,少女不象之前那般畏缩躲在角落,虽然见他来依旧有些惊惶,但却是敢站在地中间袒露身形。 “都学会了?”赵柽问道。 “学会了!”元春回答,虽然这狗官后来送的几本枪谱比之前要难些,但对于她来说也不过只是小菜一碟。 赵柽沉默了几息:“练来看看。” 元春不动,元果在旁斥道:“二十八妹,你莫非聋了不成?没听见公子的话吗!” 元春怒视他一眼,随后踢起地上的大枪杆便练了起来。 赵柽斜靠着椅子,半晌看元春练完,淡淡地道:“还算不错。” “你,你为何让我练枪?”元春终于忍不住问出这句话,她喜欢的是剑,一直用剑做武器,倘若对方让她练剑,就算是拿另外三人胁迫,她便也忍了,可却偏偏让她练枪。 她之前从来没接触过枪,这些时日虽学了起来,却也谈不上喜欢,可不学还不行,不学狗官就要杀人。 “因为你有习枪的天赋!”赵柽看着她缓缓地说道:“你没发觉你学枪很快,很轻松吗?那并不是我给你的枪谱简单,也不是枪比其它兵刃更易学,这些枪谱如果给一个普通武人,别说几天十几天工夫,就算是一年两年,他也未必就能全部学会,更勿论掌握精通!” 元春闻言愣了愣,是这样吗?本来心中还纳闷,怎么那些枪谱,看了看就都会了,比别的武艺好学太多,而且虽然她不怎么喜欢枪,但枪一拿在手里,就仿佛是从胳膊上长出来的一般,虽然大杆子颇长,却是怎么用都圆润如意,毫不生涩,似乎早习练了许多年。 原来竟是自家有学枪的天赋! 可她学旁的兵刃好像也不慢?虽然无法与学枪相比,但较别人同样要快。 赵柽瞅她,微微一笑道:“是不是觉得学别的武艺也挺快?你武学天赋不错,其它武艺也会快上一些,但和枪道却无法相提并论,以后你就不要再练旁的了,只专心练枪就好。” “凭什么!”元春闻言大惊:“你凭什么管我练何武艺!” 赵柽道:“因为现在我说了算,你把在元家学的那些破烂全都忘记掉,尤其那什么笛中剑,简直可笑。” “我,我……”元春忿怒道:“我就不忘,你要杀便杀,何必用这种事情来折磨,我就喜欢使剑,哪怕学会了枪,以后也还是要用剑的!” “以后?”赵柽淡然道:“若不听我的,你还有以后吗?非但你没有,那边的几个同样没有!” “你……”元春闻言不由倒退了一步,俏脸煞白,双肩颤抖,盯着赵柽,说不出话来。 赵柽冷哼一声,起身负手往外面走,走不多远停住道:“鸡腿不用再给她了,饮食……换成清淡的,素菜对身体更好!” 元春:“……” 狗官,我,我不吃了还不行吗,不吃鸡腿又不会死! 元春气得眼泪在眼圈里直转…… 转眼到了第二天,赵柽上午观看张宪排兵布阵,孟德新书他已经都传给张宪,如今张宪已经学到了阵篇。 阵篇上所记的是古阵法,因为这兵书是三国时写就的,不过大部分古阵法都传到了如今,在一些别的兵书也有记载,小部分需要依靠地形,山林水火之类的阵法,则不少已经失传。 张宪亲自充做阵眼,挥舞旗帜变阵,只看军兵开始演化队列,一字长蛇阵,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北斗七星阵,八门金锁阵,九字连环阵,十面埋伏阵! 这些都是传到如今的阵法,与其它兵书上记载大抵相同,差别毫微,但接下来张宪开始摆一些失传的阵势。 赵柽站在高台上看到太阳正中,便向回转去,心中默默思索,阵法这东西乃有极大用处,相同战力的百人对百人,倘若一方有合适的阵法加成,那么直接等于增加战力数。 相当于一百人打出一百人以上的战力,如果阵法厉害,战力翻倍都有可能。 这也是当初太宗皇帝两次北伐不成,最后开始研究创造阵法的一个原因,虽然太宗创造出的阵法不咋地,有点志大才疏的意思,但走的道路却不能说错。 回到统军司后,他坐在大堂门前喝了壶茶,吃几块点心,然后让人再将一本枪谱送去牢中,接着开始继续融合创造枪法武艺。 时间一点点流逝,几个时辰转眼即过,已经到了晚饭时刻,但赵柽坐着微闭双目不动,也没人敢于喊他。 天色将近黄昏时,他忽然从石桌旁站起,吐气开声长啸,然后高声道:“枪来!” 白战立刻拿了大枪双手捧上,赵柽提了轻轻一滑,到了前方场内。 只看他手上瞬时打出一套枪法,与之前所练的又有不同,整个人罩在一团白光之中,根本分辨不出枪影人形,而那鲜血一般红缨,宛如盛大的红花,在白光之中灿烂炫目。 “长枪掠火!” “电划天沧!” “一枪渡海!” “踏雪寻鸿!” “大漠孤烟!” …… “燎原百击!” …… “绝艳一枪!” 绝艳一枪!一刹那,那大团耀眼白光的枪影,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盛开的红花。 红花眨眼之间竟变得无比之大,比刚才的白光还要大,还要灿烂,还要夺目。 白光并没有消失,而是被红花给完全掩盖下去,天地之间,在这一刻,仿佛只剩下了这一朵红花。 突然,那红花竟自炸开,仿佛是一个灭绝一切的爆炸。 一朵花!一个爆炸的“花”。 美丽如一场惊才绝艳! 这爆炸不是什么特殊东西造成,而是枪力,是红缨枪的枪力,加上赵柽的人力。 这一枪的威力,既不必刺在要害,甚至根本不必刺到敌人的身上,只须爆炸了开来,其威力已足以粉碎对手、致敌死命! 白光似霜,红缨如花。 经霜更艳,枪名绝艳! 场上霎那间失掉了所有声音,那胭脂般的夕阳,仿佛也被刚才的鲜红颜色震撼,在这一刻停止了移动,呆滞不下。 赵柽轻轻抬手,掌中长枪似乎活了一般,发出龙吟之音,跳弹了出去,随后“砰”地一下,扎落地表,枪杆不抖,如铁枪稳。 他转身朝房中走去,白霸在后面张了张嘴,“王,王爷,这是什么枪法?” 赵柽身子不停,声音空灵无物,“此枪,名绝艳。” “绝艳,绝艳枪法?”白霸嘴里念着,急忙看向白战。 白战双眼之中也满是惊撼。 “三郎,你记下了多少?” “我,我勉强记下了第一招,但也不知道记得究竟对不对……” “你,你,你居然记下了一招?我连第一招的一半都没有记住,三郎,你有学枪天赋啊!” “啊?我有吗大哥?” “有,肯定有!” “那可真是太好了!有了这一招,怕是二哥都难敌我!” “对对对,三郎,赶快将这招传与我!” “啊?你说什么呢大哥,这是王爷的枪法,未经王爷允许,我是不能擅自外传的!” “三郎……我要掐死你!” “……” 隔日之后,卓啰军牢。 赵柽坐在椅子上,看元春在里面演练枪法。 他微眯着眼睛,出声道:“怎么这般有气无力?” 元春身形一顿,赌气地将大枪杆往地上一戳,小脸扬向旁边。 赵柽笑笑道:“好好耍着,晚上给你加菜。” 元春顿时脸色一红,“谁,谁要你加菜,我就是不想练了!” 赵柽道:“耍好了,不加鸡腿,加条羊腿。” 羊腿?元春立刻转过脸,“你说真的?” 话一处口,心中后悔,有些尴尬地伸手指向远处牢房:“他们有吗?” “他们?”赵柽摸了摸下巴:“他们能活着就是万幸了,还想要吃羊腿?” “那我也不要!”元春咬牙将身子一侧,这狗官实在是太可恶了,天天让自己练枪,难道不知道练武最耗体力?还拿什么鸡腿羊腿诱惑于她! “不过……”赵柽笑了笑。 “不过什么?”元春急忙道,她惦记元夏元秋几个,如果自己在这边吃香的喝辣的,他们那头却连饱腹都做不到,她实在心中过不去,弄得她好像也和元十一般,卖家卖国求荣了。 “不过有一件事,你若是听命做了,我倒是可以大发慈悲,今晚赏他们些肉食!”赵柽笑眯眯地说道。 “甚,甚么事?”元春立刻双眼闪出警惕的目光,身子不露痕迹地往旁边挪走一步。 赵柽看着她的小动作,笑道:“我听刘营长说,你父母早年给家族执行任务时,双双失去性命,你这个名字是后来才起的,你原来就叫二十八,可是如此?” “是又怎么样?”元春没想到狗官问的居然是这个。 “我很不喜欢元春这个名字。”赵柽摇头嫌弃地道:“听起来像个丫鬟,所以,从现在起你不叫元春了!” “我不叫元春了?”元春愣了愣,惊愕地道:“那我叫什么?” “原来你叫二十八,那就还叫二十八,现在起你就叫元二十八!”赵柽道:“元春这个名字没有了,你再不许自称,也不能让别人这么叫,因为你不再是元春!” “叫元二十八?不再是元春了?”元春想了想,觉得好像是无所谓的一件事情,因为她原本就是二十八啊,二十八妹,二十八娘。 既然如此,不如眼下敷衍这狗官一番,还可以给元夏元秋他们换些好吃的,大不了以后逃出去再改回来便是。 “好,那我就叫元二十八。”元春抿嘴说道:“不过你可要说话算数,今天多给……多给那边一些好吃的食物。” “呵呵,放心好了。”赵柽站起身:“些许小事,我又怎么可能食言。” 说完后,他唤来狱卒交待了一番,元春这才松下口气。 赵柽看她一眼:“二十八,我走了,记得好好练枪!” 元春,现在应该叫元二十八,瞅着赵柽,点了点头。 狗官既然说话算数,那她也就算数好了。 翌日,卓啰城北城门,走进来一个弯腰挑担的年轻汉子。 这汉子头上戴着遮阳笠,穿着麻布的衣衫,腰间一根不知什么兽筋硝制的带子草草勒紧,脚上则是一双简陋的粗布鞋。 他进了城后,直接向西面走,卓啰城西面多是平民居住的小院窄巷。 钻进一条巷子后,他抬头瞅了瞅上方天色,露出一副剑眉星目的英俊面容。 随后他又紧紧压下斗笠,继续挑着担子,朝着小巷深处走去…… 第476章 元极,暗夜,监牢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476章元极,暗夜,监牢夜色渐深,月黯星稀。 卓啰城宵禁,城内街道上只有夜巡的军兵在来回走动,连敲梆子的打更人都没有。 一条身影从城西巷子里转出,甚是轻盈,每听见远处传来军兵的脚步声时,便仿若狸猫一般,纵跃至墙头伏身低下,与那灰暗融为一体,没有人能够发觉。 他一路直奔松涛楼而去,但却不到后院,而是在松涛楼左近的宅子旁停下,然后谨慎地观察了四周,又听听宅子内动静,这才“噌”地一下翻了过去。 宅子说大不大,却也有几进的模样,这人小心翼翼跳入其中,用不多久,便来到主房前面。 此刻这房内还亮着灯火,牛掌柜在地中间来回走动,唉声叹气。 这里是牛掌柜的家,他并不住在松涛楼内。 “当家的,你不睡觉乱转什么呢?”榻上传来个妇人声音。 牛掌柜两眼通红,神情萎靡,哪怕他反应再迟钝,也知道事情不对了。 之前的老翁和老妪没有回来,他倒还能自欺欺人一番,说是两个看救不出去元果,悄悄离开了城池。 可随后又来四人,根本不知道老翁老妪离城之事,这就很不对劲了,最可怕的是这四人问完他消息后,也同样没了消息,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绝对不合情理,牛掌柜十分怀疑他们都被宋军给捉拿了,但为什么宋军没来抓他?越想原因,他越感觉后背凉风嗖嗖,冷汗直冒。 就这时,忽然窗外传来一声猫叫,牛掌柜顿时吓了一跳,他现在颇有些杯弓蛇影,急忙往床榻边退去。 女人纳闷道:“当家的,你干什么?这夏夜不是常有野猫进宅吗,去撵走了赶紧休息,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地上转圈,也不知你最近犯什么病,总是副失魂落魄模样。” “你懂个屁,要睡自己睡!”牛掌柜稳了稳心神,骂骂咧咧向窗边走去。 到了近前仔细听听动静,皱下眉头后伸手推开,外面虫鸣声立刻传了进来,却并未看见有猫趴在窗台之上。 牛掌柜心中松下口气,“嘭”地关上了窗子,刚转过身要去床边时,蓦然感觉一股风从侧面吹来。 他下意识望去,就瞅见不远处的房门不知何时打开,正有一个黑色身影站在门内,双目炯炯地盯着他看…… 半个来时辰之后,房间内两颗头颅滚落地上,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黑衣人缓缓从椅中站起,他剑眉星目,面容英俊,正是白日里挑担进城的青年汉子。 这汉子此刻脸上亳无表情,瞅都不瞅地上首级一眼,没有丝毫声响向外走去…… 统军司之内,赵柽和元果下完了第三盘棋,元果双眼懵懂,困得不能再困。 赵柽看了看时辰,已是临近午夜,他站起身道:“刘营长休息吧。” 元果急忙行礼送赵柽出门,然后自家也顾不得什么收拾,连灯都没有灭,脱掉靴子后一头扎在床上呼呼便睡。 也不知过了许久,元果忽然感觉脸上冰凉冰凉的,梦里似乎是扎进了冰窟里面。 他迷迷糊糊伸手去摸,手竟也冰凉起来,元果猛地心头一抖,觉察到了不对急忙睁开双眼。 只看他的脸庞处正被一块寒光四射,凉冷森寒的铁片压住,那上面还隐隐传来一股血腥气息。 他张了张口,想要大喊,铁片却抬起拍在他嘴上,他吃痛忙闭起了嘴巴,再看去哪里是什么铁片,分明是一把锋锐难当的钢刀。 “十一哥,此刻过得可否逍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元果耳边响起。 啊?!元果闻言大惊,这声音他太熟悉了,这,这是元极啊! 他顿时眼前一阵发黑,元极怎么来了卓啰城?而且还潜进这戒备森严的统军府? 这可是个杀星啊,武艺有多高他不知道,但杀过多少人他却心中有数,光是明面上就有数百上千了。 前两年元家奉朝廷命令,去西北除掉一个和鞑靼勾结的江湖门派,元极亲自带头。 那个门派很大,也算是一方霸主,牧场就十几座,不算弟子门人,光是养活牲口种地的马夫农户就达二三百,倘若再加上门内的师傅徒弟家眷等等,怕是五六百都有。 结果这杀胚一声令下,鸡犬不留,全都给宰了,据回来的族人说,他自己一个就杀了将近一半人数,原本一件土黄色的衣服,等杀完人后竟变成了黑色,是让血给浸透了! 元果心中慌得不行,这杀胚肯定是奉那个没良心的妹妹之命来杀他的,这个混账东西从来都只听元家家主和元镜的,就算是西夏朝廷李乾顺的命令,也得有家主和元镜开口,否则他也是不听的。 “呜呜呜……”元果的嘴被刀片压住,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含混声音。 此刻那持刀之人露出一丝笑意,似乎他不常笑,脸上十分僵硬呆板。 “十一哥若不大声喊闹,我便让你开口说话。” 元果闻言急忙用力眨眼,表示同意。 持刀之人又道:“十一哥若是食言,我这刀子下去,十一哥的脑袋可就没了。” 元果露出恐惧神色,再次用力眨眼。 刀子缓缓从他嘴上拿下,元果长出了口气,但身体依旧在颤抖,双腿哆嗦个不停。 他小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向持刀之人,一副英俊年轻的面孔,瞧着不到三十岁,比他要稍微小上一些。 这持刀之人正是之前去了牛掌柜家中,将牛掌柜和他婆娘都杀死的挑担汉子。 更是元家的第一天才,就算在西夏江湖的历史上,也是天骄般的人物,元十三郎,元极! “十,十三弟……”元果强压下心中的惶恐,勉强开口,他不想死,他得为自己辩解:“你,你可算是来了……” 元极瞅着他,声音阴沉地道:“十一哥很想我来吗?怕是想我来了抓住去献功吧。” “十三弟啊十三弟!”元果两眼泪水汪汪:“你怎能如此冤枉为兄我呢?” 元极冷淡地道:“十一哥,我有过冤枉你吗?假求援兵,炸开卓啰,这不都是你所为吗?还有之前来找你的两批人,是不是都被宋狗抓起来了?你有没有从中帮忙?此刻他们都还活着吗?” 元果闻言捶胸顿足,潸然泪下,一脸的委屈神色:“十三弟,你这都是听谁说的?什么假求援兵,诈开城门,那怎会是我!那都是宋军派人假冒的啊,守城的统军监军丢了城池,害怕陛下怪罪,就栽赃陷害于我,把黑锅往我们元家的人身上扣!” 元极冷笑:“十一哥,你觉得我会相信吗?不过这些朝廷的事我不管,到时候你自去和镜妃还有皇帝分说。” “和谁说我也是冤枉的……”元果伸手抹泪。 元极皱了皱眉,实在看不下去,道:“十一哥莫要演戏了,之前神鸷宫的清华和红玉来过卓啰,都道见过你,说你不但在宋狗门下做了官,而且将姓氏都改了!” “神鸷宫?”元果愣了愣,脑海中想起那天被他误会成赵柽挑选作乐的两名女子,立刻道:“十三弟,是她们想错了啊,我,我那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呢,我不这样如何取得宋狗的信任?又,又怎能够保住元春他们几个的性命!” “元春她们没死?”元极双眉一扬。 “没死!”元果哭道:“那宋国狗官将他们严刑拷打,用尽各种方法折磨,最后就要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时,被我拦了下来,才保全了他们的性命,为此,我还挨了狗官几个嘴巴,不过,不过……也值了!” 元极闻言神色微缓,道:“他们如今在哪里?” 元果道:“十三弟,你要救他们走?” 元极道:“既然来了,自是要一起救走的。” 元果目光闪烁道:“可是,可是我们这么多人……十三弟,你如何能一起带走呢?” 元极瞅他一眼,淡淡道:“这就不用十一哥关心了。” “哦,哦……”元果道:“十三弟有办法就好,真没想到,为兄我竟然还有逃出这龙潭虎穴的一天!” 元极道:“十一哥,元春他们在什么地方?现在带我去找!” 元果略微迟疑道:“他们都被关在军牢之中,只是……十三弟这就要去救吗?” 元极道:“事不宜迟,今晚就要救出,然后趁着夜色离开,怎么……我看十一哥好像有些不情不愿?莫非十一哥不想离开卓啰城吗?” “哪里,哪里!”元果忙道:“救自家兄妹离开险地有什么不情愿,我理应给十三弟前方带路,只是我没有武艺,一但到了外面,再被宋军发现打草惊蛇……” “有我在十一哥担心什么!”元极冷哂道:“到时候谁能够发现!” “是是,十三弟武艺高强,自然不可能发觉……” 元果还没有说完,元极已经一把提住他,仿若提着一只小鸡子,身形闪了几闪,便出去门外…… 足足近一个时辰,黑暗中,元极掐住元果的脖子:“十三哥莫非在拖延时间?这么久都没找到军牢!” “没,没有啊,这天太黑,我又对城里不熟,方向都辨别不清……” “十三哥,我觉得倘若只提着你的脑袋走,要远比提你整个人轻松!”元极冷冷地道。 “啊?十三弟说笑了,让我好好想想,我想起来了,前面,前面往右一拐,再一直走,应该就到军牢大门了。” 元极目光冰寒看了他一眼,随后拎着脖领继续向前方走去。 元果此刻心中突突乱颤,他带着元极在城内走了小半圈,这卓啰的军牢不止一座,他故意指点不对的地方绕来绕去,确实是为了拖延时间。 但他并非是真的把自家当成了大宋人,忠心赵柽,而是他怕自己带着元极找到地方,元极救了元春等人后,一刀将他给“咔嚓”了。 提着他的脑袋回兴庆,总比带着个活人要轻松太多,而且他听元极话里话外的意思,元镜或是朝廷那边,似乎都笃定了他投降之事。 那么带个活人或者脑袋回去,区别已经不大,就算元镜有心保他性命,但他却绝不能去冒这个风险! 但凡有一丝会丢命的可能,他都不能前去冒险! 这时,元果已经来到军牢之前,这里可以隐蔽身形的地方不多,毕竟但凡牢狱都是此种建制,四周空旷,方便观察监视,防备有人劫牢,或者犯人越狱逃走。 不过元果根本就没想着隐蔽,此刻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何况劫牢救人这种事情,哪里来的什么妙计可言,不过就是杀人强进罢了。 牢门口两旁各有一名军兵,没站着守卫,而是都坐于地上,身子靠着墙,头上军帽遮住脸部,正呼呼大睡。 元极哪怕提着元果,也没有一丝声响,只看他抬手轻轻一扬,不知道打出了两枚什么暗器,那两个小兵身子一歪,连动静都没有发出,便直接躺在了地上。 元极瞅都不瞅,他对自家的出手极有信心,他已经踏入了宗师境界,别说对付普通人,就算是一流武艺,哪怕小宗师,也是一击必中,不用再出手第二次。 牢门是从里拴着的,元极用了个特殊手段,将那门打开,然后身子一晃便闪了进去。 只见里面灯火黯淡,墙壁凹槽内点着菜油灯,昏昏黄黄,朦朦胧胧,元极虽然身体轻如飞絮,但是影子却映在墙上,而且拉得极长,看起来怪异无比。 一路向下,渐渐有些亮堂起来,元极的脚步却微微放缓,没有遇到一个人,这让他不由心中生出些许疑惑。 虽然他不了解军牢的制度,但好像这通道里不应该没人把守才对,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呢? 他浑身上下都高度戒备,想起元果所说,军牢之中就只关了五个人,便琢磨着是不是因为人少才看守松弛。 但这好像也不对,毕竟元家四人,还有王黑山都是身具武艺的,按道理来讲,应该更多看守才是! 虽然元极觉察到有点不妥,但却没有任何害怕,毕竟他乃是宗师,既然来了,肯定要下去看一看。 就这时前方灯光更亮,他忽然瞅见不远处的一座牢房内,正坐着一人,瞧模样不是元春又是谁! 元极三步并作两步,加快速度去至牢门前,然后轻呼道:“二十八妹!” 元春在牢中无见阳光,难分日夜,当下乃是醒着的,突然听到有人喊,抬头一看却是元极,不由大喜,“扑”地从地上跃起身,上前抓住栅栏门叫道:“十三哥,你,你怎么来了?” 元极道:“自是来救你的,他们几个都在哪里?” 元春伸手指向更深处,刚要开口说话,却忽然听到通道外密集的脚步声骤然传来。 元极双目一凝,急忙转头去看,却见一堆人打着通亮的火把从上方走了下来。 一个声音,这时高遏行云般响起:“元十三,还记得本王吗!” 第477章 设计,誓言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477章设计,誓言元极深深吸了一口气,中埋伏了。 为什么中埋伏已经来不及多想,因为对方到了近前,他看见了那个人。 出道以来,他行暗杀刺杀之事大小合计七十八次,七十七次成功,一次失败。 怎么能忘记,那唯一的失败就是在这个人身上! 对方的话已经摆明了将他的一切都调查清楚,知道了他的根底,了解了他的来历。 可是,这个人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虽然不关心西夏军情,但元极也知这乃重事,倘镜妃知晓,绝不会接二连三地派人往过卓啰城,也未必会让他来。 皇帝若是知晓,怕也不可能大兵压境去兰州,暂置这卓啰不理。 元极脑海飞快地想着,虽然脸色依旧不变,心中却沉重起来。 此人坐镇卓啰,皇帝却被蒙在鼓里,这可对西夏大为不利。 他不关心军情国事,不代表就不在乎西夏安危,元家乃李氏皇族股肱,李家有失,元家则不保,何况彼此还都同出拓跋一脉。 “秦王赵柽!”元极沉声说道。 他此刻收起了之前身为宗师的桀骜之心,倘若外面已经有大军集结,那么就算他是宗师,困在这狭仄的牢中,恐也将插翅难逃。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才能解除危机,那就是抓住赵柽,以此胁迫离开军牢,最后出城。 元极目光死死地盯着赵柽。 赵柽也上下打量元极,心中对此人颇为好奇。 他早就在统军府各处布下许多暗线,每晚只是监视,并不现身。 因为距离元果小院较高较远,而且又不出手,元极哪怕身为宗师,也没有全部发觉。 虽然也杀了几个,却还是有人回去和赵柽报信。 赵柽对此早有谋算,他推测元春四人陷入卓啰后,元镜倘若还派人前来,那就极有可能会是元极。 他得到禀报立刻安排下去,接着亲自前往查看。 他的轻身功夫独步天下,虽然此时武艺是半步大宗师,但轻身功夫却已直追大宗师了。 就算元极擅长暗夜身法,也绝不可能发现他的跟踪。 随后的事情与他料想一样,元果为了狗头保命,拿元春四人做挡箭牌,元极便让元果带路军牢,元果怕元极救了元春几个后杀他灭口,便在城中绕七绕八。 不过这绕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赵柽也不禁直皱眉头,怕死成这样,绞尽脑汁不想冒一丁点风险,这元果也算是天下独一份。 军牢处早就布置妥当,门口的两个军兵都是假人,通道内的守卫也已经撤掉。 至于赵柽为什么没有直接在府里或者外面擒拿元极,却偏偏要将他引进牢中,并非玩甚么猫捉老鼠游戏,而是为了元春。 他动了收徒之心,若说收高宠为弟子,是被高宠软磨硬泡烦到自家只好答应,那收元春,便是真正看好了对方的天赋。 其实不止是在枪上的天赋,元春在剑和别的兵器上也都有天赋,否则也不会被元家看重培养,只不过她枪道上的天赋更强而已,远超过了其它方面。 可元春是元家人,元家是西夏世家,又与西夏皇室亲近,又怎肯拜他为师。 大宋与西夏,和与辽国并不相同。 与辽至少是名义上的兄弟之邦,澶渊之盟后,两国和平了已近百年,边境榷场林立,不见兵戈,百姓也多有往来,所以别说拜师收徒,就算结亲迁徙,也绝不少见。 但和西夏却是打了百年,边境处血流成河,尸山血海,早就打出来了深仇大恨。 这种情况之下,元家又是和西夏皇室关系亲密的世家,那么想让元家的子弟拜他为师,而且还要不是虚情假意,随时反水那种,可见会有多难。 赵柽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不过好在元春年龄不大,只有十六岁,还能忽悠忽悠,小孩子尤其是练武之人,无非就是好胜心强些,崇拜强者,元极乃元家的天骄,也是元家这些年轻人的偶像,追逐的对象,那他就在元春面前镇压了元极,击溃她心中的偶像,破碎她以往的信念,取而代之。 至于给元春改名,什么鸡腿换羊腿之类,无非也只是一种心理暗示而已,小孩子好骗,容易被潜移默化。 虽然看起来有些不择手段,但赵柽不在乎,只要他不说自己故意忽悠,暗中安排,谁又能知道?自当一切都是巧合罢了。 他负手看向元极,牢内通道外高内低,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元十三郎,既然知道是本王,还不赶快下跪求饶,说不得还能留尔一条狗命!” 赵柽声音高朗,目光睥睨,望着元极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元极闻言微微一愣,这是什么白痴话?赵柽是何等样人他心中有数,可又怎么会说出这种可笑之言? 他神色疑惑,目光不离赵柽左右,也不答言,只是在寻找机会,看能不能上前一举制住对方。 但赵柽旁边的众人却都一起喝起威来:“跪下,跪下!” 元极皱了皱眉,没完没了?耀武扬威?有这个必要吗? 他心思稍稍一转,试探道:“秦王赵柽,你可敢与我单独一战?” 赵柽闻言,伸手摸了摸下巴,然后目光瞅向元极身旁牢栅里的元春。 元春此刻双手抓着木栏,正一脸震惊地看他,她虽然年龄小,但不代表一点军国之事都不懂。 宋国有个秦王她也曾隐约听说,似乎和她元家还有些仇怨,但这并不重要,但凡宋人都和她元家有仇就是,谁让她们是大夏人,是拓跋后裔。 可是这人武艺怎么这般高? 高到了她认为只有元极才能与其相较! 他可是一个亲王,不是武艺世家的子弟,也不是江湖儿女,看看大夏皇室那些宗亲,哪里有几个武艺高强的,就算是大夏军神李察哥,在武艺方面,也不可能敌过元极。 夏国皇室无高手。 那为什么宋国皇室就有这么厉害的人? 而且这秦王赵柽竟然来了卓啰,原本只以为带兵的是宋国一名将军,没想到竟然是亲王!皇妃和陛下知不知晓?这好像算是一件大事情,这人莫非想要占据大夏土地不走了吗? 一想到此,元春小脸顿时煞白起来。 “二十八!” “啊?干什么?” 赵柽笑眯眯地看向栅栏内的元春,元春下意识回答一句后,便后悔了。 她怎么能答这狗官……不,狗王的话呢! 莫以为给她几顿饱饭,就不会恨他,她与这狗王不共戴天。 “昨晚的羊腿好吃吗?”赵柽微微一笑。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元春顿时慌了,这狗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十三哥就在旁边,偏偏提起羊腿之事,岂不让十三哥误会她有卖国叛家之嫌? 元极果然纳闷地转头瞅了瞅她,却没有说什么。 元春羞愧得低下头去,却听那可恶的声音再次响起:“二十八,元十三要与我单打独斗呢!” “你,伱肯定打不过十三哥!”元春立刻说道,虽然这狗王武艺了得,他们春夏秋冬四人不是对手,甚至一个照面都走不上,但他们面对元极时不也同样如此? 何况元极……元春脸上出现一丝崇拜的表情,十三哥有两门绝技,一门是箭术,一门则是……刀法。 箭是从镜妃娘娘那里学的,至于刀却不知从哪里来。 本来她认为静妃娘娘的武艺和十三哥不相伯仲,毕竟十三哥与镜妃学箭,可是十三哥却另外还会一门刀法,那门刀法极其厉害。 元家极少有人看过元极真正出刀,可元春见过,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也知道那刀的厉害。 那刀看起来温柔似水,无限柔和之下却是狰狞可怖的杀机,她不认为镜妃能胜过元极。 她不知道元极其实只学了元镜两种箭法其中的一种,更没有学过山海指经。 “本王又岂会自降身份,与这白身草贼一战!”赵柽“噗嗤”笑出声来。 元极脸色沉了沉,不是因为赵柽轻蔑的话语,而是他观察半天,却始终没能找到上前直接挟持赵柽的机会。 赵柽身旁两侧全都是会武之人,后面的人也都手压袖下,不知暗里拿的什么东西。 他若是贸然上去,那些人往前面一涌,立刻就会将赵柽挡在身后,而后方的若是持了宋国独有的手弩,那他别说抓人,自家都兼顾不暇。 眼下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激赵柽与他一战,赵柽武艺高强,不然当年不会挡住他的隔空相思矢,但他却并不畏惧,他有刀有箭,而且已经是宗师境界,他不信赵柽也跨入进宗师的行列。 即便赵柽也是宗师,却也不可能敌得过他的隔空相思矢和那……温柔一刀。 可是,赵柽却似乎不想与他单打独斗,这也正常,对方身为大宋亲王,怎么可能以身冒险,下场争斗,是他也不会这么做的。 但若不这样,今天便几乎是个死局,自己……很难逃离卓啰了! 元极双目凝了凝,忽然心中一动,元春似乎和这赵柽有些熟悉,那么…… 他微微转头,冲元春用了个眼色。 元春立刻理解,毕竟元家乃武艺世家,在家族训练之时,对许多绝境都有过模拟训练,当下情景除非擒贼擒王,才有逃脱可能。 元春知道元极想让她激赵柽下场,便大声喊道:“你,你不敢与我十三哥比试!” 赵柽笑了笑,不愧是他看中的弟子啊,果然上道! “本王如何不敢?”他淡淡道:“元十三那点功夫又怎会是本王对手,本王毋须使上太多手段,举手抬足便可败他!” “你,你在吹牛!”元春顿时有些忿忿,这狗王也太自大了,什么举手投足就能败掉十三哥,这不是吹牛又是什么。 “好大胆!竟然敢说本王吹牛,本王就下场赢给你看……”赵柽忽然停住话语,冷笑道:“本王为何要听你一个小丫头激将!” “我没有激将,你就不是我十三哥的对手,我十三哥一身武艺世间无双,天下无敌!”元春立刻接道。 “天下无敌?“赵柽露出副不屑神色,哼了一声,道:“他也配吗?” “你不敢比试,就是承认十三哥的武艺比你强。”元春绞尽脑汁想着词语,只是无奈从未遇到这种事情,翻来覆去全是车轱辘话。 “若是本王能胜过他,你这小丫头又待如何?”赵柽再次哼了一声。 “啊?”元春闻言不知如何作答。 栅外的元极忙给她打眼色,元极虽然见过赵柽,但却不了解也不知道对方性子脾气如何,眼下看来却是个十分自大易怒之人,不由心中暗喜,感觉有戏。 得到了元极眼神的暗示,元春急忙道:“你若是能胜过十三哥,你说如何就如何!” 她此刻也是拼了,不过心中认为赵柽不可能赢了元极,到时败后被元极挟持,又能将她怎样。 “我说如何就如何?”赵柽哈哈大笑起来:“若是我胜了,那二十八你就拜我为师好了!” 什么?元春闻言便是一愣,元极也是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你,你说叫我拜你为师?”元春睁大眼睛,不相信地道。 “对,拜入我门下,做我弟子!”赵柽笑眯眯地道。 “这,这,这……”元春只感觉脑内一团浆糊,实在是想不明白此事,急忙看向元极。 元极也想不明白,若是赵柽好色,提出什么让元春做他侍妾之类的还能理解,可这拜师是怎么回事? 虽然元春学武天赋很高,但好像也没高到无人能及的地步,天下之大,有武艺天赋的人并不匮缺,赵柽去哪里找不到徒弟,何必来他西夏元家找?何况两者还是敌对,就算收下了以后会放心吗? 他只知道元春习武天赋很高,但却不知道元春在枪道上的天赋更高,是其它天赋的几倍十几倍。 不过此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元极也来不及多想,再次对元春使眼色。 元春看他示意,立刻道:“我同意了,你若是赢了,我就拜你为师!” “光同意可不行!”赵柽笑了笑:“须得立誓!” “立什么誓?”元春不解道。 “以你元家立誓,若是本王胜了元十三,你二十八便拜我为师,真心实意入我门下,绝不背叛,若违此誓,你元家天降雷霆,地涌刀剑,横血十里,灭门无生,就此断绝!” “啊?!”元春闻言顿时吓得摆起手来:“不不不,我不发誓,我不发誓!” “其实这个誓言也没什么。”赵柽语气缓和起来,微笑道:“倘若本王输了,那么你自然不用拜我为师,誓言也就没用,只有我赢了,你才会拜师,二十八,莫非你认为本王一定会赢,元十三肯定会输吗?” 元春脑子里一阵懵,好像是这个道理,本来这狗王就不可能打过十三哥啊,那自家又怎么会拜他为师呢?誓言什么的肯定也没有用。 只不过,这么发誓好像对家族有些不敬,而且不是自己在激这狗王吗?可听着似乎反过来了,好像这狗王在激自己呢? 她立刻再次看向元极,元极紧皱眉头,他倒是从来不相信什么起誓发愿,他只信手中的刀,掌里的箭,但是对方提出的这个誓言听起来好像有些恶毒啊,不以自身为誓,而是以整个元家,这…… 他虽然略有犹豫,但却依旧认为单打独斗的话,绝不会输,那么这誓言根本就不成立,因为没输,所以元春不可能会拜对方为师! 如此看来,倒似乎也无所谓,想到这里他继续对元春使用眼色。 元春立刻期期艾艾地道:“我,我答应发誓。” “好!”赵柽拊掌,然后看了看前方被元极扔在一旁的元果,示意狱卒把牢门钥匙丢过去,道:“刘营长把那几个元家人都放出来,让他们也一起听听这关乎元家的誓言。” 元果小心翼翼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了钥匙,看元极冷着脸没什么反应,便小跑去了后面那间牢房前,将元夏元秋元冬三个牵了出来。 三个都带着枷锁,嘴中塞着破布,倒是无法逃跑,不过个个瞪大着眼睛,神色间一片疑惑。 他们虽然在牢中,但显然刚才也听见外面对话,都知道事情原委,只是不明白赵柽为什么突然要收元春为徒。 赵柽看元果牵过几人,道:“二十八,如今你元家在此人数不少,都会听得你的言语不至忘记,你可以发誓了!” 元春看了看后面元夏几个,又看了一眼元极,元极点头,她这才开口:“我,我发誓,若是你赢了十三哥,我愿意意拜你为师,真心实意入你门下,绝不背叛,若违此誓,元家天降雷霆,地涌刀剑,横血十里,灭门无生,就此……就此断绝!” 发完誓后,元春小脸发白,双肩颤抖,心中觉得犯下了十恶不赦之错,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赵柽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你们元家人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听到了!”元果急忙答腔。 元极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目光从元夏几个身上扫过,接着道:“秦王赵柽,既然如此,那下场吧!” 赵柽瞅了瞅他,向前一步,微微笑道:“元十三郎,本王胜你不过是手到擒来,如探囊取物耳!” 第478章 温柔一刀,北斗六道经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478章温柔一刀,北斗六道经元极听到赵柽的话后面无表情,身为一名宗师,若是还能被对手轻易用言语激怒,那便也不配这个境界了。 他双目紧紧盯着赵柽,一步不够,赵柽只上前一步根本不够,不够两人比斗距离,也不足以他骤起发难挟持住对方。 在他心中,拿下赵柽只须一招,最多不会超过两招,这并非他看低赵柽武艺,而是本领越高,决出胜负会越快。 只要不是那种含有切磋性质的比试,大抵就是如此,只有武艺相互都很菜的人,才会你来我往,啄上半天,甚至到最后连伤都不怎么受。 这是因为武艺越高,出手威力越大,高境界的较量,哪里会有什么试探,直接就是最厉害的杀招,压箱底的本领,所以往往一瞬间就能判出高低上下,甚至一招就会有人受伤,再一招便是打倒在地,甚至杀死对方。 元极盯着赵柽,可赵柽走上一步便不动了,站在那冲元极勾了勾手指:“元十三郎,当年你不是曾用箭偷袭本王吗?现在本王就站在这里,你用那隔空相思矢再打一下试试?” 元极沉默,眼角余光微微瞥了瞥旁边的元果,元果吓得一缩脖,箭法名称是他告诉赵柽的,这该死的狗十三此刻肯定想杀了他。 “看来元十三郎觉得距离太远,没有把握。”赵柽笑了笑,向前再走一步:“我看伱身后背刀,想来除了箭术外还擅长刀术?” 元极依旧沉默,两步还是不够。 元春在牢内双手紧抓着栅栏,指节微微发白,神情紧张又气愤,这狗王的话太多了,旁敲侧击,来回试探,显然是想乱十三哥的心,这人实在是太坏了。 赵柽笑道:“元十三,怎还不出手?难道把握还是不够?” 元极隐隐有些烦躁,甚至在一瞬间琢磨,若是暴起上前,不挟持对方,直接杀死又如何。 但这种想法甫一出现便被他狠狠压下,随后打了一个激灵,这赵柽分明是在故意扰乱他的心神,他绝对不能被其干扰,上了对方恶当。 赵柽似笑非笑瞅他,又向前迈出一步。 三步,元极瞳孔微微收缩,这个距离他有把握一箭必杀,但是用刀……还是差上一点,若他出手,对方并不应战,直接往回跑,那么难挟持到对方。 当然,他这边冲去出手,对方转身就跑的概率很低很低,毕竟对方也算高手,又是亲王,脾气自大暴躁,既然同意了比斗,哪里有直接就跑的道理,就算是为了面皮,也不大会如此做的。 可元极需要的是绝对把握,不能有一丝一毫差池,他必须一击而中,否则不可能再会有第二次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他不动,浑身上下纹丝未动。 赵柽停住,微微一笑:“元十三郎,当年刺杀本王时你武艺便不低,如今到了什么境界?” 元极不答,赵柽自顾自地说道:“莫不是有小宗师水平?” 小宗师?元极心中冷笑。 赵柽斜睨了元春一眼:“二十八,他是小宗师吗?” 元春脸上努力做出发呆的表情,仿佛没听到赵柽问话,心中却十分骄傲地暗想,狗王,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十三哥乃是宗师,到时直接将你擒获,定会叫你大吃一惊。 赵柽眯眼摇头,这二十八演戏不行啊,就差没笑出声了,这是副甚么表情?好像只小母鸡在憋蛋呢。 他抬腿向前再迈出一步。 元极的刀在背后,刀首处暗黑色的环彩微微颤抖。 他没有抽刀,依然不动,刀在身后,肩上拔刀乃是最快的抽刀方式,他不着急。 赵柽笑道:“元十三,还不出手吗?再不出手可就晚了,到时只怕会出不得手!” 元极紧抿双唇,脸上线条坚硬,整个人仿佛一块石头。 第四步了,他心中计算的最佳攻击距离是对方第五步和第六步之间。 太远不行,太近了也不够好,没有冲击的惯力,无论身速还是刀速都达不到最高最快。 赵柽笑着迈出第五步,但腿抬到一半刚要落地之时却又缩了回去,然后摸着下巴道:“本王觉得太近了似乎不好。” 元极闻言,心脏猛地吊了起来,只差一点,难道这赵柽就不想走了吗? 其实他倒也可以往前主动上一二步,但一方面害怕赵柽警觉,一方面则是他在积蓄气机,但求一招功成。 积蓄气机的时候是不能动的,一但动了就是出手之时,否则气机泄掉,之前的积蓄全都白白浪废了。 元春在牢栅后也发现了这种情况,知道元极在计算距离,而那恶王居然迈出去步子又收回,实在是让人气恼。 “你,你怎么不拿兵器?”元春开口道。 “噢?”赵柽道:“拿兵器?拿什么兵器?” “你在比试,不拿兵器怎么比?”元春倒不是在提醒赵柽,毕竟赵柽打她们四人的时候,也没看到使用兵器,她是想降低赵柽的防备心,让他继续往前走。 “原来是徒弟关心师傅。”赵柽点了点头,笑道:“放心,这天下能让为师我出兵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你们西夏更少!” “谁,谁是你徒弟!”元春立刻涨红了脸道:“我根本没有拜你为师呢!” “快了,快了,这不马上就要拜了吗!”赵柽抬腿往前一迈,这下第五步走实,距离元极更近了一分。 元级双眉跳动,他计算的是五步和六步之间,那么赵柽再迈上一步,不,只要半步,就够了。 甚至赵柽都毋须脚步落地,只要身子倾斜向前做出动作,那他就立刻出手,直接擒拿住对方! 赵柽看着元极,怎会不知元极心中打的什么主意,眼下就是个死局,想要破局只一个办法,擒贼擒王,用他来胁迫卓啰城将官,救走元家人,出城而去。 他眯着眼同样在心中计算两人间距,应该是差不多了,而只要他再走上一步,元极必会爆发而起,攻击过来。 可这一步,走还是不走呢? 赵柽脸含笑意,元极是宗师,而且他这个宗师的含金量似乎还挺高。 毕竟他身具隔空相思矢此种手段,这并非暗器,而是可以进行远程攻击的兵器,蛮野狂暴,杀伤力极大。 至于背后那刀,恐怕也有名堂,见过刀彩各种颜色的,却没见过黑的,而且无风自动,必有诡异。 不过,元极就算有再多的手段,赵柽也不在乎,对方无论多少本领手段,还能有他多不成?他的武艺都学不过来了,现在正都打算融合另创呢。 而且,还有境界的压制,武艺境界这种东西,越高层次,差距越大,表现得越明显。 江湖之上,不入流和三流相较,有时甚至分辨不出来,不入流有些时候也能打倒三流。 而三流和二流就有了鸿沟,但三流个别时候也会越级杀人。 到了二流和一流时,这种差距愈发分明,二流已经很少能够越境,除非有极为特殊的手段和暗器之类。 一流与小宗师,差别更加大,不说天壤之别也差不多,毕竟小宗师已经带上了宗师两个字,哪怕前面有个小字。 这个时候想再越级,就算是有什么特别本领,也几乎没用了。 小宗师与宗师同样如此,终归一个是真正的,一个只是半步。 到宗师往上又一变,比斗之时,已经是极难逆转,除非真有某些奇技异术。 但纵观如今天下,谁的奇技异术能比他多呢? 赵柽洒然一笑,先是向元春看去,元春瞪了他一眼,随后又有些害怕,急忙把目光转去旁边。 接着赵柽瞅向元极,嘴角翘了翘,脚下一抬,朝前迈了出去。 那边元极神色间出现一丝微不可查的变化,深深吸了口气。 赵柽一脚将落未落之时,元极动了! 元极的身子瞬间化成一道黑影,仿佛暗夜颜色,哪怕此刻牢内无风,但衣袂却也猎猎作响,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他有一门步法,唤作暗夜,此刻使用出来的正是这“暗夜”! 人行一半,肩头白光滚动,刀已出鞘,握于手中,接着便到了赵柽近前。 一刀斜斩而出,轻飘飘,看似没有半点杀意,甚至有些温柔温和温暖,让人难生防范,甚至想要与这刀亲近。 温柔一刀! 元极仗之驰骋江湖的绝技。 死在这刀下的人已经不知凡几,却没有谁知道这刀的真正名字,哪怕元春曾经见过元极使用,却也不知其名称。 好刀!赵柽心中赞叹。 这刀温柔,可温柔之下是杀机,是死意,是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 这是赵柽见过最好的刀法,比陈箍桶的刀法还要好。 刀如情郎,又似美人,温柔一拂,人生不胜如此。 刀将近,柔情更浓,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一种感觉,不想去躲这刀,不想去挡这刀,就任它砍在自家身上,从此与温柔同眠…… 刀已近,元极这刀是斜劈下,若是斩实,虽不致死,但赵柽的一只胳膊必然不保。 元极就算是要挟持赵柽,不想杀他,可也不会让他毫发无损,也会先伤他,后擒拿,若不如此,赵柽武艺不凡,总归变数。 元极绝不想出一丝一毫的纰漏,毕竟他只有此一次机会,牢外倘若是大军集结,他不劫持赵柽,就算武艺再高,也难以逃出生天。 刀更近,就在元极心中愈发沉稳,精气神全部合一之时,忽然一道白色的弧光亮起。 那弧光角度甚为怪异,似乎象一把弯刀的轨迹,却又比弯刀刁钻,仿佛从不可知处来,要往莫可名处去。 这弧光十分之快,颜色亮白,就像赵柽衣袍的颜色。 不,这就是赵柽衣袍的颜色! 只听清脆与沉闷的声音交叉响起,“啪”,“哐啷啷”,“噗嗤”! 一道冷光从场内飞出,直接射到了元春手扶的栅栏木柱上,元春吓得“啊呀”一声惊叫。 刚才骤然顿起的弧光竟然打飞了刀,接着这弧光只是一卷,顺势便到了元极胸膛之处。 “什么花里胡哨!”赵柽声音响彻内外,然后元极便倒飞了出去。 这一刻,元极看得清楚,那白色弧光确实是赵柽衣袍的颜色,赵柽穿着一件雪亮团花的袍子,而为什么会出现弧形,那是因为赵柽飞起了一脚。 那腿脚凌空斜斜踢起,勾出了一道弧芒。 可就是这一脚,踢飞了温柔一刀,又将元极这个宗师狠狠地扫了出去。 “就这种刀法也想和本王比斗?真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不自量力!”赵柽淡淡地道。 牢内一时安静,所有人脸上都是无比的震惊。 赵柽起脚极快,仿若平地起惊雷,凌厉而不可挡,武艺低些的人根本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元极已经刀飞人溃了。 可元春距离最近,她看得分明,赵柽这一脚至阴至邪至强、奇诡刁钻,阴邪至极,杀性无比,甚至压服刀兵。 这是什么脚,居然这么厉害,这么霸道,这么强势? 元春脸色一阵苍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眼神慌乱地看向那边元极。 元极受伤,伤得很重,半伏于地,转脸瞅着赵柽,满是震悚呆惊。 一个声音在他心里不停地响着,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是不是认为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赵柽背负双手,嘴角一抹讥诮,缓缓向前走去,杀人哪里好过诛心。 元极虽然受伤有些重,却绝非动不了,他是宗师,即便只剩一根手指活动,那也可以攻击! 只见黑影一闪,他于地上飞起,手中多了两把匕首,再次冲向赵柽。 “哐啷啷”,“噗嗤”,“轰”! 赵柽腿下弧光勾起,那腿脚用出,匕首立刻被踢的不知去向,元极再被踹了出去,这次却是撞上了后方牢门木栅,猛一张嘴,鲜血喷吐而出。 “元十三,本王打你非但不用兵器,甚至都不须出手!”赵柽负袖前行,脸上一副亵慢神色:“本王只须腿脚就能将你打得倒地不起,就能杀你,你居然还想和本王比试?谁给你吃的熊心豹子胆?胆大包天,不自量力!你不是还会那金色小箭吗,怎么还不使出给本王瞧瞧!” 元春在牢中再次后退了一步,外面元家三人也都是脸上惊惧难掩。 元极可是宗师啊,是武艺宗师,天下宗师又有几人,怎么竟然会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什么厉害的手段全都无用?对方只是用一脚就直接破了所有本领,然后打得他吐血重伤? 一名宗师都被打成这样,那这赵柽又有多厉害,又是什么境界? 元家的几人全都傻了,全都呆了,巨大的震撼冲击下他们的脑中思绪似乎都停止,眼前的情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就在此刻,那躺在牢栅旁的元极忽然再次纵身,这一回他的身形仿佛一支笔直的羽箭,他的手中有一道金光射出,齐奔赵柽而去。 赵柽肩头微动,腿下袍色白光化弧而出,元极射出的金光竟被直接踢到天上,他另外一脚则将元极第三次踹了出去。 随后赵柽伸出两指往上方一夹,一枚金色箭头落入指间,他冷笑道:“隔空相思矢也不过如此!” 元极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呕着鲜血,他面如死灰,挣扎着扭头看赵柽:“你……你用的是什么脚法?” 赵柽瞅向他,淡淡一笑:“天残脚!” 黄裳的北斗六道经里所记武艺,有两门最为霸道,一门是这天残脚,另外一门叫做地阴爪。 “天……天残脚?”元极呓语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明悟,随后脑袋一垂,昏死了过去。 赵柽瞧了他几息,确认无伪,这才对后面吩咐道:“来人,将这元十三绑去牢中!” 立刻过来人依令而行,赵柽则转过身,向着元春所在的牢房走去。 第479章 猜测,仪式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479章猜测,仪式来到元春的牢门前,赵柽笑眯眯向里面望去:“二十八,过来拜师了。” 元春大惊失色,拜师?拜什么师?她是西夏元家人,怎么能拜宋人为师?何况还是宋国皇室的王爷! “我,我……”她缩去角落,只余一双明亮的眼睛闪呀闪。 “嗯?”赵柽淡淡地道:“元十三已经败了。” 元春心想,这恶王实在是太厉害了,她从未见过武艺这么高的人,十三哥是宗师,但在他手下居然都走不过一招。 不不,不是手下,是脚下啊。 这恶王根本都没有出手,而是出脚,他一共出了三次脚,每次都是不同的招法,三次都踢得十三哥受伤溃退,这恶王的武艺究竟有多高? 十三哥不是他的对手,家主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家主虽同是宗师,但和十三哥武艺也就伯仲。 若真能拜他为师其实挺好,就是不知道他懂不懂剑法,从来没见过这恶王使用兵器,莫非是不会吗? 不行,不行,自家怎么能生出这种想法呢?对方可是敌人啊! “二十八,你鬼头鬼脑干什么呢?”赵柽哼了一声:“别忘了你刚才发的誓。” “我,我……”一听到发誓两个字,元春立刻呆住了。 她此时后悔不迭,追悔莫及,她怎么能发那种誓呢?当时便觉得那誓言实在恶毒,就算以为十三哥肯定会赢,那誓言也还是对家族不敬,她,太草率了! “二十八,莫非……你想要应誓吗?”赵柽摸了摸下巴,一脸严肃。 “什么?”元春念起那誓言里的话,顿时吓了一跳,她才不想,她才不要,虽然说誓言这东西对党项人来说,没那么高的约束作用,可当不住刚才发的誓毒啊! “不不不……”她慌忙摆手,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拜师似乎不对,不拜仿佛也不对。 元果这时牵着元夏三人的绳索过来,气急败坏地对元春道:“二十八妹,伱若不拜师,难道是想那毒誓成真吗?” 元春一双眼露无辜,她瞅了瞅元夏三个,不敢说话。 元果愤道:“我也是元家人,你发了那种誓,又不去做,莫非想要违誓?若是被家主知道了,被所有元家人知道你发了这毒誓又违反,都会恨你入骨,肯定要家法处置你,说不得还会气得直接打死你!” 元春闻言急忙抱起地上的大枪杆,愈发向后面墙角中挤去,她隐隐约约地想,自己好像是上当了。 既然那恶王如此厉害,肯定心中有数必会战胜十三哥,那还让她发这么毒的誓言做甚?怕就是想让自己事后顾忌,不得不拜他为师吧?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这太坏了!可恶王为什么偏要收自己为弟子呢?自己虽然有学武的天赋,可也不至于那么稀罕吧?至少就远不如十三哥,而这恶王比十三哥厉害那么多,还要收她,到底为了什么呢? 元春想哭,现在可怎么办?难道真要拜恶王为师吗?就算遵守了誓言,可家族那边估计同样不会原谅她,说不得会把她从族中除名,逐出门墙。 元果这时冲着元夏几个道:“你们想让那誓言成真,我元家天降雷霆,地涌刀剑,从此断绝吗?” 三人嘴被塞着,说不了话,只是拼命摇头,虽然知道誓言哪里会轻易成真,但这么恶毒的,就算不相信应验,也绝对不能说想啊,那不是咒自己呢吗! 三个边摇头边瞪元春,显然都有埋怨之意,你发誓就发誓好了,怎么还带上全族人呢?家族那么多人,让你一句话就给包括了,这也太过分了。 元春看着他们,心中也委屈,当时十三哥都点头了,她又哪里想到十三哥最后会输呢。 “二十八妹,拜师吧,不然家主和族人知道了,后果很严重啊!”元果愤愤道:“你不能太自私,与其你一个人承受,总好过让我们所有人跟着一起受罪,你顶多是个逐出门墙,我们却要冒着五雷轰顶,就此灭绝的危险啊。” “我,我拜还不行吗……”元春眼泪在眼圈打转,心说我可都是为了元家,为了你们,不然打死都不拜宋国恶王做师父呢。 赵柽一旁观她神色,知她心中所想,不由微微一笑,只要拜了就好,进到他门下,还怕不会归心? 他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将二十八放出来,随本王回统军司说话。” 此刻外面天光已亮,赵柽前方走着,元果一旁弯腰跟随,元春则在后面低着头,觉得这阳光好刺眼,已经许久没见到天日了。 她此刻有些心虚胆怯,在元家虽然很多人教授过她武艺,但真没有正式拜过老师。 就像元极一样,家族中对天赋好的子弟,都是多人一起传授,各教不同的武艺兵器,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师父,而且元家乃是世家,有辈分大小分别,没有拜本家人为老师的说法,那样辈分便乱了,就是中原的世家也是此种规矩。 到了府司,在大堂上赵柽看着元春道:“一会先去吃饭,然后给你放一天假,可以逛街,可以休息,随便你去干什么。” “我……真的干什么都行吗?”元春有些不相信地道。 赵柽点了点头:“二十八你如今是本王的弟子,又非囚犯,当然干什么都行,去街上看看有需要的就买回来。” 元春偷看赵柽,心里想这恶王什么意思?就不怕自己跑了吗? 赵柽冲后面一招手,白霸捧过一盘子白银,赵柽道:“这些拿着,不够找为师再要就是。” 元春愣了愣:“我,身上还有些钱……” 赵柽道:“若是须人伺候,就雇两个丫鬟回来,你那些钱只怕不够。” 元春急忙摇头:“我不要丫鬟,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我一个人……就够了。” 赵柽道:“从今日起你便住在为师旁边的院子,明天正式行拜师礼。” 元春嗫嚅道:“知,知道了。” 赵柽挥了挥手:“去吧,先去吃饭。” 元果上前领着元春去吃饭,赵柽观望她背影消失,不由笑了笑,接着又摇摇头,随后开始思索起来。 如今元极陷入卓啰城可是大事,他不信元镜那边还能坐得住,就是整个元家恐怕都要慌神儿。 元极乃是元家第一高手,至少明面上如此,元家家主也是宗师,但年岁已大,并无任何进步潜力,元极便是元家的希望。 至于元镜的武艺倒是有些存疑,但这个无所谓,赵柽在乎的是元镜与神鸷宫的关系。 这是回来路上听元果说的,元果听元极所讲,之前来卓啰的清华红玉两女乃是神鸷宫的人。 元果不了解神鸷宫是什么,但赵柽却知道,当初自在门大师姐巫飞云被天路子和李霜眉的私奔刺激,疯魔而走后,去了天山一带,在那边创建了神鸷宫。 天山神鸷宫是自在门在外的最大一处分支,但百来年间却始终与自在门争斗不断,并没有半点同源情谊。 原因自然是自在门当下这一脉,是李霜眉嫡传的,而巫飞云恨李霜眉入骨。 巫飞云始终认为是李霜眉的勾引,天路子才会与她私奔,且若是两人双宿双栖不回来也便罢了,可却又分离,天路子不知所踪,李霜眉自家回自在门接任了门主,这让巫飞云无比恼火。 那时自在老人归去世,四大弟子全部出门而走,眼看就要树倒猢狲散,李霜眉突然回返接管了门派,然后重新整合再次兴旺了自在门。 可这对巫飞云来讲,却有些无法接受,心爱之人被抢不说,而且她乃嫡传长徒,按理自在门应该她接任宗主,但她疯魔离开,却被李霜眉回来接管,便觉得李霜眉不但抢了天路子,更是连掌门之位都抢走了。 但李霜眉却不这么想,她当时与天路子乃是两情相悦,商量好离开,又关巫飞云何事?至于接管自在门,那是你巫飞云自家跑掉,放弃掌门之位不要的,她再不回来接管,传了千多年的宗门就要彻底解散了。 所以这百年左右,两方越看越不顺眼,便是势如水火,时不时火拼一次,不过谁也没有彻底灭掉谁,至于眼下也说不好哪一方更强些,毕竟百年时间,宗主和弟子都换了数代,也都各有许多积累,想彻底灭掉对方愈发的不可能,只好继续恩恩怨怨并存下去。 而两者之间相距其实并不近,自在门在贺兰山上,与兴庆府相邻。 神鸷宫却在天山东麓上方,地点乃是回鹘、西夏和辽国的交界之处,地势较为险要,属于易守难攻,但说白了就是个三不管的地方,谁没事也不会去打它,除了自在门。 赵柽此刻琢磨,清华红玉二女既然是神鸷宫的人,又怎么会受元镜差遣?莫非元镜和神鸷宫还有些什么关系不成? 这西夏江湖的水很深,与大宋不同,大宋是朝堂与江湖泾渭分明,根本不可同时而语,但西夏朝廷却似乎和江湖牵扯太大。 悲风堂与元家都有部分监察江湖的权利,自在门则和西夏皇室关系密切,据赵柽了解,在李霜眉之后,曾经还有西夏皇室公主担任过自在门掌门。 不过若元镜真是神鸷宫的人,那是不是代表神鸷宫与自在门的争斗已上升到了西夏朝堂的层次? 这样的话,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可利用之处呢…… 第二天,统军司内,赵柽举行收徒仪式。 不比当日收高宠时一切从简,只纳了拜师礼,喝了敬师茶,高宠磕上几个头便算完事。 这番却是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府内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元春脑中有些懵,她没料到赵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越是这样,她便越有些心虚,想着真拜了师后,怕是以后不能背叛了吧? 这可是正式拜师啊,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父母早亡,那么拜了师后,师傅便是她极亲近的人了,甚至很多方面还要胜过族人。 元春换好衣服后,前方元果带路,后面两个小兵捧着礼物,便往中堂而去。 中堂之内布置得庄重严肃,甚至还挂了一幅画像,上面一个老和尚,穿着青色僧衣,长眉瘦削,身形高大,神态自得,显然就是金台。 金台估计要是看到眼前这幅情景,能直接气死,他还没归天呢,赵柽就画了画像,让元春当祖师爷叩拜。 江湖拜师礼的仪式很繁琐,甚至比一些读书人拜文师规矩还多。 读书人拜师后称老师,江湖人则是称师父,老师和师父本来就是有区别的,后者有一个父字。 元春晕头转向地在丁二蟹时迁等人的指挥下,完成了各种仪式,最后开始敬茶。 赵柽坐在椅上,看着元春跪于前方双手捧着茶碗,却没有去接,这个时候还有问话,乃是正常的流程。 问话不由赵柽来说,旁边丁二蟹清了清嗓子,开始逐条询问,无非就是会不会背叛师门,会不会孝敬恩师,会不会忤逆、背刺等等,相对应的元春不但要回答不会,还要说倘若如此,自家将会如何如何。 其实就等同于拜师立誓,这个是江湖上,尤其绿林收徒必须有的一个步骤,其实西夏这边也如此,当师父的最怕的就是这些,所以拜师之时要立下誓言规矩。 元春回答的都麻木了,这一刻也不再想旁的事情,只念着将来师父别派她去杀元家人,做不利元家的事就好,至于别的只听吩咐就是了。 随后,赵柽伸手接茶,这时还不喝,要与她讲师门情况。 这个讲只是讲赵柽自己这一脉以及门下的,至于什么师叔师伯,师伯公,师叔公都留待以后再说。 赵柽简短地从金台到周侗再到他说了一遍,然后又道起高宠,高宠是大弟子,元春是二弟子,门下如今就他们两人。 接着才开始喝茶,喝过茶汤后,赵柽笑眯眯地道:“二十八,为师决定给你起个新名字。” 元春纳闷,不是已经改做元二十八了吗,怎么还要起新名? 赵柽道:“你如今入我门下,不能只以排行称呼,二十八为师叫得,长辈叫得,旁的人总不好叫。” 元春道:“弟子听师父教诲。” 赵柽点了点头:“好,那为师今日就赐你新名为缨,从今往后,你就叫元缨了!” “元缨?”元春心中暗想,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比元春要好一些,叫起来仿佛也更有气势,不由道:“多谢师父赐名。” 赵柽笑了笑,这才放下茶碗,拜师礼正式完成。 接下来便是开拜师宴,都是赵柽身边亲近之人参加,除了军中杜壆、张宪、杨志等将官外,就是碎玉楼众人。 酒席之上众人都喝得兴奋,推杯换盏,直到月上柳梢之时,才逐渐散去。 第480章 枪人合一,联袂而来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480章枪人合一,联袂而来隔日,赵柽开始传授元缨武艺。 元缨对这个新名还比较习惯,觉得确实比之前的元春要好听。 自从赵柽说元春这个名字象丫鬟后,她便也不想叫了,元春是为了她们四人合春夏秋冬季节,族中给起的,并非她爹娘从小叫来,她之前就是唤做元二十八娘或者元二十八妹。 赵柽坐在堂外的石桌边看她,她行过礼后站去一旁,等赵柽这个师父吩咐。 赵柽摸了摸下巴,有些犯难,虽然说天才徒弟收来了,可怎么教呢? 他又哪里会教什么徒弟,之前传授高宠不过是赶鸭子上架,演练过后,对方会就会了,不会自己琢磨去,他根本不懂授艺的技巧与方法。 赵柽这时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太好办,自家根本不会教授,此刻兴奋劲过去,弟子倒反而像烫手的山芋了,不知该如何进行摆布。 他开始琢磨当初周侗传授武艺的时候,周侗是当世名师,曾在御拳馆做过天字教师,最擅授艺,按理来说可以给他些依照。 但想了半天,似乎周侗传他之时也没用什么技巧方法,无有特殊的施教,因为他一学就会,根本不用周侗费力。 赵柽暗叹一声,开口道:“二十八!” “徒儿在……”元缨急忙上前一步。 赵柽眼下只希望这个徒弟天赋再高些,虽不至自家那般看了就会,但总也要精灵剔透,稍微点拨几句便全部领悟,至少在枪道方面要如此,那才好省力,不用他浪费脑筋。 “元家的武艺都忘光了吗?” “没,没有……”元缨讷讷,哪里那么好忘记,都学进心中的本领,再想要彻底忘没了,除非失忆。 “你元家的东西,全都是无用之物,学来不过是累赘己身,空费精力,你须记得全都忘掉,以后也不能再用!” “是,师父……”元缨低头,小嘴撅得都能挂上一只油瓶。 “今日为师就传授你本门枪法,你要用心学习,将来好做安身立命之用!”赵柽依样画葫芦,按照话本上的说辞,一板一眼地道。 “是,师父。”元缨答应一声,随后有些好奇道:“师傅前几天给的枪谱并非本门武艺吗?” 赵柽摇了摇头:“那些怎么能算得本门武艺,本门的武艺随便拿出一样,放在江湖中都是顶尖绝技,必被众人争抢。” 元缨道:“师公名号弟子在西夏也曾听闻,知晓师公擅长枪法拳脚,更有宗师境界。” 赵柽点了点头,周侗的武艺未必天下第一,但名声却是当代所有武人之中最大的,他道:“你知晓就好,入我门来,绝对好过你西夏任何一家门派,也好过你元家。” 元缨沉默几息道:“师父,你会剑法吗?” 赵柽闻言脸色黑了黑:“二十八,你此话何意?” “啊?”元缨慌忙摇头:“师父,弟子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赵柽哼了一声:“我不会!” 元缨心中忿忿,我看你这个师父也不会,身上从没带过剑,能会什么剑法! “你眼下只能学枪,别的就不要瞎琢磨了。”赵柽淡淡道。 “是,弟子知道了。”元缨嘴上应着,心里却暗想,虽然你是师父,但此事你说了可不算,剑还是要练,大不了晚上在房中偷偷的练,元家武艺暂时不用也罢,自己研究几路招数便是了。 “先把你前些日学的枪法演上一遍。”赵柽看元缨眼珠灵活,不由暗自冷笑,这是还想要偷偷练剑吗? 元缨取过兵器架上的大枪,随后就耍了起来,半晌赵柽看完道:“还算不错,但这些都并非枪道的绝艺,现在我使上一门,你要仔细观瞧,看能记住多少。” 他说完身子微微一晃,就到了元缨前面,接着元缨只觉手中一松,大枪竟然不知去向。 她下意识地便往后退却一步,见枪已是在赵柽掌里,而赵柽这时早距她三丈开外了。 怎么这么快?元缨脸色变了变,但已经来不及多想,赵柽那边开始练上了枪法。 这是一门七星耀月枪,算是周侗的招牌武艺,但凡江湖中提起周侗枪法的,必绕不过这门。 而这七星耀月枪也是赵柽使用过最多的枪术,虽然从无实战,但切磋却最为多用,与岳飞,与卢俊义,与杜壆,都拿这门枪法打磨。 就看场中此刻寒星点点,哪怕夏日太阳高挂,却也挡不住那星芒灿烂,光耀金乌,倘若是夜晚月下,这套枪法耍将起来会更加好看。 赵柽的身影被枪光包裹,纵跃腾挪,仿佛滚成一体,仿佛银龙穿梭,那大枪寒锐枪头,突然之间变为七点,并不同于梅花三弄,金鸡乱点头等崩弹之招,那是依靠枪杆的韧性颤抖出来,这七点却是枪头速度太快,硬生生刺出来的虚影。 元缨看得有些傻眼,这,这怎么比自家的剑都要快?而且不是快上一点半点! 剑的速度正常来说是兵器中最为迅疾的,她此刻已经是一流武艺,使用起剑更是飞快,但与眼前的大枪比较,却简直天壤之别。 片刻之后,漫天枪影消失,赵柽收枪而立,看着元缨道:“都记住了吗?” 元缨:“???” 赵柽疑惑道:“没有记住?” 元缨愣了愣,小声道:“我,我只记住一小半……” 赵柽纳闷:“怎么会记得这么少?你没仔细看吗?” 元缨有些委屈,道:“师父,前面的还能看清,后面你耍那般快速,我瞅得眼花缭乱,哪个是枪哪个是你,都分辨不出来。” “原来如此!”赵柽想了想,自己后面使的确实是有些快了,只顾卖弄武艺,根本没想过元缨能不能看清楚。 “那我再使一遍,你这回定要仔细观瞧。” “好的师父,这次你一定要慢些……” 赵柽手掌一震,大枪跳起,他再打了一遍七星耀月枪,这番速度却比刚才慢了一倍不止。 待完毕后再问,元缨道:“却记得有七七八八了。” 赵柽嘴角抽了抽,无奈又打一次,元缨这才道:“师傅,此刻记得差不多了!” 赵柽想了想,觉得其实已可以了,这套枪法十分复杂繁琐,放在一般的武者身上,怕是需要一招一招的来记,一天能记住一招就不错了,他这才使了两三遍,元缨竟然全都记下了。 “练一遍给为师看看!”赵柽将大枪丢了过去。 元缨接过枪略微寻思几息,便在场中耍将起来。 只见那瘦弱的身体被大枪杆拖拽得时东时西,枪上的力量惯性似乎自成一体,在场内飞来飞去,不像她在使枪,反而像是枪在使她,她整个人随着大枪飘走,十分的潇洒如意。 果然有天赋啊,赵柽不由赞叹,初次学这七星耀月枪就能用得这般圆润老练,不是天赋是什么? 而且那种看似枪在导引,人随枪走,仿佛被枪身力量带动的状态,有个名堂,叫做枪人合一。 虽然元缨此刻只在这枪人合一的初级阶段,只算是刚刚入门,但这种状态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有些哪怕浸淫某种兵器一辈子的武艺宗师,也未必能进入到合一的状态。 能做到合一的,天赋悟性必达到极高点,大成只是早晚之事,宗师都不是终点,会在某一道上登峰造极,臻至化境,是真正的天才。 元缨飘飘忽忽耍完一套枪法,大抵没有出错,只不过枪头的七点寒星只点出了四点,没有全用出来,这是功力还不到家的缘故。 “师傅,我刺不出七星来……”元缨有些沮丧地收枪道。 赵柽深吸一口气,他当初练这套枪法的时候比元缨要小,而且也没有一流武艺,那时他只能刺出三星,这枪法枪力是要随着熟练度和功夫增长而增加的。 他道:“你若是能刺出七星便是小宗师了,如今你才勉强一流,自是只能刺四星,若是枪术熟稔,功夫加深,一流武艺稳固,那便能刺出五星来。” “七星就是小宗师了吗?”元缨立刻憧憬地道。 赵柽点了点头:“只有到了小宗师的功力才能刺出七点星芒来。” “师父,我多久能到小宗师境界?”元缨忍不住问道。 “若是只练枪……”赵柽瞅着她道:“一年之内,为师能将你教到小宗师!” “一,一年?”元缨顿时惊呆了,她刚刚进入一流才几个月,一年就能再晋小宗师吗? “只要你专心练枪,忘掉别的武艺,为师保你一年之内进入小宗师!” 赵柽信誓旦旦地道,实则心中也在打鼓,就算元缨天赋惊人,可一年能进入小宗师吗?不管那么多了,先忽悠这徒儿好好练枪再说。 他轻咳一声:“二十八,于这套枪法之上可有什么疑问吗?” 元缨想了想:“师父,暂时没有,我还得多练练,发现的时候我再问你。” 赵柽点头道:“好,那你先练,等这套练好了,我再传你另外一套,为师要去处理些军务,你自家在此好好练习!” “嗯!”元缨用力点头,一想到只要专心练枪,一年就能晋升小宗师,她身上立刻充满了动力。 赵柽背起手朝统军司前堂走去,待出得院子,脚步立刻加快,这师父不好当啊,幸亏徒儿有天赋,倘若收个蠢笨的,不得累死才怪。 到了前面,看了会儿军情奏报,他又去往军中,观瞧杜壆操练人马,一天时间转眼过去。 接下来几日,日日如此,元缨那边七星耀月枪熟悉之后,他又传授了第二门枪法银龙倒海枪。 约莫十来天之后的中午,赵柽刚督促完元缨武艺,便有人来报,说城门外有两人求见。 赵柽问道:“甚么样人?” 小兵道:“一男一女,并非西夏装束,说是受镜妃所托,来见大将军。” 赵柽眉毛扬了扬:“让杜将军带他们过来。” 此刻城门虽然依旧开放,但还是牧民菜农可进,寻常人等不得入,这二人自是被阻于外边。 半晌之后,杜壆领着一队人马,押送二人来至大堂,却是年轻男女,瞧模样都不超过二十岁,身上汉人装束,神色不卑不亢。 赵柽斜靠着椅子瞅这两人,少男少女一起礼道:“大将军,我二人受镜妃所托,有事和大将军相商。” 赵柽喝了一口茶,片刻才道:“受元镜所托……你们不是她的手下?” 少女道:“小女乃天山神鸷宫人,并非静妃麾下。” 少年则道:“草民却是大宋陕西咸阳人。” 赵柽冷笑:“都是汉人?” 两个一起点头,赵柽目光先瞅了瞅少女,少女清秀,目光清澈,丝毫不畏惧赵柽眼神。 他又看向少年,少年嘴角含笑,神态平和,也不惧怕赵柽冷冽表情。 赵柽哼了一声道:“陕西咸阳府人,你来西夏做什么?” 少年道:“回大将军,前来访友,并无旁事。” 赵柽淡淡地道:“访什么友?” 少年转头看向少女:“林姑娘便是草民好友,草民是去神鸷宫看望林姑娘的。” “林姑娘?”赵柽脑海中回想起当日清华红玉的话语,两人曾经提到过这个名字,既然眼前女子来自神鸷宫,莫非就是两个口中所说之人?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赵柽看着少女道。 “让大将军见笑了,此话正是小女告诉清华红玉两位姑娘的。” 赵柽摇了摇头:“自作聪明!” 少女道:“确实小女于书本理解浅薄,小女受教了。” “你也是神鸷宫的弟子?”赵柽问道。 “大将军,小女并非神鸷宫弟子,只是宫内挂名的长老。”少女道。 “挂名长老?”赵柽摸了摸下巴。 “正是,小女乃是自由之身,为神鸷宫请做外援,并非宫中本来之人。” 赵柽微微点头,这种情况于一些大门派倒是常见。 他目光在少女身上看了几息:“你叫什么名字,元镜让你们过来何事。” 少女道:“回大将军,小女名唤林晚风,静妃托我来……”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赵柽双目一凝。 “小女林晚风!” 林晚风?赵柽心中忽然一动,这不是四师妹的名字吗? 当日岳飞转述周侗话语,他未见过面的二师兄叫做裘韶,四师妹便叫这林晚风。 莫非是同名同姓之人?赵柽心中疑惑,不过细一寻思,又有些不太可能,这名字若是放在普通百姓身上,或许相同者甚多,但只看习武之人中,却未必有太多叫的。 何况这名字听起来颇有英气,好似男儿名称,女子起的就更少了,再放到武人中间,相同者少有可能。 “林晚风?” “正是!”少女道。 赵柽心中疑虑,目光又转到少年身上:“你又叫何名?” 少年行了一礼:“回大将军,草民王中孚,字允卿。” “王中孚?字允卿?”赵柽神情变化,两眼微微眯了起来。 第481章 师妹,比试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481章师妹,比试王中孚,字允卿,后改名世雄,字德威。 累世为地方大族,幼好读书,乃入府学,中进士,早年儒生,善属文兼擅骑射。 后辞官职,隐栖山林,弃家外游,在甘河镇遇异人,授以修炼真诀,于是悟道出家。 随后陕西南时村筑墓,墓穴中居住两年多,自称为“活死人墓”。 后出墓地,在北方各处传道度人,先后收弟子七个,建四大教会,因自题庵名为“全真堂”,故入道者都称为全真道士。 他传道后,改名嚞,字知明,号重阳子,自呼王三,或王害疯,民间多称王重阳,是为全真道的创始人。 赵柽上下打量眼前的王中孚,这就是后世所谓的那个王重阳吗? 而事实却是,王重阳当日考的乃是金国的功名,做的是女真的官职,因为那时大半个北方已经沦落金国之手。 甚至后来他的敕号也是元朝皇帝封的,他的弟子也与蒙鞑交近。 后世他也好,全真七子也罢,都是被称为金代道士,全真七子也被称为金末元初道人。 其间无宋,北方失于金手后,王重阳再未踏足过宋土,不及江南,全真七子亦是如此,只认做金国朝廷,后奉蒙元。 自然,世事复杂多艰,就算夫子后人都能代修降表,那么相对普通读书人,寻常方外客而言,朝国更迭,神器鼎换,做谁的官,奉哪朝的诏,倒也不算什么了。 许多事情是难以苛求的,便眼下之时,辽地多汉人汉官,甚至西夏也有,无法评说。 世事在变,人也在变,人心也在变,人心最深,似望海底之针。 没有几个能如辛稼轩一般,鸠众二千,书檄天下,五十人驰赴敌营,五万军中生死出入无境。 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汉箭朝飞金仆姑。 大多则都是早岁哪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罢了。 赵柽看这王中孚半晌,良久不语,若林晚风真是四师妹,那么他不太希望二人在一起。 他已经瞅出两人关系非比寻常,不过这种事情他也只能观瞧,而无法干涉,就算干涉了怕也是干涉不出什么结果。 他与这位四师妹素未谋面,更未有什么积年情谊,哪怕份属同门,他又非大师兄,其实就算大师兄在这事上也言微语轻。 因为除了同门之外,再无半点交情。 交情这东西是需要培养的,他和裘韶林晚风之间,并未有过培养交情的机会。 而当下和林晚风见面的这个情境,也完全不适合相认,更不适合培养师门感情。 若是需要自家照顾帮忙,看在师门香火上,自当去做,但别的……恐怕暂难干涉。 何况眼前这位四师妹,是神鸷宫的长老,又与元镜往交匪浅,否则也不会受元镜所托,前来卓啰。 这般看抛除师门关系外,却是敌非友了。 赵柽沉默了好半天,方才开口道:“你二人被元镜派来此处,却说何事?” 两个对望一眼,林晚风道:“大将军,我们是为了元极而来。” “甚么元极?”赵柽故作不知道:“之前来人全为元果,这怎还冒出个元极呢?” 林晚风莞尔一笑道:“大将军何必隐瞒小女,元极同是元家人,前阵到了卓啰,今不见返,定然陷于大将军之手。” 赵柽一拍桌案:“胡说八道,本将军还能与你两个草民说谎,再信口开河,全部押入牢中问罪!” 王中孚在旁急道:“大将军莫要恼怒,我等来之前,镜妃曾与说辞,还望大将军细听。” 赵柽眯了眯眼睛:“元镜有甚么说的?” 林晚风道:“大将军,镜妃愿意出一门隔空相思矢换取元果,还愿再出一门凌空消魂箭换回元极。” 赵柽皱了皱眉:“那山海指经呢?” 林晚风道:“这个……小女并不知道山海指经是什么,镜妃于此却未曾交待。” 赵柽冷笑:“没有山海指经就想换人?何况本将军当时与清华红玉所提,是以此三门武艺换元果一个,如今只有两门不说,还要多换个元极,那元镜果真打得好主意!” 林晚风微微沉思,随后道:“大将军且请息怒,此事还待商议,我二人可将大将军的要求回报镜妃,让镜妃决断。” 赵柽吸了口气缓缓道:“你两个告诉元镜,若不能达成本将军的要求,十日后先斩元极,再斩元果,一个不留,然后马踏兴庆,将她元家杀个干干净净。” 林晚风神色不变,道:“小女知道了,小女现在就返回兴庆禀报镜妃得知。” 赵柽眯了眯眼:“慢着!” 林晚风道:“大将军还有何事吩咐?” 赵柽心中琢磨,虽然自家思想这就是四师妹,可总要确定再说,不然以后遇见恐怕疑虑,怯手怯脚。 他道:“卓啰城岂是尔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林晚风淡淡地道:“大将军又待如何?” 赵柽道:“本将军新收了一名弟子,正是元家人,林姑娘不妨与我弟子切磋一番,如能胜过自便离去,如果胜不过的话,那也莫要想走……” 林晚风纳闷道:“大将军收了元家子弟为徒?” 赵柽点头道:“正是如此!” 林晚风纳闷道:“不知是元家何人?” 赵柽嘴角微微翘起:“元二十八妹!” 林晚风皱眉道:“可是元春?” 赵柽打了个哈哈:“如今可不叫这个名字,自从拜入本将军门下,已经改做元缨了!” 林晚风愣了片刻,道:“就依大将军所言,小女与二十八妹切磋一番就是!” 一旁王中孚道:“晚风你……” 林晚风眼色打断他的话语:“大将军,不知在何处比试?” 赵柽道:“你二人且随我来。” 他说着转身离开,杜壆带军兵裹挟林晚风王中孚紧随其后。 到了府司中堂前,元缨正在耍弄大枪,赵柽道:“二十八!” 元缨急忙停下手道:“师父有何吩咐?” 赵柽道:“你练枪时日不短,今天正好来了一位林姑娘,你与她切磋一番,看有何不足之处。” 元缨目光落在林晚风身上,打量过后道:“是,师父!” 赵柽点了点头,瞅向一旁:“林姑娘用何兵刃?” 林晚风看着元缨手中大枪杆,神色迟疑道:“大将军,我也用枪!” 第482章 元缨一战,长枪掠火 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482章元缨一战,长枪掠火“大将军,我也用枪。”林晚风目光打量着元缨手上大枪杆,神色迟疑地说道。 赵柽闻言笑了笑:“好,给林姑娘拿一柄长枪过来!” 你也用枪?元缨此刻眼珠转了转,心想这女子甚么意思? 枪这种兵器,本身在西夏江湖中就少有人使,倘是女人便更无可能,可眼前这林姑娘却说她也用枪?! 元缨瞅瞅林晚风,年龄比她要大一些,二十来岁的模样,身上倒是有一股书卷气息,不像寻常江湖人那种草莽野姿,她不由心下怀疑,这不会是师傅找来磨练她枪法的吧? 赵柽自然不会与她切磋交手,可总这么演练下去也不是办法,武艺总得实战才能增长快速。 元缨平日在府内顶多就是与白霸白战两个对一对枪术,可两人于枪法上实在会得不多,打不到尽兴,眼下她便怀疑对面女子是赵柽找来打磨她的。 赵柽也不说林晚风来历,那边白霸拿了支大枪递过去,林晚风接在手中微微一抖,那白蜡杆立刻绷直,前方枪尖寒芒四射。 赵柽见状皱起眉头,道:“把枪头包上,蘸了墨汁再行比过。” 白战立刻取来破布包好两方枪头,然后又把房里墨盒拿出来染色,这才将枪重新交回二人手中。 赵柽微微点头,枪这东西不比刀剑,杆身长大,切磋时不太好收手,万一伤了哪边都是不好的。 他能看出林晚风和王中孚是小宗师武艺,两人不过近二十岁,这么年轻的小宗师,放眼整个天下都属罕见。 林晚风自不必说,周侗既擅教授弟子,那择徒的眼光也是一流。 但王中孚也有小宗师身手倒是让赵柽惊讶,重阳子天赋肯定是有的,但总也得名师教导,不然他便算想学些高深武艺,总得有途径得到,就不知他的师父是谁。 赵柽看着元缨和林晚风都已持枪在手,道:“行了,开始吧,记得切磋为主,不得好勇斗狠。” 元缨高声道:“师父但请放心,弟子肯定不会过于相逼这位林姑娘的。” 赵柽闻言嘴角抽了抽,暗想你打得过林晚风吗?就讲这种大话!彼此差了境界不说,你会的枪法也不够数,你会的林晚风也肯定都会,你要用什么招式恐怕都在对方心中呢。 他是有意要磨练一番元缨,毕竟元缨心里总念着学剑,这就不好了,她是枪道天赋第一,习武这东西首选扬长,不好好学枪,想着什么剑呢! 所以他看到林晚风后,便起了让林晚风磨练一下元缨枪法的心思。 若真是四师妹,那必然擅枪,不管她当下使用哪种兵刃,但周侗的枪法肯定是会的,那正好教训元缨一番,让元缨心中激起不服输的念头,以后能够好好练枪。 可没想到这弟子平日唯唯诺诺,此刻居然说起大话来,赵柽不由心中冷笑,一会你就知道对方枪法的利害了! 林晚风脸色微微变化,不成想这元春非但拜了卓啰城宋将为师,改剑为枪不说,且还口出狂言。 她来之前,元镜已经与她交待过陷入卓啰城的人等,除了元极外,特意叮嘱打探元春,因为同样是元家的天才,元春将来有很大希望也能进入宗师之境,不容闪失。 可现在一看,竟让她失望透顶,这元春投降对方不说,而且也不像元镜讲的那样聪颖沉着,反而是十分跳脱傲性,就和这卓啰城的宋将一般! 她心里九成九认为这是宋将与她示威,与元镜示威,不然怎么会叫她得知元春的消息?分明就是让她传递回去给元镜知道,然后打元家人的脸面。 林晚风自己倒无所谓,她乃宋人,虽然挂名神鸷宫,但却与西夏朝廷没任何相干,至于神鸷宫也是个三不管的地方,谈不上具体归属何处。 因为元镜和神鸷宫的特殊关系,所以求到她这里,她想着既然不涉及国事,那就来走一趟,毕竟她与元镜私交不错,而神鸷宫中虽有宗师坐镇,但宗师哪好随意外出,她这个小宗师权做一名传话的使者也足够了。 可宋将并不答应条件,还让她和元春比斗,元春居然使用上了大枪,她虽然擅长枪术,实际用的兵器却并非是枪,因为枪实在不好携带,女子使枪也不是太过顺手。 她如今的兵刃是剑,但许多剑招都是从枪法中演化出来的,底子其实还是枪术。 所以一看元春手里提枪,便张嘴就也要用枪,她要好好杀一杀这宋将的威风,还有这元二十八的骄性。 元春投降对方也就不说了,是什么给她的信心能够过于相逼自家?她学枪才有几天,就敢放此厥词! 林晚风知道元家陷入卓啰城这几人根底,都是元镜对她讲的,让她能够随机应变一些,其中说到元春虽然天才,可却从没练过枪,兵刃也是剑,擅用一手笛中剑,尺八无情。 是以,她觉得这分明就是胡闹,是太过低瞧她了,她要教训教训对方。 元缨此刻大枪在手,虽然包了枪头,但也不在意,毕竟当时在牢内所练就是无头枪,只看她单手持枪,散散落落地摆了个枪架出来。 赵柽当前只传了她两路本门枪法,一路是七星耀月枪,一路是银龙翻海枪。 不过除了这两路外,元缨在牢中按照枪谱所学也有十几路,这十几路虽不如赵柽传下的本门枪术,但亦非稀松寻常功夫,若拿去江湖之上,也完全可仗此闯荡一番。 林晚风看元缨的枪架并不认得,开口道:“元二十八妹,我让你三招,来进攻便是。” 元缨闻言顿时有些忿忿不平:“林姑娘,我岂用你让?我若出枪之后你必无还招余力,到时还好似你的相让之功,你且也立刻动手,万万不用让我!” 林晚风闻言笑了笑,不做争辩:“你攻来就是了。” 元缨轻轻咬唇,手上大枪一抖,便是一招夜叉探海,朝着林晚风刺去。 林晚风微微一笑,这夜叉探海乃是武艺里最常见的招式,多用于长兵,枪、戟、叉等皆可使用。 不过这招虽然常见,但归于各路器法之后,却微有不同。 就是两门枪法同有这招的话,其实也并非是一模一样的,总有些微差距,有些不同之处确实有用,有些却纯粹就是为了区分,不想与别家的一模一样。 元缨这一招,在林晚风看来很普通,并非一些奇艺绝技里的夜叉探海,那种绝技里的夜叉探海招数,所有变化都是有特殊作用的,元缨这招并无奇特,只是普通本领。 林晚风身子微微一侧,手上长枪向旁弹出,“啪”地一声就崩到元缨刺来的大枪杆上。 元缨一双又细又弯的眉毛扬了扬,身体瞬间离地,看着好似被大枪杆带了出去,实则是要上前变化手中枪招。 赵柽眯了眯眼,二十八居然这么快就进入枪人状态,比初学枪法时快多了。 当日元缨在牢中第一次演枪,打了一半才进入到这种状境,出牢和他学枪后,也要好几招才能够进入,现在却是直接就枪人了,果然是天才。 只看元缨身子悠出去后,仿佛风中柔柳,被林晚风磕走的长枪竟然如柔蛇般滑了半个弧形,重新刺向林晚风。 林晚风见状不由“咦”了一声,元缨这就不是什么招数了,而是直接随机应变的一枪。 林晚风有些纳闷,虽然这枪在她眼中不算什么,轻巧就能躲过,但如此回转圆润的变化,便是她也不好使用。 避过这枪之后,元缨的大枪杆得势不让,往前一吐,就来了个金鸡乱点头。 林晚风哪怕境界比元缨要高,但这时也不得不退了一步,双眉紧紧颦起。 这元二十八妹怎么看都不像刚学枪的样子,似乎浸淫多年一般,那为何元镜与她说其并不会枪法? 林晚风自然没有赵柽眼光,看不出元缨天赋和她的枪人状态,只道是元镜漏下了什么,或者并不了解元缨底细。 可她虽然不识枪人,却瞧出对方武艺不如自己,她是小宗师,对方顶多是个一流,只是枪法运使熟稔如意而已。 此刻三招已过,林晚风被逼退心中未免不愤,抬枪便开始还击。 这一相互交手起来,差距立刻显现,元缨瞬间就落入了下风。 元缨脸色微变,知道了对方境界高于自家,而且枪法十分之强,并非那种只为了对枪,才故意拿的此种兵器。 她咬了咬牙,手上大枪招数即刻变化,使出了七星耀月枪法。 这门枪法乃是周侗的招牌武艺,在步下枪术之中,可以说独步江湖,称得上绝艺。 元缨枪招甩出,身形随大枪杆而动,电光火石,攻向林晚风。 林晚风甫一看这招数,不由微微一愣,这简直太熟悉了,这不是七星耀月枪吗! 她适才还寻思使这门枪法,没想到对方竟然抢先用了出来,可这元春又怎么会用这枪? 林晚风避过一招,脑内思绪电转,师门的枪法绝对不会随意泄露外传,但也不保证有人会个一招半式,因为周侗愿意授艺,记名弟子很多,有谁会这种或别的些枪法招数倒非没有可能。 只是,不管怎么会,旁的人里绝不可能打出整套枪法就是。 林晚风心下狐疑,不欲快速取胜,要看看这元春究竟会多少七星耀月枪。 她这边手下放了些水,那头元缨却是大显神威起来,只看白蜡杆舞动如风,枪借风势,人随枪走,把一路枪法使用得炉火纯青。 林晚风越战越是心惊,这并不像是那些记名弟子学的一招半式,这分明就是整套的枪法,而且用得还极好,差的乃是功力,却并非火候。 就看元缨忽然身形一震,大枪头猛地朝前方点去,却是刹那五星虚影出现,因为包了枪头,所以看不到寒芒,只有墨色的影子。 元缨此刻已经能刺出五星,比初练时的四星更进了一步,她心中想要晋升武艺,赵柽说只要能刺出七星就是小宗师,她便勤奋练枪,终于能点出五星,自家觉得距离小宗师又近了一步。 赵柽在旁观看,不由伸手摸了摸鼻子,这弟子还真是努力啊,才几天就能有这种进步,实在是不容易。 林晚风手上长枪连消带打,身形侧退两步,破了这招后神色复杂,她确定元春会完整的七星耀月枪。 刚才那招是这门枪法的精髓所在,不是亲传根本打不来出,她开口道:“元二十八妹,你从哪里学的这套枪法?” 元缨闻言怎肯回话,知道对方境界高于她,却并不服气,毕竟对方同样用枪,她怎么好轻易就输,在师父面前丢了脸面? 她枪势突然一变,化做了银龙翻海枪,这门枪法大开大阖,更显得她身体纤弱无助,被大枪带得东飘西荡,哪像什么翻海,倒似被海浪拍得扁舟一叶,孤零无依。 林晚风神色一滞:“银龙翻海枪?” 赵柽在旁闻言,双眼微微一眯,果然认得,看来应是四师妹无疑了。 “二十八,你这门枪法又是哪里学的?”林晚风急忙再次问道。 “要你管呢!”元缨打得兴头,只是耍枪,哪肯说话。 林晚风神色微微一寒,冷笑道:“既然如此,看我破你这枪!” 她话音未落手上枪招一变,竟使出刚才元缨所用的七星耀月枪。 元缨顿时大吃一惊:“你,你怎会我的枪法?” 林晚风淡淡地道:“我还问你呢!” 她毕竟武艺更高,此刻以枪破枪,转眼就占据上风。 元缨眼珠转了转,也不知琢磨什么,只是左支右绌,勉力维持。 林晚风此刻心中不快,欲抖擞威风大败元缨,手上枪法一变,却是元缨正在用的银龙翻海枪,“元二十八妹,看我败你!” 元缨小脸立刻白了起来,对方竟然也会这银龙翻海枪,还扬言用此枪败她,若真被对方使用自家枪法败掉,可是丢了大人,失尽了面子,以后在师父跟前再难抬头。 她微微抿嘴,并不接话,哪怕此刻败相已露,也只是聚精会神,仔细观察着对方的招式枪路。 林晚风瞧她模样,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这么多招算是给足了那宋将面子,还是抓紧败了对方,好询问哪里学来的枪法。 只看她手上大枪忽地变化,突然用出一招电闪雷动,接着一招疾风骤雨,然后追风逐日,“唰唰唰”连环三下,就要败掉元缨。 就在这时,只看元缨忽然眼中神采一闪,手上枪瞬间弯曲,然后打出一招。 这一招仿佛流火,那枪缨颜色灿烂鲜艳,似乎活转过来,枪头划出了一个夸张的半圆形状,似要挑破天际一般。 “啊!”林晚风心中突地一跳,瞬间感觉到了危险的意味,这元春怎么还会这种枪法?这是什么枪,怎么竟要比师门的枪法更要犀利寒锐,恍惚神来之笔! 嗯?赵柽微微扬眉,这不是他自创的绝艳枪法第一招长枪掠火吗?二十八什么时候学会了?自家从来没教过她,也没在她面前演示啊? 不过,这一枪细节处还差些意思,和他用来的有微毫不同,应该是……二十八和白家兄弟对练时偷学来的?毕竟白家兄弟看他练过不少次绝艳枪法,这第一招应该记得八九不离十。 赵柽嘴角咧了咧,这可真是他的徒弟啊,如假包换,别的厉害本领还没练到,倒先把这偷艺手段学会了…… 就看场中,突然响起脆竹子般的爆裂声音,接着“噼啪”“嗖嗖”炸响几下,打斗戛然而止。 林晚风和元缨站立当场,两个手上的长枪哪里还有,都已经折成了半截木棍,两人各持一根短木棍神色各异。 元缨惊讶中隐着一丝狡黠得意,林晚风却是脸色煞白,颦着眉发起了呆…… 第500章 对策 赵柽下山途中遇见张宪带人寻来,一起返回大营。 休息了日夜,第二天领兵去会州城前方查看,雄关坚固,旌旗不动,攻城不起,围又不住,当下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杨志在旁悻悻地道:“若是这会州的夏狗敢出来迎战,管保此城即刻拿下,不费半点工夫。” 张宪也道:“但凭掌中枪,胯下马,出城一个杀一个,出来两个杀一双。” 赵柽闻言皱眉看向二人:“会州乃是军司,有都统军坐镇,相当大宋一路经略安抚,岂能看不出眼下形势,轻易地出城对阵?” 李彦仙道:“王爷,属下倒是觉得,城内未必就不会出来迎战。” 赵柽道:“少严此话怎讲?” 李彦仙道:“西夏应该一直在动员征兵,如今已有数日,到时只要新兵一到,城内人数不再弱于我军,未必不敢出来一试。” 赵柽摸了摸下巴,陷入一阵思索之中…… 会州城内,西寿保泰监军司都统军米擒赞刀,正坐在桌案后方看信。 他的左右分别是副统军贺连虎豹,监军使房当有名。 再往下则是各指挥使、教练使、侍禁官数十员,党项人和汉人皆有。 如今会州城内官多兵少,李乾顺一纸命令调兵打熙河,军卒直接开出去十之七八,剩下的不多,又集合几处人马保敷川,眼下便只有弱些的役兵了,没有什么精锐。 米擒赞刀看完信后,神色阴沉,他是个魁梧身材,生就虬髯大脸,目似铜铃,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先端起桌上的酒杯,猛地喝光了里面烈酒,这才开口骂道:“老子说敷川怎么会丢,原来是李昌硕那狗贼投降了!” 下方众人闻得此言都面面相觑,李昌硕是西寿保泰军司巡查使,虽然临时职务级别不是那么高,但权利却不小,最重要的这人是宗室,怎么竟然会投降了? 米擒赞刀眼望众人,道:“晋王信中说,新军不日便会到来,会州这边直接增援五万人马,让咱们看看能不能把敷川给重新夺回来。” 下方一名指挥使闻言立刻接茬道:“都统军,宋兵不过才一万多人,这五万虽然都是新兵,但夺回敷川也肯定轻而易举。” 米擒赞刀哼了一声:“莫要小瞧这支宋军,之前晋王派去援助敷川的人马里可有六班直的精锐,却几乎全军覆没!” “六班直的精锐?” “全军覆没?” “怎么可能?” “这支宋军有这么利害吗?” 下面立刻惊讶起来,旁边监军使房当有名皱眉道:“李昌硕暗降宋军,乃至六班直精锐被埋伏偷袭,腹背受敌,才大败亏输。” 众人这才松下一口气,毕竟西夏中部军团极强,中部军团里又以兴庆府禁卫最为彪悍,甚至超过了边军。 兴庆府近卫就是铁鹞子和六班直组成,若是六班直这么轻易就战败,全军覆没,那这宋军也太强大了。 米擒赞刀不满地瞅了一眼房当有名,历来各大军司都统军和监军使都不和,但两者却又制约,虽然在军司之中大头都是都统军说了算,但监军使也掌握着不小的权利。 “双方兵力差不多,就算是突袭夹攻,六班直的精锐也不至于几乎全军覆没,只逃回几百人那么惨,这支宋军不同以往西军,要谨慎对待,虽然晋王说收回敷川,但也要看情况进行。”米擒赞刀冷哼道。 房当有名闻言没有接话,只是嘴角现出一丝微微的不屑。 副统军贺连虎豹急忙道:“都统军大人所言极是,尤其这支宋军已经进入我夏境良久,真正来历却还不被得知,其诡异之处颇多,还是要小心应对才是。” 下面又一名指挥使疑惑道:“这支宋军的来历还没有探查到吗?以往军报说里面汉蕃夹杂,就算不是老西军,也是新组建的西军,又是从盖朱城那边堡垒山地过来,该是西宁陇右兵吧?” 贺连虎豹看他一眼,道:“军兵自然跑不了西宁州那边,只是这带军的主帅、领兵的将领,甚么来历现在却还是一无所知,没有一个是西军中的人,若是早就被认出了。” 米擒赞刀在上方听得心烦,摆了摆手:“晋王已经请示陛下,派悲风堂的谍子往宋境四处打探消息,估计很快就会有答案,这支宋军倒也古怪,如今他们的兰州、河州、洮州与熙州全都丢失也不回援,只管着往东边打,莫非还真以为能打到兴庆府不成?” 众人闻言,顿时一阵缄默,其实这也正是他们不解的地方,这不合理啊,对方半个熙河路都丢了,于情于理都应回去支援,哪可能这么一门心思进攻呢? 如果说真是大军从盖朱城方向打破了缺口直杀进来也行,但问题是这支宋军好像没有那么多人马,根据这一段时间的军报显示,总数应该连三万人都未必有。 这就怪事了,难道这么点人真以为能坏掉大夏根基吗?只不过现在没空搭理他们而已,不然光是三千铁鹞子来,就会将他们涤平铲尽了…… 赵柽率众人回营,虽然没有兵力围城,但探马斥候也派了不少,对方一举一动倒也尽收眼底,自然知道有信使进入城内。 他与众将商议,虽然当前瞧着下不了会州,还是多对峙些时日,看对方会不会有援兵到来,倘若有援兵再看看是怎么个动静,继续闭城不出,还是主动应战,然后决定去留。 众将自然没有意见,个个都希望能一举拿下会州,若无功而返却是心中遗憾。 随后赵柽便继续加挖工事,修筑各种防御,将营盘两侧,乃至大后方的一些军工直挖出十几里远,将自家退路全部掌握,这才安下心来。 转眼三日过去,这天上午探马一波接一波前来禀报,最后竟然探不下去,直接回归营盘。 赵柽坐在大帐之中,脸色阴沉看着众将:“对方怎么竟然来了这么多援兵?” 众将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也都是一副纳闷神色,按照探马刺探的消息,西夏至少派来了四五万援军,这么多人进入会州,那么会州的总军力保守估计已经达到五万之数了。 五万人守城,一万人攻城,这仗还怎么打? 何况,对方这么多人还守什么城,肯定会杀出来啊! 赵柽冷笑道:“这下都如意了,肯定会出城对阵,之前不是说只要杀出城迎战,管保即刻拿下吗?现在应该马上就要杀出来了,都说说吧,要怎么即刻拿下?” 众将心想,王爷这是不讲理啊,那不是说会州没有援军,或者是来援人马差不多的情况下吗,这一下子五倍兵力于己方,还怎么即刻拿下啊! 赵柽瞅着众人:“对方出城已是必然,都想如何迎敌吧,想不出来那就拔营起寨,退回敷川!” 杨志道:“王爷,这……这不至于吧。” 张宪也道:“王爷,以前几倍之敌也并非没有破过,肯定能想出办法拿下会州的。” 赵柽双眼微闭,往椅子上靠起:“那就想,想不出来势必要走了。” 众将纷纷低语起来,却大半天也没拿出什么计策,就算李彦仙也眉头紧锁,最后还是张宪道:“王爷,属下看不如布上一阵,引得对方来破好了。” 赵柽道:“布阵?” 张宪点头道:“属下看此地适宜,又有完备的工事遮掩,若要以少胜多,布一座大阵诱敌深入则最为合适。” 赵柽想了想,此刻他们扎营的地点确实适合布阵,而且一些工事防御挖到极远,另一侧几达柔狼山边,都是为了一但形式不好,方便撤退准备。 “你打算布一座什么阵?” 张宪的阵法几乎都是在孟德新书阵篇里学的,赵柽虽然没太过深入研究,可总也记得每座名称大概。 “王爷,属下想布一座……七杀连环阵!” “七杀连环阵?”赵柽不记得阵篇里有此阵法。 “王爷,这是属下将连环阵和七星阵组合在一起,造出的新阵。”张宪有些不好意思。 “组合出来的新阵啊!”赵柽瞅了瞅他,心想这什么时候长的本事,还会自己融汇阵法了。 张宪道:“王爷,属下是看一些老的阵势有些无法应对现在战场,所以才……才想着改动融合一下。” “无法应对现在的战场?”赵柽摸了摸下巴,虽然知道张宪说的没错,毕竟时过境迁,一些古阵现在不太好用,但还是想考较他下:“具体说来看看。” 张宪道:“古时人口没有当今多,所以军队也没有现在多,各阵法中所用的军兵人数有些少,一些所谓大阵一两千人就能摆下,放在现在却根本不够规模,面对敌方数倍军力时,无法发挥作用,极可能一冲而溃。” 赵柽点了点头:“还有呢?” “军兵的武器也大有不同,古阵有一部分是为了兵器考虑的,可现在有些兵器的形制都消亡或者改变了,所以一些阵法根本不能演示出真正的威力。” “还有?” 张宪继续道:“古阵许多是要依据山川地势的,这就限制了许多阵法的使用……” “可以了。”赵柽打断他的话语:“你这七杀连环阵需要多少人手布置?” 张宪道:“王爷,要七千人!” 七千人?众将闻言,纷纷吸了口凉气,这么多人布阵,就算是在当今时代,也可以称之为大阵了。 赵柽眯了眯眼:“七千人……可破五万?” 张宪闻言立刻有些心虚:“王爷,对方不会倾城而出吧?属下觉得破个两万三万倒是不成问题。” 赵柽笑了笑道:“两万三万可不够,如今我等只有一万人,你一下用去七千能战之卒,剩下三千还好抵甚事?” 张宪咬了咬牙:“属下觉得能破四万之众!” “四万!”赵柽点了点头,心想这还差不多,一座大阵杀敌比例,如果达不到一比五,那这阵就称不上成功,毕竟摆阵是很麻烦繁琐的事情,还要将对方引来,对方说不定还不想进阵呢,如果做不到一破五,那就谈不上杀阵了。 “须要多久才能摆好?” “王爷,只须两天就可以好,藤甲和骑兵属下在卓啰都练过,其中就有此座阵法,只不过如今兵卒变动,需要重新熟悉和分配位置。” “两天?”赵柽想了想:“我估计明日会州城就将袭营,不知三千人能不能挡住对方的攻击。” 杨志这时道:“王爷,营盘前壕沟五十几道,又有马索鹿叉之类,营中弓弩齐全,还有石砲,长久不敢说,只挡住明日一天该没什么问题吧?” 赵柽摇头道:“你当是在守城?这可是守营,你说的这些东西对方也有,床弩可能稀少,但飞砲却一点不会短缺,西夏自家就能造,到时候几万人硬堆上来,恐也难挡……” 李彦仙这时忽道:“王爷,属下觉得若只守明日一天,应该没大问题。” 众人闻言都看向他,赵柽道:“少严怎么说?” 李彦仙道:“王爷恐怕是忘了,这些可都是新兵啊!” “新兵?”众人闻言尽皆一愣,随后低声议论起来。 赵柽不动声色道:“新兵如何?岂不闻初生牛犊不怕虎!” 李彦仙赔笑道:“王爷,道理是那般,但如今西夏动员上来的新兵只怕并非初生牛犊,这些人有没有经过严训,是不是被抓了壮丁不讲,里面真正年轻少壮的恐是不多。” 杨志醒悟道:“这却是了,胆子这东西年龄越小时才越大,大了反而会小了,若这些西夏援兵都是些中年偏老的,怕是不敢一心冲杀。” 张宪道:“我也是漏想了此事,否则亦不会开始犹豫只能阵破对方二三万人了,若是新兵,四万当不虚言。” 赵柽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张宪你点七千军去布阵,李彦仙领千五百人,防御营盘前方,杨志带一千人,巡视四周,随时支援大营前面。” 三人一起抱拳领令,随后带着其余卫长出帐前往布置。(本章完) 第467章 清华红玉,凄情箭法 赵柽坐在都统司大堂内,又看了一遍那信,然后目光缓缓抬起,落在两女身上。 这两名女子一人着红衣,一人穿白裳,都年岁不大,生得娇俏俊丽。 虽然举止不比之前元家人那么压低姿态,谦逊恭敬,但也是谨慎有礼,该做的礼数一点不少。 赵柽将手上信放置桌案,开口道:“你二人来自西夏皇宫?” 此刻元果不在堂内,被赵柽提前派人赶了出去,有些事情还是不让他听见为好。 两女互望一眼,白衣的说道:“小女清华,这是我师妹红玉,我两个虽然给皇妃传信,却并非来自宫中。” “并非来自宫中……”赵柽道:“那来自哪里?镜妃是元家的人,你们来自元家?” 二女摇头,红玉道:“也不是来自元家,大将军,我们来历不方便透露,还望大将军见谅。” 赵柽皱眉道:“你等想过没有,我如今与西夏开战,你们却替镜妃前来送信要人,我完全可以将你们扣下杀掉!” 清华道:“大将军,宋国兵家有句名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以往大夏同宋国开战时,同样都不会斩杀对方使者,何况我与师妹只是送信请求赎人,并不涉及战事。” 赵柽冷笑道:“虽然听你们两个名乃汉文,但怕也是党项,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确实不假,却并非这样用的,你们不是西夏的使者,只是镜妃私下遣你们办事,杀不杀还不是本将的一句话?” 红玉道:“大将军,所谓兴仁义之师,天下方能莫敌,仁义之师从不滥杀无辜,我师姐妹与宋国与大将军素无仇怨,相信大将军不会杀我们的。” 赵柽眯了眯眼:“这都是谁教你的?仁义只是师出有名,伸张仁爱正义讨伐佞恶,战场之上若仁义心软的话,怕不早就败北了,告诉你们这些话的人对此一知半解,也敢出来教人?你俩若照此行事,早晚被害死都不自知。” “不,不可能,林姑娘也是汉人,而且饱读诗书,她房内的书架上全是汉学,又怎会说错呢。”清华咬唇辩解。 “甚么林姑娘?是你们两个的师姐吗?”赵柽摇头:“怕只是个好为人师,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红玉期艾道:“林姑娘倒也算不上师姐,但真的很有学问,就算是皇妃,也很钦佩她。” “行了行了!”赵柽看二女满脸不服气神色,摆手道:“信我看过了,镜妃想要赎回她兄长不是不可以,但她开出的价码太低,本将不会同意。” “大将军,这价码不低了吧?就算是皇室被俘虏,都不会拿这么多银子赎人的!”两女立刻颦起眉头,异口同声讶道。 赵柽冷笑:“五万两银子就想要人?打发叫化子呢,这未免也太轻视本将了!” 两女闻言站在原地有些发呆,五万两白银,放在大宋也是一笔巨财,道君皇帝为了二十万两都能大费周章,抛下脸皮跳脚咆哮,这五万两在西夏已属天文数字。 赵柽话锋一转,悠悠道:“不过本将也是纳闷,元果与镜妃虽为兄妹,却并非同母,镜妃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的救他吗?” 清华道:“皇妃并非只是在救兄长,更是在救家人。” “在救家人……”赵柽点了点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按照元果眼下犯的罪,诛九族肯定是够了,西夏刑罚严厉,远胜大宋,就算是皇室彼此之间也说杀就杀。 虽然元家地位超凡,不至于被李乾顺下令灭掉满门,可元果这一支却是跑不了,尤其元果直系的亲属,恐怕都要斩首。 只不过有镜妃在,这事情或还有转圜余地,但前提得找到元果,让他自辩事情经过,是迫不得已,还是被人威胁,或者教他干脆打死不认,如此才好脱罪。 赵柽道:“你两个回去告诉元镜,五万两太少,本将又不缺这点钱花,想赎元果回去,就要拿出诚意来!” “大将军想要多少?”红玉道:“总得有个数目,我等才好回去禀报。” 清华也道:“若是将军并非狮子大开口,说不得我二人就可做主决断。” 赵柽闻言身子向后靠去,缓缓道:“你两个做不得主,本将不但要钱,还要些旁的东西。” “大将军还想要什么?”两人疑惑。 赵柽伸出一只手掌,晃了晃又一翻:“十万两银子一毫都不能少,另外……本将还要隔空相思矢与凌空销魂箭的练法,还有配合这种武艺的山海指经!” “甚么!”两人闻言一起惊呼起来:“大将军,这却是万万不能!” 赵柽笑道:“能不能问过再说,若镜妃舍不得,那也别要元果这个兄长了,另想办法给家人脱罪便是。” “……”两女闻言呆住,她们没想过对方居然提出来这样的条件,可对方又是从哪里得知镜妃会武,还掌握两门箭术绝艺的呢? “大将军,此事只有等我们回去禀报,让皇妃决定再说。”清华道。 赵柽点了点头:“那就回去报给元镜,问她愿不愿意好了。” “大将军,我等现在就走,还望大将军……在此期间,莫要打骂虐待皇妃之兄。”红玉小心翼翼地道。 赵柽瞅了瞅红玉,冷哼一声:“这也是元镜交待的吧?本将军岂会做那等事情,她还交待什么都一并说出来好了,省着你两个吞吞吐吐,本将听着心烦,交代完了就赶快回去传达本将的条件!” 听着赵柽语气不善,清华谨慎地道:“皇妃……还交待了一事,想让我二人请求大将军,见一见皇妃的兄长……” “见元果啊?”赵柽伸手摸了摸下巴:“既然本将开出了条件,那倒并非不能见,只不过如今我这里早就没了元果,只有刘果了!” “刘果?甚么刘果?”红玉纳闷道。 “呵呵……”赵柽笑道:“元果嫌弃元姓不像汉人,已经改姓刘了!” “什么?”两女顿时吃了一惊,清华神色复杂地道:“还烦请大将军让我等见一见皇妃之兄。” “好,那就见见吧。”赵柽微微一笑:“不过你二人不要胡乱说话,看着就好,若是开口多言,别怪本将军不放你们离去!” “大将军,我们只是看看,绝不多嘴!”清华道。 “去把元营长喊过来,就说我有事询问。”赵柽冲旁边使个眼色,白战立刻出门去找元果。 片刻之后,元果小跑进来,弯腰道:“大将军召唤小人?” 本来他这几天是称呼赵柽王爷的,但刚才赵柽示意白战,白战交待他有外人在,叫大将军就好。 这时元果偷偷向旁边瞅去,只看是两名年轻貌美的小娘,不由暗自撇嘴,还以为什么外人,原来竟是两个女子,肯定是这恶王从城内抓过来玩乐的,又不想暴露真正身份,才让他如此称呼。 赵柽在上方点了点头,元果擦了把额头细汗,道:“大将军,城外的人走了?不会真又是来赎小人的吧?” 赵柽道:“确实又是来赎元果你的,不过开出的价码我不满意,就都赶走了。” 元果“嘿嘿”干笑两声,心说可千万别出大价钱,出大价钱你这黑心宋王难保不会将我卖掉,一但自家被卖回去,那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大将军,小人……”元果一脸谄媚地道:“小人已经改姓为刘,大将军以后叫小人刘果就好了。” “哦?哈哈哈!”赵柽笑道:“这却是本将军忘记了,倒是要称呼刘营长才对。” “大将军日理万机,贵人多忘,贵人多忘。”元果急忙阿谀。 “对了!”赵柽眯眼打量元果:“刘营长啊,你这胡子是哪里来的?之前我虽然看到却没来得及问,昨日我记得似乎还没有,怎么一夜之间就长了这般长?” 元果本来是标准的小白脸胚子,下巴嘴边都刮得干干净净,但眼下却多出一抹胡子来,只在唇上,乃是短髭。 “大将军,这是小人粘上的,把黑马鬃剪短,再拿树胶一根根粘到皮肤,总能保持几日不掉,这样就算是元家人看到也未必一眼就能认出来。”元果得意地道。 赵柽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清华红玉二女,二女都神色难看地盯着元果,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元果此刻怕是已被二女给活剐了。 “对了大将军,唤小的来是……”元果疑惑地瞅了瞅旁边白战,白战刚才找他说王爷问话,可来了半天,赵柽也没询问什么。 赵柽想了想,道:“叫刘营长来确实有些事情问你。” 元果道:“大将军请说。” 赵柽缓缓地道:“我听闻你那妹子十分貌美,所以才被李乾顺看上纳进宫中,但美貌的女子我在大宋见得多了,并不相信这种传言,你且说说看,明镜儿是否真的如传闻所说,貌比天仙?” 元果闻言一愣,心想怎么还说起这茬来?这黑心的宋王想要干什么?难道还打着去兴庆府抢自家妹妹的主意? 他眼珠转了转,觉得不能说实话,明镜儿确实美若天仙,但他才不会告诉黑心宋王,不然真惦记上自家妹子可非好事,这恶王心狠手辣,做事歹毒阴险,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到时再对自己妹子不利,他可就真的成了家中罪人了。 “大将军,我那妹妹其实容貌普通寻常,说好听点也不过就是庸脂俗粉,哪里会貌比天仙呢。”元果摇头,恰好瞅见旁边二女,伸手一指:“还没有这两位姑娘有姿色呢!” “哦?”赵柽纳闷地道:“还不如她二人?” “远远不如……”元果道:“但凡女子多处,将我那妹妹丢进去,都再难寻找出来,大将军可想而知她有多一般了。” “真的这么平凡?”赵柽道:“那为何李乾顺还要纳入宫中?难道西夏皇宫里的后妃倒还不如民间了?” “大将军,倒也不是……”元果边说边编,但瞎话虽然易说却也分什么事情,眼下这种却有点不太好圆,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大将军有所不知,李乾顺此人胆小,每每惧怕刺客暗杀,小人妹妹身有武艺,我元家又与皇室亲近,所以才选进了宫中,小人妹妹虽然容貌普通,但却可以保护李乾顺一二,所以才受宠爱。” “原来如此!”赵柽点了点头,又道:“你上次说明镜儿练箭,能不用弓弦就射出箭头,叫什么隔空凌空的,本将据此想来那她不但容貌普通,就算是身材也魁梧壮硕吧?常年练箭怕是胳膊要有小树粗细才对?” “啊?”元果呆了下,随即便道:“大将军说得是,我那妹妹何止胳膊如小树,就是腰粗都好比水桶呢!” 赵柽哈哈大笑:“居然如此,这么想来性子也肯定不好了?” “对对,脾气暴躁好如醉汉,沾火就着!” “那说话声音肯定也难听了?” “不错不错,就似外面老树上的乌鸦。” “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不通?” “咳,男人婆一个,哪懂这些文雅之事,平日里除了舞刀弄枪,就连女红都不会!” 赵柽伸手轻拍桌案:“如此看来,就算能保护李乾顺一二,但恐怕李乾顺的宠爱也是装出来的,世上谁不爱美女,李乾顺亦不会例外!” “绝对是装的,不然进宫几年,怎么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生出来,肯定是李乾顺私下里不待见她!” “你!”这时两女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清华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元果瞅了瞅清华,心说关你这小麻魁甚事,麻魁是西夏语女子的意思。 他不高兴便要反唇相讥,赵柽却挥了挥手:“刘营长先退下吧,我有些累了。” 元果急忙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往门外走,还不忘狠狠瞪了清华一眼。 待元果出门远去,赵柽笑眯眯地看着二女道:“如今人也见了,去回去禀报元镜吧,再不将他兄长赎走,本将回头可要继续给他升官了,到时消息传去西夏朝堂,元家也好,她镜妃也罢,恐怕都将不好做人!” 两女神情愈加难看,红玉道:“我们现在就走,还请大将军下令让我和师姐出城。” 赵柽点了点头,冲旁边白家两兄弟道:“送二位姑娘出去,不要怠慢。” 看着两女出门离开,赵柽缓缓从案后站起,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当日师公金台与他讲述自在门隐秘时,曾言及四大嫡传弟子的巫飞云受到刺激远走天山。 而这巫飞云同李霜眉天路子一样,并非空手离去,也携带了不少拳谱武艺,其中有一门武艺极为厉害凶烈,名字叫做凄情箭法。 就不知这凄情箭法,与那隔空相思矢,凌空销魂箭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本章完) 第468章 用兵,盘查 既然西宁州的增军来了,赵柽便决定用兵。 他要把卓啰和南军司下面的地方全打下来,然后将势力北扩到长城一带,接着先破西面的凉州,再谋兴庆府。 未必兵锋覆盖西夏全境,西夏人稀,只要能破了兴庆府,那么西夏便基本便可以宣告灭亡了。 对于这种疆域不算辽阔的小国来说,往往京城被攻下,也就无力回天了。 西夏此刻大约能有二百多万人,并非最巅峰时期,巅峰期的西夏人口三百万上下。 而按照赵柽推测的二十五万军队来计算,十个西夏人里就要出一个当兵,这种参军比例,是极为消耗国力的。 所以西夏打不了太过持久的战争,那会生生的将国家给拖垮掉。 其实包括女真也一样,如果不是后来占了辽国广阔的土地还有人口,只是固守白山黑水,战火持续下去不停消耗,时间长了也会顶不住的。 赵柽这时在堂内挂起地图,点给众人观看,杜壆、史进、张宪、吕将都在,就是杨志和徐宁也从盖朱城赶了过来。 他拿着一根类似教鞭的竹棍,于地图上卓啰和南军司的范围一圈,道:“卓啰治下偏西方,相比东面军司贫瘠,总共也不过两座下县,一座军城,盖朱已经拿下,两座下县永祝和天登都在西北方向,尤其天登,距离凉州不远,背面就是长城。” 西夏境内有长城,乃是汉代所修,冠军侯霍去病大败匈奴后,武帝命人先将长城西延至河西走廊的酒泉,以后又延至敦煌,置玉门关和阳关,设河西四郡,以隔绝羌胡。 所谓隔绝其实就是阻断北方的匈奴和青唐羌交往,来保障丝绸之路畅通,以后,长城又延伸至西域悬沙海以西的龟兹,悬沙海就是罗布泊。 北魏、北齐都曾加固过此段长城,到隋时更是曾七次修筑葺补,以防北方的突厥、契丹,而唐的疆域早已超出长城以外,宋的疆域则远退于长城以内,所以这两朝并没有继续修建。 赵柽用竹鞭点了点永祝和天登这两个地方,道:“西夏的县地,不比中原,更不如江南,大抵如繁华之乡的一镇罢了,内里虽有民户居住,但主城街道不过一二条,若无商贸往来,多数贫僻清苦,城防也较为薄弱,难受重击。” 史进疑惑道:“王爷,西夏如此不堪,西军怎还百多年毫无寸进?” 赵柽笑笑不语,目光看向吕将。 吕将立刻解释道:“有一个词唤作门户洞开,盖朱城和卓啰城就是西夏西南的门户,而泾原、环庆那边的门户则是会州、西寿保泰军司、韦州、静塞军司、嘉宁军司等地方,这些门户不被打破,就算内里再薄弱,也只能望而兴叹,本来盖朱城并不好下,更别说卓啰了,就算勉强攻破,想要守住也难,我军不过是赶上一个难逢的时机,这两地空虚,才用妙计轻松占住。” 史进道:“原来竟是如此。” 徐宁道:“其实里面也未必没有西军故意怠慢的缘故,西军内派系林立,虽有忠心朝廷,想要灭除边患的,但同样也有想拥兵为主,养贼自重的。 史进道:“我看那辛家便是!” 吕将道:“辛家眼下还差些,不过辛兴宗此番挂了征辽的西路军统帅,收复燕云十六州归来后,怕是就要改文资,经略一方了。” 杨志道:“那若是……征辽败了呢?” “败了?”众人闻言皆瞅他,杨志顿觉失口,他前半生天霉星罩头,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所以养成个习惯,但凡遇事不思成功,先虑失败,此刻便是说走嘴了。 “会……败吗?”史进纳闷。 “这个……”张宪在旁道:“战势结果哪能轻易预料,就算兵力占优,但天下并没有绝对之事,远的三国时赤壁之战,近的护步答冈之战,都是出人意料的结局。” 吕将摇头:“败倒不至于,天时地利人和皆占,只看能胜几分,是大胜还是勉强获胜。” 史进望向赵柽:“王爷怎么看?” 赵柽笑笑:“兵无常势,战无常法,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们连辽国那边谁人统军,如何布置都不知晓,就妄言胜败,与纸上谈兵游有何异?” 史进顿时惭愧道:“是属下无知了。” 赵柽道:“没事多看看兵书战策,你如今也是一军之长,只知道蛮干可不行。” 史进道:“属下回头就和吕军长借来看,他那里书多,足足带了一箱子。” 吕将闻言疑惑:“史军长,你瞧见我带书了?” 史进嘿嘿笑道:“瞧见了,瞧见了,本以为吕军长是带的什么财货,后来某偷偷过去打开观看,竟全是书籍。” 吕将气道:“未得主人允许,焉可随意翻看?史军长怎如此无礼!” 史进摊了摊手:“谁让你箱子外面又不上锁,某也只是一时好奇……” 赵柽道:“都别争了,让你二人带兵拿下永祝和天登二县,可有把握?” 史进急忙道:“王爷,属下定然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赵柽点了点头,又望向吕将,吕将道:“王爷,属下请令去打天登。” 赵柽奇道:“为何选天登?” 吕将道:“天登县距离凉州较近,后面就是古长城,地理位置相对重要。” 史进闻言不高兴地道:“吕军长这是何意?难道某还打不下天登来?” 吕将摇头道:“我并非此意,只是久慕古长城风光,想去瞧瞧那苍凉景色!” 史进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望向赵柽。 赵柽笑道:“那便如此,史军长去打永祝,吕军长去打天登,我给你二人各自三千步军,五百骑兵,可否够用?” 史进道:“够了够了,足够使了。” 吕将思索几息:“王爷,属下还想多要五百骑!” 赵柽瞅他片刻,点了点头:“好,那就再多给吕军长五百人数,正好凑个一千骑兵。” 吕将见赵柽如此爽快,反而有些难为情起来:“王爷就不问问属下多要人马做甚?” 赵柽道:“总有道理便是,记住拿下天登后守好,不得有失!” “属下遵命!”吕将急忙行礼。 议事完毕,赵柽遣散了众人,然后带着白家二兄弟,又唤过元果,去城中闲逛。 这时卓啰城的城门已经限时开放,每日一个时辰,供些菜果进城,秽物出门,不过盘查得十分严厉,非是农工牲主,绝对不许通行,且还会抓起来审问。 但就算这样,城中的商业也开始活泛起来,毕竟卓啰城是西夏西南边境的第一大城,里面做生意的不少,之前战事突然,许多人根本没来及逃跑,便被困于城内。 眼下一切安定下来,这些商人又反而不想走了,商人逐利,看赵柽军队并不抢掠,且颁下法令,严禁扰民闹事,便琢磨着反倒是个机会,毕竟赵柽带来兵多,这些军兵是潜在花钱的顾客。 赵柽带着三个逛了会集市,看了不少货物,发现西夏本地的特产售卖真不算贵,就算是羊牲一些价格也要比大宋那边便宜不少,反而宋国不知从什么渠道传过来的丝绢缎绸和一些手工物品,价钱十分高昂。 他道:“这却是个好商路,倒买倒卖,来回互换都赚得大钱。” 元果在旁接话道:“公子言之有理,大夏这边宋物稀罕,羊牛却常见,有时百姓相中一物,没钱购买,会直接拿牲畜交易,其中商家赚得十倍八倍都有。” 赵柽点头:“宋夏两国常年交战,其中偶有往来也是大宋朝廷派人购马,除此之外,就连榷场都没有设立。” 元果道:“确如公子所言,因此宋物在境内每被争抢,许多东西就是皇宫之中也常派人出来选买。” 赵柽叹道:“这又何必,若是西夏俯首称臣,两国互相交易,要何物品没有?又可省却刀兵之祸,百姓安居乐业,可惜嵬名乾顺想不通此事啊。” 元果眼珠转了转:“我看公子观察民情,又布条令,是要久在卓啰……” 他话未说完,赵柽似笑非笑瞅他:“怎么?希望我早走?” “哪里,哪里!”元果急忙道:“小人怎敢如此想,公子去哪里小人就去哪里,小人跟定了公子左右。” 赵柽忽然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刘营长,知道前几日来的那两名女子是何人吗?” “前几日两名女子?”元果愣了愣,心想那不是你这恶王从城中挑来作乐的吗? “小人……不知。”他摇头道。 “呵呵,那是你妹子派来赎你的!”赵柽道。 “嗯?啊!”元果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公子……那,那两名女子是我妹妹派来的?” “是啊,就是元镜派来的!”赵柽淡淡道:“你说过不让本王卖掉你,本王就让她二人见你一面后,打发走了。” “可是,可是……”元果立刻出了一身冷汗,“公子,公子那时为何没告诉小人啊。” “怎么!”赵柽立刻冷下脸色:“你在埋怨我吗!” “啊,小人不敢……”元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看来你还是很想回去啊!”赵柽哼道。 “小人不想回去,一点也不想回去,小人并非此意……”元果惊惶道:“小人当时说了那么多贬低家妹的话语,怕传进她耳中啊……” “传是肯定会传过去的。”赵柽面无表情道:“刘营长你很怕元镜吗?” “小人……是有点怕她!”元果咬牙说道:“从小便有些怕。” “哦?”赵柽扬眉道:“这却奇怪了,你怕她做甚?” “小人打也打不过她,说也说不过她,如今她又做了皇妃,小人怎能不怕她。”元果哭咧咧地道:“小人那日言语抹黑她,她听了后肯定会恼怒,小人害怕她心中怨恨,伺机报复啊!” “你如今身在卓啰,只要跟在本王身边,与西夏彻底割裂,她又能到哪里寻你报复?”赵柽冷笑道:“何况她即便赎你回去,你真以为会没事?就算不死恐怕也要脱层皮吧!” “小人省得,省得!”元果忙道:“小人不回去的话,无非罪名就此坐实,但李乾顺又抓不到我,小人回去则须辩解,可这等大事又怎么会轻易脱罪,就算侥幸不死,也是要关进大牢之中的,恐怕还要动刑伺候,到时生不如死。” “你还不算笨,能想通其中关节!”赵柽道:“起来吧!” 元果哆哩哆嗦从地上爬了起来:“公子……” “城中哪家酒楼菜好?前方带路,本公子有些饿了。” “好嘞。”元果擦了把汗水,心中松口气,别说他妹妹来赎他,就算是他祖宗来赎他,他都不会走的,自辩岂有那么好辩?谁知道元镜是不是想拿他的命去换家中其他人性命,他眼下谁都不相信,亲娘老子也不行,自家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公子,这城内最好的酒楼唤作松涛,就在不远处。” “怎么是汉名?”赵柽纳闷道。 “是汉人开的,已经有些年头了,小人给公子带路。”元果说着,弯腰向前走去…… 卓啰城北城门,每天一个时辰的开放时间即将过去,可就在这时,从城外过来了两名赶羊人。 羊并不多,大概十几头模样,赶羊的是老翁老妪,年岁都已不小。 羊群到城门前被军兵阻住,老翁从身上拿出一张皮纸递了上去,军兵看了眼,是西夏牧户的身份证明,不过这东西此刻没用,须得能出示卓啰城周边居住的皮卡,皮卡上会具体列出持有者的住地。 他刚要下令将人和羊全部扣下,就看老翁又从身上拿出一物,正是皮卡,随后声音沙哑地道:“军头,我们夫妇是十里外额尔寨的牧人,这番乃是往城中送羊的。” 军兵仔细检查了皮卡,看起来有些新,不过却是真的,他问道:“羊送去哪家?可有人来接!” 老翁行礼道:“回军头,是送给松涛酒楼的,不过眼下没人来接,以往都约着日期送去,但之前打仗断去联络耽误了,这才晚到现在,军头若是不信,可派人跟随就是。” 军兵想了想,对旁边道:“去两个人跟着,到松涛楼后询问一下。” 立刻两名小兵出来,吆喝一声,跟随老翁老妪向城中走去…… (本章完) 第469章 绑人,刺杀 赵柽在松涛楼上饮酒,他坐于窗边,白家两兄弟和元果桌旁相陪。 酒并不算好,但却很烈,是被大宋那边称为塞上春的西夏酒。 赵柽喝一口酒,吃一口盐炙羊肉,观望楼下风景。 此刻正是初夏季节,和风暖煦,阳光明媚,街上行人三五成群,或说或笑,似乎早忘记了前些时日的战火纷飞,还有城中的血流成河。 他沉默了片刻,道:“兴庆府风景如何?” 元果忙放下手中油渍渍的羊排,擦了擦嘴角道:“公子,兴庆府比这里热闹十倍百倍,堪比辽国上京。” “哦?”赵柽瞅他道:“你去过上京?” “没,没去过……”元果讪讪道:“都是听说的,兴庆府中有辽学、汉学,辽学里有契丹人教授,他们时常会说起上京的事情。” 赵柽淡淡道:“想去上京看看吗?” “去上京?”元果呆了一下:“小人从没想过这事情,上京也实在太遥远了,听说眼下正在打仗呢。” “你没有想过去上京观看,本公子倒是想过去兴庆府瞧瞧呢。”赵柽放下酒杯,缓缓说道。 “公子……要去兴庆府?”元果闻言心中顿时一惊,这恶王什么意思?居然说出这般的虎狼之词! 他想去兴庆府?他去兴庆府干甚么?兴庆府可是大夏的国都啊,他若是去了兴庆府的话,那大夏……元果不敢再想下去。 “怎么?本公子去不得兴庆府吗?” “不是不是……”元果眉毛跳了跳,小声说道:“公子合该去兴庆府,合该去……” “哼!”赵柽冷笑:“西夏不得天命,李乾顺昏庸无道,早就应主动退位,让河西四郡地盘并入中原,这样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无见刀兵,天下太平。” 元果眨了眨眼,心中腹诽,这恶王果然专横跋扈,那怎么不让宋国并入大夏呢?岂不是一样的道理! 赵柽似乎看破他心事,淡淡地道:“党项蛮夷,怎可与汉习相比?若不早日一统,学汉文,教汉化,近汉居,又怎得文明?似这般牧野荒原,朝醒山石,息睡篷户,与茹毛饮血的野人何异!” 诛心啊诛心!无耻啊无耻!元果心中顿时大气,分明就是想要吞并西夏,灭了他们党项的朝廷,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这恶王真真是狂悖无道。 “公子所言极是,小人一直以来也这般做想,只是从没有机会去实现,如今得遇公子,真乃小人三生有幸也,小人定然追随公子,兵指兴庆,马踏贺兰,成就大业!” 赵柽哈哈笑道:“书同文、车同轨、度同距、量同衡、币同制、行同伦、地同域,元果……你觉得如何!” “公子有经天纬地之才,震古烁今之能,定然可以实现此等豪情壮举,小人今生追随得见,真乃幸甚至哉,幸甚至哉啊。”元果一脸谄媚地道。 “刘营长汉文学得不错啊!”赵柽笑眯眯瞅他。 “小人,小人敬公子一杯……”元果心中乱跳,急忙端起了酒杯。 赵柽喝了口酒后,眼望窗外,刚想再说句什么,忽然瞧见不远处一名老翁和一名老妪赶了羊群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军兵。 羊并不多,只有十几只模样,但却生得十分肥硕,可见这西夏河西草原之地,正是牧养牲畜的佳所。 他眼神从羊群身上缓缓落向老翁老妪,目光不由顿了顿,见这羊都被赶往松涛楼院内,便伸手敲敲桌子:“松涛楼的老板什么来历?” 白家两兄弟自然不知,看向元果,元果不晓赵柽何意,愣了愣便开始思索起来,片刻后才道:“之前与公子所报不假,这松涛楼老板确系汉人,只不过他似乎有个叔叔在兴庆府军器监做官,是以才能在卓啰开下这般大的酒楼。” “兴庆府做官……”赵柽眼睛眯了眯:“兴庆府做官的汉人多吗?” 元果道:“并不算多,凤毛麟角,远没有契丹人多。” 赵柽点了点头,忽然道:“刘营长会下棋吗?” “下棋?”元果一脸迷惑:“略懂一二,公子是要……” 赵柽道:“日里枯燥,有空时我找刘营长对弈几盘。” 元果心中纳闷,却赔笑道:“小人遵命,公子随时可找小人下棋,小人也没什么旁的事情。” 赵柽点头起身,白霸急忙去结了账,随后一起走下楼去…… 转眼日头偏西,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刻,卓啰城西方半空,一轮胭脂色巨大红球撒下点点余辉,映照得城内家家户户房顶都是灿烂一片。 就在松涛楼后方大院内,有几进青石房舍,最靠里面的一间屋中,两人在喝酒吃饭。 这两人年岁不小,正是送羊过来的老翁和老妪。 只见这他们此刻浑然没有了之前那种谨小慎微姿态,老翁虽然坐着,但一条腿支起,脚踩在长条凳上,双手抓着只羊腿猛啃,不时还用西夏语咒骂两句什么。 老妪也没了原本的唯诺模样,反而露出一脸奸相,在桌上挑挑拣拣,喝了口酒又吐掉,同样在骂骂咧咧。 就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音,老翁回头瞅了一眼,没好气地道:“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然后闪进一人,又马上将门关闭。 “牛掌柜,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打探得如何了?”老妪奸细着嗓子说道。 “二位,二位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被称为牛掌柜的是名中年男子,神情有些紧张,不停擦着面上汗水。 “快说,快说!”老翁不耐烦地道:“这卓啰城眼下已经陷入了宋手,老夫可不愿意多呆片刻,办完事后就要马上回去!” 牛掌柜道:“是,是,二位听我说,我已经问到了……” 片刻之后,老翁将手中没有了一丝肉的羊腿骨丢在地上,皱眉道:“这么说来想要将人绑走并不容易?” “不容易,不容易!”牛掌柜自家也拽把条凳坐下:“而且就算是绑出来,也不好带离城池,每日卓啰城只开放一个时辰,而且城门口处盘查十分严厉……” “甭和老夫说这些废话,若是随随便便就能带出去,还找你做甚!”老翁伸手抓起桌上的酒坛子,也不用碗,直接对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道:“怎么出城你想办法!” 牛掌柜脸皮抽搐地道:“若是想不出来怎么办?” “想不出来?”老妪伸手猛地往桌子上一拍,那木桌顿时“哗啦”一声板裂腿折散了架,桌上的东西滑落一地,酒坛子也摔碎成数片,“想不出来也得想!” 牛掌柜吓得一哆嗦,老翁阴恻恻地道:“实在想不出来,那老夫就只有割了人头带走,这也是最后的办法,不过你要知道那可是镜妃娘娘的兄长,到时候别说你,就怕你在兴庆府军器监的叔叔都……” “我,我尽力想,尽力想……”牛掌柜心乱如麻,这不是倒霉催的吗,之前担心宋军抢掠屠城,后来并未发生,心中刚刚松下口气,却又摊上这么档子事。 他叔叔虽然在兴庆府军器监做官,但他却只是个生意人,非是谍子之类,虽然在这卓啰城里开酒楼多少也倚仗些叔叔名号,可却从未与军中太过勾搭,今日这两人拿着叔叔的信来让他帮忙,他想要推辞却是不敢,叔叔在信里说得决绝,此忙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那信里隐晦提到事情关乎宫中镜妃,若是做不好,怕要牵扯身家性命,他哪里还敢不从,只是要将一个大活人偷偷运出城外谈何容易?眼下虽然城门已经开放,但限时不说还盘查严紧,真到那刻人没有运出去,消息走露,自家恐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老翁这时冲外扬了扬手:“别苦着一张脸皮,回去想办法,若我二人得手,自会前去寻你。” 牛掌柜愁眉苦脸出门离开,老翁看他走远,对老妪道:“我看此人愚蠢,不能指望,倘若真绑了人却出不去城,那就杀死算了,只带首级回去复命也是个交待。” 老妪低声道:“皇妃可没说要死的兄长,会不会怪罪你我两个?” 老翁阴沉着嗓音道:“这种事情皇妃哪能亲自说出口?但真运不出去活人便也只好杀掉,皇妃的目的你我又非不知,总是为家人脱罪,虽说杀死兄长乃是下策,但也是脱罪的一种办法,你我两个为皇妃排忧解难,皇妃又有何怪罪?” 老妪点了点头:“这城中险恶,倒也只好如此……” 赵柽吃过晚饭便带着白家二兄弟去找元果。 元果如今并没专人跟随看守,只是呆在统军司后面一处院落不能随意进出。 赵柽也住在统军司中,不过他住在东边的大宅,元果住在西面的小院。 此刻天色已经微微擦黑,司内各处都点上了红灯笼,外面打更的梆子声遥遥传来,赵柽回头看了眼白霸和白战,两人一个捧着花梨木的围棋罐,一个提了张棋盘。 他要去找元果对弈,白天就曾说过,并非临时心血来潮,而是他看到那对赶羊进入松涛楼后院的老夫妇后觉得有些不妥。 赵柽一眼就瞅出这两人身具武艺,而且还不算低,这样的人扮作牧户给松涛楼送羊,说其中没有什么猫腻绝不可能。 只不过这两人是西夏军方派来的谍子,还是镜妃遣来救元果出去的,却不好判定。 若是谍子,他便先不动对方,暗暗监视,等待时机让对方传送些假情报,说不好在战场上还能奏一番奇效。 但若是为了元果而来,那就不能客气了,必须抓住审问,然后直接杀掉。 赵柽知道自家提出的条件镜妃不太可能答应,毕竟银子多不说,那两种箭术更是对方的绝技秘艺,恐是爱护比性命都重,怎肯轻易给予他人。 如果镜妃看明里赎元果不成,那便极有可能派人暗中搭救,或者……直接杀掉元果也不好说! 元果一死,很多事情便死无对证,镜妃想要给元家脱罪也会容易许多。 赵柽已经派人去盯着松涛酒楼,若是谍子的话,短时间未必有什么动静,但若镜妃派来的,却应该急于行动才对,所以他便借个下棋的由头,想在元果这边呆上一呆,看看会不会有人深夜前来探查。 到了小院门前面,把守的军兵立刻行礼,随后打开院门赵柽走了进去。 院内树上挑着灯笼,主房里也亮着光,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在地上不停地转着圈子来回走动。 赵柽笑了笑,知道这元果哪里甘心待在他身边,可回去西夏那里又不敢,西夏的皇帝历来心狠手辣,就算有镜妃求情,也未必能饶他不死。 “王爷来了,还不出门迎接!”白霸轻喝一声。 屋内的元果身形一顿,急往外来,“吱扭”打开了房门后快步走出。 随后一脸堆笑小跑过来行礼,赵柽也不废话,径直往里面走入房间:“刘营长,过来下棋!” 元果没想到赵柽白天说的晚上就来,忙收拾了桌案,打理停当,白战将棋盘摆上,白霸将两个棋罐分了左右。 赵柽拿来的是围棋,围棋这个时候叫做弈,象棋才叫棋或者象戏。 元果不敢坐着,站在对面,赵赵柽压压手,他才坐下,赵柽拨了拨桌上灯花,道:“你先。” 元果纳闷道:“王爷,不猜吗?” 赵柽摇了摇头,执了白棋,看着元果下去第一枚子。 围棋这东西向来有金边银角草肚皮的说法,起手大概都落右上角位置,元果也不例外。 两人你来我往对弈起来,元果却是越下越心惊,他的棋术虽然谈不上如何高明,但对彼此棋力还是能感觉出来。 此刻他看着棋盘上密密麻麻的白黑棋子,一阵头大如斗,他根本就吃不掉对方半颗,但对方也不主动吃他,甚至很多时候还故意下往旁处。 原本想让着对方,但眼下瞧反而是赵柽在让着他,不知不觉他的汗水就淌了下来。 下围棋本身颇为浪费时间,这种胶着的局面更是每走一步都要思索,这第一盘棋足足下了一个来时辰才完毕。 接着又开第二盘,第二盘下完后再开第三盘,转眼已经到了午夜。 就在赵柽感觉口渴端起茶杯之时,忽然微微眯起了双眼。 白战在旁皱眉低声道:“王爷,似乎有什么味道……” 赵柽没有做声,冲他打个眼色,白战立刻闭嘴,就看几息之后,元果忽然“嘭”地一声,竟一头扎进棋盘之内,动也不动起来。 赵柽接着也趴了上去,没有了动静,一旁的站立的白霸白战两人也都缓缓跌倒地上。 房间内一时没了任何声音,随后只看那窗棂昏暗的角落处,悄悄抽回一根竹管,那竹管原本所在的位置竟然隐约有青烟在缭绕。 接着又是十几息,然后房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两个身穿夜行衣之人。 这两人走路没有丝毫声响,来到桌子近前观察一番后,其中一个才小声开口:“老头子,哪个才是咱们要找的?” “怕是这个才对!”另外一人伸手指向元果。 “我看着也像,可另外几个又是谁?没有穿军中袍服,辨别不出身份。” “肯定是宋人无疑,能有闲情对弈,恐是身份不低,都杀掉了事!” “好,我来杀人,你绑了那个,嘴巴一定要堵严,千万别出纰漏。” 两人说着就要动手,忽然一声轻轻的咳嗽在房间内响起,二人顿时吓了一跳,目光落在了赵柽身上。 就看赵柽从桌案里缓缓抬起头,又是咳嗽一声,皱眉自言自语:“这什么烟气,怎么如此呛人?你们……你们是甚么人?” 两个夜行人对望一眼,其中个讶异道:“怎么没晕?” 另外个道:“马上动手,先杀了再说!” 他们说着就奔赵柽而来,可刚刚欺近桌案,就看寒光一闪,然后“噗通,噗通”,两人竟全部摔倒在地,竟是每人左边膝盖处都中了一剑。 白霸和白战这时突然从地上跃起,向两人抓去,不过这两人武艺高强,哪怕摔倒在地,却立刻向上一弹,就想借着另外只腿力量往门外跑。 只见赵柽袖子轻轻向棋盘上一扫,几枚棋子疾速打出,追风赶月般打中了两人腿弯,两人再次摔倒在地。 白霸白战猛扑上前,将两人狠狠压住,随后从身上摸出筋索捆了个结结实实,再塞上嘴巴,这才回头望向赵柽:“王爷……” 赵柽淡淡道:“都押去大牢!” (本章完) 第470章 楔子手,三巨头 卓啰城军牢内,灯火通明,两个夜行人已经被绑在柱子之上。 白霸扯去两人面纱,赵柽一看,正是白日里见到的赶羊老翁和老妪。 毫无疑问,这肯定是镜妃派过来搭救元果的,或者有机会也要将他一起杀掉。 白战搬过把椅子,赵柽坐下后沉声道:“报上名来!” 老翁神情桀骜,不言不语,双目微闭。 老妪则破口大骂:“该死的宋狗,如今奶奶落于你手上,是杀是剐悉听你便,但有皱一下眉头不算英雄好汉!” 赵柽嗤笑道:“西夏蛮夷,只敢偷袭行刺,也配称英雄好汉?” “你……”老妪闻言怒叫:“你这宋狗,胁迫皇妃兄长,巧使奸计夺城,莫非就配称英雄好汉了?我看也不过就是一奸诈之徒,你若落在老身手上,定然剜眼剁手,叫你生不如死,” “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婆子。”赵柽冷笑道:“动刑!” 此刻丁二蟹和时迁两人也都过来牢里,听到赵柽下令,上前将老妪的手从绳索内拽出,老妪大喊:“你们干什么?你们这些宋狗快放了奶奶我,否则陛下大军打来,定让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丁二蟹骂道:“却是个蠢货,都这般时候了也要嚣张,还不快从实招供来历姓名!” 他边说便拿铁签狠狠扎入老妪手指内,那边时迁也依此做样,把磨得尖细的签子刺入老妪另一只手的指肚。 这签穿手指是上了刑典的,听着简单,实际上比什么抽骨扒皮更要难熬,因为人的手掌触感极端敏锐,尤其手指乃是人的身体神经分布最为密集的地方,可以做出七十五万个动作,可想而知,用东西穿进去会何等痛苦。 老妪立刻发出震天的惨叫,疼得混身颤抖,想要骂人都骂不出来,只能阵阵哀嚎。 旁边老翁这时偷偷张开双目,向老妪瞄去,随后却又急忙缩首,做出副不在乎的神色。 赵柽瞅他道:“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 老翁哼了一声,再次把眼睛闭上,赵柽淡淡道:“手指脚趾全部用刑!” 片刻之后,牢内惨呼不已,良久才渐渐弱了下来,只剩气喘吁吁的声音。 老翁老妪都有武艺在身,所以哪怕疼得心裂神碎,但也并未晕倒,而是面部扭曲变形,控制不住的浑身上下哆嗦。 赵柽道:“你们二人只能活一个,谁先开口回复本将的问话,谁就能活,晚开口的哪怕说得再多,我也不会饶他性命。” 两人闻言依旧咬牙硬挺,并不出声。 赵柽笑了笑:“我说的不饶他性命可不是一刀结果那么简单,我有三百六十种刑罚,全都会用在他身上,还有办法让他受尽种种大刑而不死!” “你,你来吧……”老翁声音沙哑道:“怕你就不算好汉!” “好汉?”赵柽冷哼:“你们西夏悲风堂中的人可算得好汉?” “悲风堂自然全都是好汉,岂是尔等宋狗可比!”老翁眼神闪烁。 “本将在东京时曾抓过一名悲风堂的谍子,不过只上了三五种刑罚便全部招供,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汉?”赵柽轻藐地道。 “不可能,你在撒谎!”那边老妪使出浑身力气嘶喊,但立刻牵动手指动刑处的伤口,接着惨叫不止。 “那个谍子叫元超,也是元家的人,不知道你们可曾听说过。”赵柽摇了摇手上折扇,这牢内闷热,哪怕已过午夜,却依旧并不凉快。 “元超?”老翁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思索。 “后来我只动用了几种刑罚,没到半天,他就什么都招了,你二人觉得比悲风堂的人更能忍耐吗?” “不会的,这不可能!”老翁忍着手脚钻心的疼痛,大声道:“这都是你编出来的!”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赵柽呵呵道:“不然我将那几种刑罚念叨念叨给你们听?” 他说着便开始念起当初对元超使用过的几样大刑,还未待全部讲完,老翁和老妪的脸就已经绿了。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玩意吗?这简直就是恶魔啊! “怎么样?你俩认为能抗过几种?”赵柽笑眯眯地道:“虽然有些刑具眼下没有,不过现做就是了。” 老翁老妪皆不开口,赵柽继续道:“还是那句话,你二人只能活一个,谁先招供谁才能保住性命。” 看着两个依旧闭嘴,赵柽脸色转冷:“将签子多钉入一分!去人取来木料,当他们的面制作刑具!” 几息之后,牢内惨嚎再度响起,而过了一会儿,时迁和丁二蟹不知从哪里寻来木材,开始“叮叮当当”地造起行刑工具来。 “这木叉太光滑了不好,外边的树皮就不用扒了。” “这个不错,上面有不少尖刺。” “短了些,去外头再找找!” 赵柽边看边指挥,老翁脸上慢慢现出惊恐神色,他偷瞅下旁边老妪,老妪同他一样,神情间全是恐惧。 过了一个来时辰,几架刑具造好,赵柽站起身围着走了两圈,皱眉自语道:“有些粗陋了,不过也勉强可用。” 他目光在老翁和老妪的身上扫了扫,微微一笑:“哪个先来?你俩自己决定!” 两人立刻都向着对方望去,眼神里全是复杂惊惶。 赵柽伸手一指个似乎木马样的刑具道:“就用这个吧,以前审讯那悲风堂元超时,就是用到这个后他才招供的,我看此番先用好了,能挨过去这个的才算真正的英雄好汉!” “谁先来?”赵柽瞅向二人。 老翁和老妪目光交流,谁也不肯张口。 赵柽纳闷道:“你俩不是夫妻吗?这个时候应该彼此都挺身而出才对,为何不说话?来人,将签子再扎一分!” 白家兄弟立刻上手,这次那铁签子却是从手指肚里直接穿进手掌,两人疼得撕心裂肺地惨呼不止。 看着签子扎完,赵柽眼睛眯了眯,猛地一指老翁:“就从你先来好了,用刑!” 老翁本来就痛苦的表情刹那间大变,变得更加扭曲恐慌起来,时迁几人将他从柱子上拉过,然后撕扯袍裳,就往刑具那边拽。 老翁浑身哆嗦,待几人架他上刑具之时,他忽然喊道:“我招,我招便是了,快将我放下,放下啊……” 内心不可名状的恐惧,支配着他喊出了这句话语,然后整个人仿佛丧失了所有力气,瘫得不能再瘫,身上的汗水混合着手脚的鲜血,不停地滴答到地上。 此刻旁边的老妪忽然尖叫起来:“你不能招,谁叫你招的,招也是我先招,我先招啊!” 老翁喘着粗气,不去瞅老妪,也不回答。 老妪顿时有些歇斯底里:“你不能招,让我招,我来招……” 赵柽皱了皱眉:“刚才她出言不逊,辱骂本将及大宋,砍去手脚,丢出去喂狗!” “是!”白家兄弟快步上前,挥刀就剁,顿时鲜血喷溅,老妪张口哀嚎两声,已是昏死过去,随后白家兄弟拖着出了牢房。 老翁紧闭双眼,不敢瞅这一幕,却听赵柽声音响起:“你活她死,这是你自己选的,莫非现在后悔了不成?” “不,不后悔……老翁牙齿几乎咬碎,嘴中蹦出几个字来,他不怕死,别说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就算年轻时候他也从来没有畏死惧亡过,否则又怎么会和老妪混了个横山双凶的绰号。 但他虽然不怕死,却怕折磨,在西夏混这么多年江湖,后来又加入了悲风堂,他深深知道这世间有许多事情远远比死还要可怕。 “不后悔就好!”赵柽淡淡地道:“说说身份来历吧!” 时迁和丁二蟹这时将他拉回柱前,重新捆上,又灌了他口水,他这才开口道:“我,我叫王黑山,婆娘唤作贺脂虎,我二人被江湖同道称做横山双凶……” “就只是江湖吗?”赵柽喝道。 “我,我二人还是悲风堂的楔子手。”王黑山无力吐气说道。 “什么是楔子手?”赵柽皱眉。 “就是悲风堂里负责杀人的,我俩只是负责杀一些江湖中不服朝廷管教之辈,外事和朝堂却不用我们。” 赵柽道:“元镜派你们来的?” 王黑虎道:“正是镜妃派我俩前来卓啰,想要搭救她的兄长回去兴庆。” 赵柽思索几息:“你们既然是悲风堂的人,元镜为何能指使动你们?她不过是嵬名乾顺的一名后妃而已,哪来得这么大权利?” 王黑虎道:“镜妃不止是陛下妃子,也是悲风堂三大领堂之一,掌管着悲风堂三分之一的力量。” “三大领堂之一?”赵柽愣了愣,这他还真不知道,不由疑惑道:“她既是妃子……平日不是该在后宫吗?怎么还能去领悲风堂?” 王黑虎道:“这个……具体原因我却不知了,只是镜妃虽然住在宫内,但在悲风堂的时候也不少,陛下不说,也没人敢问什么。” 赵柽沉思起来,此事却真出乎意料了,不过他知道西夏对皇室宫廷管理的比较松散,不像中原皇朝那般防微杜渐,大抵因为党项传统游牧为主,时常迁徙,所以少有一些制约后宫的习俗。 李元昊时就这样,当日李霜眉还任着自在门主,而到了后来小梁皇后时同样如此,乃至后庭乱事时有发生,可即便每每因篡权佞奸杀的血流成河,但又不去改,可能也实在是改不了,所以只好如此继续下去。 西夏后妃曾有掌朝权的,有掌兵权的,但掌谍报部门的赵柽倒还是头一次听说,悲风堂从根底上来讲就是个培养使用谍子的部司,其中包括国内民间江湖、朝堂大臣官员,外方各部诸国这三个部分。 赵柽道:“元镜掌管民间江湖这部分探查的权利?” 王黑山道:“正是如此,镜妃负有对国内民间江湖的稽督之权。” 赵柽摸了摸下巴,瞅着王黑山:“仔细说说这方面事情,还有另外两个负责悲风堂的人是谁,甚么来历出身,说得好暂不杀你,说得不好继续用刑!” 王黑山闻言张了张嘴,不是刚才说招供就不杀了吗?这怎么还有要动刑的意思呢?宋人不是都言而有信的吗……眼前这个宋人却说话和自家党项一般,似是要说了不算,算了不说啊。 不过此刻他哪敢反问赵柽,只好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讲出来,而在赵柽的不停追问之下,一些早就模糊有些忘记的,也都绞尽脑汁想了起来。 直到外面天光大亮之时赵柽才听完王黑山所述,然后思考了片刻,起身离开牢房。 接下去几天赵柽命城门处加大力度盘查,但松涛楼却暂时没有去动,毕竟松涛楼的人并不知道横山二凶落入他手,这个地方他打算养上一养,看看能不能钓来什么大鱼。 至于战事方面,永祝和天登二地的战报每日传递,这两处守兵虽然不多,但据住城池也不太好攻打,毕竟吕将也好,史进也罢,都不愿生硬攻城,因为那样必然会有很大折损,两人都想用计策破城。 赵柽给二人回信,问需不需要增兵,二人则都回不用,赵柽便再去信嘱咐一番,让两个放开手脚自行施为。 他不可能战战都跟在旁边,手下总得有独挡一面的将帅,吕将他倒还算放心,史进却有些头疼,毕竟史进虽然马上马下枪棒可以,但于军阵方面又实在不够擅长,正好趁此机会让其锻炼一番。 松涛楼的牛掌柜这几天坐卧不宁,每日都琢磨着怎样才能让老翁老妪偷偷带活人出城,可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办法,好在两人也一直没有过来找他。 但一天两天不找找他还没什么,转眼七八日过去,这两人还没有消息,不禁让他心中泛起了疑惑。 他琢磨着两人是不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这个可能最大,毕竟没绑来人,要少往他这里走动避嫌。 但时间长了,他开始有些担心是不是两人都被抓了,可左思右想似乎不像,如果两人被抓了,那他这松涛楼肯定会被宋军连窝端起,不会每日风平浪静的照常做生意。 就在他有些纳闷又忧心之际,忽然在这日午间,有四个人找上了门来。 (本章完) 第471章 元家人,四季明 赵柽坐在大堂内看军报,天登县终于被拿下,吕将几乎兵不血刃就进了县城。 军报写得有些急促潦草,显然是急着禀报,匆匆写就,并没有具体说明用了什么谋略,只说接下来可能还会招降天登的西夏兵。 赵柽神色愉悦地放下军报,他知道随后会有更详细的报告送来,那时就知吕将到底使用了什么妙计,才取得这般毫无折损的胜利。 而史进也有密信来,却是依旧在与永祝县拉扯,他也想没大折损就拿下永祝,可琢磨不出好的办法,只能这么暂时纠缠僵持着。 接着赵柽又看了两封家书,一封是萧敏写来的,除了问候之外,还写了不少趣事,如大雕和红马打架,大雕去高原山中捕猎,却遇见巨鹫王差点不敌,回来独自躲在精舍养伤,不好意思见人,最后萧敏还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另外一封是小娘写来的,小娘有孕了,惊喜又有些怕,戚红鱼已经入府贴身照顾她,又多雇了几个丫鬟,郎中开了安胎汤药,一切都正常无碍。 赵柽也不由心中高兴,急忙写去回书,嘱咐了一些事情,又给柳随云去信,让他将王府的守卫再加一层。 随后他开始坐在椅子上思索,男孩该起个什么名字,女孩又要叫点什么,想着想着不由笑了起来。 这时卢大来报事情,他们结义兄弟四个被赵柽派去监视松涛楼,今日却发现几个行迹鬼祟的人进入后院,似乎并非卓啰城的本地住户。 赵柽知道哪怕城门处盘查得再严密,也难免会有破绽被奸细混杂进来,便询问道:“都是什么样的人?” 卢大道:“年轻少女,壮硕青年,穷酸文人,红脸老汉,一共四个!” 赵柽想了想,起身道:“随我去牢房一趟。” 到了军牢之内,只见王黑山正蜷在角落,身子被铁链系着,拴于柱上。 见赵柽来,他急忙爬起,眼中满是希冀目光,这些天他算是想通了,自家原本就是江湖人,靠着刀头舔血吃饭,给谁卖命不是卖? 何况在悲风堂他只是楔子,负责杀人,绝无什么晋升可能,毕竟身上既没有官品也没有军级,说白了就如雇佣一样。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投靠了混个自由之身,不过对方并没有露出什么招揽之意,他也不好直接开口。 赵柽负手站在牢外瞅他:“王黑山,问你件事情。” 王黑山急忙沙哑着声音道:“大将军请问,但有所知概无不答。” 赵柽道:“有四个人,少女青年中年老者,一起来了卓啰城,眼下已经进入松涛楼,你可知是什么人吗?” “少女青年中年……”王黑山略微思索,随后惊讶道:“这该是元家的人!” “元家的人?不是悲风堂的吗?”赵柽皱眉。 “是元家的人,但也是悲风堂的楔子。”王黑山忙不迭地解释道:“这四个乃是镜妃的亲近手下,在元家同静妃一般都是庶出。” “哦……”赵柽点了点头:“叫什么名字,都有什么本领?” 王黑山道:“少女叫做元春,青年元夏,中年元秋,老年元冬,武艺都极为高强,所用拳脚兵刃便与这春夏秋冬有关。” “春夏秋冬?”赵柽扬了扬眉,武器越怪,死的越快,一听这花里胡哨的名头,怕也并非什么真正高手。 他转身就带着卢大出去,边走边想,若是派军兵围捉,便是打草惊蛇,松涛楼未必再能钓得人来,且军兵手脚不利落,跑掉一个半个反为不美。 赵柽如今手下武艺最高的就是卢俊义和杜壆,但卢俊义需要坐镇西宁陇右,杜壆虽然跟来,可也不好轻易显露,何况这些天一直在操练兵马,擒拿奸细这种事情不便出头。 而松涛楼还得暂且留着,倘若就这么查抄了元镜必然不死心,还会继续想别的花招,不如让她看到来多少人都是自投罗网,那最后无人可派,无计可施时,就有可能会真的送相思矢和销魂箭的练习方法。 打发卢大继续回松涛楼监视后,他去找元果,元果正在小院的角落里捉蛐蛐,身旁罐子内已经装了好几只。 看赵柽到来他急忙起身行礼,赵柽笑道:“刘营长如此悠闲,捉虫为乐?” 元果腹诽,你这恶王明知故问,封我一个营长的芝麻绿豆小官不说,还软禁起来不让出门不给手下,我不自己找点乐子岂不是要闷死! “啊王爷,小人自小学文习武尽皆不成后,便耽于玩乐,这玩虫一道却是有些年头,颇得其中三昧。” 赵柽看了看他,忽然想起东京皇宫中的赵桓,未免叹道:“本王倒是羡慕这逗虫遛鸟,走狗架鹰的生活,可惜却难得有如此悠闲时光,刘营长,你要多珍惜此刻啊。” 我珍惜个屁啊,元果嘴角抽了抽,心中气恼,你这恶王果真是矫情,你想这样我才不要呢,我要的是吃喝玩乐,纸醉金迷,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谁要整天没事逗虫玩! “王爷说得极是,小人必然珍惜,就是王爷……有一天定鼎天下,四海臣服后,也会有时间享这悠闲时光的。” “定鼎天下,四海臣服?”赵柽笑道:“你这恐怕说的不是王爷吧!” “啊,小人失口,小人失口……”元果假意打自己耳光,暗下却道,我就不信你这恶王没有当皇帝的心思,你看这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还装什么装,真是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啊。 “好了,别假惺惺打自己了。”赵柽道:“我来问你一事,可知道你元家的春夏秋冬四人吗?” “元家春夏秋冬?”元果点了点头:“知道知道,这四个虽然年岁彼此相差,但却与小人同一辈分,武艺似乎不错,一直在兴庆府当差。” 赵柽道:“这四人来卓啰城了。” “来,来卓啰城了?”元果立刻身体一凛:“王爷,不会和那俩个一样,也是来杀我的吧?” “你说呢?”赵柽笑眯眯看他,之前他曾带元果去大牢里见过王黑山,王黑山招供了若是带不走活人,就将元果的脑袋割下拎回兴庆府,元果差点没当场气死。 “妹妹,你好狠的心啊!”元果捶胸顿足,骂道:“想当初小的时候,有一块冰糖,我分成两半,一半给你吃,另外一半也给你吃,有两只鸡腿,我大的那只给你吃,小的那只也给你吃,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对你这么好,如今你竟然想要杀了我!” “怎么都给了?”赵柽摸着下巴纳闷地道,按照元果这德行,藏起来一点不给才对吧。 “我,我……我抢不过她啊!”元果气愤地直跺脚,“元镜啊元镜,别让我撞见你,撞见你我倒要好好问你,莫非你真的想弑兄不成!” 赵柽看他有些发癫,摇摇头走出了小院。 又过几日,卢大来报,松涛楼的元家四人到处打探,他们分头跟踪,最后发现四人鬼鬼祟祟地都到统军司附近踩点。 赵柽闻言叫来张宪和碎玉楼些人,暗中布置安排下去,然后又隔了一日,带着元果和白家兄弟出行。 这卓啰城如今已经恢复得和打仗之前差不多,军兵虽然刚入城时杀了一通,但接下来却并不欺压扰民,所以党项的百姓不怎么惧怕,只当还是以往那般生活。 赵柽乐得见到此种情景,党项的百姓对西夏朝廷归属感不算强烈,毕竟乃是游牧民族的血统根底,一但去到茫茫大草原上放牧,哪还管什么皇帝朝廷,一家子吃饱就是最满足的事情,对什么国家朝堂并没有太多概念。 这和大宋的农耕社会不同,大宋无论中原也好,江南也罢,都是以耕种为主,而农耕就要有土地,土地是朝廷最重视的东西,许多律法规矩都和土地有关,皇帝官府也都关心土地的得失收成,这无形之间就把黎民百姓和朝廷捆绑在了一起。 其实不但党项西夏这边松散,就是辽国也差不多,缺房少地没有关系,拉着帐篷上草原,顺着河流放牧为生,有没有朝廷皇帝无所谓,走着走着说不定就走去了另外的国度了。 游牧大抵就是如此,部落也好,朝堂也罢,实际上都对下面百姓都没有太大的约束力。 赵柽高兴这副景象,元果却不愿看,心中骂着真是一群没良心的东西,城池被宋人占了,居然还一副不在乎神情,一点忠君爱国的气节都没有,他此刻倒是忘了,整座卓啰城最不忠君爱国的其实就是他。 几人晃晃悠悠地向着城东走,东面有城内最大的一座佛寺,唤作嘉定寺,西夏崇佛,几乎每座城池都有佛寺,兴庆府更是大小寺院无数。 到了寺内烧几柱香,便四下游玩观看,这寺与嵩山寺不同,里面不分内外,哪里都可走动,后面更是有半截小山可以攀登。 此刻已经入夏,那山青翠,不过进寺的大多是许愿还愿,而且都为卓啰城老住户,所以去山下登山游玩的不多。 赵柽却是没来过,走到后面看风光正好,笑道:“去山边瞅瞅。” 几个人速度不快,出了嘉定寺后门就来至山脚下,望见半山腰处有一凉亭,便想上去观看景致,可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吟诗的声音。 那声音清脆悦耳,听着是少女口中发出,只听她吟诵道:“春光明媚春风吹。” 随后,一个青年续道:“夏花灿烂夏雨雷。” 再接着,中年人的声调出现:“秋高气爽秋萧瑟。” 最后,是个老者的语气:“冬日严寒冬雪飞。” 赵柽几人转头一看,却是四人朝他们这里走来。 这四人头里的是个身穿水粉色衣衫的少女,生得娇俏活泼,双目灵动有神,掌中握着一支翠色长笛。 其后则是个敞怀青年,红彤彤的脸膛,裂着嘴似乎十分高兴的模样,手上拎着一把类似铁铺打铁的大锤。 然后是一名着青白打着补丁长衫的寒酸中年文人,满脸悲寥不平神色,一只手拿着本书,另外一只手则抓着只判官笔。 最后是名老者,哪怕此刻天气已经很热,却裹着件羊皮短袄,肩上扛着根木棒,这棒一头粗一头细,类似狼牙棒形制,只是上面没有尖刺。 赵柽停下脚步,双眼微眯,冷冷地道:“装神弄鬼!” 元果此刻却是大吃一惊,两只眼睛瞪大:“公子,公子,他们是元家的人,他们就是那春夏秋冬……” 说着,就往赵柽身后躲。 赵柽一伸手将他提了回来,皱眉道:“怕什么,你不也是元家的人吗!” 元果强挤出一丝笑容:“公子,我,我现在是大宋人了。” 就听那少女在前面略带嘲讽地道:“十一哥,你什么时候变成宋人了?” “我不认识你,谁是你哥哥,你给我闭嘴!”元果本来十分害怕,但看到赵柽镇定,心中想着卓啰城眼下乃是这恶王的地盘,恶王总不至于将自身置于险境,说不定早有什么安排埋伏,不须忧心担惊,便挺了挺胸膛怒斥道。 “十一哥莫非连祖宗都不认了吗!”红脸青年闻言讥道。 “公子,公子……”元果不理青年,小声对赵柽道:“这四个手上的兵器都有名堂,内藏消器机关,刚才吟的诗句最后三个字就是兵器名称。” “哦?”赵柽扬了扬眉:“春风吹,夏雨雷,秋萧瑟,冬雪飞?” “正是正是,这四件兵器乃元家家传,不是藏着暗器,就是能变化形状,十分歹毒。” “老十一,你竟泄露我们兵器的秘密,看来你是真的投靠宋狗了。”寒酸文人叹气道,一脸悲怆。 “你这元家的贼孽懂什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叫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识时务者为俊杰!亏你还读了那么多书,居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你……”中年寒酸文士闻言气得浑身直抖。 “你们三个和这败类做什么口舌之争,此处敌军城中,夜长梦多,还不赶快拿下他,其余的全部杀死!”羊皮袄老者开口。 另外三人互望一眼,脚步闪动,便向着赵柽几个扑了过去。 元果吓得大叫一声就往后跑,但跑出没几步,便听得身后传来“噗通,噗通”的倒地声音。 他心中惊惧,急忙回头观瞧,只见那春夏秋冬四人全都摔在地上,个个呲牙咧嘴,一脸痛苦表情。 再看赵柽,正伸手摸着下巴,瞅四人淡淡道:“不过才勉强一流武艺,就敢前来行刺抢人?元镜派你们这样的废物,也未免太瞧不起本王了!” (本章完) 第472章 天赋,枪法,斗将 卓啰城军牢,元家四人被捆绑柱上,就在王黑山隔壁。 王黑山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隐隐露出些幸灾乐祸神色。 不患寡而患不均,反过来也一样,有福同不同享先不说,有罪大家最好是一起当。 赵柽坐于椅中,看着里面四人,四人表情各异,老者和中年倒是颇有几分视死如归气概,青年则怒目圆睁,一脸的不服气,少女有些张惶,她此刻水粉色的衣袖被刮破,露出里面一段白藕般的胳臂。 赵柽目光扫来扫去落在少女身上,瞅她也就十六七岁模样,淡淡道:“元春?” 少女不想答话,又不敢瞅赵柽,把脸用力向旁边扭了过去。 赵柽眼神在她身上打量片刻,随后起了身,走进牢内来到她近前。 “你,你要干什么?”少女吓得想要往后退,可她被绑在柱子上,又哪里有地方可去。 赵柽忽地伸出一只手放在她头顶,然后又捏了捏双肩,接着拽出条胳膊,查筋验脉,猛地一扯,元春顿时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立刻“哎呀”一声呼叫。 另外三人见状顿时大惊,老者道:“宋狗,你在做甚?” 中年人也道:“恶官住手!” 青年目眦欲裂:“贼子,我要杀了伱!” 赵柽不理他们,而是放下元春的手臂,缓缓道:“习武天赋极好,只可惜元家没有识人之明,路子走错了,却实在有些可惜。” 这元春能以十六七岁年龄,就进一流高手行列,虽然只是勉强,但也让人惊艳了,要知道那老者中年不过也就这种本领,未必比少女强上一分半分。 “你,你……”少女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心中自然是不服的,元家乃是西夏第一大世家,隐领整座西夏江湖,家族人口众多,高手层出不穷,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乏名师教导族人,她自小就因天赋突出,被挑中习武,如今不到十八便已经是一流本领,这在元家也是极为罕见的,怎么可能走错路了呢? “二十八妹,不要听这宋狗胡说八道,他在乱你心神,没安好意!”青年一旁急切叫道。 赵柽瞅他一眼,皱了皱眉:“猪驴一般的东西,若不是有把子力气,也配称做一流?” 青年听到赵柽贬低,立时大怒,他如今也不过只有二十五,一向自诩天赋惊人,大有三十岁就进入小宗师的野心,却被对方给骂得一文不值,刚想开口反驳,白霸过去狠狠一个大耳光,腮帮子顿时肿胀起来,那边白战又往他嘴内塞进团破布,再发不出半点声响。 “你,你不要……”看到元夏挨打,少女就想求情,不过见赵柽回望了过来,便即住了口,显然是十分怕他。 不能不怕啊,他们四个人,四个一流武艺,根本没看清楚怎么回事,眼前一花,就都被打翻在地,对方的武艺得有多高? 赵柽又审视了她片刻,随后走出牢房重新坐下,元果看不出赵柽何意,凑了过来低声道:“公子,小人去说两句?” 赵柽微微闭上眼睛,扬了扬手,元果立刻应了声“是”,走进了牢中,他琢磨着恶王莫非是看上了元春?这倒也说不得,不管这恶王好不好色,总是带兵在外,孤寂难耐,自家要是劝说了元春投降伺候他,岂不是大功一件! 牢中四人一看他进来,尽皆脸色变得愤怒,就是刚才还一副视死如归神色的老者和中年,也都恨意浮现于表。 元果咳嗽了一声,走到元春面前:“二十八妹!” “呸!”元春怕赵柽可不怕元果,她粉脸森寒地斥道:“谁是你二十八妹,你这无耻出卖家国的小人!” 元果一听不乐意了:“二十八妹何来此言,我哪里出卖家国了?” 那旁中年人怒道:“元十一,你还要不要脸,你投靠宋国,骗取卓啰城支援,又带领宋人诈开卓啰,杀我大夏官兵无数,血流成河,你还没有出卖家国?你此刻已在宋军中做官,谄媚阿谀宋人,你可曾想过我元家为此担多大干系,受多大指责,就是你父母如今还在牢中关押呢!” “闭嘴!”元果闻言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从白战手里抓过破布上前便给元秋塞上,然后指着他骂道:“竖子安懂军国大事,尔不过是一个只知道舞枪弄棒的匹夫,也要学读书人指责于我吗?你读的书还没有我多,也敢身穿长衫执笔拿纸口放厥词?我看你是想要找死!” 元秋“呜呜”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双眼睛瞪着元果,怒火几乎都要喷发出来。 元果喘着粗气走回元春面前,道:“二十八妹别听那匹夫胡说,他懂什么天下大事,如今朝堂腐朽不堪,李乾顺昏庸无道,下方百姓民不聊生,举国上下怨气冲天,这夏国迟早要完!” 元春瞅他:“小人,叛徒,败类!” 元果自顾自道:“大宋此刻却如日方天,公子这番便是携天意民心而来,所以才能破了盖朱、卓啰,不久将来定然会马踏兴庆府,剑斩李乾顺,改天换地,造一番繁华盛世,我投靠公子,也不过是想要给元家留一丝香火,乃至让元家血脉不至断绝,否则将来公子大军所指,一切都将化为齑粉,嵬名皇室粉身碎骨不说,就是元家也不得保全,我也只不过是效仿上古家族,中古世家行事,保存血统,传继后人,又何来的背叛家国一说?二十八妹,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赵柽在椅上缓缓睁开双眼,这元果口才还挺不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元春听得一愣一愣,她年岁不大,虽然读过书但不多,哪里能完全听懂对方的意思,不过粗辩之下倒还好像有几分道理,不由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元果看她脸色稍霁,急忙趁热打铁道:“二十八妹,所以我没有错,我一切都是为了元家,如今你们也都被公子擒捉,那几个匹夫我不管,二十八妹你却是可怜了,但我见公子看重你,不如就此弃暗投明,降了公子吧!” “啊啊啊,你这个背家叛国的畜牲!”老者在那边大吼起来:“二十八你不要听他歪理邪说,信口雌黄,他分明没安好心,想要骗你羊入虎口,居心叵测,你断断不能答应啊!” 元果闻言气得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伸手就给元冬一个嘴巴:“元老四,你找死不成!” “我呸!”元冬张嘴一口血沫喷了元果一脸:“元十一,你这等卑劣行径,无耻作为,焉能对得起父母妻儿,岂能对得起镜妃,你这个畜牲叛徒,我,我和你拼了!” 说着,他便用力伸长脖子去咬元果,可是就算他身有武艺,又非苍穹变那一类可以伸缩改变骨骼筋络的奇功,根本咬不到元果,却被元果恼羞成怒之下,一拳给怼了个满脸开花。 赵柽淡淡地道:“够了!” 元果闻言慌忙缩回身,边揉着被元冬面门震得生疼的手腕,边道:“是,是公子。” 他往外走,路过元春时道:“二十八妹,你想想清楚,不着急此刻一时,过两日我还来,你要想通了,叫人去唤我也行。” 元春不言语,怔怔瞅他,心中哪里有个主意,她只不过才十六七岁,虽然学得一身武艺,但于些大事上却少得分数,尤其是这种突如其来发生,让人猝不及防的,别说是她,就算是一些惯经江湖的积年老翅也要寻思良久。 看着元果出来,赵柽转身就往外走,待离了军牢后,元果急忙猫腰上前:“王爷,要不……直接将二十八绑去王爷房中?” 赵柽皱眉看他:“刘营长说什么呢?本王只是看这元春习武天赋极高,臂腰很合适练习枪法,可却快让你们元家给教废了,感到有些可惜而已!” “啊?”元果心中纳闷,竟是自己想错了? 他挠了挠头,这二十八习武天赋很高吗?居然还适合练习枪法?话说……这恶王懂枪法吗,不会是假装正经吧? 永祝县旁,息峰岭下,此刻杀声一片。 只见当先一面杏黄大旗迎风招展,火焰红镶边,斗大的史字绣在中心。 旗下一将骑白毛卷鬃马,高大个,方脸面,颜色似银盆,头戴滚银飞绣盔,身穿烂银柳叶铠,外罩白绫子素花战袍,锦簇簇的好似一团梨花。 他腰勒巴掌宽的银线丝绦,畔下一口青锋剑,斜背宝雕弓,走兽壶内满插狼牙箭,手上提着一杆亮银枪,精神抖撒,威风凛凛,不是九纹龙又是何人! 这史进久峙永祝县不下,心中焦奈,又担心西凉州那边会来支援,便耍上了无赖之计,让军兵在城下骂阵。 便是什么难听骂什么,什么伤人说什么,把这永祝守将的祖宗十八辈都问候了个遍。 一日之后,这守将果然忍受不住带人出了城来,但是却聚于城下,并不远去。 史进琢磨不行,只怕冲杀对方时又跑回城中,便继续辱骂,且边骂边跑。 如此三番两次之后,这守将也不知道实在是脾气急躁,还是喝完酒出城,竟然真的追了下来,史进担心他半途幡然醒悟,也没敢太远走,便到了息峰岭下便停住。 这息峰岭其实距离城门也不远,但好歹有两三箭之地,想要回头归城需要些工夫。 这时史进号令队伍转头,不再奔跑,他则持枪望向对面。 对面此刻也已经停下了追袭,只见当先一员西夏将官,头戴乌铁将盔,大包头直披肩下,乌色连环铠甲,海蓝色的箭袖护手,内衬软绵甲,腰勒皂色丝绦,一对扫帚眉,两只黄眼睛炯炯有神,长脸微须,三十五、六的年纪,手持一口劈山大刀。 史进勒住马匹,笑骂道:“你这厮鸟,怎不继续做缩头乌龟,藏于城中了!” 那西夏将官此时有些警醒,看了看两旁,他只带了八百兵出来,城内还剩一百,便有些心中发慌,可眼下已经难以撤回,他又倚仗自家勇猛,便大喝道:“宋狗可敢与我一战!” 史进冷笑:“好泼才,汝死在临头犹然不知,竟敢口出狂言?还不快来受戮!” 那西夏将官闻言大喝:“宋狗不可食言!”说罢,一磕马蹬便冲到阵外。 史进此刻哪肯示弱,两军阵前,身后军兵观看,又岂能失了面子,何况他一身武艺,怎会怕这区区的斗将。 只见两匹马瞬间就到了两军中心,那西夏将官抡刀便砍。 史进举起亮银枪,“当啷”一声捣开了大刀,随后抽回钢矛,一抬手,刷、刷、刷三枪快似劲风,直取西夏将官咽喉。 “嘎,好厉害!”那将官忙使个牯牛大摆头,那颗脑袋在枪尖缝里左右乱摆,只听“刺啦”一声,最后一枪竟然从耳边擦过,正从耳环里穿出去,耳轮上撕下一块肉来,鲜血顺着脖子直往下流。 史进幼年习武,根底甚好,后来又拜师王进,王进乃东京名师王升的儿子,又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他这个教头与林冲的不同,虽然同样无官品,但军级却是要比林冲高上一层。 王进最擅用棒,但后来住在史家庄时,将自身棒术糅合枪道,创出了一路枪法来,唤作狮头枪。 这些年史进在陇右专练这路枪法,武艺愈加精深,把一条亮银枪使得出神入化。 西夏将官哪料到他能有这么好的武艺,也是以为自家勇猛轻敌所致,只不过那半个耳朵疼的钻心,内里有些慌张,身上也凉了半截,暗想:此人有些厉害,可此刻若败回阵去,对方兵多一路追杀过来,生死倒小,恐怕城池有失! 一念及此,他咬了咬牙,重新抖擞精神,骂道:“宋狗,你休要逞能!”接着双手摆动那口大刀镍镍作响,一个腰斩蛟龙横扫而来。 史进不慌不忙用个“怀中抱月”捣开大刀,二人这一回真是拼死搏斗,刀、矛挥舞相碰如电闪雷鸣,两边军兵呐喊助威,真是好一场恶战。 转眼五六个回合过去,史进摆动长枪,“咯当”一声将对方大刀架出圈外,喝道:“贼子,本将若无擒龙手,也不敢下东海,看枪!”说罢,抖开长枪对准西夏将官就是一个“白蛇吐蕊”,分心便刺。 西夏将官忙侧身去躲,然而这枪擦皮而过,十分危险,西夏将官不敢大意,只看两般兵器上下翻飞,史进这条枪如同银蛇狂舞,乱飘梨花,风声飒飒,战到有十几个回合,将官便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想这宋将怎有这样大的本领,枪招如龙、如虎、如凤、如猿,千变万化,难以分清! 打到此时,史进看还没有拿下西夏将官,便有些羞恼,见对方大刀迎面砍来,阴风呼呼,急切间将亮银枪竖起向上一纵,两样兵器碰得“呛啷”一声,随后史进一个“袖下银枪”向侧面扎起来,如同蛟龙出水,快如闪电,正中西夏将官右股。 那将官痛得“哎呀“一声几乎坠马,知道难以再敌,无心恋战,虚晃了一招便纵马而逃。 史进见状,哪肯放过,急忙下令追杀,只见身后军兵个个赛似猛虎,哇哇大叫直往上拥,喊杀声震空蔽野。 一刹时刀枪乱砍乱戮,西夏的八百人哪里是对手,被杀死大半,侥幸不死的也都是断胳膊少腿,或带箭伤,马上的西夏兵被枪箭戳翻,马下的也死伤过半,史进这边的藤甲兵和新军骑军,都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越战越勇,直杀得西夏兵丧魂落魄,鬼哭狼嗥,遗尸遍野。 西夏将官在前方仰天长叹,心中暗想:都怪自家一时气傲,忍受不住辱骂,才跑出了城外,如今眼看败北而去,城池都将不保,真真羞杀人也! 就在这时,史进率领五百骑兵已经追了上来,大声喊道:“贼子休走,吃某一枪!” 西夏将官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猛拍马匹,却不料史进的坐骑并不弱他,此刻追得更急,瞬间到了边上,就听史进高喝:“贼子受死!” 他一枪如闪电,直接扎入西夏将官肋中,将官立刻惨叫一声从马匹跌下,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 “儿郎们,都随我来!”看那将官已死,史进立刻下令,直接向着永阶城门冲去。 此刻永阶城中只剩下百多人,在城头看主将身亡,出城军兵十不存一,哪里还有心思守城,纷纷往城内跑走,或隐藏起来,或找到马匹,骑上从其它城门惶惶逃命。 史进领军片刻之后破城而入,随后搜查安民,给赵柽写上军报,报告永阶遂得。 (本章完) 第473章 换家,斗枪 赵柽坐在案后看军报,兰州失守,西夏在熙河路河东一带陈下重兵。 他眉头皱起,果然,李乾顺将主力都派去进攻熙河,卓啰城这个位置偏僻贫瘠,对方暂时搁置了。 不得不说李乾顺打得一手好算盘,西夏虽然划行五大军区,但实际上的地域分成两块就足够了。 以兰州垂直向上,西夏从中一分为二,东强西弱,东富西穷。 西面只有四个军司,且相隔遥远,中间还有两块巨大的沙漠。 尽头处交汇回鹘,西南斜下和陇右相邻,这块区域十分苦寒,玉门关,瓜州,肃州,甘州这些古时名战场,都位于这西部,相比较起来凉州一带倒还算好地方了。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八声甘州暮雨天,将军饮罢一往前,铁马寒甲今何在,雪拥玉门人不还。 而东面却有八个军司,兴庆府就在东面,这块疆域则是草原沃土,水草优美,富庶的河套平原。 所以西夏的战略中心一直放在东部、东南,至于西面相邻的回鹘,对西夏并没有太大威胁,回鹘打过来干什么呢?经营贫瘠之地和那两块沙漠吗?何况回鹘对更西的东喀喇汗国,就是黑汗东支都应接不暇,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往这边扩张的野心。 李乾顺应该是早就盯上了熙河之地,不知筹画多久,哪怕强渡黄河也要打兰州,进熙河。 就算是丢了卓啰监军司这么重要的位置,也要重兵陈河东,问鼎熙州。 赵柽皱了皱眉,如今的形势很明显了,西夏东进为主,想趁着大宋攻打辽国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拼命拿下熙河路州县,站稳脚跟,丢了卓啰等地也在所不惜。 这可真是好主意,重心东移,淡视西部寒瘠之地,倘若立住脚,那么就会如一把尖刀插入大宋身上,成为大宋真正的心腹之患。 可是自家会傻里傻气的原地不动,或者往西边去打吗?赵柽摇摇头,他估计李乾顺还没有摸清状况,不知道他这一路兵什么来历。 这也不怪李乾顺,就算是道君皇帝也没有将他反出东京的事情公布天下,只是说有罪擒拿,那么李乾顺都未必知道他在陇右。 赵柽忽然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对,李乾顺该不是放弃西部地区任自家去打,西夏军这么急促攻下兰州恐怕还有另外一层深意,围魏救赵! 李乾顺以为他这路兵看到兰州失守后会紧急回援,撤离卓啰,会急着去保熙州,收复兰州! 这样才能真正说通,眼下为何没有西夏军前来围攻! 对方想让他主动撤兵! 可是,自家会主动撤兵吗?赵柽摇了摇头,对方怕是要失算了! 大不了换家,拼一拼谁狠就是了! 他起身来到前面,推开了房门,看见白霸和白战两个正在对练武艺,一个拿雁翎钢刀,一个持红缨长枪,打得热闹。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但眼前的情形却是白战有些不敌白霸,枪不敌刀。 赵柽看了会儿,白霸用的是金丝缠身刀,白战的枪法他没见过,不过也就是金丝刀这个级别,算不上甚么绝艺。 雁翎刀这兵刃没太多可说,红缨枪更是常见,白蜡杆,铁枪头,一抹红缨刃下藏。 此刻使枪的白战被白霸近了身,大枪的崩、弹、挑、刺等种种手段都用不出来,只能靠着一截枪杆勉强左支右绌,堪堪就要败北。 赵柽伸手摸了摸下巴,枪这兵器其实分为两种,一种是铁枪,一种是木杆枪,木杆枪常见,铁枪许多人拿不动,更无法灵活使用。 而木枪的真正优势其实并非在于刺,因为无论戟还是槊,亦或是叉,都可以用出“刺”,且刃头还大,连捅带怼,单说“刺”的威力都要超于枪。 木枪的真正优势在于崩和弹,因枪杆极具韧性,所以枪身可以打出弧度,一根丈五的大枪,可以打出三十多度的弧角,丈八的大枪甚至可以打出四十五度的弧角。 这就厉害了,这代表防不胜防,因为枪身的柔韧,枪头是会拐弯的,在对战过程中,敌人根本无法判定枪头最后的攻击部位,明明是奔着面门扎过来,你一招架,极有可能那枪尖借力一甩,就冲着咽喉去了。 所以枪招里有什么梅花三弄,金鸡乱点头,这都是通过崩弹枪杆,改变枪头攻击方向的手段。 这也是木杆枪独有的本领,其它兵器使不出来。 至于铁枪,纯正的铁枪,枪头处是与木杆枪不同的。 木杆枪头基本就是个竖菱形,而铁枪绝无此种形制,都是特殊的枪头。 比如丈八蛇矛,向来都是铁造,从无木杆,亦称为“丈八点钢矛”,长一丈八,通体铁制,由矛头、矛柄、矛鐏三部分组成。 它的枪头极长,是普通木杆枪枪头的两三倍长度,仿佛蛇身弯曲向上,刃口开叉,甚至可以当做马槊使用。 还有五钩神飞枪,枪头也极长,刃面窄细,而且枪刃下铸有五只倒钩,勾甲抓肉,十分厉害。 燕尾枪,枪面极宽,形制仿佛燕尾一般,出枪是攻击,往回抽枪时同样是攻击,用燕尾伤人。 这些铁枪都是另外一套厮杀方式,也不单纯依靠于“刺”这种攻击技巧,许多都是一枪一法,有专属的招数,与木枪完全不同,不过,铁枪多用于马上,步战极为罕见。 白霸拿着雁翎刀近了白战的身,白战手中大枪的崩弹根本用不出来,枪尖也够不到白霸,枪的十成本领直接废掉了九成,落败只是早晚。 这时白霸大笑道:“三弟,看我单刀破枪!” 说完后,只见他身子一低,刀舞似团花,就到了白战侧面。 白战急忙随着转身,但人转过来了,枪实在太长却没有跟过来,微一走神间,白霸的刀背已经逼住了他的颈项。 “输了输了,这枪在步下实在难用,若不是冲锋陷阵,战场厮杀,并不如刀。”白战气馁地道。 “哈哈哈,那倒是,为兄我这单刀破枪就是步战用的,百试百灵,至于马上,那肯定打不过长枪,因为太短了。”白霸哈哈大笑。 赵柽也笑了起来,抬腿踏出了门外,两人立刻跑过来见礼,赵柽瞅着白霸道:“单刀破枪?” 白霸低头嘿嘿,不好意思地道:“王爷,功夫差不多的情况下,自是会破枪的。” “功夫差不多的情况下?”赵柽摇了摇头:“你们兄弟功夫差不多吗?” 白战道:“王爷,我哥俩伯仲之间,但我俩合起来也打不过二哥。” “白傲啊……”赵柽想了想,这白家老二眼下在熙州姚平仲身边,倒是许久未见了。 “三郎进来一下。”赵柽瞅了瞅白战,然后将其叫入房中,随后“哐当”一声关闭了房门。 白霸站在外面愣了愣,心说王爷这是啥意思,怎么没唤自己呢?不是有什么要事打算单独派老三去办吧? 他在院内发呆,约莫一刻钟之后,就看房门忽然打开,白战从房内“噌”地一下跳了出来。 “老三……”白霸刚开口招呼,就看白战捡起丢在地上的大枪,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道:“大哥,再来比过。” 白霸道:“你都已经输了,还比甚么比?” 白战哼了一声:“刚才我只不过是让让你罢了,你还真以为单刀就能破得了大枪吗!” 白霸闻言摸不着头脑:“你用枪又不是第一次败,哪里来的让我?” 白战不耐烦地道:“大哥莫非是怕了!” 白霸气得笑了起来:“来来来,我就再赢一次,让你心服口服。” 说罢他抽出刀,摆了个北雁南飞探刀式看向白战,白战大枪一抖冲上前方,口中念念有词:“锁喉枪,枪中王,枪枪锁喉最难防!” 只见他手上红缨枪,点、抖、颤、弹,拨,与之前的打法完全不同,白霸一时近不得身。 转眼就是几十招过去,按照以往这时,白战早就败北,可此刻白霸却依旧在枪尖之外,怎么也攻不进去。 白霸心中着急,不知道这老三怎么就换了招法,只用枪尖瞄人,他这金丝缠身刀需要缠上去,才能破了大枪,可此刻缠不上去,又如何破枪? 白战虽然越战越勇,但他同样有些急迫,虽此刻没输,可也没有打败白霸,看样子还要继续比斗下去。 就这时,屋内传来赵柽的咳嗽声音:“三郎再进来一下。” 白战立刻跳出圈外,然后进得房门,“咣当”一声关上。 白霸纳闷,瞅了瞅木门,心中寻思王爷又叫老三进去干什么?莫非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他心头疑惑,摇了摇头,不由思索起刚才的比试,琢磨起自家刀法哪里不对,为何没能破掉大枪。 过不得片刻,就看房门再次打开,白战“噌”地一下又蹿了出来,叫道:“大哥,再来比过!” 白霸不耐,皱眉道:“来来来,这次定让你走不过三十合!” 白战挺胸收腹,道:“大哥少要夸口,看枪!”说着单手握枪,一招蛟龙出海便刺过去。 白霸持刀相迎,甫一交手,他脸色就是一变,这老三居然又换了一套枪法,十分凌厉迅捷,比刚才那套还要难以接近。 白霸不由心中暗叫不好,细一寻思,莫非刚才是王爷招去房内传授武艺?可之前那次不过一刻钟,刚才还不到一刻,这么短时间能学什么武艺?招数怕是都记不熟。 他来不及多想,“乒乒乓乓”和白战打在一起,却不料此番比上次还要不堪,别说攻进枪圈内,只二十招不到,居然就落入下风,转眼三十招将近,非但没有刚才说的败了对方,自家反而要输了。 这时赵柽的声音再次从屋内传出:“三郎进来!” 白战道:“大哥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白霸喘着粗气,瞪眼看他又跑进房内“咣当”关上房门,不由心中暗暗叫苦,这肯定是王爷在私下传授武艺了。 可他又有些不服,王爷的武艺自然是出神入化,可他们哥俩本领相当,就算王爷传些神乎绝技,可这么短时间,老三哪里能够全部学会?不过是记些架式出来和自家对打,自家这刀法本来就是破枪的,怎么会轻易落败? 就见白战忽然打开房门又跑了来,时间只有几十息,看着白霸神色兴奋地道:“大哥,再来比过,让你走不上十招!” 白霸哪里肯信,挥刀向前,两人战在一处,只在第八招左右,看白战用了个拖枪式,一搅一拨,竟然将白霸直接给捣翻在地,接着大枪过去,已是搭在胸口之处。 白战兴奋大笑:“大哥,如何?平素你就用刀,我也用刀,但现在我用枪便可败你,你服也不服?” 白霸灰头土脸躺在地上装死,不说话也不动弹,赵柽走出房门道:“大郎莫耍无赖,晚些时候让三郎把枪法教授给你就是。” 白霸这才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小跑到赵柽身前道:“王爷,属下想不通,按说我兄弟俩武艺差不多,我又用的破枪刀法,怎么还会败得这么快?” 赵柽瞅了瞅他:“招数相克而已,哪里有什么单刀就定能破枪的道理,第一次教他,只能和你打个平手,第二次三十招左右便能败你,第三次十招之内战胜,三套枪法,最后一套犹为克制你这金丝缠身刀。” 他此刻说的简单,其实这却是宗师才能有的本领,化繁为简,返璞归真,于各种武艺中窥出相应相克,不到宗师境界,是做不到这些的。 白霸行礼道:“属下受教了。” 赵柽道:“去叫元果,到军牢中走一趟。” 片刻之后元果过来,他也不多言,带着几人出府直奔牢房而去。 赵柽如今武艺大成,于各种兵刃都是信手拈来,但会的最多却是枪法,毕竟周侗枪道称绝,他几乎学全了周侗的所有枪术,又看江湖绿林许多使枪武艺,一时心中所装枪技竟达到了百多种。 这些繁杂的枪法他平时根本用不到,毕竟他不太可能在军阵之前与人马上对敌,而步下他又以用剑为主,今日看白家兄弟枪刀相争,传授白战些枪招,不由生出了糅合这些枪法为一门的心思。 赵柽边走心中边想此事,不知不觉进入了军牢之内。 此刻元家四人已经被他分开,元春独自一间牢房,与其他三个相距较远,而且叫人不用给她上锁,在牢内比较自由。 到了近前后,元果开口:“二十八妹,公子来了还不见礼!” 元春哪肯,眼中满是警惕地躲去墙角。 赵柽瞅了她片刻,淡淡地道:“可想活命?” 元春咬牙道:“死便死了,为家为国,从不害怕。” 赵柽微微一笑,伸手指着元夏等人牢房:“可想他们活命?” 元春一愣,顿时不知如何回答,赵柽接着道:“我这里有几路枪法,若是你能学会,我便不杀他们三人。” 元春不知他何意,但听到不杀人,便道:“你,你说话算数?” 赵柽笑道:“自然是算数的,不过要确实学会,但有不会,还是要杀的!” 元春点头:“那你拿来枪法我学,我肯定能够学会。” 赵柽伸手从怀中摸出几本册子丢进去:“过几日我来看你练枪,练不好我就动手杀了那几个。” 元春闻言脸色一白,急忙低头捡起地上册子。 赵柽对白霸道:“一会找根白蜡杆给她,不用上枪头,系上红缨就行。” 白霸称是,赵柽又思索片刻,转身出了牢房。 (本章完) 第474章 总武,创艺,演枪 上午,赵柽处理完军务后,于树下坐着乘凉。 前方白霸和白战两人正在对练花枪,他不时出言点拨几句。 两个打完一趟,都过来行礼,赵柽道:“自古兵器便有评说,棍乃百兵之祖,刀乃百兵之帅,枪乃百兵之王,但更有一种说辞,枪乃百兵之贼,你们好好琢磨琢磨这个贼字。” “贼?”两人互望一眼,他们也听过这种说法,但却未解其中含义,不由一起望向赵柽。 赵柽想了想道:“贼含狡狯莫测之意,凡枪收放极快,令人防不胜防,所以被称为兵中之贼,而用枪之法变幻莫测,神化无穷,其进锐,其退速,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如山,动如雷霆,故也谓百兵之贼。 两人闻言道:“王爷,那我等边琢磨边练习,看是否有变化进步。” 赵柽点头,二人去一旁讨论演练,他自家也思索起来。 赵柽想要将所会的全部枪法糅合成一门,他的枪术太多,平时用得极少,也不怎么骑马打仗,步下又常使拳指剑,所以这些枪术与其压箱底烂掉,还不如取中菁华,创造出一门新的枪法武艺。 这样以后有合适练枪的弟子,传授起来容易,而且自家说不得没事也耍上一耍,否则上百种在身,教人也懒教,自己平日练也懒练,对敌也不称手。 他坐在椅上默默思想,双眼看着白家兄弟在前方欢快跳跃奔腾,挥舞大枪,又瞧过四周,树木葱翠,花草芬芳,蜂蝶飞舞,再抬首望向天空,碧蓝如洗,微有丝云,飞鸟翱翔,似乎一切岁月静好。 但这份平静之下,其实却是天下风云变幻,未来不可预测,即将爆发乱象前的短暂安宁。 赵柽开始从头思考自己的武艺,不但枪术,包括其他所有。 他练拳,李存孝的霸拳,周侗的红拳,别的些并不如何使用。 他练爪,嵩山寺所学的寂灭爪,因陀罗抓,少室十三爪,龙爪擒拿手,还有周侗的鹰爪翻。 他练指,也是嵩山寺所学,拈花指,摩柯指,多罗叶指,无相劫指,澄静指,大智无定指,共六种。 他练掌,海岛石壁上所学,按照金台的说法,乃是上古三绝艺之一,名为鲲鹏幻,又称鲲鹏三式,他只学会了第一式大海无量和第二式排山倒海,至于第三式还未领悟透,不过那石壁在他离开东京之前,已经运送来了陇右。 他练剑,他眼下只有两种剑法,第一种是李助的夺命剑,在之前推演夺命十一剑的时候,他便将以往会的所有剑术都融合进去,才成就了这第十一剑,至于十二剑只推了一半,就推不下去,只能靠时日和机缘看能不能继续完善。 他还有金台传授的另一种上古三绝艺大风剑法的其中四招,剑九十六,剑九十七,剑九十八,剑九十九。 他练奇功,明教的苍穹变,杨家的星辰移,李宪的转日针,云道人的天蚕丝。 他练杂功,这个包含较多,金台将李沧海遗留的自在门武艺,部份厉害的给了他,多为拳掌奇术,没有兵刃。 这部分武艺中有几种就是如今西夏自在门里也是失传状态,天山那边巫飞云一支,西南天路子一支都是不会的,毕竟当年自在门武艺浩如烟海,四大嫡传弟子所学虽有交叉重复,但也有独立不同,各自离开时都带走了一些,就导致后来虽然李霜眉回去继续执掌门派,但有些武艺却是找不回来了。 还有黄裳的北斗六道经,这是一本走极阴一途的武艺编书,说白了就是杀戮书,杀人书,上册乃是些杂学奇技,经络医道,下册则是一些拳脚兵刃武艺,其间记载颇多,十分广博,但唯其中缺少剑术,这套书黄裳没有传给黄孤,因为黄孤练剑,黄裳却不练剑,赵柽打算以后有机会传与黄觉之子小药师。 他坐在椅上归纳起自家习练的般般种种,最后心思凝于枪上。 一百余门枪法,周侗传授的就有十几二十种,太宗武库又得到残唐五代一些英雄豪杰的遗留,再加上掌管侍卫亲军司,军中教头所会的那些,打淮西,下江南,战场所见,从小自家收集,便积攒了这么多。 种种枪法早就烂熟于胸,此刻缓慢地从脑海中流过。 枪不同于其它兵器,因为枪是马上步下皆可使用,虽然有的兵器也能这般,但总归有些勉强,没有枪可以转换得圆润如意。 赵柽双眼微闭,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不觉中午已过。 约莫又是一个多时辰,他缓缓站起身,此刻白霸和白战坐在地上,正小声讨论刚才的比试感悟,赵柽道:“拿杆红缨枪来。” 两人刚才练的是花枪,花枪较短,正常不足一丈,上了一丈的就叫大枪。 花枪也有缨,但一般的红缨枪白缨枪指的都是大枪,军中有七尺花枪八尺棍,大杆子一丈零八寸的说法,就是这个意思。 白战小跑取来大枪给赵柽,赵柽单手擎枪,微微一震臂,那白杆子立刻崩得溜直,再一抖动,枪上红缨似花,刹那开放,一支枪头如电赛雪,在阳光之下森寒冷冽。 他也不说话,自顾自地耍起了一路枪法,白霸白战哥两个都瞪大了双眼,不愿错过分毫。 赵柽平时极少演练武艺,就算心血来潮舞一套剑法,他二人也看不懂,因为实在是太快了,根本都瞧不出所以然。 但此刻赵柽这路枪起手就慢,似乎在边思考边用,两人都不愿意错过这难逢的机会,毕竟赵柽当他们面练枪,就是默许了他们来学,至于能学会多少,就看他们自家本领了。 赵柽枪走连环,每一招衔接之处都仿如羚羊挂角,雪泥鸿爪,根本无迹可寻,仿佛天成一般。 但他的速度一点点加快,看得白家兄弟开始揉眼睛,拼命地去记,待到最后,就看那枪几乎已经成了大团的白色光芒,中间一点红花绽放,煞是惊艳好看。 可就在这时,忽然“咔巴”一声响,白光红花全都不见了,竟是枪杆断了,枪头不知飞去了何处,枪缨飘散半空落于一地。 赵柽站在那里,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自家有些太心急,这融合开创新枪法哪能一遍就好?也未免将这种事情看得太简单,虽然他已是半步大宗师,可一蹴而就还是有些仓促难以办到,总得再细细思量,多演练几次方好。 丢掉半截白蜡杆,他甩了甩手,道:“去叫刘营长,到军牢里瞧瞧。” 白家兄弟刚才都已经看傻了,王爷居然将枪杆给练断了,那可是白蜡杆,极度柔韧,别说练枪之时,就算是让你故意用力去折都未必能够折断。 铁枪之外的枪杆大抵三种,差一些的深山老林中生长的长竹,并非那种普通竹材,好一些的白蜡杆,更好的牛筋木,这个稀罕少见。 这些都是很柔韧的材料,就算是拿着当棍棒使用,往树木上乱打,都不会断,何况练枪? 由此可见赵柽的腕力寸劲得有多强,白战一脸崇拜地道:“王爷,我去,我就去喊刘营长。” 片刻后,元果颠颠跑来,弯腰道:“王爷有何吩咐?” 赵柽看了他一眼,然后朝门外走,边走边道:“和本王去牢里瞅瞅。” 卓啰城军牢之内,元春正抱着根大枪杆坐在地上发呆。 这枪杆好长啊,虽然没有枪头,却也几乎有她两个高了。 家族之内几乎没有练枪的,她们元家虽然是武艺世家,但枪这种东西在西夏几乎就军中有用,江湖上颇为罕见。 她从小就表现出惊人的习武天赋,家族内找来许多名师培养,有家内的,还有江湖上和元家交好的。 她学了许多本领,拳腿掌指,刀剑鞭尺,几乎是样样都精通,最后选择了一支翠色长笛做兵器。 说是长笛,其实乃是笛中剑,尺八无情,锋锐难挡。 她用剑,练剑,近两年只在剑术上浸淫,剑将是她一生的兵器。 她觉得自己的武艺已经了不得,十六七岁的一流本领,整座西夏江湖怕是也没有几人。 可……一想到那天的打斗,其实也说不上是打斗,她们四个冲过前去,眨眼间就都倒在了地上,根本不知是如何败的,那种无力之感,至今想起来还让她禁不住瑟瑟发抖。 那人,那个宋国狗官的武艺有多高,她不敢想象,怕是十三哥才能与之一较! 十三哥就是元十三,元极! 元极乃是元家第一天才,如今二十八岁,已经踏入了宗师境界! 二十八岁的宗师,在西夏江湖的历史上,也是数一数二的罕见,在元家之内更是独一份。 而她,虽然也是天才,但也只是在追逐元极而已,有望将来的某一天,也可达到宗师境界,这一天或者遥遥无期,或者会很晚,绝不可能如元极一样,在三十岁之前便达成。 想到这里,元春不由抱紧双膝,将脑袋放在膝盖上,怀内的大枪杆仿佛根巨大旗杆,衬着她纤细瘦弱的身子,看起来十分好笑。 发了会儿呆,似乎想到什么,元春气呼呼地站起身将大枪杆丢在地上,然后开始生闷气。 那宋国狗官为什么要她练枪?还拿元夏几个威胁于她,这枪有什么好练的?狗官丢下的几本册子,她只用一天就全练会了,也没有觉得哪里厉害。 而且,这宋国狗官会这么好心给她枪谱让学习武艺?恐怕象元秋几个所说,是居心叵测吧? 一想到这里,元春就有些怕,虽然她年纪小,但有些事情她还是明白的,尤其那天元秋他们说的什么羊入虎口之类。 看着牢房内的一些东西,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心慌,这几日狱卒不但送来的饮食与别处监内不同,更是拿过了脸盆清水镜子木梳之类东西,让她能够清理容貌。 她平素是极爱干净的,于是每天梳头洗脸,弄得清爽,今日便梳了个双抓髻,看起来十分伶俐乖巧。 心中惴惴,元春开始把事情往最坏处想,她虽然是不怕死的,却怕些旁的什么事,此刻愈想愈是不安,刚要伸手拽开好不容易梳就的双扎髻,弄副丑陋邋遢模样出来,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她吓得立刻就往后面退去,却被地上的大枪杆绊的踉跄一下,急忙提了起来,手上有东西总是能踏实一些。 看着那边宋国狗官和元十一几人不紧不慢地走来,元春缩去阴暗的墙角处,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盯着前方。 有人搬了把椅子给那狗官坐下,然后狗官就开始饶有兴致地审视着她,那目光怎么看怎么有些深沉阴险。 元春心中打鼓,她不敢和狗官对目光,也不敢说话,于是把头扭去了一旁。 此刻就听元十一这狗贼叫道:“二十八妹,还不过来给公子见礼!” 呸!见什么礼见礼,元春心中愤斥,元十一这个小人,背弃家国,卖己求荣,若是有机会,自家定然斩了他。 元春想着,却看狗官压了压手,然后笑眯眯地道:“元春啊,前几日我给你的枪谱,练成了哪本啊?” 元春眼睛闪了闪,这狗官瞧不起谁呢,还练成了哪本?那么简单的武艺,她看上一遍后,只稍加练习就全会了。 “我都会了!” “嗯?”只见对面狗官眯了眯眼:“你全都会了?” 元春听着狗官微微惊讶的口气,不由心中有些舒畅,她自然是都会了,这枪术比别的武艺简单许多,她练起来比剑术更加轻松,颇有些事半功倍的样子。 “好,好,好!”只看狗官笑道:“既然都会了,就给我耍来瞧瞧。” 什么是耍来瞧瞧?元春闻言心中不高兴,凭什么给你这狗官看啊,语气这般轻慢无礼,她才不练呢! 赵柽看着角落里的元春动都不动,只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阴暗中眨呀眨,不由拉下了脸:“再不演练,就先杀了那边一个!” 元春闻言顿时大惊,这狗官怎么这般狠毒,又拿此事要挟于她?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元夏几人被杀啊。 心中一番挣扎之后,她抱着大枪杆走了出来,一脸复杂神色看向赵柽。 元果这时训道:“二十八妹,公子让你练你就练,若不听话,我去那边先将元夏胳膊卸下条来!” 元春怒瞪元果,赵柽淡淡地道:“行了,快练吧!” 元春这才不情不愿地耍起了大枪,她这间牢房宽阔,只见一支大枪杆被她舞的虎虎生风,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浑然不似初学乍练一般,倒好像不知会了许久时间的模样。 她弱小的身躯,被大枪杆带动着在牢房内飘来飘去,时而看着是她在用枪,时而看着却是枪杆在拖拽着她,仿佛她根本控不住枪,但那枪却一直没有失去掌握,哪怕翻到手背,却又轻轻一把抓回,跟随着大枪杆的力量悠然而去。 赵柽当时留下四本枪谱,元春从第一本练起,不过两刻钟左右,就已经全部演练完毕,然后站在那,抱着大枪杆,小心翼翼地瞅着赵柽。 元果此刻倒还不如何,后面的白家两兄弟却都看得有些呆住,这是刚学的枪术吗?这是以前没练过枪的样子吗?和眼前这少女比起来,他俩的枪法简直就如小孩子过家家般幼稚可笑。 赵柽坐在那里一动未动,脑内反复思索,想挑点毛病出来,但好半天,却蓦地站起身向外走去,待只走了几步远,忽然又停下,吩咐道:“晚上给她加一只鸡腿!” 元春在牢里听见,心中不屑地暗想,狗官,甚么鸡腿,本姑娘才不稀罕呢! (本章完) 第475章 大器免成,绝艳枪法 赵柽坐在院中,刚刚派人又送了枪谱去牢内,这次比上回他丢下的那几本更加艰涩复杂。 元春于枪上的天赋他没有看错,甚至还有些低估。 什么是天赋?就是在某一个领域,别人要进行认真学习,仔细判断,绞尽脑汁的琢磨,而有些人却一看就会,一瞧就懂,一想就理解。 道德经里有一个词叫做“大器免成”,与传世的“大器晚成”是两个意思。 头一个是说,如果你真是大器,那么什么时候都不妨碍你成功,因为你的天赋在那里搁着,只要你想成,就一定能成! 而传世的那个却只是给人一种心理安慰,说的是只要你努力拼搏,顶多就是晚一些成功,或者四五十,或者五六十,或者七八十。 成名须早,大器免成! 赵柽微微闭眼,开始思索起枪法,他不但要融合所知的枪术,更要加入自己对枪道的理解,创出一门惊才绝艳的武艺。 这是他第一次创造武艺,之前的夺命第十一剑其实不算,因为那一剑说到底根基还是李助的,如果他推演出第十二剑,才真正算他自己的。 宗师境界便能造武,可开山立派,赵柽如今已是半步大宗师,自然无碍,但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非轻松。 日里他除了处理军情,和众将分析战场形势,天下走向外,就是冥思苦想创造枪法。 他会的枪法有百多种,招数几达上千,若非许多招式重复相同,那么还要更多。 将这些招数打碎融合,去其糟粕,留其菁华,再加上他自家对枪道的理解,创出一门胜过这百多种枪法的另一种枪术,是个浩大的工程。 不过赵柽对任何武艺一看就会,这不同于元春独对枪道的天赋,他这是不分什么武艺,而且不用看什么拳谱秘笈,但凡和对方交手,或是看对方演练,对方只要使出大部分,基本就能学会,对方没有使出来的,也能慢慢从学会的里面推演完全。 所以,这门工程哪怕浩大,在赵柽这里也没有那么复杂,虽然并非简单,但也只是多需点时间去整合而已。 他每日思索,傍晚映衬着斜阳练枪,白霸和白战就在一旁跟着学。 不过他这枪法一直在调整,在改变,愈到后面练的愈快,两人只学了个四不像,囫囵半片,可就是如此,两人也都心内惊喜交加,因为他们试过,就算这哪怕都没学上十分之一的枪法,一人使用对上另外一人原本的武艺,也便是三两下就把对方给打趴在地。 这天晚间,看完了吕将的军报,赵柽伸了个懒腰,叫上元果,又去军牢。 军牢里实际上只关了王黑山和元家四人,虽然晦暗潮气很重,但却没有别的太难闻味道。 他来到元春牢门处坐下,向里看去,少女不象之前那般畏缩躲在角落,虽然见他来依旧有些惊惶,但却是敢站在地中间袒露身形。 “都学会了?”赵柽问道。 “学会了!”元春回答,虽然这狗官后来送的几本枪谱比之前要难些,但对于她来说也不过只是小菜一碟。 赵柽沉默了几息:“练来看看。” 元春不动,元果在旁斥道:“二十八妹,你莫非聋了不成?没听见公子的话吗!” 元春怒视他一眼,随后踢起地上的大枪杆便练了起来。 赵柽斜靠着椅子,半晌看元春练完,淡淡地道:“还算不错。” “你,你为何让我练枪?”元春终于忍不住问出这句话,她喜欢的是剑,一直用剑做武器,倘若对方让她练剑,就算是拿另外三人胁迫,她便也忍了,可却偏偏让她练枪。 她之前从来没接触过枪,这些时日虽学了起来,却也谈不上喜欢,可不学还不行,不学狗官就要杀人。 “因为你有习枪的天赋!”赵柽看着她缓缓地说道:“你没发觉你学枪很快,很轻松吗?那并不是我给你的枪谱简单,也不是枪比其它兵刃更易学,这些枪谱如果给一个普通武人,别说几天十几天工夫,就算是一年两年,他也未必就能全部学会,更勿论掌握精通!” 元春闻言愣了愣,是这样吗?本来心中还纳闷,怎么那些枪谱,看了看就都会了,比别的武艺好学太多,而且虽然她不怎么喜欢枪,但枪一拿在手里,就仿佛是从胳膊上长出来的一般,虽然大杆子颇长,却是怎么用都圆润如意,毫不生涩,似乎早习练了许多年。 原来竟是自家有学枪的天赋! 可她学旁的兵刃好像也不慢?虽然无法与学枪相比,但较别人同样要快。 赵柽瞅她,微微一笑道:“是不是觉得学别的武艺也挺快?你武学天赋不错,其它武艺也会快上一些,但和枪道却无法相提并论,以后你就不要再练旁的了,只专心练枪就好。” “凭什么!”元春闻言大惊:“你凭什么管我练何武艺!” 赵柽道:“因为现在我说了算,你把在元家学的那些破烂全都忘记掉,尤其那什么笛中剑,简直可笑。” “我,我……”元春忿怒道:“我就不忘,你要杀便杀,何必用这种事情来折磨,我就喜欢使剑,哪怕学会了枪,以后也还是要用剑的!” “以后?”赵柽淡然道:“若不听我的,你还有以后吗?非但你没有,那边的几个同样没有!” “你……”元春闻言不由倒退了一步,俏脸煞白,双肩颤抖,盯着赵柽,说不出话来。 赵柽冷哼一声,起身负手往外面走,走不多远停住道:“鸡腿不用再给她了,饮食……换成清淡的,素菜对身体更好!” 元春:“……” 狗官,我,我不吃了还不行吗,不吃鸡腿又不会死! 元春气得眼泪在眼圈里直转…… 转眼到了第二天,赵柽上午观看张宪排兵布阵,孟德新书他已经都传给张宪,如今张宪已经学到了阵篇。 阵篇上所记的是古阵法,因为这兵书是三国时写就的,不过大部分古阵法都传到了如今,在一些别的兵书也有记载,小部分需要依靠地形,山林水火之类的阵法,则不少已经失传。 张宪亲自充做阵眼,挥舞旗帜变阵,只看军兵开始演化队列,一字长蛇阵,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北斗七星阵,八门金锁阵,九字连环阵,十面埋伏阵! 这些都是传到如今的阵法,与其它兵书上记载大抵相同,差别毫微,但接下来张宪开始摆一些失传的阵势。 赵柽站在高台上看到太阳正中,便向回转去,心中默默思索,阵法这东西乃有极大用处,相同战力的百人对百人,倘若一方有合适的阵法加成,那么直接等于增加战力数。 相当于一百人打出一百人以上的战力,如果阵法厉害,战力翻倍都有可能。 这也是当初太宗皇帝两次北伐不成,最后开始研究创造阵法的一个原因,虽然太宗创造出的阵法不咋地,有点志大才疏的意思,但走的道路却不能说错。 回到统军司后,他坐在大堂门前喝了壶茶,吃几块点心,然后让人再将一本枪谱送去牢中,接着开始继续融合创造枪法武艺。 时间一点点流逝,几个时辰转眼即过,已经到了晚饭时刻,但赵柽坐着微闭双目不动,也没人敢于喊他。 天色将近黄昏时,他忽然从石桌旁站起,吐气开声长啸,然后高声道:“枪来!” 白战立刻拿了大枪双手捧上,赵柽提了轻轻一滑,到了前方场内。 只看他手上瞬时打出一套枪法,与之前所练的又有不同,整个人罩在一团白光之中,根本分辨不出枪影人形,而那鲜血一般红缨,宛如盛大的红花,在白光之中灿烂炫目。 “长枪掠火!” “电划天沧!” “一枪渡海!” “踏雪寻鸿!” “大漠孤烟!” …… “燎原百击!” …… “绝艳一枪!” 绝艳一枪!一刹那,那大团耀眼白光的枪影,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盛开的红花。 红花眨眼之间竟变得无比之大,比刚才的白光还要大,还要灿烂,还要夺目。 白光并没有消失,而是被红花给完全掩盖下去,天地之间,在这一刻,仿佛只剩下了这一朵红花。 突然,那红花竟自炸开,仿佛是一个灭绝一切的爆炸。 一朵花!一个爆炸的“花”。 美丽如一场惊才绝艳! 这爆炸不是什么特殊东西造成,而是枪力,是红缨枪的枪力,加上赵柽的人力。 这一枪的威力,既不必刺在要害,甚至根本不必刺到敌人的身上,只须爆炸了开来,其威力已足以粉碎对手、致敌死命! 白光似霜,红缨如花。 经霜更艳,枪名绝艳! 场上霎那间失掉了所有声音,那胭脂般的夕阳,仿佛也被刚才的鲜红颜色震撼,在这一刻停止了移动,呆滞不下。 赵柽轻轻抬手,掌中长枪似乎活了一般,发出龙吟之音,跳弹了出去,随后“砰”地一下,扎落地表,枪杆不抖,如铁枪稳。 他转身朝房中走去,白霸在后面张了张嘴,“王,王爷,这是什么枪法?” 赵柽身子不停,声音空灵无物,“此枪,名绝艳。” “绝艳,绝艳枪法?”白霸嘴里念着,急忙看向白战。 白战双眼之中也满是惊撼。 “三郎,你记下了多少?” “我,我勉强记下了第一招,但也不知道记得究竟对不对……” “你,你,你居然记下了一招?我连第一招的一半都没有记住,三郎,你有学枪天赋啊!” “啊?我有吗大哥?” “有,肯定有!” “那可真是太好了!有了这一招,怕是二哥都难敌我!” “对对对,三郎,赶快将这招传与我!” “啊?你说什么呢大哥,这是王爷的枪法,未经王爷允许,我是不能擅自外传的!” “三郎……我要掐死你!” “……” 隔日之后,卓啰军牢。 赵柽坐在椅子上,看元春在里面演练枪法。 他微眯着眼睛,出声道:“怎么这般有气无力?” 元春身形一顿,赌气地将大枪杆往地上一戳,小脸扬向旁边。 赵柽笑笑道:“好好耍着,晚上给你加菜。” 元春顿时脸色一红,“谁,谁要你加菜,我就是不想练了!” 赵柽道:“耍好了,不加鸡腿,加条羊腿。” 羊腿?元春立刻转过脸,“你说真的?” 话一处口,心中后悔,有些尴尬地伸手指向远处牢房:“他们有吗?” “他们?”赵柽摸了摸下巴:“他们能活着就是万幸了,还想要吃羊腿?” “那我也不要!”元春咬牙将身子一侧,这狗官实在是太可恶了,天天让自己练枪,难道不知道练武最耗体力?还拿什么鸡腿羊腿诱惑于她! “不过……”赵柽笑了笑。 “不过什么?”元春急忙道,她惦记元夏元秋几个,如果自己在这边吃香的喝辣的,他们那头却连饱腹都做不到,她实在心中过不去,弄得她好像也和元十一般,卖家卖国求荣了。 “不过有一件事,你若是听命做了,我倒是可以大发慈悲,今晚赏他们些肉食!”赵柽笑眯眯地说道。 “甚,甚么事?”元春立刻双眼闪出警惕的目光,身子不露痕迹地往旁边挪走一步。 赵柽看着她的小动作,笑道:“我听刘营长说,你父母早年给家族执行任务时,双双失去性命,你这个名字是后来才起的,你原来就叫二十八,可是如此?” “是又怎么样?”元春没想到狗官问的居然是这个。 “我很不喜欢元春这个名字。”赵柽摇头嫌弃地道:“听起来像个丫鬟,所以,从现在起你不叫元春了!” “我不叫元春了?”元春愣了愣,惊愕地道:“那我叫什么?” “原来你叫二十八,那就还叫二十八,现在起你就叫元二十八!”赵柽道:“元春这个名字没有了,你再不许自称,也不能让别人这么叫,因为你不再是元春!” “叫元二十八?不再是元春了?”元春想了想,觉得好像是无所谓的一件事情,因为她原本就是二十八啊,二十八妹,二十八娘。 既然如此,不如眼下敷衍这狗官一番,还可以给元夏元秋他们换些好吃的,大不了以后逃出去再改回来便是。 “好,那我就叫元二十八。”元春抿嘴说道:“不过你可要说话算数,今天多给……多给那边一些好吃的食物。” “呵呵,放心好了。”赵柽站起身:“些许小事,我又怎么可能食言。” 说完后,他唤来狱卒交待了一番,元春这才松下口气。 赵柽看她一眼:“二十八,我走了,记得好好练枪!” 元春,现在应该叫元二十八,瞅着赵柽,点了点头。 狗官既然说话算数,那她也就算数好了。 翌日,卓啰城北城门,走进来一个弯腰挑担的年轻汉子。 这汉子头上戴着遮阳笠,穿着麻布的衣衫,腰间一根不知什么兽筋硝制的带子草草勒紧,脚上则是一双简陋的粗布鞋。 他进了城后,直接向西面走,卓啰城西面多是平民居住的小院窄巷。 钻进一条巷子后,他抬头瞅了瞅上方天色,露出一副剑眉星目的英俊面容。 随后他又紧紧压下斗笠,继续挑着担子,朝着小巷深处走去…… (本章完) 第476章 元极,暗夜,监牢 夜色渐深,月黯星稀。 卓啰城宵禁,城内街道上只有夜巡的军兵在来回走动,连敲梆子的打更人都没有。 一条身影从城西巷子里转出,甚是轻盈,每听见远处传来军兵的脚步声时,便仿若狸猫一般,纵跃至墙头伏身低下,与那灰暗融为一体,没有人能够发觉。 他一路直奔松涛楼而去,但却不到后院,而是在松涛楼左近的宅子旁停下,然后谨慎地观察了四周,又听听宅子内动静,这才“噌”地一下翻了过去。 宅子说大不大,却也有几进的模样,这人小心翼翼跳入其中,用不多久,便来到主房前面。 此刻这房内还亮着灯火,牛掌柜在地中间来回走动,唉声叹气。 这里是牛掌柜的家,他并不住在松涛楼内。 “当家的,你不睡觉乱转什么呢?”榻上传来个妇人声音。 牛掌柜两眼通红,神情萎靡,哪怕他反应再迟钝,也知道事情不对了。 之前的老翁和老妪没有回来,他倒还能自欺欺人一番,说是两个看救不出去元果,悄悄离开了城池。 可随后又来四人,根本不知道老翁老妪离城之事,这就很不对劲了,最可怕的是这四人问完他消息后,也同样没了消息,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绝对不合情理,牛掌柜十分怀疑他们都被宋军给捉拿了,但为什么宋军没来抓他?越想原因,他越感觉后背凉风嗖嗖,冷汗直冒。 就这时,忽然窗外传来一声猫叫,牛掌柜顿时吓了一跳,他现在颇有些杯弓蛇影,急忙往床榻边退去。 女人纳闷道:“当家的,你干什么?这夏夜不是常有野猫进宅吗,去撵走了赶紧休息,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地上转圈,也不知你最近犯什么病,总是副失魂落魄模样。” “你懂个屁,要睡自己睡!”牛掌柜稳了稳心神,骂骂咧咧向窗边走去。 到了近前仔细听听动静,皱下眉头后伸手推开,外面虫鸣声立刻传了进来,却并未看见有猫趴在窗台之上。 牛掌柜心中松下口气,“嘭”地关上了窗子,刚转过身要去床边时,蓦然感觉一股风从侧面吹来。 他下意识望去,就瞅见不远处的房门不知何时打开,正有一个黑色身影站在门内,双目炯炯地盯着他看…… 半个来时辰之后,房间内两颗头颅滚落地上,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黑衣人缓缓从椅中站起,他剑眉星目,面容英俊,正是白日里挑担进城的青年汉子。 这汉子此刻脸上亳无表情,瞅都不瞅地上首级一眼,没有丝毫声响向外走去…… 统军司之内,赵柽和元果下完了第三盘棋,元果双眼懵懂,困得不能再困。 赵柽看了看时辰,已是临近午夜,他站起身道:“刘营长休息吧。” 元果急忙行礼送赵柽出门,然后自家也顾不得什么收拾,连灯都没有灭,脱掉靴子后一头扎在床上呼呼便睡。 也不知过了许久,元果忽然感觉脸上冰凉冰凉的,梦里似乎是扎进了冰窟里面。 他迷迷糊糊伸手去摸,手竟也冰凉起来,元果猛地心头一抖,觉察到了不对急忙睁开双眼。 只看他的脸庞处正被一块寒光四射,凉冷森寒的铁片压住,那上面还隐隐传来一股血腥气息。 他张了张口,想要大喊,铁片却抬起拍在他嘴上,他吃痛忙闭起了嘴巴,再看去哪里是什么铁片,分明是一把锋锐难当的钢刀。 “十一哥,此刻过得可否逍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元果耳边响起。 啊?!元果闻言大惊,这声音他太熟悉了,这,这是元极啊! 他顿时眼前一阵发黑,元极怎么来了卓啰城?而且还潜进这戒备森严的统军府? 这可是个杀星啊,武艺有多高他不知道,但杀过多少人他却心中有数,光是明面上就有数百上千了。 前两年元家奉朝廷命令,去西北除掉一个和鞑靼勾结的江湖门派,元极亲自带头。 那个门派很大,也算是一方霸主,牧场就十几座,不算弟子门人,光是养活牲口种地的马夫农户就达二三百,倘若再加上门内的师傅徒弟家眷等等,怕是五六百都有。 结果这杀胚一声令下,鸡犬不留,全都给宰了,据回来的族人说,他自己一个就杀了将近一半人数,原本一件土黄色的衣服,等杀完人后竟变成了黑色,是让血给浸透了! 元果心中慌得不行,这杀胚肯定是奉那个没良心的妹妹之命来杀他的,这个混账东西从来都只听元家家主和元镜的,就算是西夏朝廷李乾顺的命令,也得有家主和元镜开口,否则他也是不听的。 “呜呜呜……”元果的嘴被刀片压住,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含混声音。 此刻那持刀之人露出一丝笑意,似乎他不常笑,脸上十分僵硬呆板。 “十一哥若不大声喊闹,我便让你开口说话。” 元果闻言急忙用力眨眼,表示同意。 持刀之人又道:“十一哥若是食言,我这刀子下去,十一哥的脑袋可就没了。” 元果露出恐惧神色,再次用力眨眼。 刀子缓缓从他嘴上拿下,元果长出了口气,但身体依旧在颤抖,双腿哆嗦个不停。 他小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向持刀之人,一副英俊年轻的面孔,瞧着不到三十岁,比他要稍微小上一些。 这持刀之人正是之前去了牛掌柜家中,将牛掌柜和他婆娘都杀死的挑担汉子。 更是元家的第一天才,就算在西夏江湖的历史上,也是天骄般的人物,元十三郎,元极! “十,十三弟……”元果强压下心中的惶恐,勉强开口,他不想死,他得为自己辩解:“你,你可算是来了……” 元极瞅着他,声音阴沉地道:“十一哥很想我来吗?怕是想我来了抓住去献功吧。” “十三弟啊十三弟!”元果两眼泪水汪汪:“你怎能如此冤枉为兄我呢?” 元极冷淡地道:“十一哥,我有过冤枉你吗?假求援兵,炸开卓啰,这不都是你所为吗?还有之前来找你的两批人,是不是都被宋狗抓起来了?你有没有从中帮忙?此刻他们都还活着吗?” 元果闻言捶胸顿足,潸然泪下,一脸的委屈神色:“十三弟,你这都是听谁说的?什么假求援兵,诈开城门,那怎会是我!那都是宋军派人假冒的啊,守城的统军监军丢了城池,害怕陛下怪罪,就栽赃陷害于我,把黑锅往我们元家的人身上扣!” 元极冷笑:“十一哥,你觉得我会相信吗?不过这些朝廷的事我不管,到时候你自去和镜妃还有皇帝分说。” “和谁说我也是冤枉的……”元果伸手抹泪。 元极皱了皱眉,实在看不下去,道:“十一哥莫要演戏了,之前神鸷宫的清华和红玉来过卓啰,都道见过你,说你不但在宋狗门下做了官,而且将姓氏都改了!” “神鸷宫?”元果愣了愣,脑海中想起那天被他误会成赵柽挑选作乐的两名女子,立刻道:“十三弟,是她们想错了啊,我,我那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呢,我不这样如何取得宋狗的信任?又,又怎能够保住元春他们几个的性命!” “元春她们没死?”元极双眉一扬。 “没死!”元果哭道:“那宋国狗官将他们严刑拷打,用尽各种方法折磨,最后就要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时,被我拦了下来,才保全了他们的性命,为此,我还挨了狗官几个嘴巴,不过,不过……也值了!” 元极闻言神色微缓,道:“他们如今在哪里?” 元果道:“十三弟,你要救他们走?” 元极道:“既然来了,自是要一起救走的。” 元果目光闪烁道:“可是,可是我们这么多人……十三弟,你如何能一起带走呢?” 元极瞅他一眼,淡淡道:“这就不用十一哥关心了。” “哦,哦……”元果道:“十三弟有办法就好,真没想到,为兄我竟然还有逃出这龙潭虎穴的一天!” 元极道:“十一哥,元春他们在什么地方?现在带我去找!” 元果略微迟疑道:“他们都被关在军牢之中,只是……十三弟这就要去救吗?” 元极道:“事不宜迟,今晚就要救出,然后趁着夜色离开,怎么……我看十一哥好像有些不情不愿?莫非十一哥不想离开卓啰城吗?” “哪里,哪里!”元果忙道:“救自家兄妹离开险地有什么不情愿,我理应给十三弟前方带路,只是我没有武艺,一但到了外面,再被宋军发现打草惊蛇……” “有我在十一哥担心什么!”元极冷哂道:“到时候谁能够发现!” “是是,十三弟武艺高强,自然不可能发觉……” 元果还没有说完,元极已经一把提住他,仿若提着一只小鸡子,身形闪了几闪,便出去门外…… 足足近一个时辰,黑暗中,元极掐住元果的脖子:“十三哥莫非在拖延时间?这么久都没找到军牢!” “没,没有啊,这天太黑,我又对城里不熟,方向都辨别不清……” “十三哥,我觉得倘若只提着你的脑袋走,要远比提你整个人轻松!”元极冷冷地道。 “啊?十三弟说笑了,让我好好想想,我想起来了,前面,前面往右一拐,再一直走,应该就到军牢大门了。” 元极目光冰寒看了他一眼,随后拎着脖领继续向前方走去。 元果此刻心中突突乱颤,他带着元极在城内走了小半圈,这卓啰的军牢不止一座,他故意指点不对的地方绕来绕去,确实是为了拖延时间。 但他并非是真的把自家当成了大宋人,忠心赵柽,而是他怕自己带着元极找到地方,元极救了元春等人后,一刀将他给“咔嚓”了。 提着他的脑袋回兴庆,总比带着个活人要轻松太多,而且他听元极话里话外的意思,元镜或是朝廷那边,似乎都笃定了他投降之事。 那么带个活人或者脑袋回去,区别已经不大,就算元镜有心保他性命,但他却绝不能去冒这个风险! 但凡有一丝会丢命的可能,他都不能前去冒险! 这时,元果已经来到军牢之前,这里可以隐蔽身形的地方不多,毕竟但凡牢狱都是此种建制,四周空旷,方便观察监视,防备有人劫牢,或者犯人越狱逃走。 不过元果根本就没想着隐蔽,此刻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何况劫牢救人这种事情,哪里来的什么妙计可言,不过就是杀人强进罢了。 牢门口两旁各有一名军兵,没站着守卫,而是都坐于地上,身子靠着墙,头上军帽遮住脸部,正呼呼大睡。 元极哪怕提着元果,也没有一丝声响,只看他抬手轻轻一扬,不知道打出了两枚什么暗器,那两个小兵身子一歪,连动静都没有发出,便直接躺在了地上。 元极瞅都不瞅,他对自家的出手极有信心,他已经踏入了宗师境界,别说对付普通人,就算是一流武艺,哪怕小宗师,也是一击必中,不用再出手第二次。 牢门是从里拴着的,元极用了个特殊手段,将那门打开,然后身子一晃便闪了进去。 只见里面灯火黯淡,墙壁凹槽内点着菜油灯,昏昏黄黄,朦朦胧胧,元极虽然身体轻如飞絮,但是影子却映在墙上,而且拉得极长,看起来怪异无比。 一路向下,渐渐有些亮堂起来,元极的脚步却微微放缓,没有遇到一个人,这让他不由心中生出些许疑惑。 虽然他不了解军牢的制度,但好像这通道里不应该没人把守才对,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呢? 他浑身上下都高度戒备,想起元果所说,军牢之中就只关了五个人,便琢磨着是不是因为人少才看守松弛。 但这好像也不对,毕竟元家四人,还有王黑山都是身具武艺的,按道理来讲,应该更多看守才是! 虽然元极觉察到有点不妥,但却没有任何害怕,毕竟他乃是宗师,既然来了,肯定要下去看一看。 就这时前方灯光更亮,他忽然瞅见不远处的一座牢房内,正坐着一人,瞧模样不是元春又是谁! 元极三步并作两步,加快速度去至牢门前,然后轻呼道:“二十八妹!” 元春在牢中无见阳光,难分日夜,当下乃是醒着的,突然听到有人喊,抬头一看却是元极,不由大喜,“扑”地从地上跃起身,上前抓住栅栏门叫道:“十三哥,你,你怎么来了?” 元极道:“自是来救你的,他们几个都在哪里?” 元春伸手指向更深处,刚要开口说话,却忽然听到通道外密集的脚步声骤然传来。 元极双目一凝,急忙转头去看,却见一堆人打着通亮的火把从上方走了下来。 一个声音,这时高遏行云般响起:“元十三,还记得本王吗!” (本章完) 第477章 设计,誓言 元极深深吸了一口气,中埋伏了。 为什么中埋伏已经来不及多想,因为对方到了近前,他看见了那个人。 出道以来,他行暗杀刺杀之事大小合计七十八次,七十七次成功,一次失败。 怎么能忘记,那唯一的失败就是在这个人身上! 对方的话已经摆明了将他的一切都调查清楚,知道了他的根底,了解了他的来历。 可是,这个人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虽然不关心西夏军情,但元极也知这乃重事,倘镜妃知晓,绝不会接二连三地派人往过卓啰城,也未必会让他来。 皇帝若是知晓,怕也不可能大兵压境去兰州,暂置这卓啰不理。 元极脑海飞快地想着,虽然脸色依旧不变,心中却沉重起来。 此人坐镇卓啰,皇帝却被蒙在鼓里,这可对西夏大为不利。 他不关心军情国事,不代表就不在乎西夏安危,元家乃李氏皇族股肱,李家有失,元家则不保,何况彼此还都同出拓跋一脉。 “秦王赵柽!”元极沉声说道。 他此刻收起了之前身为宗师的桀骜之心,倘若外面已经有大军集结,那么就算他是宗师,困在这狭仄的牢中,恐也将插翅难逃。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才能解除危机,那就是抓住赵柽,以此胁迫离开军牢,最后出城。 元极目光死死地盯着赵柽。 赵柽也上下打量元极,心中对此人颇为好奇。 他早就在统军府各处布下许多暗线,每晚只是监视,并不现身。 因为距离元果小院较高较远,而且又不出手,元极哪怕身为宗师,也没有全部发觉。 虽然也杀了几个,却还是有人回去和赵柽报信。 赵柽对此早有谋算,他推测元春四人陷入卓啰后,元镜倘若还派人前来,那就极有可能会是元极。 他得到禀报立刻安排下去,接着亲自前往查看。 他的轻身功夫独步天下,虽然此时武艺是半步大宗师,但轻身功夫却已直追大宗师了。 就算元极擅长暗夜身法,也绝不可能发现他的跟踪。 随后的事情与他料想一样,元果为了狗头保命,拿元春四人做挡箭牌,元极便让元果带路军牢,元果怕元极救了元春几个后杀他灭口,便在城中绕七绕八。 不过这绕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赵柽也不禁直皱眉头,怕死成这样,绞尽脑汁不想冒一丁点风险,这元果也算是天下独一份。 军牢处早就布置妥当,门口的两个军兵都是假人,通道内的守卫也已经撤掉。 至于赵柽为什么没有直接在府里或者外面擒拿元极,却偏偏要将他引进牢中,并非玩甚么猫捉老鼠游戏,而是为了元春。 他动了收徒之心,若说收高宠为弟子,是被高宠软磨硬泡烦到自家只好答应,那收元春,便是真正看好了对方的天赋。 其实不止是在枪上的天赋,元春在剑和别的兵器上也都有天赋,否则也不会被元家看重培养,只不过她枪道上的天赋更强而已,远超过了其它方面。 可元春是元家人,元家是西夏世家,又与西夏皇室亲近,又怎肯拜他为师。 大宋与西夏,和与辽国并不相同。 与辽至少是名义上的兄弟之邦,澶渊之盟后,两国和平了已近百年,边境榷场林立,不见兵戈,百姓也多有往来,所以别说拜师收徒,就算结亲迁徙,也绝不少见。 但和西夏却是打了百年,边境处血流成河,尸山血海,早就打出来了深仇大恨。 这种情况之下,元家又是和西夏皇室关系亲密的世家,那么想让元家的子弟拜他为师,而且还要不是虚情假意,随时反水那种,可见会有多难。 赵柽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不过好在元春年龄不大,只有十六岁,还能忽悠忽悠,小孩子尤其是练武之人,无非就是好胜心强些,崇拜强者,元极乃元家的天骄,也是元家这些年轻人的偶像,追逐的对象,那他就在元春面前镇压了元极,击溃她心中的偶像,破碎她以往的信念,取而代之。 至于给元春改名,什么鸡腿换羊腿之类,无非也只是一种心理暗示而已,小孩子好骗,容易被潜移默化。 虽然看起来有些不择手段,但赵柽不在乎,只要他不说自己故意忽悠,暗中安排,谁又能知道?自当一切都是巧合罢了。 他负手看向元极,牢内通道外高内低,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元十三郎,既然知道是本王,还不赶快下跪求饶,说不得还能留尔一条狗命!” 赵柽声音高朗,目光睥睨,望着元极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元极闻言微微一愣,这是什么白痴话?赵柽是何等样人他心中有数,可又怎么会说出这种可笑之言? 他神色疑惑,目光不离赵柽左右,也不答言,只是在寻找机会,看能不能上前一举制住对方。 但赵柽旁边的众人却都一起喝起威来:“跪下,跪下!” 元极皱了皱眉,没完没了?耀武扬威?有这个必要吗? 他心思稍稍一转,试探道:“秦王赵柽,你可敢与我单独一战?” 赵柽闻言,伸手摸了摸下巴,然后目光瞅向元极身旁牢栅里的元春。 元春此刻双手抓着木栏,正一脸震惊地看他,她虽然年龄小,但不代表一点军国之事都不懂。 宋国有个秦王她也曾隐约听说,似乎和她元家还有些仇怨,但这并不重要,但凡宋人都和她元家有仇就是,谁让她们是大夏人,是拓跋后裔。 可是这人武艺怎么这般高? 高到了她认为只有元极才能与其相较! 他可是一个亲王,不是武艺世家的子弟,也不是江湖儿女,看看大夏皇室那些宗亲,哪里有几个武艺高强的,就算是大夏军神李察哥,在武艺方面,也不可能敌过元极。 夏国皇室无高手。 那为什么宋国皇室就有这么厉害的人? 而且这秦王赵柽竟然来了卓啰,原本只以为带兵的是宋国一名将军,没想到竟然是亲王!皇妃和陛下知不知晓?这好像算是一件大事情,这人莫非想要占据大夏土地不走了吗? 一想到此,元春小脸顿时煞白起来。 “二十八!” “啊?干什么?” 赵柽笑眯眯地看向栅栏内的元春,元春下意识回答一句后,便后悔了。 她怎么能答这狗官……不,狗王的话呢! 莫以为给她几顿饱饭,就不会恨他,她与这狗王不共戴天。 “昨晚的羊腿好吃吗?”赵柽微微一笑。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元春顿时慌了,这狗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十三哥就在旁边,偏偏提起羊腿之事,岂不让十三哥误会她有卖国叛家之嫌? 元极果然纳闷地转头瞅了瞅她,却没有说什么。 元春羞愧得低下头去,却听那可恶的声音再次响起:“二十八,元十三要与我单打独斗呢!” “你,伱肯定打不过十三哥!”元春立刻说道,虽然这狗王武艺了得,他们春夏秋冬四人不是对手,甚至一个照面都走不上,但他们面对元极时不也同样如此? 何况元极……元春脸上出现一丝崇拜的表情,十三哥有两门绝技,一门是箭术,一门则是……刀法。 箭是从镜妃娘娘那里学的,至于刀却不知从哪里来。 本来她认为静妃娘娘的武艺和十三哥不相伯仲,毕竟十三哥与镜妃学箭,可是十三哥却另外还会一门刀法,那门刀法极其厉害。 元家极少有人看过元极真正出刀,可元春见过,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也知道那刀的厉害。 那刀看起来温柔似水,无限柔和之下却是狰狞可怖的杀机,她不认为镜妃能胜过元极。 她不知道元极其实只学了元镜两种箭法其中的一种,更没有学过山海指经。 “本王又岂会自降身份,与这白身草贼一战!”赵柽“噗嗤”笑出声来。 元极脸色沉了沉,不是因为赵柽轻蔑的话语,而是他观察半天,却始终没能找到上前直接挟持赵柽的机会。 赵柽身旁两侧全都是会武之人,后面的人也都手压袖下,不知暗里拿的什么东西。 他若是贸然上去,那些人往前面一涌,立刻就会将赵柽挡在身后,而后方的若是持了宋国独有的手弩,那他别说抓人,自家都兼顾不暇。 眼下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激赵柽与他一战,赵柽武艺高强,不然当年不会挡住他的隔空相思矢,但他却并不畏惧,他有刀有箭,而且已经是宗师境界,他不信赵柽也跨入进宗师的行列。 即便赵柽也是宗师,却也不可能敌得过他的隔空相思矢和那……温柔一刀。 可是,赵柽却似乎不想与他单打独斗,这也正常,对方身为大宋亲王,怎么可能以身冒险,下场争斗,是他也不会这么做的。 但若不这样,今天便几乎是个死局,自己……很难逃离卓啰了! 元极双目凝了凝,忽然心中一动,元春似乎和这赵柽有些熟悉,那么…… 他微微转头,冲元春用了个眼色。 元春立刻理解,毕竟元家乃武艺世家,在家族训练之时,对许多绝境都有过模拟训练,当下情景除非擒贼擒王,才有逃脱可能。 元春知道元极想让她激赵柽下场,便大声喊道:“你,你不敢与我十三哥比试!” 赵柽笑了笑,不愧是他看中的弟子啊,果然上道! “本王如何不敢?”他淡淡道:“元十三那点功夫又怎会是本王对手,本王毋须使上太多手段,举手抬足便可败他!” “你,你在吹牛!”元春顿时有些忿忿,这狗王也太自大了,什么举手投足就能败掉十三哥,这不是吹牛又是什么。 “好大胆!竟然敢说本王吹牛,本王就下场赢给你看……”赵柽忽然停住话语,冷笑道:“本王为何要听你一个小丫头激将!” “我没有激将,你就不是我十三哥的对手,我十三哥一身武艺世间无双,天下无敌!”元春立刻接道。 “天下无敌?“赵柽露出副不屑神色,哼了一声,道:“他也配吗?” “你不敢比试,就是承认十三哥的武艺比你强。”元春绞尽脑汁想着词语,只是无奈从未遇到这种事情,翻来覆去全是车轱辘话。 “若是本王能胜过他,你这小丫头又待如何?”赵柽再次哼了一声。 “啊?”元春闻言不知如何作答。 栅外的元极忙给她打眼色,元极虽然见过赵柽,但却不了解也不知道对方性子脾气如何,眼下看来却是个十分自大易怒之人,不由心中暗喜,感觉有戏。 得到了元极眼神的暗示,元春急忙道:“你若是能胜过十三哥,你说如何就如何!” 她此刻也是拼了,不过心中认为赵柽不可能赢了元极,到时败后被元极挟持,又能将她怎样。 “我说如何就如何?”赵柽哈哈大笑起来:“若是我胜了,那二十八你就拜我为师好了!” 什么?元春闻言便是一愣,元极也是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你,你说叫我拜你为师?”元春睁大眼睛,不相信地道。 “对,拜入我门下,做我弟子!”赵柽笑眯眯地道。 “这,这,这……”元春只感觉脑内一团浆糊,实在是想不明白此事,急忙看向元极。 元极也想不明白,若是赵柽好色,提出什么让元春做他侍妾之类的还能理解,可这拜师是怎么回事? 虽然元春学武天赋很高,但好像也没高到无人能及的地步,天下之大,有武艺天赋的人并不匮缺,赵柽去哪里找不到徒弟,何必来他西夏元家找?何况两者还是敌对,就算收下了以后会放心吗? 他只知道元春习武天赋很高,但却不知道元春在枪道上的天赋更高,是其它天赋的几倍十几倍。 不过此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元极也来不及多想,再次对元春使眼色。 元春看他示意,立刻道:“我同意了,你若是赢了,我就拜你为师!” “光同意可不行!”赵柽笑了笑:“须得立誓!” “立什么誓?”元春不解道。 “以你元家立誓,若是本王胜了元十三,你二十八便拜我为师,真心实意入我门下,绝不背叛,若违此誓,你元家天降雷霆,地涌刀剑,横血十里,灭门无生,就此断绝!” “啊?!”元春闻言顿时吓得摆起手来:“不不不,我不发誓,我不发誓!” “其实这个誓言也没什么。”赵柽语气缓和起来,微笑道:“倘若本王输了,那么你自然不用拜我为师,誓言也就没用,只有我赢了,你才会拜师,二十八,莫非你认为本王一定会赢,元十三肯定会输吗?” 元春脑子里一阵懵,好像是这个道理,本来这狗王就不可能打过十三哥啊,那自家又怎么会拜他为师呢?誓言什么的肯定也没有用。 只不过,这么发誓好像对家族有些不敬,而且不是自己在激这狗王吗?可听着似乎反过来了,好像这狗王在激自己呢? 她立刻再次看向元极,元极紧皱眉头,他倒是从来不相信什么起誓发愿,他只信手中的刀,掌里的箭,但是对方提出的这个誓言听起来好像有些恶毒啊,不以自身为誓,而是以整个元家,这…… 他虽然略有犹豫,但却依旧认为单打独斗的话,绝不会输,那么这誓言根本就不成立,因为没输,所以元春不可能会拜对方为师! 如此看来,倒似乎也无所谓,想到这里他继续对元春使用眼色。 元春立刻期期艾艾地道:“我,我答应发誓。” “好!”赵柽拊掌,然后看了看前方被元极扔在一旁的元果,示意狱卒把牢门钥匙丢过去,道:“刘营长把那几个元家人都放出来,让他们也一起听听这关乎元家的誓言。” 元果小心翼翼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了钥匙,看元极冷着脸没什么反应,便小跑去了后面那间牢房前,将元夏元秋元冬三个牵了出来。 三个都带着枷锁,嘴中塞着破布,倒是无法逃跑,不过个个瞪大着眼睛,神色间一片疑惑。 他们虽然在牢中,但显然刚才也听见外面对话,都知道事情原委,只是不明白赵柽为什么突然要收元春为徒。 赵柽看元果牵过几人,道:“二十八,如今你元家在此人数不少,都会听得你的言语不至忘记,你可以发誓了!” 元春看了看后面元夏几个,又看了一眼元极,元极点头,她这才开口:“我,我发誓,若是你赢了十三哥,我愿意意拜你为师,真心实意入你门下,绝不背叛,若违此誓,元家天降雷霆,地涌刀剑,横血十里,灭门无生,就此……就此断绝!” 发完誓后,元春小脸发白,双肩颤抖,心中觉得犯下了十恶不赦之错,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赵柽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你们元家人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听到了!”元果急忙答腔。 元极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目光从元夏几个身上扫过,接着道:“秦王赵柽,既然如此,那下场吧!” 赵柽瞅了瞅他,向前一步,微微笑道:“元十三郎,本王胜你不过是手到擒来,如探囊取物耳!” (本章完) 第478章 温柔一刀,北斗六道经 元极听到赵柽的话后面无表情,身为一名宗师,若是还能被对手轻易用言语激怒,那便也不配这个境界了。 他双目紧紧盯着赵柽,一步不够,赵柽只上前一步根本不够,不够两人比斗距离,也不足以他骤起发难挟持住对方。 在他心中,拿下赵柽只须一招,最多不会超过两招,这并非他看低赵柽武艺,而是本领越高,决出胜负会越快。 只要不是那种含有切磋性质的比试,大抵就是如此,只有武艺相互都很菜的人,才会你来我往,啄上半天,甚至到最后连伤都不怎么受。 这是因为武艺越高,出手威力越大,高境界的较量,哪里会有什么试探,直接就是最厉害的杀招,压箱底的本领,所以往往一瞬间就能判出高低上下,甚至一招就会有人受伤,再一招便是打倒在地,甚至杀死对方。 元极盯着赵柽,可赵柽走上一步便不动了,站在那冲元极勾了勾手指:“元十三郎,当年你不是曾用箭偷袭本王吗?现在本王就站在这里,你用那隔空相思矢再打一下试试?” 元极沉默,眼角余光微微瞥了瞥旁边的元果,元果吓得一缩脖,箭法名称是他告诉赵柽的,这该死的狗十三此刻肯定想杀了他。 “看来元十三郎觉得距离太远,没有把握。”赵柽笑了笑,向前再走一步:“我看伱身后背刀,想来除了箭术外还擅长刀术?” 元极依旧沉默,两步还是不够。 元春在牢内双手紧抓着栅栏,指节微微发白,神情紧张又气愤,这狗王的话太多了,旁敲侧击,来回试探,显然是想乱十三哥的心,这人实在是太坏了。 赵柽笑道:“元十三,怎还不出手?难道把握还是不够?” 元极隐隐有些烦躁,甚至在一瞬间琢磨,若是暴起上前,不挟持对方,直接杀死又如何。 但这种想法甫一出现便被他狠狠压下,随后打了一个激灵,这赵柽分明是在故意扰乱他的心神,他绝对不能被其干扰,上了对方恶当。 赵柽似笑非笑瞅他,又向前迈出一步。 三步,元极瞳孔微微收缩,这个距离他有把握一箭必杀,但是用刀……还是差上一点,若他出手,对方并不应战,直接往回跑,那么难挟持到对方。 当然,他这边冲去出手,对方转身就跑的概率很低很低,毕竟对方也算高手,又是亲王,脾气自大暴躁,既然同意了比斗,哪里有直接就跑的道理,就算是为了面皮,也不大会如此做的。 可元极需要的是绝对把握,不能有一丝一毫差池,他必须一击而中,否则不可能再会有第二次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他不动,浑身上下纹丝未动。 赵柽停住,微微一笑:“元十三郎,当年刺杀本王时你武艺便不低,如今到了什么境界?” 元极不答,赵柽自顾自地说道:“莫不是有小宗师水平?” 小宗师?元极心中冷笑。 赵柽斜睨了元春一眼:“二十八,他是小宗师吗?” 元春脸上努力做出发呆的表情,仿佛没听到赵柽问话,心中却十分骄傲地暗想,狗王,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十三哥乃是宗师,到时直接将你擒获,定会叫你大吃一惊。 赵柽眯眼摇头,这二十八演戏不行啊,就差没笑出声了,这是副甚么表情?好像只小母鸡在憋蛋呢。 他抬腿向前再迈出一步。 元极的刀在背后,刀首处暗黑色的环彩微微颤抖。 他没有抽刀,依然不动,刀在身后,肩上拔刀乃是最快的抽刀方式,他不着急。 赵柽笑道:“元十三,还不出手吗?再不出手可就晚了,到时只怕会出不得手!” 元极紧抿双唇,脸上线条坚硬,整个人仿佛一块石头。 第四步了,他心中计算的最佳攻击距离是对方第五步和第六步之间。 太远不行,太近了也不够好,没有冲击的惯力,无论身速还是刀速都达不到最高最快。 赵柽笑着迈出第五步,但腿抬到一半刚要落地之时却又缩了回去,然后摸着下巴道:“本王觉得太近了似乎不好。” 元极闻言,心脏猛地吊了起来,只差一点,难道这赵柽就不想走了吗? 其实他倒也可以往前主动上一二步,但一方面害怕赵柽警觉,一方面则是他在积蓄气机,但求一招功成。 积蓄气机的时候是不能动的,一但动了就是出手之时,否则气机泄掉,之前的积蓄全都白白浪废了。 元春在牢栅后也发现了这种情况,知道元极在计算距离,而那恶王居然迈出去步子又收回,实在是让人气恼。 “你,你怎么不拿兵器?”元春开口道。 “噢?”赵柽道:“拿兵器?拿什么兵器?” “你在比试,不拿兵器怎么比?”元春倒不是在提醒赵柽,毕竟赵柽打她们四人的时候,也没看到使用兵器,她是想降低赵柽的防备心,让他继续往前走。 “原来是徒弟关心师傅。”赵柽点了点头,笑道:“放心,这天下能让为师我出兵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你们西夏更少!” “谁,谁是你徒弟!”元春立刻涨红了脸道:“我根本没有拜你为师呢!” “快了,快了,这不马上就要拜了吗!”赵柽抬腿往前一迈,这下第五步走实,距离元极更近了一分。 元级双眉跳动,他计算的是五步和六步之间,那么赵柽再迈上一步,不,只要半步,就够了。 甚至赵柽都毋须脚步落地,只要身子倾斜向前做出动作,那他就立刻出手,直接擒拿住对方! 赵柽看着元极,怎会不知元极心中打的什么主意,眼下就是个死局,想要破局只一个办法,擒贼擒王,用他来胁迫卓啰城将官,救走元家人,出城而去。 他眯着眼同样在心中计算两人间距,应该是差不多了,而只要他再走上一步,元极必会爆发而起,攻击过来。 可这一步,走还是不走呢? 赵柽脸含笑意,元极是宗师,而且他这个宗师的含金量似乎还挺高。 毕竟他身具隔空相思矢此种手段,这并非暗器,而是可以进行远程攻击的兵器,蛮野狂暴,杀伤力极大。 至于背后那刀,恐怕也有名堂,见过刀彩各种颜色的,却没见过黑的,而且无风自动,必有诡异。 不过,元极就算有再多的手段,赵柽也不在乎,对方无论多少本领手段,还能有他多不成?他的武艺都学不过来了,现在正都打算融合另创呢。 而且,还有境界的压制,武艺境界这种东西,越高层次,差距越大,表现得越明显。 江湖之上,不入流和三流相较,有时甚至分辨不出来,不入流有些时候也能打倒三流。 而三流和二流就有了鸿沟,但三流个别时候也会越级杀人。 到了二流和一流时,这种差距愈发分明,二流已经很少能够越境,除非有极为特殊的手段和暗器之类。 一流与小宗师,差别更加大,不说天壤之别也差不多,毕竟小宗师已经带上了宗师两个字,哪怕前面有个小字。 这个时候想再越级,就算是有什么特别本领,也几乎没用了。 小宗师与宗师同样如此,终归一个是真正的,一个只是半步。 到宗师往上又一变,比斗之时,已经是极难逆转,除非真有某些奇技异术。 但纵观如今天下,谁的奇技异术能比他多呢? 赵柽洒然一笑,先是向元春看去,元春瞪了他一眼,随后又有些害怕,急忙把目光转去旁边。 接着赵柽瞅向元极,嘴角翘了翘,脚下一抬,朝前迈了出去。 那边元极神色间出现一丝微不可查的变化,深深吸了口气。 赵柽一脚将落未落之时,元极动了! 元极的身子瞬间化成一道黑影,仿佛暗夜颜色,哪怕此刻牢内无风,但衣袂却也猎猎作响,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他有一门步法,唤作暗夜,此刻使用出来的正是这“暗夜”! 人行一半,肩头白光滚动,刀已出鞘,握于手中,接着便到了赵柽近前。 一刀斜斩而出,轻飘飘,看似没有半点杀意,甚至有些温柔温和温暖,让人难生防范,甚至想要与这刀亲近。 温柔一刀! 元极仗之驰骋江湖的绝技。 死在这刀下的人已经不知凡几,却没有谁知道这刀的真正名字,哪怕元春曾经见过元极使用,却也不知其名称。 好刀!赵柽心中赞叹。 这刀温柔,可温柔之下是杀机,是死意,是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 这是赵柽见过最好的刀法,比陈箍桶的刀法还要好。 刀如情郎,又似美人,温柔一拂,人生不胜如此。 刀将近,柔情更浓,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一种感觉,不想去躲这刀,不想去挡这刀,就任它砍在自家身上,从此与温柔同眠…… 刀已近,元极这刀是斜劈下,若是斩实,虽不致死,但赵柽的一只胳膊必然不保。 元极就算是要挟持赵柽,不想杀他,可也不会让他毫发无损,也会先伤他,后擒拿,若不如此,赵柽武艺不凡,总归变数。 元极绝不想出一丝一毫的纰漏,毕竟他只有此一次机会,牢外倘若是大军集结,他不劫持赵柽,就算武艺再高,也难以逃出生天。 刀更近,就在元极心中愈发沉稳,精气神全部合一之时,忽然一道白色的弧光亮起。 那弧光角度甚为怪异,似乎象一把弯刀的轨迹,却又比弯刀刁钻,仿佛从不可知处来,要往莫可名处去。 这弧光十分之快,颜色亮白,就像赵柽衣袍的颜色。 不,这就是赵柽衣袍的颜色! 只听清脆与沉闷的声音交叉响起,“啪”,“哐啷啷”,“噗嗤”! 一道冷光从场内飞出,直接射到了元春手扶的栅栏木柱上,元春吓得“啊呀”一声惊叫。 刚才骤然顿起的弧光竟然打飞了刀,接着这弧光只是一卷,顺势便到了元极胸膛之处。 “什么花里胡哨!”赵柽声音响彻内外,然后元极便倒飞了出去。 这一刻,元极看得清楚,那白色弧光确实是赵柽衣袍的颜色,赵柽穿着一件雪亮团花的袍子,而为什么会出现弧形,那是因为赵柽飞起了一脚。 那腿脚凌空斜斜踢起,勾出了一道弧芒。 可就是这一脚,踢飞了温柔一刀,又将元极这个宗师狠狠地扫了出去。 “就这种刀法也想和本王比斗?真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不自量力!”赵柽淡淡地道。 牢内一时安静,所有人脸上都是无比的震惊。 赵柽起脚极快,仿若平地起惊雷,凌厉而不可挡,武艺低些的人根本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元极已经刀飞人溃了。 可元春距离最近,她看得分明,赵柽这一脚至阴至邪至强、奇诡刁钻,阴邪至极,杀性无比,甚至压服刀兵。 这是什么脚,居然这么厉害,这么霸道,这么强势? 元春脸色一阵苍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眼神慌乱地看向那边元极。 元极受伤,伤得很重,半伏于地,转脸瞅着赵柽,满是震悚呆惊。 一个声音在他心里不停地响着,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是不是认为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赵柽背负双手,嘴角一抹讥诮,缓缓向前走去,杀人哪里好过诛心。 元极虽然受伤有些重,却绝非动不了,他是宗师,即便只剩一根手指活动,那也可以攻击! 只见黑影一闪,他于地上飞起,手中多了两把匕首,再次冲向赵柽。 “哐啷啷”,“噗嗤”,“轰”! 赵柽腿下弧光勾起,那腿脚用出,匕首立刻被踢的不知去向,元极再被踹了出去,这次却是撞上了后方牢门木栅,猛一张嘴,鲜血喷吐而出。 “元十三,本王打你非但不用兵器,甚至都不须出手!”赵柽负袖前行,脸上一副亵慢神色:“本王只须腿脚就能将你打得倒地不起,就能杀你,你居然还想和本王比试?谁给你吃的熊心豹子胆?胆大包天,不自量力!你不是还会那金色小箭吗,怎么还不使出给本王瞧瞧!” 元春在牢中再次后退了一步,外面元家三人也都是脸上惊惧难掩。 元极可是宗师啊,是武艺宗师,天下宗师又有几人,怎么竟然会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什么厉害的手段全都无用?对方只是用一脚就直接破了所有本领,然后打得他吐血重伤? 一名宗师都被打成这样,那这赵柽又有多厉害,又是什么境界? 元家的几人全都傻了,全都呆了,巨大的震撼冲击下他们的脑中思绪似乎都停止,眼前的情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就在此刻,那躺在牢栅旁的元极忽然再次纵身,这一回他的身形仿佛一支笔直的羽箭,他的手中有一道金光射出,齐奔赵柽而去。 赵柽肩头微动,腿下袍色白光化弧而出,元极射出的金光竟被直接踢到天上,他另外一脚则将元极第三次踹了出去。 随后赵柽伸出两指往上方一夹,一枚金色箭头落入指间,他冷笑道:“隔空相思矢也不过如此!” 元极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呕着鲜血,他面如死灰,挣扎着扭头看赵柽:“你……你用的是什么脚法?” 赵柽瞅向他,淡淡一笑:“天残脚!” 黄裳的北斗六道经里所记武艺,有两门最为霸道,一门是这天残脚,另外一门叫做地阴爪。 “天……天残脚?”元极呓语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明悟,随后脑袋一垂,昏死了过去。 赵柽瞧了他几息,确认无伪,这才对后面吩咐道:“来人,将这元十三绑去牢中!” 立刻过来人依令而行,赵柽则转过身,向着元春所在的牢房走去。 (本章完) 第479章 猜测,仪式 来到元春的牢门前,赵柽笑眯眯向里面望去:“二十八,过来拜师了。” 元春大惊失色,拜师?拜什么师?她是西夏元家人,怎么能拜宋人为师?何况还是宋国皇室的王爷! “我,我……”她缩去角落,只余一双明亮的眼睛闪呀闪。 “嗯?”赵柽淡淡地道:“元十三已经败了。” 元春心想,这恶王实在是太厉害了,她从未见过武艺这么高的人,十三哥是宗师,但在他手下居然都走不过一招。 不不,不是手下,是脚下啊。 这恶王根本都没有出手,而是出脚,他一共出了三次脚,每次都是不同的招法,三次都踢得十三哥受伤溃退,这恶王的武艺究竟有多高? 十三哥不是他的对手,家主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家主虽同是宗师,但和十三哥武艺也就伯仲。 若真能拜他为师其实挺好,就是不知道他懂不懂剑法,从来没见过这恶王使用兵器,莫非是不会吗? 不行,不行,自家怎么能生出这种想法呢?对方可是敌人啊! “二十八,你鬼头鬼脑干什么呢?”赵柽哼了一声:“别忘了你刚才发的誓。” “我,我……”一听到发誓两个字,元春立刻呆住了。 她此时后悔不迭,追悔莫及,她怎么能发那种誓呢?当时便觉得那誓言实在恶毒,就算以为十三哥肯定会赢,那誓言也还是对家族不敬,她,太草率了! “二十八,莫非……你想要应誓吗?”赵柽摸了摸下巴,一脸严肃。 “什么?”元春念起那誓言里的话,顿时吓了一跳,她才不想,她才不要,虽然说誓言这东西对党项人来说,没那么高的约束作用,可当不住刚才发的誓毒啊! “不不不……”她慌忙摆手,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拜师似乎不对,不拜仿佛也不对。 元果这时牵着元夏三人的绳索过来,气急败坏地对元春道:“二十八妹,伱若不拜师,难道是想那毒誓成真吗?” 元春一双眼露无辜,她瞅了瞅元夏三个,不敢说话。 元果愤道:“我也是元家人,你发了那种誓,又不去做,莫非想要违誓?若是被家主知道了,被所有元家人知道你发了这毒誓又违反,都会恨你入骨,肯定要家法处置你,说不得还会气得直接打死你!” 元春闻言急忙抱起地上的大枪杆,愈发向后面墙角中挤去,她隐隐约约地想,自己好像是上当了。 既然那恶王如此厉害,肯定心中有数必会战胜十三哥,那还让她发这么毒的誓言做甚?怕就是想让自己事后顾忌,不得不拜他为师吧?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这太坏了!可恶王为什么偏要收自己为弟子呢?自己虽然有学武的天赋,可也不至于那么稀罕吧?至少就远不如十三哥,而这恶王比十三哥厉害那么多,还要收她,到底为了什么呢? 元春想哭,现在可怎么办?难道真要拜恶王为师吗?就算遵守了誓言,可家族那边估计同样不会原谅她,说不得会把她从族中除名,逐出门墙。 元果这时冲着元夏几个道:“你们想让那誓言成真,我元家天降雷霆,地涌刀剑,从此断绝吗?” 三人嘴被塞着,说不了话,只是拼命摇头,虽然知道誓言哪里会轻易成真,但这么恶毒的,就算不相信应验,也绝对不能说想啊,那不是咒自己呢吗! 三个边摇头边瞪元春,显然都有埋怨之意,你发誓就发誓好了,怎么还带上全族人呢?家族那么多人,让你一句话就给包括了,这也太过分了。 元春看着他们,心中也委屈,当时十三哥都点头了,她又哪里想到十三哥最后会输呢。 “二十八妹,拜师吧,不然家主和族人知道了,后果很严重啊!”元果愤愤道:“你不能太自私,与其你一个人承受,总好过让我们所有人跟着一起受罪,你顶多是个逐出门墙,我们却要冒着五雷轰顶,就此灭绝的危险啊。” “我,我拜还不行吗……”元春眼泪在眼圈打转,心说我可都是为了元家,为了你们,不然打死都不拜宋国恶王做师父呢。 赵柽一旁观她神色,知她心中所想,不由微微一笑,只要拜了就好,进到他门下,还怕不会归心? 他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将二十八放出来,随本王回统军司说话。” 此刻外面天光已亮,赵柽前方走着,元果一旁弯腰跟随,元春则在后面低着头,觉得这阳光好刺眼,已经许久没见到天日了。 她此刻有些心虚胆怯,在元家虽然很多人教授过她武艺,但真没有正式拜过老师。 就像元极一样,家族中对天赋好的子弟,都是多人一起传授,各教不同的武艺兵器,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师父,而且元家乃是世家,有辈分大小分别,没有拜本家人为老师的说法,那样辈分便乱了,就是中原的世家也是此种规矩。 到了府司,在大堂上赵柽看着元春道:“一会先去吃饭,然后给你放一天假,可以逛街,可以休息,随便你去干什么。” “我……真的干什么都行吗?”元春有些不相信地道。 赵柽点了点头:“二十八你如今是本王的弟子,又非囚犯,当然干什么都行,去街上看看有需要的就买回来。” 元春偷看赵柽,心里想这恶王什么意思?就不怕自己跑了吗? 赵柽冲后面一招手,白霸捧过一盘子白银,赵柽道:“这些拿着,不够找为师再要就是。” 元春愣了愣:“我,身上还有些钱……” 赵柽道:“若是须人伺候,就雇两个丫鬟回来,你那些钱只怕不够。” 元春急忙摇头:“我不要丫鬟,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我一个人……就够了。” 赵柽道:“从今日起你便住在为师旁边的院子,明天正式行拜师礼。” 元春嗫嚅道:“知,知道了。” 赵柽挥了挥手:“去吧,先去吃饭。” 元果上前领着元春去吃饭,赵柽观望她背影消失,不由笑了笑,接着又摇摇头,随后开始思索起来。 如今元极陷入卓啰城可是大事,他不信元镜那边还能坐得住,就是整个元家恐怕都要慌神儿。 元极乃是元家第一高手,至少明面上如此,元家家主也是宗师,但年岁已大,并无任何进步潜力,元极便是元家的希望。 至于元镜的武艺倒是有些存疑,但这个无所谓,赵柽在乎的是元镜与神鸷宫的关系。 这是回来路上听元果说的,元果听元极所讲,之前来卓啰的清华红玉两女乃是神鸷宫的人。 元果不了解神鸷宫是什么,但赵柽却知道,当初自在门大师姐巫飞云被天路子和李霜眉的私奔刺激,疯魔而走后,去了天山一带,在那边创建了神鸷宫。 天山神鸷宫是自在门在外的最大一处分支,但百来年间却始终与自在门争斗不断,并没有半点同源情谊。 原因自然是自在门当下这一脉,是李霜眉嫡传的,而巫飞云恨李霜眉入骨。 巫飞云始终认为是李霜眉的勾引,天路子才会与她私奔,且若是两人双宿双栖不回来也便罢了,可却又分离,天路子不知所踪,李霜眉自家回自在门接任了门主,这让巫飞云无比恼火。 那时自在老人归去世,四大弟子全部出门而走,眼看就要树倒猢狲散,李霜眉突然回返接管了门派,然后重新整合再次兴旺了自在门。 可这对巫飞云来讲,却有些无法接受,心爱之人被抢不说,而且她乃嫡传长徒,按理自在门应该她接任宗主,但她疯魔离开,却被李霜眉回来接管,便觉得李霜眉不但抢了天路子,更是连掌门之位都抢走了。 但李霜眉却不这么想,她当时与天路子乃是两情相悦,商量好离开,又关巫飞云何事?至于接管自在门,那是你巫飞云自家跑掉,放弃掌门之位不要的,她再不回来接管,传了千多年的宗门就要彻底解散了。 所以这百年左右,两方越看越不顺眼,便是势如水火,时不时火拼一次,不过谁也没有彻底灭掉谁,至于眼下也说不好哪一方更强些,毕竟百年时间,宗主和弟子都换了数代,也都各有许多积累,想彻底灭掉对方愈发的不可能,只好继续恩恩怨怨并存下去。 而两者之间相距其实并不近,自在门在贺兰山上,与兴庆府相邻。 神鸷宫却在天山东麓上方,地点乃是回鹘、西夏和辽国的交界之处,地势较为险要,属于易守难攻,但说白了就是个三不管的地方,谁没事也不会去打它,除了自在门。 赵柽此刻琢磨,清华红玉二女既然是神鸷宫的人,又怎么会受元镜差遣?莫非元镜和神鸷宫还有些什么关系不成? 这西夏江湖的水很深,与大宋不同,大宋是朝堂与江湖泾渭分明,根本不可同时而语,但西夏朝廷却似乎和江湖牵扯太大。 悲风堂与元家都有部分监察江湖的权利,自在门则和西夏皇室关系密切,据赵柽了解,在李霜眉之后,曾经还有西夏皇室公主担任过自在门掌门。 不过若元镜真是神鸷宫的人,那是不是代表神鸷宫与自在门的争斗已上升到了西夏朝堂的层次? 这样的话,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可利用之处呢…… 第二天,统军司内,赵柽举行收徒仪式。 不比当日收高宠时一切从简,只纳了拜师礼,喝了敬师茶,高宠磕上几个头便算完事。 这番却是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府内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元春脑中有些懵,她没料到赵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越是这样,她便越有些心虚,想着真拜了师后,怕是以后不能背叛了吧? 这可是正式拜师啊,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父母早亡,那么拜了师后,师傅便是她极亲近的人了,甚至很多方面还要胜过族人。 元春换好衣服后,前方元果带路,后面两个小兵捧着礼物,便往中堂而去。 中堂之内布置得庄重严肃,甚至还挂了一幅画像,上面一个老和尚,穿着青色僧衣,长眉瘦削,身形高大,神态自得,显然就是金台。 金台估计要是看到眼前这幅情景,能直接气死,他还没归天呢,赵柽就画了画像,让元春当祖师爷叩拜。 江湖拜师礼的仪式很繁琐,甚至比一些读书人拜文师规矩还多。 读书人拜师后称老师,江湖人则是称师父,老师和师父本来就是有区别的,后者有一个父字。 元春晕头转向地在丁二蟹时迁等人的指挥下,完成了各种仪式,最后开始敬茶。 赵柽坐在椅上,看着元春跪于前方双手捧着茶碗,却没有去接,这个时候还有问话,乃是正常的流程。 问话不由赵柽来说,旁边丁二蟹清了清嗓子,开始逐条询问,无非就是会不会背叛师门,会不会孝敬恩师,会不会忤逆、背刺等等,相对应的元春不但要回答不会,还要说倘若如此,自家将会如何如何。 其实就等同于拜师立誓,这个是江湖上,尤其绿林收徒必须有的一个步骤,其实西夏这边也如此,当师父的最怕的就是这些,所以拜师之时要立下誓言规矩。 元春回答的都麻木了,这一刻也不再想旁的事情,只念着将来师父别派她去杀元家人,做不利元家的事就好,至于别的只听吩咐就是了。 随后,赵柽伸手接茶,这时还不喝,要与她讲师门情况。 这个讲只是讲赵柽自己这一脉以及门下的,至于什么师叔师伯,师伯公,师叔公都留待以后再说。 赵柽简短地从金台到周侗再到他说了一遍,然后又道起高宠,高宠是大弟子,元春是二弟子,门下如今就他们两人。 接着才开始喝茶,喝过茶汤后,赵柽笑眯眯地道:“二十八,为师决定给你起个新名字。” 元春纳闷,不是已经改做元二十八了吗,怎么还要起新名? 赵柽道:“你如今入我门下,不能只以排行称呼,二十八为师叫得,长辈叫得,旁的人总不好叫。” 元春道:“弟子听师父教诲。” 赵柽点了点头:“好,那为师今日就赐你新名为缨,从今往后,你就叫元缨了!” “元缨?”元春心中暗想,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比元春要好一些,叫起来仿佛也更有气势,不由道:“多谢师父赐名。” 赵柽笑了笑,这才放下茶碗,拜师礼正式完成。 接下来便是开拜师宴,都是赵柽身边亲近之人参加,除了军中杜壆、张宪、杨志等将官外,就是碎玉楼众人。 酒席之上众人都喝得兴奋,推杯换盏,直到月上柳梢之时,才逐渐散去。 (本章完) 第480章 枪人合一,联袂而来 隔日,赵柽开始传授元缨武艺。 元缨对这个新名还比较习惯,觉得确实比之前的元春要好听。 自从赵柽说元春这个名字象丫鬟后,她便也不想叫了,元春是为了她们四人合春夏秋冬季节,族中给起的,并非她爹娘从小叫来,她之前就是唤做元二十八娘或者元二十八妹。 赵柽坐在堂外的石桌边看她,她行过礼后站去一旁,等赵柽这个师父吩咐。 赵柽摸了摸下巴,有些犯难,虽然说天才徒弟收来了,可怎么教呢? 他又哪里会教什么徒弟,之前传授高宠不过是赶鸭子上架,演练过后,对方会就会了,不会自己琢磨去,他根本不懂授艺的技巧与方法。 赵柽这时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太好办,自家根本不会教授,此刻兴奋劲过去,弟子倒反而像烫手的山芋了,不知该如何进行摆布。 他开始琢磨当初周侗传授武艺的时候,周侗是当世名师,曾在御拳馆做过天字教师,最擅授艺,按理来说可以给他些依照。 但想了半天,似乎周侗传他之时也没用什么技巧方法,无有特殊的施教,因为他一学就会,根本不用周侗费力。 赵柽暗叹一声,开口道:“二十八!” “徒儿在……”元缨急忙上前一步。 赵柽眼下只希望这个徒弟天赋再高些,虽不至自家那般看了就会,但总也要精灵剔透,稍微点拨几句便全部领悟,至少在枪道方面要如此,那才好省力,不用他浪费脑筋。 “元家的武艺都忘光了吗?” “没,没有……”元缨讷讷,哪里那么好忘记,都学进心中的本领,再想要彻底忘没了,除非失忆。 “你元家的东西,全都是无用之物,学来不过是累赘己身,空费精力,你须记得全都忘掉,以后也不能再用!” “是,师父……”元缨低头,小嘴撅得都能挂上一只油瓶。 “今日为师就传授你本门枪法,你要用心学习,将来好做安身立命之用!”赵柽依样画葫芦,按照话本上的说辞,一板一眼地道。 “是,师父。”元缨答应一声,随后有些好奇道:“师傅前几天给的枪谱并非本门武艺吗?” 赵柽摇了摇头:“那些怎么能算得本门武艺,本门的武艺随便拿出一样,放在江湖中都是顶尖绝技,必被众人争抢。” 元缨道:“师公名号弟子在西夏也曾听闻,知晓师公擅长枪法拳脚,更有宗师境界。” 赵柽点了点头,周侗的武艺未必天下第一,但名声却是当代所有武人之中最大的,他道:“你知晓就好,入我门来,绝对好过你西夏任何一家门派,也好过你元家。” 元缨沉默几息道:“师父,你会剑法吗?” 赵柽闻言脸色黑了黑:“二十八,你此话何意?” “啊?”元缨慌忙摇头:“师父,弟子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赵柽哼了一声:“我不会!” 元缨心中忿忿,我看你这个师父也不会,身上从没带过剑,能会什么剑法! “你眼下只能学枪,别的就不要瞎琢磨了。”赵柽淡淡道。 “是,弟子知道了。”元缨嘴上应着,心里却暗想,虽然你是师父,但此事你说了可不算,剑还是要练,大不了晚上在房中偷偷的练,元家武艺暂时不用也罢,自己研究几路招数便是了。 “先把你前些日学的枪法演上一遍。”赵柽看元缨眼珠灵活,不由暗自冷笑,这是还想要偷偷练剑吗? 元缨取过兵器架上的大枪,随后就耍了起来,半晌赵柽看完道:“还算不错,但这些都并非枪道的绝艺,现在我使上一门,你要仔细观瞧,看能记住多少。” 他说完身子微微一晃,就到了元缨前面,接着元缨只觉手中一松,大枪竟然不知去向。 她下意识地便往后退却一步,见枪已是在赵柽掌里,而赵柽这时早距她三丈开外了。 怎么这么快?元缨脸色变了变,但已经来不及多想,赵柽那边开始练上了枪法。 这是一门七星耀月枪,算是周侗的招牌武艺,但凡江湖中提起周侗枪法的,必绕不过这门。 而这七星耀月枪也是赵柽使用过最多的枪术,虽然从无实战,但切磋却最为多用,与岳飞,与卢俊义,与杜壆,都拿这门枪法打磨。 就看场中此刻寒星点点,哪怕夏日太阳高挂,却也挡不住那星芒灿烂,光耀金乌,倘若是夜晚月下,这套枪法耍将起来会更加好看。 赵柽的身影被枪光包裹,纵跃腾挪,仿佛滚成一体,仿佛银龙穿梭,那大枪寒锐枪头,突然之间变为七点,并不同于梅花三弄,金鸡乱点头等崩弹之招,那是依靠枪杆的韧性颤抖出来,这七点却是枪头速度太快,硬生生刺出来的虚影。 元缨看得有些傻眼,这,这怎么比自家的剑都要快?而且不是快上一点半点! 剑的速度正常来说是兵器中最为迅疾的,她此刻已经是一流武艺,使用起剑更是飞快,但与眼前的大枪比较,却简直天壤之别。 片刻之后,漫天枪影消失,赵柽收枪而立,看着元缨道:“都记住了吗?” 元缨:“???” 赵柽疑惑道:“没有记住?” 元缨愣了愣,小声道:“我,我只记住一小半……” 赵柽纳闷:“怎么会记得这么少?你没仔细看吗?” 元缨有些委屈,道:“师父,前面的还能看清,后面你耍那般快速,我瞅得眼花缭乱,哪个是枪哪个是你,都分辨不出来。” “原来如此!”赵柽想了想,自己后面使的确实是有些快了,只顾卖弄武艺,根本没想过元缨能不能看清楚。 “那我再使一遍,你这回定要仔细观瞧。” “好的师父,这次你一定要慢些……” 赵柽手掌一震,大枪跳起,他再打了一遍七星耀月枪,这番速度却比刚才慢了一倍不止。 待完毕后再问,元缨道:“却记得有七七八八了。” 赵柽嘴角抽了抽,无奈又打一次,元缨这才道:“师傅,此刻记得差不多了!” 赵柽想了想,觉得其实已可以了,这套枪法十分复杂繁琐,放在一般的武者身上,怕是需要一招一招的来记,一天能记住一招就不错了,他这才使了两三遍,元缨竟然全都记下了。 “练一遍给为师看看!”赵柽将大枪丢了过去。 元缨接过枪略微寻思几息,便在场中耍将起来。 只见那瘦弱的身体被大枪杆拖拽得时东时西,枪上的力量惯性似乎自成一体,在场内飞来飞去,不像她在使枪,反而像是枪在使她,她整个人随着大枪飘走,十分的潇洒如意。 果然有天赋啊,赵柽不由赞叹,初次学这七星耀月枪就能用得这般圆润老练,不是天赋是什么? 而且那种看似枪在导引,人随枪走,仿佛被枪身力量带动的状态,有个名堂,叫做枪人合一。 虽然元缨此刻只在这枪人合一的初级阶段,只算是刚刚入门,但这种状态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有些哪怕浸淫某种兵器一辈子的武艺宗师,也未必能进入到合一的状态。 能做到合一的,天赋悟性必达到极高点,大成只是早晚之事,宗师都不是终点,会在某一道上登峰造极,臻至化境,是真正的天才。 元缨飘飘忽忽耍完一套枪法,大抵没有出错,只不过枪头的七点寒星只点出了四点,没有全用出来,这是功力还不到家的缘故。 “师傅,我刺不出七星来……”元缨有些沮丧地收枪道。 赵柽深吸一口气,他当初练这套枪法的时候比元缨要小,而且也没有一流武艺,那时他只能刺出三星,这枪法枪力是要随着熟练度和功夫增长而增加的。 他道:“你若是能刺出七星便是小宗师了,如今你才勉强一流,自是只能刺四星,若是枪术熟稔,功夫加深,一流武艺稳固,那便能刺出五星来。” “七星就是小宗师了吗?”元缨立刻憧憬地道。 赵柽点了点头:“只有到了小宗师的功力才能刺出七点星芒来。” “师父,我多久能到小宗师境界?”元缨忍不住问道。 “若是只练枪……”赵柽瞅着她道:“一年之内,为师能将你教到小宗师!” “一,一年?”元缨顿时惊呆了,她刚刚进入一流才几个月,一年就能再晋小宗师吗? “只要你专心练枪,忘掉别的武艺,为师保你一年之内进入小宗师!” 赵柽信誓旦旦地道,实则心中也在打鼓,就算元缨天赋惊人,可一年能进入小宗师吗?不管那么多了,先忽悠这徒儿好好练枪再说。 他轻咳一声:“二十八,于这套枪法之上可有什么疑问吗?” 元缨想了想:“师父,暂时没有,我还得多练练,发现的时候我再问你。” 赵柽点头道:“好,那你先练,等这套练好了,我再传你另外一套,为师要去处理些军务,你自家在此好好练习!” “嗯!”元缨用力点头,一想到只要专心练枪,一年就能晋升小宗师,她身上立刻充满了动力。 赵柽背起手朝统军司前堂走去,待出得院子,脚步立刻加快,这师父不好当啊,幸亏徒儿有天赋,倘若收个蠢笨的,不得累死才怪。 到了前面,看了会儿军情奏报,他又去往军中,观瞧杜壆操练人马,一天时间转眼过去。 接下来几日,日日如此,元缨那边七星耀月枪熟悉之后,他又传授了第二门枪法银龙倒海枪。 约莫十来天之后的中午,赵柽刚督促完元缨武艺,便有人来报,说城门外有两人求见。 赵柽问道:“甚么样人?” 小兵道:“一男一女,并非西夏装束,说是受镜妃所托,来见大将军。” 赵柽眉毛扬了扬:“让杜将军带他们过来。” 此刻城门虽然依旧开放,但还是牧民菜农可进,寻常人等不得入,这二人自是被阻于外边。 半晌之后,杜壆领着一队人马,押送二人来至大堂,却是年轻男女,瞧模样都不超过二十岁,身上汉人装束,神色不卑不亢。 赵柽斜靠着椅子瞅这两人,少男少女一起礼道:“大将军,我二人受镜妃所托,有事和大将军相商。” 赵柽喝了一口茶,片刻才道:“受元镜所托……你们不是她的手下?” 少女道:“小女乃天山神鸷宫人,并非静妃麾下。” 少年则道:“草民却是大宋陕西咸阳人。” 赵柽冷笑:“都是汉人?” 两个一起点头,赵柽目光先瞅了瞅少女,少女清秀,目光清澈,丝毫不畏惧赵柽眼神。 他又看向少年,少年嘴角含笑,神态平和,也不惧怕赵柽冷冽表情。 赵柽哼了一声道:“陕西咸阳府人,你来西夏做什么?” 少年道:“回大将军,前来访友,并无旁事。” 赵柽淡淡地道:“访什么友?” 少年转头看向少女:“林姑娘便是草民好友,草民是去神鸷宫看望林姑娘的。” “林姑娘?”赵柽脑海中回想起当日清华红玉的话语,两人曾经提到过这个名字,既然眼前女子来自神鸷宫,莫非就是两个口中所说之人?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赵柽看着少女道。 “让大将军见笑了,此话正是小女告诉清华红玉两位姑娘的。” 赵柽摇了摇头:“自作聪明!” 少女道:“确实小女于书本理解浅薄,小女受教了。” “你也是神鸷宫的弟子?”赵柽问道。 “大将军,小女并非神鸷宫弟子,只是宫内挂名的长老。”少女道。 “挂名长老?”赵柽摸了摸下巴。 “正是,小女乃是自由之身,为神鸷宫请做外援,并非宫中本来之人。” 赵柽微微点头,这种情况于一些大门派倒是常见。 他目光在少女身上看了几息:“你叫什么名字,元镜让你们过来何事。” 少女道:“回大将军,小女名唤林晚风,静妃托我来……”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赵柽双目一凝。 “小女林晚风!” 林晚风?赵柽心中忽然一动,这不是四师妹的名字吗? 当日岳飞转述周侗话语,他未见过面的二师兄叫做裘韶,四师妹便叫这林晚风。 莫非是同名同姓之人?赵柽心中疑惑,不过细一寻思,又有些不太可能,这名字若是放在普通百姓身上,或许相同者甚多,但只看习武之人中,却未必有太多叫的。 何况这名字听起来颇有英气,好似男儿名称,女子起的就更少了,再放到武人中间,相同者少有可能。 “林晚风?” “正是!”少女道。 赵柽心中疑虑,目光又转到少年身上:“你又叫何名?” 少年行了一礼:“回大将军,草民王中孚,字允卿。” “王中孚?字允卿?”赵柽神情变化,两眼微微眯了起来。 (本章完) 第481章 师妹,比试 王中孚,字允卿,后改名世雄,字德威。 累世为地方大族,幼好读书,乃入府学,中进士,早年儒生,善属文兼擅骑射。 后辞官职,隐栖山林,弃家外游,在甘河镇遇异人,授以修炼真诀,于是悟道出家。 随后陕西南时村筑墓,墓穴中居住两年多,自称为“活死人墓”。 后出墓地,在北方各处传道度人,先后收弟子七个,建四大教会,因自题庵名为“全真堂”,故入道者都称为全真道士。 他传道后,改名嚞,字知明,号重阳子,自呼王三,或王害疯,民间多称王重阳,是为全真道的创始人。 赵柽上下打量眼前的王中孚,这就是后世所谓的那个王重阳吗? 而事实却是,王重阳当日考的乃是金国的功名,做的是女真的官职,因为那时大半个北方已经沦落金国之手。 甚至后来他的敕号也是元朝皇帝封的,他的弟子也与蒙鞑交近。 后世他也好,全真七子也罢,都是被称为金代道士,全真七子也被称为金末元初道人。 其间无宋,北方失于金手后,王重阳再未踏足过宋土,不及江南,全真七子亦是如此,只认做金国朝廷,后奉蒙元。 自然,世事复杂多艰,就算夫子后人都能代修降表,那么相对普通读书人,寻常方外客而言,朝国更迭,神器鼎换,做谁的官,奉哪朝的诏,倒也不算什么了。 许多事情是难以苛求的,便眼下之时,辽地多汉人汉官,甚至西夏也有,无法评说。 世事在变,人也在变,人心也在变,人心最深,似望海底之针。 没有几个能如辛稼轩一般,鸠众二千,书檄天下,五十人驰赴敌营,五万军中生死出入无境。 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汉箭朝飞金仆姑。 大多则都是早岁哪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罢了。 赵柽看这王中孚半晌,良久不语,若林晚风真是四师妹,那么他不太希望二人在一起。 他已经瞅出两人关系非比寻常,不过这种事情他也只能观瞧,而无法干涉,就算干涉了怕也是干涉不出什么结果。 他与这位四师妹素未谋面,更未有什么积年情谊,哪怕份属同门,他又非大师兄,其实就算大师兄在这事上也言微语轻。 因为除了同门之外,再无半点交情。 交情这东西是需要培养的,他和裘韶林晚风之间,并未有过培养交情的机会。 而当下和林晚风见面的这个情境,也完全不适合相认,更不适合培养师门感情。 若是需要自家照顾帮忙,看在师门香火上,自当去做,但别的……恐怕暂难干涉。 何况眼前这位四师妹,是神鸷宫的长老,又与元镜往交匪浅,否则也不会受元镜所托,前来卓啰。 这般看抛除师门关系外,却是敌非友了。 赵柽沉默了好半天,方才开口道:“你二人被元镜派来此处,却说何事?” 两个对望一眼,林晚风道:“大将军,我们是为了元极而来。” “甚么元极?”赵柽故作不知道:“之前来人全为元果,这怎还冒出个元极呢?” 林晚风莞尔一笑道:“大将军何必隐瞒小女,元极同是元家人,前阵到了卓啰,今不见返,定然陷于大将军之手。” 赵柽一拍桌案:“胡说八道,本将军还能与你两个草民说谎,再信口开河,全部押入牢中问罪!” 王中孚在旁急道:“大将军莫要恼怒,我等来之前,镜妃曾与说辞,还望大将军细听。” 赵柽眯了眯眼睛:“元镜有甚么说的?” 林晚风道:“大将军,镜妃愿意出一门隔空相思矢换取元果,还愿再出一门凌空消魂箭换回元极。” 赵柽皱了皱眉:“那山海指经呢?” 林晚风道:“这个……小女并不知道山海指经是什么,镜妃于此却未曾交待。” 赵柽冷笑:“没有山海指经就想换人?何况本将军当时与清华红玉所提,是以此三门武艺换元果一个,如今只有两门不说,还要多换个元极,那元镜果真打得好主意!” 林晚风微微沉思,随后道:“大将军且请息怒,此事还待商议,我二人可将大将军的要求回报镜妃,让镜妃决断。” 赵柽吸了口气缓缓道:“你两个告诉元镜,若不能达成本将军的要求,十日后先斩元极,再斩元果,一个不留,然后马踏兴庆,将她元家杀个干干净净。” 林晚风神色不变,道:“小女知道了,小女现在就返回兴庆禀报镜妃得知。” 赵柽眯了眯眼:“慢着!” 林晚风道:“大将军还有何事吩咐?” 赵柽心中琢磨,虽然自家思想这就是四师妹,可总要确定再说,不然以后遇见恐怕疑虑,怯手怯脚。 他道:“卓啰城岂是尔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林晚风淡淡地道:“大将军又待如何?” 赵柽道:“本将军新收了一名弟子,正是元家人,林姑娘不妨与我弟子切磋一番,如能胜过自便离去,如果胜不过的话,那也莫要想走……” 林晚风纳闷道:“大将军收了元家子弟为徒?” 赵柽点头道:“正是如此!” 林晚风纳闷道:“不知是元家何人?” 赵柽嘴角微微翘起:“元二十八妹!” 林晚风皱眉道:“可是元春?” 赵柽打了个哈哈:“如今可不叫这个名字,自从拜入本将军门下,已经改做元缨了!” 林晚风愣了片刻,道:“就依大将军所言,小女与二十八妹切磋一番就是!” 一旁王中孚道:“晚风你……” 林晚风眼色打断他的话语:“大将军,不知在何处比试?” 赵柽道:“你二人且随我来。” 他说着转身离开,杜壆带军兵裹挟林晚风王中孚紧随其后。 到了府司中堂前,元缨正在耍弄大枪,赵柽道:“二十八!” 元缨急忙停下手道:“师父有何吩咐?” 赵柽道:“你练枪时日不短,今天正好来了一位林姑娘,你与她切磋一番,看有何不足之处。” 元缨目光落在林晚风身上,打量过后道:“是,师父!” 赵柽点了点头,瞅向一旁:“林姑娘用何兵刃?” 林晚风看着元缨手中大枪杆,神色迟疑道:“大将军,我也用枪!” (本章完) 第482章 元缨一战,长枪掠火 “大将军,我也用枪。”林晚风目光打量着元缨手上大枪杆,神色迟疑地说道。 赵柽闻言笑了笑:“好,给林姑娘拿一柄长枪过来!” 你也用枪?元缨此刻眼珠转了转,心想这女子甚么意思? 枪这种兵器,本身在西夏江湖中就少有人使,倘是女人便更无可能,可眼前这林姑娘却说她也用枪?! 元缨瞅瞅林晚风,年龄比她要大一些,二十来岁的模样,身上倒是有一股书卷气息,不像寻常江湖人那种草莽野姿,她不由心下怀疑,这不会是师傅找来磨练她枪法的吧? 赵柽自然不会与她切磋交手,可总这么演练下去也不是办法,武艺总得实战才能增长快速。 元缨平日在府内顶多就是与白霸白战两个对一对枪术,可两人于枪法上实在会得不多,打不到尽兴,眼下她便怀疑对面女子是赵柽找来打磨她的。 赵柽也不说林晚风来历,那边白霸拿了支大枪递过去,林晚风接在手中微微一抖,那白蜡杆立刻绷直,前方枪尖寒芒四射。 赵柽见状皱起眉头,道:“把枪头包上,蘸了墨汁再行比过。” 白战立刻取来破布包好两方枪头,然后又把房里墨盒拿出来染色,这才将枪重新交回二人手中。 赵柽微微点头,枪这东西不比刀剑,杆身长大,切磋时不太好收手,万一伤了哪边都是不好的。 他能看出林晚风和王中孚是小宗师武艺,两人不过近二十岁,这么年轻的小宗师,放眼整个天下都属罕见。 林晚风自不必说,周侗既擅教授弟子,那择徒的眼光也是一流。 但王中孚也有小宗师身手倒是让赵柽惊讶,重阳子天赋肯定是有的,但总也得名师教导,不然他便算想学些高深武艺,总得有途径得到,就不知他的师父是谁。 赵柽看着元缨和林晚风都已持枪在手,道:“行了,开始吧,记得切磋为主,不得好勇斗狠。” 元缨高声道:“师父但请放心,弟子肯定不会过于相逼这位林姑娘的。” 赵柽闻言嘴角抽了抽,暗想你打得过林晚风吗?就讲这种大话!彼此差了境界不说,你会的枪法也不够数,你会的林晚风也肯定都会,你要用什么招式恐怕都在对方心中呢。 他是有意要磨练一番元缨,毕竟元缨心里总念着学剑,这就不好了,她是枪道天赋第一,习武这东西首选扬长,不好好学枪,想着什么剑呢! 所以他看到林晚风后,便起了让林晚风磨练一下元缨枪法的心思。 若真是四师妹,那必然擅枪,不管她当下使用哪种兵刃,但周侗的枪法肯定是会的,那正好教训元缨一番,让元缨心中激起不服输的念头,以后能够好好练枪。 可没想到这弟子平日唯唯诺诺,此刻居然说起大话来,赵柽不由心中冷笑,一会你就知道对方枪法的利害了! 林晚风脸色微微变化,不成想这元春非但拜了卓啰城宋将为师,改剑为枪不说,且还口出狂言。 她来之前,元镜已经与她交待过陷入卓啰城的人等,除了元极外,特意叮嘱打探元春,因为同样是元家的天才,元春将来有很大希望也能进入宗师之境,不容闪失。 可现在一看,竟让她失望透顶,这元春投降对方不说,而且也不像元镜讲的那样聪颖沉着,反而是十分跳脱傲性,就和这卓啰城的宋将一般! 她心里九成九认为这是宋将与她示威,与元镜示威,不然怎么会叫她得知元春的消息?分明就是让她传递回去给元镜知道,然后打元家人的脸面。 林晚风自己倒无所谓,她乃宋人,虽然挂名神鸷宫,但却与西夏朝廷没任何相干,至于神鸷宫也是个三不管的地方,谈不上具体归属何处。 因为元镜和神鸷宫的特殊关系,所以求到她这里,她想着既然不涉及国事,那就来走一趟,毕竟她与元镜私交不错,而神鸷宫中虽有宗师坐镇,但宗师哪好随意外出,她这个小宗师权做一名传话的使者也足够了。 可宋将并不答应条件,还让她和元春比斗,元春居然使用上了大枪,她虽然擅长枪术,实际用的兵器却并非是枪,因为枪实在不好携带,女子使枪也不是太过顺手。 她如今的兵刃是剑,但许多剑招都是从枪法中演化出来的,底子其实还是枪术。 所以一看元春手里提枪,便张嘴就也要用枪,她要好好杀一杀这宋将的威风,还有这元二十八的骄性。 元春投降对方也就不说了,是什么给她的信心能够过于相逼自家?她学枪才有几天,就敢放此厥词! 林晚风知道元家陷入卓啰城这几人根底,都是元镜对她讲的,让她能够随机应变一些,其中说到元春虽然天才,可却从没练过枪,兵刃也是剑,擅用一手笛中剑,尺八无情。 是以,她觉得这分明就是胡闹,是太过低瞧她了,她要教训教训对方。 元缨此刻大枪在手,虽然包了枪头,但也不在意,毕竟当时在牢内所练就是无头枪,只看她单手持枪,散散落落地摆了个枪架出来。 赵柽当前只传了她两路本门枪法,一路是七星耀月枪,一路是银龙翻海枪。 不过除了这两路外,元缨在牢中按照枪谱所学也有十几路,这十几路虽不如赵柽传下的本门枪术,但亦非稀松寻常功夫,若拿去江湖之上,也完全可仗此闯荡一番。 林晚风看元缨的枪架并不认得,开口道:“元二十八妹,我让你三招,来进攻便是。” 元缨闻言顿时有些忿忿不平:“林姑娘,我岂用你让?我若出枪之后你必无还招余力,到时还好似你的相让之功,你且也立刻动手,万万不用让我!” 林晚风闻言笑了笑,不做争辩:“你攻来就是了。” 元缨轻轻咬唇,手上大枪一抖,便是一招夜叉探海,朝着林晚风刺去。 林晚风微微一笑,这夜叉探海乃是武艺里最常见的招式,多用于长兵,枪、戟、叉等皆可使用。 不过这招虽然常见,但归于各路器法之后,却微有不同。 就是两门枪法同有这招的话,其实也并非是一模一样的,总有些微差距,有些不同之处确实有用,有些却纯粹就是为了区分,不想与别家的一模一样。 元缨这一招,在林晚风看来很普通,并非一些奇艺绝技里的夜叉探海,那种绝技里的夜叉探海招数,所有变化都是有特殊作用的,元缨这招并无奇特,只是普通本领。 林晚风身子微微一侧,手上长枪向旁弹出,“啪”地一声就崩到元缨刺来的大枪杆上。 元缨一双又细又弯的眉毛扬了扬,身体瞬间离地,看着好似被大枪杆带了出去,实则是要上前变化手中枪招。 赵柽眯了眯眼,二十八居然这么快就进入枪人状态,比初学枪法时快多了。 当日元缨在牢中第一次演枪,打了一半才进入到这种状境,出牢和他学枪后,也要好几招才能够进入,现在却是直接就枪人了,果然是天才。 只看元缨身子悠出去后,仿佛风中柔柳,被林晚风磕走的长枪竟然如柔蛇般滑了半个弧形,重新刺向林晚风。 林晚风见状不由“咦”了一声,元缨这就不是什么招数了,而是直接随机应变的一枪。 林晚风有些纳闷,虽然这枪在她眼中不算什么,轻巧就能躲过,但如此回转圆润的变化,便是她也不好使用。 避过这枪之后,元缨的大枪杆得势不让,往前一吐,就来了个金鸡乱点头。 林晚风哪怕境界比元缨要高,但这时也不得不退了一步,双眉紧紧颦起。 这元二十八妹怎么看都不像刚学枪的样子,似乎浸淫多年一般,那为何元镜与她说其并不会枪法? 林晚风自然没有赵柽眼光,看不出元缨天赋和她的枪人状态,只道是元镜漏下了什么,或者并不了解元缨底细。 可她虽然不识枪人,却瞧出对方武艺不如自己,她是小宗师,对方顶多是个一流,只是枪法运使熟稔如意而已。 此刻三招已过,林晚风被逼退心中未免不愤,抬枪便开始还击。 这一相互交手起来,差距立刻显现,元缨瞬间就落入了下风。 元缨脸色微变,知道了对方境界高于自家,而且枪法十分之强,并非那种只为了对枪,才故意拿的此种兵器。 她咬了咬牙,手上大枪招数即刻变化,使出了七星耀月枪法。 这门枪法乃是周侗的招牌武艺,在步下枪术之中,可以说独步江湖,称得上绝艺。 元缨枪招甩出,身形随大枪杆而动,电光火石,攻向林晚风。 林晚风甫一看这招数,不由微微一愣,这简直太熟悉了,这不是七星耀月枪吗! 她适才还寻思使这门枪法,没想到对方竟然抢先用了出来,可这元春又怎么会用这枪? 林晚风避过一招,脑内思绪电转,师门的枪法绝对不会随意泄露外传,但也不保证有人会个一招半式,因为周侗愿意授艺,记名弟子很多,有谁会这种或别的些枪法招数倒非没有可能。 只是,不管怎么会,旁的人里绝不可能打出整套枪法就是。 林晚风心下狐疑,不欲快速取胜,要看看这元春究竟会多少七星耀月枪。 她这边手下放了些水,那头元缨却是大显神威起来,只看白蜡杆舞动如风,枪借风势,人随枪走,把一路枪法使用得炉火纯青。 林晚风越战越是心惊,这并不像是那些记名弟子学的一招半式,这分明就是整套的枪法,而且用得还极好,差的乃是功力,却并非火候。 就看元缨忽然身形一震,大枪头猛地朝前方点去,却是刹那五星虚影出现,因为包了枪头,所以看不到寒芒,只有墨色的影子。 元缨此刻已经能刺出五星,比初练时的四星更进了一步,她心中想要晋升武艺,赵柽说只要能刺出七星就是小宗师,她便勤奋练枪,终于能点出五星,自家觉得距离小宗师又近了一步。 赵柽在旁观看,不由伸手摸了摸鼻子,这弟子还真是努力啊,才几天就能有这种进步,实在是不容易。 林晚风手上长枪连消带打,身形侧退两步,破了这招后神色复杂,她确定元春会完整的七星耀月枪。 刚才那招是这门枪法的精髓所在,不是亲传根本打不来出,她开口道:“元二十八妹,你从哪里学的这套枪法?” 元缨闻言怎肯回话,知道对方境界高于她,却并不服气,毕竟对方同样用枪,她怎么好轻易就输,在师父面前丢了脸面? 她枪势突然一变,化做了银龙翻海枪,这门枪法大开大阖,更显得她身体纤弱无助,被大枪带得东飘西荡,哪像什么翻海,倒似被海浪拍得扁舟一叶,孤零无依。 林晚风神色一滞:“银龙翻海枪?” 赵柽在旁闻言,双眼微微一眯,果然认得,看来应是四师妹无疑了。 “二十八,你这门枪法又是哪里学的?”林晚风急忙再次问道。 “要你管呢!”元缨打得兴头,只是耍枪,哪肯说话。 林晚风神色微微一寒,冷笑道:“既然如此,看我破你这枪!” 她话音未落手上枪招一变,竟使出刚才元缨所用的七星耀月枪。 元缨顿时大吃一惊:“你,你怎会我的枪法?” 林晚风淡淡地道:“我还问你呢!” 她毕竟武艺更高,此刻以枪破枪,转眼就占据上风。 元缨眼珠转了转,也不知琢磨什么,只是左支右绌,勉力维持。 林晚风此刻心中不快,欲抖擞威风大败元缨,手上枪法一变,却是元缨正在用的银龙翻海枪,“元二十八妹,看我败你!” 元缨小脸立刻白了起来,对方竟然也会这银龙翻海枪,还扬言用此枪败她,若真被对方使用自家枪法败掉,可是丢了大人,失尽了面子,以后在师父跟前再难抬头。 她微微抿嘴,并不接话,哪怕此刻败相已露,也只是聚精会神,仔细观察着对方的招式枪路。 林晚风瞧她模样,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这么多招算是给足了那宋将面子,还是抓紧败了对方,好询问哪里学来的枪法。 只看她手上大枪忽地变化,突然用出一招电闪雷动,接着一招疾风骤雨,然后追风逐日,“唰唰唰”连环三下,就要败掉元缨。 就在这时,只看元缨忽然眼中神采一闪,手上枪瞬间弯曲,然后打出一招。 这一招仿佛流火,那枪缨颜色灿烂鲜艳,似乎活转过来,枪头划出了一个夸张的半圆形状,似要挑破天际一般。 “啊!”林晚风心中突地一跳,瞬间感觉到了危险的意味,这元春怎么还会这种枪法?这是什么枪,怎么竟要比师门的枪法更要犀利寒锐,恍惚神来之笔! 嗯?赵柽微微扬眉,这不是他自创的绝艳枪法第一招长枪掠火吗?二十八什么时候学会了?自家从来没教过她,也没在她面前演示啊? 不过,这一枪细节处还差些意思,和他用来的有微毫不同,应该是……二十八和白家兄弟对练时偷学来的?毕竟白家兄弟看他练过不少次绝艳枪法,这第一招应该记得八九不离十。 赵柽嘴角咧了咧,这可真是他的徒弟啊,如假包换,别的厉害本领还没练到,倒先把这偷艺手段学会了…… 就看场中,突然响起脆竹子般的爆裂声音,接着“噼啪”“嗖嗖”炸响几下,打斗戛然而止。 林晚风和元缨站立当场,两个手上的长枪哪里还有,都已经折成了半截木棍,两人各持一根短木棍神色各异。 元缨惊讶中隐着一丝狡黠得意,林晚风却是脸色煞白,颦着眉发起了呆…… (本章完) 第569章 临城,一战 西平军司位于河西之地的最西方,南面和陇右交界,前边与北面同回鹘相邻。 西平军司治所瓜州,再往西则是重镇沙州,就是后世的敦煌。 沙州再往前,上方是玉门关,下方是阳关,二关平行。 正所谓:不识玉门关外路,西出阳关无故人,阳关三叠,玉门绝唱。 大军五万,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出西凉,过甘州,这日来到肃州城外。 肃州和甘州同属甘肃军司,其中甘州乃是治所,肃州则与西平军司交界,就是后世的酒泉。 此时肃州的守将是镇三山黄信,看到大军到来,急忙出城迎接。 赵柽这番除了元缨些人外,还带了鲁达、武松、秦明、花荣、郭盛,另有偏将解珍、解宝。 说话间进入城内,赵柽坐在议事大堂听黄信汇报军情。 西平军司那边动静都是黄信派斥候打探,然后直送到兴州,所以黄信最为熟知。 只听他禀报一番,言道瓜州原本兵将不多,后来改旗后招了些人马,不过大抵沙盗。 沙盗就是沙漠上的马贼,瀚海响马。 这些沙盗哪的人都有,党项、高昌回鹘、早年被童贯带兵打散的黄头回鹘、龟兹国旧部、草头鞑靼、甚至也有汉人。 西北沙漠极多,原西夏就有两大块相临,回鹘那边更多,这沙盗熟悉地形,适应瀚海环境,不但截杀过往商旅百姓,有时候就连些镇子小城,或者小军营驻地的主意都敢打。 西平这边除了一些古城是砖石所建,代代修葺,千百年屹立不倒外,下面的小城其实都是土城。 土城就是土胚沙城,说是城,不过个堡子,里面并不十分大,防御也差,沙盗时常抢掠攻打。 至于小军营驻地顶多几十兵丁,少的十来人也有,都是打探消息,或者作为旗兵驻扎,沙盗也会攻击这种地方,以补充队伍里的军需兵器。 所以在这西北,尤其深入到贺兰山往西,直至回鹘的境内,沙盗都属凶悍存在。 赵柽道:“瓜州乃正统军司,怎么会招些盗贼?” 黄信道:“属下听说那西平军司副统军早便和沙盗勾结,兴庆府被王爷攻下后,这边得到了消息,副统军就杀了都统军和监军,自立为主,然后招沙盗入城,收为部下。” 赵柽点了点头:“那后来……” 黄信道:“后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李乾顺的妃子元镜过来,夺了瓜州,杀了副统军等人,连带着常乐城、沙州,边境处的玉门关等地都平复了。” 赵柽道:“都平复了?这却是有些手段,她又无兵,怎么平复的?” 黄信道:“王爷,属下虽没亲自过去见证,但听闻此女手上还是有支兵马的,都是女子,号称明镜军。” “明镜军?”赵柽闻言皱眉:“怎么还自家组建起军队来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黄信哪知道赵柽和元镜的纠葛,顿时不晓如何做答。 旁边元缨道:“十九姐原本就有亲军,而且在神鸷宫还有许多手下,天山东麓的庄子都听神鸷宫的,人丁也不少。” 赵柽面无表情,淡淡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元缨眨了眨眼,小声道:“师父要去和十九姐当面说,她才能明白。” 赵柽哼了声:“说甚么说,要打的才能长记性,明日兵发瓜州,我倒要看看她作什么妖呢!” 随后赵柽带人去查了一圈这肃州城防,肃州并不比甘州小,两个都是古城,但甘州乃是治所,又曾升府,号宣化府,人口多于肃州,繁华程度也胜过肃州一些。 看过之后,再检兵验马,足足到傍晚才结束。 接着便排宴席,犒赏一番军事,月上柳梢安歇起来。 第二天上午,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出发,直往西平军司的瓜州方向而去。 瓜州距离肃州不近,足足有几百里路,大军一天难以到达,晚上觅一地扎营结寨,休息后第二天继续上路。 足足行了三日,才踏入瓜州境内,这片荒瘠,派了斥候前面打探消息,军马暂在三十里外停下。 到中午时斥候回报,瓜州城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应该已经探到大军前来,把四城紧闭,做出防守姿态。 赵柽思索,按照黄信之前的信息所示,整座西平军司也就万人左右规模,这还是吸收招揽了几伙规模较大的沙盗后人数。 若是再分去常乐城、沙州、玉门关,那么瓜州内人数绝对不会足万,估计也就八九千模样。 阳关此刻荒芜,西夏并未经营,其它三地按五七百的兵丁计算,那么瓜州顶多也就这些人。 这些人是很难守住五万大军攻城的,原因很简单,这八千多人里怕除了老弱就是沙盗。 毕竟西夏不说精锐,就算是壮年也都调往大宋边境一线,这后方之地不会放善战的军卒,而回鹘应对黑汗都应接不暇,不可能进攻,只要有人守城就行,一些本就弱病或者前线退下来的,就都在这后方养老了。 至于沙盗本身不会防御什么城池,不直接弃城而跑就不错了,原本的老弱病残也不好守。 赵柽想到这里,便下令大军平推过去,就要直接以势压人,快速拿下此城,二擒明镜儿! 瓜州是古城,汉武帝置河西四郡时,瓜州为敦煌郡三县之地,两晋沿袭汉制,隋置长乐郡,唐武德五年改称瓜州,一直沿用至今。 大军在瓜州城前五里扎营,随后趁着天色未晚,赵柽叫秦明、花荣带着砲车前往城前打上一番。 这瓜州虽然在荒瘠之地,但却并非旱城,旁有一河,名曰踏水,乃是发源于祁连大雪山北坡冰川群,水流不小,泽润几百里地界,瓜州据此建了护城河。 秦明、花荣立功心切,带领五千兵马拉着砲车过去,略微观察一番上下地界,便开始令军兵发动飞砲,乱打起来。 那瓜州城多少年未遭战事,城上守兵大多数没见过此种阵势,尤其沙盗哪里肯真心防守,立刻就是一片哭爹喊娘之声,跑走了一半还多。 秦明在城下哈哈大笑,道:“舅哥,不如趁此机会直接攻城,我看有八成把握可以直接拿下瓜州!” 他的妻子是花荣妹妹,当时宋江做媒,是以如此称呼。 花荣谨慎,想想摇头道:“此事不妥,就算能够拿下此城也不好擅自行事,此刻不比之前散漫,还是回去报与王爷知道情况,看王爷命令打算。” 秦明也觉得有些唐突,闻言改口道好,便再指挥打上几砲后,就要带领军兵回归大营。 就见这时花荣摘下背后宝雕弓,箭壶内拈出一根狼牙箭,瞄也不瞄,轻舒猿臂“嗖”一箭放出,电光火石速度,那城头大旗传来“嘎嘣”声响,从中折断。 秦明叫道:“舅哥好手段!” 花荣笑道:“可惜没有主将,不然直接取其性命!” 两个带兵回去,看到赵柽,报告之前情况,赵柽点头:“休整一夜,明日攻城,定要一天之内拿下这瓜州!” 晚上无话,严防死守,也没有人前来偷营,直到第二天清晨。 赵柽调兵遣将,中军推进,两翼包抄,直奔瓜州城而去。 那瓜州城上这时倒比昨日多了些人口,也摆下些木桩板盾防御箭矢飞石,但在赵柽看来却是乱七八糟,全然不成章法。 就在大军列出架式,意欲攻城之时,忽然那城中传来一阵号角声响,接着吊桥放下,城门打开,出来一支队伍。 这支军马还算精神,打着元字大旗,旗下为首的一名女将,头戴凤翅帅盔,上缀一十八颗红绒球,身着紫花战袍,内衬鱼鳞细铠,容颜绝色,细眉高挑,双目寒光逼人,骑一匹桃花马,手使一口九凤朝阳刀,后面紧随不少女兵女将。 赵柽见状双眼眯起,这不是元镜又是何人,怎么还带兵出来,难道想要斗将不成? 不过他此刻没有和对方斗将心思,更何况元镜乃半步大宗师,哪怕在马上,恐也无人是其对手,真要斗将,自己这边折损了不好,那边闪失了也说不过去。 元缨道:“师父,十九姐这是想干什么?” 赵柽想了想道:“二十八你去劝说一番!” 他下令前军不可轻举妄动,元缨上前说话,距离太远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只是片刻元缨苦着脸回来,对赵柽摇了摇头。 赵柽道:“如何说?” 元缨道:“十九姐不听我话,叫师父你自缚阵前求饶!” 赵柽顿时怒道:“这婆娘莫不是疯了,还叫本王自缚求饶,她想要干什么?” 秦明不知二人纠缠,见状立刻请命:“王爷,待属下前去擒拿此女,给王爷解气!” 赵柽眯了眯双眼,瞅瞅秦明。 花荣也道:“王爷,属下也愿前往!” 赵柽眉梢挑了挑,没有言语。 元缨在旁边着急道:“师父,不能打呀!” “呵!谁说不能打,谁说不能打!”赵柽闻言冷笑起来:“秦明,你去擒那女子……记得不能伤她,必须活擒!” 秦明立刻抱拳大声道:“是,王爷,属下定不负命!” 说着他打马出阵,待走出没多远后面便再次传来赵柽声音:“记住,倘若不敌,立刻回来,千万不可恋战,折损自家性命!” 秦明心中暗想,王爷也忒瞧不起自家,对面不过弱质女将,自家怎能不敌? 他毫不在意,纵马上前,直接冲过去大喝一声:“妖女,还不下马受擒,饶尔不死!!” 元镜手持九凤朝阳刀,看对面阵中闯出一将,生得虎头豹眼,骑匹黑马,手舞一根狼牙大棒,不由道:“哪里来的莽夫,赵柽怎不敢出来见我!” 秦明大吼:“我家王爷怎得空理你这妖女,还不看棒!” 他将狼牙棒斜刺打去,却瞧对方那口绣刀往上一迎,竟然有着天大的力道,“嘡啷啷”一声巨响,火花乱飞,直接磕开了狼牙棒。 秦明顿时感觉虎口裂血,手上大棒拿不稳当,对面九凤朝阳刀抹脖而来,唬得他急忙后仰,用棒去迎,这一下又是没抵过对方力道,狼牙棒被扫中脱手,飞出三丈多远,吓得秦明魂魄俱飞。 赵柽在后面观战不好,立刻道:“鸣金收兵,让秦明回来!” 这边锣声响起,那头秦明趴在马身,心中慌得犹如鹿撞,没想到这女子如此大力,不似常人,自己居然无法抵挡。 元镜那里纵马过来,就想要擒捉于他,不料对面阵内,“嗖嗖嗖”连续三支冷箭射出,既准又狠,都直奔她而去,竟然是花荣放箭搭救秦明。 元镜拨打羽箭,那边秦明已是赶回了阵内,虽然逃得性命,却是心有余悸,此刻醒悟赵柽提醒他缘由,竟是这元镜武艺太高,不然他就是力大无穷之人,还能打掉他手上狼牙棒,岂非武艺通天? 这时元镜在前面叫阵:“赵柽,你可敢出来与我决一生死!” “你莫非胆小如鼠?” “你不敢出来对仗吗!” 赵柽阵内脸色阴沉如水,淡淡:“这婆娘实在太过狂妄,居然敢和本王叫嚣挑衅!” 旁边鲁达道:“王爷,让属下出去擒拿镜妃可好?” 赵柽不语,郭盛道:“王爷,不如弓箭开路,大军直接冲杀过去,谅她武艺再高也抵挡不了,不被捉拿,也要退回城中,彼时正好攻城。” 赵柽微眯双眼,元缨道:“这样不好,唯恐伤到十九姐呢。” 众人这时哪怕再傻,也看出蹊跷,自家王爷恐怕和这元镜有些什么干系,顿时都不再做声,只等赵柽决断。 片刻后赵柽深吸了口气:“此女于外,不好攻城。” 元缨道:“就是,就是,师父你来又不是要杀十九姐的,是来……带回十九姐,顺便收西平军司。” 赵柽看了她一眼,道:“本王不好亲自上阵,与她厮杀,岂不堕了身份?” 元缨点头如小鸡啄米:“师父说得对,师父什么身份,怎好亲自对战。” 赵柽皱起眉头,哼了一声:“传本王军令,今日暂且收兵,明日再行攻城……” (本章完) 第572章 天山七剑,神鸷七子 赵柽神色凝重,心中复杂。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乃至于和元镜的关系被人洞察,竟致对方遭遇面壁囚禁,还要十年之久。 他脚步加快,迈去上崖之路,众人急忙跟起,浩浩荡荡,直奔山顶。 这思过崖上山之路并不陡峭,有些和缓,甚至还有小平坡之类地方。 走不过短暂距离,就看前面忽然跳出两人,一高瘦似竹竿,一矮胖如地虎,两个高叫:“宋贼止步,再上前须纳命来!” 清华急忙提醒,拦路的是门内长老,绰号大漠双英,高矮豪杰。 赵柽并不答话,甚么大漠双英,有何本领敢叫豪杰?拦路者皆死! 他身子晃动,神行百变和暗夜经一起用出,瞬间消失,根本看不到人影。 那高矮豪杰也并非寻常武艺,两人擅长联手合攻,配合之下,战力要远超过一般宗师。 可赵柽何等本领,身法使用起来,两人都难以看清形状,纵然手上持有刀兵,竟不知往何处去砍。 赵柽瞬间来到近前,左手地阴爪,右手寂灭爪,两门武艺皆走的阴险狠辣路子,配合鬼魅身形,叫人难以躲避。 只是一招,什么合攻远胜宗师,什么英雄豪杰,根本土鸡瓦狗,便被赵柽直接抓住脖子扭断,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尸体就丢向了一旁。 清华在后面微微发抖,也不敢再提醒赵柽不要乱杀无辜,她没有想过赵柽武艺如此高强,就是当初去敷川时也未发觉,元镜更未与她说过,此刻看来,却仿佛凶神恶煞一般,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赵柽一路往前,他心中又生出些疑惑,没料到这神鸷宫居然如此多高手,竟远胜过自在门,这却是奇怪了。 按常理来说,自在门才是主宗,没藏秋水嫁与李乾顺后,又把自在门提升为国宗地位,各种扶持不断,该是最为强大才对。 可眼下来看,自在门并不如神鸷宫,神鸷宫的实力超过自在门不是一点半点。 这出乎赵柽意料,他心中琢磨,莫非是神鸷宫筹谋已久,暗积力量,想要取代自在门?倒也极有可能。 如此看澹台长夜送元镜入宫便应是这方面考虑,在部署棋子,打算一点点实现计划。 可惜,自家的率兵出现,却彻底灭绝了澹台长夜的念想。 这般来说澹台长夜恨他倒也算有所由头,只不过他还是想不明白,和元镜的事情怎么会被看漏? 赵柽这时带人已经冲至半山腰,前方出现一名黑衣中年女子,手持一把铁索长鞭。 同样算是奇门兵器,这鞭并不比虎爪常见,赵柽之前只看过类似的,就是琼英的十三节鞭索。 拦路女子所用则更长,似乎有十五六节,抖动起来,仿佛一条长蛇,“哗啦啦”作响。 “宋……”女子杏眼圆睁,刚刚开口,却看前面身影一闪,直奔她来,顿时吃惊,再不及说话,急忙扬起长鞭迎战。 鞭索这种东西,打的是一个巧劲,同样是攻击要害,但并没有硬武器威力更大。 它的长处在于可以拉开战斗距离,作为奇门兵刃,有不少硬武器不具备的特点,比如可以缠、绕、缚、绑、抽、卷,等等字门可使用,都是出其不意的法子,未和鞭索打过,或者不认识这兵器的,上来便会吃亏。 可赵柽何等本领,别说鞭索,就算是更古怪稀奇的东西也不在话下,他可是大宗师的武艺,虽然境界卡在半步大宗师上,真实手段却丝毫不比大宗师差。 那鞭索虽然速度极快,又来往无形,变幻莫测,可又哪里能够沾到他半分,早便欺身至女子身前,一指拈花,往女子额头中心点去。 女子顿时失色,紧忙去躲,可不管往哪个方向躲闪,那一指却始终就在眼前,不错分毫,愈来愈近。 “不!”女子惶恐大叫,她也是宗师境界,还手持兵器,却连对方一指都难躲避。 她吓得身子后退,那拈花指直接印在她光洁额头,留下一枚清晰指印,她露出痛苦神色,嘴角溢出一抹鲜血,眼神逐渐涣散,原本后退的身子倒飞开去,“砰”地一声,狠狠撞在山岩之上,再缓缓向下滑落,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蝼蚁一般的东西,也敢阻路!”赵柽冷冷说道,大袖一甩,脚步不停,继续登峰。 前方忽又出现一个穿五彩衣服的童子,擅使暗器,举手投足间漫天花雨,可惜却连赵柽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赵柽一拳打爆脑袋。 再往上走,一個戴儒冠,穿儒服男子出现,一手拿铁卷铜书,一手持判官银笔,还未待说话,赵柽便已至近前,一把捏断了对方脖子。 峰顶在望,又有三人出现,这三人全穿白衣,相貌居然一模一样,竟是孪生之亲,最可怕的是这三人联起手来,战力竟然已经超过了半步大宗师,接近大宗师境界。 赵柽皱了皱眉,他不想耽搁时间,只想快速解决战斗,冲后面一伸手:“二十八,枪来。” 元缨急忙把红缨枪扔了过去:“师父,接枪!” 赵柽一枪在手,直接冲进三人中间,绝艳枪法使开,长枪掠火、一枪渡海、燎原百击,风卷残云一般就把三个挑死,随后深吸一口气,几步便跃到了崖顶之上。 这思过崖顶乃是一块宽阔平台,旁边立有五尺高宽大石碑,上面凿了思过崖几个大字。 此刻山风呼呼作响,吹打赵柽衣衫,赵柽就看远处有一偌大山洞,山洞口上方横写思过洞字样,下面装有异形石门,正紧紧关闭。 这时后面也都跟上了崖顶,清华看着那石门嗫嚅道:“师姐……师姐就在这洞中面壁。” 赵柽闻言双眼微眯,手中红缨枪一扬,便要上前,可就这时,只听那石门“吱呀呀”一声打开,从里面闪出七人。 这七人五男二女,年岁不一,衣着也自不同,但却个个虎步豹形,气势惊人,不是身背剑器,就是腰携长剑,看就是绝顶高手类人物。 清华在旁瞧见不由神情大变,慌乱道:“天山七剑,神鸷七子,这几位师叔伯什么时候回来了?” (本章完) 第485章 调兵,来人 此刻凉州城内已是大乱,刘师中等人打开西门仓皇出逃后,消息便迅速传开。 主将都带人逃了,剩余兵卒哪还有心思继续守城,惊慌失措之下纷纷窜离城头。 但这些剩余的兵卒无有战马,想跑也跑不了,步行出凉州与找死无异,不少人就脱掉衣甲,躲回家宅,假装寻常百姓。 但其中还有些并未置房安身,平素住在军营的,互相商议下只有投降一条路走,于是开放了城门,竖起大白旗子,跪地迎接宋军。 没过多久,张宪率兵过来,挑了刘师中三人首级给对方观看,接着汇合营寨人马,又派人去通知吕将,顺利进入了凉州西凉府。 拿下凉州后肃清自是难免,让降军挨家挨户辨认,有隐藏的逃兵就抓出来就地正法,再不接受任何投诚。 之前给过这些西夏兵机会,开城主动投降的还算稳妥,躲起来发现后再降的心思大多不正,一刀砍了省却后续麻烦。 至于凉州刺史也在搜城之中被发现,带着两名女子躲在一户民宅的地窖之中,随身藏了不少金银,抓出审问后没直接杀死,而是绑起来,第二天连同军情战报一起送往卓啰。 两天之后,赵柽坐在统军司大堂观看军报,凉州拿下自是意料之中事情,但这么短时间便成功也让他欣喜不已,当即下令,将一应赏功物品加倍送去西凉那边。 接着他审了凉州刺史,没有问出太多事情,毕竟在那种地方主政的多是仕途不得意的倒霉蛋,便直接下了监牢,留他条命待以后再说。 翌日赵柽开始整军,就这时忽然收到柳随云密信,西夏军进攻熙州! 熙州是熙河路首府,但此刻兵马不多,大部分都调去灭辽,之前还曾派兵支援兰州,却折损掉了,如今城内约莫只有五千来人。 这还是集了河州、岷州、洮州、巩州,四州之力,才凑了这些军丁,那四州眼下已经属于半弃状态,城内只有几百兵。 柳随云问赵柽,要不要过黄河驰援熙州。 赵柽瞧罢信后叹了口气,两线作战并非不可以,毕竟对面同是西夏,算不得兵家忌讳,可他如今军马太少,经不得消耗,倘若过河东与西夏再开战,无论保熙州还是占熙州,都有些得不偿失。 熙州如今留守将军是姚平仲,军事上一人说了算,按照之前他的暗中交待,姚平仲自然明白接下去该怎么办。 赵柽思索片刻,起笔给柳随云写了封信,柳随云原本也知姚平仲投靠,他在信中叮嘱几件事情,然后用蜡丸封好派快马送往湟州。 接着赵柽开始调兵,让张宪把攻打凉州的两千骑兵全带回来,步兵留下一千,这样凉州还剩一千骑兵,四千步兵,降军数百,若是吕将接下来修葺城防,倚仗重弩军械,这些人也够守城了。 赵柽又将盖朱城的军兵往卓啰调遣,盖朱如今无需放太多人,毕竟后面过了秦王川就是湟州东部,所以他只留下一千人镇守,杨志和徐宁率剩下兵马全部进驻卓啰。 这样卓啰就有了一万七千多人,其中骑兵三千多近四千,剩下是六千藤甲,七千多普通步兵。 他将军马划分,打算只放三千普通步兵守卓啰,剩下的一万四千余人全部东进敷川。 敷川乃是西寿保泰军司最西的一个县治,这个地方久经战火,时常易手,有时在大宋这边,有时在西夏那边,眼下已被西夏占有了七八年模样。 敷川的北面是零波山,后面则是柔狼山,柔狼山的后方便是著名的会州城。 会州眼下是西寿保泰军司的治所,临近黄河,扼守要道,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同敷川一样,史上多次易主,但近二三十年一直紧握在西夏手中。 会州乃边境大城,一直蓄有重军,西夏过黄河偷袭兰州,就是从会州出兵。 赵柽打算拿下敷川,就此地与会州隔柔狼而望,这样西至凉州,北至古长城,东至柔狼山,南把秦王川,算是在西夏有了一小块根据地,稍微站稳些脚跟。 他一切筹备完毕,正打算三日后出征之时,忽然城门兵卒来报,说前些日进过城的林姑娘又来了。 赵柽闻言微微思索,他上次对镜妃开出的条件十分不满意,居然只想用两门箭法就换元果和元极,山海指经不给不说,银子的事情也丝毫不往上提。 若非来的是林晚风,他都不会放走,直接吊去城外给元镜看看,别整天做梦想在他这里占取便宜。 至于什么两国相争,不斩来使,那是中古时代的说辞,春秋战国人们守信重诺,一语千金,唾弃卑劣小人,崇尚大丈夫光明磊落,行事以为坦荡。 但自汉末三国归晋,又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后,则兵行诡事恶事,少有光明磊落一说,到唐末五代十国,又做毒事,无所不用其极,哪里再来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辞令。 赵柽琢磨了片刻,应该是林晚风又来传话,就不知道这番元镜再加什么筹码。 他此刻其实对那箭矢武艺并不太在乎,手上本领已经足够使用,多或少几种都无所谓,主要是他想迫对方开口增加银钱,但瞧上次情况,对方似乎于银子方面看得更重。 武艺不想给全,钱也都不提了,真当自家好说话吗?赵柽不由冷笑。 本来若不是林晚风来,那么上次就算最后的商量了,他可没耐心因为几个元家人的事情无休止磨下去,他这边还要行军事,哪里有空与对方无限拉扯,惹烦了就把牢里几个都杀了,人头让使者捧走便是。 他对送信小兵道:“去找杜将军带人过来。” 小兵领命出去,他继续看军报,过了半晌杜壆在门外喊道:“大将军,人带过来了。” 这时中午,外面阳光灿烂,堂门敞开着,赵柽眯眼朝外看去,见是两名女子。 其中一个青衫素裙,眉宇淡秀,正是林晚风。 另外一个身材窈窕,穿着雪裳白裙,容貌…… 赵柽揉了揉眼,此刻阳光往堂内射,他打量二人有些刺目,便示意杜壆将人领进。 杜壆押着两女走入大堂,赵柽目光依旧落在另外那名女子身上。 这女子脸型极好,瓜子脸,尖尖下颏,但容貌却很普通,说不上美丑,属于丢进人群中很难找出来的那种。 尤其这女子的肤色,赵柽忽然皱皱眉,嘴角抽了抽。 这女子肤色焦黄,黯淡无光,仿佛葫芦皮一般。 这个……赵柽觉得眼熟啊,不是女子容貌,而是女子这皮肤颜色。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家的脸,这不是和他易容之后一个模样吗? 若是他此刻装扮起来,与这女子并排站一起,说是葫芦兄妹都有人相信。 女子是易了容的,和他惯用的改颜药物应属一种,而且五官处还有化改后的痕迹,比他每次装扮时候更要细致入微。 赵柽紧盯女子,女子也不错眼珠瞅他,面上没有甚么表情,似在审视。 林晚风见赵柽只盯身旁,便开口道:“大将军,这是我神鸷宫的嫡传弟子智菱,此番同样受镜妃所托,前来与大将军商议赎人之事。” 赵柽身子往椅后一靠,半天不语,眼神在两个身上飘来飘去。 林晚风顿觉尴尬,她上次回去交差后本来就想直接归往天山,但左右思考这事儿有些不太对劲,自家师门枪法走漏一路或许也有可能,但走漏两路却万万不会! 元二十八妹能连着使用出两路师门枪法,若说不是门中人传授的,她可绝对不信。 既然宋官是元二十八妹的师父,那于情于理都该是这人教的,可这人到底什么来历,究竟是谁? 林晚风琢磨了好几天,周侗关于门内事情和她说的并不仔细,本来只传授过她两年武艺,就飘然离去,师门中就知道上面有三名师兄,大师兄乃河北玉麒麟卢俊义,另外两个姓甚名谁根本没说,家住何方背景身份更是不知。 她想着这宋将年轻,不像大师兄卢俊义,会不会是其他两个?于是此番就再次来了卓啰,打算有机会便坦诚一下身份,看看猜测得对不对。 不过这时宋将不说话,一双眼睛乱瞅,她不由皱眉,这宋将虽然嚣张跋扈了些,却总不似心狠手辣亳不讲理之人,就不知他在乱看什么呢! 赵柽伸手摸着下巴,白战端过茶水,自然只有一杯,他拿起后微微抿了小口,放到案上终于开口道:“元镜又带了什么话来?” 林晚风闻言看向旁边智菱,智菱张嘴,却是悦耳如莺,与容貌并不相配:“这位将军,镜妃娘娘说将军之前提的要求有些过高,又要完整箭法和指经,又要十万两白银,元果根本不值这个价钱,不过若是所有人包含在内,倒也并非不能考虑。” “所有人?”赵柽哈哈大笑起来:“本将看那元镜是得了失心疯吧?若是要赎走所有人,那白银至少五十万两才行!” 五十万两?林晚风神色微变,这等钱在西夏绝对是天大数目了,西夏不比大宋,商业仄瘠,只有牲口和铁器能出些钱财,五十万两就算西夏朝廷每年卖马,去掉成本后也赚不上这么多。 一些所谓的大家族,包括朝廷重臣,举一家之力,拿这些出来也都费劲,甚或干脆就无法凑出。 能轻易拿出这么多钱的只有皇室,可西夏皇室也绝不可能用这么多银两去赎几个元家人。 “将军开玩笑了……”智菱细眉扬起道,也没想赵柽会狮子大开口。 “本将没有开玩笑!”赵柽淡淡道:“而且二十八已经拜我为师,不能赎走,元果已经改叫刘果,做了本将麾下的官职,走不走还得他自己决定,至于元极……呵呵。” 他止住话语,闭上了双目养神,不再搭理二女。 智菱脸皮太黄,倒也看不出别的表情,片刻后微微一笑道:“小女来之前镜妃曾经嘱托一事,请教将军是西军哪路人马,或许旧识也不好说。” “想攀交情?”赵柽眼也不睁地道:“那她可打错了算盘,本将与她从不认识,本将也不信西军中谁敢和她这等身份的人交往,此种离间计还是不要使了,在本将这里没有用处。” “将军……不好说姓名吗?”智菱闻言也不辩解,继续追问。 赵柽脸皮动了动,几息后道:“本将姚平仲是也!” 林晚风在旁听见,神情有些紧张,原来这宋将叫做姚平仲,想来……便是两位不知名姓的师兄之一了? 智菱顿时沉默,好半天才道:“据小女所知,西军将官姚平仲此刻困守熙州,根本不可能来到卓啰!” 啊?林晚风立刻一愣,急忙看向赵柽,赵柽脸色不红不白,淡淡地道:“熙州那个是假的,本将才是真的。” 智菱笑了笑:“将军不说也罢,刚才将军说二十八已拜师,那就算了,元果却是必须带走的,而元极……将军话没有说完,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指教?” “元极须废掉武艺!”赵柽冷冷地道。 元极是宗师,而且是西夏元家的人,这个万万不可留,即便不杀了,也要废除他一身武艺,否则实在太过危险。 智菱瞅着赵柽,慢慢道:“若是将军废了他的武艺,那还不如直接杀死了事,不然就算赎回去,他也不会苟活。” “那就是你们的事了。”赵柽道:“是元镜要赎所有的人,这个只包括性命,可不含身上武艺,不过别人我倒可以不管,元极却绝对不行!” 智菱道:“五十万两白银,还有箭法武艺,将军觉得就这样赎回合理吗?” 赵柽缓缓睁开眼睛:“本将也觉得不合理,但两军阵前,生杀有命,元果乃军中之人,死便死了,有何可赎?其余的说是来救人,实际上也有刺杀本将之嫌,也都该死!本将倒有些纳闷,为什么元镜一心一意想要将他们都赎回去?” 智菱道:“小女自然不知镜妃娘娘想法,但她是小女师姐,她说赎人,小女替其传话便是了。” 赵柽道:“元镜是你师姐?” 智菱道:“镜妃乃宫主亲传弟子,小女为其师妹。” 赵柽道:“你若不能完全代她做主,还是回去兴庆,告诉元镜以后也莫再派人拉扯,来一个本将杀一个,来一双本将杀一双!” “这个……”智菱轻吸口气,道:“小女来之前镜妃交待,可以为其做主!” 赵柽眯了眯眼:“既然如此,五十万两白银一毫都不能少,元极也必须得废掉,若是同意便回兴庆复命取钱,若不同意也出城去吧,不然本将改了主意,伱二人都不要想走!” (本章完) 第486章 疑惑,先锋 堂内顿时一阵沉默,赵柽又阖闭双目,靠在椅背,似在养神。 智菱面无表情,但眼光冷冽,瞅着赵柽。 林晚风在旁边心乱如麻,看看智菱,又看看赵柽,不知如何是好。 宋将若真是师兄,自然向近,可镜妃那边也是亲密,眼下她实在难有主意。 智菱慢慢转过头,眼神看着林晚风,嘴角微微一动。 林晚风急忙不露痕迹地摇了下头,智菱立刻颦眉。 林晚风轻咬贝齿,双手紧紧握拳,智菱刚才的意思竟是动手,要擒住宋将,胁迫对方放人! 可这能行吗? 林晚风勉强一笑,开口道:“大将军,凡事哪有绝对,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一切都可商量,小女已两次到来卓啰,知道大将军光明磊落,万万不会扣留我等。” 赵柽冷哼一声。 林晚风又道:“大将军,五十万两实在太多,小女乃汉人,来往天山,自知大宋与西夏银钱之差,在西夏只怕除了皇室,没人能够一次拿出这么多银两。” 赵柽道:“元家也拿不出来吗?” “这个……”林晚风瞅了眼智菱,摇头道:“实在不瞒大将军,元家虽然产业颇多,但一次要拿出五十万两现银,也是没有的。” 赵柽冷笑。 林晚风道:“大将军……小女恳请大将军能减免一些。” 赵柽道:“你以什么身份求我?你又不是元家人,又非西夏官身,这般说话未免太可笑了吧?” 林晚风脸色涨红,期艾道:“小女乃是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的弟子,想来大将军应该听过家师名号。” 赵柽慢慢睁开眼睛,脸色不愉,半天才道:“周大侠名满天下,忠君爱国,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本将当然也是知道周大侠的,只不过……周大侠可否知他弟子为西夏元家出头,为嵬名皇室的妃子说话?” “这……”林晚风闻言神情一变,虽然说周侗向来有教无类,但毕竟心在汉室,弟子若是番人也就罢了,各为其主,可弟子是汉人却为番胡办事,却有些说不过去。 赵柽冷冷地道:“虽然你为女子,年岁也轻,但家国大义岂可因男女不同老少相差,便言说无知?” “我,小女……”林晚风此刻恨不得一头扎进地里,她确实未曾想过这类事情,她倒也不是为西夏办事,天山神鸷宫也不属于哪个国家,只是元镜与神鸷宫渊源深厚,她又与元镜交好,所以念着帮助元镜,却未曾想过涉及家国之义。 眼下赵柽一句话便将此事性质提了上去,林晚风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哪怕武艺不凡,自诩巾帼不让须眉,但也眼泪在眼圈打转,心中委屈凄凄然一片。 一旁的智菱见状扶住她肩:“林师妹莫要多想,本就是伱帮镜妃的忙,哪里有这些大道理说辞,不要往心里去就是,此番回兴庆我和镜妃言讲,不让林师妹来了。” 赵柽冷哂,再不说话,看二女那里低声言语,好半天智菱方道:“大将军,那赎银确不能少了吗?若三十万两可以,小女现在就可代镜妃做主应下。” “三十万两?”赵柽瞅着她,嘴角露出一抹揶揄,三十万两这么大的数目,一名神鸷宫弟子居然能够做主?他相信才怪! 这个叫智菱的女子藏头遮面,满嘴谎言,绝不可信,而且她居然知道姚平仲困守熙州这等军情大事,身份十分可疑,到底是不是神鸷宫的人都很难说。 “三十万两还是有些少了,不过……”赵柽淡淡道:“本将刚也思想,之前所言有些过于苛刻,既然二十八妹不在赎人之列,那便四十万好了,不知你能否敲定做主?” “四十万……”智菱望向赵柽眼露犹豫。 赵柽摸着下巴,目光不离智菱左右,若是这女子敢言能够做主,那他立刻将其拿下,仔细审问,这等数目也敢答应,分明就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于他这里安抚拖延,说不定有甚么企图! “这等数目……小女怕是做不得主了。”智菱轻轻一叹:“大将军,我要回去禀报静妃,让镜妃娘娘亲自拿主意。” 赵柽双眼微眯:“只不过多出十万两而已,智姑娘就不能决定了吗?” 智菱望着赵柽缓缓摇头:“小女二人来时镜妃曾给数目,只到三十万止,而且还要带元春回去,元极亦不能有损,小女刚才因为心迫,才冒然答应,现在想想,恐都有些唐突。” 赵柽眼神在她身上打量,这智菱非但不答应四十万,之前的三十万都要推翻,倒出乎他的意料,是感觉刚才有所失言吗? 他冷笑道:“三十万两打发叫花子呢!你西夏贫瘠穷困当做大价,本将可是看不上,少于四十万免谈!” “这个……”智菱目光闪烁,微微有些怒意,显然不爱听赵柽所谓的贫瘠穷困,她深吸口气道:“此事还容小女回去禀报镜妃,让静妃亲自决定。” 赵柽闻言眼皮耷了耷:“只此一次机会,下回再来若依旧讨价还价,那便只好买尸身首级了!” “小女听到了,定然把将军的话原封不动禀报镜妃!”智菱语气平淡,没有任何感情。 赵柽抬目又瞅她一眼,随后冲堂门位置扬了扬手:“杜将军,带她二人出城!” 杜壆应是,领兵押着二女朝外方走去。 赵柽看着两人背影,陷入一阵深思之中…… 两日后,大军整合完毕,粮草辎重全部到齐,军械装备一样不缺。 赵柽亲自检阅队伍,心中十分满意,令杜壆统兵挂帅,张宪为先锋,杨志、徐宁为大将,隔日启程,兵发敷川。 随后,他于晚间亲自带人去往牢内,将元极几个提了出来,装进囚车之中。 赵柽不可能在卓啰等待元镜那边消息,对方未必会再派人来,毕竟他话说得很死,若不答应四十万两的赎金,还来人拉扯那就直接扣下,牢中的也全杀了。 即便对方真的答应这个价钱,他也不会在城内等待,此刻军事为重,钱帛财物,只要打下西夏,要多少没有? 而元极这些人势必不能继续留于卓啰,虽然他带兵东征敷川,卓啰城会彻底关闭,下敷川凯旋之前,不会再行打开,可就算这样,也是放心不下,不但要把这些人带走,就是元缨和元果也必须随军。 看着囚车中几人,尤其瞧了瞧元极,赵柽不由皱眉。 元极是宗师,这囚车不过木头打制,时间长了未必就能困住。 他看元极,元极也怒目视他,这些天因为元缨的缘故,所以牢中几人未受什么苦,也未挨饿,此刻都有些力气。 赵柽道:“身为宗师,当受八方景仰,眼下却沦为阶下之囚,心中可是怨恨并不服气?” 元极道:“技不如人,自无话说,只是份属仇敌,何来服气?” “好……”赵柽点了点头:“有骨气,本将从来都敬佩铁骨铮铮之人!” “哼!”元极冷道:“要杀便杀,何必惺惺作态,将我等装入囚车又要做甚?可是要押赴刑场行刑吗?” 赵柽笑了笑:“我可舍不得杀你几个,你们几个人值得四十万两白银,元镜那边不日就会送钱赎人。” “四十万两白银?”元极愣了愣:“这不可能!” “你也觉得不可能吗?”赵柽哈哈笑道:“那就是说元镜不会拿银赎你们,只会继续想些下作手段救人了?” 元极立刻不语,似是知道说错了话,连同双目都紧紧闭起。 赵柽脸色逐渐转冷,道:“来人,将他的琵琶骨穿上,锁于木柱!” 时迁、丁二蟹立刻拿过细铁链施为,赵柽看了几息,随后转身离去。 他是真想直接杀了元极,留着这人就是个祸患,但元极是武艺天才,是宗师,只要元极在手中,元家和元镜就投鼠忌器,甚至会不时送来些惊喜,所以眼下还不能杀掉。 第二天大早,卓啰城东门打开,张宪带着一千先锋骑兵首先冲出,剩余大军浩浩荡荡如同长龙后面跟随,一路直奔敷川而去。 卓啰距离敷川有三四百里,路况时好时不好,中间并无城镇,只有些石头堡子存在,这些堡子大多靠近边境,眼下空无一人。 张宪前方开道,进入空堡内探查,却发现有西夏兵刚走不久的迹象,显是发现了他们进军,在有序撤退。 他急忙派人回去中军报信,赵柽得知消息后不由皱眉,这沿边的防御自然和内城不同,不但警惕,而且来往迅速果断,远不是天登、凉州等地可比。 既然已被对方洞察,那么急行军已无意义,敷川本身就归为军城,外里城下都早布置壕沟马索,消器机关,去早去晚这些东西都不会改变,不会因为及早赶到,对方就少布置一样。 原本只是想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对方得知消息,必然会设埋伏,便不好再加速快走,以免疲军中计。 赵柽给张宪回信,令他不可冒进,多多打探消息为主,尤其是上方零波山一带,那山中西夏经营许久,里面有防御工事,每多藏军,当年神宗时五路攻西夏,就曾经折马零波,被对方偷袭。 张宪得令后便刹下脚步,撒出探马斥候,三里一探,五里一报,这日终于来到了敷川城左近之处。 这敷川北面是零波山,后面是柔狼山,零波下方有一湖,名为渡兰湖,湖水一半来自山上春季冰雪消融,一半来自夏日雨水填充。 敷川便引湖水至城下,挖了护城河,是西夏极少数有水河环绕的地方。 张宪得了赵柽命令,没有直线行兵,绕了一绕去到渡兰河另外一边,在这里若凭肉眼是看不见敷川城的,但用望远镜却能隐瞧轮廓。 他观察了半晌,瞅着似乎敷川城门都是关闭,下方也无人等,显然早就有了防范。 思索片刻后,张宪下令一千先锋人马往零波山中去。 这零波山虽然名为山,其实并不崇峻,乃是山原的地势,有木有林有草有石,许多地方都能看出人为改变的痕迹。 缓慢入山,前面派出五骑探马,只是一刻钟后就有三骑仓皇跑回,边跑边喊:“将军,将军,山内有西夏贼兵藏匿埋伏,两个兄弟已经折损!” 张宪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急忙下令止住前进步伐,然后仔细打量远处。 虽是山原地貌,但小丘无数,树木哪怕稀落,可并不适合骑兵奔袭,他略微思索几息,立刻调转马头喊道:“撤退!” 这个地方不可久留,敌暗己明,再深入些只怕进了对方的埋伏圈便不好离开。 随着张宪一马当先,所有人都往山下跑,可就在刚出零波山时,便看到前面尘烟滚滚,喊杀声骤起震天,竟然是一支西夏军队杀了过来。 张宪定睛观瞧,前方这支队伍有骑有步,其中骑兵怕不是有一两千人之多,至于步兵更是骑兵几倍,三四千都有。 张宪不由心中吃惊,哪里来的这么多西夏人马?这比凉州城都要多,敷川不过小县,虽然军城,但西寿保泰军司的人大多调去河东下兰州,打熙州,就算有留下也该在会州,怎么跑来了敷川? 而且这些军马一看精气面貌,就与凉州那等老弱病残不同,哪怕不是精兵,可也相差不远。 就在他心中惊讶之时,忽地后面也有喊杀之声传来,显然山上埋伏的队伍看他们没中圈套便即追过,想要两面夹击,将他们灭在此处。 张宪不由一咬牙,此刻前有埋伏,后有追兵,进退两难,无处逃生,没有回头的余地,只能一路硬杀过去。 事不宜迟,越拖越不利逃走,他立刻大喝一声:“儿郎们,随我冲过去,让这些夏贼看看我等军马的厉害!” 他手下这些人,都装备精良,远超过对方,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哪惧什么敌众己寡,闻言立刻“嗷嗷”怪叫,挥舞着手上大枪便随着他向前冲锋! 山外的西夏队伍没料到他们这般果敢勇猛,但也只是微一愣神便迎击上去,随后,两支队伍“轰”地一声就撞在了一起! (本章完) 第487章 交手,探山 张宪这边的先锋军虽全是骑兵,却只有一千。 西夏则有两千来骑和三四千步兵,这还不算后方山中追袭过来的人。 但张宪这边骑兵的战马、盔甲、兵器都不是对方能够相比的。 战马颈腹等处裹了硝熟的皮子,军兵衣铠也不是寻常轻骑的样式,而是近乎军使,军使按照宋制是百人首领,步军百人叫都头,骑兵百人叫军使。 最重要的是这些骑兵的身手,这一千人虽然并非第三军的一卫二卫,就是原本龙卫军第玖第拾指挥,但也着实被徐宁杜壆好好训了一阵。 徐宁本身枪道教师,杜壆更是宗师,尤擅马上武艺,所以这些骑兵的马刀和马枪技巧招数,十分刁钻诡巧。 这种武艺上的东西并非经验能够弥补,毕竟马武比步下要更简单粗暴,就算你力量经验不如对方,但往往一个刁诡的招式,就能直接斩其马下。 例如传说中的程咬金三板斧,这位混世魔王以前武艺从无章法,只倚仗力气蛮横,却一梦得本领,统共三招半,别说寻常高手,就是排了位数的好汉也可以斗上一斗。 有些初出山林的小将,甚至人都没杀过,但凭几手阴辣本领,同样把久经沙场的老将军挑于马前。 教授这些骑兵,徐宁和杜壆不遗余力,实际上却未从基础开始,毕竟不同步下武艺,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马步就要扎个两年。 只要熟马,那就直接传授阴招、毒招、绝户招。 三两下就够,对付武艺高强的大将肯定不行,但对付普通轻骑,差距便立刻显现! 西夏军中肯定也有高手,但不会有哪个把压箱底的本领拿出来传授军兵,真传了那么多人,自家怎么办?别说大头兵了,门下弟子都不会倾囊传授的。 何况西夏军里,就算有宗师,又哪里肯司教头的职务,平日里受人追捧还来不及,怎会自降身价去授业普通军丁。 所以眼前这些西夏骑兵,虽然都有些武艺,但大抵就是军中常见的那种军枪军刀军拳之类,最后比拼下力气和熟练度,不如的便要送命。 可此刻张宪麾下这些轻骑,手上都有绝活,阴狠毒辣,乃金枪手徐宁还有宗师杜壆教的。 单对单,怕是对面一两个回合都未必能够走上,混战冲锋突围,敌多己寡的情况下,会吃些亏,可这个吃亏只不过是数量的差距,真冲起阵来,却立刻杀得对方人仰马翻。 仿佛一杆笔直标枪,直接凿穿了对方的阵形! 对方一千多两千来的骑兵,根本不擅长这种直接硬踫硬狠撞在一起的战斗,武艺阴狠也远远不如。 轻骑不是这么用的,这是重骑的打法! 尚未等后方追兵到来,张宪率着这支队伍,就已经杀穿了对面西夏骑兵的阻挡。 西夏这支骑兵人数占优,而且早有准备,但是根本连一波冲击都没有抗住。 直接场上人躺马倒,鲜血喷溅,嚎叫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西夏军惊呆了,不可能啊,这宋军什么时候战力变得这么强了? 宋军的长处其实是步兵,骑兵一直差些,尤其山地之上,相同人数装备,不是西夏骑兵的对手。 但当下只是短瞬时间,就把数量是他们将近一倍的骑兵给击穿击溃了! 西夏军不相信,但事实就在就在眼前,现在这支看似宋军的先锋队伍,已经杀进步兵之中。 “拦住!拦住!”西夏军中的头领军官大声喊道,他也没料想会出现这种情形,正常来讲,对方哪怕数量翻倍,有两千骑,他们也都可以阻挡无碍,至少拖到山中埋伏的军马出来夹击毫无问题。 可现在却是,明明对方只有一千人,别说阻拦,竟是连拖都拖不住。 就算他喊的声音再大,也无济于事,只能看着这路宋军仿佛热刀切油一般,从步兵丛里划出一条通道,突围成功…… 张宪此刻两眼血红,心情沉重,虽然只用短短的时间就逃离了西夏军队包围,可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手下有折损! 想要一千人从近两千骑兵,三四千步兵之中逃脱,不死人是绝无可能的。 他心中粗略估计,至少有几十骑刚才葬身战场,每一个骑兵都是宝贵的财富,何况这些骑兵与对方那种并不相同,几十人足可顶对方一二百。 赵柽手中的兵马不多,哪怕战力高,可兵少也是软肋,每一个都得加倍珍惜,如今刚到敷川,寸功未立,就被对方偷袭伤损,张宪觉得自家犯了大过。 就在他带着人马顺着渡兰湖向前飞跑之时,忽然看见远远的似有一支队伍迎面而来,急忙抓起望远镜观瞧。 当看到镜中出现的旗子上隐隐约约写着杨字,顿觉松了口气,是杨志带人到了。 张宪回头望一眼,后面的西夏军并未追来,毕竟刚才的一战震慑住了对方,而且对方的步兵占多半数,无法跟随一起追击。 两支队伍片刻就遇到一起,对面杨志已经看出不妥,大声道:“张将军,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宪自觉没脸,却又不好不答,道:“遇见西夏埋伏,拼命杀出重围……” 杨志顿时大惊,忙道:“西夏兵在何处?王爷担心,这才派我过来接应,没想竟真的遇见了。” 张宪摇头道:“就在后方,倒并未追赶,如今不是继续潜伏山林,就是绕路回敷川去了!” 杨志道:“既然如此快快与我去迎王爷队伍,顺便禀报军情。” 半个时辰之后,距离敷川城十五里的临时大帐内,赵柽面无表情地听着张宪汇报。 张宪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将遭遇说了一遍,然后低头道:“属下冒失,乃至军兵折损,还请王爷降罪罚过。” 赵柽面无表情瞅他,淡淡地道:“罚自是要罚的,但你须知错在何处,否则罚了又有何用?说不好下次还犯!” 张宪道:“属下聆听王爷教诲。” 赵柽道:“我信上与你说零波山内有西夏军事,让你小心探查,是也不是?” 张宪道:“王爷信上确实如此说的,属下……” “然后你就按照信上说的去做了?” “是,属下没去敷川近前,便先往零波山内查探是否藏有埋伏……” 赵柽冷哼了一声:“查探就查探,可你将人全部带入山中做甚?外面居然没留一个盯着敷川四处动静,那渡兰湖周边平坦,视野极好,但有风吹草动,立刻便能看到,可你全带进山内,不中埋伏才怪!” “是,王爷教训得是!”张宪讷讷答道,他在回来路上也想过这个缘由,却是当时建功心切,也没思虑西夏会用计谋,总是自从兵发秦王川后,一切太顺利了,心内麻痹大意。 赵柽看了看他,缓缓又道:“就算是强盗小偷,去做事情之前,也知道留下几个人望风把眼,一看情势不好,立刻往去报信,然后一起风紧扯呼,你这行军打仗,抢夺城池,不比盗贼之事重大百倍?却全无盗贼的半点细腻心思,还不如那些绿林了。” “属下,属下……”张宪恨不得一头扎进土里,实在是没有脸皮面对王爷,这些道理他都懂,平素也够冷静,此番实在是心太急了。 赵柽摇了摇头:“读过那么多兵书,不但要记在心中,更要学会使用,任何时候都不能轻视对方,今番事小,还能逃跑回来,若是下回遇到的埋伏有一万人,三万人,你还怎么跑?怕会马革裹尸而还了!” “属下懂了,属下知罪,还请王爷降下责罚。”张宪嗫嚅道。 “责罚自然是要降的,刚才我问过杨志,你带走一千人,回来九百四十六,共损失五十四骑,伤一百八十七……”赵柽沉吟道:“对方大概有多少损耗?” “这个……”张宪思索道:“对方骑兵伤总有四五百的样子,至于死多少不好计算,步兵也怕有这个数目,只多不少。” 赵柽想了想:“出去自领三鞭子,回营思过。” 张宪应了一声,出门叫来亲卫,取过马鞭去场中脱除铠甲站下,然后叫亲卫用力狠打。 马鞭这东西可都是筋鬃制成,韧中有硬,三鞭下去,立刻有血痕从衣上隐隐透出,随后亲兵赶紧上前扶住,架着他去了帐篷。 赵柽坐在椅上听外面没了动静,便唤来杜壆,道:“敷川境况与之前预想不同,居然有大兵守护,想来是西寿保泰军司的主帅为防备我军东进,将原本会州、应理等地的驻军全都调了过来,只为防住柔狼山这一线,如今更是在零波山内布下了埋伏,你可有策破之?” 杜壆想了想:“王爷,这般看来,想要破敷川,必须得先荡涤零波山,不然咱们这边攻城,那边山上就来偷袭,可就不好了。” 赵柽点了点头:“确是如此,可外界的地图虽有,山中哪来?对方熟悉山内地形,咱们这边却是两眼一抹黑,强行进山必中埋伏,到时就算涤清,恐怕损失也无法承受。” 杜壆微微思索道:“想要荡平山内,必须得有细致的情报,属下愿意带几人进山探查一番,在那等地方就算被发现,依着山林,对方也奈不得我何。” 赵柽道:“你乃宗师我自然放心,只要不是平原狭室被困,怎么都有机会逃走,山林之中更加自由,只是探查这事非一人可以完成,你打算带着谁去?” 杜壆想了想:“属下带时迁、卢大、韩二足矣。” 赵柽点头道:“这三人武艺虽然都不高,不过脚步身法倒是快上一些。” 杜壆道:“时迁能够飞檐走壁,卢大擅长爬杆攀树,韩二则会搬石穿土,有他们三人在,事情必成。” 赵柽道:“那你就去找他们三个拿出章程,愈快愈好,毕竟此刻已经兵临敷川,拖延下去,于我方不利。” 杜壆站起抱拳道:“属下这就去,商量得当后再来报给王爷知道。” 看着杜壆出门离去,赵柽摸着下巴心中思考,既然西寿保泰军司将人马都调来这边防御,那一但下了敷川,会州等处肯定空虚,岂不是可以长驱直入,直杀过去? 转眼到了第二天早晨,吃过饭后,赵柽正坐在大帐内观看斥候送来的军报,杜壆带着时迁、卢大、韩二过来请命往零波山去。 赵柽当即同意,杜壆也不多言,四人不穿盔甲,轻衣骑马,片刻就离开了营盘。 此刻这扎营之地距离敷川十五里,距离零波山也差不多,但四人不好从渡兰湖那边上山,唯恐遇见西夏埋伏,便绕了绕,走得远些往了西北方向,却是多行出二三里路。 待还没有到达山下之时,四人便舍了马匹,然后步行来至山脚。 这一侧却是不比渡兰湖那边,并没有路径,不过这却难不倒他们,杜壆道:“无路更好,不易被发觉,咱们也不用开辟山径,只凭借武艺上山便是。” 三人点头,也不觉得如何困难,毕竟这零波山并非那种树林浓密之处,需要披荆斩棘,只是有些地方乱石陡峭,难以缘爬,但以他们的轻功,完全可以过去。 就这样四个没用多久就进入山内,这时举目四望,零波山不似那些其它大山苍凉雄阔,反而颇有些小家子气息,这也是此山内丘峰较多,但又不高大的缘故。 杜壆辨别了一下方向,自是要往之前张宪遇见埋伏的地方走,他瞅着三人道:“就此分开,并头前进,绝不能冒失,一但被对方发现就立刻放响箭报信,全部撤退离山,万万不要拖沓!” 三人点头,分开行事,且说时迁心中欢喜,他自从投了赵柽麾下,并未立过什么大功,之前征方腊虽然随军,但只有冒充明教徒哄骗方七佛一事,没有真正在战场上厮杀,这次来至陇右,却觉得自家运气要到,说不得建功立业就在此番。 他看杜壆等人没了踪影,自家也施展起百鬼夜行的本领,在林间石隙穿插而行,也不知走了多远,忽然隐约听见前方传来动静,不由急忙藏身一株大树之后,侧耳仔细倾听起来。 (本章完) 第488章 破山,截杀 时迁躲在大树之后,听到前方说话,都是西夏语言。 他之前在陇右学过一阵夏语,随军进盖朱、破卓啰,接触的又都是夏人,此刻大抵能够分辨明白。 这是两个男子的声音,正在发着牢骚。 一人埋怨山间蚊虫蛇蚁太多,被咬扰得难以安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城。 另一人则是骂西寿保泰军司的都统军,将他们从应理调到敷川受罪,自家却在会州城内吃香喝辣饮酒作乐。 之前人急忙劝他莫要大声说话,他却道此处远离山下,宋军又听不见,有何不能说的? 之前人气得拍腿,言道怕什么宋军听见,还不是怕同袍闻得前去告密,到时至少要挨上一顿皮鞭受苦。 另外一人这才闭嘴,随着阵悉悉索索声音过去,开始往后方走。 时迁心中思索,看来这两人是过来解手,但潜藏之地应该距此不远。 杜壆他们几人分析过山中情形,推测西夏军埋伏未必一处,毕竟零波山内无有老林,没哪儿能够一起躲藏数千人马,怕是都分散开来隐匿。 这也是不好一人过来探查的原因,因为一个人就算发现埋伏也看不完全,总得几人同来,至少要划出大概范围,做到心中有数。 时迁在树后等了片刻,听到再无声息便现出身形,他并未直接冒然跟随对方,而是开始爬树。 他身子灵巧细瘦,上树自然不成问题,虽然没卢大特殊的攀登本领,就算倒着也能爬十丈大树,但却也不慢,而且并未发出什么动静,十几息后就来至树顶。 找了个树杈骑上,隐身绿叶之间,伸手打着凉棚瞭望,却看见两条身影正在不远处晃荡,应该就是先前树下说话之人。 这两人走到个乱石嶙峋、杂草密集之地,然后低头钻进,那处明显山势较低,转眼便看不到踪影。 时迁在树上没敢轻举妄动,他双目不离,又侧耳细听,也没听见别的声响,不知那石草内究竟是个什么所在。 于树杈上又骑了一会儿,看难继续发现情况,时迁便悄悄下来,从背后摸出尺半长的小刀片,走着猫步向树上看到的地点靠近。 这块却是好走些,草折土硬,应该是西夏兵常来开小差方便的地方。 一点点靠近,看得愈发清晰,山势微微有点倾斜,那乱草都往下生长。 他侧了身,刀片立于前方,穿着黑衣戴着黑帽蒙了黑面巾,弯腰猫走,若从后方看,多条尾巴便是只活生生的猴子。 用小刀片开路,谨慎进入草内,草高叶长,但内里也被踩得东倒西歪,时迁一颗心提在嗓眼。 只感觉脚下渐低,然后忽然听到声音,他立刻不敢再动,屏息凝气,默默感受。 是来回踱步声儿,还有金属硬物互相刮碰声儿,还有一些虽然细微但却颇杂乱的声响。 时迁等了片刻,才用最轻动作往前挪一挪,这时地势更低,那些声音变得清晰,他不敢轻举妄动,缓慢拨开长草,用力瞪眼顺着草缝往外观瞧。 隐隐约约看到,前方草尽头处似乎是大片石壁,有人在壁前来回巡走,但却看不清样貌衣着。 时迁揉了揉双目,身体小心翼翼再往前靠近点,这时发现那石壁上竟然有个洞口,原来是一处隐藏的山洞。 缓缓吐气,他觉得差不多了,只要确定位置就够,至于人数,西夏兵藏在洞中,于外面根本探查不到。 随后他原路返回,想了想又向另外的地方寻去。 如此到下午之时,时迁已经找到了三个地点,皆有西夏军兵潜伏,多少未知,但都被他在显眼处做上了特殊的记号。 最后他再爬上一颗大树顶端,观察方向,见是已经来到零波山另外一面,远远遥遥已经可以望见渡兰湖。 他心中暗道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便从树上灵活爬下,然后开始往山外走,待到当时藏马的地点一看,卢大和韩二先他一步归来,只有杜壆还无消息。 三人略微交谈发现,韩二居然一个埋伏地点都没找到,卢大也只找见一处,原来两人走的方向偏远,大抵是搂草打兔子,将零波山外围些地方排除掉,好缩小对方藏身的范围。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杜壆才从山中归来,哪怕身为宗师,却也是弄得浑身是土,树叶草棍沾在衣服上不少,三个急忙询问,原来杜壆居然用这大半天时间,将零波山另外一面几乎走遍。 四个对照地点,竟重合了几处,最后确定大抵七个藏兵地方,相距不远不近,最前方的则在渡兰湖边上一二里位置,就是当日张宪走的那条道路前方。 随即骑马回营,向赵柽禀报,赵柽听完后急忙招众将商议,看如何才能破掉零波山中的埋伏。 徐宁道:“王爷,眼下既然已经知道对方藏身地点,那直接派兵从这一侧杀上去就是,藤甲军战力高强,不惧林间冷箭偷袭,属下看毋须太多,有两千众便可把那些隐匿的夏兵全部斩尽。” 张宪接道:“我看甚好,知道对方巢穴,那就直接杀去,不过另须派一支队伍到渡兰湖处埋伏,若山上西夏兵从那边逃走,正好掩杀一阵!” 杜壆道:“我四人今日上山,全凭武艺开路,若寻常军兵进入,哪怕藤甲兵也难保顺畅,怕是还未到地点,早就惊动了对方,对方再埋伏起来,有折损不说,能不能彻底灭掉对方都是个问题……” 他此言一出,大帐内立刻安静下来。 零波山只有渡兰湖那里有上山道路,别的地方并没形成通径,今日杜壆他们凭借武艺,才能毫无声息探查到情报,可普通军兵哪里有这种本领在身? 既然没有这种本领,那么别说大批进山围剿,就算少量人也难保不会弄出动静,被对方得知。 真到那时,可就不是前往偷袭对方,而是会被对方生生地再埋伏一次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徐宁皱眉。 杨志在旁瞅瞅众人,忽然道:“我看不如一把火烧了这零波山!” “烧山?”张宪闻言不由愣了愣:“可零波山并非都是树木草林,只怕根本烧不干净。” 杨志顿时脸色有些涨红道:“我看辎重里带着火油,才随便说说,没想过这山不是那种老林子多的山岭,难以一烧到底。” 赵柽这时开口:“放火烧山并非不行,林多林少其实影响不大,倒不是一定要将对方烧死,只要起到震慑作用,要对方乱起来即可,这样对方也难打什么埋伏,何况……其实所谓的火攻,有一半乃是使用烟熏之力,只要有烟,同样具备威能。” “王爷,这计可行?”杨志立刻面露喜色,心中有些激动起来,自从投靠了赵柽,这些年他也没立过什么功劳,但官职却“嗖嗖嗖”地往上升,升得他都有些害怕,总想帮上些忙才好不负官身。 但他战场厮杀虽然手段可以,出谋划策却没什么本领,若是有那等神机妙算的头脑,当日花石纲船翻黄河,也不至于束手无策,连家都不敢回去。 此刻他听到赵柽肯定,还有些不信,急忙追问起来。 赵柽笑着看他,点了点头:“可行。” “王爷,可行就好,可行就好……”杨志赔笑,心中松了口气。 赵柽继续道:“可行是可行,但如何个行法,你们还是要拿出个章程来。”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既然赵柽解释了没有老林也可烧山,威慑对方或者借用烟熏,都有效果威力,他们心中便即认同,纷纷思索,不过多久,就想出一个全套计划。 赵柽听他们言说,倒无什么纰漏,本身也不算难事,他虽有腹稿,但众人说的也差不太多,便补充一番,散去会议。 第二天开始准备,大抵火油干柴不可少,军兵又教导了一番如何行事,然后隔日行动起来。 三千藤甲,四千寻常步兵从杜壆等人进山处登上,然后远远的便放起了大火。 此刻正值夏季,刮着东南风,这面乃是南偏西,渡兰湖那头却是北部,山风一吹,直往前去,因为不是老林,火势没那么猛,可浓烟却滚滚而起,远大过火焰,早就吹到零波山的另外一侧。 而这些兵丁随着风烟前走,按照杜壆交待下的方位,仿佛大网,向山中兜去。 渡兰湖那边,赵柽令剩下的军马全部杀过去,足足近四千骑兵,七千多步兵,将山下湖畔占住,一面遥遥望着敷川城,一面对零波山严阵以待。 敷川城立刻有了反应,没过多久便有一支兵马沿着渡兰湖畔而来,但远远望到赵柽大军密密麻麻,不知多少,便逐渐止住脚步。 就在这时,零波山上响起乱糟糟声音,接着就看有西夏兵从山中跑出,神色十分惊慌。 赵柽见状眯了眯眼,一旁张宪咬牙切齿:“王爷!” 赵柽微微点头,张宪立刻率了两千骑冲杀过去。 那头敷川城的队伍明显有些懵住,不知山里埋伏的军兵为何往山外跑,可眼瞧着宋军派人过去掩杀,这边又不能袖手旁观,便急忙挥兵过来接应。 赵柽见状笑道:“这样的时机可不好找,吃掉他们!” 杜壆也兴奋起来,闻言大叫道:“王爷放心!”说罢,手中丈八蛇矛一摆,身后大军“轰”地一声向前冲去。 对方这支队伍数量其实也不少,五七千人总有,而且骑兵占到了半数,比赵柽这头更多。 赵柽这头本有接近四千骑,但张宪带走两千堵杀下山之人,只余一半,但这一半里却有第三军一卫二卫。 杜壆亲自率领这两个卫的骑兵冲锋在中,剩下的呈扇形迅速散开,然后弓弩齐发,掩护着中军前进。 对面见状也没有犹豫,此刻也不容得犹豫,便是知道宋军人多,而且骑兵凶猛,也只能冲上去,因为无论迟疑还是原地驻停,都会立刻陷入被动,战场之上一但陷入被动境地,那么基本就等于输了。 兵马刹那碰击到一处,杜壆直奔对方主将而去。 西夏的主将并不像他冲锋在前,而是居于中军发号施令,看着并没有亲自上阵的打算。 杜壆手上蛇矛挥舞,前方顿时血雨纷飞,任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别说一个回合,干脆连半个能挡住的都没有。 蛇矛这种兵刃,在马兵之中不说最长也差不多,丈八绝对不是夸张,甚至有些蛇矛足有两丈长,专为猛将所用,就算是重骑兵的大槊都没有这种蛇矛长重。 杜壆手中的蛇矛便有接近两丈,杆如鹅卵粗细,前方刃头就有三尺长短,三个回弧浅弯,两旁带刃锋,并非圆柱形,刃头两只开叉锐尖,每个尖三寸七分长短。 这杆蛇矛冲击起来,简直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后面的一卫二卫乃是赵柽麾下骑兵中最勇猛善战的,参加过淮西征王庆,江南平方腊,几经筛剩,如今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早已经不弱于西军精锐,再经过徐宁杜壆调教,配上一身堪比军使的装备,不要说西夏骑兵,就算是女真骑兵在这里,也能冲上一冲。 只看仿佛刀切豆腐般,杜壆带人毫无阻碍便杀入西夏军里,西夏军瞬间便大乱起来,阵形眨眼就被冲破。 中军的西夏主将见状顿时叫苦不迭,之前在零波山下伏击宋军先锋时,他已觉得大不对劲,那支宋军先锋队伍就战力惊人,当场只留下对方几十人,己方却战死一二百,伤了三四百。 眼前这些骑兵依旧如那日般勇猛,甚或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这些轻骑根本不是对手,再一看对方兵马明显多过自家,立刻心中萌生了退意。 可这般退去,却必然损失惨重,当前人马不说,零波山埋伏隐藏的那些,恐怕都难幸免。 此刻山中有烟气吹来,焦糊味道弥漫战场,再一看零波山上方已经浓烟滚滚,虽然没有火焰冲天,但他心中也知道对方是用火攻逼得军卒下山。 想到这里不由长叹一声,知道事无逆转,还是赶快撤退方为上策。 就当他拨转马头想要下令之时,只听前方长啸连连,原是他思索这几息,一匹乌骓马驮着个黑塔般的大汉到了近前,竟是宋军大将冲杀过来。 西夏主将见势不好,顿时“啊呀”一声叫,此刻来不及走,便操起雪花劈山刀向对方砍去。 可他这刀只砍了一半,却忽见寒芒一闪,立刻感觉咽喉处冰凉,仿佛漏风,接着热血泉涌而出,晃了几晃,“窟通”一声跌去了马下…… (本章完) 第603章 四猛大战朱仙镇 完颜昌满脸的不解和惊奇,这支宋军队伍莫非疯了不成? 经过之前北方数场大战,哪个不知道女真勇士威猛无敌?尤其骑军,更是所向披靡,怎么还敢对女真的骑兵发起冲锋? 他随即冷笑一声,宋国人多,不知好歹的送死鬼也多,既然如此,那便成全这些人好了! 他这里也全是骑兵,就无有什么排开阵势,弓箭拒敌的说法了,彼此都在马上,都可用箭,如果都使用不过是乱射一通开去。 可这又怎能显出女真健儿勇猛?互相射箭,不是叫对方占了便宜吗?何况此刻瞅宋军不过几千人马,一个冲锋就能全灭了对方! 想到这里完颜昌在马上向前一挥手:“前军出阵灭敌!” 他这边共两万人,前军五千,中军一万,后军五千。 派五千人出战他都觉得是牛刀杀鸡,女真勇士一个能打宋军十个,看宋军也就这些兵马,派出差不多的迎对,是不是太瞧得起他们了? 不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二太子完颜宗望就从不小视敌人,哪怕明知对弱小,怎么揉捏都可,但还是从不给对方一丝一毫机会,不留下一点漏洞。 那边李逵挥舞着两柄板斧,眼睛都红了,他也不会看对方人多人少,只瞧全是女真兵,便兴奋大声呼喊起来,后面跟随的骑军不了解他底细,以为万夫莫当,就跟着怪叫往前直冲。 这头女真兵一开始仿佛看笑话般看远处宋军,个个露出不屑神情,但待近了,发现这些宋军非但不停,反而加速冲杀过来,原本的轻蔑立刻变成了满心怒气。 宋国蝼蚁应该惧怕女真勇士才对,此刻不惧怕不说,居然想要冲撞?这还了得! 完颜昌下令,这五千军立刻迎了上去,都恼怒无比,想要撕碎前方那些装腔作势的蝼蚁。 明明不堪一击,却做出这般声势,简直可恶至极! “轰轰轰”,沉闷却又连续的碰撞声音传来,两军瞬间怼到了一处。 女真轻骑的兵器和辽军西夏大抵相同,弯刀或者钝器。 轻骑兵是少有冲锋的,但并非不能冲锋,轻骑大多是游弋收割为主,但有战马惯性加持,自身又有皮甲保护,也是可以冲杀撞击。 两军就这么硬生生撞到一处。 但是叫完颜昌惊讶的是,原本以为直接碾压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反而是……罕见的彼此穿透了。 他缓缓张大嘴巴,瞧着前方人喊马嘶,他这里是中军,只能瞅个大概,并非毫微入眼。 那真是宋军吗?完颜昌心中忽然有些怀疑,宋军怎么可能正面抵住女真勇士的冲锋?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啊! 在北地的连番大战中,他早就看清楚了宋军的战力,哪怕号称最强的西军,其实未必就强过契丹兵多少,而且宋军战法混乱,将官之间协从太差,配合完全失序,根本经不起悍勇的女真骑士冲杀。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宋军的马不行,宋军人员充沛,将领众多,盔甲其实也够得上使用,虽然和西夏甲比起来,似有不如,但已经够用了,惟独战马。 宋军的战马不但不如女真,也不如辽国,乃是周遭几国之间最差的。 大宋战马多部分购于西夏,少部分购于辽国,国内马场早些年就差不多荒废没有,无论河湟,还是庐州,最后只余下京畿一块地方。 但京畿郊区的马场培育战马不是给军队的,是给王公老爷们玩乐用的。 西军之内虽然自己也养些战马,可惜却不成规模,都是些小的马地,而且西夏和辽国卖给大宋的不是什么太良种马匹,几代下来,便自弱了。 所以大宋的战马谁都不如。 战马不行,就代表骑兵不行,骑兵不行,就代表无法制霸平原地带,延伸下去,那就是在草原之地也不行,甚至更不行! 那么在这京畿豫东,女真勇士该横行才对,怎么此刻竟然彼此杀穿? 完颜昌猛吸一口气,觉得脑筋有些不太够用,眼前这一幕绝对不应该出现才对! 就在这时,前方观战的令兵回来禀报:“副帅,对面宋军骑兵与以往所见不同。” “不同?哪里不同?”完颜昌急忙追问。 “副帅,属下观战,看这些宋国骑兵不但战马高大强健,不逊色我大金,而且所穿皮甲要害处皆包裹铁皮,兵器中还有铁矛。” “皮甲要害处包铁皮?还用铁矛?”完颜昌顿时愣了愣,战马暂且不提,可这样的装备算什么?这还是轻骑兵吗?轻骑兵巡游收割为主,虽然也配钝器,可极少用到,大抵要追求来去如风,机动灵活。 那这皮甲包铁皮是干什么的?还有铁矛,岂不是增加人骑重量?会减一些速度?不过倒是能增加点惯性……惯性?一想到惯性完颜昌立刻睁大了眼睛。 对方由远及近,奔驰不停,简直就是挟全势而来,多出一点的惯性,在不停的奔驰之中,会越来越大,而且这种形制皮甲,还有铁矛类武器…… 完颜昌立刻脸色一变,对方不仅有相较己方不差的战马,还有这等装束武器,又不怕死,就这么直冲过来,自家这边岂不是要吃些亏? 就算女真不满万,满万莫可敌,但部族人少,便是一分一毫都不想损失。 可此刻,就看前方混战之中,莫可敌的女真儿郎们,正在一个个掉落马下,皮甲可以挡住一些力小的箭矢,但却绝对无法抵挡马蹄乱踩,毕竟并非铁甲钢铠,只是眨眼间,就有不少人骨断筋折,甚至被踏成了肉泥。 “不!”完颜昌一声大吼,他绝难接受眼前的情景,自与辽对立以来,十几年间,女真健儿南征北战,东讨西杀,哪曾遭遇过一败?更没有出现过这种惨状。 宋军竟然占了上风! 李逵此刻杀得手滑,今遭可是过了手瘾,自多年前在扈家庄内同顾大嫂杀人过瘾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公明哥哥便不再给他机会,时刻将他带在身边,都闷出个鸟来,二大王果真是好人。 他两只板斧上下翻飞,挨着死,碰着亡,虽然自身也受了些伤,却浑然不做在乎,反而激起凶性,越战越勇。 完颜昌这时脸色黑得仿佛要滴下墨水,他大喊一声:“全军冲锋,全军冲锋,灭了这些宋狗。” 剩余金兵早就急不可耐,看着前方袍泽吃了大亏,已经目眦欲裂,此刻闻令全部挥舞手中武器冲上前去。 满万莫可敌的两万女真轻骑,对阵只有五千的宋军队伍。 完颜昌这一刻懊悔不已,若是刚才就令两万人全部上前,包抄围攻,那么肯定会减少许多损失,说不定早就已经灭掉这队支古怪的宋军了,不至于眼下情况。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他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将这些宋军挫骨扬灰,一个不留,全部杀死为之前死伤的女真儿郎报仇。 李逵正杀得爽利,忽听对面后方爆发出震天价的喊叫,乌压压望不到头的金兵堆了上来,他愣了愣,非但未怕,反而黑脸露出欢喜模样,舔了舔嘴唇上的鲜血,神情愈发凶残。 就在此时,他这边人马之后也传来了马蹄声音,大地震动,尘烟飞滚,竟是鲁达秦明索超三支队伍追了上来。 李逵见状立刻怒道:“三个厮鸟反悔,要与俺争功。” 他用力捶打马匹,似乎生怕被别人多杀个金兵一样,疯了般冲过去,手上两柄板斧乱舞起来。 鲁达三个过来也不多话,早便看清场中形式,女真骑军并不比他们人多,而且确实没有重骑,便立刻分为三路。 秦明左翼,索超右翼,鲁达直从后面接应李逵。 一场血战顿时开始。 轻骑兵极少进行这种正面大规模的冲撞,场上立刻混乱起来。 四万来的骑兵混战到了一起,可想而知战况有多激烈,场面有多磅礴。 这不比骑对步,或者步对步,都有缓冲进退余地。 骑兵对骑兵一但互相穿透,绞杀到了一起,简直就是进退两难,不死不休,退也退不掉,进就得杀死前方敌人。 随着骑兵的阵亡,有的坐骑跟着死掉,横亘于地,形成障碍,绊倒正常的人马,有的坐骑则失去主人,胡乱跑了起来,不分敌我都会撞伤。 更有的马惊了,直接把上面军兵掀了下去,然后尥起蹶子,乱踢一顿。 战马受惊情况其实很少见,不然怎么会叫战马,但是眼下这种混战的形态,就算是平时训练有素的战马,也不乏有惊吓迷厥的,若是没了主人还好,倘若上面还有军兵,那简直就是灾难,根本不听指挥,不是被颠下来,就是胡乱撞去,上面主人十死无生。 这场大战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见出分晓,而此刻战场上已经有如修罗地狱,尸首一望不见尽头,鲜血恍如泉溪,分出无数岔道,汩汩流淌,空气中铺天盖地的血腥气味飘动,让人闻之欲呕。 而分晓就是女真兵败退,本来彼此骑军绞在一起,进退两难,但半个多时辰的厮杀,随着军兵的战死,人越来越少,战场就变得空旷宽敞起来,能够做出些撤退挪动。 足足少了一半人,四万骑兵一场大战后,只剩下两万余,其中鲁达几个这边剩下的是女真二倍。 也就是说,鲁达这边剩了一万四五的样子,而女真那边只有七千多人了。 完颜昌在后方身体筛抖,眼睛瞪得有如铜铃,他的手臂微微颤动着指向前方:“这……这不可能!” 身边的亲兵也都满脸不可思议,但无一人开口,因为剩余的那七千多骑兵正在溃败回来。 马蹄声响,焦如暴风之铃,终于有一名亲兵忍不住道:“副帅,撤吧……” 完颜昌猛地转过脸来,恶狠狠地盯着这名亲兵,“嘡啷”一声拔出腰刀:“你说什么?” 亲兵脸色难看,立刻闭眼做出引颈受戮状,女真不言败,敢言败言退者死。 “副帅且慢!”另外一名亲兵咬牙道:“战事不可违啊……” 完颜昌看着这两名亲兵,都是跟随他五六年之久,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可此刻…… 他转头望向战场,只见前方败下来的骑兵越来越近了,已经是不可逆的局面。 脸色铁青地看了几眼,完颜昌手腕用力,将腰刀还归鞘中,随后沉默一二息,艰难开口:“撤回朱仙镇!” 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避让,直接往东京方向败退他做不到,那还不如战死在此地。 旁边旗兵立刻打出旗语,完颜昌艰难拨转马匹头,向着朱仙镇内而去。 朱仙镇是一座很大的镇子,在整个京畿路的镇子里数一数二,面积直追最小的县城。 不过朱仙镇没有城墙,完全是对外开放的,此刻镇内一个百姓都无,金军渡黄河之时,开封府就往各处发了警报,镇上的人都跑去了近县,不过可惜的是,所有县城最后都失陷了。 女真败军直接进入镇中,这镇足足有五条街道,都是大街,并非窄巷,都可以跑马。 完颜昌下令:“各自找地方掩藏,弓箭……” 弓箭拒敌的话还没完整说出口,那边“轰”地一声,李逵首当其冲率人杀了进来。 本来就是衔尾追杀,相离不远,哪里还能容得女真军找地方遮掩,再使用弓弩伏击? 何况此刻的女真兵个个神情恍惚,甚至都不如宋军每次败阵之时,哪里有什么反应直接去找掩体。 宋军这些年与西夏有胜有败,与女真更是连番失败,心理早便承受,败逃的也有章法。 而女真这些年哪尝过一败?乃是百胜雄狮,突然败北心里落差太大,一时难以承受,甚至战场之上都未曾后退过,此刻便是恍恍惚惚,连败都不会败了。 无敌的信心已经被打破,精气神一落千丈,此刻更来不及寻什么遮掩偷袭。 随着后面进来的骑兵越来越多,第二轮厮杀在朱仙镇内展开,这一场战比之前时间更要长。 因为朱仙镇虽然开放宽敞,可毕竟是个聚居之地,房屋障碍众多,打起来更加艰难。 直到一个多时辰之后,整座镇子,几乎被尸首填满,金军只剩下几十人,裹着完颜昌,直往北面逃跑而去了…… (本章完) 第490章 阳谋,得将 回到中军大帐,赵柽瞧向众将:“敷川城防御并无破绽,今日甚至能沉住气不用床弩,我方人数太少,继续强攻折损不说,最后恐也难有效果。” 众人默然,他们只有一万七千来兵,围城都不够,倘若继续强攻怕真如赵柽所讲,最后城没下来,还损伤惨重。 杜壆道:“属下看这敷川的将官颇懂兵法,防守之时每一步反应都恰到好处,不紧不慢,既不浪费军械物器,又能阻碍攻城节奏,再强攻下去,确非上策。” 赵柽点头:“那就都想法子,成与不成无所谓,广开思路,说出来一起琢磨。” 下面立刻低声讨论起来,然后开始踊跃发言,说的五花八门光怪陆离,可大多不抵实际用处。 赵柽靠椅倾听,不时点了一下头,给些鼓励之词。 这些卫长几乎没有读过什么兵书战略,识字也很少,顶多能看懂军令之类,他不奢望这些人想出什么神机妙策,但目的是让他们动动脑子,不要只会冲锋陷阵,而是在战场上要灵活敏锐,机智一些。 这些人越说越起劲,后来声音也都大了起来,没有了之前的拘束,赵柽也不制止,看着其中两个卫长争辩,想着他们话中坚持的看法,微微思索。 就此刻,外面天空忽然传来一声沉闷雷响,帐内的热烈气氛立刻滞了一滞。 赵柽抬眼向帐外望去,因为夏季炎热,所以帐篷帘门并未挡下,而是高高卷起。 这时就瞅到远处天空乌云密集,瞬间就黑了起来,明明还未到傍晚,但仿佛夜色骤然降临,天地之间一片黯淡。 接着一道道闪电照亮穹苍,似乎金色长剑划破圆庐,好像洞开了另外一方世界。 细致的雷音由远及近,然后在上面忽然炸响,“轰轰”声音不绝于耳。 凉风忽地袭来,甚至都刮进帐内,坐在后面的卫长下意识抹了一把脸膛,却摸到一手水气。 要下雨了,赵柽缓缓从案后站起身,向着帐门走去。 两旁众人急忙跟上,赵柽负手来到门前,这时只听远处树木枝叶发出呼啸的声音,天空仿佛万马奔腾移动过来,只是刹那,珠子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急促落下。 这雨来急,只是眨眼间前方就变成了一片水雾,远近都难分清人物。 赵柽不语,眯眼看着大雨,营帐向来都扎在高地,尤其夏季,不存在雨水倒灌的情形。 至于零波山上的泄落,则会流入渡兰湖中,就算满溢,也不会到往营盘这边,营盘在渡兰湖南面突处,面对敷川城西门,而零波山则在渡兰湖北侧。 雨水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赵柽叹道:“这般大雨,随后地上泥泞,怕是要歇战几日了。” 这时后面有一名常规步军的卫长,忽然道:“王爷,现在雨季,这敷川城前方有湖,能否运用水攻之计?” 水攻之计?众人闻言都是一愣,赵柽缓缓道:“怎想来的此计?详细说说!” 那卫长刚才鼓足勇气才发声,赵柽让他说却反而有些结结巴巴起来。 赵柽道:“就当讨论,无谓对错,也没赏罚,把你心中想到的说出就是。” 卫长这才顺了些:“王爷,属下家是湟州的,但并非城里,乃在县乡,小时候愿意听故事传说,后来有次去湟州办事,恰好见到茶铺有人讲书,就听了一会,讲的是关云长水淹七军,威震华夏,属下这么多年来都对此印象深刻。” “哦?”赵柽笑了笑:“继续说。” 卫长点头,言语间更加顺畅:“当时属下听得是关云长储蓄汉水,然后决堤反攻,水淹七军,所以就想到这敷川城前也有水,不知道能不能引导渡兰湖水去淹城池,毕竟敷川的护城河都是从渡兰湖引去的,既有水道,又有现成的堤坝。” “渡兰湖啊……”赵柽微眯双眼:“渡兰湖的水只怕是不够!” 卫长道:“王爷,属下家在湟州东面,就靠近秦王川,年年这个时候,家那里都会下个把月的雨,这个时候山水大抵便会发作,这边距离属下家乡不远,估计雨同样不小,到时从零波山冲刷下来,只怕渡兰湖根本都装不住。” “你是说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不少雨?西北雨水也如之此多吗?”赵柽回头望向卫长。 卫长道:“王爷,只有这个月如此,其它时候倒是天干,下面军中也有湟州的兵卒,都知道此事,王爷可叫过来询问。” 赵柽沉思道:“按照你的说法,渡兰湖都装不下这么多雨水,那岂不是要向后淹去?” 卫长道:“属下觉得是这样,敷川正常时候无碍,敷川护城河外到渡兰湖那一段是有堤坝的,所以水只会朝南去,不会奔向敷川。” 杜壆在旁道:“你的意思是掘开堤坝,引水倒灌敷川?可是敷川也不算小城,需要多少水才能淹了?” 卫长道:“所以属下才提关云长水淹七军之事,此刻雨水刚来,可以趁机筑蓄,建多大的坝藏,就能储多少水,待实在存不住的时候,打开水闸,掘开渡兰湖坝口,让大水冲撞过去,哪怕不能浪高三丈淹了敷川,也会冲垮城墙,就算冲不垮城墙,但这么大的水下来,那砖石也肯定松动,城门也会变形,到时候破城就会容易许多。” 赵柽想了想,道:“确会如此……而且大水过后,势必有一些疫症,因为山上兽鸟,地上蛇虫被水淹死,积于城下,会传播毒病。” 杜壆道:“王爷,可这得积下多少水,才能达此效果?恐不是一两天就能奏效。” 赵柽道:“确不是几天能完成,不过无妨,明日我亲去丈量地形,然后画出图纸,你派人前往施工便可,工程尽量快些,但也不必日夜不停,伤损了兵丁。” 杜壆道:“王爷,渡兰湖距离敷川如此之近,不会被城中西夏军察觉我们要用水攻吗?” 赵柽瞅了他眼,摇了摇头道:“坚德啊,你太实在了,为何要怕他们觉察?就是要他们看到才对啊!” “王爷,这是……”杜壆神色窘了窘,忽然眼睛一亮,道:“属下想到了,想到了!” 赵柽微微一笑:“想到就好,此乃阳谋是也,西夏军不是不出来吗?那就让其看到咱们挖水道,筑堤坝,蓄水准备淹城!” “正是,正是!”杜壆道:“他们死守敷川,不出城迎战,就叫他们眼睁睁瞧着咱们做势淹城,这水淹之策,他们在城中毫无办法,既阻止不了,也防护不得,若是只看下去,那最后肯定承受其苦,但若不想被大水淹,那就得出城阻止,一但出城,又正中我方下怀。” “果真好妙计,果真好阳谋!” “王爷神机妙算,属下佩服!” “这等计策真乃神助!” “此番必定马到功成,拿下敷川!” 众人一时恭惟起来,赵柽摆了摆手:“此计并非本王所想,都不用奉承本王了。” 他瞧向那献计卫长:“你叫做什么名字?” 卫长这时也激动,看出赵柽确定要行此计,急忙礼道:“回王爷,属下唤作李孝忠,字少严。” “李孝忠,字少严?”赵柽闻言微微一愣,上下打量这卫长:“孝顺的孝,忠心的忠?” 卫长纳闷赵柽反应,紧张道:“正是……” 后面杨志这时道:“王爷,少严是之前柳都护在湟州招兵时过来的,因为带了五六百乡人一起投军,平素又好武艺,行豪侠,所以柳都护便直接任命了卫长。” 赵柽眼盯李孝忠,道:“好,很好!” 李孝忠不知道他说什么很好,以为是夸赞水淹计策,不由羞愧道:“王爷缪赞了,属下只是看见外面下雨,才偶然想到此策,实是机缘巧合而已。” 赵柽走到他身前,拍了拍他肩膀,这李孝忠身材中等,但瞅着十分结实,赵柽微一触他肩头,便知有武艺根底,而且不浅。 “并非缪赞,所谓厚积而薄发,若以往没有韬略积累,又怎能触景生计呢!”赵柽笑眯眯地看着李孝忠,心情十分舒畅。 他眼下不但缺兵,更加缺将,尤其是既有谋略,又擅武艺的大将。 吕将算是智谋过人,可惜一介书生,不说手无缚鸡之力也差不多,赵柽真怕他哪天不小心被人砍死在阵前。 剩下的张宪太年轻,有时冲动,还须锻炼。 至于柳随云虽也擅长计策,但他其实更擅的是内政,若叫他来带兵,那麾下地盘一大堆事谁来处理?各项杂物税收粮草商贸归纳谁能统筹得了?赵柽想想就头大如斗。 其他有谋略的就没谁了,都是些粗糙汉子,没有类似吴玠、刘锜、韩世忠、岳飞等文武双全的人才。 可眼下却忽然发现了一个,就是这李孝忠。 李孝忠,字少严,陇西宁县人,少有大志,往来皆豪侠,闲习骑射,因居住边境,常观察山川形势,会趁西夏放牧时抓走其中良马。 后靖康之难,毁家纾难,募兵勤王,帅三千人入京师,补承节郎。 靖康末,上书弹劾李纲不知兵,诏令有司追捕,不得不改名“李彦仙”并逃匿。 随后再度从军,金兵占领河东后,于河东路加入种师中的军队,因为成功刺探到金军北撤情报,得以补任校尉,随后几换战地,功绩彪炳,大小三百余战罕有败负,收复陕州、河中府、中条山等地。 高宗知李彦仙与金人战,再三获捷,喜而不寐,授李彦仙陕州知州兼安抚使,升武节郎、阁门宣赞舍人,赐他袍带、枪剑。 后来鄜延经略使王庶,与知镇戎军兼经略司统制官曲端不和倾轧,乃至陕州成为孤城。 金军南下,所有人都劝李彦仙弃城而走,但李彦仙认为陕州地处函谷关以东、黄河以南,是关中东面门户,战略地位甚重,无论金军想从汴、洛西进关中,还是想从河东南下关中,都难以避开陕州,于是打算坚守。 完颜娄室大军至城下,数战数败,娄室敬重李彦仙才能,企图派使者劝降,许以河南兵马元帅之职,李彦仙断然拒绝,并斩杀来使,后来娄室又派人到城下,称“只要投降,立即授予之前许下的官秩”,李彦仙告诉使者:“吾宁为宋鬼,安用汝富贵为”。 独守孤城一年后,终因粮草尽绝,金兵破城而入,激烈的巷战中,李彦仙左臂被砍而未断,全身中矢如同刺猬,陕州居民全无二心,即便是妇女也登上屋顶用瓦砸金人,并为李彦仙哭泣不已。 完颜娄室惜才,命部下必须生擒李彦仙,得者可获万金。 李彦仙为避免被金人俘虏,遂投河而死,年仅三十六。 赵柽此刻越看李孝忠越是欢喜,他手下没有未来的名将,名将大多出身西军,眼前难为他所用。 似这等草莽来历,最后成名的大抵就是李彦仙、岳飞寥寥几人,却没想到这李彦仙早就是自家麾下将官了。 他笑道:“此事若毕,少严当记首功也!” 李孝忠急忙道:“属下不过说些见解,能为王爷分忧便即幸事,当不得大功。” 赵柽摇了摇头:“明日我便丈量地势,画了图纸,然后交付你做,许你调遣五千步兵工役之权,若有器械所须,可直去找杜元帅索要。” “啊!”李孝忠闻言有些发懵,他不过新投军不久,虽然带了些人过来,可也都被打散军中,论功劳再未建过其他,不知为何竟受这般信任? 其他卫长纷纷露出艳羡神色,王爷这是在提携李孝忠啊,一但拿下敷川城后,肯定要升他的官职! 杨志这时碰了碰李孝忠:“少严还不赶快谢过王爷!” “属下多谢王爷信任之恩!”李孝忠急忙行礼:“属下愿肝脑涂地报答王爷,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赵柽摸了摸下巴,忽然道:“少严啊,我觉得你这名字叫起来拗口,不如改一个好了。” 改名?李孝忠不由一愣,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本王看……少严你就改叫李彦仙好了!”赵柽笑眯眯地道。 啊?李孝忠闻言顿时大惊,王爷怎么知道他还有个别名叫李彦仙?这事除了亲近之人外都不得知啊,难道王爷能掐会算不成? “你觉得这个名字如何?”赵柽看他发呆,不由追问道。 “属下,属下觉得很好……多谢王爷赐名之恩!”李孝忠忙再次行礼。 “哈哈哈,既然如此,少严你明日就与本王丈量山湖,然后开工筑堤,准备水淹敷川!”赵柽不由拊掌而笑。 第二日雨停,赵柽带着李彦仙去往渡兰湖畔观察水势,接着又沿原本的山水通道,来至零波山脚下,查看山上往下走得涸沟洪渠。 这些沟渠都是无数年来冲刷而成,山中下水,几乎全走这几处,不行它径。 如此足足一天的时间,才量查完毕,接着赵柽回营构画图纸。 这个对旁人来说或许复杂,但对他来讲却不难,没用多久便描绘完毕,然后让人摹复了一张,两张一个给李彦仙,一个给杜壆。 翌日大早,李彦仙便起身调兵,从杜壆处领了工事器械,开始热火朝天地干起了蓄水工程。 (本章完) 第607章 真正的金国第一名将 如今河东路北面战火四起,不但太原被围,边境处的府州、麟州等地更是已经失陷。 但哪怕许多地方都丢了,却与旁些路州的女真安稳占据不同,其间反抗不断,甚至时不时折家便组织剩余兵马,还有支援义军,反攻各处。 毕竟是蟠踞数百年的地头蛇,折家在河东路一呼百应,打不过女真是打不过的,但不缺人马力量,甚至粮草也一直充足。 府州城内,完颜娄室神色淡漠如水。 他又叫斡里衍,是女真雅挞濑等七水诸部长完颜白达之子。 少年从军,二十一岁时便代父行七水部落事,辽天庆四年,随完颜阿骨打起兵抗辽,次年以功擢猛安,在达鲁古城之战中与完颜银术可率骑直冲辽军中坚,九陷其阵,大破辽军。 其生平大战几十场,只有一场失败,但那一场失败其实又经不起推敲。 自出部以来,平定萧里海,曷懒甸会战降五城,平定讹浑,宁江州大捷,咸州大胜,达鲁古城大胜,九进九出。 黄龙府大胜,白马泺大胜,蒺藜山大胜,破萧干郭药师,年山大胜,鸳鸯泺大胜,西京大胜,宜水大胜,迭剌部大胜,阴山大胜,亲俘耶律大石,余都谷大胜,亲擒天祚帝。 雁门关代州大胜,寿阳大胜,杀熊岭大胜,种师中阵亡,文水之战大胜,汾州之战大胜,黄河之战大胜,六甲神兵之战大胜,破开封城门。 千秋镇大胜,灭宋军十万,蒲州城大胜,长安大胜,陷长安、凤翔,陇右大震,五里坡大胜,斩张严,熙河大胜,斩刘惟辅,晋宁军大胜,斩徐徽言,武河大胜,破吴玠,陕州大胜,李彦仙阵亡,彭原店大胜,再破吴玠。 富平之战大胜,大破吴玠、吴璘、刘锜等南宋全明星组合,夸张的说法是南宋三十万大军一战几乎全军覆没。 这一战时,其实完颜娄室已经有疾,而且完颜宗弼左翼军已经失败退却了,完颜娄室以右翼军力战,军势复振,覆灭了张浚统领的最强阵容军团。 世宗时大臣王彦潜曾经赞叹娄室:“自国初迄今,言将帅臣,无能出其右者!” 真正意义上的金国第一名将。 宗望差些,宗翰也差些,兀术则就根本不如了。 只不过那三个都是宗室,最初就主带兵,所以名声更大。 但金国自家认为,娄室才是第一名将。 达鲁古城之战九进九出,擒耶律大石,擒天祚帝,破六丁六甲陷开封,致种师中、李彦仙、徐徽言等阵亡,这些战争里完颜娄室都是主将。 若只有宗翰在西路,哪怕汇合了完颜宗弼军,又有完颜希尹等人也在,赵柽都未必亲率兵来。 王禀能守住太原城二百五十余天,完颜银术可作为主将久攻不下,那么派李彦仙姚平仲刘锜等人带兵过来里应外合,又有折家侧助,就完全可以解围。 但完颜娄室在,这是个极不稳定的因素,虽然宗翰一直有些打压他,可关键时刻还是得用上,若是那样,赵柽考虑就算手下等人可解太原之围,怕也无力将女真驱除出河东路,赶至白沟以北。 完颜娄室此刻坐在灯下写信,用的是女真文字。 这种文字真是神奇,哪怕从没有读过书的人,只要记熟了二十六个母字还有发音,那么就能看懂信书,甚至聪颖者都会依此无师自通也会写文。 虽然这种文字书就的内容初辨时需一个个来拼读,而且因为某种发音同时代表数个口语里的字节,需要联系前后文推测,但是只要看习惯了,熟练了就好,略微搭眼便能明白其中意思。 这种文字胜在简单易学,十分适合女真的部族普及,不像汉文契丹文西夏文,动辄就要认得几百上千个单字,才能够读懂书籍信函。 女真不需要什么锦绣文章,诗词歌赋一类东西,也不需要各种繁杂的记录书写,至少现在不需要那些,这种文字眼下已经足够使用。 发明这文字的人真乃天纵奇才,可惜……却是敌人! 完颜娄室停了笔,微微陷入思索,当年那人刺杀太祖后离开,希尹被关入大牢审问,后来出狱后曾广招各国读书人,想要发明一种新文取代这刺客创造的文字,却并没有成功。 因为这种文字实在是太简单易学了,一在部落宣传起后,迅速被接受使用,乃至后来的新文字根本都推行不下去。 发明这种文字的人才大横空,可这样的大才不该是为各国重用,乃至声名远播,为人熟知吗?怎么会做一名刺客,处心积虑,奔行千里,深藏身名,干这种危险之事? 他想不通。 更何况,距当年事已将近十载岁月,十年内这人却杳无消息,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这有些违背常理,这样的人真的会做完此等大事后,彻底隐居起来吗? 他不相信。 虽然有不少证据,都指向了宋国的秦王,可这消息最初时乃是耶律大石传扬出来的。 金宋联合灭辽,辽岌岌可危,灭亡在即,耶律大石便把这个消息抛了出来,但是金国上下却根本不信。 宋帝皇子,堂堂亲王,能冒险干这种事情? 放在辽身上,辽的皇子敢吗?别说有没有那份手段本领能获得希尹的信任,要知道希尹可是一条心思缜密的狐狸,就单说胆量,辽国皇子没谁会有吧? 哪怕放在大金,几个皇子都勇猛无匹,并不畏死,可这种事情怕也很难前往去做,因为几乎就是做不到的,可能最后还白白丢掉性命。 所以金国满朝不相信耶律大石散播出来的消息,何况大金这边也听说宋国皇室没有武人,宋重文轻武,自上而下,皇室并不习练,但那刺客却是武艺超群,一击必杀,毫不拖泥带水,随后便远遁千里。 所以根本不可能。 那就是栽赃嫁祸,泼脏水意图破坏金宋结盟。 但会宁那边还是传过命令,叫人过去与宋国朝廷交涉,意图以为此事给宋国压力,哪怕根本就是耶律大石捏造的谣言,也要借这谣言看能不能攫取一些好处。 不过后来攻下燕京,耶律大石弃城突围逃走,却在他的府邸书房内发现许多来往信笺,那信装于檀木匣用绳吊在柱梁,似乎就是留给来人发现的。 信被宗望得到,然后给众将观看,竟然是耶律大石和宋国秦王赵柽的来往密函,中间时间跨度长达七八年之久,也包括了最后的密谋刺杀太祖皇帝之事,信上全有。 从纸张新旧,墨迹陈涸来看,这些信并不像假的,但是细算时间却有些太过荒诞,那秦王赵柽岂不是九岁多的时候就开始联系了耶律大石?这又怎么可能! 这分明就是最大的漏洞啊! 宗望疑惑无策,便派人送去了会宁,一是觉得先勿论真假,须上报完颜吴乞买决定,二是叫完颜希尹辨认一下笔迹,看看那所谓的赵柽来信上字迹,与那曾在会宁为官刺客是否相似相同。 若是字迹相同,那么所有的不可能就变成了可能,太祖皇帝就是这赵柽斗胆刺杀。 但让所有人失望的是,当年那刺客在会宁确实留下不少笔迹,可和这耶律大石府上得到的书信字迹完全不同,许多在会宁做金国官的外邦读书人甄别过后,都是摇头,希尹看了,同样觉得并不一样。 完颜娄室自家对此事也曾研究过,他不是个轻易就会下结论的人,但他比较了解耶律大石,曾亲手擒过,对其知之颇深,大石乃枭雄也。 若他是耶律大石,想谋划栽赃陷害之事,纸墨做旧容易,书信内容好编,唯有这勾结时间,还有杀人动机不好谋定。 潜入会宁,刺杀金国皇帝,该是辽国最想干的,关宋国什么事?金自起兵就从未与宋为敌过,甚至还做过几笔跨海马匹买卖,事实上直到去岁夺了十六州之前,两者一直睦邻友好,不说蜜里调油,可也是相互敬让。 那么,这赵柽失心疯了,远跑去白山黑水,北地会宁,杀太祖皇帝? 就算失心疯,估计也办不出这么离谱的事情吧! 没理由,没道理,怎么说都不能叫人信服! 耶律大石从被围燕京,放出这个消息,到最后留下的那些书信,都无有赵柽想要刺杀太祖皇帝的理由。 因为根本就没有理由,万一事情为真也就不必分析,若为假,怕是耶律大石也编不出一个什么理由来叫人信服,所以才含糊不提。 还有就是勾结时间,刺杀太祖皇帝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够两人刚刚认识,短暂通信,就会敲定吧?肯定是要交往经年,彼此信任,一点点试探,才好最后达成统一意见。 这个经年该是多少年?至少五年以上,十年都不算长,毕竟如此大事。 但太祖被杀那年这赵柽才十七岁,十七岁就敢潜入会宁杀人先不说,按照书信时间倒推,也就是说两人认识联系的时候,赵柽只有九岁左右模样。 这似乎不太可能。 如果这些都是耶律大石早就设计谋划好要栽赃诬陷的,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个破绽出来? 因为这个破绽根本就没办法去掩盖,赵柽是宋帝二子,再往上就是太子赵桓了,耶律大石总不能编造是宋国太子和他勾结,然后孤身潜入会宁杀人吧? 说书的都不敢这么编。 所以完颜娄室自家一直是不相信的,哪怕他不会对什么事情轻易下结论,也觉得此事九成就是耶律大石设的一个局,一石二鸟,在辽破之后,依然能挑动两家不和,甚至金辽为太祖皇帝之死兵戈相见,打死打活,算是与辽报仇。 他做此想法之时,无比佩服耶律大石,这招连环计简直太毒了,直到…… 直到大金这边接到了一则军情消息,宋国秦王赵柽,率大军自熙河入夏,指兴庆,破夏,夏帝死,都统军李察哥称帝,续自杀,夏灭。 金国在西夏本来没有什么谍子,因为偌大辽国挡在中间,没必要跨一国给对方安插间谍,所以知道这个消息比较晚,但是这个消息却在金国之中引起不少争议质疑。 首先是对宋军战力的评估,其次是对赵柽指挥作战能力的分析,但讨论来讨论去,中间争议越来越大,以宋军在辽战场上表现来看,根本不具备灭亡西夏的本领,何况还是两线作战,兵力吃紧的情况之下。 金国并不知道赵柽与朝廷反目之事,此刻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西夏已经弱到极点,甚或远不如末日之辽。 可后来回鹘的事情,东喀喇汗的事情,宋帝都昭告了天下,这就有些不太对劲了,这个时候金国内部再起争议,而他也开始怀疑起来。 完颜娄室这时伸出手指拨动了一下灯花,又想起此番赵柽援东京,完颜宗弼大败亏输,接着宋帝禅让,传皇帝位与赵柽,赵柽改旗易帜。 这就更加不对劲了,这赵柽手下的兵马怎么会如此之强?连重甲骑兵都能攻破,女真不满万,满万莫可敌的神话竟就此破灭,而且宋国是有太子的,怎么又换成他来接皇帝位,摄政国事? 完颜娄室双眼眯起一线,莫非真是…… 当年真是这赵柽潜入会宁,蛰于希尹门下,一举刺杀了太祖皇帝? 九岁筹谋,数年经营,十七跨海过山,行此大事,当真少年英杰,而且竟然……竟然还把官职做到了礼部尚书! 完颜娄室伸手摸了摸胡子,礼部尚书……可是比他现在的官职都要大,自从大金立朝,朝堂制度一天天完整,如今朝上的礼部尚书,可是位尊地显,权威势重。 但此刻也都是猜想,只不过把原来思索的耶律大石栽赃陷害的可能降至五成,另外五成就真是这赵柽所为了。 不过只有见上一面,才能更好的判断,到底当年是不是此人,做下了此种胆大包天、骇人听闻的大事。 完颜娄室又缓缓提起笔,继续写信。 信不是写给完颜宗翰的,而是写给完颜拔离速。 完颜拔离速此刻正驻守麟州。 府州、麟州,边境之处两大要塞都驻扎了女真军队,他与拔离速各领了五千人镇守。 他落笔在信上写下: 焚城,往太原! 最后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本章完) 第492章 兵不厌诈,瞒天过海 夜色阴沉如异诡世界,大雨瓢泼,前方朦朦胧胧,看不清山川物事。 李昌硕带着身后七八千军马在雨中迤逦而行,水珠顺着盔帽流淌进他的脖颈,他焦躁地伸手用力一抹,吼道:“快,快走!” 可惜雨水声、呼呼风声、嘈杂的步伐声,瞬间就把他的声音压下,没有人回应。 就在刚刚,他带领着军兵冲出了敷川城,一路向东,可雨帘里前行困难,景象难辨,此刻也不过才走出十里地不到。 会州在柔狼山的另外一侧,他们想过去,就得微微往东南方向拐,绕过柔狼山。 其实李昌硕不太想去会州,倒是还有一条北上的道路,顺着零波山旁往东北,奔沙陀县和应理城。 但那边路径靠近宋军开闸放水的地方,而且敷川距离沙陀足足有五百余里,他们雨中行兵,还须长途跋涉,怕很难到达地方就会被宋军追上。 所以,别无选择,只有去会州。 黑夜茫茫,火把也打不起来,全凭感觉向前面走,还好道路并未被大雨完全冲垮,可以依着泥泞下的硬底而行,不至走入山坳坑里,陷进草中。 也不知道又行了多远,李昌硕感觉仿佛昼夜般漫长,但却依旧督促着队伍,虽然并没有看到宋军伏兵,但他却不敢放松一丝一毫的警惕,能想出水淹敷川这种阳谋的人,又岂会不在他们逃离的路上埋伏截杀? 只是他这边人也不少,大雨虽然会骤降军兵战力,对方又何尝不是如此,对方骑兵凶横,说起来,这雨水泥泞还是他们占了便宜,这种天气骑兵几乎无用,因为战马跑不起来。 七八千人,遇见拦路的宋军步兵,完全可以拼上一拼! 雨终于小了些,天边一角微微有光芒渗出。 走了足足大半个夜晚,天将要亮了。 前哨的探马这时回来禀报,已到柔狼山南,只要拐过去,那一边就是会州地界,距离会州只一百多里地。 李昌硕闻言非但没露出喜色,反而双眉紧锁,只走了近三十里吗? 敷川距离会州一百五十里,距离柔狼山南只有二十七八里,走了大半夜才走出这么点路程? 其实按常理来说已算不错,普通的兵马在夜晚之中行军,还是大雨瓢泼,走这么远其实很不容易了。 但李昌硕知道不行,根本不够,尤其天色将亮,危险会进一步增大,他咬了咬牙,再度下令:“加快速度,绕过柔狼山,不到柔狼另外一侧,不能停歇!” 军兵们这时怨声载道,骂骂咧咧,每个人都疲惫不堪,从腰往下全是泥水颜色,而上身也都湿透了,风一吹来,不由打起了喷嚏。 将官们有马骑,他们没有,将官们身上披着油衣,他们顶多有件草蓑草笠,在这种大雨之下,形同虚置。 有的骂道:“没在城里被水淹死,也要生了伤寒着凉死。” 还有的气道:“在城中又怎么会淹死?虽然宋兵放水,爬上屋顶就是了,而且城头那么高,不可能被淹到。” 有的则小声嘀咕:“伤寒死还好,就怕宋军追上或者埋伏,一顿刀剑下来,死无全尸呢……” 有的气不过:“大不了投了便是!” 李昌硕在前方隐隐约约听见这些声音,但此刻他没有旁的办法,这个时候不能杀一警百,已经连夜赶路走成疲军,杀也没用,反而会进一步增加慌乱。 天越来越亮起来,雨水也渐渐息住,远处可以辨清事物,柔狼山南走了一半。 前面出现密密的林带,山上树木也开始丰茂,柔狼和零波不同,零波石多,柔狼树多。 “拐过这边可以就地休息一刻钟!”李昌硕下令,此刻队伍已经拉得极长,后方开始出现掉队的兵卒。 可就在他命令下达不过十几息的时候,忽然那旁侧的山上传来号角雄壮的“呜呜”声音,接着乱箭从山上林间如蝗射出,西夏军立刻大乱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杜壆手执蛇矛站在泥水里,李昌硕五花大绑跪于他面前,脸色铁青。 战斗结束的很快,并没有李昌硕预料的那般手下步卒和宋军死拼,而是在对方箭雨之下象征性地抵抗冲杀了一波后,看难以逃离,就直接投降了。 难道大夏军队已经这般糜烂不堪了吗?李昌硕不敢置信,但眼前的一切却又不容他怀疑。 他本来仗着坐下马匹,还有身上宝甲,是可以突围冲去柔狼山那一侧的,却不料身后的两名敷川副将,突然反水把他打落马下,然后高喊“活捉西夏主将,小人愿投降大宋”! 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李昌硕心中惊惧,边境的军将都这般没有血性了吗?他这些年倒未曾带兵驻守一方,只是巡查各处,到哪里见的都是盔明甲亮,兵卒气宇轩昂,也不知在战场上居然这般孱弱! 这又与那辽军有何分别了? 可是,不对啊,既然这样,宋国军队为何还是打不破边境,这几年虽然没有大规模举动,但小的试探总有,却每每都是无功而返,甚至有时候宋军那边损失还要更多。 难道宋军西军也如此不堪了吗?李昌硕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怎么都思想不透。 杜壆上前踹了他一脚:“叫什么名字?” 李昌硕双目紧闭,“呸”了一口后,不言不语。 杜壆笑道:“还挺有骨气。” 旁边投降的敷川副将弯腰谄媚道:“将军,这人叫李昌硕,乃是夏朝宗室,城内主将那天不自量力出门迎战而死,他便以巡查使的身份接管了城池。” “西夏宗室啊?”杜壆闻言顿时两眼放光,这可算是大鱼了,终于抓到这个层次的人了。 “办得不错,此番与你们记上一功,待回去后我在大将军面前给你二人美言!” “多谢将军提携之恩!”两名副将立刻跪倒,心中都松了口气。 打什么打,刚才那种形式根本打不了,别说未必能逃走,就算真的侥幸逃回会州,也一样要受到都统军米擒赞刀的责罚,米擒赞刀是个什么性子李昌硕可能不知道,但他二人却都晓得分明。 这人脾气暴躁无比,一但惩罚起手下,那肯定是要死人的! 与其回去被打死,或者刚才战死,还不如直接投了呢,反正直接投还能立功,与反抗被擒再投降结果完全两样。 杜壆叫他们两个起来,然后清点人数,这支西夏军刚才一波反抗冲击死了大概五六百个,伤能有千多,剩下的都囫囵完好,只是被雨淋得有些垂头耷脑,没什么精神,回去怕要生病。 但这已经算是极好的收获了,赵柽说要扩军,战争之中扩军大部分来自降兵,战争规模上去之后,对底下的小卒已经无所谓需多忠诚,打来打去,只要不死,几乎就是来回投降。 之前王庆也好,方腊也罢,就算大宋的禁军厢军也是投来投去,哪里有半点忠心可言,但一样攻城下寨不误。 又不是锤炼什么精兵,精兵自然要忠诚度,这些小卒则是有忠诚更好,没有也无所谓,许多参军的只不过混一碗饭吃,你想其忠诚,是需要培养的,战场之上又哪里来的机会培养。 接着杜壆连下了几个命令,督促这些降军遵守,归拢好后,向着敷川城押去。 降军倒也听话,没什么反抗,不少人脸上还露出轻松神色。 打仗死了也就死了,这黑夜大雨行军的罪他们可都不想再受,如今既然往敷川回,自然性命无虞,那便顺从就是。 傍近中午,杜壆回去敷川城,赵柽正在命人收拾城池残破之处,见他回来顿时大喜。 安置好俘虏后,赵柽便开始审问李昌硕。 李昌硕嘴巴却是极硬,不过他那亲随小舅子早便让敷川的副将给出卖叫出身份,审这人之时,倒没几下就全招了。 赵柽听罢后紧皱眉头:“李察哥来信说两日后带人支援?” 亲随道:“大将军,正是如此,小人哪里敢说半句谎话,若非还须至少两日,我们也不会弃城逃走,实在是有些来不及了。” 赵柽摸了摸下巴,看向一旁正在仔细倾听的李彦仙,笑道:“少严怎么看?” 李彦仙想了想:“大将军,若这人说的全是实话,属下这倒有一条计策,就不知可行不可行?” 赵柽道:“说来听听。” 李彦仙低声言语起来,赵柽边听脸上边浮出喜意,前面的李昌硕亲随却是神情大变,脸色刹那惨白。 随后两人出牢,赵柽立刻一连串命令下去,到晚间时,城池西面里外都已经修葺得差不多,淹没进的水也都排渠放出了城。 第二日大早,赵柽再度下令,西城外的沟渠湖道重新落下闸门,恢复成了蓄水之前模样。 然后军兵开始打扫城外乱象,收拾水淹时冲过的杂物,到下午忙活完毕。 接着剃头,足足几千人剃成西夏人发型,换上西夏军服,拿起西夏兵器,伫立城头,看着倒好似敷川未被水淹前的模样。 赵柽也换上敷川副将的铠甲,挂着口刀站在城垛间,望向远处营盘大寨,伸手一指,对一旁五花大绑的李昌硕笑道:“李巡查使,明日看本将大破宋军阵营!” 李昌硕嘴唇颤抖,面如死灰:“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赵柽摇头道:“李巡查使既然能堪破本将水淹敷川的阳谋,难道连这小小的瞒天过海之计都瞧不出来吗?” “你,你好阴险狠毒,你到底是什么人?”李昌硕不由大叫了起来。 “我是什么人?”赵柽微微一笑:“本将乃熙河姚平仲是也!” “不对,你根本不是姚平仲,姚平仲已经年近三十,你岁数根本对不上!”李昌硕喊道:“何况我当年曾经参与过臧底河之战,见过姚平仲其人,你根本就不是他!” “哦?”赵柽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李昌硕竟然认得姚平仲,他冷冷地道:“本将不是姚平仲又是谁!” 李昌硕瞪着他,半天才道:“你,你不是西军的人!” 赵柽眼睛眯了眯,这李昌硕有些眼光啊,居然连这都能看出来? “本将如何不是西军的人了?” “我年轻时加入过悲风堂,曾去过宋国开封刺探情报,你满嘴的开封官话,西军里哪有东京本地将领!” 赵柽眨了眨眼,他越来越觉得有些意思,这个李昌硕倒还算见多识广,居然去过东京开封府。 “那本将是谁?” 李昌硕眼神疑惑犹豫,他心中倒是有个猜测,无论年纪形象都能对上,但他不敢说,也怀疑那人怎么可能来到此处。 他怕说出来若果真如此,对方立刻勃然大怒,直接处死他。 他不怕死,可要是因为这种多嘴之事死了,却太不值得了。 死也得死在忠君爱国,宁死不屈,绝不背叛之上,死在多嘴多舌上算什么回事? 赵柽看他眼神闪烁,住口不语,冷笑道:“李巡查使倒是个聪明人!” 这,这是默认了吗?李昌硕脸色立即大骇,真的竟是那人?自己只不过是猜测而已!这又怎么可能?没理由没道理啊! 赵柽走过去轻轻拍他的肩头:“本将从来喜欢聪明人,就像刘营长一般。” 元果笑嘻嘻过来弯腰道:“大将军缪赞了。” 李昌硕怒视元果,元果不以为意,他认得这李昌硕,在兴庆府见过。 “李巡查使不必瞪我,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看李巡查使也降了大将军吧,大家今后依然同殿称臣,岂不为好?” 什么同殿称臣?李昌硕脸色变了变,这无耻小人话里何意? 赵柽冲元果挥了挥手,元果立刻退去了后边,他负起袖子看着远处道:“明日本将与李巡查使一起在城头迎接援军,就不知李察哥会派多少人来支援敷川……”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眼李昌硕:“李巡查使以为呢?” “你,你……”李昌硕闻言肝胆欲裂,这招瞒天过海之计实在是太毒了,对方要假装敷川未夺,冒充大夏军队,偷袭援军啊,简直太阴险了! 李昌硕身子晃了几晃,只觉得脑内一片眩晕,便要栽倒,旁边白霸白战兄弟俩,一人一只胳膊架起,连推带搡,将他往城下拖去。 (本章完) 第493章 城头,夹击 晚间,赵柽在大帐议事。 众将纷说芸芸,赵柽只是静听。 不少将官都把脑袋剃成了西夏发型,穿着西夏的铠甲,看起来此处仿佛西夏军营一般。 李昌硕在旁瞅得目瞪口呆,这些宋将嘴里还时不时地蹦出些党项语言,浑然就把自家当成了党项人。 半晌后,赵柽瞅向李昌硕:“李察哥会不会亲自率兵前来?” 李昌硕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赵柽笑了笑,又看向元果。 元果却是头一次参加这种军事会议,有些兴奋,觉得自己得到了赵柽的信任,立刻道:“大将军,小人觉得李察哥那贼子并不会亲来。” 赵柽道:“何以见得?” 元果道:“这贼子向来自负,目空一切,敷川又不是军司,怎肯亲自来做援救这等事情?多是派几名将领带兵过来罢了。” 赵柽点了点头:“有道理,不过现在还不知道对方要来多少人。” 他说着又看向李昌硕。 李昌硕再也忍不住,开口道:“这个我哪里知道!” 赵柽笑笑:“无妨,明日李巡查使顶盔掼甲,站在城头迎接便是了!” “你……”李昌硕气得眼冒金星,不过却没有破口大骂,他要麻痹对方,不能表现得太过激烈,不能激怒对方直接杀了自己。 这样他才好于明日城头之时,开口提醒到来的援军知道,这敷川城已经落入宋狗之手,千万不要上当中了宋狗的埋伏。 既然对方想拿他在城头做样子,那肯定不会堵他的嘴巴,也不会捆绑于他,只要没做这些,他就有机会行事,哪怕割了舌头,他也并非发不出声音,若在后面用刀逼迫,他正好纵起一跳,舍身成仁。 赵柽不理他,而是与众将又议论了片刻,然后散去会议。 翌日大早,赵柽城内带兵,杜壆城外带兵,开始做起戏来。 类似操练,上演假意攻城的戏码,来来往往,也放些飞砲箭矢,架着云梯,看起来倒像模像样。 下午天色又逐渐阴霾,双方鸣金收兵。 这一天,援军并没有来。 晚间下雨,再是一夜,外面湖泊沟渠的水又多了起来,将前两日开闸淹敷川的痕迹几乎彻底掩尽。 隔日却是个响晴天气,碧空如洗,赵柽巡视四城,忽然有探马急报,说东北方向有大队西夏军正往敷川这边赶过。 赵柽微微沉吟,正东是会州,东北则是沙陀、应理一线,再往上去就是静塞军司的边缘,然后翔庆军边缘,贺兰山,拐过去则是兴庆府地界。 虽然不知道这队西夏队伍从哪里来,但肯定不是会州兵,不是会州兵,那就是李察哥派的援军。 他急忙带人往北城去,这支队伍肯定要过北城,待到了那边城头,第二波探马又报,说对方人数不下一万,打头的骑兵就足有三四千。 赵柽看着一旁李昌硕笑道:“李察哥果然说话算数,遣这么多人支援,怕都是精兵吧?” 李昌硕不动声色,生怕这时惹怒赵柽,坏了自家心中谋算。 赵柽见他表情,冷冷一笑:“来人,拿针盒来!” 后面时迁立刻捧上一盒银针,他打开盒子轻轻捻起一根,只见针头处细如牛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李昌硕愣了愣:“你要干什么?” 赵柽上下打量李昌硕,淡淡道:“给李巡查使用用针。” 这时针灸之术不但流行大宋,就是西夏和辽也多用此医病,后世发现最早的针灸穴道铜人,就出于宋代。 李昌硕知道银针灸体可以治病,但他可绝不认为赵柽想为他疗疾,肯定是要做什么不可告人的恶毒之事。 “摘下头盔,翻开甲领!”赵柽吩咐道。 丁二蟹立刻施为,随后赵柽看了看李昌硕脖后皮肤骨突之处,手指扬起,瞬间便下了一针。 “啊,干什么?!”李昌硕感觉有东西扎入肉里,顿时怒吼。 赵柽根本不理会他的反应,手指仿佛蝶飞,“唰唰唰”没几下就连落了七针,全在颈间。 李昌硕只感觉脸部皮肤,包括头皮在内都麻痹起来,甚至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嘴唇张开,露出牙齿,有口涎流淌。 但他此刻还能说话,“什么……妖法,快拿出那针……” 随着赵柽“噗噗”再是两下,于他左右耳后各又插进一枚银针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昌硕顿时大惊,这是什么手段,简直闻所未闻,而且他分明能感觉自家脸部似是个开怀的表情,可因为麻痹僵硬,这个表情竟然能够一直维持着不变。 这可不好了,李昌硕自然知道赵柽想干什么,还不是要做戏给援兵看,城上城下距离不近,他若是这副模样,下面的援兵肯定以为他在高兴,这岂非坏事? 李昌硕微微动了动腿脚,腿脚还好,虽然五花大绑,却依旧感觉可以活动,既然这样,一会解开他后,就直接跃下城头,以死明志好了。 可还未待他心中想完,就看赵柽双手运使如飞,数根银针“啪啪啪”全部扎在他臂膀、腰身、双腿之上。 只是几息,这些地方都开始发麻起来,不过片刻,全部没了知觉。 他此刻只有眼珠能活动,别的地方如不是他自家的一样,半点都指挥不了。 李昌硕心中惊骇无比,对方用这种邪门手段定住他,先前预想的事情岂不是要全部落空?只能身不由己,帮着宋军做戏吗? 而且宋军真偷袭援兵成功的话,自己就再也说不清楚,活着说不清,哪怕就是死了,也一样不能自证清白啊! “好,李巡查使的眼睛再瞪大些,就更能表现惊喜之情了!”赵柽这时拍掌笑道。 他用的也不是什么高深本领,乃黄裳给他的《北斗六道经》里记载经脉穴道之术,北斗六道经分为两册,上册是些杂学奇技,经络医识,里面有不少通过针灸穴道控制人身的法子。 李昌硕站在那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就一副眼珠“咕噜噜”乱转,配合脸上开怀欢喜的表情,有些滑稽可笑。 赵柽冲垛前扬了扬下巴,白霸和白战立刻将李昌硕抬了过去,接着后面元果趾高气昂地押着那名亲随上场。 这名亲随看李昌硕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心中委实害怕,毕竟出卖了对方,总有些惴惴不安。 元果踹了他一脚:“看什么看,还不赶快给大将军行礼。” 亲随急忙给赵柽行礼,赵柽道:“昨日交待你的事情可都记住了吗?” 亲随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赵柽淡淡道:“若到时学得不像,坏了大事,可脑袋不保!” 亲随顿时冷汗出来:“大将军放心,小人跟随李昌硕这恶贼多年,他的声音虽然不说能学十分像,但七八分总是没有问题。” 李昌硕此刻在前方听到,肺几乎都要气炸,之前就猜想是亲随出卖于他,此刻看竟然还想冒充他的声音去骗援军,不由怒火中烧,想将这亲随碎尸万段方才解恨,但很可惜的是他哪怕心中再恨,却动也难动,连话都说不了。 赵柽道:“解开李巡查使的绑绳吧。” 白家哥俩立刻把李昌硕身上绳索打开抽掉,然后左右扶住。 赵柽对亲随道:“你去站在身后。” 亲随领命,紧贴了李昌硕站起,接着赵柽又冲李彦仙示意,两人都穿了敷川城副将的铠甲,立刻上前接替了白家二兄弟夹扶住李昌硕。 接着城上众人摆出远望的姿态,赵柽三个更是一动不动,只待李察哥的援军兵临城下。 约莫两刻钟时间,就见城下远处尘烟滚滚,不知多少人马奔驰而来。 赵柽面露喜色,用党项话大叫道:“援军来了!” 旁边李昌硕闻言真想一头撞死,可此刻对于他来说死都成为一种奢望,只能满脸傻乐地看着外面。 军马队伍几息便到城下,为首却是两名将领,俱骑高头战马,一个鸟翅环上挂把大枪,一个则携了杆方天画戟。 赵柽悄悄伸手,不露痕迹地托起李昌硕胳膊,让他看似像在朝城下招呼。 他不知道援兵将官认不认识李昌硕,但此刻有必要做出一副熟悉姿态,以免对方怀疑。 下面立刻喊起话,亲随急忙摹仿声音答对,有来有往叙说了几句,对方丝毫没有怀疑。 接下来,亲随按照赵柽所教,直接邀请对方进城,却被对方拒绝,还不咸不淡地嘲讽几句,显然对李昌硕求援之事有所不满。 再言了片刻后,对方开始不耐,居然拨转马头就要直接过去城池那边冲寨,让城内马上出兵配合。 赵柽急忙叫亲随答应,随后夹着李昌硕转身,做出要去调军的模样。 李昌硕虽然面部表情麻痹不变,但脸色却是铁青,心中暗想,完了一切都完了,外面那两个蠢货,居然连是不是他说话都看不出来啊! 待走了几步赵柽松开李昌硕,皱眉盘算,对方人马居然有一万多近两万的样子,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对方竟有精兵。 是不是精兵其实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尤其对方奔过来停止之时,令行禁止,纪律森严,绝非普通士卒可比。 援军中的精兵不算多,大概几千,不过精兵在战场上都是以一敌三敌五的存在,几千其实已经难得。 他看着李彦仙道:“少严下城,带人从北门出去,然后与营寨军马两面夹攻这些援军就好!” 李彦仙立刻领命小跑下了城头,赵柽随后冲城门楼旁示意,时迁牵过照夜玉狮子。 这次出征他没有带红马,而是骑了这千里独行一盏灯来,此刻翻身上了坐骑,直接城头跑马,往西城那边而去。 到了西城之后,只看援军刚刚过来,毕竟并不都是骑兵,还要兼顾步兵,需要压着点速度。 他急忙跳下坐骑,然后来至城门上方,这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床弩,还有一排最大射重的飞砲。 赵柽微微抬手,让弩手和砲手们准备,接着站去垛前,只看喊杀声已起,援军都在奔城门方向跑,城门这里是距离远方营寨直线最近的地方。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援军以为城内应该从西门出兵。 不过却没有,援军显然滞了一滞,有些疑惑,可此刻远处营寨中号角声起,杜壆率着大队人马杀了过来。 援军的两名将官立刻朝城头高喊质问,赵柽用西夏话回了一句北城那面出兵,下方便破口大骂起来,无非是胆小如鼠,废物之类,显然还没意识到这敷川城有问题。 但这也实在不怪他们,李昌硕不但是西夏宗室,更是李察哥的亲信,站在城头答话所有人都看到听见,这个做不得半分假,以他们对李昌硕的了解,这人虽然平时谨小慎微,但却万万不会投降宋国的。 何况绕城这大半圈过来,城上全是夏军,那盔甲兵器,那脑袋两边的小辫子也都做不得假。 这两名将官无奈,北城出兵显然是要他们打头阵的意思,倒也符合李昌硕的平日行事,两人对望一眼,微微点头,随后大军竟然直接分开,两人各自带了支兵马,呈八字形往前包抄而去。 赵柽见状不由“嗯”了一声,这李察哥训兵有道啊,居然还有这种打法。 援兵两将身后带着骑兵包抄,直接将后面的步军闪了出来,这些步军军种也不尽相同,头里的都是箭兵,后面跟着枪兵,然后是刀兵,再后面又是一层箭兵。 赵柽在城头摸了摸下巴,感觉自己之前有些小觑西夏军队了,也是自从过了秦王川后打得太顺,以为西夏军同辽军一样烂到根子,但眼下看却并非如此。 这些李察哥派来的援兵不说,边境上肯定也有能战的精兵,估摸着都被派去熙河战场了,乃至这时守城的其实都是些不怎么善战混事的军卒。 这么看来,他能一路打到这里,其实还算捡了些便宜。 赵柽摸着下巴,心中边想眼睛便观看城外,就在李彦仙带人马从那边城墙稍一露头的时候,他立刻冲身后一落手。 顿时,后面砲弩齐动,发出震天咆哮的声音,大石箭枪,纷纷朝着援军队伍中落去…… (本章完) 第494章 乘胜,来人 西城之前,惨不忍睹,尸体横于野,血流成水溪。 本就泥泞没有干透的地面,尽显疮痍,赤色的土浆散发着腥气,人马残肢丢得到处都是。 折戟断刃,无头枪杆,豁口的钢刀,在夕阳照射下,都仿佛腐朽了一般,再无半丝光芒闪烁。 赵柽站在城头负手而立,心中暗道好一场大战。 自他带兵以来,南征北讨,几万十几万在一起冲锋混杀也遇到过,却都没有眼下这一场激烈。 哪怕杜壆和李彦仙两面夹击这支西夏援军,他在城头又用飞砲床弩配合,却依旧打得艰难。 对方这支队伍,远非他这边可比,训练有素,反应敏捷,彼此配合得法,即使周身浴血依旧还能奋战。 彼此人马相差不多,他这边若是骑兵没有杜壆徐宁专门教授,且步兵一万藤甲占了装备上的便宜,那么哪怕是夹攻,后面李彦仙偷袭,也未必就能保证胜利。 太艰难了,西夏怎么还有这么利害的队伍?且这还不是边军,一般来说,任何国家最厉害的军队都是边军,可这支明显不是。 赵柽不由心中纳闷,这究竟是什么军队? 他看了片刻下方打扫战场,然后目光转向被带来西城的李昌硕,道:“这支是哪里人马?” 李昌硕此刻身体颤抖,心说完了,一切都完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就算死了都洗刷不掉叛国投敌的罪名了。 他无力回答,也不想回答,整个人仿佛灵魂丢失了的木偶一般,呆呆站立。 “王爷,我知道这是什么队伍了。”元果在旁边邀功道。 “哦?”赵柽道:“是什么队伍?” 元果道:“这支队伍里的精兵,应该是中部宿卫军六班直的外六班!” 西夏兴、灵之兵,精练者又二万五千,别副以兵七万为资赡,号御围内六班,分三番以宿卫,号六班直,后又有内外六班之分。 西夏兴州、灵州有二万五千精锐兵,指的是兴庆府禁卫,包括六班五千人和三千铁鹞子。 再加上拱卫兴庆府南面的灵州、翔庆监军司和拱卫兴庆府北面的右厢、朝顺监军司的西夏中部集团的战兵兵力,约有两万五千人。 至于另外那七万副兵,则是类似厢军乡兵的存在,只为辅助这两万五千精锐。 这三处军马组成的西夏核心中部兵团主帅,就是号称“都统军,镇衙头”的西夏晋王,李乾顺的弟弟李察哥。 类似大宋京畿禁军,和拱卫京畿路的京西南路、京西北路、京东西路三处禁军的统一兵团。 但这支西夏的中部兵团,却远非大宋京畿禁军可比,大宋的京畿禁军毫无战力可言,也就这几年赵柽带出去锻炼,否则怕是连战场都不敢上。 而西夏那是两万五千精锐,虽然是否全都是精兵存疑,不过赵柽以为怎么也有一半了,剩下的即便称不上,但也肯定强于普通士兵。 “中部宿卫军的外六班?”他缓缓开口。 “正是,小人刚才观看,里面的精兵肯定是六班直外六班,其他的该是黑山威福军司北部兵团的人!”元果在西夏军中为官,仔细观察之下自然认出了这支队伍的来历。 李昌硕这时怒瞪元果,元果嗤笑道:“你这匹夫看甚看,如今你于西夏眼中已是卖国贼子,弃暗投明在大将军手下了。” 李昌硕闻言脸色顿时红白交替,气怒攻心,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赵柽瞅他一眼,忽然扬手打出两根银针,分别射在李昌硕脖子两侧,他神色这才好了些。 “杀了我,杀了我吧!”李昌硕悲痛自语。 元果不屑道:“大将军救你,你却要死要活,真是不识好歹。” 李昌硕道:“你这叛逆又知道什么,天下有几个如你般无情无义,抛家弃国之辈。” 元果不高兴地道:“你这匹夫少说风凉话,据我所知,你是父母双亡,家中除了一堆妻妾,膝下连子女都没有,无牵无挂的老牯牛一只,居然与我谈什么抛家,真是天大的笑话。” 公牛称牡牛、犣牛、牯牛、牤牛。但牯牛又与牡牛、犣牛、牤牛不同,牯,原指母牛,但在形容人时,则特指阉割过的公牛,大多嘲讽、辱骂时使用。 李昌硕闻言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他虽然娶了不少女子,但一直没人给他生下个一儿半女,也曾看过名医,知是自身问题,对此无可奈何,平日最怕有人提起此事,但凡有人说,就以为是揭短,无不暴跳如雷。 “逆贼,我,我要杀了你……”他这时定身的银针早就撤下,虽然又绑了起来,却是脚下能够活动。 元果看他一副想要吃人模样,吓得急忙往后退去,白霸和白战两个拽住李昌硕,斥道:“老实些,老实些!” 这时李彦仙上城汇报,他征袍早被鲜血浸透,血迹干涸又黑又硬,声音沙哑道:“大将军,下面清点完毕,共抓住俘虏五千多,逃掉约莫七八百,剩下的尽皆杀死!” 赵柽点了点头,这个不难统计,只须查人头就行,误差不会太大。 这一战,足足斩了对方一万左右人,不可谓不惨烈,估计那些西夏中部军团六班直的精兵全死在战场了,投降的是次一等的北方军司的兵。 至于逃走几百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毕竟彼此人数相差不大,想要全歼全灭,几无可能,何况对方战力如此之强,是赵柽带兵以来仅见。 “折损如何?”赵柽神色复杂地道。 李彦仙轻声报出几个数字,赵柽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这种大战之下小折损绝不可能,死少伤多就已经算是万幸,伤亡数字在他看过对方的战力后,心中略有估计,此刻听李彦仙道来还算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继续清扫战场,缴获的东西都好好整理一下,补充消耗。”赵柽淡淡地道:“还有俘虏,这次大战抓获的都先关着,前两天敷川那些可以招降了,给他们比西夏高一半的军饷,若是表现突出,给他们与本部军丁相同的饷钱。” 大宋的军饷本身就要比西夏高,各提升百分之五十后,则更要高得多。 “有立功者可升职,可以在熙河分田。”赵柽继续道:“若将来打到兴庆,也可以在河西本地分田。” 党项原本游牧,但从李元昊起,便开始垦荒,至李乾顺这时更鼓励开田种地,河西水土肥沃,已经有大部分党项人只靠农耕为生。 “是!”李彦仙道。 “对了……”赵柽想了想:“你这个卫长也不要做了,上次水淹敷川的功劳还没有奖励你,就先在第二军做个副军长好了。” “多谢大将军!”李彦仙急忙行礼。 赵柽冲他扬了扬手,然后便径直下了城头,往府衙之中走去。 转眼七日之后,天上已经不再降雨,敷川城两场战事的痕迹早就消失,赵柽派人加固城防,又开始训兵,派探马不停往会州方向打探。 会州依旧是那副模样,并没有援军到来,日日四门紧闭,城头兵丁不停巡逻。 会州城空虚,赵柽从李昌硕亲随口中也问出此事,大抵军兵不超过五千,这些人勉强可以轮换守城,根本无力再干旁事。 如今西夏军力一分为二,一部分在熙河路,一部分在北方临近草原处防御,以防辽国败军杀来,也怕女真趁势杀到。 西夏这么布置本来没错,趁着大宋西北诸路调往辽国,无力侵犯边境之时,主动进攻熙河,意欲占个便宜,从大宋身上撕下块肉。 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有赵柽这支军从秦王川杀出,下卓啰,打西凉,居然又觊觎上会州。 这彻底打乱了西夏的计划,令其一直处在进退两难的地步。 西夏的军队也不是无止无休的,号称三十万,战时再动员一下估计能达到五十万的数量,这已经是极高的参军比例了,要知道西夏一共也不过才二三百万人口。 当然,就算真的动员到五十万的数量,也并非个个都能打仗,顶多之前三十万里一些乡兵工兵杂役,直接转变为正式士兵,而新动员的里面绝大部分还是要继续做役兵使用。 但动员是需要时间的,这个时间可不是以几天十几天论,动员、招兵、安家、发放兵刃,还须简单训练一下,接着分兵派遣,怕都是至少以月计。 赵柽估计西夏此刻正在动员,不想北兵南调,也不想撤回已经攻进熙河的军马,那就只能动员新军,然后分配到各部队之中,用以拦截自己这边。 会州应该也是在等这部分人马,只是这部分人迟迟未到,所以会州固守不出,哪怕敷川也全不管了。 而李察哥派兵援敷川,很可能是基于他自己的看法考虑,甚或李昌硕在信中述说厉害,所以李察哥才派人过来,想着保一保敷川,却没料到几乎全军覆没。 赵柽又思索了一日,最后决定还是去打会州试试。 打不下来就撤回,能打下正好直接占住,会州可是咽喉要道,若能站稳此地,便勉强算是有了和兴庆府叫板的资格。 隔天就开始调兵,这次只带一万人马,不做强攻考虑,虽然会州兵少,但也不是他这些人能强攻下来的。 就是去看有没有机会,有就使些计谋,没机会就撤回敷川,然后仔细经营柔狼山西一线,将这块地方死死占住。 赵柽没有让杜壆跟来,叫他和徐宁留守,自家带着张宪、李彦仙、杨志三个,浩浩荡荡过了柔狼山,直奔会州城而去。 会州三十里之外暂且停歇,然后等着探马回报,并不派先锋打前哨。 随着一波波探马归来,甚至已经探到会州东城北城几十里远,并未见到伏兵之类,这才重新开拔,直至城前五里处安营扎寨,挖掘工事。 会州城上可以遥遥望到这边景象,但是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似乎当他们不存在一般。 赵柽拿着望远镜观看,摇头笑道:“看来这会州早有准备,打算死守,此处无水可依,大火也烧不了城,强攻也是不行的,恐难拿得下了。” 李彦仙道:“王爷,所谓百密一疏,到时让属下四处观察一番,看有没有什么漏洞可乘。” 赵柽点头道:“一切小心,这城能拿就拿,拿不了回去暂且经营敷川,再谋他策。” 李彦仙点头称是,赵柽回了大帐后左右思索,确实没有主意,便叫来元缨演练武艺观看。 这番出征他不但把元缨带着,就是囚车中的元极等人也都驱来,这些人只有在身边才放心,不然谁知道敷川城内有没有元镜提前埋下的奸细,再想办法将几个救走,可就功亏一篑了。 傍晚时李彦仙带兵归来,并没有查看到会州什么疏漏之处,但他并不死心,言是明日再去。 赵柽倒也由他,其实自家也想四处走走,毕竟眼下这个时机不错,能仔细观察地势,若这番拿不下会州,将来增兵到来,再要随意走动就难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赵柽心头难耐,就在李彦仙前来请令继续游走时,便道一起探查,李彦仙不由大喜,急忙牵马,赵柽点上一千骑,再带了元缨,向会州城奔去。 在会州城下一箭之地外停留了片刻,城上对他们不理不睬,若是再靠近就乱箭齐发。 赵柽笑了笑,打马绕城往东北方向,这次直跑出二十几里才回返,也不怕城中出来人抄袭后路。 会州城内只有五千兵不到,又哪里敢轻举妄动,想要吃掉赵柽带的一千骑军,怕是要两千骑才够,若是出了两千骑,那城前的大部队包抄过来,恐怕城池再也难保。 临近傍晚赵柽带着兵马回来,四处基本都探查了一遍,这会州虽然西方是柔狼山,但距离并不算近,其他三面则光秃秃的,连个树林都没有,想要埋伏都找不到地方。 吃过晚饭,夜间无话,又是一日到来。 上午赵柽正坐在帐中看书,忽然有人禀报,说营盘外有一女求见。 赵柽皱眉道:“是什么人?” 小兵答道:“大将军,此女说在卓啰城时来过,名唤智菱……” (本章完) 第495章 胆大包天 智菱?赵柽摸了摸下巴,还是来了。 可却赶在这个当口,赶在他兵临会州城下,来了营盘之地。 他微微思索道:“就她一个人吗?” 小兵道:“大将军,就她一个,骑了匹红马,马上还携着兵刃。” “哦?”赵柽笑了笑:“带她进来。” 小兵得令出门,片刻后一队军卒领着一名女子走入大帐,正是上次同林晚风一起到过卓啰的智菱。 这智菱身材窈窕,穿着桃粉衫裳,内衬白裙,她脸型极好,小小的瓜子,尖尖下颏,但容貌却很普通,说不上美丑,属于丢进人群中很难找出来的那种。 而且她肤色焦黄,黯淡无光,仿佛葫芦皮一般。 赵柽一见她,就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家的脸,对方易容改色,和他用的是同一种药粉,若他现在也扮上,两个就是葫芦兄妹了。 智菱看向赵柽,也不见礼,微微一笑道:“大将军,冒昧前来还望莫怪。” “不冒昧,不冒昧!”赵柽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又来本将这边,那肯定是元镜答应本将的条件了,愿意拿出四十万两银子赎人?” “正是如此!”智菱道:“我家静妃娘娘同意拿出四十万两白银,赎回元极几人。” 赵柽看她,手指轻敲桌案,心中冷笑,上回他以言语试探元极,元极说漏了嘴,这元镜哪来的四十万两白银! 这些银子应该真如林晚风所讲,若是现钱,只有西夏皇室才能直接拿出,别的大臣家族,怕是要变卖家当,折腾产业了,而且就算如此也未必能全凑出来,毕竟这么多钱,对于西夏任何人来说都算天文数字。 何况产业又岂是那么好变卖,元镜又有什么产业?不过元家庶女,家族里少有家产,入宫虽然可能有些赏赐,可再赏赐又能有几何?她就算任着悲风堂三大首领,但那又不是户部工部之类地方,就算想贪污也未必能贪到。 所以,赵柽根本不相信眼前智菱的话,只是不知道她出于什么目的,跑来信口开河,或许还是拖延时间,稳兵之计,或许元镜别有企图,才指派她来胡说八道。 “好,那相思矢和销魂箭的练法呢?还有山海指经!”赵柽说道,既然对方胡诌,自己就陪她演下去,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些镜妃也都同意了,赎人当时都会交到大将军手上!”智菱认真地说道,双眼紧盯着赵柽。 赵柽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这元镜方才开窍,人既然在本将手中,还不是我为刀俎他们为鱼肉,任由本将宰割吗!元镜若是不同意条件,那本将也没耐心再留下去了,直接把他们都剁碎了喂狗就是!” “大将军!”智菱看到赵柽狂态不由微微颦眉:“虽然镜妃接受了大将军的条件,可大将军此刻带兵在外,又要如何才能交换赎人?” 赵柽闻言瞅她几息,摇头不满道:“我还想问你四十万两白银在何处呢?那可不是小数目,若是装箱运来,怕是得三五十口大箱,现在又在哪里?银子都未到,居然关心起人来了!” 智菱淡然道:“大将军,白银自然已经运至左近,正于安全地方藏着,大将军还是抓紧派人将元极几个送来,好做交换。” “将他们送来啊……”赵柽摸了摸下巴,莫非对方打的是路上劫人的主意?否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自己带兵来了会州这才出现,说银子到了想要赎人。 “正是!”智菱点头道:“大将军,此事镜妃瞒着皇帝,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大将军还是赶快派人去卓啰将他们几个带过来吧。” “不用带过来了!”赵柽缓缓道。 “为什么不用带了?”智菱顿时一愣,若非面皮易成焦黄,此刻定是变了脸色。 “因为他们此刻就在军中!”赵柽嘿嘿道:“本将把他们都带在身边了,只要银子和武艺到了,本将立刻放人就是!” “带在身边了?就在军中?”智菱看着赵柽呆了几息,“大将军所言可真?” “自然是真的!”赵柽盯着她的双眼:“人在军中,钱和武艺在哪里?” “大将军……”智菱勉强一笑:“既然人在这里,那银子武艺自然不会短,约个时间地点交换便是了。” “约定什么时间,哪处地点?”赵柽追问道。 “就……明天午时,在柔狼山中好了!”智菱张嘴说道。 赵柽看着智菱,你这态度也太随意了吧?这等大事,就算早有腹稿,也得慎重商讨,小心翼翼说出,你随口就来,谁能相信啊。 “好,那就明天午时,柔狼山里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赵柽笑眯眯地道。 “既然如此,那我先行离去,但愿大将军到时不要食言!”智菱说完转身就走。 赵柽看着她婀娜的背影,嘴角微微上翘,连一些具体交换细节都没有,显然这智菱根本就未料到元极等人在军营里,没想过到底要如何交换。 只怕对方真打的路上劫人主意,此番不过进营和自己虚与委蛇,假意答应银两武艺等条件,利用自家贪心派人回卓啰押人的路上,出其不意,抢劫元极几个。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赵柽摸了摸下巴,这计策还算高明,时间火候拿捏的也好,可惜的是没料到自己居然把元极他们带在身边了。 四十万两银子对方绝对拿不出来,武艺怕也不会交出来,明天午时恐就要图穷匕现。 那柔狼山树多林密,若是武艺高强之人在林内行走做事,普通军兵很难奈何对方,毕竟处处都是遮掩,哪里都能藏身,若对宗师而言,军兵持着手弩也未必能够成事。 赵柽心中琢磨片刻,觉得对方这是要硬抢了,只不过想从他手中抢人无异于虎口拔牙,到时定叫对方来一个灭一个,来一双灭一双。 转眼到了傍晚,赵柽唤过元缨一起吃饭,元缨虽然身材瘦弱,但食量可不小,羊腿都能啃下两根。 练武之人每日消耗多,吃得就多,何况元缨练枪,枪这东西可比刀剑耗费体力,毕竟大开大阖,身体动作幅度远远超过短兵。 “师父,我现在能刺出六颗星了!”元缨丢下一根啃得干净的大骨,用袖子抹了抹嘴说道。 “哦?六星了……”赵柽露出惊讶神色,这挺快啊,照这个速度下去,估计不久就会小宗师了吧? 十五六岁的小宗师,这和自己都有的一拼啊,可自己当年什么资源?要什么有什么,根本不是二十八能比得了的。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虽然资源好,但可没有一个半步大宗师日日在耳旁提点,这可是要远胜过资源之类了,那时周侗已经离开东京开封府,他晋升小宗师,只是看周侗留下的笔记和自家摸索,最后一点点练成。 “我耍来给师父看看!”元缨见赵柽惊讶,站起来就去拿大枪杆。 赵柽见状没有阻止,只是道:“刚吃好东西,小心抻得肠子疼。” “不会的师父!”元缨哪在乎什么肠子,拿着大枪杆就演练起来,只见奔腾如虎,矫健似龙,枪出似赶月,枪回如流星,最后一招七星耀月使用,果然刺了六点寒星出来。 赵柽点头,觉得还是要鼓励一下,道:“耍得不错,待伱晋升小宗师后,为师送你一件兵刃当礼物。” 元缨收了枪,睫毛扑闪,道:“师父,什么兵刃?” 赵柽想了想,本来说要送一杆大枪,但他手里没有合适的,几支得自太宗武库的枪都是金属杆,不适合步下使用,便道:“到时候再说!” 元缨道:“师父,我……我想要一口剑……” “剑?”赵柽微微皱眉,哼了一声。 元缨讷讷地道:“师父说了徒儿小宗师后,可以兼顾学剑,徒儿,徒儿没有学剑的东西啊。” “我看你那木剑就削得不错,怎么就没学剑的东西了!”赵柽冷冷地道。 “噢,知道了………”元缨闻言不由委屈地低下头,撅起了嘴。 随后赵柽回寝帐看书,夏日夜短,他睡意较少,良久才吹灭牛油大烛去行军床榻,但只是闭目养神,假寐状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在黑暗中猛地睁开双眼,然后侧耳听了会儿动静,接着便毫无声息地从床上跳下。 来到帐门前他又听了几息外面,这才微微把皮帘开了一条缝儿,身子一闪,从那窄细得根本不可能被人通过的缝隙穿出,去到帐外。 这时候外面月光较淡,星星也稀薄,赵柽身子紧紧贴在牛皮大帐上,一动不动。 按道理说,他大帐外有侍卫亲兵站岗,而且每隔多少步是要燃着火把的,但此刻这些全都没有。 绑在火柱上的松油把是灭着的,两个侍卫亲兵倒在帘幔旁边,不知是昏过去,还是死了。 赵柽目光望向不远处一座帐篷,那帐篷是安放元极等人囚车的地方,此刻帐门前守卫的军兵也都瘫倒在地。 赵柽脸色难看,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他原本以为智菱会在明日柔狼山上动手劫人,却没想到居然今天晚上就来了。 只怕是宗师也不敢这般做吧?这可是万人的军寨营盘,倘若只是潜进打探情报还好,可要救三五个人出去,宗师也绝对不可能做到! 他心中一阵冰冷,真不知是谁给这些元镜手下人胆量,白天说句元极几个在军中,晚上就进他营盘行劫掠之事了! 他轻轻吸了口气,本想直接示警叫人,但瞅着那边临近的两座大帐不由微微皱眉。 那是元缨和张宪的帐篷,他不知道对方来了几个人,倘若自己出声惊动对方,对方狗急跳墙,跑入别的帐篷行凶,自己这边投鼠忌器便落入被动。 想到这里,他脚下轻滑,只眨眼工夫,就到了装囚车那座帐篷前方。 这个帐篷比旁的都要大,一看就与众不同,他听了两息,心中不由冷哼,里面虽然动静极小,但也能辨出来是切割囚车木栅之声。 伸手轻轻撩起皮帘向里看去,只见里面影影绰绰,一名黑衣人正拿着个小烛头,光芒不盛,另外只手则握着柄圆月弯刀,正在斩破木栅。 那刀显然不是凡物,不说削铁如泥也差不多,此刻已经把元极的囚车开了个大洞。 他们这几个囚车乃是打得死架子,没有门,想放人就得直接切开木栅栏。 不过元极的囚车虽然被破开,但他琵琶骨却依旧锁在上面,黑衣人又开始切割锁住他琵琶骨的锁链。 赵柽在帘外不由微微皱眉,一个人?对方只来一个人就想救走元极几个,这得是多有自信?多轻视他这营盘大寨? 不对,只是瞬间他就知道自己想的不对,对方不是要救元极几个,而是只想救元极一人! 元极是宗师,虽然眼下锁住,可武艺仍在,只要打开锁链,势必要比元夏元秋等要强,并不会成为累赘。 赵柽眯了眯眼,只有一个人那便好办了,若是人多还担心对方到处乱窜,一个那就先抓住再说。 可就在他刚动心思之时,那帐中黑衣人却猛地回头,一瞬间四目相对。 赵柽顿时愕然,竟被发现了,他一个半步大宗师竟被对方发现了?! 黑衣人同样大惊,没想到居然有人扒着帐门在偷看,而且半天自家都没有觉察。 只见她突然抖手,圆月弯刀仿佛黑暗中绽开的银花,直接向赵柽飞去。 赵柽沉声道:“贼子安敢!” 他脸色有些阴郁,对方无论反应,还是出刀速度手法,都不像一名宗师能够拥有的。 挥起衣袖,打落那飞来的弯刀,赵柽心中再次确认,这弯刀的力道颇大且角度奇诡,换旁人只怕很难接住。 黑衣人“咦”了一声,随后不再管元极,而是身子直接向一旁的牛皮帐壁冲去。 只听得“刺喇”一声响,也不知道她用什么划破了皮帐,然后身子“嗖”地一声窜了出去。 赵柽脚下一动,便追上前,同样从那帐壁跃出,他绝对不能放走这黑衣人,这黑衣人武艺太高,若是放走,她回头刺杀军中将领,却没人是她的对手! (本章完) 第496章 追追追 (持续发烧咳嗽,胸闷上不来气,感觉自己要挂了,用了所有力气和精神写了这些,希望大家不要嫌少……) 这时外面嘈杂起来,赵柽刚才那声轻喝已经惊动军中,军兵开始往此处聚集。 黑衣人仿佛一道轻烟向营盘外跑,赵柽急忙下了几道命令,随后紧紧追赶过去。 四处箭矢声起,黑衣人身法快若流火,竟然踩着帐篷前行,那些羽箭没有一支能够射上,就算弩矢也顶多擦边而过。 赵柽眉头皱起,怎么这般快? 这速度虽然比他的神行百变稍有不如,却也是生平仅见。 他眼下知道武艺最高强者为师公金台,不过金台未在他面前表现过身法,这黑衣人的身法就是他看过最快的,仅比他慢了一丝。 他是半步大宗师,运使起神行百变势如奔雷走电一般,但前方黑影却仿佛暗夜之灵,灵巧且迅疾,已经纵越出营盘,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赵柽同样出了营盘,后面传来张宪的声音:“大将军小心埋伏……” 赵柽淡淡道了句:“无妨!” 张宪急忙点了一千人马开营门跟上,只见两个身影在夜色下,你追我赶,晃了几晃就消失在远处不见…… 赵柽边追边心中思索,究竟什么人有这么高的武艺,似乎已经不限于宗师了。 他每每拉近些距离,对方便骤然爆发,仿佛一条黑色小箭刹那突进,保持原本的差距。 赵柽仔细观看这黑衣人,虽然对方一身夜行装束,又包头蒙面,但从身姿体态上,隐约能看出似乎是名女子。 而且这体形还有些熟悉,苗条却又不失婀娜,好像是智菱,可智菱有这般高的武艺吗? 赵柽对此深表怀疑,智菱年龄和他仿佛,虽然出自神鸷宫这等武艺大宗,但若说本领超过宗师,或是达到半步境界,他却不太相信。 可不是智菱又是谁? 赵柽眯起双眼,目光半刻不离对方,无论身高还是腰腿,实在太像,就是智菱! 但能有半步大宗师手段,那反而又非智菱了,智菱怕是假名,既然相貌都是易容过的,那名字也肯定是假的。 半步大宗师的身份武艺,就算元镜也请不到为她来回传话,奔波走动,半步大宗师又非白菜般常见不值钱! 宗师就已经是一方江湖霸主,开派祖师,对朝廷的命令大可不理不睬,何况半步大宗师。 半步大宗师已经是啸傲云霞般的存在,基本不理世事了,怎么可能掺和元家这些小事? 这不是元镜面子够不够的问题,而是对方身份上升到另外一个层次了,不说外人,很多事情就算亲儿子来求,也不会去办的。 既然如此,那这智菱的真正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半步大宗师不可能被元镜求来办这种事,却偏偏智菱就是半步大宗师,看起来矛盾,实际上一但智菱真实身份揭晓,那么两者之间并没有悖和之处。 因为,智菱就是元镜,元镜就是智菱! 智菱只不过是元镜给自家编造的一个姓名,这便可以完美解释这一切了。 元镜乃是半步大宗师! 赵柽神色复杂,暗道实在是太大意了,若早就想到这点,那么在卓啰城,就不会放对方走,直接将对方留下。 甚至今日白间,知道了对方根本没银子赎人,便直接抓住审问,偏偏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却没想过这就是最大的鱼啊! 此刻两人越跑越远,前方隐隐望见了柔狼山。 赵柽喊道:“智菱姑娘,还请留步!” 前面黑衣人身形微微顿了下,随后瞬间加快速度,如同一支小箭,向山林射去。 赵柽皱了皱眉,柔狼山里不会有埋伏吧?这倒也不好说,对方若只是个宗师,自己也不在乎什么埋伏了,但对方却是半步大宗师,还是多少要注意些的。 他不想元镜入林,这一刻脚下也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神行无影头一次催发到了极致,两个人的身子瞬间拉近。 对方再次爆发,仿佛黑色小箭,赵柽神色冷冽,嘴角微微一翘,伸手摘下头上发簪,屈指向前弹去。 到了赵柽这种境界,别说金玉之类的东西,就算是飞花摘叶,也皆可为暗器。 那白玉发簪几乎瞬间就到了元镜背部,只见元镜手上也不知拿了什么东西,使个苏秦背剑式往后便打。 白玉簪打飞,元镜身子滞了那么一刹,赵柽便到了近前。 只见他猿臂轻舒,一记龙爪擒拿手朝对方肩头抓去。 似乎感觉到了后面危机,元镜身体猛地朝前一俯,躲过赵柽一爪,接着长腿往后倒踢出去。 “嗯?”赵柽身子立刻侧旁闪避,元镜武艺刁诡,这种蝎子探尾的招法在中原极其少见,罕有人用。 他身子虽然侧避开了,但手上却不停,左手用的龙爪手,右手则使北斗六道经里的地阴爪,直接抓向那小腿。 元镜立刻一声轻叱,小腿反卷向上,奔赵柽面门踢去。 好阴险,赵柽心中骂道,再次侧躲,双爪却依旧抓向她小腿。 这一刻,元镜另一只腿忽然点地腾起,双腿连环踢向赵柽。 赵柽道:“大胆!” 他身子瞬间成弓形,苍穹变六路用出,从绝不可能的角度躲过这连环脚,然后一只手臂突然暴涨三寸,地阴爪使用,狠狠抓在对方小腿之上。 只听得“刺喇”一声响,那夜行衣紧绷黑裤顿时被抓破,露出一抹耀眼雪白,但上面却瞬间浮现出五条血痕,仿佛雪地梅花般让人惊悚。 “啊!”随着黑衣人一声惊呼,她的身子仿佛黑箭窜起,直接向前方射去,好似受惊的兔子,“嗖”地一下直接扎进柔狼山中。 赵柽手捏一块黑布,脸色阴沉,这都没有擒住对方,看来对方果真是半步大宗师! 他望了眼黑漆漆的柔狼山林,双眉扬了扬,脚下滑动,便闪身进去。 柔狼山树多林密,白日里倒还算有些风景可瞧,但夜晚之时黑压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怪风呼啸,不知道什么动物低鸣,端得恐怖无比。 这边都是老林,上方树冠稠茂,遮天蔽日,在这月淡星稀夜晚,哪里看得见一丝一毫。 所谓夜视,总得有一些引光,倘若连一丝一毫光芒都没有,那就是绝对黑暗,眼力再好也看不到东西,就算夜明珠放在这种地方都没有用处。 而此刻的柔狼山林之中其实就接近了这种状态,赵柽一迈进去立刻住脚,因为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正因为什么都看不到,他才放下了心,自己看不到便代表着别人同样也看不到,那么危险便会无限减低。 哪怕提前有什么埋伏,在这种黑暗之下也不好发动,想要发动必然要先弄出光,可一但出现光,他就会第一时间察觉。 听风辨声了几息,赵柽朝着一个方向缓缓移动过去。 元镜既然入林,林中又这么黑暗,便绝难不弄出一点声响,哪怕她站着一动不动,总是要呼吸的,只要呼吸,就有声音。 赵柽听到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移去,他知道对方同样也能听到他的动静,这个是相互的,除非他不去寻找对方。 距离似乎越来越近,十丈、五丈、三丈、一丈…… 赵柽手上寒芒一闪,莫邪剑从袖中滑出,一剑向前方斩去。 不能用刺,在这黑暗之中,目不视物,看不到具体的目标,倘若用刺,也只是推测敌人位置,攻击面积太小,剑后空门大开,于己不利。 所以要用斩,斩的幅度较大,还封死了几处空门,相对自身来说安全一些。 只听得“咔嚓”一声闷响,莫邪剑也不知斩到了什么上面,虽然有些阻碍,但却依旧剖开,对面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声音迅速远去,显然匆匆地逃开了。 赵柽得势不让人,只是微微顿了一顿,就继续向前追去。 老林虽然浓密,但也不是一连到底,总有稀落之处,而且这柔狼山西夏也经营过,虽然他上山的位置不对,但跑着跑着便遇到羊肠小路之类,便也能看到些东西。 赵柽瞅见元镜一身黑衣,在前方奔跑,小腿处露出的一抹雪白十分显眼。 她上拿着一把护手单钩样的兵器,不过只剩下一半,显然刚才被赵柽给砍断了。 赵柽大喊道:“智姑娘,你跑什么,站下来聊聊,难道你们静妃娘娘不想要赎人了吗?” 元镜哪肯站住,身子迅速钻入另外一片密林,顿时一切再黑了下来。 她此刻心中早就震惊得无可名状,宋军营中居然有半步大宗师! 这怎么可能!这不对劲,这不合理,这简直匪夷所思! 半步大宗师是何等人物,怎么会混迹军营之中?哪怕就是皇帝去请,都未必能够请动! 可这支宋军中却有! 最让人迷惑不解的是,这半步大宗师不是旁人,而是这宋军的首领! 此番入侵大夏的带队者! 元镜心中震惊困惑,这宋军首领年岁不大,也就和她差不多,怎么便成了半步大宗师? 她可是自小受神鸷宫主亲手教授,学了神鸷宫许多高深武艺,日夜苦练,又遇到过大机缘大机遇,才最终有了眼下成就,这宋军首领凭什么年纪轻轻也是半步大宗师? 而且这宋军首领手上居然还有削铁如泥的兵器,并非寻常削铁如泥,一触就知是上古利器,根本不是寻常将领能够拥有的。 那么,这宋军首领究竟是什么人? 随着两人在山林中跑跑追追,不时交一下手,天色渐渐的放亮了起来…… (本章完) 第497章 箭箭箭 (打针,不退烧,退了一两个小时又烧上来,脑袋里好像做梦,等病好了把这两天的都补上) 看着上方朝霞浮现,一抹鱼肚白隐隐约约,赵柽眯了眯眼。 眼下天色将亮,已入柔狼山深处,看你还往哪里跑! 之前是因为实在太黑了,担心埋伏消器之类东西,所以只是追着,不丢就行。 现在却必须要截住对方,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不管是死是活,都要解决了此事。 眼看元镜又窜入前面一座树林,赵柽从侧旁迅速跟进。 林里并不是黑的,朦朦胧胧黎明的感觉,可以看到物体,能够分辨出树木障碍之类。 他瞅见不远处身影一闪,不是元镜又是谁! “智姑娘留步,再走本将就不客气了!”赵柽忽然一声大吼,震得那树冠叶片簇簇坠落。 这是少林的狮吼功,他并没认真学过这门武艺,只是当日清海和尚的弟子如痴对阵杨原时用过,所以他便记了下来,只有五成相像。 但这五成甚至未得精髓的狮子吼,却远胜过如痴习练了十几二十年的正版本领。 功法拳谱自然有高低上下之分,可也要看何人用出。 化腐朽为神奇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境界高了,大巧不工,返璞归真,往往最常见的招数,都能使出绝技般的效果,这就是赵柽眼下的状态。 他一声吼啸,前方元镜身子不由顿了顿,显然被他唬了一跳,赵柽趁着这个机会闪电过去,手中剑芒一吐,直刺元镜后心。 赵柽毫不留情,抓不到活的元镜,死的也行,留她在世上实在是个祸害,毕竟半步大宗师,军中围堵都不容易,倘在外面相遇,谁又会是她的对手?不趁这个时候拿下,势必成为心腹大患。 元镜一声轻咤,猛地回头,遮脸的面纱早不知刮去了何处,露出一张芙蓉娇面来,却是闭月羞花之颜,倾国倾城之色。 赵柽双眉微扬,手上却一点不怜香惜玉,就要将对方捅一个透心凉。 只见元镜一只袖子忽然金光闪烁,竟陡然射出一枚小箭,打得莫邪剑“叮当”作响,而她的身子也开始顺着来势向后滑去。 可莫邪是何等神器,赵柽的剑道又何其犀利,锐不可当,岂是一枚箭头就能随意撞开的? 看着对方宝剑继续雷霆刺来,元镜神色不变,双手连连挥舞,又打出数枚箭头,有金有银,显然就是那隔空相思矢和凌空消魂箭。 赵柽这一刻感觉手臂微微发麻,对方的这两种箭术还是极为厉害的,箭头可做兵刃可做暗器,只不过除了这些之外,倒没看出有什么旁的稀奇。 他此时瞅剑招走老忙抽回,换了招术继续攻击,但林中到处都有树木遮蔽,他的夺命十一剑施展不开,对方箭头体形狭小,却不受此桎梏,一时间也来往了十几招。 这元镜不但双手用箭,就是腿脚也不停歇,模仿蝎子攻击的一些手段本领,刁钻诡异。 赵柽不由皱眉,对方在柔狼山上占据了地利优势,自家哪怕手段再多,但却掣肘,反而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此刻他用的还是莫邪剑,运使捭阖有些费力,倘若拿了大枪之类,在这林中更是无法打了。 兵法之中有一个词叫做因地制宜,这个词不但适于兵家征战,排兵布阵,埋伏打围,同样适用两个武艺高手争斗。 似眼下这种密林,那么就好用短兵,简直是越短越好,匕首都比刀剑来得方便。 可赵柽身上没有匕首,他常年身上都是一口莫邪剑,再无旁物,这时不由皱起眉头。 但也只是三五息之后,就看他袖口忽然一紧,收回宝剑,直接赤手空拳起来。 元镜见状瞳孔微缩,她已发现赵柽的尴尬境地,双手迅速抬起,纤细指缝中各夹一支小箭头,一手金,一手银,仿佛小雀开屏般向赵柽刺去。 这东西其实很不好防御,因为箭头可做匕首般攻击,也能随时撒手射出变为暗器。 在这密林之中,这短箭简直就是最好的武器。 赵柽神色冰冷,双手忽然一动,袖口无风鼓起,手掌以及手腕全部露出,那手指节似乎都长了一段,上面血色迅速阴暗下来,原本颜色正常的两只手,竟然变得铁青,甚至有些发黑。 这一刻,他直接用上了地阴爪。 为什么选择了这种北斗六道经里的武艺,而不是嵩山寺那些爪法,甚或天残脚之类,实在是因为这地阴爪有金石之功。 就是说练成后双手会比较坚硬,可以空手白刃,但这显然是在夸张,肉身永远都不可能和金属比坚硬程度,只是这地阴爪的确比较结实罢了。 若对方拿着刀剑,赵柽绝不会这么做,但只箭头却无大碍,反正他也没有别的兵器可使,就用这爪对敌便是。 两个人再次“乒乒乓乓”打到了一起,放弃宝剑,只空手对敌的赵柽身法立刻灵活起来,只见场中一团爪影阴气森森,配合上神行百变步法,仿佛鬼魅横行,元镜渐渐落在了下风。 就听得“嘶拉”一声响,她一个不小心,手臂让地阴爪抓住,急忙使用金蝉脱壳,结果衣袖却被赵柽硬生生扯下,露出了白藕般的胳膊。 “啊!”元镜立刻惊呼。 虽然西夏风气要比大宋开放些,但类似视妇体者夫也的言辞一直都有,何况元镜还是皇妃,怎容身体被人看见。 赵柽对此直接无视,心狠手辣毫无怜惜之心,一爪奔元镜锁喉而去。 元镜身子后仰,忽然一张嘴,竟喷出了一道黑光! 这黑光快似擎电,因为元镜身子已经后仰,所以这一下防不胜防,因为正常角度这个时候黑光走直线是打不到赵柽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难防,因为没人会料到此刻还有暗器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这黑光根本不走直线,也不知道元镜用了个什么技巧,黑光竟然画出弧形,直打赵柽的面门。 这个距离,赵柽万万躲不过,就算他不是半步大宗师,而是真正的大宗师,也极难躲过这黑光,因为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想要闪避所须的速度,已经超过武者的极限,就算是苍穹变第七路,都难躲过。 所以赵柽没有躲,他一张嘴,将黑光吞进了口中…… (本章完) 第498章 凄情小箭 (病好多了,明天大概恢复正常更新,欠的都会补上,拜谢大家了) 赵柽一张嘴将那黑光吞进口中,这也是无奈之举。 实在没别的办法,只能用嘴去接,用牙齿咬住这物,有没有毒倒在其次。 他不怕毒,毕竟在太宗武库里发现过毒经,着实研究过一番,而且欧阳北的堂哥欧阳驼也送过他解百毒的药丸。 赵柽此刻感觉自己咬住的似乎同样是一枚箭头,但这箭头份量极重,非普通金铁可比。 他不敢再度冒进,忙退了一步,那边元镜却如泥鳅游河滩一般,借着刚才的偷袭,用力一蹬地面,向林中滑去。 赵柽吐出口中物事,竟然是枚通体纯黑的小箭,与之前的金箭银箭并不相同,似是玄铁打造。 这是什么箭?他查看上面并无毒药后,心中未免有些疑惑。 不过说起来,这支黑箭属实够诡异,历来能藏在口中的暗器并不少,什么银针铁钉之类,但能打出弧度的他却从未见过。 这根本就让人无从防备,按照这个道理推下去,岂不是哪怕背对着敌人都可以用暗器偷袭了? 想一想,明明是一箭射向大树,谁知道竟然中途拐弯,射往大树边上站着的人,这谁能防备得了? 怕就算是大宗师一个不注意,都可能会着道。 赵柽满心疑惑,不知元镜怎么发出的这种弧形黑箭。 他从金台处得知神鸷宫有一门绝学叫做凄情箭法,便一直怀疑元镜的隔空相思矢和凌空消魂箭与这凄情箭法有关。 或许,学了两门箭法,又学了山海指经,就会演化成一门新的武艺,这门新的武艺就是凄情箭法,一种黑色的、会画出弧形攻击的小箭。 可元镜既然掌握了这种能够拐弯的箭法,为何早不运使,偏偏看似已经到了危急关头才用? 是没有把握,还是故意示弱? 赵柽想了想,两者似乎都有可能,毕竟之前二人虽然一直争斗,但说实话彼此还是有所保留的,也没有什么绝杀的机会。 但刚才那个情境就不同了,那几乎就是死局,那个时候使用黑色小箭,大宗师都难躲避! 这元镜应该就是在找这么个必杀的机会呢,心思也实在是阴沉诡谲了,但可惜的是自家虽然没有一副铁面遮挡这箭,却巧不巧的用嘴巴可以接住,只要练过天龙吟、狮子吼之类音波武艺,一副口齿都是铁齿铜牙,恰好不好,这两门武艺他全都会! 夹着那只漆黑的小箭头,赵柽望一眼元镜逃走的方向,微一沉吟,便追赶了过去。 已经是图穷匕见的之刻,就更不能放过对方。 这时天光更亮了些,不必完全依靠听声辨物,从枝叶林草的痕迹上,也不难判断出元镜逃走的方向。 就在赵柽追到一个略为稀疏地界,只听得阵阵“呼呼”声音响起。 他抬眼望去,不由一愣,只看入眼竟然全是树枝草叶,这些东西飞扬乱舞,打着旋风一般,奔他而来。 赵柽双眼微眯,瞅着这些枝棍,此刻在他眼里,个个都如同小箭一般,有着致人死地的威力,而且,这些东西并没有走什么直线。 似是被风卷起在空中,随着风势来往游荡,哪里又有直线可言? 赵柽知道,这绝对是有人控制的,这些树枝草棍就是箭,神鸷宫的绝学凄情箭法,天地万物皆为箭,来往反复都自由,背后一定是元镜在控制。 此刻,旋风四起,飘飘忽忽,越来越多的杂物被卷上半空,开始朝赵柽靠近。 赵柽摸了摸下巴,这么诡异的攻击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不由一抖手将莫邪剑弹了出来。 “智姑娘,躲起来不好吧?” 没人回应,他又道:“不知道本将是继续称呼智姑娘,还是称呼你……镜妃合适呢?” 就在他话音刚刚落下,那半空四处的旋风草棍树枝,竟然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全都朝着他射来。 而赵柽眉毛扬起,双眼盯住一个方向,竟是一颗树上,他刹那人剑合一,掌中寒光如翻海银龙,直刺过去。 那些飞过来的草木之箭,都被他全部搅碎,根本没有能够近身的,草木虽然可以杀人,但自身却十分脆弱,哪里经得起莫邪这种兵器搅动。 赵柽刚才出言试探,对方没想到自己料中其身份,惊怒之下露出破绽。 一国皇妃,跑来远离都城的地方与人厮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说不过去,就算元镜是半步大宗师,但心性之上不过是一名年轻女子,被人陡然叫破身份,微一懈怠,便叫赵柽找到了藏身之处。 赵柽这一剑,看似刺,实则是削,一刺十二削,夺命第十二剑! 上回他看元缨拿木剑演练,心有所触,虽然元缨自创的剑法稚嫩,不值一提,但元缨有一颗赤子之心,虽然她枪道天赋最强,但她爱剑,甚至比赵柽还爱,所以她创出的剑法可能威力不大,但却至诚至性。 而赵柽恰恰缺少对剑的这种赤诚,他虽然用剑最多,但其实对所有兵器都一样,没有什么特殊喜爱追求,所以迟迟没创出夺命十二剑。 不过当时看到元缨的招数,明悟许多,回去帐篷稍一琢磨,便水到渠成一般,造出了第十二剑。 这夺命第十二剑与前十一剑不同。 李助的夺命十剑是根基,赵柽的第十一剑是桥梁,到这第十二剑就等同于他自己的东西了。 他这一剑眨眼就到了树旁,寒光暴起,根本不管树后有无人等,便是一刺十二削。 而莫邪剑有多锋利,只看枝叶乱飞,树干切割如豆腐,只是瞬间,十二剑斩完。 随后赵柽脚尖一蹬,向旁纵去,一颗大树轰然倒地,竟然变成了十二段。 就在这时,只见那叶草断折弥尘里,忽然十几道黑光射出,这些黑光速度倒不快,却是往上下左右四方而去。 赵柽不由皱眉,肯定便是那凄情箭,果然那箭都画了弧形奔他而来。 他冷哼一声,躲了几躲,心中不耐,忽然身形一振,直向断树后方扑去…… (本章完) 第499章 决战 (今天去医院了,还得做几项检查,但绝不会断更,很快会恢复和补回来,拜谢大家了) 剑气冲霄,寒芒席卷,风云沮丧,天地低昂。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似江海凝清光。 赵柽的剑,在断树之后炸开,简直有摧毁万物之势。 那树后娇叱连连,数道乌光飞起,甚至……隐隐有一些布片在飞扬。 赵柽不知道自己都斩上了些什么,但并不重要,只要砍死元镜就够了。 他一只手用剑,另外一只手和腿也不闲着,运爪如龙,运腿似棍,连抓带踢,想把对方砍成肉酱。 元镜身为半步大宗师,能到这个境界绝对不止依靠凄情箭法这种本领,甚至就算没有这种绝艺,她举手投足,寻常招数都可使出至妙武道。 不过赵柽的攻势实在是太猛烈了,兼且手上有莫邪剑此种利器,元镜身上的小箭和别的短兵几乎要被耗光,就是衣衫也都破碎不整,被剑气和赵柽的利爪抓得东露一块,西破一条,雪白肌肤耀眼。 赵柽哈哈大笑:“既然静妃不肯出四十万两赎人,那本将便抓住你好了,就不知到时李乾顺舍不舍得出这个价钱赎你。” 元镜贝齿轻咬,花容惨变,对方实在是太强了,这么强大的武艺,恐怕也只有…… 她忽然手上出现一只黑色圆盘,这圆盘刻画二十四宿,百零八星辰,三百六十变化,周天星象等种种图案,往身前一横。 这个东西一出,四处许多刚才她射出的小箭竟然纷纷从地上或者树木干上跳起,朝着圆盘奔赴而来。 赵柽瞧得仔细,竟然是一块玄铁的母箭盘,看来对方能使用弧形的凄情箭法,可能与这个东西有关。 听着身后左右的风声,赵柽无奈只得将莫邪剑舞得滴水不漏,防备后方乱飞的箭头射到自家。 而这时元镜神色也变得惨白起来,暗道果然这宋将手中宝剑乃是古物,不守玄铁盘影响。 大多玄铁都有磁力,可以吸附铁器,但上古时的剑戈并非铁制,而是青铜,尤其一些名剑,里面还夹杂了许多早就绝迹的宝料,根本不受磁物控制。 对方手中的剑不受影响,那就是上古名剑宝剑。 元镜这时根本就不想再打,打也打不过,又没有克制对方的手段,拖延下去会很不妙。 她此刻只想一走了之,而且哪怕就是死,也不想落在对方手上。 自家此刻衣服七零八落,该露的不该露的都被对方看见,对方的眼神可一点都没正人君子模样,既要杀她,又不耽误眼睛占便宜,可想而知活着落入对方手中会是个什么下场。 赵柽哪里知道她心中这些想法,夺命剑法向前攻去,元镜用手上玄铁圆盘遮挡,却是没有一下劈开。 这玄铁坚硬,莫邪剑也无法直接斩断,却在上面划出一条白痕,让元镜心疼无比。 几乎是边战边退,赵柽不由皱眉,对方若手上没这圆盘恐怕早就死于剑下,这玄铁盘却让他有些无可奈何,毕竟类似盾牌,可挡住身前,倘若不求攻击,只求防御,还是可以抵御一阵子的。 而且此刻元镜身体不停倒滑,似是在有目的往某个地点退去,这却是不太好的现象,这柔狼山对方肯定比他要熟,消器什么不说,恐怕安排有退路就不好了。 赵柽心念到此,左手便不闲着,转日针、天蚕丝纷纷使出,这两样本领虽然他练得一般,但却也是会拐弯的手段,倒骚扰得元镜不得不分心来防,尤其转日针,时不时绕去玄铁盘后面胡乱扎上两针,虽然不致命,但也气得元镜心神有些失守。 就这般边打边移动,逐渐地形向高,赵柽见势不对,“唰唰唰”连环三剑,斩得玄铁圆盘火星四冒,元镜却借他的剑力,身体向大后方飘去。 赵柽顿时扬眉,磔磔怪笑:“镜妃要往哪里去,你如今衣不蔽体,还能逃往何处?你不怕被人看见丢脸吗?你不怕李乾顺知道此事吗?我看你不如跪地求饶,本将赏你一件外衣,然后同本将回营与元极他们做伴!” 元镜一路之上都未开口,此刻实在是忍受不住,既然被对方识破身份,又几乎瞅个精光,便也破罐子破摔,怒斥道:“无耻宋狗,卑鄙下流,我恨不得千刀万剐于你,方解心头之恨。” 赵柽闻言哈哈大笑:“镜妃何来此言?说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却夜晚仗着武艺来劫,如今打不过本将逃跑,自家衣服不结实被树木刮烂,也要赖在本将身上,倘若李乾顺知道此事嫌弃于你,莫不是你还想让本将接盘不成?” “你,你,你这混蛋!”元镜气得粉面生寒,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什么叫李乾顺知道此事嫌弃,自家让他来接盘? 若是死了也就罢了,若是不死,此事天知地知,他们两个知,怎还可能有第三人知道?除非这混蛋故意出去宣扬! 赵柽虽然嘴上胡说八道,但手中脚下却毫不容情,丝毫不让。 虽然他的速度比元镜要快上一点,但对方并不攻击,只是遮挡,每每莫邪剑刺到玄铁圆盘之时,便会借一下力向后加速,赵柽也没别的办法。 两人同个境界,此刻彼此手段已经摸得差不多,且还都有武器,他也没机会使出鲲鹏三变之类掌法,便只能这么暂时耗着。 当然,耗到最后肯定是元镜先不敌,因为玄铁圆盘就算再结实,也不可能无休无止地挡住莫邪剑,终有被刺破的一刻,而且她处在防守的位置,气力不可能有赵柽绵长,最后先崩溃的肯定是她。 此时元镜已经一点点退到一处坡上,这坡开始极缓,草木丛生,但两人打了有阵子,你追我赶,跑上许久,开始陡峭起来。 赵柽观看地势,心头隐隐感觉不好,依照他的眼光来看,前面向北,一般山坡都是南缓北陡,北面常年冷风吹打,阳光不及,草木没南面浓密,没有树木抓土固定山势,自然会陡峭。 那眼前这处不会也陡峭吧?就算陡峭也还行,只要不是峭壁就好! 赵柽“唰唰”几剑,元镜大幅度退去,身子已经到了顶上。 赵柽追过去一看神色不由铁青起来,那边何止是个峭壁,根本就是悬崖! “镜妃,已经后无退路了,还是赶快俯首投降吧!”虽然心中猜测对方可能是故意走到此处,但赵柽还是开口试探。 “呵呵,无耻恶贼,我就算是死也不会降你的。”元镜用眼角余光看了下身后,冷笑说道。 赵柽不语,对方若真的想死,一路之上自杀的机会有无数次,又何必跑来这里?必然是这处悬崖有猫腻,说不得对方能借此逃出生天。 他不想再拖下去,也不想和对方继续废话,手中莫邪一抖,夺命剑使出。 这次却看元镜根本都没有拿手上玄铁圆牌抵挡,只是脚下向后一退,那崖边石子泥土“沙沙”作响,整个人便跌了下去。 赵柽皱了皱眉,急忙去前方观看,只见下面绝壁,一个人影快速坠入崖树之间,便再也不见…… (本章完) 第500章 对策 赵柽下山途中遇见张宪带人寻来,一起返回大营。 休息了日夜,第二天领兵去会州城前方查看,雄关坚固,旌旗不动,攻城不起,围又不住,当下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杨志在旁悻悻地道:“若是这会州的夏狗敢出来迎战,管保此城即刻拿下,不费半点工夫。” 张宪也道:“但凭掌中枪,胯下马,出城一个杀一个,出来两个杀一双。” 赵柽闻言皱眉看向二人:“会州乃是军司,有都统军坐镇,相当大宋一路经略安抚,岂能看不出眼下形势,轻易地出城对阵?” 李彦仙道:“王爷,属下倒是觉得,城内未必就不会出来迎战。” 赵柽道:“少严此话怎讲?” 李彦仙道:“西夏应该一直在动员征兵,如今已有数日,到时只要新兵一到,城内人数不再弱于我军,未必不敢出来一试。” 赵柽摸了摸下巴,陷入一阵思索之中…… 会州城内,西寿保泰监军司都统军米擒赞刀,正坐在桌案后方看信。 他的左右分别是副统军贺连虎豹,监军使房当有名。 再往下则是各指挥使、教练使、侍禁官数十员,党项人和汉人皆有。 如今会州城内官多兵少,李乾顺一纸命令调兵打熙河,军卒直接开出去十之七八,剩下的不多,又集合几处人马保敷川,眼下便只有弱些的役兵了,没有什么精锐。 米擒赞刀看完信后,神色阴沉,他是个魁梧身材,生就虬髯大脸,目似铜铃,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先端起桌上的酒杯,猛地喝光了里面烈酒,这才开口骂道:“老子说敷川怎么会丢,原来是李昌硕那狗贼投降了!” 下方众人闻得此言都面面相觑,李昌硕是西寿保泰军司巡查使,虽然临时职务级别不是那么高,但权利却不小,最重要的这人是宗室,怎么竟然会投降了? 米擒赞刀眼望众人,道:“晋王信中说,新军不日便会到来,会州这边直接增援五万人马,让咱们看看能不能把敷川给重新夺回来。” 下方一名指挥使闻言立刻接茬道:“都统军,宋兵不过才一万多人,这五万虽然都是新兵,但夺回敷川也肯定轻而易举。” 米擒赞刀哼了一声:“莫要小瞧这支宋军,之前晋王派去援助敷川的人马里可有六班直的精锐,却几乎全军覆没!” “六班直的精锐?” “全军覆没?” “怎么可能?” “这支宋军有这么利害吗?” 下面立刻惊讶起来,旁边监军使房当有名皱眉道:“李昌硕暗降宋军,乃至六班直精锐被埋伏偷袭,腹背受敌,才大败亏输。” 众人这才松下一口气,毕竟西夏中部军团极强,中部军团里又以兴庆府禁卫最为彪悍,甚至超过了边军。 兴庆府近卫就是铁鹞子和六班直组成,若是六班直这么轻易就战败,全军覆没,那这宋军也太强大了。 米擒赞刀不满地瞅了一眼房当有名,历来各大军司都统军和监军使都不和,但两者却又制约,虽然在军司之中大头都是都统军说了算,但监军使也掌握着不小的权利。 “双方兵力差不多,就算是突袭夹攻,六班直的精锐也不至于几乎全军覆没,只逃回几百人那么惨,这支宋军不同以往西军,要谨慎对待,虽然晋王说收回敷川,但也要看情况进行。”米擒赞刀冷哼道。 房当有名闻言没有接话,只是嘴角现出一丝微微的不屑。 副统军贺连虎豹急忙道:“都统军大人所言极是,尤其这支宋军已经进入我夏境良久,真正来历却还不被得知,其诡异之处颇多,还是要小心应对才是。” 下面又一名指挥使疑惑道:“这支宋军的来历还没有探查到吗?以往军报说里面汉蕃夹杂,就算不是老西军,也是新组建的西军,又是从盖朱城那边堡垒山地过来,该是西宁陇右兵吧?” 贺连虎豹看他一眼,道:“军兵自然跑不了西宁州那边,只是这带军的主帅、领兵的将领,甚么来历现在却还是一无所知,没有一个是西军中的人,若是早就被认出了。” 米擒赞刀在上方听得心烦,摆了摆手:“晋王已经请示陛下,派悲风堂的谍子往宋境四处打探消息,估计很快就会有答案,这支宋军倒也古怪,如今他们的兰州、河州、洮州与熙州全都丢失也不回援,只管着往东边打,莫非还真以为能打到兴庆府不成?” 众人闻言,顿时一阵缄默,其实这也正是他们不解的地方,这不合理啊,对方半个熙河路都丢了,于情于理都应回去支援,哪可能这么一门心思进攻呢? 如果说真是大军从盖朱城方向打破了缺口直杀进来也行,但问题是这支宋军好像没有那么多人马,根据这一段时间的军报显示,总数应该连三万人都未必有。 这就怪事了,难道这么点人真以为能坏掉大夏根基吗?只不过现在没空搭理他们而已,不然光是三千铁鹞子来,就会将他们涤平铲尽了…… 赵柽率众人回营,虽然没有兵力围城,但探马斥候也派了不少,对方一举一动倒也尽收眼底,自然知道有信使进入城内。 他与众将商议,虽然当前瞧着下不了会州,还是多对峙些时日,看对方会不会有援兵到来,倘若有援兵再看看是怎么个动静,继续闭城不出,还是主动应战,然后决定去留。 众将自然没有意见,个个都希望能一举拿下会州,若无功而返却是心中遗憾。 随后赵柽便继续加挖工事,修筑各种防御,将营盘两侧,乃至大后方的一些军工直挖出十几里远,将自家退路全部掌握,这才安下心来。 转眼三日过去,这天上午探马一波接一波前来禀报,最后竟然探不下去,直接回归营盘。 赵柽坐在大帐之中,脸色阴沉看着众将:“对方怎么竟然来了这么多援兵?” 众将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也都是一副纳闷神色,按照探马刺探的消息,西夏至少派来了四五万援军,这么多人进入会州,那么会州的总军力保守估计已经达到五万之数了。 五万人守城,一万人攻城,这仗还怎么打? 何况,对方这么多人还守什么城,肯定会杀出来啊! 赵柽冷笑道:“这下都如意了,肯定会出城对阵,之前不是说只要杀出城迎战,管保即刻拿下吗?现在应该马上就要杀出来了,都说说吧,要怎么即刻拿下?” 众将心想,王爷这是不讲理啊,那不是说会州没有援军,或者是来援人马差不多的情况下吗,这一下子五倍兵力于己方,还怎么即刻拿下啊! 赵柽瞅着众人:“对方出城已是必然,都想如何迎敌吧,想不出来那就拔营起寨,退回敷川!” 杨志道:“王爷,这……这不至于吧。” 张宪也道:“王爷,以前几倍之敌也并非没有破过,肯定能想出办法拿下会州的。” 赵柽双眼微闭,往椅子上靠起:“那就想,想不出来势必要走了。” 众将纷纷低语起来,却大半天也没拿出什么计策,就算李彦仙也眉头紧锁,最后还是张宪道:“王爷,属下看不如布上一阵,引得对方来破好了。” 赵柽道:“布阵?” 张宪点头道:“属下看此地适宜,又有完备的工事遮掩,若要以少胜多,布一座大阵诱敌深入则最为合适。” 赵柽想了想,此刻他们扎营的地点确实适合布阵,而且一些工事防御挖到极远,另一侧几达柔狼山边,都是为了一但形式不好,方便撤退准备。 “你打算布一座什么阵?” 张宪的阵法几乎都是在孟德新书阵篇里学的,赵柽虽然没太过深入研究,可总也记得每座名称大概。 “王爷,属下想布一座……七杀连环阵!” “七杀连环阵?”赵柽不记得阵篇里有此阵法。 “王爷,这是属下将连环阵和七星阵组合在一起,造出的新阵。”张宪有些不好意思。 “组合出来的新阵啊!”赵柽瞅了瞅他,心想这什么时候长的本事,还会自己融汇阵法了。 张宪道:“王爷,属下是看一些老的阵势有些无法应对现在战场,所以才……才想着改动融合一下。” “无法应对现在的战场?”赵柽摸了摸下巴,虽然知道张宪说的没错,毕竟时过境迁,一些古阵现在不太好用,但还是想考较他下:“具体说来看看。” 张宪道:“古时人口没有当今多,所以军队也没有现在多,各阵法中所用的军兵人数有些少,一些所谓大阵一两千人就能摆下,放在现在却根本不够规模,面对敌方数倍军力时,无法发挥作用,极可能一冲而溃。” 赵柽点了点头:“还有呢?” “军兵的武器也大有不同,古阵有一部分是为了兵器考虑的,可现在有些兵器的形制都消亡或者改变了,所以一些阵法根本不能演示出真正的威力。” “还有?” 张宪继续道:“古阵许多是要依据山川地势的,这就限制了许多阵法的使用……” “可以了。”赵柽打断他的话语:“你这七杀连环阵需要多少人手布置?” 张宪道:“王爷,要七千人!” 七千人?众将闻言,纷纷吸了口凉气,这么多人布阵,就算是在当今时代,也可以称之为大阵了。 赵柽眯了眯眼:“七千人……可破五万?” 张宪闻言立刻有些心虚:“王爷,对方不会倾城而出吧?属下觉得破个两万三万倒是不成问题。” 赵柽笑了笑道:“两万三万可不够,如今我等只有一万人,你一下用去七千能战之卒,剩下三千还好抵甚事?” 张宪咬了咬牙:“属下觉得能破四万之众!” “四万!”赵柽点了点头,心想这还差不多,一座大阵杀敌比例,如果达不到一比五,那这阵就称不上成功,毕竟摆阵是很麻烦繁琐的事情,还要将对方引来,对方说不定还不想进阵呢,如果做不到一破五,那就谈不上杀阵了。 “须要多久才能摆好?” “王爷,只须两天就可以好,藤甲和骑兵属下在卓啰都练过,其中就有此座阵法,只不过如今兵卒变动,需要重新熟悉和分配位置。” “两天?”赵柽想了想:“我估计明日会州城就将袭营,不知三千人能不能挡住对方的攻击。” 杨志这时道:“王爷,营盘前壕沟五十几道,又有马索鹿叉之类,营中弓弩齐全,还有石砲,长久不敢说,只挡住明日一天该没什么问题吧?” 赵柽摇头道:“你当是在守城?这可是守营,你说的这些东西对方也有,床弩可能稀少,但飞砲却一点不会短缺,西夏自家就能造,到时候几万人硬堆上来,恐也难挡……” 李彦仙这时忽道:“王爷,属下觉得若只守明日一天,应该没大问题。” 众人闻言都看向他,赵柽道:“少严怎么说?” 李彦仙道:“王爷恐怕是忘了,这些可都是新兵啊!” “新兵?”众人闻言尽皆一愣,随后低声议论起来。 赵柽不动声色道:“新兵如何?岂不闻初生牛犊不怕虎!” 李彦仙赔笑道:“王爷,道理是那般,但如今西夏动员上来的新兵只怕并非初生牛犊,这些人有没有经过严训,是不是被抓了壮丁不讲,里面真正年轻少壮的恐是不多。” 杨志醒悟道:“这却是了,胆子这东西年龄越小时才越大,大了反而会小了,若这些西夏援兵都是些中年偏老的,怕是不敢一心冲杀。” 张宪道:“我也是漏想了此事,否则亦不会开始犹豫只能阵破对方二三万人了,若是新兵,四万当不虚言。” 赵柽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张宪你点七千军去布阵,李彦仙领千五百人,防御营盘前方,杨志带一千人,巡视四周,随时支援大营前面。” 三人一起抱拳领令,随后带着其余卫长出帐前往布置。(本章完) 第501章 攻袭 第二日上午,就听得会州城内一阵苍凉的号角声响起,接着仿佛洪流启动一般,旗帜招展,人喊马嘶,刀枪耀眼,大队西夏兵杀出城外。 李彦仙站在箭塔之上,双手握着望远镜筒看向远处,他本来没有这种千里眼神物,是赵柽将自己的那只借与了他使用。 营盘内的箭塔一共十几座,都是固定位置,这种箭塔虽然不能移动躲避攻击,但好在可以建造得更加牢固宽大。 这十几座箭塔粗细至少都有一丈见方,中间的主塔甚至长宽有近乎两丈,粗大结实,看起来比真正的塔都要雄壮。 箭塔的最上方是塔楼,四梁八柱,而且有盖,都是用粗壮的圆木搭成,就算飞砲打上也不会轻易损毁。 李彦仙此刻就站在主塔顶上,四周宽敞的仿佛房舍,前方有盾桩遮掩,一排排军兵手持弓箭盯着营外,军兵中间还有两架轻弩车摆放。 他的身后和两旁都有旗兵,哪怕人在上面,也可以将命令无误地通过旗语传递出去。 这时他不住深深吸气,虽然之前夸下了海口,说肯定能挡住今天的一波攻击,可毕竟兵少,赵柽只给了他一千五百人,一千五对上几万,哪怕营盘前面工事密布,他也感觉压力巨大,依旧感觉心中阵阵紧张。 这时前方喊杀声逐渐趋近,就算不用望远镜也可以看得清楚,密密麻麻的西夏军兵仿佛蚂蚁般冲了过来,打头的是骑兵,瞅数量至少有五六千众,后方跟着的则是步兵,看不见尾,似乎无休无止。 就看骑兵还未跨入一箭之地时忽然散开,步兵推着盾车向前冲来,随后便是短刀盾牌兵,然后弓箭兵,大刀和长枪兵紧随其后。 李彦仙见状眼皮跳了挑,脸上出现一丝厉色,虽然西夏人多,但自己这边不缺箭矢军械,只要攻势跟得上,阻住对方也未尝没有可能。 瞅着盾车兵要到达第一处壕沟,李彦仙伸手取过旗子,亲自传下命令,就看下面营盘之中“嗖嗖嗖”声音骤起,无数箭羽疾飞出去,霎那间遮云蔽日,天几乎都黑了半边。 这些箭实在是太密集了,从营盘出去根本未做瞄准,几乎就是无差别的射去,虽然那些头里的盾车兵可以躲在车后,但直射的能躲开,抛射的还须挥打,尤其那化做两翼的骑兵,同样被罩在攻击范围之内。 可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钟,西夏军阵形变化,骑兵开始后撤,盾牌短刀兵补了上来,这些兵无须推动车辆,只是从两侧不停向前靠近,李彦仙立刻再下第二道命令,飞砲石打。 这飞砲不能打近,砲车有杠杆,决定石头飞出多远,军中根本没有短杆炮车,但凡打出的都能接近箭地。 就看天上青石飞动,往西夏军中“轰轰”砸去,这一波却是要比刚才的箭雨抵用,顿时西夏兵卒倒下一片。 西夏也有砲车,但是却押在后方,因为炮车要用石头做弹,石头沉重,需车架拉来,无法走在前里,这就吃了些亏。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正常来说飞砲这东西只有守城或者攻城时才适用,并不适合移动攻击,原因就是石头不好带,砲车驻地攻击还可以,但不具备移动突袭的机动性。 待两波防御结束,李彦仙命军兵歇了片刻,西夏军趁机便冲到第一道壕沟边上。 这第一道壕沟挖得极宽,下面遍布木刺、倒桩、蒺藜等物,无论人或马掉下去都难幸免。 而后面些则窄宽不一,并不规律,这是为了阻挡骑兵的进攻,不让对方轻易搭建木板,也不让一些训练有素的战马可以简单纵越过去,才如此设计。 西夏兵头里的军卒探到壕沟便开始止步,后方阵形再变,工役兵开始抬着木板木桩上前,砲车这时也缓慢跟了过来,打算掩护工兵搭桥。 李彦仙在箭塔上方见状猛地扬旗,顿时营盘内再度打出无数飞蝗流石。 此刻西夏那边开始驻停正式攻击,同样箭矢乱飞,石子往大营之中打来。 眼下的营盘,并非只是用一圈木栅简单围绕,挖壕沟的泥土沿着栅栏夯实堆去,将大营包裹的犹如一座小土城。 而在大营的箭塔后方,甚至用挖掘壕沟的余土堆出一座小山,虽然没有箭塔高,但在这小土山上也同样能望见营外情景。 赵柽此刻就坐在土山上方,面无表情地观望着外面景象。 对方的石炮已经有砸进营内的,箭塔好几座都受了损,士兵开始出现伤亡。 不过李彦仙指挥的反击更加猛烈,几乎短短瞬间,箭矢、飞石、床弩一起开动起来,简直就是不计损耗的往外砸射而去。 西夏虽然兵多,但在这种情形之下并没有更好的对应策略,毕竟要以破坏营盘前方的工事为主,无法一心一意地进行回击,一时双方陷入了远程胶着状态。 赵柽坐在小土山上,白霸白战两个在身后,他端起旁边的茶碗喝了一口,摇头道:“此番若是不能拿下会州,可就损失大了。” 白霸道:“公子,张小郎不是说今日一天就能把阵法演练完全,明日便好破敌吗?” 赵柽冷笑道:“他说的简单,我也只是姑且一试,至于成或不成,也就五五之数。” 白战道:“公子,我看能成。” 赵柽疑惑道:“你哪里看的能成?” 白战搔了搔头:“公子向来算无遗策,若是真没把握,不早就撤军了,怎么还会在此地耽搁……” 赵柽嘴角抽了抽,摇头道:“以往或许如此,此番倒不是了,毕竟那阵法乃张宪操持,到底威力如何我也不知,只是看他请缨,觉得合该一试,不然处处谨慎老诚,手下又锻炼不出来,权且赌上一番罢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一枚斗大的石块落在小土山下,发出“轰隆”一声大响。 白霸立刻变了脸色:“王爷,还是去后方营帐之中歇息好了。” 赵柽摇头道:“少要大惊小怪,且看下去。”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营盘外的喊杀之声虽然一直不断,但却始终没有逼近过来。 依旧有石块、甚至飞羽落在小土山下,可也就及此为止,再未得寸进。 至下午之时,外面迎来了一波猛攻,约莫有半个时辰左右,但对方并没有越过那几十道壕沟,杀至营前。 直到傍晚时分,西夏军已是偃旗息鼓,缓缓地撤回了会州城内,一日攻袭,没有打破营地。 (本章完) 第502章 阵内厮杀 晨曦初照,清风微徐,是个晴天。 但营盘之处,却隐隐有薄雾升起,朦朦胧胧,一片神秘。 明明是夏日,明明万里无云,又哪里来的雾气? 贺连虎豹带着人马眯眼朝对面大营看去。 他的身边还有两名将官,一穿金铠,一着铁甲,皆高大魁梧,瞧就是善战之辈。 这两人是援军的首领,一个叫做刘铜,一个叫做胡巴鲁,都是中部军团的大将。 “哪来的雾呢?”贺连虎豹有些纳闷道。 雾气此刻不但弥散在前方营盘中,甚至已经漫出去许多,连着大营外的沟壕等处都遮掩了。 “某看是宋军故弄玄虚,贺连统军不用放在心上,昨日没有冲破敌营实乃耻辱,今日定要马踏宋军大寨,一雪前耻!”刘铜道。 一提到昨日,贺连虎豹脸上便有些挂不住,足足四万多人冲营,却大半天的时间都没有到达对方营门,虽然死伤不多,只有一两千,可也实在太过丢人。 “会不会是宋军见事不好,故造迷雾,早就撤退逃跑了?”胡巴鲁憨声道。 “故造迷雾……逃跑了?”贺连虎豹闻言皱了皱眉。 造迷雾这事其实不难,虽是夏日,但河西山原这一带早晚天凉,只要多支些火灶大锅,烧煮沸水,时间长了自然起雾,烧的锅越多,雾气则越大。 可宋军真的借此逃离了会州地界吗?贺连虎豹摸了摸胡须,觉得也不无可能! 虽然昨日宋军守住了,但肯定也有折损,他们统共就万来人,自己这边却出动近五万人马,他们哪里能真正抵挡得住? 恐是昨日强守,晚间商议不好,今晨就撤退了,怕自己这边追杀,便留下些灶锅升起烟雾,故布迷阵逃之夭夭。 既然这样…… 贺连虎豹浓眉一耸:“刘、胡两位将军,你二人各带人马从左右翼进攻宋军大营,本将从正面走,若是宋军早就逃跑,正好赶上追杀,若是没逃,今日也定要将他们全军覆没此地!” 刘铜胡巴鲁闻言叫好,两人心中早便急不可耐,就算宋军战力再强,防御再严,可这毕竟不是城池,而且人数相差那般悬殊,几乎是五对一的比例,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三人立刻分兵,开始从正面和两侧向宋军大营奔袭。 到了第一条壕沟前方,雾气尚未散至此地,贺连虎豹看远处营盘无丝毫动静,立刻下令搭木板木桩过沟。 第一条壕沟过了还有第二条,密密麻麻的长沟让贺连虎豹一阵头疼,这宋军怎么挖了这般工事?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这哪里像来进攻会州城的,分明就是想建堡垒据点,打算与会州对峙下去啊! 不过幸好宋军撤走了,要不虽然对会州造成不了什么威胁,可这也实在是膈应人,这么多工事,就算能一一扫除,也要费上一番手脚! 贺连虎豹心中大骂不迭,一边督促着手下军卒加紧排掉工事,一边在马上瞭望另外两只军队。 刘铜和胡巴鲁虽然走得两翼,可也都被沟壕阻住,在缓慢往前移动着。 用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贺连虎豹才带着队伍靠近营盘,这时雾气依旧存在,虽然没有刚才浓密,但并没有散去。 贺连虎豹心中纳闷,莫非对方没有完全撤退?不然这么长时间,就算是灶锅烧水,可也该都干涸了吧? 他命人上前查探,一队军卒手持长枪,摸摸索索进入雾中,半天后回来禀报道:“副统军大人,营盘大门就在不远处,但却关闭紧锁,并没有宋军迹象!” 贺连虎豹微微沉吟,片刻后传令:“打碎大门,砸碎营栅,杀进去看看!” 下方得命,大队人马立刻开动,如狼似豺般冲向前方,只是片刻工夫,就将营盘外的木栅全部推翻,营门打碎,然后进入了里面…… 但也就一刻钟左右的时间,那营盘之内忽然仿佛山崩地裂一样,四处杀声阵起,喊闹喧天,雾气突然变得更大了起来。 这座营盘十分之宽阔,万人便已经可以扎起连营,但营盘之内的地界何止能容万人,简直五万六万都绰绰有余。 刘铜也带兵杀入了营中,他心中有些焦耐,昨日攻打宋军大营不下,让他心内对米擒赞刀有了些想法。 他与胡巴鲁都是中部军团翔庆军的人,说白了就是晋王的手下,这支援的五万人其实不是给西寿保泰军司的,依然属于中部军团。 米擒赞刀当时听到后,立刻便不高兴起来,乃至昨日出战,城内的老兵没派一个,全是这些支援的新军。 按照刘铜的算计,若是留下些新兵守城,把老兵全派出来,昨日也不至于打了大半天,也没下来宋军营寨,这米擒赞刀私心太重,他们是来支援的,居然全让他们这些人出战。 今日也是如此,城中老兵一个没派,又全是新军,刘铜心中恼火,但碍于对方权势,毕竟监军司都统军乃一地诸侯,他也不敢说什么,可心中却希望赶快打完,然后带着这些人马离去,不在会州这里受此份鸟气。 这时冲进宋军营盘,刘铜看见空帐散落,灶锅乱丢,呼呼白气蒸腾,不由烦躁起来,下令道:“加速前行,冲破营寨,追杀宋军!” 他此刻带了约莫一万兵马,下面小卒得到军令后立刻向着前方奔跑而去。 可就在几十息后,也不知道跑到营盘哪段,忽然两侧冲出不少宋兵,手上全执长矛,上来便一顿乱扎,然后转身就跑,不知隐去了哪里。 刘铜顿时有些懵,宋军难道没有撤离吗? 不对,会不会是留下掩护的人?可宋军一共才万八千个,留下掩护的又能有多少? 刘铜想到这里不由大怒,居然敢来捻他虎须,立刻指挥手下军兵去追。 那中雾大,只看宋军不时穿插,根本抓不到具体队伍。 有时出来一队几百人都使盾牌大刀,剽悍凶猛,有时一队是几百名长枪手,有时一队都拿着弓箭,乱射就跑。 这些人鼓噪呐喊,杀出杀进,神出鬼没,呐喊声,战马嘶鸣,刀剑铿锵声,还有战鼓冬冬声,惊天动地。 刘铜不由惊诧,搞不清楚到底什么状况,不过仗着人多,便亲率大军冲杀向前。 一时间白雾中尘土飞扬,淹没了滚滚旌旗,长矛起处,骁将落马,刀剑劈下,血肉横飞,顿时汇成沟河。 但死的几乎都是西夏兵,这些西夏兵本就是新军,此刻更是如同没头的苍蝇般,乱冲乱撞,甚至有时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 而宋军此刻好像一群狂犬猛兽,乱咬乱吠,西夏军早就阵脚大乱起来。 刘铜见状不由有些心慌,觉得事情仿佛不对,手下兵竟越来越少,有的是战死了,有的则是走着走着便不知去向,也不知是掉了队,还是迷失在白雾之中。 就在这时,只见横刺里杀出一支小队,为首有一员宋将,外罩大红织锦战袍,内穿赤铜连环锁子甲,骑一匹火炭也似的马,手舞呼呼生风的一口青龙长刀,领着宋军横冲直闯。 刘铜听见后面军卒叫苦连天,四处逃避,回头一看,正见宋将无人敢敌,不由气得牙痒,立刻催马提钺来战。 他一身金甲,骑匹黄马,到了近前大钺劈下,只见那宋将举刀来迎,当地一声巨响,火星乱飞。 刘铜只觉得双臂发麻,虎口欲裂,知道此人神力,便使出浑身本领,这宋将也是招数厉害,二人一时棋逢对手,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他两人打得热闹,下面军兵也都战在一起,但可却不比他二人这般有来有回。 西夏新军根本不是宋军对手,宋军熟悉地形,钻来钻去不说,就是战力也要强上数倍,虽然人少一些,但每七个一组,配合得法,足可杀十几二十人。 刘铜战得正酣,忽然发现哪里不对,一看左右,人仰马翻,眼见着军卒数量减少,不由大喝声:“贼子纳命来!” 那宋将看他恼羞成怒,只是微微一笑,卖个破绽,拨马就走。 刘铜气得咬牙,急忙打马去追,可是没跑上几步,忽然下面向前一耸,那马“吸溜溜”惨叫一声,竟然直接扑倒地下,摔得草土乱溅,竟然是被绊马索给绊倒了。 刘铜从马上狠狠摔下,他身着重甲,猝不及防,这一下七荤八素,感觉骨头都断了两根。 就看前方宋将调转马头回来,轻轻一笑,手上刀向下精准切去,刘铜一颗头颅便被斩下…… 此刻,在营盘的另一处,相同的情境也在上演。 胡巴鲁同样带着一万人从另一翼杀入,可冲着冲着也遇到了宋军的偷袭,这些宋军同样是打两下就跑,追又追不上,被对方绕来绕去,结果手下军兵竟越来越少起来。 胡巴鲁瞅着不对,急忙勒住马匹,回头点数,这一下不由大惊,带过来的一万人居然只剩下了五六千,他琢磨也没死伤这么多,那少了的竟然都是在这营盘之内失踪了。 挠了一把额头,他急忙下令,都不许快速前进,缓慢向着营外行走。 可是走得越慢,宋军骚扰越厉害,没过多长时间,手下竟然大乱,毕竟都是新军,一冲一杀还行,这种拉扯根本无法稳住队形。 胡巴鲁急忙下令让军兵团围住,用弓弩射住阵脚,刀丛枪林,号带飘空,这才让宋军不敢轻易偷袭。 可就这么原地呆着也不是办法,过了半晌,整座营寨之内四处杀声大起,胡巴鲁听着声音,一处党项喊叫最大,不由道:“都往那边去!” 他令下达,自然一马当先而走,后方军卒跟随没跑上多少步宋军竟然又来,但此刻也管不了其它,只能前冲,可到了地方之后却根本没看到大批夏军,也不知刚才的声音到底哪里传来。 胡巴鲁心中惊疑不定,回头看着身后军兵再有减少,不免冷汗下来,心内萌生了退意。 但就在这时,忽然梆子声响,一哨人马从白雾中杀出。 为首一将头戴三叉烂银盔,身披柳叶银锁甲,外罩素罗袍,坐下白龙马,长白脸上一块青痣,高大个,三绺微须飘洒胸前,手执丈八点钢矛,有十二分的威风。 胡巴鲁披挂乌油镔铁铠,面如锅底般黑,双手持一对短戟,此刻见对方来气,一部虬髯倒竖喝道:“宋狗何人,敢一直在营内偷袭你家爷爷!” 却说对面不是旁的,正是杨志,此刻依着张宪的阵法在这一侧杀来杀去,看西夏军有退兵的意思,这才露身出来。 他坐在马上打量胡巴鲁,见此人身高八尺开外,生得浓眉恶眼,鼻若悬胆,那张脸乌油油的黑,好比火燎的金刚,烟熏的太岁,双手执两把车轮一般大的铁戟,横在胸前。 杨志冷笑道:“哪里来的黑鬼,也敢问你家爷爷姓名,且看爷爷手上的枪没,想问姓名要先过了它关,若死于它下,那就去问阎罗王好了!” 这胡巴鲁乃是鞑靼人,性子粗野,虽然刚才萌生退意,但此刻听得这般狂话顿时两眼猩红,如同一只发怒的狮子,他立刻纵马向前,手舞双戟,大叫一声:“宋狗,拿命过来!”说着,双戟同时出手,直奔杨志双鬓。 杨志看他勇猛,倒也不敢怠慢,拨马躲过,一翻身从背后斜刺一枪扎去。 胡巴鲁臂抱圆撩双戟向上一迎,当啷声响,两马错镫,杨志大喊一声:“嘎,好厉害!”竟然拨马而逃。 胡巴鲁哪里肯舍?纵马便追,舞动双戟呼喇喇地赶将下来,在阵前兜了两圈,赶个马头衔马尾,双手绰起铁戟,用尽平生力气,直奔杨志顶门砸了过去,恨不得一戟将其打死。 杨志将点钢矛一曳,两件兵器再次相撞,“当啷”一声,电闪雷鸣,火花四射,两匹战马受此震动,连连倒退数步,方才站住。 胡巴鲁复又纵马向前,杨志这番没假意撤退,而是将长枪甩起来,一个腰划蛟龙,胡巴鲁将双戟侧身一挂,又是一阵火花飞起,响声震耳欲聋。 二人龙虎酣斗,恶战了十几个回合,把两边兵丁都惊得呆了:这二人莫不是赵云、典韦再生?怎如此英雄了得! 不过这胡巴鲁虽然力大无穷,只可惜武艺稍逊一筹,渐渐的戟法有些乱了。 杨志这时已经看透他的破绽,趁他出手转慢,露出空档机会,一个黑熊翻身,点钢矛斜刺里扎将下去,可怜这胡巴鲁躲闪不灵,一枪直接从护心宝镜旁的缝隙刺进,穿了个透心凉,连哼都没哼一声,连人带马扑通倒地。 “嘎!”西夏军见状顿时惊得浑身颤抖。 那边杨志哈哈大笑:“小的们,给我杀了这些夏狗!” 他手下人少,但对面主将已死,新军本就不堪斗,见状转身便跑,却被远不及自家多的宋军追得哭爹喊娘,哀嚎不止。 (本章完) 第620章 剿杀 宋清踏在雨中,在夜色下追寻,来至王府后宅前。 他双目如电,已经看到刺客踪迹,大约五六人,全部跃进宅内。 可就在这时,后宅里突然传出“嗖嗖嗖”的声音,许多绚烂彩花骤然开放,自内向外喷射。 这是……烟花?宋清不由一愣,可是不对,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烟花,这般灿烂,这般亮目,在雨天还能绽放出来,且还是斜射过来? 可就算再特殊的烟花,充其量不过唬人一跳,或许也会造些伤害,但想要重伤敌人却实在有些勉为其难,因为烟花的主要材料黑火药威力有限。 果然,那些进入的刺客在短暂呆滞,甚至倒退之后,便都反应了过来,个个发出呼啸之声,重新向前冲去。 “红鱼姐姐,这魔术弹好像有些威力不够啊……”萧敏躲在小楼窗后,对旁边的戚红鱼说道。 小楼窗口处摆了几只铁筒,模样粗糙,此刻滚热烫手,刚才的烟花正是从筒中射出。 戚红鱼道:“这是公子少年时造出来的玩物,好看是好看了,但想伤身具武艺之人太难,不过却合适传递消息,刚才这几下估计府内的侍卫都已发现,应该很快就赶过来。” 今晚雨夜,其她人都早睡了,戚红鱼住在这小楼,萧敏来找她探讨厨艺聊天,刚才见雨小了,打算开窗透气,就看到远处有黑影往后宅奔赴,急忙唤过戚红鱼瞧看,戚红鱼就点了烟花报信。 “不过还有一些稍具威力的,但彩花没那么好看,不太适合通风报信。”戚红鱼这时想了想,又取过几支铁筒斜插在窗前。 “这个……二郎他造这些东西做什么?”萧敏有些纳闷,赵柽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大抵做什么事情都有目的,难道造这些东西只为报信吗?穿云箭、响箭都可以报信啊,何况烟花在白日里几乎不会被注意,完全没有什么意义。 “公子……”戚红鱼沉吟道:“当时也并非要做此用,好像是要造别的东西没造出来,最后放弃了,不过这些烟花的制作方法还有成品却保留下来。” “二郎要造什么东西?”萧敏心中疑惑,她想不出来哪样东西和烟花有关。 “公子那时总在自言自语什么学好……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戚红鱼思索:“又说什么学文没大用,工作太难找,我也听不懂其间意思,想来要造的东西包含在这些话语里面,只是公子没有详细说明,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造什么……” “那到底是要造什么呢?”萧敏闻言不由更加迷惑,她同样听不懂那些话的意思。 赵柽其实也想造手枪大炮黄火药,他做梦都想,有了这些东西征战天下会省太多力,少死许多人,更快的结束战争,实现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大同。 可问题是他真造不出来啊,他是个文科生,对于工科的东西几乎一窍不通。 炸药听起来简单,配比似乎也不是很难,可对于根本都没有接触过的人来说,便是隔行如隔山,不知从何着手。 哪怕做为涉猎,赵柽也知道些黄火药的配料组成,但真正的配方用量他却是不晓得的,配料数量差一丝一毫都不行,非但威力会骤减,甚至不稳定性还会急剧增加,导致各种危险。 他试验了数次,胡打乱撞,并没有瞎猫碰到死耗子,中间还伤了些人,最后琢磨来去,还是暂时停下,留待以后再说,这个时代是冷兵器的时代,热武器出现太早,也未必是什么大幸之事,当然,这也可能是他造不出来,给自家找的借口…… 戚红鱼这时往窗外观看,楼上看得较远,此刻雨水更加小了,从细雨变成丝雨,隐约可以瞧到四面都有人往这边赶,可是那些刺客必先一步,危机还是没有解除。 “这几只算是略具威力,里面加了铁片之类东西,不过公子说还不如蜀中唐门的顶级机括暗器有用,所以便也没再继续打造。” 萧敏看着戚红鱼把铁筒前面的引线点燃,随后“砰砰砰”乱射开去,果然没有之前烟花灿烂,打出些乌漆麻黑不知道什么东西,劲力并非很大,那些刺客杖着武艺几乎全都躲过。 “刺客本领不凡!”萧敏颦眉道:“不行我先下去挡一挡,等侍卫们过来。” 张贞娘不会武,祝秀娘和赵元奴两个也是白搭,而戚红鱼其实也不会武艺,后宅几人中只有她身具本领,能够舞刀弄枪。 “郡主千金之躯,千万莫生此念,那些刺客虽然来得急迫,但是也未必就能找……”戚红鱼急忙阻止,她哪里敢让萧敏出去对敌,若出了差错谁又能担待得起?除非最后事情临头再无它策可想时,才不得不如此行为。 但她只说到一半便即打住,望向窗外,面现吃惊神色,萧敏这时也看着外面,同样一脸的震惊。 就看一人,容貌普通寻常,微微有髯,穿着青色衣衫,仿佛大鸟一般追上了刺客,然后便打在一处。 戚红鱼不会武艺看不太懂,但萧敏此刻已是小宗师,看得分明清楚。 刚才这些刺客没有出手还看不出来,一出手她立刻就辨出,里面竟有宗师级高人。 甚至好像还不止一个,应该是两名宗师,其他的也都是小宗师武艺。 这些人不但本领高强,用的兵刃更加古怪,中原少见,其中一个居然还带了脸谱面具。 可就是这样强大且古怪的阵容,在那青衫客五六招之后,竟全都被拿下,宗师也不例外,两个宗师根本不是对手,别提对抗,就连支撑都不能够。 这还是青衫人赤手空拳,倘若拿了兵器,怕是一两下就全收拾了,也不会使用这些招数。 青衫人出手快若闪电,却又雷霆万钧,脚步之间,羚羊挂角,白驹过隙,毫无痕迹可循。 他虽赤手,但却狠辣,只要打到对方身上便是一招致命,不过他最后还留下个活口。 萧敏看得清楚,青衫人直接废掉那活口宗师的武艺,打断其手脚,让其自杀都不可能。 “这,这是什么人?”萧敏震惊:“戚姐姐,府上什么时候有这种高手了?” 戚红鱼也纳闷,不过那人看着却是认得:“是宋先生,就是陪二皇子读书的小童父亲。” “是小安平的父亲?”萧敏点了点头,她知道宋安平,赵柽与她说过此事,给小赵熹找了个学伴,是梁山宋江的侄子,那眼下这人不就是宋江的弟弟? “就是此人没错,叫做宋清。”戚红鱼又仔细看下,再度确认。 “没想到这宋清武艺居然如此之高,竟然高过了宗师……”萧敏喃喃道:“看来这定然是二郎安排的了。” “公子向来未雨绸缪,此刻不在府内,肯定会留下些后手。”戚红鱼称是。 宋清此刻在下面看周处和钱文西等人赶到,也未多言,而是冲前方楼屋抱了抱拳,随后纵身跃出宅墙,飘然而去…… 太上府后,沈飞正和一名老妪对峙。 这些刺客都是女真派来的,完颜希尹和萨满宗派以及萨满最大的教宗二仙教交情莫逆。 二仙教教主就是整个萨满宗派里最大的首领,号称大仙知。 萨满这个教派,由来十分久远,真正追溯起来,根底要比道、佛更加长久。 大抵可以追溯到原始晚期的时候,萨满有明显氏族部落宗教的特点,崇拜多种神灵,教徒信奉自然界的各种神灵,象动物、植物、自然现象等等,并且认为这些全部都有灵存在,主宰着天地和世间万物。 但是萨满教没有始祖、也没有统一的教义或者经典。 萨满教中巫师扮演着与神沟通的角色,他们被认为能够与神灵沟通,执行宗教仪式,治疗疾病,预言未来。 萨满大部分教徒都会舞神,这是一种通过精神控制和身体动作来摹仿或与神灵交流的仪式。 教徒们经常通过舞神还有外部刺激来治疗疾病,他们自称有疗愈本领,这种本领不但可以治疗自己,还可以治疗他人,且不分肉身还是神魂。 完颜希尹给萨满二仙教的大仙知去信,言说成破厉害,大仙知便派人往西北来刺杀赵柽家眷。 一般来说,萨满宗派里有大仙知、仙知、大巫师、巫师、招舞、识,等等称呼职位。 大仙知向来都只有一位,据说乃是唯一可以与最高神明,天地之神沟通的大祭。 而仙知也不多,往往只有几个。 大巫师则相对会多一些,但其实也很罕见,普通信徒或者百姓想看一面也难。 巫师往下却稠密起来,因为巫师可以四处舞神治病,招舞也可以,识也勉力可为,所以这些在部落之内比较常见。 至于巫师以上的职位其实也会舞神,但不会为寻常百姓施做,一般的部落族长或官员也请不动,没必要去给谁舞神治病。 辽国信奉萨满,但后来还信奉了佛教,鞑靼也信奉萨满,渤海等一些其他的白山黑水种族也都信萨满。 萨满的职务还有各种仪式,包括舞神在内,都是以女性为主导,历来的大仙知都是女人。 萨满舞神治病,须两人合作,女子主导,请神上身,而男子在旁配合,接打下手。 这次前来西宁州刺杀的萨满教人,本不知晓道君皇帝在这里,因为赵柽送道君皇帝和赵桓赵楷等人过来,是秘密进行的,并未公告天下。 但他们进入城中踩点,却发现了这件事情,然后分出两人想要顺便刺杀了这秦国的太上皇。 杀了摄政王赵柽家眷,再杀了前任皇帝,那这秦国必然大乱,前方战场肯定会告大捷。 过来的两人都是招舞,一个老汉一个老妪,两个不仅相识,还是舞神中的搭档。 舞神中女性主导的叫大神,男性配合的叫二神,两人就分别是固定舞神仪式里的大二两神。 老汉在太上府前被沈飞杀死,老妪想从后面偷偷入府,但是被军兵拦住,便打了起来。 沈飞听到声音迅速赶过,于是和老妪对面相峙。 一般来说萨满教里的称号职位往往也与武艺有关,武艺越厉害,职位也就会坐得越高,倘若武艺不济,那职位也必然坐上不去。 招舞这个级别,大抵在一流高手和小宗师之间,两者都有,前面的老汉是一流高手,但这老妪却是小宗师。 不过老妪这个小宗师似乎刚进入不久,还有些不太熟练自身力量的变化。 沈飞向来杀敌用全力,且兵不厌诈,之前哪怕看那老汉不如自己,却还是隐藏了自身实力,只求一击必杀。 此刻也是如此,先用刀进攻,老妪的兵器是鸳鸯双拐,这双拐前面尖锐,拐身沉重,可刺可砸,无论对上长兵短兵都可一战,不过这种兵器并不能随意拿来就使。 一般来讲,单兵可以勉强自练,比如单刀、单剑之类,哪怕练不出高深,但总也能练个五马抄,就算练不太好,却也练不过坏。 但双兵不行,双兵必须有武谱或者师傅教导,否则伤了自己还是小事,真正临敌时绝非自家想象那样,双兵讲究左右配合,不是自己胡乱演造就行。 老妪显然双拐造诣极深,浸淫多年,不是瞎练那种,有师承招式,使用起来虎虎生风,逼得沈飞接连后退。 沈飞的单刀破不了老妪双拐,眼见不敌,就使用个懒驴打滚躲避,老妪此刻心急,一是四周的秦军越聚越多,二是没有老汉消息,这时看对方空门大开,便追杀过去。 她双拐在地上乱点,想要穿死沈飞,可总差了那么分毫,不是对方闪避过去,就是用刀堪堪挡住。 老妪不耐,用了一个金鸡乱点头,接连戳下,可谁知她招数只用到一半,就看沈飞突然一滑,这下迅速无比,也不知怎么会那般快,就到了老妪身后。 接着沈飞腰中软剑瞬间弹出,只一下,就将老妪的后心扎了个对透…… (本章完) 第504章 下会州 转眼已是下午,会州城前,一片大乱。 西夏闯入营盘的新军惨败,将官几乎全部战死,兵丁只剩几千人,被驱赶到会州西门外。 会州西门紧闭,米擒赞刀登上城头,望着下方景象神色间一片茫然。 发生了什么?五万大军哪里去了?贺连虎豹和那些指挥使将官呢?怎么……就剩这点人? 下面的残军在不停撞击城门,手中也并非没有军械,不少人都抬着圆木干,“轰通,轰通”一下下仿佛重击在米擒赞刀的胸口。 后方,宋军缓慢地向前逼迫,不时射箭给这些残军施压,让这些残军拼命地想要打开那实木铁皮的门扇。 宋军不接受投降,进不了城便是死,只有打开城门才有活路。 赵柽此刻坐在马上,眯眼看着一切,张宪的七杀连环阵成功了,诱敌进入,骚扰偷袭,迷惑敌人,小组配合,以少胜多,败了西夏五倍于己方的大军。 营盘那里已是尸山血海,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剩下这些人则是赵柽突然灵机一动,驱赶出来,想看看能不能趁此机会,打开会州城的大门。 会州如今虽然还有几千兵镇守,但却已经无将指挥,而且不少守城利器,比如石砲之类,在出去攻击宋军营盘时,拉走不少,此刻城头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壁垒森严。 杨志这时在远处指挥军卒箭射这些西夏兵,压迫他们拼命地去撞城门,这么多人聚于城下,暴力破坏城门也并非不可能,毕竟会州反应有些迟滞,一开始并没有阻止这些残兵往城下跑。 米擒赞刀在城头脸色苍白,他探身观望,足足有五六千人聚于下面,都是前来支援的新军。 这些可是自己人,若充于城内不失为一股有生力量,但他却不敢下令开城放进来,宋军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一但城门打开,这些人必将蜂拥而入,到时充塞梗滞城门内,后面宋军上来,那会州西门便不保了,一但会州西门不保,整个会州城就岌岌可危。 米擒赞刀权衡利弊,心中想了许多,听得撞击城门的声音越来越大,长叹一声,下令道:“放木石灰瓶,将这些残军驱走!” 身旁亲兵立刻脸露不忍,但眼前形势十分明朗,真的不敢打开城门放人,也不敢任这些残军继续破坏城门,除了赶走,别无他法。 亲军传完命令,城头立刻施为,只看各种器物扑滚而下,那些聚在西门前的残军躲闪不及,立刻被砸了个脑浆迸裂、骨断筋折。 此刻他们后退无路,前进无门,哭爹喊娘,惟有等死一种悲惨命运。 杨志在后方看得直皱眉,这西夏主帅是真狠啊,这些可都是他的同族同袍,此刻宁可动手砸死,也不肯打开城门放其进入,实在冷血无情。 赵柽眯了眯眼,对旁边李彦仙低语几声,李彦仙立刻带一哨人马出去,汇合了杨志的兵马,然后指挥着军卒大声呐喊起来。 喊的无非是西夏主将心肠狠毒,畜牲不如,不配做人之类。 随后又开始放箭矢射杀,边射还边提醒这些西夏残军,想要活命,只有撞开城门,否则便是死路一条,万不得生。 残军们死伤无数,往后退自然是退不得了,身后箭雨如蝗,根本没有半分生存机会,只能往前拼命撞击城门。 在这一刻,残军里许多人已经红了眼,左右都是没命,唯一出路就是打开前面大门。 他们都抱起大木桩,不计生死,前赴后继地去撞铁皮门,简直一刻都没有停歇。 这种撞城门的方式,最怕持续,因为无论城门如何坚固,就算门后堆满了石土,也总会有破的时候。 惯性持续之下,根本不存在撞不开的大门,只是正常攻城之时,有军兵撞门,城上都会重点招呼,各种东西砸下,箭弩纷射,根本不会叫对方一直进行下去。 但眼下不同,打不开城门就是个死,所以也没人再考虑别的,都抢着去撞,哪怕上方攻击猛烈,但却一往无前,只要有倒下的,立刻有人续上,撞门的动作根本没有停止过。 且并非一根木柱撞门,而是三四根,都一人怀抱般粗,沉重无比,这般不停持续下去,城门早已经变了形。 赵柽在后方看得双眼眯起,有戏!说不得这些西夏残兵真的能打破会州城门,只要会州外门破了,那便万事大吉,拿下城池轻而易举。 因为不管城门里面堆了什么遮挡,都可以移开挪走,就算是千斤闸放下了,想办法也可以破坏掉。 城门里面是十几丈的城洞,城头攻击不到此处,大可日夜耗磨,一点点施为。 “来人!”他立即下令:“调砲弩掩护城下破门!” 随着话音落地,军兵立刻将砲车床弩等物推到射程之内,接着“轰轰轰”地便发动起来。 只看青石横飞,弩枪乱射,全朝着城门上方的位置,因为这里是守兵向下丢滚木礌石的地方,只要控制住这里,那下方撞门的西夏残军便压力大减。 “不要停,持续攻击!”赵柽又下了第二道命令。 片刻之后,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西门上方的城楼整个崩倒下来,前面的米擒赞刀“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脸色大变。 他此刻心中恼怒无比,这算是怎么回事?自家西夏兵攻城,宋军在后方配合掩护,偏偏还没有别的办法阻止。 “还击,还击!”他怒吼道:“把城下的这些叛军全部砸死,一个不留!” 城头守军立刻加大丢放木石的力度,可此刻也只能砸些旁处的人,因为城门上方那里根本靠近不了。 这么一来,城门处反而成了安全的所在,城上箭矢不好射,上方又没东西丢落,一时下面的残军“呼啦啦”都往城门前挤去。 就在片刻之后,只听得“咔嚓嚓”一阵响,接着稀里哗啦声音不绝,会州西城门,破了! 就看两扇足有三尺多厚的包铁大木门,碎裂倒于两旁,门后的砂石瞬间漫了出来。 赵柽见状顿时大喜,急忙给军兵下令,让他们高喊冲进会州城,才能保性命的话语,一时间那城门处的西夏残军都仿佛疯了般地往外面掏移石块沙砾。 城上的米擒赞刀却是脸色煞白,转头问向旁边亲兵:“千斤闸放了没有?” 亲兵道:“统军大人,之前你下过命令,早就把闸门落下了。” 米擒赞刀闻言一愣,随后猛地拍了拍头,却是酒喝得太多,将这事给忘记了。 可千斤闸放下也不稳妥,那闸在城门洞内,就算再结实,阻得了对方一时,却阻不了一世,到时候在里面慢慢施为,岂不是最后城还得破? 一想到这里米擒赞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万支援新兵差不多全军覆没,会州再丢失,这可不比之前敷川丢城,此刻有兵有马,在他眼皮子底下丢了,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就算他位高权重,身为监军司的都统军,可也是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米擒赞刀目光闪烁起来,随后叫过亲兵低声交待了几句,便急匆匆下城而去。 城门处,那些砂石哪里能阻住想活命的残军,这时残军还剩下三四千人,都拼命地往出掏挖石块石子,没用多久,就把城门洞掏得深进一块,已经可以看到千斤闸了。 会川城乃是铁闸,不知多厚,这些残军拿着兵器乱扎一气,却哪里能弄得动,有脑子灵光的喊道:“还用圆木来撞!” 立刻不少人回头去门洞前抬了大圆木过来,随后都抱提着,向闸门用力撞去。 一撞之下,那闸门颤了三颤,似乎不比城门结实到哪里,毕竟不是生长在墙壁之中,只是上方留有缝隙滑动下来堆立于地。 看到此种情景,残军兵丁大喜,急忙再次冲撞起来。 也不知道是这会州城洞内的壁砖太过年久,还是这些残军为了求生,使尽了浑身力量,也就一个多时辰后,就听得一声震天般的响动,城洞之内的墙壁直接坍塌,连带着千斤闸门,轰隆一下全部倒在了地上,撞门的残军立刻被砸死大半。 但后面残军哪管这些,看见千斤闸倒了,不由欢呼起来,接着冲上前清理碎砖杂物,死尸木干,见这闸门后还有青石堆积,不由继续搬运起来。 赵柽手拿望远镜,仔细观看门洞内情景,这时太阳偏西,正好光芒照进,便是瞅得一清二楚。 他唤过张宪,道:“将营盘中的兵马全调过来,准备进城!” 张宪面露喜色:“王爷,城门里面……” 赵柽点头:“千斤闸都撞翻了,用不多久便会打通城道!” 张宪闻言喜色更甚,拨转马头直奔后方大营而去。 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那城门洞里传出欢天喜地的叫喊,即便不用望远镜观看,也能发觉有光从那门道之中穿透,城门彻底打通了。 城下堆挤的残军蜂拥而入,前面李彦仙还有杨志急忙回头望向赵柽。 赵柽眯了眯眼,随后用力向前挥手:“进城!” 随着他一声令下,号角声起,大军仿佛出闸的猛虎般,朝着会州城门杀去…… (本章完) 第622章 来是空言去绝踪,世事不料哪天成 这一刻,赵柽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完颜宝花是他不愿想起的记忆,深埋心内,葬于心底。 葬情,葬义,葬宝花。 斜阳外,深林间,天上南飞雁,栗翅几寒暑。 是他亲手埋的宝花,宝花怎可能再现世间? 此刻距离外面李逵打斗处不近,赵柽就算自诩目力惊人,也不敢就在心中彻底笃定,他要出去看看。 带着众人下楼,远远的李逵和那粉衣少女犹在争斗。 李逵平素只仗着力大蛮野,于武艺上倒没什么精妙招数,这少女则不同,衣袂飘飘,掌腿纷飞,仿如蝴蝶般轻盈好看,武艺功底不浅。 待走得近了,赵柽的第一反应这不是,这不该是宝花,因为宝花不可能这么年轻。 他十七岁那年渡海跨山前往北地,去了白山黑水之间,当时完颜宝花二十二三的模样,约莫大他五岁,那么如今来说宝花若是活着,应该有三十岁左右了。 可前方的少女却只有十七八。 再看容貌,这少女却是与完颜宝花生得相似,娇柔与刚毅并存,飒爽中夹杂着柔媚,极其好看。 而且身段婀娜,这也和完颜宝花相像。 总之,除了年龄之外,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少女和宝花都有着八九分的近似。 若说是孪生,但年龄上不可能,莫非是完颜宝花的妹妹? 一想到此,赵柽心中警惕陡生。 可也不对,若是完颜宝花妹妹,那么他当年在会宁之时,其应该只有七八岁,可他并不知完颜阿骨打还有一个这么小的女儿。 一般来说,长得这么相似,应该同母所出才对,但宝花的母亲在她十岁时就故去,不可能死而复活,过了好几年再给她生个妹妹。 而且无论从史上记载,还是赵柽在会宁时的探查了解,完颜阿骨打都没有这么小的女儿。 那么,莫非就真是巧合了? 赵柽眯眼看向场上,这世上确有相像之人,便是容貌仿佛,神韵相近的也是存在。 仁宗时,东京市井便有一年轻男子,无论容貌,还是气质神韵,都和仁宗皇帝相像,偶然有大臣遇见,直呼和官家年轻时一模一样。 后来名声传开,不少官员慕名来见,都是确认仿佛就与官家一个模子刻出,而此刻适逢仁宗无后,三個儿子都没活过五岁便早夭,一时间市井朝野都传是仁宗年轻时在外留下的后代。 而这个年轻人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借此名声,收取各方金银钱财,虽然没有于此事上开口,可其实却隐隐以官家私子自居。 但仁宗这个人,乃至诚君子,无论己事还是朝事,从无半分逾矩之举,他自家心知肚明,哪里有什么私子,若是真有不早就往民间寻找?何至从无此类动作,日夜犯愁没有后代,大宋开明,若是真有寻找,那么朝野只会支持,而不会有人反对。 于是,他便将时任权知开封府的包拯叫去,令他去办理此事,平息外界谣言。 而包拯当时也仔细询问仁宗,请他回忆年轻时到底有没有过荒唐举动,仁宗自然斩钉截铁否认,朕在外面有没有风流自家还不知道吗,绝对没有啊! 包拯得到肯定答复后,立刻着手处理,亲自带衙兵把那年轻人捉了回来,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长的是真像啊,就是举止神态竟也有那么九分相似。 若非仁宗皇帝否定,他都要怀疑此事,但仁宗不可能说谎,那么这人就肯定和仁宗没有丝毫关系。 包拯接着审问,连审了三天时间,终于确认,这个年轻人的确与仁宗与皇室,没有半点的关系,别说血缘,便是一丝一毫旁的瓜葛也都没有。 就是说这个年轻人的父母亲朋,上溯三代,娘家外戚,都和仁宗和皇家,甚至和朝堂官府衙门中做官之人,都没有什么来往。 只是普通百姓,市井小民,甚至两代之前都不是东京住户,是从外乡搬过来的。 那么只能说造物神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了,最后包拯判了其欺君罔上,讹诈钱财,祸乱民间的死罪,直接用铡刀给斩了。 这件事当初传得沸沸扬扬,影响极大,就是如今东京城茶余饭后,一些老人还会谈起。 所以赵柽相信世上之人有彼此相似的,但此时此刻,又在北地,看到了和完颜宝花这么像的少女,心中还是不由泛起了怀疑。 这么像,又是中京这种地方,完颜宗瀚和希尹刚刚逃离,就有个这般女子出现,难道会是巧合吗?最神奇的是,居然还被自家给碰上了! 此刻场上依旧打得热闹,一旁白战喊道:“铁牛何故欺负人家小娘?” 李逵气道:“这小娘皮走路不长眼,撞翻俺买的酒水,俺骂她不听,便要教训教训。” 鲁达皱眉:“你去沽酒,怎这长时间?一出戏都演完了,才在路上?” 李逵闻言讷讷不语,白战道:“怕是先喝饱了,才想着回返,不然岂用这久?” “俺才没偷喝,俺……”李逵立刻张嘴反驳,不料打了个大大的酒嗝,吓得少女捂嘴纵身跳出圈外:“醉汉,还说没喝,忒地腌臜!” 白战哈哈大笑道:“看你面红耳赤,脚步虚浮,还说没有偷酒?” 李逵立刻怒道:“都是这小娘皮可恶,哪关俺的事情,小娘皮赶快赔俺酒来!” 少女道:“是你喝多了不看路,撞过来摔碎酒坛,又怎不讲理怪在我的身上?” “你不赔俺酒,俺就打得你赔!”李逵瞪着两只牛眼气呼呼地道。 “你这人忒不讲道理……”少女愤然。 赵柽伸手摸了摸下巴,声音也有几分相似? 这少女此刻说的宋话,有些生硬,但能听出来是契丹语根底,不过她的声音语调竟然也和完颜宝花相似。 “铁牛,回来。”赵柽下令道。 李逵回头看见赵柽,哪怕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好停下。 鲁达白傲几个能打得他趴地吃灰,而陛下那都是不用缠斗,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给镇压,他感觉自己在陛下面前别说铁牛,怕是连铁虫都不如。 “公子,俺回来了……”李逵手上还拎着一根粗麻绳,麻绳那头却什么都没有,酒坛子早便碎了,坛子陶片丟得地上到处都是。 “因何打架?”赵柽淡淡地道。 “俺,俺买酒归来,那小娘皮走在路中,故意撞过,碰碎了酒坛……” “碰碎了酒坛?酒坛若是一碰就碎,怕也装不得酒了,不是你在卖酒的地方喝醉了,拎回来自家绊倒摔的?” 李逵卡巴着一双牛眼,用力想了想:“公子,俺确实喝了不少,走得踉跄,可却是这小娘皮挡住去路,否则绝不至打破了酒坛……” 赵柽不置可否摇了摇头,抬眼向前方少女看去,少女也正好望过来,两人目光瞬间对到了一起。 真像啊,居然连看人的眼神都这般像,就是太年轻了些。 少女看他,一双眸子黑白分明,里面充满了愤慨,显然因为李逵是他的手下,那莽汉不讲理,想来当家的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眸子里又有着好奇,似乎好奇对方纯正的宋人穿着,发式举止,都与契丹不同,和这边的汉人也不一样。 忽然,少女的脸一红,不自然地扭了过去,然后低下头,不知想些什么。 “铁牛,此事做罢,莫在争执,随公子我去酒楼吃饭,酒肉管饱。”赵柽收回了目光,缓缓地道。 少女纵然和宝花九分相似,但毕竟不是宝花,他心中微微一叹,他欠宝花的,但此份情义却已是无从弥补,毕竟宝花已故,音容笑貌只存记忆之中。 李逵不敢反驳,只好小声嘟囔:“便宜了小娘皮,好好的一坛美酒……” 几人往旁边的醉仙楼行去,就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惊慌的“呀”声。 赵柽回头一看,少女一脸失措,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她摸着一只皓如白雪的手腕,眼睛在地上到处乱看,急切心情溢于言表。 赵柽见状不由止住脚步,微微眯起了双眼,这少女好像丟了什么东西,似乎是重要的物件,否则不会这样着急。 少女看见他回头,忽然开口道:“你,伱们有没有瞧见一只珠链?” “珠链……”赵柽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少女雪白手腕上:“什么样子的珠链?” “就是用丝线穿起来的玉珠链,珠子不大,白颜色的,我戴在手上不见了,一定是刚才和那醉鬼打架时弄丢了。”少女比划着玉链的模样,应该是一个很简单的小饰物,算是手链之类。 众人这时全都转过身,李逵怒道:“小娘皮叫谁醉鬼?” 少女急道:“醉鬼,你赔我珠链!” 李逵气得“哇哇”怪叫:“小娘皮想要讹诈,俺还叫你赔爷爷酒钱呢!” 说着他挥起拳头,就要上前和少女重新打斗。 少女也小脸绷起,列开架势,要和李逵继续较量。 赵柽瞧少女脸色,似乎都要哭出来了,心想这是心疼那珠链?莫非还是个什么特殊东西? 他不由咳嗽了一声:“铁牛回去!” 李逵奔出的脚步停下,气得肚皮一阵起伏。 赵柽想了想,负手朝前走去,少女看他过来,不由露出警惕目光:“你要干什么?” 赵柽笑了笑,在少女丈远处停住,再次打量了对方几息,道:“珠链丢了?” 少女点了点头,脚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赵柽扫眼四周地上:“找不到了?” 少女“嗯”了声:“哪里都没有,一定是刚才和你手下打斗时弄丢的。” 赵柽点头:“很贵重?” 少女轻咬樱唇道:“对我来说很重要。” 赵柽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代替手下赔你好了,不过你打碎了他的酒是不是也要赔偿?” 少女闻言一呆,小脸冷下来:“你也和那醉鬼一样不讲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都不是好人。” 赵柽奇道:“我说赔偿与你珠链,只不过叫你赔一坛酒,这有何不讲理的?” 少女忿忿道:“那酒并非我碰坏,珠链却是你手下醉鬼纠缠打起才丢失,何况我那珠链虽然简单,却也是和田白玉磨成,经人馈赠,还有情义在内。” 赵柽不语,好半天才道:“既然你那链是和田白玉造就,我便赔你一条同样是和田玉的,至于他人馈赠……那这条也算我赠,你自当同样有情义便是了。” 少女听到这话呆了呆,脸上顿时腾起两朵红云:“你,你这人说得什么言语,果然不是好人。” 赵柽纳闷道:“这是如何说的?若朋友邻舍相赠,你也自当我便是了,又不会多少什么,又无事再去寻你,何来这么多计较想法?” 少女侧身道:“并非你所说,乃是,乃是……” 赵柽看她羞赧说不出口,摇了摇头:“若是重要人赠送,丟了岂不更无法交代?至少我赔你一条相似的,说不定还能混过,总好了被知道遗失,叫赠送之人伤心要合适一些吧?” “你这人,你这人在胡乱说些什么……”少女闻言脸色更红,简直烧得滚烫。 赵柽瞅她心中不由疑惑,看发式衣着不像个成了亲的,莫非订了婚有未婚夫?那条珠链是未婚夫赠送? “果真重要之人,我倒是可以费些工,做条一样的与你,只是需要你言明形状尺寸,我好叫人打造。” “是,是我青梅竹马的好友赠送,他被女真掳去会宁做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真能打造出一模一样的出来赔我?”少女低头,瞅着地上缝隙中钻出的绿色草叶,小声说道。 “青梅竹马?”赵柽思索道:“那倒是挺重要,你回去画个图形尺寸,我下午派人去取,做好了给你送过去就是。” “你说真的?”少女抬头看赵柽,脸上红晕未散,赵柽不觉一阵恍惚,这一刻少女表情和完颜宝花临终前表情何其相像,简直判若一人。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真的,说你住在哪里,我好叫人去取。” “我,我家就是前面的酒铺,你那个手下……就是在我家买的酒。”少女不好意思地道。 李逵后面闻言,顿时“啊”地一声大叫起来:“公子,原来卖俺酒的是家黑店,卖了酒又叫女儿故意打破坛子,好能重新去买,真好算计!” 赵柽瞅他一眼,没有理睬,对少女道:“且回去画,下午我叫人取。” 说完,他转身往回走,李逵看他过来,又道:“公子,黑店……” 赵柽边走边道:“买个酒你都能撞到黑店,这般没用,罚你今日不许饮酒。” 李逵抓了抓头,一脸错愕,怎么也想不明白误进黑店和没用之间有什么关联…… (本章完) 第623章 阴谋诡计,投其所好 吃过午饭,往中京行宫走,赵柽吩咐白傲:“一会儿和铁牛去那座酒铺,把画好的珠链图样取过来。” 白傲称是,赵柽又道:“顺便查查这酒铺底细,都有几个人,根脚是否端正,来历是否清白。” 李逵在旁嚷嚷:“公子,铁牛就说是黑店,原来公子也怀疑,刚刚为何不直接把小娘皮抓回来?是了是了,公子莫非看上了那小娘皮不成……” 赵柽沉脸道:“片刻去了,只管带路,不能说话,否则一月不许吃酒!” 李逵顿时低头不敢言语,白战道:“公子,不如我也同去?” 赵柽摇了摇头:“去那么多干什么,你随李彦仙城外接人,东京有贵客要到,李彦仙不认得,你从旁指点一下。” 白战疑惑道:“公子,哪位贵客要来?” 赵柽道:“你们楼主的父亲,黄老学士要到了。” “黄老学士来中京?”白战闻言立刻露出喜色,与白霸白傲两位兄长对了个眼神,小声道:“公子,属下看不妨让二蟹还有卢家兄弟等人一同,好显郑重。” 赵柽瞅他一眼:“干什么?想要告你们楼主的状吗?” “这个……”白战急忙垂首:“属下不敢。” 赵柽摸了摸下巴,心想黄孤在河北的事儿做得确实不地道,轻咳一声:“既然如此,碎玉楼的人就都带上好了,人多些好看。” “是,公子!”白战立刻抱拳喜道。 回了行宫,赵柽在前面储香殿观看地图,这地图不是上京那边地域的,而是白山黑水间的地图。 地图是他自己所画,因为金国东北的地形图眼下没有,就连可参考的模本也无,宗瀚和希尹从中京逃离,将城内关于白山黑水一方的资料全都毁去了。 但是他凭借着原本的记忆,和之前去往会宁经历,还是画出来一张。 虽不说如何准确,但重要地点大体不差,山水沟壑也都有描述标记。 东北的白山黑水地势复杂,这也是古来王朝极少能彻底掌握的原因,因为游猎民族打不过就跑进大山,难以斩尽杀绝,若干年后部落休养生息,再次壮大,便又会蠢蠢欲动起来。 赵柽对此种情况暂时还没有应对之策,毕竟现在想这些有点为之过早,凡事因时制宜,要彻底打下之后视情况再定下一步战略。 他看了片刻地图,然后坐回喝茶,心中不由想起上午遇见的少女…… 白傲和李逵两个再次去到金果大街,过了明辉街的路口,前方小走一段便是挑着三角旗子的酒铺。 李逵上午就在这家买的酒,他闻着醇香诱人,便先在店中喝了一坛,然后才又拎一坛回去,半路遇见少女,酒坛碰碎,两人便打了起来。 一路上李逵不停嘟囔黑店,白傲笑道:“铁牛记得,黑不黑店不提,到里面莫要说话才是,否则陛下怪罪,我可保不得你。” 李逵晃着大脑袋道:“陛下好色,见到小娘就走不动路,反来怪俺。” 白傲笑道:“哪个又不喜欢漂亮的小娘,你那公明哥哥不也喜欢?否则当年又岂能收阎婆惜做外室来养?” 李逵眨了眨眼:“俺便不喜欢,你们兄弟三个也不喜欢!” 白傲闻言神情一滞,干笑道:“谁说我们哥仨不喜欢了?” 李逵道:“俺当时在陇右听欧阳北说的,他说你们三个不成亲,就是不喜欢小娘。” “他不也没有成亲,还有脸说我们兄弟!”白傲讪讪道。 “欧阳北说他和你们哥仨不一样,他是放荡不羁,只愿留连勾栏瓦舍,温善纯良,一生不舍爱与自由,你们是只知道舞枪弄棒,打磨武艺,脑子里就没有旁的。” “这,这都是他说的?”白傲闻言嘴都气歪了:“他从河东回去东京,怎么不敢过来北地?我看是领了个小娘回来吧,怕见到楼内的众位兄弟没法交代,与楼主一个德性!” 李逵晃着大脑袋:“俺相信欧阳北说的,他是个好人!” “他是好人?”白傲深吸一口气:“铁牛你要是相信他的话,早晚连裤子都穿不起。” “俺才不信你说的呢!” 白傲一心恼火,不想再搭理这混不吝之人,抬眼看了下招牌“客来酒铺”,倒是个朴素名称,随后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家普通的店铺,在中京城常见,唯一不同的就是地理位置好一些,毕竟金果大街寸土寸金,若非自家门脸,靠租来做生意,怕是租金都要不少钱。 酒铺里面还算宽敞,最里有柜台,外面靠着各边墙壁摆了十几只酒缸,还有许多泥封好的坛酒。 一进门内立刻浓郁酒香扑鼻打来,白傲不由惊讶道:“这家卖的好酒!” 李逵想要开口说话,可是记起吩咐,便住了口不言不语,走到大酒缸处猛力吸气闻味。 这时有个伙计迎上来:“客官是想要买散酒,还是买坛装窖藏?” 白傲道:“我来找人。” 伙计纳闷:“客官要找哪个?” 白傲想了想,他不知道那少女姓名,没法称呼,便取巧道:“找你们掌柜的女儿。” “掌柜的女儿……”伙计略微一愣,几息才道:“客官找里质姑娘啊,她刚出去送酒,要不客官等会儿?” 白傲皱了皱眉,发现有些不对,正常自己说找掌柜女儿,伙计不是应该立刻就知道是谁吗?这怎么还反应了那么一下? 他点了点头,然后不经意地道:“小哥儿是新来的吧,我以前买酒时怎么从未见过?” 伙计笑道:“这却是客官开玩笑了,我已经在酒铺做了三四年,倒是客官眼生,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白傲也笑道:“是我说得含糊了,以前都是打发下人过来,我虽也亲自来过,但一年不过三两回,难怪你没印象。” 伙计道:“那就是了,小的一天接触人多,若客官年内只来几次,倒还真不记得。” 白傲走到柜台边探头打量里面,见有两只木凳,还有些酒斗酒筛之类的物什,倒没什么特殊扎眼东西。 “里质姑娘经常在铺里帮忙?”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道。 “自家的铺子,能不帮衬吗?如今兵荒马乱,钱极难赚,可不比以前多雇人做工的时候了。” 白傲闻言眼皮撩了撩:“以前没打仗的时候,里质姑娘便不常来过?” “嗨,客官来找里质姑娘,不知道她刚回来没多久吗?”伙计讶异道。 “刚回来没多久?”白傲眼中精芒一闪,随后便即收敛:“这可真不知道,她原来离开家过?” 伙计道:“小的就说呢,原来客官和里质姑娘不是旧识吧?连她好几年不在家都不知道。” 白傲不由笑道:“我是代人办事,找里质姑娘,自家倒是和她不熟,不过她一个姑娘家能去哪里,居然好几年都不在中京?” 伙计立刻用手掌做出个喇叭形,神秘地道:“自然是出外学武,得了一身拳脚本事归来。” “出外学武?”白傲眉毛动了动。 就这时,外面传来声音,“我回来了。” 白傲转头看去,见正是少女进门,身后还背着只柳条筐篓,里面装了几个小空酒坛。 他笑着上前:“里质姑娘,奉我家公子之命,来取珠链图样,待打造完毕,好送来赔给姑娘。” 少女看向白傲:“我认得你,你是……那人的手下,我……”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瞧见那边正迷醉美酒香气的李逵,急忙道:“这醉鬼怎么也来了?” 李逵瞪了瞪眼,强忍住没有说话,闷哼了一声,继续闻酒。 白傲道:“铁牛是给我带路的,倒没旁的什么心思,里质姑娘不必多想。” 少女“嗯”了一声:“没想到那人言而有信,可是我还没来得及绘画珠链图样呢。” 白傲道:“我家公子自然一诺千金,里质姑娘可以现在就画,我们等着便是。” “那却是麻烦你们了。”少女放下身后背篓,快步走到柜台后面,柜上自有纸笔,她微微润了下墨,然后就画了起来。 片刻画完后,交给白傲,白傲看了一眼,确实是个简单的样式,尺寸也标了,珠子都不算大,很好打造。 他叠了放好,随后道:“还不知道里质姑娘的姓氏,好方便回去禀报我家公子。” 少女道:“我乃契丹族,自是姓萧。” 白傲笑着点头,然后叫了李逵出门离去。 看着二人的背影渐渐消失,伙计过来,低声道:“郡主……” 少女瞅他,扬了扬细眉,伙计急忙改口:“姑娘,刚才取图样的这个旁敲侧击问了不少言语。” 少女道:“依那人身份,必然要问个清楚,说不定还会暗地调查。” 伙计道:“真的确定就是那人吗?” 少女道:“有谷神的图画对照,还有他们来往路线,而且那人的……神态气度,可以肯定就是他!” 伙计小声道:“姑娘一定要小心行事,听说那人阴险狡诈,凶残暴戾,弑杀成性,千万不要露出什么破绽才好。” 阴险狡诈,凶残暴戾,弑杀成性?少女表情微微露出一丝疑惑,但随后变成了坚定:“放心吧,兄长的仇我一定会报……” 上京,原辽帝皇宫,殿内正坐着几人议事。 完颜宗弼,完颜宗瀚,完颜希尹,完颜齐,韩常…… 宗瀚道:“谷神这一计真乃天衣无缝,那赵柽好色之徒,必然上当,到时只要他一死,秦军大乱,我们便可挥师南下,重头再来,这一次必然灭掉秦国,叫对方再无翻身机会。” 完颜宗弼颔首:“哪怕不死,只要刺个重伤,对方也只好仓皇撤军,朝堂动荡,我们同样有机会继续南下。” 希尹捻着短须道:“也是沙里质与宝花公主相像,才使得此计能用,倒算是天成良策,非我独谋之功了。” 完颜沙里质乃是宗室,他的哥哥完颜银术可是宗望的堂弟,宗弼的堂兄,同是景祖完颜乌骨乃的后代。 完颜沙里质与银术可并非一母所生,而是同父异母,她的母亲与完颜宝花的母亲是孪生姐妹。 也就是说两人父亲本就是堂兄弟,两人的母亲又是双胞胎,所以才会如此相像,其间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 这种血缘,两个人像是肯定的,但这般像却是有些偶然,不过如此亲情关系,出现这种偶然,也能够解释得通。 完颜齐这时纳闷道:“此计虽妙,但侄儿有一处不明,还请诸位叔伯解惑,以那珠链为引子,招起对方注意侄儿能够理解,可为何还要加上个青梅竹马好友相赠,岂不是有画蛇添足,节外生枝之嫌?” 他此言一出,宗瀚和希尹互望一眼,然后大笑起来。 完颜齐纳闷:“这究竟是何道理?难道珠链来历还于计有益不成?” 宗瀚道:“你有所不知,我与谷神研究此人,发现其有一癖好,似乎喜好人妻。” 希尹摇头道:“也不能就说是喜好人妻,倒也没见什么巧取豪夺事情,只是见了曾有家室,或者将有家室的貌美女子,似乎有些把持不住而已。” 完颜齐惊讶道:“此话从何说起?” 宗瀚嘿嘿道:“他的几个内室嫔妃,一个乃是他人休过的民间女子,一个曾是西夏李元昊的皇妃,一个更是耶律大石的未婚妻,更有一个据说当年为东京开封府樊楼的花魁,你说此人是否有特殊爱好?” “这个……”耶律齐呆了呆:“原来耶律大石的未婚妻竟是此人拐走?” “还有宝花公主也是嫁过之人。”希尹淡淡笑道。 完颜宗弼在旁不由冷哼一声。 耶律齐接道:“侄儿素闻宋国以前就有皇后是二婚再嫁,本以为只是例外,似我氏族部落才不在乎此等事情,没想到这赵柽倒有先祖之风,莫非其后宫都是这般?” 希尹想了想,其实这些事情不算什么秘密,此刻东京百姓皆知,潜伏的谍子也不过依样报来,并不如何详细。 他微笑道:“或许也有旁种情形女子,此人好色,不会只此几人,但大抵是有此种爱好,所以我才叫沙里质说那珠链是青梅竹马所赠,青梅竹马,倒也算是待嫁的一种了……” 中京行宫,赵柽捏着珠链图样,看着前面白傲,神色寡淡地道:“里质?那少女叫做萧里质?” (本章完) 第626章 天不生我赵阳曦,女真万古如长夜 赵柽微微一笑,看向萧里质:“萧姑娘,本王这般做姑娘可否满意?” “我,我……”萧里质心中气愤不已,没想到这秦国摄政王赵柽果真狠毒残暴,已死之人都不放过,暴戾得叫人发指。 “我这般行为其实已属善良,与女真所犯罪过相比,实在又不算什么。”赵柽喝了一口茶汤,轻轻摇动折扇。 “女真,女真……”萧里质此刻不知说什么才好,虽然完颜希尹交待,一旦对方提及女真之时,要顺其意思该骂就骂,可真个临头,哪里能够随意骂得出口? 赵柽道:“女真烧杀奸掠,屠城毁田,狠毒残忍,邪恶暴虐,人人得而诛之。” 萧里质心说,你才邪恶暴虐呢,你虚伪之至,人面兽心,不是好人。 赵柽话锋一转:“可惜,许多人都被蒙在鼓里,尤其金国的黎民百姓,还有远在会宁的宗室……” “此话怎讲?”萧里质睁大了眼睛,心中是一百个不相信,这分明就是污蔑,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曾潜入过会宁!”赵柽瞅了一眼萧里质,悠悠地道:“在完颜希尹手下做一名编撰,在那边住过数月,了解皇帝寨所发出的命令。” “你……”萧里质脸上惊疑不定。 “所以我知道金朝之上对部落民间的说辞,都是假的,都是哄骗百姓的。” “啊?” “后来我创造了女真文字,给女真各部落氏族带去了光明,更做到极高的官职。” “哦!”萧里质闻言再度变色。 “我官至礼部尚书,总揽金朝一切礼度外事,更加知道如何去隐瞒部落之人和一些宗室!” “这……”萧里质呆住。 “那年秋日,我与群臣众将随阿骨打游猎草原,雕扬长空,太阳如脂,我一击即中,杀死了完颜阿骨打!” 萧里质如遭雷击,是他,果然是他! 她在会宁之时,就听到种种传言,当年杀死太祖皇帝的是宋国秦王赵柽,这赵柽胆大包天,潜入白山黑水间,不但创造了一种新奇文字,居然还当上了朝中大官。 但就在草原秋猎当中,这恶徒丧心病狂,罪大恶极,居然刺杀了太祖皇帝。 “你,你,你……”萧里质只觉得心脏“砰砰”乱跳。 他承认了,他自家承认了杀死太祖皇帝之事!会宁那边对此一直争论不休,无法最后定论,自己将来回去会宁,必须禀报,叫此事大白天下。 赵柽看着萧里质,心说小表情还不少,萧里质虽然这时一副呆滞模样,可眉毛,眼睫,眼神,嘴角却都有一些小动作,能看出心中变化起伏。 在想着回去打报告吗?只怕你已经回不去了。赵柽道:“萧姑娘!” “啊?”萧里质仿佛梦中被唤醒,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你要干什么?” “什么我要干什么?”赵柽嘴角抽了抽:“我说的这些乃绝密之事,萧姑娘不要对外透露才好。” “不透露,我肯定不透露!”萧里质慌忙摆手,心中却想,我不但要透露,还要让整个金国百姓都知道,是你这狂徒杀了太祖皇帝! “唉,就不知道我当年发明的文字,女真的部落百姓还在不在使用。”赵柽感慨说道。 “文字……”萧里质闻言暗咬牙关,这个狂徒还是有些本领的,那种文字所有部落都还在使用不说,就算是自己也都在用,而且谷神创造的几种新字,居然代替不了,老百姓们不认。 “若是还在继续使用,那以后十代百代,代代相传,女真的百姓们都不会忘记我这个带领他们从愚昧走向文明之人。” “无数代后,他们会忘记阿骨打,忘记吴乞买,忘记粘罕、忘记谷神,忘记娄室,忘记银术可……独独不会忘记我这个引路之人啊!” “天不生我赵阳曦,女真万古如长夜!” 萧里质嘴巴一点点张大,她因为身份关系,倒是没怎么见过厚颜无耻的,赵柽上来就给她来了一记猛的,直接将她给干懵了。 霍璇玑本来在后面认真地听着赵柽说话,越听脸色越凝重,直到最后忽然神情一变,小嘴再次撇了起来,是之前那次的两个还高。 “怎么?萧姑娘也觉得我说得对吧,不然为什么把嘴巴张那么大?”赵柽颇为自负地笑道。 萧里质急忙闭紧了嘴:“我,我失态了,这些事情实在太让人震撼。” 她心中想的却是,这狂徒,真是一个大言不惭的狂悖之辈,他怎么就敢说这样的话?简直,简直恣肆张狂到了极点,自家恨不得立刻将他暴打一顿才解恨。 但是谷神说了,没有万全把握,绝对不能动手,否则搭进去了自己不说,很可能还杀不了这赵柽。 赵柽得意地道:“待我大军北上之时,萧姑娘不妨跟着,看我如何灭掉金国,征服女真!” “你,你会带我一起出征?” “自然可以,我答应救你那青梅竹马,可却不认得那人,你不同去,到时打去了会宁,我知道哪个才是?兵荒马乱,当成女真人误杀了都不好说!” 萧里质闻言心中松下一口气,谷神定的计策最难一步就是混到这赵柽左近,虽然谷神言其好色,但世事哪有绝对?万一他对自己不感兴趣呢?岂不是前功尽弃。 而看这人之前表现,好像也确实对自己没什么太大兴致,否则怎么会要帮自己去救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的意思不言而喻,他若是想要霸占自己,断然不会提出此事,本来想着借宝花姐姐之名,以色为诱接近这人,却眼看不成。 但没想到峰回路转,对方竟还还是个狂妄喜功之辈,这是想要自己见证他灭金大事,所以才叫自己可以跟在军中。 “可我一名女子随军……”萧里质露出胆怯之意。 赵柽摇头道:“你又不是弱女子,你一身武艺,都能和我手下打个来回,随军自然无碍,若是想不出意外救你那青梅竹马回来,你便跟着,若是不想随军,到时我不认得你那青梅竹马,就难找了,他若命大,自家跑回来便是。” 萧里质一听微微愣住,这怎么好像是不跟着还不行了?不跟着就是不想救自己的青梅竹马? “我,我愿意随军!” “好,果然有情有义!”赵柽抚掌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离去,待大军将要出征之时,再过来通知萧姑娘你。” 萧里质点了点头:“那民女就多谢……陛下了。” 赵柽摆了摆手,起身往外面走,待到门前忽然回身道:“你家的酒不错。” 萧里质:“啊?” “智深搬两坛去。” 鲁达应了一声,转去墙边,拎了两坛窖藏美酒,随着赵柽出门而去。 看着两人越走越远,伙计凑过来道:“郡主,他们没给酒钱。” 萧里质脸上露出一丝兴奋:“没给就没给,已经有机会接近此人了,酒钱又算得了什么。” 伙计道:“这却也是,不过,不过小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了?”萧里质看向伙计,这伙计虽然扮演的角色地位不高,但实际上却是完颜希尹留在中京城中的最大线头。 这个线头之下,足足有十几名隐藏的谍子,全都单线联系。 “谷神大人定的计策是郡主与宝花公主相似,这人忆起旧事,再见色起意,强娶豪夺,软硬兼施,把郡主掠至身旁,可眼下……” “这有区别吗?”萧里质想了想,总感觉分别不大,左右是接近这人了,什么原因接近的有关系吗? “郡主,有一些区别。”伙计低声道:“如果对方是见色起意,那么郡主就能更加的接近他,下手的机会也更多,成功的几率也更大……” “更加的接近……”萧里质没来由地俏脸一热。 “就是这样,小人说句大不敬的话,郡主在床笫之间,才能更好地刺杀对方啊!” “我看倒无分别,那人……那人身份特殊,恐是什么时候都有戒心,只要此刻能接近他就行了。”萧里质急忙说道。 “这个……不过郡主已经获取了对方信任,将来随军北上,说不得还有机会能够更近一步,倒也不必着急眼下这一时了。” 萧里质闻言松了口气,虽然当时和谷神说得好好,发誓为兄长报仇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哪怕性命不保也认了,可这时真想到床笫之间事情,不由得心慌不行,感觉比丢掉性命还要可怕…… 金果大街上,赵柽边摇扇子边看风景。 后面白傲似在思索什么,鲁达则拎着两坛酒欣喜不已,霍璇玑道:“为什么不抓起来?” 赵柽笑道:“你看出来了?” 霍璇玑:“呵呵。” 赵柽慢悠悠地说道:“说三分没有白听,但却是只听懂七八分,没全都领会。” 霍璇玑道:“铜雀春深锁二乔?” 赵柽微微一愣,随后哼道:“什么乱七八糟!” “那还要领会什么?” “说三分里有蒋干盗书这一话吧?” “我明白了。” 赵柽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表情。 “铜雀春深锁二乔。” “怎么又来?”赵柽看着霍璇玑皱眉。 “我不说了。” “如不出所料,这个局必然是希尹所设,但他千算万算,有两点算漏,第一是漏算了我的武艺境界,这方面他可能不太懂,没想到我能看破店内伙计根脚,第二点则是他有些高估萧里质了。” 霍璇玑不说话。 赵柽只好讪讪地自顾道:“他该是并不了解萧里质,又或者是萧里质在被他找到后,表现得令他满意,但实际上那不过是她为兄长报仇心切,说的一些大话而已……” “大话?” “就是那丫头在谷神面前吹牛了……” 赵柽觉得肯定是萧里质和完颜希尹吹牛,信誓旦旦表示定然能够刺杀自己成功,但实际上……实际上她不过是个连会宁都没怎么出过的乡下小妞而已。 这等刺杀大事,哪怕她当时说得头头是道,希尹的交待也全都记住,真正到要做的时候,还是难免会露出破绽马脚。 毕竟哪里经历过这些?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可是希尹为什么没考虑到,高估了萧里质?这并不应该,除非希尹……低估了自己。 希尹不会低估自己,事实上希尹从不会低估任何人,那么就是他觉得抓到了自己的……弱点。 他觉得自己好色?! 赵柽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可自己好色吗?自己绝对不好色啊,身边人都可以证明,自己绝对是个正人君子! 回到行宫,赵柽开始观看前方送过来的各种军报。 基本都是关于上京的,此刻在上京周围有不下十支大秦斥候,时刻打探着上京城的动静。 上京是辽国都城,不是燕京中京可比,毕竟哪怕后来辽国衰败,不太去维护其它城池,但对于上京却还是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 就算是女真打上京,也费了不少力,如今对方镇守,必然拼尽以为保护,因为上京倘若丢了,那么往向东北白山黑水的大门便彻底打开。 上京是女真的第二道重要屏障,第一道则是燕京。 而女真的第三道,也就是关乎存亡的最后一道屏障,则是黄龙府。 黄龙府原本是辽国北向重镇,向来重军把守,里面建有高塔,八角十三层浮屠,镇压气运。 关于这座塔其实有个来历,辽钦天监夜观天象,见有流星自天而降,落在黄龙府地界。 于是禀奏辽帝,曰有孽龙下世,将与大辽争夺天下,应立即修建宝塔镇压。 辽帝便派钦天监率领官兵,从上京临潢府出发,经过茫茫大草原,来到黄龙府,宿于龙骧馆。 次日,钦天监官员察看地形,发现此处确实有帝王之气,龙头则就在城西门那里。 为了压住龙头,官兵民夫一起在黄龙府西门处修建了一座八角十三层的高塔,上有铜顶,各层塔角悬挂铜钟、铁马,起名龙湾塔。 因为黄龙被镇压在塔下,自认真龙天子的辽帝便也心安,所以黄龙府也有“龙安府”之称。 而从女真夺了黄龙府后,似乎辽的气运便开始消失,随后一蹶不振,直至疆土不停丢失,最后灭国。 如今黄龙府已经成为了女真的镇运之地,所谓直捣黄龙府,就是要打破女真气运,彻底灭掉女真部族! (本章完) 第508章 大宗师元神 半晌,茅庐之内,元镜讲述完事情前因后果。 元家老祖表情不变,淡淡地道:“这么说元极在宋军手中?” 元镜道:“上次我没能救他出来,眼下却有些生死不知了。” 元坤在旁插嘴道:“不会死的,既然那赵柽将元极琵琶骨穿起,就是打算长久囚禁,否则何必费此麻烦。” 元镜道:“恐是要诱引我元家不停派人去救,借行钓鱼之事。” 元坤轻叹道:“这却是没法,此乃阳谋,四十万两的赎银没有哪个家族能直接拿出来,就算是我元家,变卖家产牧场土地,怕也要折腾一年半载才能凑足,但就算到时对方说话算话,赎人回来,我元家也是根基大伤了。” 元镜道:“这赵柽阴险歹毒,我恨不能千刀万剐于他!” 元家老祖道:“你身为半步大宗师都难胜他,那他也应在这个境界,只是比你略强,可武艺能够超越宗师者都是万中无一百年难出的天才,你是这种天才,莫非他也是吗?他此刻年岁多少?可有中年以上?” 元镜神色晦暗道:“老祖,他年岁与晚辈仿佛,并非中年或岁老之人。” 元家老祖“哦”了一声,微微点头:“没想到宋国竟也有如此天才人物,我当初一直小觑宋国江湖,才走西域波斯游历,如此看来,以后倒要往那边一趟瞧瞧了。” 元坤道:“老祖武艺通天,去哪里都是无敌的存在!” 元家老祖瞅他一眼,不置可否道:“此话以后莫要再说,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是,是……”元坤忙低头道:“老祖教训的是,孙儿受教。” 元镜偷眼瞅这元家老祖,只看对方端坐木塌之上,仿佛山岳般沉静,深不可测,不由在心中与自己师父比较起来。 她师父乃天山神鸷宫宫主澹台长夜,为武学大宗师的境界。 不但她的师父是大宗师,就是当今自在门门主李凰珠,同样是大宗师。 原本她以为西北之地,只以自己师父与李凰珠,执武学江湖之牛耳,没想到家族的老祖竟然也是大宗师! 甚至,在二十年前的时候,家族老祖是隐隐压过师父和李凰珠的存在! 为什么只是二十年前压过?因为二十年中都各有进步,哪怕家族老祖远去波斯游历,尽会那边英雄人物,可也不能就说这二十年里还依旧超过另外两人。 毕竟各有际遇,之前相差得并不算多,一个顿悟或者机会就可能扭转这种差距。 虽然眼下境界还是相同,但实际上的孰强孰弱,却真是不太好说了。 “老祖,那元极之事……”元镜看元家老祖眼神瞅来,不由开口询道。 “既已涉及军国,便不能等闲视之了。”元家老祖道:“元极虽须救回,不过其陷在敌军之内,此事当从长计议。” 元镜称是,元家老祖又道:“将最近的军情说与我听听,那赵柽如今哪里?” 元镜想了想,赵柽自然是在会州城,元极些人肯定也被关在会州,便道:“老祖,那贼子如今攻占了西寿保泰军司治所会州,应该就在城内,元极和我元家旁人也都应押在了那里。” 元家老祖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一阵思索起来…… 赵柽在会州监军司后院看元缨练枪,元果一旁站立。 只见元缨这杆大枪耍得精彩绝伦,虎虎生风,看得元果目瞪口呆,哪怕他不会武艺,但也知道这枪利害,自家万不能及。 片刻之后,一路枪法耍完,元缨蹦蹦跳跳过来:“师父,我练得如何,还有多久能到小宗师?” 赵柽虽然看她练得不错,但又哪里知道她何时能晋升小宗师,这等境界的跨越不但需要积累,更需要一个契机,有时候预估自身都无法做到,更勿论推测旁人。 “这个……”赵柽眯了眯眼,信口开河道:“明年一准会晋升小宗师。” “啊?还要等到明年啊!”元缨闻言顿时有些泄气,觉得时间太过漫长,实在等待不耐。 “二十八妹这是什么话!”元果咳嗽一声道:“你今年多大,就算明年也不过才十六七岁吧?这等年龄便成就小宗师,别说在元家,就是整个江湖之上,也都罕见,还有何不满足的!” 元果虽然没有武艺,但毕竟世家出身,对一些武艺等级境界还是熟知的。 “哼!”元缨闻言顿时不服:“你晓得什么,我元家可是有十五岁就成为小宗师的天才……算了,和你说你也不知道!” 元果气道:“二十八妹你瞧不起谁呢,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说的不就是二十年前离家出外游历的老祖宗吗!” 元缨眨了眨眼:“你……你知道那位出外游历的老祖?” 元果道:“这有什么不知的,他离开元庄之时我都已经八九岁大,就是平日里见都见过好多次,只可惜我身子太弱不能习武,否则定会拜老祖为师学一身高深武艺。” “你真的见过老祖?没有撒谎?”看元果侃侃而谈,元缨立刻有些震惊。 “什么你你的!”元果不高兴道:“我是你十一哥,你不会叫我兄长啊!” 元缨将大枪杆往地上一戳:“你又不会武艺,我才不叫你十一哥呢!” 这时赵柽纳闷道:“你二人说的什么老祖?” 元果立刻过来弯腰道:“王爷,小人说的是家中一名老祖宗,已经百多岁,二十年前离开家里往波斯游历,一直没有归来,可能已经死在波斯那边了。” 赵柽摸了摸下巴,漫不经心地道:“武艺很高吗?” 元果想了想道:“很高,好像是我元家有史以来武艺最高的一人。” 赵柽扬了扬眉:“你元家武艺最高的一人?那有多高?什么境界?” 元果道:“我小时候老祖还没离家往波斯游走,那时候听人说过,老祖乃是大宗师!” 大宗师?赵柽闻言神色微微一变,元家居然有大宗师?这可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看向元缨,元缨道:“师父,我也听说老祖乃是大宗师境界!” 赵柽点了点头,既然两个人都这么说,那便错不了了,他所知道世上的大宗师原本只有师公金台一人,现在竟然多了个元家老祖。 “王爷,老祖离家之时已经一百多岁,如今二十年过去……未必还会在世。”元果看赵柽神色凝重,不由期艾开口。 赵柽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大宗师,看看自己的师公金台,也是一百多岁,却身体健壮、气血旺盛,比小伙子还有活力,拿着扫帚能在塔林之中扫上一天都不喊累,哪里就那么容易不在了。 “大宗师武艺精深,到达此境多能长寿,你元家老祖未必故去。” “师父,你说老祖还在人世?”元缨问言立刻上前道。 赵柽点头:“极有可能还在,你可知他当年前往波斯去做什么?” 元缨并不知晓,看向元果。 元果也不知道,挠了挠头道:“只记得说是游历,未闻有旁的事情。” 游历?赵柽想了想,波斯近二三十年可有些混乱,三教一宗互相争斗不说,还有一些以暗杀复仇、党同伐异为主要目标建立的教派,其中犹以霍山建立的鹫巢组织最为有名。 霍山乃是汉名,绰号山中老人,波斯名字为哈桑、本、萨巴赫,其以隐晦的神启教义建立的鹫巢组织,是波斯国内最大的暗杀教派,其势力甚至远延到了蜜徐篱国一带,蜜徐篱就是埃及。 这个时候伽色尼王朝衰弱,塞尔柱帝国经过诸子分封,开始分崩离析,波斯一带地方动乱频发,还有欧罗巴洲的十字军东征,不停对扩张的东部地区做出长达几百年的疯狂回应,战火从未彻底止歇。 所以这个时候波斯有什么啊?那就是一片混乱,二十年前是,眼下更乱。 元家老祖前往波斯,如非是要图谋造反,往那里去经营借兵,那就是想要去那边寻找武艺高手,磨练自身武艺。 可他都大宗师了,还磨练什么? 赵柽有些不解,但也没往深处思想,看着元缨元果两人,道:“今日去过牢中劝说那几个了吗?” 元果闻言摇头:“王爷,一会便去,昨天我看元夏几个口气松软,大有弃暗投明的意思!” 赵柽不由看向元缨,元缨道:“师父,我,我不好意思开口……” 赵柽笑了笑,他让两人每日都往牢里劝降,毕竟看样子元镜也不可能拿银子来赎人了,这么一直关着元夏几个不是办法。 他倒有心直接都“咔嚓”了,但是元缨与那几人感情挚厚,若是真杀掉反而不太好,便叫两人去劝说,只要按照元缨当时的誓言发了,便都放出来。 可那种针对元家的恶誓,几人哪肯轻易去发,又不比元缨之前被约定制约,不得不做。 “你想不想他们几个活着?”赵柽瞅元缨道。 “想,当然想……”元缨小声道。 “想就得劝降啊!”赵柽淳淳诱导:“如果他们不投降,为师我也势必不能久留,毕竟他们都是来刺杀我的,只有投降了才能保住一条性命,二十八,你也不想看着他们死吧!” 元缨立刻嗫嚅道:“师、师父,我现在就去劝他们。” 赵柽点了点头,元缨拽起大枪杆便往外跑,元果急忙跟上,这时赵柽想起一事,开口问道:“对了,你们那个元家老祖叫什么?” “元神!”两人异口同声回答道。 元神?大宗师元神?赵柽摸了摸下巴,倒是个好狂妄的名字。 会州如今已经稳定,城内进出沿用卓啰城的策略,每日固定时间开放,除了正常的农工牧役来往之外,其他人等则是禁止出入城池,寻常的商户也不能四处里外乱走。 总之,就是百姓生活必须的事情放开,其他的都还在严控。 赵柽带着白霸白战兄弟在街路行走,三人并未骑马,捡繁华热闹之地边走边看。 虽然会州大过卓啰,但这所谓的热闹地方其实也不比卓啰强去哪里,究其原因是人口实在太少了。 卓啰位置偏僻,虽然是监军司治所,但并没有太多人居住,会州位置相对要好一些,可该死不死的距离边境太近,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人口其实没比卓啰多到哪去。 如今赵柽已经张榜招兵,但哪怕军饷远高于西夏,又有种种奖励,可来报名的却没有多少。 赵柽知道,倘若在会州、敷川等地都招不上人,那么以后在别处就更招不来了,毕竟西夏刚刚在各地大幅度动员了一次,整个西夏国内的从军比例几乎达到了六比一,甚至五比一。 这已经是到顶的比例了,平均五六个人中就有一个军兵。 这五六个人里是要去掉老人、妇女、儿童、还有病残的,那么这已经是西夏征兵能做到的极限了,至于会州、敷川、卓啰这边眼下还勉强能招上来几个,是因为并非动员覆盖之地,别的地方恐已经一兵一卒都再难以招募。 赵柽看着街路上稀稀落落的人流,心中微微叹气,估计西宁州那边短时间还会给自己送一次军马,然后就不知再等何时了,至于西夏这里,以后想扩军,估计就全要靠俘虏降兵才行。 白霸看出赵柽心中忧虑,道:“公子,这地方人口太少,若是在中原江南,征兵哪里这般费事。” 赵柽闻言摇头,中原江南确实繁华人多,可又有几个愿意当兵?东京禁军历来的兵源都是世袭禁军军户,再就是各地流民,真正寻常百姓跑去当兵的少之又少。 至于西北、河北当兵的,乃是另外一种军户,这种军户还不同于京畿禁军军户,地位低下不说,且有强迫性质,每一辈必须抽丁从军入伍,除了这些外便是当地穷人和吃不上饭的蕃番了。 在街上逛了一个多时辰,赵柽心事重重回到监军司,就这时外面有军卒风尘仆仆送来密信,竟是柳随云从湟州写来的。 赵柽拆开一看顿时大喜,经过这段时间经营河西几州,又派人深入西海南面的生蕃住地,柳随云居然又募集了接近一万的新兵,给他送了过来,此刻正在东进路上。 不过柳随云信里也说了,此番之后,怕是良久再无兵源,让赵柽在西夏这边自己想想办法。 赵柽之前刚刚想过,哪有什么良策,但计算多了这一万兵后,会州就有四万人,四万人已经可做些大事了,倒是心中振奋不已! (本章完) 第509章 决策,顿悟 又过几日,一万兵到,带队的居然是鲁达。 鲁达看见赵柽倒地便拜,赵柽将他扶起:“智深怎么来了?” “王爷,柳都护说河西一带有他和卢指挥就已够用,所以让属下过来相助王爷。” 赵柽笑了笑,湟州廓州等地眼下确实不须什么能征惯战的猛将,只要防守仔细便好,柳随云这时把鲁达派过来,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当前不但兵少,就是将也不足,大抵杜壆、张宪、徐宁、史进、李彦仙几个,其中史进还未在身边,眼下从永祝去了凉州,和吕将一起驻守西凉府,打造经营后方防线。 所以他这时看到鲁达心喜,哈哈笑道:“柳梦舒不派你来,我还想去信管他要呢,如今于西夏已经站稳脚跟,下一步说不好就要对上铁鹞子,正是缺人的时候!” 鲁达乃老西军出身,对当前局势自然一眼看透,会州都已经占住,那接下来可不就是兵指兴庆府了,不可能再往东面各处打,肯定要直接向北而去,那么对方十有八九会派铁鹞子和步跋子过来阻击。 “王爷,可有铁鹞子的对策?”鲁达问道。 赵柽摇了摇头,笑道:“回司内再说。” 此时乃在会州军营,说着话安排好那些新兵,赵柽便带鲁达等人回了监军司。 在大堂坐下后,赵柽看向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鲁达身上:“本王这里虽对铁鹞子有一二想法,但毕竟未见过那重骑模样,不好最后决定,智深你原本在老种经略相公军中,可曾见过那铁鹞子模样?” 鲁达闻言起身抱拳道:“不瞒王爷,那铁鹞子和步跋子属下全都见过,印象颇深。” “哦?”堂内众人闻言纷纷向他看去,要知道铁鹞子名气太大,毕竟是宋辽西夏乃至周边各国惟一的重骑,号称无敌存在。 而想要破这种重骑,只靠什么凭空想象出来的办法可不行,最好是有切身接触过这骑兵的人能现身说法,摸索寻找其弱点,然后一起找个对策出来。 赵柽闻言面露喜色,冲鲁达压了压手:“智深坐下说便好。” “是,王爷!”鲁达坐下后便开始讲起这铁鹞子的特征特点,说得十分详细,甚至连横山步跋子的一些特点也都说了出来。 铁鹞子这名称由来其实很简单,鹞子是一种小型猛禽,铁鹞子骑兵的头盔和鹞子有点相像,是为一个理由。 另外鹞子这种鸟百里而走,千里而期,最能倏往忽来,若电击云飞,冲锋迅疾,多形容以为冲冒奔突之兵,是以这支重甲便被冠以铁鹞子的称呼。 铁鹞子作为西夏最精锐的部队,属于甲骑具装,除了是西夏皇帝的特殊护卫外,还是冲锋陷阵的前军,骑上人马皆甲,装备精良,武器多用重枪或铁骨朵、军兵和马匹用钩索绞联,即使士兵战死,也会骑挂马上不至坠落下来,阻挡马匹冲锋。 铁鹞子共有三千人,分十队,每队三百,十队各有队长,都是党项贵族精英,军职世袭,从小进行披甲军事训练,是以才能数代人都保持强大的战斗力。 铁鹞子打仗时的战术比较单调,主要就是前军冲锋撞击。 不过虽然战术单调,却十分有效,具装铁军横冲直撞,对手根本挡不住一下,冲锋之后,对方大抵就直接溃败了。 在这个时代,一支强悍精勇骑兵,尤其重骑,作用往往要远优于一支庞大的平庸之众,因为战争中两军交锋时前锋尤为重要,一旦前锋受挫,便极可能会使后线的军队失去战意,心生胆怯,最终产生可怕的“羊群效应”,进而导致全线崩溃。 而铁鹞子恰好能突出这个作用,冲溃对方的前锋。 鲁达用了小半个时辰,将铁鹞子各种特点说了一遍,接着又讲自家以前在战场上遇到过的一次,那真是打的艰难,铁鹞子冲锋之下,简直无坚不摧,不管多少军马,也只有躲避后撤,可一但这样做了,那便失去先机,彻底被动起来,九成九一场战事要直接输掉。 听到这里,众将也全都明白了,想要破掉铁鹞子,必须得能扛住对方的第一波冲击,抗不住万事皆休,抗住了才能使用计策手段,看能不能摧毁对方。 但这绝非容易的事情,因为平夏铁鹞子后面还跟着横山步跋子。 按照鲁达的说法,这横山步跋子简直不似人类,步跋子乃是步军,但却速度如飞,一但和铁鹞子协同作战时,便是从后面一路奔跑跟来。 那铁鹞子虽然具装有些沉重,但毕竟是骑兵,马又是最好的战马,奔驰起来速度很快,但就这样,横山步跋子在后面只依靠双腿,却能做到不被甩掉,在铁鹞子冲撞敌军,进入厮杀之时,能第一时间赶上前保护,可见这支部队有多彪悍了。 赵柽此刻点头道:“不知种师道可有对付铁鹞子的办法吗?” 鲁达道:“王爷,老种经略相公倒想出用锤斧等重器直击马腹马肋的办法,但这第一波冲击实在难扛,大多时候未等出手,人便被冲撞了出去,根本没机会使用钝器去击打马身。 赵柽想了想,这却也是个不错的法子,按照正常历史发展,后来岳飞韩世忠等人大破金国拐子马铁浮屠时,用的就是这种办法,钝器砸马肋,长刀砍马脚。 不过那时候步人甲已经完全成型,多少能抗住些重甲的冲锋,此刻却哪里有完整的步人甲,连后来那种一半都不如。 赵柽道:“老种经略相公的法子虽然可行,但没有相应的步军铠甲防护,不比我军有藤甲兵一万,藤甲这东西防御力极强,又具弹力韧性,遇到重骑冲锋之时,多少能够缓上一缓。” 藤甲的特性,确实让它强过许多甲胄,除了穿戴后行动稍显不太灵活外,各方面的保护能力其实不弱于铁甲,尤其那种粗陋的板甲,更是无法与藤甲相比。 但藤甲漫长的制造时间,复杂的保养方法,高昂的保养费用,一但损坏,几乎无法修补的特点,也让它注定无法成为战场上的主流防御物品。 没有钱,甚或没有时间,是玩不起这个东西的,就算是西军也玩不起。 众人此刻闻言都点头称是,觉得藤甲兵确实能抗一抗铁鹞子的一波冲锋。 但随后疑惑便来,光抗住有什么用,怎么破掉铁鹞子才是最重要的,藤甲兵乃是盾牌刀兵,一手拿着藤牌,一手提短刀,这种配置,是很难伤到具装骑兵的。 鲁达道:“王爷,藤甲兵虽然防御强大,但是攻击手段太过单一,那短刀……怕是难砍到铁鹞子的马脚啊。” 赵柽闻言叹道:“这正是我所犯愁之事,我待将藤甲军武器更换一部分,但总犹豫是换成长刀好,还是钩镰枪合适,可不管换成哪样,都得新做打造,不能使用固始的制式。” 这是他与李彦仙还有徐宁商议出来的,也曾考虑过使用钝器捶打,但思前想后还是选择了更为保险些的长兵攻击马脚。 钝器捶打的效果肯定是要强过长兵攻击马脚的,往往一下打个正着,就能将覆甲马匹的内脏震碎,直接击毙,但这种方式对军兵来说却极不安全,可能还未出手便被撞去一边,所以三人商议,放弃了这种选择。 因为手下实在兵少,经不起太多的损耗,尤其藤甲兵,真要对上重骑,人会有所折损不说,就算藤甲也势必将有毁坏。 眼下这一万藤甲算是赵柽手里的王牌,虽然他出兵之前派人去大理找段思嫣,想再订一万副甲胄,可大理山上能做甲胄的老藤也都是有数的,这东西制造周期又漫长,段思嫣给他回话,并不确定什么时候彻底交付,一年两年,甚至三年都有可能,这就叫赵柽有些挠头了。 三年的话,黄花菜都凉了,那时候交付还有什么用?不过段思嫣也说了,只要做到百副的数量,便让人先送过来,这样一点点交付,总比攒到最后一起送来要强。 可就算以百副为单位,那第一个百副恐怕最早也是一年之后的事情,所以赵柽心中还是珍惜手上现有的藤甲,不肯有一点浪费。 鲁达听到赵柽的话,想了想道:“王爷,属下在战场见铁鹞子,对其具装看得仔细,那马甲直垂至蹄子上处,动作奔跑之下,长刀并不好砍到,还是钩镰枪更顺手一些。” 赵柽闻言点了点头,铁鹞子的具装究竟覆盖到何等地步,是他心中的疑惑,也决定他要对铁鹞子使用何种兵器和对策,之前他倒是问过元果,可元果哪里知道,就算元果在兴庆府呆过,也没见过这支重甲,如今有鲁达这瞧过的人描述,自然方便应对。 “好,那就换成钩镰枪!”说完他瞧向徐宁。 徐宁是用钩镰枪的大家,不但自身枪法惊人,而且更擅教授于人。 “王爷,既然用枪,便要改动枪头尺寸和镰刃长短,须抓紧打造新枪。”徐宁这时忙道。 赵柽道:“汤隆还没到吗?” 徐宁道:“估摸就这一两天,他在西宁帮不上碎玉楼什么忙,大军出征之前便央求我和王爷请命,想随军建功立业,却被我给数落了,如今想来倒不如当时直接带在身边,也好随时能够听用。” 赵柽点了点头,这汤隆是徐宁的表弟,祖辈以打造军器为生,父亲曾任延安府知寨官,但父亲死后,因生性好赌,流落江湖,在武冈镇打铁度日,因他好使枪棒,浑身都是麻点,人称金钱豹子。 那年黄孤偷了黄老学士的大块玄铁去碎玉楼把玩,想要做一把玄铁剑使用,但苦于没有造器高手,赵柽便想到了这汤隆。 当时徐宁已在他麾下,按照正常发展这汤隆会于后来设计徐宁一道,将徐宁赚上梁山,赵柽想着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直接将这人弄过来了事,也省着以后那些麻烦,便叫徐宁把这汤隆叫来了东京,给黄孤打造完兵器后,令其住在碎玉楼里。 但这汤隆除了打铁并无其他大本领,平素又爱赌,虽好拳脚,武艺却不高,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不过总归也算是赵柽的手下,之前迁徙陇右,便跟着碎玉楼一起过来。 如今要打造对付铁鹞子的专用兵器,赵柽自然想到这汤隆,便叫徐宁写信唤来此,如今已经几日,估计很快就至会州。 此刻初步定下来用钩镰枪对付铁鹞子,赵柽心中多少松了口气,便散去堂中商议,叫各人去司其职,不过却留了徐宁和鲁达两个,让两人再仔细对照一番那铁鹞子马甲形制,钩镰枪多少长短适宜。 转眼几日之后,汤隆已经来到会州,便开始大张旗鼓开炉炼铁,打造特殊钩镰枪头,而其他人也抓紧练军,城内城外忙个不停,一时之间热闹无比。 这天赵柽教导完元缨枪法,打发她继续去牢中劝说几人投降,自家则闲逛去了监军司后面花园。 此刻盛夏季节,但这河西山原却并未有那般炎热,赵柽坐在小亭之内饮茶赏花,见那蜂飞蝶舞,来往不停,突然之间竟想到得自海岛上的第三块石壁。 按照师公金台所说,那是上古武艺鲲鹏三幻掌的隐藏图画,而第三块石壁则对应着第三幻的掌法。 他发现眼下景象和第三块石壁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只是可惜那石壁并不在身前,无法相互映照参悟,实在可惜。 但瞅着瞅着,赵柽不由扬起双眉,两眼深处泛出一抹奇异神采,忽然觉悟哪里是三幻掌的石壁异曲同工,分明自家所有武艺都与眼前景象契合。 他不由从亭子之内站起了身,缓缓走过花圃前方,随后折了根树枝,有三尺长短,微微一抖,仿佛持剑在手。 接着瞧那花丛深处,蝶舞蜂飞,花朵随微风轻扬抖动,小虫翅膀轻扇,赵柽不由打出来一招剑法。 这招剑法初始极慢,但只是瞬间就变得快若白虹贯日,眨眼工夫那些蝶啊蜂啊花啊,便全化为了齑粉一般,轻风拂过,消散不见…… (本章完) 第510章 投诚,调兵 赵柽在小花圃前站立,直至傍晚时分,花圃内早就空无一物,他却依然没有离开。 他手上轻捻了一根桃树枝,有些发呆地看着身前,残红碎屑铺满地面与小径,更有许多化为微尘,晚风鼓荡,胡乱吹走不知飘往何方。 这时,不远处传来“哒、哒”的快活脚步声音,元缨扛着大枪杆蹦蹦跳跳而来。 她今天在牢内呆得最久,除了元极之外,其他人都活动了心思,想要弃暗投明,但有一个条件就是降过来后,不能让他们去对元家出手。 元缨觉得这个条件没什么问题,毕竟师父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便是对她,也曾说过以后涉及元家之事时,不叫她掺和,而且该容情时也会容情。 所以元缨在牢中擅自做主答应了元夏几个,包括王黑山在内,然后喜滋滋地来找赵柽复命。 她蹦蹦跳跳,脚步轻快,扛着大枪,衬着将落下西山的胭脂斜阳,仿佛一个从私塾放学的蒙童,无限欢喜,哼着小曲,奔赵柽而去。 可还没到近前,她就发现有些不对,师父在干什么呢? 元缨放缓了脚步,开始小心翼翼起来,极少瞧见师父这副模样,站在那里毫无表情,且一动不动,好像泥雕木塑。 她心中纳闷,再一看去,不由呆住,师父身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空荡荡一片,古里古怪? 那地上的碎末都是些什么东西?粉的红的白的绿的,这里原本是花园吧?可花呢?花没有了,就算是草都不见了! 还有师父手上拿着根桃枝做什么?那桃枝绷得笔直,三尺多长,倒好像一把利剑,可师父不会剑术,拿这东西干什么?难道是当成鞭锏使用吗?不像,不太像! 元缨用前脚尖走路,轻轻踮地,因为不知道赵柽在干什么,怕打扰到他,所以拐去了小亭子中。 进里后坐下,然后给自家倒了一杯凉奶茶,美滋滋地喝了起来,片刻过去,她看赵柽还站在那里不动不响,便又倒了一杯奶茶喝完,赵柽依旧不动,她心中未免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师父怎么了?说是练武也不像,说是发呆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难不成被人用银针封穴了吗? 赵柽平日里除了指点她枪法,还教她些武艺拳脚、医道方面的常识,银针封穴就是其中之一。 人体有奇经八络,任督大脉,有三百六十穴位,每个穴位都有特殊功用,一些穴位适当刺激可以治疗身上疾病,一些穴位刺激得过分则会损坏身体健康。 但这个刺激,并非是用手指去点穴,手指触碰之类是达不到刺激穴道效果的,穴道大多在经络之上,以点状潜藏深入存在,所以用银针最好。 以银针刺激一些特殊穴道,可以控制人的身体动作,让人麻木难行,还有些穴道会让人失去语言能力,视觉和听力,甚至有些会使得人昏厥昏迷过去。 难道师父叫人给银针封穴了?元缨看赵柽仿佛石像一般,心中不由大惊起来。 她急忙站起身,用力揉了揉双眼,然后借着夕阳的光芒仔细看去,却没见到赵柽身上哪里捻插了银针。 不过她十分担心,便蹑步走上前,猫着身子,谨慎地绕着赵柽观察,确实没看到银针之类,这才舒了口气,但同时也更加疑惑,师父这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在干什么呢? 她目光落在那根小桃枝上,越看越像一柄出匣之剑,虽只是根纤弱木枝,但不知为何,映在她眼中却仿佛一口无上锋利,无比凶残的剑器,似乎动一动便要大开杀戒一般。 元缨想伸手摸摸碰碰,却又不敢,可心中愈发好奇疑惑,瞅赵柽此刻仿佛石头一般,便站那呆歇了半晌,然后伸出手,仿佛好奇的小猫儿,往去偷偷抓向桃枝。 但她的手还没碰到树枝之上,就见枝条好像活过来一般,灵蛇也似一绕,至她身后,噼噼啪啪一顿抽打起来,立刻将她打得吃痛不已,惨叫连天,跳着跑走。 赵柽其实早就从顿悟之中清醒,只是许多东西还没有完全整合想清,所以就站着思考,一时间入了神。 元缨过来他没想搭理,谁知道这劣徒居然围着他胡乱转圈,最后还好奇想拿他手中的桃树枝瞧看,这怎能忍?便直接用桃枝抽打过去。 “鬼头鬼脑的,想干什么!”赵柽斥责道。 “啊呀……”元缨被桃枝抽得直蹦,慌张逃回亭子旁,师父果然不会剑术,这树枝是当成鞭子使用的,并非宝剑,一点刺扎招数全无。 “师,师父,我以为你被人银针封穴了,所以才上前瞧个究竟,若真如此,好解救师父你啊!” “银针封穴?解救于我?”赵柽瞅着元缨急迫的小脸一时无语,这徒弟是不是有点傻啊,在这监军司内谁能将他银针封穴?何况就算真有高手能做到,恐也是想掳走于他,怎还会将他摆在此处站立。 “是啊,师父你不声不响,站那一直不动,我才这么以为,想上前搭救师父伱的!”元缨挨打委屈,不由撅起了小嘴。 “行了!”赵柽越听越觉得自家这徒儿确实有点傻笨,打断她的话道:“别解释了,和为师去前面吃饭。” 元缨见他不再生气,这才重新凑过来道:“师父,师父,元夏几人同意投降了,什么时候放他们出牢?” “同意了?”赵柽想了想,其实这几人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只不过寻思让元缨有几个玩伴,不至于那么孤单,所以才没直接咔嚓了,一直在劝降。 “同意了,不过他们几个有条件,徒儿觉得条件还算合理,便……便答应了下来。”元缨说到这里偷眼去瞅赵柽,生怕赵柽怪他私自答应元夏等人的条件。 “他们有什么条件?”赵柽淡淡地道。 元缨小声道:“他们与徒儿一样,日后,日后不想和元家发生冲突,不想与元家的人动手……” “就这个吗?”赵柽点了点头:“可以答应,发誓效忠之后,就把他们都放出来吧。” “师父,那吃完饭就过去牢中?”元缨闻言眼睛一亮,急忙道。 赵柽哼道:“你着什么急?既然降了,也不差这一夜半晚,让他们在牢里再过上一宿,好好思量思量今后之事,再放出来也不迟!” “好吧,师父……”元缨闻言顿时少了些精神,她思想着和元夏几人能早点外面相聚,毕竟在这边她也没什么亲人,与元果又不和,所以眼巴眼望元夏几个能够早些时候出来。 到了前面吃饭,桌上只有他们师徒二人,菜并不多,三素一荤一汤,清淡为主。 两人默默吃喝,待快吃完时,赵柽缓缓道:“既然已经决定投降,一会你可以给他们送些食物,酒……也可以给点。” “真的吗师父?”元缨立刻站起了身,袖子用力一抹嘴。 赵柽看她兴奋模样,道:“自然是真的。” “那我现在就去!”元缨说完便往外跑,“师父,我去了……” 赵柽瞅她背影,摇了摇头,这徒弟有些呆傻不说,怎么还毛毛糙糙好像只猴子呢? 不省心,有些不太省心啊…… 兴庆府,兴州皇宫。 李察哥从宫门内匆匆走出,手上紧握着半枚金色虎符。 虎符是调动铁鹞子的信物,即便是他,也不能空口白牙调遣铁鹞子,铁鹞子乃是皇帝的护卫亲军,除了李乾顺之外,任何人想要调铁鹞子,必须得有虎符,甚至圣旨都不行。 他握着虎符走出宫城,前方立刻有亲随牵来马匹,淡黄色油毛闪亮,四肢矫健,高大奇骏,在太阳下缎子般光芒烁烁,正是西域的名骥良驹,汗血宝马。 上了马后,李察哥带着一众亲卫,直出兴州西门之外,奔贺兰山下大营而去。 贺兰山在兴州西侧,山脚建有军营,乃是兴庆府禁卫军的大营之一,铁鹞子就驻扎在此处。 约莫奔驰了一刻钟左右,李察哥率人来到营盘,只看这铁鹞子大营建在山脚绿树环抱内,颇有些藏锋之意。 三千人的铁鹞子,大营内却有接近万人。 铁鹞子是重甲具装,配有辅马,大抵一主二辅,每个坐骑有两匹辅助候补马匹,这些战马都要单独的役兵伺候。 而骑兵本身也要有人侍奉,毕竟重甲难穿,马甲难披,如此一来,每一骑至少要配两名扈从,再加上军中的伙头兵,杂事兵等等,铁鹞子的营盘实际上就是万人营。 到了大营前方,立刻有人通报,铁鹞子的大队长和各小队长全出来相迎。 他们和李察哥熟悉,些年来于外征战,全都是李察哥带队,李乾顺除了把铁鹞子交付给李察哥,再未给过旁人之手。 李察哥坐在汗血宝马之上,眼神从前方十一个人身上缓缓扫过。 铁鹞子共有三千人,分十队,每队三百人,其中大队长乃是宗室,姓李氏嵬名。 下面十个小队长,全是各氏的贵族之姓,一曰妹勒、二曰浪讹遇移、三曰细赏者埋、四曰理奴、五曰杂熟屈则鸠、六曰隈才浪罗、七曰细母屈勿、八曰李讹移岩名,九曰细母嵬名、十曰没罗埋布。 这些人都是党项各氏的贵族精英,他们组成铁鹞子,军职世袭,铁鹞子的后代从小进行披甲军事训练,这才能代代保持强大的战斗力。 李察哥这时缓缓举起手中虎符,铁鹞子大队长李浩风打马上前,将另一块虎符同样举起,两人缓缓推臂两块虎符紧紧对在了一起,严丝合缝,毫厘不差。 十个小队长立刻高呼起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铁林千里,无敌于世!” 李察哥哈哈大笑起来:“兄弟们,本王此番又将带领你们去战场冲杀,这次你们有没有信心和以往一样,大败宋军,逐敌于野,杀敌数万,凯旋而还?” 十个小队长一起高呼:“晋王但请放心,百战百胜,不胜不归,天大地大,无所畏怕!” 李察哥闻言长笑起来,随后进入营盘,在里面盘桓近一个时辰,这才离开。 接着他又去了兴州城南的横山步跋子营地,这次毋须虎符,但宣读圣旨。 横山步跋子的人数也并非无穷无尽,毕竟步跋子军卒只选横山党项人,别的地方就算同是党项一族,也不能加入步跋子。 这支精锐步军历来人数都不算多,也就一万出头的样子,眼下一万一千多人,李察哥带来的旨意,是要全部调走。 毕竟步跋子虽然强,但还是要和铁鹞子协同作战起来,才能彰显自身最大作用,所以李察哥和李乾顺请命,两者都调遣南下。 李乾顺极为信任李察哥,而且对赵柽这支宋军十分恶寒,毕竟会州失守,等于切断大夏军枢与那支攻击熙河路军队的部分联系,无论西夏继续派军往大宋,又或者那支夏军从熙河路回来,都可能被会州的宋军狙击偷袭。 这支宋军就仿佛一颗铁钉插进来,让李乾顺誓欲拔出而后快。 李察哥同样在步跋子的营地呆了一会儿,然后在天色擦黑的时候来到兴庆府禁卫六班直的营地。 六班直营地分为内外,内营在兴州城里,外营则在兴州的东城外面。 六班直内六班是无论发生何事,只要皇帝不动,那便绝不可能离开兴庆府。 但外六班作为中部军团的精锐,一但发生大事情,是可以出府迎战的。 李察哥此番不但和李乾顺要了三千铁鹞子,一万一千步跋子,还要了六班直外六班一万五千精锐兵卒,这一万五千精锐兵卒里有五千是骑兵,一万是步军。 除了这两万九千精锐之外,另有五万兵马充做中军,足足近八万人,南下征会州。 这么多人,还有铁鹞子、步跋子等队伍,大张旗鼓地往去会州似乎有些小题大做,因为宋军虽然下了军司与几座城池,但实际上兵并不多,也就才两三万的样子。 所以征会州也不过只是个由头,实际上李乾顺给李察哥这么多人马,除了要收复失地外,那就是打算在灭掉这支宋军后,长驱直入进熙河,然后剑指泾原路和秦凤路,侵占大宋整个西北! (本章完) 第511章 钩镰枪,地趟刀 会州城练军,四万余兵马,分开作训,没有一人落下。 赵柽于城内城外巡视,尤其在藤甲钩镰兵旁,观看许久。 藤甲钩镰兵就是原本的藤甲军分出五千人,佩上特制钩镰枪,演练鲁达和徐宁两个造出来的一路钩镰枪法。 这路钩镰枪法,于普通战场厮杀并无太大作用,乃是专门针对铁鹞子设计,招招式式都奔着攻击铁鹞子马腿而去。 另外五千藤甲军也没有闲着,这些人不练钩镰长枪,赵柽和李彦仙设计出一套藤牌地趟刀的招法来给他们使用。 藤牌地趟刀,顾名思义,就是藤子盾牌加上单刀的打法。 盾牌配合单刀,军中向来有此套路,但这藤牌地趟刀却是两人新研究出来的一门技艺,专为对付铁鹞子后面的横山步跋子。 因为藤甲自身材质的特殊性,不惧水,桐油反复浸泡年月,也不惧火,又不怕刀砍斧剁,甚至由于韧性好,就是一般钝器撞上,也会第一时间弹开泄力,远比身穿铁甲受到的伤害要轻。 所以藤甲应对具装坐骑的踩踏撞击,挨上那么一下半下,未必会立刻受伤难动,尤其是委身于地,缩成一团,藏身在藤甲藤牌之下时,此刻仿佛铠鼠犰狳一般,就算马匹奔过,也难被直接伤害,而骑兵过去,后面的横山步跋子显现出来,正好突袭对方。 横山步跋子的本领大多在腿脚,奔跑如飞,来往有力,躲闪灵活,就算手中兵器运使如意,也离不开身形快速、双腿壮健的辅助。 而藤甲兵伏于地上使用地趟刀,恰好是攻击人下盘肢体的一种手段,正克制步跋子腿上的本领。 这地趟刀与钩镰枪不同,钩镰枪可以形容为一种战术,因为针对马腿,并非对人,虽是完整一路枪法,可与寻常本事并不一样。 但地趟刀就是比较正常的刀法了,属于一门军械武艺。 江湖之上早有地趟腿、地趟拳等本领,可大多都是无赖混账打法,在地上乱滚乱翻,也有手中暗藏匕首者,趁对方不注意,没有武德,扎刺一番。 但江湖打法是江湖打法,江湖哪里披甲?地趟一类的功夫,若是不批甲,则效果大大降低,毕竟一个肉蛋在地上乱滚,对方手上不管有没有兵刃,其实都占了优势。 至于险招恶招又非这些泼皮好汉能想出来,有些许龌龊手段根本不足以成事,所以地趟类的本领历来难上桌面,被人看轻。 但赵柽创的这路地趟刀法则不同,这是带甲的打法,是军械武艺,应用于军中的。 藤甲虽然转圜比不上布甲皮甲灵活,但滚于地上却是要远胜其他两种,丝毫不硌不说,圆弹翻滚更是顺滑应手。 而且藤甲体轻不沉重,在地上也并非铁甲钢甲能相较,运使地趟类武艺攻击敌人,简直最适合不过。 赵柽又何等本领,研究出这藤牌地趟刀来,走的是返璞归真,大巧不工的路数,并没有太过复杂的招式,便是平凡之中蕴藏精妙,但已堪称绝艺一般存在了。 到时候战场对上铁鹞子,钩镰枪兵和地趟刀兵相互配合,一个对骑兵马腿下手,一个对步跋子的人腿下手,这西夏重骑只怕就要被大破了。 此刻鲁达徐宁在训练钩镰枪兵,李彦仙训练地趟刀兵,这藤牌地趟刀法虽是赵柽创造,但扔给李彦仙后,对方还加入些东西,乃是战场械斗中的一些细节技巧,所以这招法也有李彦仙功劳,算两人一同设计了。 赵柽里里外外看完之后,觉得暂时挑不出什么毛病,便直接回了监军司。 元缨没在司内,前两日元夏等人以元家名义发誓投降后,赵柽便将几个放了出来,并赏了套宅子居住。 元缨几人每天厮混一起,演练武艺,比试刀枪,又在城中四处乱走。 赵柽却也不管,由着她们来往奔耍,只要不出什么祸事就好,至于牢中仅剩的元极,也允许他们随意探看,甚至送些好吃好喝。 元极此刻悲苦,琵琶骨还被穿着,身边人却一个个都投降了。 其中王黑山倒也罢了,只是悲风堂元镜的手下,元春元夏元秋元冬等人却乃兄长弟妹,别管是嫡是庶,总是元家族人,这些人都投降了,尤其元春还改了名字,让他每每想到都有些隔世之感。 他本想呵斥这些没骨气的,但他不仅琵琶骨被穿,就是嘴巴也每日给堵着,不到吃饭的时候,狱卒不会给他扯下来。 这样元缨带人来看他时,他只能瞪眼静听,却不能回上一句。 元缨之前便是个爱说话的,虽然自小父母不在了,可性格却未养成阴郁模样,反而活泼开朗,甚至有些话唠也似。 听着元缨喋喋不休地说着外面如何如何,天有多蓝,花草多美,风光多好,元极恨不得挣脱了绳索狠狠揍她一顿。 这实在是有些太折磨人,他在牢内被捆着失去武艺和自由,二十八妹居然念叨这些东西,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最可气的是元缨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之后,便开始劝降,元极气得七窍生烟,他心中是宁死也不肯投降的。 他和元缨几个不同,也和元果不一样,他不但是元家嫡系出身,更是元家家主一脉的人。 也就是说,他未来是有可能继承元家家主位置的,如果他都投降了宋军,那么这事就不是简单的暗底私斗了,会同元果投降的事情一样,上升到一个高度,西夏朝堂看待元家的高度。 他这种人都能投降,那么元家还可不可信?静妃还能不能再管悲风堂?甚至元家还有没有必要继续留下去?这些都会是皇帝和朝堂考虑的事情。 元极虽然对西夏军国之事不关心,但对元家却不能不管,不能因为自己一时贪生怕死,或者忍受不了磨难,就把元家带入万劫不复境地。 所以他不爱听元缨平素劝降,甚至不想她们过来,甚么苦难自家独自承受就好了,过来看他干什么呢?他可不会软骨头投靠宋狗的! 可元缨哪里知道他心中想法,每天必来牢中报道一次,仿佛完成日常任务。 这天劝降完之后,元缨带着元夏等人出了牢门,去赵柽赏赐给几人的宅子内吃了晚饭,然后背起小手,叼片柳叶,往监军司走去。 进了监军司大门,元缨直往后去,她和赵柽住的院子挨着,一般这个时间赵柽如果吃过晚饭,都会回去住处,如果看见她就叫过去练枪,再从中挑些毛病,指点一番。 元缨走到后面院落前,果然看到赵柽在院内站着,不由走进去想要开口招呼,却是突然愣了起来。 只见赵柽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目光悠远瞅向前方,前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可元缨记得这里原本并非如此,而是有一颗树的,不过眼下那树哪里去了? 她略微低头,只见地面上洒着一层绿的白的碎屑,正随着晚风鼓荡吹起,飘飘乎乎朝着远处刮去…… (本章完) 第512章 夺命十三,剑神,剑魔 赵柽神色古井无波,目光深邃冷漠,站立如标枪笔直。 差一点就迈入了大宗师境界,这可不是好事,他轻吐一口气,强压住蠢蠢欲动的心神和滚滚沸腾的气血,心中十分纠结。 那日在小花圃前顿悟,夺命剑法再次精进,他直接悟出了第十三剑。 夺命十三剑其实已经很难说以速度为主,还是变化为主了,或者并驾齐驱,相互融汇贯通,不再区分彼此,只追求极限的破坏毁灭力量。 一切速度招数等等,到这时都只是个过程而已,不再那般泾渭分明,也毋须分到细致。 将自家掌握的,所有能增加力量的手段,无畏的勇气、必胜的信心、坚韧的念头,最快的速度,最复杂的变化,最敏捷的反应,最大的气力,最冷酷狠辣的心肠,全部糅合在一起,然后加上那空灵般顿悟出来的武学道理,创造出这一剑来。 夺命剑十三,夺命第十三剑! 赵柽本来可籍此剑直入大宗师,但他却发现自家竟然有些掌控不住这一剑,所以便硬生生向下压去,于剑术之上压,于境界之上压。 大宗师的等级就这样被他生生地压了下来,差了那么一点,赵柽心中这才松下一口气。 这夺命十三剑有一些不太对劲,威力大是大了,但却有些大得让他难以控制,做不到收放自如,甚至能放却根本不能收,这一剑出,无前而去,破坏毁灭无死不休,仿佛不是他在使剑,而是剑在用他。 人使剑乃为驭剑,高深处人剑合一,剑如雷霆,威力莫测,谓之剑神。 而若反过来,人不能控剑,剑术太过强大无匹,反来御人,虽然同样气冲牛斗,剑荡霄汉,但却称不了剑神,而是剑魔了。 剑魔于剑道之上的成就,堪比剑神,但这条道却走得有些偏斜,有些不对了,“魔”乃是走火入魔的魔! 从来只有人控物,若被物控了人,那便是入魔了。 刀剑皆是此种,人若无法控剑,时间长了,心智皆为剑意所迷,渐渐的便会丧失自我,剑在手中,只会引起无穷杀戮之心,毁灭一切的疯狂想法。 赵柽可不想成什么剑魔,被剑所控。 好好的剑神不做,做什么剑魔啊! 所以他宁可压下境界,也要用全部身心先掌制好这夺命第十三剑,以免自家堕入魔道之中。 他此刻轻吐一口气,看着地上绿的白的,碎屑乱飞而走,微微眯了眯眼。 “师父……”元缨的声音传过来,有些疑惑,有些纳闷。 元缨觉得赵柽的表情不太对劲,和以往大不相同,甚至还有些陌生。 赵柽这时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甚至没有别的任何表情,仿佛对周围所有事物都毫不关心在意一般,十分的冷淡,甚至瞅她一下,眼神也是冷冷冰冰的。 元缨下意识地道:“师父,你,你怎么了?” 赵柽闻言扬了扬眉,这不肖弟子话里何意? “二十八你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元缨抓了抓头上的丫髻,眼神闪烁,师父就是瞅起来有些陌生呢。 “以后不许在外面吃晚饭了!”赵柽忽然道,他觉得元缨这阵子玩的有些过于野了,吃饭居然都不在府内。 “啊?”元缨愣了愣,心想怎么提到了这茬,以前师父从来没管过这些啊。 “从明天开始,在府中吃完晚饭就开始练枪,不练足一个时辰,不能歇息!”赵柽又道。 “知,知道了,师父……”元缨低下头去,心里有些委屈。 “今天是不是没练过枪?眼下天色还早,现在就开始练吧!”赵柽淡淡地道。 元缨小嘴撅起,不是说从明天开始吗,怎么这又今天了,师父说话不算数,刚说完就反悔,不是个好师父! “是……”她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然后磨磨蹭蹭去找大枪杆,墙壁旁有兵器架,上面不但有花枪,就是丈五、丈八的大枪也都有。 元缨取了根丈五的枪杆,接着便开始耍练了起来,赵柽去石桌旁坐下,边看边皱起眉头。 这枪法怎么使得一点毛病都没有? 怎么能没有毛病呢!没有毛病让他这个师父一会儿训斥些什么? 赵柽脸色不由有些阴沉,然后眼角余光看见不远处的白家兄弟,道:“拿酒来!” 白家兄弟愣了下,王爷没有饭后喝酒的习惯啊,一般都是饮茶,有时甚至喝些白水。 不过他们看赵柽神色有些不太好,似乎心情不佳,便急忙听命前去找酒。 片刻拿来,都是西夏酒,这监军司酒窖内珍藏的,醇厚又不失浓烈,赵柽一杯接一杯喝了起来。 元缨也是头次见到赵柽在自家耍枪时饮酒,而且瞅着师父的神情越来越不愉,她寻思着是不是招式打得不标准,惹师父生气?便竭力做好,努力演练完美,没有丝毫破绽和不妥。 可她越是这样,招数越精湛无缺,赵柽脸色就越难看,最后几路枪法打完,赵柽把酒杯在石桌上一摔,道:“二十八,你最近怎么练的枪,一天不如一天呢?” “师父,我,我哪里练得不对吗?”元缨纳闷,她觉得自己打得不错啊,虽然不说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但至少应是没有错的地方,师父为什么还不高兴而且发怒呢? “哪里不对?”赵柽摸了摸下巴,元缨这几路枪法并没有不对的地方,而且还练得很好,毕竟元缨枪道天赋在那里放着,枪一入手,立刻便会进入到人枪合一的状态之中。 “哪里都不对!”赵柽淡淡地道:“你这枪用得毫无力气,仿佛戏台上唱戏套路一般,怎能与人厮杀打斗?” “啊?”元缨闻言顿觉不服,她的枪法怎么和唱戏一般了?还不能与人厮杀打斗? “师父师父,我……”元缨立刻想要争辩。 赵柽站起了身,冷哼一声:“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耍出这种没用的枪法,明天要是还这般的话,那就罚你一月不得出门,天天在府内练习。” “我,我……”看着赵柽背影,元缨不由小嘴扁了扁,两滴泪珠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师父不讲道理啊,自己明明练得不错,怎么就成没用的枪法了?若真的不济,师父你倒是指点一番,为何训斥后便转身走了? 元缨伸手抹眼泪,白家两兄弟过来收拾石桌上酒坛酒杯,白战小声道:“二十八妹,不要伤心难过,我看你练得不错。” 元缨“呜呜”道:“可是师父说不好,说好像戏台上唱戏的,没什么用处。” 白战小心朝赵柽离开的方向看下,然后压低声音道:“我看王爷日里太忙,心神憔悴,刚刚又喝得有些酒醉,二十八妹你不用放在心上。” 元缨抽泣道:“希望如此,不然师父要罚我不得出门,天天在府中练枪。” “不会的,不会的……”白战急忙好言相劝,心中也是有些疑惑,感觉王爷刚刚好像变了个人。 白霸道:“二十八妹,回去休息吧,王爷怕是饮酒,明日就会记不起来此事。” 元缨点了点头,然后倒拖着大枪杆走出院子,去旁边自己的住处安歇。 赵柽这时负手前行,他倒是没有回房间,而是朝府司后面行去。 不过他越走越是心烦,神色也变得有些急躁不耐。 待走到府后树林之旁,他忽然止住脚步,接着深吸口气,暗自思索。 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自家心神不稳,思绪不宁,混身上下十分躁动不安,总想找地方发泄一番。 他隐隐感觉此时状态,似乎和所创的那夺命第十三剑有关。 他一直压着这招剑法,压着大宗师境界,但之前在院中实在压不住时去劈斩了一颗树,随后脑内身上清凉轻松许多,但眼下……这烦躁之意竟又一次袭来。 赵柽袖口处忽然一吐,一道寒芒刺出,冷冽冰霜般,正是莫邪剑。 此时天色已经见黑,他抬步走进树林之中。 随后也就半刻钟的光景,树林里从初时正常的风吹树叶“沙沙”声,慢慢变得一阵呼啸起来。 剑气声起,割金裂帛,旋风席卷,枝叶纷飞。 这风也分不清是晚风,还是剑气带起的风,总之声音渐渐变大,动静十分恐怖,然后便有更加剧烈的响声从小树林里传出。 夜色渐渐深起,白霸和白战两人已经过来这边,等候赵柽吩咐。 两人一脸惊诧地看着树林,里面声音实在太过惊人,两人能感觉到剑气席卷,光芒袭人,应该是赵柽在里面练剑。 不过以往他们也看过赵柽练剑,却哪里有这般大的声势。 足足近里地长的树林,寒光本在东面亮起,但随后毫无征兆地竟然又从西方冒出,蹑影追风,奔逸绝尘。 那里地之长的距离,还有树木连绵延续之远,却似乎对赵柽根本造成不了任何阻碍。 东一剑,西一剑,剑光飘忽,无影无形。 南寒光,北亮起,根本判断不出赵柽的具体方位。 白家兄弟看得目瞪口呆,皆是傻眼,谁都不敢进去观望,只得在林外等待。 足足一个来时辰过去,就听得“唰”地一声,绵长却又阴恻的声音响起,二人前方的几棵大树纷纷倒下,树后露出赵柽的身形。 赵柽脸色有些酡红地看着那几棵倒地大树,然后手上莫邪剑仿佛银蛇钻入袖中不见,随后他上前几步,抬腿踢向一颗树的木干。 只见那棵树仿佛不着力般,竟然直接散掉,化为了无数碎屑飞得到处都是,原来竟然是在倒地之前就已被莫邪剑给通体削碎掉了。 赵柽脸上的红意开始缓缓消失,却没有什么表情流露,他也不说话,也不看白家兄弟,背起双手,向着前方走去。 白家兄弟见状微微发呆,几息之后,才互望一眼,抬步跟了过去…… 第二日上午,会州南城门,每日一个时辰的开城时间。 同卓啰一样,会州虽然开城门通行,但是并非谁人都能进出。 只有送菜粮牲畜的就近农户牧民,才可以进城。 而能出城的,大多也是清理杂圾,拉运秽物的役工。 寻常百姓在这时是不得进出城池的,即便是远来商户,若是并非经营什么生活必须物品,也是不能入城。 会州城大,但因为这种进出限制,所以城门处并没有多少人来往,显得十分空洞。 就在一个时辰将要过去,马上关城不允许进出之时,南门远处来了一只小车队。 这车队只有五架车辆,牦牛拉着,车上装着些袋子,似乎是粮食之类。 赶车的一共三人,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坐在头里,中间则是个脸上满是沧桑皱纹的黑脸汉子,最后则是个焦黄面皮,身材瘦弱的青年。 城门小兵立刻上前询问盘查,一问才知,居然是往会州城东古泉寺送粮食的。 古泉寺是会州老刹,历史悠久,但香火却没城西的清宝寺旺盛,而且古泉寺面积不是那么大,自家只能种些菜蔬,粮食只能从外购买,或者等待布施。 小兵看着五车粮食有些犹豫,毕竟这种往寺庙送粮不在放行之列。 最后只好请示了上方军官,然后下令叫人去古泉寺唤僧人辨认,僧人过来瞧看,见确实是以往送粮的商户,就是车架也与之前半点不差,这才通行过去。 一行五车往古泉寺去,黑脸皮满是皱纹的汉子与僧人说话,僧人道:“杨掌柜,以前每次都五人过来,一人一驾,怎么此番只得三个?” 汉子摇头叹道:“还不是因为你们会州打仗,没人敢来,这才唤过了行内的爷孙两个帮衬,不然的话,恐怕下个月都不得送过米粮。” 僧人也叹息:“真是劳动杨掌柜了,寺内只用这贺兰山北的米,城中根本没有,若是杨掌柜不送来,怕是方丈师父就得青菜度日了。” 杨掌柜道:“这却是哪里话说,难道没有山北的米,老师父便要饿着不成?怎么也要在城内先买些米粮应急才是。” 僧人摇头:“唉唉,这却是杨掌柜不知我寺内情况了,方丈哪里肯吃那些普通的河西米呢。” 说着话,车架来到了古泉寺门前,却是一处位置清幽,比较肃静的地方。 接着在僧人的指挥下,牛车赶进寺中,便开始卸起了米粮。 (本章完) 第513章 暗夜经 赵柽今日没有出门,他清晨起来简单吃过了早饭,便又走去监军司后面树林中。 这一次他提了根蜡杆子,丈八的劈挂大长枪。 不知为何,那夺命十三剑再次开始蠢蠢欲动,他实在有些压不住境界了,夺命十三剑能直接提升境界至大宗师,但他知道,以他此刻状态一但进入大宗师,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走火入魔。 从剑走火,从剑入魔,乃为剑魔。 入魔一事,丧失神智是肯定的,还有可能会大开杀戒,变得喜血近腥,以残暴手段取乐。 当日方腊强练苍穹变第七路,便走火入魔,完全失去自我,虽然武艺一时精进,但丧失理智,着迷于杀戮,就连自家妹妹都不认得。 这走火入魔的后遗症一但发作起来,轻者残废不起,重者便要直接去了性命。 这可绝对不是好玩的事情,尤其眼下于外带兵之时,若果真武艺入魔,身旁无人能施救压制,恐怕会出现大事。 可赵柽此刻已是准大宗师,又得什么样人在身旁才能帮忙施为?怕最后也只有靠自家一个。 所以今日又感觉夺命十三剑有些隐隐欲试,立刻就拿了长枪往去树林之内。 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眼下手上只有融合百家自创的绝艳枪法,能和夺命十三剑争上一争,看看能不能暂时压下这第十三剑,还有反复都想突破的大宗师境界。 进了树林,赵柽开始练枪,只练那一路绝艳枪法。 这枪法极正,乃是取的世间诸般枪法之长,没有什么邪诡之艺,走的是最光明浩荡之途。 所以这路枪法赵柽创出来后,从各方面弥补了他自身的短处不足,这绝艳枪法就似枪招起手时的大架子一般,支撑起他所有技艺,仿如自身的武骨,让他旁的武艺在身上有了根基之地。 之前在柔狼山中追杀元镜,一是他手上无枪,二是被地形限制,那林内树木密集,甚都难以转身,枪法无从施展,所以便也没有使用。 否则,换一个空间地势,拿枪在手,他绝对不相信元镜能够跑掉,毕竟他虽然是以半步大宗师境界创造的绝艳枪法,可这绝艳枪法自身却有着近乎大宗师的质地。 事实上,如果没有绝艳枪法作为他自身的武艺骨架,那么只凭夺命第十三剑还不足以让赵柽冲击大宗师境界。 只不过绝艳枪法乃是至正的本领,所以在境界之上为被动辅助筑造基础,一切都还要赵柽自身亲自去动作施为。 但绝命第十三剑不同,这剑纯粹就是为了破坏杀戮而生,既然得到了绝艳枪法的根基,那么便自家不停地要去冲击大宗师境界,赵柽根本都阻止不了。 这便是他所谓的无法彻底掌控此剑,惟恐上了境界后反噬,乃至走火入魔,最后丧失神智,性变噬杀,铸下大错,追悔莫及。 所以他势必要压这剑,用绝艳枪法去压,绝艳枪法作为他此时一身武艺的大架,理论上是能够压下夺命第十三剑的。 赵柽在树林内将一路绝艳枪法打完,果然身上清凉起来,燥热之意慢慢去掉,就是头脑也变得更加清醒。 但这种情况维持的时间不长,也就个把时辰左右,他还没等回去府内前面查看军情,便再次躁烦起来。 没奈何,只好继续打绝艳枪法,这次想着一次怕是不够,便多打几遍,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中午。 赵柽提着枪杆走出树林,看见不远处元缨和白家兄弟都在翘首等候,不由纳闷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元缨道:“弟子担心师父……” “王爷,属下兄弟也惦记公子……” 赵柽闻言立刻冷了脸,这三个怎么婆婆妈妈的,惦记担心他做什么?他又没有如何。 “胡闹!”赵柽一甩袖子:“本王好好的,要你们惦记担心做甚!” “师父,我,我……”元缨期期艾艾地道:“我觉得师父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和以往不大一样……” “嗯?”赵柽皱了皱眉,目光疑惑地在她脸上扫来扫去,最后又转向白家兄弟:“你两个也是这么想的?” 白霸急忙道:“属下觉得公子是不是这段时间有些太过劳累了,才举止与过往相径庭?” 白战道:“公子,属下看也是这样,是公子太过操劳了吧,才,才有些不太一样?还请公子保重身体!” 赵柽闻言微微沉吟,他自己本来并未觉察哪里不妥,但此刻听三人意思,似是自己所表现出来的状态与以往完全不同,这才引起三个的担心。 应该自家已经受到了夺命第十三剑的影响,只是还未自知,不过三人却已经看了出来,不明究竟,这才出言提醒。 赵柽想到这里深深吸了口气,这夺命第十三剑混乱狂暴,杀戮凶残,一但被其影响,哪怕并未到走火入魔地步,可也会刺激人的性情,让人变得与正常时候不同。 他虽然压住了这剑法,压住了没有晋升大宗师,可多少还是可能受到了刺激,乃至有些和以往相比迥异。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声音毫无感情地道:“知道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本王没事!” 看着赵柽一副冷漠的形态,元缨心说,师父你真的没事吗?没事儿怎么还这副样子呢? 赵柽也不管他们三个,将大枪杆随意一丢,然后背着手往前面走去。 三人望了一眼,元缨抬脚踢起枪杆拿起来,低声道:“师父他……” 白霸道:“公子应该知道了自家的不对。” 白战道:“公子肯定有所察觉了。” 元缨道:“可是,可是……” 赵柽在前面听得他们话语隐隐约约传来,不由冷哼一声,觉得三个有些小题大做,胡乱担心了。 他压住了不晋升大宗师,就不会走火入魔,被剑法刺激影响些许,还不是正常的事情?只不过没法对他们说罢了。 去到前面堂中,赵柽想了想,开始写信。 如今虽然还没有军报消息,说兴庆府派出铁鹞子过来会州,但赵柽估计此事八九不离十,几是必然。 否则他也不会这段时间研究破解铁鹞子的方法,加紧训军。 他琢磨铁鹞子不会来得太晚,毕竟兵贵神速,那么就要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如今探马都已经撒出去一百五十里之外,一但有消息立刻便会回来禀报。 他此刻的信是写给凉州吕将的,洋洋洒洒足足写了三页,主要针对上次吕将说的“兵出子午谷”之计,做出些查漏补缺的看法,让吕将提前做好准备,将此策设计完美,好能够随时出兵行事。 写完信后,赵柽又思索一会,然后叫来周骁徐年两人,嘱咐一番,让两个带着骑兵第一卫第二卫,又点了三卫、四卫,一起前赴凉州。 如果条件符合,时机恰好,那么吕将会确行奇袭兴庆府之计,到时必须得有骑兵配合。 而且骑兵至少要达到五千人以上,不然不能成事。 三国之时,魏延的兵出子午谷设想,就是带五千精兵直袭长安,想要先一步拿下长安城,然后诸葛亮于另外一线配合,直接破灭魏国。 所以这种情况,至少须得五千人,甚至五千人都未必够用,毕竟今非昔比,虽然当年长安乃大城,但那毕竟是过去,三国时的长安未必有现在的兴庆府大,也未必有现在的兴庆府城高坚固,这些城池千百年来,都是在不停地扩建修葺,当年的长安和眼下的长安是完全不一样的。 赵柽这边还要应对即将到来的铁鹞子和步跋子,能给吕将那里派去的骑兵不多,连着后方敷川、卓啰那边再抽出来些,倒是勉强可以凑够五千,剩下想要多带人,那就得吕将自己想办法了。 不过赵柽此时马多,兵不能再给,那就又给吕将多拨了一千匹战马,让周骁徐年带队,拿着他的亲笔密信,即刻出发往去凉州。 至于吕将能不能多凑军兵,那就看他自己的本领了,赵柽在信中也说一切都由他自家做主,眼下战时,不必事事都请示汇报,尤其李察哥带铁鹞子若来会州,倘对方兵多围城,那消息不通,更得他自己见机行事,制订策略了。 看着周骁徐年二人离开,赵柽出了口气,从堂内走出,接着带上校兵,前往城外观看藤甲训军…… 城东古泉寺,这时已经是下午,佛殿之后的方丈禅房内。 一名高大老者盘膝坐于蒲团之上,看着前方一个佝偻老僧。 “二十年未见,陆兄弟别来无恙啊!” “阿弥陀佛,竟是元兄,昔日老衲听说元兄远行波斯,什么时候回来了大夏?” 高大老者闻言笑了笑,他不是旁人,正是元家的老祖,大宗师元神。 当日在元庄后面草庐,元神思来想去,觉得元极还是当救,只是救元极不好掺和进军国之事,那便只能亲自出手了。 他本打算自己一人来会州,可元镜却非要跟来,言是要报当日柔狼山中赵柽侮辱之仇。 元镜身为半步大宗师,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世上罕有的武艺,便是整座白高大夏国内,超过她的怕也没有一掌之数,所以元神只略做思索,便答应了下来,毕竟一个半步大宗师,可是极强的助力了。 然后就是想办法进入会州城内,会州城的古泉寺有元神故人,他便想走这条门路,可会州盘查严谨,这门路并不好走通,最后还是元镜动用悲风堂力量,寻找到给古泉寺送粮的商户,这才借此混进了城中。 这古泉寺的主持方丈,乃是元神旧识,也是武艺高手,元神有借他之力的意思,所以进了寺中后,便直接寻找过来。 “老夫最近几日才从波斯返回。”元神点头道:“陆兄弟这二十年间可好?” 老僧神情枯槁,摇头道:“元兄叫错了,哪里还来得陆兄弟,老衲玄苦是也!” 元神闻言哈哈大笑,再次点头:“不错,陆兄弟早就遁入空门而去,现在只有玄苦大师了。” 老和尚唱了句佛号,道:“眼下会州城刀兵军事,兵荒马乱,元兄这时前来总不是为了看我吧?” 元神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了,玄苦大师且听老夫慢慢道来……” 半晌之后,元神说完此番来意,对面玄苦和尚却闭嘴不言。 元神瞅他皱眉道:“莫非玄苦大师不肯助我?” 玄苦又待片刻,这才缓缓答道:“元兄此言差矣,非老衲不肯相助元兄,实在是这一寺僧人无辜,若事情走漏,怕是他们难活啊。” 元神道:“成或不成而已,又怎会走漏风声?” 玄苦道:“元兄说得简单,元兄可以来走如风,可老衲早便扎根寺中,真出了事情,怎会不被查到?” 元神看着他淡淡道:“玄苦大师当年乃我大夏出名刺客,更是半步大宗师境界武艺,半步大宗师境界的刺客,只怕真正动起手来,比大宗师也不遑多让,就算失败了,又有谁能查到!” 玄苦闻言只是摇头,并不说话,也不看元神。 好半天元神冷笑道:“看来玄苦大师并未改当年的习惯,没有好处,不肯出手?” 玄苦闻言急忙开口:“元兄这是哪里话,当年蒙元兄救命之恩,尚无以回报,又怎肯贪图东西才会出手呢。” 元神瞅他,慢慢道:“老夫在波斯二十年,会尽三教一宗的高手,更是结识波斯最神秘的刺杀组织鹫巢,与鹫巢的首领霍山颇有来往……” “霍山?”玄苦忽然插嘴道:“可是山中老人霍山?” 元神微微眯眼:“正是山中老人!” 玄苦忙道:“听闻霍山最擅暗杀行刺,一身武艺暗夜行走,已入化境,元兄,此事可否为真?” 元神看他,微微露出一抹揶揄:“当然为真,而且我与霍山交往,惺惺相惜,互传武艺,得到他一部绝学暗夜经。” “暗夜经?”玄苦原本枯槁的脸上竟然泛起一丝红润:“可是暗杀类的武艺?” 元神道:“正是暗杀武艺,只不过此武与我所学相悖,所以一直未练,玄苦大师此番若肯相助,老夫便将这暗夜经送与你了!” 玄苦闻言嘴唇抖了抖:“元兄,此事说定,可不能反悔!” 元神点头,微微一笑:“不反悔,不反悔!” (本章完) 第514章 筹谋,枪法 古泉寺日里上香拜佛的游客并不算多,又赶在当下兵荒马乱之时,来往人数更少。 元镜易容做焦黄脸色,又穿男装扮成了米行帮衬,在古泉寺中走了几圈熟悉环境后,便出寺门而去。 来这里落脚是元家老祖的主意,因为这里有老祖的旧识,大夏国昔日第一刺客陆不换。 这位第一刺客当年名震西北,回鹘、东西喀喇汗王朝,甚至更远的波斯、大食、条支等地全都走过,杀人如麻,声名远播,拿钱做事,不管何方何处都敢前往。 此人乃是半步大宗师的武艺,但是他这个半步大宗师可不同寻常,因为他是刺客,擅长黑夜行走、暗杀之类手段,以此出手,那么武艺威力大增,虽然是半步大宗师的境界,却能打出近乎大宗师的本领。 说白了,就是刺客攻高,偷袭增加胜率。 不过这人后来一次往去大理时行刺失败,被对方沿着蕃青古路向北追杀,眼看就要陷落,是元神遇见救了他一把,这才逃出生天,两个也是自此相识,元神于这陆不换有救命之恩。 元镜出了古泉寺,边走边想,应该是这救命的恩情,所以老祖才找来此人相助,只是此人如今已经遁入空门,不知还会不会念着旧情帮忙。 她又想到这人二十年前往大理刺杀失败之事,这却是来时的路上老祖所说,本来按照她的想法,大理那种小地方能有几多高手,这陆不换又是半步大宗师,没想到最后竟然失败被追杀。 老祖述说她才知此事前因后果,原来这陆不换胆大包天,受吐蕃母坚王部的国师,般若鸠摩罗蛊惑雇佣,前去刺杀的乃大理皇帝段和誉。 其实刺杀并不是目的,目的是从大理皇帝口中逼问出天南段氏一脉的祖传武艺,灿阳指与炽阳神剑的练法。 母坚王部的国师般若鸠摩罗垂涎段氏武艺许久,但鉴于自己身份敏感,又忌惮大理军马强壮,不好直接出手抢夺,便想到雇人前往暗杀逼问的卑鄙策略。 陆不换贪图对方许下财物,想着大理哪比宋辽等国,必然皇宫好进,人好擒拿,便冒然前往。 他倒是也知段氏向来习武,不然鸠摩罗怎会觊觎对方武艺?但毕竟自家是半步大宗师境界,世上已经罕逢敌手,哪怕段氏习武,也有些不放在眼中。 可却未曾想到,大理城内居然好手如云,不说那些在天龙寺出家为僧的皇亲宗室,就是大理皇宫内亦不乏高人,大理皇帝段和誉的武艺更是非凡,居然也是半步大宗师境界! 而他被人洞悉踪迹,发现了此行目的,在皇宫内被围攻起来,无数高手和军兵将其围住,前仆后继冲杀群殴,哪怕他是半步大宗师,也被打得吐血逃命,好在仗着一身手段本领,腿脚灵活,身法隐蔽,长于藏匿暗夜行走,这才杀出大理城。 但对方又哪肯轻易放过,便向北追杀进入蕃境,若不是遇到元神,就要饮恨在皑皑雪山之中了。 元镜心中边想着这些事,边往正西方向行走,会州城内有悲风堂的秘点,本来她最初是想混进城中到此处匿身,不过元神要往古泉寺,便也只好作罢,但她却是要过来联络一番,探查城中境况。 这处悲风堂秘点乃是一家布庄,说不上多大,只是中等的规模,但在边境之城却属难得。 毕竟边城商户多以粮草肉食,吃喝饮度为主,其次便是车架行辕,走商赶山的一些东西,布庄大抵没有几家,偌大的会州城,也不过才两家而已。 这处据点元镜之前倒是来过一次,远在夜闯宋营与赵柽柔狼山中大战之前,她未雨绸缪,担心宋军会从卓啰和南军司来西寿保泰这边,过城时曾看了一眼,布置了万一之下的应对举措。 没想到当日之想成真不说,宋军不但来了,会州城竟然也彻底丢去。 这家布庄叫做吉玛布行,党项语大抵就是美丽好看的意思,里面不卖皮子之类,专营各种织布,麻布锦子都有,就算是宋国绸缎也有几匹,算是货物齐全了。 元镜此刻男装,涂抹得焦黄面容,戴着黑布粗帽,看店门左右无人,微微低头走了进去。 这布行却是个夫妻店形式,下面还有一名学徒,三个人支撑起门面。 而这三人实际上都是悲风堂的谍子,不同于元超、细封真这类,他们是份属西夏国内的谍子。 悲风堂谍子分三种,国外精谍,朝堂密探,民间江湖私谍。 悲风堂三大巨头分掌三类谍子,元镜手上的是民间江湖私谍。 国外精谍子不用说,是打探敌国军情消息之类,朝堂密探是暗中查探朝上百官和各地官员的,民间江湖私谍,就是监察市井绿林,看有无不轨之心者。 进了门后,里面没有客人,只见一中年女子,正在柜后趴着打瞌睡,脸上的水粉都蹭落下来,擦了一臂。 学徒小厮则在柜外边上,百无聊赖,手上拿着几根马尾线不停地搓来搓去,那马尾线光滑,总是捻不成一根线绳。 元镜脚步无声,中年女子没有觉察,学徒却是看见人来,仔细望去后立刻面露疑惑。 元镜上次来也是易容,隐瞒真正身份,编造了个堂内管事背景,持有令牌为证,布庄内三人不做怀疑,但此刻容貌打扮与上次又有不同,之前女子身份,这番却是男子,只是葫芦皮一样的焦黄脸色没有改变。 学徒小厮看着眼熟,毕竟都是谍子,不是真正生意人,立刻开口道:“这位客人……” 元镜淡淡打断他话语:“上个月初刚来过,这便忘记了吗?” 他话音落下,学徒神情一变,立刻记起声音,对照蜡黄脸色已知是何人,急忙陪出笑容,可还未待开口,那边趴在柜上打瞌睡的女子早就站起,快步出了柜台。 “原是管事到了……”女子冲学徒打个脸色,学徒就要去关闭店门。 元镜见状皱眉道:“莫要如此施为,岂非显得自家心虚?” 女子立刻尴尬笑道:“属下欠考虑了,管事的意思是……” 元镜道:“让小六看店,与我后面分说。” 学徒叫做小六,闻言立刻点头。 女子前方引路,两人从后门出去,便到了院中,元镜道:“班虎在哪里?” 女子道:“房中睡觉呢,我就喊他起来。” 元镜点头,女子快步进房间,随后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收拾声,片刻后女子引一魁梧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见礼,低声道:“班虎见过管事。” 元镜微微点头,道:“进里面说吧。” 随后三人进屋,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元镜这才神色凝重地走了出来,接着穿过前方店面,出店门往古泉寺回去…… 赵柽忙完了军事,归来监军司时天色已不早。 一进司内他便提了枪杆往树林中去,打了几趟方才返至大堂,恰好看到元缨过来吃饭。 赵柽也不多言,吃了饭后就让元缨去院中耍枪,自家坐在石桌旁边饮酒想着挑些毛病。 可是元缨几路枪法打完,他实在找不到不妥之处,便冷哼连连,脸色不愉。 元缨撅着嘴,哪里还看不出来自家师父是想故意找茬,根本不是要评鉴自己武艺如何。 “今天去过牢中吗?”赵柽淡淡说道。 “去过了,劝说了十三哥一番,他依旧不肯投降。”元缨小心翼翼回答,生怕赵柽挑捡些毛病训斥。 “还不肯投降?”赵柽闻言不由大怒,抬手就把酒杯摔得粉碎。 元缨吓得往后一跳,就看赵柽阴沉脸色,气恼道:“每日吃我的,喝我的,都这么多时日,须多少银钱?就这般还不肯投降,他莫非想找死不成?” “不是,师父不是这样的……”元缨看赵柽发怒,生怕他下令杀元极,急忙道:“师父,我,我看十三哥心思已经有些活泛,只要再过些时日,肯定会降的。” “再过些时日?”赵柽眼神狐疑地瞅着元缨,觉得这不肖徒弟是在哄骗于他,拖延时间,让他白白浪费些米饭银钱,胳膊肘往外拐! 赵柽不由冷哼:“甚么过些时日,三天之内若他不降,那便直接杀了!” “啊?”元缨闻言顿时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三天时间元极能降吗?怕是很难,毕竟元极性子桀骜,本就是眼高于顶的天才,又不贪生怕死,若一门心思认准了不投降,别说三天,就算是三个月恐也难改变想法, 看着元缨眼泪在眼圈乱转,赵柽摸了摸下巴,觉得这徒弟似乎也有些不太可靠,毕竟同是元家人,怎会看着自己杀元十三?怕不会偷偷往去放人吧! “师父,师父……”元缨道:“我这两日再好好劝劝十三哥,说不得十三哥回心转意,便会降了。” 赵柽伸手拍向身前石桌,那整块大石头雕出的实心桌子,竟然被他拍出了“啪啪”的巨响,他皱眉道:“二十八,你莫不是哄骗为师,想要稳住为师,这两日好找机会救元十三出去?” 元缨闻言顿时一愣,她可从来没这么想过,师父信任于她,待她真诚,她从未动过背叛忤逆的心思,就算是不忍看着元极被杀,可想的也是用别的办法哀求师父手下留情,从没想过偷偷前去放人。 “我,我没有……”元缨此刻再也绷不住,小脸一垮,眼泪立刻流淌而出,呜呜哭泣起来。 赵柽冷着脸,酒杯已经被他摔了,此刻拎起酒坛子就往口中灌去,那酒水洒湿了前襟也不在乎。 一旁的白家兄弟面面相觑,都露出疑惑不解神情,白霸谨慎上前,小声道:“公子,属下看元姑娘忠心耿耿,断然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白战也跟着上前来:“公子是二十八妹的师父,二十八妹怎会背着公子私行放人之事呢……” 赵柽瞅了眼二人,冷冷哂道:“你两个懂什么,一个傻一个憨,一招枪法看了无数次都学不会,也来与公子我讲道理?” 白家兄弟闻言不由尴尬搔头,都心中暗想,王爷这是怎么了?以往何曾说过这种伤人话语,虽然自家二人根本不在乎王爷斥骂,可王爷这状态不对劲啊,难道是酒喝多了吗?可瞅着却不像啊。 赵柽看两个无言以对,又瞅了瞅元缨,只觉得无名火起,忽然站起身骂道:“吃我的,喝我的,还想着偷偷算计我,想着如何背叛本王,哼,没有一个好东西!” 说完,他转身去兵器架旁,拽出一根大枪杆,出门便往后方的树林走去。 看着他背影越来越远,元缨哭得愈发伤心声大,白家兄弟急忙来劝,二人觉得这几日赵柽实在不对劲,便想着明天去军中找杜壆说道说道,毕竟杜壆是宗师武艺,能看出来王爷是不是练功哪里不对,才让性子大变起来。 赵柽此刻拖着枪行走,感觉身上气血翻滚,脑中好似要爆炸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气,袖中莫邪剑忽然“唰”地一声吐了出来。 看着那寒芒闪烁,他不由就是一愣,自己根本没想过用剑,这剑怎么就跑出来了? 皱眉一振胳膊,将莫邪剑收回,他使出了神行百变,那长枪此刻仿佛船篙,下面大地仿佛大江大河,赵柽脚步根本都不落下,只凭借着枪杆使力,神行百变控稳身形,只是片刻,人便飘进了树林之中。 一入林内,他立刻使开了绝艳枪法,但和以往有所不同,就像刚才外面一样,腿脚根本不落地,身子就在凌空展转腾挪,飘忽不定,仿佛无根之萍,风吹雨打,随意来去。 大枪须向上划刺之时,下面没有借力之物,他便踩着四周树干,往回而复,比猿猴飞鸟还要轻盈。 而枪法与之前的路数发生了改变,毕竟他脚不沾地,那枪更加灵动无势,无迹可查,似水无痕,似风无形。 而愈发这样,那大枪杆便如同自家在使力,于林中上下左右翻飞不止,似是自己运动,拽着赵柽满天飞行一般。 这一刻赵柽进入到了枪人合一的状态之中,枪即是他,他即是枪,再不分彼此。 他的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气力,保持着这种状态,一直演练着枪法,直至夜色过去,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本章完) 第515章 心魔 翌日,临近中午,赵柽带着元缨去到会州大牢。 元极就在牢内关押,这时旁的元家人都已经投降,李昌硕囚在敷川,赵柽拿下会州后大赦监犯,牢内便只剩他一个禁于此处。 元极被堵了嘴,穿了琵琶骨,绑拴在木柱之上,看见赵柽不由怒目相向。 赵柽冷哼一声:“取下他口中东西。” 立刻上前几个狱卒,将元极嘴里破布扯了出来。 赵柽道:“元十三,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早日投降,也好免除皮肉之苦!” 元极瞪眼而视:“贼子,要杀就杀,要剐便剐,哪里来这些废话!” 赵柽皱眉道:“看在二十八的面子上,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再不识好歹,三日之后斩首示众!” “大丈夫生而何欢,死亦何苦,狗贼休要拿死生之事威胁,我又岂是贪生怕死之徒!”元极大声道。 这话怎么听着这般耳熟?赵柽眯了眯眼,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这不是明教的切口之一吗? 他顿时觉得眼前有些恍惚,脑里也开始茫然而模糊不清起来。 思绪一下子就跳到了当年征王庆之时,庐州城内,绿竹院中,琴声如魔,天女在舞。 但转眼又到了大雪皑皑的东京开封府,山庄夜暖,红烛摇曳,飞雪漫天,恍过千年。 可忽然时间竟又飘忽去了海外孤岛,他仿佛此刻正站在船头回望,此岛自此换名字,从今往后叫百花。 海船扬帆起航,乘风分水破浪。 他年我若为青帝,百花报与一处开。 万古丛中,百花菲里,谁与争芳洁。 东风起,人飘渺,海上百花摇。十八风鬟云半动,飞香和雨著轻绡。归路碧迢迢。 啊?! 赵柽只觉得没来由地头痛欲裂,心神瞬间几乎失守,袖中的莫邪剑蠢蠢欲动,就要跳出来搅风搅雨。 他身子“噔噔噔”猛地倒退了几步,用力压住袖中短剑,压住那跃跃而试想要直接晋升大宗师的滚滚气血,深深吸了一口气息。 “师父?”元缨急忙跑过去扶住赵柽。 “公子?”白霸脸色大变,同样赶上前去。 “王爷?”白战抓过一把椅子,放在赵柽身后,让赵柽缓缓坐下。 赵柽此刻只觉得几人声音仿佛从另外一处世界传来,与他隔了一层屏障不能相通,他微微闭上眼睛,脑子里却是翻江倒海一般,以往种种不尽如意、种种遗憾缺失,但凡有瑕疵纰漏事情,全部闪现了出来。 心魔! 这是心魔丛生了啊! 他靠在椅上不言不语,哪还不知此刻境况,分明就是一句明教切口似的话语,引发了他的心头魔动,以往昔昔,似水无痕,但却掀起汹涛大浪,要强行全部翻复起来。 人间谁能无遗憾?谁能尽完美,但有缺失处,凡是追悔时,魔就从中生! 魔本心中坐,随时化为人,魔即是人,人即是魔,魔在人中坐,人在世间行! 魔念即起,便是随心所欲,无所顾忌,指天划地,天上地下,惟我独尊! 赵柽这个时候,已经再难压住那夺命十三剑的躁动,脑中一派紊乱,气血往上奔涌,就要直接冲上大宗师境界。 可他知道,不上大宗师还好,一但上了大宗师,那外魔走火,内魔心起,内外交困,祸乱己身,怕是自家不当场丧失神智,血脉爆裂,也会昏迷过去,难知自我,甚或直接暴走杀戮,根本不知所做所为。 “二十八!”赵柽咬牙开口。 “师父,我,我在呢……”元缨看着赵柽微闭双目,脸色如白银,双眉都在轻轻颤抖,不由着慌道。 “针盒带了吗?”赵柽努力稳住气息,一字一句道。 元缨闻言一愣,忙道:“师父,带着呢,带着呢,就在身上。” 赵柽这段时间除了教元缨用枪,也教她拳脚本领和一些医道常识手段,他的医道知识全都来自黄裳的《北斗六道经》,他将其中一些认穴封穴的功夫传给了元缨。 “拿银针出来……封穴!”赵柽道。 “啊?”元缨顿时呆住:“师,师父,要银针封穴啊?” “快拿出来!”赵柽心想这徒弟真是不肖啊,自己都说了封穴,还在磨蹭什么呢,不由立刻吼道! 元缨吓得一缩脖,急忙从身上取出一只针盒,这是赵柽传她银针封穴本领时,赐给她的,叫她时刻带在身上,不能忘到别处。 赵柽这银针却是在东京时就准备好,得了黄裳的北斗六道经观看之后,立刻叫人去市上医堂,买了几盒最好的灸刺针在手。 银针分大套小套,大的七七四十九枚为一整套,小套却只有一十三枚。 大套一般很难随身携带,毕竟数目太多,正常时候都用医箱背着。 小套却可以放在盒中,甚至用夹囊包裹,带在身上,元缨随身的针盒就是一小套银针,共十三枚。 她这时拿出针盒打开,就要用火镰子炙烧银针头部,这是赵柽告诉她使用之前须做的准备。 可赵柽此刻心急,哪里还能等了,只道:“不用烧了,直接封针!” 元缨“啊”了一声,看向赵柽:“师父,封哪里?” 赵柽道:“任六督七,后七前六,十三大穴全都封死。” 元缨闻言小脸立刻煞白,任六督七,十三大穴这条脉络线路,号称天枢奇脉,可都是人体最重要的穴位,每一个封死都会对封穴之人身体产生特殊的变化,一但全部封上,血脉截断十之八九,那人恐就要变成个只会眨眼的木偶了。 而且这还和寻常让人麻木不动的封穴不同,寻常的封穴到一定时间,便会自解,即使银针插在身上也再无效果,可这封了天枢奇脉后,不但不会自解,时间长了超过一个时辰,因为血流过少不足,那被封穴者,轻者会落下残疾,重者很可能一命呜呼。 “我,我……”元缨有些不敢下手。 “逆徒,还不动手,等待何时!”赵柽看着元缨哆哆嗦嗦的样子,觉得这不肖徒弟分明就是想要害他啊,立刻恼怒出声,呵斥起来。 他这时候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心神身体,若元缨再不下针,怕十息八息,就会直上大宗师境界了。 元缨看赵柽发怒,再不敢磨蹭,也不去烧针了,捻起一根最长的,伸出小手往赵柽头顶摸去,寻到位置后,直接一下就扎进去了百会穴中。 江湖俗话有云:百会昏在外,尾闾不还乡。 百会与尾闾都是人身大穴之一,而且两个还都是所谓的死穴,死穴就是一但刺激过度,便会直接导致封穴者死亡的穴道。 人体共有三百六十明穴,还有三百六十隐穴,其中明穴里有一百零八要害穴,这些要害穴中三十六是致命穴,就是俗称的死穴,另外七十二非致命穴。 这三十六死穴,又分软麻、昏眩、轻和重四种,每种皆有九个穴道,治病亦或搏斗,都做为最重要之处被使用或者刺击。 元缨封完赵柽百会穴后,接着向下,又连封了他神庭,檀中等穴道,再去督脉,封闭了大椎、风府、灵台、神道、至阳等穴。 待十三大穴全部用上银针,已经是一刻钟后,赵柽坐在椅上一动不动,也不讲话,只是两只眼珠乱转。 元缨知道这十三穴封闭后虽然危险,浑身不能动弹,却并非不能言语,急忙问道:“师父,你,你怎么样了?” 赵柽脸上也做不出表情,只是眼睛瞅了瞅她,不言不语。 旁边白战见状道:“王爷刚才脸色血红,现在却消到正常色泽,应是没有什么事情了。” 元缨道:“师父这是怎么了?是害了什么病才如此吗?否则让我封穴做甚呢?” 白战闻言不由摇头,白霸则向外快步走去,说是去找杜壆过来瞧看。 就这时,便听牢内元极冷笑起来:“没想到这大宋恶王居然练功走火入魔了,实在是难得啊难得,我看他情况极重,怕是难以长久压制,一但魔火燃起,必将药石无效,神仙难医!” 走火入魔?元缨闻言愣了愣,跑过去道:“十三哥,你知道我师父这是害了什么病吗?” 元极瞅她急切模样,哼了一声:“二十八妹,你如今投靠宋狗,认敌做师了,还想从我这里打探什么消息不成!” 元缨立刻急道:“我才没有投敌,我只是拜了师父学艺,谁说,谁说……师父就是敌了!” 元极扭过脸去,冷冷地道:“他不是敌何人是敌?他带兵攻打我大夏,还不是敌!” 元缨不由辩解道:“可师父他没有去打我元家啊。” 元极转过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亏你还一口一个师父去叫,岂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时他真能打去兴庆府,我元家就在怀州,岂会放过?怕不是要屠杀我元家子弟,灭我元家满门!二十八妹你怎这般糊涂,居然还得意认贼作父!” 元缨闻言气道:“十三哥你说什么,当时还不是你输给了师父,我才遵守诺言拜师为尊,现在你又来埋怨于我,你那时倘若赢了不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二十八,你!”元极顿时语气一滞,神色难看起来,心中暗想谁知道这宋贼武艺这般高呢,倘若知道他这样厉害,自己当时都不会潜入卓啰去救人,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一般。 “不管是何原因,认贼做师总是不对,你认了宋贼为师,就是背叛我元家,是我元家罪人,还有元夏他们几个,将来这宋贼真的与我元家起了冲突,兵锋所指,你们待要如何?难到就看着我元家被大军屠戮,毁于一旦不成吗!” “十三哥,你这话好笑!”元缨气呼呼地道:“怎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怎么就不会发生!”元极忿然道,觉得这二十八妹脑子不太好用,笨得可以,否则也不会被宋贼忽悠得这般忠心耿耿。 “我看不会发生,到时我元家全部投降了师父就是,哪里还会起什么刀兵!”元缨说道。 “你说什么?”元极闻言一愣,随后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是什么混账话语,什么叫元家全部投降了就是? 元家乃是拓跋后裔,就算不是如今的大夏宗室,但往前推去,可也是北魏皇族,和大夏李氏同出一脉,怎么可能随意投降呢? 虽然近百年来,河西青唐混乱,各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太在乎什么氏族区分了,但他们拓跋的后代又怎能和其他贱氏相比,随便就投降汉人呢! “十三哥,我说的有错吗?”元缨道:“我早就想好了对策,师父真要是打去了怀州,我就回元庄劝说家主,都投降了师父,也省却刀兵,大家还一起安安乐乐,岂不是好。” “气死我也!”元极怒道:“二十八,此事你想也不要想,那宋贼看样子练功走火入魔,已是难以压制,只要气血爆发,便会丧失神智,胡乱施为,然后不死也残,还何谈什么打去怀州!” “啊?”元缨立刻呆住,随后道:“十三哥你说什么?你说师父走火入魔了?!” 元极冷笑道:“就是练功出岔,走火入魔,他本来武艺就高,罕有人能胜过,如今走火入魔,怕是没谁可以压制住他的武艺,能够救他了!” “这不可能……”元缨闻言脑袋里懵懵的,师父武艺盖世,学究天人,怎么可能就会走火入魔呢? 她跑回赵柽面前,道:“师父,你,你是走火入魔了吗?” 赵柽这时封住任督十三穴,经络血流减少减缓,气血被银针强行压了下来,脑内已是恢复了清明,他看着元缨这副呆样,未免有些来气,心想又不是突然之间自家如此,已经连续几日状态不对了,这徒弟还没有看出来,真是愚蠢且不肖啊! 他不说话,元缨瞅他半天,对旁边白战道:“白家哥哥,师父不会真是走火入魔了吧?” 白战心里其实早有些猜测,前两天就觉得赵柽好像练功不太对劲,只是他自身武艺不高,也不好下断言,这时犹豫道:“大哥已经去找杜将军,一会杜将军来看便知。” 元缨“唔唔”了两声,看赵柽道:“师父,你为何不说话,你不说话弟子心中有些害怕,若是现在没事,弟子还是将银针撤下几支好了。” 赵柽闻言生气,这针现在可不能撤,好不容易压制住沸腾血气,这么快就撤下来,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他道:“滚一边玩去!” “啊?”元缨闻言先是面露喜色,觉得师父既然开口说话,应当无事,可一听话里内容顿时低下头,师父这是不乐意了,可自己担心,想要撤下几根针来有错吗? 又过片刻,就见白霸急匆匆领着杜壆走了下来,杜壆之前正在军中训兵,不过好在是城内的一侧,这才容易被白霸找到。 “王爷……”杜壆三两步上前,看着赵柽模样不由大吃一惊。 他是宗师,而且二十余岁时便踏入小宗师境界,多年积累丰厚,于武艺之上各种险状都遇到过,此刻虽然见赵柽脸色如常,但是发眉立起,双眼血丝密布,气息厚重沉凝,不由立刻开口道:“王爷可是练功出了岔头,导致身体不对劲了?” 赵柽瞅了他眼,淡淡地道:“不错,算是走火入魔吧。” “王爷,那现在是要……”杜壆浓眉皱起,不知赵柽自家可有什么计议,小心翼翼询问道。 “不要说旁的,先找人将我抬回去再说。”赵柽淡淡地道。 (本章完) 第516章 惊变 元镜躲在会州大牢远处的一颗树下,这里有个卖凉粉的摊位,她边吃凉粉,边往大牢方向偷瞧。 看见赵柽带人走了进去,她心情紧张,手掌用力握拳,纤细骨节苍白如雪。 她瞅见了二十八妹,跟在赵柽身后,观其举止行径应真被收为了弟子,不由气愤不已,肯定是赵柽欺负二十八年少无知,觊觎其武艺天赋,才拐骗做了徒弟! 元镜来这大牢前监视,是和布行的悲风堂谍子一起商议出来办法,本不知元极关押何处,只能逐个牢狱寻找,会州城内有三座牢,一座军牢一座州牢,还有一座司属的台狱,她先来这军牢外守候,没想到第一天就看见了赵柽。 既然赵柽进这座牢,那元极十有八九便关在此处,因为会州前些日大赦,牢狱内本就无有囚犯,就算这两天有新作奸犯科的人押进,但寻常人等又怎会劳赵柽来看,且还带着元缨这个徒弟。 元镜假装吃凉粉,吃得很慢,吃完一碗再来一碗,实在都有些吃不下,心中叫苦不迭。 这会州军牢四处空旷,大抵所有牢狱外面都是如此,没什么建筑住家,商户也少见,都距离较远,是为了便于监察一些心怀不轨之徒才这般设计。 所以军牢外不好隐藏,须找点事情假装来做,否则游游荡荡,东张西望,极易被看出破绽。 但这里又非善地,也无各种来往杂物琐项,哪有什么事好做?只能逮着个凉粉摊子使劲来薅。 凉粉摊主是名五十多岁的党项婆子,身材宽阔肥大,这手艺并非家传,而是在年轻时候有一段西夏与宋国关系缓和,她去宋国陕西路做活计糊口,和那边的汉人学来的手艺。 没想到这门手艺学过来后,倒成了日常吃饭的本领,户下没有什么牛羊土地,男人几年前在军中劳役不小心从山坡跌下摔死,眼前便全靠着卖凉皮生活。 可凉皮生意是要走动叫喊的,方能拉拢来人,即便停留一处也得是在繁华之地,才有些固定客源,这军牢一旁根本不是好摆摊地点,她也是每日兜转,才从这里走上一遭,有时能侥幸捡到些客人,多赚上些许银钱。 但今日捡的这客人却和往日不同,坐那连吃了三碗,还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一副焦黄面皮年岁不大,身材瘦弱,怎么瞅也不是能吃的模样,莫不是没钱付账,才故意这般磨蹭不走? 想到这里,婆子顿时心中不悦,若真没钱付账吃一碗也就罢了,自家就当行善积德,可连吃了三碗算怎么回事? 她正待出言质问,元镜却忽然眼睛一亮,放下手里粗碗,目光紧朝军牢那边盯去。 就看军牢里头抬出一只木架,似床似椅,赵柽正侧躺在上面一动不动。 元镜仔细观瞧,那木架粗陋简单,似是新打造出来,五六个军卒小心抬着,元缨还有几人围着木架边走边似小声说话,神色颇有些紧张。 元镜颦了颦眉,这是怎么回事?那恶贼怎么站着进去,躺着出来了?莫非突犯什么急症不成? 她眨眨眼,因为距离确实有些过远,也瞅不清赵柽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只是躺着仿佛木头人动也不动,双目都好像未曾睁开。 元镜此刻不由心思电转,暗想这恶贼倘若果真犯病,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这样会州城便无人主持,宋军之中必然慌张生乱,借此机会可以救出元极不说,就算逃离也更加容易轻松一些。 想到这里她急忙起身,问了凉皮多少钱后,在党项婆子讶异的眼神里丢下铜板便走,没用多长时间就回去了古泉寺内。 到寺内找到元神,这位元家老祖正与玄苦下棋,两个棋艺虽然稀松平常,但胜在旗鼓相当,倒也下得有来有往,像模像样。 关好房门说了一遍探查到的情况,元家老祖不由双眉扬起,看向对面玄苦。 玄苦一张枯槁面容微微露出喜色:“元兄,老衲看这倒是个机会!” 元神点了点头,看向元镜道:“可确定元极就在此牢?” 元镜略微沉吟,随后用力点头道:“老祖,肯定就在这军牢里,绝不会错!” 元神道:“既然如此,那么事不宜迟,我看今晚就将人救出来好了!” 元镜道:“晚辈也是这个意思,耽搁久了夜长梦多不说,眼下宋贼染疾,也是难得的大好时机,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抓紧行事才是上策。” 玄苦和尚道:“听你描述,那军牢并不算难劫,我三人随意去一个怕都能成事,只是劫了人后,要如何离开城内才是重点?” 元镜道:“确实如此,宋军里除了那贼子赵柽外,应再无什么好手,军牢也只是普通兵卒把着,想救人简单,就是离城怕要费一番波折。” 元神道:“无妨,救了人后,可以直接走城头离开,会州城墙虽高,却是无法和兴庆府相比,老夫可带元极直接从城上用飞抓虎爪之类借力掠下,城上那些兵卒本领粗陋,谅难伤于我!” 玄苦闻言立刻笑道:“元兄功参造化,武艺通天,想要离开城池,哪个又能挡住,何况些许普通军卒。” 元镜却思索道:“老祖,万一那城上广有布置,军兵堆积,弩箭丰密,上都难上呢?” “上都难上?”元神闻言微微皱眉,倒是不排除会有这种情况,毕竟城池内墙布置大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局面,真要是兵多成千上万,弩箭齐放,那大宗师也未必就能顶住箭雨弩矢,冲到城上,毕竟大宗师只是武艺超群,而并非刀枪不入,金刚不坏身躯。 “上不去城头,就做第二种策略,先隐藏起来,等待风声过去,再伺机离开。”元神看向玄苦:“若真那般,这隐藏之事就要麻烦玄苦大师了!” 玄苦和尚竖起手掌宣一声佛号,道:“元兄这是哪里话,有何麻烦不麻烦的,古泉寺虽然不大,但藏下几人倒是不难,那宋军绝对不可能找到。” 元神道:“这样就好,只要将人救出来便当了事,直接走还是过后走,倒区别不大,应使无碍。” 元镜道:“老祖,那便今夜行事?” 元神点头:“今晚午夜就去劫牢,我三人配合,断然没有失手道理。” 玄苦和尚笑道:“自是如此!” 元镜想了想,又道:“老祖,不若我先去城门边探查一番,熟悉地势,好能心头有数?” 元神道:“记得小心,莫要被对方发现破绽,打草惊蛇。” 元镜道:“老祖放心,远远便能观到,不会叫对方瞧出不妥。” 说完,她转身往外行去,出了古泉寺后没有直接奔东城门,而是绕了个大圈子,往南城方向而走…… 赵柽前胸后背插着银针,在阳光下灿灿发光,侧躺在木架子上,被抬回了监军司。 一路上他也不说话,只是眼神闪烁,打量杜壆元缨几个,有些冰冷、还有些不耐。 回了府内,直往院中而行,元缨询问:“师父,你感觉如何?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赵柽瞅了瞅了她,并不说话。 元缨讷讷地道:“师父,什么时候须撤去银针,你与徒儿说,徒儿看你一直这么扎着,有些害怕。” 赵柽闻言把眼睛一闭,似是十分厌弃,竟连看都不再看她。 元缨:“……” 进入院落,又到屋中,白霸白战两个把赵柽抬进房间,白战道:“公子,你是继续躺着,还是坐着?” 赵柽闭眼,用鼻子哼了一声,白战不知道他心中想法,只好依旧按照木架上的姿势,让他侧躺在床榻之内。 就这样到了傍晚,赵柽不吃不喝,也不许元缨撤针,只是躺着一动不动。 杜壆见这情形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毕竟他武艺还没有赵柽高,根本压制不了赵柽气血武艺的躁动。 而至于走火入魔这种情形,去找大夫也是没有用的,寻常的大夫怕是都未听过此种,就算岐黄高手,恐亦束手无策,且这会州城内又哪来的什么岐黄术精通之人。 杜壆一时之间急得直跺脚,就想写信,把事情报去西宁给柳随云得知。 赵柽躺在榻上看他这般慌张,不由眼神冷冽,突然道:“一群废物,都滚出去!” 几个人闻言不由一愣,未料他竟开口说话,杜壆脸色涨红道:“王爷……” “滚,都滚!”赵柽冷声骂道。 几人无法,只好出了门外,这时张宪刚得到消息过来,就要进屋瞧看,赵柽在房内怒道:“谁敢进来,就吊树上去喂乌鸦!” 张宪吓得一缩脖,身子收了回去。 渐渐的夜色已深,门外几人也不敢走,生怕屋内有事,尤其元缨知道这天枢十三穴封闭时间不能过长,超了一个时辰就容易致残,甚至因为气血不通会让封针的人在不知不觉中丧命。 所以她每隔一会儿就跑去屋内瞧看赵柽,哪怕赵柽破口大骂也装成没听见,眼泪在眼眶转着,看赵柽没事再退出房间。 外面这时鲁达、李彦仙、杨志等人也都过来,大家一商议都堵在这里不是个办法,便分了两班,轮流看护屋中。 转眼夜色更浓,元缨在门口迷迷糊糊,忽然听到屋内有人喊:“逆徒,逆徒……” “啊,是师父!”她立刻跳起来,看向旁边的白战和张宪。 几个轮做一班,不敢睡进去,差不多都在醒着,白战立刻道:“二十八妹,看看公子喊什么?” 元缨“唔”了一声,打开房门小跑入内,就看烛光照射之下,赵柽侧躺在榻上,双眼闭着。 “师父,师父,什么事?”元缨急忙过去,小声说道。 “二十八,扶我起来!”赵柽淡淡地道。 “是,师父!”元缨本还担心赵柽一个姿势不动,会坏了经脉,此刻闻言松了口气,伸手将赵柽缓缓扶起,帮他坐于榻上。 “师父,要不要吃些东西?” “师父,要不要喝水?” “师父,银针用不用撤下去?封的时间有些过长了……” 这逆徒!赵柽瞅着元缨,眼神露出不耐烦,这逆徒在啰嗦什么呢,实在是讨厌! “滚出去!”他冷冷地道。 “啊?是师父……”元缨小嘴一扁,委屈地低下头,转身往门外走去。 “我要休息片刻,没我召唤,再不许私自进来,敢进来打扰我,统统挂去树上!” “是,是师父……”元缨关好了房门,到外面后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张宪急忙道:“二十八妹,你哭什么?” 元缨道:“师父骂我,还说没他叫的话,谁也不能进去。” 张宪闻言叹了口气,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劝说元缨不要伤心,说王爷或者在内里行功,怕人打扰,等气血平稳,走火入魔情况过去,便会一切好转。 元缨只好相信此话,但却越想越难过,又惦记师父安危,依旧低头抽泣不止…… 房间之中,此刻烛影摇晃,赵柽坐在榻上,目光阴沉。 他看着门外的几个身影,听着隐隐传来的哭泣之声,露出一丝极度不耐烦的神情。 接着就看他微微闭目,随后忽然睁开,眼内冰冷寒芒闪现,在这灯火朦胧的房中,十分骇人。 他此刻天枢十三大穴被封,混身上下并不能动,正常来说只有眼皮可以开阖。 但此刻他的脸颊却在一阵阵颤抖,嘴角跟着牵扯,仿佛有一股气息在面庞游走。 随后,只看他双目闭上,接着双眉忽然一挑,两只眼睛睁开,骤然变大,里面寒光怒放,夹杂着一股暴戾混乱的情绪,这种情绪猛地释放出来,在昏暗的房间内,十分诡异惊怖。 就听得极其细微的连续“砰、砰”声响起,他身前身后,原本封住十三大穴的银针,竟然全从穴道之中跳了出来,射向了四周虚空。 他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抹冰冷至极地微笑,然后缓缓伸出手来,揉了揉前后身体,毫无声息地走下床榻。 在门边他神色冷漠看了片刻外面几条人影,双臂抬起,但最后却又放下,接着转身往后方走去。 房间有后窗存在,到了近前,打开后,只看他身形如一缕青烟,无声无息地飘掠出去,只是刹那,就消失在了远处…… (本章完) 第517章 交手 赵柽觉得心头有一团火,还有无边的杀意,和难以止下的狂躁。 在房内门里,他便忍不住想要动手,杀了门外几个。 都是废物,说话啰哩啰嗦,武艺还不咋地,死了方才省心。 可他听见元缨抽泣,不知为何,心中生出怜悯,虽然他此刻极讨厌这种情绪,但却停了动作,转从后面窗子出去。 外面夜色真好,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赵柽连连吸气,一身武艺飞速之上,早已至了大宗师的境界。 他烟形魅影往了监军司树林之中,接着脚不沾地,直接踩踏树干,彼此借力,只是眨眼就到了树顶。 随后居高临下一望远处,只见前方黑洞洞一片,好似亘古凶兽趴伏,立时激起了心中暴戾之意。 本来他便控制不住体内爆炸般的气血沸腾,在屋中弹飞震出了银针后,神智就开始混乱,出来房间更是直接冲上了大宗师境界,此刻脑海内一片凶噩,混身上下力量似乎都要满溢而出,看什么都不顺眼,只想大开杀戒,发泄一番。 这时他的两只眼睛血丝密布,寒芒四射,若是近些便能看到,那寒芒中竟闪耀着血红,也不知是血丝映衬出来,还是目光真的有了颜色。 他脑内此刻无数人形走马灯般掠走,身边众将,手下军卒,会州百姓,一一在列。 “全都该死!都是蠢货!统统废物!”赵柽冷冷呵斥,觉得这些人无不该死,全都该杀! 可是除了这些,他脑内又出现几个影子,便是眼下的一些敌人对头,其中元镜首当其冲,其次便是元极,接着是些没有面容的,李察哥、李乾顺、这些并未见过模样的对手。 “更是该死!”赵柽微微仰头:“千刀万剐,一个不留!” 随后他在树上辨别了一下方向,身子仿如飞絮一般,便向下落去。 这一落又连续借了几次枝叶之力,最后竟直接踩在了高墙之上,脚尖轻轻一点,似乎大鸟,在夜空之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向会州军牢而去。 他此时脑海里全是杀机,首先要杀的就是元极,因为元极是现在唯一在身边的敌营中人,且今日白间里还讥讽诅咒过他,所以这人必须马上死! 死!先杀了元极,然后再把手下看不顺眼的全都处死,逆徒也得杀了,谁叫她也姓元呢! 不过倒也可以给逆徒一个机会,如果她改姓赵,倒是可以饶她一条狗命! 赵柽边想边飞奔而走,他大抵是高来高去,哪怕街上有巡逻军兵,也是瞧不见他,毕竟已经大宗师的境界,再施展神行百变这种身法,莫说夜晚漆黑难视,就算是白天阳光下高处行走,也未必能被人发现。 没多久便看到了军牢,这里四周空旷,晚上专门有两队军卒围绕交叉巡逻。 但赵柽此刻却没有看见哪怕一个人,不由心中大怒,果然都在欺瞒于他,竟连巡视都偷懒省掉了,该死啊,全都该死! 等他先杀了元极,再找到这些军卒偷懒的地方,全都杀了,一个不留,还有这些军卒上面的将官,也都不留!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军卒敢这般渎职,上面的将官难辞其咎,全都有罪! 有罪就该死,大罪小罪都是罪,全都该死! 赵柽虎着脸色,也不再施展身法,背负双手,向军牢大门处走去。 嗯?就在距离大门不远的地方,忽然一阵夜风吹来,里面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息,让他双眉不禁一扬。 赵柽这时对血腥气味极其敏感,立刻止住脚步,向上风处瞅去。 随后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他双眼一眯,迈步往那边行走。 约莫没多远,到了军牢外面拐弯的地方,此处昏暗,但血腥味愈浓,赵柽直接过去,就见不少死尸曝地,血流似溪,看穿戴竟是那一队夜巡的兵卒。 他神色不变,冷哼一声,这是被人给偷袭了? 死得好,死的好! 这么多人都死于一处,看样子连大声呼唤求救都没发出来,这等废物还活着干什么?若是旁人不杀,他亲自动手也要杀了这些人。 就在他心中恼怒之际,忽然侧后方那墙角阴影之中,一道黑色的光芒,无声无息,仿佛毒蛇一般钻了出来,直奔他肋下扎去。 这光芒不夹杂任何杀气,没有什么声音,也不带什么花里胡哨的手段,甚至光芒都是黑色的,若非因为金属材质,在这黑夜之中,怕是连形体都难见到。 “大胆!”赵柽身子都没有转,看都不看一下,便抬手往旁边抓去。 他的手在这一瞬间变成了青灰之色,竟是用出了北斗六道经上所载的地阴爪。 但那光芒虽悄然刺来,无声无息,却速度不慢,恍若生动有灵,只是一偏躲过了这爪,随后奔赵柽后心而走,显然并不想直接与赵柽过招。 “雕虫小技,也敢献丑!”赵柽冷笑一声,身子却依旧不回,另外一只手却做拈花之状,往背后去拿。 那光芒陡然向下一划,还是不与他直接过招,而是斩向他的双腿。 “啊,找死啊找死!”赵柽顿时心中不耐起来,这人躲在暗里偷袭不说,还这般油滑,让他心情不愉,他不想再继续与对方纠缠下去。 “混账东西,出来吧!”就看他身子一晃,竟然到了墙角阴暗处,那黑色光芒并没有来及回防。 赵柽一爪朝阴影里面抓去,整条手臂青光闪烁,大宗师境界的地阴爪,只要不遇见神兵利器,普通兵刃可以稍微抗上一抗。 黑暗之中,他这一爪刚出,那阴影里忽然冒出一团白光,同那黑光一样,似乎同是剑、刺之类的兵器,疾若闪电刺向他胸前。 赵柽见状冷哼一声,另外只手拈花上前,看不出多快,但却仿佛能控制身前一片区域般,只是一捏,拈花指便夹住那白色光芒。 黑暗中似乎有人使出大力想把白光抽回,可却没有拽动,接着黑光回转,赵柽地阴爪只是一擒,便也捉住了黑光,他一黑一白二光在手,冷哼道:“撒开!” 那黑暗里立刻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数根毫芒射出,直奔赵柽。 赵柽身子微微一动,便原地消失,也进入到那漆黑里面。 就听那墙下暗处,瞬间低沉的咆哮声传来,然后惨叫连连,一把黑色长刺被丢出,接着是一口细窄的钢剑,然后“稀里哗啦”不少物件全被扬洒了出来,落于地上,可以看出是各种各样的暗器,还有些小瓶小罐,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最后就听“砰”地一声响,一个身影仿佛破布袋一般,从阴暗处被打了出来,倒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 赵柽负着双手,从墙下暗里走出,来到那人身前。 他冷冷打量这人,却是头巾面纱全已经掉落,身上的夜行衣也裂碎损毁,露出一颗光头,和一副苍老枯槁的面容。 “找死!”赵柽冷哼一声,原来是个和尚,不知道这是哪里的贼秃竟敢来捋他虎须,真是不知死活。 他抬脚便向这和尚胸前踩去,和尚顿时大惊,怎么连问都不问就要杀人? “别,我有话说……”他立刻开口叫了起来,此刻他身上被对方打得骨断筋折不知几处,脏腑也痛得难忍,根本连动都难动,只能开口求饶。 “哼!”赵柽动作根本不停,什么话说?他需要听什么话?全都杀了就是,他什么都不须听,杀个干干净净便好。 和尚顿时目眦欲裂,他并非旁人,是古泉寺的玄苦,和元神元缨两个约定好了午夜劫狱,他负责清除兵卒和望风把眼。 这本就是他擅长之事,两队巡逻兵卒被毫无声息地杀死,然后他就躲在牢门不远处把风观望,却忽然看到赵柽向这边走过来。 这时天黑,虽然军牢大门前挂了两只昏黄灯笼,也只能勉强瞧个对方模糊体貌,却根本辨别不出根脚来历。 玄苦看对方似乎想要进牢,便打算悄悄上前,等对方迈下去时,从后面偷袭除掉,可不成想对方忽然换了方向,奔他这边走来,接着就有了之前动手一幕。 他乃是半步大宗师,而且已经处在这个境界几十年,又是暗杀手段,本是有百般自信胜过对方。 而且他的偷袭本领已经到了润物细无声的境地,没有一丝烟火气,就算是对上寻常大宗师,暗中刺杀之下,也极有可能伤到对方。 何况天下又有几个大宗师?别说大宗师,就算是半步大宗师也没得几人,宗师都罕见,他乃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想要一击杀了这不速之客,根本没考虑过对方的境界。 但结果却差点让他惊掉下巴,哪怕偷袭,他也不是对手,伤不到对方分毫不说,还被打成重伤,浑身无法动弹。 对方居然是一名大宗师,而且还是大宗师里极为厉害的那种,他暗杀之下堪近大宗师本领,毫无作用,一身隐藏潜行的身法,也无法跑脱,最后被打个半死。 这时玄苦看自家喊话无用,对方根本不听,只是看一脚跺来,立刻便要踩死于他,吓得肝胆欲裂。 “我知道有大宗师进了军牢……”他拼尽力气,又喊出一句,以求能引起对方兴趣,暂保住自家一条性命。 果然赵柽闻言腿脚一停,脸色狐疑地看向玄苦,大宗师?哪里来的大宗师?还下了军牢? 玄苦见状心头终于舒了口气,急忙趁热打铁道:“你,你想知道就先给我治伤,我身上有药,就在……” “咔嚓……” 他话还没有说完,赵柽的脚重新落了下来,这次却是毫无停留,直接踩在他胸骨之上,顿时将他踩了个骨碎脏破,当场一命呜呼。 “想知道什么就得给你治伤?”赵柽摸了摸下巴,嘴角露出一丝冷诮:“有什么可知道的,把你们都杀了不就结了!” 他说完之后,缓缓转过身,然后负起双手,朝着军牢大门走了过去。 军牢大门处,两个守卫的兵卒早就死在旁边角落,赵柽瞅了眼那门上铁索,只是虚搭,下去牢里的人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方面掩人耳目,一方面被人觉察不妥想要进牢,只要稍微动弹之下,便会发出声音警醒里面。 他走到门前,嘴角露出一丝不屑,挥手一拂,就听“哗啦”声响,接着“吱呀呀”动静传来,那门已经开了一半。 随后赵柽大踏步走了进去,这时的各处牢房,大抵都是外高内低,进门通道细窄,须一路稍往下行。 通道侧面墙壁内嵌着油灯,光芒不盛,但视物却无问题,而且进出都此一条道路,也无什么遮挡掩体,没人可以隐藏两边。 赵柽走了几步,就看见有狱卒死于地上,浑身不见伤痕,也不知什么手法,他也不管,径直下去,通道渐至尽头,里面光芒更亮,可见一座座单独牢房。 就在他行走之时,忽然听得“砰”一声响,声音仿若开弓拉弦,从里面传来。 但眼前乃是个拐角,虽然透过木栅牢身可以隐隐望见里头,但箭矢想要穿牢而走却是万万不能。 赵柽双眼一眯,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露出狰狞笑容,然后忽地一抬手,就这时,一道乌光竟从牢角处拐了过来,正好被他一把抓在了手中。 “凄情箭法,元镜!”他哈哈大笑,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正要杀死元极,却没料到元镜也送上门来,虽然出乎意料,不过却乃喜事,这样省却了许多功夫,元极须死,元镜也得死! “没想到镜妃在此,还不出来与本王相见!”他目光闪烁继续向下走去,这时里面又有小箭拐弯而至,可却哪里能够伤得到他,全都被他打落在地。 几步之后,他拐过前方,就看那灯光盛处,元镜正站在地中心,身材窈窕有致,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美目冰寒。 但随后,赵柽便瞧见在元镜的旁边还有两人。 一人身材高大,容貌威严,须发黑白掺半,乃是名老者。 另外个却是元极,只不过元极此刻身上绳索尽下,琵琶骨内的锁链也已经被抽了出去…… (本章完) 第518章 惊战入魔 赵柽眼神闪烁,缓缓从老者和元极身上抬起,重新落向元镜。 他目光游移徘徊,上下打量元镜,元镜此刻虽然蒙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夜行衣紧身包裹,凸现出美好身段,令他不由微微抿唇。 赵柽露出了一丝狷昧笑意:“镜妃何不摘下面纱,以本来面目示人……本王又非没有见过!” 他此言一出,元神和元极倒还不觉什么,只道两人之前打过照面,相互识得真正容貌。 但元镜却知赵柽说的根本不是这个,此恶贼心术不正,下流无耻,话里乃有所指,是在调戏于她! 那晚柔狼山上,鏖战一夜,此贼武艺高强,手段卑劣,将她外面衣衫多处划破,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他瞧到。 而且他擅长掌上武艺,什么爪术指法,被他划摸捏拿,没少占去便宜! 一想到此,元镜不由心中悲忿交加,恨不得立刻就把对面这恶贼千刀万剐。 “赵柽,你死在临头,犹自不知,还敢出言不逊!”元镜恼怒道。 赵柽眯起眼睛,果然自家身份泄露,对方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不过这些并不碍事,只要把他们全都杀死,再打去兴庆府,但凡反抗者一个不留,统统灭掉,挫骨扬灰,那知不知道他是谁又有何妨! 不知道罢了,知道则更好,到时他金戈铁马灭了西夏,随后就北上大草原,饮马流花河,远征辽金地,剑指上京城,兵捣黄龙府了! “哈哈哈!”想到此处赵柽不由得意起来,放声大笑道:“元镜,既已知本王君临会州,还不速速跪下乞降,说不得本王怜惜于你,收过身边伺候,不比跟着那蛮子李乾顺要好?听说你自入西夏宫廷,并不得宠,连个娃娃都没有生,倒是了无牵挂,此刻弃暗投明还不算晚,本王不嫌弃于你,你只要投靠过来,本王便封你个郡君当当。” “你你你……”虽然敌对,知道对方胡言乱语扰乱自家心神,可元镜还是没料到赵柽会说出这般虎狼之词,这简直就是泼皮的行径,无赖的言语,哪里像一国亲王所能做出。 她气得脸色煞白,虽然带着面巾难以被瞧见,可双眼却是冰冷至极,恨不得立刻上前结果这恶贼,再剁成碎末方解心头之恨。 “我什么我!”赵柽跨前一步,不高兴地道:“还不下跪乞降?莫非不愿意投靠本王吗!” “恶贼!”元镜怒道:“我乃堂堂元家之女,大夏国帝妃,岂会投降你这无耻卑劣之徒,你少要做春秋大梦!” 赵柽闻言立刻嗤笑道:“什么元家之女,不过化外蛮夷、游猎牧户,穷山恶水之地的番民罢了,至于你所谓的大夏国,在本王眼中,也只是个小小河西部落,野外荒族,立不足百年,何谈称帝?夜郎自大,井底之蛙,简直贻笑大方,笑死个人了!” “你你你这贼子……”元镜气得浑身颤抖,没想到这恶贼居然如此狂妄无状,对自己口出无赖恶言不说,还对元家,对大夏国极尽侮辱之事。 “元镜,本王劝你别不识好歹,投了本王,侍奉本王,还能保命,若是不识抬举,哼哼!”赵柽再上前一步:“别怪本王下手无情,辣手摧花,到时你悔之晚矣!” 元镜闻言银牙紧咬,双眉轻颤,哪怕她一身武艺超群,又身份尊贵,可毕竟只是名女子,年岁也不比赵柽大,怎么能受了这般呵斥欺辱,眼泪顿时就在眼圈打转,手腕一抖,便有条森寒钢钩出现,便要过去和赵柽拼命。 就这时候,旁边的元神开口道:“此人让我来吧。” 元镜转头看去:“老祖?” 元神点了点头道:“你并非他的对手,且照顾元极,让我来对付于他。” “我不是他的对手?”元镜心中不愿意承认,毕竟两人都是半步大宗师,自己怎会不是这恶贼对手! 但不承认又不行,因为她真的打不过这恶贼,这恶贼手段之多,出手下流,阴险狠辣,自己很难招架得住。 “他是大宗师,你并非对手。”元神淡淡地道。 “大宗师?”元镜闻言顿时一愣,前些日这恶贼还只是半步呢,这没过多久怎么就变成大宗师了?莫非那时候便已是这般境界?不对不对,若那时候便是大宗师,自己势必无法从柔狼山中跑出,早就让对方杀死在山内了。 难道是这段时日晋升的吗?想到这里元镜眼前不由有些恍惚,牙关咬得更紧。 她是元家真正的第一天才,元极比她也远远不如,甚至元家老祖这般年轻时也没有如此境界,就算是她的师父,当今的神鸷宫宫主澹台长夜,在武学资质之上比她也要差一些,像她这般年龄之时,还只是宗师,而非半步。 而这贼子赵柽,看起来与她岁数仿佛,却成就了大宗师之位!那可是大宗师啊,是古往今来武人所追求的武道巅峰,无数天骄天才终其一生的梦想,许多天才哪怕穷尽岁月,最终也没有迈出这一步。 二十余岁的大宗师,自古以来也没有几人,个个都是流传后世的祖师般人物,怎么便让这贼子达成了! 元镜气愤无比,但也没有办法,因为赵柽还是半步之时,她便已不是对手,如今就更打不过对方了。 赵柽看两人对话,不由眉头皱起:“老东西,你便是那元家老祖?” 元神看他,面无表情,心中却没有丝毫大意,十分谨慎小心。 二十余岁的大宗师,这须何等天赋才能达到?元神暗暗思忖,可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他进入大宗师多年,知道这个境界可不是光有资质就行,还需要有积累,积累不到,就如同渠成而无水,万事俱备却没有东风,尴尬无奈。 看对方的年龄,他有那些积累吗?肯定没有!既然没有,又怎么成就的大宗师?! 元神心中疑惑不定,听赵柽言语无礼也不想搭理,只想抓紧离开此处牢中,对方乃是宋军主帅,谁知道外面带了多少人来,而且他自己下来军牢干什么?只为了彰显武艺不成? 这些疑问在元神心头纷乱掠过,却根本没时间去思考答案,眼下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迅速败杀对方,然后马上离去。 “老东西,你是大宗师?”赵柽这时瞅着元神,一脸的不屑,什么大宗师不大宗师,全是土鸡瓦狗,统统得死! 元神不答话,他习武一生,浸淫武艺足足百多年岁月,大战小战无数,可以说吃的盐比赵柽吃的米还多,怎么会被他三言两语激怒。 而且他虽然着急杀出,可也在观察赵柽的破绽,想要一出手就占优,高手过招,电光火石,只要占据了优势,便极可能短时间完成战斗,决出胜负。 可他此刻却突然发现,赵柽浑身上下皆是破绽,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御的架子,一步步朝前走来,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老东西,我劝你赶快跪下投降,看你还有三脚猫功夫的份上,本王说不得还能用你一用,否则剥皮填草,城头示众,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元神顿时冷哼了一声,就算他养气功夫再好,可这么多年来谁敢指着鼻子这般骂他?他可是大宗师身份,就算是西夏皇帝当面,只要他不是造反,也不会这样辱骂于他。 赵柽又近了几步,浑身上下依旧到处破绽,元神两道黑白掺半的眉毛突然耸起,袖口之中骤地亮出一团火焰,奔雷逐电一般,向着赵柽炸去。 那火焰冰寒酷冷,虽然看似焰火,但实际上却冷冽无比,只是腾动起来,仿佛一朵燃烧的大花般奇艳,实际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 刀,这是刀,这是刀焰! 赵柽只是瞬间就看破那火焰的根脚来历,竟然是一抹既快又浓烈的刀光。 “大胆!”他冷哼一声,看刀光来到身前却不退反进,手上一道剑芒扫出,莫邪已经现身在外。 这剑芒和刀焰只是瞬间就碰撞到了一起,发出一声刺耳难听的仄鸣。 莫邪是名剑宝剑,向来难逢相同锋锐的对手,但这一下却没有斩断那刀,显然元神手中的兵刃也并非俗物。 元神对此毫不意外,毕竟他知赵柽乃是宋国亲王,有宝兵在手才算正常,就算他这口刀再厉害削铁如泥,也未必能毁坏对方的武器。 但这些并不重要,既然兵刃难分上下,便要看招数高低,元神手上这口刀此刻仿佛虚空跳动纵跃,炸出团团刀焰,仿佛朵朵冷火莲花,封住赵柽上下左右。 他这刀亦是古刀,却并非中原流传下来的兵器,而是一直传承在西域,秦时成刀,汉时在西域三十六国辗转,千百年历经无数人之手,最后被元神得到。 这刀也是名刀宝刀,也有名称,唤作火焰山! 刀名火焰山,杀人毋须算,西方有声威,名气传千年。 此刻,虽然刀是冷的,刀焰也是凉的,但却不知为何,那刀芒总给人一种炙热的错觉。 赵柽就觉得那炸出的团团刀焰,明明该是冰寒无比,但他看在眼内,感受心中,却似乎就是滚热滚热,仿佛灼烧沸腾一般。 他脸上露出狰狞神色,手中莫邪剑芒吞吐,根本不闪不避,夺命剑招使出,向着前方杀了过去。 元神乃是积年大宗师,一生对敌无数,各种武艺见得不计其数,尤其近二十年往去波斯,更为大开眼界,那边许多兵刃奇特,辽宋夏皆无,西域回鹘也不见,长了许多见识不说,更是增了应变本领。 对于剑他却是最为熟悉,这一生对敌最多的就是剑,世上短兵相较,江湖行走,无非剑刀二物,他既执刀,那百十年研究最为繁多便是如何破剑。 他对破掉世间任何一种剑法都有无上信心,就算不具大宗师武艺,也从不认为刀比剑差,只要一刀在手,便能破除天下剑法。 所以他看赵柽突然一路剑法使来,立刻刀焰乱炸,用出自家专为对付剑术而准备的雷霆十八刀。 这门刀术极为沉重,厚实无匹,专镇压剑法之灵动飘忽,多变似贼。 但赵柽的夺命剑却与普通剑术不同,既然起名夺命,那么灵变之外,更多的却是杀气杀机,一往无前,但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见那刀焰层层叠叠在身前炸裂,不由冷哼连连,夺命剑法斩刺出去,摧枯拉朽,直接覆灭,然后第十一剑出,捣向前方的元神。 元神微微皱眉,已经看出赵柽的剑术与寻常迥异,深里乃是霸道如斯,杀人无命,并非常见的疾速刁钻,飘忽狠辣。 赵柽此刻的第十一剑,与以往所用不同,以往时十一剑虽然也威力无匹,但却总非大宗师境界出手,大宗师境界用出这第十一剑,立刻在牢房之中刮起一股旋风,杀气弥漫,剑芒森寒,甚至那冰凉剑气都扫到元镜脸上,让元镜下意识地向旁闪出一步。 元神手上的火焰山单刀,乃是一口奇形刀,形制类似长兵青龙偃月刀的刃头,单刀上方还有一火焰形小刃,反向也可伤害对手。 他看赵柽剑芒袭来,立刻舞出一簇巨大刀焰,仿佛锦花开放胸前,敌住赵柽这夺命第十一剑。 但赵柽此刻只是单手持剑,另外一手却不停留,瞬间变换了五六种指法,发出鹰唳般的呼啸声音,点向元神。 元神拳掌交变,眨眼功夫和赵柽在手上换了数招,赵柽天残脚又起,半身披挂,腿如新月,再次与元神换了腿脚,接着掌中剑式变化,夺命第十二剑出。 就听连续的“轰隆隆”巨响传来,这第十二剑却是一波十二折,一剑十二斩,迅疾又防不胜防。 元神身子迅速向后退去,赵柽的剑横斩竖削,竟然将左近一座粗木栅的牢笼,直接劈倒。 元镜急忙拖拽着元极也朝后方躲去,赵柽哈哈大笑:“元镜你莫想要逃走,再不过来跪地投降,一会定叫你追悔莫及,哭喊求饶!” 元镜哪肯说话,啐了一口,往里便走,就看赵柽这时衣袍无风鼓动,脸色突然红了起来,双眉扬起,手臂不停颤抖。 “嗯?”元神敏锐地发现了赵柽变化,心中忽然一动,怎么回事?此人莫非哪里不妥? 元神习武百多年,经验何等丰富,一瞬间就看出了赵柽不对。 赵柽刚用完夺命十二剑,立刻便牵动了第十三剑,这夺命第十三剑蠢蠢欲动,跃跃欲试,这一招剑法尽蕴暴戾混乱,赵柽之前在监军司房中便走火,神智大变,但有绝艳一枪的架子压着,尚未入魔,可此刻却是再也压不住了,只要第十三剑出,那便会彻底入魔。 元神不知这些,只看赵柽情况不对,暗中思索,莫不是对方积累不够,强行冲击大宗师导致筋脉错乱,气血逆行?若真这样可是大好机会! 他一想到此,身形闪动,掌中火焰山仿佛彻底燃烧,化为巨大冷焰,白灿如寒阳,直接将他包裹在内,向前撞了过去…… (本章完) 第519章 丧心病狂 赵柽此刻心中正暴躁无比,忽然看见前方一团白光滚来,不由怒声咆哮,手上莫邪指天划下,夺命第十三剑瞬间便使用了出来。 牢内四周空气都是一凛,那墙壁上的灯火在剑气冲击下忽明忽暗,赵柽这一剑直接刺向了滚滚而来的巨大白光。 那白光此刻焰火开放,仿佛无坚不摧一般,但这第十三剑刺杀过去,直接大日当空,冰雪消融,将那白光融化。 元神这一刀并非寻常招数,内里隐藏了一百零八种变化,七十二明刀,三十六暗刀,是他一生所练刀法精粹。 这样的招数以他大宗师的境界施展出来,简直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哪怕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也可能会杀出一条生路。 这几乎已经是世间刀法的极致了。 这是大圆满的招数,是单刀这一门武艺所能企及触摸的上限了。 或许单刀练到顶上,不止此刻元神这种招数表现,但他现在使出的绝对是刀法巅峰的形态之一了。 刀焰雪团一般滚滚而来,磅礴无量,压制一切,却迎面遇到了赵柽的第十三剑。 赵柽这夺命第十三剑,极度诡异暴戾,混乱肆虐。 谈不上具体什么招数变化,总之就是杀戮杀机杀气,毁灭摧毁破坏。 这一剑,和元神的这刀一样,是大宗师境界才能运用的本领,没有大宗师的境界,是使不出来的。 惟有不同的是,元神的刀只有自身达到了大宗师才运用得出,而赵柽的第十三剑,只要念头一动,心中想要用这剑,那么便会迅速攀上境界,用出这剑。 但他眼下已是大宗师,不存在攀升境界的事情,所以一剑直接使出。 这夺命第十三剑出手,他整个情绪瞬间陷入到了无边狂悖暴戾之中,两眼血丝涌出,在周侧微弱的灯光照射之下,仿佛变成血红。 “呵,死吧!” 第十三剑如同黑日当空,冰雪消融,直接把那滚来的巨大刀焰冷光融化,随后凶厉无匹穿刺而去。 元神刀焰被破,但刀招依旧,一百零八般变化转瞬而出。 七十二招明里变化在前,三十六招暗中变化在后,环环相扣,根本让人无法计算,无法抵挡,更无法闪避。 元神这记刀法的三十六招暗中变化,实际上就是三十六式暗杀手段,隐藏在明刀之后,伺机便突然冒出一下。 这是他在波斯所学的本领,波斯二十年,见惯了暗杀刺客,尤其山中老人霍山的鹫巢组织,全都是以暗杀为主,从不正面示敌,霍山更是当世的第一刺客。 霍山于波斯大食等处的数个王朝,还有欧罗巴洲的那些国家,都有着巨大的声名,简直是谈山色变,说到暗杀一事,无人能出其左右。 元神在波斯二十年,与霍山不打不相识,惺惺相惜,结成好友,彼此探讨武艺,切磋本领,自然也会了些暗杀之术,不过他不主修此道,只择精华糅合进自家刀法之中,以为辅助。 他这次从波斯归来,是因为霍山离世,鹫巢组织内部大乱,争权夺利,分成几派,相互攻杀,外部又有几大王朝派兵绝灭,实在无法在波斯继续居住下去,不得已才杀出重重围剿,东返大夏。 霍山弟子众多,从不吝自身手段武艺,所以得其真正本领者不少,否则也不会发生内乱,都以为自家能行,想要做派内老大,就算是元神在霍山临死之前,也得其赠送了一部暗夜经的武学密谱。 这本暗夜经并非攻杀技巧,只是隐匿藏身之道,对他自身所学没有什么大用,但对玄苦和尚来说却符合其武艺道路,所以当时玄苦才迫不及待地答应帮忙。 这暗夜经虽说对元神没什么大用,但在三十六招暗刀里多少还是掺杂进一些,虽然只是障眼技俩,却也聊胜于无。 元神此刻人刀合一,人即是刀,刀即是人,再不分彼此,整个刀身人形仿佛一个毫无破绽的战斗机器,实中有虚,虚中有实,真中有假,明中有暗,碾压过去,想把赵柽撕碎千百片。 赵柽一剑划下,剑芒拖尾,炸碎消融刀焰,直指元神真身。 元神一百零八般变化立刻展开,场中根本看不见人形,直是一刹那赵柽便困于刀海之中。 不错,正是刀海! 他一剑破除刀光,融掉刀焰,但却落入了重重刀海。 刀海层叠,仿佛无止无境,每个波浪都是一招刀法袭击,刀法分阴阳,分两面,分明暗,分水火,分生死! 元神手上本来只有一把刀,但此刻却似乎有千千万万刀,刀海之中每一朵浪花,没一层波澜,都是一把刀,并非刀影幻像,而是真如刀从四方出,刀山刀海,“轰”地一下,直接淹没了赵柽。 赵柽这时双眼血红,重重哼一声,夺命第十三剑彻底展开。 仿佛黎明天边骤然而出的一道黑线,死亡黑光,直接把大海从中切为两半,管你是水是火,是山是海,直接断了气机,断了阴阳,断了两面,断了明暗,断了生死。 这一剑,切断了元神那一百零八般变化的一招,将这一招从中裂开,直接剥离成三十六并七十二。 直接打断了这一招,将这一招生生地破坏掉,将对方的刀势、血气、精神,全部强行制止! 元神发出一声无比憋闷,无比愤怒的长啸。 这一招被硬然打断,他一瞬间就受到了不轻的伤害。 他这一招乃有名堂,不入刀法,是独立存在,唤作天罡地煞阴阳生死绝灭天罗刀,是绝招中的绝招! 这一招必须人刀合一使用,一刀出手,既往无前,无论生死,攻杀不停。 但是,此刻却被生生地给打断了,别说他用这种绝灭无前的招数,就是没用这种,只是刀人合一的状态下,一但力量没有前仆泄尽,被打断后也是会气血倒卷,受到伤害。 不过元神毕竟是大宗师境界,只是瞬间就压下伤势,接着手上刀锋再转,使出一路雷霆震狱神威刀来。 这刀法再没有闪亮白焰,反而是劲风呼啸,冷厉之声不绝于耳,直有山峰压倒,大厦倾覆之势。 “哼,雕虫小技,徒增笑耳!”赵柽冷笑。 夺命第十三剑没有完全使完,这一剑刚展开半数不到,赵柽身形与剑光合成一条黑线,继续切割而去。 元神暴叫连连,刀光如天,镇压而来,赵柽的十三剑突然炸裂爆开,无数条黑线一样的细芒陡地绽放,和元神的刀招踫撞到了一起。 场中瞬间混乱,各种暴戾、毁灭,杀戮的气息弥漫,元镜在后面不由自主“啊”了一声,拉着元极快速退去。 一阵金属交踫,接着低沉的“呲呲噗噗”声音响起,赵柽狂笑起来:“死死死死死!” “你……”元神的声音也响起,但是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力量,无比虚弱。 “什么大宗师,什么狗屁刀法,什么元家老祖,都给本王去死,啊啊啊!”赵柽气若癫狂,声音穿透整个军牢,似乎恶兽咆哮。 “轰隆隆”!“哗啦啦”!“窟咚咚”! 巨响传来,四周十数间牢房全部倒塌,全部被剑芒刀光给斩碎斩断。 木柱横飞,铁索乱溅,灰尘暴扬,元神身子不停倒退,甚至双腿离地,倒射而去。 而赵柽身形如电,剑芒指向,气息狂暴似虎如狮,追杀向前。 “死死死!”赵柽的身形如鬼魅纵行,手上莫邪剑黑色芒尾吞吐,刹那便追到近处,神色狰狞凶厉,一剑刺出,无数影光闪烁,直指元神。 元神这时已经重伤,刚才的刀法根本不敌对方暴戾毁灭的一剑,在那一剑之下,他身上经脉全部被切断,此刻只凭借着大宗师境界吊着一口气,往后撤走。 他神情悲凄,脸色苍白,双目毫无光彩,他心中知道,哪怕就是躲过当下,也命不久矣,体内已经乱成一团,所有大脉破裂,气机堵塞,只凭着境界吊气才能支撑。 “不服啊不服……”元神喃喃自语,他心中恨啊,他恨天恨地恨一切,甚至忽然间恨起自己为何要习武来,习武又有何用处呢?药不成丹只是毒,人不无敌终被杀啊! “我不服!”他大吼开口,一条血箭吐出,比闪电还要快,比剑芒还要迅速,带着浓烈的腥气,似含有剧毒,直喷迎面而来的赵柽。 “老贼敢耳!”赵柽大喝一声,猛地张嘴,一口气息喷出,暴烈如狂风,竟然将这血箭全部吹了回去! “啊啊啊!”腥臭的血箭倒卷而回,射了元神一头一脸,元神立刻惨叫起来。 这口血确实含有剧毒,是元神在波斯从霍山处学来的一种暗杀手段,养一口毒血于体内,关键时刻喷出伤人,可这么隐秘的手段此刻竟然也被破掉,而且还反噬了自家一头。 “死吧!”赵柽的声音再度响起,饱含了兴奋、得意、高昂的种种情绪,就看他手上剑芒划动,无数剑行轨道切割而起,那光芒如网,哪怕还未及身,但光罩之下,元神已是仿若被割成了无数小块,在剑光映衬下,灭绝而无幸理。 “不,不要……”元镜在后方惊慌失措,脱口凄切喊叫出声。 就听一阵“唰唰”声音传来,那剑已经到了元神身前,元神根本无法闪躲,人还在后退之中,便被凌空给斩成数断,血洒如雨,尸身跌落一地。 “哈哈哈哈哈!”赵柽仰天狂笑,眼中的赤色光芒似乎淡了一些,不过神情却依旧凶厉。 他手上莫邪剑一抖,血珠滚落,仿佛水油不沾,那剑身又恢复光滑清亮如许。 他目光向前望去,只看不远处元镜正呆呆站立,一只手握着钢钩,一只手拉着元极,身体不停颤抖。 元极虽然此刻已经解去绑绳,抽去琵琶骨内的锁链,但囚禁时间太长,伤势虽不致死,可也手脚麻木,血气不通,一身武艺十不存一,这时看到元神惨死,赵柽望过来,不由挣扎就要站起。 赵柽目光闪烁,脸色酡红,瞅着两人,忽然一呲牙,露出狰狞:“你两个也须死!” 元极不语,双手猛地握拳,但瞧着赵柽仿佛魔鬼一般持剑走来,手掌又缓缓松弛,无力之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此刻几乎武艺尽失,就算站起移动都费力,可哪怕全盛之时他也不是这恶贼一招之敌,想要反抗却又怎能成功…… 赵柽缓缓向前走来,手上莫邪剑指着元极:“你想干什么?还敢对本王出手不成?真是狗胆包天!” 元极咬的牙齿“咯嘣”直响,眼睛死死盯着赵柽,一言不发。 “我,我和你拼了!”这时旁边元镜缓缓放下元极胳膊,横挡在元极身前,钢钩寒光闪闪,指向赵柽。 “噢?”赵柽看着元镜,忽然露出一抹笑容,声音飘忽:“元镜,别不识抬举,还不跪下求饶!” “我,我杀了你这恶贼!”元镜此刻心中悲愤交加,老祖已死,她与元极陷入军牢之内,已是难以得逃,既然左右是死,此刻就算拼命而亡,也不能束手待擒就是。 她手上钢钩如白鹫展翅,上前一招朝着赵柽扫去。 赵柽如今已是大宗师境界,怎是当时柔狼山中可比,莫邪剑稍一弹放,大袖轻拍,那钩子便被打飞远处,接着他欺身上前,一把便锁住了元镜咽喉。 元镜双手之中突然出现黑色小箭,朝着赵柽身体扎去,赵柽冷哼一声,另外只手打落小箭,顺势一撕,那蒙面的黑纱便被扯下。 今晚元镜没有易容,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顿时露出,赵柽看着这面容不由嘿嘿笑起:“镜妃,不如伺候本王乎?” 元镜闻言顿时大惊,手脚齐动,便要挣扎开赵柽控制。 却不料赵柽伸手在她头上一抹,顿时两根束发钗簪入手,那一头黑色长发顿时披散下来,更添三分魅色。 “恶贼,放开我……”元镜拼命向旁挣去,想要以头触柱自戕短见。 赵柽手指如飞,那钗簪尖锐处迅速刺了她几处穴道,最后封死扎进两处大穴。 元镜顿时觉得臂腿无力,惊惶失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赵柽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哈哈大笑,将她夹起便往牢房深处走去。 地上元极见状目呲欲裂,想要爬起阻止,却哪有力气,下刻“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看赵柽走远,听元镜惊呼,元极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他张嘴便是一口鲜血喷出,随后直接昏厥了过去…… (本章完) 第522章 禽兽不如 转眼三天过去,赵柽日里都去看望元镜一次,然后便是习武累积自身,练军加紧备战。 这天夜晚,他忽然于睡梦之中惊醒坐起,接着两眼发直,大叫了一声“不好”! 只见他目色发赤,光芒猩红,脸面酡绛,气息沉重,竟隐隐又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怎么竟然会在熟睡之中被偷袭呢?赵柽心中顿时叫苦不迭,此刻他只感到一身气血沸腾暴动,夺命剑招在胸间驰骋纵横,隐隐就要向大宗师境界冲击。 他唬得急忙跳到地上穿好衣衫,随后出门寻了根大枪杆直奔监军司后方树林,打算用绝艳枪法的大架子压制体内蠢蠢欲动的气机剑意。 到了树林内开始练枪,可没过多久便听得“嘎嘣”一声脆响,那枪竟是大力从中折断,赵柽接着便从林里跃出,只看他黑发飞扬,神色冷漠,身上衣服无风鼓动,猎猎作响。 他借着天上月光略微辨别方向,直奔元镜所住地方而去,脚下十分迅速,看起来竟急迫非常。 到了元镜所住的院子门前,他只是晃了晃,身形突然消失,下一刻再出现竟已在院中。 他无声无息,仿佛融入整个夜色里面,似乎黑暗的精灵,不叫任何人发觉。 先进入厢房,把婆子老妈全部打晕,然后去到主房前面。 也不见如何动作,身子再度消失,那房门开了个小小缝隙,眨眼间人竟然出现在房内。 这乃是个套房,分里外两间,元缨睡在外间,赵柽来到床前一看,这二十八此刻睡得正香,亮晶晶的口水都流出嘴角,还喃喃地说着梦话:狗师父,本女侠就是想要练剑,你不让练那我就偷偷练,你又能耐本女侠如何…… 赵柽见状不由皱眉,心中恼怒,这蠢货徒弟睡得和猪一样,全无半点戒备防范意识,自己进到屋中都浑然不知,真是笨得要死! 他却根本不思考自家武艺如今炉火纯青,已臻化境,世间少敌,而且又有神形百变、暗夜经这等轻身藏匿的顶级手段加持。 别说元缨只是一流,就算是宗师、半步大宗师,也不可能发现他进得门来。 赵柽在床边站了几息,随后伸出手掌,指缝间银光闪烁,几根针闪电般灸进元缨大穴,元缨睡得更加深沉起来。 接着赵柽向里屋走去,这时他已经不再放轻动作,而是正常走路声响,元缨被他封了昏睡的穴道,就算是敲锣打鼓,大雷轰顶都不会醒来。 撩起珠帘,到了里面,顺手将里间房门关死,就看昏黄烛光照射下,元镜在榻上一双美目正惊惶失措地望他。 “额……”赵柽想要说点什么,但脸色却愈发酡润起来,头脑胀痛欲炸,身上气血翻滚,不由闭住了嘴巴,直接向床边走去。 “你,伱要干什么……”看着赵柽径直过来,榻上元镜顿时大吃一惊,身子急忙往后缩去,可她此刻武艺尽失,又不曾好好吃饭,哪里有的什么力气,别说往榻里处逃,就算是动上一动,都感觉酸软麻木。 赵柽到了榻旁,神色愈发显得赤热,气息粗重,瞅着元镜桃花般娇艳的绝美容颜,便直接扑了上去。 “你,放开我,恶贼,禽兽……”榻上传来一声惊呼,但随后似被什么盖住口嘴,“唔唔唔”再发不出一个字来,只剩下无力的挣扎和低低喘吟…… 不知过了多久,赵柽默默穿好衣服,下了榻去,然后站在地中间一动不动。 他背对榻上,张了张嘴,良久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禽兽啊,不,禽兽不如! “本王……走了!”强憋出几个字后,赵柽缓缓往外走去,后面榻上传来一阵哭声…… 天光大亮,赵柽坐在自己房内发呆,此刻体内的剑招躁动和气血乱窜已经消失,从头到脚清凉无比,再没半点走火入魔征兆。 虽然不会走火入魔了,可这算个什么事情?这也太罪大恶极了! 这么下去怎么得了,这根本不是个事儿啊! 凡事有再一再二,哪得有再三再四!但是按照眼下这个趋势来看,怕是还会有,还会再出现啊! 罪孽深重了,罪不可恕啊! 赵柽头大如斗,神情复杂扭曲,他实在弄不明白,这算个什么事情! 本是想着,再出现身体暴动,要走火入魔症状,那就练大枪架子,实在不行就自家动手,银针封大穴,比上次元缨封的再狠些,或者直接叫人把自己绑上也就是了。 可真到这个时候,大枪架子不管用了,心中却根本不去想其它的办法,脚下不听指挥地就往元镜的住处跑,这是什么道理? 这特么没有道理啊! 赵柽越想越忿慨,猛地一巴掌向桌上拍去,顿时把那木桌拍得四分五裂,稀里哗啦,散了一地。 外面侍立的白战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赵柽哼哼两声:“没事,呆着你的去吧!” 白战在门外讪讪,说实话,头一次见到王爷一上午不出门,在房间猫着的情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赵柽此刻越想越恼火,怎么能有这种荒诞之事呢?自己走火入魔就不说了,毕竟这与创出的第十三剑有关,自己根基不稳,积累不够,第十三剑杀性太重,充斥毁灭混乱,挑拨气血暴动,意欲强上大宗师,使得自己神智丧失,经脉逆行,乃为事实。 但元镜是什么回事?怎么就能解了走火入魔的状态?还是通过那种办法? 这又是什么原理,什么原因? 赵柽站起身,在地上来回转圈,思来想去,无法想通,最后觉得还是要去找元镜问个究竟。 若不能弄明白原因,岂不是要将元镜一直留在身边?且还可能再犯禽兽之事,这他可忍受不了,简直就是逼上梁山,逼他做个恶人啊,而且是做万恶之首那种,这如何使得? 赵柽抬步就往外走,出门后白战在后面随即跟上,赵柽淡淡地道:“不用你过来,守好家就是。” 白战愣了愣,心说守好什么家?这不就在家里面吗,有什么可守的? 不过他却也止步,瞅着赵柽身影离去,直接坐到院外台阶上,一脸纳闷。 赵柽越走速度越慢,尤其看到元镜所住院落,几乎就是慢慢向前挪蹭。 要怎么问呢?不好开口啊,这种事情怎能拿到明面上来讲? 何况自家昨晚又欺负了对方,眼下来问这些事情,不会叫她以为是故意羞辱吧? 倘若她心怀恨意,就算知道原因,却不告诉自己怎么办? 赵柽心中思绪万千,终于走到小院门前,就听到里面元缨正在询问两个婆子:“昨晚你俩果真睡得那么死,什么都没听到?” 一个婆子答道:“哎哟,小姑奶奶,老身都说了好几次了,昨夜不知为何,昏昏沉沉,直到天亮了才醒过来,哪里听见什么动静。” 元缨道:“昏昏沉沉?平素难道不是这样?” 另一个婆子道:“平素倒还真没这样,我二人年纪大了觉少,一般时候天不亮就醒,昨晚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一觉睡到太阳都出来,倒好像过于疲乏,可白日里也没干太多活计啊……” 元缨疑惑道:“我平时夜间也精神,昨晚却十分沉酣,什么都不知道,我怀疑有人潜进了院子……” “咳,咳……”赵柽听到这里,在门口咳嗽起来,心想你精神什么,睡得和小猪一样,就差睡死过去了。 “师父?”元缨听到声音急忙跑到门前打开:“师父师父,我正想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赵柽面无表情,淡淡地道。 “我,我感觉昨晚有人进了院子,甚至还进了房间!”元缨压低声音道。 “胡扯!”赵柽脸色一变,“我看你是平时有些太闲了,做的事太少了,有些分不清梦里真假!” “不是,师父……”元缨委屈地道:“我,我不是在做梦,我是说真的,昨晚真可能有人进了房间,我身上还有伤呢!” “还有伤?”赵柽眼神闪烁,他昨天半夜给元缨银针封穴,灸下两根银针,离开时取了出来,但是却难保会留下什么痕迹,毕竟扎了那么久,不注意倒罢了,一但注意去看,肯定能看出与平时不同。 “真的有伤,就在脖子这里!”元缨说着便去扒衣领,想给赵柽看。 赵柽皱眉道:“看什么看,说你是做梦就是做梦,不要再胡说八道这些没用的东西,对了,元镜在干什么?” 元缨闻言立刻撅起嘴巴,心中感觉无比憋屈,师父怎么就不相信自己说的呢? “师父,十九姐在榻上躺着呢,不动也不说话,眼睛也不睁,就是默默流泪,也不知道又想起什么伤心事情。” “哦……带我去看看她。”赵柽说道,心下却微微叹气,此事自家有错在先,有愧于心,却又不好弥补,难以善后。 因为元镜的身份与常人不同,她是李乾顺的妃子,这能怎么弥补?至于善后,西夏皇帝的妃子,他该怎么善后? 心情复杂地走进房中,然后于外间坐下,赵柽道:“二十八,将元镜扶出来吧。” 元缨道:“师父,我看十九姐今日心情好像不太好,怕是会反抗挣扎,要不……你进里去看好了?” “这是甚么混账话?”赵柽闻言立刻一拍桌子,怒道:“里面乃是寝房,男女有别,授受不亲,我进里面算怎么回事!” 元缨没想到他会发怒,吓得一缩脖,嗫嚅道:“那我去扶十九姐出来好了……” 就这时,只听那里间内传来悉悉索索动静,接着元镜声音响起:“没什么授受不亲的,我身子不舒服,不想起来,你有什么话就进来说吧……” 赵柽闻言嘴角抽了抽,看眼元缨,元缨低头瞅鞋尖,他轻咳一声,站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进去说了。” 走进里面,元镜侧躺榻上,背对着他,赵柽道:“那个……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元镜不说话,赵柽皱了皱眉,瞧向身旁跟进来的元缨,道:“二十八你先出去,我有些重要事情要问你十九姐!” 元缨眨了眨眼,道:“那我把门给师父带好!” 赵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赶快走!” 元缨转身出门,赵柽听了下外面动静,这才再次开口道:“之前在军牢之内,我练功走火入魔,所以做下那种事情,其实并非我的本意。” 榻上没有声音,元镜不说话。 赵柽硬着头皮继续道:“昨天晚上,我又险些走火入魔,所以才又……” “你走火入魔与我有何关系,既是敌对,想杀便杀,但又何必侮辱与我?”元镜忽然开口,声音虽然柔弱,却满是冷意。 “本来没有关系,但是在军牢之中我犯下错事后,却从走火入魔状态直接退出,昨晚发现又要走火,竟控制不住脚步来到这里,结果,结果……果然再次从走火入魔状态退了出来。” 榻上元镜闻言肩头一颤:“赵柽,你什么意思?” 赵柽摸了摸下巴,尴尬地道:“本王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以前练过什么特殊的武艺,或者身体有何特殊之处,所以才会化解走火入魔这这种……这种练功出偏的状况?” 榻上一阵沉默,元镜没有回答,赵柽站在地中间也没有继续说话。 过了许久,他实在有些绷不住,这才长吸口气:“元镜,此事我也不想这样,所以才要找出原因,我练功走火怕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痊愈,所以才要知道为何在你这可以脱离走火入魔,然后才能寻找办法解决此事,总不能我一犯病,就跑过来找你,这实非我所愿,而是当时控住不住身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榻上传来元镜冷冷的声音:“你不要为辱我寻找借口,若是你真有几分良知,那就直接杀了我,不用再这般言语试探,信口开河!” “我……”赵柽眯了眯眼:“我并非信口开河,所言皆为实情,你该知道,我若有别的想法企图,大抵不用费这般口舌。” 榻上没有回声,元镜不说话。 赵柽摇了摇头:“你仔细想想,看看能不能想到原因,这对你我都有好处,若是能理清此事,说不定也好解决你我之间的恩怨。” 说完后,他又看了对方几息,接着转身走出了房间。 听着关门声音,元镜在榻上缓缓转过脸颊,脸色苍白中带有一丝红晕,眸子内却是疑惑与不解…… (本章完) 第523章 原因何在 又是三日,这一天赵柽坐在大堂内观看战报。 派往静塞军司方向的斥候回禀,说那面已经戒严,人马攒动,不知在做何准备。 赵柽推测,这该是兴庆府的大军快到了,从静塞军司的反应来看,西夏援兵至少已经进入翔庆军地界。 如果情况真是这样,那么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大概五六日对方便会到达西寿保泰军司。 而西寿保泰军司北面的应理城并未被拿下,那么兴庆府的大军,或许会在应理城落脚,也或许在平行向东一些的静塞军司鸣沙城驻扎。 至于再往东的静塞军司割踏寨、赏移口、治所韦州等地,都距离太远,兴庆府大军自北下来不会路过那边,更不会过来后再往那边奔走。 赵柽这时连写了几张令信,命人送去军中,现在需要加紧布置防御,虽然之前就开始在会州四面挖筑工事,但还远远不够。 如不出所料,这番兴庆军马至少会有五六万之众,其中铁鹞子、步跋子、兴庆府禁卫精锐全都会来,更可能李察哥这等西夏军神亲自压阵,那势必将是一场无比艰难险恶的大仗了。 赵柽的想法是将这支西夏精锐大军拖在会州,能破掉最好,破不掉至少也得把铁鹞子弄残,然后让这支精锐军队深陷会州泥沼,不得脱身,不能轻易撤离。 要是能做到这一步,那么吕将的“兵出西凉府”奇谋才有可能成功,兴庆府无李察哥坐镇,又没铁鹞子步跋子这等精兵,吕将直捣兴州,偷袭冲城的想法,方会有那么一丝实现的可能。 而若是真的实现,自己这边再咬住李察哥不放,那么西夏必然大乱,甚或自己这边,可以直接宣布西夏……灭国! 毕竟西夏的都城破了,王都破灭不再,那还谈什么完整国事,一国军政? 自古以来,便有灭其都者则国不再存的说法,所以无论春秋时候,还是秦汉,或者三国之时,各方都想尽办法要覆灭对方的国都,因为国都被拿下,无论在名义上,还是实际情形中,都会给敌人致命的打击。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用兵究极,灭国之策,就是这种道理。 布置完一切,赵柽从椅上站起,长长吁了一口气,他在会州把能做的都做了,不说极致,可也差不太多,剩下的就全看吕将那边了。 前几天他觉得吕将那里只有史进一员大将不妥,便又把杨志派了过去。 杨志和史进眼下都有小宗师的武艺,且擅长马上比斗,相互配合他也放心,不然吕将手无缚鸡之力,书生一枚,倘是战场上史进自己孤木难支,他又帮不得忙,就要坏事,还不如多一人协同组合,减却许多后顾之忧。 又何况兵出西凉府事大,自家这边能给什么支援那就给些,省得到时真杀去了兴州,却发现砣不压秤,人力兵力拿不下这西夏的都城,那可就贻笑天下,丢人现眼了。 至于吕将手下的军卒够与不够,他却无法了,他这里也是捉襟见肘,吕将那五千骑兵,他又多给付了一千多匹战马,剩下的哪里还能淘换来多加些人,就全看吕将自己的本领。 思来想去,再无别的疏漏,赵柽走出大堂,往后面奔元镜的院子而去。 这几天他并没有过到那里,一个是见面实在尴尬,一个是去了也没什么话可说。 他想知道的是为何对方能解除自家走火入魔状态,那还不如让对方思考几天,自己再来询问。 眼下看着时间差不多,便想过去,看看元镜能不能说出所以然,好趁早解决此事。 进到小院里,看婆子妈子正在浇花,屋内传来言语之声,他负手走入主房,看元镜正在与二十八说话,瞅他进来,立刻住嘴,然后起身往里间走去。 元缨也站起,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赵柽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来瞧瞧你十九姐,顺便有些话问她。” “哦……”元缨看了看赵柽,又瞅向里面:“师父,要不……你自己进去问好了?” 赵柽点了点头:“二十八你出去转转,记得把门带上。” 元缨转身出了门外,赵柽撩起珠帘走入里屋,然后掩上房门道:“元镜,我前几日所说之事,你可曾想到原因?” 元镜站在榻边,背对着他,淡淡道:“那等无耻之事,我宁死都不愿去想,还去管何原因!” 赵柽闻言愣了愣,心说你这话什么意思,宁死不愿想?那到底是想了还是没想? 他皱眉道:“此事关乎你自身境况,怎能不去做想?” 元镜闻言身体颤抖,转身道:“我现在被你囚于此处,武艺尽失,全无自由,还被你,被你……欺占侮辱,如今生不如死,还有何可做想?!” “额……”赵柽看着她,眯了眯眼,缓缓地道:“你若是不去做想,找出这件事情原因来,岂不是更要囚禁下去,时时被本王侮辱,刻刻生不如死?难道你希望如此吗?” “你!”元镜闻言脸色顿时一白:“禽兽!” 赵柽摸了摸下巴,禽兽就禽兽吧,总比禽兽不如要好那么一点。 “所以……本王希望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若能想出原因,让本王心中解惑,能琢磨出克制走火入魔的法子,说不定本王会宽大为怀,放你离开。” “放我离开?”元镜闻言不由呆了下,这恶贼竟说要放自己离开,莫非他所言的走火入魔确为真事? 可他做那禽兽行径之时,又哪里有半点走火入魔的模样? “放你离开!”赵柽道:“本王说话向来一言九鼎,绝无反悔,天下人皆知!” “一言九鼎,绝无反悔?”元镜瞅着赵柽冷笑道:“你能行那等无耻之事,又叫我如何相信于你?” 赵柽皱眉道:“说了那是走火入魔,神智丧失,身不由己!” 元镜盯着赵柽眼睛,并不说话,只是忿忿不动。 赵柽看她双目清如泓水,神色悲凄,不由扭过头去,咳嗽了一声道:“本王说话又岂有食言之时,不信你可去问二十八!” “二十八妹年少无知,就是被你哄骗,才拜你为师,她又怎能看透你的真面目?还不是被你蒙蔽,处处为你说些好话!” “拜我为师又怎么了?”赵柽立刻不高兴起来,什么叫哄骗二十八拜他为师呢? “本王一身武艺不说震古烁今,可也当世少敌,二十八拜我为师哪里亏到了她了?她是我入门弟子,本王传授绝学武艺从不吝啬,何况本王这等身份,什么样的徒弟找不到?不还是看她有些天赋,这才收在门下,哪有什么蒙蔽之事!” “有没有哄骗蒙蔽你自心知!”元镜说了一句后,回过身去。 赵柽看了她片刻,道:“信与不信都随便你,那件事情我劝你还是仔细想想,想出来了还可能离开这会州,若是想不出来……怕一辈子都要跟在本王身边了!” 他说完后,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接着狠狠摔门,元镜扭头看去,不由细眉颦起,一脸忿怒。 转瞬又是两天过去,这日晚间赵柽在树林间舞了一趟绝艳枪法的大架子,觉得头脑清明,身轻如燕,心中不由长舒一口气。 几日来都再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夺命十三剑仿佛隐匿起来了一般,就是浑身气血也深沉无比,没有暴动的征兆,他不由觉得这走火入魔之事可能已经过去。 如此一来,就能好好积累,为真正冲上大宗师,稳固大宗师境界做准备。 回了院落,天色已黑,门前挑起两只灯笼,光芒闪烁,赵柽坐在石桌旁喝茶乘凉。 此刻已经夏深,正是闷热之时,他喝了足足一罐,这才回去房内,然后上榻睡去。 不知道几个时辰过去,窗外月亮悬于中宵,赵柽忽然从榻上猛地坐起。 他眉头紧皱,双眼血红,面皮不停抽搐,一只手死死抓住榻沿,整条胳膊都在颤抖。 坏了,怎么又来了! 也就几息的工夫,他周身大汗淋漓,额头汗珠“噼啪”落下,神情变得扭曲狰狞。 不好,比上一次还要厉害! 赵柽勉强从榻上下来,就在刚刚熟睡之时,那剑招气血忽然暴动,竟要直接控制他的神智身体,幸好他反应够快,及时醒过来用力镇压,这才没被夺取控制权。 可眼下情况也不乐观,头脑内胀痛欲炸,各种为非作歹,肆意妄为的想法此起彼伏,浑身血气翻滚,似乎力大无穷,恨不得前去大开杀戒才好。 他走出房间,本来心中是想要拿根大枪杆往后方树林,谁知道脚下根本不听指挥,晃了几晃,直接出去院外,然后轻车熟路地往元镜居住的院落而去。 约莫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他已经按照上次所为,敲晕了婆子妈子,封闭了二十八的穴道,一撩珠帘,大摇大摆地走进卧房里面。 这里间点着蜡烛,红烛摇摇曳曳,赵柽借着光芒向榻上一看,正好对上两泓秋水般的眼睛。 元镜在看他,神色有些慌张,还有些冰冷,赵柽不由一呲牙,露出个诡异笑容。 元镜咬唇,她此刻倒没有上次那般失措,而是仔细盯起赵柽来,她想辨认赵柽究竟是不是走火入魔。 虽然是或不是,都不能改变对方欺辱了她的事实,都不能改变她想将这贼子千刀万剐的想法,但她还是想知道,对方若真走火入魔,又能解除,到底是否与她有关。 本来以为对方是胡说八道,羞辱于她,但今日白间对方来询问,却又不像,这不得不让她想起自己所学的一门武艺来。 会不会与那门武艺有什么关系呢?元镜心中打鼓,那可是一门奇艺,而且因为这门奇艺她才进的宫,也正是因为这门奇艺,她成为神鸷宫亲传大弟子,原因是这门奇艺并非人人都能习练。 可没听说这门奇艺还有……还有解除走火入魔的效用啊! 赵柽这时几步来到榻前,元镜看到他眼中赤色光芒闪烁,那是眼珠隐藏在内的细致血管膨胀凸出,然后映衬来的情景,这种现象是伪装不出来的,大抵只有气血逆行暴动,才会如此。 元镜乃是半步大宗师,虽然年纪很轻,但见识却非常人能比,此刻已看出赵柽不妥。 她见赵柽过来,身子急忙向后面缩去,这几天她有了些力气,虽然武艺没恢复,但身体却灵动起来。 赵柽看她逃跑,露出一抹狞笑,随后用个饿虎扑食,直接扑上了榻间。 榻本是靠墙的,元镜立刻滚到墙边,然后又看赵柽,见他呼吸如雷,神情狷魅,与白日里大不相同,不由心中暗暗有些相信,对方是真的走火入魔了。 赵柽见一扑落空,露出古怪笑容,伸手向里一抓,顿时拉住了元镜的一条胳臂,元镜立刻叫道:“赵柽,我,我知道你退出走火入魔的原因了。” 赵柽充耳不闻,伸手便将她扯了过来,元镜大惊失色:“你,你放开我,我告诉你原因。” 赵柽哪里肯听,轻轻一拽,“刺拉”一声裂帛脆响传来…… 良久,赵柽躺在榻上,呆呆地望着房顶,一言不发。 旁边元镜也呆呆地望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赵柽目光从房顶挪了回来,看向元镜。 元镜抱着被子,怒目相向。 赵柽闭上眼睛,陷入好一阵沉默,随后慢慢起身,穿好衣服走到地中间,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这回相信我是真的走火入魔了吧?”他缓缓说道。 元镜瞅他不语,这恶贼确是走火入魔了,但此事终归不对,若说是因为知道欺辱自家才能从入魔状态里退出,那么第一次呢? 他第一次走火时可不知道这点吧?那为何还要找上自家欺负?分明就是禽兽本性,贼子根底! 赵柽见她不说话,轻叹口气就往门外走,这时元镜忽然开口:“你不想知道退出走火入魔的原因了吗……” “嗯?”赵柽闻言回头,想了想,声音有些落寞无趣:“白日里再说好了……” 元镜见状不由愣了愣,不是你问的原因吗?怎么现在不想听了,竟要白天再说? 这恶贼之前说找到原因就放她离开,此刻又这般说辞,不会是打算反悔吧? (本章完) 第522章 禽兽不如 转眼三天过去,赵柽日里都去看望元镜一次,然后便是习武累积自身,练军加紧备战。 这天夜晚,他忽然于睡梦之中惊醒坐起,接着两眼发直,大叫了一声“不好”! 只见他目色发赤,光芒猩红,脸面酡绛,气息沉重,竟隐隐又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怎么竟然会在熟睡之中被偷袭呢?赵柽心中顿时叫苦不迭,此刻他只感到一身气血沸腾暴动,夺命剑招在胸间驰骋纵横,隐隐就要向大宗师境界冲击。 他唬得急忙跳到地上穿好衣衫,随后出门寻了根大枪杆直奔监军司后方树林,打算用绝艳枪法的大架子压制体内蠢蠢欲动的气机剑意。 到了树林内开始练枪,可没过多久便听得“嘎嘣”一声脆响,那枪竟是大力从中折断,赵柽接着便从林里跃出,只看他黑发飞扬,神色冷漠,身上衣服无风鼓动,猎猎作响。 他借着天上月光略微辨别方向,直奔元镜所住地方而去,脚下十分迅速,看起来竟急迫非常。 到了元镜所住的院子门前,他只是晃了晃,身形突然消失,下一刻再出现竟已在院中。 他无声无息,仿佛融入整个夜色里面,似乎黑暗的精灵,不叫任何人发觉。 先进入厢房,把婆子老妈全部打晕,然后去到主房前面。 也不见如何动作,身子再度消失,那房门开了个小小缝隙,眨眼间人竟然出现在房内。 这乃是个套房,分里外两间,元缨睡在外间,赵柽来到床前一看,这二十八此刻睡得正香,亮晶晶的口水都流出嘴角,还喃喃地说着梦话:狗师父,本女侠就是想要练剑,你不让练那我就偷偷练,你又能耐本女侠如何…… 赵柽见状不由皱眉,心中恼怒,这蠢货徒弟睡得和猪一样,全无半点戒备防范意识,自己进到屋中都浑然不知,真是笨得要死! 他却根本不思考自家武艺如今炉火纯青,已臻化境,世间少敌,而且又有神形百变、暗夜经这等轻身藏匿的顶级手段加持。 别说元缨只是一流,就算是宗师、半步大宗师,也不可能发现他进得门来。 赵柽在床边站了几息,随后伸出手掌,指缝间银光闪烁,几根针闪电般灸进元缨大穴,元缨睡得更加深沉起来。 接着赵柽向里屋走去,这时他已经不再放轻动作,而是正常走路声响,元缨被他封了昏睡的穴道,就算是敲锣打鼓,大雷轰顶都不会醒来。 撩起珠帘,到了里面,顺手将里间房门关死,就看昏黄烛光照射下,元镜在榻上一双美目正惊惶失措地望他。 “额……”赵柽想要说点什么,但脸色却愈发酡润起来,头脑胀痛欲炸,身上气血翻滚,不由闭住了嘴巴,直接向床边走去。 “你,伱要干什么……”看着赵柽径直过来,榻上元镜顿时大吃一惊,身子急忙往后缩去,可她此刻武艺尽失,又不曾好好吃饭,哪里有的什么力气,别说往榻里处逃,就算是动上一动,都感觉酸软麻木。 赵柽到了榻旁,神色愈发显得赤热,气息粗重,瞅着元镜桃花般娇艳的绝美容颜,便直接扑了上去。 “你,放开我,恶贼,禽兽……”榻上传来一声惊呼,但随后似被什么盖住口嘴,“唔唔唔”再发不出一个字来,只剩下无力的挣扎和低低喘吟…… 不知过了多久,赵柽默默穿好衣服,下了榻去,然后站在地中间一动不动。 他背对榻上,张了张嘴,良久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禽兽啊,不,禽兽不如! “本王……走了!”强憋出几个字后,赵柽缓缓往外走去,后面榻上传来一阵哭声…… 天光大亮,赵柽坐在自己房内发呆,此刻体内的剑招躁动和气血乱窜已经消失,从头到脚清凉无比,再没半点走火入魔征兆。 虽然不会走火入魔了,可这算个什么事情?这也太罪大恶极了! 这么下去怎么得了,这根本不是个事儿啊! 凡事有再一再二,哪得有再三再四!但是按照眼下这个趋势来看,怕是还会有,还会再出现啊! 罪孽深重了,罪不可恕啊! 赵柽头大如斗,神情复杂扭曲,他实在弄不明白,这算个什么事情! 本是想着,再出现身体暴动,要走火入魔症状,那就练大枪架子,实在不行就自家动手,银针封大穴,比上次元缨封的再狠些,或者直接叫人把自己绑上也就是了。 可真到这个时候,大枪架子不管用了,心中却根本不去想其它的办法,脚下不听指挥地就往元镜的住处跑,这是什么道理? 这特么没有道理啊! 赵柽越想越忿慨,猛地一巴掌向桌上拍去,顿时把那木桌拍得四分五裂,稀里哗啦,散了一地。 外面侍立的白战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赵柽哼哼两声:“没事,呆着你的去吧!” 白战在门外讪讪,说实话,头一次见到王爷一上午不出门,在房间猫着的情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赵柽此刻越想越恼火,怎么能有这种荒诞之事呢?自己走火入魔就不说了,毕竟这与创出的第十三剑有关,自己根基不稳,积累不够,第十三剑杀性太重,充斥毁灭混乱,挑拨气血暴动,意欲强上大宗师,使得自己神智丧失,经脉逆行,乃为事实。 但元镜是什么回事?怎么就能解了走火入魔的状态?还是通过那种办法? 这又是什么原理,什么原因? 赵柽站起身,在地上来回转圈,思来想去,无法想通,最后觉得还是要去找元镜问个究竟。 若不能弄明白原因,岂不是要将元镜一直留在身边?且还可能再犯禽兽之事,这他可忍受不了,简直就是逼上梁山,逼他做个恶人啊,而且是做万恶之首那种,这如何使得? 赵柽抬步就往外走,出门后白战在后面随即跟上,赵柽淡淡地道:“不用你过来,守好家就是。” 白战愣了愣,心说守好什么家?这不就在家里面吗,有什么可守的? 不过他却也止步,瞅着赵柽身影离去,直接坐到院外台阶上,一脸纳闷。 赵柽越走速度越慢,尤其看到元镜所住院落,几乎就是慢慢向前挪蹭。 要怎么问呢?不好开口啊,这种事情怎能拿到明面上来讲? 何况自家昨晚又欺负了对方,眼下来问这些事情,不会叫她以为是故意羞辱吧? 倘若她心怀恨意,就算知道原因,却不告诉自己怎么办? 赵柽心中思绪万千,终于走到小院门前,就听到里面元缨正在询问两个婆子:“昨晚你俩果真睡得那么死,什么都没听到?” 一个婆子答道:“哎哟,小姑奶奶,老身都说了好几次了,昨夜不知为何,昏昏沉沉,直到天亮了才醒过来,哪里听见什么动静。” 元缨道:“昏昏沉沉?平素难道不是这样?” 另一个婆子道:“平素倒还真没这样,我二人年纪大了觉少,一般时候天不亮就醒,昨晚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一觉睡到太阳都出来,倒好像过于疲乏,可白日里也没干太多活计啊……” 元缨疑惑道:“我平时夜间也精神,昨晚却十分沉酣,什么都不知道,我怀疑有人潜进了院子……” “咳,咳……”赵柽听到这里,在门口咳嗽起来,心想你精神什么,睡得和小猪一样,就差睡死过去了。 “师父?”元缨听到声音急忙跑到门前打开:“师父师父,我正想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赵柽面无表情,淡淡地道。 “我,我感觉昨晚有人进了院子,甚至还进了房间!”元缨压低声音道。 “胡扯!”赵柽脸色一变,“我看你是平时有些太闲了,做的事太少了,有些分不清梦里真假!” “不是,师父……”元缨委屈地道:“我,我不是在做梦,我是说真的,昨晚真可能有人进了房间,我身上还有伤呢!” “还有伤?”赵柽眼神闪烁,他昨天半夜给元缨银针封穴,灸下两根银针,离开时取了出来,但是却难保会留下什么痕迹,毕竟扎了那么久,不注意倒罢了,一但注意去看,肯定能看出与平时不同。 “真的有伤,就在脖子这里!”元缨说着便去扒衣领,想给赵柽看。 赵柽皱眉道:“看什么看,说你是做梦就是做梦,不要再胡说八道这些没用的东西,对了,元镜在干什么?” 元缨闻言立刻撅起嘴巴,心中感觉无比憋屈,师父怎么就不相信自己说的呢? “师父,十九姐在榻上躺着呢,不动也不说话,眼睛也不睁,就是默默流泪,也不知道又想起什么伤心事情。” “哦……带我去看看她。”赵柽说道,心下却微微叹气,此事自家有错在先,有愧于心,却又不好弥补,难以善后。 因为元镜的身份与常人不同,她是李乾顺的妃子,这能怎么弥补?至于善后,西夏皇帝的妃子,他该怎么善后? 心情复杂地走进房中,然后于外间坐下,赵柽道:“二十八,将元镜扶出来吧。” 元缨道:“师父,我看十九姐今日心情好像不太好,怕是会反抗挣扎,要不……你进里去看好了?” “这是甚么混账话?”赵柽闻言立刻一拍桌子,怒道:“里面乃是寝房,男女有别,授受不亲,我进里面算怎么回事!” 元缨没想到他会发怒,吓得一缩脖,嗫嚅道:“那我去扶十九姐出来好了……” 就这时,只听那里间内传来悉悉索索动静,接着元镜声音响起:“没什么授受不亲的,我身子不舒服,不想起来,你有什么话就进来说吧……” 赵柽闻言嘴角抽了抽,看眼元缨,元缨低头瞅鞋尖,他轻咳一声,站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进去说了。” 走进里面,元镜侧躺榻上,背对着他,赵柽道:“那个……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元镜不说话,赵柽皱了皱眉,瞧向身旁跟进来的元缨,道:“二十八你先出去,我有些重要事情要问你十九姐!” 元缨眨了眨眼,道:“那我把门给师父带好!” 赵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赶快走!” 元缨转身出门,赵柽听了下外面动静,这才再次开口道:“之前在军牢之内,我练功走火入魔,所以做下那种事情,其实并非我的本意。” 榻上没有声音,元镜不说话。 赵柽硬着头皮继续道:“昨天晚上,我又险些走火入魔,所以才又……” “你走火入魔与我有何关系,既是敌对,想杀便杀,但又何必侮辱与我?”元镜忽然开口,声音虽然柔弱,却满是冷意。 “本来没有关系,但是在军牢之中我犯下错事后,却从走火入魔状态直接退出,昨晚发现又要走火,竟控制不住脚步来到这里,结果,结果……果然再次从走火入魔状态退了出来。” 榻上元镜闻言肩头一颤:“赵柽,你什么意思?” 赵柽摸了摸下巴,尴尬地道:“本王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以前练过什么特殊的武艺,或者身体有何特殊之处,所以才会化解走火入魔这这种……这种练功出偏的状况?” 榻上一阵沉默,元镜没有回答,赵柽站在地中间也没有继续说话。 过了许久,他实在有些绷不住,这才长吸口气:“元镜,此事我也不想这样,所以才要找出原因,我练功走火怕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痊愈,所以才要知道为何在你这可以脱离走火入魔,然后才能寻找办法解决此事,总不能我一犯病,就跑过来找你,这实非我所愿,而是当时控住不住身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榻上传来元镜冷冷的声音:“你不要为辱我寻找借口,若是你真有几分良知,那就直接杀了我,不用再这般言语试探,信口开河!” “我……”赵柽眯了眯眼:“我并非信口开河,所言皆为实情,你该知道,我若有别的想法企图,大抵不用费这般口舌。” 榻上没有回声,元镜不说话。 赵柽摇了摇头:“你仔细想想,看看能不能想到原因,这对你我都有好处,若是能理清此事,说不定也好解决你我之间的恩怨。” 说完后,他又看了对方几息,接着转身走出了房间。 听着关门声音,元镜在榻上缓缓转过脸颊,脸色苍白中带有一丝红晕,眸子内却是疑惑与不解…… (本章完) 第523章 原因何在 又是三日,这一天赵柽坐在大堂内观看战报。 派往静塞军司方向的斥候回禀,说那面已经戒严,人马攒动,不知在做何准备。 赵柽推测,这该是兴庆府的大军快到了,从静塞军司的反应来看,西夏援兵至少已经进入翔庆军地界。 如果情况真是这样,那么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大概五六日对方便会到达西寿保泰军司。 而西寿保泰军司北面的应理城并未被拿下,那么兴庆府的大军,或许会在应理城落脚,也或许在平行向东一些的静塞军司鸣沙城驻扎。 至于再往东的静塞军司割踏寨、赏移口、治所韦州等地,都距离太远,兴庆府大军自北下来不会路过那边,更不会过来后再往那边奔走。 赵柽这时连写了几张令信,命人送去军中,现在需要加紧布置防御,虽然之前就开始在会州四面挖筑工事,但还远远不够。 如不出所料,这番兴庆军马至少会有五六万之众,其中铁鹞子、步跋子、兴庆府禁卫精锐全都会来,更可能李察哥这等西夏军神亲自压阵,那势必将是一场无比艰难险恶的大仗了。 赵柽的想法是将这支西夏精锐大军拖在会州,能破掉最好,破不掉至少也得把铁鹞子弄残,然后让这支精锐军队深陷会州泥沼,不得脱身,不能轻易撤离。 要是能做到这一步,那么吕将的“兵出西凉府”奇谋才有可能成功,兴庆府无李察哥坐镇,又没铁鹞子步跋子这等精兵,吕将直捣兴州,偷袭冲城的想法,方会有那么一丝实现的可能。 而若是真的实现,自己这边再咬住李察哥不放,那么西夏必然大乱,甚或自己这边,可以直接宣布西夏……灭国! 毕竟西夏的都城破了,王都破灭不再,那还谈什么完整国事,一国军政? 自古以来,便有灭其都者则国不再存的说法,所以无论春秋时候,还是秦汉,或者三国之时,各方都想尽办法要覆灭对方的国都,因为国都被拿下,无论在名义上,还是实际情形中,都会给敌人致命的打击。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用兵究极,灭国之策,就是这种道理。 布置完一切,赵柽从椅上站起,长长吁了一口气,他在会州把能做的都做了,不说极致,可也差不太多,剩下的就全看吕将那边了。 前几天他觉得吕将那里只有史进一员大将不妥,便又把杨志派了过去。 杨志和史进眼下都有小宗师的武艺,且擅长马上比斗,相互配合他也放心,不然吕将手无缚鸡之力,书生一枚,倘是战场上史进自己孤木难支,他又帮不得忙,就要坏事,还不如多一人协同组合,减却许多后顾之忧。 又何况兵出西凉府事大,自家这边能给什么支援那就给些,省得到时真杀去了兴州,却发现砣不压秤,人力兵力拿不下这西夏的都城,那可就贻笑天下,丢人现眼了。 至于吕将手下的军卒够与不够,他却无法了,他这里也是捉襟见肘,吕将那五千骑兵,他又多给付了一千多匹战马,剩下的哪里还能淘换来多加些人,就全看吕将自己的本领。 思来想去,再无别的疏漏,赵柽走出大堂,往后面奔元镜的院子而去。 这几天他并没有过到那里,一个是见面实在尴尬,一个是去了也没什么话可说。 他想知道的是为何对方能解除自家走火入魔状态,那还不如让对方思考几天,自己再来询问。 眼下看着时间差不多,便想过去,看看元镜能不能说出所以然,好趁早解决此事。 进到小院里,看婆子妈子正在浇花,屋内传来言语之声,他负手走入主房,看元镜正在与二十八说话,瞅他进来,立刻住嘴,然后起身往里间走去。 元缨也站起,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赵柽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来瞧瞧你十九姐,顺便有些话问她。” “哦……”元缨看了看赵柽,又瞅向里面:“师父,要不……你自己进去问好了?” 赵柽点了点头:“二十八你出去转转,记得把门带上。” 元缨转身出了门外,赵柽撩起珠帘走入里屋,然后掩上房门道:“元镜,我前几日所说之事,你可曾想到原因?” 元镜站在榻边,背对着他,淡淡道:“那等无耻之事,我宁死都不愿去想,还去管何原因!” 赵柽闻言愣了愣,心说你这话什么意思,宁死不愿想?那到底是想了还是没想? 他皱眉道:“此事关乎你自身境况,怎能不去做想?” 元镜闻言身体颤抖,转身道:“我现在被你囚于此处,武艺尽失,全无自由,还被你,被你……欺占侮辱,如今生不如死,还有何可做想?!” “额……”赵柽看着她,眯了眯眼,缓缓地道:“你若是不去做想,找出这件事情原因来,岂不是更要囚禁下去,时时被本王侮辱,刻刻生不如死?难道你希望如此吗?” “你!”元镜闻言脸色顿时一白:“禽兽!” 赵柽摸了摸下巴,禽兽就禽兽吧,总比禽兽不如要好那么一点。 “所以……本王希望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若能想出原因,让本王心中解惑,能琢磨出克制走火入魔的法子,说不定本王会宽大为怀,放你离开。” “放我离开?”元镜闻言不由呆了下,这恶贼竟说要放自己离开,莫非他所言的走火入魔确为真事? 可他做那禽兽行径之时,又哪里有半点走火入魔的模样? “放你离开!”赵柽道:“本王说话向来一言九鼎,绝无反悔,天下人皆知!” “一言九鼎,绝无反悔?”元镜瞅着赵柽冷笑道:“你能行那等无耻之事,又叫我如何相信于你?” 赵柽皱眉道:“说了那是走火入魔,神智丧失,身不由己!” 元镜盯着赵柽眼睛,并不说话,只是忿忿不动。 赵柽看她双目清如泓水,神色悲凄,不由扭过头去,咳嗽了一声道:“本王说话又岂有食言之时,不信你可去问二十八!” “二十八妹年少无知,就是被你哄骗,才拜你为师,她又怎能看透你的真面目?还不是被你蒙蔽,处处为你说些好话!” “拜我为师又怎么了?”赵柽立刻不高兴起来,什么叫哄骗二十八拜他为师呢? “本王一身武艺不说震古烁今,可也当世少敌,二十八拜我为师哪里亏到了她了?她是我入门弟子,本王传授绝学武艺从不吝啬,何况本王这等身份,什么样的徒弟找不到?不还是看她有些天赋,这才收在门下,哪有什么蒙蔽之事!” “有没有哄骗蒙蔽你自心知!”元镜说了一句后,回过身去。 赵柽看了她片刻,道:“信与不信都随便你,那件事情我劝你还是仔细想想,想出来了还可能离开这会州,若是想不出来……怕一辈子都要跟在本王身边了!” 他说完后,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接着狠狠摔门,元镜扭头看去,不由细眉颦起,一脸忿怒。 转瞬又是两天过去,这日晚间赵柽在树林间舞了一趟绝艳枪法的大架子,觉得头脑清明,身轻如燕,心中不由长舒一口气。 几日来都再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夺命十三剑仿佛隐匿起来了一般,就是浑身气血也深沉无比,没有暴动的征兆,他不由觉得这走火入魔之事可能已经过去。 如此一来,就能好好积累,为真正冲上大宗师,稳固大宗师境界做准备。 回了院落,天色已黑,门前挑起两只灯笼,光芒闪烁,赵柽坐在石桌旁喝茶乘凉。 此刻已经夏深,正是闷热之时,他喝了足足一罐,这才回去房内,然后上榻睡去。 不知道几个时辰过去,窗外月亮悬于中宵,赵柽忽然从榻上猛地坐起。 他眉头紧皱,双眼血红,面皮不停抽搐,一只手死死抓住榻沿,整条胳膊都在颤抖。 坏了,怎么又来了! 也就几息的工夫,他周身大汗淋漓,额头汗珠“噼啪”落下,神情变得扭曲狰狞。 不好,比上一次还要厉害! 赵柽勉强从榻上下来,就在刚刚熟睡之时,那剑招气血忽然暴动,竟要直接控制他的神智身体,幸好他反应够快,及时醒过来用力镇压,这才没被夺取控制权。 可眼下情况也不乐观,头脑内胀痛欲炸,各种为非作歹,肆意妄为的想法此起彼伏,浑身血气翻滚,似乎力大无穷,恨不得前去大开杀戒才好。 他走出房间,本来心中是想要拿根大枪杆往后方树林,谁知道脚下根本不听指挥,晃了几晃,直接出去院外,然后轻车熟路地往元镜居住的院落而去。 约莫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他已经按照上次所为,敲晕了婆子妈子,封闭了二十八的穴道,一撩珠帘,大摇大摆地走进卧房里面。 这里间点着蜡烛,红烛摇摇曳曳,赵柽借着光芒向榻上一看,正好对上两泓秋水般的眼睛。 元镜在看他,神色有些慌张,还有些冰冷,赵柽不由一呲牙,露出个诡异笑容。 元镜咬唇,她此刻倒没有上次那般失措,而是仔细盯起赵柽来,她想辨认赵柽究竟是不是走火入魔。 虽然是或不是,都不能改变对方欺辱了她的事实,都不能改变她想将这贼子千刀万剐的想法,但她还是想知道,对方若真走火入魔,又能解除,到底是否与她有关。 本来以为对方是胡说八道,羞辱于她,但今日白间对方来询问,却又不像,这不得不让她想起自己所学的一门武艺来。 会不会与那门武艺有什么关系呢?元镜心中打鼓,那可是一门奇艺,而且因为这门奇艺她才进的宫,也正是因为这门奇艺,她成为神鸷宫亲传大弟子,原因是这门奇艺并非人人都能习练。 可没听说这门奇艺还有……还有解除走火入魔的效用啊! 赵柽这时几步来到榻前,元镜看到他眼中赤色光芒闪烁,那是眼珠隐藏在内的细致血管膨胀凸出,然后映衬来的情景,这种现象是伪装不出来的,大抵只有气血逆行暴动,才会如此。 元镜乃是半步大宗师,虽然年纪很轻,但见识却非常人能比,此刻已看出赵柽不妥。 她见赵柽过来,身子急忙向后面缩去,这几天她有了些力气,虽然武艺没恢复,但身体却灵动起来。 赵柽看她逃跑,露出一抹狞笑,随后用个饿虎扑食,直接扑上了榻间。 榻本是靠墙的,元镜立刻滚到墙边,然后又看赵柽,见他呼吸如雷,神情狷魅,与白日里大不相同,不由心中暗暗有些相信,对方是真的走火入魔了。 赵柽见一扑落空,露出古怪笑容,伸手向里一抓,顿时拉住了元镜的一条胳臂,元镜立刻叫道:“赵柽,我,我知道你退出走火入魔的原因了。” 赵柽充耳不闻,伸手便将她扯了过来,元镜大惊失色:“你,你放开我,我告诉你原因。” 赵柽哪里肯听,轻轻一拽,“刺拉”一声裂帛脆响传来…… 良久,赵柽躺在榻上,呆呆地望着房顶,一言不发。 旁边元镜也呆呆地望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赵柽目光从房顶挪了回来,看向元镜。 元镜抱着被子,怒目相向。 赵柽闭上眼睛,陷入好一阵沉默,随后慢慢起身,穿好衣服走到地中间,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这回相信我是真的走火入魔了吧?”他缓缓说道。 元镜瞅他不语,这恶贼确是走火入魔了,但此事终归不对,若说是因为知道欺辱自家才能从入魔状态里退出,那么第一次呢? 他第一次走火时可不知道这点吧?那为何还要找上自家欺负?分明就是禽兽本性,贼子根底! 赵柽见她不说话,轻叹口气就往门外走,这时元镜忽然开口:“你不想知道退出走火入魔的原因了吗……” “嗯?”赵柽闻言回头,想了想,声音有些落寞无趣:“白日里再说好了……” 元镜见状不由愣了愣,不是你问的原因吗?怎么现在不想听了,竟要白天再说? 这恶贼之前说找到原因就放她离开,此刻又这般说辞,不会是打算反悔吧? (本章完) 第524章 奇功秘法 翌日,下午。 赵柽坐在外间喝茶,元镜在里屋说话。 半晌,元镜说完,一阵沉默后赵柽开口:“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他知道这门武艺,没想到元镜居然练有此种,却是他没有料到的。 这门武艺他曾从金台处听来,师婆李沧海主修的便是这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这门功法还有个名称,唤作八荒六合惟我独尊功。 据说这门武艺是自在门的镇门之宝,传自上古南华先师庄周。 这绝对是天下间一等一的武艺了,是如今世上流传武艺中的头筹,最拔尖那一类,可以说是集古今之大成,罕见内外兼修的手段本领。 但这门武艺却极难练成,他知道这门武艺,是因为师婆李沧海练习,但李沧海却没有把这门武艺流传下来,金台不懂得练法,给他的册子上没有记录。 不过关于这门武艺的特征特点,金台却了解一些,曾讲与他听,这门武艺据说有些神奇,不但搏击相斗之中威力巨大,更是还有着返老还童,延年益寿之效果。 这门武艺在练习之人三十六、六十六、九十六,这三个年龄之时,会各自出现一次生死玄关,这玄关不冲也就罢了,但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还是要冲击一下的,不过这却是十分凶险的事情。 冲过去万事大吉,武艺更进,冲不过去,有陨落的风险,不过还好可以直接散功,也能保全性命,这与走火入魔不同,洞破生死玄关是主动的行为,自己能控制,能避免,选择权都在自家手上。 所以这门武艺还是很神奇的,方方面面都和旁的武艺不太一样。 当年,师婆李沧海就是在六十六岁之时,冲击第二道玄关失败,但却不愿意散功成为一个普通人,才抱恨离世的。 李沧海性子太强,宁死也不愿失去武艺,去世之后金台万念俱灰,意气消沉,便离开东海,上了嵩山,再度出家做和尚。 赵柽想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望向里间:“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没想到你竟练有此种武艺,不过你可确定就是这门武艺解除我身上的走火入魔吗?” 元镜在里面道:“除了这门功法,别无他想!” “此武艺如此厉害?”赵柽扬了扬双眉,虽然金台和他描述过,但却没说过这武艺有解除走火入魔的效用,何况还是类似传功一般,隔着一人也能影响。 元镜不言语,实际上她心中十分恼羞,这是何等难以启齿之事,这恶贼欺辱自己不说,还把自己当做解除走火入魔的工具,若不是他说找出原因就会放自己走,那她宁死也不愿去想这些事情。 看元镜不说话,赵柽思索片刻,道:“若果真和这门武艺有关,那倒是好办了!” 元镜闻言立刻从里间站起,然后隔着珠帘紧紧地盯着赵柽。 赵柽觉察她的动作,笑笑道:“你放心,本王说话算话,既然说找出原因就放你离去,断断不会食言的。” 元镜道:“你曾说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于天下有大威名,我当然信你不会食言,大宋秦王,怎会做食言而肥之事!” 赵柽伸手摸了摸下巴,道:“虽然本王说话算数,不过……” “不过什么?”元镜立刻紧张起来,她虽然那般说辞,但心中可一点也不相信这恶贼,生怕他找个理由反悔,依旧把自己囚于身边,那自己可就真不待活,寻找机会一死了之算了。 “不过本王记得当时并非那般说的……”赵柽道:“本王说的是叫你找出本王脱离走火入魔的原因,然后本王研究自身可用,才放你离去。” “你,你这恶贼、骗子……”元镜闻言顿时心中一慌,对方果然想要反悔了吗?她急忙迈出里间,怒视赵柽。 赵柽皱眉道:“明镜儿,你想干什么?” “啊!”元镜闻言立刻一愣,随即脸色粉红起来,瞅着赵柽咬牙道:“你,你这骗子恶贼不许叫此名字!” 明镜儿乃是她的小字,只有家中亲人才知道,平时呼唤,外人却少有晓得的。 赵柽道:“名字暂且不说,我又何曾骗你,既然知道退出走火入魔的原因,自然要想一法子使用,倘若没有想出来,那此刻放你走了,本王再次走火入魔却如何是好?” 他说着话,眼神往元镜身上打量,元镜身材窈窕曼妙,细腰如柳,颜若桃花,绝色之姿。 元镜见状立刻后退了一步,神情警惕,道:“你……看什么?” 赵柽摇头笑道:“本王还能看什么?本王只是在想法子罢了。” 元镜谨慎地瞧他,半天才道:“若无法子,你便要反悔?” 赵柽露出一丝揶揄:“让你找出原因,那就必然会有法子,否则本王还让你找原因做什么,直接把你绑在身边,随用随取就是了!” “你你你……”元镜听到随用随随取四个字,脸色立刻大红起来,只觉得这话无耻下流至极,绝不是好人所说。 赵柽伸出一只手往下压了压,继续道:“既然原因在那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上,那很简单,你把这门武艺传授给我,只要我学了,不就解决问题了吗?我走火入魔一但发作,直接用这武艺镇压就是了,也或许只要学会这门武艺,那走火入魔便再难发作,也不好说。” 元镜闻言微微一呆,没想到赵柽会说出这样番话,不过细想之下却极有道理,若真是这门功法的原因,那只要对方学了,便一切可以解决,毕竟自己进行镇压,比再通过一个人从中传递更要简单。 只是一想到从中传递,再想赵柽刚才所说随用随取,都不是什么好词,都无耻下流之极,元镜神色便不自然起来,嫣红过后,冷若冰霜。 赵柽手指轻敲桌案,道:“你现在把这功法传给我,我回去仔细研究研究,如果确实可以镇压或疏导走火入魔,那我回头就放你离开。” 元镜闻言瞅着赵柽,半天才道:“这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是我神鸷宫的镇派之宝,从未传过旁人,历来学此武艺的宫中弟子都曾发过大誓,不会对外人泄露此功法,而且这门武艺对学习者要求极高,也不是人人都能练……” “行了行了!”赵柽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她的话:“是告诉本王功法,让本王研究出个对策,还是继续留在会州,留在本王身边,由你自己选择。” “这……”元镜一听,顿时便有些犹豫,她所说的发誓不假,毕竟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这种武艺乃镇派之宝,就算是门内弟子都不轻授,每个学此武艺的神鸷宫门人都得发下重誓,类似人在功在,人亡功亡之类话语。 可若不告诉对方这门武艺练法,就要继续困在会州城内,囚在这恶贼身边,任其采撷,一想到这恶贼口中的随用随取,元镜真想冲上前将对方给大卸八块,方解被欺辱之恨。 “我……”她颦起双眉,心中有些难以决定,毕竟违反师门之誓,便等于叛门,叛门便是死罪,可不告诉对方武艺,那便脱不得身,在这城内也是生不如死。 赵柽眼睛一直在看她,这时道:“若你愿意拿出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练法,我确认无误后,不但放你走,也叫元极与你一起离去。” “甚么?”元镜立刻一愣:“你愿意放元极离开?” 赵柽淡淡道:“不错,但功法绝对不能有误,但凡有一丝错处,我便先杀了他!” “你!”元镜咬牙看他,心说这恶贼果然花招百出,此刻居然拿元极来诱使胁迫自己。 赵柽看着她又道:“若你不愿意用这门武艺换取自由也没什么,那就继续留在本王身边好了,不过本王既与你有了床笫之实,便也不好这般没名没分地对外面隐瞒下去,总要给你个说法才行……” “什么说法?”元镜闻言立刻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惊惶神色:“赵柽,你什么意思?” 赵柽皱了皱眉:“本王还能有什么意思,自然是给你一个名分!不然继续这样偷偷摸摸,哪怕是为了走火入魔之事,可也对你不公,你放心好了,本王会给一个名分的。” “我,我……”元镜一瞬间懵了,给她名分?给她什么名分?她可是大夏皇帝李乾顺的妃子,此乃天下皆知的事情,这恶贼要给她什么名分? 赵柽摸着下巴缓缓道:“本王会明媒正娶,大操大办,将你娶过门来,这样以后走火入魔之时,不必再偷偷摸摸都地行那耳鬓厮磨之事,光明正大便是,对你也公平,你也不用再想什么被本王欺负侮辱了,既然娶你过门,你便是本王的人,谁也说不出些什么。” “啊?这,这不行,这不可以啊……”元镜闻言惊呆了,这恶贼想什么呢?居然想着要娶自己?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不过是见色起意,强行霸占了自己,之后也是为了解除走火入魔,才一次又一次地欺负自己,怎么会突然起了想要娶自己的心思呢?! 她脑内一阵眩晕,她是李乾顺的妃子啊,这恶贼怎好……怎好娶她呢? “不可以吗?”赵柽看着元镜笑道:“怎么不可以?” “我,我已经嫁人了,又怎可再嫁……”元镜下意识道。 “是已经嫁人了的缘故吗?”赵柽点了点头。 元镜站在前面却羞愧欲死,她说错话了,怎么竟然说出了这种话来呢?岂不是说她倘若没有嫁人,就愿意嫁给这恶贼? 这恶贼与她元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又强迫欺辱于她,她怎么会生出此种想法呢! “我告诉你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练法!”元镜脸色忽红忽白,张嘴说道,想要遮掩尴尬。 赵柽点了点头,眯眼看向元镜,他心中倒并未多想,毕竟他想迅速解决这件事情,对方无论答应哪条都可以,虽然这两条看起来都有些为难,但也是没有办法之事,毕竟再没第三条可想。 “我,我去找纸笔……”元镜看赵柽点头,冷冷说道。 但屋里却哪有什么纸笔,赵柽冲窗外示意,元缨“哒哒哒”小跑了进来,赵柽道:“二十八,取一套笔墨过来。” 元缨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工夫拿了文房四宝进来,纸有十二张,是为一套。 元镜随后便坐在椅上写起,那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是极为罕见的内外兼修功夫。 一般来说,武艺几乎全是外门本领,而涉及锤炼内里经脉气血的,极为罕见,世上少有,多藏于古寺道观,不落红尘,这一类叫做武功,不叫武艺。 武功世所罕有,这也是赵柽第一次看到武功,以往无论他所练的,包括看到的,无一不是武艺,并非武功。 元镜用半个时辰左右写完这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赵柽拿过一看,十二张纸写满,不但有文字,每张上还有几个图形。 他道:“我回去研究,若没有错误纰漏,果真对走火入魔有用,这一两日就放你走。” 元镜犹豫道:“那元极……” 赵柽瞅了瞅她:“一并放走!” 他说完出门回了自己院落,开始仔细研究起这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来,结果越研究越是心惊。 这门武功极为深奥,与他以往所学武艺不同,尤其是练体内经脉的方法,更是涉及到延年益寿等养生之道。 而之前听金台所说,三十六、六十六、九十六,三个年龄岁数有玄关可冲,增加自身功力,却是不对的,因为只要修炼到了,这三个玄关便随时出现可以冲击,并非一定要固定年龄,只不过那个年龄时冲击玄关会比较容易一些。 这门武功虽然可以克制他当下的走火入魔状态,但却并非想像那样霸道,这门武功只是可以化解体内暴动的逆行气血,对夺命十三剑其实并没什么办法。 不过这样也已经够了,没有气血配合,光凭十三剑是掀不起太大风浪来的,除非他主动使用,不然这十三剑孤掌难鸣,无法凭自身力量强上大宗师境界! (本章完) 第525章 压制不住 一日之后,午夜时分。 赵柽辗转难眠,猛然从床上坐起,然后穿衣走出门外。 外面繁星满天,银河邃远,他略微沉默了几息后,便奔元镜居住的小院而去。 “赵柽,你……”元镜缩于榻内,吃惊地道:“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未能压制你的走火入魔吗?” “压制不住!”赵柽淡淡说道,随后翻身上榻。 “我,我不相信!”元镜瞪大双眼,看着眼前恶贼,分明与那几晚不同,神色镇定,双目清明,思绪冷静,哪有半点走火入魔的模样? 赵柽拽过枕头躺下,伸手指了指自己旁边,冲躲在榻里的元镜道:“喏,来睡。” 元镜脸色粉红,羞恼道:“你既然走火入魔已好,又何故再来欺负于我?” 赵柽瞅她一眼,“没好!” “我不信!”元镜气道:“分明就是好了,却还以此为借口,想继续侮辱欺凌我,伱,你禽兽不如!” 赵柽吸了口气,一伸手,将元镜扯了过来。 元镜拼命挣扎,纤细雪白小腿向赵柽踹去,却被赵柽一把捉住,直接拉进怀中。 “放开我,恶贼!” “明日便放你离开!” “你,你果真没有走火入魔,你这恶贼、禽兽,你干什么,你,不要……” “别动,我给你解开那两处穴道,省得明日走时未有恢复,耽搁了离开时间。” “嗖嗖”两声响,扎入元镜身内,封闭了穴道的两枚银针弹蹦而出,刺进了虚空里。 原本军牢时她是被赵柽用钗簪封闭大穴,回来监军司后,以银针替之,深入经脉,自己无法取出。 看到两根银针被震飞,元镜心头松了口气,但接着便感觉不对,这恶贼没有停歇,竟然开始对她上下其手起来,她立刻感觉周身酥软无力,反抗道:“你,赵柽,你干什么,放开我……” “我给你推宫过血,不然你十二个时辰之内都恢复不了武艺,没有武艺,外面兵荒马乱,又怎么离开会州!” “推……推宫过血?”元镜身为半步大宗师,赵柽一说,便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知道他并未造假,毕竟封穴时间太长,若不施为一些手段,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恢复,只是这推宫过血…… 半晌之后,元镜脸色嫣红,一双眼似水欲滴看着赵柽,双手轻轻地向外推他。 赵柽呼吸有些急促,嘴唇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却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朝两侧压去,然后身子伏下,元镜“唔”了一声,轻轻咬唇,随后紧紧闭上了双眼…… 不知许久,天光大亮。 “呀,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柽默默给元缨解开穴道,元缨本来就是和衣而睡,此刻从床上跳下来,一脸的疑惑,有些分不清赵柽是从外面进来,还是从屋内走出。 赵柽咳嗽一声,淡淡道:“去准备一下,今天送你十九姐离开,元夏几个也跟着一起走。” “十九姐要离开啊?”元缨愣了愣,随后道:“元夏他们也要回去吗?那弟子是不是也要……” 赵柽道:“他们都有家人,自然要回去看看,你父母早已不在,直系血亲也都没有了,只剩下旁系的堂表,以后再回去也不迟。” “那好吧,师父……”元缨闻言嘟起嘴,她确实在元家没有了直系亲人,只剩旁系。 瞅着元缨出门,赵柽转头看向里间,里间元镜正坐在榻上望他。 想了想,赵柽走过去,笑道:“此番路远,势必小心,莫要被人发现什么不妥。” 元镜扭头道:“不用你管,我还是我,又哪里会有什么不妥。” 赵柽想了想:“眼下大战在即,将来难料,不过本王灭夏誓必成功,只是争时候早晚罢了,你此番离去,本王以为……还是莫要回兴庆的好。” 元镜闻言转过脸儿来,颦起好看的细眉瞅他:“赵柽,我回不回兴庆岂要你管?何况我不回兴庆又能去哪里!” 赵柽摸了摸下巴,笑道:“其实也是可以不走的。” 元镜冷笑:“骗了我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还想再骗我不走留下继续受你欺凌吗?你想得可美,什么都要占了,想把我骗得一无所有才好吗?” 赵柽道:“这说的是什么话,本王只是看外面不安稳,接下来将大战频兴,想你不被卷进风波之中而已!” 元镜道:“我本夏人,岂有坐视国破家亡道理?何况大夏兵强马壮,兵多将广,又哪能是你这几万军马就拿得下的,大夏立国百年,你赵宋不也是无可奈何,我才不信你刚才所说话语!” 赵柽叹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纵算不信,可也要谨慎,能不回兴庆便别回了,不然有一天我大军所向,剑锋所指,到时兴州阵前兵戎相见,却不好看。” 元镜闻言并不说话,只是冷笑,赵柽也不再劝说,负手转身,望向窗外深思…… 中午一过,会州城外多了几骑,正是元镜、元极,还有元夏几个。 元极趴伏马背不动,身上伤势不能完全驾驭马匹,只好用绳索将身体和马身固定一处,防止掉落。 元夏在旁牵着元极那马的缰绳,一行人往北而去。 过了约莫一刻钟左右,会州城渐渐消失身后,元夏道:“镜妃娘娘,现在往哪里走?” 元镜淡淡地道:“回怀州元庄。” 元极趴在马上,疑惑道:“镜妃,不先回兴庆府吗?” 元镜瞅他一眼,摇头道:“不把你送回去,又怎么放心。” 元极咬牙:“那贼子杀了我元家老祖,我元家誓与他不两立!” 说罢,他又用眼角余光瞅元夏几个,恨恨地道:“你们既都投了那贼子,还有何面目回去元庄!” 元夏几个面面相觑,顿觉无地自容,可事已至此,也无法分说,便都低头不语。 元镜道:“莫多言了,回去怀州再说!” 元极担心道:“镜妃,你离开兴庆这么久,若是不回宫看看,陛下会不会怪罪?” 元镜闻言神色冷了下来,淡然道:“把你们送回元庄之后,我就去天山神鸷宫,陛下那边我会上奏折说明,言往师门修养伤势。” “养伤?”元极讶异道:“镜妃,你受伤了?那恶贼手段狠辣无比,可曾伤及根本?对了,此番他为何突然将我们都放走,是不是还有什么歹毒的阴谋计策待要使用?” 元镜闻言双眉一颦,一磕马镫,冷冷道:“闭嘴,哪来的这么多话,还不抓紧赶路!” 元极顿时不再言语,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 赵柽站在会州城头,看着元镜一行人消失远处,不由轻叹口气,抬头望天。 这时高空之上碧蓝如洗,有几抹白云悠悠而过,寂寥而苍凉。 “刘营长,你妹妹在会州这些时日,为何不去一见?” 元果从旁闪过身来,苦笑道:“王爷,我哪里敢见她,小时候便打不过她,处处受她欺负,眼下弃暗投明,归顺王爷,唯恐她不理解,又喊打喊杀,到时我哪里是其对手。” “噢?”赵柽道:“她小时候便这般骄横好动手吗?” “自是如此,我虽然是家中独子,处处受宠,可她……”元果脸上露出一副胆战心惊神色:“可她,时常偷偷欺负于我,又威胁恐吓不得告诉大人,唉唉,现在想起来真是一言难尽啊。” 赵柽伸手摸了摸下巴,笑道:“小时候归小时候,如今都早成人,你两个又是兄妹,自当多亲多近才是,哪里还能时常记仇以前。” “王爷所言极是。”元果眼珠转了转,有些不太明白赵柽话里意思,至于赵柽放元镜元极等人离开,他也想不通,但这却都是不能问的,王爷所说所做自然全对,他只须恭维着也就是了。 “刘营长,我来问你……”赵柽想了想,道:“元镜最初是怎么被选进宫中的?” “怎么选进宫中的?”元果一愣。 “西夏也有秀女制度,还是说各臣子世家都将画像呈上,让李乾顺挑选?”赵柽道。 “王爷,这些倒是都有,但舍妹不是这样选进宫里的。”元果摇头道。 “不是这样?”赵柽皱了皱眉,不是这样还有什么渠道能入宫? “属下记得,舍妹入宫为妃,与她师门有关,是她师门一力促成的……”元果边思索边道。 “与她师门有关?天山神鸷宫吗?”赵柽眯了眯眼,这怎么还扯上师门了呢? 据他所知,这神鸷宫好像与西夏皇室并没有太多来往,甚至两者之间还有些不睦。 因为神鸷宫与自在门不和,势同水火,而自在门是西夏国宗一般的存在,那么神鸷宫和西夏的关系便应该不算太好,怎么还能将元镜往西夏皇宫里送呢? “就是神鸷宫!”元果点了点头:“就是这个名字,属下记起来了,元镜小时候遇到那个收她为徒的神秘人,就是神鸷宫的宫主,她后来入宫给李乾顺做妃子,就和她这个师父有关系!” “神鸷宫宫主……”赵柽吸了口气,当今的天山神鸷宫宫主是名女子,唤作澹台长夜,乃是大宗师的武艺境界。 当年这澹台长夜和自在门的李凰珠,都曾与元神切磋过,武艺约莫是伯仲之间,但若非要分个高低上下,则都略逊元神一丝,其实这一丝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毕竟大宗师积累深厚,宽宏远达,只一丝一毫未必就一定能够影响到战局。 但世间向来又有俗语说法,曰为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所以权且计算当时澹台长夜和李凰珠不如元神。 但如今二十年过去,却有些不太好讲了,毕竟自在门也好,神鸷宫也罢,底蕴都还是要强过元家的。 这也是当年元神为何已经是大宗师境界,还要远走波斯的原因。 登上大宗师后,元家已经给不了他什么助力了,已经到头了,但自在门和神鸷宫这两处则不同,两处本出自一脉,千年传承,即便当时澹台长夜和李凰珠差了他一丝,但随后岁月,是很有可能会扳过来的,甚至还会超过。 所以元神只有去外处游历,广纳百家,充盈自身,才可能不被两个反超。 而澹台长夜和李凰珠却根本不用远走,只须继续积累练习就是,毕竟门内典籍浩如烟海,随便拿出一本都是天下间头等的本领。 所以眼下,究竟哪个最强却真难预料了。 可能还是元神,也可能是澹台长夜和李凰珠,可能两个早已经超过了元神,元神远远不是两个对手了也不好说。 赵柽缓缓道:“你的意思是神鸷宫宫主,促成的元镜进宫之事?将元镜许给了李乾顺做妃子?” 元果道:“内里细情属下虽然不知道,但回忆当时情景,应该是这样,是那神鸷宫推动的舍妹入宫为妃。” 赵柽道:“神鸷宫推动元镜入宫能得到什么好处?” 元果闻言一愕:“这个……属下便不知道了。” 赵柽微微思索,并未想出什么头绪,毕竟他对神鸷宫不算了解,除了知道些来历人名,其它的一无所知。 在城头站了半晌,赵柽负手走下,回了监军司后看见元缨闷闷不乐在耍枪,赵柽道:“二十八,你是否埋怨为师不让你跟随元镜离去?” 元缨气鼓鼓地道:“徒儿不敢埋怨师父,只是元夏等人都回去了,徒儿也想回庄上看看,虽然没有至亲存在,但旁的亲人不也是亲人吗!” 赵柽笑了笑,抬腿便往里面走,元缨见他不回答,立刻追过去:“师父,我说的没有道理吗?” 赵柽摇头道:“小宗师境界之前,不要和为师讲道理,武艺不够精湛,没有资格说理。” “哼……”元缨闻言停住脚步:“师父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晋升小宗师了,到时我有很多事情要说,都会一一和你讲道理的。” “是吗?那好,那为师就等你上了小宗师再来与我细说!” 看着赵柽悠然走进大堂,元缨气得跺了跺脚,但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又继续练起枪来。 (本章完) 第526章 军议 隔日之后,赵柽坐在堂内观看军报,神色间一片凝重。 斥候已经探到,就在东北方向的鸣沙城,有大队兵马来往移动的痕迹。 赵柽思索该是兴庆府的援军到了,对方没有选择应理城,而是于鸣沙城驻扎,也算在他的预料之内。 应理城属于西寿保泰军司,在军司地界最北边,背靠古长城,位置孤僻,四周只有沙陀一镇,距离也不算近,容易攻打且难防守,并非最佳驻兵地点。 而鸣沙城则不同,鸣沙城属于静塞军司的下属城池,虽然在静塞军司的西面边界,可是距离韦州还有上面翔庆军的峡口关并不遥远,乃是北上兴庆府的要道,占据咽喉之地,适合扼守固防,进出兵马。 所以,即使换做赵柽率军南下,也基本会选择鸣沙城,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停驻。 看完军报后沉思片刻,赵柽立刻招来众将议事。 杜壆、张宪、李彦仙、鲁达、徐宁五人,乃是他此刻手下的五大将官,史进和杨志两个去了凉州,不在身边。 除了五人外,每管千人的军中卫长,也都过来,这部份人较多,足足四十几个,毕竟会州有四万余军马。 这些千人卫长,算得上是军中的中流砥柱,虽然不能说一定比将官的作用大,但将官少个一两人无妨,这些个卫长却是绝不能缺。 毕竟赵柽在西宁定下的军中架构,隐隐就是以千人为独立单位,那么每一个千人卫,里面的队、营、卫首领都是不可缺少的。 将鸣沙城情况一说,下方立刻议论起来,倒是对西夏援军没什么惧怕,反而都跃跃欲试。 赵柽虎着脸道:“对方至少会有五万人马,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对方有铁鹞子和步跋子这两支百战精锐,铁鹞子乃重甲骑兵,一但战场冲锋,所向披靡,根本不可挡,步跋子更是速度飞快,古来之步卒,单论速度怕是无有出其左右者。” 下面藤甲兵一个卫长道:“王爷,咱们这段时间训练的钩镰枪也不是吃素的,就算他们那铁鹞子再厉害,还能挡住长枪钩斩马脚?一匹马四只马脚,只要断其一只,那他这一骑就彻底废掉,再没一点用处了,而且马匹跌倒战场,还会影响其他骑兵继续奔行。” 鲁达和徐宁研究出的这种新式钩镰枪和以往不同,不但枪身更长,上面镰刀一样的横刃也更宽更阔,而且是双面开锋。 其形状就是一根大枪杆,前面枪头下方,横向出来一段尺多长的镰刀头,但这镰刀头却是内外开锋,两面全都有刃,无论是向前方推,还是往回钩,全都能带来巨大伤害。 倘是战马腿蹄的位置,一但推上,那十有八九会直接将这战马的蹄子给削掉。 若是向前推时,被马迈步奔跑躲开,那正好往回一钩,这下子钩实了,马蹄子也会直接被钩下来。 所以配合上颇具弹性的藤甲,简直就是铁鹞子这种具装骑兵的克星。 另外一名卫长也道:“王爷,钩镰枪可以破铁鹞子,我们那藤牌地趟刀也能破步跋子,地趟刀最不怕对方速度快,那步跋子速度越快越好,会直接撞到地趟刀上的!” 藤牌地趟刀是赵柽和李彦仙研究出来的,但这几日李彦仙在军中又将这地趟刀改装了一番,造出个小藤牌地趟刀阵来。 这刀阵每三人可配合,组成小阵,在战场上若是不相近也就罢了,但只要三个人距离靠近,便立刻可以组成阵势,虽然不能说战力即刻翻倍,但也至少比单打独斗要增加三五成样子。 接着又有不少卫长纷纷说出心中见解,自从打敷川时第一次参与议事后,他们都知道赵柽和蔼,尤其是对军事之上的想法,最喜欢听众人讨论,对错都是无妨,只要说了他就高兴,所以便各抒己见,畅所欲言起来。 赵柽在案后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时而笑笑,却不打断谁的说辞,只叫他们互相争辩,互相支持同意,互相反对推翻。 足足一两个时辰过去,大堂内声音才渐渐静下,在场的人几乎把心中所想都言道出来,自然再没多少可讲,便都望向了赵柽。 赵柽笑了笑,这些卫长其实都是一个想法,那就是主动出击,不想困守会州,就算不去打鸣沙城,也要在城外山野拉出战阵,和对方打个对面冲锋。 其实这并非上策,因为这样的话,对方的铁鹞子步跋子等精锐正好能够派上用场,倘若是固守会州的话,那至少对方的重骑会失去作用,可以减掉许多压力。 但是从整个战局来看,却是不能够守城不出的,因为此刻他手下的兵力几乎全集于会州一地,后方的敷川、卓啰等处几乎就是纸糊一般,每座城内只剩下几百人,根本不足拒敌。 若是李乾顺率兵绕会州而过,直袭后方,那后面些本来已经打下的城池,只怕眨眼就会丢失,然后李乾顺再兜回来,静塞军司那边再出一路兵,会州便陷入孤地绝地了。 更何况,他这边还要配合吕将的“兵出西凉府”奇谋,不但须让西夏精锐陷入会州一地,更是得尽最大可能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尤其是铁鹞子,按照赵柽的谋算,铁鹞子必须得一网打尽,让对方片甲不留,全军覆没,绝不能让这支当今天下唯一的重骑活着离去。 这支重甲骑兵一但活着回去,那么哪怕吕将那边夺了兴庆府,也怕撞上对方,失去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优势,因为重甲骑兵在战场之上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 而没有了铁鹞子的西夏,便是一只失去爪牙的衰老之狼,再无什么可惧,与大宋对峙争斗这么多年,若非铁鹞子步跋子这等精锐吊着,恐怕早就叫西军给打崩盘了。 所以,赵柽这边不能固守城池,哪怕固守有利,也不能守在会州不动,必须要杀出去,和对方在野外大战,伺机灭掉铁鹞子。 “好,你们都说得不错!”赵柽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 “本王刚才听你们所言,思想良多,也决定这次不守在会州,而是主动出击鸣沙城方向,和对方大战一场。” 下面众人闻言顿时兴奋了起来,都高声道:“王爷英明,王爷神机妙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赵柽眼角跳了跳,心说这是和谁学来的词?不过他却没有呵斥这些卫长学阿谀奉承话语,毕竟大战在即,需要众志成城,阿谀奉承有时候也能聚拢人心。 点了点头,看着外面天色已晚,赵柽便宣布暂时散会,不过倒是没人出府,就在监军司内吃饭,吃过饭后再继续挑灯夜谈。 大堂里排下长条食桌,热气腾腾的白面大炊饼用瓦盆盛上来,菜只有两个,水盆羊肉和野菜炖牛骨,虽然单一,但却管够。 赵柽面前也是这三种,他连吃了五只炊饼,又把菜全部吃光,然后抹了抹嘴后,靠在椅子背等待众人吃完。 军中兵将食量都大,便是能一顿吃十来只炊饼的都有,此刻又有鲁达这等大肚汉在,没酒可喝的情况下便是猛吃饭菜,足足吃了将近二十只炊饼,又把面前的羊汤牛骨汤全部喝光,才算罢手。 待来人收拾好堂内盆碗桌椅后,赵柽下令继续议事,他叫张宪取出一张地图挂在空处,给众人观看。 这图却是他自己手绘,毕竟地图这东西,尤其军图向来都是一国机密,就是西夏的各处监军司内也不齐全。 卓啰那边没有完整西寿的地图,西寿这里没有完整静塞的地图,赵柽七拼八揍,又靠着城内一些商户的记忆,还有这段时间探马斥候探查到的地理,画了这张图来,说不得有多准确,但也没有太大谬误。 张宪站在图前,给众人指点,本来下面许多卫长,都不知道鸣沙城到底如何个位置,但此刻一看军图立刻明了,便有人高叫了起来:“没想到对方竟驻扎这里,此处乃是北上要道,若往兴庆府,势必打下这鸣沙城才好。” 但随后就有人嗤笑:“王爷说那西夏晋王李察哥亲自带兵来,这人号称西夏军神,岂会驻守无用之地?这鸣沙城乃是咽喉,旁边又有韦州等处可行支援,自然是要陈兵此处了。” “咦,这好像砖墙的是什么地方?还有这里弯弯曲曲的蜿蜒……”有人疑惑道。 张宪瞅了一眼:“那似砖墙的地方是古长城,旁边这条弯曲的线路乃是鸣沙河,三者相距不远。” 众人闻言点头明悟,此时的军图并没有个固定标准,大抵许多事物还用象形画法标记,而这些卫长们基本也都不是什么正经的武科出身,所以对军图上面一些东西有些看不懂,张宪便逐个指出。 过了半晌,对地形了解个大概后,各自回去坐下,赵柽便叫杜壆李彦仙列出几个出兵方案,给众人参详。 两人本有腹稿,而出兵迎战这种事情需要情绪,之前一点点堆积起来,此刻便直接抛出,正好叫众人评鉴。 几个出兵方案,在众人观看讨论之下,最后只剩两个最获支持,其中之一是沿着葫芦道北上直抵鸣沙河,然后顺鸣沙河往东,向鸣沙城附近缓缓移近。 这葫芦道乃是北上翔庆军地界的两条通道之一,这条道靠西,并不算主道,比较偏窄,还有一条路靠东,乃是正大官道,但距离静塞军司边界极近。 那东面道能行大军,跑快马,是两旁沃野的大道,而北上小道也有几条,却夹杂在中侧一些山中,并无太大战略意义。 另外一个方案,则是拿下应理城,顺着古长城一侧偷袭鸣沙城,但应理城不在会州北上的正前方,而是西北,一但去了那边就有些不顾家的感觉,总是别别扭扭。 赵柽这时候站起来,走到军图旁边指点道:“你们选择的这两个方案,看似或可行,实际上都有大漏洞。” 众人闻言一起侧耳倾听起来,赵柽淡淡道:“攻打应理城全无意义,那处距离北上正道较远,距离会州也不近,大军推行过去,便将会州露出给对方,既然咱们能沿着古长城偷袭鸣沙,对方又何尝不会直接南下取会州呢?” “至于走葫芦道,抵鸣沙河北进,同样不妥,葫芦道适不适合行大军先不说,走那边同样面临着对方直接南下,进攻会州的忧虑,所以这两个方案都不可行!” 众人闻言不语,开始思索起来。 赵柽双手伏案,身子前探,一副启发的语气道:“你们不要只想着自家如何行军,还要思考对方,对方并非死物不动,若你们是李察哥,带着几万大军,又有铁鹞子步跋子这等精锐,岂不会先发制人?未必就一定会行在我军后方吧!” “王爷,王爷的意思是……”一名卫长立刻惊呼出声:“他们会抢在我们前面出兵?” 赵柽眯眼看向这名卫长,笑了笑:“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出发离开鸣沙城了!” “那,那探马……”这名卫长立刻出了一头冷汗。 “探马哪里有这么快回报,对方若出鸣沙,探马回来至少也要一天时间,果真如此的话,明早就会到了。” “这,这……”看到赵柽这般说法,下面再次议论纷纷起来。 赵柽坐下喝茶,看着这些卫长,待过了片刻,声音逐渐落下,他才重新开口:“所以这次迎战对方,并无太多取巧之处,便是堂而皇之出兵,因为要护着后面会州,那便不能走葫芦道,只能从东面大道过去,与对方来一场山原大战!” “王爷,既然这样,那岂不是要尽快出兵?”一名卫长双目发亮道。 赵柽瞅了他眼,是藤甲军的一名卫长,名叫姜三水,如今归属钩镰枪队。 “你觉得该什么时候出兵?”赵柽问道。 “属下觉得……”姜三水挠了挠头,期期艾艾地道:“今晚,不……明早出兵最好。” 赵柽闻言笑了笑:“明早出兵怕是不成,还须再准备一下,最早也要等到明天中午才行!” (本章完) 第527章 同宗同氏,千古之号 翌日,清晨。 斥候连续归城,足足三五拨人马,军情战报摆到了赵柽案前。 赵柽逐个看去,最后招来杜壆几个,询问军中准备情况。 因为一直处于战时状态,所以想要出征并不用过多筹算,一切粮草辎重、车马器械都是早就置办好了的,只须归拢起来,分派得法,然后动员一番,便能随时率军出行。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赵柽让几人回去整顿,准备午时一过,便大军开拔。 随后,赵柽又写了几张手令,派校兵先一步往北送去,给前方剩余的斥候得知。 他撒出去的探马斥候颇多,此刻在鸣沙城军队南来的压力之下,正层层有序后撤。 会州这边一但出兵,便与这些斥候接续在一起,然后斥候回头,先一步迎上西夏军马,比先锋还要更早些,便于探查消息。 这番出战,几乎集合了赵柽手中所有能用的兵马。 敷川、卓啰、盖朱等地都只剩几百人守城,其他全调来了会州。 永祝、天登、和凉州归吕将管配,赵柽不做理会,但估计着吕将一但兵出西凉府后,那么这三地的军兵也全都得调空。 正午一过,日头偏斜,兵将坐骑都吃饱之后,会州北城门缓缓打开,然后大队人马开始出城。 火红的旗子上书写了斗大的赵字,既然身份已经泄露,那便也不再做隐瞒,直接打出旗号。 旗分左右,帜呈两色,另外一面黑色大旗上则写了秦字,秦王的秦,大秦的秦。 其间无有宋旗,浩荡军中,只有赵秦,或者秦赵。 赵柽站在城头瞭看,旁边张宪道:“王爷,该下城了。” 赵柽微微点首,看着外面一望不到头的军马,笑道:“秦不就是赵,赵不就是秦吗?哪里来的什么宋呢!” 张宪愣了愣,脸上陡然露出恍然大悟神色:“王爷所言极是,秦即是赵,赵即是秦!” 秦赵同属“嬴姓赵氏”,大秦宗室是姓嬴氏赵,所以秦始皇的本名是“赵政”! 其实在两汉及先秦时代,是绝不会把秦始皇称为“嬴政”的,事实上也确实在古早年代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嬴政”的记载,因为汉左右的史家,生活年代距秦和战国都不远,对于古姓氏文化并不陌生。 上古时期,“姓”跟“氏”是两种概念,所谓“姓,别婚姻;氏,分贵贱”。 同姓则意味着同源。而氏则不同,氏的来历大概有这么几种,一种是以封地为氏,一种是以官职身份为氏,还有一种是以先祖为氏,这种大多是各诸侯的公族。 嬴姓是上古八大姓之一,始祖是尧舜时期的伯益,就是那个拒绝了大禹的禅让,最终让夏启终结了禅让制的伯益。 伯益的后裔传到了商朝末年,有恶来、季胜两兄弟,这两人都是商纣王的大臣,在与周武王的对抗中,恶来力竭战死,季胜兵败后投降,成了周武王的臣子,恶来的子孙就投靠了季胜。 季胜的四世孙造父是周穆王的御者,就是战车上的车夫,是天子皇族的绝对心腹,因破徐有功被封在“赵”这个地方,成为了贵族,于是这些嬴姓族人便以赵作为氏。 而恶来一支的子孙此刻作为宗族,同样也随称赵氏! 到了周孝王时期,恶来的五世孙非子,因给周孝王牧马有功,被封在“秦”地。 “秦”很小,才几十里地,秦地与赵城很远,于是恶来后裔非子这一支,也就跟赵氏主宗逐渐分开来了。 但是因为造父对其宗族有收留之恩,秦地这一支,仍旧使用赵氏,未曾改变他氏。 之后,到了周平王东迁的时候,“秦”这一支更是获得了故周旧地,位列诸侯,这就是后来战国七雄之一秦国的由来。 秦地小宗崛起,作为晋国六卿的主宗那边也不差,三家分晋,建立了七雄中的赵国。 嬴姓赵氏,自此在七国中独占其二,乃为赵、秦。 是战国时期最为显赫的姓氏! 所以按上古时候的习俗,秦始皇应该叫作赵政。 司马迁《史记·秦始皇本纪》开头就说: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于邯郸。及生,名为政,姓赵氏! 而赵人和秦人是同一个祖先。 “三家分晋”之后,赵国国势越来越强,成为战国七雄之一,后在立国一百五十八年后被秦所灭。 亡国后的赵姓族人主要分为两系:一系是代王赵嘉的后人,被封在天水郡,即天水赵氏。 另一系是幽缪王赵迁的后人,先是被流徙至房陵,到了西汉时又迁居到涿郡,即是涿郡赵氏,又称河间赵氏。 秦朝时,代王赵嘉之后赵公辅出主西戎,居天水西县,其后遂为天水人。 至汉代时,天水赵氏是赵姓人中的最大支派,族中被封为侯爵者达十余人,几乎占赵姓封侯总数的一半,至唐代,赵姓中有五人官拜宰相,其中的三人都出自天水赵氏。 但到了唐末五代时,出自河北涿郡幽缪王赵迁一脉,原西汉京兆尹赵广汉的后裔赵匡胤,却灭后周建立了宋王朝,使得赵氏家族再为皇族,而涿郡赵氏的影响在此刻超过天水赵氏。 赵宋的先祖为赵国末君幽缪王赵迁,赵迁又是赵氏始祖造父的直系后裔。 秦国王族赵氏,与造父赵氏,分别是商朝大臣蜚廉的大儿子恶来,与小儿子季胜的后裔。 所以,两者为同宗同氏同族。 秦后期乃至亡后,胡亥、赵高、项羽,层层屠杀秦皇族,倘若秦国赵氏当时彻底断绝,那么现今与大秦帝国,血脉最近的那就是涿郡赵氏了。 天水赵氏是代王赵嘉后裔,涿郡赵氏却是幽缪王赵迁后代,是为嫡系正统。 而当今赵宋朝廷,正是涿郡赵氏一脉,在大秦赵氏后裔断绝,或者是没有断绝却隐世不显,不出世的情况下,那么毫无疑问,若有谁能够承秦号,只有同宗同氏同族,且为嫡系传承的涿郡赵氏,才最有资格使用秦号! 赵柽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秦啊,大秦! 太祖当年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建国称帝,心怀愧疚,又临逢天下金瓯有缺,四海未靖,不愿继用赵号,怕被诟病,更就勿谈于秦了。 不然哪里来的宋?至少也要用赵才对吧! 秦啊,秦!赵柽边想边走下城头,张宪在旁却是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王爷这是真的要反了,居然连国号都想好了,竟然是秦! 一想到秦,张宪不由热血沸腾起来,秦赵本是一脉之事他自然知道,但却没想过赵柽居然要用这个秦号! 煌煌大秦,始皇赵政! 十三岁继承王位,三十九岁称为皇帝,横扫六国,统一天下。 实行三公九卿,管理国家大事,废除分封,代以郡县,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筑灵渠,通水系,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修筑万里长城,开创大一统。 取三皇之“皇”、五帝之“帝”构成皇帝的称号,被称为始皇帝,是为千古一帝! 张宪越想越激动,看着赵柽大袖飘飘,下来城池,也不着盔甲,直接上了千里独行一盏灯。 前面白战牵着坐骑,军兵立刻闪出通道,直进中军而去。 张宪见状急忙上了坐骑跟上,随着大军一起向外,出了会州北城门。 一路之中,探马斥候几乎回报不停,杜壆在前锋掌事,战报不停往后面中军传递,然后安排斥候休息,重新撒上一波新的出去。 会州城距离鸣沙城有三百多接近四百里,东侧几十里外便是静塞军司边界,但却没什么城池,只有几座小镇,人口稀薄,只够用做分开两座军司的标志。 大道西侧则是山地丘陵,崎岖起伏,勉强走人,但不好跑马,光秃秃,少林少木,埋伏不得,也难驭什么工事,多无太大用处。 军兵此刻沿着大路中心北上,足足四万多人,拉开几条长龙,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 兵行并不算快速,直至傍晚时分,也没有走出百里路,算下来不过五六十里顶多,看着西方胭脂红的太阳落下,赵柽传令出去,就左近山地处扎营结寨。 营寨不能立在路间,必须在旁侧高处,虽然那些丘陵山地不好扎下,但也没法,为了安全,就算辛苦也得往上面建造。 因为虽然探马不停回报西夏军动向,但是未可全部放心,倘有骑兵大队走静塞军司那边,再包抄过来,于夜晚冲营,那在这平原之上,却是大大不妙了。 这不比围困城池之时,城内出来偷营劫寨。 那种城前营盘都是仔细扎设,栅栏防护齐全,前后又有挖筑的种种防御工事,哪里好冲,想要偷营要处处小心。 而这种荒野行军扎设的营寨,都是粗陋简单,只是休息一夜,第二天大早便要赶路,根本没法太仔细用心,也没时间去挖筑前后工事,只派人晚间站岗瞭望,一个不察,敌人骑兵马快,便可能会奔杀过来。 夜晚平原冲营,又没什么工事阻拦,倘对方骑兵战力出色,那大抵就是纵横捭阖,来去自如了,很难阻挡防御住对方。 所以这营寨不能扎在平地处,必须得住往高处,这样哪怕就算没有工事等防御,至少可以让战马难行,不好冲击,如此被冲寨的可能便几乎会降低到没有。 战马不能奔袭直接上前,那还谈什么冲寨。 待荒丘野陵之上遍布帐篷后,天色已经是黑了下来,赵柽坐在中军帅帐之内,正观看斥候从前方送过来的最新军报。 鸣沙城的军马已经行出会州路程一半,也就是近二百里,距离他们此刻扎营的地方,约莫百五十里左右。 这个距离已经是极近了,若是不出意外,明日一天,两军双向奔赴,那么肯定会撞在一起。 一百五十里,每军七十多里地,就算是步军到不了,但骑兵却是肯定会到的。 赵柽放下手中军报,看着前方的杜壆、张宪、李彦仙几个,道:“明日一切按计划行事,步兵二十里外列阵待命,骑兵分为三路,一路走东翼,上前兜搭探查,不要交手,对方若追,就跑撤回来,一支再往静塞军司那边远走,看能不能绕到对方后面,剩下一只布于前军,引诱对方耗其精力精神。” 杜壆几人皆点头称是。 赵柽又扫了眼案上的军报,有两组斥候已经探到了铁鹞子动静,一切不出所料,这支重甲果然来了,那么步跋子也肯定在军中,既然西夏这两支精锐都在,毫无疑问主帅必然是李察哥。 而赵柽此刻手下兵将并没有对方多,他推测对方至少五万兵马,但实际上可能还会更多,而且单纯的骑兵数量也肯定要优于己方,自己这边不占任何优势,尤其是在这等山旁荒原,光明正大的硬碰硬开战,其实乃是劣势。 正常来讲,这等直接碰撞,那己方十有八九是会败北的。 没有任何阴谋诡计,单纯的对抗厮杀,他手下这四万多人,几无可能战过对方,别说对方人马肯定会多于自家,就算彼此持平,他手下这四万多人的正常战力,也未必就能强过对面的精锐。 他手下的人,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杀敢冲,但却还没到百战精锐那种程度,可对面的这些西夏兵却是! 与大宋西军鏖战多年的兴庆府禁卫,岂是好相与?多少西军名将折戟河西,都是损在这铁鹞子、步跋子、六班直之手。 不过,看似一定要输,难有胜利可能,但赵柽还是执意要打这一场原野的遭遇大战,是因为心中对藤甲军有无上的信心。 五千钩镰枪兵,五千藤牌地趟刀手,必会破掉西夏铁鹞子! 只要由来号称战无不胜的铁鹞子一倒,那么西夏兵马定然大乱! 铁鹞子是什么?是西夏的军魂,甚至可以说是西夏的国本都不为过! 只要三千铁鹞子倒下了,那么剩下的西夏军马哪怕再精锐,也绝经不住眼前震撼,受不得这种打击! 眼睁睁看着铁鹞子覆灭,余下的西夏军马必然会丧失信心斗志,战力大打折扣,甚至直接败北溃逃都不好说! 所以,实际上赵柽并非要与对面所有军马开战,他只是要和铁鹞子斗上一场。 只要铁鹞子败了,那这场大战,就算是胜利了! (本章完) 第528章 大战上演 天光还未亮,军营之中已然是忙碌开来,小兵们埋锅造饭,腾腾白气飘扬而起,香味扑鼻而至。 赵柽吃了一碗荞面汤饼,一只炊饼,啃了两块羊骨头,便出到账外。 外面这时旌旗招展,迎风飒飒,铠甲兵器磨擦之声不绝于耳,黑压压的兵马人流一眼望不见尽头。 白霸白战兄弟俩看赵柽离帐,赶忙过来帮他顶盔掼甲。 片刻之后,赵柽披挂完毕,头戴一顶玄青抢月盔,身披暗夜夺星铠,得胜钩鸟翅环上,挂着一杆黑日灭芒枪,外罩半面玄色罗袍,身后青色大氅。 他抖了抖手上枪杆,这黑日灭芒枪为铁枪,枪杆极硬,根本抖不动,只有枪头枪尖处微微颤起,若不仔细观看,根本辨不分明。 这套铠甲兵器乃他孩提之时,在太宗皇帝当年建的武库之中找到的,当时旁边有标记写明,说是铁枪王彦章留下的东西。 太宗皇帝的武库,存放的都是五代十国春秋乱世时一些名将的铠甲兵器。 初时还好,太宗爱惜,勤叫人擦拭保养,可后来太宗皇帝宾天,后续几位官家都不好武,便逐渐荒废掉了。 传到这一朝时不少都腐朽锈烂,不能再使,赵柽身上这套铠甲兵器因为是其中最贵重的一套,当时包裹严密,油养得当,所以保存下来算好,是少数还能正常用的。 这套铠甲堪称是宝铠了,寻常兵刃箭矢,根本砍刺不透,哪怕就算攻击到甲胄链接缝隙,也难十分深入,即便就此受伤,都不容易致命,想破这副宝铠,大抵要削铁如泥的兵器,或者沉重力大的钝器之类。 而那杆黑日灭芒枪说是铁枪,实际上却是钢枪,铁质易弯易锈,根本不适合做兵器把杆,但凡兵器金属重杆的大多都是夹钢锻造,百炼而成。 这把枪的枪头处却又不同,乃是黑玄铁打制,无比坚硬锋利,就算是铁板,只要力大都能捅出个窟窿来。 赵柽坐在千里独行一盏灯上,那边李彦仙过来汇报军情,他听后点了点头,交待几句,李彦仙去找杜壆述说,大军开始缓缓向前开动。 骑兵走在头里,两哨人马奔东,按照计划行事,去兜抄撩拨西夏军,另外一支则冲锋在前方,要先开出二十里的地界,容出步兵能够喘息布置的空当时间。 赵柽计划里,步兵只前行二十里就够了,然后布置一些障碍出来,不管多少都要给铁鹞子造些不便。 但也只是不便,挖壕沟之类的就不要做想了,时间上绝对来不及,若是提前在昨日去挖,那对方的探马斥候也不是吃素的,不可能发现不了,到时候绕路而走,壕沟反而成了己方行动的掣肘。 往东的两支骑兵李彦仙和徐宁带着,前哨先锋的骑兵杜壆带着,赵柽则与张宪鲁达压在藤甲军前方,向北进发。 待到二十里之处,正是一片路野,左近丘陵起伏,右边往静塞军司那里则是荒原乱地,石砾横生,种不了什么田,杂草都少。 这时杜壆带的前哨早跑的不知了去向,赵柽立刻下令后面常规步兵出列布置障碍防御。 障碍什么的不用太复杂,就是滚木鹿角之类,在荒野上洒去一些,不能太明显,太明显对方也不傻,铁鹞子势必不肯先头冲击,而是叫步跋子开路,或者别的步军在前,清除掉这些东西,自家这边反而是做了无用功。 步军布置约莫小半个时辰,北面斥候送回第一份军情,赵柽展开一看,双眉不由扬起,西夏军竟然已至路程一半,而杜壆所率的先锋,尚未跑出七十里地,还未与对面相遇。 这斥候不是随杜壆军一起的,而是早早便撒出探查,昨晚两军距离大概百五十里左右,这斥候便提前跑去路途一半处,缓缓往上悄行,一发觉风吹草动,便赶紧撤回来报信。 “杜壆那支队伍跑这么慢吗?不应该啊!”赵柽摸着下巴心想,七十里地都没有跑出去,这是在干什么?之前瞅着和兔子一般,撒腿就没了影子,没想到居然与敌军还没有撞见。 但既然敌军已经跑过了一半的路途,那么事不宜迟,这边要抓紧备战,至于杜壆那里权不去考虑,毕竟游骑机动性大,极难被对方包围歼灭,而且依照杜壆的性子,也不会给对方包抄的机会,只是不知道此刻他带领兵马在干什么。 赵柽思索完毕,开始叫张宪和鲁达指挥军兵列阵,此刻手下全是步军,藤甲自然迎在前面,个个旁边都有一段滚木或者鹿角叉作为掩体,可以分担部分骑兵冲击之力。 而沿着左侧山丘旁,则都是普通步军的弓弩手,这些普通步军身上着的全是布甲,没有藤甲与铁甲,就连皮甲都没有,无法列于阵中阵前,也无法掌持兵刃和西夏骑兵厮杀,只能靠山地而战,一但重骑过来,就往丘陵里面躲藏逃跑。 但对于当下情况来说,他们此刻这已经算是极好的装备了,要知道一支军队数场大战打下来,还能保持全部完甲几无可能,除非是节节胜利,不尝一败,以战养战,才能保持甲兵这般完整。 赵柽自打率兵入西夏以来,也确实未尝一败,所以手下就算普通小兵也有完整甲衣和完整兵刃,甚至各个队长营长等人都着了上等皮甲,卫长全是铁铠,看起来就如刚出征时的新军一样。 而这三万多步兵,此刻全部排开,只为了对付铁鹞子和步跋子。 铁鹞子三千,步跋子虽然不知有多少,但赵柽询问元果,元果说总数大概一万左右,也不知全没全带来,赵柽就算其全部被李察哥调来,那么就是一万三千多兵马。 这便是他当前要对付的西夏主力,其他的一些轻骑和常规步军则不足惧,毕竟开战之后这些是要冲在前面的,只要将铁鹞子灭掉,步跋子铩羽,那么别的军队便不说立刻被震撼得败北而去,也怕丧失掉了信心斗志,直接难以再战。 兵阵大抵排布完之后,就看鲁达从战马上一跃而下,大声道:“王爷,我去前方迎敌!” 赵柽看了看鲁达,鲁达身上没有藤甲,却着了铁铠,铁铠比藤甲重不少,这对旁人可能是个负担,但对鲁达却根本不算什么,鲁达天生神力,身上多担少担些,愈重愈轻,自己都未必会觉察。 至于铁铠没有韧性,藤甲具备韧性,这对普通小兵来说,或许是对上重骑的保命关键,不过鲁达一身腱子肉,铁甲贴上身体,肌肉便有弹性,自然也不成问题。 赵柽点了点头:“智深小心,不用冒进冲锋,只须使出钩镰手段,原地拒敌就好!” 鲁达点了点头:“王爷请放心,我只管杀铁鹞子和步跋子,不向前冒险便是。” 赵柽点了点头:“去吧!” 鲁达抓起一杆近两丈长的钩镰,抱拳道:“王爷,那我去了!” 说罢,哪怕身上穿着铠甲,却还是如猿猴般灵活,跳跃着直往前去,片刻就到了钩镰枪阵的最前面。 张宪这时打马道:“王爷,属下也进军阵了,还请王爷退回后方帅旗。” 张宪是要总督全军进退的,自然不能下马,赵柽点了点头,张宪也往里去,却是靠着丘陵处向前移走,边走边调整阵中军兵的位置方向。 赵柽看了片刻,拨转马头回去,直往帅旗之下,他这次出兵陇右,并未带沈飞为首的血色近卫,百人的卫队都在西宁城中守护府邸,此时帅旗之下不过十几骑亲兵立马,白霸白战兄弟也在其中。 看到他过来,两人立刻迎上前方,赵柽摆了摆手,马至旗下,淡淡道:“去高处观战就好。” 随后,一行人开始往旁边山包移动而去…… 这时,就在北面几十里处,杜壆带着两千来骑兵正在山原之上向前奔驰,速度并不算快,每匹马的尾巴上还拴了树枝。 如此便扫得后方烟尘滚滚,远处观望,根本看不清有多少兵,且这时季节天热土轻,灰尘久久不散,尘土飞扬,便如上万大军一般。 他往去奔跑,便有斥候来报,说是几里地外发现西夏敌踪,杜壆立刻笑道:“儿郎们,与本将去看看那铁鹞子什么模样再说!” 后面骑兵立刻兴奋得“嗷嗷”大叫起来。 杜壆一挥手中蛇矛,打马冲向前面,哈哈大笑:“记得不要交战,看看就跑,切莫让他们追上才是!” 东侧五里左右,徐宁正带着一支骑兵向前,这是要骚扰西夏军侧翼位置,同样是骚扰为主,并不交战,只为了乱对方军心,让对方弄不清这边究竟多少人马。 而再向东五里,已经是踩上静塞军司边界的位置,李彦仙带着两千骑兵向前,意欲绕到西夏军后方,伺机背刺。 但这却是不容易的,毕竟对方肯定在正军周遭撒满探马,辐射八方,见到便会示警。 不过这也并非一记闲手,绕不过去正好撤退去汇合徐宁,盯紧对方侧翼,不叫对方使用什么花招诡计。 李彦仙带兵前扑,约莫五七十里,忽然竟听到前方同样传来马匹奔走的声音,未免神色大变,急忙喝令身后列了个可守可撤的阵势出来。 接着,前方马蹄声见缓,显然也发现了这处队伍,开始小心翼翼起来,大概几十息后,李彦仙瞧到就在远处荒野之上,出现了一哨人马。 他急忙举起单筒望远镜观瞧,见同样是支骑兵,只不过人并不十分多的样子,待得对面再靠近些,他心中暗暗计算,这支军马似乎与自己这边差不太多,都是一两千人。 放下望远镜李彦仙微微皱起眉头,瞅情形对方应该打的相同主意,想绕去前军后方偷袭,却没想到与自家这里撞了个正着。 这时那支军马速度更缓,似乎也在打量着这边,但是却没有什么畏惧模样,依旧向前靠近过来。 李彦仙见状不由冷哼,若是对方人多势众,说不得自家这边即刻就打马撤逃,可看彼此军马差不太多,对方也不是什么重甲,都是披了皮甲的普通轻骑,那断然没有惧怕的道理。 他手下的骑兵,都是赵柽特意改过装备的特殊骑兵,比寻常轻骑甲胄更要周全,兵器更要趁手,且人人配有弓箭手弩,游走之间如风,收割人头不在话下。 李彦仙看那支军马靠近,不由纵马提刀来到队前,大喝一声道:“前方哪里的队伍挡路,天军驾到,还不赶快下马受缚!” 他话音刚落,就听对面骑兵阵中銮铃声响,一匹枣红马分列而出。 李彦仙在这边瞪眼观瞧,却看那队列中出来的竟然是一员女将,不由露出诧异神色。 只见对面这女将生得面如冠玉,眉似春山,杏眼秋波,颇有几分动人之处。 再头戴飞鹫银盔,光芒四射,身披鱼鳞细铠,外罩翠绿织花征袍,腰勒生绢红丝绦,细腰扎臂,十分利索,背后又插一口宝剑,武装之下更显娇媚。 李彦仙不觉看得有些呆住,心中喜得“咚咚”乱跳,不知为何止不住稀罕,便暗自言道,此女顺眼,我须得生擒过来才好! 他想到此处,不由满脸笑呵呵地道:“对面黄毛丫头,看你女流之辈,本将不忍出手杀你,我说于你听,本将乃是大宋秦王麾下军长,官居……高品,此刻室内少了一名夫人,你要是顺从了本官,终身富贵,不知意下如何?” 女将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不由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骂道:“宋贼!敢讨姑奶奶的便宜,有你好看!”说罢,手上绣鸾大刀挥舞,竟然冲撞上来,意欲刀劈李彦仙。 李彦仙嘿嘿笑声,打马冲上前躲过一刀,喝一声:“黄毛丫头!你有甚本事,叫你做个夫人这是本将抬举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招刀!” 他手上用的也是大刀,“呜”地一声将刀横着拍下来,两人顿时战到了一处。 (本章完) 第529章 战,战,战 对面女将看李彦仙一刀力劈华山斩来,也不躲闪,绣鸾刀一挺,“当啷”声响,把李彦仙大刀磕出圈外。 李彦仙料想不到这样一个娇柔少女,至少有三、五百斤的臂力,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这口刀,乃是金背七星砍山刀,十分沉重,一般就算男子都会疲于招架,而对方竟轻松挡住。 李彦仙心中暗想,看来这丫头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不可小看了她,我要小心谨慎应付才是。 接着二人刀来刀往,斗有二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对面女将此刻也使出平生的本事,绣鸾刀舞得如同狂卷的旋风一般,战了一会,就看她忽然挥刀在李彦仙面门前方虚晃一晃,然后兜马跳出圈外。 李彦仙一刀剁去劈了个空,用力过猛,几乎闪了腰肋,再看女将,早纵马驰出三五丈远,向本阵去了。 李彦仙被逗得勃然大怒:“臭丫头,你待逃往哪里去?” 他拍打坐骑,纵马来赶,看着就要追上,女将忽然从身上解开红绒套索,将腰一扭,扬手抛出,正套中李彦仙的头,随后滑落下他肩膀下方,缚了个结实。 接着女将抽手着劲一拉,娇斥道:“狗贼,下马来吧!” 李彦仙顿时大惊,两手一招,大刀“哐啷啷”跌落在地,整个人倒栽下坐骑。 女将见状眉开眼笑,急忙把绒绳拴在马鞍上,纵马一鞭,那匹枣红马“嗯喇喇”地跑将起来,就想要拖得李彦仙进入敌阵。 马匹拖拽李彦仙,却不料李彦仙刚才乃是猝不及防,他本身武艺高强,虽坠马却并未受伤,这时急忙在地上往前用个懒驴打滚卸力,然后双手紧抓到红绒套索边上,高喝道:“黄毛丫头,无礼太甚,看本将擒你!” 女将顿觉一愣,没想到宋狗居然被套住还能稳当身形,不由嘴角出现一抹冷笑,一夹马肚子,用力磕马镫,那枣红马便欲拼力前冲。 这时李彦仙原地扎起了个马步,腰直腿弯肩膀平,他这姿势并非寻常的桩功,乃有名堂,唤做金钟站。 马步向来为武艺基础,又叫桩功,但凡学武之人最初都要练习,为了稳固下盘,腰腿有力,与人厮杀时不至于脚步飘浮,一触即倒。 李彦仙这金钟站却是上等的桩功了,不是普通姿势,有宗派传承,暗含吐纳之法。 他往这里一战,双手抓紧那红绒套索,吐气开声,大叫:“啊……呀!!!” 那边女将枣红马往前急冲,这套索的另一边绳头被拴在马鞍,她一只手搭在上面紧握。 李彦仙武艺精通,力气极大,虽然和鲁达等人比不了,那种是天生神力,但他却也打磨得一双臂膀不凡,至少有百夫不挡之勇。 此刻就听“嘎嘣”一声响,红绒套索肉眼可见瞬间绷直,随后只是刹那,马上的女将脸色突然大变,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倘若那套索直接拴在马身上还好,就算马匹前冲之力极大,李彦仙能够对抗,那最后顶多是个绳断索裂的结果,而不是如当下…… 就听“嘎嘣”一声响,接着“稀里哗啦”,绳索竟然把马鞍给整个拽飞了起来。 枣红马发出一声惨叫,毕竟马鞍于背上有固定之处,此刻生生扯开扯断,总有皮毛受伤地方,有些还裂开立刻见了鲜血。 人马角力,中间绳索的结实程度,要远大于那头马鞍绑缚马背那里,这一拉之下,绳索没断,却把马鞍给扯了起来。 就看女将惊呼大叫,从马背上直接掀翻了起来,马鞍飞的不知去向,她也掉落在地。 但她武艺极好,腰身柔软似柳,这一下虽然是猝不及防的掀落,却是落地之时肘膝用力,腾了几个筋斗,并未受到什么大伤。 那边李彦仙瞧见立刻眼睛发亮,伸手把套索取下抛弃,随后嘿嘿嘿笑道:“臭丫头,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还是乖乖从了本将才是良策,你且莫自误错过这大好时机。” 对面女将虽未受伤,但被掀下马后总有些惊慌,正待跑步回去骑军阵中,却听得李彦仙这番言语,不语怒火冲天而起。 她柳眉倒竖,杏眼含气,一抬胳膊抽出三尺腰刀在手,跳在一块平阳之地,立定脚后,指着李彦仙喝道:“宋贼,若是男子汉,不怕死的,你过来!今天姑奶奶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李彦仙看这女将细腰扎缚,双腿立定,手擎单刀,好不威风,心中愈发喜欢,不住暗想:虽说战场之上生死敌对,但好男不和女斗,她毕竟是个女流,我与她在地上继续斗下去不雅,被后面军校看了也丧失威风,还是且让她三分,上马再说罢了,便转过身子就要回走。 这一下可激恼了那女将,一个箭步蹿上前去,横刀喝道:“宋贼,莫非不是男子汉,就这样走了?想走也可以,须在地下滚十八个滚,再给姑奶奶磕三个响头,我才放你离开!” 后方西夏兵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显然对女子武艺放心,并未劝自家主将归队。 李彦仙瞪眼瞅那些西夏骑兵,见都在嗤嗤地笑他,脸色从额头便火烧般红到耳根,一时心中冷笑,伸手指去:“臭丫头,不知进退!我看你是个女流,让你三分,你好不自知!来,来,来,我先和你杀上一场看看。” 说着李彦仙跳到场心,抽出佩剑,立了个门户出来。 对面女将平端单刀,便使了个饿虎扑食分心就刺,李彦仙不慌不忙,使个怪蟒翻身躲过。 女将“唰唰唰”一连几刀扑了空,心中又气又恼,恨不得生吞了对方。 这时两边骑兵纷纷高声呐喊助威起来,二人打在一起,军兵自然没法插手,也不好暗中放些箭矢,惟恐伤到自家主将,只能喝彩大叫大喊。 此刻李彦仙虽然微微占些上风,但也并非就能直接得手,他宝剑飞舞,身形如电,在场子上打圈儿乱转。 对面女将用尽平生力量搏杀,单刀仿佛雪团翻滚,各种奇招频出,李彦仙虽然一一接下,却也心中暗暗吃惊。 这丫头好高的武艺! 要知道他李彦仙能在家乡之地立威望,行豪侠,一呼百应,参军都有五六百乡人追随齐来,那他武艺绝非等闲,实是有着小宗师的境界战力,而他此刻看对方女将,虽然似微微不如他,但竟也是小宗师水平。 李彦仙本就是这西北人,老家便在熙河路,对西夏较为熟悉,知道西夏军中有女将存在,但武艺这么高的却从未听说过,小宗师武艺的西夏女将,怕不会是哪个门派出来的吧? 他这时越看对面女将越心头猎喜,神色之间不时表现出来,那女将却瞅他面皮仿佛猥琐,不知暗里思想什么龌蹉之事,不由得银牙暗咬,神情如霜。 女将心中气恼,冷着脸猛地进前一步,拉好一副打虎架势,手中的单刀高高地举起,喝道:“宋贼,你不是男子汉,还是赶快死了去吧!” 说罢,飕,钢刀带着风声,直奔李彦仙脑门劈来,谁知李彦仙早有防备,向前稍进一步,宝剑架住刀刃,右腿飞起,朝着女将肋下踢去。 女将急忙顺势一侧,立好马步,运动身体,上盘来个“狮子大摇头”,下盘使出“金鸡抖翎”,“嗨”地一声,丹田之力迸发而出,躲过李彦仙一腿,那刀用力压下不说,一掌拍向李彦仙前胸。 李彦仙立刻用个“雄鹰展翅”,大叫一声,抽剑让过这招,接着一只手挥拳来敌,只看二臂相交,“啪、啪、啪”,两人拳脚粘粘绵绵,打在一块。 转眼又是十几招过去,李彦仙忽然用个“苏秦背剑式”,另外只手却二龙吐须直戳女将双目,女将吓得冷汗淋漓,慌忙使个“金蝉脱壳”,躲过了此招。 可谁知李彦仙手掌旋起“按打天庭”,这一下女将哪里还能躲开?叫声:“不好!”头一偏,“叭”地这一掌正中左肩。 女将“哎呀“一声,左肩骨被打得立时红肿疼痛起来,倘若不是穿着铠甲,怕就是要被直接打得骨碎筋折。 她“噔噔噔”往后退去,李彦仙看她站立不稳,快步追上,手中宝剑一个“毒蛇出洞”使出,女将慌乱中拿刀去镗,谁知道李彦仙这招用的巧妙,正谓是四两拨千斤,“叭”的一声响,女将立脚不稳,顿时摔个仰面朝天,单刀都撇去了一旁。 李彦仙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便欲扑上来个生擒活捉,拿下女将回队。 谁知女将反应倒是极快,直接向后滚跑,后面骑兵队伍见势不好,拥迎上前,女将用个鲤鱼打挺自地上跳起来,一张白脸变成红脸,闪入骑军之中,指着李彦仙大骂道:“好宋贼,你要是好汉,等着我上了坐骑再战!” 李彦仙嘿嘿笑了两声,也回了队伍,重新上马后却眼珠一转,大叫道:“臭丫头,既然如此那本将就和你在马上再厮杀三百回合!” 对面女将显然是打出真火,根本不疑有诈,立刻叫道:“好好好,卑鄙宋贼,就让姑奶奶好生教训你一番!”她说着催马便出阵向前。 却不料这边,李彦仙偷偷使个眼色,两旁的骑兵卫长营长顿时心领神会,突然之间,立刻下了号令,后面骑兵见状立刻“嗷嗷”大叫冲向前去。 这边轻骑骤然突击,那边女将立刻便是一愣,顿时知道上了这宋贼之当,可说时迟那时快,这个时候对方已经箭雨如蝗,不由气得她大骂起来:“宋贼无耻,你这混蛋,不是男人!” 她这边因为想要和李彦仙斗将,所以后面骑兵未曾抢先出击,失去了先手,这骑兵碰撞失去先手,基本就是败北一种可能,此刻立即大乱起来。 女将不由高呼道:“守住,守住!” 可她想得虽好,却又哪里守得住,后面骑兵只是象征性地回射了一波箭矢,便顶不住压力纷纷拨转马头向来路跑去。 李彦仙见此情景顿时大喜,手上金背七星砍山刀用力向前一挥,大声喊道:“儿郎们,给我冲,灭了夏狗,活捉那臭丫头!” 身后骑兵立刻呼喝大叫,跟随他向前冲杀而去…… 此刻,就在西南方向十几里外,另一场厮杀正在展开。 却是徐宁所率的骑兵与西夏军遭遇,徐宁本来只是计划走侧翼扰乱西夏军视线,但那西夏军主力之中,却分出支队伍一路追了下来。 徐宁看这队伍人数并不算多,且往正东方向驱逐,心中便做思索,一方面觉得差不多能吃下对方,一方面自家所带的队伍不能太过偏了后面中军,一直向东退去不妥,便找了个机会停下,与对方混战厮杀起来。 此刻他正对上西夏军中一员大将,这大将全身挂皂,穿戴镔铁黑的铠甲,手拎一柄三股齿的托天钢叉,只看那叉盘晃动,“嗯啷啷”地乱响,身材更似黑塔一般,恍如黑熊精出世。 这西夏大将举起三股托天钢叉只晃了一晃,便直取徐宁哽嗓咽喉,徐宁不敢怠慢,急忙枪杆撩动架开钢叉。 随后就看他手上这杆金枪如同神龙戏水,上翻下滚,冷气飕飕,砭人肌肤。 战了二三十个回合,徐宁杀的性起,使出天女散花的绝招,那金枪光芒暴涨,金花飘飘,不离西夏大将顶梁脑门,杀得西夏大将眼花缭乱,不住地后退,险象环生。 徐宁这杆枪摇头晃脑,呼呼飘风,无数的枪锋,从上下左右迎面扑来,西夏大将心头巨震,惊得纵马后退,将身躯一矮,向后仰倒,化了来招。 就在大将刚刚松一口气时,只看徐宁身手快捷无比,枪身又翻了回来,金枪直奔门面刺来,眨眼之间,就到了近前。 西夏大将做梦也没料到对方的枪法居然这般快速,惊得手足无措,“哎呀”一声向旁边躲去,竟然藏去了马腹旁边。 徐宁见状大喜,暗想:这厮合当该死! “呜”地声,他一个分尾叉枪直奔马匹腹部,疾如飘风。 那大将马术极好,哪怕藏身下方,却依旧调转了马头,躲过这枪。 但徐宁紧上一步,金枪一扭头变了一招,名为“拨草寻蛇”,叭、叭、叭,直向大将刺去。 大将惊慌失色,他这时也上不了马背,又怎能躲得此种绝招,只好咬了咬牙一撒手,想要向马下掉落,避过这记杀手。 但徐宁枪多快,他身子还没完全落地,便“噗嗤”声扎上了一枪,正中要害,大将惨叫一声,方才落在地上,徐宁再补一枪,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杀了大将,徐宁立刻高声喊起:“对方主将已死,儿郎们随我冲锋!” 身旁军马闻言立刻情绪高亢起来,大叫得令,紧随他向着西夏军冲了过去……(本章完) 第530章 烽火连三月 熙河路,熙州。 城头之上,大旗折杆,门楼倒塌,尸横于地,血色黑凝。 姚平仲气喘吁吁,将手中金锏狠狠一拄,皱起浓眉大声道:“这些西夏军莫不是疯了?这般不要命攻城,即便拿下城池也损失惨重,到底图的什么?” 旁边白傲同样表情疑惑:“看着是有些急了,前几日还未这般模样,莫非得到了什么军令不成?” “军令?”姚平仲眼神往西北方向望去:“难道是西夏国内发生了大事,才传令这些远征兵马拼命拿下熙州?” 白傲闻言神色变化:“西夏国内……莫是公子建有大功?” 姚平仲用力点头:“是了,是了,肯定是王爷那边连连告捷,动摇了西夏军本,这边才被逼得要抓紧下熙州,然后决定进退事宜。” 白傲思索道:“公子会建何等大功,乃至迫使西夏改变前方军令?” 姚平仲望着城外远处那不见头的连营,还有城下正在整装待战,马上就要再次攻城的西夏兵卒,冷笑道:“只怕是快要打到这些夏狗的老巢兴庆府了,才引得他们这般着慌,想抓紧厎定熙河,随后决去留回援之事。” “真的要打到兴庆府了吗?”白傲闻言不觉有些恍惚,兴庆府兴州是西夏都城,倘打到了那里岂不是代表西夏将要灭国?而若能灭掉西夏,靖大宋百年未成之业,这份功绩怕是不弱于收复燕云了吧? 甚至,从某些角度上来看,灭掉西夏之功,更要强过收复燕云! 毕竟这是国战啊,是单独的国战,取对方全土之功,不像攻辽,乃是与女真联合,其实说白了,女真才是主力,何况辽亡之后,只取燕云,别的地方按照盟约,却是不能插手的。 这便使得功业弱了三分。 “姚兄,既是如此,那当下如何才好?”白傲心中激动,急忙问道。 姚平仲抄起金锏,冲着城外挥了挥,眼神闪烁道:“夏狗丧心病狂,意图破釜沉舟,这般下来,熙州城早晚得破,依我看晚破不如早破,没有必要再和对方消耗了,还是另做打算的好!” “如何另做打算?”白傲上前一步,小声道。 姚平仲瞅了瞅四周,用手拢嘴,低下音调:“我看……既然对方兵力并不足以围城而困,只是强攻,那便一会回去收拾收拾,晚间带兵直接突围出去好了!” “啊?!”白傲闻言顿时一愣,没想到这浓眉大眼,生得魁梧不凡的姚平仲居然要跑…… 北辽,南京析津府,辽国陪都。 既称幽州、又名燕京,如今概以南京称呼。 是为燕云十六州之首,所谓后山故地,神州旧土,全都是以其中心四周泛指。 辽乃由契丹所建,契丹游牧,逐水草而居,善骑射,好渔猎,后唐清泰三年,镇守太原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借兵契丹,大败后唐军队,接下来,石敬瑭将幽州所辖新、武、云、应、朔州割让给辽,加之前契丹占有的其他州,“幽云十六州”自此全被辽所占。 辽会同十年,辽太宗耶律德光将幽州定为“南京幽都府”,辽开泰十年,辽圣宗耶律隆绪,对幽都府进行了扩建,改“南京幽都府”为“析津府”,析津府的名称来自于“以燕分野旅寅为析木之津”的天星地相说法,故以为燕京,直至如今。 而燕京为陪都,乃是辽实行“因俗而治”国策,受唐多京制影响,划分五京五道,以此规划国土原因。 其中上京道,治上京临潢府,这也就是辽朝的都城。 中京道,治中京大定府。 东京道,治东京辽阳府 南京道,治南京析津府。 西京道,治西京大同府。 辽按照五京,分治汉人和契丹人,立南北两院,两面官制,不过这些其实并不算真正的辽国都城,真正都城该是辽帝“四时捺钵”,春水、秋山、坐冬、坐夏的营帐。 辽五京之中历来最热闹的便是南京,因为原本汉地,汉人较多,又邻宋境为近,边贸榷场繁荣,是整个辽国商业贸易的中心,广泛繁华,钱财最多,人口也盛。 即便是前些年辽金开战,燕京依旧不受影响,毕竟离战场较远,而且还引得北地几京的大户贵族有钱人纷纷到来,在燕京买房买地,哪怕不就此落户,也要留个退路,以后战事不好时退守在这里。 但今年却不同了,最初女真从东面打过来时,北处都往南逃,燕京确实热闹无比,人满为患,物价飞涨,可接下来,大宋突然自南面起兵杀过,燕京立刻便大乱起来。 虽然宋军进兵极慢,但原本躲来燕京内的宗室豪族、巨商大贾,全都迫不及待地自燕京又要出走。 此刻辽国北、东领土全失,就算是上京也已经失守,中京则刚刚被金人所占,这些人离开燕京后只有向西一条路走。 而这时燕京实际主事的乃是耶律大石和萧干两人。 金兵攻克了中京后,天祚帝向西逃窜,展转夹山之后,便音讯全无了。 而为了安定人心,耶律大石和宰相张琳、李处温、都统制萧干进行了商议,立秦晋王耶律淳即位,称天锡皇帝,但主要军权却被耶律大石和萧干握着,南京城基本就是他二人说了算,哪怕坐上皇位的耶律淳,都调遣不动城内的契丹兵马。 两人倒是并未太过阻拦出燕京西逃之人,只是要走可以,身家东西不能全带走,金银财物留下一半,粮食只能带个半月够用,别的一概不能拿,否则就不许离开。 但即便这样,在宋军北上这段时间,燕京城内的大户也逃了七七八八,财物留下许多,粮草更是无数,如此一来,反而使得这座城池变得十分精炼起来。 宋军进攻的步伐并不快,白沟等地交手几次,辛苦血战拿下了几州,开始一点点向着燕京推进。 这已和原本的历史发展有些不同了,毕竟海上之盟被赵柽硬生生向后拖了一两年的时间,西军并非原来的疲惫之师,军中在征方腊时于帮源峒染上的疫症也都好了,所以发挥出来的战力还算正常稳定。 所以哪怕战事频繁,行进艰难,可还是将要到达燕京城旁。 而燕京城就在这一段时间之内,竟又发生了变化。 倾向于降宋的宣宗天锡帝耶律淳居然因病崩殂了,燕京城内再无契丹直系皇室成员可以继位,而耶律大石与萧干,早已经控制朝政大局。 他二人否决掉耶律淳把后事托付给汉人李处温的遗命,对遗命里的降宋旨意刻意隐瞒起来。 随后直接拥立耶律淳皇后萧普贤女临朝称制,改元德兴,接着很快铲除李处温一派,并向整个汉人势力株连过去。 燕京地区因为朝廷内讧,闹得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坊间充斥着李处温企图联合常胜军郭药师挟持萧太后纳土归宋的流言,而李处温此刻已经被杀,他原本一系的郭药师等人开始坐卧不宁…… 宋军这时分成三路,由刘延庆、种师道、辛兴宗带领,从三个方向,接近燕京。 其中辛兴宗的速度略微领先,从正西方向,抵达到燕京西城十里外,随后开始派出探马斥候往前打探,没多久,就探到这燕京的一些详细信息。 燕京城整体上呈现矩形,四面共有八个城门: 其东部为安东、迎春门 西部为显西、清晋门 南部为开阳、丹凤门 北部为通天、拱辰门。 而其城里又有内城,西南角修建的子城,又称大内,也有四个城门: 东门为宣和门 西门为显西门 北门为子北门 南门为南端门。 除了这些,还有燕京一些别的情形,护城河之类,有无水门,城高多少,几座城楼,虽说不上多隐秘重要,但也总是有用。 辛兴宗得到这些情报之后,心中便欲欲跃试,他暗自琢磨,若是在其他两军到来之前,就拿下燕京,岂不是大功一件? 虽然童贯再三叮嘱,燕京重要,不能冒然进攻,一定要先拿下招降旁边几州再说,定要稳妥不出差错。 但他此刻已是功欲熏心,计算着手中兵马,便意欲强打燕京一番…… 东京,开封府。 延福宫,东北临华门。 出了临华门就是艮岳,原本这座道君皇帝大兴土木盖的园子叫做万岁山,艮岳是后改之名,取地处宫城东北隅之意。 此时的艮岳已经全部修建完毕,历时将近十年,里面主要采用掇山技法布景,即叠石为山。 除了山石之外,更多是奇花异草,难见的美木,精亭雅阁,鎏金奇彩,山而右水,后溪旁垄,连绵弥满,吞山怀谷,这大园内还养珍禽异兽,构飞楼杰观,极尽奢华,可谓是括天下之美,藏古今之胜。 道君皇帝这时坐了沉香辇过来,一进艮岳大门,迎面便看见一方足足有四丈多高,八丈多长的巨石。 在车上看到此石,道君皇帝脸上露出怀念之色,心中不由想起朱勔来,艮岳中的奇石异花美树等物,都是朱勔所献,是朱勔提举应奉局时,从江南之地遥远送来。 道君皇帝立刻叫停了车,走下这沉香辇,然后叹道:“朱勔是忠臣啊!” 他看着这巨石,此乃奇石之最,当时为了拉它入城,更是把城门都拆掉一块,否则难以进入。 而这块巨石更是被他封为“神运昭功磐固侯”,当年入城朝圣之日,宣德楼下游过,钟鸣鼓响,细乐连绵,披红挂彩,呼呼通通,镍镍锵锵,一片鼓钲。 朱勔那时就跪在宣德楼前,哭着唱诗,以颂祖德,以敬皇考,以美当今。 道君皇帝想到这里,不由再道了一句:“朱勔是忠臣!” 随后他便想起那忤逆不孝的混账老二,真是孽障啊,这样大的忠臣,竟被这孽障给杀了,真是气死朕了! 道君皇帝脸色有些不好看,想要发些怒火,却看看左右并没有朝上大臣,只是宫女宦官,战战兢兢,不由压下火气,命人搬了书案到这神运昭功磐固侯近前,接着开始作画,画的是一幅《神石写生图》。 而这写生二字此刻已有,沈括的《梦溪笔谈》中曾道:“诸黄画花,妙哉赋色用笔极新细,殆不见墨迹,但以青色染成,谓之写生……” 道君皇帝书画乃当世大家,尤擅花草石鸟,半个左右时辰,就把这画作好,然后丢下画笔,起了身步行游园。 他心情依旧不好,总念着那混账老二之事,直待走到前方一座大花池处,看着里面那一片花邦花国花天下,国色天香,才住了脚步,心情微微舒缓一些。 这大花池内全都是牡丹,向来洛阳牡丹最闻名,不过这座池内的任何一株都不下于洛阳御花园里的牡丹。 单是那颜色就有数种,什么魏紫、姚黄、玉版、朱砂、风流、金粉、雪魄、蟾精、无双艳、第一香、鹦鹉白、杜鹃红、胭脂脸、腻粉腮、杨妃舞、西子姿……且每株都挂以名色牌,遮以绣幕,名花之娇之广,莫过于此。 道君皇帝看得心中愉悦一些,叫人搬了椅子坐下饮酒,一时蝶舞蜂飞,花香袭人,不觉有些醉了。 就在这时,忽然张迪急匆匆从园外小跑进来,手上还捧着一封火漆折子,来至道君皇帝近前,赔出笑脸,低声道:“万岁,前方军情战报,童枢密快马送来的折子。” 道君皇帝闻言神色微动,抬腕就取了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童贯在信内报喜,原来对辽战事顺利,如今已经扫平燕京南部各州城,十六州已经取下十一州之数,三路大军此刻全部向着燕京进发,拿下燕京已是指日可待。 道君皇帝看到此处顿时大喜,便也没了再游园饮酒的心思,匆匆上了沉香辇,令起驾回去延福宫。 到了延福宫延福殿后,他命人唤来白时中、李邦彦、唐恪等一众朝堂相公,开始议事。 议的不是旁的,乃是给燕云之地改个名称,几经讨论,最后定下就叫燕山府路,府治燕京,只待再有捷报传来,就立刻昭告天下得知,这幽燕之地,已经收复归来! (本章完) 第531章 狼烟起,风云聚,江山北望 京东西路,东平府,清河县。 一名穿着黑衣,身材昂藏、气质不凡的大汉,正在官道上纵马疾奔。 此刻若有识得者看去,便会认出不是旁人,正是那武松武二郎。 自方腊战事毕后,武二郎辞别了赵柽,回山东伺奉哥哥已不觉经年。 初时还在阳谷住着,后来便迁回了清河老家,于郊外村落祖宅生活,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有赵柽赠送的金银生计,倒也落了个自在逍遥。 不过可怜的是,大郎当日受西门庆踢伤心窝,胸口常常犯病,虽然请了不少名医诊治,却实在伤及脏腑内里,勉力才能维持。 最后哪怕药石用到,还有贵重老山参滋补,但每隔段光景就疼痛难忍,后来竟开始咯血,就在前几天夜里,忽然撒手人寰,西归而去。 武二郎自然伤痛欲绝,但也知天道人事,循环往复,且仇早已得报,倒也再无旁的遗憾,便打理好丧事,将宅子托与邻人,然后奉守当年承诺,要往赵柽处投奔。 赵柽离开东京之时,曾派人给他去信,详说日后分教,武二郎自然胸中有数,知道往哪里寻找。 他驾着马匹一路向西而走,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非止一日,出东平,过濮州,来到了兴仁府的曹州。 这曹州乃在山东边上,再往西去便进入了京畿路北方。 此刻天色下午,武二郎趁城门开放赶忙进去,见这曹州颇大,他走在街上,瞅店铺里百货、布匹、糕饼应有尽有,酒肆、菜市、赌坊、鱼行、肉铺行行不缺。 二郎收回目光无心观看市景,只想找个客栈住宿吃喝,明日好趁早赶路,便一直向前管走。 待他走到一家关扑赌坊门口,却见十几个泼皮正揪住一人厮打。 泼皮一边打一边嚷道:“娘的,你赢了钱就想走,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利市?莫想!不扒了你的皮别想走!” 那被打之人中等年纪,穿着江湖打扮,被十来个泼皮困住,手脚不能施展出来,脸皮都被抓破,血迹斑斑。 他手里拿着一包银子,一边挣一边骂:“你们这些猪狗无赖,好不讲道理!是你们自己输光了,还敢来打人!”一个无赖闻言立刻飞起一脚,将银子踢撒一地,众无赖一轰,都去地下抢银子。 武二郎在一旁看得明白,一时怒冲斗牛,世上竟有这样不讲理的事情?忒叫人不服。 他急忙上前几步,大叫一声:“你们好欺侮人!” 说罢,也不抽刀,只把手上哨棒平地使了个“秋风扫落叶“,棒到人到,早打翻了七、八个,都倒在地下叫唤做一团,又回过身来,使了个“龙盘头”猛劈下来,又捂倒两、三个。 原来,为首的泼皮无赖是后面这家赌坊的看场头目,外号山野狼程二,有些本事,此刻看众弟兄被一个路过大汉打倒,心里一把无名业火腾腾燃起,“喳“地大叫一声,一个猛虎跳涧,扑过来,亮开掌锋斜劈下去。 武二郎见状身子向后一撤,冷冷一笑,那野狼程二冲过去一个倒勾手,“嚓啦”,身上衫子突然被扯掉半边,露出胸脯来,原来是武二郎丢下了棍子,使个“仙人指路”向前进招,拽住了他前衣衿。 这山野狼程二其实也有些功夫,但又哪里可能是武松的对手,武松只当久未与人相搏,与他练手,兜搭起来。 程二使个“门神把门”锁住了门户,退步插掌直戳武二郎,武二郎一个“鹞子翻身”躲过,右脚飞起,一个“野鸡蹬窝”将野狼程二踢出有一丈开外,摔得野狼程二头昏眼花。 少时,这野狼程二又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再交手三、五个回合,武松出其不意地使出“挑勾子”手,野狼程二双脚便不稳当,身不由己地从武松头顶上飞了出去,啃了一嘴泥巴,差点门牙磕掉,肚皮也戗出血来。 野狼程二吃了这场大亏,那肯善罢甘休,从地上爬起来,气得一阵阵地怪叫乱骂:“你们这些无用的狗才,平时没事的时候都会鼓唇弄舌,自命英雄,今日吃紧,一个个都鳖头龟脑往后缩……” 众无赖被骂得狗血喷头,没奈何,各拉架势,一窝蜂地围了上来,哇哇地乱叫。 武松心里暗暗好笑,量这一群无赖平素不过狗仗人势,欺负弱小,并无真正本事,遂不慌不忙使出三十六路擒拿术,一个“张飞扛矛”将一个无赖摔得仰面朝天,卧地不起,一个“野马奔蹄”踢倒两个在地上打滚,只几个回合,便打得这群无赖抱头鼠窜。 山野狼程二见众人无用,重抖威风,大叫一声,一个“燕子穿云”飞身过来,单手出招,犹如螳螂捕蝉。 武松使个“猿猴摘桃”的势子,将身子往下一蹲,一个顺手牵羊,把野狼程二甩出有十来步远,头朝下,脚朝上,重重地摔在地下。 山野狼程二正要爬起来,被武松轻舒猿臂揪住发角儿,往上一提,飞脚一踢,野狼程二在空中打个旋,颠了个过儿仰面朝天在地下,睁着猩红的双眼发怒:“你这饿不死的贼!敢来多管闲事,我与你有何冤仇?” 武松听他口出不逊,顿时大怒:“山野狗,你休要逞强,我天性好踩路不平!”说罢,上前使个连环跺脚,只用了一、两分的力量。 “哎哟,我的娘……“野狼直疼得龇牙咧嘴,往肚子里直吸凉气,不敢再吭一声。 这时,街上人都站老远的地方看着笑,平素恨这伙泼皮无赖,此番倒出了一口气,也有为路见不平的壮士担心的,那个之前被打的中年汉子这时方才抽出手脚,施展开武艺,也打得几个泼皮无赖无处藏身,四面奔蹿而逃。 那山野狼程二并不呆,倒有几分狡黠,知道继续逞强是要吃亏的,便开口讨饶:“好汉爷,手下留情。” 武松喝道:“从今以后不许你再欺负人等,为非作歹!” 野狼程二喋喋连声:“好汉爷,野狗怎敢?从今以后改邪归正,绝不敢再坏规矩,饶命吧!” 武松这才将脚松开:“以后被我撞见,决不轻饶。” 野狼程二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捂着头,一瘸一拐地跑开了,约莫跑出小半箭之地,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武松和那中年汉子,黑脸皮上浪起皱纹,嘿嘿嘿地一阵威胁道:“外来的人等,还有过路管闲事的贼人,有种的不要跑,等着瞧,不报此仇,我也枉称山野狼了!”说完,瘸着腿,一直往街南头去了。 中年汉子在地上拾起撒落的银两,然后捧在手中往前献去,冲武松一礼道:“请问兄弟高姓大名?府上何处?为何来到此地?” 武松见问,上下打量对方,他本真汉子,向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便朗声道:“某乃东平府清河县人氏,姓武名松是也!” 那中年汉子闻言顿时一愣,随后仔细观瞧武松,露出满脸惊诧,低声道:“可是……曾打辽擂取了银牌的武二郎吗?” 武松双眼瞅中年汉子:“你怎知是某?” 中年汉子神色变得欢欣鼓舞,猛地一拍大腿:“原来真是武家二郎,这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武松皱眉道:“你又是何人?听你言语,竟要寻某?” 中年汉子一双圆眼珠四下去洒,接着小声道:“二郎且随我来,找一地方我说了,二郎就明!” 武松艺高人胆大,此时又肚里正在饥饿,便道:“找处酒家便是。” 中年汉子忙伸手拿起武松之前丢弃的哨棒,一手又替武松到后面牵马,接着朝远处走去,过了几条街道看一酒家,就往里去,选了个红油座头擦拭干净,让武松先坐下,然后自家再坐。 随后中年汉子叫酒保取一壶上色好酒,切二斤熟牛肉,一盘熏鱼和卤鸡烤鹅之类,摆了一桌面。 中年汉子亲自筛酒相劝,武松也酒来就喝,三杯过后,中年汉子低声道:“二郎,我是从北边来,乃是武德大夫、北征讨贼都先锋、宋将军的手下!” “武德大夫,北征讨贼都先锋宋将军?”武松愣了愣,心说这又是谁,自己并不认得。 “二郎!”中年汉子摇头道:“其实就是呼保义及时雨宋公明哥哥啊!” “原来是宋公明!”武松恍然大悟,自然知道宋江,宋江在山东名气之大,绿林道上哪个不知,后来占据梁山泊起事,轰轰烈烈,震惊天下,最后又诏安投靠朝廷,做了官职,好像此刻在北方对抗田虎。 “正是!”中年汉子喝了口酒道:“我此番特地奉公明哥哥之令,前来山东寻找二郎,实是有事相求!” 武松露出纳闷,他虽然听得宋江大名,实则两人没有交往,不知道这宋江派人来找他做什么。 “宋……将军,何事找我?” 中年汉子小声道:“二郎,听闻你与秦王殿下交厚,乃是嫡亲心腹?” 武松扬了扬眉:“公子待我天大恩德,我愿为公子两肋插刀,赴死不辞!” 中年汉子道:“这就是了!公明哥哥当日入京时也曾拜访殿下,得殿下指点,心怀感激,直有投效之心,如今殿下西出潼关,公明哥哥在北方思念之甚,想要投奔却难寻道路,又唯恐唐突殿下,这才想找人引荐,思来想去,四下打听,得知二郎与殿下交密,公明哥哥与二郎又是老乡,所以才派我过来相请,以为联络殿下,与殿下送信,展呈报效之心!” 武松闻言久久不语,他虽然知道宋江,也知宋江名声,可宋江是招安了朝廷的,如今是朝廷官员,倘若去投靠公子,岂非又等同再次背叛造反? 中年汉子看他不说话,又道:“其实公明哥哥本来招安之后,心权忠义报国之心,只是北去对抗田虎,遭朝中奸臣算计,缺粮少草,就算兵器铠甲都给不齐全,乃至手下损兵折将,虽然田虎也被打至半残,但继续下去,一众梁山兄弟也必将死伤殆尽啊!” “缺粮少草?”武松疑惑道:“怎会如此?” 中年汉子叹息道:“又何止如此,原本离京时分开的一些兄弟,份属官军的,陆陆续续全被调往了前方,看情形,只要在梁山呆过的,都要耗死在那太行山旁……” “竟这般险恶?”武松倒吸了一口凉气,哪里还听不明白原因,显然是朝廷想把梁山的好汉全部送去田虎那边,让其两败俱伤,死个一干二净才好。 “就是这般险恶!”中年汉子叹道:“公明哥哥瞅出朝廷的恶毒打算,不想自家兄弟就这么枉死,又不能重新扯出反旗,再占山为王,只要寻求其他出路,知道秦王离开了东京朝堂,这才想着前往投靠!” “原来如此!”武松此刻点了点头,心内琢磨,此事应该当不得假,毕竟缺粮少草,死的人数不能做伪,若果真如此的话,倒也不妨与公子述说。 中年汉子又道:“其实我在殿下那边也有个熟人,只不过寻不到殿下所在,自家更无法冒然前往,就算有熟识也无用处。” 武松好奇道:“还未闻兄台高姓大名,熟识又是何人?” 中年汉子笑道:“我没甚太大名声,江湖人送浑号打虎将是也,姓李名忠,殿下身边有一手下唤作史进,曾与我学过枪棒!” “原来是李兄。”武松确实没听过此人名声,但对史进却是了解,征方腊时在江宁坑杀大批江南士族,得其金银后送往陇右,他曾在列,于西宁州见过史进,一起喝酒论些拳脚,却是彼此脾气相合。 “原来竟是史兄弟之师,小弟失礼了!”武松这时方才见礼,他本是性傲之人,前面看李忠武艺不济,多有轻视,却没想到此人竟曾传授过史进,不管传了多少,想来师徒之名必然不假,否则随他去见公子,遇到史进立刻露馅,反而坏了这行事宜。 李忠急忙还礼,武松道:“既然如此,那李兄便随我走,我正要往西面投奔公子,到时有何话语书信,一并请公子决定。” 李忠斟酒道谢,两人你一杯我一杯,足足喝了两三坛这才罢休。 随后找了家客栈住下,第二日天光大亮,先到行市,原本李忠的马到曹州后生病被他卖掉,此刻再买匹坐骑,接着便出城奔西而去……(本章完) 第532章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武松和李忠两人出了城门,速度并不算快,向西行走。 曹州热闹,临城官道人来车往,待二三里后,才渐渐稀疏。 两人刚要加快速度,忽然看那道上竟有绊马索起,顿时吃了一惊。 这乃是通往京畿路的官道,怎么还有人敢放这等东西?马索这玩意儿可危险得紧,若是身手不灵活没有武艺之人被绊下马,可能会直接跌死也不好说。 但好在武松眼快,急忙勒住缰绳,李忠跟在他后面,也赶紧拽住了马匹。 就看两旁草丛里,约有四五十个人各拿刀枪棍棒跳出,其中有两个做公的,看穿戴似乎衙门内班头之类,另外还有几十个帮闲,为首的竟是那山野狼程二。 这山野狼程二此刻大喊:“二位端公大人,这两个就是外地来曹州犯案的江洋大盗,一个叫做长脚虎胡大,一个叫做短脚虎胡二,定然这时做下案子想要逃走。” 就看那差人一齐喊:“你两个要是晓事的,赶快下马受擒,我们还将就你,带你解官,若不识趣,抓捕刀枪无眼,到时死伤只安天命。” 李忠顿觉有些懵,急忙道:“二位差人,你们莫不是弄错了?我们里哪有什么胡大胡二?“ “你莫想哄我!”二差说道:“你就是那短脚虎胡二,前来曹州犯案,现有程二举到官里,愿做人证,你如何抵赖?” 李忠听了,又气又恼,知道不过是官差和那泼皮头领程二做下圈套,报复昨日之事,此刻所言都是给外人看的,实则一句都不够相信。 他怒道:“差人,内中的情由我已明白,定是山野狼程二要报昨日赌坊前之仇,所以才到官府诬告陷害,我两个走得正,行得直,此是受人诬陷,情实冤枉,不必到官内辨白是非!” 差人看他冷笑道:“此事岂由你说了算?不要唠唠叨叨说个不了,要是逃走一个,剩下的就地格杀勿论!” 李忠道:“我又不犯罪,如何拿我又要格杀?” 差人“嘡啷”一声抽出腰刀哼道:“这可就由不得你了!” “狗东西!”李忠骂道,“我二人受人诬陷,被人冤枉,本无罪行,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草菅人命,你们算什么玩意,胆敢这么凭空害人!” 差人听了哈哈大笑,道:“你这该死的罪囚,冤枉什么?哪朝哪代没有屈死鬼?就多你两个?你们就是到公堂上也都是死数,不过晚死一天,只要定下你是短脚虎胡二,哪里肯饶你?我弟兄以拒捕的罪名在这里杀你两个!除此,其他情由我一概不知,也不干我弟兄的事,你在阎王面前也不要告我们。” 李忠气得又要大骂,武松挥手拦下他,道:“怕是衙内的脏官都给买通,与这两个狗腿不必废话。” 差人这时又说:“你两个不要埋怨,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是我兄弟日常进项的买卖,休怪!由不得不狠,既然不肯束手就擒,那就别怨我兄弟手下无情!” 说罢,看武松李忠并不言语,也不下马,遂上前去将手中的钢刀高高地举起,钢刀带着风声,便直奔二人劈了过来。 “好胆!”武松呵斥一声,却早有准备,在马上抄起哨棒,只是向前稍一拨点,正中差役手腕,把那钢刀打飞得无影无踪。 一旁李忠也有棍棒,虽没有武松利索,却也挡住那钢刀进攻。 但这头差役,欺他不济,手中刀只顾劈头盖顶嗖、嗖、嗖地往下直砍,李忠本领平常,在马上立刻有些难以招架,便滚落下来,那差役操刀上前,便“砰砰砰”打到一处。 那边武松逞凶,不愿恋战,早一棍砸在差人迎面骨上,“啊唷,我的娘……”差人仰面倒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武松看着后方几十个帮闲泼皮,恶从胆边生,两足一蹲,劲发丹田,一个“旱地拔葱”腾空跃起,刷!又一个千斤坠落下,坠入人群。 他手上哨棒一扫,顿时打倒一片,接着用个“通天炮”拳,将那山野狼程二掀倒,随后双脚重重地踏在心窝上,再用大力一碾。 “啊唷!”山野狼程二惨叫一声,鲜血从口鼻飞串而出,两颗眼珠子暴出眼眶,顿时丧命。 四周泼皮见程二死在千斤坠下,吓得面如死灰,全都往后面四周闪退而去。 武松见李忠还与另一差人搏战,心中焦耐,纵跃过去一掌拍出正中差人左肩,差人“哎呀”下左肩骨被打得碎裂,“咕冬”一声,便扑倒在尘埃,接着武松上前一个压肘撞胸,差人疼痛难熬,呀呀怪叫,一胸腔热血从口中喷了出来,血肉之躯直挺挺地躺在地下。 杀完人后,看那些泼皮还有邻近的,武松再次过去,挥起双拳,抓、打、擒、拿,摆动双腿,弹、踢、蹬、踹,追打得几十个泼皮鬼哭狼嗥,没死掉的抱头鼠窜,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不能四只腿跑路逃命。 片刻场上便没了声息,有来往官道的寻常百姓都不敢近前,李忠一挑大拇指:“二郎果然好武艺,比我强甚百倍。” 武松摆了摆手,翻身上马,示意李忠快走,待行不多远,忽然转头问道:“李兄,宋将军手下武艺高强者几多?与我比之如何?” 李忠正待加鞭,闻言一愣,随后道:“原本梁山英雄聚集,倒是高手不少,不过似二郎英勇者也无太多,如今损兵折将,能与二郎相较更无几人了。” 武松闻言点头,他倒非是骄傲想要在李忠面前彰显比较,实在是以往听到太多关于梁山好汉传闻,且有些人原本在绿林便有名气,所以心中好奇,是以一问。 两人边走边说,又跑出十几里地,开始加快速度,往正西方向奔驰而去…… 会州城北,百多里地。 尘烟滚滚,草叶横飞,远远望去,仿佛上万人马在驰腾。 而实际上,那尘土卷袭中不过才有近两千骑兵,只是马尾绑拴了树枝等物,跑将起来,扫在地上,泛起土烟,远望去仿佛千军万马一般。 这些骑兵正是杜壆所带的队伍,他此刻神情复杂里微微含着一丝凝重,原来是被刚才所见的铁鹞子略震撼了一下。 虽未至太近前,又有西夏轻骑半遮半挡,不过借助望远镜的神奇功用,还是看见了这铁鹞子的真面目。 比想象中威猛更甚,只是战马就比寻常的河西、青唐等马要更高上一头,分明就是百中挑一,千挑万选才得出来。 马上的西夏骑兵,个个也都如铁塔一般,便是和他自家这种魁伟身材比较,也并未逊色太多,有些甚至并不弱于他。 而那人甲马甲更是乌光闪烁,仿佛结合一体,西夏锻造技术厉害,打制的盔甲兵器,比大宋和辽都要出色,这一身人马重甲更是瘊子甲中的极品,代表了西夏当下最高的冷锻工艺。 冷锻就是在再结晶温度下,对金属进行成型加工,西夏掌握冷锻硬化,制造的这种极品瘊子甲,铁色青黑,莹彻可鉴毛发,以麝皮缅旅之,柔薄而韧,去之五十步,强弩射之,不能入,乃是宝甲。 铁鹞子上的西夏骑兵几乎不露肌肤,脸上都带覆面,手背上有覆手,而下面的坐骑也是全身具装,马头只留出双眼,至于马身则全部覆盖,唯有下面的四只蹄子显露在外。 这样的铁甲铁骑,在山原冲起锋来,根本就是锐不可当,没有什么队伍能阻碍其脚步,何况人与马勾连,再不知道畏怕,就算真有恐惧也是无可奈何,只有向前冲击,赢了眼前一仗才能人马脱离。 所以铁鹞子发动起来,几乎就如钢铁洪流一般,一但碾压向前,不把前方的敌人洞穿破碎,誓不会罢休。 杜壆仔细看了这铁鹞子后,带兵耀武扬威一番,接着就往回跑,因为是用望远镜看的,所以时间上来得及,后面的西夏军自然受不了这种挑衅,一路追了下来。 杜壆神色严肃,心中暗想这铁鹞子果然名不虚传,此种重甲在战场之上绝对是大杀器一般的存在,只要地势符合,那么冲锋之下,几能无敌,怪不得大宋西军百多年都无法踏境河西,灭掉西夏呢。 不过他心内对钩镰枪和地趟刀有极大信心,这两种战法专门针对这铁鹞子设计,只要西夏这支重甲踏入阵中,必定会被大破。 计算着路程距离,杜壆开始下令,叫骑兵将马尾上的树枝取掉,然后继续回赶。 就是这么个耽搁工夫,片刻之后,西夏军已经追上望见他这边,此刻再无那般大的尘土,看他们哪里有什么上万兵马,只不过一两千人,路上丢弃的树枝已经证明了之前一直在作假欺骗,西夏军立刻恼怒起来,喊嚣喧天,震得旁边山丘都有些颤抖。 杜壆闻听不由嘴角抽了抽,急忙下令,快往回跑。 他们跑回到藤甲军埋伏的阵前,放慢速度,绕着空旷处走,然后护住两翼方向,摘下弓弩,严阵以待起来。 西夏军几乎是衔尾便到,但看前方大批宋军驻扎,便即停下脚步。 他们自兴庆府出来有近乎八万兵马,此刻轻骑当前追来,不过是先锋而已。 没过多久,便听得大地都仿佛震动,后方大批人马已经滚滚而至。 就看那当前的队伍扇面般闪开一条通道,露出里面黑压压的一片骑兵出来。 这片骑兵与众不同,战马高大无比,一看便是精挑细选,马上人同样健壮魁梧,尤其特殊的是,无论人马全部着甲,人面看不见,马则只露双眼四蹄,远远望去,仿佛从山原奔下的魔神一般。 赵柽此刻在后方高处,手拿望远镜观瞧,不由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铁鹞子啊,果然是铁鹞子,看情形铁鹞子的三千重甲全都来了。 他不由露出眼馋的神色,西夏这种重甲眼下大宋打造不出来,大宋虽然也曾组建过重骑,但却是用的锁子连环甲,并非瘊子甲。 瘊子甲在冲锋之时,要比锁子甲更有优势,保护更严,而且瘊子甲甲身之上连接处更少,对弓弩的防御程度,要远远强过锁子甲。 赵柽吸了一口气,还有那西夏的兵器,铁鹞子一般是一骑四兵,就是一骑重甲配四件兵器。 这四件兵器是两杆长枪,一把骨朵或狼牙钝器,还有一口剑。 两杆长枪并非最初就握在手上的,而是绑缚于坐骑两旁,枪头探出一段,充做坐骑的兵刃,这样等同于马向前冲,也可以利器伤敌。 而骨朵和狼牙棒两者,大多时候铁鹞子都会选骨朵配带,狼牙棒用的少些。 至于剑,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西夏剑了,西夏不禁把冷锻技术用得炉火纯青,就是打造兵器的淬火”和“回火”工艺也掌握十分充分,据此制出来的西夏剑,堪称一绝。 西夏剑在大宋被称为夏人剑,向来有契丹鞍,夏人剑,高丽秘色,皆为天下第一的说法。 而夏人剑在大宋官员之中,也一直风靡,无论文官武将,都以获一把上等的夏人剑得意。 苏大胡子就极其欣赏这夏人剑,曾经请晁补之为之赋诗,写出了“红妆拥坐花照酒,青萍拔鞘堂生风,螺旋错愕波起脊,白蛟双挟三蛟龙,试人一缕立被魄,戏客三招森动容”的句子。 甚至这夏人剑还入皇宫,无论神宗还是哲宗都有此种剑,道君皇帝不喜兵,虽然没有,但太子赵桓却有一把,赵柽也有,就是赵构都拥有一口。 这绝非妄言,若是按照正常历史发展,金兵南侵之时,沛京失守,京师哗然,王伦乘势径造御前与登基不久的宋钦宗曰“臣能弹压之”,宋钦宗遂解腰间夏国宝剑以赐。 可见,就算是大宋皇帝随身带的宝剑,都是夏人剑。 赵柽这时越看那黑漆漆的三千铁甲,越有些神情难耐,要知道铁鹞子这种队伍,全身上下都是好东西,所配的夏人剑更是宝贝,足足三千口,这可是一笔极大的财富。 就在他思想之时,忽然远方传来冷硬磨耳的生涩声音,赵柽眯眼看去,竟是铁鹞子甲动马移,开始冲锋起来…… (本章完) 第536章 伏击 鸣沙城门黑洞洞,仿佛凶兽巨口张开,狰狞而恐怖。 西夏败军这时哪还管顾甚么,蜂拥而入,喧闹嘈杂。 就在那城门正拥挤时刻,忽然“轰隆”声巨响传来,千斤闸猛的坠地。 “哎哟!” “哇呀呀!” “额滴娘咧!” 那闸乃是巨大整块青石,虽没有铁闸沉重,但胜在宽阔高硕,一时间不知道压死压伤多少人等。 此刻进入城内的总有五六千个,有将有兵,而石下又不知压死了几何,外处门洞内塞得满满,都大惊失色,面带呆滞,看着青石闸立在前方心有余悸,瑟瑟发抖。 那城中,瓮廓旁,城墙下,入城通道上,突然几声“呼啦”刺耳响动,接着数点火星爆亮,只是眨眼工夫,熊熊大火竟冲天而起。 这火既快又猛,燃在刚刚进入城内,却被石闸阻断退路的五六千西夏兵旁,这些西夏兵立刻鬼哭狼嗥起来。 他们想躲避火焰,但那火从墙壁、阶石、地上而起,战马的马蹄,他们的鞋靴,也不知道踩了什么油渍渍物体,火直接顺着地表烧了过来,立刻便燃着,无处可躲,越跑火烧得越大。 这时,那上方城墙探出一排排冰冷弓弩,寒光闪烁,无差别往下边攒射,“嗖嗖嗖”声音仿佛夜枭飞动,惊悚疾速,无情地收割着西夏兵卒性命。 李彦仙此刻站在墙壁头上,长叹道:“唉,若非手中兵少,怎会就放进这么点人,只要能多五千兵,都定叫西夏全部入城,就此杀他个片甲不留,干干净净!” 他拍着大腿,一脸懊恼,实在是眼下时机太好,简直千载难逢的机会,却因为手上军兵过少,不敢放太多人进来,没能直接把对方一网打尽。 他之前本来在静塞军司边境那里压路北行,遇到一支南来的西夏人马,为首乃一名女将。 这女将飒爽,李彦仙心动,西北行事向来粗豪,从不扭捏作态,尤其当下,经过百余年战火炙烈,愈发直接。 不管是大宋西军之中,还是西夏那边,甚至边境两旁居民住户,全都直来直去,喝酒吃肉抢婆姨,没有那般思前想后,顾虑重重,只要拳头硬,胆子大,想好了就跑去干。 当然,这个抢婆姨可不是抢自己国内这边的,自己这边都是明媒正娶,红盖头盖着,毛驴载着回家,抢的则都是敌国的女子。 大宋好汉偷偷跨境抢西夏女人,西夏也来抢大宋,两者胡乱通婚已不知道多少年,就算是西夏皇后也有汉女,著名的大小梁皇后便都是汉人。 其中大梁皇后掌控西夏朝政十余年,消灭宋军六十万,期间推行汉化政策,但又废除汉礼,恢复党项的蕃礼,在西夏名望极高,大宋对其恨之入骨。 而且吐蕃和党项早就有抢婚习俗,在西北一地,几方彼此抢来抢去,血脉早就混杂,就是李乾顺自身也有着一半的汉人血统,甚至真要细算起来,一半都要更多。 所以抢个党项女人做婆姨,对西军或者西北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管是战场上抢,还是摸过边境去牧场或者阵上抢,对西北男人都不是什么需要瞻前顾后之事。 李彦仙看中女将,一路追杀,终于半途中将其擒获,又打散打灭了那支骑兵,俘虏些人,正待回去之时,他突发奇想,能不能借此机会直接去下了鸣沙城,端了李察哥的后方老巢? 于是审问那女将,女将唤作野利明英,嘴巴很硬,视死如归,什么都不肯说,就是名姓都是旁人招供出来。 李彦仙挨个审问其他骑兵,最后终于问出,此刻这鸣沙城只有一千人镇守! 他顿时心中大喜,鸣沙不算那种特别小的城池,还是有一定面积,而且并非军城,里面有住户百姓,却只一千人镇守,岂不是形同虚设? 一千人,如果分成两班轮流守城,那每一个时刻就只剩下五百人,在分到四面城上城门,每一面就只有一百多人,岂不是与空城无差? 而且就算战时,兵不卸甲不回营,全在城防之处,那一千人分去四面城的上方门下,也不过每面各自才二百五十人,这又怎么可能守护得住? 李彦仙得到消息立刻行动,他深知兵贵神速道理,除了派一名亲兵回去后方给赵柽送信,其他降兵都带上,不降的除了野利明英之外全都杀了,然后火速直奔鸣沙城而去。 李察哥只留一千人在鸣沙,其实并非失误,即便有疏漏在内,也是智者千虑,难有一失,因为对面宋军本就兵少,怎么可能还会分出一支兵马,远来迢迢绕去后方偷袭城池? 何况,他在大军左面派了两支骑兵暗暗前进,若是真有宋军意图不轨,这两支骑兵肯定会遇到。 宋军又能派出多少人来?一两千顶多,三千到头,绝对不会超过这个数目。 他派出的两支骑兵,各自都有两千来人,都是精锐,而且由武艺高强的大将带队,尤其是走静塞线的野利明英。 野利明英虽是女子,但却身手不凡,尤其马上本领超群,出身自在门,乃是王妃冯妙音的师妹,冯妙音是自在门掌门李凰珠的亲传弟子,排行第四,野利明英则排最小。 李察哥对自己的安排不觉有误,哪怕两支队伍没护左路周全,真有宋军偷袭绕来,也没什么值得太过担心。 后方虽只有一千人守城,想要硬攻也不是马上就能下去城池的,远来的肯定骑兵,没有器械工事,怎么硬攻城池?又能有多少人马,才敢硬攻! 他带领铁鹞子、步跋子是奔着碾压而去的,大军直接向南,冲杀撕碎宋军主力,那么后方之事都可以先不去管,只要前面破了宋军主力,那么一切都没关系,也构不成什么威胁,这也是他没有多留兵镇守鸣沙的第三个原因。 可是,他却忽略了对方的战力,以为自家精锐,却没想到对面更强,徐宁和李彦仙这两支部队强悍无比,尤其主将武艺更高,将他派出的两支骑兵全部败掉,近乎覆没。 至于他想的即便被人偷袭过来,也无法强攻之事,其实倒没错,毕竟攻城得有器械,还得挖工事,来的必然骑兵,一时半刻根本无法进行,或者强攻不起。 但问题是,李彦仙压根就没想过强攻鸣沙城! 他追随赵柽从熙河一路进来夏境,看得都是各种诡谲计策,真正硬碰硬攻杀反而没有几次,尤其破城,因为兵少,所以赵柽几乎不用强攻,多用诈城! 至于诈城!李彦仙已经学会了! 他手上有西夏骑兵俘虏,还有野利明英,诈一座只有千人守卫的城池并不算多难之事。 筹划妥当,迅速往鸣沙城疾去,到时已经天光落下,正好趁着晚傍天暗之际,上前诈门。 果然,城内并不疑有他,只是三五言语,再把野利明英摆到前面,那城上便即放开大门,李彦仙带人冲了进去。 随后用一个多时辰,涤尽城内西夏兵,大多都是投降了事,少数反抗的杀了,逃跑藏起来的则搜抓一番,统共也不过一千人,哪怕漏跑掉几个,也难以破坏大事。 随后李彦仙便开始布置埋伏,找火油,涂墙地,计划如何才能不被对方发现鸣沙已经失守,他下这鸣沙城,就是为了抄李察哥后路,肯定不能叫对方发现破绽! 这却恰好与李察哥谋算的相反了,李察哥是想大军碾压向前,直接取胜,后方就算失去,只要前方获胜就都无所谓了,到时稍稍回头,随便派些兵卒清除了后面就是。 但李彦仙算的却是李察哥溃败,带领残军败回鸣沙城,那就正好诱其进城,关门打狗,瓮中捉鳖,袭杀一番。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李彦仙不敢放太多人进来。 他只有不到两千人马,一部分要看守俘虏,一部分要守着其他三面城门,一部分还要弹压城内,在城中坐镇,那么于这南城埋伏的人就不会足千了。 而实际上只有七八百的样子,所以他顶多就敢放进五六千人,七八百火攻加埋伏,对付五六千他还算有把握,再多则就不行了。 至于李察哥会不会在这五六千人之列,这就得看运气了,也看李察哥的命了。 倘若李彦仙手上有五千人在,那他就绝对敢把城外的西夏溃军全放进来,可是他没有这些人,也便只能望而兴叹。 这时他双眼紧盯下方被埋伏的西夏军,此刻大火烧起,照得一片通亮,便瞅得清晰,不过他却越看越失望起来,没有看到李察哥的身影。 他虽然不认识李察哥,但李察哥何等身份?不但是这支西夏军队的主帅,更是西夏的晋王,都统军,镇衙头,无论穿戴气魄,铠甲战马,都肯定与众不同的,肯定极好辨认。 若是李察哥在这进城的五六千人马之中,他自然一眼就会认出来,但是很可惜没有。 进城的人里有骑军,也有步军,其实步军原本也是骑军,不过是在城门前方,或者入城之后,直接下了马。 不是别的,一整天又加上大半夜的来回奔驰,腰身双腿实在是受不了,再不下来,怕是都要废掉不能用了。 这并不比正常的行军奔驰,哪怕八百里急报的传信兵,都没有这般累。 这是败逃,溃败逃跑,不但有身体压力,更有精神压力,可以说是身心疲惫,时间长了几欲崩溃。 没有找到李察哥,李彦仙唉声叹气,继续指挥身边兵卒射箭,入城的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就算想投降也不接受了,因为此刻几乎个个身上都有火焰烧伤。 烧伤乃是白伤,比刀剑类造成的红伤更难医治,大面积烧伤在这个时代是治不好的。 李彦仙咬牙道:“全都射杀了,不留活口,然后去城头却敌!” 军兵高喊“得令”,手上箭弩开始加速射去…… 李察哥此刻虽然并未进入城中,可也没在城外,而是就在这南城门的门洞之内。 他之前在身后众将簇拥下,进了城门,刚向里走一半不到的距离时,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前方大石坠落了下来。 这石闸宽大,立刻砸死许多兵丁军马,血肉崩溅四周,丈外全都沾染,惨状不忍直视。 李察哥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距离千斤石闸极近,若是快上个一两息,那肯定就被砸在下面,一命呜呼。 到时候什么王图霸业,江山社稷,不过是黄粱好梦一场罢了。 李察哥汗湿甲胄,周身上下微微颤抖,身旁众人也都吓得说不出话,暗叫好险,捡条性命回来。 李察哥深吸口气,一手抓紧缰绳,眼望前方,那巨大青石周遭有些许缝隙,隐约看得对面红亮起来,有耀眼光芒透过,分明就是火光。 接着射箭弩击声音传了过来,惨叫连天,不绝于耳。 李察哥神色悲怆,猛地大叫:“鸣沙城失了!” 说着,他张嘴一口血喷了出来,伏在马颈之上便一动不动。 他乃是西夏军神,半生历经大小战无数,胜多败少,但勿论胜败,又哪里遇到过这种委屈,铁鹞子覆灭,步跋子溃亡,军本动摇,被敌军追杀百里,结果后方的大本营都被端了,还遭受埋伏,简直步步都被敌军算计,压着来打。 李察哥就算有武艺在身,此刻又哪里能受得了此种打击,一时间神情萎靡到极点。 “晋王?” “大帅!” “王爷!” 身旁众将回过神儿来,纷纷上前呼唤。 只看李察哥气若游丝,脸如白纸,微微抬起一只手:“走,撤退,离开鸣沙……” 就在他还没有说完之际,那外面远处忽然传来震耳的喊杀之声,由远及近,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在往此处来。 而留在外面的西夏军兵已经有些乱了起来,校兵赶过来报告,竟是大批的宋军追到了。 李察哥此时已经想通了宋军为什么一直穷追不舍,竟然是早就笃定鸣沙城拿下,打算在此地将他们一网打尽。 “走,走,撤去峡口关!”李察哥在马上一声大叫,再是一口鲜血吐出…… (本章完) 第534章 覆灭 “夏贼,去死!”声音粗豪,恍如晴天霹雳。 李浩风顿时一惊,身子忙向旁躲,看竟是一口戒刀闪电劈来。 那刀快,虽然他避得及时,却依旧被砍到铠甲边角。 瘊子甲几乎刀枪不入,寻常兵刃不能伤害,但也不知这刀是什么宝料打造,竟生生地将那甲边劈掉块薄片,唬得他两只眼睛圆睁。 “好刀!” 李浩风大叫,忙把夏人剑挡在身前。 他一手执枪一手拿剑,这时却看得清楚,一条肥大身影,立在了对面,是个宽阔胖硕的卷髯大汉。 这大汉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臊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 一手执着钩镰长矛,一手拿着口森寒照影的戒刀,正冲他怒目相向。 大汉不是旁人,正是藤甲兵头里的鲁达。 鲁达在那边连续钩倒几匹铁鹞子,顿感此法真乃巧妙无双,实为这具装骑兵的克星,不过需要藤甲这种特殊柔韧器物配合,也难怪西军中早先无人想到。 他正激动之时,见这边乱起,藤甲兵倒下一片,都是被一个西夏铁鹞子骑将所杀。 鲁达十几岁从军,在西军中近乎二十年光景,对西夏兵马装束无比熟络,辨出那骑将打扮与寻常不同,哪怕都是瘊子甲,但细微处有差异,是将而非兵,不由心中猜想,莫不是头领之类人物? 看那骑将此刻逞威,他心中难免愤怒,不由便纵跃过来,若对方是头领正好立功,若是寻常兵等,也杀他解气。 一刀走空,鲁达不由浓眉飞扬,暗道这夏狗好武艺,怕不是有了小宗师本领。 鲁达本身也是小宗师,但他却处在小宗师巅峰,又天生神力,便是遇见宗师都可以战一战,对这骑将自然不在乎,长啸一声,身子跳起猛一刀劈下。 他此刻着了铁甲,身躯量重,这一刀仿佛挟带雷霆,“呼呼”风响,光芒寒冷,直接炸落。 李浩风见状顿时变了脸色,这一刀实在是太威猛了,宋军阵中怎么还有这等高手? 他之前都已经看了,这阵内其实全为步军,仗着特殊的铠甲和兵刃,居然克制了铁鹞子,还有步跋子,若真论战力,其实也未必多高,可怎么会有这般厉害大将统领? 这时他根本退无可退,刀势太快,四面宋军兵卒又虎视眈眈,只得拿夏剑往上一镗,就听“嚓啷啷”一声响,不觉两腿膝盖一沉,心中叫道,好大的气力! 鲁达看李浩风挡住他刀,不由双目怒睁,用力一压,涩仄声音传来,李浩风不由向后退了半步。 就看鲁达忽然抽刀举起,再度大啸一声,跳跃身形,又一次劈下。 李浩风神情巨变,却也没有旁的办法,只得咬牙再次举剑去挡。 这下力气却比刚才又大了二分,李浩风脸色瞬间变得青紫,他从马上跌下时,鹞子头盔的覆面已经磕飞,是以能被鲁达看见容貌。 鲁达看他此时变色,立刻“啊呀”声,跳起再是一刀,趁热打铁,就要劈了这夏将。 李浩风镗住鲁达的第三刀,又退一步,脸上已经呈现黑色,显然血行上冲,较力憋气,生生瘀住了。 鲁达看他居然还没有倒,也不由惊讶,换个旁人哪怕也是小宗师,在他这三刀之下,就算不被砍死,恐也难再握住兵刃,看来这西夏将领的武艺有些不凡。 他却不知道李浩风乃自在门的嫡传弟子,仅次于亲传,若不是要回军中承袭铁鹞子首领的职务,以他天资,怕就是亲传了,武艺也肯定比现在更高。 自在门本领极多,李浩风也学了不少,但现在却是一样都使不出来,鲁达实在太过凶猛,根本不给他一丝一毫机会。 鲁达这时也不做多想,再次举刀劈下,他一刀接一刀,越劈越是兴奋,浑身力气涌动,双目神光四射,仿佛有使不完的精气神。 “宗师!”就在举起第十八刀之时,他忽然高声大叫,经过之前十七刀的打磨,这一刻,他身上血气沸腾,似有神助,竟然直接迈入了宗师的境界! 就看鲁达这一刀斩下,再不像之前只凭蛮力惯性,而是力发一点,狠狠地压在那口夏剑之上。 几乎微不可察的一声“叮”响传来,随后忽然“咔嚓”动静,那夏剑竟然直接从中折断。 号称当世最好的夏人剑,被鲁达的戒刀给劈断了。 这一刀不但劈断了剑,更是劈在了李浩风那形似鹞子的头盔之上,然后生生地把这瘊子甲的钢盔,从中切开,发出沉闷声音,接着“噗嗤”一下惨烈声动,将他整个人劈成了两片! 宗师,从来都是一个极其高深武艺境界,鲁达迈上了这个境界,又持着当年在五台山文殊院下,用上好材料打造的戒刀,直是一下劈开了号称刀枪不入的西夏宝铠瘊子甲。 人分两片,肉脏横飞,热血喷溅,血腥无比。 鲁达站立地中,神色欣喜,没想到竟然在战场上晋升了宗师境界,他哈哈仰天大笑,顾不得擦拭满脸迸溅的血迹,恍如魔神一般。 这时战况愈烈,钩镰枪长,足有近乎两丈,比丈八蛇矛还长,一但钩倒马匹,那马上的西夏骑兵便难幸免,跟上来的步跋子一点都保护不了,地趟刀兵早就滚到前面拦住。 地趟刀兵对步跋子,就如钩镰枪对具装战马,尽是克制。 步跋子的武器是短刀配短叉,短叉有三齿,前面微微有弯,在奔行或者上山过沟之时,都能借此助力,而且前面三齿,能锁上枪刀等武器,堪称一件奇兵。 但藤牌地趟兵的藤甲盾牌,反过来可以锁住这种叉子,一但对上,藤牌直接锁了叉子,让叉子一无用处,那另外的地趟刀就不是步跋子能够抵挡了。 地趟刀法其实只有三招,是赵柽总结出来,交给李彦仙,李彦仙根据战场上不同于普通切磋,微微改动,再传授给藤甲兵,后来又研究出三人配合小阵。 这地趟刀的招数虽然少,使用也有些简单,但却是赵柽这个半步大宗师仔细琢磨,厉害之处自不必说,而且取的就是化繁为简,返璞归真之理。 不看天资,只要多练些遍就能学会,全部攻人下盘,都根据步跋子的特点针对设计。 若是对上别的兵种不好说取胜,但对上步跋子却是克制死对方,几乎三招不用使完,就会杀死步跋子。 而三人组成的小阵更强,一但被三个配合靠近,简直就如同绞刀一般,不管对面是五七八个步跋子,只要贴地滚动过去,就看残肢乱飞,血肉模糊,全部杀死。 这藤牌地趟刀,对阵横山步跋子,远远要比钩镰枪兵攻击铁鹞子轻松容易。 钩镰枪兵毕竟是以血肉之躯,在重甲骑兵冲锋之间寻找机会,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撞飞,虽然仗着藤甲柔韧弹性可能不死,但有些骨断筋折却再所难免,大多也不好再战。 钩镰枪虽然克制具装骑兵,但真正对上并不是那么容易,滚滚铁骑冲来,哪里好手疾眼快就勾断马腿,也就是仗着藤甲保护,伏在地上,然后特制的钩镰横刃宽长,几乎可以横兜并排的两条腿,这么勾腿往来,才会成功。 可往往几个人去勾一匹,难免会有受伤,不过这也是值当的事情了,对面毕竟是重甲骑兵铁鹞子,这其实就等于破掉铁鹞子了。 赵柽在高处用望远镜观看战场,脸上神色渐渐轻松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成了!”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说时迟,那时快,三千重骑铁鹞子,一万一千横山步跋子,几乎是短瞬时间,就撞进了藤甲军阵之中。 然后肉眼可见,一排排的倒下,铁鹞子大部分是被钩镰枪钩断了马腿,小部分则是撞上摔倒的前骑,然后跌了个七荤八素,钩镰枪长,一起挠刮过去,转眼就切肉抹皮,成了一副骨架。 前后也就一两刻钟时间,这支建制百年,威风天下,号称原野无敌的重甲骑兵,就全军覆没了。 是彻彻底底的全军覆没,没留下一个活口,马或许有残喘挣扎,人却一个活的都没有。 三千铁骑,转眼灭亡! 而那一万一千步跋子,只要撞进阵内的,也都死绝,足有八九千之多。 场上尸堆如山,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对面,李察哥在军马刚推进一半的时候就感觉不好,他在中军里,不能第一时间观察前阵情形,但却有校兵来往送信,他越听越是不对,急忙下令,轻骑上前接应。 但铁鹞子后面跟着的是步跋子,等轻骑冲过去之时,哪里还能看见重甲,只有步跋子还在前赴后继往里冲,而对方的军阵根本没有破散,反而是杀声震天。 轻骑顿时有些懵,随后只是微微愣神的工夫,不但铁鹞子没有了,就是步跋子也就只剩下一两千个人。 这时随着冲锋的军马倒下,前面立刻豁亮起来,轻骑便看见步跋子死尸遍地,铁鹞子的具马残尸,都仿佛小山一般,散落在宋军阵内到处都是,尤其铁鹞子的骑兵,都死的极惨,个个剥皮削肉,几成骷髅。 此刻那军阵里传来嗷嗷高叫,喊声震天:“铁鹞子全军覆没,步跋子全军覆没,西夏大败,西夏大败……” 轻骑闻言顿时大骇,虽然感觉仿佛做梦一般并不可能,但眼前却看到那不远处的修罗场景,仿佛地狱一般,如梦似幻,摆在那里,做不得假。 轻骑首领的马匹“哒哒哒”退后了几步,声音慌乱无比,吩咐身边亲兵:“快,快去禀告晋王。” 李察哥在后方已经听到对面藤甲兵的惊天呐喊,只一瞬间便脸色大变,再也维持不住古井无波的平静神色,变成苍白无比。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身后大将也都吃惊开口:“这怎么可能,宋军定然在虚张声势,胡说八道,坏我军心……” “不错,就是在坏我军心!”李察哥皱眉冷喝道:“这宋军……” 他话还没有说完,前方有校兵骑马跑了回来,边跑边喊:“晋王,晋王,不得了,铁鹞子全军覆没……” 这校兵话还未等说完,凭空里森寒光芒一闪,他头颅已经飞向半天,一腔热血喷涌而出,洒得到处都是。 就看李察哥手上持剑,犹有血珠滚落,大声吼道:“乱我军心者诛!” 说罢,他回头冷冷望一眼众将,“都随本王去看!” 接着,打马向前,众将亦都是心急如焚,纷纷跟上。 可还未待他们到达最前方,忽然远处喊杀声骤然而起,喊的乃是“覆灭铁鹞子,再捉李察哥”! “铁鹞子已灭,诛杀李察哥!” “西夏大败,李察哥必死!” 接着,地动山摇的马蹄声响起,居然是之前派出去协助铁鹞子的那支轻骑跑了回来。 这支轻骑少说也有四五千,奔腾之下声势十分惊人,但却有些慌不择路。 在这支队伍后面,则是杜壆带着骑兵追赶,边追所有军兵边大声叫喊铁鹞子全军覆没,步跋子全军覆没,又要捉拿李察哥,抽筋扒皮,斩首示众。 而骑兵之后,则是藤甲,藤甲此刻都血红着眼睛,刚才对铁鹞子的狙击乱杀,直接激发了胆量和凶性,现在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想要继续嗜血杀人。 西夏骑兵全部慌了神,脑袋里晕晕乎乎,一时半刻根本接受不了铁鹞子覆灭的事实,甚至他们往回撤走都并非与对方交了手,战不过才跑。 而是对方忽然“嗷嗷”大叫起来,喊着铁鹞子步跋子全军覆没,立刻便惊慌失措。 铁鹞子是什么?是西夏的军魂,可以说这么多年,西夏能立于辽宋之间,有大半是凭借铁鹞子的力量。 当年没有李元昊带铁鹞子大败辽军,杀了辽军的主帅耶律宗,俘虏了辽军的副帅耶律涅鲁古,哪里有这么多年与辽的和平,获得辽的支持? 至于和宋,那更是借助铁鹞子,连续打下几场著名大胜,甚至宋国名将杨业、刘法等都死于其下,这才稳固百年基业,不叫宋人过河西一步! 可如今!铁鹞子却没了! 铁鹞子没有了,在短短时间,被前方的宋军给杀没了! 这支轻骑心惊胆颤,根本没等什么命令,转身就懵懵懂懂地往回跑去。 李察哥这时见状,神色不由大变,立刻下军令打旗语,可轻骑却恍如没有看到一般,继续往中军这边溃驰而来…… (本章完) 第535章 溃城 “铁鹞子全军覆没!” “步跋子片甲不存!” “活捉李察哥,血洗六班直,兵发兴庆府!” 惊天动地的喊声,似天雷滚滚,飘荡在山原的上空。 李察哥仿佛被雷击打,猛地勒住坐骑,满脸的不可置信。 前方轻骑不听军令还在往回败退,眼看就要和行进兵马对在一起。 这时,后面跟随的大将急忙道:“晋王,属下看还是先撤一撤好了,不然前军回来,势必冲撞,都是骑兵,恐会生乱!” “啊!”李察哥盯着远处,深吸口气,双眉紧锁,心中愤怒无比。 短短时间,怎么就变成了这种局势? 是他指挥出了错误吗?可他根本就没怎么指挥啊! 铁鹞子重骑冲锋,这不是常规操作吗?以往用过无数次,用了上百年,哪里出现过当下情况? 重骑不冲锋又是干什么的?不就是冲阵所用,冲杀在最外围,碾碎敌人阵势壁垒,打开胜利局面的吗? 但凡带兵帅将都知晓这种道理啊! 可怎么铁鹞子冲杀过去,且还挟带步跋子那么多人,转眼就形式飞流直下,直接露出了败象呢? 李察哥忽然眼睛睁大,神情变得愕然起来,他一瞬间就想出了究竟,是因为铁鹞子败了! 不,倘就是败了还不至于战局恶化得这么迅速,除非……铁鹞子真的全军覆没了! 不是谣传,不是宋军在祸乱己方军心,不是在说谎,是真的全军覆没了! 前方那些轻骑看得最清楚,毕竟已经临到了宋军阵前,看见了铁鹞子究竟如何,发生何故,然后才军心动摇,没命地跑了回来! 想到这里,李察哥身子在马上摇了三摇,晃了三晃,随后一张嘴巴,“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真的,都是真的,不是惑言,也不是瞒报,全是真的,铁鹞子彻底败亡了! 铁鹞子是什么?是西夏的军本,是西夏立国之重器,是社稷神针。 他眼前发黑,金星直冒,鲜血染湿了征袍,就往马下跌去。 “王爷,王爷!”身后一众大将见状神色失措,慌忙来扶。 李察哥倚靠在马背,脸色难看到至极,此刻前方已经乱了起来,原来是那些轻骑冲撞进前军,一时间进退两难,刀枪厮磨,叫喊不断。 他额头汗水不停流淌而下,这时已经无瑕去细想铁鹞子究竟遇见了什么,宋军又使何手段,才致使这重甲覆灭,情况难以收拾。 不是兵败如山,却超过兵败如山,随着那宋军的呼喝声越来越近,还有轻骑的溃走撞入,许多军兵都知道铁鹞子败了,似乎全军覆没了,虽然第一反应并不太信,但看着那撤回来的轻骑,又不得不信。 斗志和信心全无了,李察哥喉头涌动,又想要吐血,但这次却强行压了下去,乃至面皮憋成紫青颜色。 他抬起手臂,声音沙哑下令:“两翼兜抄上前,掩护遮挡,中军余者……撤退!” 说完“撤退”这两个字后,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伏在马上,明明一身超群武艺,却因为受到铁鹞子覆没的消息刺激,心神失守,气血乱滚,在这一刻,受了内伤。 八万大军,按照探马得来的消息,几是宋军倍余,现在却连厮杀都没有,竟然直接掉头逃窜,这么窝囊的仗,李察哥没有打过,甚至都没有听过,但此刻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手里。 随着令下,中军掉头,两翼包上,数万兵马一起转身,声音传出极远。 后面追来的队伍是杜壆率领,听到这动静不由大喜,西夏军掉头了,果然不出王爷所料啊,铁鹞子一灭,西夏军马的魂都丢了! 杜壆一挥手上丈八蛇矛,高声大喊:“儿郎们,随我冲杀,立功就在今朝!” 后面军兵闻言“嗷嗷”大叫,仿佛出闸的猛虎一般,眼睛血红,纷纷往前冲锋。 西夏军这时已经变换了阵势,两翼的骑兵抄过来殿后,中军前军以及那支溃退的轻骑,一起顺着中路向后撤走。 杜壆的骑兵近两千人,而西夏两翼过来殿后的轻骑也有两三千样子,这些军兵虽然此刻心中打鼓,但却是强过那支逃走的轻骑,就算硬着头皮也迎了上来。 不过他们其实无心恋战,铁鹞子全军覆没的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完全冲毁了他们的思维,让他们到现在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 两军“轰隆”一声撞在了一起,西夏这两翼殿后的骑兵乃是精锐,就是所谓的兴庆府禁卫六班直外六班,平素倒是极其能打,对上大宋西军最善战的几部,也不遑多让。 但此刻实在是没有半点心思厮杀,而且赵柽麾下的轻骑装备精良得令人发指,战马不说,兵器铠甲都是加了料的,就是弓弩都带双份,先天就占有了优势。 虽然作战经验比这些西夏骑兵差了不少,但此刻天时地利人和占个周全,又装备强大,一触之下,高低立判,西夏兵便落在劣势。 而这时后面的钩镰枪兵跟上,二丈长的大枪混入战场,配合己方骑兵,胡乱向前勾去,几乎也就是几十息之间,就把西夏的队伍给杀了个鬼哭狼嚎,再也抵抗不住,转身逃跑。 两三千的西夏骑兵,最后只剩几百骑逃命,杜壆立刻下令:“全军追击!” 后面大军整个开动,全都往前追杀而去。 赵柽也打马从高处下来,眯了眯眼,对两旁道:“敌退我追!” 白战立刻接起来:“敌疲我打。” 赵柽瞅了瞅他,笑道:“是个有记性的,将来不妨进军中锻炼。” 白战不由惶恐:“公子,属下只愿追随公子左右。” 赵柽哼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说完,纵马向前,直追大军而去…… 徐宁此刻正在战场五里外埋伏,本来是要旋回侵扰西夏军侧翼,却没想到路上遇到西夏的一支队伍,揣着相同打算,与他带领军队大战了一场,将对方剿灭击退后看着时间来不及,便在外围一侧埋伏休息起来。 他这边也派出斥候往主战场刺探,刚刚接到消息那边灭了铁鹞子,西夏军溃败,立刻起身带兵迎了过去。 徐宁这边也是接近两千的骑兵,说要狙击西夏几万的溃军,却有些螳臂当车,哪怕西夏此刻军心再不稳,撤走的再急迫,可也不是他只有两千来骑就能挡住的。 但他也没想正面去硬憾西夏中军主力,而是埋伏远处,看着时间差不多,立刻杀出,先是一轮羽箭攻击,然后瞅到中军大旗下的红袍身影,断定是李察哥,便开始叫军兵大喊:“活捉李察哥,抓住那穿红袍的。” 接着再一轮手弩放空,沿边继续骚扰。 李察哥在中军旗下气得大怒,本来这么多军马,被远少于己方的宋军追着跑就够憋气窝火,这只有一两千的宋军居然还敢埋伏他们,甚至在旁扰乱,实在是没把他放在眼中,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立刻冷声下令一支队伍去追袭,随后听那边喊着“抓住李察哥,擒拿红袍夏狗”,气得伸手便把红色的战袍扯下,一把丢于地上。 徐宁这边看西夏遣兵来杀,并不停留,而是转身就跑,毕竟西夏大部队在,一但被来兵纠缠,大军再包抄,那可就想跑也跑不了了。 这边李察哥面沉如水,指挥军兵继续退去,但后面宋军一直穷追不舍,他也没有别的良策,手下军马分明就是越跑越慌的状态,被追得久了,精气神全部溃散,只剩下慌不择路的心思,想要逆转形式,回头与对方大战便愈发的不可能起来。 李察哥此时也只能心中哀叹,伏马而走,期待着宋军早点罢休,好整顿军马,来日再战。 可宋军根本不停,一路坠尾,仿佛野狗一般,不断蚕食着后方的西夏步兵,步兵不堪其害,便逐渐开始溃散,往东逃的,往西面丘陵里面躲藏的,哪里都是,死尸更是抛洒一路,不断于野。 此刻地原空旷,没有能歇脚掩护的地方,鸣沙城还有一段距离,一时半刻根本难到,李察哥没任何办法,只好继续率兵往北败退。 而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步卒能跟上队伍的则越少,大批的西夏步卒开始直接投降,因为实在是跑不动了,别说继续往前,就算是往旁边山丘中跑也跑不动,而且哪怕想要反抗拼命,都没有力气,只能就此丢下兵器,高举双手,摆出归降架势出来。 李察哥就算知道后方情况,也无计可施,这就是败逃的下场,一路之中,军马越逃越少,最后十不存一,哪里好能再度收拢起来?那又岂是易事! 这也就是他兵马较多,初时败走时有五六万的样子,若是只有万八千人,追了这么久,早就追得彻底散掉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晚,夕阳立于西方半天,残血光芒笼罩大地。 听着后方追兵声音终于开始远了些,李察哥在马上长出口气,抬眼向前望去。 “还有多远到鸣沙城?” 听到他问话,立刻有熟悉地形的将领过来答道:“王爷,也就走出半数,约莫还有百多里地,怕是天黑前无法到达了。” “天黑前无法到达?”李察哥回头望一眼后方残兵,思索道:“不要停留太久,一会继续前进,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回鸣沙,不能在外驻扎。” 其实眼下就算是想要在外驻扎都做不到了,一路追下来,什么辎重东西都丢弃了,就算是粮草也都没了,哪里还能再驻一夜?那基本上和等死也无二了。 所以为今之计,就是早回鸣沙整顿,毕竟鸣沙城作为后方大本营,内里各种物资东西还是比较齐全的,尤其粮草等物,只有回去补充了,才能商量下一步怎么反攻宋军。 将领立刻抱拳称是,然后去下面传令,军兵们纷纷从身上掏出干粮和水囊,吃喝几下,然后喘着粗气抹抹嘴,继续赶路。 能一直跟到现在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溃退时五六万人,眼下却只剩三万多,这已经算是极不容易的结果,换做旁的军队,可不好说还能剩下这么多。 随着天色渐暗,后方宋军声音依旧没有消失,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李察哥在马上神色疑惑。 这宋军还要追到什么时候?一路下来,已经跑出不知多少里,距离鸣沙城怕也是不远了,宋军怎有这般耐力?难道就不怕自家这边埋伏起来,趁夜色伏杀吗? 不过这埋伏的想法只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便放弃掉了,疲军惫马,困顿无比,还谈什么埋伏?倒是真的埋伏,却被对方反杀,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而且后面追兵现在也没有之前那般激烈,时近时远,只是跟着不放,隔一会有些还是类似“活捉李察哥”的话传来,表示着并未放弃追袭。 李察哥在马上想了又想,便即下令,加快速度,急行军前赶,直奔鸣沙城去。 他心急如焚,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于情于理这般时候,天都黑了,宋军没有必要还紧追不舍,尤其鸣沙城已经不远。 鸣沙虽然不是什么雄关大隘,可总也是补充粮草辎重之地,他虽然损兵折将,可剩下的人马也不少,一但入城可以休憩,那对追来的宋军来说,却并非好事。 宋军这一路疾赶,辎重类东西同样无法携带,只会在后方慢慢跟随运输,这样的话他们进入鸣沙城后,宋军反而成了疲军,宋军人马又非几倍于己,能够围城强攻,那么形势就会掉转,变成了不利对方。 但此刻想什么都没有用处,猜不猜得透宋军想法,也没有旁的路走,只有进鸣沙一途,至于宋军有什么阴谋诡计,只要进了城池,又能再奈他如何? 李察哥再次唤过将官询问距离,随后接着赶路,终于在午夜之前,望见了鸣沙城。 这时所有人都心中松弛下来,后方宋军的追喊声更是弱了,待队伍来到鸣沙城前,立刻有将官过去叫门。 那城上黑漆漆一片,并没有点着火把,和城下对了几句话之后,便放下吊桥,打开了城门。 西夏军看到大门开放,朝里蜂拥,此时远远望去,前方黑洞洞难以见物,仿佛怪兽巨口张开一般…… (本章完) 第536章 伏击 鸣沙城门黑洞洞,仿佛凶兽巨口张开,狰狞而恐怖。 西夏败军这时哪还管顾甚么,蜂拥而入,喧闹嘈杂。 就在那城门正拥挤时刻,忽然“轰隆”声巨响传来,千斤闸猛的坠地。 “哎哟!” “哇呀呀!” “额滴娘咧!” 那闸乃是巨大整块青石,虽没有铁闸沉重,但胜在宽阔高硕,一时间不知道压死压伤多少人等。 此刻进入城内的总有五六千个,有将有兵,而石下又不知压死了几何,外处门洞内塞得满满,都大惊失色,面带呆滞,看着青石闸立在前方心有余悸,瑟瑟发抖。 那城中,瓮廓旁,城墙下,入城通道上,突然几声“呼啦”刺耳响动,接着数点火星爆亮,只是眨眼工夫,熊熊大火竟冲天而起。 这火既快又猛,燃在刚刚进入城内,却被石闸阻断退路的五六千西夏兵旁,这些西夏兵立刻鬼哭狼嗥起来。 他们想躲避火焰,但那火从墙壁、阶石、地上而起,战马的马蹄,他们的鞋靴,也不知道踩了什么油渍渍物体,火直接顺着地表烧了过来,立刻便燃着,无处可躲,越跑火烧得越大。 这时,那上方城墙探出一排排冰冷弓弩,寒光闪烁,无差别往下边攒射,“嗖嗖嗖”声音仿佛夜枭飞动,惊悚疾速,无情地收割着西夏兵卒性命。 李彦仙此刻站在墙壁头上,长叹道:“唉,若非手中兵少,怎会就放进这么点人,只要能多五千兵,都定叫西夏全部入城,就此杀他个片甲不留,干干净净!” 他拍着大腿,一脸懊恼,实在是眼下时机太好,简直千载难逢的机会,却因为手上军兵过少,不敢放太多人进来,没能直接把对方一网打尽。 他之前本来在静塞军司边境那里压路北行,遇到一支南来的西夏人马,为首乃一名女将。 这女将飒爽,李彦仙心动,西北行事向来粗豪,从不扭捏作态,尤其当下,经过百余年战火炙烈,愈发直接。 不管是大宋西军之中,还是西夏那边,甚至边境两旁居民住户,全都直来直去,喝酒吃肉抢婆姨,没有那般思前想后,顾虑重重,只要拳头硬,胆子大,想好了就跑去干。 当然,这个抢婆姨可不是抢自己国内这边的,自己这边都是明媒正娶,红盖头盖着,毛驴载着回家,抢的则都是敌国的女子。 大宋好汉偷偷跨境抢西夏女人,西夏也来抢大宋,两者胡乱通婚已不知道多少年,就算是西夏皇后也有汉女,著名的大小梁皇后便都是汉人。 其中大梁皇后掌控西夏朝政十余年,消灭宋军六十万,期间推行汉化政策,但又废除汉礼,恢复党项的蕃礼,在西夏名望极高,大宋对其恨之入骨。 而且吐蕃和党项早就有抢婚习俗,在西北一地,几方彼此抢来抢去,血脉早就混杂,就是李乾顺自身也有着一半的汉人血统,甚至真要细算起来,一半都要更多。 所以抢个党项女人做婆姨,对西军或者西北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管是战场上抢,还是摸过边境去牧场或者阵上抢,对西北男人都不是什么需要瞻前顾后之事。 李彦仙看中女将,一路追杀,终于半途中将其擒获,又打散打灭了那支骑兵,俘虏些人,正待回去之时,他突发奇想,能不能借此机会直接去下了鸣沙城,端了李察哥的后方老巢? 于是审问那女将,女将唤作野利明英,嘴巴很硬,视死如归,什么都不肯说,就是名姓都是旁人招供出来。 李彦仙挨个审问其他骑兵,最后终于问出,此刻这鸣沙城只有一千人镇守! 他顿时心中大喜,鸣沙不算那种特别小的城池,还是有一定面积,而且并非军城,里面有住户百姓,却只一千人镇守,岂不是形同虚设? 一千人,如果分成两班轮流守城,那每一个时刻就只剩下五百人,在分到四面城上城门,每一面就只有一百多人,岂不是与空城无差? 而且就算战时,兵不卸甲不回营,全在城防之处,那一千人分去四面城的上方门下,也不过每面各自才二百五十人,这又怎么可能守护得住? 李彦仙得到消息立刻行动,他深知兵贵神速道理,除了派一名亲兵回去后方给赵柽送信,其他降兵都带上,不降的除了野利明英之外全都杀了,然后火速直奔鸣沙城而去。 李察哥只留一千人在鸣沙,其实并非失误,即便有疏漏在内,也是智者千虑,难有一失,因为对面宋军本就兵少,怎么可能还会分出一支兵马,远来迢迢绕去后方偷袭城池? 何况,他在大军左面派了两支骑兵暗暗前进,若是真有宋军意图不轨,这两支骑兵肯定会遇到。 宋军又能派出多少人来?一两千顶多,三千到头,绝对不会超过这个数目。 他派出的两支骑兵,各自都有两千来人,都是精锐,而且由武艺高强的大将带队,尤其是走静塞线的野利明英。 野利明英虽是女子,但却身手不凡,尤其马上本领超群,出身自在门,乃是王妃冯妙音的师妹,冯妙音是自在门掌门李凰珠的亲传弟子,排行第四,野利明英则排最小。 李察哥对自己的安排不觉有误,哪怕两支队伍没护左路周全,真有宋军偷袭绕来,也没什么值得太过担心。 后方虽只有一千人守城,想要硬攻也不是马上就能下去城池的,远来的肯定骑兵,没有器械工事,怎么硬攻城池?又能有多少人马,才敢硬攻! 他带领铁鹞子、步跋子是奔着碾压而去的,大军直接向南,冲杀撕碎宋军主力,那么后方之事都可以先不去管,只要前面破了宋军主力,那么一切都没关系,也构不成什么威胁,这也是他没有多留兵镇守鸣沙的第三个原因。 可是,他却忽略了对方的战力,以为自家精锐,却没想到对面更强,徐宁和李彦仙这两支部队强悍无比,尤其主将武艺更高,将他派出的两支骑兵全部败掉,近乎覆没。 至于他想的即便被人偷袭过来,也无法强攻之事,其实倒没错,毕竟攻城得有器械,还得挖工事,来的必然骑兵,一时半刻根本无法进行,或者强攻不起。 但问题是,李彦仙压根就没想过强攻鸣沙城! 他追随赵柽从熙河一路进来夏境,看得都是各种诡谲计策,真正硬碰硬攻杀反而没有几次,尤其破城,因为兵少,所以赵柽几乎不用强攻,多用诈城! 至于诈城!李彦仙已经学会了! 他手上有西夏骑兵俘虏,还有野利明英,诈一座只有千人守卫的城池并不算多难之事。 筹划妥当,迅速往鸣沙城疾去,到时已经天光落下,正好趁着晚傍天暗之际,上前诈门。 果然,城内并不疑有他,只是三五言语,再把野利明英摆到前面,那城上便即放开大门,李彦仙带人冲了进去。 随后用一个多时辰,涤尽城内西夏兵,大多都是投降了事,少数反抗的杀了,逃跑藏起来的则搜抓一番,统共也不过一千人,哪怕漏跑掉几个,也难以破坏大事。 随后李彦仙便开始布置埋伏,找火油,涂墙地,计划如何才能不被对方发现鸣沙已经失守,他下这鸣沙城,就是为了抄李察哥后路,肯定不能叫对方发现破绽! 这却恰好与李察哥谋算的相反了,李察哥是想大军碾压向前,直接取胜,后方就算失去,只要前方获胜就都无所谓了,到时稍稍回头,随便派些兵卒清除了后面就是。 但李彦仙算的却是李察哥溃败,带领残军败回鸣沙城,那就正好诱其进城,关门打狗,瓮中捉鳖,袭杀一番。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李彦仙不敢放太多人进来。 他只有不到两千人马,一部分要看守俘虏,一部分要守着其他三面城门,一部分还要弹压城内,在城中坐镇,那么于这南城埋伏的人就不会足千了。 而实际上只有七八百的样子,所以他顶多就敢放进五六千人,七八百火攻加埋伏,对付五六千他还算有把握,再多则就不行了。 至于李察哥会不会在这五六千人之列,这就得看运气了,也看李察哥的命了。 倘若李彦仙手上有五千人在,那他就绝对敢把城外的西夏溃军全放进来,可是他没有这些人,也便只能望而兴叹。 这时他双眼紧盯下方被埋伏的西夏军,此刻大火烧起,照得一片通亮,便瞅得清晰,不过他却越看越失望起来,没有看到李察哥的身影。 他虽然不认识李察哥,但李察哥何等身份?不但是这支西夏军队的主帅,更是西夏的晋王,都统军,镇衙头,无论穿戴气魄,铠甲战马,都肯定与众不同的,肯定极好辨认。 若是李察哥在这进城的五六千人马之中,他自然一眼就会认出来,但是很可惜没有。 进城的人里有骑军,也有步军,其实步军原本也是骑军,不过是在城门前方,或者入城之后,直接下了马。 不是别的,一整天又加上大半夜的来回奔驰,腰身双腿实在是受不了,再不下来,怕是都要废掉不能用了。 这并不比正常的行军奔驰,哪怕八百里急报的传信兵,都没有这般累。 这是败逃,溃败逃跑,不但有身体压力,更有精神压力,可以说是身心疲惫,时间长了几欲崩溃。 没有找到李察哥,李彦仙唉声叹气,继续指挥身边兵卒射箭,入城的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就算想投降也不接受了,因为此刻几乎个个身上都有火焰烧伤。 烧伤乃是白伤,比刀剑类造成的红伤更难医治,大面积烧伤在这个时代是治不好的。 李彦仙咬牙道:“全都射杀了,不留活口,然后去城头却敌!” 军兵高喊“得令”,手上箭弩开始加速射去…… 李察哥此刻虽然并未进入城中,可也没在城外,而是就在这南城门的门洞之内。 他之前在身后众将簇拥下,进了城门,刚向里走一半不到的距离时,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前方大石坠落了下来。 这石闸宽大,立刻砸死许多兵丁军马,血肉崩溅四周,丈外全都沾染,惨状不忍直视。 李察哥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距离千斤石闸极近,若是快上个一两息,那肯定就被砸在下面,一命呜呼。 到时候什么王图霸业,江山社稷,不过是黄粱好梦一场罢了。 李察哥汗湿甲胄,周身上下微微颤抖,身旁众人也都吓得说不出话,暗叫好险,捡条性命回来。 李察哥深吸口气,一手抓紧缰绳,眼望前方,那巨大青石周遭有些许缝隙,隐约看得对面红亮起来,有耀眼光芒透过,分明就是火光。 接着射箭弩击声音传了过来,惨叫连天,不绝于耳。 李察哥神色悲怆,猛地大叫:“鸣沙城失了!” 说着,他张嘴一口血喷了出来,伏在马颈之上便一动不动。 他乃是西夏军神,半生历经大小战无数,胜多败少,但勿论胜败,又哪里遇到过这种委屈,铁鹞子覆灭,步跋子溃亡,军本动摇,被敌军追杀百里,结果后方的大本营都被端了,还遭受埋伏,简直步步都被敌军算计,压着来打。 李察哥就算有武艺在身,此刻又哪里能受得了此种打击,一时间神情萎靡到极点。 “晋王?” “大帅!” “王爷!” 身旁众将回过神儿来,纷纷上前呼唤。 只看李察哥气若游丝,脸如白纸,微微抬起一只手:“走,撤退,离开鸣沙……” 就在他还没有说完之际,那外面远处忽然传来震耳的喊杀之声,由远及近,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在往此处来。 而留在外面的西夏军兵已经有些乱了起来,校兵赶过来报告,竟是大批的宋军追到了。 李察哥此时已经想通了宋军为什么一直穷追不舍,竟然是早就笃定鸣沙城拿下,打算在此地将他们一网打尽。 “走,走,撤去峡口关!”李察哥在马上一声大叫,再是一口鲜血吐出…… (本章完) 第537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夜色苍茫,星月惨淡。 微风吹拂,血腥扑鼻。 李察哥扶在马背之上,感觉脑中一阵眩晕,他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身心双重挫折,哪怕他无限接近宗师的境界,也受不了这样的剧烈打击。 铁鹞子全军覆没,步跋子也差不多如此,八万大军连个水花都没有翻起,甚至都没有正常的冲杀对阵一场,就这么直接溃败下来了。 简直如笑话一般,恍似垂髫幼童儿戏,骑木马上战场,秸秆刀枪,荒诞不经,仿同幻梦。 谈什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谈什么所向披靡如龙,气吞万里似虎? 谈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全都是一场空谈。 他喘着粗气,听着后方隐隐传来声音,并非白日里那般极速撤退,天黑夜沉,跑不得那般快,是在边打边退。 但打也是难以抵抗,敷衍了事,最后不是散掉往别处逃跑,就是直接就地投降,军心溃散,队伍大乱。 本来至鸣沙城时,还有三万多人马,但被城内降下千斤闸埋伏一道之后,已经是不足此数了。 这一路再继续北行,丢盔卸甲,后面步军逃的逃,死的死,降的降,怕是能保住两万就已不错。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终于浮现一抹鱼肚白,天要亮了。 峡口关此刻距离不远,这关乃北上重镇,并非多大,而是地理位置重要,为南向进入西夏京畿之地的咽喉要道。 峡口关属于翔庆军,翔庆军并非军司,乃是军路,类似大宋路州等地,不过是战略要塞,所以冠以军称。 峡口关向北共有两条路,正北五百里便是顺州,顺州是兴庆府的门户重地。 东北三百多里则是翔庆军的治所西平府灵州。 灵州极大,是西夏除了都城兴庆府兴州之外,第二大的城池,比兴平四镇,顺州、静州、怀州、定州都要大。 这兴平四镇,全都是兴州的卫城,但自身也是极其宽宏雄伟的城池,平时十分繁华热闹。 四镇从南往东,再到北面,联接成半弧形,将兴州半包在内,形成一个四星护月的格局。 而兴州的正西方则是贺兰山,背倚贺兰山,前方四座卫城,这便是西夏都城的地理形势。 不过兴州城的西南路向,却是古长城缺口,若从大漠而来,进入贺兰山西麓,微微从南一拐过去,便会到达兴州。 大漠乃在西夏腹地,算是中心地带,向西还有黑水镇燕军司、西平军司等要地,所以这种内里地界,寻常的通途,几乎不会怎么设置防范。 就如大宋江西,江东等地,路州之间,哪里有什么彼此互相防范道理,也无什么重隘存在。 这就是吕将“兵出西凉府”的信心所在,出凉州,走沙漠,穿长城,绕贺兰,直抵兴州城下! 突袭兴州,直接抢城,只要下了兴州城,那大事已定十之七八。 李察哥此刻看到天亮,急忙又下一道命令,不计得失,加速往峡口关奔赴。 天亮并非好事,夜色浓重还能借机跑逃,一但亮了起来,却是步履维艰,步步艰难。 所以要抓紧赶路,不到峡口关都不能停留,只有到了那边才会安全,才会真正稳住局面。 就这样边跑边战,兵马逃离散去,死的死,降的降,天光大亮时,峡口关已经在望,但手下的军马却已是不够两万了。 八万大军出征而来,最精锐的部队,铁鹞子、步跋子、六班直、兴庆禁卫,一天一夜工夫,就只剩下了不到两万人。 李察哥神色若死,原本青色鬓发,浓黑眉毛,已经隐隐泛出了霜白,雪针闪烁,沧桑半透,看起来竟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军马又是一阵没命奔跑,来到峡口关前,这时不比鸣沙城那刻,那刻时候天色正晚,临近午夜,看不清晰。 此时却能看到峡口关上西夏大旗飘扬,军兵正探头探脑往外张望,立刻有将官跑过去大喊:“晋王归来,赶快开门。” 城上顿时一愣,晋王好像走了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守城将领手搭凉棚辨认,见果然都是熟悉面孔,大多认得,只是怎么这般狼狈?就算是李察哥也看着不太对劲,大氅都不知丢去哪里,一身金甲黯淡无光。 将领不敢多问,急忙下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外面的军兵立刻“呼啦啦”赶了进来,李察哥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入城中,心里终于长长出了口气…… 半个来时辰之后,峡口关前大军聚集,赵柽也来到了此处,他抬头望去,只见好一座雄关。 这峡口关咽喉要地,旁边有岭,唤作乌龙岭,紧挨关隘,岭上郁郁葱葱,苍松翠柏,茂林修竹,芳草如茵,紫葛龙盘,一座座峰峦伟峻峭拔,一道道山壑泉水叮冬。 只见此刻不但峡口关上旌旗风卷,军兵盔明甲亮,就是那乌龙岭上面也枪矛密密麻麻,刀剑灿若霜雪。 一线羊肠小道直通岭上,与关隘彼此相望,互相守护,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有说不完的险要。 赵柽皱眉,领众将沿关岭细看,四周全是悬崖峭壁,天然的险境,山巅上布满了狼牙怪石,路径稀少崎岖。 赵柽看了眼旁边杜壆,低语几句,杜壆立刻下令,将大军约退五里扎下临时营盘,然后中军帐上,开始议事。 张宪开口道:“后方鸣沙也好,会州也罢,都是平原,我军哪怕人少,但武器精良,人骑任凭驰骋厮杀,可象这样的天险关隘少有,固如钢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之奈何?” 徐宁皱眉道:“我看暂时不急下了这处,还是撤离回去,既然已经灭了铁鹞子和西夏不少兵马,当先稳定局势,把兵居于鸣沙一线,再做计议。” 李彦仙思索道:“我们不熟地形,还是要找谙熟地理的人,王爷可以招来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若是没有,还暂时退回去方为良策。” 赵柽道:“可去问谁?” 李彦仙道:“属下俘虏的人马,立功诈开了鸣沙城,当可信任,不如叫来询问。” 赵柽点头道:“快快去叫。” 李彦仙领命出去,没片刻带进来几人,都是野利明英的手下。 赵柽瞅向几人,几人立刻跪倒磕头:“小人拜见秦王殿下。” 赵柽道:“你等人既然投诚立功,当做赏赐,不过眼下有一事还要你等献策,本王看这峡口关险要,旁边还有乌龙岭凶恶,可有易破之法,或别的什么路径能绕过乌龙岭那方?” 几人跪在地上互相望望,其中一个张嘴道:“禀王爷,旱路就只有这一条,那乌龙岭绵延太远,只好走峡口关中,不然另一条就是水路,其它别无道路可走。” 赵柽道:“什么水路?” 那降军道:“自然是走黄河支流鸣沙河,从河流而上,可过此峡口关隘!” 赵柽摇头道:“本王手下数万人马,如用船渡,哪里来的那么多船?况且那边情形如何?可是平坦,不然真着了地,被关里派兵偷袭岂非做蜡?” 那降军思索道:“王爷,水路乃过了青铜山,就是七里龙峡谷,谷中水流湍急,是鹅毛沉底的地方,如果真有军兵封锁埋伏,沿河两岸,山峰峙立,在峭壁悬岩上弓弩手扼守,那这条水路便是万万走不得的。” 这时又一名降兵开口道:“王爷,峡口关白天防守甚严,等到三更时分,守兵懈怠,出其不意从乌龙岭那边摸上关去,或许能侥幸夺了此关……“ 赵柽沉思不语,半天后走出帐外,远远望着乌龙岭和峡口关接触之处,自言自语道:“从乌龙岭上入关?寻常军兵怎可能做到!” 后面众将跟随出来,杜壆道:“此关只有南北两面,东西则一处靠乌龙岭,一面悬峡,下方不远则是鸣沙河,当真天险。” 徐宁也道:“峡口关名怕不就是如此来的。” 几名降军这时也跟了出来,一人接口道:“这位将军所言极是,峡口关确实根据地势起名。” 赵柽回头道:“这关得天独厚,依山岭崖峡建造,可谓奇巧,正面攻击着实难下不说,恐还会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赵柽又道:“倘渡河北上,两面夹击,又无那些船只载人,还怕对方埋伏,又不可取。” 众人沉默不语。 赵柽叹道:“倘从乌龙岭上关,倒是听着可行,但须身手敏捷,最好有些武艺根底,可下面军兵,纵有些人会轻身本领,怕也是不足,凑不够数量啊。” 他摇了摇头,这时李彦仙欲言又止,似有话想说,但最后还是闭住了嘴巴。 赵柽看见他反应,却也没有询问,只是下令道:“留三千兵监视此关,余者撤回鸣沙城修整!” 随后,大军原地调整一番,便拔营起寨,往来处撤去。 赵柽坐在马上,神色复杂,他不可能就此停下进攻步伐,毕竟凉州那边吕将已经奔往了兴庆府,他这里必须配合,保持双线前进,给西夏朝堂军队施压。 不然吕将兵出西凉府的计策就算达成,突袭夺取了兴州,他这边若是不能大兵压境,给西夏施以莫大压力恐惧,吕将那边就变为了孤军,反而无法建功了。 魏延的兵出子午谷奇谋,就是双线出兵,魏延带五千兵突袭长安,那边诸葛亮须配合正路向前,也要迅速奔赴,才能保计划顺利。 所以赵柽这里绝不能停,必须要马蹄北进,迅速往兴州杀去,这样只要吕将那边夺了兴州,基本大事已定! 可眼下,却被阻在这峡口关一线,峡口关必须拿下,既不能绕着走,也不能就此停歇,绕着走岂不是将后背闪给了李察哥?停歇了吕将那边就前功尽弃,甚至会有危难。 一路回了鸣沙城,立刻开始整军,这时不但所有能调动的军马都集在了此处,就是会州那边的粮草后勤辎重,也在源源不断地往这里运输。 赵柽并不担心军力北移之后,东面的静塞军司会来进攻会州敷川等地。 只要他能打下峡口关,那么就等于打开了前往兴庆府的通道,到时候静塞军司也好,再往东的嘉宁军司,祥祐军司也罢,哪里还会有心思管什么会州,只怕都会直接追去峡口关要阻止他继续前进,毕竟前方过了顺州,可就是兴庆府了! 此刻鸣沙城内外忙得热火朝天,都在接管各种会州送来的军备物资,还有杀牛宰羊,论功行赏。 尤其是铁鹞子遗留下的装备,乃是此场胜利最大收获。 铁鹞子的战马虽然都不可再用,毕竟马腿全都断了,但却可以吃肉晾肉干,充做军粮。 而马的覆甲,骑兵身上的瘊子铠,还有长枪钝器,尤其是夏人剑,却是一笔巨大无比的财富。 有多值钱先不去说,关键是有这些东西在,就可以组建出一支新的铁鹞子出来,属于自家的铁鹞子! 赵柽派人仔细查看过,战场捡选回来的铁鹞子具装和瘊子甲夏人剑等装备,可以凑出两千八百套完整的,这些都是没受到太多损毁,剩下的二百来套部件则损坏太大,不可再用。 也就是说三千铁鹞子的装备,他收获了两千八百套,可以组建一支两千八百人的重骑兵。 虽然暂时来看,组建自家的铁鹞子颇有些一次性的意思,毕竟铠甲装备之类再有损坏,无处去补充,不过一但打下了兴庆府,这些问题便都会迎刃而解。 西夏的军器监,造器坊,锻造场等地方全都在兴庆府,就在贺兰山脚下,拿下了兴庆府,就等于获得了这些东西,到时只要有钱,别说三千铁鹞子,就算是四千、五千,也都能组建! 有了铁鹞子重甲,到时自家再改进一番,将马脚处的破绽弥补,然后马踏塞北,扬鞭白山黑水之间,何处不可去得?哪里不会平复! 赵柽回了鸣沙城统军府,传下几道命令,便休息起来,直到傍晚时分才醒转,稍微吃过点东西后,外面白战过来报告,说李彦仙有事求见。 (本章完) 第538章 飞岭,越关 鸣沙城统军府虽然没有会州的监军司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赵柽在大堂见李彦仙,让人煮了两杯奶茶,边喝边说话。 “少严白日里欲言又止,有事情想要讲吧?”赵柽吹去奶茶上面的油皮,轻轻喝了一小口。 李彦仙立刻站起来行礼,讪讪道:“王爷洞察秋毫,属下佩服,属下……” 赵柽压了压手:“少拍马屁,坐下来说!” 李彦仙“嘿嘿”一声,坐到椅子上道:“王爷,其实属下觉得,白天那降兵所说从乌龙岭强进峡口关之计可行……” 赵柽放下茶碗,指了指李彦仙面前那只。 李彦仙急忙端起来,不像赵柽小口慢咽,而是“咕嘟嘟”猛灌了一大口,然后抹抹嘴看向赵柽。 赵柽道:“我也知可行,只是那两边陡峭,虽然邻近,可高低总有不同,非是普通人能够通过,要有些武艺根底,尤其会轻身本领才好,可军中就算有这样的兵卒,但哪得许多?而自乌龙岭上方强取峡口关,人若太少,可不济事。” 李彦仙道:“王爷,属下就是想说这件事,但又觉得不好说,属下倒有个对策,只是……” 赵柽闻言扬了扬眉:“什么对策?既是对策为何又不好说?” 李彦仙道:“王爷,属下自家乡带来参军的五百乡朋,都是好武之人,之前和属下在乡中常练武强体,就是轻身的本领,也练过一些,哪怕粗浅,但属下看那乌龙岭上和峡口关接触之处,虽然陡峭险要,但所学应该也够用了,这些乡朋差不多都可以过得去那边。” 赵柽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少严啊少严,你当本王是什么人?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以为这五百人都由你带来,提出能立功破敌,怕本王起什么猜忌,怕旁人背后指点议论吗?五百人倘若真的过了峡口关最后夺城成功,确实是要升职赏赐的,可莫非怕你多了这五百嫡系的有功之臣,就要抛弃军国大事于不顾吗?” 李彦仙立刻“扑通”声跪倒在地:“王爷,是属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属下罪该万死,属下当一切都以国事为重,其他全放在后,不胡乱思量,属下有罪啊!” 赵柽道:“起来吧,以后莫要犯此种胡涂了,赶快坐下,详细说说这五百乡朋的来历武艺。” 李彦仙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额头汗水,坐下道:“王爷,这五百乡朋,不止是属下居处的邻交,属下自小习武,爱打不平,曾游历西北几路,于外面绿林道上有些薄名,乃至在家之时,时常有人上门拜访,虽然属下没什么家资,却总有一腔义气,两双拳脚,满身武艺,所以人来不断,居住时常,四乡八县,乃至外州外路都有,王爷在西宁招兵,要剑指贺兰,北射天狼,军饷功业又比以往征兵多出五成,属下知道不由大喜,便和正在家中做客的朋友,四处送信,聚来五百人手,练习一番,便赶过来投靠,这五百乡朋,皆是好武,虽然说不上如何出类拔萃,却总有些扎实拳腿气力,更有一腔抱负,忠肝义胆,愿为王爷两肋插刀,尽忠效死!” 赵柽点了点头,李彦仙在熙河名气大,颇有号召力,是以能聚来这些人手,却是其他人难比的,想想那梁山的小旋风柴进倒也能如此,不过柴进是因为出身和疏财,单论本领却是远不及李彦仙的。 若是正常轨迹发展下去,金兵南下,赵桓仓促继位,金兵困东京,天下各地义军起兵援救,那时李彦仙可是自家拉起了一支两千多人的人马,然后自此成事的。 赵柽道:“这五百人如今都在军中吗?眼下可有折损?” 毕竟打了这么久的仗,就算都是胜仗也不能保证不死人。 李彦仙道:“王爷,这些乡朋与属下一起参军,自然一同出征西夏,但有无折损属下却是不知了,毕竟之前打散入伍,不属同一卫营,属下,属下……也不好往去勾连走动,消息所知甚少。” 赵柽笑了笑:“现在就去查探,问清楚都如何了,然后回来报告我知。” 李彦仙领命起身,走出堂门。 约莫亥时光景,李彦仙返回了统军司,赵柽在大堂喝茶等候。 李彦仙并非独身而回,身边还带了一人,看装扮竟是名营长。 两人行礼,赵柽道:“少严查看的如何了?” 李彦仙道:“王爷,已经查遍,皆在军中,因为都是善战之人,所以并未留在后方守城,都跟过来鸣沙城,就是可惜折损了四人。” 赵柽叹道:“都是豪杰义士,抚恤记功可有缺失?” 李彦仙道:“却是没有,军中掌笔官甚为仔细,都不曾落下。” 赵柽道:“这就好,战场阵亡,为国捐躯,断然不可漏下名姓,否则岂不让将士心寒!” 李彦仙道:“王爷体恤部属,属下回去定要告诉军卒得知,让他们知道王爷一片心意。” “唉!”赵柽摇了摇头:“你旁边这是何人?” 李彦仙立刻看着那营长打扮的汉子道:“王爷,这是五百乡朋里武艺最好的一名,唤做夜猫子白礼,善舞双刀,武艺高强,尤其轻功甚佳,虽说不能踏雪无痕、八步赶蝉,却也可高来高去,难被人觉察,如今在步军里做一名营长。” 赵柽看白礼道:“哪里人氏?何故参军?” 白礼急忙再度行礼:“回禀王爷,属下乃是秦凤路蜈蚣岭人氏,自小好武,成年走遍西北,拜访武艺高手,与李将军相识,结为好友,得知王爷招兵,才同来参军。” 赵柽道:“本王听说你们五百乡朋,都是忠义之士,如今我大军被阻峡口关,一旁乌龙岭,一旁七龙峡鸣沙河,大军不得过,有人出谋可从乌龙岭上抢关,但须有武艺的军卒才好行事,倘若让你带着乡朋,再多给你些兵,本王还另外还派大兵掩护接应,你看可否能破了此关?若有把握,拿下峡口关,当立大功一件!“ “王爷!”白礼道:“属下觉得不难,属下自家只带五百乡朋便够,王爷另派兵夺乌龙岭就是,属下等人在那乌龙岭靠峡口处强袭,肯定能够突破过去,只是城池下方后面都须得配合,不然即便过去怕也无济,过得去却回不来了。” 赵柽道:“既是派你们五百乡朋夺关,我这里哪有不配合之理,岭上城下全力以赴,一起夺取这峡口关!” 白礼闻言跪倒在地:“王爷,属下愿带兵上岭,飞越乌龙岭,强下峡口关,纵死不惜!” 赵柽轻拍桌案,叫了声“好”,这五百乡朋其实相当于敢死队,这与冲锋攻城皆不同,冲锋攻城都有生还可能,还有半数胜利希望,但这越岭进峡门关,却是有去无回的一条路。 但凡峡口关夺不来,那便是九死无生,即便上下配合,峡门关破掉,可也难保还会剩多少人,也可能全都死光也说不好。 赵柽:“我看五百人太少,你也莫要执拗,本王在军中再给你挑些会拳脚步法的,多凑些个,一起过去。” 白礼道:“王爷,人自然是越多越好,但须得不但有些武艺,最好还都是山边人,从小登山跳涧,攀藤附葛,手脚快速如做游戏耍子,生长在平原的,不惯登山,反而不美,到时成为累赘,弄出些大动静,反而惊动了夏贼,吾等性命全休,还不如留在山下攻城!” 赵柽说道:“你这理由明白,合该如此,但愿此去马到成功,你立刻回去准备,我叫李彦仙带你调兵,装备全要最好皮甲,手弩最低两副,一切依你选择,明日便启程往峡口关! 白礼道:“王爷放心,属下当时在峡口关处也瞧到那岭上,过去绝对无碍!” 赵柽点头,看二人离去,坐在大堂内思索了片刻,这才回后方休息。 第二天中午,军马启程,竟然足足有了近五万人。 原本就没损失多少,又收拢纳降了一些西夏军卒,才有这许多人数。 打仗便是如此,胜仗越打人越多,败仗则越打人越少。 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方腊、王庆如此,胜仗时,滚雪团般短短时候就聚集几十万兵马,败仗时,直接树倒猢狲散,几场下来,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其实在战场上并没有死那么多,都是散逃了。 女真也是如此,最初反辽时,穷极兵力也不过才两万多,可此刻又何止二十万,简直三四十万都有了,等到彻底灭亡辽国,这个数字还会大幅增加。 因为女真不但收纳了渤海兵,契丹兵,还有汉兵,辽国的汉兵巅峰之时就有几万之数,把这些都能纳入怀中,可想而知女真到时会有多少军马,怕是五十万都不止! 赵柽此刻其实还不算收多少西夏降军,毕竟西夏本身人口少是一方面,另外他纳降较严,须盘查多次,还有就是这时还没有打残西夏,一但将西夏打残,那军队数量也会吹气般上涨。 自古以来,任何一方势力,有定鼎之相时,都是风云聚会,兵多将广,百万雄师也不少见。 他纳降的这些人里,其实不止党项人,蕃人和汉人也占不小部分,甚至里面还有黄头回鹘的一些族人。 黄头回鹘并非西洲回鹄,原本乃是陇右的势力,后来童贯开边,生生地将回鹘这支部族给打散了,散落哪里都有,一部分就投靠了西夏,在西夏境内定居。 自唐末以来,西北就是这么个乱糟糟的局面,当初有唐的几大都护府调和西域局势,自有天下大同,百族归一的气象,唐灭至今数百年,又混居杂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早便习惯,不那么在乎陌生彼此。 转眼第二天中午,直接大军赶路向北。 鸣沙城和峡口关距离并非遥远,否则李察哥午夜带兵赶路,也不会在天亮不久便到达此地。 赵柽大军白日里走,自然要快过之前李察哥,还未至傍晚,便再次来到峡口关前。 之前留守的三千人扎了小寨,此刻大军到来便重新结营,扎了个圆弧形营盘于侧面高处,然后埋锅造饭,吃饱喝得之后,夜色便降临了下来。 深夜,乌龙岭之上一派平静如许,瘴雾锁住深山,明月如水,万籁俱寂。 赵柽营寨之中悄悄分出两路军马,一道李彦仙带着,足有几千人,另外一道白礼带着,有五六百个模样,其实只有五百八十人,多出来的是又从军中挑选出有武艺根底,一起来上乌龙岭,打算强过峡口关。 就看此刻这夜猫子白礼细腰扎臂,绑腿护膝,穿了最好的骑兵皮甲,背后斜插双刀,腰上两把手弩,脚步轻盈,利利索索。 他带着这五百多人在乌龙岭山角与李彦仙分开,李彦仙攻打守岭夏军,他则不走正路,带人顺着峭壁悬崖攀藤附葛而上,听不见一点响声,不一会工夫就摸到了岭上,那些士兵如同壁虎援墙,迅疾如飞,根本没引起岭上贼军注意。 而到了上面,蛰伏片刻,那边已经开战,就听杀声不断,李彦仙带的人和岭上西夏军瞬间战在一起,而四边夏军全去增援,一时露出空隙破绽。 白礼带人急忙趁此机会往东边去,乌龙岭最东面实际和峡口关相接,峡口关这一侧就是依着这岭修建。 可虽然是相接,但地势却十分险要,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过去,因为那相接处其实有裂缝深壑存在,虽然不是悬崖,却也差不许多。 但这裂缝深壑对普通人来说,虽然无法过去,可对会武之人,尤其练过轻身功夫的,却可能会通过。 就看白礼带人,或者借树木之力,或者借弹挑之功,或者两个架起一个向那方悠荡,仿佛山猴过涧般,片刻之后,竟然全都到了峡口关上。 这峡口关建设特殊,上方地形并非那种寻常城头,因要依照岭形,就而类似剑阁一般,嶙峋层叠,不似一般城头。 白礼带人过去,本没太大声音,但展转要往下处落,也不知道下方布置了什么机关,顿时一阵葛灵灵的铜铃乱响。 “不好,有宋军抢关!”关上立刻大喊起来,灯火齐举,开始箭矢射来。 而此刻关下,杀声突然四起,前方大军开始攻城! (本章完) 第539章 登顶,夜杀 夜间攻城,极为罕见,主要是光华不盛,无法仔细观察战场,判断战局。 看不清楚事物的情况下,守城难,攻城则更难。 所以一般来说,除非占据优势极大,或者势在必得,否则通常情况下不会在夜间攻打城池。 今晚天上半月,还算有光,星星微弱闪烁,余下就全靠松油火把照明。 城上城下皆是如此,城上造有有松油柱,可点良久,城下都持松油棍,虽没松油柱光亮,但数量极多,近里都可瞧见。 可这样一来,彼此处的光明,就变为了对方的视野,但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黑夜之中,必然如此情况。 西北军兵大抵都能夜视,无论赵柽手下还是西夏那边,并非如后世所讲,古时人们全不能夜间看物,其实这种事情,也是要分朝代和地域的。 唐宋的兵,多少都可以看到些黑暗物体,只要有些正常的引光即可,尤其西境上的边兵。 唐宋富裕,军中伙食十分不错,尤其这个时候荤食还以羊肉为主,不像后来渐渐演变为豚鸭等物。 所以唐宋的边兵,包括吐蕃、回鹘、党项等一些番卒,都是可以夜视的。 此刻关下的攻击极为猛烈,只为了掩护从乌龙岭飞越峡口关的五百乡朋。 这五百乡朋已经从层层叠叠,高低不平,恍若剑阁一样的城楼上方纵越下来,虽然之前踩动机关,但个个身手不凡,没几人受到伤害,杀入守军之中,且在关上占据了一角之地。 关上已经大乱,下方自然看得清楚,赵柽立刻传令,不计得失进攻,各种攻城器械全部用上,云梯就有几种,箭塔直接推去前面,几乎紧贴到关墙。 这峡口关并非高大无比的雄关,只是险恶,是一座险关。 因为地势的关系,可以一面拒敌,集所有军兵只保一面关墙,就是正南面的门户,因这面关墙看来崎岖窄仄,所以细望起来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 可那须得确定占住地势,居高临下,那下面便极其难上,云梯也难挂,人也难攀跳进关头,才可视为天险之地。 但关上此刻进了人,且这人数还不少,直接开始抢关,关下又猛烈攻城,哪里还有什么一夫当关谁也莫上的态势,简直就乱作一团,岌岌可危。 只见那关头人流攒动,不少西夏将官都赶过来,可这关是压葫芦形,内里宽阔,关头却窄,上面人既要指挥和偷袭过来的乡朋争斗,又要对抗下面的攻城,一时间喧闹嘈杂,军令难通,乃至城下攻城的军兵不少都已经摸到了上方城垛之处。 这个时候,峡口关地势的缺陷彻底显现,上面狭窄拥挤,无法聚大军直接压死五百乡朋,五百乡朋再有武艺轻功根底,关上的建筑复杂,躲躲闪闪,只要占住三两个城垛,下方攻城军兵便会上来。 此刻便有一架云梯挂在他们旁后,只看一个肥硕身影手已经搭住了城垛,正在大吼:“坚持几息,洒家来也!” 他一手扳住垛子,另外一只手握了戒刀,打飞两支射过来的利箭,接着身体一跃便跳上城头。 然后挡在这只城垛的前方,挥舞手中兵器,掩护后面的兵卒继续登城。 这不是旁人,正是鲁达,赵柽手下大将不多,李彦仙去攻乌龙岭,杜壆指挥前军,张宪统领两翼和后方,剩下鲁达与徐宁,就亲自上阵了。 本来赵柽想叫一个跟着五百乡朋一起越关,后来想想打消念头,毕竟配合攻城的事情更重要。 飞岭越关基本没有什么问题,肯定能够过去,但城下的军卒能不能在关上五百乡朋占据一席之地的时候,借这宝贵的来之不易机会,登上城头,才是头等大事。 登上去,基本大事便定,登不上,那么之前准备全部白费不说,五百乡朋也肯定回不来了,必然战死关顶。 所以登上这峡口关头,才为重中之重。 赵柽叫鲁达带军卒架云梯攻城,派徐宁凿打关门。 鲁达领命后又亲自选了一小队人,自己身先士卒,架云梯前面打头,终于第一个登上峡口关! 看他上了关顶,下方立刻爆发出欢呼,都是“威武、无敌”之类的言语,而城上却是发疯般往鲁达的位置射箭,甚至最后把石砲都对了过去,一顿胡乱投射,把那边建筑都打塌了好几处。 但终究是没有阻住,鲁达看后面又上来几人,便操着戒刀往前和五百乡朋汇合,然后大开杀戒起来。 有他加入,五百乡朋压力顿时大减,带头的白礼是小宗师本领,不过却比不上李彦仙,算是初入这个境界,有鲁达这种强力宗师来援,顿时心中大喜。 峡口关一时间陷入了危急状态,那边攀上城的人越来越多,城下石砲、床子弩不停往这一侧轰打,那守城军兵就算再善战,军械再齐全,也是个双拳难敌四手的境况。 两面作战,又因为地方狭仄,城下大军根本压不上来,便立刻岌岌可危起来。 赵柽在后方见状,再次下令,不计得失,全力攻城,床子弩之类宁可打废掉,也不要停歇,必须压制住城上西夏军,让那边云梯上城的人数继续增加。 而下方关门这里,更是用张宪研究出来的千斤车去顶撞。 正常的攻城撞门,都是几个小兵抬着圆木,用力去轰,但受力面积小是一方面,单独的圆木也没有那么重,向前惯力不足,城后一但被石块堵住,长时间都撞不破城门。 可这千斤车则不同,就仿如后世的多筒火炮一样,五七根圆木固定绑架在一起,下面是四轮车,可以推着前行,上面又有硬棚,可以阻挡箭矢和较轻的石块,远远的猛力撞过去,力量巨大无比,乃破门之利器。 这时城上城下大战正酣,上方鲁达挡在头里,手上戒刀上下翻飞,劈、砍、撩、刺、崩、挂、穿,招招连环紧扣,耍得简直波光滚滚,遍是刀锋,杀得对面西夏兵鬼哭狼嗥。 那夜猫子白礼则擅长轻功之术,就看他轻点碎步,腾腾挪挪,在刀光剑影中钻来钻去,飘飘荡荡,衣甲虽然尽是染血,却全为敌兵留下,自家未伤及哪怕半根毫毛。 就这时前方忽然冲来一人,身披铠甲,瞅着是西夏大将模样,手上提了一把单股剑,就和鲁达战做一团。 只看鲁达一个“雨燕穿林”,嗖嗖嗖,刀飞如电,乱砍开去,不但敌着那西夏将官,就是对旁里兵卒同样遮杀不误。 他接着又使一招“夜叉搅海”,刀光如同雪雨一般滚来滚去,起处鲜血四溅,肌肤横飞。 西夏兵哭爹叫娘,纷纷退避,那将官顿时大怒:“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还不向前,再后退关隘失去全不得活!”说罢,亲自挥剑杀了几个后退的小卒,其余的军兵只好硬着头皮与他一起上前继续拼搏。 鲁达又杀了数人,高喊一声:“你这厮鸟,想找死吗?”说罢,如同一只发怒的狮子,手执戒刀猛扑过去。 那西夏将官挥剑去镗,望来刀撩上,咯当一声架出圈外,鲁达已有了宗师武艺,又兼神力,骁勇异常,脚步移动,刀上又一进招,使个“猛虎探头”,直抵西夏将官心窝,一股寒风迎面扑来,这刀来得太快了。 那西夏将官顿时大惊失色,急忙抱剑来架,谁知这一刀猛虎探头倒是虚的,一眨眼工夫,鲁达好似一阵旋风,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身,一道寒光直奔西夏将官的小腹,快如离弦之箭。 西夏将官“啊呀”一声,仰面倒地,才躲过这一刀,就势一个后滚翻站起来,谁知双足还没站稳,鲁达窜上前来,手中戒刀如同银龙腾跃,往下就砍,直奔他面门而去。 这乃是鲁达刀法中的绝招,就是神仙也难防,那刀到了西夏将官的门面,哪里好躲,只听得“噗嗤”一声闷响,顿时从上到下,把这将官劈成了两片。 接着鲁达右脚飞起,一个连环铲腿将尸身踢下城去,后面西夏军兵一时不敢上前,纷纷后退。 鲁达带人继续往前压去,在这城头,能多往前占一分地方,就多一分夺城希望,就好比拔河拉锯一般,须寸地必争。 这时到了关楼之前,对面又上来几将,都是急得满面流汗,下令军兵放箭。 一刹时,关上踏弩尽响,箭如飞蝗。 “不好,怎有此物!”见是踏弩这种利器,鲁达立刻挥舞戒刀扑打,语气中竟仿佛没料到关楼埋伏有此物一般,随后忽然惨烈大叫一声:“啊呀,苦也!” 只见他身子往旁一栽,竟然直接倒在侧面地上,心窝和肋下直扎了两根弩箭。 对面西夏将官见状顿时大喜,都恨他勇猛无敌,如今被弩射了,顿时觉得解气,其中一人手持柄斩马刀,就纵上前来,刀头晃了一晃,直向鲁达脖子剁去,怕他不死意欲补刀。 就这时,鲁达忽然动了起来,只看他长啸一声,戒刀撩架开斩马刀,然后从地上一跃而起,竟然是装死,引诱对方前来攻击。 他手上刀下一刻犹如银龙戏水,上翻下滚,冷气飕飕,割人肌肤,只是眨眼间就杀得那冒失上来的西夏将官眼花缭乱,不住后退,险象环生。 鲁达一时杀得性起,使出绝招,只看戒刀光芒暴涨,白光飘飘,不离对方顶梁脑门,只听呼呼飘风,无数的刀锋,从上下左右迎面扑来。 西夏将官心头大震,惊得后退一步,将身躯一矮,腾身向后翻了个跟头,化了来招。 他躲避开鲁达戒刀,心中正在得意,谁料想鲁达身手快捷无比,眨眼之间,竟一个箭步追了过来。 西夏将官做梦也未料这么快,顿时惊得手足无措,“哎呀”一声不知如何是好,后面几人急忙指挥军兵一起来救。 鲁达冷笑,脚步暗疾如清风,一刀已经是戳在这将官心窝,猛地用力,透心而过,再一拽,鲜血顿时喷了一身。 这时后方人都杀到,立刻合起来将他围攻,鲁达施展出一路倒海刀法,那戒刀乱飞,砍在人身则血肉崩起,砍在关墙壁下,则石屑乱飞,火星四溅。 那对面几将虽然骁勇,但武艺明显不比之前战死的两个,竟然被杀得节节后退,两旁军兵简直死伤无数,尸体都堆起了半人多高。 鲁达带着身后乡朋和爬云梯上来的兵卒,不停向前压去,他大声高喊:“闪开路,避我者生,挡我者死!” 手上戒刀“唰唰唰”连砍死五六人,左劈右斩,几乎碰着伤,沾者亡,西夏军兵根本难挡其锋,只得闪开一条道路出来。 就这时,鲁达突然大发神威,直接跃进对方圈中,倒海刀法的压箱底招数使用出来,立刻把那几名刚才上前的将官杀死。 他其实一直在收敛着自身武艺厮杀,不然宗师本领,这城头有谁又是对手? 只不过大军混战,自然与单独几人对面决斗不同,他行伍出身,明白这些道理,知道哪怕自己一人再厉害,后面跟不上,彼此配合不了也是没用,所以刚才一直在缓缓对战,没有暴戾杀人,单刀直入。 但眼下不同,后方的人越上越多,甚至关楼下,左右障碍里,都开始交战,就要去夺那正处夹城台阶的控制权,一但夺取下来,那么就抢到了主动,抢到了主动,就能放更多军兵顺云梯上城头,倘若占据了城头,那么这峡口关也就宣告破了。 因为若占据了城头,城上正处杀得无人,那么便没有阻止下方撞城的军卒了,下方城门必破。 而无论城门内堆积了什么东西,想要通开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到时大军便会长驱直入。 鲁达这时杀了几个将官,后方军兵“呼啦”一下跟了来,直奔下城石阶处而去。 就这时,那东面的乌龙岭之上,忽然出现一团红光,接着不少地方都开始亮起,赤彤彤一片,竟是燃起来熊熊大火。 这大火势猛,只片刻工夫就烧得极高,照耀得峡口关头亮如白昼一般…… (本章完) 第540章 破门,投奔 乌龙岭上大火照天烧起,火势威猛熊熊,映射得一旁峡口关亮如白昼。 原是李彦仙大破岭上西夏兵后,直接点火烧山,为峡口关这边攻打照明方便。 见到四周远近都亮堂起来,关下军卒架设云梯的速度更快,城上鲁达大吼一声,犹如猛虎冲向对面人群…… 关门前,徐宁带着兵丁,推着千斤车不停撞击大门。 这峡口关南面门户,只有一座城门,因为咽喉要塞,自与寻常城池不同,别无更多入口。 此刻城上大乱混战,丢弃滚木礌石的速度放缓,数量也比刚才少了七八成,徐宁一看机会到来,急忙督促兵卒加紧破门。 上方的箭矢抛物稀疏了许多,众兵卒喊着号子,拼命上前,这番却是没几下就把关门给顶了个稀烂。 关门基本都是厚木包铁皮,没有纯粹金属打造,那样平时也根本推不动,就算京城朝都的城池也没有那般设计。 两扇大门撞个稀碎,露出里面堆积的青石块等物,徐宁立刻指挥兵卒往外搬运。 没多久,那门洞内就出现个凹槽,可以置身其中,不再被城上伤害。 小卒们此刻来劲,上云梯和撞城门的都是先锋兵,一场仗打下来只要不死,无论胜败都是有奖赏的。 而若是胜利了,那么奖赏更多。 如今城门已经破碎,城洞越挖越深,相对之前安全下来,上方箭矢杂物再也射打不到,不由个个都是兴奋,卖力拼命搬运。 随着城洞内空间越来越大,进里的人越多,搬运速度也愈发快了起来。 徐宁亲自入里监督,待到了千斤闸处,又开始继续撞闸,没多久闸门撞倒,门洞内的墙壁都跟着塌了半边。 这时关头之上的争夺已经进入白热,鲁达依旧带人在步步紧逼,而顺着云梯上城的军兵达到千数之多,已经把半面峡口关城头给占满了。 借着乌龙岭上的冲天火光,赵柽在后方看得清楚,关头哪怕就维持现状都已无碍,只要城门处掌握了主动,这峡口关几乎就等若破了! 他立刻再派军兵推着盾车掩护身体,往那关门处移动,势必要尽最快速度打开门洞内的通道。 转眼半个来时辰过去,那通道最里处堆积的杂物被“轰”地声倒掉,对面立刻无数箭矢射了过来。 徐宁大叫:“防住,都防住!” 这时那倒掉的杂物石木反而成了掩体,挡住不少前方箭矢,徐宁急忙再次下令:“火把丢过去些!” 这是防备关内涂抹火油,使用火攻对付进城军兵,毕竟李彦仙之前在鸣沙城刚刚用过。 火把丢过去并未燃起,显然西夏军未想使用火攻之策,也可能是里面的地势不太适合用火,徐宁立刻吼道:“对射,对射过去!” 门内的军兵立刻开始往外射箭,而这时后面大军不停向门洞里进入,在前方军兵箭矢的掩护下,把杂物渐渐清理一旁。 城门通道顺畅,骑兵就能彻底进入,将盾车往头里一推,徐宁一马当先便冲进关内。 只看这关内两旁有夹城,此刻阶上都是人,却并非全是脸朝下对着门洞口戒备,而是一大半都望向上方,原来是鲁达带领兵丁占了关上的下城台阶,正在往下压来。 此刻关上关下全部压起,西夏兵难得进步,而鲁达和徐宁带的队伍如狼似虎,仿佛不要命一般向前冲着。 尤其是鲁达带的五百乡朋,虽然折损了几个,但还剩下大部分,这些乡朋都有些武艺,别说以一对二,就是对上三个五个都没问题。 只是片刻,军兵就向前争夺了几丈之地,这个时候距离得近了,弓箭已不太好用,便混战在一起。 徐宁胯下黄骠马,一身金盔金甲,手持金枪在前,他这身盔甲并非寻常之物,乃是副宝甲,名为雁翎圈金甲。 这甲可有名堂,据说是汉末名将虎痴许褚所穿铠甲,后来流落到徐宁先祖手中,成为徐家家传之宝。 此雁翎圈金甲号称刀枪不入,水火不伤,据说许褚曾穿此甲与马超恶数百回合,世上无对,乃是当世宝物。 这一副甲,披在身上,又轻又稳,刀剑箭矢急不能透,人都唤做赛唐猊,徐宁在东京之时,多有贵人公子要求一见,造次不肯与他人看。 这副甲是他的性命,于京城居住,徐宁从不舍得穿戴,用一个皮匣子盛着,直挂在卧房中梁上,后来他表弟金钱豹子汤隆上梁山为寇,设计赚他,时迁往东京盗甲,最后把他诓上山中,又冒名犯罪,接其家眷,徐宁因此才入了梁山。 而赵柽知道这段事情,所以剿灭鬼樊楼将徐宁纳入麾下时,就派手下去他表弟汤隆老家,将此人叫至碎玉楼给黄孤打造玄铁重剑,随后怕他去梁山落草赚徐宁,便再未放走。 而这次打造大破铁鹞子的特殊钩镰枪,就是这汤隆主持。 徐宁威风凛凛,穿着雁翎圈金甲,冲杀在前,就这时西夏军中分出一条道路,闪现一名大将出来。 只看这员大将身高八尺开外,头戴三叉豹头盔,身披银叶甲,外罩素罗袍,骑一匹雪练也似的长鬃黑马,面如锅底,两膀宽阔,手上一杆铁棒犹如茶杯口儿粗细。 徐宁见状不由皱眉,暗暗叫道:“好一条莽汉!” 两人也不废话,徐宁将手中金枪一抖,一个怪蟒出水,直奔大将哽嗓咽喉。 这金枪来得如同一阵劲风,特别急快,大将根本来不及招架,兜马急闪,唰!金枪从耳边擦过。 随后大将平端铁棍,直往徐宁打来,呼呼带风,徐宁把金枪一沉,“当啷”一声磕开,随后高叫道:“啊呀,好大的力气!” 大将冷笑,回身撤棍,又往徐宁打去,徐宁急忙闪身躲过,接着倒拖金枪就欲败走。 大汉见状满心欢喜,暗想:这宋将穿得威风,不料是个银样镴枪头!顿时暗暗下狠把铁棒端个四平八稳,对准徐宁后心戳去。 这一下虎虎生风,凶狠无比,哪知道徐宁早有戒备,将倒拖的金枪平空飞起,当的一声架出圈外。扭转身躯一个“反手金锥”直奔大将门面扎来。 这一团金光在大将眼前乱晃,大将那铁棍来不及抽回,无法招架,顿时吓得魂魄皆飞,两眼一闭,把头用力往下一低去。 说时迟,那时快,金枪“嗖”地一下正刺中大将头盔,把头盔顶出有几丈开外,头发扯掉一大片,上面还带一块圆钱大的头皮,鲜血顺着大将的额角淌下来,吓得大将心惊肉跳,不敢再战,一提马辔头跳出圈外,纵马逃走。 徐宁哪里肯放过他,口中高喊:“夏狗留下命来!” 就听一阵辔铃响处,徐宁兜马冲上,单手持枪,身子微微前探,一个毒蛇出洞使出,“去死”! 这一枪仿佛闪电疾速,单手持着,枪杆丈多长,追到大汉身后,直接扎入那铠甲缝隙之内,金枪也是宝枪,寻常兵器未必能轻松破掉大将铠甲,这金枪却仿佛摧枯拉朽,直接没入大将后心。 大将登时一声惨叫,跌落了马下! 徐宁不由大喜,叫道:“儿郎们,随我上!” 就这时,那西夏军中竟然又闪出一骑,竟是个镔铁甲的将领,手持一柄七环大砍刀直接扑到近前,也不说话,“哗啦啦”声响,一个力劈华山剁将下来,用尽平生之力,恨不得一刀砍死徐宁。 徐宁双臂一抬金枪,使个举火烧天,“当啷啷”将刀架出圈外,随后抖着手中这光芒闪闪的金枪杆,摇头摆尾,如银蛇狂舞,时而同金鸡乱点头,有影无形,无形有影,枪枪不离对方将领。 西夏将领眼睛都花了,根本难分虚实,吓得脊梁沟里沁出一槽冷汗,只得强打精神,小心用刀来战徐宁。 二人刀飞枪舞,刀飞里银光灿烂,枪舞处天飘金花,大战了二十多个回合,西夏将领只觉得两臂酸麻,渐渐的招架不住。 徐宁这时已经看出对方力乏,卖了一个破绽,那将领果然抽身想走,徐宁立刻使出一招“飞花逐月”,金枪一点,对方挡住,却顺势旋回,那枪杆猛抽了出去。 他这杆枪,并非铁枪,枪杆乃是一种特殊的黄油木打造,这黄油木弹性不如白蜡杆之类,但硬度却比白蜡杆强许多,而枪杆虽然不是铁制,枪纂却乃金属包嵌。 那枪纂极硬,这一下抽回,正打在将领胸前的护心宝镜之上,直接将那宝镜打得憋了回去,将领立刻惨叫一声,张嘴就吐出口鲜血。 徐宁见状马往前冲,金枪再次掉转,枪头又去了前面,向瘪了的宝镜扎去,这一下快若疾风,将领躲闪不及,被一枪戳入胸窝,直接挑下了坐骑。 杀了这将,后面军兵士气更盛,此时鲁达也带人冲下城阶,两队汇合一处,后面大军再涌上来,便往这峡口关内杀去…… 且说那日武松和李忠遇到之后,两个星夜朝西北赶,早晨披星而起,晚上月升而宿,一连走了数天,这日来到泾原路怀德军地面。 这怀德军和西夏边境相交,土堡寨子颇多,但因为宋军夹辽,西夏又从前方兰州黄河边杀入,所以此处边境军卒甚少,走许远也看不到一个军兵。 自从进入西北,二人便听老百姓纷纷扬扬地传说:“西夏去打了熙河,秦王又去打西夏,简直乱做一团,也不知哪个胜利,担惊受怕,不够好好生活!” 武松自然心中有数,李忠却是吃了一惊,他在太行山那边,自不会知道此等事情。 这天两人来到一处,边境已是不远,不觉错过了宿头,傍晚一到,地上布满了黑黢黢的灌木丛,荒凉得很。 两人走了一天路没有好好歇息,此刻只觉得双腿木胀酸麻,腹中饥肠辘辘,口舌渴出火来,待翻过一个黄土岗子,天上已是寒星点点,下边倒有一个山村酒店。 两个拴好马匹,走进店里,见对面座头上早有三个客人自饮自酌,便放下包裹,一齐喊:“酒家,取些酒肉来吃,再取几升米造饭。” 一个酒保笑嘻嘻地从灶下走出来,说道:“客官,小人这里只有咸水豆下酒,要吃肉,却才村里杀了一头黄牛,小人去捡肥的割一块来,客官须好耐性。” “这样也好。”李忠解开包裹取出一锭银子放在酒保手里,“你快去买十斤肥牛肉来,多煮几升米饭,晚上我兄弟就在你店里宿上一宵。” “客人住宿不妨,只是没有好床帐,都是滚草铺儿。”酒保一边说一边拿银子走,对面桌上早惊动了一个红脸汉子,站起来道:“几位客人,我们也是才来住店的,如不见外,我这里还剩下一只熟鹅,两样小菜,拿去下酒,都是出外之人难得相会,钱钞不必计较。” 李忠忙道:“萍水相逢,无故相扰,如何当得?” 酒保在一旁帮衬说话:“难得这几位客人恁的好心肠!”过去便从食箩里取出一只熟鹅,一盘竹笋,一盘油炸小虾摆在桌上,又舀一盘咸水豆,一盘腌菜,一起端上桌子。 李忠称谢不迭,酒保放好杯箸,又忙着去烫酒。 一会,酒保从厨下提了一个大瓦壶过来,一边筛酒一边说道:“我这荒村野店,没甚美酒,都是村醪,但是行路人吃了能解饥渴疲劳。” 武松李忠两个早已渴得嗓子冒火,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一齐道:“这村醪好气力。” 酒保又筛上酒,两人又端起来喝了,正要拿箸来夹菜,只觉得天旋地转,口角流涎,坐立不住了。 “倒也!倒也!”对面桌上二男一女这时拍手哈哈齐叫。 红脸汉子先过来,看武松的包裹较大,抢在手里掂了掂,有些沉重,解开来一看,全是黄白之物,总有二、三百两,喊道:“这包裹归我,其余的归你们。” 黑脸汉子和妇人再去抢另外李忠包袱,揭开一看,里面全是珍珠、黄金、白玉、翡翠、珊瑚、玛瑙之类,照耀眼目。 黑脸汉子和那妇人笑得合不拢嘴:“好了,这一包袱归我夫妻俩,是你有言在先,莫要竞争!” 红脸汉子闻言,不由得脸色阴沉了下来……(本章完) 第541章 故人,好汉 红脸汉子神色阴沉,热了双眼,那一包袱珠宝少说也值万金,就是几辈子都享受不完。 他讪讪冷笑道:“我先是说着耍的,理应三一三十一,这包袱里的也要分一份给我。” 黑脸汉子顿时大怒:“你要平分,如何不老早放出屁来?你心眼不正,我偏不与你!” 红脸汉子怒冲斗牛起来,两眼赤红,喝道:“黑贼,全无一点信义!” 说罢,他“锵”一声,抽出腰刀便劈面剁去,那黑脸汉子哪料他突然动手,来不及招架,立刻被砍个正着,应声而倒,只见脑壳开了瓢,黑的、白的、红的都流了出来。 妇人和酒保见黑脸汉子被杀,惊得脸色大变,呆滞了几息后,瞧那红脸的逼迫过来,便一齐跪下求饶:“二叔,这财宝都归你,还望二叔饶命则个!” 红脸汉子一手握刀,一手来拉妇人的嫩手,揉搓叫道:“嫂嫂起来,你休要害怕,自今日起,我便是我哥了,你和我一块儿生活,够快活一世的。” 他又对酒保道:“小二,你也起来,我亏不了你,包裹里二、三百两金银都赏给你,你也回乡治些田地,讨个婆娘过生活。” 那妇人和酒保佯装笑脸起身,说道:“二叔,你说得是,只这尸首也该拖出去掩埋才好。“ 红脸汉子道:“不须掩埋,等把另外两个吊人一发结果了性命,堆在一处,放把火烧了,我领你远走高飞,谁个知晓?” 妇人不敢不依,但嘴里又犹犹豫豫道:“怕不敢叫大寨主知道。” 红脸汉子听见大寨主三个字,立刻有些颜色难看,低声道:“连夜就走,又怎么会叫他得知,到时天高地远,他又去哪里找我二人。” “大寨主可是会法术的……”妇人观察着汉子神情,小心翼翼地道。 红脸汉子猛“呸”了一口,“装神弄鬼,骗人的把戏,我才不信,真要是惹怒了老子,狭路相逢,老子手中刀可也并非吃素!” 妇人顿时不语,做出小鸟依人模样,袅袅婷婷,弱不禁风。 红脸汉子琢磨了几息,似是在想那大寨主之事,然后深吸口气,持刀看向趴在桌上的武松和李忠。 “朋友,你二个莫怪我心狠,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活在世,哪个不爱财?你们路上带这许多财宝,怎不该倒运!”他说罢,举起钢刀,便要往下剁去。 就在这时,外面“吱呀”一声响,大门忽然闪开两旁,进来一帮人,为首一个身着白衣,头戴乌帽,背后斜插了二十四支一尺长,箭杆粗细的短枪,张嘴喝道:“曹二,你在杀谁?” 那妇人见有人进来,一瞧认得,一把扯住曹二,开始哭嚎起来:“红脸贼,图财害命,杀了我丈夫,请三当家作主,替乌大报仇!” “杀了乌大?”这三寨主立刻皱起一双扫帚眉,瞅那地上黑脸汉子的尸身,只瞧头部流血,红白尽出,死在一边,不过转眼又看见桌上还有两人中了麻药,其中一个十分面熟,不由道:“你们且不要吵,这怎还有两人?待我看看又是谁来?” 看了片刻,他吃了一惊:“这不是打虎将李忠吗?如何来到此地?另外个却是何人?” 这三寨主看武松眼生,但寻思和李忠在一起,怕也认得,只是灯暗看不仔细,便凑上前去。 那红脸汉子这时急忙往后退了几步,神色间有些仓惶,低着头,偷眼看这三寨主,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好像有些惧怕,不似刚才豪言壮语发狠之时。 三寨主斜瞅他一眼,他立刻不敢再动,三寨主冷哼了声,凑近便去瞧武松。 他看武松虽然伏在桌上,却也是一条壮汉,但着实不认得,刚想要说话,就看武松两眼忽然睁开,虎目光芒四射。 “吁啊!”三寨主被惊了一吓,向回收身,却好大的拳头打过,正中面门,他怪叫一声,闭着眼睛就往后跳,原来是被打得鼻口见血,双目全都肿胀起来。 就看武松“噌”地一声,直接跃过了桌面,一把薅住那三寨主的衣领,用拳头在眼前晃一晃:“你这贼厮,竟敢叫手下开黑店害人,看某今日不打死你们!” 武松之前虽然喝下蒙汗药酒,可他有赵柽送的解毒药,就是牵机、鹤顶红之类的,刚吃下去,都可解一解,更别说蒙汗药了。 他感觉不对之时,就立刻把解毒药塞进了口中,然后边趴在桌子上回复气力,边听屋内人说话,半天下来,已经将这些人关系理得清晰。 这店是黑店无疑,不过和寻常黑店不太一样,应该属于一座什么山寨在外面打探风声的地方,类似梁山以前开在水泊外面的那家酒店,朱贵掌管,刺探情报,接来送往。 这处两男一女管着,两男是死了的乌大,和杀人的曹二,这二人应该是结拜的兄弟,妇人则是乌大的婆娘。 曹二见钱眼开,杀了乌大,想携着妇人私逃,妇人有些惧怕山寨首领,山寨不止一个首领,不但有大寨主,还有三寨主。 武松这时揪着三寨主的衣领,三寨主勉强开眼看了看武松,只见确实好一条大汉,如同立地的金刚,山中的太岁,一对火眼金睛闪灼着凶光,拳头如同油锤一般大,要是砸下来,准能把脑袋打成个柿饼。 他挣了几挣,却纹丝不动,双手按住武松薅衣领的小臂,却如铁筒一般,哪里能够脱离得开,他想去抽拽背后那二十四支短枪,可还没等探出胳膊,身子竟然一点点向上悬起,竟然是对面这大汉只用一只手臂,就将他给提了起来,双脚离地。 三寨主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冷汗淋漓,背后毛孔里直冒凉气,他也是个魁梧的身材,对面大汉单臂将他平拎而起,这得是多大力气? “误会,好汉误会!”三寨主急忙喊道。 “哪里误会!”武松冷道。 “这个……”三寨主怎知哪里误会,此刻保命要紧。 “下迷药,抢钱财,何来误会?”武松哼了一声,眼睛瞅向不远处的红脸汉子曹二。 曹二见势不好,没想到竟是踢在铁板之上,一咬牙,连妇人也不顾了,拎着包袱就打算往外面跑。 武松目射寒光,抬手便要解决三寨主,再去杀了曹二。 三寨主这时大喊:“好汉确实误会,我乃打虎将李忠的朋友!” 嗯?武松瞅他一眼,不似做伪,又能叫出名字,皱了皱眉把他掼去一旁,抬腿去追曹二。 那曹二此刻已经跑到门前,但武松脚步多快,已是赶到,曹二大惊,回头一刀剁去,武松侧身躲过,挥拳猛打在刀面上,就听“哐啷”一声响,钢刀朝上飞起,“噗嗤”声扎进上方木梁。 武松抬脚窝心踹去,只一下就将这曹二踹倒,他恨此人杀兄欺嫂,不想容情,再一脚仿佛踩鱼鳖般直接踩死了事。 那边三寨主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呼唤:“快拿解药来!” 妇人和酒保慌忙去后面调好了解药送上,三寨主亲自动手给李忠灌下,只十几息工夫,李忠清醒,说道:“这酒好大的劲头,才喝两盏如何就醉了!“ 他立刻发现这屋里有些异样,四下一看,又是尸体又是鲜血,不由“啊”地一声,冲武松叫道:“二郎,有甚么事情?此处莫非黑店不成?” 旁边那三寨主苦笑一声:“李兄说的什么话,难道还未认出我是谁吗?” 李忠刚才没有抬头,此刻仰首一看,不由急忙站起,惊喜道:“竟是李衮贤弟,你怎在此处?” 三寨主口角抽了抽,与李忠互相见礼,随后看武松拎着包袱走过来,道:“李兄啊,此事一言难尽,对了,这位好汉乃是何人?” 李忠急忙介绍武松身份,然后又将三寨主给武松得知,竟原是梁山上的一名好汉,姓李名衮,外号飞天大圣。 武松这一路上听李忠细讲过梁山事情,知道有这号人物,只是李忠说自京城北去征田虎时,梁山之人除了原本就是官府的,其余全部前往,后来那些本就有官身的,也被陆续被派了过去,不知这李衮为何竟在此处? 他正待询问,那妇人和小二却叫押过来一齐跪倒地求饶:“二位爷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望爷爷开恩,饶了小人两个的性命。” 那妇人大哭,梨花带雨:“好汉,老爷,请听奴家述说,这曹二是天底下最不仁不义之人,下蒙汗药抢劫过往行人,就是他的主意,如今他又杀了我男人他的结拜兄长,实在是狼心狗肺,恶毒无形,活该千刀万剐!” 李衮这时听罢,大喝一声:“贱人,我叫你三个在这里开店作为耳目,你们却偷偷经营起黑店,残害过往行人,拉出去砍了!” 妇人和小二听了此言惊慌失措,哀哭求饶。 旁边几个喽啰,立刻将妇人和小二往出拉,两个磕头求饶,李衮哪肯放过,他看武松英雄,此刻大有结交之意,哪愿在这等事情上婆婆妈妈,惹对方不快。 李忠在旁也道:“想我等自从离了梁山,都得官职,哪还好做这等伤天害理事情,平白抹黑了名头,此二人该杀!” 几个喽啰立刻拖着两人出去砍了,武松看李衮行事果断,心中畅快,便道:“刚才只点了酒菜,却未得吃喝,不如边吃边聊?” 李衮称好,叫人将酒店里的酒肉尽数拿出来,摆在桌上,三人倒了酒,便开始说起经历,李忠先问对方为何竟在此地。 “我记得当时贤弟并未自己离开,眼下却怎就你一人?” 李衮道:“哪里得我一个,樊大哥还有项二哥都在寨子之中。” 李忠闻言大喜:“原来他二人也在?” 李衮称是:“我们三个又哪里能够分开。” 李忠急忙给武松解释,那樊大哥名为樊瑞,绰号混世魔王,项二哥叫做项充,号称八臂哪咤,三个同是梁山好汉,不过征田虎后,只在军中呆了一年多,便找个借口辞官不做,离开了军队。 当时因为这事,宋江还被童贯一顿斥责,毕竟军中将领哪好说走就走,岂不和叛逃无二?何况还是梁山这些人。 可宋江也是无奈,毕竟樊瑞三个非他嫡系,与他没有那么亲近,樊瑞这人向来喜欢装神弄鬼,不服管束,甚至还拜了公孙胜为师,两个倒是来往过密,和他却差得多。 何况三人原本就是一起的,不然不能一起离开,当年三个占据了芒砀山,一同打家劫舍,樊瑞老大,项充老二,李衮行三。 后来兵马渐多,足有几千之数,樊瑞扬言要吞并梁山泊,结果被朱贵探知,报于晁盖、宋江,引来攻打,几番之后不敌,便反过投靠了过去,一起上山坐了交椅。 武松听完李忠解释,明白三人来历后,不由点头,暗想这三个倒是机灵,早早离去,不然这几年下来,能不能保得性命都是难说。 李衮这时询问道:“不知李兄又何故来这西北之地?” 李忠“咕嘟嘟”灌了一口酒道:“我这次却是有大事!”然后将宋江嘱托,过境寻找秦王赵柽的事情述说一遍。 李衮闻言便是惊喜道:“没想到公明哥哥竟然还有这等门路?原本我们兄弟三个在京兆府那边落脚,春天末听见秦王去打西夏,便琢磨投靠立功,可苦于无人引荐无门可入,只好在边境占下荒山结寨,等待时机,眼下倒是正好一同去了!” 李忠看向武松,笑道:“二郎才是秦王殿下的亲近之人,公明哥哥也是叫我先找二郎的。” 李衮忙热切道:“既然如此,倒时还须二郎美言几句。” 武松道:“举手之劳,李兄太客气了。” 三人饱餐了一顿,喝了足足三坛酒,这才起身向外离开,准备去山上寨子过夜。 出了院门,李衮下令烧了酒店,自是打算与樊瑞、项充跟随武松二人过境西夏,再用不到此处,便毁掉了事。 随后,一行人趁着夜色,直奔不远处的山上而去…… (本章完) 第542章 箭在弦上 峡口关内,大战正急。 这关本就是军关,没有寻常百姓住户,除了兵卒便是军中的杂工劳役。 关内建筑也与一般城池不同,并不如普通城市设计街道直爽,房屋整齐,大都是曲折窄仄,只为万一守不住城,好做巷战准备。 赵柽这边军盛,足有五万多人马,对面西夏军本来败进峡口关时将近两万,后来陆续又收拢一些散掉在外的残兵,再加上关里原本守军,大概能有三万多人。 三万多人和开始时的八万大军相较,差了何止倍余,且铁鹞子与步跋子都已不在,军心动摇,士气不振。 打仗打的是什么?一半是以强压弱,另一半就是军心士气。 人数差不多,战力差不多,或者人少于对方的情况下,那就全看士卒的决胜之心了。 否则的话,何以做到以少胜多?或打破势均力敌取得最终胜利? 全靠计策自然不行,人力有时穷,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哪来的那么多计谋可用,有时还是要靠一刀一枪杀敌,悍不畏死冲锋! 此刻巷战难打,虽然赵柽一方人多,但于地形不熟,纵使进入西夏攻克了不少城池,但这种关隘还是头次遇见。 关内多陷井埋伏,李察哥号称西夏军神,并非是吹出来的绣花枕头,酒囊饭袋,绝不会轻易就让出关去。 甚至来说,他派人布置这些陷阱,就是料到了可能会守不住城,才想在关内决战,孤注一掷,不然形势急转直下,兵不如对方多,士气又不振,怎么能够翻盘? 奔着一路碾压,然后杀往宋境的心思而来,结果打成这样,眼下退求其次,歼灭这支队伍便好,至于还杀不杀去宋境,只能再议了。 关内埋伏陷阱极多,鲁达、徐宁率人从南门向里推进,初时还较为轻松,但半里地之后,就开始惨烈起来,步步艰难。 杜壆和张宪也带着城外军马冲进,但这峡口关里的格局,为了可以巷战设计,那便不是兵多就会占优,因为曲仄,即便人再多,也上不到前方去,之前城头便是这种形势。 不过在城头时,情况对己方乃是优势,但此刻攻进了城内,反而变成了劣态。 因为这时己方人多,攻不上前,又处处陷阱埋伏,战况已是落入胶着状态。 赵柽在峡口关外并未进入,听着从城内出来的校兵报告消息。 校兵如同走马灯一样,气喘吁吁,几乎是每隔几十息就会赶来一人报告,不多久便换人继续。 赵柽越听脸色越沉,已经猜出李察哥打得什么主意,这是要生生将他的队伍在关中磨死啊! 这几万人是他能动用的全部人马,若这几万人死没,一切前功尽弃,这么久的仗便全部白打,说不定接下来就要撤出夏境了。 哪怕就是和对方两败俱伤,玉石俱焚都不行,毕竟李察哥就算八万人全部殆尽,可也能在别处调来些兵马应急,但他这边却是没地方立刻去招兵。 上回鲁达带人过来,柳随云在信中说了,一年之内都再没兵能够支援了,毕竟陇右人稀,能招的蕃兵都招差不多了,西海之南能够迁徙的生蕃,基本都北上到附近,至于再往南那些吐蕃大部,却是去不了,那边也不会容他们招兵拐人。 而占住脚的熙河路河西地界,湟州、廓州、西宁州,还有半片积石军,能够招的兵马也有限,姚古带兵去辽国前曾招了一次,后来柳随云又连招两次,军饷还高,远超宋军,这些地方想从军和本没想要从军的,基本都过来了,再想多招一人都难,除非去抓壮丁。 所以赵柽容不得大损失,甚至在军力没有一定积累前,都容不得些许的损失。 他听着校兵报告关内情况,自然猜出李察哥所想,不得不说,这确实算是李察哥当下能用的最好法子,如果是他,也定然会如此做的。 赵柽手脱下巴,皱眉沉思,就这时李彦仙带人从乌龙岭上回来复命,那岭大火依旧熊熊,怕是天不亮都不会停熄。 听到赵柽说了关内此刻情况,李彦仙不由一愣,随后便道:“王爷,这还不简单,再放上一把火不就是了!” 赵柽眯眼看他:“再放上一把火?” 李彦仙道:“正是如此,此刻南风,从南门处放火不正适合?” 赵柽道:“随军所带火油可够?” 李彦仙道:“足够了,烧着这关绝没问题,而且此关靠岭风大,属下看全从东南吹,估计也是对方没有放火的原因,正好现在由咱们点起来。” 赵柽摇头:“未必是怕烧到自己,至少诱敌深入后,点一把火管往哪里烧都会占据优势,估计是这关内根本没有火油。” 李彦仙一愣,想了想:“王爷所言极是,怕这峡口关内真无火油!” 火油这种东西并非固定军资,不是任何地方都会储备,一般来说,若不想特殊使用,军中大抵不会存放,毕竟易燃,这时的房屋多木,就是军营也都是木帐,一但燃烧起来可非同小可。 所以有的州城有火油,有的则无,这还是西北这片地方,火油多产此处,而中原江南等地基本全都没有,零星的不过商人带去,奇货可居,卖得高价,官府军内大抵不备。 至于军城军关有火油的,哪怕在这西北之地,也是稀罕,这峡口关确实没有。 其实赵柽之前便看得明白,若真有火油存在,那么在入城之时,对方怎么可能不仿效鸣沙城事,在城门口放一把大火? 那个地点位置,管他风往哪里吹,只要自家这边想要进城,肯定就会烧到,不但可以折损自家这边兵马,也能拖延些时间,耗费自家这边气力。 但是并没有,赵柽不觉得李察哥是草包,会连这种机会都看不出来,或是平白放过,那就只能证明这峡口关内根本就没有火油。 李彦仙此刻领命,然后率军兵带着火油车往城中赶去,赵柽从陇右出来时,携了大批此物,一路搜刮,哪怕使用几回也并不见少。 只看片刻之后,浓烟汹汹而起,天上的星月全都不见,都被黑烟笼罩,这峡口关中的大火已是猛烈冲霄…… 泾原路怀德军地界,长胜山上,一座大寨灯火通明。 寨子中间的聚义堂热闹非凡,里面人声鼎沸,喧喧闹闹,正在热切议论什么,座上为首的乃是一名道人打扮的壮硕大汉。 只看这大汉,头戴结星冠,身穿皂青北斗七星道袍,腰勒皂绦,足蹬青丝卷云鞋,肩披日月霞光道披风,腰下系一口七星宝剑。 他漆黑的面皮,浓浓眉毛,一对黑眼珠儿滴溜溜地乱转,显得挺有精神,一部络腮卷毛胡须,蓬蓬松松,颇为神气。 有诗赞颂此人: 头散青丝细发,身穿绒绣皂袍。连环铁甲晃寒霄,惯使铜锤更妙。 好似北方真武,世间伏怪除妖。云游江海把名标,混世魔王绰号。 大汉不是旁个,正是曾上了梁山,排过座次,绰号混世魔王的樊瑞。 这樊瑞武艺精妙,擅使一只流星锤,虽不说有万夫莫当之勇,总也算得上高手,常人难以近身。 而他这人平时行事鲁莽混账,疯疯癫癫,时常口不择言,才得了个混世魔王的绰号。 他什么话都敢说,未上梁山之时,就说过要踏平梁山的狂妄话语,才引去晁盖宋江派兵攻打。 但这些也都只是表面看似,实则他许多事上心中清楚,不然也不会当年兵败就直接归顺了水泊,招安后征讨田虎,又带人辞官逃跑。 他时常对外宣称身有法术,倒是和公孙胜相似,但公孙胜名头太大又非他能比,所以上梁山后便拜了公孙胜为师,与晁盖宋江关系寻常,不过倒也立下根脚,毕竟公孙胜在梁山地位仅次于大头领。 这樊瑞坐在头里,他下手处是一个相貌粗豪汉子,在热烈说话,这汉子身材和李衮差不多,就是穿搭都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这汉子身后背了二十四口飞刀,不像李衮是二十支短枪。 这人不是旁的,正是八臂哪吒项充。 这项充同样有诗为证: 铁帽深遮顶,铜环半掩腮。傍牌悬兽面,飞刃插龙胎。脚到如风火,身先降祸灾。哪吒号八臂,此是项充来。 项充下面再坐李衮,此二人向来与樊瑞不分离,上梁山后,也都是站队公孙胜一边,与宋江不冷不热。 三人对面是武松李忠两个,就听此刻樊瑞大笑道:“早闻二郎英雄,却是见面更胜闻名。” 武松道:“大寨主过誉了,我在山东时也闻芒砀山豪杰,大寨主威名远扬。” “哪里,哪里……”樊瑞笑得合不拢嘴,急忙摆手:“哪有什么威名,不过是道上的朋友们捧场抬爱罢了,哪里能和二郎真本事相比。” “大寨主客气,我听说大寨主会用法术。”武松笑道:“就不知……” “诶诶……”樊瑞打了个哈哈:“这种事情二郎自不必信的,本来就是假借名义,乃为助威之事,哪敢当真?待到了王爷麾下,更不敢提,怕是犯上欺瞒之罪啊!” 武松疑惑道:“大寨主,果真没有法术?” 樊瑞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二郎想多了,没有,没有。” 武松思索:“那位公孙先生可有?我也是闻名许久,如雷贯耳,都说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江湖绿林无人不晓。” 樊瑞闻言一愣,卷毛胡子颤了颤,没想到武松问起公孙胜,不由眨眼道:“师父他老人家……或许有吧,只是我也并未见过。” 武松看向李忠,李忠挠头:“我也未见过公孙先生做法,他如今也不在太行山畔的军中阵内。” 武松纳闷:“却是为何?不是说不能擅离职守,离开军中吗?” 李忠道:“公孙先生与旁人不同,他是正统出家羽士,一切道牒手续齐全,且辈分还不低,所以朝廷有所优待,去留随意,就算是童贯也不好说什么。” “原来如此!”武松点了点头,其实他只是心中好奇,毕竟如今天下道家盛行,上到皇帝,下到民间,都很笃信,林灵素在庙堂名声大,公孙胜则在民间名头大,林灵素号称活神仙,法力高强,他琢磨着公孙胜应该也会些法术才对,却没想到从来没人见过。 “那这位公孙先生如今何处?”武松问道。 “公孙先生已经回了二仙山紫虚观罗真人处,潜心修道了。”李忠想了想:“临走之时,与众家兄弟告别,言是再不下山。” “确实如此!”樊瑞在旁边点头:“我比师父走早一步,但头天里告别时,师父便说了要回二仙山修行,再不下山掺和红尘之事。” “竟然这样……”武松唏嘘道:“却是无缘一见了。” 樊瑞道:“便是我这个做徒弟的,也求不得面,就连二仙山也不许我去,哪怕也想隐世修道,都叫我去旁处呢。” 武松道:“可惜了,本来还想拜访一番,看来却是不能成行了。” 众人都是一阵唏嘘,又言及些绿林道上事迹,再做了些谋算计划,便各自休息,准备明早起身,过境去投奔赵柽…… 贺兰山西,古长城旁,一支大军正在疾驰。 这支军队足有七八千骑,金戈铁马,沿着古长城边上缺口穿过,直接来到贺兰山侧,顺着山脚再往南去。 队伍前面,吕将身子半伏马上,心情激动无比。 兵出西凉府,注定要成为一个千古壮举,这一策势必将流传百世! 这乃是灭国之战,一策灭一国,只要破掉西夏都城,那便可以直接宣告西夏灭国! 他吕将的名气必然会远远超过魏延,毕竟魏延只是想出了兵出子午谷的计谋,但却根本没有机会实现。 但他吕将却做到了,直接军马奔赴西夏都城兴庆府兴州,只要突袭成功,他吕将之名必位史来名将行列! 一个多时辰之后,七八千骑兵已经到达贺兰山之南,只要往东绕过去,再北行百多里,就是兴州了…… (本章完) 第543章 汇聚 峡口关内无常狱,乌龙岭下修罗场。 大火照烧,大战持续,已经天亮。 峡口关隘并非那么雄阔,不是大城,和会州、卓啰、凉州等处天壤之别,无法比较。 那些大城可容纳数万数十万人口,甚至上百万都不拥挤,峡口关却不行。 峡口关是夹在山壁之间,依地而建的军关,就算没有寻常百姓,也顶多就能驻十万人。 而此刻这关内便已经近乎十万了,赵柽五万多人马,那边三万多西夏兵,城内有些臃肿起来。 可若只是刀枪巷战还好,不至于摩肩擦踵,拥挤无形,可大火一烧起就又不同。 那水火乃是最无情之物,夺人性命不在话下,管你多少军兵,如何又遮挡得住? 兵卒奔走躲闪,彼此相凑,便有些人撞人拥,开始慌乱。 而这时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烧走极快,“呼呼”地就燃了大半关隘,直往北去。 西夏兵哪里能抵挡得住这种自然无情之物,只好往后撤走,走得慢的就被大火直接吞噬,走得快的到了关北,哪里还听甚么命令,急忙打开城门,就往外面逃去。 李察哥早惊得目瞪口呆,这已是第二把火,第一把在鸣沙城烧了他几千兵马,于城内被困,惨不忍睹,这第二把火,竟然直接烧来峡口关了。 峡口关内格局,最适合放火,凡事都有利弊,既然造出层叠的巷战建筑,能在关里交战埋伏,那么弊端便是容易烧火。 关内不是那种普通城市横竖有序街道房屋,那种火焰则难以勾连,大抵只着一块地域,而这巷战的建筑可是好烧做一片的。 尤其,现在还刮着南风! 李察哥只觉得脑内“轰轰”乱响,仿佛天雷炸顶,他之前不是没考虑过对方会放火,但放火又哪里容易,即便满足上述的条件,格局适合放火,风向也对,但总得有大批的火油啊。 这火油可不是那么好找的,对方鸣沙城放火,乌龙岭放火,都使用了大量,怎么还会有那么多油? 在关里放火,火油少了不行,对方凭白无故带这么多火油干什么?怎么处处都用火攻,这赵柽不用火便不会打仗了吗! 李察哥气得脸色铁青,旁边众将都来劝他赶快出城,那火袭卷之势颇急,再不走就要被淹没在熊熊火海之内了。 李察哥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喷出,被众将直接架出了军府,然后扶到马上,一队人急忙向着北城外面赶去。 这时有马的还好,没有马又在关内和宋军对线的,却是惨了,当时见大火起来,直接懵去,待反应往回跑,那火势已起,倘若能直线逃离倒也罢了,可处处都是层叠建筑,没等绕出去就被熏死烧死在其中了。 大火足足烧了半夜,天亮之后又烧了大半天,直到下午时才渐渐熄灭。 这时关内已经再无一个活着的西夏兵,李察哥带一万余人出关向北方顺州而去,此番军兵损失再度折半,三万多人只剩下一万多,八万兵出兴庆,前后没有一月时间,已是近乎全军覆没。 占了峡口关后,赵柽立刻下令修葺关中建筑,布置格局改变,然后便开始招兵。 招的自然是李察哥带来散落于外的军兵,八万大军,死得约莫半数,李察哥败走顺州,携去一万多人,那么外面至少还散落了两万有余,这些都是赵柽想招到手的。 两万余人不是少数,这么多人散落外面吃喝都是问题,南北一线从卓啰那边,敷川、会州、鸣沙全在赵柽手上,这些军兵只有两处地方可去,一个是往东投奔静塞军司的城池,一个则是往西北奔应理城,还有沙陀镇。 应理城是小县,断然养活不了这么多人,沙陀镇子更要休提,至于静塞军司则过于遥远,这些人没吃没喝,是很难跑到那边的。 赵柽先派兵打下了应理城和沙陀镇,占据了要道,接着放出消息,以高出西夏军饷五六成的银钱大举招兵,不管什么出身,不管之前干什么的,全不计前嫌,一视同仁,招收入军。 消息一出,当日就有近千人过来投奔,随后几天,不少想要从军的,到了各处城池报名,短短时候,便招到了近万,全是李察哥散落的残兵。 党项本来是游牧狩猎生活,逐水草而居,即便建国多年,但不少人也没什么土地,依旧游牧或者为贵族放牧为生,家国概念不强,何况与宋百来年争战,早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投了也就投了,都没多少在意。 赵柽自然更不在乎,打仗就是这么回事,滚雪球而已,能招来一万多人已经是不错的结果,至于没招来的那些,估计是兴庆禁卫精锐,在兴州有家存在,顾虑较重,所以犹豫不来。 多了一万多兵,赵柽心中自是满意,这样手下能调动的军队就接近七万人了,七万人已经够分兵而战,想要彻底灭掉西夏,分兵乃是再所难免的事情。 这日赵柽正在观看顺州那边斥候送来的密报,忽然白战进入:“公子,武二郎来了!” 赵柽闻言顿时喜道:“快叫过来!” 片刻之后,武松带着李忠、樊瑞等四人进门,拜倒在地:“公子,属下耽搁经年,此刻来迟,还望公子莫怪!” 赵柽看着他道:“二郎何来此言,对了,令兄……” “公子,我大哥已经去世,安葬好大哥后便来投奔公子了。”武松声音悲凄道。 赵柽点了点头,叹息道:“二郎节哀!” 武松道:“大哥能活到今日,全仗公子恩情,大哥临终时让属下务必报答此恩……” “诶……”赵柽摆了摆手:“二郎这是哪里话,岂不见外,赶快起来!” 说罢,他扫过另外跪地四人,双眼不由微微眯起。 这四人赵柽全都见过,他乃过目不忘,当日梁山众人招安,曾在宣德楼前演兵,赵柽就在楼上,认得这四人分别是打虎将李忠、混世魔王樊瑞,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 他心中不由有些纳闷,宋江带人在河北对抗田虎,这几个不是都应该在宋江军中吗?怎么竟然跟着武松来了西夏? 武松这时站起,看着四人介绍来历,将他们几个前来的由头说了一遍,赵柽点了点头,目光首先落在李忠身上。 李忠立刻捧出书信,又把包袱里珠宝献上,赵柽也不说话接过信看了起来。 信自然是宋江写的,内容鸣哀,字字句句如杜鹃啼血,道其不幸,又为手下之人喊冤。 赵柽看完信后,想了想,对李忠道:“我看宋公明在信里言梁山众人只余二十几个,怎会剩下这般少数?” 李忠不敢抬头,伏地道:“禀告秦王殿下,实在田虎兵强马壮,军中多有高人异士,彼此拼搏,两两消耗,才只剩这些兄弟。” 赵柽暗自琢磨,当初他截了原本该上梁山的几人,后来梁山再招安,林冲南逃,又杀了十几二十个,但余下的总也该有七八十才对,竟然只剩二十多了,看来田虎实力不弱,不过这番下来,估计田虎那边也是损兵折将,实力大减。 他唤四人起身,随后设宴款待一番,自然是收下樊瑞三个,至于李忠则写了封亲笔信,让其回去给宋江,叫宋江见信后即刻带人来投。 转眼间过了两日,这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赵柽点兵出城直向北面而去,往鸣沙河一线巡查。 (本章完) 第544章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峡口关北,十八里处。 黄河支流,鸣沙江,神龙洲。 鸣沙河在七龙峡的这一段称为鸣沙江,上游源头与黄河相交之地,唤做神龙洲。 传说,远古之时,这片水域孕生了七条江龙。 但七条江龙里只有一个才能飞天而走,化为神龙,于是就在七龙峡位置发生了大战。 七龙混斗,翻江倒水,地犁成沟,深成谷峡。 其中一龙,力压其余六个兄弟,独占了鳌头,然后在前方飞升天际,化为神龙。 飞升的地方,便是神龙洲。 赵柽带着三千骑兵,鲁达、武松、徐宁、樊瑞四将,顺着鸣沙江水,来到神龙洲畔。 此刻,越过鸣沙江,就可以望见黄河。 只看大水北去,滚滚逐浪,亦步亦高,直有滔天之势。 二水汇集处,探出一块不大陆地,窄狭似龙,比岸微高,就是传说中江龙化神的地方,曰为神龙洲。 赵柽打马上前,跨到洲上,望二水中分此地,南北背道而驰,滚动轰鸣,若打雷咆哮。 黄河北上似要穿云飞天,鸣沙南下恍惚裂云行兵。 后方大峡两岸猿声,久啼不住,江中船只,运送军资,长久不歇。 白帆远影,浩空无尽,仿佛画卷诗意,悠悠扬扬。 再看北面,大路朝天,小路羊肠,芳草碧连天,遥遥的哪知何去。 那向西之远,却起伏山峦,丘陵纵陌,迤逦逶迤,墨绿隐黄,换了副景象,一派豪放苍凉。 高山之巅,白云之间,雕飞隼走,天高云淡。 莽莽苍苍青峦顶,沉沉浮浮大江上。 此刻夏日已过,刚进秋朝,西北的初秋晨寒,不过现在已是上午,太阳光芒清冷洒下,万物依旧生机盎然。 赵柽打马神龙洲,因为此地窄狭,后面四将都停在洲边,三千骑兵也是于远处侍卫,只得他一人在洲上眺望。 他看着青山苍凉,荒陌纵野,黄河北去,天辽地阔,忍不住开口吟道: 独立霜秋,黄河北去,神龙洲头。看千山翠遍,万林碧染,大江通透,百帆争流。鹰搏长空,鱼潜水府,万类苍天争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岁月如梦旧游。忆往昔南征北战稠。恰风华少年,萧洒倜傥;书生轻狂,挥斥文字。指点社稷,激扬学才,笑罢当年冠军侯。会知否,看覆雨翻云,剑斩不周! 东京,皇城,延福宫。 蕊珠殿内,道君皇帝拿着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情,猛地从龙椅之上站起。 什么?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一对眼珠几乎都要掉了出来,双目紧紧盯着军情密报上的文字,那上面虽然字数不多,但却个个惊心动魄! 那逆子竟然打下了峡口关,他居然打下了峡口关来! 道君皇帝对峡口关印象很深,初登大宝之时,他亦曾心中叨念西北去,杀天狼,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童贯再开河湟,拓疆陇右的壮举。 设立陇右都护府的初衷,就是要打造陇右一带成为西夏掣肘,成为西夏南面的一根刺,与东面配合,结两面之势,破掉西夏。 所以,道君皇帝那时仔细研究过西夏的地图,对西夏的十几个监军司,各座府州都十分了解。 尤其是一些重要的军关,咽喉要塞,他都心中有数。 这峡口关,他就记得,印象里乃是西夏都城兴庆府的咽喉,是进入兴庆府地界的要道要塞。 顺州是兴庆府的门户,峡口关就是兴庆府的喉咙。 如果峡口关失去,那西夏就等于咽喉被人扼住,已经是陷入了危急之中。 道君皇帝虽然记得峡口关,也认为自家绝对不可能记得错误,但还是怒气冲冲喊了一句:“给朕拿地图来!” 不一会儿,张迪双手捧着西夏地图小跑过来,道君皇帝拿过地图展开一看,果然正是峡口关,确实没有记差,不由神情愈发难看。 此刻,攻辽的宋军早都打到了燕京,但却迟迟未拿下这座城池。 燕京是十六州之首,往称幽州,燕京若是打不下来,那么就算其他十五州全部拿下,也谈不上收复了这后山故地。 而且一直没有打下燕京不说,宋军甚至在这城下损兵折将,最开始辛兴宗贪功冒进,在其他几路军没有全到的时候,就鲁莽攻城,结果燕京城坚牢固,手下军兵攻不下城,折损了三四成之多。 后来兵马聚齐,各路皆到,把燕京团团围住,谁知还是无法打下,几番强攻,无一不损失惨重,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就这么一直围着消耗,却没什么具体章程。 道君皇帝心急,女真那边已经扫平整个辽国东部,就只有燕京在那立着,久久不下,简直成了一个笑话。 而如今,燕京打不下不说,那逆子居然拿了峡口关,马上就要打到兴庆府,这还了得! 若是逆子真的抢先攻破兴庆府,即便他这里后来破掉燕京,可天下谁人还会谈论收复燕云之事?只怕说的都是灭国西夏这等旷世奇功吧! 道君皇帝想到这里把手上地图狠狠一掼,目光扫过前方站立的白时中、李邦彦等人,“诸位爱卿怎么说?” 这些大臣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这能怎么说?没法说啊!灭国西夏,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谁敢乱说什么,说不定哪句话说得不对,被传出去,要受天下人指责,毕竟这种大事真的实现,那从头到尾的一些枝叶细节,都要被挖出来记录,载上史书,流传后世的。 此种大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留芳千古的事情,不能胡乱讲话,免得说错了被后世议论,骂成罪人。 于是个个低头不语,有那惫懒的还把双眼闭上。 道君皇帝看众人这副模样,不由冷哼了一声:“燕京久拿不下,童贯无能,西军饭桶,眼看着这边熙河都丢了半数,如此下去,怎还得了?那逆子还不省心,居然去打西夏,他怎么不回头去收复熙河呢!” 下面依旧没人说话,道君皇帝越想越来气,伸手抓起只羊脂白玉的笔筒用力摔到了地上。 这笔筒直接在何栗脚下碎裂,吓得何栗一哆嗦,本来是不想开口,但也急忙道:“官家息怒,官家息怒,依微臣看来,秦王打西夏其实并非坏事,实乃好事是也。” “怎么就是好事了!”道君皇帝冷哼道:“西军前去攻辽,无瑕后顾,这孽障跑去陇右搅风搅雨不说,还招惹西夏,他真认为自己能打到兴州不成!” 何栗急忙道:“官家,臣看打到也好,打不到也罢,都是好事啊,官家请想,这样不管如何都是给西夏一个教训,何况有秦王在西夏那边拉扯着,西夏的军马又怎敢在熙河久驻?又怎敢继续深入?怎能不惦记后方!秦王如今已经占了峡口关,只要再往前动动,只怕那占了熙河的西夏军队就会仓皇失措,撤回去救兴庆了!” 道君皇帝闻言,皱皱眉,伸手摸了摸胡子,他怎会不知这道理,只是气不平啊,这逆子简直就是无法无天,胆大妄为,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官家,微臣也觉得何大人所说极是。”这时李邦彦站出来道,他低头琢磨半天,觉得还是说句话,赵柽若是灭不了西夏也就罢了,倘若真的灭了,那他此刻说上两句美言,岂不是会流传后世,彰显他独到眼光? 何况……赵柽真的打下西夏,那么这位将来走到哪一步却是不好说了,毕竟西夏也是一国之地啊,自己此刻的言语一但传了过去,无疑于对方也算是示好了。 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你也觉得是?”道君皇帝的眉毛拧得更深,瞅向其他几人,另外几人不由都唯唯诺诺起来,哪怕就算唐恪这种和赵柽有宿怨的,这时也扭扭捏捏说起了好。 道君皇帝也不傻,看他们表现,微微思索就知几个心中所想,未免气得眉毛直跳,你们都想不费力气卖好,那孽障若真得了颇天大运,攻去兴州,好显得你们见识非凡,去外面卖弄一番,又写去史书,流传后世,那朕呢? 你们倒是都得便宜了,那朕又能得到什么? 道君皇帝不由深深吸气,众臣都不敢瞅他,个个眼神闪烁,神采跳脱,看得道君皇帝越来越是生气不满。 他盯着之前摔在桌案上的西夏地图,伸手抓起来再是看了看,那图上峡口关距离兴州,中间只有一道顺州城了,且顺州是兴庆府门户,距离兴州近,距峡口关却有些远,这么看去,一但陈大军于峡口关处,那么就颇有些克日启程,兵发兴庆的压胁味道。 道君皇帝脸色成了猪肝,实在是太憋屈,太恼火了,倘若让这逆子灭了西夏,岂不是证明比他这个老子都强?那不是说皇帝都要给他坐坐了吗! 就算不给他做,那这逆子灭掉西夏,有了那么大地盘,又岂会不称帝? 就算他不想称,手下那些叛逆为了自家的前途富贵,又岂会不拥戴他称帝?陈桥兵变之事,才不过一百多不到两百年,此刻还都历历在眼前啊! 道君皇帝想着想着,猛地心头一动,看着这些只要占便宜得好处的臣子,忽然想到一个应对眼前之事的办法。 有了有了,就说是朕让这逆子去打的西夏不就成了吗? 那逆子再怎么说也是朕的儿子啊,对天下宣告,说是朕派他去的,是朕下的军令,给他兵马,让他进攻西夏,一切事情不就都迎刃而解了吗? 道君皇帝越想越是不错,不由得立时眉开眼笑起来,心说如此这般一来,那两大功勋不是全都入他手? 灭亡西夏,开疆拓土! 打下燕云,收复故土! 全都是他的功绩了,除了那些开国的帝王,千古之下,又有谁能超过他呢? 道君皇帝想到这里,不由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心说朕真乃天下第一聪明之人啊! 众臣不知他何故发笑,便偷眼去瞧,只看道君皇帝摸过小橘红的水晶壶,给自己注上一盅,仰脖喝尽后,开口道:“传朕旨意,昭告天下,就说秦王乃是受朕之命前去攻打西夏,如今攻城掠地,杀敌无数,马上就将兵至兴庆府,立功不小,朕自当嘉奖……” 众臣在下面闻言一愣,随即便知道他是如何打算,不由脸皮抽搐,几息后齐声恭贺道:“陛下英明,陛下神武,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道君皇帝笑着点头,想了想继续道:“朕决定加封秦王为大柱国!” 何栗开口道:“官家,军功十二转,最高上柱国,秦王之前已经是上柱国了,我朝并无大柱国的勋职。” 道君皇帝道:“以往没有,今日就有了,秦王受朕之命,在外打仗,已经攻入敌国,此乃大功,自当设大柱国的勋职,封与秦王。” “这个……”何栗只得住口,反正勋衔这东西都是虚的,可以直接编造,只要皇帝一句话,想列为几品就是几品。 “官家所言极是!” 道君皇帝思索又道:“再加封秦王为天策上将军!” “啊?!” 此话一出,下方众臣皆是大惊,怎么官家还封出一个这官职出来,虽然知道秦王已位极人臣,封无可封,但封这个天策上将好像还是不太妥吧! 天策上将是天策府官制,职位在王公之上,是武官官府之首,天策上将可以自己招募人才作为天策府中官员,即所谓的“许自置官属”。 天策府又称天策上将府,最初唐高祖李渊加封李世民为天策上将,在十四卫府之上,天策上将职位在亲王、三公之上,可以自家开府置官,比食邑藩王权利还大,总责国内对外战事,可以说哪怕就算是太子,实际掌握的权利也不比天策上将高。 自天策府问世,有天策上将军这个官职出现后,总共也只七人做过。 第一个自然就是李世民,终唐一朝,也只有他这一个天策上将,因为他后来称帝,做过的官职不再封授。 五代十国时,则有四人做过这个官职,全是南楚马氏一族。 而到了大宋,则也有两个人做过天策上将军。 其中一个是赵元佐,太宗皇帝长子,真宗皇帝赵恒的同母兄长,历封卫王,楚王,后来因故贬为庶民,仁宗时复又封官。 另外一个则是赵元俨,太宗皇帝的第八子,封周王、定王,赐赞拜不名,诏书不名,剑履上朝。 众臣此刻一听道君皇帝要封此官职,面面相觑,有心出言反对,但看道君皇帝心意已定模样,便皆闭了嘴,反正秦王都已经反出朝堂了,其实封什么倒都是无所谓。 道君皇帝此刻又何尝不这么想,那逆子肯定有了一班人马,自家封官任职,还不如直接给他个天策将军,许自置官属,他这个皇帝面子上还会好看一些。 片刻之后,两道圣旨拟好,道君皇帝令下,便直接颁发出去。 第一道圣旨之上曰,进攻西夏全是他的命令,他的决断,是他的独到眼光。 第二道圣旨则直接加封赵柽为大柱国,天策上将军,允其自置官属,内设官职。 随后,宣旨州府,昭告天下! (本章完) 第545章 以守为攻 赵柽在峡口关军府内,看道君皇帝昭告天下信报,不由哑然失笑。 果然论起脸皮之厚,做事之鲜廉寡耻,古来帝王之中这位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 可谁让这是便宜老爹呢,也不好直接发一道檄文征讨,斥其胡说八道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这边低调就好,如今西夏还未覆亡,夸些什么海口并不合适,但那位就没想过真胜了可以争名争功,倘败了,罪责是不是也要自己抗上? 赵柽起身向门外走去,至于什么大柱国、天策上将军的倒是无谓事情,此刻于他来说不过虚名罢了,但是能想出天策上将军来封,也实在难为这便宜老爹,怕是再琢磨不出旁的。 往上可就是太子皇位了,叫他让出皇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女真打到东京城下,否则怎会言说放弃? 赵柽喊来白霸白战两个,在关内巡视一番,随后登上城头查看城防,白日再无旁的事情。 晚间时,斥候入关,军报往送开始频繁,南北皆有。 南面是静塞军司动静,还有黄河对岸那支打去熙河的队伍。 北面则是顺州和翔庆军的情况。 都有人马大举调动迹象,尤其南面,东南。 静塞军司韦州有一支军队北上,直奔鸣沙、峡口一线。 黄河对面有西夏兵马渡河过来,然后控制两岸,似乎有大部队要回转。 至于北面,西平府灵州有军队已到顺州前方,目前还不知道具体动向,不过瞧着也有要奔峡口而来的趋势。 赵柽此刻最关心的是吕将那边如何,按照时间计算,若不出意外,吕将那里也差不多该进兴庆府了,如果这样,他就要迅速扫平南来北往威胁,兵发顺州。 要赶在吕将奇袭兴庆府的时候,大军抵达顺州城下,胁住顺州,让其进退两难。 这样的话,吕将才可能真正占住兴庆府,不至于夺而复失,前功尽弃。 而自家这边也要加紧攻陷顺州,毕竟北面还有西夏的右厢朝顺军司和白马强镇军司存在,虽然赵柽估计这两个军司已经不会有多少兵卒,但总须提防才是。 转眼一夜过去,第二天大早军情急报更是如雪片一样飞入峡口关,赵柽坐在案旁,边观看边布置人马,南面静塞军司的那支西夏队伍马上就要到了。 这支队伍有将近四万人,估计不但是静塞军司倾巢而出,再向东北的嘉宁军司和祥祐军司也全派了人过来。 这三个军司和大宋的泾原路、环庆路、鄜延路、河东路,四路交汇。 乃边境要地,自来重兵把守,即便过黄河突袭大宋熙河路,抽去许多的人马,但依旧还有数量不少驻军,只不过这番汇集一起北来,已是穷兵派至了。 中午时分,斥候报告,西夏军马已至峡口关南五十里,原地驻扎,停歇休息。 赵柽下令全军进入战备状态,派徐宁带三千骑兵,往过打探消息。 临近晚时徐宁回来,言报了一些军情,赵柽叫人议事,直到午夜才渐渐散去。 翌日上午,五十里外西夏兵马没有动静,既不前进也不后退,除了散出骑兵四下探巡,剩余只是在临时营寨呆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中午时又有斥候禀报情况,这次却是绕走而来,报告的是黄河边消息,自兰州那侧渡河两万左右人马,是之前攻去熙河的大军,此时撤回来约莫一半。 赵柽心中盘算,看这模样对方是想要汇军一处了,两两相合,那么就有近乎六万人马,峡口关与寻常城池不同,只一面露出,又关上窄仄,完全可以强攻,用之前自家下峡口的路数。 不过想要从乌龙岭过来已经是不可能,乌龙岭和峡口关挨贴的地方,赵柽已经命人彻底打断,想要仗着有些拳脚就飞渡已是休想,而且这一侧又布下许多倒竖刀枪,剐刀利矛等物,就算武艺高超,冒然往至也只有死路一条。 又过一日,斥候报告,静塞军和渡河之军果然汇合,然后整备开来,向着峡口关进发。 待到五七里之处,开始扎营结寨,赵柽哪里能令他们轻易筑造营盘,便命杜壆带着鲁达、武松、樊瑞、项充、李衮五个,点齐了两万人马,往去截杀。 这一仗杀得勇猛激烈,对方依了地势,占许多便宜,又不主动出战,就是弓弩木石防御,虽没有彻底击穿,但杀了不少敌军,自家也有折损。 一般来说,依城而守的,极少有主动出击,除非兵马不下于对方,才会城前列阵,或者冲营袭寨。 直到晚间时杜壆才带人回来,夜里赵柽又叫张宪、李彦仙带兵偷营,一时间杀得纷乱,也不知道谁占了便宜,谁又吃亏。 天色亮后,清晨一过,西夏军便浩浩荡荡过来叫阵。 赵柽见对方暂未强攻,思索片刻,令杜壆点上兵将迎战,他则去往城头观看。 这时西夏军早在城下列好了阵势,阵中开处跑出四匹马来,都立在大蠹旗下,绿绸子旗面,四周红火焰镶边,中心绣两个斗大的西夏字,赵柽辨认了一下,是颇超二字,党项八大姓,颇超氏! 片刻之后,这边李衮出战,李衮本来的武器乃是团牌,团牌其实就是盾牌,他和项充都用此物。 他俩的盾牌与普通不同,非是光滑之面,而是带有隆起突刺,可以撞击杀人,又叫狼牙盾。 不过这种武器在马上难用,两人就另外持了长兵,乃是三股托天叉。 只看李衮使动钢叉呼呼生风。并不和对面西夏将领答话,挥舞着便冲了上去。 二人战了约莫十几个回合,西夏将领敌不住他这重叉,不由得心虚胆怯,虚晃一招,拖刀败走。 李衮也不追赶,一探手从背后掣出短枪,他这二十四支短枪可做兵器,可做暗器,与项充的二十四口飞刀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看他手腕一抖,短枪飞出,正刺中西夏将领左肋,“啊呀”,西夏将领惨叫一声,顿时扑倒马下,李衮赶上前去,复一叉结果了性命,随后拔出了短枪,擦干了血迹,重新插在背后牛皮鞘内。 接着樊瑞出阵,只看他纵马来到前面,张嘴喝道:“呔!夏狗听某一言,你们要是执迷不悟,继续与我天军对抗,悔之何及?此时归降尚不为晚……” 回答他的只是一阵子乱箭,樊瑞舞流星锤拨开了箭雨,倒退了十来步,用手指着前方骂道:“西夏贼子,吾若捉住你,捶成肉酱,方泄吾恨!” 西夏军中立刻骑马跑出一人,至近前一刀劈来,狭路相逢,樊瑞纵身躲过,将流星往上一扬。 他擅长使用流星锤,既有链子锤,也有马上长杆,此刻拿的就是长杆流星。 对面西夏将身子一偏,却已经迟了,右腮被那流星上的尖刺扫了一下,“啊唷”声,双手捂面,坠下马来。 樊瑞满心欢喜,就欲上前结果对方,不料西夏抢人,斜刺里闯出一将用大刀将他流星隔住,樊瑞一看,是名黑脸虬髯夏将来救,随后又冲上一人,拿着长枪,遂不敢恋战,纵马回阵而去。 就听那黑脸虬髯夏将大喝道:“贼道人,休走!”竟然拍马赶将下来。 原来樊瑞只穿了副软甲,却没有戴皮帽,依旧挽着道髻,戴着道冠,在对方眼里就是名老道。 樊瑞伏在马背,回头看的清切,身躯扭动,一抖臂膀,手内竟然一枚弹丸飞出,又急又快。 这一弹真是叫人无法防范,后面黑脸虬髯西夏将眼睛一闭,把头一低,“嗖”地下从头皮上擦过去,用手一摸流出血来,混身冷汗直流,嘘的一声带住战马,不敢再赶。 这时赵柽军中人潮汹涌,喊杀连天,樊瑞哈哈大笑回过马去,高喊:“夏狗,你待追道爷去哪里?还不下马受缚,免尔一死。” 说罢,反过来驱马撵赶,眼看就要追上,谁知那虬髯夏将扭转身躯,马速忽然加快,就要回去阵中。 樊瑞一抖手,“唰”地又打出一弹,这次夏将却早有防备,侧身躲过,樊瑞再是一弹,夏将又躲过回去了阵内。 樊瑞瞅着无趣,便想回去,之前那持长枪的夏将又冲出,嘿嘿冷笑:“贼道,还不下马受死!”说着把长枪端起,跃马来近前,几乎刺中樊瑞的后心。 樊瑞看他枪急,掂量自家流星笨拙,拍马便跑,这时自家军中吹起号角来,竟然杜壆下令全军冲锋…… 一个时辰之后,关前尸首积如山丘,血水满地横溢,浸没马蹄,遍地锋烟滚滚,十分凄凉。 待到中午时分,两边已是罢阵收兵,各有折损,说不好谁占的便宜多些,谁吃的亏大些。 隔日之后,西夏继续叫阵,赵柽则命守关不出,毕竟主动迎战折损较大,哪怕消灭对方更多,但对赵柽来讲也是不合适的事情,还不如守上几日,等待对方破绽,一举灭之。 西夏兵看城内不出,那带兵主将便把手中大枪一招,军卒摇旗呐喊冒着箭雨抢过关前壕沟陷阱,也不计损失,就在城墙上架好了十几座云梯,蚁附爬城。 城上杜壆亲自率人守关,一通鼓响,抛下石灰面来,迷得西夏兵睁不开眼,同时箭似飞蝗,圆木砖石雨点般的砸下来,西夏兵中箭中石者不计其数。 西夏主将忙将败军撤回,又换一班人攻城,不一会,又败了回来,从早至晚,数次攻城,都未成功。 西夏中军元帅大骂众将无能,如不拿下峡口关,长期逗留在此,不但兴庆府那边会怪罪,就是延边各军司也危险,毕竟兵都调来这里,沿边空虚,虽知宋境那边也没多少兵,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宋军趁机从那边境杀进来可就不好。 西夏军主将令军卒在门前叫骂,诱关内出战,可任你骂干了喉舌,里面只是不出城,甚至还把一面免战牌高高挂起。 西夏主将气得七窍生烟,又令骑兵下马,步兵脱衣卧地叫骂,手指城上口出秽言,百般地侮辱,务要引得宋军出城。 鲁达在城楼上怎能够忍受这般,气得哇哇直叫,便和杜壆请命,杜壆也来气,不过既然赵柽下令固守,他不好直接违反,便带鲁达去找赵柽。 赵柽笑笑道:“给智深五千兵城外走走,不可远行,不可穷追,转一圈就回来!” 鲁达自然兴奋不已,急忙领命,然后到关门里飞身上马,点齐五千儿郎打开城门,杀出城外。 外面正是西夏兵骂得口干舌燥,有气无力的时候,疏于戒备,鲁达率军突然杀来,倒措手不及。 五千儿郎早已愤填膺,如同下山猛虎,冲入敌阵,刀剑起处犹如砍瓜切菜一般。 西夏也不是大军在前,前方不过是先锋,后面一看前方吃亏,立刻领大队铁骑来敌,此时鲁达已旋风一般,一扫而过,又领兵入城请功去了。 西夏主将立刻懊丧不已,跌足叹气,旁边偏将献计:“将军不必烦恼,我看不如晚间偷上一旁乌龙岭,然后在岭上弓弩袭击关顶,城下再攻打,定能成事。” 主将思索片刻,道:“就依此计。” 当夜初更,西夏军立刻付诸行动。 赵柽在府内得到西夏军异动情报,立刻和众将登上关楼。 初秋之夜,山城寒雾缭绕,淡淡浮云掩住明月,乌龙岭碧山沉沉,鸣沙河绿水悠悠,苍山松涛如咽如泣,乌龙山脉好似一条睡龙,双塔似角,耸立半空。 四郊死一般的寂静,虫鸟不鸣,战马不嘶,军卒潜声,如此安宁,赵柽顿觉有事,正在疑惑,忽然轰隆一声巨响,接着又连响了几声,如同天崩地裂,那乌龙岭上石砲打了过来,一刹时,砖石飞空,城墙被震砸得“哐哐”作响。 城外远处西夏军也一起冲来,强攻关城,大战顿时爆发,箭矢乱飞。 关上也开始放起石砲往乌龙岭打去,那岭高陡,又能携上几架飞砲?被关头一阵猛打顿时哑火,就算是弓箭也停射,都被砲石压得悄无声息起来。 关头混战一直到天色微明,城下死尸累累,西夏军潮水般退却,一夜攻城无功。(本章完) 第546章 授业 第二日,赵柽整军,一报还一报,直接出城杀了一波,将西夏军杀去了百里开外,大获全胜。 事实上西夏军想要打破峡口关极难,毕竟自家的军队都没关内多,又何谈攻破城池? 本身守城的一方就占有优势,攻城一方军力倍数于城内,才好攻打见效,结果还没有城里人多,只要城里守着不出,这仗其实打不打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这支西夏队伍心急,毕竟李察哥大败,铁鹞子全军覆没,这乃是惊天之事,建国百多年从未有过的险情。 宋军扼住了峡口关,峡口关是赶往兴庆府的咽喉要道,此处被宋军得手,兴庆府就好像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是会上不来气的。 所以这支西夏军才强攻猛打,想看看能不能有机会突破关隘,结果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还损失了不少人马。 不过这支军队也没有气馁,派人费力绕过峡口关往顺州送去了信,顺州那边肯定会派兵马配合,到时南北两面夹攻,这峡口关必破! 赵柽看西夏军退出百里,探得其在地界扎营,便不再做理会,他早瞧出了对方的心思,对方在等待北面顺州兵马过来。 李察哥大败而走,铁鹞子彻底覆灭,若是这峡口再不夺取回来,便彻底失掉兴庆咽喉,那他的罪可就大了。 只是战败还情有可原,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战场之上哪里有长胜道理,西夏大宋打了百多年,从来都是各有胜负,倘若因为一场败仗,就问罪斩杀,那谁人还敢带兵出征? 但丢了峡口关这等要道却是不一样,这可不是单纯的打败仗,这是将兴庆府坦露在宋军眼前了。 此刻兴庆府只有一座顺州挡着,但顺州虽然是兴庆卫城,有一定防护作用,可地势谈不上险要,甚至从旁边都能够绕过去,直抵兴州。 那么顺州但凡再出点差错,岂不是国都要有失?这若是不夺回峡口关,可就是大罪了! 所以李察哥必然想着卷土重来,而夺回峡口关最好的方法,就是南北两面夹击。 峡口关不比一些雄关大城,它只有南北门,他是隘,而非城。 加上关头狭仄,若是两面用兵攻打,则要比一般城池好下,但这里却有个问题,那就是两面如何联络通报消息。 这也是峡口关的优势所在,身为关隘,扼守要道,横挡一面,让南北来往消息不通,大抵只能独打一面了,而单独一面却又是不好破的。 峡口关西方是乌龙岭,绵延极长,东面崖壑,下方鸣沙江,勾连黄河,鸣沙江这段此刻已被赵柽派人控制,江上白帆飞渡,百舸争流,热闹非常,西夏也无船只,想从河上传递消息,几无可能。 那么南北两方想要一起夹击,除非事先派人来往约定好进攻时间,否则现做联系却是不可能的。 赵柽也料这支西夏军队肯定派人绕过峡口关,往北面顺州找李察哥,就是不知道双方会约定何时一起进攻,眼下顺州那边军马未到,想来还会有些天数。 城外西夏军此刻有些着急,本来想撞机会看能不能拿下峡口关,却一直失利,虽说够不上什么损失惨烈,但却总是退出了百里开外,算是亏败。 这时,中军大寨内正在议事,西夏军的主帅乃是静塞军司的都统军颇超芒锋。 下面还有两个主将官,分别是嘉宁军司和祥祐军司副统军,大将十几名,都神色复杂凝重。 这颇超芒锋也算是西夏的名将了,镇守边境二十年,和宋军打过大仗小仗无数,因为军司正对的是泾原路,便是一直与种师道打来打去。 种师道就是世所言之的老种经略相公,大宋西军三大势力之一种家的当代家主,官任泾原路经略安抚使。 大宋西军的大将门其实只有三家,那就是折、种、姚,而小将门则不下十几二十。 折家乃最大将门,世袭河东路府州知州。 府州在黄河北岸的石山梁上,城墙依山势而建,负山阻河,地势险峻,乃历来兵家鏖战之地。 太祖之时便将府州知州位置封给折家,如此要地能直接给折家世袭,可见对其的信任,整个大宋再无第二。 当年的麟州杨家只算普通将门,而且杨家最初其实乃折家的手下,所谓杨业的夫人佘老太君,其实就是折老太君,乃是折家女下嫁杨家。 折家在河东,种家和姚家则都在关中,两家不和,当年姚平仲就是与种家子弟打架,打出的不小名声。 如今种师道率兵北上攻辽,泾原路无力西进,只能防守,颇超芒锋这才放心挥军峡口关,想要收复此地。 中途他又与黄河那边撤回的半数西夏军汇合,近六万兵马,想打峡口个措手不及,结果却是毫无寸功。 不过之前他就已经派人绕过鸣沙江,往北面顺州送信,好叫李察哥得知自家陈兵峡口关南,若李察哥同意夹攻之策,必然会约定时间。 其实颇超芒锋心中还是想自己夺回峡口关,毕竟此乃大功一件,可眼前看来,希望渺茫不说,简直就是绝不可能,也只好原地等待顺州那边消息。 西夏众人议了半天事情,全无头绪,便只好散去,颇超芒锋下令小心防守,别叫宋军偷营,接下便只能默默等待李察哥回信。 赵柽在峡口关内同样给诸将议事,其实说是议事,倒不如说授业。 大堂之内,足足百来号人,军中卫长以上官职全都到了,仿佛蒙童一般,坐在椅子上,听赵柽说话。 赵柽瞅着下面这些人,读过兵法的不超过十个,剩下甚至连史上一些军事名家都不知晓,就更别提看过其所写的东西了。 可打仗不是请客吃饭,初时倒还能凭借勇猛、运气、大势等因素打些胜仗,真正的作战久了,对抗、胶着、乃至覆灭对手的一些战争,光凭着一腔热血和运气可是不够的。 无论主帅,还是下面带兵的大将,必须要懂兵法,知谋略,有一套自己的作战本领。 这并非妄谈,汉有韩信张良陈平,三国有诸葛司马周瑜,唐有李靖李勣魏征,就算大宋当年跟随太祖的也有赵普吕胤沈义伦。 必须得有谋臣,甚或大将自己就懂兵法,不然小打小闹还行,赵柽可自家带兵,各种军事在眼皮底下,可以随时纠正。 可真的到了风云聚会,剑指天下的时候,哪里只会一两支队伍,说不得分兵多少处,到时根本无法个个盯得仔细,随时都得将领们自家拿主意,说不定错误频出,就算赵柽定下战略不变,下面也可能不懂、不会、不知怎么执行,说白了,其实就是离开赵柽,大部份人根本不知道怎么打仗! 赵柽手下除了吕将、李彦仙、张宪三个算是熟读兵法外,杜壆、杨志、徐宁都只能算半个。 至于鲁达、史进、武二郎等人却是根本没有读过了。 下面的卫长们,有的才勉强认字,看些战报信件,连兵书的模样都没瞧见过。 所以赵柽思来想去这般不行,与其等待那些能人异士、隐者高人主动来投,还不如自家教一教下边呢,就算教不太好,可总也教不坏不是? 便趁着空隙,给一众人等上起课来。 他这时给众人讲的是孙子兵法,孙子兵法乃是兵书之祖,历史上流传下来最早、最基础的兵书。 想要学兵绝对绕不过这本兵书,但赵柽不可能逐字逐句,一点不漏地给众人从头讲起。 要知道兵道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全部领悟贯通的,他也没那么多时间讲得完整详细,何况各人天赋不同,未必相同领悟。 他只是将孙子兵法基础的部分讲述了一下,让众人知道为何行兵,何时行兵,行兵需要什么条件,需要什么准备,然后就开始具体讲起用兵来。 这个才是重点,对于下面的军官来说,为什么行兵打仗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够不够行兵打仗的条件,也都与他们没太多关系,那都是主帅主将要考虑的,对于卫长这个层次来说,取胜的谋略,才最为重要。 赵柽给他们讲的用兵第一谋,就是孙子兵法里的火攻篇。 因为他常使火攻,擅使火攻,早在打方腊之时,江宁、杭州等处就多用火攻。 尤其杭州,一把大火烧得方腊麾下死了七七八八,方腊最后折断臂膀,跳城而走,全倚仗大火攻击。 所以他首先给众人讲用火,而讲用火,就要说用火的主材火油。 征方腊时他便给手下将领讲述过猛火油这东西,当时许多人并不知道此物,赵柽还曾经叫他们去看梦溪笔谈,上面记载详细,还叫他们自家去市上商人处买来研究,许多将领用这东西晚上照明,结果被熏得七荤八素。 这都是过往之事,在前文发生,不过那时的手下多是禁军将领,如今已经当不成事,还要给眼前众人多讲一遍。 他再拿梦溪笔谈做例,按照江宁之时讲述,事实上在江宁也不是第一次谈论沈括这本书,早在登州出海,与黄觉、雷老虎等都谈过,因为梦溪笔谈里记载过指南针,这是航海的利器。 眼前这些人基本出身西北,不比中原将领不识火油,何况踏入西夏境后又连续使用了几场,便是稍一点拨就明白,以猛火油放火,其实还有许多别的方法,不止那种简单粗暴的直接涂抹点燃。 至于其它火材就都寻常好见了,再无类似火油这等特殊东西,甚至火药赵柽都讲了讲。 此刻已经有了火药,火药是唐代炼丹术士们在炼丹过程中偶然发现的。 到了本朝,火药的使用已经超越了原来炼丹目的,转被用到别的一些地方,不过这时火药是黑火药,威力较弱,造成的伤害很小,在军事上使用之处不多。 在军事上火药因为威力不大,所以没有用来产生动力或推进弹丸,而是作为助燃剂用于火攻战术。 其实和猛火油一样,都是作为火材使用。 除此之外,这时的火药最多则被用于爆竹,供观赏用,也被用于杂技和木偶戏等事,作为一种表演工具,如喷焰吐火,增加节目的娱乐性。 仁宗时,天章阁待制曾公亮组织人手编了一本书,叫《武经总要》,四年而成书。 这是历史上官修的第一部包括军事技术在内的著作,在这本书里,头次使用了“火药”一词儿。 这本书里共记载了三个世界上最早的火药配方,分别为火球火药配方、蒺藜火球火药方、毒药烟球火药方。 方子里虽然用的东西不少,但制作起来很简单,就算是万一爆炸,也没特别大厉害。 通常的工艺是,把油类、脂类、蜡类熬成膏状,火药配料成粉与膏调和,然后用纸在外面包裹五层,用麻绳捆好,再用松脂或沥青融化包裹一层。 晾干以后,这层壳不仅能保护里面的药不受潮,而且方便从外刺穿点燃。 使用时,用火烙锥把球壳烙透,抛射到敌军阵营,就能起到燃烧、烟雾、散毒的作用。 甚至在此延伸下,还有火引火球、蒺藜火球、霹雳火球、烟球、毒药烟球、铁咀火鹞、竹火鹞、火药箭、火药鞭箭等物生产。 但是,因为火药配方本身的威力有限,所以这一切东西,不管什么蒺藜、毒药、毒烟等,都作为不了真正杀敌的器物,所有花里胡哨,其实最大的作用都只是作为点火燃烧的工具而已。 火油与火药说完,赵柽再针对火攻之术开始举战例解说,从三国时讲起,尤其赤壁之战,说了一个多时辰。 赤壁之战,乃是古往今来最大的一场火攻谋略,前前后后谋算长达半年之久,而且使火攻之前又有苦肉计、连环计、无中生有、偷梁换柱等般般种种计策为铺垫辅助,实在堪称军事用计的典范大成。 下面众人有听过说三分的,知道一些赤壁故事,有不知道的,直听得目瞪口呆。 就这样,赵柽连续给众将讲了两天兵法谋略,直到这日傍晚,忽然有斥候送来消息,北面顺州的军队开动了…… (本章完) 第547章 顺流,逆流 看完军报,赵柽思索一会儿,便带人出关。 顺州距离峡口关较远,西夏军队最快也得三日才能到达。 他领了元缨、白霸、白战,又叫上张宪,点齐五百兵,出北门而去。 这时天色刚晚,是个满月天,照得关城大地白刷刷一片,如霜似雪一般。 沿着七龙峡前行,来到鸣沙江口,随后上了一艘白帆船,悠悠驶出汊边,进入江心。 此处遥望远景,有二山北方黄河边矗立,如同两尊坐佛垂目下视,又如同一对老翁在月下相对闲话。 鸣沙江水势平缓,不比黄河奔腾咆哮,月照碧波,跃起万片金鳞,船浪推起,惊起一阵水鸟,啁啁啾啾,鸣个不停。 元缨见此美景,在船上喜得手舞足蹈,眉开眼笑道:“师父,师父,这是要去哪里?” 赵柽还没等说话,元缨接着又道:“船驶入黄河,顺流北上,一路就能到怀州,那便到家了!” 赵柽负手站在船头,白衣胜雪,回头望她一眼:“想回元庄?” 元缨道:“从没离开这么久过,徒儿确实想回去看看。” 赵柽道:“给你一支兵带回去,能不能说降元家?” “啊?!”元缨闻言顿时吓得连连摆手:“师父,我不,我不……回去了。” 赵柽皱眉道:“刚说要回去,怎么又反悔?” 元缨嗫嚅道:“师父,之前说过家里的事情我不掺和,师父你好要说话算数,不能不算。” “说话算数?”赵柽大袖飘飘,衬着月色,站在船头看去前方:“为师自然是说话算数的,只不过叫你带兵回去劝降,却是为了你好,也为了元家好。” “如何为徒儿好?为了元家好?”元缨眨着眼睛,一脸不解。 “如今元极元夏几个都回去,再无消息传来,由此可见元家并无降意,而大军不日就要北上,到时铁蹄踏处,一切都成齑粉,再无受降道理,那时元家必将不复存在!”赵柽淡淡道:“若你回去劝降,元家识时务投入我麾下,不但能保元家不灭,而且说不得还会受我重用,到时你在元家身份地位自高,乃是一举两得。” “啊……”元缨两条柳叶眉弯啊弯,总觉得师父哪里说得不对劲,但又找不出毛病:“师父……可是我害怕啊,我,我……” 赵柽道:“给你人手,给你兵马,还叫元果和你一起回去,你怕甚么?” “我我我……”元缨月光下小脸有些发白,握着大枪杆的手微微颤抖,显然十分紧张。 “没出息的东西!”赵柽哼道:“此番回去,乃是救你们元家,想不想救,你自己决定好了!” “我,我救!”元缨呆了呆,随后讷讷地道:“师父,那我什么时候回去……” 此刻船向前走,夜风鼓帆,已经出去几里,快到黄河入口处,赵柽淡淡地道:“明天就走,便按照你说的,走水路顺流而上,直去怀州好了。” “是,师父……”元缨低头,小嘴之上能挂油瓶。 “你如今已经晋升小宗师了,比我预想的要早,这次事情办完之后,为师便传你绝艳枪法,再允你适当的练剑。”赵柽缓缓地道。 就在前日,元缨踏入了小宗师境界,比他预想的要快太多,本来赵柽对这种事情心中没谱,毕竟算是头回当老师,教高宠的不算,无法判定元缨能不能尽快晋境,他合计的是年底前元缨能成就小宗师就行,没想到居然这么快便完成。 “真的师父?”元缨闻言立刻雀跃起来,一改刚才的沮丧,脸上都乐开了花。 “师父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赵柽冷哼。 “对了师父……”元缨忽然期期艾艾起来:“你会剑法吗?” “剑法?”赵柽微微眯眼:“不会!” “我就知道师父你不会剑法!”元缨一撴手上大枪杆,理直气壮地道:“那徒儿到时和谁学剑去?” 赵柽摸了摸下巴,瞅她道:“你不是之前一直练的都是剑吗?后来还自己拿木剑创造招数,套路既然学得差不多,又能自己融会创制的,还用和别人学吗?” 元缨想了想,有些喜道:“师父说得也是,我可是小宗师了,这个宗师嘛……自然是可以自己创造武艺的,我虽然还只是个小宗师,但自家琢磨些剑法应该可能,何况我剑道上的天赋极高,对了师父,我剑道上的天赋肯定是强过枪道的!” 赵柽一听黑了脸,心说你什么剑道天赋强过枪道,你这几个月若是不练枪的话,能晋升小宗师? “师父,等我剑术大成,我要和你比试一番!”元缨自信满满地道。 “和我比试一番?”赵柽皱了皱眉,哼了下,这逆徒忘性挺大啊,忘记上次拿着笛中剑,连手都未出去就被打昏在地了? “对,到时我要和师父比试比试!”元缨眼珠转了转,急忙又说道:“不过师父你也得用剑,我们只比试剑法!” “比试剑法?”赵柽负后的双手拿到前面,抱胸道:“可是为师不会用剑啊!” “那徒儿就不管了,反正要比试剑法!”元缨得意地道:“师父乃半步大宗师,就算不会剑法,可总也能拿宝剑招架一二吧?” “招架一二?”赵柽冷笑不语。 白战在旁边瞅了瞅元缨,嘴角抽搐,看向白霸,白霸也同样表情,两个心中都想,这徒弟脑袋实在是不灵光,你师父最会的就是剑术,到时不把你打得“哇哇”惨叫都怪了。 看着赵柽不说话,元缨觉得自家老师心虚,更加眉眼欢喜起来。 “师父,那我明天就带兵去怀州?” 赵柽点了点头,这逆徒脑后有反骨,估计是心中想着以后如何打败自己心中正爽,才主动请缨要回怀州了。 “明天给你三千兵,全部伪装,然后叫元果与你一同回去!”赵柽说道:“对了,让武松也去,武二郎已经晋升宗师,到元庄后能保护你们。” 元缨闻言又要撴大枪杆,赵柽道:“若我没料错,你元家肯定还有宗师,武松同去,更加稳妥!” “好吧……”看赵柽斩钉截铁,元缨急忙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心里却想,就算家内还有宗师又如何?只要不是十三哥,旁的也未必是她对手,她虽然只是小宗师,但未尝不能越级挑战! “若……”赵柽这时眉毛扬了扬:“元镜在庄子上,就先去与她商量。” “十九姐走时和我说,要回神鸷宫一趟,未必在庄子里。”元缨道。 “哦,元镜回神鸷宫了?”赵柽点了点头,元镜离开会州时曾经说过一次,如今元缨也这般说,那便不假。 “是的师父,好像十三哥也会与她同去,所以元庄眼下应该没什么高手……”元缨双眼闪啊闪,看着赵柽小声说道。 赵柽没有理她,而是冲张宪道:“返程回关吧。” 张宪立刻下令,船只掉头,向回驶去…… 隔一日,探马来报,顺州军正在马不停蹄朝峡口关方向赶来,骑步军皆有,约莫三万多人马。 赵柽招众人议事,三万多人马其实并不算多,但是关南还有五万多西夏军,两者相加却是不少了。 尤其二者倘同一时刻攻关,那么是不太好防御的,因为峡口关南北有关头,东西却是没有,所以调兵通信等事情很不方便,一但两面开战,会有不少掣肘情况发生。 李衮这时不解问道:“王爷,倘若南北西夏军约定攻城的时间,天气不好,大雨瓢泼怎么办?” 樊瑞在旁道:“三弟的脑子怎么长得?难道就不会约下两个时间,第一个不成,便直接采用第二个吗!” 李衮顿时羞愧,道:“王爷,是属下太过笨拙了。” 赵柽摇头笑道:“怕是少经真正军事,以后多历战场便好了。” 李衮道:“王爷教训得是,确实如此。” 樊瑞道:“王爷,我兄弟三个原本芒砀占山为寇,后来上梁山,都未攻守过城池,再后去了太行山那边征讨田虎,没多久便辞官离开了,所以对城战不算熟络。” 赵柽颔首,微微思索:“说到梁山,我正好有一事叫你们兄弟三个去做。” 樊瑞项充李衮立刻起身抱拳:“王爷但有吩咐,我三人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诶……”赵柽压了压手:“都坐下,都坐下,何来此言,若真那般危险,本王就带你们跑走了,何必白白送死。” “啊,王爷说得对……”三人立即汗颜,心说王爷可真是个妙人啊,随后又觉这般想法不敬,樊瑞赶忙道:“还请王爷吩咐。” 赵柽低声说了几句话,三人立刻眼色一亮,齐声道:“属下领命!” 赵柽道:“此事若是办好,记你三人大功一件!” 三人再道:“但请王爷放心,若是办不好定然提头来见!” 赵柽挥了挥手,三人立刻出门而去…… 峡口关南百里处,西夏营盘中军大帐,颇超芒锋手上正拿一封信观看。 信是李察哥亲笔,派往顺州城联络的校卒刚刚归来,带回李察哥的消息。 颇超芒锋看信,信上并无太多赘言,一共约定了三个攻城时间,三个时间已是十分稳妥,就算中间有天气再不好的时候,也完全可以错过去,换下一个时间进攻。 看罢了信后颇超芒锋从椅上站起,然后走出大帐,在帐门外遥遥朝北望去。 他如今已经年逾五十,戍边二十几载,应该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可是……却没有见过大宋如此疯狂的时候。 大宋居然在两线开战,一线在辽国,一线在西夏,且全部深入腹地了。 两线开战乃是兵家大忌啊,除非实力碾压对手,可宋国什么时候又有如此实力了?何况就算有实力,也未必会表现得如此强悍吧? 大宋建国至今也从未有这么大胆,哪怕兵锋最盛的时候,也是十分谨慎,每进一步如履薄冰,哪会像眼下这般,大开大阖,直有席卷天下之势。 难道这一任的宋国皇帝真是一代雄主? 先是复青唐,下陇右,这又和金国瓜分大辽,同时居然还进攻他们大夏国,这汹汹之势,竟象是奔着直接灭了大夏而来。 居然这般野心勃勃,饕餮不足,贪得无厌。 听说这代的宋国皇帝叫做赵佶,之前宋境的谍子打探到消息,这宋帝宣旨四海,正式昭告他派那赵柽小儿来犯大夏,还加封了那赵柽小儿天策上将! 天策上将?这宋帝也未免太过自大狂妄,居然敢封这种官职! 颇超芒锋自然是懂史的,党项好究唐史,颇超芒锋对天策上将来历一清二楚,对天策府制度十分了解。 那赵柽小儿并非太子,太子也不能出京畿带兵,竟然被这宋帝封了这个官职,这宋帝赵佶就真这么有信心?不怕将来九龙夺嫡吗! 颇超芒锋想不明白,实在是想不通,而且这宋国此刻兵力布置调遣也很诡异,把西北几路军将调走大半,西军各地的抚帅全部带兵离开,往辽地征战,赵柽小儿却从东京来,复用陇右人马进攻大夏。 这是个什么路数? 颇超芒锋看不懂,没有这么调兵遣将的,毕竟这般行事有些多此一举,直接半数西军攻过来就是,何必与东京换帅,结果用得还是熙河兵卒? 难道是因为这赵柽小儿打仗利害吗?据说他在宋国也有军神的称呼,不过能覆灭铁鹞子,那确实当得起这个称谓,相比之下,晋王李察哥……则是略显不如了! 但就算他再厉害,如今也已是孤军深入,自家这边联络顺州,南北夹攻峡口关,必让他有来无回,饮恨鸣沙江…… 一日之后,头一场秋雨降临,赵柽站在峡口关城头,望向远方,身后白家兄弟打着雨伞,却依旧湿了些衣衫。 只看细雨如帘,敲击着头顶的油纸伞,如歌如吟,如泣如诉。 山水濛濛,仿若柳烟,那绿的黄的,美景如画。 赵柽眺望遥遥,一双眸子有些寂寥,似乎想到些什么,忽然轻轻叹道:“能不忆江南……” (本章完) 第548章 梁山好汉 无边落木萧萧下,一场秋雨一场寒。 外面雨打窗棂,堂中孤寂肃静,气息一派幽冷。 赵柽提笔,蘸了墨汁,在案上白宣细细写去,作了首散令小桃红。 一城秋雨豆花凉,闲倚平山望。 不似年时鉴湖上,锦云香,采莲人语荷花荡。 西风雁行,清溪渔唱,吹恨入沧浪。 写完想了想,摸出那枚在江南刻制的沧浪主人印章,轻轻盖上。 很好,很应景,字号与曲相符。 随后呆坐了片刻,就去门前听雨,不知心中想到些什么,脸色沉闷复杂。 白战从外面檐廊下小跑过来,见了礼后,进堂内点亮了两只白银烛台,每只烛台置放了六根蜡烛,顿时光明起来,一扫之前晦暗,甚至有些温暖。 又过不一会儿,白霸拿了食盒,此刻元缨带兵乔装北上,只有赵柽自己吃饭。 饭菜很简单,一碗糙米饭,不少米粒还有稻壳包裹未去掉,一盘素炒青菜,一盘蒸羊排。 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有了炒菜,粗略算下,最早在唐之前便算有了,见于南北朝的《齐民要术》,上面记载了炒菜的祖宗,是一道非常简单的菜品,炒鸡蛋。 但是,炒菜在那时其实无法轻易简单实现,不会摆上寻常百姓家的桌子,直到本朝,虽逐渐被人所知,但却也并非市井小民能够吃得起的。 东京城内的一些正店,其中便有炒制的菜品,名气较大的有炒鸡、炒兔、炒羊、炒牡蛎、炒腰子等等,都卖得很贵。 可虽然酒店中的菜牌上有了,却依旧无法盛行,毕竟此时铁锅虽能够打造,但轻薄的十分希有昂贵,罕少人家能够使用上。 而铁锅技术的大举发展,乃是在本朝之后了,到那时铁锅逐渐定型完善,薄铁锅可以轻易打造,炒菜的地位才随之奠定,铁锅技术是炒菜流行的两个必备条件之一。 第二个条件则是油料的普及,油是炒菜最关键的原料,唐朝的前面,油料并没有大量出现,只有少量的动物油,而且不会用于炒菜,到唐之时,素油也就是植物油才开始批量制造,炒菜成为可能,再至几百年后花生油从海外传递而来,才彻底引爆炒菜的流行。 赵柽将一盘青菜全部吃掉,米饭吃完,然后挥了挥手,白战收拾桌子,白霸煮了茶送过,赵柽边喝茶边开始看一张名单。 名单是李忠来时呈上的,是宋江书写,上面记录梁山此刻还剩的将领名姓,以及出身来历。 这是类似投名状之类东西,把自己的实力底牌都写出来,给投靠之人观看,以示诚心。 这名单赵柽之前便已经看了不止一遍,这时又一次忍不住观瞧,上面记录得仔细,梁山只剩下十八个人了。 这十八个,包括宋江在内。 但不包括乐和、公孙胜、樊瑞、项充、李衮、林冲、扈三娘七人。 其中,乐和在东京陪王伴驾,公孙胜回山隐居,樊瑞三人在他麾下,至于林冲与扈三娘,却不知所踪。 当然,也不包括卢俊义、鲁达、武松、杨志、史进、徐宁、汤隆、时迁、燕青九个,这九个本来就被他招到身边,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人。 这么算下,宋江处十八个、加上乐和那七个,再加上身边这九个,梁山好汉此刻总共还有三十四个。 这三十四个人里无有错漏,乃是全部之中剩下的,因为当时虽然不少军中好汉没和宋江一起征田虎,但后来也陆陆续续被童贯高俅给派去北方,除了乐和外,几乎没有漏下,就想叫他们与田虎两败俱伤,全都死在外面了事。 如今剩了三十四人,原本倒该是凑齐一百零八的,却因为种种原因,岔过巧合,始终没有凑上。 若是宋江十八个一起过来,那么赵柽基本也算是把眼下的梁山收了齐整,只不过就少乐和、公孙胜、林冲、扈三娘,去掉这四个,共计还有三十人。 他这时正在缺人之际,宋江这十八人,还有信上所说的七八千兵卒,已经算是一笔不小力量。 不过能跟随宋江走到这时的都算其嫡系,宋江收买人心独有一套本领,只要报出名号,便能叫人纳头就拜,口称哥哥。 这些人对宋江的忠心,也是宋江的筹码,可以决定宋江在自己身前的地位,这十八人越是忠心,自己也就会越重视宋江,毕竟这时宋江就越有用处。 但赵柽虽然思想到这些,可心中并未十分的在意,这些人就算再忠心宋江,他也有无数办法应对。 最不济还有一招釜底抽薪可用,大不了让宋江步了晁盖的后尘也就是了。 不过赵柽不是太想那么做,毕竟当自身所站的位置越来越高之后,其实对人的好、坏、忠、奸往往和平视之时并不一样,和市井百姓的仰望更不相同。 他原本站的就高,如今更是离开朝堂,自家说了就算,不说一览众山小,也是天下我为峰,看待人性事情自不相同,要使的手段方法,也不是非黑即白,平常好见那种,总是要思考方方面面,哪里像外表显露,可以斩钉截铁一般简单。 赵柽眼神在名单上打转,轻轻吐出一口气。 十八人,其实并非全是大将,不过这才属于正常,将军阵上死,大将沙场亡,几年征战下来,能活着的必然是少上战场,或者运气机灵之辈。 这十八人分别是: 呼保义、及时雨、孝义黑三郎,宋江。 智多星,吴用。 霹雳火,秦明。 双鞭,呼延灼。 小李广,花荣。 急先锋,索超。 赛仁贵,郭盛。 镇三山,黄信。 神行太保,戴宗。 铁扇子,宋清。 黑旋风,李逵。 活阎罗,阮小七。 两头蛇,解珍。 双尾蝎,解宝。 打虎将,李忠。 神机军师,朱武。 神医,安道全。 紫髯伯,皇甫端。 十八个人,赵柽反复看了几遍,若不是只剩下这么点,宋江还真不好来投呢。 当初百来号人,家眷全留在开封府做人质,就是宋江自己的老爹宋太公也留在了东京。 那时候纵然想要投靠都不能,毕竟只要有亲人的,就都在东京城内为质,哪里好投奔别处或者辞官归隐,毕竟似樊瑞三个毫无亲故的并不多。 可如今,征田虎损兵折将,梁山众人死的死,亡的亡,就剩下这么一点,朝廷那边就也看得松了。 死的那些人家属,还要抚恤,还要照顾,对朝廷也算个负担,毕竟都有些官职在身,死了不但得追封些称号,还要送出钱财米粮。 所以近一两年,随着梁山人越来越少,只剩十八个了,朝廷基本上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毕竟初时是要磨平这百来个反贼的,现在没几个了,自然便懈怠不以为意起来。 而这十八个人,几个本身便是光棍,有家眷的家中人口也不多,便是宋江都是独身,至于宋老太公,一年多前就已经去世了。 宋江弟弟铁扇子宋清略微有些不同,原本他没有随军出征,留在东京照顾宋太公,当时他有个京职在身,同僚给他介绍名女子,为让朝廷放心,便娶了过来,不成想几年就病死了,却给他留下一子,起名宋安平。 可宋清后来同样被派去北面,这一子留京雇人照顾,但赵柽听李忠说,就前段时间,宋清已经偷偷求人往去东京,想要将儿子接出来。 毕竟此刻朝廷大批军马夹辽,赵楷、童贯、蔡攸都不在京城,高俅也早死了,所以偷偷派人前往是很好接出来的,不但如此,就是剩下些别的人家眷也没太多,都要一起接走。 至于那些故去好汉的妻儿之类,便是没法管了,不好学番人四夷做些叔接嫂的勾当。 宋江这十八人里,大抵有一半是战将,秦明、呼延灼、花荣、索超、郭盛、黄信、李逵、阮小七、李忠。 正好九个,武力高低不同,从五虎将,到李忠这等江湖上卖狗皮膏药,战力较低的都有。 这里面旁的人还都行,唯独李逵不太讨喜,不过还是那句话语,是要站在哪个高度去看待人与事情。 以平视的角度,或者稍高,甚至更低的角度看李逵都是该死的,而且是罪该万死的那种,立刻斩首砍脑袋才好。 这等浑人全无家国之念,只知愚忠死理,杀人如麻,从不讲道理,只凭借心情,别说和好人扯不上关系,甚至和坏人也都扯不上。 坏人做事大多还有个目的可图,可他这种很多时候全凭突然心思,只管自家喜恶,为所欲为,随心所欲,说是魔头都不为过。 但站在赵柽此刻的角度来看,即便是该死,却也是要死在战场上,不能凭借自己的喜恶就杀掉对方,死,也要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哪怕李逵只忠心宋江,他也不会在意,宋江听话就够了,李逵不是愿意杀人吗?那就去杀西夏军好了,杀不过战死便罢,就让他死得其所! 名单上的这九人是战将,剩下的九个则什么样都有了。 宋江自然是首领一类,有凝聚军心,统筹各方各面的本领。 吴用和朱武两个则属于军师。 但这两人虽然属同种人物,其实又有极大差异。 吴用这个人,格局不够,眼界也不够,但长处在于擅用阴谋诡计,下三滥的手段,无论内斗外斗,阴险凶狠,脸皮了得,为达目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而朱武的格局自然是要高过吴用的,其实相比之下,朱武才更像一名军师。 而且朱武算是文武双全了,还能使两口钢刀,虽无十分本事,却又精通阵法,广有谋略,号称“智可张良比,才将范蠡欺”,张良和范蠡可都是著名的谋略家,朱武号称可以把这两个人比下去,那简直就是了不得。 虽说这有些吹嘘夸口成分,但朱武在排兵布阵之上确实厉害,与吴用比较,吴用会的,朱武大都也会,吴用不会的,朱武还是会一些。 两人面和心不和,吴用一直对朱武不放心,便把朱武留在自己身边,早晚请教,当然是暗中找人监视,朱武却正好顺势而为,韬光养晦。 而且按照正常梁山众人的一路发展下去,朱武最终也是功成名就、全身而退,得善终的那个,这点便是许多人都比不了,吴用自然也比不上。 另外的戴宗、解珍、解宝这三个则算是特殊人才了,甚至可以说是特种兵一类,戴宗自不必讲,是赵柽埋入梁山的一枚暗子,擅长神行百变的奇异身法。 而解珍解宝兄弟却擅长穿山越岭,更敢上山擒虎,是登州第一号猎户,两个能够攀崖爬城,仿佛壁虎一般,非是什么特殊武艺,实在是天生的本领技巧,常人再练也难达到,使用不出来。 剩下的三个神医安道全,紫髯伯皇甫端,铁扇子宋清。 这神医安道全自不待说,是个有真本事的,医术相当高明,原就有名医之称,一上梁山手到病除就将宋江的病给治好了,而且他还有个特殊本事就是能将罪犯脸上的金印消去,宋江脸上的刺印就是他给除去的。 紫髯伯皇甫端曾是东昌府城内著名的兽医,善能相马,通晓各种牲口寒暑病症,下药用针,无不痊愈,颇受人称颂,也是有一身真本领。 最后一个铁扇子宋清,这个人看起来却比较平庸了,文不成,武不就,他在梁山时没有担任什么重要职位,主要工作就是准备宴席,存在感比较低,而且几乎没有亲自提刀上过战场,也正因为如此,基本没有生命危险,日子过得一直比较安全。 但这个人的性子却是不错,身为宋江的弟弟,却从来低调,并且懂得隐忍,按照原本发展下去,结局也是好的。 宋江死后,朝廷让他继承宋江的位子,他称自己身患疾病不能担当此任,表示自己只想在老家务农,朝廷答应了他的要求,还赏赐他钱财和土地,并且下令说日后他的儿子朝廷必用。 由此可见,他低调和隐忍,不仅消除了朝廷对他的怀疑,保住了性命,更为子孙铺了路。 赵柽此刻目光落在宋清的绰号铁扇子三个字之上,神色复杂。 扇子以铁为之,其乃无用之物,铁扇子意思是没有用的废物,扇子是用来扇风的,但如果是用铁做成的,沉重坠手,谁又会去用? 可偏偏宋清起了这么一个绰号,宋清傻吗?自然是不傻的。 赵柽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此人本领隐晦,胸中倒是自有一片……” (本章完) 第549章 天上星星参北斗,生死之交一碗酒 雨水连下了三天,探马报告顺州的西夏兵临近峡口关北,只是天气不好,无法行动军事,于高处扎营观望。 赵柽去城头看了一番,实在距离较远,又有烟雨濛濛,哪怕拿着望远镜都瞧不见对方。 顺州这次来兵也不少,算上南面静塞的西夏军,两两相加,其实已经超过了峡口关守军。 峡口关此刻有七万人左右,西夏军统共却达到了八万多将近九万的样子。 但赵柽根本没往心里去,来得越多越好,尤其顺州和翔庆军的人马,倾巢而出才符合心意,因为那样吕将偷袭兴庆府成功的几率便大大增加,而若是真拿下兴州了,所面对的四方压力也不会有那么重。 这时显然因为阴雨的天气,西夏军可能错过一次约定攻城,但秋雨一般不会联绵太久,只要停下,峡口关必然要面临两面夹击态势,赵柽令关头行双岗,日夜守护,不得放松。 兵马虽然没有对方加起来多,但少的也不是过于悬殊,不比之前自家这边攻打峡口,兵力是城内倍数,城内不敢出关迎战。 倘若真的两面打得急猛了,大不了分兵开门迎杀就是了,对面这时已经没有了铁鹞子,步跋子也几乎全部覆灭,自家根本不怕与对面正向冲击。 更何况,南面还有一路安排,已派了樊瑞三人出去,若真得当,也算得上一路奇兵。 樊瑞三个出关,不为别的,只为了接应宋江的兵马,河北距离这边也不算太远,以宋江的心思,只要李忠回去复信,肯定会立刻起兵,马不停蹄往西夏赶。 若是如此,那么此刻该在路上,只要樊瑞等人能够迎到,传递了消息,便可引先头部队过来,到时候内外夹击,西夏静塞这支军马必然大破…… 秋风寒瑟,黄叶飘零,马鸣风萧萧。 望着逐渐苍凉荒瘠的景色,宋江心中却是一片如火热情。 此刻,他大有一种劈开樊笼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的感觉。 空气之中都仿佛一股香甜啊! 宋江看着四旁将领,身后军马,再度下令,“冲,冲,冲”! 马上就到泾原路和西夏的边境了,也幸得大宋此刻重兵前往夹辽,不然这一路肯定难过。 现在却不同,沿途各地驻扎军兵很少,都是防御守护的样子,虽然看见他们也拦住问些话,但只是稍稍遮掩也就瞒骗过去,毕竟他们人多势众,对方并不敢穷究不放。 一路西去,山河身后,宋江激动如斯。 他庆幸自己当年的审时度势,机智灵活,英明果敢。 就是那个大雪的夜晚,记忆不不忘,深刻心中。 他在秦王府门前站了许久,浑身僵冻,几乎被雪花给淹没。 一日水米未打牙,全凭恒心毅力坚持,天白到天黑,府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挑起。 他,站着如喽啰。 可是不经一番寒霜苦,安得梅花扑鼻香? 没有那时的未雨绸缪,高瞻远瞩,哪里有眼下这一刻的大好出路! 没有那时的卑躬屈膝,曲意逢迎,低下攀附,秦王认得他是谁,岂会同意他的投靠? 真以为秦王是一般人等?谁都能投靠的?那可是天潢贵胄,大宋的军神啊!一般人又怎会看在眼中! 而他,他是什么?他是贼啊!原本小吏,继而为贼! 包括手下的众兄弟,不管之前是不是官府中人,也不管现在有没有官身,可都做过贼的! 若是没有当年的一份缘法,秦王会看上他?会要他?他以为自家算什么东西? 狗屁的呼保义及时雨,狗屁的孝义黑三郎,绿林吹捧,不值一文,在大人物眼中,不过就是个笑话罢了! 投靠秦王是大好出路,确实是大好出路啊!甚或是他过往的几十年间,想都未曾敢想过的。 他一直所想也不过就是洗去吏身,转而为官,若能主政一方,便即祖坟冒了青烟,此生善之大善,心满意足,谢地谢天。 宋江此刻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黑色的脸庞不由泛起一阵阵红光。 旁边骑马跟随的李逵粗声道:“哥哥,脸为何红了?” “容光焕发!”宋江朗声说道,两腿一夹马腹,马儿奋勇向前,似是同等兴奋。 “哥哥好久没这般精神过!”李逵挠头,脸上横肉间全都是纳闷不解。 “哈哈哈哈!”宋江忽然仰面朝天,终是忍不住放声大笑。 无比畅怀,无比得意,无比愉悦。 能不畅怀吗!秦王脱离朝廷而去,在西北稳定基业后,转而去灭西夏,那可是灭国大战啊! 秦王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此刻投靠过去,那可就是……颇天大功,从龙之臣! 宋江长笑不止,众人都纷纷望来,有的愚钝不解,但身后的吴用与朱武哪里不知他做如何想。 吴用本是喜怒不言于色的惨白脸庞,也现出欢快,此番不同,此番不同! 此番与招安朝廷不同大为不同! 招安算是求全,求眼前的富贵,而眼下……却是从龙,从龙之功,定鼎之力啊! 什么是从龙之功? 那是要封侯拜相,封妻荫子,成为世袭勋贵的啊! 是要大名传百世,一个家族从此崛起的! 想到家族崛起,吴用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希冀的光芒。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丈夫生当于世自要立一番轰轰烈烈事业,成家立业!而眼下,这机会,到来了…… 朱武脸上没太多表情,他看了宋江神色,又偷瞧吴用,随后望向天边稀薄云彩,眉毛动了动,伸手摸一把胡须,深深吸口气。 众将则各有神情,不过几乎都是喜色,哪怕在马上,不少也都低声议论。 这时,宋清在最后面,与军兵一起,梁山十七人皆在前,唯有他一个落后。 他也如朱武般面无表情,听着自家三哥那发自内心,憋忍不住的笑声,却毫无反应。 宋江排行第三,绰号又叫孝义黑三郎,不过他这第三是族内的排行,并非自家中上面还有兄长,而是族内有两个族兄宋海,宋润,比宋江年岁更大。 宋清看着三哥身影,眨了眨眼睛,轻轻扶了扶身后的绑缚,他后面背着一个孩童,绑在身上,是他的儿子。 孩童叫做宋安平,刚刚三岁,亲娘早逝。 “饿吗?”宋清微微侧头,对小安平说道。 “爹,我不饿,大伯在笑什么?”小安平一双黑葡萄般大眼,望着前面正仰天笑个不息的宋江好奇问道。 “哦,你大伯他今天开心。”宋清淡淡地道,随后摸出一块饼子塞了过去,小安平伸手抓过,再不说话。 人马继续向前,终于到达边境,这个时候人多,不比几骑十几骑可以偷过,七八千人远远的就被堡子守军发现,大声呼喊起来。 前锋带队的阮小七回来询问宋江如何应对,此处不比沿途可以蒙骗而过,在这里是要直接过境的,什么谎言都难再撒出。 宋江收住脸上欢喜,换作平日那副忧国忧民神色,道:“闯过去,叫弓箭手掩护!” 阮小七称好,调转马头就走,李逵这时道:“哥哥,不如给我几百兵,凿碎了这些地堡,砸死那些官军!” 宋江瞅他一眼:“以后说话谨慎些个,不要想什么就说什么。” 李逵疑惑道:“哥哥这是什么言语,难道不想什么便说,还编排些谎话道来?” 宋江皱眉道:“铁牛,眼下我们还是官军,怎能说出要砸死官军的话语?” 李逵摸了摸脑门:“哥哥,不是说反了这狗朝廷,去西夏投奔二大王吗?既然反了,便不是官军,要杀的才是官军……” “胡说!”宋江闻言沉了沉脸:“铁牛你给我记得,我们就是官军,之前是,以后更是,以后乃是秦王殿下的官军!” “绕来绕去,不知说些甚么……”李逵低声嘟囔几句,然后大声道:“哥哥,我去前方看看,境那边若有西夏军,我去杀来。” 说罢,也不等宋江答应,用力捶打马匹,那马“稀溜溜”往前跑去。 宋江看着李逵身影,不由摇了摇头,这铁牛兄弟虽然忠心,可行事说话太过鲁莽,根本不做考量,若是在自己身边还好,单独在外,只怕会惹事生非。 吴用这时打马侧旁,开口道:“将军,去了秦王那边,切莫叫李逵离开左近,过去时间久些熟络了还好,初时可要看管得住。” 宋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说着,不远处传来喊杀声,原是阮小七依宋江言语行事,放箭掩护,那些堡垒果然不再多话,回射几箭便住了手,看他们径直过了边境。 此刻时间已至下午,一越过宋夏边境,军马愈发精神,将领不说,下面的七八千人可都是百战老兵,自梁山时就筛出来的精锐,随着一起招安,又去河北打田虎,最后死得只剩这么多。 队伍迅速冲了过去,宋江叫来李忠,毕竟头一次来西夏这边,并不知路途,李忠往复过一次,所以叫他带路。 向前走一段,宋江道:“李兄弟,你去王爷那里可曾见到徒弟?” 李忠道:“却未见到,大郎眼下不在王驾身边,于外镇守。” 宋江好奇道:“在哪里守护?” 李忠想了想:“王驾说在西凉府凉州,好像距离不近。” 宋江闻言呼口气,竟然是凉州,凉州都拿下了吗?凉州乃是河西前往西域的要道,以往西夏没建国的时候,凉州乃第一大城。 西夏国内其实分为两线,东面即是以兴庆府兴州为中心,往东北、正东、东南辐射,十分繁华。 另外一条线就是凉州起点,直奔西域,走得河西走廊,丝绸之路古道。 这一线是古来的战道,也是自大汉以来的商道,凉州、甘州、肃州、瓜州、沙州、阳关、玉门关! 随后直入西域,进入西洲回鹘! 而肃州即酒泉,沙州即敦煌,阳关和玉门关是南北并列,为河西往西域门户。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黄云白草没燕山,百战空存两鬓斑,不识征夫三十万,几人生入玉门关! 汉家旌帜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宋江听见凉州,想到西凉府,直想至玉门关,一时间心情激荡,直有豪气冲霄,壮志凌云,大喝一声:“拿酒来!” 旁边小校立刻捧来酒坛,宋江令所有人止步,每人一碗酒,然后高高举起:“天上星辰参北斗,生死之交一碗酒,诸位兄弟,宋江有幸此生结识你们,来来来,喝完再走!” 十七人举碗,高呼道:“哥哥太客气了,哥哥请!” 烈酒下肚,酒碗摔在地上,衰草飞扬,宋江大笑,马向前奔去,众人一起跟上。 到了晚间,扎营杀牛岭,这杀牛岭在西寿保泰军司和静塞军司交界处,地势较高,可以防范四周。 杀牛岭向东百多里就是静塞军司的赏移口,赏移口上面则是割踏寨,都是静塞军司钉子般的要地。 不过有李忠指路,自然走不去那边,而此刻静塞军司也是空虚,无力探查百多里外的杀牛岭情况。 第二日起来后行了半天,忽然前方来一哨人马,阮小七手搭凉棚仔细观瞧,隐约眼熟,对面大喊了起来:“是梁山兄弟吗?” 阮小七听着应道:“你等何人,是哪里兵马?” 对面一人闻言叫道:“可是阮小七贤弟?我是你樊瑞哥哥啊!” “啊呀!”阮小七闻言立刻一愣,喊道:“原来是樊瑞哥哥来了,我马上去禀报公明哥哥得知。” 说罢,调转马头往回跑去,之前李忠曾说过往来西夏事宜,所以众人都知道他路上巧遇樊瑞三个,三个跟随一起投奔过去了,此刻过来,怕是寻觅接应。 后面宋江闻报后不由心喜,亲自带人去到队伍之前,将樊瑞项充李衮迎到军里,又搭下临时营帐,吃饭饮酒议事。 樊瑞三人按照赵柽所教讲来,宋江听后,连道妙计,待用饭完毕,便调遣兵马,跟随樊瑞三人,直奔正北方向去了。 (本章完) 第550章 五虎八骑十六彪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鹄南翔。 黑云压天天欲暮,白马西风啸幽狂,壮士奔行云飞扬。 梁山队伍一路向峡口关,分出马军作为前锋,约莫三千余骑,叫霹雳火秦明和双鞭呼延灼带领。 原本该有的梁山五虎将,如今就只剩下这两个。 马上战力惊人的大刀关胜,沙场之中无敌,对阵田虎麾下将官,无人是其对手,一口青龙偃月刀,挨着死、碰着亡,杀穿军阵如入无人之境,但是最后却死于对面的左丞相乔道清之手。 关胜乃宗师武艺,乔道清却没人知晓其具体境界,极可能超过了宗师,而乔道清并非马战杀死了关胜,是关胜在马,乔道清在步,居然斩杀了关胜,可见武艺多么惊人。 林冲则是在梁山招安后,便携带妻子扈三娘离开,还杀了不少宋江派去追索他的人,眼下没人知晓具体行踪。 至于双枪将董平,却是被田虎干女儿,田氏晋国的郡主,女将仇琼英斩杀在阵前。 董平其人,生平好色,其性如豺,可以说是加强版的矮脚虎王英、小霸王周通之流,一看琼英立刻心痒难耐,想要擒捉霸占,正好被琼英用计诱使,然后飞石突袭,将其打落了马下,接着斩杀。 至此,五虎将只余其二,就剩霹雳火秦明和双鞭呼延灼了。 这秦明原本是官将,朝廷命官,因其性如烈火,故而人称“霹雳火”,祖籍山后开州,善使一条狼牙棒,官至青州兵马司统制,攻打清风山时,因中宋江的计策,被俘后无家可归,只得归顺。 秦明这个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宋江去清风寨投靠花荣,被清风寨的文官刘高陷害而被抓,镇三山黄信将二人押送青州途中,清风山燕顺、郑天寿、王英将二人劫走。 黄信派人把情况告诉青州知府,知府便叫青州兵马司总管统制秦明商议,秦明得知花荣谋反,点起五百人马前去捉拿。 秦明性情急躁莽撞,有勇无谋,同花荣不分胜负,但中对方埋伏折兵损将,掉入陷坑被捉,他不肯归顺,仍要回青州,结果夜走瓦砾场,被宋江陷害在城外烧杀冒功。 青州知府当时中计,处决了秦明的家小,又命人放箭射秦明,秦明无法,只得回旧路,却遇到宋江等人,几番纠缠后投降,而宋江为了给秦明赔罪,做主把花荣之妹嫁给秦明为妻子,之后秦明更到清风寨说服徒弟黄信也一起降了。 自此秦明与花荣为亲戚,他们这一支线上的人物,皆为宋江嫡系部下。 而双鞭呼延灼,却和秦明有些不同。 呼延灼的绰号,是因为武器乃雌雄虎眼鞭,雌鞭十二斤,雄鞭十三斤,才得了这么个称呼。 他这鞭子的十二斤与十三斤和后世斤两不同,这时一斤是十六两,便是所谓的半斤八两,那么十二斤便是后世的二十斤左右了。 他还有两样宝物,一件是祖传的乌油七星链子铠,还有一匹名马踏雪乌骓。 呼延灼上梁山前的身份是汝宁郡都统制,朝廷命官,围剿梁山兵败被俘后,被宋江招降。 曾经有过一种说法,说呼延灼是内奸,并非真心投靠的梁山,不过看眼下同样被丢到田虎阵前好几年,那么内奸说法应该不真。 估摸这种说法是因为呼延灼的出身来历,才传播出去,他确实出身不凡,乃是开国名将呼延赞的后人。 呼延赞虽然没有封王拜帅,不过一直是大宋皇帝近臣,曾侍奉过太祖、太宗、真宗三朝,一直为宋帝身边亲信之人。 呼延赞生四子,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呼延必显,又称呼延丕显。 呼延丕显生二子,为呼延守信和呼延守用。 这呼延灼便是呼延守用一脉的后人。 至于曾经和赵柽出海,往辽金之地的登州平海军指挥使呼延庆,则是呼延守信一脉。 呼延家传有三十六路猛虎鞭法,还有连环甲马阵,呼延灼尽得这两门真传。 但是宋江手下兵多将广,又多能人异士,设计种种阴谋手段,还是败掉了呼延灼,并把他抓到梁山之上,随后招降。 如今五虎将就剩他们二人,也是当前梁山一脉最高的战力。 余下小李广花荣和急先锋索超却是八骠骑里的人物。 至于镇三山黄信,却又弱了些,乃是十六小彪将。 而八骠骑原本该是: 小李广花荣、 金枪手徐宁、 青面兽杨志、 急先锋索超、 没羽箭张清、 美髯公朱仝、 九纹龙史进、 没遮拦穆弘。 此刻张清、朱仝、穆弘三个都已经死了,剩下的五人徐宁、杨志、史进在赵柽麾下,花荣、索超则在宋江这里。 至于十六小彪将,分别是镇三山黄信,病尉迟孙立,丑郡马宣赞,井木犴郝思文,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杞,圣水将单廷圭,神火将魏定国,摩云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锦毛虎燕顺,铁笛仙马麟,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锦豹子杨林,小霸王周通。 如今,这十六人就只剩下镇三山黄信一个。 五虎八骑十六彪,梁山的五虎将是全的,十六彪也是全的,惟有八骠骑因为赵柽介入少了三个,杨志、徐宁和史进。 不过这其实对梁山也没有太大的影响,毕竟梁山因为赵柽,并没有征王庆,征方腊,征辽国,唯一便是对上了田虎,事实上此刻留下的总人数,比正常发展下去,会剩余的人数要多。 此刻梁山还有三十四人,而正常一路南征北战,回去东京时便不够这么多了,至于宋江等几个首领不在了之后则更少。 三千骑兵在奋力奔行,秦明与呼延灼带队,两个原本不和,曾经多次切磋都不分上下,且自先的官职也差不多,这些年下来都憋着口气,互相不说话。 樊瑞三人自然知道这些,便在中间而行,将两个隔开,然后各说各的,看起来颇有些好笑。 原来在梁山之时,樊瑞三人其实与秦明两个并无什么来往,毕竟身份相差悬殊,排位距离遥远,而且管的也都不同,哪里来的共同话语。 秦明呼延灼原本就是官,樊瑞三个打早便是贼,招安之后也没什么亲近,在田虎那边对阵,同样如此。 但此刻却又差别,樊瑞等几个先投靠了秦王过去,这就有的说了。 秦明呼延灼哪里少知赵柽,秦王殿下从来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孙公子、渔樵耕读、市井小民,谁又会不识秦王?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文可安邦,武可定国,大宋秦王的名声,向来威震四方。 既是此刻投奔,便要有些话聊说。 呼延灼倒是容易言语,毕竟祖上和皇室亲近,开朝老祖呼延赞乃是名将,接连侍奉过三位大宋官家。 想当年,太宗皇帝在高粱河狂纵飞奔,倚仗逃得危机的那驾驴车,就是呼延赞给找来的啊,这份功劳,寻常人等哪里能够相比! 呼延灼和樊瑞李衮谈论祖宗荣光,便道这一代说不得自己也要重复祖上,再度侍奉官家了,樊瑞李衮知道他所指为何,不由一阵艳羡,但呼延灼确实名门出身,这却是谁也比不了的,就算是宋江也无法相比。 那头秦明隐约听到,自然不爽,虽然说不上他出身如何寒微,可总是没那么个好祖宗,难以厚着脸皮往上攀附,便只好论起些战阵武功,夸奖秦王当代军神,又说暗里学秦王布兵许久,这次投靠,定然虚心请教,若是秦王肯赐教一二,足可战场无敌,终生受用。 呼延灼那边冷笑,转头再提起族兄呼延庆来,竟然是与秦王有交情的,前些年曾一同出海去办大事,遇见海贼袭击,共困荒岛之上几个月,可说是患难与共,算做生死之交了! 秦明听见不由脸色大变,这个比之前用祖上功劳依附怕还厉害,听语气分明不似作假,居然是真格有交情的。 一时间他顿时心中破防,本是想只靠双手得到我所求,瞬间变成了为何此身没自出名门大族,心中不由一阵茫然。 樊瑞在中间听两边说话,其实倒不觉得秦明有何差了,毕竟武艺在身,通过这阵子的了解,知道秦王最在乎的是个人本领,而并非看的出身,只要本领高强,岂怕不会出头重用? 但樊瑞随后便又想到,虽然这方面秦明不差,可总还是有些别扭,秦明是花荣的妹夫,花荣是宋江的嫡系,连带着秦明也是宋江的嫡系了,王爷肯定不会喜这些的。 可樊瑞哪肯点拨秦明关节,便只是左右逢源,夸夸呼延灼,赞赞霹雳火,哪个都不得罪,让二人心中都想着樊瑞是个好结交之人。 跑着马说着话,其实这时已经过了会州,一直在向北而行。 这三千骑兵马速很快,宋江手下这七八千兵,骑兵占了一半,比例十分之高,而且是那种百战精骑,寻常的些精锐军马都比不了。 赵柽给樊瑞的任务就是接应到宋江,然后选拔前军骑兵,疾速北上,夹攻静塞军司的队伍。 至于将领,自然是要能征惯战,万夫不挡之勇者一起。 算下来,除了秦明和呼延灼再无旁人。 花荣武艺也高,为八骠骑之首,但真正厉害之处在于弓箭,冲阵肯定不如。 李逵也勇猛,可惜那是步战,马战却是弱掉许多,骑术也差上不止一二。 就得秦明这种,才好真正冲锋,奋勇向前,狼牙大棒一举,便是千军万马也敢往矣。 宋江把骑兵全派了出来,本是还要多派些好汉将领,樊瑞说不用,王爷交待只这二人就够,便再未带多人来。 兵马直发鸣沙城,这几座城池都未有失,西夏根本不做理会,也可能是太过急迫,静塞军司那支军和黄河对面归来的队伍,都没有攻打这些城池,而是直奔的峡口关。 樊瑞带领人马在鸣沙城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大早,先是派出探马往峡口关方向打探消息,接着带领队伍缓缓绕城而出,向着东方奔去,远远地走了灵州川一带。 这灵州川是翔庆军和静塞军司交汇的一趟线路,取的翔庆军治所灵州的名字,此处临近黄河,有几条小型支流,还有些丘陵山坡,但地势并不算太过险恶。 他们目的是绕到那支静塞军队的后面隐藏,待对方进攻峡口关之时,直接杀出,与城内里应外合,破掉这支军马。 虽然只有三千人,但对于百战精骑来说,却是够了,在背后偷袭的情况下,是可以杀穿数倍于自己敌人的,尤其两面夹攻这种态势,正面赵柽能派出兵力不弱于静塞太多,那么这种情形,基本就是会大破对方的。 何况这边还有猛将,秦明和呼延灼都是万夫不当之勇。 后方还有宋江等人带着的步军队伍,全都可以保障这次偷袭夹攻的大胜。 要知道静塞军这支队伍,其实是比不上之前李察哥所带队伍的,并不是说西夏边军不行,而是西夏的情况和大宋正好相反。 西夏最强的是兴庆府禁军,大宋则京畿禁军最弱,而且静塞包括嘉宁、祥祐军司,大部分精锐都派去进攻了熙河路,就算黄河对岸回来一半,但毕竟并非全数,另外一半精壮还在,这就拉低了战力,颇超芒锋凑的这几万人不少都是留守的老弱病残。 所以眼下这三千梁山兵,是可堪大用的,且会对战场起决定性的作用。 出了鸣沙城,用两天的工夫迂回过来,探马报告前方几十里发现西夏军驻扎大营的残留痕迹。 西夏军之前在距峡口关百里处停留,樊瑞三个是知道这个情况的,他们偷偷从一侧绕去南面接应宋江队伍时,那西夏军马还在,但此时却消失,极有可能是拔营起寨,往峡口关进攻去了。 樊瑞和秦明呼延灼说明此种情形,三个人商量了片刻,率领军马在那西夏营地探查一番后,便带着队伍直扑峡口关而去…… (本章完) 第551章 兵锋所指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功成名就便在此刻! 书写青史就在这时! 流芳千古,名垂万年,刻不容缓,克时即发! 吕将的眼睛都红了,旁边的杨志和史进双眼也是赤红,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以往书上传说事,今日在下去践行! 十年寒窗无人晓,十年拳脚无人识,一朝成名天下知。 吕将以前从未想到,自家竟是以金戈铁马,武功方式,做到这一步! 他可是读书人啊! 却带兵打仗,八千铁甲,敢行灭敌国之事!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兵出子午谷之计,终于在他手上实现,魏延含恨千年之事,今日将变成真实!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诸葛啊诸葛,诸葛也不过是维持个三足鼎立局面,终其一生,也未曾彻底的光复汉室! 谨小慎微,不敢大开大阖,擅正不擅奇,打得国库虚空,人丁稀薄,也未夺回中原社稷,汉家江山。 最后落个三分天下,三足而立的崩裂之势! 那还倒不如没有这三分! 没有季汉对抗,没有蜀中政权,那样三足不成,鼎造不稳,东吴必被大势直接碾压,用不多久便会覆灭。 曹家直接一扫了天下,也就没有后来司马家崛起,因为毋须使用司马,就已经统一四海,世间升平了! 司马家没有乘势的机会,司马仲达没有领军攒功的机遇。 司马仲达身后的司马家人,不说全是酒囊饭袋,也差不哪里,并无真正经纬本领,只要司马仲达不起势,之后的司马家基本没有什么可能崛起。 司马师、司马昭除了阴险狠辣,并无过高的治国安邦手段,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窃弄威权可以,治国才略一点全无。 司马炎更是个蠢货,即便开建了晋国,也不过是几代余威下来,大势所趋,就是头猪,也会被推上去做皇帝,根本不用费什么谋策力量。 司马炎儿子众多,但却选了个脑袋有病的白痴傻儿做太子,打算将来继承皇位,这还不算,居然还给这傻儿子配了个奇丑无比,愚蠢嫉妒,凶残狠毒,暴戾荒淫,有史以来最为差劲的皇后贾南风。 这贾南风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可以说几千年来,哪朝哪代,不管缺点多少,品性多败坏,容貌多差劲,但却没有不比她强的当朝皇后,一无是处不说,简直便是个牲口不如的东西。 可见,这司马炎的脑筋大有问题,做事荒唐错乱,更是蠢昧非同一般。 倘若当时没有诸葛亮连纵三分,曹魏灭了袁绍袁术,直接定鼎中原,灭刘表,破刘璋,碾压东吴,司马仲达便很可能没机会走上台前了。 那么极有可能便没了两晋,没有了那些可笑的孱弱疯颠,没了什么八王之乱,也没了五胡乱华,十六国的割据。 虽然天下分分合合,肯定还会有旁的传奇事迹,但却未必出现那个时代的悲惨,差点亡族灭种之惨痛! 所以,诸葛有何功? 有功乎?无功矣?少功哉?! 他吕将异日未必不如! 而真正的单说军功,不说影响后来天下走向,其实也差之韩信、张良有远,比之李靖未及。 李靖号称军神,为什么号称军神?因为一生无败绩! 李靖,李药师,李卫公,大唐第一名帅,凌烟阁上重臣,开国国公,一生无败仗。 打下的地盘,不知道几个蜀中之地了,留下兵书数部,战策若干,创造了五大战法理论,千年之后欧罗巴洲一个矮子,凭借其中相同道理的纵队战术理论,横扫欧罗巴,震动天下。 李靖号称无敌不败军神,但名气却并不算最大,不如其他人许多,大抵倒有三个原因。 一是他被盛唐的光辉掩盖,李世民的麾下几乎都是青史留名的名臣悍将,是整个历史上都极为少见的天团阵容。 二是李靖其为人低调,对于封侯拜相并不太热衷,越是战功卓著惊人,越想早点告老还乡,免得被自家的雄主李二凤给惦记上,所以史上才没留下更多的笔墨。 三是李靖用兵实在太神,不管多强大的敌人,李靖取得胜利过程都是全方位碾压,战争结果毫无悬念,别人可能要打一年的仗,他一个月就打完了,别人要打几年的仗,他几个月便胜利,正常要打许久的战争,到他手里没多久就搞定,而且赢得十分自然,轻松写意,写史书都不知道什么夸,如此快速,自然没有太多悲壮事情深入人心,这才使得李靖明明身怀盖世功绩,名气却不如古代其他名将。 更因为行兵如电,乃至于后面的人想学都不知道怎么去学,他出兵基本上就是“带兵出征,接连获胜,灭了对手,班师回朝”的标准流程。 无视对手,无视地形,整个部队出征,没有丝毫停滞,你在地图上用笔画线推演,想像中有多顺利多快,都不如他实际行动上的快。 不但李渊李世民不敢相信,对手也不敢相信李靖就是这么快,等你还没回过神来,捷报已到,对方已灭,军神已在回来的路上了。 纵观李靖的军事生涯,他能打、能谋、能写、能侃,一生纵横天下,江南水乡、巴蜀山间,塞北大漠、西部高原,无论水军、步兵、骑兵,样样玩得转,尤其是指挥轻骑兵,快速奔袭的本事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此外又有诸多创举流传于世,个个堪称典范。 他的韬略手段不但影响了此时的李世勣、侯君集、苏定方、裴行俭等,还影响了唐后的无数人。 所以,真实去看,去比较,去对比,武侯功绩实在不多,不妥,但便这样,也不挡诸葛大名垂宇宙,万古云霄一羽毛。 那他呢,他吕将呢?眼下不过只是个开始,天下刚才动荡大乱,风云搅动,云龙相聚,他就已经要行灭国之事了! 他怎能不如诸葛?未必难及李靖! 西夏只是第一个! 后面还会有回鹘、吐蕃、女真、甚至大理等等! 吕将双眼血红似野兽,他自此要走上天下台前,为世人所知! 他要步那些史来名将,用自家的名字,激起滔天巨浪,在这个时候,让天下人得见得闻,让天下人看到一颗将星冉冉升起,照耀夜空。 再次用望远镜看了前面动静,吕将大声下令:“冲锋,夺城!” 兴州就在前方,毫无准备,无有防范!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千载一时,稍纵即逝! 随着他令下,近乎八千铁骑,风驰电掣般,向着兴州城冲去……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白高大夏国,建国百年,首次迎来了敌军的攻击…… 峡口关下,人喊马嘶,刀枪错戟,旌旗袭卷。 颇超芒锋已经指挥兵马连攻了两轮城池,两轮无功,但他心中却不焦急。 无他,只因那关北也在攻城,今日今时,是相约李察哥一起破关的时刻。 因为天气原因,前两日下雨无法攻城,只得废掉前面暗约,天气稍一转好,立刻实行之后的约定,配合进攻。 峡口关虽然险恶,但其关头狭仄却同样是一把双刃剑,单面为险,双面为短,被双面攻击,狭仄立刻变为了短处。 这时,日将临午,西夏军在撤回去后,稍稍吃些干粮,颇超芒锋再次传令,三度进攻。 关上虽然暂时不缺防御物品,但滚木礌石用得多了,关下便堆积一处,越来越高,对防守大为不利。 峡口关是险关,而非雄城。 关墙高度并不比会州、凉州等处,因为要就一侧的乌龙岭,又要就另外一侧峡壁,所以不能建得平齐,免得被搭上老树圆木踩踏过来。 这样关下便不好堆积太多,免得垫高了,敌军更好攻城。 此时关上飞砲启动,青石乱射,皆打到远处,但西夏军这边早有防备,取了不少山材,前后军都搭建了盾排盾车,已是不好被伤到。 至于床弩却少发,毕竟自盖朱一路烽火,已经使用过数次,这床弩都是有损耗的,每一驾不能无限使用,到一定的发射数量后,就会损坏难以再射。 军中并无会修床弩之人,事实上在大宋各地方路州,虽然都有床弩配置,但无人能制造修理,顶多也就会些保养手段,床弩乃是宋军的大杀器,为防止工艺泄露,其制作技巧,修理方法,全都是秘密,只有东京军器监造弩坊才知道,外人一概不知。 赵柽虽然偷运去了陇右不少床弩,再加上西宁州等地原本就有的,数量庞大,但造弩坊的人身边却一个都没有,所以只要坏了,那便是坏了,无法修理,直接报废。 所以他十分爱惜这批床弩,倘不是极为特殊或危急的情形,大抵射上几下便算,不会大张旗鼓,拼命去用。 而眼下,就是那种没必要使用床弩的状态,这才攻城第一天,峡口关不至于没了床弩连一天都守不住,大不了开城门出去对阵就是了。 何况他粗略算过时间,樊瑞等人已经走了好几天,预计宋江的性子,得到李忠回复后肯定便往西夏这边来,此刻应该进入河西之地了,说不定也就一两日便会到峡口关前,里应外合,直接破了这支西夏军,所以也没有必要使用什么床弩。 赵柽一直在南面关头观看战况,这侧重要,因为要盯着梁山军马消息,好方便调度,至于北面关上,却是杜壆在指挥。 北面的战况没有南面激烈,因为这处西夏人马较少,大概只有三万来兵,虽也强攻,但却没有南侧凶猛。 杜壆站在城头指挥,张宪在旁边协助,杜壆思索道:“不知李察哥有无到来?” 张宪道:“待我看看。”说罢,拿起自家的望远镜向城外瞧去。 只看那攻城队伍后面,乃是中军所在,正有一罗伞描绘了各种彩色花纹高高打起,下方隐约是个红袍身影,不动如山,这种做派穿着,哪里能是普通将帅,不是李察哥又是何人! “李察哥就在后方中军!” “哦?”杜壆闻言扬了扬粗硬的扫帚眉:“小郎,若是能擒杀了此人,大事厎定!” 张宪道:“杜大哥,我亦知如此,可对方这两边来攻,怎能出去擒拿了李察哥?” 杜壆回头望眼城南,再次思索,半天道:“除非……” 城南关头,赵柽眼神忽然一亮,望远镜中突然出现一队黑影,从远处往峡口关扑来。 “少严,智深,下城准备!” “王爷,可是那活来了?”鲁达边往城下跑动边大声道。 “来了,来了……”赵柽双目不离望远镜,声音中带着一丝喜意:“准备好了就即刻出城,我令人在城头掩护你等!” “王爷放心!”李彦仙也喊道:“此番必然破掉这支夏军!” 随着望远镜里的黑影越来越近,赵柽已是看得清楚,立刻传令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叫鲁达和李彦仙出去。 旱城同样有吊桥,“轰隆”一声放下后,关头之上粗壮的号角声起,军马如同过江之鲫一般,黑压压冲了出去。 那前方,颇超芒锋正在帅旗下面瞭战,忽然后面远远的声音乱起,他刚想询问,就看有小校骑马仓皇跑来:“元帅,元帅,大事不好了!” “何事慌张?”颇超芒锋双眉皱起。 “元帅,不知哪里来的一支骑兵,勇猛异常,从后面杀了过来,难于抵挡!” “什么?!”颇超芒锋愣了愣,不由回头向那乱处张望,只听喊杀声不断,竟已是比刚才更要近了一些。 就在这时,前方峡口关吊桥放下,城门洞开,大批军兵从内杀出,关头号角苍凉,竟然是进攻的调子。 “不好!”见此情景,颇超芒锋脸色瞬间有些发白。 他猛吸一口气,声音变得微微颤抖:“中计了,宋军想要两面夹攻!” (本章完) 第552章 铁扇子 断矛残刀,折旗于野,伏尸百里,血流成河。 一场大战直至傍晚,才渐渐偃息,冷秋悲凉,西风惨烈,入眼景象,不忍睹视。 空气中腥味弥漫,久久不散,夕阳余辉撒下,光芒照射关前,晕红如血。 大获全胜,几乎是山倒海裂一般过程,关南西夏军被两面夹击,短短时刻就彻底崩溃掉了。 虽然秦明和呼延灼只带三千轻骑,但却是百战精锐,再于背后掩杀,猝不及防,便是直接把西夏大军杀乱、杀穿! 前方鲁达和李彦仙率了四五万人马,已经不比西夏军少太多,正面冲锋,西夏军错乱之中,首尾难顾,本来在颇超芒锋的指挥下还能勉强坚持一些,可后面的梁山骑兵实在是太厉害,直接凿穿进来。 西夏军哪怕也是久经战场,可这个时候慌乱不知哪边应对,两处皆是凶猛,顿时大败涂地。 这一战歼灭西夏军三万有余,俘虏两万左右,还有数千不觉跑到何方,无从去向。 本是俘虏不了这么多人的,许多已经往南面逃走,眼看就能活命,但却该死不死地遇到宋江带步军赶过来。 宋江见到此种情景顿时大喜,知道乃是功劳一件,立刻下令截杀,可怜这些西夏军,本就是攻城疲军,又被突袭两面夹击,不敌后再跑这么远,哪里还有力气战斗,许多看打不过又跑不了,便直接跪地投降了…… 峡口关南大获全胜,峡口关北也没有持续对峙,关北西夏军不知关南消息,便给了赵柽机会。 南面战事稍一平定,赵柽立刻派人过去给杜壆送信,令他带兵出城攻杀,不计代价,也要消灭北边李察哥所率的兵马。 杜壆领命之后,几乎倾巢而出,又得了赵柽计策,边冲杀边高声呐喊:南面夏兵覆没,赶快投降,不投降定杀一个不留! 本来李察哥带过来这些人,虽然有之前大败剩下的,有翔庆军临时调遣过来的,可也都是精锐,并不比关内的军兵差,完全可以硬碰硬战上一场。 可杜壆这里一喊关南大胜,杀灭了那边夏兵,李察哥带的队伍便人心慌慌起来。 就是李察哥也开始惊疑不定,因为倘不是南面的战事平定,北面又怎么会这般不顾一切地往出杀来?这不合常理军情! 随后鏖战,却不料关内涌出的人数越来越多,原来是关南空出人手全部过来支援,这般一看,情势便是明朗,极可能宋军没有撒谎,关南那边可能真的败了。 如此一来,人心更加失措,没多久,这关北的夏军便败逃而去,杜壆自然不愿意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率领军马一路追杀,直至天色擦黑,依旧在古道上穷撵不舍,并未归城。 赵柽坐镇峡口关军府大堂,这时内外灯火通明,半个关中都打满火把,挂上灯笼,恍如白昼。 四门洞开,赵柽坐在里面帅椅,宋江带人觐见。 大礼完毕,仪态周整,各自站列两旁,赵柽逐个瞅去,看梁山这十八人,此刻风尘仆仆,身上杀敌血迹未干,除了李逵几个憨愣的抬头偷看,剩下全部垂首恭谨,大气都不敢出。 赵柽目光来回扫了几遍,最后落在宋江身上,叹道:“几年未见,公明清瘦了。” 宋江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热泪盈眶,呜咽抽泣道:“属下感激王爷惦记,属下这些年于河北对抗田虎,心中从未忘记王爷当年教诲,时刻想着能够再次聆听王爷敦敦训导,没想到今生竟真再有机会,重来到王爷身前,实乃属下之颇天大幸也。” 赵柽笑了笑,道:“公明起来说话吧。” 宋江从地上爬起:“王爷行覆夏大事,天下震动,万民欢呼,属下虽无特殊本领,但也请命乞做王爷马前小卒,效犬马之劳,两肋插刀,万死不辞。” 赵柽点点头:“公明言重了。” 挥了挥手,让他回去,然后目光往后落去,梁山十八人,站在最后面的是铁扇子宋清。 这时宋清手上还牵着一个小童,年龄不大,也就三四岁模样,呆呆萌萌地望着赵柽。 宋清看赵柽瞅过来,急忙弯腰行礼,赵柽道:“公亮过来。” 宋清表字公亮,梁山人中,有字的不多,甚至不足半数,一般来说没正经在学塾读过书的,都没有字。 就算是鲁达也没有字,所以赵柽一直以他法号智深相称,武松也没有字,赵柽就叫他二郎。 这个字大多老师给起,若是书香世家,也有家里给取,或长者给取的。 大宋不比往朝,取字年龄较早,一般十二岁就可以,司马光改《礼记冠仪》,将冠礼置于诸礼之首,“冠者礼之始”,“男子年十二至二十皆可冠”。 宋清闻言立刻向前走,赵柽又道:“带安平我看。” 宋清回身牵了儿子小安平,过去再礼,赵柽瞅这小童道:“可有开蒙?” 小安平不解其意,立刻抬头望向宋清,宋清惭愧道:“王爷,犬子一直在东京居住,刚接到身边不久,尚未开蒙读书。” 赵柽摸了摸下巴,这宋清儿子可是读书极好,原本正常发展下去,也是中了科举的,且还是榜眼,后来做了翰林学士。 “已经不小,可以读书了。”赵柽道:“对开蒙先生可有什么想法?” “这个……”宋清闻言不由犹豫起来,原来梁山上也有饱读诗书之人,比如圣手书生萧让,可是萧让在河北时,被田虎的一次偷营给杀死了。 如今剩下人等,也就吴用和朱武两个读书较多,可以给小安平做启蒙老师。 吴用表字学究,绰号智多星,道号加亮先生,原本是山东济州郓城县东溪村私塾先生,出身就是老师,做个开蒙定然毫无问题。 朱武虽然也读书,但却没做过老师,朱武是书僮出身,自小父母双亡,与财主汪家做工,后来给汪家的两个儿子伴读。 他天生聪慧,读书用心,汪家二子还没读熟,他就能背诵出来了,而且还有一身好气力,又喜欢拳脚,私下跟庄子上的教师又学使枪棒,到了二十多岁时,不仅诗书精通,更是练就了一身武艺,擅使双刀,十几个人也近不了他的身。 后来朱武经历一些是非,远走江湖数年,和陈达、杨春两个意气相投,结为兄弟,再后来摊上个官司,哪怕他多谋善断,但那官司是要大笔钱财才能摆平,经过一番商议,三人便一起带着二三百饥民去了少华山落草为寇。 说实话,虽然这两人都通书文,又算自家兄弟,但宋清不想这二人给自己的儿子开蒙。 原因很简单,他太了解吴用,对吴用的性子看得太透,吴用这个人心思缜密,阴险狠辣,性格并不宽仁,急功近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样的人,不适合当老师,尤其不适合开蒙。 倒并非他对吴用这些做派厌恶反对,梁山之上众人,实在没几个彻底干净,就算是他,手下也不洁净纯善,但他不想让自家儿子沾染这种品性。 既然要读书,走君子之路,那就不能找这样的先生开蒙,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道理宋清还是知道的。 他大哥宋江这些年奔波辗转,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改变出身,实现身份跃迁,那么最好的出路自然是读书,而不是打打杀杀,而读书自始便要找个好先生,正人君子,而不是吴用之流。 至于朱武,却恰好相反,不是因为了解,反而是因为太不了解了。 虽然在梁山一个头磕在地上,也知道朱武的出身来历,但宋清对这个人却一点都不了解,以前山上都少看他说话,向来喜怒不言于色,没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何况朱武这个人会武艺,虽然说武艺可以防身,也可以健体,但说实话宋清不想让小安平学。 一方面他知道专一而精的道理,往往学的多了、杂了,反而没有一项可以做到最好,还有就是侠以武乱禁的道理。 学了武艺,胆子大了,总想尝试身手,难免出外惹祸,无论是暴打不平也好,还是仗武欺人也罢,都是与读书无益,甚至容易把自己折损进去。 所以,宋清也不想让小安平跟着朱武读书。 “王爷,这个属下还没有决定,属下打算安稳一些时候再说……” 赵柽闻言微微一笑,想了想道:“你不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道理吗?读书此事,与安不安稳可无关系。” “王爷教训得是……”宋清听赵柽如此说辞,便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上,原本只想搪塞过去,此刻却不好再说旁的,心中暗想得罪人就得罪人吧,毕竟两害相权择其轻,秦王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别人便只能放在其次了。 “王爷,只是眼下没有合适的先生,所以,所以属下才没打算给安平开蒙。” 听到宋清这么说,赵柽眼睛眯了眯,嘴角弯起,目光扫过吴用和朱武,“没有合适的先生啊?” “是,是王爷……”宋清讷讷地道,心说今日是把加亮先生和神机军师彻底得罪了,二人素来都以读书人自居,自家却说没有合适的起启蒙老师,两人面上难看,说不得就要揣恨在心。 只看吴用这时微微垂了眉,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没什么动作,不过脸色却深了一些。 朱武则伸手摸了摸胡须,笑意更浓了些。 赵柽手指轻叩桌案,笑眯眯地看向小安平:“想要读书吗?” 小安平这个岁数并不太知道读书是什么意思,不过问他要或不要,自然是什么都会说要的。 “要,要读书!” “要读书好……”赵柽点头:“知道读书是什么意思吗?” 小安平脱口想说是好吃的,但是又听这名称不太像糕糖之类,便抬头看宋清。 宋清用力吸了一口气,然后冲天上一拱手,道:“真宗章圣先帝有言,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赵柽眯起眼睛,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瞅向宋清。 那边宋江神色间出现一抹讶异,也看向宋清,只见这位胞弟脸上恭顺纯良,但是隐隐又有些让人琢磨不透的意味在其中,晦暗难懂。 四郎什么时候背了诗?还是先皇的诗? 宋江眉梢抖了抖,他兄弟二人虽然都读过书,但读得并不好,都考不上功名,其中他还要强些,至少能写能算,也会作两句歪诗,不然也当不了押司这等权吏。 可宋清却自小顽皮捣蛋,别说写算,就是连记最简单的诗词都记不下来,此刻又怎么能够突然背下了?自长大至今,可从未见他读过一页书呢。 宋江有些纳闷,神色疑惑。 赵柽看着宋清道:“公亮,这却你的不是了,既然自身记得这劝学诗,为何不教与儿子,也让他早些开窍?” 宋清顿时汗道:“王爷,是属下疏忽此事了,回头就教给犬子得知。” 赵柽看着前面的小安平,见这小童十分大方,并不畏缩,不由道:“我有一子唤作赵熹,与公亮你子仿佛年纪,待将来凯旋回西宁后,不妨入府伴读去吧。” 宋清闻言不由一愣,那边宋江急忙道:“四郎,还不赶快谢过王爷!” 宋清急忙跪倒在地:“王爷,犬子何德,竟然能够陪伴世子就学,属下多谢王爷抬举,多谢王爷恩情!” 这时,旁边众人都露出羡慕神色,在这些人眼里,一直都认为宋清平素无甚大用,若非宋江的弟弟,怕是都没有梁山排座次的资格,平时既不能出谋划策,也不能战场厮杀,一切全凭命好。 可这命好也是种本领,自家孩儿们竟能去陪伴世子读书,这怕是只有嫡系亲信才会有的待遇。 赵柽抬手唤宋清起身,就这时杜壆带人回来,进大堂见过礼后,开始禀报军情。 他和张宪带人一路追杀李察哥队伍而去,斩首无数,几乎灭绝对方,不过可惜的是李察哥马快,在众亲兵的保护下,逃出生天。 赵柽沉思片刻道:“整顿兵马,抓紧纳降俘虏,准备随时进发顺州!” (本章完) 第553章 自古公公好威名,诛邪剑法现诡形 道君皇帝迈着一代雄主的步伐,在大殿内走来走去。 他神情高昂,志得意满,虎跃龙行,呼呼生风。 刚刚看过了西夏那边探子的军报,很多事情知道得更详细了些,那逆子在之前的大战中居然把铁鹞子给覆灭了。 那可是铁鹞子! 李元昊建国来的最大倚仗,多次凭借此利器,败退了大宋的攻击,若西夏没了铁鹞子,怕早就被大宋打得退守瀚海沙漠了,灭国也说不定。 而且不止铁鹞子,还有横山步跋子,横山步跋子也几乎全军覆没! 没了这两支军队,那西夏岂不就是无了牙齿的病猫,终会败北? 那逆子弄不好真会彻底亡掉西夏,然后占据那河西肥美之地。 可这么大功劳,流传青史的功绩,怎能让那逆子独占啊!分明该有他一份! 这可是灭国之功啊!流传千古,青史留名! 即使已经昭告了天下,逆子进攻西夏是他所使,但还不算稳妥,真的不太稳妥。 虽然逆子那边没有跳出来反驳,那是他识趣,但万一占了河西之地后,这逆子直接……称王称霸,不就全部露馅了吗? 哪怕可以说事后逆子造反,灭除西夏后生出野心,可也不好听,毕竟西夏没有得在自己手中啊!那自家的功绩不是大打折扣? 道君皇帝在地上越走越快,绕着大殿走起太极八卦步来,一代雄主的步伐开始变得有些飘逸似仙,最后累了,到桌边抄起白玉莲花拂尘往臂后萧洒一甩,好一个道德真人,太清天子。 宫女捧来水晶酒注,刚喝了一小盅后,外面又有军情战报从枢密院转过来。 自从方腊事后,尤其派兵攻辽开始,道君皇帝便下圣旨,所有军情战报直接送进宫中,绝不可延误半分。 原来内事情况都走中书门下,这才有之前王黼隐瞒方腊造反,而外事情况则走枢密院,但现在童贯、蔡攸都是不在,就不管内外,全往宫里送,道君皇帝也难得勤快起一阵。 他看是枢密院转来,知道不是西夏就是辽国事情,急忙拿过来看。 军报并非一份,先看上面,看着看着脸色酡红,呼吸急促,伸手用力一拍龙案,高声叫道:“大事定矣,大事定矣!” 那军报之上写得分明,居然是秦王峡口关大战,再败西夏八万多人马,灭敌无数,静塞、嘉宁、祥祐三个监军司全部打得空虚。 最重要的是李察哥军马覆没,狼狈败逃而走,往北去不知方向。 道君皇帝猛地又灌了口酒,两只眼睛有些红:“拿地图来!” 张迪立刻从旁将地图捧上,道君皇帝展开一看,颤声道:“马上就到了,马上就打到兴庆府了,过了顺州就是,过了顺州就是啊,顺州……李乾顺还能多少兵驻守?哈哈哈哈哈!” 他狂喜大笑,旁边张迪也跟着陪笑,但心中却有些不解,这西夏可是秦王打的,官家这么兴奋做甚?就算可以宣告天下,占去些功劳,可秦王总不会把西夏交过来就是,秦王……可是要做大事的。 “传朕旨意,叫礼部和兵部一起把西夏地理改拟个名称,原本的十二监军司,就……改成五路好了,然后报到朕这里!” 道君皇帝边说边笑,心想朕真乃绝顶聪明之人啊,朕居然能想到这等应对办法,只要那逆子把西夏灭了,朕就直接宣旨天下,给西夏原本地理改名,那逆子若是想自己称王称霸,那就直接定他个谋逆反叛之罪,证明西夏地盘原本是属于朕的啊! 他传完旨意,开始继续看下面军情,则都是辽国那边的了,可这番却是越看神情越不好起来,浑然没了刚才的兴奋和欢喜,脸色一点点变得发黑。 “甚么!气死朕也!”道君皇帝一拍桌子。 同样是拍桌子,刚才拍的是喜气洋洋,兴奋无当,这刻却是怒气冲天,气急败坏。 一旁宫女吓得立刻退后两步,道君皇帝站起身,把手上军报猛地摔去前边。 “废物,统统废物,全都是没有用的东西!” 道君皇帝气得肩膀颤抖,军情急报之上倒也没传递什么大事,只是说燕京城还没有攻下,双方各有损失,但攻下只是早晚,最多半年,肯定会拿下燕京,将十六州全部收复。 “半年,半年,半年都冬天了,还能攻什么城!” 道君皇帝咆哮道,这不是欺他不懂吗,哪里有冬天攻城的,冬天穿着厚重无比,手脚难露在外,如果在外面的话就冻得都麻木了,还能攻打什么城池! 这是糊弄他什么都不知道吗?至少冬天能不能打仗他还是知道的,这童贯想什么呢?打不下燕京,竟然拿这种话语敷衍搪塞于他! 何况,半年时间怕是那逆子都将西夏灭掉了,到时候怎么收复燕云在前?收复燕云的大功才真正是他的啊,这个才是最稳妥的。 道君皇帝站在那里运了半天气,然后叫张迪磨墨铺纸,开始给童贯写信,令童贯务必三个月之内,赶在冬日天气大冻之前,拿下燕京城,若是拿不下,就提头来见! 此刻,燕京城下,四面紧围,连营不知多少里。 童贯在中军大帐内双眉紧锁,前前后后攻城不下几十次,却始终无法打破防御,攻下此城。 燕京乃是雄关、伟城,咽喉之地,出关要道。 这座城,历来不管哪方势力占据,或者是天下一统也好,都会加固,修葺,增设防御。 所以历来雄关必有此处,辽国一直都是当做南北门户来建,又有萧干、耶律大石这等能臣名将守着,一时半刻想要打破确实艰难。 童贯皱眉看向前方众将,又望了望一旁高坐的郓王赵楷,道:“如此拖沓下去并非办法,一但天气转冷,冬日到来,天寒地冻,更加无法攻下此城了。” 众将不语,这时赵楷道:“童枢密,难道除了强攻之外,就没有旁的办法破城了吗?” 童贯摇头道:“这等城池,除了消耗,再无别策可想,除非他内里乱了,或还有些机会,但这燕京城萧干和耶律大石两人兼在,这二人素来擅于治兵,想生乱怕是不能,至于有人要叛变投靠,与我军里应外合,更是机会渺茫,几近痴想。” 赵楷“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出兵之前,道君皇帝特意叫他密谈,叫他只管坐镇中军,不必掺和战事,一切交给童贯就是,他也知道自家没什么谋略,所以只是问了一嘴,便闭口不言。 这时蔡攸道:“若我等不计代价,持续硬攻下去,又会如何?” 蔡攸此刻的官职是同知枢密院事,等同于枢密副使,就等着童贯致仕,好顶上去做这西府头领。 而燕云收复后,童贯是肯定会退下去的,因为童贯要封王,复燕云者为王,这次童贯领兵,任燕山、云中府路宣抚使,一但十六州归复,那便算是童贯收回,所以要遵先帝旨意封王。 但这燕京迟迟不下,蔡攸不由心急,他着急掌管西府枢密院,便想着硬打开来,不知会如何。 童贯闻言露出笑容,他知道蔡攸着急,但他又何尝不急,他年岁已是不小,仗着一身武艺才振作精神,早日封王早日享受,久已厌腻了朝堂之事,巴不得早打完仗班师回朝呢。 “若旁人守城,倒可以持续强攻试试……”童贯摇头道:“但萧干和耶律大石这二人怕不成,这二人全是擅兵之辈,到时候城池不下,损兵折将,于我军不利,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时被他们反咬一口,再阴沟里翻船,便不好了,所以那等折损之事,轻易不能行为。” 蔡攸闻言张了张嘴,他本就不知兵,此刻便不晓得如何接茬,摸摸薄须,脸上一片愁索。 此刻辛兴宗道:“枢密大人,不知金兵如何攻下来的中京和上京?那两城也坚,却快速拿下,莫非有什么特殊法子好拿这辽国城池?” 童贯瞅他一眼,心中微微不快,辛家兄弟等人都是他的嫡系,但嫡系归嫡系,此番攻辽办事却叫他有些恼火。 一路争抢功劳不说,甚至在先至燕京城下时,竟然不听命令,擅自攻城,乃至损失不少人马,而此刻又没长眼地提到金国轻松拿下中京上京之事,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说自己不如那完颜宗望、宗翰? “金人或许另有一套法子,且那两座城池内怎有萧干、耶律大石这等人物!”童贯淡淡说道。 “如今金人坐镇两京,看我大宋久打燕京不下,多少有些笑话了。”赵楷本来不想开口,这时实在忍不住说道,他心中觉得女真也未必多强,但肯定对夺取辽城有特别手段,才无往不利,而大宋这边已经几十年没和辽国打仗,所以不擅也不知那些手段。 童贯闻言心中更加不乐,却陪笑道:“郓王有何见解?老臣洗耳恭听。” 赵楷心想,我能有什么见解?我若是有什么计谋妙算,不是早就说出来打破燕京了,还用在这里犯愁? 不过他见童贯这么说,也不好就讲没有,便道:“既然与金人结盟,不妨去问问他们如何攻城。” 童贯闻言微微一愣,期艾道:“这似乎有些不好吧?不是说燕云十六州自家夺取吗?” 赵楷道:“这有什么不好,又不是管他们借兵,也不是叫他们帮着来打燕京,就问问他们有无甚么办法,大不了付出些金银财物就是了。” “这个……”童贯心中略略思索,觉得赵楷说得也是,只是询问对方有无攻城手段,又不借兵,若是果真有的话,那么花钱买来就是,尽早下了燕京才为正理,不过这种事情断然不可宣扬出去,否则他的名头可要大大受损了。 他童道夫打了大半辈子仗,虽然说有败有胜,可总是凭借本事输赢,不济就是不济,还没沦落到要去请教什么外夷蛮族,这被人知道,一生英名尽毁,贻笑大方,所以必须隐秘行事才好。 “殿下,此事关乎我大宋威名,须……偷偷派人问询。”他揣了个心眼,把此事与大宋名声绑在一起,将自身摘了出去。 “这个……”赵楷想了想,觉得童贯说得有些道理,大宋攻城不下去询问金国办法,总是好说不好听,传扬出去丢人不说,要被道君皇帝得知,弄不好还会斥责。 “那就秘密派人过去,此事谁都不得泄露,泄露了军法从事!”赵楷说着目光扫过下面众将。 下面众将面面相觑,心说这种丢人的事情谁会往外说?十几二十万大军,打不下一座城,还得去请教金国,说出丢的都是自家人,谁会做这种蠢事。 童贯道:“殿下,既然如此,那老臣就安排人往中京去,眼下正好完颜宗望在中京驻守,去询问他便是了。” 赵楷点头:“此事当速,不然燕京迟迟不下,唯恐官家那边龙颜震怒,降下罪来,你我都难承担。” 童贯闻言起身,微微一礼:“老臣知道了,老臣这就去安排……” 辽国中京大定府,乃是上京临潢府的陪都,里面也有辽帝行宫,但辽国于这些事上粗糙,说是行宫不过是大些的府邸罢了。 完颜宗望正在这府中观看信报,脸色晦暗,不时咳嗽一声,用帕子掩嘴,气息十分不稳。 信报是童贯派人送来,他眉头紧皱,信上的内容让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宋人怎么会提出这种事情? 居然询问攻破辽城秘法?还说可以用金银换战法?莫非是在玩笑不成?哪有半点打仗的模样?! 完颜宗望长长呼出口气,宋军统帅童贯他听说过,据说也是个名将,莫非传闻有虚?竟是草包饭袋不成?否则怎会来问这种事情。 他琢磨了片刻,忽然想到林冲就是童贯的徒弟,便传令叫人去喊询问…… 林冲随金军西行,一直在完颜宗望麾下,积累不少战功,已经升到统领的职务。 此刻他正在院中练剑,只见形如鬼魅,来往极快,身影飘忽,难以觉察。 他手上剑更是诡变多端,哪怕在阳光之下,也一阵阴寒,迅捷邪异,恍惚若夜祟横行。 剑法共七十二路,是他将转日针改换而出,转日针虽然厉害,但并不适合军阵之中战斗,所以他将针法悟成剑法使用,又分出路数。 这套剑法被他起了个颇有威势的名称,字样再与转日针无关,乃是叫做诛邪剑法! (本章完) 第559章 惊艳一枪逞雄英 武松挥刀上前,欲结果掉周斗元。 就这时,赵柽开口:“绑了就好,不用杀她。” 元缨在旁道:“对,对,不用杀,只要从了师父,都可饶条性命。” 赵柽黑脸道:“再胡说八道,吊起来先打十鞭。” 元缨撅嘴:“我又哪里说错了……” 赵柽不理她,下令队伍继续向前。 到了前面,楼台阁宇渐多,哪似什么山中宗门,却好像繁华城池内的宫庭。 赵柽眯眼:“全都小心,军兵盾牌开道。” 盾牌单刀兵立刻到了最前面,果然走不多远,就有暗器射来,中间还夹杂箭矢。 赵柽冷笑:“李乾顺果然来往此处,不然这自在门哪有弓箭使用。” 前方队伍打着盾牌,边抵挡边急促奔行,不用多久便进入那建筑回旋处。 此时从两旁屋阁内又冲出不少自在门弟子,这里距离窄仄,不好再用暗器箭弩,立刻就陷入混战之中。 只看鲁达和武松两个,有如下山猛虎一般冲锋在前,那些寻常自在门弟子又哪里是对手,一招半式就被打倒打死于地。 过了不到一刻钟,自在门人全都剿除,然后军兵冲出这片建筑,来到一座小广场旁。 这小广场似乎是自在门演武的地方,甚为宽阔,远处还有不少兵器架子矗立,上面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种兵器样样齐全。 广场后面则有一座庞大的宫殿,占地宏博,头尾极长,背面不远就是马兰峰的山壁。 自在门建在马兰峰山坡上,但其后却是万仞绝壁,想登顶马兰峰不能走此处,须绕别的方向才能攀爬上去。 赵柽看这宫殿,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珠围翠绕,十分奢华。 “王爷,这宗门竟还有此般奢侈所在?”白战在一旁咋舌道。 “本来自在门于大山中清苦,但被没藏秋水变为国宗之后,不缺钱财,又有权势,时间长了自然变了味道。”赵柽冷哼道。 “这好大的宫殿,殿内怕是都能装下几千人等。”白霸也道。 赵柽摸了摸下巴,微微皱眉,来之前他也没想过自在门会有一座这般大宫殿,寻常建在大山中的宗门,不过些木舍石屋罢了,充其量有些木头楼子而已,哪里会存在这种宫庭殿堂。 “这地方好像有些不对……”赵柽瞅那宫殿半天,这宫殿形制并非普通,和那兴州城中的西夏皇宫有些相像,莫非是西夏皇室建筑的一处行宫? 赵柽暗想极有可能,当初没藏秋水嫁给李元昊为妃后,其实没有住在宫内,依旧主持自在门事,那么依她的身份建设一座符合西夏皇家制式的宫殿也不算什么,只是眼前这殿实在有些太大了。 鲁达过来道:“王爷,这殿庞阔,从何处下手?” 赵柽向前看去,只见宫殿正面处就有不下二三十个殿门,个个丈高丈宽,此刻紧紧关闭。 他道:“叫盾兵从正中打开进去,一定小心,看有无消器机关,避免折损。” 鲁达应了一声,亲自带兵往前,没走几步赵柽又道:“二郎一起,有何不妥立刻退回。” 武松抱拳答是,手操双刀,与鲁达带兵同往那宫殿而去。 宫殿正门乃是八扇开放形制,漆油锃亮,上面雕花刻纹,关得严丝合缝,无有任何声息。 到了近前,两人互望一眼,鲁达先一步走过,猛地一脚踹开殿门,只听“哐当”一声响,他力气大,直接把那门扇踹碎。 然后身子马上闪去一旁,后面军兵开始朝里面射箭,一顿箭雨过后,殿内没有任何动静,鲁达这才压了压手,接着探首观瞧。 只看殿内黑洞洞,没有点灯,十分昏暗,这时的房屋多以白毛皮纸糊贴窗棂,哪怕皇家宫殿也不例外。 这种窗户纸虽然可以透些光芒,但大抵也要阳光直射之时,若是阳光过去,哪怕窗扇再多,只要不拉打开那么里面也是昏黑一片。 这时阳光已经转去侧旁,而且窗户全部关着,虽然殿门被鲁达踹开,但里面有些黑暗不好视物。 鲁达冲武松做了个手势,然后戒刀护于胸前,迈步跨进殿内。 几息之后,武松方自后跟上,军兵也开始缓缓进入。 就在里面兵丁拿出火折子,想点要亮照明之时,忽然鲁达怒吼声响起,武松也长啸起来,接着大殿内一阵喧闹嘈杂,军兵惨叫不断。 赵柽在后面双眼一眯,急忙快步上前,就这时,只听“哗啦”一声响,一道庞大的黑影从那殿内飞了出来。 赵柽眉毛一扬,身形一晃跃过去,然后单手迎住那黑影,旋转泄力,黑影被他推向一边跌落地上,竟然是鲁达。 只看鲁达脸色铁青,胸前甲衣碎裂,血迹殷殷,不知是被兵器所伤,还是暗器所打。 “王爷,殿内有高手!”鲁达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赵柽不说话,看不清他有什么动作,眨眼便已到了殿门之前。 这时武松怒啸声更大,洪亮至极,传出殿外极远。 赵柽身子瞬间隐入黑暗,进到殿内,哪怕殿内昏沉,但他双目如电,一眼就看到军兵倒下了大片,而武松和几十名长枪手,正在围攻一个长袍大袖的持刀之人。 武松此刻身上已经见伤,那些长枪手也在接连倒地,显然根本不是长袍大袖之人对手。 半步大宗师!赵柽立刻辨认出此人的武艺,竟然是罕见的半步大宗师! 这人是名男子,长发披肩,须眉半白,并非自在门门主李凰珠,李凰珠是女人,而且是大宗师境界,绝非眼前男子,赵柽不由纳闷,他没听说过自在门另有半步大宗师高手。 赵柽手持红缨长枪,淡淡吩咐道:“全都退下。” 殿内沉黯,小兵们勉强视物,就算是武松也没有赵柽目力好,但是所有人都熟悉赵柽声音,闻言立刻往后方退去。 武松大叫:“王爷小心,此人厉害!” 赵柽目光不离那人,那人也瞅了过来,神色倨傲。 武松这时急令小兵去打开窗户,外面的军兵也在白霸白战的带领下,冲进殿内。 “师父……”元缨喊道。 赵柽瞅她一眼,手上红缨枪一抖,嘴角微微上扬:“二十八,看为师用枪!” “啊!”元缨立刻兴奋起来,这么长时间,虽然看过师父出手,但师父用枪对敌还是头一次。 “师父,你用绝艳枪法,徒儿想要看看!”元缨眼珠一转,开口说道。 赵柽闻言神色不动,心中却暗笑,逆徒竟算计到师父头上了,分明是想要偷学枪法才是。 这时对面那长袍大袖之人目露凶光,手上长刀光芒一闪,雪白刀焰炸开,直奔赵柽而来。 他这刀并非短兵器的单刀,而是弧月轻刀,又叫狭刀。 刀身狭窄,却有正常单刀一个半长,刀柄也是正常刀两个长短,可以双手握刀,一但挥舞起来,杀伤力远不是寻常单刀可比。 但这种狭刀极难使用,普通武艺根本不能驾驭,就算宗师里也没人用这种兵刃,不过长袍大袖之人挥舞却圆润纯熟,一看刀上的功夫就非比寻常。 他一刀如满月光焰炸来,脸上微微带着不屑,千军万马他虽然抵挡不了,强弩硬弓他也未必能够抗下,但独杀一人却绝对能够做到! 他身为半步大宗师,在这世上,已是近乎无敌的存在,只要大宗师不出,谁会是他的对手? 可这世间又有几个大宗师! 对面之人那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模样,能有什么本领? 而且刚才听那宋将称呼这人王爷,不会是…… 长袍大袖之人脸上忽然露出狂喜神色,不会是那人来了吧? 倘若真是那人,擒杀了他,眼前大夏国的危机不是迎刃而解?而且自己还会立下泼天之功! 一想到此,那刀焰都明亮了几分,就要将赵柽直接搅碎在光芒之中。 赵柽这时手上的红缨枪突地弹起,枪头一团红晕绽放开来。 长枪掠火,赵柽使了一招元缨之前用过的长枪掠火,绝艳枪法的第一招! 只看那枪头红晕似红花又像火焰,跳动不停,与元缨所使略有些差异。 赵柽这一招长枪掠火,那红色更纯粹,光芒更内敛,火晕更相似。 如果说元缨的长枪掠火,火焰光芒过分艳丽,有些浮夸嫌疑,那赵柽的长枪掠火无疑更正宗,看起来更像真实的火焰。 其实也不可能不正宗,这枪法本来就是他创造出来的。 元缨两只大眼睛都快瞪掉了地上,原来这一枪可以使成这个样子,原来这一枪可以如此惊艳,原来这一枪威力还能够提升?! 她使得也说不上错,但毕竟不是赵柽亲手传授,而是从白战那里偷来的,白战自家则是看赵柽演练记下大半,小半是白霸记的,两相糅合,才得出这第一招,又转了一手叫元缨偷学,细微处总有些不同。 元缨看得呆住,却是说时迟,那时快,赵柽这一枪已经掠刺过去。 赵柽此刻其实也是半步大宗师,他自从大宗师境界跌落,又开始练习元镜给他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就稳固住了境界。 无论是夺命第十三剑,还是体内翻滚的气血,都没有再行作妖,胡乱冲击大宗师之境,就像是被那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给调和了一般,变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起来。 可赵柽还是不大敢使用夺命十三剑,虽然现在看着安好,但谁也不知道使用了那剑会如何。 所以这些天一直稳固在这个境界上,没有寸进,只不过他这个半步大宗师非比寻常。 因为实际上他是大宗师,只是境界掉下来了! 大宗师的本领,大宗师的手段,大宗师的眼界,只是没有大宗师的积累。 可这时的绝艳枪法又妥妥的是大宗师的武艺,长枪掠火,赤闪焰火,直接穿破了那修长的狭刀,点向长袍大袖男子咽喉。 长袍大袖男子在这一刹那,从狂喜兴奋,仿佛直坠冰窟,浑身上下都凉了起来,汗毛都倒竖,觉察到了莫大的危险。 武艺到他这个境界,可以说六感灵通,他瞬间有一种感觉,自己躲不过这一枪! 他可是半步大宗师,武道浸淫数年,天下罕敌,怎么可能连对方一枪都躲不过? 即便就是大宗师,也无法一招便杀死他啊! 他不相信,可是那枪说着便到,他手上狭刀光芒炸亮三次,身法换了三种,却发现那枪竟然还在眼前,还在刚才的位置,甚至已经近了许多! 躲不过!甚至……也挡不了! 这一刻,他只觉得脑内阵阵轰鸣,怎么会躲不过呢? 怎么可能躲不过呢! 但是,这时已经根本容不得他继续思考,因为枪尖已经到了近前,枪尖似冰,红缨如火,惊艳而来,直透咽喉。 “噗嗤”一声轻轻响动,没有阻碍,甚至没有鲜血喷出,那枪尖已经全部没入,甚至从后颈处扎出。 赵柽一手持枪,长长枪杆笔直绷紧,枪头洞入对方喉处,对方一脸的茫然,双眼瞪大,全都是迷惑不解,困惘仓皇…… 一招,只是一招,便杀死了半步大宗师! 赵柽轻轻一拉,把红缨枪拽回,微微振臂,枪头血珠溅起,恢复了雪亮光芒。 后面,元缨小嘴张大,久久不能合上,惊讶之下,却跺了跺脚,本来想偷学几招,没想到师父竟然一招杀敌,这也实在太厉害了吧?不行不行,师父枪法这么厉害,自家要练多久才能追上? 不如抓紧练剑,此番回怀州元庄,招降了自家族人立功,师父已经允许练剑,师父不会剑法,自己只要努力练剑,师父断然不是对手! 赵柽哪里知道逆徒在想什么,看着长袍大袖男子栽倒在地,立刻下令搜身。 武松带人上前一阵搜摸,翻出一块虎头令牌递上,赵柽仔细观看令牌,分辨出是西夏皇室近卫虎威军的牌子,而且是虎卫军虎帅的令牌。 赵柽微微思索,虎帅乃是西夏皇帝的侍卫头领,既然虎帅出现在这里,那么李乾顺十有八九也会在这大殿之中了! (本章完) 第555章 风云大事要谋定 金戈如日,铁马似山,黑云压城。 大战之后,赵柽只休整了一天,便催军北上,直扑顺州。 原因无他,兴州被突袭的消息已经传递过来,但并不明朗,只知道兴州被袭,不知究竟有无下城。 所以赵柽不能再等,不管吕将到底有没有拿下兴州,都要向前进军了。 若吕将拿下兴州,须马上进军呼应。 若没拿下,也得进军,然后合兵一处,急攻过去,势必一举成功,不能等待西夏四处兵马前来救护,倘若西夏各地救护,到那时恐一切艰难,机会失去,失不再来。 此刻已经招降了上次大战的夏兵俘虏两万余人,算来总兵数接近十万了。 十万大军,直扑顺州。 顺州这时空虚,连番争战,调兵遣将,城中不足一万人马,只有七八千余,勉强守城。 但之前兴州被偷袭消息传来,这七八千又分出半数前往救护,只剩三四千人,相较偌大城池而言,已是形同虚设一般。 十万大兵碾压过去,根本不用什么谋策,直接强攻。 顺州乃大城,可越是大城越发难办,军兵分去了四面城墙,面面不足千人,只有几百。 这几百军兵守着几里长的一面城墙,又哪能够守护得住,连半天都没用上,就被直接拿下。 下了顺州之后,赵柽即刻派出探马,往北方探去,北方一百余里便是兴州城了。 此刻地势乃是四星环月形状,顺州在最下面,东北向上依次是静州、怀州、定州,呈现一个半弧形,把兴州环绕包裹在中间。 兴州后方是贺兰山,前方是距离最近的卫城怀州,位于正东,只有几十里远。 赵柽一次撒出几百探马,而且大军只是稍做调整,就全部拉到城外,做出随时北上姿态。 没太多时间,便有探马火急火燎回来报告,简直比八百里加急更急,马腿差点都跑断,裤里垫的毛皮都磨破,整个人狼狈无比,尘土满面。 但正是因为如此,才见情势之紧急,赵柽急忙召见,这探马带回来个让他振奋无比的消息,兴州被吕将突袭打下了! 兴庆府大乱,兴州城大乱。 赵柽心中兴奋,这时再有探马回来报告了,说李乾顺弃城而走,躲进了贺兰山中。 事情紧急,赵柽急忙调兵遣将,毕竟吕将人少,虽然拿了兴州,但恐不长久,李乾顺走脱,便要召集各部,自家若不早点赶上,那势必兴州还要有所闪失。 兴州现在肯定弹压之下,吕将不到万兵,兴州乃西夏国都,第一大城,人口众多,惟恐作乱,时时都有崩溃可能,自家这边必须马上赶过去,帮忙镇压,再直接宣告西夏灭国! 只要宣告西夏灭国,那以西夏这种地稀人散的监军区架构,可能便会直接崩溃了,还有兵的监军区独自为政,没兵的直接就散掉了,到时只要一路扫荡过去便可以。 赵柽疾速下令,十万大军开拔,直奔兴州。 兵贵神速,十万军里有步兵速度太慢,赵柽便点了鲁达、徐宁、秦明、呼延灼、黄信、樊瑞、项充、李衮,八名大将,带上一万骑兵充做前锋,中军则留给杜壆指挥,前锋抢先一步赶往兴州。 一百多里地对于轻骑来说并不算远,上午出发,临近傍晚之时便望到了兴州城池。 这兴州为长方形大城,周近三十余里,护城河阔十丈,南北各两门,东西各一门,后周时为灵州所属怀远县,宋初废县为镇,李继迁夺取灵州后,改灵州为西平府,李德明继位后,认为西平府地居四塞之地,不如怀远形势有利,于是在怀远建大城,定都于此,名为兴州。 而到李元昊时,又广建宫城,升兴州为兴庆府,并于此正式立文武班,筑台城南,于天授礼法延祚元年在此受册,即皇帝位,西夏历代皆以此为都城,到李乾顺这时,更大为修建,各种宫殿寺院无数,一时繁华无比。 赵柽望见兴州城,双眼微眯了眯,一声令下,直接一万骑兵冲了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西夏皇宫前,赵柽看着跪拜在前方的吕将,亲手将其扶起,哈哈大笑道:“不负本王当初从方腊手里救下轻侯你,今日竟立此大功!” 吕将汗颜道:“王爷,属下愧不敢当,那时吕将不过一俘虏耳。” 赵柽摇头,拽着吕将胳臂:“起来起来,都与本王一起看看这西夏皇宫的豪奢。” 说着话,他转身大步流星向宫内走去,后面吕将、杨志、史进、鲁达、秦明、呼延灼等人皆是跟上。 这西夏皇宫风格与大宋不同,专讲究金碧辉煌,宝物堆砌,金光闪闪,有些异域风情。 走了几处大殿,赵柽询问军情,得知李乾顺依旧还在贺兰山中,不由纳闷:“为何不往东面去逃?” 兴州位置,往西处荒凉,贺兰山后古长城,古长城再往西则是那两片相连的瀚海沙漠,虽不说什么绝地,但距离军司较远,不太好投奔。 而向东则不同,向东便是怀州、灵州,灵州再远去东部,就是沿边几个军司,尤其灵州本身乃西夏第二大城,李乾顺没去灵州实在让人纳闷。 吕将说道:“王爷,李乾顺不去灵州,属下怀疑李察哥在那里!” “李察哥在灵州?”赵柽伸手摸了摸下巴,哈哈笑道:“李察哥在灵州所以李乾顺不去?这位西夏末君,也实在太谨慎了!” 听到西夏末君四个字,身后众人也一起笑起来,吕将道:“王爷,正是如此,若不谨慎断不会放着灵州不去,进贺兰山,只是属下兵少,无法进山搜索。” 赵柽想了想,道:“贺兰山大,磅礴险峻,我倒是能猜出他躲去了哪里,只要他不出来往别处,等后面大军到来,我亲自带兵去搜,如今倒是有另外两事更急。” 吕将道:“王爷,可是宣告西夏灭国,和这城中安抚之事?” 赵柽点头:“正是此二事,今日便拟造书文,昭告天下四夷,西夏灭国,至于城中安抚……该杀的都杀了吗?” 吕将道:“这个……属下不敢擅自做主,只等王爷命令。” 赵柽微微思索,随后道:“杀了之后再安抚,但凡有不愿降的西夏朝臣,不必问第二次全部不留,但凡有一丝一毫反抗苗头的,不用审问全部不留,但凡有口出不逊诋毁天军者,全部不留,以上之人无论汉夏,夷灭三族!” “是!”吕将道:“属下现在就去办!” 赵柽点头:“抓紧去办,然后安抚,越快越好!” 看着吕将带杨志、史进两个离开,赵柽神色略微有些复杂起来。 攻下敌国都城,按惯例,都是要杀一波立威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进行屠城,已经算是仁慈,何况也没有诛九族,只是夷三族。 在灭国之战,大势之下,党同伐异,只针对反抗者,称不上特殊残暴了。 两日之后,昭告天下的书文发往四处,这书文可并非乱写,是有固定格式和章程的。 而且也不是你说灭国就灭国了,上面要列出般般种种,且最好有降臣阐述,才具有威慑和说服力。 至于降臣,则从来都是不缺的,历朝历代都如此,殉国者不乏,争先恐后投降者更不少,别说朝堂,就是宗室之内都无数,所以这书文没半分费力,有理有据,框证皆全,发往西夏各地,还有大宋、回鹘、吐蕃、大理等处。 而杀人立威,铲除不服不轨也同时在进行,直杀得人头滚滚,兴州几处刑场都血腥气冲天,尸体不停往城外运去。 几天之后,兴州城原本人口就足足少了五分之一,这只是夷三族,若是诛九族的话,按照赵柽给出的杀人标准,怕是也就剩下一半。 接着继续整军,继续纳降,继续招兵,然后赵柽分兵三路。 一路北上,防御白马强镇军司和黑山威福军司,至于北面最近的右厢朝顺军司,则只剩下个空壳子了,兵马早就被李察哥抽空,大军一过去直接占领。 另外一路则东去,先打定州、怀州、静州三座卫城,接着就要兵指灵州了。 若灵州再下,那么哪怕前面边境的左厢神勇军司、祥祐军司、嘉宁军司、静塞军司等几处还有兵马,但也不足为虑了,因为后路已经被切断,那几座军司就如无根之水,河上浮萍一般,翻不起什么风浪,只能任凭宰割。 而西方的甘肃军司、西平军司、黑水镇燕军司,本就没有太多人丁驻扎,又距离兴庆遥远,就更加没有威胁,只要东部一扫平,那么西边这些地方稍稍用力,就会收至囊中了。 最后一路,则围困住贺兰山各处下山口,贺兰山大,想全部包围起来绝无可能,就算是将所有下山口堵截,也并非易事,一万兵马分散各处排设,只不过勉强。 若是三五人想脱山而走,那么只要小心谨慎,不走正常路径,钻林辟木,那这些军兵也是不会发现的。 但李乾顺入山之时带了上千亲卫,又有不少宫中妃嫔,倘一起离开,想要不被觉察却又不可能,除非他只带几人悄悄离去,可若是这样他当时就没有必要带这么多人上山了,这违反常理。 而此刻的贺兰山四外大路小路都已封锁,不比兴庆初破时,再想往远处去,离开兴庆府,已是极难。 所以,哪怕能偷摸下山,也不好逃走,这一路兵还是能起到作用的。 又是几日之后,东去大军所向披靡,接连打下了静、怀、定三州,直接和灵州对峙起来。 而元缨、元果,还有武松,也带着元家族长混元掌元坤,到兴州复命。 元坤这一路之上可是受了许多恶气,元果处处找茬,没事就冷嘲热讽,动不动就说要“咔嚓”了他,好换他爹元成上位。 元坤和元成武艺差不多,都是小宗师大成的境界,而且两个练习拳脚也相同,都是元家家传绝学混元霹雳手。 两个一个绰号混元掌,一个绰号霹雳拳,半斤八两,大巫小巫,区别便是一个是嫡脉,一个则是庶脉。 所以元果就心中不服,凭甚他元坤能做族长家主,自己爹元成不能做?自己已经是汉人了,要不让自己爹也变成汉人? 之前在元庄,他是揣了心思要杀鸡儆猴,然后把自家老爹推上去的,可惜的是元坤早看穿了他这点小把戏,直接投降,让他有力无处使。 元果没有得逞,这一路就气急败坏反复挑毛病,元坤也不搭理他,反正这孽畜半点武艺不会,使坏也不过是一张嘴上,想暗下杀手他也没那本领。 到了兴州后,一起去找赵柽交令,赵柽给几个记上一功后,就叫元坤问话。 待问完后,直接封了元坤个步兵总教习的官职,算是稳住他家主位置,叫元果直瞪眼。 接着继续恩威并施,安定抚慰兴庆局面,而这时西夏各处,除了赵柽所占地界,还有李察哥在的翔庆军外,愈发乱了起来。 有的地方大乱,有的地方小乱,甚至西边的西平军司竟然直接宣布脱离西夏,因为西夏亡了,自家改叫西平州,都统军自己更换了官职,改为西平节度使。 赵柽在兴州城内,看四处军报,倒也都符合心中预判,所谓树倒猢狲散,各奔前程,大抵如此,这还是自家大军未逐地扫去,不然有些地方估计便会直接降了也说不准。 这日他带上元缨、元果、白霸、白战、鲁达、武松六个,又领五千人马,直奔贺兰山去。 李乾顺逃入贺兰山已有十来日,一直没有消息,山下也未发现遁出踪迹,赵柽准备亲自搜山。 其实就算没有李乾顺进山,他也决定要清缴剿一次贺兰山。 不止是为了之前踏破贺兰山缺的话语,更因为自在门就在贺兰山中。 自在门作为西夏的国宗,必须要彻底解决,如果在他占了兴州后,自在门主动投诚,那还可以放过,但这么久自在门一点表示都没有,态度就很明确了,代表着不轨不服,意图反抗。 只要是想要反抗的,全部都没有存在必要和价值,何况赵柽猜测李乾顺上山后就藏在自在门中。 既然这样,那自在门就更须摧毁了…… (本章完) 第561章 王王相见山峰顶 一刻钟后,宫殿地下,四处打起亮闪闪火把。 这自在门祖师堂底部的空间,说是密道,实际上却仿佛地宫,十分庞大。 即便是要辨认去向也得一段时候,周斗元并不知具体出路,她只是知道有此暗道,但却从未来过。 赵柽分兵朝前,边搜边看,发现好大地窟,藏着许多粮食,简直够上千人吃喝许久。 又瞅见各种日常杂物,布匹鞋袜,消耗东西,也有成千之上万之巨。 再走些间隔,瞧到一旁有扇巨大铁门,铁链横缚,足足九道,每道都有大锁锁死。 赵柽叫人过来用棍棒撬起,使力推开,只见足足几十口大箱子摆放在里面,把箱子盖掀过,立刻光芒耀眼,竟全是黄灿灿的金子与白花花纹银。 赵柽摸着下巴点了点头,然后斜睨周斗元:“此处不但是逃生密道,更是储藏物品的地方,没想你们自在门竟有这么多的东西。” 周斗元颦眉道:“我只是知道这里,却从没亲身来过,不晓有如此多钱财物品,只怕并非门派积攒。” 赵柽笑道:“自然不是门派积攒,自在门又非豪商大贾,也没牧场土地,以前不过是清贫度日,哪里能积累这些东西,只怕没藏秋水入宫后赐下来的,以后再继为国宗,历代都有恩赏,更说不得里面还有西夏皇帝的储存,毕竟这几代皇帝都娶了自在门弟子为妃,在这里藏些钱财也有可能。” 周斗元闻言纳闷看向赵柽,不明白赵柽为何知道这么多,竟然还知道没藏秋水。 其实知道没藏秋水也没什么,虽然时间相隔久远,但毕竟没藏秋水曾是西夏的皇后、皇太后,他作为大宋亲王,倒也有知道可能。 但是还知道没藏秋水和自在门的关系,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别说现在,就是当年西夏朝堂上不少臣子,也不知道没藏秋水的真正出身来历,如今已是近百年过去,这宋王又从何得知? 赵柽命人守好装金银箱子的密室,走出门外微微思索后,看周斗元道:“李凰珠是没藏秋水的下几代门主?” 周斗元闻言一愣,没想到赵柽会问这种事情,她略微犹豫便道:“家师乃没藏祖师下四代的宗主。” “都四代了?”赵柽眯了眯眼:“这辈份够小的,没想到百年间竟然已经传出四代,那么说你是第五代了?” “小女正是第五代!”周斗元道,不知赵柽说这些什么意思。 “别小女小女的,都三十多岁了,还自称什么小女?”赵柽负手向前走去,边走边道:“既然投了本王麾下,那就是本王的人了,要自称属下,或者……叫师公也行。” “啊?”周斗元不由呆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什么叫三十多岁的人了,这么难听,还有什么师公?哪里来的师公? 她以为自己没听清楚,急忙道:“小女……不,属下我……” 赵柽打断她:“本王知道自在门的一条规矩,为了避免争权内乱,凡是新掌门继位,同辈亲传都要离开宗门于外自立,所以自在门里向来无师叔师伯,退位的长老之类,不过本王问你,以往这些人离开之后,可还会与门内再行联络?” 周斗元没想到赵柽连这个都知晓,摇头答道:“此事倒没有过,那些长辈都是争夺掌门位置失败,受制于门规才离开宗门的,怎么可能还回来联络呢?除非是想回来报复夺取门主位置,不过向来掌门都是皇帝支持,所以报复便也谈不上了,大多离开后,不是去了蕃鹘等地、就是远走辽国不知所踪。” 赵柽点点头,他是担心这些离开自在门的人还与门内走动,会对自家平复宗门造成阻碍,若是和李凰珠来往密切,此刻说不得就在身边帮忙。 这些人可都不是善与之辈,武艺会极高,本领会极强,倘若真的遇见,必然会对手下兵卒造成巨大损失。 不过既然没有这些人在,那便放心大半,毕竟这些积年的高手才真正具有威胁。 赵柽继续往前走,周斗元在后跟随,也猜出赵柽所思何事,若真有那些人在,必然会是个麻烦,她既然投靠了,就要站在宋军这边考虑,没有那些师伯师叔,总归好事。 不过师公什么的,她却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只当自己听错了,但神色却有些不好,心中还在念念赵柽说她三十多岁的话语,脸色有些难看。 赵柽瞅她一眼,微微一笑,随着军兵继续向前搜查。 这地下通道是直达马兰峰中的,按照周斗元的说法,峰内有天然山洞,这密道过去那边就连接了起来,否则想直接把山峰挖穿,这么浩大的工程,就是自在门也承受不起。 越往前道路越开始收缩,不像祖师堂地下时那么宽敞,建设了些储藏密室,此刻走到最后则只剩下一条丈宽丈高的石道了。 赵柽令盾兵走去头里,后面跟着的军丁则平持手弩,一但发现人口踪迹,直接射杀,不必询问。 待又走了半晌,估计已经到了山峰之内,地势开始往上转移,这时有凉风从前方“呼呼”吹来,赵柽立刻命所有军兵停住,出口应该不远,开始小心整备。 待片刻后继续向前,有一丝亮光出现,但是亮光狭窄,丝丝片片,似乎被什么挡住。 武松紧贴墙壁上前,然后回来低声禀报:“王爷,前方出口被石块堵住了,不能通人。” 赵柽皱眉道:“堵住了?可瞧见外面什么地方?” 武松道:“属下从缝隙望出去,只觉风大,又顶着光,按时候此刻太阳将西,那出口该朝西南方向,只是前方瞧不太清,似乎此处地势很高。” 赵柽略微思索,道:“叫人将石块移开,后面弓箭掩护,速度要快,搬移动静太大,一但动作起来,若外面有人必然会发觉,要用最快速度。” 武松点头,随后再蹑步过去,接着言语几句,然后一声吼,众军兵齐齐开动搬起前方石头,人多力量大,只片刻光景,就把那堵着的石块全部移开了。 光亮刹那照射进来,后方军兵连瞅都不瞅,一波箭矢就直射出去,接着压起步伐慢慢往外移动,出去一看,却已经是马兰峰将近峰顶的坡上。 武松后面报告,赵柽带人出来,四下观瞧却是这马兰峰的西坡,可并不见什么旁的人踪。 武松在清河时多上山打猎,熟悉山中事情,此刻查看地下痕迹,又远走了些看草木路径,再去向赵柽报道:“王爷,有大批人口下山痕迹,该是走的北坡方向!” 赵柽想了想,若真是李凰珠李乾顺等人下山,唯一可走路径确实就是西北方,因为另外三处即便离了贺兰山,也无地投奔,东边是兴州等于自投罗网,南面也一样,至于西面那里直去过了古长城,就是两大片瀚海沙漠,极难通行,想要穿过不死也得扒层皮,唯有西北,可以去最近的白马强镇军司。 而白马强镇军司眼下并未单独挑旗,还是挂着西夏旗号,和在右厢朝顺军司的李彦仙部对峙当中。 其实这也是李乾顺失策,按赵柽推测,原本李乾顺进贺兰山的打算是等待四方来援,然后一举夺回兴州。 毕竟王驾不远移,一但他这个西夏皇帝彻底跑远了,离开了都城,那么几乎就等于对外宣告,西夏灭国。 而李乾顺揣着这个打算进入贺兰山自在门,本来没什么大错,但谁料到这么长时间过去,四处竟然无一支军马来援。 包括此刻在灵州的李察哥部,都按兵不动,只做观望,别的军司更无人来,这就叫李乾顺有些进退为难起来。 就算能走,便也有些不大敢走了,毕竟大势已失,谁知各处还认不认他这个皇帝,倘若过去直接将他抓住献给宋军,那可就是自投罗网。 其实李乾顺此刻的境地和辽国天祚帝差不多,上京城失陷,耶律延禧跑进夹山内躲藏,也是抱着这样的打算,但同样没有等来任何一支援军。 非但如此,萧干、耶律大石、李处温等人还在南京析津府直接立了耶律淳为帝,把天祚帝给空了起来,让耶律延禧在夹山之内吐血三升,进退无门。 李乾顺倒是没有这么惨,毕竟李察哥眼下没有称帝,但是却也一步错,步步错,当时没走,失去了最佳的逃亡时机。 这其实却并非李乾顺愚蠢,相反李乾顺这个人极其聪明,也有手段,不是那种庸君。 但是,做皇帝的人往往都会高估了自家地位,自以为万乘之尊,天下共主,得万民爱戴,一但出事,必有四方来救、八方来援。 而实际上你连民间市井都没有呆过,连百姓平常生活都没有见过,怎么就知道万民爱戴你? 你都没有听过黎民之声,怎么就知道有事了百姓一定就冒死来救,各处军镇拼了性命不要,也会支援? 都只是一厢情愿罢了,落了配的凤凰不如鸡。 李乾顺近处只有白马强镇军司一地可去,这也是眼下唯一正途,至于去了如何,那就只有天知晓了,不然的话,就只有远走他方,再慢慢谋事。 可赵柽又哪里能放他轻松逃走,他可没有完颜吴乞买的好心情,捉了别国皇帝随意封个昏聩的名号,圈养起来。 李乾顺是必须得死的,别人不死,这个西夏皇帝也得死,绝对不能留他在世上。 赵柽得武松禀告,只是思索了几息便即下令,叫队伍朝西北方向下山去追。 他估摸着山外的两万人已经包抄马兰峰差不多远,该是四处皆有,说不定此刻便将要遇到,适时两面夹击,就算李凰珠和李乾顺带了些人,也断无逃脱的可能。 武松率兵立刻往西北而去,赵柽于后跟随,只是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就听见了前方喊杀声震天,这时军兵赶回报告,说是远处杀起,应是自家人和自在门混战一处。 赵柽立刻眼睛一亮,急忙带人过去,却看好一场混战。 原本的两万人马早围到马兰峰这里,分了三四个方向,每个方向上峰都有五六千人,装备精良,弓弩齐备,带长枪短刀。 而眼下正是北面上山的军兵,只见一地箭矢死尸,显然之前用弓弩对敌杀了一波,这时凑到近处,步战起来。 另一方则衣色较杂,部分布衣短袖小打扮,部分则是西夏虎卫军的装束,而就在后方正有一个人身穿白袍,身材魁伟,被侍卫围绕,神情专注观战。 赵柽脸现疑惑之色,望向旁边,周斗元这时肩头微微颤抖,嘴唇动了几动,最后还是开口道:“李乾顺!” 赵柽淡淡一笑,瞅她道:“周斗元,你此番不但立下大功,更可名载青史了。” 周斗元神色有些凄皇,默默低下头,一言不发。 赵柽不去管她,立刻命人吹起号角,这乃是军中信号,只要号角一起,对面立刻知道他们到来,好做夹击准备。 而这时前面的人也发现他们,身穿白袍的李乾顺转过头来,只见他生得浓眉大眼,狮鼻阔口,一副相貌堂堂,不过却隐隐有忧郁神色浮现,此刻见后面来军,更是流露些许张惶。 这头里军兵摆了个叠阵,并不直接冲锋攻击,而是几排人轮流射箭,箭走飞蝗,顿时惹得对面惊呼连连,挥舞兵刃拨打。 就此刻,从那乱军鏖战之中飞出一人,周身上下做彩色打扮,头戴凤羽碧翠冠,身穿五彩罗袍裙,修眉凤目,高高鼻梁,薄薄嘴唇,神色寒凉似冰,手中持着一柄秋水般长剑。 这人直到李乾顺身前停下,竟是名女子,不过乍看她容貌似有二三十,忽又似三四十,转瞬再仿佛垂髫儿童,又看像五十几许,竟让人无法辨清年龄。 这女子目光似冰,一眼就瞅到赵柽旁边的周斗元,蓦地开口:“好好好,周斗元,你真是我的好徒儿!” 周斗元吓得身体一抖,后退了几步,嘴里嗫嚅道:“师,师父……” 师父?赵柽闻言双眼微眯,紧盯女人,缓缓道:“李-凰-珠?” (本章完) 第557章 长枪掠火一战成 只看前方一队人快速跑来,为首的同样是名女子,俏丽冷飒,好似九月寒菊,又如初冬腊梅,一脸的冰寒刺骨。 “六师姐……” “六师姐救命啊……” “宋狗欺人太甚!” “六师姐,掌门师尊在哪里?快来救救我们……” 地上还未咽气的自在门弟子,纷纷呼喊起来,这些弟子中的箭伤许多都不致命,虽然难做起身,却是可以说话。 他们口中的六师姐便是来的带头女子,乃自在门掌门李凰珠亲传,李凰珠共有亲传弟子八人,此女排行第六,名叫耶落菊。 就看她到了近前,冷笑道:“莫非宋国只会以多欺少,倚仗弓弩伤人?” 元缨偷眼看赵柽,见师父根本不理睬对方,反而象在思索什么,就几步过去,把红缨枪往地上一拄,叉腰道:“你又是何人,冷嘲热讽,说甚酸话,不服可敢来战!” 耶落菊看元缨,也就十五六岁,小小的一只,还没有她身材高,握着旁边的大枪杆有些好笑,不由冷冷道:“你这小孩子受人蛊惑,投降了宋狗,可忘记了自家是我大夏人吗?还不赶快过来,与我自在门一起共同对付宋贼!” 元缨闻言眨了眨眼,哼道:“我是元家人,岂会和你们自在门同流合污,你想的太美,我看还是赶快跪地投降,从了我师父!” “甚么从了?”耶落菊闻言神色立刻一滞,随后咬牙道:“你是元家的人吗?难道不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就算你元家和我自在门不和,难道不知此刻应该同仇敌忾,戮力同心,共同对外吗!” 元缨伸出手,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少说废话,赶快从了我师父,不然叫你见识我大枪利害!” 耶落菊气得跺脚,“嘡啷”一声抽出腰下宝剑,“你元家莫非全都投降了宋狗吗?你们世受皇恩,受大夏国恩泽,如此作为焉能对得起历代先皇,对得起当今陛下!” 元果这时在后面听着来气,上前道:“你这贼婆娘少要巧舌如簧,鼓噪是非,自古以来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李乾顺昏庸无能,荒淫无道,穷奢极欲,残暴不仁,只有佞臣才会侍奉于他,好能鱼肉百姓,搜刮钱财,舞弄权势,你自在门就是那佞臣,李凰珠就是佞臣之首,你这小娘皮赶快把她叫出来俯首认罪,侍奉我家王爷,否则就灭了你这满门弟子,你这小娘皮也逃不了身死魂消的命运!” 元缨也道:“赶快从了我师父,饶你这野丫头一命不死!” 耶落菊气得浑身颤抖,用剑指元果:“你这恶贼又是何人,听你口音同是夏人,莫非也是元家的?你敢过来与我决一生死吗!” 元果道:“好男不和女斗,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佞贼小娘皮现在跪地投降,说不得我家王爷还能发慈悲放你一马!” 耶落菊持剑就往前冲,直奔元果而去,元果吓得急忙缩了回去,叫道:“二十八,还不擒杀了这小娘皮!” 元缨手臂震动,大枪杆弹跳起来,一扭身便跃上前:“你这野丫头有何武艺,敢来挑衅,居然还大言不惭,我可是小宗师,你还不赶快投降!” 一听小宗师三字,耶落菊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元缨有小宗师本领,眼前这少女看着不过十几岁,怎么可能是小宗师?这么年轻的小宗师,就算是自在门里也没有啊! 自在门李凰珠亲传弟子八人,她排行第六是小宗师境界,但下面的七师妹和八师弟,也都有了十八九岁,但却不过一流,并未晋升到小宗师境界。 尤其七师妹野利明英,天赋极好,可也没有晋升,之前为了冲破境界,下山去投奔四师姐冯妙音历练,却一去不复返,听说随晋王李察哥出征,陷于军阵之前了,估计凶多吉少。 可眼前这元家的小姑娘一看还远没有野利明英大呢,怎可能是小宗师?天底下哪里会有这么年轻的小宗师! 耶落菊根本不信,一剑“紫气东来”,就直奔元缨而去。 紫气东来乃是剑法绝招,出自自在门绝学四照剑术。 自在门武艺中其实剑法极少,多以拳脚旁的兵刃取胜,尤其当年自在老人时,几大弟子纷纷出走,保留下的剑谱就更加少了,除了四照剑术之外,就只剩下一门嫁衣神剑了。 耶落菊不想试探恋战,出手就是绝招,打算直接拿下元缨,然后以元缨要挟,迫使眼前这些宋军退出自在门。 这紫气东来是四照剑术里最厉害的一招,一流的本领无法抵挡,即便小宗师也未必能够挡下。 但元缨不同,元缨乃枪道百年罕见天才,简直一枪在手,天下我有,只要拿住大枪杆,立刻就是人枪合一的状态。 只看她瞄见这一剑刺来,掌中红缨枪在地上借力,崩弹而起,那闪亮的枪尖直接向着剑刃打去。 耶落菊手上的剑并不碰触大枪,仿佛游龙出海一般,身形猛然欺进,剑芒凛冽如霜,依旧直奔元缨要害。 “哼……”元缨看她剑快,心中不忿,如自家此刻也用剑,同是小宗师境界,肯定比这野丫头更快,无奈师父不让使用,只能耍这大枪杆,却是白白浪费了自家剑道上的天赋。 她看耶落菊使剑,越看越生气,便将红缨枪用得虎虎生风,也不去扎对方要害,反而招招都奔那宝剑使劲。 本来耶落菊的四照剑术既快又沉,极难防御,防不住就得后退,一但后退就落入下风,会被剑招杀死杀残。 但元缨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她瞧对方手中剑来气,便针对宝剑出枪,误打误撞,竟然克制了对方的剑法,无形之中便破去了这四照剑术。 这四照剑术有四字真诀,就是快速沉猛,四字之下,照杀一切,一般人对战,都往敌手身上招呼,哪里有招呼对方兵器的,何况只招呼对方兵器,自身必然空门大露,下一刻就要被对方攻到。 可元缨的兵刃特殊,用得乃是大枪杆,对战时可以将彼此距离拉得极远,哪怕身上空门迭出,但对方的剑却根本够不到。 用剑几乎都是步战,极少碰到对手使长枪的,稍长些的兵刃朴刀和哨棒也有,但那个距离不够远,只有枪杆才足够拉开差距,便是追着对方剑打,却让对方无奈。 元缨也没想过自己机缘巧合就破掉对方的四照剑术,还没出十招耶落菊就脸色大变,发现自己的绝招剑法于对方根本没有半点用处,而对方虽然年纪小,也是货真价实的小宗师。 耶落菊这时想要退去,可元缨哪肯让她走,手上红缨枪“唰唰唰”几下,一个灵蛇乱点头用出,竟然直接打飞了耶落菊手中宝剑。 耶落菊顿时大惊,没了宝剑就好比虎狼失去爪牙,只能任人宰割,她身上倒还有些旁的手段,但多是拳脚,又难对付这种大枪杆,元缨枪头又快,不容她反应,“啪啪啪”几下快攻,竟然直接把她逼迫原地难动,接着一招偷天换日,枪杆倒转崩出,将耶落菊打倒在地。 “就这两下子也敢出来卖弄,还不赶快投降,从了我师父!”元缨撇着小嘴,得意洋洋说道。 赵柽在后面脸色难看,他已经听了半天,这左一个从了,右一个从了是什么意思?这孽徒没事就抹黑自己吧! “绑了!”他立刻下令,省得从这四六不分的孽徒口中再说出什么逆天话语。 这时看到耶落菊落败被擒,她带来的那些弟子有的欲上前来救,有的则转身便跑,人间百态在此刻展露无遗。 “全部射杀!”赵柽淡淡地道,当下这自在门几乎都是党项弟子,好好一个大汉的门派,竟然变成了外夷的国宗,必须彻底清洗此处,哪怕杀得一个不剩,血流成河,也不会皱下眉头! 军兵立刻乱射开来,只是片刻,地上就死尸一片,这时根本没有什么错杀不错杀之说,就算错杀,也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而且李乾顺极可能就藏在这自在门中,哪怕为了逼出李乾顺,也绝对不能容情! 此刻除了那红衣双刀少女,还有耶落菊之外,再无活口,弓箭没射死的,就补上一刀,不留后患! 鲁达前面带路,继续向里走,那道路深处已经有乱像纷显,更有喧闹嘈杂远远传来。 哪怕自在门的势力再庞大,所藏武艺再厉害,里面高手再多,可面对数千手持弩箭的精兵来说,都不够看。 何况五千精兵只是赵柽初带的,那围山的两万人正兜绕着直奔马兰峰来,就怕李察哥偷偷逃跑。 虽然贺兰山大,可又不是搜山,真若逃走,马兰峰下山一线就那几条路,极可能在山中被遇见,这是暗棋,李察哥并不知道有这一步,断难逃脱。 五千精兵向前推进,遇人便杀,鸡犬不留,树上的乌鸦都得射下,飞过的苍蝇都得打落。 没过多久,便进入这自在门一半,前面忽然闪出男女二人拦路。 这二人武艺极高,拨打箭雨,左窜右跳,仗着地方宽阔,竟不能受伤。 赵柽看二人勇猛,不想军兵折损,便喊停了队伍,那两人也不说话,径直杀了过来。 鲁达直接拦住两人中的男子,赵柽本想让武松去挡女子,却不料元缨跳了出去,赵柽皱眉道:“二十八,对面乃是宗师!” 宗师吗?元缨闻言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神色振奋起来:“师父,就让我会一会宗师!” 赵柽看她飘了,不由摇了摇头,这逆徒不知天高地厚,不让她吃些苦头长长记性,以后怕是还会犯下轻敌之过,到时倘若自己不在身边,那可就危险了,眼下叫她吃些亏也好! 就见元缨大枪一甩,直接扑奔过去,她手上长枪缨头如红花绽放,刹那灿烂,好比红日当空,炫目至极。 嗯?赵柽扬了扬眉,不由哑然失笑,这逆徒倒是不傻,居然仿效之前耶落菊的路数,上来就是最强招。 不过耶落菊当时的心态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她不相信元缨是小宗师,只要速战速决。 而此刻元缨却是奋力一击,全力一搏,知道对面是宗师,高过自家境界,直接用出最厉害本领,打不过那就撤退。 元缨这一招,乃是从白战手中偷学的绝艳枪法第一招,长枪掠火。 白霸白战兄弟两个看赵柽演枪,赵柽经过反复几次,最终创造出绝艳枪法,两人死记硬背,白霸天资差些,第一招都没记下多少,白战则记了大部分,再互相印证,练会了第一招,后来和元缨切磋被元缨学去。 但元缨当时只是一流,用不得这大宗师等级的本领,赵柽才警告督促她,只有小宗师后,才能勉强使用绝艳枪法。 此刻,却是元缨晋升小宗师后,第一次用此枪。 绝艳枪法是赵柽集百家所长创造,虽然他当时才是半步大宗师,但这枪法却是大宗师境界才可能创造得出。 枪法一道,大多集于马上,用于步战的极少,赵柽创造的这门绝艳一枪,可以说在当今世上,已经站在步战枪法的绝巅了。 世上纯粹马下枪术,再无出其右者,元缨虽然只学会了第一招长枪掠火,但也已算当今之世枪法大家了。 只见她这时一枪出手,那红缨似烈日焚火,化为一团火焰,奇快无比,往对面女子处刺去。 女子发出“咦”的一声,似意外,似惊叹,似纳闷。 枪之一道,除了崩、弹、刺、挑、拨等等九法之外,同样要求速度,但追求枪的速度,却只有在刺之一法上可以实现,别的技法崩、弹之类无法主动,扫、打之类速度上限太低。 而这长枪掠火一招,追求的就是刺之一速,枪头似火焰流星,枪身比流火芒尾,仿佛空气都摩擦出“嘶嘶”刺耳声音,一往无前而去。 七月流火,有去无回,燃烧己身,视死如归。 对面女子的神色从意外惊讶,转眼就变成了震惊,甚至还有些失措。 元缨是小宗师,她是宗师,但元缨这一枪,已经隐隐打出了宗师的战力影子。 绝艳枪法,长枪掠火,本就是大宗师才驾驭的手段。 女子用一门雪花飞钩,本来可以锁一切兵刃,但此刻却锁不住这枪,枪如龙,刃如火,径直突破雪花之内。 女子大惊躲闪,那枪直接划破她肩头,一道血槽出现,鲜血瞬间溅出。 元缨一战,一枪功成! (本章完) 第558章 啸傲自在抖威风 女子中枪疾退,血花洒日光,鲜艳殷红。 元缨枪如飞龙,随后再是一下,看没有追到,便也后退。 她脸色有些苍白,刚才一招使用大半气力,虽然功成,但未杀死或重创对方,追击落空之下,便要马上撤回。 绝艳枪法乃大宗师武艺,她当前用来其实也属勉强,上次连小宗师都没到,就强行使出,然后受了内伤,身体不能正常行动,足有半月之久。 这番倒是学了乖,占了便宜立刻回来,一是没有杀了或重伤对方,对方乃是宗师,防备会有绝招报复,二是害怕象上次一样,有内伤跟随,突然当场发作,那可就不妙了。 赵柽看元缨撤回,伸手摸了摸下巴,心说这逆徒还不算太傻,知道可为不可为,不然贪功冒进,可就危险了,真那般莽撞,吃亏长记性不说,自家也得好好教训一番。 元缨气喘吁吁,看着赵柽,紧拍胸口,实在是绝艳枪法太费精气神,哪怕只是第一招,不但消耗体力,也费许多精神。 “师父,师父,我……” 赵柽瞅她一眼,心想等着自家夸奖吗?这可门都没有。 遇到宗师第一时间不想着逃跑,反而冲上去,不管你有什么本领和压箱底手段,可总是差着境界呢,这样胆大包天,还想得小红花?做梦呢吧! 他冲元缨一伸手,元缨看没得到表扬,顿时努起小嘴,不情愿地把大枪杆递了过去。 赵柽接过红缨枪微微用力一震,那枪杆立刻标勃溜直起来,红缨枪其实是大枪杆里最短的一种,至于更短些的花枪,已经算不得大枪杆了,只是普通枪矛。 他手持红缨枪,朝前方看去,见鲁达和男子杀得难解难分,男子显然是积年的老宗师,不是鲁达这等新晋可比,但鲁达毕竟天生神力,身大力不亏,非但没落于下处,竟然步步紧逼,似乎还稍占了些上风。 而那女子正满脸怒火地望向他这边,女子肩头的伤不重,她乃是宗师,宗师何等身份,怎好轻易受伤? 何况还是被小宗师所伤! 虽然只是一招,但女子已经看出元缨是小宗师来,不过这也叫她心中震惊无比,十五六岁的小宗师,不说绝无仅有,可也世所罕见。 更让她吃惊的是元缨所用枪法,这枪法根本非她所能敌,若是元缨能再用出几招,恐怕她就要含恨当场,不过她也看得分明,以元缨小宗师的境界,怕是想多用也用不出来! 她此刻脸色冰冷,双眼森寒,神情微微露出狠戾,肩头上受的伤虽然不重,但却是惹恼了她。 被一个小宗师所伤,这简直奇耻大辱,传扬出去,再无面目做人。 她与男子都是李凰珠弟子,男子是大弟子拓朝宗,她是二弟子周斗元,两个皆是宗师本领。 而且两人并非新进,都是积年的宗师,拓朝宗已经四十九岁,入宗师境界长达十年之久。 她也已三十八岁,入宗师有四年时间。 两个是自在门除了李凰珠之外武艺最强之人,不但在门内权势滔天,就算下了山也受人尊崇,不说自在门这等国宗的身份,就单说自家宗师武艺,整座白高大夏国又有几个达成? 两人向来得意惯了,尤其周斗元,虽然进入宗师比拓朝宗晚了六年,但她进入时的年龄却比拓朝宗要小,拓朝宗三十九岁成为宗师,她却三十四岁就迈入这个境界,所以隐隐间,竟有继承李凰珠衣钵的架式。 周斗元别说成为宗师后没遇到过敌手,就是在宗师之前也罕逢对手,这时却被元缨一个小宗师所伤,心中立刻狂躁起来。 本来今日宋军来强攻宗门就是你死我活的争斗,西夏灭国,大厦将倾,全无一点办法,寻常弟子还能偷偷一跑了之,她这种亲传却是难走,何况走了能去哪里? 若不投降,只是逃走,宋军岂会放过自在门之人?她名气不小,肯定在宋军猎杀名单内,就算仗着武艺下山,又哪里有她容身之地?总不至于东藏西躲,隐姓埋名过一辈子隐居日子吧? 至于投降,倒不是没想过,但亦非好投,总还没思索出来个子午卯酉,宋军便到了,立刻就被逼入反抗境地。 何况她一个宗师,若兵不血刃就投了宋军,平白被对方看轻不说,自家在江湖之中的名声也是毁掉了。 已经是进退两难,此刻又陷进只能反击地步,本就恼火烦乱,结果再被一个小宗师给伤到,周斗元可说心中已经焦躁到了极点,看元缨退了回去,也不顾肩头伤口,略一打量,就持雪花飞钩再度冲来。 武松立刻挡在前面,他也是宗师,大抵和鲁达脚前脚后晋升,同属力气极大之人,虽然比鲁达略差一些,但平常武人却难望其项背。 鲁达虽然力大,但是有个弱点,就是空肚子打架不行,战力直线下降,只有不饿时才能发挥正常水平,吃的越多越饱,武艺便越显厉害。 可武松没有这种毛病,战力平常时候都差不多,比较均衡,力量、速度、爆发往往配合完美,互取短长,两人其实武艺只在伯仲。 这时武松上去,直接抵挡住周斗元,他乃运使双刀,周斗元使用单钩。 本来钩这种兵器号称破尽天下武器,就算是鞭锏之类都能锁上一锁,也有用双钩的,不过大抵还是使单钩居多。 可这单钩对上同样的单兵占便宜,对上双兵却立刻吃亏起来,因为优势不复存在。 本来钩就是锁对方兵器的,但对方双兵,你锁住一件,还有另外一件,反而将自己陷进了被动,一但锁住,对手可以用另一件兵刃进攻,自家却是无兵可用了。 当然,这也要看具体的武艺境界,对手境界低的倒没什么,高的还用双兵的毕竟太少见,整个天下宗师本就没多少人,还要用双兵,哪里就能稀罕碰到。 但是眼下可巧不巧,就叫周斗元遇着了,只是一接触之下,周斗元立刻缩手缩脚起来,也不敢使用雪花钩锁武松的钢刀,好怕对方另外口刀趁机攻袭,这样一来钩这种兵器的优势立刻全无,只能借着上面刃头,做弯刀使用。 两人这甫一交手,周斗元就落入下风,而那边鲁达和拓朝宗的打斗却是惊变突生。 也不知道两个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是将兵器都撂了地上,抱在一起。 这鲁达身材肥大,膀大腰圆,这拓朝宗也是魁梧之人,虽然没有鲁达宽阔,但个子却是要猛上一猛。 两个仿佛摔角,哪里有半点宗师风范,仿佛街头小儿无赖打架一般,勒脖子撞脑袋,铁膝盖下绊子,无所不用其极。 赵柽在后面看得直皱眉,刚才他瞧得仔细,竟是两人打出了真火,凑近兵器架在一起,谁也不让,却又无法伤到对方,相互逼住后,竟然一起撒手去掐对方脖子,轰击对方面门,然后因为靠得实在太近,便成了当前的架势,抱在一起类似摔角。 元缨道:“师父,师父,鲁将军这用的是什么武艺,怎么把对方给抱起来了?” 赵柽双眉扬了扬,只看鲁达竟将拓朝宗给半抱起来,然后飞速奔一颗大树跑去。 那拓朝宗神色惊慌,拼命挣扎,但鲁达力大,两人纠缠一处,他短时间很难挣开。 眼看着鲁达到了树旁,然后竟然蹬着树干向树上跑。 可虽然他是宗师武艺惊人,但毕竟还抱着个拓朝宗,不可能真像豹子一般,就那么跑到树上,而鲁达其实也并没有想要上树。 他只是借着惯性,悬空向上跑了那么五六步,然后就抱着拓朝宗狠狠地向地上砸去。 拓朝宗顿时大惊,哪怕是宗师也受不了这么猛力一砸,宗师也并非铜筋铁骨,也是血肉之躯。 可鲁达哪里管这个,便只是这一下,就把拓朝宗压砸得口喷鲜血,内脏碎片都吐了出来,再去看时,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 那头武松看鲁达解决了对手,顿时有些着急,可他下场比较晚,周斗元同样是宗师,虽然兵刃被他克制,但想快速拿下也没那么容易。 周斗元这时以掌腿配合雪花钩,毕竟自在门很多武艺空手使用也十分厉害,尤其境界越高使用起来越是惊人。 这样纠缠下去,哪怕武松占据上风,可三五招之间也拿不下周斗元。 就看周斗元此刻完全把雪花钩当做了弯刀使用,竟然舞出一路明月刀法来。 这也是自在门武艺之一,又叫做天下明月刀。 这路刀法本是弯刀的绝技,但经周斗元之手,以雪花钩使出竟丝毫没有违和之感,刀法精髓完全展露,切、割,斩、抹、旋,不同于普通的刀法,弯刀有许多诀窍是普通钢刀用不出来的。 比如这个“旋”字诀,普通刀就使用不出,因为普通刀没有那么大的弧度,只能用“抹”,不能用旋。 武松也惊讶这女子的武艺手段,但他却浑然不惧,不但两口钢刀运使如飞,下面更是用起绝招玉环步鸳鸯脚来。 这玉环步鸳鸯脚乃是武松平生的真才实学,不是野路子,乃是有出处传承的功夫本领。 武松的本领一半来自师承,一半源于自造。 因为小时候和哥哥相依为命,武松几岁便去外面寻找活计贴补家用。 收成后的地里捡粮食粒,山上采蘑菇果子,下套抓野兔,什么都干过。 有一次秋日又想上山寻找吃食东西,却在山脚乱草中发现一名老者,老者身体颤抖似乎犯了什么病症,武松就喊来武大一起救回家中。 两天后老者缓过才道身体有隐疾,不知好久便犯一次,正好行至这清河县边上,病症突发,才昏倒山下。 过些时日老者身体恢复,却未离开,而是开始教授武松一些武艺,不过大多都拳脚功夫,兵刃却未传授。 老者解释并非不想传武松兵刃,只是家中有祖训,器械只能家传,武松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不能违背祖训誓言传与,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不过老者虽然只传了拳脚,但这拳脚功夫也厉害,若是练到极处上山打得猛虎,下海擒得蛟龙,全无半分阻碍。 而且老者虽然没传武松兵刃,但日常给他讲了许多使用兵器的窍门,让他懂得其中关窍,以后拜师或者自练也不费力。 老者直到临走,也未正式收武松为弟子,在武家住了半年,春暖花开时便离开。 赵柽曾经反复与武松确认过这老者的身份,并非周侗,虽然年岁上差不多,但形貌口音皆不是。 老者和武松言是姓展,常州府武进县人氏,这也与周侗籍贯不同,所以应该只是一位隐世高人。 武松后来也未拜师,兵刃方面的武艺全是自家琢磨,上山观摩狼虫虎豹,下山观看鸟禽鱼虫,日练三伏,冬练三九,成就了一身武艺。 武松的习武天赋极高,不然也不会几乎只靠自己练习就进入宗师境界,是赵柽见到天赋出奇高的几人之一。 他此刻对上周斗元的天下明月刀和掌腿功夫,运用自家独创的七禽七兽刀,还有得自展姓老人的玉环步鸳鸯脚,完全不弱于对方,而且双刀克单钩,一时间占据了上风。 但是武松心中着急,毕竟鲁达那边已经完事,便急忙使出自家这刀法中的看家本领“鸟兽朝阳”。 这七禽七兽刀是他观摩七种飞鸟、七种走兽的动作以及平时搏斗的姿势造出,与寻常传承武艺不同,十分凶悍狠猛,出招往往带着股玉石俱焚的味道。 看见武松用出刀法绝技,周斗元一时觉得难敌,她本来心中就焦虑十分,无心争战,想速战速决,却偏偏遇到武松这等猛人这种威势刀法,不由燥火四起,喉头发紧,眼冒金星起来。 武松这时逼退周斗元后进招,周斗元咬牙便使雪花钩向武松肋下削去,不料武松竟一头撞了过来,双刀开门,立刻吓得她面容失色。 她的雪花钩虽然能伤到武松,但武松的双刀却足以要了她的性命,她又怎肯与对方互换,便急忙撤身继续向后退去。 可是她身子撤走,手臂慢了半分,雪花钩还在外处,被武松一钢刀打掉,接着飞起连环脚凌空踢去。 周斗元此刻没了兵刃,只好双手抵挡,但她哪及武松力大,被连环脚踢得踉跄不已,最后一脚直接跌倒,武松一见得手,挥刀上前就欲结果掉她的性命! (本章完) 第559章 惊艳一枪逞雄英 武松挥刀上前,欲结果掉周斗元。 就这时,赵柽开口:“绑了就好,不用杀她。” 元缨在旁道:“对,对,不用杀,只要从了师父,都可饶条性命。” 赵柽黑脸道:“再胡说八道,吊起来先打十鞭。” 元缨撅嘴:“我又哪里说错了……” 赵柽不理她,下令队伍继续向前。 到了前面,楼台阁宇渐多,哪似什么山中宗门,却好像繁华城池内的宫庭。 赵柽眯眼:“全都小心,军兵盾牌开道。” 盾牌单刀兵立刻到了最前面,果然走不多远,就有暗器射来,中间还夹杂箭矢。 赵柽冷笑:“李乾顺果然来往此处,不然这自在门哪有弓箭使用。” 前方队伍打着盾牌,边抵挡边急促奔行,不用多久便进入那建筑回旋处。 此时从两旁屋阁内又冲出不少自在门弟子,这里距离窄仄,不好再用暗器箭弩,立刻就陷入混战之中。 只看鲁达和武松两个,有如下山猛虎一般冲锋在前,那些寻常自在门弟子又哪里是对手,一招半式就被打倒打死于地。 过了不到一刻钟,自在门人全都剿除,然后军兵冲出这片建筑,来到一座小广场旁。 这小广场似乎是自在门演武的地方,甚为宽阔,远处还有不少兵器架子矗立,上面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种兵器样样齐全。 广场后面则有一座庞大的宫殿,占地宏博,头尾极长,背面不远就是马兰峰的山壁。 自在门建在马兰峰山坡上,但其后却是万仞绝壁,想登顶马兰峰不能走此处,须绕别的方向才能攀爬上去。 赵柽看这宫殿,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珠围翠绕,十分奢华。 “王爷,这宗门竟还有此般奢侈所在?”白战在一旁咋舌道。 “本来自在门于大山中清苦,但被没藏秋水变为国宗之后,不缺钱财,又有权势,时间长了自然变了味道。”赵柽冷哼道。 “这好大的宫殿,殿内怕是都能装下几千人等。”白霸也道。 赵柽摸了摸下巴,微微皱眉,来之前他也没想过自在门会有一座这般大宫殿,寻常建在大山中的宗门,不过些木舍石屋罢了,充其量有些木头楼子而已,哪里会存在这种宫庭殿堂。 “这地方好像有些不对……”赵柽瞅那宫殿半天,这宫殿形制并非普通,和那兴州城中的西夏皇宫有些相像,莫非是西夏皇室建筑的一处行宫? 赵柽暗想极有可能,当初没藏秋水嫁给李元昊为妃后,其实没有住在宫内,依旧主持自在门事,那么依她的身份建设一座符合西夏皇家制式的宫殿也不算什么,只是眼前这殿实在有些太大了。 鲁达过来道:“王爷,这殿庞阔,从何处下手?” 赵柽向前看去,只见宫殿正面处就有不下二三十个殿门,个个丈高丈宽,此刻紧紧关闭。 他道:“叫盾兵从正中打开进去,一定小心,看有无消器机关,避免折损。” 鲁达应了一声,亲自带兵往前,没走几步赵柽又道:“二郎一起,有何不妥立刻退回。” 武松抱拳答是,手操双刀,与鲁达带兵同往那宫殿而去。 宫殿正门乃是八扇开放形制,漆油锃亮,上面雕花刻纹,关得严丝合缝,无有任何声息。 到了近前,两人互望一眼,鲁达先一步走过,猛地一脚踹开殿门,只听“哐当”一声响,他力气大,直接把那门扇踹碎。 然后身子马上闪去一旁,后面军兵开始朝里面射箭,一顿箭雨过后,殿内没有任何动静,鲁达这才压了压手,接着探首观瞧。 只看殿内黑洞洞,没有点灯,十分昏暗,这时的房屋多以白毛皮纸糊贴窗棂,哪怕皇家宫殿也不例外。 这种窗户纸虽然可以透些光芒,但大抵也要阳光直射之时,若是阳光过去,哪怕窗扇再多,只要不拉打开那么里面也是昏黑一片。 这时阳光已经转去侧旁,而且窗户全部关着,虽然殿门被鲁达踹开,但里面有些黑暗不好视物。 鲁达冲武松做了个手势,然后戒刀护于胸前,迈步跨进殿内。 几息之后,武松方自后跟上,军兵也开始缓缓进入。 就在里面兵丁拿出火折子,想点要亮照明之时,忽然鲁达怒吼声响起,武松也长啸起来,接着大殿内一阵喧闹嘈杂,军兵惨叫不断。 赵柽在后面双眼一眯,急忙快步上前,就这时,只听“哗啦”一声响,一道庞大的黑影从那殿内飞了出来。 赵柽眉毛一扬,身形一晃跃过去,然后单手迎住那黑影,旋转泄力,黑影被他推向一边跌落地上,竟然是鲁达。 只看鲁达脸色铁青,胸前甲衣碎裂,血迹殷殷,不知是被兵器所伤,还是暗器所打。 “王爷,殿内有高手!”鲁达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赵柽不说话,看不清他有什么动作,眨眼便已到了殿门之前。 这时武松怒啸声更大,洪亮至极,传出殿外极远。 赵柽身子瞬间隐入黑暗,进到殿内,哪怕殿内昏沉,但他双目如电,一眼就看到军兵倒下了大片,而武松和几十名长枪手,正在围攻一个长袍大袖的持刀之人。 武松此刻身上已经见伤,那些长枪手也在接连倒地,显然根本不是长袍大袖之人对手。 半步大宗师!赵柽立刻辨认出此人的武艺,竟然是罕见的半步大宗师! 这人是名男子,长发披肩,须眉半白,并非自在门门主李凰珠,李凰珠是女人,而且是大宗师境界,绝非眼前男子,赵柽不由纳闷,他没听说过自在门另有半步大宗师高手。 赵柽手持红缨长枪,淡淡吩咐道:“全都退下。” 殿内沉黯,小兵们勉强视物,就算是武松也没有赵柽目力好,但是所有人都熟悉赵柽声音,闻言立刻往后方退去。 武松大叫:“王爷小心,此人厉害!” 赵柽目光不离那人,那人也瞅了过来,神色倨傲。 武松这时急令小兵去打开窗户,外面的军兵也在白霸白战的带领下,冲进殿内。 “师父……”元缨喊道。 赵柽瞅她一眼,手上红缨枪一抖,嘴角微微上扬:“二十八,看为师用枪!” “啊!”元缨立刻兴奋起来,这么长时间,虽然看过师父出手,但师父用枪对敌还是头一次。 “师父,你用绝艳枪法,徒儿想要看看!”元缨眼珠一转,开口说道。 赵柽闻言神色不动,心中却暗笑,逆徒竟算计到师父头上了,分明是想要偷学枪法才是。 这时对面那长袍大袖之人目露凶光,手上长刀光芒一闪,雪白刀焰炸开,直奔赵柽而来。 他这刀并非短兵器的单刀,而是弧月轻刀,又叫狭刀。 刀身狭窄,却有正常单刀一个半长,刀柄也是正常刀两个长短,可以双手握刀,一但挥舞起来,杀伤力远不是寻常单刀可比。 但这种狭刀极难使用,普通武艺根本不能驾驭,就算宗师里也没人用这种兵刃,不过长袍大袖之人挥舞却圆润纯熟,一看刀上的功夫就非比寻常。 他一刀如满月光焰炸来,脸上微微带着不屑,千军万马他虽然抵挡不了,强弩硬弓他也未必能够抗下,但独杀一人却绝对能够做到! 他身为半步大宗师,在这世上,已是近乎无敌的存在,只要大宗师不出,谁会是他的对手? 可这世间又有几个大宗师! 对面之人那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模样,能有什么本领? 而且刚才听那宋将称呼这人王爷,不会是…… 长袍大袖之人脸上忽然露出狂喜神色,不会是那人来了吧? 倘若真是那人,擒杀了他,眼前大夏国的危机不是迎刃而解?而且自己还会立下泼天之功! 一想到此,那刀焰都明亮了几分,就要将赵柽直接搅碎在光芒之中。 赵柽这时手上的红缨枪突地弹起,枪头一团红晕绽放开来。 长枪掠火,赵柽使了一招元缨之前用过的长枪掠火,绝艳枪法的第一招! 只看那枪头红晕似红花又像火焰,跳动不停,与元缨所使略有些差异。 赵柽这一招长枪掠火,那红色更纯粹,光芒更内敛,火晕更相似。 如果说元缨的长枪掠火,火焰光芒过分艳丽,有些浮夸嫌疑,那赵柽的长枪掠火无疑更正宗,看起来更像真实的火焰。 其实也不可能不正宗,这枪法本来就是他创造出来的。 元缨两只大眼睛都快瞪掉了地上,原来这一枪可以使成这个样子,原来这一枪可以如此惊艳,原来这一枪威力还能够提升?! 她使得也说不上错,但毕竟不是赵柽亲手传授,而是从白战那里偷来的,白战自家则是看赵柽演练记下大半,小半是白霸记的,两相糅合,才得出这第一招,又转了一手叫元缨偷学,细微处总有些不同。 元缨看得呆住,却是说时迟,那时快,赵柽这一枪已经掠刺过去。 赵柽此刻其实也是半步大宗师,他自从大宗师境界跌落,又开始练习元镜给他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就稳固住了境界。 无论是夺命第十三剑,还是体内翻滚的气血,都没有再行作妖,胡乱冲击大宗师之境,就像是被那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给调和了一般,变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起来。 可赵柽还是不大敢使用夺命十三剑,虽然现在看着安好,但谁也不知道使用了那剑会如何。 所以这些天一直稳固在这个境界上,没有寸进,只不过他这个半步大宗师非比寻常。 因为实际上他是大宗师,只是境界掉下来了! 大宗师的本领,大宗师的手段,大宗师的眼界,只是没有大宗师的积累。 可这时的绝艳枪法又妥妥的是大宗师的武艺,长枪掠火,赤闪焰火,直接穿破了那修长的狭刀,点向长袍大袖男子咽喉。 长袍大袖男子在这一刹那,从狂喜兴奋,仿佛直坠冰窟,浑身上下都凉了起来,汗毛都倒竖,觉察到了莫大的危险。 武艺到他这个境界,可以说六感灵通,他瞬间有一种感觉,自己躲不过这一枪! 他可是半步大宗师,武道浸淫数年,天下罕敌,怎么可能连对方一枪都躲不过? 即便就是大宗师,也无法一招便杀死他啊! 他不相信,可是那枪说着便到,他手上狭刀光芒炸亮三次,身法换了三种,却发现那枪竟然还在眼前,还在刚才的位置,甚至已经近了许多! 躲不过!甚至……也挡不了! 这一刻,他只觉得脑内阵阵轰鸣,怎么会躲不过呢? 怎么可能躲不过呢! 但是,这时已经根本容不得他继续思考,因为枪尖已经到了近前,枪尖似冰,红缨如火,惊艳而来,直透咽喉。 “噗嗤”一声轻轻响动,没有阻碍,甚至没有鲜血喷出,那枪尖已经全部没入,甚至从后颈处扎出。 赵柽一手持枪,长长枪杆笔直绷紧,枪头洞入对方喉处,对方一脸的茫然,双眼瞪大,全都是迷惑不解,困惘仓皇…… 一招,只是一招,便杀死了半步大宗师! 赵柽轻轻一拉,把红缨枪拽回,微微振臂,枪头血珠溅起,恢复了雪亮光芒。 后面,元缨小嘴张大,久久不能合上,惊讶之下,却跺了跺脚,本来想偷学几招,没想到师父竟然一招杀敌,这也实在太厉害了吧?不行不行,师父枪法这么厉害,自家要练多久才能追上? 不如抓紧练剑,此番回怀州元庄,招降了自家族人立功,师父已经允许练剑,师父不会剑法,自己只要努力练剑,师父断然不是对手! 赵柽哪里知道逆徒在想什么,看着长袍大袖男子栽倒在地,立刻下令搜身。 武松带人上前一阵搜摸,翻出一块虎头令牌递上,赵柽仔细观看令牌,分辨出是西夏皇室近卫虎威军的牌子,而且是虎卫军虎帅的令牌。 赵柽微微思索,虎帅乃是西夏皇帝的侍卫头领,既然虎帅出现在这里,那么李乾顺十有八九也会在这大殿之中了! (本章完) 第560章 追踪索迹探离形 大殿幽深,赵柽下令将附近窗户打开,可还是昏暗。 因为这殿实在宽阔,并非两面全部通透,中间还夹着侧殿偏殿,将空间隔离,彼此不达。 随即叫兵丁点上现做的火把,因为没想到自在门内此种情形,未有特殊准备,火把之类只能现造,但好在四处多有松柏,绑扎起来并不费力。 待一切完毕,叫鲁达暂歇带军,换成武松在前,武松虽然也受伤,但却没鲁达严重,只是破皮轻害,没有伤筋动骨,不像鲁达直面硬冲半步大宗师,被打撞出殿,伤重保命已是万幸。 赵柽嘱咐武松小心,一定要防备李凰珠,因为李凰珠大宗师武艺,不比之前那虎卫军虎帅只是半步大宗师,遇到还有逃生的可能,遇见李凰珠这等武艺,她要杀人,断难还具活命道理。 武松称是,谨慎带领军兵向前搜寻。 这时五千精兵,分了三千围在殿外,剩下两千全部入殿。 两千人虽然听着不多,但进入大殿之内,哪怕这殿广阔,却也臃肿排挤起来,入眼皆盔甲刀枪。 赵柽皱眉,便叫白战白霸分带一支人往左右去查,然后自家和元缨居中等待消息。 这大殿不但横长,纵向也深,不知都是些什么地方,有的里面烛台有蜡,便即点燃,有的则无有物品,遍落灰尘,一看就不做用处,平日该是少人往来。 站了一会儿,赵柽令兵卒把擒获的三名自在门人押来。 这三人分别是红衣少女、李凰珠六弟子耶落菊,还有二弟子周斗元。 红衣少女垂头丧气,她武艺不济,身份也没有两女高,这时不敢抬首。 周斗元却是面无表情,她受了伤,不过并非重创,看向赵柽脸色复杂,不言不语。 惟有耶落菊一副恼羞怒意,娇叱道:“宋贼,犯我宗门,占我国土,罪该万死,还不赶快放开本姑娘,与你们这些宋狗决一死战。” 元缨在旁气道:“师父,这野丫头不服,弟子去把她嘴巴堵上。” 赵柽道:“先问她们知不知道李凰珠还有李乾顺在那里。” 元缨点头,跳过去叉腰道:“你们三个想要活命,就说出李凰珠下落,还有那狗皇帝李乾顺在哪里,说了有奖赏,不说就杀头!” 赵柽嘴角抽了抽,微微扭过脑袋,就没见过这么问话的。 红衣少女闻言依旧低头,周斗元还是面无表情,唯有耶落菊道:“痴心妄想,你这大夏国叛徒,元家的逆贼,你才是野丫头,你不要做梦了!” 元缨小脸绷起,道:“谁是野丫头?你说谁呢!” “你是野丫头!” “我不是,你是野丫头!” “你就是野丫头,还是逆贼,叛徒!” “你这野丫头,手,手下败将!” 元缨说不过耶落菊,只好拿武艺说事:“你打不过我,你是手下败将,你没脸面说话!” 耶落菊闻言差点没气死,她此刻最忿忿不平的其实并非什么家国天下,而是败给了元缨,她相信若是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输! “刚才是我疏忽大意,你敢不敢再打一次?我肯定打得你这野丫头在地上爬!”耶落菊大声怒道。 元缨不傻,哪里可能重新和耶落菊比过,就算能够稳赢,也没必要重复费此力气。 “你早便输了,输了就是输了,谁还和你打!”元缨轻哼,随后眼珠一转,又道:“输赢都有分教,我赢你就是赢你一辈子,你永远是我手下败将,谁还会和手下败将再次比试!” 耶落菊闻言气得两眼直冒金星:“野丫头,胆小如鼠,你侥幸赢的,不算数,不算数!” 赵柽越听越不对劲,心说这是让你问李凰珠李乾顺两个在哪里,怎么还争强好名起来,论什么输赢?眼下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他冷哼一声:“都闭嘴!” 顿时没人说话,耶落菊怒眼圆睁瞪他,赵柽也不理会,目光缓缓扫过三人,开口道:“本王今日来自在门,本也没想杀个血流成河,只要拿住李凰珠李乾顺二人,余等皆可放过,但你自在门弟子不识时务,死有余辜,至于你三人武艺天赋不错,多年苦练不易,本王有好生之德,想给你三人一个机会,只要说出李凰珠李乾顺踪迹,就饶你们不死,而且还给你等记功,按功行赏!” 元缨在旁眨了眨眼:“从我师父,论功行赏,不从我师父,问罪杀头!” 赵柽闻言,瞅了元缨一眼,脸有点黑,这逆徒……以前怎么没发现如此爱胡说八道呢! “宋贼休想!”耶落菊此时开口:“你占我宗门,杀我门人,此仇不共戴天,我恨不得千刀万剐于你,方才解心头之恨。” 她此刻有些疯魔,倒并不全是因为宗门巨变,一部分其实是元缨给气的,否则平素也不是这般焦躁无状之人,怎会不知惹怒对方没有好下场,凡事都要等待时机的道理。 赵柽皱了皱眉:“二十八……” 元缨道:“师父有何吩咐?” 赵柽冲耶落菊扬了扬下巴,元缨立刻过去,伸手在对方衣角处用力一撕,“刺啦”声响,被她拽下块布来。 耶落菊顿时吓了一跳,元缨撕得有些大,露出雪白的皮肉,她脸色变得通红,就要破口大骂,却被元缨一把将衣布塞进了嘴巴,还不忘小声道:“手下败将,叫你信口雌黄,现在堵了嘴,看你还如何胡诌是非。” 耶落菊气得拼命挣扎,可牛筋绳捆绑,哪里挣脱得开,口中也吐不出破布,只发出“呜呜”悲愤声音。 “你完咧!”元缨笑眯眯道:“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 “额……”赵柽这时懒得理不孝徒儿,眼神在另外二女身上扫动,想要问话,那边却有军兵来报。 “王爷,里面发现一处密殿,陈设古怪奇特,还供奉有雕像,不知什么所在,武将军叫小的禀与王爷得知。” “供奉有雕像?”赵柽皱了皱眉:“带与我看。” 军兵引路,赵柽走了几步,转头冲元缨道:“全押过来!” “好嘞师父。”元缨立刻带兵,押着耶落菊三人跟上。 过不片刻,绕到大殿深处,这里确有一座殿堂,倒并非小兵说的什么隐秘所在,只是殿门前罗列事物较多,什么龙虎麒麟石像,又有壁屏,刻画鸾凤云纹,而殿门在这些里处,看起来才像是隐藏。 这时武松等在门前,看赵柽过来急忙道:“王爷,属下见识浅薄,不知此处是何等所在,只能派人去请王爷亲看。” 赵柽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负手向着门处走去,只看那殿门上方有石刻刷金横批,乃是汉字,辨认下竟是南华堂三个隶书。 门的两旁有对联,字数不多,上下阕各有五字,共写了十个,分别是师德宗功远,门声代泽长。 赵柽点了点头:“这是自在门的祖师堂。” “祖师堂?”武松好奇道:“属下看写汉字,虽识得却不知何意,莫非这自在门的祖师竟为汉人不成?” 赵柽闻言微微叹气,道:“本就是我汉家门派,这贺兰大山自古便是我汉家地方,不过也像幽燕之地一般,失落了百年,这些门派宗庭也都被外族所占。” 武松闻言惊讶道:“王爷,既是如此,那这堂内供奉的祖师又为何人?” 赵柽道:“是春秋时的圣人庄子。” 他说着走进殿内,却看里面古色古香,与外处一些大殿全然不同,仿佛置身古代之时。 六只铜鹤薰炉摆放两旁,中间地石通往里面,有钟鼓于侧,随风微微发出声响,走到最里处,见华丽供台横于前方。 这供台两边轻纱向外拢起,正中间的金座供奉丈高雕像,却是慈眉善目,一派道德气息,正是南华真人庄周。 武松这时也跟了过来,在后面道:“属下倒是知道庄圣,却没想过竟有宗门武艺流传下来。” 赵柽道:“春秋诸子,哪个不是高强武艺傍身?夫子自不必说,身高如巨,力大无穷,剑器精通,可举城门,还有墨子,也是武艺高人,又擅长机关暗器,更有农子,首领号称侠魁,武艺也是出奇,据说还会地势阵法。” 武松道:“属下耳闻只有夫子弟子,其他不知还有传承于世。” 赵柽道:“墨家却有传承,只是墨家隐世,盖不出现,农家则自秦末揭竿后,便散了去,旁的百家不少已经演变成另外式样,就如三百六十行般,又有三教九流区分,传承倒也还在,只是改弦易辙,与古时并非同一回事,而且不少只是传下教诲,武艺却并未流传下来,本领手段失传殆尽了。” 武松道:“却是可惜,我曾听师父说过,古武十分强大,时岁越近却反而弱下,由来传承不易,又要遵训,往往留下一手,结果遇到岔子,便竟泯然了,这样才一代不如一代。” 虽然展姓老人并未收武松为徒,但武松一直对其以师尊称呼。 赵柽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与世道也有关系,古时地多人稀,野兽横行,王令向远,政命难通,大多都要练武防身,就算不会武艺,没有师父的,自家也要动脑筋创出几手,这是性命攸关之事,谁又敢不放在心上?乃到春秋战国,百花齐放,各种奇艺达到巅峰,后来则人口愈多,地多占有,走兽上山,危险减少,人便自也懒惰了,又是失传,又是不造,岂非一代不如一代?” 武松抱拳道:“王爷所言极是,说出武松心中困惑。” 赵柽转身向外走去,道:“此处叫人守着莫动,到时再搜,先去找李凰珠等人。” 两个出了殿门,武松继续寻找,元缨则搬了把椅子给赵柽坐下,等待消息。 可半晌武松转回来,就是去查大殿两侧的白霸和白战也回来,根本没有搜见一人,这大殿中除了之前的半步大宗师虎帅之外,竟然是再无有自在门人了。 赵柽皱眉,这不太可能,虽然在前面殿外遇到不少自在门弟子,但绝对不会是全数,自在门作为西夏第一大宗,不可能就只有这么些人。 而且李凰珠怎可能不在宗门之内?还有李乾顺,必然在这自在门里,吕将曾报告当日李乾顺携近千人进山而去,如此多人,断无可能凭空失踪道理。 那么,这些人都跑去了哪里? 此番入山,虽带着大批精兵,可有鲁达、武松这等宗师开道,也算隐秘,路上小心探查,不会消息走漏太早,便绝无可能这些人提早跑掉,乃至眼下无影无踪。 何况山下两万大军都包抄上来,拦住山道,那么多人想藏都难,只要从这马蹄岭下去,没有不被看见之理。 赵柽深吸口气,有些费解,只是一个两个跑掉倒是可能,近千人却绝对不会,这些人肯定藏在了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他轻吐口气,脑内回想起这自在门内的地形,自在门后方是马兰峰绝壁,前面只有一路下山途径,怎么看都不像能够逃匿的样子。 赵柽目光落在前面耶落菊三女身上,先看向红衣少女,道:“本王只问一次,答出来活命,答不出来那便去死,可听清楚?” 红衣少女身子一颤,抬头看向赵柽,脸色苍白。 赵柽淡淡道:“这自在门内可有密道地窟之类地方?” 红衣女闻言一愕,片刻摇了摇头,嗫嚅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赵柽闻言双眉毛一拧:“推出去砍了!” 后面立刻上来两个军兵,拽住红衣少女就往殿外推去,红衣少女神情一片惨然:“我真的不知道……” “慢着!”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竟然是周斗元。 赵柽眯眼看去,只听周斗元道:“她身份不够,并非亲传弟子,自然不知门内密道之事。” “哦?”赵柽道:“你知道?” “我确实知道,也可以告诉于你,但你须放过她们二人,不能再为难她们!” 赵柽伸手摸了摸下巴,“呼”地一下站起身形:“只要你说出密道位置,本王不但饶过你们三个,若顺着密道能够找见李凰珠李乾顺等人,本王还要赏赐你们,甚至封你官职!” “你所言可真?”周斗元双眼看着赵柽。 赵柽淡淡道:“本王说话向来一言九鼎,而且本王如今也缺人手,倘你助本王拿住那些逆贼,本王又怎会亏待于你!” “好!”周斗元听到这里心中微微松口气,她知道真要投降对方,那么除了眼下之外,恐怕再难有更好机会了。 “门内确实有一条密道存在,是通往马兰峰内的,这密道就在……” “在那里?”赵柽扬眉。 “就在祖师堂内,庄祖先师的雕像后面……” (本章完) 第561章 王王相见山峰顶 一刻钟后,宫殿地下,四处打起亮闪闪火把。 这自在门祖师堂底部的空间,说是密道,实际上却仿佛地宫,十分庞大。 即便是要辨认去向也得一段时候,周斗元并不知具体出路,她只是知道有此暗道,但却从未来过。 赵柽分兵朝前,边搜边看,发现好大地窟,藏着许多粮食,简直够上千人吃喝许久。 又瞅见各种日常杂物,布匹鞋袜,消耗东西,也有成千之上万之巨。 再走些间隔,瞧到一旁有扇巨大铁门,铁链横缚,足足九道,每道都有大锁锁死。 赵柽叫人过来用棍棒撬起,使力推开,只见足足几十口大箱子摆放在里面,把箱子盖掀过,立刻光芒耀眼,竟全是黄灿灿的金子与白花花纹银。 赵柽摸着下巴点了点头,然后斜睨周斗元:“此处不但是逃生密道,更是储藏物品的地方,没想你们自在门竟有这么多的东西。” 周斗元颦眉道:“我只是知道这里,却从没亲身来过,不晓有如此多钱财物品,只怕并非门派积攒。” 赵柽笑道:“自然不是门派积攒,自在门又非豪商大贾,也没牧场土地,以前不过是清贫度日,哪里能积累这些东西,只怕没藏秋水入宫后赐下来的,以后再继为国宗,历代都有恩赏,更说不得里面还有西夏皇帝的储存,毕竟这几代皇帝都娶了自在门弟子为妃,在这里藏些钱财也有可能。” 周斗元闻言纳闷看向赵柽,不明白赵柽为何知道这么多,竟然还知道没藏秋水。 其实知道没藏秋水也没什么,虽然时间相隔久远,但毕竟没藏秋水曾是西夏的皇后、皇太后,他作为大宋亲王,倒也有知道可能。 但是还知道没藏秋水和自在门的关系,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别说现在,就是当年西夏朝堂上不少臣子,也不知道没藏秋水的真正出身来历,如今已是近百年过去,这宋王又从何得知? 赵柽命人守好装金银箱子的密室,走出门外微微思索后,看周斗元道:“李凰珠是没藏秋水的下几代门主?” 周斗元闻言一愣,没想到赵柽会问这种事情,她略微犹豫便道:“家师乃没藏祖师下四代的宗主。” “都四代了?”赵柽眯了眯眼:“这辈份够小的,没想到百年间竟然已经传出四代,那么说你是第五代了?” “小女正是第五代!”周斗元道,不知赵柽说这些什么意思。 “别小女小女的,都三十多岁了,还自称什么小女?”赵柽负手向前走去,边走边道:“既然投了本王麾下,那就是本王的人了,要自称属下,或者……叫师公也行。” “啊?”周斗元不由呆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什么叫三十多岁的人了,这么难听,还有什么师公?哪里来的师公? 她以为自己没听清楚,急忙道:“小女……不,属下我……” 赵柽打断她:“本王知道自在门的一条规矩,为了避免争权内乱,凡是新掌门继位,同辈亲传都要离开宗门于外自立,所以自在门里向来无师叔师伯,退位的长老之类,不过本王问你,以往这些人离开之后,可还会与门内再行联络?” 周斗元没想到赵柽连这个都知晓,摇头答道:“此事倒没有过,那些长辈都是争夺掌门位置失败,受制于门规才离开宗门的,怎么可能还回来联络呢?除非是想回来报复夺取门主位置,不过向来掌门都是皇帝支持,所以报复便也谈不上了,大多离开后,不是去了蕃鹘等地、就是远走辽国不知所踪。” 赵柽点点头,他是担心这些离开自在门的人还与门内走动,会对自家平复宗门造成阻碍,若是和李凰珠来往密切,此刻说不得就在身边帮忙。 这些人可都不是善与之辈,武艺会极高,本领会极强,倘若真的遇见,必然会对手下兵卒造成巨大损失。 不过既然没有这些人在,那便放心大半,毕竟这些积年的高手才真正具有威胁。 赵柽继续往前走,周斗元在后跟随,也猜出赵柽所思何事,若真有那些人在,必然会是个麻烦,她既然投靠了,就要站在宋军这边考虑,没有那些师伯师叔,总归好事。 不过师公什么的,她却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只当自己听错了,但神色却有些不好,心中还在念念赵柽说她三十多岁的话语,脸色有些难看。 赵柽瞅她一眼,微微一笑,随着军兵继续向前搜查。 这地下通道是直达马兰峰中的,按照周斗元的说法,峰内有天然山洞,这密道过去那边就连接了起来,否则想直接把山峰挖穿,这么浩大的工程,就是自在门也承受不起。 越往前道路越开始收缩,不像祖师堂地下时那么宽敞,建设了些储藏密室,此刻走到最后则只剩下一条丈宽丈高的石道了。 赵柽令盾兵走去头里,后面跟着的军丁则平持手弩,一但发现人口踪迹,直接射杀,不必询问。 待又走了半晌,估计已经到了山峰之内,地势开始往上转移,这时有凉风从前方“呼呼”吹来,赵柽立刻命所有军兵停住,出口应该不远,开始小心整备。 待片刻后继续向前,有一丝亮光出现,但是亮光狭窄,丝丝片片,似乎被什么挡住。 武松紧贴墙壁上前,然后回来低声禀报:“王爷,前方出口被石块堵住了,不能通人。” 赵柽皱眉道:“堵住了?可瞧见外面什么地方?” 武松道:“属下从缝隙望出去,只觉风大,又顶着光,按时候此刻太阳将西,那出口该朝西南方向,只是前方瞧不太清,似乎此处地势很高。” 赵柽略微思索,道:“叫人将石块移开,后面弓箭掩护,速度要快,搬移动静太大,一但动作起来,若外面有人必然会发觉,要用最快速度。” 武松点头,随后再蹑步过去,接着言语几句,然后一声吼,众军兵齐齐开动搬起前方石头,人多力量大,只片刻光景,就把那堵着的石块全部移开了。 光亮刹那照射进来,后方军兵连瞅都不瞅,一波箭矢就直射出去,接着压起步伐慢慢往外移动,出去一看,却已经是马兰峰将近峰顶的坡上。 武松后面报告,赵柽带人出来,四下观瞧却是这马兰峰的西坡,可并不见什么旁的人踪。 武松在清河时多上山打猎,熟悉山中事情,此刻查看地下痕迹,又远走了些看草木路径,再去向赵柽报道:“王爷,有大批人口下山痕迹,该是走的北坡方向!” 赵柽想了想,若真是李凰珠李乾顺等人下山,唯一可走路径确实就是西北方,因为另外三处即便离了贺兰山,也无地投奔,东边是兴州等于自投罗网,南面也一样,至于西面那里直去过了古长城,就是两大片瀚海沙漠,极难通行,想要穿过不死也得扒层皮,唯有西北,可以去最近的白马强镇军司。 而白马强镇军司眼下并未单独挑旗,还是挂着西夏旗号,和在右厢朝顺军司的李彦仙部对峙当中。 其实这也是李乾顺失策,按赵柽推测,原本李乾顺进贺兰山的打算是等待四方来援,然后一举夺回兴州。 毕竟王驾不远移,一但他这个西夏皇帝彻底跑远了,离开了都城,那么几乎就等于对外宣告,西夏灭国。 而李乾顺揣着这个打算进入贺兰山自在门,本来没什么大错,但谁料到这么长时间过去,四处竟然无一支军马来援。 包括此刻在灵州的李察哥部,都按兵不动,只做观望,别的军司更无人来,这就叫李乾顺有些进退为难起来。 就算能走,便也有些不大敢走了,毕竟大势已失,谁知各处还认不认他这个皇帝,倘若过去直接将他抓住献给宋军,那可就是自投罗网。 其实李乾顺此刻的境地和辽国天祚帝差不多,上京城失陷,耶律延禧跑进夹山内躲藏,也是抱着这样的打算,但同样没有等来任何一支援军。 非但如此,萧干、耶律大石、李处温等人还在南京析津府直接立了耶律淳为帝,把天祚帝给空了起来,让耶律延禧在夹山之内吐血三升,进退无门。 李乾顺倒是没有这么惨,毕竟李察哥眼下没有称帝,但是却也一步错,步步错,当时没走,失去了最佳的逃亡时机。 这其实却并非李乾顺愚蠢,相反李乾顺这个人极其聪明,也有手段,不是那种庸君。 但是,做皇帝的人往往都会高估了自家地位,自以为万乘之尊,天下共主,得万民爱戴,一但出事,必有四方来救、八方来援。 而实际上你连民间市井都没有呆过,连百姓平常生活都没有见过,怎么就知道万民爱戴你? 你都没有听过黎民之声,怎么就知道有事了百姓一定就冒死来救,各处军镇拼了性命不要,也会支援? 都只是一厢情愿罢了,落了配的凤凰不如鸡。 李乾顺近处只有白马强镇军司一地可去,这也是眼下唯一正途,至于去了如何,那就只有天知晓了,不然的话,就只有远走他方,再慢慢谋事。 可赵柽又哪里能放他轻松逃走,他可没有完颜吴乞买的好心情,捉了别国皇帝随意封个昏聩的名号,圈养起来。 李乾顺是必须得死的,别人不死,这个西夏皇帝也得死,绝对不能留他在世上。 赵柽得武松禀告,只是思索了几息便即下令,叫队伍朝西北方向下山去追。 他估摸着山外的两万人已经包抄马兰峰差不多远,该是四处皆有,说不定此刻便将要遇到,适时两面夹击,就算李凰珠和李乾顺带了些人,也断无逃脱的可能。 武松率兵立刻往西北而去,赵柽于后跟随,只是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就听见了前方喊杀声震天,这时军兵赶回报告,说是远处杀起,应是自家人和自在门混战一处。 赵柽立刻眼睛一亮,急忙带人过去,却看好一场混战。 原本的两万人马早围到马兰峰这里,分了三四个方向,每个方向上峰都有五六千人,装备精良,弓弩齐备,带长枪短刀。 而眼下正是北面上山的军兵,只见一地箭矢死尸,显然之前用弓弩对敌杀了一波,这时凑到近处,步战起来。 另一方则衣色较杂,部分布衣短袖小打扮,部分则是西夏虎卫军的装束,而就在后方正有一个人身穿白袍,身材魁伟,被侍卫围绕,神情专注观战。 赵柽脸现疑惑之色,望向旁边,周斗元这时肩头微微颤抖,嘴唇动了几动,最后还是开口道:“李乾顺!” 赵柽淡淡一笑,瞅她道:“周斗元,你此番不但立下大功,更可名载青史了。” 周斗元神色有些凄皇,默默低下头,一言不发。 赵柽不去管她,立刻命人吹起号角,这乃是军中信号,只要号角一起,对面立刻知道他们到来,好做夹击准备。 而这时前面的人也发现他们,身穿白袍的李乾顺转过头来,只见他生得浓眉大眼,狮鼻阔口,一副相貌堂堂,不过却隐隐有忧郁神色浮现,此刻见后面来军,更是流露些许张惶。 这头里军兵摆了个叠阵,并不直接冲锋攻击,而是几排人轮流射箭,箭走飞蝗,顿时惹得对面惊呼连连,挥舞兵刃拨打。 就此刻,从那乱军鏖战之中飞出一人,周身上下做彩色打扮,头戴凤羽碧翠冠,身穿五彩罗袍裙,修眉凤目,高高鼻梁,薄薄嘴唇,神色寒凉似冰,手中持着一柄秋水般长剑。 这人直到李乾顺身前停下,竟是名女子,不过乍看她容貌似有二三十,忽又似三四十,转瞬再仿佛垂髫儿童,又看像五十几许,竟让人无法辨清年龄。 这女子目光似冰,一眼就瞅到赵柽旁边的周斗元,蓦地开口:“好好好,周斗元,你真是我的好徒儿!” 周斗元吓得身体一抖,后退了几步,嘴里嗫嚅道:“师,师父……” 师父?赵柽闻言双眼微眯,紧盯女人,缓缓道:“李-凰-珠?” (本章完) 第562章 一怒拔剑,嫁衣神剑 女子听见赵柽话语,目光移转过来,打量他几息,薄薄嘴唇冰冷轻启:“宋王?” 赵柽淡淡一笑:“甚么宋王,你这孽障见到师叔来,还不跪拜参礼,又当如何?” 李凰珠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但随即就恢复森寒,看着赵柽双眉飞挑,手上秋水长剑一扬:“黑心狗王,无耻宋贼,侵我河山,占我宗门,碎尸万段都不解我心头之恨!” 赵柽瞅她无理,不由冷笑:“欺师灭祖的东西,看到本王不磕头不说,还敢出言顶撞,就不怕宗门家法,三重五罚七裂身吗!” “你!”李凰珠立刻看向周斗元:“你这孽障,背国叛师,什么都与狗王述说,别让我抓到,否则定按重规处罚,绝不容情,拿你性命祭奠门中死去的弟子!” 周斗元脸色苍白,急忙摆手:“师父,我没有说过,我没有……” 赵柽嗤笑道:“你这不孝的东西,还有脸讲自家弟子,我看该重规处罚的是你才对,今日我就代自在门列位先师,行宗门家法之事,处罚你这不孝后辈!” “什么!”李凰珠闻言愣了愣,这宋王连续两次视自己为晚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贼……彼意奚为?” 赵柽瞅她,嘴角微微勾起,背手冷哼道:“本王乃没藏沧海祖师一脉,没藏沧海祖师乃是本王的师婆,你李凰珠于自在门的辈分,可是还要矮上本王一辈的!” 没藏沧海就是李沧海,李沧海是李霜眉的亲妹妹,也是师妹,都是没藏家族之人。 “什么?!”李凰珠闻言顿时大惊,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你,你胡说八道,你在撒谎!”李凰珠大叫道,神色震动,竟然有了一些失措。 李沧海和那些因为没能坐上掌门位置,受限于门规,从而被迫离开自在门的人不同,两者完全不一样。 一方面,她是李霜眉也就是没藏秋水的亲妹妹,没藏家族的人,没藏家族乃夏国第一外戚家族,哪怕现今也是威名赫赫。 另一方面,李沧海曾做过自在门门主! 不错,就是自在门门主,李沧海并非什么受门规限制,不得不离开自在门的弟子,她其实乃是自在门的门主! 她是自在老人之后,没藏秋水之前的自在门主。 当年,李霜眉和天路子私奔不知去向,巫飞云半癫远走天山,自在老人身边就只剩下李沧海一个亲传弟子。 自在老人受门内大变影响,心神焦虑不宁,乃至练功走火入魔,瘫倒床上,几年内都是李沧海在行使门主权利。 而实际上,在这一段时间内,自在老人已经将自在门主传与了李沧海,只是李沧海年纪太小,并没当回事,也没太在乎这门主的位置。 后来,自在老人归墟,没有师父在,李沧海便更是名正言顺的门主了,主持门内事物好一段时间,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些琐碎,又年龄小性子贪玩,就直接挂印跑路了,而这一跑便跑去了大宋境内,从此再没有回过自在门,也没有回过西夏。 不过李沧海临走之前,曾经留下一封书信,将门内几年发生的事情写了一遍,从三位师兄师姐离开,到自在老人去世,再到自家主持门内事物这段时间,都叙写了清楚,以待师兄师姐以后回来能够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而且她也交待了当时门中旁的弟子,无论哪位师兄师姐回来,都将这几年的事情再与他们口述,两相对照,叫他们继续主持宗门大事。 所以,李沧海实际上乃是卸任的自在门门主,而且是没藏秋水之前的一任。 后来没藏秋水与天路子闹翻,独自返回西夏,接管自在门,又嫁给李元昊,声名传播出去后,李沧海得知消息,还曾经来往过书信,至后面在东海隐居日久,才渐渐断了联络。 所以,李沧海不但是自在门门主,而且是最明正言顺的那个,因为她这个门主是有传承的,是自在老人传给她的。 没藏秋水那个门主倒也算数,她同是自在老人亲传,但她就任主持门中事物时,没人传位与她,也没人旁边观礼,虽然后来李沧海得知后去信言道门主与她,却是晚了许久时间,总归差了些意思。 如今自在门祖师堂中,祖师谱还有祖师排位上,李沧海名字赫然在列,生平事迹也写在谱上。 这却是李沧海去世后,金台派人送来的消息,虽然叶落不能归根,但总是要将消息传回故土,哪怕宋夏那时开战,这个消息金台依旧派人送了过来。 李沧海是自在门传承最正统的门主,如果自在门传承有嫡庶,那么她是嫡系,而从没藏秋水开始,就算是庶系主事了。 赵柽本来就想拿自在门主的传承说事,而在大殿祖师堂内更是看见了李沧海牌位,确定李沧海的门主之位,又推测些前后事情,都与实际发生差不甚远,便直接用语言敲打起李凰珠来。 这时他见李凰珠尖声大叫,斥他说话,顿时横眉冷对,伸手一指李凰珠,怒道:“大胆!你个后辈晚生,庶系传人,居然敢这般与门内师叔说话,别说是你,真要是论起长幼尊卑来,便是李乾顺他……” 说到这里,赵柽手指微微一移,转到白袍李乾顺身上,“便是李乾顺他,都要矮了本王一辈,都要叫本王叔叔!” 没藏秋水是李元昊的妃子,西夏毅宗李谅祚的母亲,而李乾顺则是李谅祚的孙子,算起来是没藏秋水的重孙,是第四辈,如果从李沧海那边论起,赵柽辈分确实大过李乾顺。 李乾顺和李凰珠同辈,两个都要低过赵柽,在赵柽面前都是晚辈。 李乾顺这时面上无丝毫表情,只是双目死死地盯着赵柽,恨不得上前一把掐死这大宋秦王。 他不服啊,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连京城都被攻破了,他这个皇帝眼下更是处在危机时刻,若不能逃离,那便是被擒杀的下场。 百年基业,毁于旦夕,他并非昏庸之主,怎竟会遭此巨变呢? 他心中不服,如何都想不通想不明白,输的实在是有些稀里糊涂。 对于战事详细他也是知道的,最初时就一两万宋军入夏,本来这点人马根本不值一提,以往大夏与宋国开战,哪次不比这人多? 可就是这么些人,竟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路越打人越多,最后竟然,竟然把兴庆府都打下来了,对外宣称大夏灭国! 李乾顺本有一代雄主之姿,正常的历史发展,他抵抗住了女真的进攻,铁鹞子挡住了金国西进的步伐,甚至后来铁鹞子还对抗住了完颜宗弼的铁浮屠和连环马。 可此刻,一切都是梦幻泡影了,西夏灭国,他也性命难保,那些未来事情将全都不会发生。 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缘木求鱼,空空如也。 他这时心中悲怆,却听对面赵柽还在言语上占他的便宜,不由更是气愤,甚么晚辈,这都是些什么混账话?难道灭他国度,毁他大夏基业的,竟是这等猖狂无形之徒吗? 他心中实在是不服气,目光不由看向李凰珠,李凰珠乃大宗师的本领,不说天下无敌,可也差不许多了,若是能杀了这可恶的赵柽小儿,那么哪怕灭国难复,他也是忍了认了。 他自身也有武艺,虽然不是如何高,可也并不算低,知道大宗师代表武艺的极致,虽说不能抵挡千军万马,但要万军丛中取敌帅首级,还是有可能做到的,何况眼下对面根本没有万军,虽然山下围上的人数多一些,但是对面从山洞出来的,也就一两千人模样。 李乾顺相信李凰珠能够做到,大宗师如果奋起神威,对方倘若不用箭弩封锁,那么就是将这一两千人都杀掉,也未尝不能。 而箭矢有时尽,弓箭封锁又岂会长久?之前对阵那边围山的宋军,李凰珠奋起神威,杀的对面不得不靠弓弩拖延,若不是赵柽小儿带人过来,纵使那边人多,可箭支尽没之时,又怎么可能还挡住他们这些人下山? 他看向李凰珠,李凰珠此刻却是气得七窍生烟,其实赵柽无论是不是李沧海徒孙都已不重要,此时此地,乃是生死存亡,你死我活的时候,国土尽丧,宗门失去,若宋贼最后得手,想要如何还不是他们自家说了算? “李门主!”李乾顺开口。 李凰珠转头看去,李乾顺冲她微微点首。 李凰珠顿时明白此乃何意,李乾顺算起来也算是她师弟,自在门乃西夏国宗,几代皇帝年幼之时都曾在门内学过武艺。 她知道李乾顺是要她突袭杀死赵柽,她也正有此意,趁着对方此刻停了射箭,狂妄卖弄之时直接刺杀过去,以她的本领必然成功。 如果这宋王死了,那宋军肯定大乱,就算不能马上夺回丧失国土,可也能在军事处缓上一缓,说不定就有机会复国复宗。 一想到这里,李凰珠深吸口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突杀宋狗,刻不容缓,否则对方放起箭雨,那将万事皆休。 只看她手上秋水长剑微微一翻,那剑身反衬着斜阳光芒照射过去。 她这口剑有个名堂,乃叫秋水长天剑,是当年没藏秋水的兵刃,一代代传下来,直到她的手中。 这口剑不但吹毛利刃,削铁如泥,更有一绝是剑身光亮无比,对战之时可借光辉迷惑晃照对方双眼,无论白天夜晚,只要有光之处就会得利。 只看她剑光反射过去,口中一声轻咤:“宋狗,纳命来!” 瞬间人剑合一,恍如一道银影,直射了过去。 赵柽眯眼看着前面,大宗师,又见大宗师! 元神乃是大宗师,如今李凰珠也是大宗师,元神用刀,李凰珠用剑,上来就是人剑合一。 大宗师的人剑合一有多厉害赵柽不知道,只是隐隐感觉这李凰珠并不弱于元神! 元缨这时在后面都看傻了,两只眼睛里全都是小星星,这人剑合一的姿势,要比人枪合一好看多了,飒爽更胜,威风犹添! 这可是大宗师的人剑合一,元缨心想,自家什么时候才能到大宗师境界啊?才能使出这样的一剑! 一怒拔剑,剑试天下,剑问鬼神,小雨初晴。 就不知道狗师父会如何应对呢? 元缨看向赵柽,脸上带着担忧,她知道赵柽眼下并不是大宗师,只是半步大宗师境界,不知能不能挡住这大宗师的一怒拔剑,人剑合一。 “王爷小心!” “快护驾!” “挡住前面!” “射那妖女!” 四周声起,赵柽微微眯眼,果然好剑! 他已经看出,对方不但进入人剑合一状态,更是在使用一种极强的剑术。 这剑术透着奇诡,暗发杀机,隐隐让人心寒,乃是他平生仅见。 他此刻虽然只是半步大宗师,但实际上并不弱于对阵元神那时,因为他现在半步大宗师境界完全夯实,没有一点虚浮。 而对阵元神时,他虽然是大宗师,可境界并不稳定,忽高忽低,而且最后是靠着夺命十三剑取胜,差点被夺命十三剑控制了心神。 眼下他手中并无剑,也不想使用剑,便要只凭枪法取胜,当时在山中对元镜,在牢内对元神,都因为地势的限制,影响大枪杆运用,才没有使枪,此刻长枪在手,誓要缚住苍龙! 只看他手上红缨枪微微一震,就是一团红光炸开,仿佛一朵红花开放般,灿烂而热烈,出现在对方剑刃之前。 “长枪掠火!” “电划天沧!” “一枪渡海!” “唰唰唰”连续三招用出,立刻抵住了对方的剑势。 元缨在后面都看傻了,绝艳一枪,这是绝艳一枪啊,第一招她已经会了,接下来的是第二招和第三招啊,赶快偷学,不然过了这村便无这店,狗师傅眼下可不会教她。 赵柽和李凰珠只是眨眼就战到了一起,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仿佛两团光影一般闪跳不停。 只见李凰珠手上的剑招突然一变,那剑尖抖成一团,仿佛梨花带雪般,朝着赵柽直刺了过去!(本章完) 第571章 思过崖人行 赵柽看清华到来,上下打量一番,微微笑道:“清华姑娘,旧岁敷川离去,别来无恙否?” 清华瞅他神态自若,昂首挺胸,悠然自得,未免气得小脸发青,道:“你,你还讲不讲道理,怎么追来天山了,莫非是想逼死我师姐吗?” 赵柽伸手摸摸下巴,奇道:“清华姑娘何来此言?明明是元镜跑去占了西平军司,本王收复土地而已,哪里有逼迫一说?” 清华急得跺脚:“不管那些,你如今带兵来了神鸷宫,不是逼迫又是什么?” 赵柽摇头,打了个哈哈:“元镜现在何处?” 清华道:“师姐被师父囚禁起来,不许出去。” 赵柽纳闷道:“澹台长夜囚禁元镜做甚?” 清华咬唇道:“我不知原因,师父说要按门规处罚师姐,至少要面壁十年呢。” “面壁十年?”赵柽双眉一扬:“这是什么规矩?所犯何错不说,竟还限制自由?” 清华道:“门规之中确有这一条,师父照门规却没有错,就是不知师姐究竟犯了什么错误,要依着这条处置。” 赵柽皱了皱眉,忽地冷笑:“犯什么也不能依此处罚?你师父好大的胆子,本王一路追来都没有伤害你师姐,她居然敢这般处置?本王的人她竟然也敢囚禁?你带我去找元镜!” “啊?”清华闻言顿时一愣,暗想师姐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不过她惦记对方,道:“你,伱要救师姐出来吗?” 赵柽道:“自然救出!” 清华道:“可是,可是师父她老人家……” 赵柽大手一挥,打断她的话:“你师父识趣还好,若不识趣,胆敢违逆不服本王命令,今日大军过后,神鸷宫必将不复存在!” 清华一时神色仓皇:“你,你怎可以此压人……” 赵柽瞅她:“清华姑娘,你带不带路?你若不带路,本王指挥人马进去寻找,恐是破坏更大,杀戮更多!” “我,我……”清华进退两难,不带路害怕赵柽直接挥军杀进,烧杀劫掠,带路又怕师父怪罪,说她与对方暗通款曲,背叛师门。” 见她不语,赵柽知其所想,冷笑一声:“我手下五万大军,一进一出,这神鸷宫怕就要被夷为平地,只剩瓦砾灰土了!” “我,我带你去还不成吗……”清华闻言嗫嚅道:“你可不能乱杀无辜。” 赵柽道:“这却不好说,本王行事,向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里面人听话还好,不听话本王便也只有送他们去见阎王了。” 他此刻其实心头疑惑,不知元镜为何会被囚禁,思忖当年乃澹台长夜送其入宫,可能与西夏覆亡有关,而夺取西平军司估摸也为其授意指使,如今得而复失该有干系,想到此便有些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澹台长夜打的什么意图?若是想要复辟西夏,那么就断不可留,什么江湖门派,什么西北大宗,铁蹄之下也不过齑粉一般尔。 “我,我会劝说他们的……”清华此刻没旁的法子,只好答应下来,前边带路。 赵柽率领元缨、鲁达、武松、周斗元几个,军兵带了五千,剩余的几万大军则继续四周围着,将神鸷宫包裹铁桶一般,水泄不通,鸟都飞不出去一只。 在众女兵的怒目而视下,赵柽负手走进山门,看这神鸷宫内建设豪华奢侈,雕栏玉砌,不少地方依山麓而设,巧夺天工,既宏伟又险峻。 赵柽瞧向旁边清华:“元镜在什么地方?” 清华道:“师姐叫师父关到主宫后面的思过崖顶,那有山洞,以往便有犯错亲传弟子在这处面壁。” 赵柽冷哼:“本王看澹台长夜是活腻了,怎么不自家去面壁!” 元缨边上道:“师父,十九姐好可怜,要在山洞内囚禁十年呢……” 赵柽瞅她一眼,淡淡道:“还不是她自己作的,居然让本王自缚阵前!她当日直接降了哪里还有这些是非!” 元缨小声嘀咕道:“十九姐怕是,怕是抹不开脸皮吧……” 赵柽沉着面色不说话,继续向前走,这时两旁陆续有宫内弟子跑来,全被军兵放一波弩箭,然后逼迫一旁,鲁达带人看守。 没片刻,前方出现一座宫堂,结珠雕玉,红柱翠瓦,气派辉煌,正是神鸷宫主宫。 后面军兵冲过去,堵住各处宫门,然后武松一脚踹开正面,露出里边情景,只看八角宫灯悬上点亮,兽身熏炉冒着袅袅青烟,风铃于梁微微发音,清风对面轻拂过来。 赵柽道:“搜!” 片刻完毕,这主宫之内竟无一人,赵柽看向清华,清华讷讷地道:“后门出去不远,就是思过崖上峰路径。” 赵柽冲武松示意,武松开道,领人出了这神鸷宫后门,入眼就见豁然开朗,十分宽敞,竟是白石子道直接铺到崖底。 不过就在十几丈外的松树下,正站一人,这人五六十岁模样,微阖双目,身穿灰衣,手上拿着一把虎爪。 虎爪这兵刃属于奇门之列,比剑稍微长些,正前方是一只铁铸的爪形兵头,下连绷线,可以通过勾动绷线,收缩兵头的五只爪指,进行抓捏,一但捏上,就是骨断筋折下场。 这人此刻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宫内出来众人,面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赵柽背手停下,对旁边清华道:“什么人?” 清华早便瞧见,这时看那人睁眼,不敢再去望树下,小声说:“是皇甫亮师叔,宗师的武艺。” 赵柽点了点头,尽管神鸷宫是自在门脱胎而出,但有些习俗却和自在门不同,每次更换掌门时,同代弟子虽然也有离开远走,却并非限于门规,只是出徒下山,还有个别留在门派之中不动。 神鸷宫奉行长老制度,个别没走的亲传便会充做长老,而且还会招收些外面之人进门帮衬,也是长老职务,林晚风便属于这种。 赵柽眯眼瞅向皇甫亮,摇了摇头:“兵刃越怪,死的越快,虎爪这东西可不好玩,没想竟在这里看见。” 清华不服,道:“哪有这种道理。” 赵柽不理他,对武松道:“二郎开路,驱走此人,若是不识抬举想要阻拦,打死便是!” 武松抱拳窜出,就看那皇甫亮见他过去,从古松之下“蹭”一声纵至道上,手中虎爪向前一点:“止步!” 武松皱眉:“不让路打死勿论!” 皇甫亮恼道:“宋廷鹰犬,何故来我神鸷宫撒野!” 武松哪肯与他废话,双刀飞起,雪片一般就杀了过去。 皇甫亮身为宗师,不肯示弱,脚下如风,虎爪发出呼啸声音,两人立刻战至一起。 武松虽然入宗师时间不长,但他天分太高,身上不少武艺并非师传,全是自家观看飞禽走兽,云卷云舒,触类旁通创造出来。 也就是说他并非宗师甚至连小宗师都不是之时,就开始自己创造武艺,并且一半凭幼年所学,一半凭自家创造,靠这些就升上宗师之境。 小宗师之间有强弱之分,宗师也一样,哪怕积年,也未必就压过新晋,还是要看真正本领。 而武松就属于那种本领太大,手段极强的宗师了,皇甫亮虽然进入宗师比他早,但真正较量起来,却是有所不如。 就看此刻武松两口钢刀上下翻飞,好如一团琼雪,光芒晃眼让人根本看不清楚。 皇甫亮却是一交手就直接落入下风,那虎爪虽然有特殊功能,但哪里有两口钢刀灵活快速,左支右绌下,额上冒出细密汗珠,若不是仗着步法奇妙,恐怕不出十招就要被武松剁于刀底。 赵柽在后面点头:“二郎武艺又有精进,怕是以后还能够再迈出一步半步。” 元缨道:“武将军刀法精妙,不弱于徒儿的剑法!” 赵柽瞅了瞅她,没有言语。 就在这时便听“哐啷”一声响,皇甫亮手中的虎爪竟然被武松钢刀磕飞,他大叫一声,身子便往后退。 清华见状惊慌起来,脸色苍白道:“你说了不会杀人的……” 赵柽冷哼:“不识抬举的废物,留之何用!” 那边武松几步赶上,双刀齐举,“嗖嗖”乱响,便是斩個爽快。 随后回来复命,赵柽点头,继续往思过崖下去。 待临近那崖底之时,就见自旁边的大石砬后闪出一人。 这却是名身穿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身后背负一口长剑,伸手抚须,一派仙风道骨。 赵柽瞧向清华,清华道:“是,是刘师伯……” 赵柽打量老者,老者也望向他们众人,赵柽冲清华问道:“什么武艺境界?” 清华道:“刘师伯也是宗师,你先不要叫人动手,我去和刘师伯说话。” 她怕赵柽再行杀人,那她就要彻底背上叛变宗门的罪名,必竟人是她领进来的,那么多弟子都瞧到,虽然说没有她赵柽一样带军进入,可事情却不能那么讲,她此刻在队列之内,就有背叛嫌疑。 上前几步,清华呼唤:“刘师伯,你老人家在此处做甚?” 老者看了眼她,神情冷淡地道:“你还问我?你身为掌门弟子,为何却在宋军行列?” 清华顿时汗颜,道:“我,我要去见元师姐。” “元镜?”老者闻言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之后落于赵柽身上:“怕并非你要见,而是宋贼中有人要见她吧!” 嗯?赵柽那边闻言皱起眉头,这老者有所指啊,难道……元镜被囚,不是因为西夏国事,或者西平军司得而复失,而是与他有关? 可这又怎么可能,他和元镜之事没有人知道,元镜更不可能自家说出去,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事情,他一男子也就罢了,身为女子,又是名义上的皇妃,一但传扬出去,哪怕党项风俗比大宋开放,也还是不好做人了。 可他没说,元镜也不说,对方怎么会冒出这等话语?这不符合情理啊! 本来赵柽想清华若是劝说不动,就叫武松去应对这老者,但此刻心中生出疑惑,便自家向前迈出一步。 清华虽然之前觉察自家师姐和宋王暧昧,但也没想到旁事上去,此刻听得刺耳,不由小声道:“刘师伯,这是哪里的话呢……” 老者冷哼一声:“有些事情谅你也不知,那逆徒做下的好事,背叛师门,败坏门风,与宋……”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前面一道身影闪来,顿时“啊呀”大叫,伸手去抽后背上宝剑。 他入宗师境界二十载,一身武艺早就出神入化,但是手搭上背后剑柄,往外拽到一半之时,忽然眼前一花,接着抽剑之手如遭油锤重击,那本来已经拽出一半的宝剑“噗嗤”一声,又没回剑鞘,发出难听的仄鸣,竟然是直接被打压了回去! 他心中大叫不好,急忙用手护住身前,然后便欲往后退却。 可是那过来身影,奇快无比,拳、掌、指接连变化,刹那打在他胸口之上,他顿时感觉浑身酥软,再无一丝一毫气力,接着那身影一把抓住他的脖颈处,将他向上提起,阴沉的声音响起:“你刚才说什么?” “呜呜呜……”老者目眦欲裂,此刻已经看清,前面正是那宋军带头之人,若是没有猜错,肯定就是宋国秦王,他立刻鼓瞪眼睛,用尽浑身力气蹦出几个模糊不清字来:“说什么……你们做的好事……别以为……” “什么好事?”赵柽愈发不解,虽然老者说得不清,但肯定是他与元镜之间事情泄露,可怎么就会泄露呢? “什,什么好……事,你这宋贼焉,焉会不知!”老者拼命挣扎,但赵柽手掌如同铁钳,他又哪里能够挣脱得开,不由继续喊道:“别……以为你们勾搭成奸,无……无人知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说着忽然张了张嘴,一口血箭喷出,竟是黑色散发腥臭,显然有毒,不知是门什么功夫。 赵柽反应多快,一偏头就躲过,然后脸色寒冰般冷冷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乱说那就去死!” 说完“咔吧”一声,直接捏碎了老者喉骨,随后将尸身甩开,抬头望一眼那登崖之路,沉声道:“都随本王上山!” 言罢,一马当先,往思过崖上方而去…… (本章完) 第564章 古怪景象何惚恍,为他人做嫁衣裳 李凰珠看着自己的身体在爆炸红花中一点点破裂,嘴角现出一抹似笑非笑,暗邃而空幽。 她的眸子这一刻深情且充满追忆,一生的经历在脑海中快速地流淌而过,那些年轻时快乐的、愉悦的、无忧的往事,全部出现在眼前。 还有痛苦的、无奈的、曾经痛彻心扉的事情,也一一浮现。 她这时容貌已经十分苍老,神色也极度衰弱,但双眼之中却有着一丝光亮。 这光亮初看时并不强烈,有些顽固,似乎是求生之光,似乎是蜕变之光,起源于强烈期盼,孕育于痛苦挣扎。 李凰珠这时身子仿佛瓷裂,鲜血似鱼网一般割溅,她立于地上,好像下一刻就会扑倒,身体骨骼破碎而死。 她受了很重的伤,被绝艳一枪重创,奄奄一息,濒临死亡。 可她嘴角的奇异表情却始终没有消失,就那样诡异地浮现着,手中的剑也没有放下,秋水长天剑拄地,似在支撑她身体的重量。 她眼中的光亮越来越盛,生之意味愈发浓烈,只看眼睛,浑然不似一个待死之人。 赵柽站在丈外,手上长枪只剩下大半截,那普通红缨枪根本无法承载“绝艳一枪”这种绝招的力量,在他用出这一招后,枪身直接崩溃,就连枪头也断掉下来。 他此刻紧盯着李凰珠,眼珠都不错一下,既没有上前去补刀,也没有功成身退,跳转远离,而是双唇抿起,脸上微微出现一丝疑惑表情。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刚才的一击,因为枪身材料缘故,没有把绝艳一枪的威力全部发挥出来,可就算如此,李凰珠是在虚弱之时,也该被这一枪给炸成碎片,数百十段,如千刀万剐般,而不是像当下一样,立而不倒,还露出如此古怪笑容。 赵柽不动,手上半截枪杆同样拄地,山风晚急,吹动他衣袍猎猎作响,他目光如电,盯着李凰珠丝毫不移。 李凰珠并不看前面赵柽,她本来伤重,已陷入将死之时,但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生机盎然,反而不像什么要死之人了。 真的,能踏出那一步吗? 一个声音在李凰珠心头响起,她两侧嘴角朝上勾去,眼中出现了一抹莹白。 她的脸色也变得似玉莹润,衰老仿佛开始回春,那拄在地上的秋水长天剑微不可觉地动了一下。 对面赵柽忽然双眉扬起,神情大变,一双眼睛露出惊诧的目光。 他猛地拿起半截枪杆,连思索都没有,身形一闪,奔逸绝尘,追风擎电,直接向着李凰珠胸口刺去。 本来两人距离不远,也就一两丈模样,若是赵柽大枪未断,说不得抬手就能够到对方,此刻也只是一跃就到了近前。 这时,李凰珠拄地的秋水长天剑突然弹起,带着排排剑影,如同无数把相同宝剑尾随,握到手中。 她剑抬起,眼中光芒大放,就是面庞仿佛也放起莹白之光,盛衰互闪,十分奇异,伸手只是一剑,就把赵柽袭来的半截大枪杆,再削断一半,只剩下三尺左右模样。 赵柽顿时脸色大变,看着对方那变幻莫测模样,感受那似乎节节攀升的气息,双眼不由眯起,手上不做停歇,只有三尺的木杆一个“夜叉探海”,再度朝对方刺去。 李凰珠剑气如霜,寒光闪烁,往过抵挡,赵柽这时候瞧见李凰珠除了这一只用剑的手臂外,身体旁的地方竟然一点都没动弹,肩头不动,腰身不动,双腿也不动。 他深吸口气,脸上诧异复杂神色更甚,忽然一松手撒开了那三尺木杆,脚下神行百变和暗夜经同时使用,仿佛被抽打得见不到真正形体的陀螺,“滴溜溜”一下就转去了李凰珠身后。 李凰珠的秋水长天剑,瞬间便将那三尺木杆从中劈开,接着看失去了赵柽踪影,也不转身,直接剑出肋下,往后防去。 赵柽脚步不停,他虚影晃动,频繁跳跃,却始终位于李凰珠身后的方向,一道寒芒突从袖中出现,顿时剑气满天,夺命第十三剑应手而出。 他本来根本没打算用剑,更没打算使用夺命第十三剑。 绝艳枪法已经可以对抗李凰珠,尤其最后一招绝艳一枪,已经能够杀死李凰珠,但是他却发现了不对。 本来这一枪确实可以杀死李凰珠,但李凰珠的表现却很古怪,并没有直接身体碎掉,反而如同破茧重生、天蚕再变一般,竟濒死复活,又绽放了冉冉生机。 最为让赵柽不解了是,李凰珠的气息在不停剧烈翻腾,竟然让他隐隐有些压迫感觉,他能感受到对方气血力量从衰竭然后竟爆发开来,更为怪异的是对方的境界,似乎也在向上拔高着。 李凰珠都已经是大宗师了,还能往哪里拔高? 事出反常必有妖,赵柽这时也不想去纠结什么妖,因为这没有必要,也蕴含危险。 李凰珠是大宗师,而且还掌握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和嫁衣神剑这两门高于武艺的武功,自家本来一枪绝杀,对方合该死掉,却陡生这般情景变化,这是极不正常的事情。 所以,他根本不做太深思考,不去考虑,不管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无时间思索,这不是考虑的时机,毫不犹豫,迅速彻底的杀死对方,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可此刻他手中已经没有了大枪,甚至连枪杆子都不存在,使用不了枪法,那就只能用剑了。 既然是要快速杀掉对方,他便又直接动用了夺命第十三剑。 本来这剑他是绝无打算使用的,因为这第十三剑实在过于暴戾无状,说是入了魔道也不夸大其词,这第十三剑满是杀机,血腥邪恶,只为夺命而去,若是没有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可以平衡这剑,赵柽绝对不会使用。 可即便有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这第十三剑其实也是不好使出,天长地久不老功长春功可以平复他体内十三剑和气血,但要是使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过倒是不会有之前走火入魔那般严重。 眼下他最厉害的武艺就是十三剑,既然没之前严重,那便被他直接使出,只求马上杀死李凰珠。 夺命第十三剑出,剑芒都带着一阵阴森森气息,四周空间都仿佛黯淡了下来,哪怕赵柽练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都还是自家心头一凛。 剑如魔指,直向李凰珠后心,李凰珠不知何故未能转身,只是反手背剑来护。 赵柽这一剑绝不容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不知道李凰珠为何表现这般怪异,但大抵也是和那嫁衣经嫁衣神剑有关,这门武艺邪气,自家哪怕就是拼着受伤也要即刻杀了李凰珠,不然恐有他变。 赵柽这一剑已经使上了全部力量和本领,就是天长地久不老长春滋养的血气,也运用到剑身,一剑刺出,绝无回头,不死不休! “嘡啷”一声响,仿佛魔音淬耳,久久不绝,两剑相交,李凰珠竟然挡住了! 李凰珠反手一剑,背他向前,目不去视,居然挡住了这夺命第十三剑! 但是赵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挡住而已,又未有拨开他的剑。 他手中乃是莫邪,不惧天下任何利器,非是古剑的话全都能斩断,就算李凰珠的秋水长天剑也不在话下。 而且他此刻在李凰珠身后使力,李凰珠就算再如何厉害,又悟了什么本领手段,总是背对,不可能使出所有力量。 赵柽另外一只手猛地向前拍去,这只手连续使出了霸拳、苍穹变、星辰移,三门武艺,全部照着秋水长天剑的剑脊打去。 这三门武艺都是世间一等一的本领,最擅打乱对方方位,转移对方力道,相互配合之下,将那秋水长天剑的剑脊打得不由偏移了一分,莫邪剑趁此机会,长驱直入,“噗嗤”一声,扎入了李凰珠的后心。 李凰珠身体猛地一抖,脸上神色大变,这一刻,她与刚才出剑时不同,竟然所有地方都能够动了。 她眼中本来已经大盛的光芒开始黯淡,低头瞅一眼胸口,一枚冰冷剑尖穿透了出来,光芒凛冽,寒彻骨髓,她神色间有些茫然,有些痛苦,又有些不甘。 终究还是没有彻底迈出那一步啊! 虽然已经摸到了那一步的边缘,可是却没有攀登上去,因为没有时间了,来不及了。 时不待我,一切都给别人做了嫁衣,好恨啊好恨! 这时赵柽感觉握剑的胳膊酥酥麻麻,他不敢立刻抽剑,生怕李凰珠不死,或者还有什么玉石俱焚手段,就那持剑探身站立。 忽然,一股明悟直冲上脑海,这一刻他感觉到了一些与武学有关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似乎也和李凰珠有关…… 李凰珠脸上出现一丝悲怆,一丝苦笑,一丝解脱之色。 年去年来往复忙,为他人作嫁衣裳。不如仰天出门走,独对春风舞一场。 时间一点点过去,赵柽脸上现出震惊无比的神情,仿佛无数炸雷在脑中轰鸣,直接将他震得呆若木鸡。 他手上的剑还在李凰珠后心,有血珠噼啪掉落,他此刻想要抽回剑,却一时身体难动,竟然抽不回来。 李凰珠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悲怆里尽是解脱之意,两颗泪珠顺着面颊缓缓滑下……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半晌过后,赵柽慢慢站直了身子,此刻已经从那明悟之中退了出来,刚刚他感受到了很多武学方面的东西。 于武艺上,于武功上,于气血经络上,于身体力量上。 这些东西似乎和李凰珠有关,隐隐约约,仿佛是李凰珠的武道本领经验,不知道自家为何竟然会悟到。 尤其悟到了一些极特殊的,让人惊讶,让人从没想过的一些武学道理。 这些武学道理奥不可测,妙不可言,简直是不可说,不可言,不可讲,不可看,不可书写,不可教授,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他看着前方已经扑倒在地的李凰珠,神色间一时复杂无比。 立了半晌,叹了口气,他走上几步,提起李凰珠的尸身,向回飞掠而去。 一路之上,赵柽心情难以描述,也如那悟出的武学道理一样,无法言语外传。 片刻回到马兰峰北坡,就看大战正酣。 虽然自家的两面夹击兵多,但无论自在门人,还是虎卫军人,若论真实本领,其实都是要超过这两边兵丁的。 武松虽然也参入战团,但李乾顺身边还有四女,看样子是嫔妃一类,其中竟有一人乃是宗师。 这边赵柽回来,元缨急忙迎了上去,周斗元也过来,瞧见他手上的李凰珠尸首,不由身体颤抖。 赵柽把李凰珠尸体放在地上,淡淡道:“一会将你师傅带回自在门,仔细安葬,不得亵渎!” 周斗元急忙点头:“属下,属下遵命!”说完,跑过去脱下外衫,把李凰珠包裹,又将头盖住。 赵柽转身看向战场,忽然胸中一股暴虐气起,他知道是刚才使用夺命十三剑的缘故。 虽然可以用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化解,但在战上场厮杀也能解决,可以省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气血之力,用去滋补身体。 他伸手从一名军兵手上取过长枪,向前杀入战团,而这时另外三面围山的兵丁也到了北坡这边,两万人从下而上,上方又有赵柽这支军兵夹攻,一时凶威滔天。 没用多久,不过傍晚时分,便已经是大获全胜,俘虏对方几百人,活捉西夏末帝李乾顺! (本章完) 第573章 阵发杀机,剑斩无情 赵柽双眉一扬,瞅向清华:“什么天山七剑,神鸷七子?” 清华脸色发白,小声道:“就是上一辈师父的师兄师弟们,其中有七位都用剑,剑术高超,人送绰号天山七剑,又因为七个经常一起行走江湖,又被称为神鸷七子。” “都用剑……”赵柽眼神狐疑地扫过七人,七人也正打量过来,尽皆目光不善。 “哪一层境界?”他道。 “其中三位师伯是半步大宗师,四位师叔是宗师。” “噢……”赵柽点了点头:“算武艺不错,既然用剑,那剑法该是很高了。” “不但剑法高,七位师伯师叔还擅长剑阵,门中传下的天罡北斗七星剑阵,威力巨大,七位师伯师叔最会配合使用。” “很厉害吗?”赵柽皱了皱眉。 “很,很厉害……”清华期期艾艾地道:“七位师伯师叔本身武艺高超,再配合剑阵,会达到大宗师境界战力,且并非初入那种!” “大宗师境界战力啊,还并非初入那种……”赵柽摸了摸下巴,之前的三个白衣孪生人合手之下只是接近大宗师,但这天山七剑却是使用剑阵,直接就能达到大宗师,这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接近是一回事,直接就达到是另外一回事,不可同日而语,战力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之上。 清华又道:“尤其大师伯翱龙剑未芒风,已经半步大宗师多年,怕是很快要晋升大宗师境界了。” 赵柽摇头:“大宗师并非积累年限就能达到的,这些人原本不在山上吗?” “原本不在,都已经离去十年之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清华小声说道。 “看来是澹台长夜找他们回来,藏在这边,等待对付本王了!”赵柽冷笑道:“好一个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对,对了……”清华又道:“七位师伯师叔手上的兵刃全都是宝剑,削铁如泥,吹毛利刃,世所罕见,天山七剑名号,亦与此有关。” “全都是宝剑?还削铁如泥?”赵柽闻言微眯双眼,向手中红缨枪瞅去。 红缨枪挺拔柔韧,枪头寒光闪闪,红穗似血,随风飘扬,看起来十分威武犀利。 但再威武也改不了枪身木杆的事实,和寻常刀剑还可以打,加持了使用者气力武艺后,不会被轻易破坏枪身枪杆,但遇见宝兵就不成了,除非使用者武功碾压超过对方太多,否则肯定会被宝兵把枪杆砍断。 天山七剑武艺都不凡,尤其还有三个半步大宗师在内,组合剑阵,便是一个大宗师战力存在,赵柽也不敢说就能直接碾压对方,三招两式便打发掉,所以感觉手上这红缨枪有点不太好用。 若是打着打着,枪杆被砍成十八截可就坏了,对方乃是七口剑,并非一口拦腰斩断就会了事,这么多剑,就算把枪杆劈成渣都有可能。 丢人现眼倒不算什么,可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正在使用招式紧要关头,“嘁哩喀喳”枪杆砍没了算怎么回事?说不定立刻就会陷入险地! 之前他和李凰珠对战,使用“绝艳一枪”之后,枪杆曾被李凰珠削断,可剩半截还是有还手之力的,变成十八截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的确都是宝剑,削铁如泥……”清华道:“除未师伯的翱龙剑之外,剩下六口乃非问剑、舍魂剑、青木剑、争星剑、天暴剑、明焉剑,都是宝器,普通兵刃难敌。” “普通兵刃难敌……”赵柽吸了口气,眉梢微微扬起。 “师父,要不你拿徒儿的秋水长天剑使用吧!”元缨听到两人对话,看赵柽表情,知道他担心什么。 之前就说师父连杆宝枪都没有,只拿木杆丢人现眼,此刻看来不但如此,就似眼前的阵仗,对方兵刃皆能砍断长枪,那甚至会有危险存出现。 赵柽瞅了瞅元缨,目光斜睨她手上的秋水长天剑,这口剑虽然也是宝剑,但与清华刚才所说的几口一样,锋利确实锋利了,可并非古时那种稀罕材料铸就的名剑。 不是名剑,那么秋水长天剑就算比那七口强上一些,但所强也必然有限,一但对阵,磨损却是再所难免,以一对七,折了都不好说,若果真毁坏,逆徒怕不是要哭。 他淡淡地道:“对面七口宝剑,你这一口对上去,就算胜了,怕以后也难再用,会彻底废掉。” “废掉就废掉,总比师父有危险的好!”元缨把宝剑往赵柽手里送:“师父你快拿着,有此剑在身边,怎也比木头大枪杆底气。” 赵柽摇头,若非这崖上并非平地,又投鼠忌器,叫人乱箭射一通就是了,不过对方都是宗师半步大宗师,就算乱射作用也不大,大抵会冲上来,杀进人群,恐怕手下还有兵卒会更损失,最后还是要与其近身格战。 元缨看赵柽摇头,不由着急,直把剑柄往他手里塞:“师父师父,伱怎么不拿着?” 赵柽叹道:“我又不会剑法,也无习剑天赋,拿剑何用啊!” 元缨道:“师父,你是半步大宗师,所有兵刃都应该通了五成才对,正所谓没吃过肥猪肉,还没见过肥猪跑吗,怎么能一点都不会呢?” 赵柽闻言顿时脸黑,这是什么混账比喻,逆徒口无遮拦实该掌嘴,不过看在她心心惦记自家这个师父情况下,就饶过她这一次好了。 “为师还是不拿了,这剑损坏你该没有兵器用了。”赵柽道。 “可是师父……” “咳,没事的,为师……为师自兴州出来之前,带了一口剑。”赵柽轻咳一声说道。 元缨:“?” “师父你说啥?”元缨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狗师傅不是说不会剑术,没有天赋吗?平日从不谈剑,也不碰剑,之前更不让自家学剑,那从兴州来时怎么还会带口剑呢?不对劲,这很不对劲啊! “我说我带了一口剑出来。”赵柽慢慢地说道:“佩剑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佩剑?”元缨上下左右观瞧狗师父,看他背后腰上,哪里也没有剑的影子,剑在哪里呢? “师父,你的剑在哪呢?徒儿想看看。” 赵柽道:“有什么可看的,就是口剑而已。” “师父,给我看看。”元缨眨了眨眼:“若寻常剑,没大用处,还是拿徒儿这口秋水长天剑去吧。” “嗯……”赵柽淡淡道:“为师这口剑就够用了。” 够用了?元缨闻言顿时眼睛睁大,够用了是啥意思? “师父师父,你给徒儿看看,徒儿看了才会放心!” 赵柽实在无奈,面无表情地微微抬手,只见他袖中寒光一闪,莫邪剑吐出三分之一剑身。 那剑窄凉,一出袖口冷气扑面而来,上方古朴纹路彰显大气,美轮美奂,却又杀机重重,仿若就是光芒都可伤人一般。 “啊?师父!这……”元缨顿时眼睛都直了,就算对由来各种名剑没过多研究,但一眼也能看出这是古剑,而且这等形制样貌的古剑,怕不会是名剑吧? “行了行了!”赵柽大袖一挥,觉得差不多了,逆徒眼睛都有点红了,不离自家衣袖了,大笑一声:“剑该是够用了,就是为师不会剑法啊!” “师父,我,我会……”元缨急忙说道。 “你啊……”赵柽瞧了瞧她,心说你会吗?你怕不是会的野球拳吧?不对,是野球剑吧? 他再不发一言,嘴角噙着笑意,向前面走去。 “师父,小心……”逆徒后面追着道。 赵柽微微点头,看那天山七剑已经在思过洞前方列下阵势,果然是一座小剑阵,站位类似北斗七星形状。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北斗发杀机,杀机无算数,想要进思过洞,必先过此剑阵。 赵柽看那七人,此刻都已经抽剑在手,光芒闪烁,果然口口都是宝剑,看就是吹毛利刃的好物。 他趋步向前,对面的天罡北斗七星剑阵也转动起来,向他移过,瞅形状就要将他绞碎在阵中。 这时天色过半,太阳经南往西,思过崖壁上大片阴影撒下,阳光时有时无。 赵柽看着阵头,双眼忽然一眯,脚下滑动,夜袂飘起,刹那就进入阴影之中,但接着又跳跃至有光芒处,再动动又进入阴影,所有人一瞬间,便都瞧不到他了。 剑阵内的七人脸色顿时大变,手执翱龙剑,作为阵眼存在的未芒风立刻高呼道:“大家小心,这宋贼疑似大宗师境界!” 大宗师境界! 如同一只重锤,凿到另外六人心头。 大宗师算是这世上的武艺之巅了,虽说隐约在上方似乎还有境界,但那却是虚无缥缈不可求的,没有天大的机缘,没人能彻底跨出那一步,已经不是努力与否,勤奋不勤奋的关系了,甚至和天分的关系也不大了,能上到大宗师境界,哪里有天分差的?都是万里挑一,十万里挑一,甚至百万里挑一了。 这个时候只看缘法,只看天地人和,只看自家怎么安排,才能于渺渺茫茫之中,夺得一线机缘,机缘得成。 他们七个,三个半步大宗师,四个宗师,组合成剑术杀阵,才等于一个大宗师战力,可对方本身就是大宗师! 六人压力陡增,未芒风再次叫道:“都注意,宋贼身法了得,世所罕见,天枢天璇走兑位,天玑玉衡走离位,开阳摇光走震位,绞杀!” 正常来说,剑阵成就境界,对上差不多的对手,有利有弊,利在毕竟人多,多出许多双拳脚,许多把兵刃,哪怕境界相同,那么相互配合杀伤力也会大增。 弊却在于这么多人组合,虽然能够相互配合提高战力,但毕竟不是一体,不是一人一眼一手一思,战力确实提高了,可难做到天衣无缝,浑然一体。 一但剑阵中有一人被击溃,其他人受到阵势牵引,只能死战到底,无法逃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像几人围攻,倒下一个,剩下的见势不好,八方逃跑,总有生机。 但综合来看,还是利大于弊,毕竟若不组成阵势,那战力也达不到一定境界,没有一战之力,还围攻甚么?直接就逃跑岂不是更妙。 这时剑阵转动,七人虽然已经知道赵柽进入阵中,但他身法实在太快,神行百变就是速度无双,暗夜经隐匿障眼,光暗明灭之中跳跃穿梭,令人无法确定具体何在。 不过毕竟剑阵不是一人,而是七个,七双眼睛紧盯着,总能发现痕迹,未芒风从中指挥,剑阵发动,七柄剑顺着些痕迹,就冲赵柽袭来。 赵柽进阵十几息,大抵熟悉了这剑阵运行之法,确实有着大宗师的战力,但却很难对他构成什么太大威胁,一方面他的境界也在这里,一方面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对方想要七剑绞杀,也得能够锁定迫住他才成,但是对方显然很难做到这点。 随着他一脚踏入光明,身形半显,立刻三剑袭来,他身子一转,重新隐入阴影,三剑立刻落空。 但随后另有四剑往阴影之内搅动,赵柽身形晃动,再次踏足光明,手上莫邪光芒一闪,之前三剑便被拨开。 转眼再几十息过去,赵柽剑阵内和七剑交手了十几回合,都是一触即分,试探成分多过争夺。 外面元缨此刻瞅傻了眼,她是第一次看赵柽用剑,但这狗师傅并不像他自己说的根本不会剑法,看他使用得还挺溜的样子,而且他身法快,剑速也快,恍恍惚惚一团白光样,十分酣畅淋漓,比使用大枪杆还更要拿手。 元缨瞪大眼睛,嘴里讷讷地道:“师父……说他不会剑法?!” 就这时,只听未芒风忽地一声长啸,阵势立刻收紧,七人全往中间合去,那七剑分成上三中二下二,仿佛风车一般转动。 阵势收缩之后,七剑盖合,直接向中间绞杀,这个时候困在阵中之人,被压迫战力无限削弱,就算本领差不多,也要含恨当场,这乃此阵法绝招,叫做七星索命。 就看那剑光滚动,眼瞧就绞得阵内再无空间存在,忽然一声长啸传出,接着仿佛启明之星出现,一道剑光亮眼,光压北斗七星。 “嘡啷啷”,“嗖嗖嗖嗖嗖嗖嗖”! 只见银光闪烁,直接飞出阵外,竟是那七剑全部脱手,仿佛知道方向一般,全部飞起然后扎到那边元缨脚下,元缨顿时傻眼。 接着便看那天山七剑,七人脸上神情凝滞,全一副不相信模样,随后几息,“扑通通”都仰面栽倒在地,脖颈处一条血线越来越长,最后鲜血喷溅出来,灿烂如花…… 赵柽站在地中间,手执莫邪,脸色有些严肃。 他用了夺命第十三剑,又见十三剑! (本章完) 第566章 蓄发,獬豸 大宋靖康元年,十一月末,河西大地,北风呼啸,枯草卷折,一片天寒地冻景象。 自从留发令颁布之后,留发则留头,剃发则杀头的军命立刻引起各处骚乱震动。 党项男人千百年都刮发结辫,这是游牧狩猎民族固有的发式,并非好看难看,而是为了穿山过林方便,头发不被树枝纠缠牵绊,放牧之时,牛羊跑动,不被羊角牛角挑住勾上。 其实无论党项,还是契丹,亦或女真,都留着这么一副相类发型,是生存环境和生活习惯所致,并非故意剃成这种样子,以丑当美,至少女人们都还和汉人差不多的发式。 但是这么多年习惯下来,赵柽现在不许再刮发剃发,自然就掀起轩然大波,千百年都一直保持的事情,突然就被改变,许多人从心底是难以接受的。 至于说能不能做到,这个其实倒能,但能做到和能接受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能做到是因为党项人没有那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思维想法,也就是说对头发这东西,心中没什么象征和仪式之类观念,无谓重不重要。 再就是如今不比几百上千年前,党项眼下打猎渐少,多放牧种田为生,贺兰山原本是大猎场,但西夏建国之后,贺兰山上许多地方不许寻常百姓踏足,想要打猎,多要往北面草原而去,而草原上又哪里有树枝勾刮发髻。 尤其李乾顺这一朝,汉学鼎盛,广播儒家文明,下面民间还差些,但是贵族之中却十分流行,知道汉人对发肤的重视,那么既然投降了,叫留头发便留就是,他们又不用操劳营生,留与刮剃,又有何两样? 真正的反抗则来自于民间,这却颇具讽刺意味了,掌权的官人老爷们不去反抗,只因投降了,要保命继续做官,本身也不在乎发式,什么党项传习统统滚去脑后,一纸令下,就顺从了。 而民间百姓本在大势碾压之下能生活吃口饱饭就好,至于这时的反抗,与官人们背道而驰,实在并非生存所逼,乃是还有一丝爱国之情,拳拳之心,对族群千百年的传统被更改所表达的忿怒。 哪怕对头发不在乎,此刻剃不剃也不大影响生活,但就是愤怒,觉得叫人动了根! 正所谓: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赵柽在秦王宫内看到四处动乱的报告,不由微微一笑。 大乱才能大治,何谓大乱?从下至上! 眼前这乱的还不够啊!想要大同,想要融合,有些代价是必须得付出的,光蓄发可不够,光学些汉地皮毛可不够。 对付这种乱事,于如今他的实力来说,不过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根手指就能轻易镇压。 但他本来就不想那么去做,否则也没必要搞什么留发则留头,剃发则杀头了,直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便是。 想加速融合,就得用非常手段,不能直接生硬镇压,要乱起来,要斗起来,要消耗起来。 赵柽直接下令,封元果为秦王宫长史,总督这蓄发之事。 西夏原本官制仿唐,年号都还不要脸的用过贞观,元果自然了解长史为何官职,这可是大官啊。 秦王宫长史?是不是代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意思? 元果立刻就飘了,恨不得马上就回怀州祭祖,看看祖坟是不是冒了青烟。 随后赵柽又封了十一都执事,归元果辖理,分管十一监军司蓄发之事,本来是要封十二个,不过最远的西平军司还没有归服过来,所以只封了十一个。 这十一个全都是党项人,都是兴州城破时投降过来的朝堂官员,有原本官位就高者,也有大宗大族出身者,还有的直接就是宗室子弟。 这是他自占据兴州,宣布西夏灭国后启用的第一批党项官员,予以实权,派出做事,令其他虽然投降,却没有实际职务的降官艳羡不已。 本来现在河西全境都处在军管之下,并没有党项人任官,无论政民,都是军队管理,这十一个人被提拔上来,立刻在党项降臣圈子里引起轰动。 蓄发之事,此刻已经被抬到国本之上,因为任谁现在都可以看出,赵柽是想要融合几族,统为大汉,这种要事居然让他们这些人出头办理,可见是想大批任用党项官员的前兆。 这是重差,所有人都知道,说不得就要杀得血流成河,人头滚滚,这个差事权柄极大,而且对于立威培望极有裨益,人人都是眼红不已。 虽然到时杀的都是自己族人,但这些党项降臣没一个在乎,没有身份地位的族人,寻常的草民百姓,那又与猪狗何异? 没有降臣把这当成一回事,都在想着怎么才能尽早也接到一份差事,封个差遣,拥有实际权利,只有越早拥有权利,走到台前,才能在将来爬得更高。 所谓成名须趁早,掌权也同样如此,拿大宋为例,在早期培养挖掘“神童”的时代,那些出名的神童都入朝极早,有的十五六岁就为官,连续几朝的宰辅副宰里面多是神童出身。 降臣们虽然是党项人,但这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都明白,什么大器晚成全是扯淡,分明是大器免成才对。 于是个个开始挖门盗洞,想方设法走秦王宫的关系,希望下次有了位置第一个补上缺,不像此番这样毫无准备。 而这走关系却并非好走,关系关系,就是有熟人从中引荐搭桥。 而和秦王宫密切而又党项出身的人很少,众所周知的几个,比如投降也算较早的李昌硕,就算能够和秦王搭上话,自家们也认得,却当下在军中做事,此刻也不在兴州,剩下算来算去,便只有新封的长史元果了。 元果这人众降臣都知道,之前的大夏第一佞臣叛徒,宋军刚踏过边境,第一次攻城盖朱时就投降了,然后又引夏军去盖朱送死,再带宋军去诈卓啰城,可以说卓啰和南军司,就是毁在他的手上。 那时简直人人恨他要死,朝上甚至还有人写诗来骂他,言之千刀万剐不解心头之恨,若不是这元果是元家人,又是镜妃的兄长,就直接杀他父母抵罪了。 但这时,众臣哪里还做如此想法,都是感叹其高瞻远瞩,卓识远见了,不管真假,如今得势,便只有佩服二字。 而元果封官长史,众臣也都嫉妒不已,其实无论西夏还是北辽,都隐隐以继承大唐自居,国内各种制度都有唐的影子。 长史这个官在唐时是大官。 这个官职最早设于秦,当时丞相和将军幕府皆设有长史官,相当于秘书长或幕僚长,将军下的长史亦可领军作战,称作将兵长史,著名的班超即是将兵长史。 而到汉时,相国、丞相、太尉、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等等,以及建三公后的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开府后皆置长史官职,为掾属之长,秩皆千石,丞相长史职权尤重。 汉王府也有长史,诸王幼年出就藩国,州府之事即由长史代行。 除此之外,边地的各郡亦设长史,为太守的佐官,其后魏晋南北朝时州郡官员底下也多设长史。 唐的亲王府、都护府、都督府、将帅、州府皆设长史。 州刺史下长史官,为刺史副官,尤其大都督府的长史地位非常高,唐代的大都督府都有长史存在,相当于上州刺史,甚至会充任节度使。 长史中最有名的是李斯,李斯初至秦国,就任此官。 而到了如今大宋时候,州府则无长史,以判官部分代替,通判其实也算是一地佐官。 但是,在大宋官制里,亲王府和都督府却是可设此官的,各代的王府不少都设长史一职,总管府内事务,其他的朝堂部门,还有元储政院也设这个官制。 众降臣都曾是西夏朝堂中人,都知道这长史是大官,尤其秦王宫的长史。 秦王宫是什么?那是潜邸,潜龙邸,同样也是现在这河西之地的朝堂所在。 亲王倘若内设小朝廷,自置官员的话,那府内长史的权利将极大,亲王若是将来能荣登大宝,那么亲王府的长史未来极可能是宰辅人选。 元果被封长史,虽然没听说还有别的管理,只是总督蓄发事宜,但这也足够了,足以证明此刻元果就是秦王身边的大红人。 这蓄发乃国本之上,不是亲近嫡系,岂能任命督促? 于是群臣纷纷过去巴结,送礼阿谀,试图请元果在赵柽面前美言,放个差遣出去,早早恢复以往权利。 元果倒是来者不拒,不管谁送礼都收,不管谁来都一口答应,然后神秘兮兮地和对方说一番话语。 说的是这次各军司督理蓄发之事,十一个都执事虽然权利极大,威势极高,但是未必就一定能办好差,难免不出些差错纰漏,若是没有办好,那这个差事便难保住,倘若保不住,就是要换人。 众臣一听,哪里还不明白他话里意思,秦王对那十一个都执事并无特殊亲近,很可能是随手点的,只要里面有人犯错下去,自家不就是有机会顶上? 于是个个回去摩拳擦掌,暗中选择一个盯上观察,若离开赴任又派人远去军司监视,就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对方出错下来,然后花钱走动,顶替上去。 赵柽自然知道这些事情,元果哪敢不做报告,就算是收受的礼物金银也全都奉上,自家不敢截流一点。 赵柽乐得看见眼下情景,他就是要乱,这个乱是党项内部乱,自下往上全都乱,自己这边不动刀兵,让他们自家清洗自家一次。 让党项人自家督促蓄发事宜,羌人治羌,又叫他们自家排挤,相互争斗,争权夺势,以羌制羌。 大大的斗一场,然后从民间到上面,才会彻底消停,才会安安静静做顺民,从此习汉礼,行汉俗,融合进来。 蓄发之事,足足持续将近一月,才渐渐停息,西夏毕竟人口少,而且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礼念束制,又兼杀得人头滚滚,鲜血成河,便推行了下去,之前西夏男子是每隔七天必然刮发一次,现在不用刮了,刮了就是对抗秦王宫,就是造反。 而这并未结束,党项内部的争斗却才开始,原本的十一个都执事官在这一个月内,有八人因为出错被弹劾了下去,而补上的人里没几天又有出错的,再度换人,如此足足几十个轮换,才最终将此事完成。 不过这几十人里,却也出了一个人物,名叫嵬名獬豸。 这人乃是西夏宗室,之前在朝上任官不大,因为西夏与大宋一样,对皇族宗室的任用慎之又慎,能不用便不用,除非有特殊才干,才会给个职位坐坐。 这嵬名獬豸做事缜密多谋,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无论是想办法搬倒原本的执事官上位,还是自家坐上执事官后,对待党项百姓反抗蓄发时所使用的手段,都证明是个有决断人物。 十一座监军司,顶属他在的白马强镇军司最快完成蓄发推行,但同时也是杀人最多的地方,简直毫不容情,非但刀兵胁迫,杀得人头滚滚,甚至当街直接抓人给改变发式,这样你就算不怕死,顶着几处剃光结了小辫子的发型上街,视死如归,那么也给你按倒,直接改成大宋发髻形式,若你不服,那么就将你双手打断,反而不叫你死了,就叫你自家想刮头都刮不了。 赵柽坐在秦王宫大日殿内,看着前方跪倒在地的嵬名獬豸,十一个都执事官回兴州复命,他只召见了这人,其他都只是传旨,叫元果去赏赐说话。 “做得不错!”赵柽淡淡开口。 “陛下夸奖,微臣愧不敢当。”嵬名獬豸伏得很低,额头贴地,规规矩矩。 赵柽听他说“陛下”两字,微微扬眉,片刻道:“抬起头来!” 嵬名獬豸缓缓抬头,却依旧不敢上视,眼皮耷着。 赵柽仔细观看,之前进殿垂首,看不见他面庞,此刻瞧这嵬名獬豸年龄并不很大,不过三十左右,生得一副十分平常的容貌,微黑面皮,眉眼平凡无奇,丢进人群一时半刻都找不出来。 “忠心否?” “微臣已自断后路,只忠陛下!” 赵柽点了点头,这一个月嵬名獬豸的所做所为,确实可以称上自断后路,在党项百姓中已是声名狼藉,视为夏奸了。 “过来说话!” 嵬名獬豸闻言起身,小心走到案前,随后就听赵柽淡淡说了几句,嵬名獬豸脸色立时大变起来,随后将头垂得更低…… (本章完) 第567章 名号,燕北 此刻战事过后,却是根本无法修养生息,因为更大的战争即将到来。 赵柽抓紧布置河西局势,日日操练兵马,哪怕天冷也不停歇。 若是稍微松懈差池一点,别说什么将来问鼎天下,女真铁蹄滚滚而到时,能不能挡住都是未知。 至于所谓的大同融合,哪里有容易,想要坐着躺着便融合了,又怎么可能? 那是要流血的,要死人的,是要经过岁月检验的,是水与火的考验,是一个痛苦悲怆,却又充满希望的过程。 绝不是个想想就能实现,短时间就会完成的事情,是一个要经过长期的斗争,才可能达成目标的经过。 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不是坐享其成,不是安安平平,那可是斗争啊,是要踏血前行,挣扎企盼,才有可能望见曙光的。 是一个悲壮而又惨烈的洗礼! 年关将近,这一年注定回不到西宁州了,只能在兴庆府度过。 赵柽大日殿内观看书信,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喜悦。 小娘在月初之时生产了,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而萧敏也快生了,估摸过完年不久便要临盆。 萧敏是春日时,小娘怀孕书信送来后不久才发现自家竟然也怀孕了,然后再次写了信告知给赵柽。 赵柽喜欢女儿,希望萧敏能生个女孩,甚至连名字都已经想好,就叫赵悦儿,小字喜乐,这个名字好,平安喜悦。 而小娘所生小二郎名字,他经过一天思索也已经定下来,按照这一辈的排字起名,那是要用言字偏旁的,小赵熹其实正名是赵譆,便是言字旁。 那这小二郎他就起名叫做赵诣,也是言字旁,和排字宗书不差。 写完后,封了两封书信叫人快马加鞭送往西宁州,他这才出了口气,心下轻松起来,脸上笑容愈发浓郁。 信中不但有给子女起名之事,还有交待碎玉楼的些事,戚红鱼和简素衣此刻都住在王府,就是怕日常不周,生些意外事情,才令二人看拂,两个心细,又执自家命令,有二人在,后宅不会生事,他也放心。 转眼年关便至,河西本也过此大节,哪怕改朝换代,但年还是要过的,年关年关,就是穷富喜悲都是要来度过,无法躲离。 兴州城内张灯结彩,树上都贴了绿纸,结了红花,彩妆如真一般。 灯笼之类更是由秦王宫派发,路径隔不多远便有悬挂,天色微黑时尽皆点明,红通通一片喜庆,映得城内恍如仙境一般。 赵柽三十晚上在秦王宫大开宴席,赏赐群臣。 他眼下等于藩府自立,此刻称呼下面众人为臣也不算过,这一番赏赐在前,群臣分左右开席,左边是自家一路带来的手下,右边则是河西投降的臣子,泾渭分明。 这一边杜壆居首,洋洋洒洒足有几十个,梁山众人皆在列上。 那边则元果领着,武将少,多为文官,也足足几十名,看着比这边人数还多。 赏赐完毕之后,就开席吃喝,觥筹交错,敞开肚皮,大朵快颐,直热闹至午夜过岁,才渐渐散去。 散席之后,赵柽拽着吕将下棋,吕将本来不想下,都诚心投靠了,不用那个下棋赌约维系,可赵柽偏要对上几盘,结果三盘下来,盘盘杀得吕将只剩光杆老将才罢休,吕将气得嘴唇直哆嗦,离开秦王宫路上,发誓以后再也不和赵柽对弈。 时间飞快,天日游走,元宵也过,年节气氛渐渐消散。 赵柽收到甘肃军司肃州禀报,言道西平军司始终没有投降意思,探子探到那城头居然扯起了元字大旗,显然现在是元姓之人说话做主。 赵柽纳闷,叫来元果询问,元果又打发人回元庄,并无有出息且本领的元家子弟在外,不知西平军司的元姓是从哪里来。 赵柽琢磨,河西之地只差西平军司一处未靖,似疥癣存在,不过此刻天冷难用攻杀,要等暖和些再说,便给肃州下达命令,多派探子打探,察清西平军司虚实后,速报兴州得知,自家这边好做详细筹谋,只待开春就一举平复…… 东京,皇城,延福宫。 道君皇帝一身淡蓝色道袍,怀抱白玉拂尘,在地上快速地走着小碎步。 他脸色红润,双目微阖,脚下却不失方向,隐隐是个八卦之形。 片刻后,他忽地在御书案旁停住,长吐一口气,叫道:“有了!” 赵柽打下西夏,他兴奋得三天三夜没睡着觉,并且还招群臣议事,大摆宴席庆祝。 逆子灭国西夏,何等丰功伟绩,怎好令其独占? 道君皇帝不甘心啊,除了之前的宣告,说西夏是自家派逆子攻打之外,就要实行下一步计划,直接给西夏十二监军司庞大地盘改名,改成五路,公示天下,这样谁能不认为西夏覆灭是自己的功绩? 开疆拓土,靖灭敌国,流芳百世哉! 西夏五路名称他刚刚思索正好,马上便要找人造册拟旨,公告天下,宣布此样大事,但却忽然想到了燕京,不由眉头一皱。 燕京,燕京居然还没有下! 还没有下!简直是一群蠢货,废物,笨蛋,丢人现眼,气死朕也! 幽燕十六州其余十五早便打下,唯独燕京,一直没攻占,入冬前没下,天寒地冻之时更加难下,如今年都过了,还在围着,不知何时才能掌握。 他连下数道圣旨也无用,要砍头都无用,打不下就是打不下,而且强行数次攻城,损兵折将,又曾中计,大军伤亡无数,围城的军队早没了心气,只是一直拖延耗着。 虽然这么一直困下去,说不得终有一天,燕京资源消尽,吃不住了肯定会破,但那得是什么猴年马月? 叫金人都笑掉大牙不说,就是老二那逆子在河西,怕是也在看笑话,嘲自己这个当爹的不如他! 道君皇帝想到这里,脸上笑意顿时消失,开始猛拍桌案,大声吼道:“来人,来人,叫几位相公过来议事……” 童贯在大帐内喝闷酒,这个年过得无滋无味,燕京城雄固如铁,久战不下,他已经失去了耐心。 又过一年,又老一岁,他有些等不起了,夜长梦多,照此下去,就算将来哪天破了燕京,官家也不会开心,就怕封王之事将要告吹。 就这时蔡攸进来,外面寒冷,他搓手来到炭盆前,道:“宣抚,怎自斟自饮?” 童贯道:“心中郁闷,居安来共饮一杯?” 蔡攸表字居安,闻言倒也不客气,过来先给童贯满上,自己又斟了一盅,叹道:“这金人实在太过小气,不过是询问攻城之法,却敝扫自珍,也不告知,哪怕花金银购买都不愿述说,实在可恶至极。” 童贯道:“此事我等想简单了,那攻城法子必乃其压箱底手段,军事机密,怎好轻易告诉?” 蔡攸道:“宣抚,我看还是对方贪婪,若再多给金银,许诺重物,只怕对方会动心也不好说。” 童贯闻言沉思,喝了口酒道:“若是加倍金银倒也非不可,只是最后还须我大宋儿郎浴血奋战,死伤无计,他金人不过张张嘴巴,就赚得大笔钱财,实在让人负忿,更何况……” “宣抚,更何况什么?” 童贯皱眉道:“更何况他那攻城法子到时不好用可怎么办?钱财被他们拿了,我们攻城的兵将折损了,办法却无用,去和谁说理?” “这个……”蔡攸愣了愣,这他还真没想过,金人会骗他们吗? 童贯道:“即便到时找他们理论,他们一口咬定方法好用,而是我们兵马不行,你还能如何?难道和他们翻脸不成?那可真成了天大笑话,贻笑世人了!” “确实怕如此,确实怕如此!”蔡攸连连点头。 童贯长叹道:“所以此刻进退两难,没有良计啊!” 蔡攸眼珠转了转,忽然道:“既然攻城技法乃军事机密,金人不愿我军得知,是以拒绝告诉,而宣抚又担心多加价码,金人拿了大笔钱财不尽心教授,白白折损军兵,被对方耍了,属下这里倒是有个法子可使。” “什么法子?”童贯看向蔡攸,疑惑地道。 “属下觉得,那便不如更多使用钱财,请金兵直接来打便是了!”蔡攸思索道:“到时我军退避,全让他打,一则他们敝扫自珍的攻城法子不致泄露,二则宣抚也不必担心对方拿钱给不好用的办法,叫我军空空折损了!” 童贯呆了下,随即大喜道:“妙也,此事妙也,居安想得好主意,就不知金兵那边可否会同意?” 蔡攸道:“宣抚,金国原本贫穷,只要钱给的多了,他们也不泄露军密,有何不会同意?” 童贯颔首道:“好好好,此事就依居安,我现在就安排人等,去往中京找完颜宗望商议此事!” 兴庆府,兴州,秦王宫。 赵柽拿着从黄河对岸传过来的皇榜旨意,一看之下,不由哭笑不得。 道君皇帝居然自作主张把河西之地分为了五路,这五路一见就是新起的名词,连古号都没有使用,显然这老爹早便惦记此事,怕是都夜不能寐了。 这起了五路名称诏告天下,显得他能做主,盖为首功,吃相太过难看,愈发不要面皮。 赵柽将那榜纸放下,他倒是不在乎这等小孩子争功把戏,只是有些担心燕京那边,这么久都没有攻下,出乎他的意料。 虽说西军此刻表现要比原本历史强上许多,燕云十五州皆下,但燕京不下,总有些绣花枕头、外强中干的意思。 按理来说,这剿灭方腊已过几年,西军不是疲兵,在帮源峒染的疫症也全好了,不该如此长时间还攻不下燕京啊。 难道萧干联合耶律大石真有那么厉害? 赵柽有点担心,不会重蹈覆辙,像原本历史管女真借兵攻城吧? 若真的管了女真借兵,势必要付出巨大钱财,也叫女真看出大宋最精锐的兵马不过如此,埋下大祸的根苗。 他神色阴晴不定,思虑半天,却无头绪,此事他眼下根本插不上手,河西这边一大摊子事都要他办,哪里还顾得了燕京那边。 赵柽提笔写诏,随后唤来元果和嵬名獬豸,行下一步军令。 蓄发令已经推行下去,整个河西之地所有人等,无论党项还是蕃人,就算些回鹘往来也都留起头发,冷眼看去,仿佛置身中原一般。 他要趁热打铁,再烧上一把大火。 废西夏字,疏西夏语,书同文,车同轨,上下一律使用汉文汉字。 废西夏钱币,铸造秦时半两钱,百姓可以同比兑换,统一度量衡,全都与大宋相同。 这其中,废除西夏字这个不难,因为西夏文字一共才存在百年左右时间。 党项原本是没有文字的,是李元昊让手下大臣野利仁荣创造,历经数年,仿效汉字而成,其中共五千余字,形体方整,笔画繁冗,结构仿汉字。 其实这所谓的西夏文和契丹文一样,都是汉文的衍生体,就是在汉字的框架上再造,汉字的笔画结构是这两种文字的基础。 这西夏文字多只流行于官面和贵族之中,西夏市井百姓并不太识,就算大宋这等中土繁华,又督促兴学,民间还那么多目不识丁的文盲,就别说西夏这等游牧之地了。 废文字容易,但是废党项语较难,甚至这个比蓄发令还要难得多。 不过赵柽对此却没有下什么一刀切命令,也没有说废除,只是说疏,就是在官面上全行汉语,民间推行汉语,尤其于商之中,行汉语为令,这就让百姓不得不都学上几句,以方便在外做事。 至于铸造钱币和统一度量衡,这个却是必须推进,只要大同,这个就必须得实行,而且越早越好,不能往后去拖。 将这些事情全都交给元果和嵬名獬豸负责,其中轻重缓急,成破利害说得清楚,两人一脸凝重离开去办。 随后天气一日日暖和,到了二月时,肃州忽呈密报,是关于西平军司事情。 赵柽打开一看,不由就是愣住。 只看密报上写得清楚,已打探到西平军司首领将官身份,确是元姓之人,乃西夏末帝李乾顺之妃,元镜是也。 (本章完) 第568章 剑变,境界 元镜?! 元镜是西平军司眼下的话事人? 赵柽懵了一下,连话事人这种久远到几乎忘记的词,都从心底蹦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明镜儿不是跑回神鸷宫养伤去了吗? 赵柽伸手摸着下巴,脸色一阵狐疑不定,双眼微微眯起,露出纳闷的目光。 他再看了一次密报,却没有错,就是元镜,而且密报上特别说明是西夏末帝李乾顺的皇妃。 元镜这个皇妃身份是利益互换的结果,是神鸷宫为了势力进入西夏的筹谋,也是李乾顺为了制衡自在门的手段。 事实上李乾顺身边不少来自国内各方势力集团的妃嫔,目的不一,有的就是真做妃子,算为联姻借势,有的则是起保护作用,例如元镜,还有之前在马兰峰上,他身边那个宗师境界的女子。 可元镜跑去西平军司干什么?还取得了西平军司的控制权?最开始说西平军司改旗易帜,不知落在谁手,如今又打元字旗号,这是元镜复夺过来的吗?可她这是闹得哪般? 赵柽有点想不明白,如今天气转暖,本来是打算过些时日就派人前往收复,既然元镜在那里,算来算去,还是亲自走一遭的好。 叫来二十八,一说此事元缨也愣住,道:“师父,十九姐不会是生气会州之事,想给你找点麻烦吧?” “给我找点麻烦?”赵柽想了想,倒也有可能,元镜无疑是恨自己的,谁叫自己强行做下些不可描述之事呢,简直禽兽啊! 虽然自己也有苦衷,走火入魔被暴戾残虐情绪控制,身不由己,但这件事却终归是错的。 仇视对立,杀了对方都行,但做下这种事情却实属大错特错,哪怕到后来元镜半推半就,可并不能掩盖他罪过犯错的本质。 叹了口气,赵柽道:“过几天随我去瓜州,劝说一下你十九姐,身为女子,举什么旗号,占什么地盘,赶快回元家来吧!” “噢噢……”元缨眨了眨眼:“我知道了师父,带元夏他们几个吗?他们眼下也都来了兴州。” 赵柽道:“带上好了,还有周斗元,耶落菊两个,对了,你再去李彦仙那边,把野利明英也叫出来,他们自在门亲传的几人都带去。” 元缨嘟囔道:“这些野丫头,叫她们……对了,师父,我又创造了几招剑法,师父评鉴一番?” 赵柽瞅了瞅她,不孝徒儿又开始搞事情了,明知他“不懂”剑法,还叫他评鉴? “额……打来我看。”赵柽缓缓地道。 “好嘞,师父!”元缨说着“噌”地一下窜出了大殿之外,赵柽在后面慢慢跟上。 这时冬日暖阳,元缨手持秋水长天剑,捏一个剑诀,立于殿外空地。 “师父,我此番创造的剑法共有五招,第一招叫做颠倒乾坤、第二招叫做倒转阴阳、第三……第三到第五招还没想好名字呢。” “呵!”赵柽淡淡一笑,背负双手,站在阶上,向前望去。 元缨手上寒冰般长剑亮如白焰,“嗖”地一招便使用出来。 赵柽这时倒也看得仔细,只见不孝徒儿这招声势极大,也颇有一丝凌厉,倒比之前的“剑舞”有些进步,不只是花哨好看动作。 但这招虽然堪堪能用,却破绽不少,真要打斗起来,威力没多大不说,很可能还会阴沟里翻船,根本配不上“颠倒乾坤”这么霸气无双的名字。 接着是第二招“倒转阴阳”,同样的配方,同样的版本,就是第一招换皮不换骨的再现,也能够用,可虚张声势成份要多过实际效果。 看这逆徒耍得高兴,赵柽有点脸黑,练枪时怎么没见这么乐过? 没有自知之明的东西,不凭借枪道天赋能这么快上小宗师?说不定得猴年马月,更勿提以后晋升宗师了。 元缨第三招平平无奇,不如前两招,有些狗尾续貂的意思,接下来的第四招更是仿佛生拼硬凑,就是想要凑出个数目来。 赵柽心想,怪不得只有一二招起了名字,这逆徒也知道后面的太过差劲,没脸起名。 说着使用了第五招,却是十分狠厉的一剑,角度刁钻,变化极大,但就因为这种变化,人力往往难以达到,所以转圜之间漏洞百出,甚至元缨还“哎哟”了一声,显然是做不到心中预想效果,扭错了筋骨,疼得叫出了声。 赵柽却扬了扬眉,这一招…… 这逆徒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招式?这不是胡闹吗!人身正常情况下根本使不出这种招式啊,就如踢腿正常只能最远到脑旁,她却偏要踢到后腰那里,这如何使得?真是疯魔了! 赵柽摸着下巴,脸色复杂,这招有些异想天开,不过……若真能实现,那里面的一些变化倒还有点意思,可圈点一番,甚至倒也可…… 他突然神色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起来,就连元缨耍完剑,喊他也没有回话。 “师父,你发什么呆呢?”元缨连叫了赵柽几声,看他没有反应,不由有些害怕。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元缨小心翼翼走上前,看着赵柽,拉了拉他衣袖。 赵柽这时微微吐出口气,方才恢复了动作,开口道:“第五招使得不错!” “第五招?”元缨本还纳闷,想问赵柽刚才怎么木头人般,一听第五招顿时有些着急,这招是她为了凑数硬编造出来,当时只想着厉害,却没想到有些变化根本使不出来,赵柽说好,不由觉得是在暗中点她这招不行。 元缨不服气道:“师父能看出剑法好坏?” 赵柽斜睨她一眼,冷笑道:“为师就算不用剑,可却是半步大宗师境界!” “噢噢,徒儿知道了……”元缨立刻无言以对,毕竟上了宗师就有一通百通的本领,哪怕从没用过的兵刃,也能通晓其中五分路数道理,更何况赵柽已经是半步大宗师了。 只不过她依旧不服,此刻心中暗想,哼,等我宗师之后,定要和师父比试一番剑法,师父就算境界再高,通晓了百兵,但自家的剑法天赋好高,师父只用剑也未必就能胜过自己。 赵柽瞅出她的小心思,哼了一声道:“二十八,第五招不错,回去多想想,就按照第五招琢磨,看看能不能再多创出些来。” “啊?”元缨一听傻眼,这第五招是她瞎编出来的招数,正常人里只怕大宗师都使不出来,因为里面的动作太违反人体规律了。 “好,好吧……” 看着赵柽严肃的神色,元缨心想师父没有眼光,居然会觉得这第五招好,那回去胡乱编一些糊弄他就是,反正按照第五招来,都是些真正使不出来的招数,毕竟想要特殊厉害,有时候想得就天马行空,人所不能。 她怕说编不出来赵柽斥责,就随口答应,赵柽又道回去练枪,这便转身,一溜小跑回了自家住处。 看着逆徒离去,赵柽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神情,他刚才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了一事来。 元缨创的第五招,虽然正常情况之下绝不可能用出,但有一种特殊情形却是可以使用。 那就是同时在运转苍穹变的时候! 苍穹变是一门极度残忍撕裂的武艺,从第一路开始,就有走火入魔危险,随着境界越来越高,身体扭曲变化的本领就越厉害,但走火入魔的危险便成倍增加。 这门武艺理论上可以练到第七路,但也只是理论而已,就连创造这门武艺的那位波斯贤者,自家都没练成过,只是推演出了第七路的方法,觉得该有第七路境界。 而实际上第六路便已经成为了巅峰,极少有人练成,五路上六路时便多少英雄豪杰殒命身死,更勿论传说中的七路了。 这门武艺可以改变人体筋脉骨骼状态,初时大抵如同江湖秘技缩骨功一般,可以通过锻炼,强行并合筋脉,拉近骨骼,更改身躯形状。 不过这只是低级时,到了高处,就能随意改变筋脉长短,骨骼前后,关节反正,可以把手腿延长或缩短三寸,可以反关节扭动腰身,出去拳脚。 可不要小看这延长缩短三寸,真正过招之时,一寸都可以致敌死命,更别说三寸了。 至于反关节扭动腰身,就是之前所说一脚最高也就踢到脑旁,但是使用苍穹变,这一脚从前面踢去,不但可以到脑旁,甚至都会踢到自家后背了。 若是以苍穹变做基础,那么元缨所创的第五招剑法是可以使用出来的。 当然,也不是说什么随意创造的东西都能使出,太离谱的自然不能,要符合苍穹变自身的极限,超过这个极限肯定不行。 赵柽第六路苍穹变大圆满,那么极限就在这第六路本领,第五招剑法可以使用。 看着元缨走了没影,赵柽袖中寒芒一吐,莫邪剑现形,然后身子微微一晃,冬日暖阳之下,恍如光影芒斑离开了殿阶,到了下方空处。 只见他瞬间就用出第五招,不比元缨只能使出一半,剩下的明显做不到只好中途罢手,而是全都使用了出来。 这第五招全部使出看起来十分别扭,有些不似人在舞剑。 以往他用苍穹变大多是配合拳爪腿脚之功,虽然有时也持剑,但却是正常的剑法剑术,借用手臂突然探长等本领,增加剑器伤人几率,却从没耍过这种本身就不符合人体规律,而是和苍穹变一样癫狂的剑法。 一招使完,赵柽站立不动,这招荒唐,正常人使用不了,他使用出来并无如何厉害,只是这招有些微细节可以圈点,细想之下,有些意思。 赵柽站在那里琢磨,忽然体内一阵蠢蠢欲动,气血鼓荡,竟然是夺命十三剑蠢蠢欲动。 他不由皱了皱眉,本来以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平衡这剑法和血气,再无暴动征兆,怎么突然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但他只是微一琢磨,就不由露出惊讶表情,莫不是这第五招牵动了夺命十三剑的剑意? 夺命剑法乃是最上乘的剑术,原本其实还属武艺,但是到了第十三剑这时候,已经半只脚迈入武功的范畴了,因为已经可以配合体内气血进行转换战斗,剑式之上滋生了剑意。 赵柽心头疑惑,这元缨的第五招分明是胡编乱造、天马行空般想象出来,为何会牵动夺命十三剑? 原本他创出这第十三剑来已经觉得夺命剑法到头了,已经是此套剑法的最后一招,绝无可能再有后续。 而第十三剑的厉害程度,自家半步大宗师都掌控不了,也侧面证明了这点。 十三剑明显是对标大宗师境界的,可眼下居然还会牵动,这又怎么可能? 大宗师应该已经是武学最高境界了吧? 赵柽想着想着忽然“啊呀”一声,念起一事来。 他想到在马兰峰上与李凰珠一战,最后一剑杀死李凰珠之时,顿悟当场,脑海中生出许多武道经验,十分玄奥,仿佛是李凰珠传教一般。 这些武学经验中有十分复杂难明的,其间道理似乎比大宗师的境界还要高超,分明不是大宗师所能掌握,这么看来…… 莫非武学一道,大宗师之上还有境界不成? 若是还有境界,怕就不是武艺了,那应该属于武功了吧? 本来夺命十三剑是该没了,因为人力有穷尽,第十三剑已经是人力极致,但是,倘若加上苍穹变这等癫狂手段,打破人体经脉骨骼极限,岂不是说夺命剑法还有后续? 赵柽心中疑惑万分,难不成还有夺命第十四剑不成? 本来以人之身体构造来看,是不会再有了,走夺命一路真意剑髓的话,第十三剑已经到头了,但以苍穹变这种撕裂手段培植,竟可以还有第十四剑吗? 赵柽微微有些激动,虽然他现在依旧稳固半步大宗师,还没有去重新登上大宗师境界,但是不是代表自家能创出第十四剑来,那么大宗师之上的境界也有望?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赵柽叫元缨练枪之余没事便造剑,然后舞给他观看。 元缨欺负师父不会剑法,只靠境界对剑道半通不通观不明了,就胡乱编剑乱打,有些实在太过离谱,就算赵柽用苍穹变都使不出来。 赵柽黑脸斥责她乱造,元缨急忙再编些不算太过分的给赵柽,暗里偷笑师父还是不识剑,只靠境界观看难成。 赵柽不管逆徒什么想法,自家思考,又触类旁通,再看逆徒胡乱编造的东西,捡里面有些灵气的去瞧,心中对夺命剑法领悟愈发深厚起来……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已经临近二月末时间,到了可以用兵之时,这天赵柽下令点上五万军马,直奔西平军司征讨而去。 (本章完) 第569章 临城,一战 西平军司位于河西之地的最西方,南面和陇右交界,前边与北面同回鹘相邻。 西平军司治所瓜州,再往西则是重镇沙州,就是后世的敦煌。 沙州再往前,上方是玉门关,下方是阳关,二关平行。 正所谓:不识玉门关外路,西出阳关无故人,阳关三叠,玉门绝唱。 大军五万,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出西凉,过甘州,这日来到肃州城外。 肃州和甘州同属甘肃军司,其中甘州乃是治所,肃州则与西平军司交界,就是后世的酒泉。 此时肃州的守将是镇三山黄信,看到大军到来,急忙出城迎接。 赵柽这番除了元缨些人外,还带了鲁达、武松、秦明、花荣、郭盛,另有偏将解珍、解宝。 说话间进入城内,赵柽坐在议事大堂听黄信汇报军情。 西平军司那边动静都是黄信派斥候打探,然后直送到兴州,所以黄信最为熟知。 只听他禀报一番,言道瓜州原本兵将不多,后来改旗后招了些人马,不过大抵沙盗。 沙盗就是沙漠上的马贼,瀚海响马。 这些沙盗哪的人都有,党项、高昌回鹘、早年被童贯带兵打散的黄头回鹘、龟兹国旧部、草头鞑靼、甚至也有汉人。 西北沙漠极多,原西夏就有两大块相临,回鹘那边更多,这沙盗熟悉地形,适应瀚海环境,不但截杀过往商旅百姓,有时候就连些镇子小城,或者小军营驻地的主意都敢打。 西平这边除了一些古城是砖石所建,代代修葺,千百年屹立不倒外,下面的小城其实都是土城。 土城就是土胚沙城,说是城,不过个堡子,里面并不十分大,防御也差,沙盗时常抢掠攻打。 至于小军营驻地顶多几十兵丁,少的十来人也有,都是打探消息,或者作为旗兵驻扎,沙盗也会攻击这种地方,以补充队伍里的军需兵器。 所以在这西北,尤其深入到贺兰山往西,直至回鹘的境内,沙盗都属凶悍存在。 赵柽道:“瓜州乃正统军司,怎么会招些盗贼?” 黄信道:“属下听说那西平军司副统军早便和沙盗勾结,兴庆府被王爷攻下后,这边得到了消息,副统军就杀了都统军和监军,自立为主,然后招沙盗入城,收为部下。” 赵柽点了点头:“那后来……” 黄信道:“后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李乾顺的妃子元镜过来,夺了瓜州,杀了副统军等人,连带着常乐城、沙州,边境处的玉门关等地都平复了。” 赵柽道:“都平复了?这却是有些手段,她又无兵,怎么平复的?” 黄信道:“王爷,属下虽没亲自过去见证,但听闻此女手上还是有支兵马的,都是女子,号称明镜军。” “明镜军?”赵柽闻言皱眉:“怎么还自家组建起军队来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黄信哪知道赵柽和元镜的纠葛,顿时不晓如何做答。 旁边元缨道:“十九姐原本就有亲军,而且在神鸷宫还有许多手下,天山东麓的庄子都听神鸷宫的,人丁也不少。” 赵柽面无表情,淡淡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元缨眨了眨眼,小声道:“师父要去和十九姐当面说,她才能明白。” 赵柽哼了声:“说甚么说,要打的才能长记性,明日兵发瓜州,我倒要看看她作什么妖呢!” 随后赵柽带人去查了一圈这肃州城防,肃州并不比甘州小,两个都是古城,但甘州乃是治所,又曾升府,号宣化府,人口多于肃州,繁华程度也胜过肃州一些。 看过之后,再检兵验马,足足到傍晚才结束。 接着便排宴席,犒赏一番军事,月上柳梢安歇起来。 第二天上午,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出发,直往西平军司的瓜州方向而去。 瓜州距离肃州不近,足足有几百里路,大军一天难以到达,晚上觅一地扎营结寨,休息后第二天继续上路。 足足行了三日,才踏入瓜州境内,这片荒瘠,派了斥候前面打探消息,军马暂在三十里外停下。 到中午时斥候回报,瓜州城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应该已经探到大军前来,把四城紧闭,做出防守姿态。 赵柽思索,按照黄信之前的信息所示,整座西平军司也就万人左右规模,这还是吸收招揽了几伙规模较大的沙盗后人数。 若是再分去常乐城、沙州、玉门关,那么瓜州内人数绝对不会足万,估计也就八九千模样。 阳关此刻荒芜,西夏并未经营,其它三地按五七百的兵丁计算,那么瓜州顶多也就这些人。 这些人是很难守住五万大军攻城的,原因很简单,这八千多人里怕除了老弱就是沙盗。 毕竟西夏不说精锐,就算是壮年也都调往大宋边境一线,这后方之地不会放善战的军卒,而回鹘应对黑汗都应接不暇,不可能进攻,只要有人守城就行,一些本就弱病或者前线退下来的,就都在这后方养老了。 至于沙盗本身不会防御什么城池,不直接弃城而跑就不错了,原本的老弱病残也不好守。 赵柽想到这里,便下令大军平推过去,就要直接以势压人,快速拿下此城,二擒明镜儿! 瓜州是古城,汉武帝置河西四郡时,瓜州为敦煌郡三县之地,两晋沿袭汉制,隋置长乐郡,唐武德五年改称瓜州,一直沿用至今。 大军在瓜州城前五里扎营,随后趁着天色未晚,赵柽叫秦明、花荣带着砲车前往城前打上一番。 这瓜州虽然在荒瘠之地,但却并非旱城,旁有一河,名曰踏水,乃是发源于祁连大雪山北坡冰川群,水流不小,泽润几百里地界,瓜州据此建了护城河。 秦明、花荣立功心切,带领五千兵马拉着砲车过去,略微观察一番上下地界,便开始令军兵发动飞砲,乱打起来。 那瓜州城多少年未遭战事,城上守兵大多数没见过此种阵势,尤其沙盗哪里肯真心防守,立刻就是一片哭爹喊娘之声,跑走了一半还多。 秦明在城下哈哈大笑,道:“舅哥,不如趁此机会直接攻城,我看有八成把握可以直接拿下瓜州!” 他的妻子是花荣妹妹,当时宋江做媒,是以如此称呼。 花荣谨慎,想想摇头道:“此事不妥,就算能够拿下此城也不好擅自行事,此刻不比之前散漫,还是回去报与王爷知道情况,看王爷命令打算。” 秦明也觉得有些唐突,闻言改口道好,便再指挥打上几砲后,就要带领军兵回归大营。 就见这时花荣摘下背后宝雕弓,箭壶内拈出一根狼牙箭,瞄也不瞄,轻舒猿臂“嗖”一箭放出,电光火石速度,那城头大旗传来“嘎嘣”声响,从中折断。 秦明叫道:“舅哥好手段!” 花荣笑道:“可惜没有主将,不然直接取其性命!” 两个带兵回去,看到赵柽,报告之前情况,赵柽点头:“休整一夜,明日攻城,定要一天之内拿下这瓜州!” 晚上无话,严防死守,也没有人前来偷营,直到第二天清晨。 赵柽调兵遣将,中军推进,两翼包抄,直奔瓜州城而去。 那瓜州城上这时倒比昨日多了些人口,也摆下些木桩板盾防御箭矢飞石,但在赵柽看来却是乱七八糟,全然不成章法。 就在大军列出架式,意欲攻城之时,忽然那城中传来一阵号角声响,接着吊桥放下,城门打开,出来一支队伍。 这支军马还算精神,打着元字大旗,旗下为首的一名女将,头戴凤翅帅盔,上缀一十八颗红绒球,身着紫花战袍,内衬鱼鳞细铠,容颜绝色,细眉高挑,双目寒光逼人,骑一匹桃花马,手使一口九凤朝阳刀,后面紧随不少女兵女将。 赵柽见状双眼眯起,这不是元镜又是何人,怎么还带兵出来,难道想要斗将不成? 不过他此刻没有和对方斗将心思,更何况元镜乃半步大宗师,哪怕在马上,恐也无人是其对手,真要斗将,自己这边折损了不好,那边闪失了也说不过去。 元缨道:“师父,十九姐这是想干什么?” 赵柽想了想道:“二十八你去劝说一番!” 他下令前军不可轻举妄动,元缨上前说话,距离太远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只是片刻元缨苦着脸回来,对赵柽摇了摇头。 赵柽道:“如何说?” 元缨道:“十九姐不听我话,叫师父你自缚阵前求饶!” 赵柽顿时怒道:“这婆娘莫不是疯了,还叫本王自缚求饶,她想要干什么?” 秦明不知二人纠缠,见状立刻请命:“王爷,待属下前去擒拿此女,给王爷解气!” 赵柽眯了眯双眼,瞅瞅秦明。 花荣也道:“王爷,属下也愿前往!” 赵柽眉梢挑了挑,没有言语。 元缨在旁边着急道:“师父,不能打呀!” “呵!谁说不能打,谁说不能打!”赵柽闻言冷笑起来:“秦明,你去擒那女子……记得不能伤她,必须活擒!” 秦明立刻抱拳大声道:“是,王爷,属下定不负命!” 说着他打马出阵,待走出没多远后面便再次传来赵柽声音:“记住,倘若不敌,立刻回来,千万不可恋战,折损自家性命!” 秦明心中暗想,王爷也忒瞧不起自家,对面不过弱质女将,自家怎能不敌? 他毫不在意,纵马上前,直接冲过去大喝一声:“妖女,还不下马受擒,饶尔不死!!” 元镜手持九凤朝阳刀,看对面阵中闯出一将,生得虎头豹眼,骑匹黑马,手舞一根狼牙大棒,不由道:“哪里来的莽夫,赵柽怎不敢出来见我!” 秦明大吼:“我家王爷怎得空理你这妖女,还不看棒!” 他将狼牙棒斜刺打去,却瞧对方那口绣刀往上一迎,竟然有着天大的力道,“嘡啷啷”一声巨响,火花乱飞,直接磕开了狼牙棒。 秦明顿时感觉虎口裂血,手上大棒拿不稳当,对面九凤朝阳刀抹脖而来,唬得他急忙后仰,用棒去迎,这一下又是没抵过对方力道,狼牙棒被扫中脱手,飞出三丈多远,吓得秦明魂魄俱飞。 赵柽在后面观战不好,立刻道:“鸣金收兵,让秦明回来!” 这边锣声响起,那头秦明趴在马身,心中慌得犹如鹿撞,没想到这女子如此大力,不似常人,自己居然无法抵挡。 元镜那里纵马过来,就想要擒捉于他,不料对面阵内,“嗖嗖嗖”连续三支冷箭射出,既准又狠,都直奔她而去,竟然是花荣放箭搭救秦明。 元镜拨打羽箭,那边秦明已是赶回了阵内,虽然逃得性命,却是心有余悸,此刻醒悟赵柽提醒他缘由,竟是这元镜武艺太高,不然他就是力大无穷之人,还能打掉他手上狼牙棒,岂非武艺通天? 这时元镜在前面叫阵:“赵柽,你可敢出来与我决一生死!” “你莫非胆小如鼠?” “你不敢出来对仗吗!” 赵柽阵内脸色阴沉如水,淡淡:“这婆娘实在太过狂妄,居然敢和本王叫嚣挑衅!” 旁边鲁达道:“王爷,让属下出去擒拿镜妃可好?” 赵柽不语,郭盛道:“王爷,不如弓箭开路,大军直接冲杀过去,谅她武艺再高也抵挡不了,不被捉拿,也要退回城中,彼时正好攻城。” 赵柽微眯双眼,元缨道:“这样不好,唯恐伤到十九姐呢。” 众人这时哪怕再傻,也看出蹊跷,自家王爷恐怕和这元镜有些什么干系,顿时都不再做声,只等赵柽决断。 片刻后赵柽深吸了口气:“此女于外,不好攻城。” 元缨道:“就是,就是,师父你来又不是要杀十九姐的,是来……带回十九姐,顺便收西平军司。” 赵柽看了她一眼,道:“本王不好亲自上阵,与她厮杀,岂不堕了身份?” 元缨点头如小鸡啄米:“师父说得对,师父什么身份,怎好亲自对战。” 赵柽皱起眉头,哼了一声:“传本王军令,今日暂且收兵,明日再行攻城……” (本章完) 第580章 相遇,动荡 赵柽双眼微眯,看那群人渐渐近了,目光落在前面的小男孩身上。 这小男孩瞅年龄也不太大,但可能要比赵熹大上一点,四五岁的模样。 此刻后面的人开始召唤小男孩,显然是注意到他们一行,不想彼此靠得太近。 听到言语声赵柽扬了扬眉,对方说的是吐蕃话,不过里面却有些回鹘口音。 这队人的衣着有些不伦不类,像武松所说,并非吐蕃,但也不是别的哪一种,乃是胡乱混搭,蕃鹘汉几种样式都有。 小男孩这时止住脚步,朝这边张望过来,却是生得极好,细眉星目,如今年龄小,长大了肯定是个英武非凡的少年。 他好奇地看了眼赵柽几人,就要听后方话语,回转过去。 可这时小赵熹在前面瞧见他,觉得无论穿着还是说话都与自家不同,心内惊讶,便开口道:“你别走。” 小男孩扭头诧异看他一眼,冷淡道:“要你管!” 这下却是大宋的官话,虽然有些不太熟练,但汉语无疑。 小赵熹闻言愣了愣,有些弄不懂对方怎么竟会几样语言,就想要询问明白。 “我说了你不许走!”他双手叉腰:“我有话要问你!” 小男孩瞅着小赵熹,皱起双眉:“你是谁?凭什么命令我?” 我是谁?小赵熹愣了愣,他是谁来着?好像是世子殿下吧,总之很大,在家里不少人都要听他的。 “我,我是世子!” “柿子?”对面小男孩闻言一呆,这个词他倒是学过,好像是一个吃的东西,但中原有,这西北却从来没有见过。 “你是柿子?”他上下打量小赵熹:“你好像也不能吃啊!” “什么?你竟然要吃我?”小赵熹立刻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对面莫非是什么妖怪?想要吃人不成? 他心中顿时有些害怕,转首去望赵柽,只看赵柽双眉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元缨见状便要上前去,赵柽突然开口:“小孩子的事,不用多管。” 元缨止步,对面那队人窃窃私语,为首的是个瘦個子,穿件比较神气的长袍,带着花哨皮帽,登双皮靴,皮帽沿压得很低。 他正在低声说着什么,然后队里人冲前面恭敬地道了一串吐蕃语。 小男孩听见后,露出不情愿的神色,答应了一声,继续转身,便要归去队内。 小赵熹看他要走,并不是想吃自己,顿时来了精神,大叫起来:“本世子叫伱不许离开,本世子有话问你!” 小男孩回头做了个鬼脸,随后不理他,径直走去。 小赵熹气得大喊:“胆小鬼,懦夫!” 小男孩闻言止步,再度转过了身子:“柿子,你说什么?” 小赵熹道:“我说你是胆小鬼!” 小男孩伸出只小拳头,在前面摇了摇:“信不信我揍你?” 小赵熹叉腰道:“你敢!” 小男孩挥着拳头走回来:“你说我不敢?” 小赵熹见状后退一步:“君子动口不动手……” “什么君子!”小男孩脚下忽然扭动,竟使出一种武艺步法。 元缨和周斗元立刻上前,鲁达和武松也过去。 赵柽语气有些奇特地道:“不用管他们俩,叫那边也别来管。” 此刻那边人也往前来,却哪里有鲁达武松几个快,他们四人里面三个宗师一个小宗师,就算面对千人精兵都不怕,何况对方队伍也就二三十个。 便看小男孩脚下十分快捷,来到小赵熹身前,一拳就打了过去。 小赵熹顿时傻眼,哪里会躲,从来都没学过,便被打中了肩膀,感觉火辣辣疼痛,立刻就要咧嘴哭叫。 却不料小男孩并不罢休,又使了个腿绊,小赵熹猝不及防,便扑倒在地,这岸边地上柔软,土湿草嫩,没有硬物,摔倒也不太疼,但却吃了一嘴的泥,这下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就号啕大哭起来。 赵柽身子一晃到了近前,这时小男孩已经打完收手,后退回去,颇有些高手之风,但看见赵柽突然出现在面前,立刻警惕:“你……大人不能欺负小孩子!” 赵柽笑了笑,瞅瞅后面,鲁达四个早就把那二十几人队伍给控制住,掰胳膊拧腿,掼躺了一地, 赵柽再次端详小男孩,见他其实生得秀气,只是神情动作显得英气十分。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道:“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偷眼瞅后面,看自己人的队伍都被放倒在了地上,不由眼神略显慌乱,但迅速遮掩住,抬头看赵柽,不卑不亢地道:“我叫不悔!” 赵柽闻言一皱眉:“什么狗屁名字?这也能做大号!姓什么?” “不许说我名字不好!”小男孩闻言顿时有些急,刚才装出来的沉着镇静顿时破防,毕竟年龄太小,哪里能做真正做到沉静如水。 赵柽淡淡地道:“口音不是吐蕃那边的,你们从回鹘过来?” 小男孩听到更慌,急忙摇头,不过他很是机灵,否认之余,立刻故意岔开了话头:“不是不是,我,我有大号的!” 赵柽一眼就看穿他小把戏,转而问道:“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啊?”小男孩没料到赵柽不问大号了,又问起这个,顿时有些发懵,不言不语。 赵柽看他不说话,又道:“你爹爹是谁?” “爹爹?”小男孩眨了眨眼,悄悄攥紧了小拳头,哼了声扭向一旁。 赵柽刚想再说话,那边小赵熹从地上爬了起来,拉住他衣角:“爹爹,爹爹,他打孩儿……” 赵柽看着小赵熹满是泥泞的小脸,摇了摇头,伸出手给他抹了一把,又掏出块手帕递过去:“上旁边自己擦擦。” “噢……”小赵熹拿着手绢不情不愿地往旁边走去,还不忘气呼呼地瞪了小男孩一眼。 小男孩听到两人言语,用眼角余光观看,不知道心中想到什么,嘴巴微微撅起来,做出一副不屑神色。 赵柽想了想,忽然笑道:“要我放你们离开吗?” “你肯放我们走?”小男孩立刻说道,回头向自家队伍看去,见还都在地上躺着,不过却不服贴,时不时骂骂咧咧一句,但哪个出言不逊,就被武松掌嘴,打得肿了便再说不出话来。 “什么条件?”小男孩大声道,显然对自家队伍挨打十分不忿。 “你还知道条件?”赵柽微微笑道:“我看你有些武艺在身,眼下我站在这里,你若是能扳动我一点,我就放你们所有人离开。” “你是大人,我是小孩子,哪里能够扳得动你,这不公平……”小男孩眼珠转了转,一副愤愤不平模样道。 赵柽道:“那就没办法了,只好全丢进西海之中喂鱼。” 小男孩一咬牙:“那我试试!” 说完,他跑过来开始扳赵柽,可又哪里能够扳动,就使上所会的一切手段,拉拽拖扭抬,累得呼呼带喘,赵柽却是仿佛大石矗地一般,纹丝不动。 最后小男孩抱着赵柽一只腿,边歇边气道:“你,你骗人,你知道我肯定扳不动你……” 赵柽道:“那可就要都丢西海里面了……” 小男孩闻言登时着急,立刻用力往后拽赵柽腿,结果没拽动不说,手上一滑,“噔噔噔”几步倒退回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这时,一样东西从他的颈下衣领之中滑了出来,是只用金丝红线拴着的饰物。 赵柽目光不由落在那饰物之上,立刻双眉扬起,眼中绽放出别样光彩。 那是一枚螭龙玉珏,温润剔透,做工精美,见就是难得的宝贝。 他走上前几步,微微低下身,拿起玉珏,道:“好物事,哪里得来的?” 小男孩急忙一把抢过,重新塞进衣服里,道:“不告诉你!” 赵柽直起了身子,目光遥遥向西方望去,一刹那脑海内回忆起许多往事,山庄雪夜春意暖,旧游如梦似眼前。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这枚玉珏……是我的!”他悠悠地道,仿佛回去了六年前的那个冬季,还有那东京城西的十八里古道长亭,山川银装素裹,官道一片雪白。 “公主一路珍重!” “右使但请放心……” “啊?不可能!”小男孩听赵柽说玉珏是他的,不由大惊:“你这坏人,想要抢我宝贝!” 赵柽摇了摇头:“这枚玉珏是我当年送与你娘的,她说过要结绳配线,常戴颈间。” 小男孩呆住,接着大叫道:“不可能,你在撒谎骗我!” 赵柽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小男孩气得甩开,用手捂住玉珏位置,仿佛生怕赵柽抢走。 赵柽笑了笑,随后看向对面,微微垂目,忽然又抬起,然后冷声道:“达凡哈,你这狗奴才,想装到什么时候,还不赶快滚过来!” 就见那队躺在地上人里,为首穿神气长袍,戴花哨皮帽,皮帽沿压得很低的瘦个子身体一颤,随后哆里哆嗦从地上起来,小心翼翼看着旁边武松道:“叫,叫小人……” 武松道:“那还不快过去见驾!” 瘦个子应了一声,接着连滚带爬向前跑来,到赵柽前面,“扑通”声跪倒:“二大王恕罪,二大王恕罪啊……” 赵柽瞅他:“混账东西,还学会乔装改扮了?帽子压那么低干什么?怕本王认出来?这身袍子起来倒是不错!” “二,二大王,你猜猜我这袍子多少钱裁造出来的?”达凡哈闻言急忙道,还伸手抚了抚袍角。 赵柽冷哼:“在西宁州坐了几年牢没有坐够?还敢叫本王猜!” “坐,坐够了,坐够了……”达凡哈顿时脸色一白,抬手擦了擦额头汗水。 他当年陇右一战被捉后,一直关在西宁大牢,足有两三年,后来赵柽平复王庆,归了东京,才叫人传信将他放走,毕竟是丽雅娜扎的亲信手下,总不好关一辈子,或者死在西宁。 赵柽其实早在之前就认出了他,所以才对小男孩有所猜测,看了玉珏之后便确定无疑,玉珏是丽雅娜扎离开东京时自己送给她的,小男孩既然能戴在脖子上,那就肯定是丽雅娜扎的儿子,也是……他的儿子! 这时赵柽看着达凡哈:“你怎么来西海这边了?公主呢?” 达凡哈闻言立刻眼圈发红:“王爷,王爷,公主那边出了些事情,所以才打发小的带人过来西海。” “出了事情?”赵柽皱眉。 “汗国与东喀喇汗开战,战事不利,几遭大败,国内各教之间也频频争斗,已经混乱不堪,公主既要带兵,又要顾及汗国内部,心力憔悴,担心生变,就派遣小的过来西海躲避。” 赵柽吸了口气,心中算了算时间,印象之中大概就是这个时候,高昌回鹘确实生过一场大的乱事。 如今在位的毕勒哥可汗,是高昌回鹘的最后一位可汗,他死之后,高昌回鹘的首领不再称可汗,而是唤做了亦都护。 亦都护的意思与可汗完全不同,亦都护又叫易都护、邑都护、亦都兀惕,是突厥语,含义大抵是“幸福之主”或“圣主”的意思,不是汉语都护之意。 而这件乱事原因并未流传下来,历史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高昌回鹘之王改了称呼,无人知晓,高昌回鹘的许多事情在后世都是谜,都没有记载。 最显著的例子就是,倘若没有耶律大石西行建立西辽,那么高昌回鹘,也就是西州回鹘的历代之主名姓都不会传下,除了第一代可汗仆固俊之外,别的都不会有流传。 正是因为耶律大石西行,毕勒哥相迎,后来又附庸投靠,高昌回鹘从此往后历代首领名称,才在《辽史》之中有所记载。 而从开创高昌回鹘的第一代可汗仆固俊,到最后称可汗的毕勒哥,中间的跨度将近二百五十多年,这二百五十多年的时间长河中,其他可汗名姓一个都未传下。 “公主的处境很不利吗?”赵柽道。 “王爷,是很不利,而且……”达凡哈瞅了瞅旁边小男孩,有些期期艾艾。 赵柽皱眉:“过来细说!” 达凡哈立刻爬过去低声说了一番话,随后赵柽冷哼了一声:“都活腻了吧!” 达凡哈不敢接茬,赵柽又道:“公主什么时候来西海?” 达凡哈小心翼翼地道:“公主,公主定下的时间是七日,若是七日后不来,就可能,就可能……” “丽雅娜扎若是出事,那就叫整座高昌回鹘陪葬好了,还有喀喇汗,统统都要覆灭!”赵柽闻言,声音阴沉地说道。 (本章完) 第571章 思过崖人行 赵柽看清华到来,上下打量一番,微微笑道:“清华姑娘,旧岁敷川离去,别来无恙否?” 清华瞅他神态自若,昂首挺胸,悠然自得,未免气得小脸发青,道:“你,你还讲不讲道理,怎么追来天山了,莫非是想逼死我师姐吗?” 赵柽伸手摸摸下巴,奇道:“清华姑娘何来此言?明明是元镜跑去占了西平军司,本王收复土地而已,哪里有逼迫一说?” 清华急得跺脚:“不管那些,你如今带兵来了神鸷宫,不是逼迫又是什么?” 赵柽摇头,打了个哈哈:“元镜现在何处?” 清华道:“师姐被师父囚禁起来,不许出去。” 赵柽纳闷道:“澹台长夜囚禁元镜做甚?” 清华咬唇道:“我不知原因,师父说要按门规处罚师姐,至少要面壁十年呢。” “面壁十年?”赵柽双眉一扬:“这是什么规矩?所犯何错不说,竟还限制自由?” 清华道:“门规之中确有这一条,师父照门规却没有错,就是不知师姐究竟犯了什么错误,要依着这条处置。” 赵柽皱了皱眉,忽地冷笑:“犯什么也不能依此处罚?你师父好大的胆子,本王一路追来都没有伤害你师姐,她居然敢这般处置?本王的人她竟然也敢囚禁?你带我去找元镜!” “啊?”清华闻言顿时一愣,暗想师姐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不过她惦记对方,道:“你,伱要救师姐出来吗?” 赵柽道:“自然救出!” 清华道:“可是,可是师父她老人家……” 赵柽大手一挥,打断她的话:“你师父识趣还好,若不识趣,胆敢违逆不服本王命令,今日大军过后,神鸷宫必将不复存在!” 清华一时神色仓皇:“你,你怎可以此压人……” 赵柽瞅她:“清华姑娘,你带不带路?你若不带路,本王指挥人马进去寻找,恐是破坏更大,杀戮更多!” “我,我……”清华进退两难,不带路害怕赵柽直接挥军杀进,烧杀劫掠,带路又怕师父怪罪,说她与对方暗通款曲,背叛师门。” 见她不语,赵柽知其所想,冷笑一声:“我手下五万大军,一进一出,这神鸷宫怕就要被夷为平地,只剩瓦砾灰土了!” “我,我带你去还不成吗……”清华闻言嗫嚅道:“你可不能乱杀无辜。” 赵柽道:“这却不好说,本王行事,向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里面人听话还好,不听话本王便也只有送他们去见阎王了。” 他此刻其实心头疑惑,不知元镜为何会被囚禁,思忖当年乃澹台长夜送其入宫,可能与西夏覆亡有关,而夺取西平军司估摸也为其授意指使,如今得而复失该有干系,想到此便有些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澹台长夜打的什么意图?若是想要复辟西夏,那么就断不可留,什么江湖门派,什么西北大宗,铁蹄之下也不过齑粉一般尔。 “我,我会劝说他们的……”清华此刻没旁的法子,只好答应下来,前边带路。 赵柽率领元缨、鲁达、武松、周斗元几个,军兵带了五千,剩余的几万大军则继续四周围着,将神鸷宫包裹铁桶一般,水泄不通,鸟都飞不出去一只。 在众女兵的怒目而视下,赵柽负手走进山门,看这神鸷宫内建设豪华奢侈,雕栏玉砌,不少地方依山麓而设,巧夺天工,既宏伟又险峻。 赵柽瞧向旁边清华:“元镜在什么地方?” 清华道:“师姐叫师父关到主宫后面的思过崖顶,那有山洞,以往便有犯错亲传弟子在这处面壁。” 赵柽冷哼:“本王看澹台长夜是活腻了,怎么不自家去面壁!” 元缨边上道:“师父,十九姐好可怜,要在山洞内囚禁十年呢……” 赵柽瞅她一眼,淡淡道:“还不是她自己作的,居然让本王自缚阵前!她当日直接降了哪里还有这些是非!” 元缨小声嘀咕道:“十九姐怕是,怕是抹不开脸皮吧……” 赵柽沉着面色不说话,继续向前走,这时两旁陆续有宫内弟子跑来,全被军兵放一波弩箭,然后逼迫一旁,鲁达带人看守。 没片刻,前方出现一座宫堂,结珠雕玉,红柱翠瓦,气派辉煌,正是神鸷宫主宫。 后面军兵冲过去,堵住各处宫门,然后武松一脚踹开正面,露出里边情景,只看八角宫灯悬上点亮,兽身熏炉冒着袅袅青烟,风铃于梁微微发音,清风对面轻拂过来。 赵柽道:“搜!” 片刻完毕,这主宫之内竟无一人,赵柽看向清华,清华讷讷地道:“后门出去不远,就是思过崖上峰路径。” 赵柽冲武松示意,武松开道,领人出了这神鸷宫后门,入眼就见豁然开朗,十分宽敞,竟是白石子道直接铺到崖底。 不过就在十几丈外的松树下,正站一人,这人五六十岁模样,微阖双目,身穿灰衣,手上拿着一把虎爪。 虎爪这兵刃属于奇门之列,比剑稍微长些,正前方是一只铁铸的爪形兵头,下连绷线,可以通过勾动绷线,收缩兵头的五只爪指,进行抓捏,一但捏上,就是骨断筋折下场。 这人此刻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宫内出来众人,面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赵柽背手停下,对旁边清华道:“什么人?” 清华早便瞧见,这时看那人睁眼,不敢再去望树下,小声说:“是皇甫亮师叔,宗师的武艺。” 赵柽点了点头,尽管神鸷宫是自在门脱胎而出,但有些习俗却和自在门不同,每次更换掌门时,同代弟子虽然也有离开远走,却并非限于门规,只是出徒下山,还有个别留在门派之中不动。 神鸷宫奉行长老制度,个别没走的亲传便会充做长老,而且还会招收些外面之人进门帮衬,也是长老职务,林晚风便属于这种。 赵柽眯眼瞅向皇甫亮,摇了摇头:“兵刃越怪,死的越快,虎爪这东西可不好玩,没想竟在这里看见。” 清华不服,道:“哪有这种道理。” 赵柽不理他,对武松道:“二郎开路,驱走此人,若是不识抬举想要阻拦,打死便是!” 武松抱拳窜出,就看那皇甫亮见他过去,从古松之下“蹭”一声纵至道上,手中虎爪向前一点:“止步!” 武松皱眉:“不让路打死勿论!” 皇甫亮恼道:“宋廷鹰犬,何故来我神鸷宫撒野!” 武松哪肯与他废话,双刀飞起,雪片一般就杀了过去。 皇甫亮身为宗师,不肯示弱,脚下如风,虎爪发出呼啸声音,两人立刻战至一起。 武松虽然入宗师时间不长,但他天分太高,身上不少武艺并非师传,全是自家观看飞禽走兽,云卷云舒,触类旁通创造出来。 也就是说他并非宗师甚至连小宗师都不是之时,就开始自己创造武艺,并且一半凭幼年所学,一半凭自家创造,靠这些就升上宗师之境。 小宗师之间有强弱之分,宗师也一样,哪怕积年,也未必就压过新晋,还是要看真正本领。 而武松就属于那种本领太大,手段极强的宗师了,皇甫亮虽然进入宗师比他早,但真正较量起来,却是有所不如。 就看此刻武松两口钢刀上下翻飞,好如一团琼雪,光芒晃眼让人根本看不清楚。 皇甫亮却是一交手就直接落入下风,那虎爪虽然有特殊功能,但哪里有两口钢刀灵活快速,左支右绌下,额上冒出细密汗珠,若不是仗着步法奇妙,恐怕不出十招就要被武松剁于刀底。 赵柽在后面点头:“二郎武艺又有精进,怕是以后还能够再迈出一步半步。” 元缨道:“武将军刀法精妙,不弱于徒儿的剑法!” 赵柽瞅了瞅她,没有言语。 就在这时便听“哐啷”一声响,皇甫亮手中的虎爪竟然被武松钢刀磕飞,他大叫一声,身子便往后退。 清华见状惊慌起来,脸色苍白道:“你说了不会杀人的……” 赵柽冷哼:“不识抬举的废物,留之何用!” 那边武松几步赶上,双刀齐举,“嗖嗖”乱响,便是斩個爽快。 随后回来复命,赵柽点头,继续往思过崖下去。 待临近那崖底之时,就见自旁边的大石砬后闪出一人。 这却是名身穿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身后背负一口长剑,伸手抚须,一派仙风道骨。 赵柽瞧向清华,清华道:“是,是刘师伯……” 赵柽打量老者,老者也望向他们众人,赵柽冲清华问道:“什么武艺境界?” 清华道:“刘师伯也是宗师,你先不要叫人动手,我去和刘师伯说话。” 她怕赵柽再行杀人,那她就要彻底背上叛变宗门的罪名,必竟人是她领进来的,那么多弟子都瞧到,虽然说没有她赵柽一样带军进入,可事情却不能那么讲,她此刻在队列之内,就有背叛嫌疑。 上前几步,清华呼唤:“刘师伯,你老人家在此处做甚?” 老者看了眼她,神情冷淡地道:“你还问我?你身为掌门弟子,为何却在宋军行列?” 清华顿时汗颜,道:“我,我要去见元师姐。” “元镜?”老者闻言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之后落于赵柽身上:“怕并非你要见,而是宋贼中有人要见她吧!” 嗯?赵柽那边闻言皱起眉头,这老者有所指啊,难道……元镜被囚,不是因为西夏国事,或者西平军司得而复失,而是与他有关? 可这又怎么可能,他和元镜之事没有人知道,元镜更不可能自家说出去,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事情,他一男子也就罢了,身为女子,又是名义上的皇妃,一但传扬出去,哪怕党项风俗比大宋开放,也还是不好做人了。 可他没说,元镜也不说,对方怎么会冒出这等话语?这不符合情理啊! 本来赵柽想清华若是劝说不动,就叫武松去应对这老者,但此刻心中生出疑惑,便自家向前迈出一步。 清华虽然之前觉察自家师姐和宋王暧昧,但也没想到旁事上去,此刻听得刺耳,不由小声道:“刘师伯,这是哪里的话呢……” 老者冷哼一声:“有些事情谅你也不知,那逆徒做下的好事,背叛师门,败坏门风,与宋……”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前面一道身影闪来,顿时“啊呀”大叫,伸手去抽后背上宝剑。 他入宗师境界二十载,一身武艺早就出神入化,但是手搭上背后剑柄,往外拽到一半之时,忽然眼前一花,接着抽剑之手如遭油锤重击,那本来已经拽出一半的宝剑“噗嗤”一声,又没回剑鞘,发出难听的仄鸣,竟然是直接被打压了回去! 他心中大叫不好,急忙用手护住身前,然后便欲往后退却。 可是那过来身影,奇快无比,拳、掌、指接连变化,刹那打在他胸口之上,他顿时感觉浑身酥软,再无一丝一毫气力,接着那身影一把抓住他的脖颈处,将他向上提起,阴沉的声音响起:“你刚才说什么?” “呜呜呜……”老者目眦欲裂,此刻已经看清,前面正是那宋军带头之人,若是没有猜错,肯定就是宋国秦王,他立刻鼓瞪眼睛,用尽浑身力气蹦出几个模糊不清字来:“说什么……你们做的好事……别以为……” “什么好事?”赵柽愈发不解,虽然老者说得不清,但肯定是他与元镜之间事情泄露,可怎么就会泄露呢? “什,什么好……事,你这宋贼焉,焉会不知!”老者拼命挣扎,但赵柽手掌如同铁钳,他又哪里能够挣脱得开,不由继续喊道:“别……以为你们勾搭成奸,无……无人知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说着忽然张了张嘴,一口血箭喷出,竟是黑色散发腥臭,显然有毒,不知是门什么功夫。 赵柽反应多快,一偏头就躲过,然后脸色寒冰般冷冷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乱说那就去死!” 说完“咔吧”一声,直接捏碎了老者喉骨,随后将尸身甩开,抬头望一眼那登崖之路,沉声道:“都随本王上山!” 言罢,一马当先,往思过崖上方而去…… (本章完) 第572章 天山七剑,神鸷七子 赵柽神色凝重,心中复杂。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乃至于和元镜的关系被人洞察,竟致对方遭遇面壁囚禁,还要十年之久。 他脚步加快,迈去上崖之路,众人急忙跟起,浩浩荡荡,直奔山顶。 这思过崖上山之路并不陡峭,有些和缓,甚至还有小平坡之类地方。 走不过短暂距离,就看前面忽然跳出两人,一高瘦似竹竿,一矮胖如地虎,两个高叫:“宋贼止步,再上前须纳命来!” 清华急忙提醒,拦路的是门内长老,绰号大漠双英,高矮豪杰。 赵柽并不答话,甚么大漠双英,有何本领敢叫豪杰?拦路者皆死! 他身子晃动,神行百变和暗夜经一起用出,瞬间消失,根本看不到人影。 那高矮豪杰也并非寻常武艺,两人擅长联手合攻,配合之下,战力要远超过一般宗师。 可赵柽何等本领,身法使用起来,两人都难以看清形状,纵然手上持有刀兵,竟不知往何处去砍。 赵柽瞬间来到近前,左手地阴爪,右手寂灭爪,两门武艺皆走的阴险狠辣路子,配合鬼魅身形,叫人难以躲避。 只是一招,什么合攻远胜宗师,什么英雄豪杰,根本土鸡瓦狗,便被赵柽直接抓住脖子扭断,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尸体就丢向了一旁。 清华在后面微微发抖,也不敢再提醒赵柽不要乱杀无辜,她没有想过赵柽武艺如此高强,就是当初去敷川时也未发觉,元镜更未与她说过,此刻看来,却仿佛凶神恶煞一般,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赵柽一路往前,他心中又生出些疑惑,没料到这神鸷宫居然如此多高手,竟远胜过自在门,这却是奇怪了。 按常理来说,自在门才是主宗,没藏秋水嫁与李乾顺后,又把自在门提升为国宗地位,各种扶持不断,该是最为强大才对。 可眼下来看,自在门并不如神鸷宫,神鸷宫的实力超过自在门不是一点半点。 这出乎赵柽意料,他心中琢磨,莫非是神鸷宫筹谋已久,暗积力量,想要取代自在门?倒也极有可能。 如此看澹台长夜送元镜入宫便应是这方面考虑,在部署棋子,打算一点点实现计划。 可惜,自家的率兵出现,却彻底灭绝了澹台长夜的念想。 这般来说澹台长夜恨他倒也算有所由头,只不过他还是想不明白,和元镜的事情怎么会被看漏? 赵柽这时带人已经冲至半山腰,前方出现一名黑衣中年女子,手持一把铁索长鞭。 同样算是奇门兵器,这鞭并不比虎爪常见,赵柽之前只看过类似的,就是琼英的十三节鞭索。 拦路女子所用则更长,似乎有十五六节,抖动起来,仿佛一条长蛇,“哗啦啦”作响。 “宋……”女子杏眼圆睁,刚刚开口,却看前面身影一闪,直奔她来,顿时吃惊,再不及说话,急忙扬起长鞭迎战。 鞭索这种东西,打的是一个巧劲,同样是攻击要害,但并没有硬武器威力更大。 它的长处在于可以拉开战斗距离,作为奇门兵刃,有不少硬武器不具备的特点,比如可以缠、绕、缚、绑、抽、卷,等等字门可使用,都是出其不意的法子,未和鞭索打过,或者不认识这兵器的,上来便会吃亏。 可赵柽何等本领,别说鞭索,就算是更古怪稀奇的东西也不在话下,他可是大宗师的武艺,虽然境界卡在半步大宗师上,真实手段却丝毫不比大宗师差。 那鞭索虽然速度极快,又来往无形,变幻莫测,可又哪里能够沾到他半分,早便欺身至女子身前,一指拈花,往女子额头中心点去。 女子顿时失色,紧忙去躲,可不管往哪个方向躲闪,那一指却始终就在眼前,不错分毫,愈来愈近。 “不!”女子惶恐大叫,她也是宗师境界,还手持兵器,却连对方一指都难躲避。 她吓得身子后退,那拈花指直接印在她光洁额头,留下一枚清晰指印,她露出痛苦神色,嘴角溢出一抹鲜血,眼神逐渐涣散,原本后退的身子倒飞开去,“砰”地一声,狠狠撞在山岩之上,再缓缓向下滑落,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蝼蚁一般的东西,也敢阻路!”赵柽冷冷说道,大袖一甩,脚步不停,继续登峰。 前方忽又出现一个穿五彩衣服的童子,擅使暗器,举手投足间漫天花雨,可惜却连赵柽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赵柽一拳打爆脑袋。 再往上走,一個戴儒冠,穿儒服男子出现,一手拿铁卷铜书,一手持判官银笔,还未待说话,赵柽便已至近前,一把捏断了对方脖子。 峰顶在望,又有三人出现,这三人全穿白衣,相貌居然一模一样,竟是孪生之亲,最可怕的是这三人联起手来,战力竟然已经超过了半步大宗师,接近大宗师境界。 赵柽皱了皱眉,他不想耽搁时间,只想快速解决战斗,冲后面一伸手:“二十八,枪来。” 元缨急忙把红缨枪扔了过去:“师父,接枪!” 赵柽一枪在手,直接冲进三人中间,绝艳枪法使开,长枪掠火、一枪渡海、燎原百击,风卷残云一般就把三个挑死,随后深吸一口气,几步便跃到了崖顶之上。 这思过崖顶乃是一块宽阔平台,旁边立有五尺高宽大石碑,上面凿了思过崖几个大字。 此刻山风呼呼作响,吹打赵柽衣衫,赵柽就看远处有一偌大山洞,山洞口上方横写思过洞字样,下面装有异形石门,正紧紧关闭。 这时后面也都跟上了崖顶,清华看着那石门嗫嚅道:“师姐……师姐就在这洞中面壁。” 赵柽闻言双眼微眯,手中红缨枪一扬,便要上前,可就这时,只听那石门“吱呀呀”一声打开,从里面闪出七人。 这七人五男二女,年岁不一,衣着也自不同,但却个个虎步豹形,气势惊人,不是身背剑器,就是腰携长剑,看就是绝顶高手类人物。 清华在旁瞧见不由神情大变,慌乱道:“天山七剑,神鸷七子,这几位师叔伯什么时候回来了?” (本章完) 第573章 阵发杀机,剑斩无情 赵柽双眉一扬,瞅向清华:“什么天山七剑,神鸷七子?” 清华脸色发白,小声道:“就是上一辈师父的师兄师弟们,其中有七位都用剑,剑术高超,人送绰号天山七剑,又因为七个经常一起行走江湖,又被称为神鸷七子。” “都用剑……”赵柽眼神狐疑地扫过七人,七人也正打量过来,尽皆目光不善。 “哪一层境界?”他道。 “其中三位师伯是半步大宗师,四位师叔是宗师。” “噢……”赵柽点了点头:“算武艺不错,既然用剑,那剑法该是很高了。” “不但剑法高,七位师伯师叔还擅长剑阵,门中传下的天罡北斗七星剑阵,威力巨大,七位师伯师叔最会配合使用。” “很厉害吗?”赵柽皱了皱眉。 “很,很厉害……”清华期期艾艾地道:“七位师伯师叔本身武艺高超,再配合剑阵,会达到大宗师境界战力,且并非初入那种!” “大宗师境界战力啊,还并非初入那种……”赵柽摸了摸下巴,之前的三个白衣孪生人合手之下只是接近大宗师,但这天山七剑却是使用剑阵,直接就能达到大宗师,这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接近是一回事,直接就达到是另外一回事,不可同日而语,战力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之上。 清华又道:“尤其大师伯翱龙剑未芒风,已经半步大宗师多年,怕是很快要晋升大宗师境界了。” 赵柽摇头:“大宗师并非积累年限就能达到的,这些人原本不在山上吗?” “原本不在,都已经离去十年之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清华小声说道。 “看来是澹台长夜找他们回来,藏在这边,等待对付本王了!”赵柽冷笑道:“好一个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对,对了……”清华又道:“七位师伯师叔手上的兵刃全都是宝剑,削铁如泥,吹毛利刃,世所罕见,天山七剑名号,亦与此有关。” “全都是宝剑?还削铁如泥?”赵柽闻言微眯双眼,向手中红缨枪瞅去。 红缨枪挺拔柔韧,枪头寒光闪闪,红穗似血,随风飘扬,看起来十分威武犀利。 但再威武也改不了枪身木杆的事实,和寻常刀剑还可以打,加持了使用者气力武艺后,不会被轻易破坏枪身枪杆,但遇见宝兵就不成了,除非使用者武功碾压超过对方太多,否则肯定会被宝兵把枪杆砍断。 天山七剑武艺都不凡,尤其还有三个半步大宗师在内,组合剑阵,便是一个大宗师战力存在,赵柽也不敢说就能直接碾压对方,三招两式便打发掉,所以感觉手上这红缨枪有点不太好用。 若是打着打着,枪杆被砍成十八截可就坏了,对方乃是七口剑,并非一口拦腰斩断就会了事,这么多剑,就算把枪杆劈成渣都有可能。 丢人现眼倒不算什么,可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正在使用招式紧要关头,“嘁哩喀喳”枪杆砍没了算怎么回事?说不定立刻就会陷入险地! 之前他和李凰珠对战,使用“绝艳一枪”之后,枪杆曾被李凰珠削断,可剩半截还是有还手之力的,变成十八截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的确都是宝剑,削铁如泥……”清华道:“除未师伯的翱龙剑之外,剩下六口乃非问剑、舍魂剑、青木剑、争星剑、天暴剑、明焉剑,都是宝器,普通兵刃难敌。” “普通兵刃难敌……”赵柽吸了口气,眉梢微微扬起。 “师父,要不你拿徒儿的秋水长天剑使用吧!”元缨听到两人对话,看赵柽表情,知道他担心什么。 之前就说师父连杆宝枪都没有,只拿木杆丢人现眼,此刻看来不但如此,就似眼前的阵仗,对方兵刃皆能砍断长枪,那甚至会有危险存出现。 赵柽瞅了瞅元缨,目光斜睨她手上的秋水长天剑,这口剑虽然也是宝剑,但与清华刚才所说的几口一样,锋利确实锋利了,可并非古时那种稀罕材料铸就的名剑。 不是名剑,那么秋水长天剑就算比那七口强上一些,但所强也必然有限,一但对阵,磨损却是再所难免,以一对七,折了都不好说,若果真毁坏,逆徒怕不是要哭。 他淡淡地道:“对面七口宝剑,你这一口对上去,就算胜了,怕以后也难再用,会彻底废掉。” “废掉就废掉,总比师父有危险的好!”元缨把宝剑往赵柽手里送:“师父你快拿着,有此剑在身边,怎也比木头大枪杆底气。” 赵柽摇头,若非这崖上并非平地,又投鼠忌器,叫人乱箭射一通就是了,不过对方都是宗师半步大宗师,就算乱射作用也不大,大抵会冲上来,杀进人群,恐怕手下还有兵卒会更损失,最后还是要与其近身格战。 元缨看赵柽摇头,不由着急,直把剑柄往他手里塞:“师父师父,伱怎么不拿着?” 赵柽叹道:“我又不会剑法,也无习剑天赋,拿剑何用啊!” 元缨道:“师父,你是半步大宗师,所有兵刃都应该通了五成才对,正所谓没吃过肥猪肉,还没见过肥猪跑吗,怎么能一点都不会呢?” 赵柽闻言顿时脸黑,这是什么混账比喻,逆徒口无遮拦实该掌嘴,不过看在她心心惦记自家这个师父情况下,就饶过她这一次好了。 “为师还是不拿了,这剑损坏你该没有兵器用了。”赵柽道。 “可是师父……” “咳,没事的,为师……为师自兴州出来之前,带了一口剑。”赵柽轻咳一声说道。 元缨:“?” “师父你说啥?”元缨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狗师傅不是说不会剑术,没有天赋吗?平日从不谈剑,也不碰剑,之前更不让自家学剑,那从兴州来时怎么还会带口剑呢?不对劲,这很不对劲啊! “我说我带了一口剑出来。”赵柽慢慢地说道:“佩剑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佩剑?”元缨上下左右观瞧狗师父,看他背后腰上,哪里也没有剑的影子,剑在哪里呢? “师父,你的剑在哪呢?徒儿想看看。” 赵柽道:“有什么可看的,就是口剑而已。” “师父,给我看看。”元缨眨了眨眼:“若寻常剑,没大用处,还是拿徒儿这口秋水长天剑去吧。” “嗯……”赵柽淡淡道:“为师这口剑就够用了。” 够用了?元缨闻言顿时眼睛睁大,够用了是啥意思? “师父师父,你给徒儿看看,徒儿看了才会放心!” 赵柽实在无奈,面无表情地微微抬手,只见他袖中寒光一闪,莫邪剑吐出三分之一剑身。 那剑窄凉,一出袖口冷气扑面而来,上方古朴纹路彰显大气,美轮美奂,却又杀机重重,仿若就是光芒都可伤人一般。 “啊?师父!这……”元缨顿时眼睛都直了,就算对由来各种名剑没过多研究,但一眼也能看出这是古剑,而且这等形制样貌的古剑,怕不会是名剑吧? “行了行了!”赵柽大袖一挥,觉得差不多了,逆徒眼睛都有点红了,不离自家衣袖了,大笑一声:“剑该是够用了,就是为师不会剑法啊!” “师父,我,我会……”元缨急忙说道。 “你啊……”赵柽瞧了瞧她,心说你会吗?你怕不是会的野球拳吧?不对,是野球剑吧? 他再不发一言,嘴角噙着笑意,向前面走去。 “师父,小心……”逆徒后面追着道。 赵柽微微点头,看那天山七剑已经在思过洞前方列下阵势,果然是一座小剑阵,站位类似北斗七星形状。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北斗发杀机,杀机无算数,想要进思过洞,必先过此剑阵。 赵柽看那七人,此刻都已经抽剑在手,光芒闪烁,果然口口都是宝剑,看就是吹毛利刃的好物。 他趋步向前,对面的天罡北斗七星剑阵也转动起来,向他移过,瞅形状就要将他绞碎在阵中。 这时天色过半,太阳经南往西,思过崖壁上大片阴影撒下,阳光时有时无。 赵柽看着阵头,双眼忽然一眯,脚下滑动,夜袂飘起,刹那就进入阴影之中,但接着又跳跃至有光芒处,再动动又进入阴影,所有人一瞬间,便都瞧不到他了。 剑阵内的七人脸色顿时大变,手执翱龙剑,作为阵眼存在的未芒风立刻高呼道:“大家小心,这宋贼疑似大宗师境界!” 大宗师境界! 如同一只重锤,凿到另外六人心头。 大宗师算是这世上的武艺之巅了,虽说隐约在上方似乎还有境界,但那却是虚无缥缈不可求的,没有天大的机缘,没人能彻底跨出那一步,已经不是努力与否,勤奋不勤奋的关系了,甚至和天分的关系也不大了,能上到大宗师境界,哪里有天分差的?都是万里挑一,十万里挑一,甚至百万里挑一了。 这个时候只看缘法,只看天地人和,只看自家怎么安排,才能于渺渺茫茫之中,夺得一线机缘,机缘得成。 他们七个,三个半步大宗师,四个宗师,组合成剑术杀阵,才等于一个大宗师战力,可对方本身就是大宗师! 六人压力陡增,未芒风再次叫道:“都注意,宋贼身法了得,世所罕见,天枢天璇走兑位,天玑玉衡走离位,开阳摇光走震位,绞杀!” 正常来说,剑阵成就境界,对上差不多的对手,有利有弊,利在毕竟人多,多出许多双拳脚,许多把兵刃,哪怕境界相同,那么相互配合杀伤力也会大增。 弊却在于这么多人组合,虽然能够相互配合提高战力,但毕竟不是一体,不是一人一眼一手一思,战力确实提高了,可难做到天衣无缝,浑然一体。 一但剑阵中有一人被击溃,其他人受到阵势牵引,只能死战到底,无法逃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像几人围攻,倒下一个,剩下的见势不好,八方逃跑,总有生机。 但综合来看,还是利大于弊,毕竟若不组成阵势,那战力也达不到一定境界,没有一战之力,还围攻甚么?直接就逃跑岂不是更妙。 这时剑阵转动,七人虽然已经知道赵柽进入阵中,但他身法实在太快,神行百变就是速度无双,暗夜经隐匿障眼,光暗明灭之中跳跃穿梭,令人无法确定具体何在。 不过毕竟剑阵不是一人,而是七个,七双眼睛紧盯着,总能发现痕迹,未芒风从中指挥,剑阵发动,七柄剑顺着些痕迹,就冲赵柽袭来。 赵柽进阵十几息,大抵熟悉了这剑阵运行之法,确实有着大宗师的战力,但却很难对他构成什么太大威胁,一方面他的境界也在这里,一方面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对方想要七剑绞杀,也得能够锁定迫住他才成,但是对方显然很难做到这点。 随着他一脚踏入光明,身形半显,立刻三剑袭来,他身子一转,重新隐入阴影,三剑立刻落空。 但随后另有四剑往阴影之内搅动,赵柽身形晃动,再次踏足光明,手上莫邪光芒一闪,之前三剑便被拨开。 转眼再几十息过去,赵柽剑阵内和七剑交手了十几回合,都是一触即分,试探成分多过争夺。 外面元缨此刻瞅傻了眼,她是第一次看赵柽用剑,但这狗师傅并不像他自己说的根本不会剑法,看他使用得还挺溜的样子,而且他身法快,剑速也快,恍恍惚惚一团白光样,十分酣畅淋漓,比使用大枪杆还更要拿手。 元缨瞪大眼睛,嘴里讷讷地道:“师父……说他不会剑法?!” 就这时,只听未芒风忽地一声长啸,阵势立刻收紧,七人全往中间合去,那七剑分成上三中二下二,仿佛风车一般转动。 阵势收缩之后,七剑盖合,直接向中间绞杀,这个时候困在阵中之人,被压迫战力无限削弱,就算本领差不多,也要含恨当场,这乃此阵法绝招,叫做七星索命。 就看那剑光滚动,眼瞧就绞得阵内再无空间存在,忽然一声长啸传出,接着仿佛启明之星出现,一道剑光亮眼,光压北斗七星。 “嘡啷啷”,“嗖嗖嗖嗖嗖嗖嗖”! 只见银光闪烁,直接飞出阵外,竟是那七剑全部脱手,仿佛知道方向一般,全部飞起然后扎到那边元缨脚下,元缨顿时傻眼。 接着便看那天山七剑,七人脸上神情凝滞,全一副不相信模样,随后几息,“扑通通”都仰面栽倒在地,脖颈处一条血线越来越长,最后鲜血喷溅出来,灿烂如花…… 赵柽站在地中间,手执莫邪,脸色有些严肃。 他用了夺命第十三剑,又见十三剑! (本章完) 第574章 天魔女舞,功艺通天 夺命十三剑,又见十三剑! 赵柽立在地中,只觉气血翻滚不停,饶是练习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依旧感觉身体里气息鼓荡,脑内有些惚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化解掉十三剑带来的影响,随后走回去,看着犹自在发呆的元缨道:“二十八,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将这七口宝剑都收起来。” “是,师父!”元缨慌忙低头捡剑,七剑入手,算上原本的秋水长天剑,一共八口,她心下激动,暗想自家如今拥有八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了,怎还能叫二十八呢?该叫元八才对呀! “二十八,你发什么呆呢?”看着元缨怀抱一堆宝剑,眉弯眼笑,口水都要流出来,赵柽不由纳闷道。 “本女侠现今不叫元二十八了,从此叫做元八,元八娘!”元缨脱口而出。 赵柽瞅了瞅她,脸色黑了黑,移开目光,冲武松和周斗元道:“你二人随本王进洞!” “师父,我也去!”元缨闻言急忙道。 “元八还是留下吧,这么嚣张霸道的名字,怎好进洞冒险?哪里也别去,就守着这上山路径好了!” “噢,好吧……”元缨小嘴扁了扁:“我,我不叫元八了……” 赵柽不理她,带着武松、周斗元二人往思过洞走。 到了近前,武松一个箭步上去,双手搭到门扇,然后用力一推,就听“嘎吱吱”声响,那门便即打开。 这时太阳西去,山洞位置背光,往里看黑黝黝一片,武松道:“王爷,属下去前面探路。” 赵柽点了点头:“二郎小心。” 三人进入山洞,之前外面看虽然昏暗,却不至于视不了物,只是外面亮堂瞅里面自然漆黑,进来后便能够清晰一些。 这洞原本该是个天生的野洞,但神鸷宫经营多年,里面都雕琢修葺平整了,就是地下也磨凿成甬路模样,墙壁上又都挖灯巢,光润处还绘有壁画,看起来倒并非寒瘠。 本只是惩罚弟子面壁所在,没有很深,片刻就豁然开朗,有灯光照射出来。 三个走过去探首一瞧,竟然是座山中大殿,宽阔高广,布置得与外面殿堂没差什么两样,不说金碧辉煌,可也规矩整齐,尤其上方居然镶嵌无数明珠,在灯烛光芒牵引下,将此处照得仿如亮昼一般。 “王爷,那里有人……”武松伸手一指,小声说道。 就看这大殿最里面,有一座层级向上的台子,约莫五七尺高,白玉石修砌,有镂空横栏,正是所谓的雕栏玉砌。 “是名女子,不会就是面壁的元镜吧?”周斗元疑惑道,她虽然知道元镜其人,但是从未见过。 赵柽双眼微微一眯,缓缓摇了摇头。 只见那名女子年龄不大,少子模样,生得极为妩媚,柳叶为眉,春水为目,脸蛋白嫩的好像新剥壳的煮鸡蛋。 尤其她穿得清凉,并不是小袄长裙的装束,而是仿若洞外壁画上的天魔女打扮。 露着雪白胳臂,皓腕上各套了四只金环,轻纱遮掩,外面漂浮一条墨绿色的绫带,下面露出晶莹小腿,纤弱细致的足踝上同样套着金环,赤着一双玉足。 赵柽不认得这女子,这绝对不是元镜,元镜他要是还能认错,可真出笑话了。 可不是元镜又会是谁?难道是神鸷宫的宫主澹台长夜?可岁数有些对不上啊,何况还这身打扮…… 赵柽伸手摸了摸下巴,那少女也从白玉台上望向他,身子侧卧,一手支头,目光流淌,勾魂夺魄。 不对,神鸷宫有完整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赵柽忽然想起,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有驻颜效果,虽然并非时时刻刻保持,但在练到大成之时,体内通过运转这门武功,是可以暂时达到返老还青效果的。 这么说,前面这女子十有八九就是澹台长夜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练至大成的澹台长夜!否则,外人又怎么可能大马金刀在此躺着?而天山七剑,神鸷七子等身份都在洞外厮杀。 只是……这澹台长夜和想象之中的不太一样啊。 原本这名字给赵柽的印象是拘谨、严厉、沉默,甚至有些男子气息,特别在他得知其惩罚元镜,囚禁面壁之后,更是觉得该是个虔婆般的人物,却没想到眼前…… 澹台长夜自是大宗师,原本武艺和李凰珠一样,都差了元神一丝,但那毕竟是二十年前,自从和李凰珠交过手后,赵柽发现李凰珠已经超过了元神,便直觉到澹台长夜也肯定要比元神高了。 原因很简单,两者身后都有宗门存在,不像元神上了大宗师后便四顾茫然,不知要如何继续下去,因为元家的底蕴只够他冲击大宗师为止了。 但李凰珠和澹台长夜不同,身后的乃是千年宗门,所藏何其丰富浩瀚,就算晋升为大宗师,也有继续积累武艺的法子和法门。 元神为此远走波斯,可波斯胡地,哪個肯尽心相授?又岂能和二人坐守家门,轻松钻研相比,二十年间,便肯定要被超去。 只是李凰珠和澹台长夜两者中孰强孰弱,赵柽本来没有分数,因为未曾比较,难以勘定,但眼下却又不同,自从看了这神鸷宫高手如云,便已经渐渐心中笃定澹台长夜可能要超过李凰珠。 澹台长夜有野心,想要神鸷宫取代自在门,成为西夏首宗,必然会精修武艺,她这个宫主武艺若是都超不过李凰珠,那何谈宗门取而代之? 更何况澹台长夜手上有完整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这也是李凰珠无法相比的。 武功不同武艺,极其罕见,世人所练多为武艺,至于完整的武功,这么多年,赵柽只见过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一种。 其他的嫁衣神剑能算半个,若是完整的嫁衣经,估摸也是完整武功,可惜早就失传。 而他所学的鲲鹏三幻、还有残缺只有三招大风剑法,都有些武功痕迹,或许也都可以算半个,毕竟鲲鹏三幻第三招鹏行九天他还没悟出来,不晓威力,至于大风剑法三百六十剑他更是只会三剑。 但他的夺命第十三剑,却是妥妥的半种武功了,鼓动气血,搅风搅雨,具备武功特点。 赵柽此刻看着玉台之上女子,面无表情道:“元镜在哪里?” 那女子闻言忽然明媚一笑,身子就那般直接飞起,仿佛天魔女舞一般,煞是好看,身上墨绿色绫带飞扬,衬着白纱白肤,简直魅惑众生。 “你就是元镜的野男人?”女子笑道。 赵柽脸色顿时不好看,虽然之前还抱着一丝侥幸,但此刻已经彻底实锤,果真被对方看透了。 “澹台长夜!”赵柽紧皱眉头:“元镜在哪里?” “想见你的小情人?”女子并未否认自家身份:“她犯了门规,面壁十年,不得下山。” “哪里的规矩!”赵柽冷哼一声:“神鸷宫的规矩吗?” “自然是神鸷宫的规矩,任何人进了神鸷宫门,都要遵守本宫规矩!”澹台长夜一副巧笑倩兮模样。 赵柽冷冷地道:“本王这里只有自家的规矩,没有什么神鸷宫,看在你是元镜师父的面子上,现在把她送出来,还能饶你不死,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外面那些人就是你的榜样,什么天山七剑,神鸷七子,全都须死,你神鸷宫满门,只要本王一声令下,今日之后将再不复存在!” “咯咯咯,好大的口气!” “既都已经杀到此处,伱当知本王不是虚言,你宫内弟子死的死,亡的亡,没死的也在本王控制之下,只要一声令下,全都血溅三尺,人头滚地,我劝你还是识相一些,此刻投降,还能保全性命!” 赵柽眯眼大声道,并非在与其讲道理,实在是第一看对方打扮古怪,摸不清真正根底,第二则是投鼠忌器怕对方用元镜威胁自家,事先给对方留下余地。 “这个好办……”只看澹台长夜嫣然一笑,身子忽然再度飞起,绫带飘飘,恍若仙子,朝赵柽掠来:“只要杀了你这个野男人,不就全部解决了吗!” 啊!赵柽只感觉眼前一花,好快的速度,白影几乎眨眼就到近前,然后那墨绿色绫带仿佛活了一般,直接向着他颈处缠去。 赵柽身子微微后倾,手上莫邪剑出,便是往上一撩。 就听“吱吱”的刺耳声尖锐响起,那绫带居然没有被切开剖断! 什么?赵柽不由脸色一沉,以莫邪剑之无坚不摧,锋芒难挡,一剑之下竟然没斩断对方的绫带?! 他这时眼神锐利,扫过那绫带后不由脱口而出:“天蚕丝!” 那绫带竟然是由天蚕丝织造而成,赵柽自家袖中就暗藏了几根天蚕丝,自小从游访东京的云道人那里学过用法,作为不备手段,所以认得这绫带的材料。 天蚕丝乃是天山雪蚕所吐丝线,天山雪蚕是天山之上特有的灵虫,平素极为罕见不说,一蚕一生更是只吐一根丝,吐完即亡。 这天蚕丝线水火不侵,刀枪难毁,而且既柔韧,又锋利,是极为稀有的东西。 澹台长夜绫带细密飘逸,不知用了多少天蚕丝才织就这一条,已经堪称无价之宝。 这天蚕丝本身就柔韧,织造成绫带软不着力,几乎克制一切兵刃。 莫邪剑虽然锋锐无双,可也难以一下两下就损毁这绫带。 赵柽双眉紧皱,身形如魅,躲闪那绫带的缠绕,不叫其碰到身上一丝一毫。 天蚕丝本身锋利,别看绫带形似布绢,倘若真个被缠绕上,那根根组成的丝线都如刀刃一般,立刻就能把人剐成无数块。 赵柽还是头一次见到用此作兵刃的,虽然威力巨大,但是材料太过稀罕,根本没几人能够使得起,也就神鸷宫这等大宗,财大气粗,又占据天山地利,乃是唯一出产雪蚕之地,澹台长夜才能织造这么一件武器。 此时两人已经走上几个回合,只看澹台长夜仿佛天上仙子,身形旋武如风,洒脱之至。 赵柽却仿佛处处受制,一直后退,武松和周斗元想上来帮忙,全被他呵斥回去,直退到进殿入口。 他都这般不好招架,两个上来只怕一招半招就要败北丢命。 这绫带柔韧,无论遮挡,皆会改变方向,同长鞭相似,但又比长鞭攻击范围更大,更加具有杀伤力,因为绫带本身是天蚕丝组成,锋比刃芒。 转眼之间十几个回合过去,赵柽额头已经微微见了汗水,澹台长夜却如闲庭信步一般,笑道:“还当有什么本领,原来不过是银样镴枪头,绣花枕头一般不顶用。” 赵柽脸色阴沉,双眉扬起,只看莫邪剑芒尾吐出,弧形旋转,再次使用了夺命第十三剑! 他觉得澹台长夜强得有些不太像话,本来没想再用这剑法,但此刻来看却是不用不行。 因为澹台长夜不但强过元神,更强过李凰珠,甚至他隐约感觉,似乎此刻澹台长夜还有不少余力未使。 这第十三剑曾经斩了元神,刚刚在思过洞外还斩了相当于大宗师境界的天山七剑组合,犀利无比,只要用出,几乎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但接下来的情景,却让赵柽脸色由黑转白,眉头愈发紧皱。 “咦?”澹台长夜这时轻呼出声,“这一剑看来还不错,你应该就是用这剑在外面败得七个,只不过……” “只不过这剑在我面前还不够看!” 随着澹台长夜话音落下,她身上那条丈多长的绫带仿佛巨浪盖头,卷起千堆雪一般,和第十三剑分分合合,纠缠罢后猛地一弹,连人带剑,竟把赵柽弹向了一旁。 赵柽只觉得体内血气翻涌,十三剑没有奏功,立刻反噬回来,他急忙运转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压制平复,深深吸气。 “元镜居然把这功法传授与你?”澹台长夜看赵柽脸色变化,吐纳气息,本来还带着轻诮揶揄笑容,却忽然寒冷下来:“这功法乃是本门绝密,你居然敢学!” 赵柽根本没空说话,不停呼吸缓解体内压力。 “既然学了这功法,那也就不必再活着,直接去死好了!”说完这句话,就看澹台长夜身上的天蚕丝绫带,两个绫头瞬间绷直,尖锐如剑,直接向着赵柽刺杀而去! (本章完) 第575章 苍穹第七变,夺命十四剑 赵柽为何进入山洞亲身来战,只因为投鼠忌器,担心澹台长夜用元镜威胁。 所以不亲自过来实不放心,否则派弓弩军卒充塞山洞,哪怕澹台长夜武功通天,耗也会耗死对方。 还有一个原因是为对方究竟怎么探查到他与元镜之事,元镜绝不会主动说起,他这边更是谁也不知,那么大抵就只有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也是让赵柽不得不自家到来,若真是这个答案,导致元镜或者……受到一丁点伤害,他会叫整座神鸷宫血流成河,化为齑粉,以彻底覆灭的结果赔罪。 此刻澹台长夜绫带如剑,向他刺袭,武艺之高已是出乎赵柽的意料。 他身形暴退,直接隐入墙下阴影,不做主动抵挡,只是避闪,看那绫带化剑,袭打至墙壁,发出“噗噗”乱响,竟然把石壁穿出一個个深洞来,碎石纷飞,若是扎在人身,怕是直接洞穿,倘若要害,便会立即毙命。 赵柽仗着一身罕见轻功步法,在阴影内游走,颇有些力怯不敌的模样。 可他毕竟速度也快,倚仗暗夜经踩暗踏明,虽然瞅着不敌,却也暂时没太大危险。 就听这刻澹台长夜发出声轻哼:“这么年轻的大宗师确实罕见,再学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日后岂非更了不得,就算不论国事,也不能叫你活在世上!” 只见她身子跃起,一双绫带罗头,竟绷紧如枪剑,而绫带的中间位置打开,足有三尺之宽,仿佛乘风之伞,兜裹气息,让她纵掠半空,多了一分滞留。 她这时仿若天魔之女,降临凡世,国色天香,妖惑众生,一颦一笑都带着迷人心神的媚意,举手投足都有叫人难以抵挡的魅力。 赵柽却根本不瞅她,在阴影之内小心闪避,此刻光靠身形已是不成,莫邪剑不用也得用,因为澹台长夜的一双绫带罗头实在太神出鬼没,出其不意了。 忽然,只看前方金光一闪,仿佛烈日横空,快速袭来,竟是八枚金环,直接封住了赵柽上下左右四个方向。 这金环乃是戴在澹台长夜手臂之上,一面四只,本以为只是装饰,没想到竟然是暗器。 这金环十分沉重,真金打造,在澹台明夜气血加成之下,打上人身,便是要骨断筋折,哪怕擦边也恐皮开肉绽。 赵柽根本无处可逃,上下左右全部封闭,后面是山墙,前方两只绫带罗头直刺而来。 他手上剑抵挡了前面的绫带罗头,就无法拨打八枚金环,拨打八枚金环,就无法抵抗绫带罗头,而四面封死,闪避亦是不能,眼看着就将陷入死地。 但这一刻,赵柽脸色却是无比平静,眼神坚毅,微微神光闪烁,似乎在做着什么重大决定。 那金环螺旋带着锐利风声,似乎要拿魂捉魄,尤其前面的两只罗头,映眼白浪绿波,叫人眼花缭乱。 绫带罗头哪怕未及人身,却让赵柽有了割裂般的疼痛。 这怎么可能! 赵柽猛吸口气,对方难道只凭武器劲风就可伤人? 这不可能,哪怕武艺练得再高,也绝不可能做到这点! 虽然说兵刃用力挥舞之下,会产生压力风声,人体往往可以感知,那是锐器高速挤压空气,形成的气流波动,可要将这种气流波动放大到可以直接伤人,裂破肌肤,那得多大的力道?又得多快的速度? 这哪里又可能,武艺根本做不到! 但如果不是武艺,而是武功呢? 赵柽刹那神色大变,若是武功做到这点,那又当如何? 大宗师也不过使得是武艺,最高不过那种具备半数条件的武功,而眼下澹台长夜所用是完整武功,能通过力量速度,挤压空气形成劲气伤人,那是不是说……她已经不再是大宗师了?! 不是大宗师了,又是什么? 难道……是另外一个境界吗? 赵柽心神剧震,只是一瞬间想到许多,不过电光火石,登时不少事情闪转而过,而那金环和绫带罗头也要到达近前。 他这一刻忽然眼中出现决断之色,身上皮肤鼓动而起,便是脸庞也同样变化,额头之下仿佛有一股气流在飞快移动,令得皮肤凸起,好似有一只气血形成的小耗子在下面迅速游走。 “噗”一口黑血猛地喷出,就看赵柽身子一瞬间似乎窄了那么几分,胳膊手脚却又变成细长,给人一种“人板”的感觉,然后仿佛会弯曲的弧形波浪一般,从金环和绫带罗头攻击的缝隙中逃离出去。 那缝隙极其窄薄,本来绝不可能穿得过人,就是将缩骨功练到极限也穿不过去,哪怕苍穹变第六路,也无法移换而出,但赵柽此刻却出去了…… 他身体极度诡异,正面看去,仿佛画在纸面之上,侧面瞅更是惊悚之致,哪里还有半点人形,分明就是“人板”一只。 澹台长夜也被他的状态惊得一跳,刚刚这招必杀,就算是大宗师都躲不过去,因为她已经摸到另外一个境界,虽然她还只是初登,但那个境界玄奥,斩杀大宗师毫无问题。 赵柽的气息在她看来很古怪,似乎并未到大宗师,但手段却是大宗师无疑,那她杀赵柽应该不费力,但就是眼下这记绝杀,竟然被对方躲过去了! 而且躲得那么诡异,那么出人意料,这是什么武艺,竟然这般惊怖莫测? 这不可能!澹台长夜不相信,她已经进入到那个玄奥无方的境界中,对方怎可能会躲得过去自家的攻击? 她嘴角笑容消失,手上动作不停,又是连续三招用出,脚上金环都打飞了出去。 这三招全是杀招,步步杀机,就算是大宗师都得立刻饮恨当场,但是赵柽却依旧刚才那种惊悚鬼魅的状态,全部躲避了过去。 此时赵柽神情古怪,皮肤之下依旧有气血成球,诡异流走,脸庞也变得赤红颜色,仿佛火焰烤烧。 他再度张嘴吐出一口黑血,两只眼睛都变得发红,但却露出一抹微笑。 苍穹变,第七路! 就在刚刚那看似无处躲避,死角绝杀的一招袭来时,他直接冲击了苍穹变第七路,刹那功成,练成这自创造而来,就从无人成功过,只存在于理论上的,苍穹变第七路! 苍穹变第七路不是武艺,而是武功,是需要气血驭使支撑,这或许是往复掌握苍穹变之人都没有练成的原因,因为他们大概不知气血可以融合武艺,不知道那便是另外一种本领,叫做武功。 赵柽本来也未涉及,但自从练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后,慢慢捋清其中关联,知道这气血与外部手段的干系,刚刚一霎,福至心灵,想清其中道理,又有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作为基础,可以中和暴走沸腾血气,咬牙冲击,直接成功! 就在他苍穹变第七路练成之时,境界也直接上到了大宗师,并且稳固下来,不像上回那样,如无根之萍,最后走火入魔,差点彻底失去神智。 就在他站稳大宗师境界那一刻,也确认了一件猜测已久的事实,武艺还可晋升,上方还有境界。 因为眼前的澹台长夜就并非大宗师,澹台长夜举手投足间玄奥无比,招数使动,全有血气催发的影子,这根本不是大宗师,而是另外一种状态了。 赵柽不知这是什么境界,但隐隐有些感悟,这感悟来自于李凰珠一战,李凰珠临死之时,自家剑未拔出,就地顿悟,感觉到的一些东西与眼下澹台长夜状态很相似,甚至可以说就是同样的道理。 那么看来,当时的李凰珠也已经摸到了这个境界的门槛,若是不死,怕也会很快晋升了。 这个境界,极为厉害,因为是以武功为基础,调动自身气血攻敌,不再是单纯使用外力武艺,已属于内外兼修一类范畴。 赵柽运用苍穹变第七路,身体轻薄如纸片,快速躲闪着澹台长夜的攻击,见澹台长夜脸色变得莹白如玉,似乎闪烁着圣洁光辉,与她穿着形成极大反差,不由就是双眼一眯。 没错了,当日李凰珠也有那么个瞬间,脸色变得如此,但终究是没有冲上去,还是不如澹台长夜,澹台长夜已经先于她晋境了。 赵柽依旧贴墙,却不在殿口,早就绕去白玉台那边,只看台后还有通道,里面灯光辉映,估计就是元镜面壁之所。 他立刻高喊了一声:“明镜儿,本王救你来了!” 里面没有回应,但却传来微弱的悉索声音。 澹台长夜见状顿时大怒,这野男人居然还如此猖狂,简直不可忍受,本来连续几记杀招没有直接除掉对方,就令她心境有些波动,此刻这声喊话无疑挑衅一般,叫她更加恼忿。 本来她武艺高深到如此境界,平日早如古井水一般,只施手段不动心情,但这一刻却有些被破了心房。 “找死!”澹台长夜一双柳眉斜飞挑起,眸子蕴藏寒冰,手上的绫带罗头忽然凌空虚立,柔韧的带子被气血驾驭,组成带子的天蚕丝根根竖立而起,仿佛细密银针,锋锐无当。 下一刻,这绫带罗头忽然散漫开来,真的就解体成无数细毫,仿佛天女散花一般,根根似有生命,全奔着赵柽突袭而去。 这同样并非武艺能够使出,只有运用武功,擅使气血之力,才能对天蚕丝控制得毫厘入微。 澹台长夜这一击必杀,这乃是她绝招中的绝招,就算刚才对方使用诡异惊怖手段躲过之前那几招,但这招暴雨银花,对方却绝对不可能再躲过,以银花之间隙,只要是人的身体,就不可能穿透,而以这招之凌厉无匹,境界碾压之下,大宗师也肯定无法抵挡! 她这时仿佛天神降临,自上而下,裙纱飞舞,白芒漫天盖地,如神之赐雨,大地全部笼罩。 她神色也愈发圣洁,虽然还有丝毫怒意,却更加神圣,仿佛上苍震怒,降下责罚。 无数银光、银丝、银毫,将一片地方彻底封锁,哪怕就是只鸟,也绝对不可能飞翔出去,赵柽就在这银色照耀中间,无处藏身,无处可躲,哪怕苍穹变第七路,也不可能将身体化为蚊虫般样,钻得出去。 “哼,区区大宗师,武艺之道,还想抵抗天人一击不成!” 天人?赵柽神色微凛,难道那个大宗师上面的境界,与天人二字有关吗? 他此刻也来不及多想,既然躲不过,那么就不躲,他无法闪,也无法挡,他如今的境界,哪怕已经大宗师,却也是无法对抗这一招。 不能闪避,不能抵挡,那他就不闪避,不抵挡,那他就……进攻! 只有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这一刻,赵柽手上的莫邪剑,爆发出数点寒星,这寒星仿若天上星辰,无计其数,他的身体一瞬间扭曲重叠,化成古怪形状,根本不似人能摆放出来,独独一臂延长,掌控万点寒星剑器,怪形身躯全掩剑后。 那万点寒星冲撞上前,冲破层层障障银丝光雨,点破根根毫毫天蚕丝,只是霎时,便来到澹台长夜近前。 夺命第十四剑! 苍穹变第七路! 以苍穹变第七路,催使心中琢磨已久的夺命第十四剑! 体内气血燃烧,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无限运转,这一剑,空气爆响,雷霆声动,无所匹敌! 澹台长夜神色瞬间大变! 无法预料,无从预计,无有预兆! 这一剑,她竟然无能为力,无力去躲! “这不可能……” 一句话还未有说完,那万点寒星就已经在她身前炸开,处处皆是剑芒剑焰,剑光纵横,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九州! 她神色凝固在脸上,一动不动,一变不变。 赵柽持剑站立在她对面,身体微微颤抖,嘴角黑色的血液潺潺流下。 他用力抬起头,向前看去。 只见这时,澹台长夜那原本白嫩如剥壳鸡蛋的脸颊,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纹。 这些裂痕迅速扩大,开始向四周扩散,变成了不规则网形,随着这裂开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五官全部错位扭拉,最后竟然“砰”地一声闷响,整个人在原地炸碎而开。 血雨挥洒,飞扬无形,处处皆是。 赵柽慢慢放下手中莫邪剑,努力擦了一把嘴边黑血。 血染袖口,仿佛浓墨。 他嘴角微扬,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本章完) 第589章 学事,武艺 赵柽看青衣男子,只见他身高适中略显清瘦,容貌普通面皮白皙,留着一绺薄髯,双目黯淡浑浊,仿佛多年被生活压榨,毫无精气神韵。 那小童却有些伶俐,扎双丫髻,生得唇白齿红,两只眼乱转,似对身前场景颇为好奇,又有些胆怯,偷偷打量四周。 赵柽瞅青衣男子道:“公亮,怎来迟了?” 宋清闻言拉着小童拜倒:“殿下,小孩子麻烦多,一会要这一会要那,属下怜惜他,便满足些事,所以来迟,还请殿下降罪。” 赵柽笑道:“答得倒是实诚,一个大男人带孩子不易,这又何罪之有?起来吧。” 宋清拉着宋安平起身,赵柽目光落在宋安平身上,旁边的小赵熹也看向宋安平,两个岁数差不多,高矮也仿佛,倒是彼此好奇。 赵柽冲小安平招了招手,小安平立刻望向宋清。 宋清道:“殿下召唤还不过去,却不要失礼才好。” 小安平答应了一声,走到赵柽身前又见了个礼,赵柽揉了揉他头,又捏了下脸蛋,道:“识字吗?” 小安平道:“回殿下,识得不多。” 赵柽看向宋清:“这一年拜了教师启蒙?” 宋清道:“殿下,没有拜师,是属下教的,属下浅陋,孩子又小,实在没有太多可授,就给他学了些文字。” 赵柽点头冲宋安平道:“既然识了些字,便该会背诗文,给本王背一段听听。” 宋安平道:“我给殿下背千字文。” 赵柽道:“背吧。” 旁边小赵熹闻言一脸不服气,心说背千字文算什么本领,我还会背论语呢,但他不敢说出口,害怕赵柽斥责。 就看宋安平正了正衣衿,做出一副大人样子走了两步,开口稚声稚气地吟诵道:“天地元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 待片刻,一整篇千字文背完,赵柽道:“不错不错,小小年纪居然能够全部背下,且抑扬顿挫,毫无涩滞,实属难得了。” 小赵熹眨了眨眼,他也能够背诵下来,爹爹却从来都未考较过,甚至都没在读书上夸奖过,想起不由心中委屈,气呼呼地扭头一边。 赵柽感到小赵熹的忿忿,不由笑道:“熹儿,以后安平就与你一起读书,你若觉得自家书读得好,那便别叫安平落下,为父每隔一段时间会考你们两个,胜出者有奖!” “和我一起读书?”小赵熹愣了下,不明所以,不知道爹爹为什么要找人与他同读,而且还要分胜负,赢的有奖励,输的岂不是没面子? 他心中不由暗暗决定,绝不能输给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野孩,到时定叫他知道自家厉害! “就是和你一起读书。”赵柽悠悠道:“府上将来还会建设学堂,你的弟弟妹妹都会进学堂上学,还有外面那些将军的孩子,也都会一起。” 小赵熹闻言一呆,忙道:“爹爹,那大……大哥不会也来读书吧?” 赵柽似笑非笑看他:“你很不希望大哥来吗?” “孩儿才没那么想。”小赵熹忙道,但却不敢看赵柽,他可不想那个赵诤来,从小都没在爹爹身边,也是野孩子一个。 赵柽眯了眯眼,沉默几息,然后转过身子看着宋清道:“还没吃饭吧,来人,去叫东厨那边再开一桌。” 宋清立刻露出诚惶诚恐神色:“殿下,不用那么麻烦,我和小儿找张桌子坐下就行。” 赵柽摇了摇头:“这是哪里话,别说今天是团圆的日子,就算平时本王也不会让手下吃残羹剩菜。” 宋清忙谢恩道:“多谢殿下体恤,属下无以为报,殿下若有差遣,属下必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赵柽嘴角微微上扬:“若有那般明知的死事,本王也不太会叫手下前去送死,所以大抵不用什么万死不辞了。” 宋清愣了愣,不知赵柽此话何意:“殿下……说得是。” “知道本王军中为何饷钱都要高过别的队伍吗?” “属下不知,还请殿下解惑。”说到军饷一事,宋清倒是深有感触,大宋的军饷本身就高,辽与西夏都不能比,但是赵柽这边还要高过大宋,且不是高了一点半点,而是足足五成。 这其实是难以想象的事情,要知道养兵本身就是一笔庞大的开支,尤其战时打仗,消耗起钱粮来更是平时数倍。 这高过五成的军饷,可以又多养许多兵了,减轻许多作战压力,缓和许多矛盾,但赵柽没那么做,说多少就是多少,从来没有降过,也没有拖欠过。 赵柽看着宋清缓缓地道:“本王只是想让跟随我的人都好过一些,勿论将官还是小卒,打仗乃掉脑袋之事,再不好过那谁还肯当兵卖命,军卒也并非无家,现在没有的将来要有,娶婆娘生娃娃,又想叫娃娃读书,书岂是一年两年就能读完?都是要用银钱的啊!” 宋清不由道:“殿下高义,属下佩服五体投地。” 赵柽道:“所以我把饷钱拔高起来,算是给跟随本王的人一个保障,让有家的家中生活更好一些,没家的将来也能有成家的本钱。” 这时新开的一桌已经有酒菜上来,府中有宴时都会多备上两席,以防不时之需,这时无需新做饭菜,正好端上。 赵柽伸手指了指:“快去吃吧,酒很不错,是这城里窖藏了几十年的,醇香浓郁。” 宋清道:“多谢殿下。”说完,领着宋安平过去吃饭。 小安平早就饿得肚子“咕噜噜”叫,为了能赶在今日进城,爷俩只是路上啃了两个干炊饼,宋清还好,宋安平都有些头昏眼花了,尤其刚刚背了一遍千字文,两只腿已经打摆子没力。 看着两人吃喝,赵柽忽然道:“怎不饮酒?” 宋清忙站起:“殿下,我向来不喝酒的。” “你向来不喝酒?”赵柽双眉轻轻一扬。 “是的,属下不是忌酒,而是自小不喝。” 赵柽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眼中闪现出一抹奇异光彩:“不喝好啊,酒这东西有时误事,不是所有人都能自律。” “殿下说得是,就怕酒会误事,所以属下才不敢喝。” 赵柽点了点头,再不言语,轻轻转动桌上酒杯,鲁达在对面听着有些不爽,给自家满上一碗,“咕嘟嘟”全灌了下去…… 转眼天色已黑,圆月当空,洒下雪白光辉,照得府内有如白昼。 此时也没有遍点灯笼,供月赏月不要旁的光芒,只看月光如水。 前堂那边搭了个小高台,布置得美轮美奂,摆着各色点心水果,最不能缺的为小月团,就是后世的月饼。 西宁城内坊子,会做小月团的不多,毕竟此处蕃番混杂,便是点心都以些肉奶为主要材料。 待供月时辰过了,赵柽下令分食月团,又聊了会儿天,然后各自出府离去。 但宋清却没有走,他也没处可去,只等赵柽安排。 赵柽先是叫人把小安平置了住处,毕竟要陪读,以后就在府上居住,十二岁前都会如此。 然后他背着手,悠哉悠哉地领着宋清去了一个地方。 这时只有钱文西在后面跟随,钱文西留着小胡子,日来少话,平常赵柽不询问他,大抵每天言语都不会超过十句。 赵柽走到府西一座殿旁,叫钱文西打开门锁,去里面燃亮了灯烛,便召唤宋清进去。 这座殿是他存放英雄岛石壁的地方,石壁在他还没有离开东京时就派人拉了过来,鲲鹏三幻他还有最后一招没有参悟透,这石壁还有留下的价值。 “去门口守着,没我命令任何人不能进来。” “是,王爷!”钱文西答应一声,便朝外去。 宋清见他脚下浮出两只轮子,竟然是滑行向前。 “殿下,这这……”他大惑不解。 赵柽摆了摆手:“别管他,平时就愿意弄些机巧之术,这阵子又得了一本战国墨家的秘本,没夜地钻研,说不得还会弄出什么怪异东西。” 宋清眼中闪出惊讶:“殿下,我听说战国时奇技淫巧盛行,有木鸟可飞,有木马可走,有木船可自己划游,是否真的?” 赵柽道:“木鸟那个倒不好说,木马总有武侯的木牛流马可以参照,至于木船自然也是有的。” 宋清道:“真是属下少见多怪,井底之蛙了。” 赵柽道:“公亮,你可并非见识浅薄啊!” “殿下,我……”宋清闻言立刻露出一副不解神色。 “去把殿边那些苫布拿下来。”赵柽淡淡地道。 “是,殿下。”宋清不知道赵柽何意,便朝大殿墙边走去。 刚才他进来时就看到了此处奇怪,似乎摆放了什么高大宽阔东西,有些隐秘,紧紧盖着。 他走过去后,伸手够了够,却够不到上面,便想着去找凳子踩住揭上方布头。 就这时,赵柽在后面道:“公亮啊,直接跃上去不就好了?” 宋清闻言身体不由一滞,回头道:“殿下……我跳不了那么高啊。” 赵柽笑而不语,宋清低着头搬过一只锦墩,然后踩上解开布头,再把苫布整个扯了下来,海岛石壁立刻映入眼帘。 宋清只看一眼,却仿佛遭到雷击,然后立刻转过身,小心翼翼地道:“殿下,已经打开了。” 赵柽慢慢走上前,道:“公亮,你看这幅石壁,我旧日时得于东海岛屿,人皆言……其中隐藏着一种盖世武艺呢。” “殿下,我不懂武艺……”宋清垂首:“看不懂这些东西。” 赵柽笑道:“你兄长宋江尚且能使用几趟刀棒,你怎么会一点都不懂呢?山东一地自古崇武,许多人都该会两手把式才对……” “殿下,我自幼体弱,人家都是学武健体,我却练不得,只恐练坏了身子呢。”宋清答道。 “这却是和元果那泼才一个说法了。”赵柽上下打量宋清,宋清将头垂得更低。 “可元果本王怎么瞧都是确无手段在身,至于公亮你……” “殿下,我也没有甚么本领呢。” “公亮,你回头瞧瞧这幅石壁可好?想不想日日参详一回?”赵柽笑眯眯地道。 “殿下,这个……”宋清边说边回头去看,他本是不想回头的,但脑子却没有拗过脖子,还是去看了,同时心下叹了口气。 片刻之后,赵柽道:“公亮瞧出什么来了?” “殿下,我真的不懂武……” 钱文西在殿门外拿了本书看,是羊皮册子,看表面的破损和污渍,应该存在久远。 外面月光虽然明亮,可借此看书总归吃力,他便从身后背搭里摸出张小木板,然后随手拉叠了几下,竟然变成一只小巧的木凳,放在门旁,可以同样借屋内烛光,会亮堂许多。 就在这时,殿内突兀地传出啸声,接着响起“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音。 钱文西顿时一激灵,身子猛地弹起,也不看他如何动作,手上竟然出现一口奇形长刀,那刀手柄竟然在锋刃中间,一旁带着仿佛画戟般的护手月牙,但却不是钩,两旁延伸出去乃直刀正反双刃。 他一步就到门前,刚抬起脚要踹门,却忽然停住,就那么站立犹豫起来。 赵柽的话还在耳旁,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钱文西挣扎着一点点收回了腿,但却没有离开,而是闭上了双眼,掏出一个好像号角的东西,一头包住耳朵,一头紧贴住门棂,细细听着里面声音。 他这时虽然没在殿内,但耳中声音却在脑海生成一幅幅模糊画面,他听着声音,快速分析着屋内人的动作。 片刻之后,他忽然闪电般退回小凳上坐下,然后就看那殿门打开,宋清从里面有些瘸拐地走出。 钱文西站起瞅宋清,宋清依旧一副目光混浊无神模样,只是除了腿脚有些不利索,两条臂膀也在微微颤抖。 就听赵柽声音从殿内传出:“安排公亮去欧阳北的宅子居住,欧阳北明天离开西宁州,那宅子就赐给公亮了。” “是,王爷。”钱文西冲殿内行了一个礼,然后走去宋清旁边:“宋将军,这边请!” (本章完) 第590章 大风起,云乍动 欧阳北正在家中收拾东西,赵柽叫他明早赶往河北,路途遥远,不知哪时得归,便打算将紧要的全都带走。 似他这种光棍,其实家当并不多,衣物不算的话,也就钱财和些趁手保命的物品。 此刻他别的都收拾好了,就剩当年堂兄欧阳驼留下的毒粉毒膏,需要捣腾装包。 欧阳驼是当世用毒大家,也是医道圣手,参加辽擂临走前留下许多毒物,赵柽拿走一部分,征方腊征西夏时都曾用过。 恍惚间,距离东京辽擂已是九年多光景,欧阳北再没见过欧阳驼,这番前往河北他打算走西北大山这位堂兄的住处,顺便看看两个侄儿。 辽擂之时,欧阳驼带了家中二郎欧阳锐过往东京,大郎欧阳芒没有跟随,那时大郎欧阳芒已经有十五六岁,算下来眼下应该婚娶,欧阳北心中盘算去了送点什么礼物才好。 就在此刻,钱文西带宋清到来,一说情况欧阳北不由暗自叫苦,王爷这是铁了心要他在河北找个婆娘,连宅子都给了出去,就是不叫他惦念回来。 但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一想到封妻荫子他也有些动心,可自在惯了,总归矛盾,苦恼不已。 给宋清上了茶,随后送钱文西出去,就看钱文西又是眨眼,又是做手势,欧阳北不由一愣,偷眼看下堂里喝茶的宋清,点了点头。 虽然钱文西没有说话,但欧阳北也知道什么意思,是说这宋清有些狂妄,叫他教训教训,他也正有此意,虽然宅子是王爷送出去的,但这宋清来了后连句客气话都没有,耷拉脸皮,冷冷呆呆的,倒好像自家欠了他钱一般,是可忍孰不可忍。 回去堂中,欧阳北直接将堂门关上,然后大喝一声:“呔……” 两三息后,便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堂门竟被撞碎而开,欧阳北自里面倒飞了出来。 就看他,坐在地上,一脸的懵怔傻眼…… 赵柽这几天带着小赵熹和小安平到处去走,城中一些名胜,佛寺庙宇,都看了个遍,给他们讲解青唐历史,往复由来。 也去城外高原草地,看马场雪山,看西海美景,聆听自然之声。 回来府中,闲暇之时又教二人扎马打拳,耍些棍棒,不过两小对武艺兴趣泛泛,不如读书上心。 赵柽也不强迫,练就练了,不练便当玩,活动起来就好。 至于宋清,他给安排了个文职,去柳随云手底下干些管理钱粮的职当,官位虽不算十分之高,却考验能力。 而宋清每日都会进府一次,看望小安平是一方面,另外就是进那座摆放海岛石壁的大殿,关上殿门自己呆上一阵。 赵柽下了命令,那殿允许宋清自由出入,就算住在殿中都成,甚至还叫人在殿前建一耳房,里面一应家什齐全。 他把宋清叫过来,指着耳房笑眯眯地说:“公亮若是殿内参详累了,便直接到这安歇,没人会打扰于你。” 宋清一看顿时无语,耳房就是门房,一般来说是管家侍卫执岗所呆的地方,这是要让他兼职保家护院的活计啊,而且还是那种不开饷钱的白使唤,不过从另外一面来看,也是赵柽对他的信任。 此事宋清并没有拒绝,事实上也谈不到什么拒绝,想在那歇息就去,不想歇息就走呗,而宋清渐渐的日常话越来越少,除了赵柽和小安平,几乎与旁人都不言语,都可以比较钱文西的惜字如金了。 转眼到了九月初,赵柽忽然收到一封金地谍子的密报,言是女真兵马异动,有从上京往南移动的迹象。 他立刻叫来柳随云,把密报丢过去,柳随云看后神色沉重,道:“王爷,怕是女直要南下了。” 赵柽道:“这个季节南下?北方十月份就飘雪凝冰,能打多久的仗?一个月就能打到东京吗?宗望和粘罕就算再擅兵事,怕也没有这般本领吧?” 此刻不比原本历史,大宋刚刚收复山后故地,而且又有西夏覆灭事情,正是士气鼓舞,哪怕女真再勇猛善战,一个月从草原之上打去东京也是不太可能。 更何况西夏覆灭,赵柽占据了河西,边境处的西军就未全部归来,道君皇帝虽然提防赵柽,但总不比党项,此刻相对而言更重视北方,对来之不易的补金瓯更加在意,把西军留守在燕山府路和云中府路小半数,足足十万有余。 柳随云道:“打不到东京,但敲山震虎,拨草寻蛇,拿回去燕云之地却足够了。” 一个月从大宋手中夺取燕云十六州?赵柽点了点头,这却是有可能办到。 燕云十六州其实只有几座大城,剩下的小城虽然防范也严,但毕竟局势所限,在女真强攻之下未必能受上多久。 “今冬之前女直拿回燕云,随后便会跟朝廷讨价还价,若是一冬谈不拢,那么明年开春便极可能会大举南下了。”柳随云道。 “就是说其实金国朝上还在摇摆,此刻不过是用大宋来做一个借口,若大宋这边答应,便一点点压榨,若不答应,那就彻底撕破脸皮,开始南侵。”赵柽点了点头,原本的金兵南侵之事就是完颜宗翰一力主张,金国朝上向来都有争议,只不过站在宗翰一边的多了些。 “若女直夺了燕云,提出种种条件,陛下那边……会答应吗?”柳随云看着赵柽,谨慎说道。 “怎么可能。”赵柽笑着摇了摇头,道君皇帝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是典型的敌强我就弱,敌弱我便强,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 这时初复燕云,又封禅泰山,兼之西北这边自己开创的局面,哪里肯答应对方条件?说不得还会叫嚣着要兴大唐扶余高丽之前事,打上草原去呢。 而且女真提出的条件里,肯定会有交出自家,叫希尹等人辨认是否当年刺客的一条,这点道君皇帝就算想答应也做不到。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随后赵柽连下数条军令,叫河湟一地严加防范,随后第二天便带上当初来的军马,直返河西去了。 他到达兴庆府兴州的时候,燕京哪里已经打了起来,但因为距离实在太过遥远,无法获得第一手的军情,所以对于战况只能猜测为主。 赵柽到兴州的第二天,就唤来徐宁的表弟金钱豹子汤隆,询问造甲情况。 他离开之时,叫杜壆主持,汤隆监工,加紧锤炼铁鹞子所需的甲胄。 原本西夏编制的三千铁鹞子对于他说根本就不够,三千守成国土或还可以,但真要往外打去,却是差了许多。 至少要一万,一万铁鹞子,才够远征所用。 这一万副铠甲,连带马匹的覆甲,成本足足能顶上十万副寻常甲胄。 十万寻常甲胄是什么概念? 以大宋军队来说,普通兵卒是没有铁甲穿的,这个时候没有南宋的完整步人甲,普通军卒几乎都着的布甲,上面铆上些打磨薄的铁钉,算是防护。 军中只有将官才有铁甲可穿,但将官里低级的都头、军使之类还是没有铁甲,只着皮甲,要再往上才可能会有一副铁甲。 大宋的军队,满打满算,里面也没有十万够资格穿铁甲的大将,换句话说,就是整个大宋,现在有没有十万副铁甲都不好说。 但此刻,赵柽却要打造相当于十万铁甲成本的一万铁鹞子甲胄。 这虽然听起来震撼,却也并非不能完成之事,他覆灭西夏,全盘接手西夏所掌握的各种技术工艺,铁鹞子铠甲打造只是其中一种,西夏的冷锻技术都被他得到,兵刃器皿等全都可以锻出。 除了这必备的技术之外,他要打造至少一万铁鹞子的信心在于河西这块地方不缺铁矿石。 贺兰山、祁连山都盛产铁矿,而且质量很好,杂质较少,比中原的一些矿山所产矿石更优,所以多造铠甲的材料也有。 剩下的就是造甲所需的各项钱财费用了,一万铁鹞子所配的瘊子甲,哪怕有技术,也有材料,但打造完后也是个天价成本,不过赵柽最不缺的就是钱。 不说取自江南士族的天文数字般的钱财,就是完整接手西夏一切,他也得到无数金银,毕竟这是一国之数,百年积攒,又杀了那么多初时不服的豪族大户,得到的财物远远够支撑一万铁鹞子所用,甚至再多几万,也能打造下来。 一万重甲骑兵几乎就已经是横行天下的存在,若是几万的话,只怕能将这天下都穿透几个来回了。 完颜宗望要打造铁浮屠也是基于此理,本来依照女真的穷困模样怕是一千都打不出来,可是承接了辽国的盘子,便有了钱财,这才能支持此念实行。 汤隆这时见礼汇报:“王爷,此番共打造了八千甲胚,算上之前战场缴获的两千多副,已经足够万数且有余了。” 赵柽道:“甲胚多久能够成形?” 汤隆道:“甲胚最难,一但打造出来,那成形就快了,只要工匠足够,估摸十一月底前,所有铠甲和覆甲都会造出来。” “十一月底前……”赵柽琢磨一下,应对明年女真南下之事,时间上还算来得及。 只是组建一支铁鹞子,可并非有铠甲就够了,还要有适合配穿重甲的军兵,重甲沉重高大,不是人人都能穿戴起来,需要精挑细选一批人,身材得符合不说,性子本领都须考较,不过他此刻兵多,这个也不算太大问题。 那剩下较难的就只有战马了。 一万匹符合铁鹞子标准的战马很难找,哪怕接手了西夏,这河西之地生产战马,可铁鹞子要的不是普通战马,长短高矮,骨架大小都是有要求的。 对于重骑来说,虽然具装重要,但更为重要的就是战马,因为普通马是驼不动这些重量再进行冲锋的。 战马这块事情赵柽之前交给洪七和皇甫端负责,此刻遣走汤隆又叫二人过来汇报。 洪七这些年一直在赵柽麾下养马,从陇右到河西,可以说积累了无数经验,他当年是与折寒梅学的养马技巧,后来又与蕃人过往密切练习养马本领,眼下已算是养马大家了。 而皇甫端擅长医马,一切疑难杂症都能疗治,两人在一起搭档管理,将下面的战马养得膘肥体壮,竟比之前西夏时还要胜出。 至于洪七的祖爷爷洪太尉,去年却是没有跟随赵柽过来西宁,实在是年龄太过大了,怕一路颠簸再发生意外,就留在了东京,不过正好米震霆离开宫城出来居住,两个做伴,米震霆在东京人脉广远,有他在也不会出什么是非,赵柽也能够放下心去。 洪七和皇甫端过来,赵柽询问选马情况,洪七道:“王爷,当前战马虽然足够使用,可符合铁鹞子的却不是很多,属下陇右河西两地走遍,也只凑到了八千多匹,剩下的实在无有着落。” 赵柽点了点头,道:“八千多匹已经不易,剩下的我自有计较,你只管照着覆甲战马的方法训练就行。” 铁鹞子的战马需要特殊训练,毕竟载重颇大不说,一般的马哪愿意身上覆甲只露出两只眼睛走路,所以要进行训教。 洪七闻言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道:“对了王爷,折姑娘前阵子来信,询问王爷近况。” 赵柽摸了摸下巴,道:“寒梅也真是,从来不直接给本王写信,都是写去马场,也不知她怎么想的。” 洪七挠头道:“王爷,属下看折姑娘一直关心王爷,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赵柽道:“她知我没有时间去寻她,之前还须避嫌,毕竟折家掌兵,可如今我来西北,却也不说过来看看,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事情。” 洪七闻言裂了咧嘴,表情有些尴尬,赵柽见状不由哼了一声,冲外摆了摆手,赶两人出去。 处理完军机事情,赵柽转回秦王宫后面,元缨正抱着一个小娃娃在殿前,小娃娃看到赵柽来,立刻伸出双手想要赵柽抱。 赵柽上前接过后和小家伙顶了一下脑门,小家伙被逗得“咯咯”直乐。 这是元镜所生之子,已经三个多月了,他给起名赵谙。 (本章完) 第578章 信报,谋事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兴州,早春萌生,万物新绿,一派盎然景象。 赵柽领兵归来,军报已经堆满桌案。 并非十万火急那种,否则便会直接追去西北,送到他的手中。 不过却也都是些要事,看得赵柽直皱眉头。 最早的信报,来自辽地谍子,童贯借兵女真,女真出手,一举攻破了燕京。 到底还是走了借力这条路,兜了一大圈子,却依旧未能靠自家本领打下燕京。 按道理来说,西军此刻是有这个实力的,为何没有攻下,除了童贯指挥不利,那就是西军自己内部的问题了。 童贯知兵、擅战,但是却有个短板,他的长处是打那种山地平原类的攻歼遭遇,大规模的混战、军团拉扯,而对于攻城,尤其是强城大关,反而差了不少。 西军内部的派系林立,大小将门恩怨不和,争功夺利,相互拖后腿之事,也导致无法万众一心,难有齐心合力,在最短时间攻下燕京城。 但是,这并不能说赵柽当年白龙鱼服,渡海北上,刺杀完颜阿骨打没起什么作用。 刺杀完颜阿骨打,给大宋多争取了近两年的时间,虽然最后还是借女真力量攻打的燕京,但却没有像正常历史发展那般难看。 正常的发展,别说燕京,就是另外十五州也根本没有全都取下,只拿了几州的地方,接着就连遭白沟惨败和燕京惨败两场损兵折将的战事。 这也让女真看清楚了宋军的底细,然后宋军求助,狮子大开口,开出天价,并且还私下对自家队伍放出厥词,言是就算把打下的燕京给了大宋,一但想要的时候,随时都能取回。 当前却没有这般不堪,没有那两场过于丢人惨败,只是燕京久攻不下,这才花钱请女真攻城,而且也没有正常发展花那么多钱。 正常的历史发展,乃是用三十万匹绢、二十万两银和燕京代税钱一百万贯才赎回了燕京和另外六州,而且交易之时,金兵又再次索要了二十万石粮食。 除此之外,还得按照之前给辽国的岁币数量,一点不少的每年换给女真,代价不可谓不巨大。 且金兵撤退时把燕京城内的财物全部扫荡一空,甚至匠人、女子等等也掳掠了许多,大宋最后只落下座空城,虽然得了燕京,可除了各种难以估算的巨大损失外,几乎没有任何形式的收获补贴。 这就是女真已经摸透大宋底细,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明取豪夺。 而当下却不是这样,打不下燕京,原因可以有多种,未必就一定是宋军孱弱,女真那边也不好就下什么断言,顶多疑惑猜测,却没有笃定结论。 所以,大宋付出的远没有那么多,既没有换给女真原本予辽的岁币,这个在海上之盟里无明确约定,也没有临时加价的二十万石粮食,只是一次性付给金国五十万两白银了事,算是两不相欠。 虽然女真同样于燕京城里搜索了一番,但也只拿官宦大户府宅钱财,没去刮地民间市井,也并无掳掠人口,大宋虽说花钱请兵示弱了对方,可这种程度损失,尽管也属莫大,表现得无能窝囊,可谁让这么久没打下来城池呢,勉强在承受范围。 不过这些其实并非最重要,最重要的则是,杀了完颜阿骨打,拖后海上之盟签订岁日,给赵柽自己争取了时间。 多出来的这些时间内,赵柽通过征王庆、讨方腊,积累家底,又布置陇右和福建一线,叫自己的大势逐成,乃有今日占熙河、灭西夏的壮硕成果。 随后的信报便是东京而来,赵柽在东京留下的人手较多,遇到一些算是紧要的,马上便会报过来,不用等着各路州府张贴皇榜才会得知。 道君皇帝昭告天下两大事,乃破灭西夏与收复燕云,称做当世两大功绩,诏书之内不说直超太祖皇帝,但字里行间分明有些不遑多让意思,并且言道要于三月二十八进行泰山祭天封禅,为有宋一朝封禅泰山的事情正名。 这不但是想要彰显自家文治武功了,还想要遮掩当年真宗皇帝的封禅闹剧,毕竟依今日表面上的功绩来看,他方方面面都要远超过真宗皇帝,正好将之前那场闹剧般封禅带来的不好影响淡化消散,不至于为后世诟病。 当年真宗皇帝被寇准架着征辽之后四年,不知为何忽然异想天开,竟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去泰山封禅。 真宗皇帝为了抬高自家,还装神弄鬼搞了“祥瑞”、“天书”之类的把戏,但真正论起资格,真宗皇帝实在不够,不说宋朝并非大一统皇朝,就且算是,可他自家的些甚么功绩,也根本不够前往封禅。 前面五位封禅的皇帝分别是秦始皇嬴政、汉武帝刘彻、汉光武帝刘秀、唐高宗李治、唐玄宗李隆基,这几位的文治武功,随便拿出来比较,都能甩得真宗皇帝没影,但真宗皇帝不听劝一意孤行,结果这次的泰山封禅,就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闹剧。 至于正常历史发展,从此以后历代的皇帝都不去搞什么封禅,都认为真宗皇帝拉低了封禅的标准,不愿与他同列,认为丢人。 但这历代皇帝都是他朝,不包括大宋,大宋的皇帝们还是想寻什么办法抹掉这笑话般的事情,不想叫这事情影响祖宗的名声大宋的威望。 只不过,大宋往后的皇帝更没甚功绩,许多地方还不如真宗,别说什么仁宗仁厚,神宗英明,想要祭天封禅可不是仁厚英明就够,那是需要武功的,文治武功缺一不可,甚至武功还更重一些,秦皇汉武唐宗,不都是武功大于文治? 真宗皇帝至少御驾亲征过,后面的皇帝哪有这般经历?就算与西夏开战,也是都没得太大便宜。 甚至还要大一统皇朝,没有大一统何谈祭天? 道君皇帝想要祭天封禅,从资格上够不够暂且不谈,但是若把西夏覆灭之事算他名下,花钱请女真打燕京之事再隐瞒下去,算上陇右开边,那么开疆拓土,覆灭敌国,收复故地,皆是不世功绩。 而这几乎也等于补金瓯了,本来江山金瓯不全,到眼下却是趋于渐整,不说大一统,可比开国之时要强甚极数了。 且道君皇帝这一朝,改科举,兴学堂,修医馆,开安济坊,建居养院,不说前无未有,可从没这一朝如此完全。 道君皇帝若是秉持着这些文武功绩,祭天封禅,那么,无论如何也不会像真宗皇帝那般被诟病,也不至于被认作是什么笑话闹剧,因为实打实的东西都是有的,纵算依然不够资格,顶多后人道一句狂妄自大,而并非丢人现眼。 这不仅彰显了自家在位所创之功,更可淡去真宗皇帝当年笑事,若去实现,倒不失为一箭双雕之策。 但问题是西夏并非他覆灭的,燕京城是花钱买回来的,那些公医馆,养老院之类,虽然初衷是好,但朝堂批下银两,从户部那里就是做虚账目克扣,到下面层层盘剥,最后真用于百姓手里,已是十不存一了。 若是继续粉饰也就罢了,可将来倘有那么一天外敌来犯,刀兵四起,这些事情恐将暴露于天下,到时只怕声名还不如真宗皇帝了。 赵柽思索完毕,放下这封密报,继续看去,接着又看到了童贯封王。 道君皇帝尊几朝先帝愿,复幽燕者为王,在童贯班师回朝后,把功劳给到童贯身上,封他为广阳郡王,而童贯则顺势辞去了知枢密院事职务,致仕还乡。 他本是开封之人,但祖籍却在河东路太原府,便请命前往祖籍养老,道君皇帝令准,又赏赐许多财物,令他不日启程。 随后则是蔡攸升官,掌管西府,接替童贯任知枢密院事。 还有一些朝堂变动,大多都是封赏,就是赵柽这里名义上也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言之破灭西夏有功,犒赏主帅三军,只不过尽都是些虚名,钱财哪里送来过半分。 看到这赵柽摸了摸下巴,心想这便宜老爹可真敢往外说,居然对外讲道赏赐他白银十万,黄金五千,还有各色宝贝,而实则一个铜板都没有。 他摇了摇头,继续观看,直至看到最后一封,不由眯起了眼睛。 这最后一封密报同样来自于东京,是身在枢密院的黄文炳所报。 数年之前赵柽把黄文炳叫过京畿,通过童贯安排进入枢密院,如今已经做上了枢密副都承旨位置,能接触到不少朝堂大事和机要信息。 黄文炳的密信通过朱小乙的脏衣帮转出,到了绿柳山庄罗金水处,再快马悄悄送来了兴州。 这信上言道,女真使者至东京见驾,道君皇帝大庆殿接见,女真使者奉上完颜吴乞买亲书,向大宋朝廷质问两事。 一個是大宋朝廷违背当时海上之盟所签约定,在战时接受了好几支辽国军马的投降,其中就包括郭药师的怨军,叫大宋朝廷给出说法,为何不承守信诺,违背盟约。 令一个则是金军在打破燕京城后,进入搜城,着重搜索了萧干、耶律大石等人居住的府邸,在耶律大石书房之中,发现了悬挂于梁上的一只木匣,匣内是赵柽与其来往书信,其中就有商议刺杀大金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内容,且不止一封谈及此事,言是证据确凿,当年暗杀太祖的刺客,就是赵柽!叫大宋朝廷交出赵柽给金国治罪,而且叫大宋朝廷在此事之上,也给出说法! 赵柽看到这里用力吸了口气,叹道:“重德兄啊,当日你若不告知我此事,方才更显高明,你忍不住我的激将之法,死前什么都对我说,那我此刻知晓,反而不够震惊了。” 他继续往下看去,原是道君皇帝也不傻,这第一个才算证据确凿,毕竟郭药师等降将此刻都做了大宋的官职,抵赖不得,但第二个书信之事,看似证物俱在,实则死无对证才对。 耶律大石逃离燕京不知所踪,谁能确保那些信笺是不是伪造?是耶律大石故意陷害?想要来一招死诸葛毒死活司马! 就算道君皇帝这时心中已经八九不离十确定这事就是逆子干的,可也不能承认啊! 于是第一个事情便打起马虎眼,装作闭目哈,第二件干脆咬死不认。 但金国使者是承命而来,哪肯罢休,说既然如此,那叫秦王赵柽过来对质,辨认笔迹,一见真伪,或去燕京,于阵前叫完颜希尹等人亲自辨认人形。 道君皇帝更不能答应,实在也是根本召不来赵柽,这个孽障都已经反出去了,哪里还会听他话,便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接词语。 其实道君皇帝心思,赵柽一看就明白,这事必须能赖就赖,否则不管他念不念父子之情,一但实锤,金国哪肯只要了人便罢休,必然还会迁怒大宋朝廷,说不得会提出些什么无理要求,弄不好还要大兴刀兵,打着为完颜阿骨打报仇的旗号,犯边侵境,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最后金国使者看见道君皇帝耍起无赖,就威胁说,两事全无说法,既然如此就回去禀报金帝,若都无解释,以后发生任何事情,不要怪大金无情,只怪宋国不义,然后就离开了东京。 赵柽看完书信沉思片刻,完颜阿骨打之死的事情,只要自己不出面便是难有对证,至少短时间金国无法做出最后甄别,除非就是想要开战,可以直接拿来做借口。 但第一个纳降辽国将领队伍却说不过去,毕竟海上之盟的盟约书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能招降,怕是金国会因此有所动作,而派使者此来,其实也是一种试探。 不过这都不应是眼前事情,中间肯定还得再有几次兜搭,才出最后分晓,到时是打是谈,才能见结果,所以眼下倒还能轻松些时日。 随后过去三天,秦王宫张灯结彩,赵柽与元镜成亲,毕竟元镜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总得有个名分,元镜对此也无抗拒,便按汉礼完婚。 又过七日,赵柽点上三万人马,带了鲁达、武松、杨志、秦明、呼延灼五将,又带元缨、周斗元两个,留下杜壆坐镇兴庆府,向南回返西宁州而去。 (本章完) 第579章 归城,西海 赵柽为了厎定西夏,离开许久未归,就是年也没在西宁州过,此刻不由归心似箭,大军日夜星驰。 他心中惦记府内事情,小娘临产自己没在身旁,前几天又有信来,萧敏也要生产,未免心中有些急切。 过了秦王川,在湟州等地根本不做停留,直奔西宁州而去。 大宋靖康二年,三月十八,小赵熹四岁,小赵诣两岁,小赵诣生日小,冬日里出生,过年便长一岁,赵柽于这日的上午时分回到了西宁州。 因是凯旋,城外城内锣鼓喧天,所有房屋树木全都披红挂彩,柳随云带领众将官迎接。 这次平复西夏可是大事,乃有了立国之根本,柳随云早便在黄河以西几州宣传,军中更是提早庆祝了一番,如今几乎无人不知,秦王定贺兰,西夏已终焉。 闲话不赘,赵柽和柳随云交谈片刻,就直接回府。 王府更是喜气洋洋,雷三、周处、钱文西、吴小刀、沈飞等都在门外等候,问及女眷之人,原来萧敏就要临盆,都去了那边忙活照看。 进府之后,赵柽也不歇息,直接去到萧敏所住院落,看妈子丫鬟来往忙碌,众女这才过来见礼。 小娘抱着小赵诣,虽然两岁,实际上不过才几个月大,这时不兴周岁,只按年计算岁数,小赵诣还不会走路,只能抱在怀中,此刻东张西望。 祝秀娘也牵着赵熹,赵熹看见赵柽,挣脱祝秀娘手腕,跑过去喊道:“爹爹,爹爹回来了!” “熹儿,你……” 看着祝秀娘着急模样,赵柽一把将小赵熹抱了起来,道:“可想爹爹没有?” “想了想了,日日都有想念。” 赵柽大笑:“那下次出征,爹爹带你同去可好?” “好……可是,可是娘说要以读书为重,打仗既危险又粗鲁,须远离才对。” 赵柽瞅了祝秀娘一眼,哼了一声,放下赵熹朝小娘走过。 小娘脸色粉扑扑的,怀中的小赵诣好奇地望着赵柽,赵柽伸出手指逗了逗小家伙,小家伙立刻“咯咯”笑了起来。 赵柽接过抱着,亲了几下,又交还回去,小赵诣明显不想走,在小娘怀中扭着身子,冲赵柽伸出一双小手。 这时屋中传来稳婆的声音,几女忙告罪前往帮忙,赵诣被交给丫鬟,赵熹也留下来。 赵柽不好进屋,便坐在院内等待,这时大雕从一旁晃晃荡荡走到近前,在身边缩头缩脑,望眼房间那边,又望眼赵柽,一副疑惑不解模样。 赵柽看这雕竟然又长大,以往驼人上天能飞个刻来钟,但此刻这体型,怕是飞上个把时辰都不在话下了。 赵柽伸手摸了摸雕羽,道:“你主人就要生小主人了,记得以后要照顾好。” 雕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赵柽又说了一句:“主人的孩子就是小主人。” 雕眨了眨眼,好像听懂赵柽言语,但却愈发迷惘,原地转了两个圈,然后摆出個奇怪的姿势,嘴里“咕咕”叫个不停。 赵柽瞧了瞧它这个姿势,半蹲半伏的,伸出手来给了它一巴掌,笑骂道:“人都是直接生产,哪里有下蛋再孵化的!” 雕吃痛挺直,点着脑袋表示明白了此事,就此刻,屋内忽然传来“哇哇”地哭声。 赵柽顿时眼睛一亮,向房门处看去,只见戚红鱼快步出来报喜:“王爷,王爷,萧夫人生了,是位小郡主。” “女儿?好,好……”赵柽立刻站起身子,脸上抑制不住喜色,连声道好,他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是之前两个都是儿子,如今萧敏为他生下一女,立刻遂了心愿。 赵柽当即确定了之前起的名字,就叫做赵悦儿,然后在院中接连发出命令。 西宁城大庆三天。 熙河治下,所有地方年内税赋全免。 秦地河西,所有地方年内税赋亦是全免。 大赦所有州县,除了不降谋逆、私走军械、奸邪拐带,这三种罪名外,其余囚犯全部免罪赦出。 随后府内大摆筵席,所有上了等级的将官都来,甚至在城中摆了流水席,庆祝小赵悦诞生。 这等恩格赏赐,这等场面,远远超过了赵熹和赵诣出生情景,可见赵柽多喜爱这个女儿。 依照大宋惯例,皇子出生后封衔,帝女出生后加号,他此刻虽然还未去做什么称帝事宜,却破格加了小赵悦的号,封为明珠郡主。 晚间时,赵柽去看望萧敏母女,萧敏额上敷着润湿的绸巾,脸颊略显红晕,看见赵柽就要起来。 赵柽过去按住她,笑道:“十三娘躺着就好,这番给本王添女,实在大功一件,怎还用起身迎我。” 萧敏明亮的眼睛眨眨:“二郎……你,你喜欢女儿吗,我没给二郎添一王子,就怕二郎不乐。” 赵柽摇头道:“这叫什么话,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想要个女儿吗?此番夙愿得偿,我心中高兴都来不及,你也知我下的那些命令,可见我心中喜爱之情。” 萧敏道:“二郎如此心思,我便放心了……” 赵柽坐在床边,抓起她的手道:“你还不知我吗,何故想那些无有事情,现今天下大势改变,当年上京我与你所说之话,怕用不许久就会实现了。” 萧敏纳闷道:“二郎说话太多,不知是哪一句?” 赵柽道:“自然是走时那句,有朝一日,必将重返上京城!” 萧敏闻言双目放光:“二郎,此话当真?” 赵柽点头:“自然是真,为时已不远矣。” 说完,他起身去旁边小床看望女儿,只瞧小赵悦睡得正香,端详了一番后,大笑道:“像我,像我,比那两个强,那两个都像其母多,像我少,这女儿却是完全像我啊!” “不是像我更多些吗?”萧敏娇嗔道。 “不是不是,就是像本王啊,哈哈哈。”赵柽说着,摸了摸赵悦儿小脸,然后不舍地走回来道:“十三娘好好修养,我还要处理些军务,明日再来看望十三娘好了。” 萧敏莞尔道:“二郎从河西远途回来,跋涉疲惫,早做安歇才是。” 赵柽点头出门,直奔书房,看了些陇右公务,随后又叫雷三、周处几个过来吃茶聊天,接着去了赵元奴住处。 只看赵元奴正在房内坐着发呆,见他来急忙起身,过去抱住胳膊道:“王爷,元奴想伱了。” 赵柽瞅她道:“本王已经回来,为何还神色不愉?” 赵元奴期期艾艾地道:“王爷,奴家,奴家……也想要个孩子。” 赵柽想了想,笑道:“之前在东京时叫你做的物事可曾做好?” 赵元奴低头道:“做好了三件,都是按照王爷要求,黑色白色还有……还有肤色的,就是薄纱不弹,难以为王爷所说效果。” “无妨,穿来给本王看看。” 赵元奴闻言羞羞答答地往床边走,然后找出一只小盒子,从里面拿出几双轻纱织造,在市面之上根本见不到的半透明……长袜来,随后轻咬朱唇慢慢换上。 赵柽见状深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揽住赵元奴,“王,王爷……熄灯。” 赵柽摇了摇头:“不熄灯,熄灯就看不到了……” 转眼几日过去,天气愈发暖和,不但树木枝叶全绿,就是花草也都吐起了芬芳。 这一天赵柽旁来无事,叫上鲁达、武松往西海踏青,到了府外停步想想,又唤元缨、周斗元两个,叫元缨抱着小赵熹出来。 小赵熹天天只知道读书,祝秀娘不许他接触别事,尤其不许舞枪弄棒,这又怎行? 他的儿子是要文武双全才好,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可他不在身边于外打仗,也管不住此事,祝秀娘不许小赵熹学武练习,旁人又有哪个敢来约束? 所以,趁着自家在府中时候,多锤炼他一些,待他再大点,自己让他去看看战场,锻炼胆色,培植习武之心,这个东西最好还是培养出来,而非强制。 至于因此和祝秀娘争吵或者颐指气使,他当下却已不愿了,孩子都已经识文断字,不想再做那些事非,无甚意义。 一行五人,带了个小赵熹,再领三百轻骑,出西宁州城门,直往西海方向而去。 这天晴朗,万里无云,暖风和煦,空气里都漂浮着香甜。 几人马快,走在骑兵前方,元缨马前带着小赵熹,显然小赵熹平时根本没有乘过马匹,此刻虽然颠簸,却十分激动,不时问这问那,元缨也是个小孩子心性,两个叽叽喳喳起来,热闹无比。 临近中午的时候,已经望到西海,只看蓝天白云下,西海湖静静地躺在群山之外,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熠熠生辉。 在阳光的映衬之中,这湖泊光彩夺目,湖面如镜,倒映蓝天白云,静谧而深邃,波光粼粼,仿佛无边无际。 “好美啊!”元缨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开口赞叹。 “好好看,熹儿要过去看。”小赵熹也鼓起了手掌。 赵柽下令,向湖边靠去,准备一应野炊物品,都在湖边摆放起来,几人到了跳下马匹,然后开始活动。 赵柽负手站在边上看西海湖,只见那湖水清澈,如翡翠熠熠生辉,碧波荡漾,岸边的绿草如茵,湖天一色,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令人陶醉。 这时火焰升起,军兵开始烤炙食物,有羊腿羊排,牛肉鸡鹅等。 桌上也摆放了酒水饮子,都是戚红鱼的店内供来,戚红鱼在西宁城同样开了家红鱼茶店,生意虽然和东京时无法相比,但也还算不错。 元缨哪里看过饮子,更别说如此多样色,尝了几尝,顿时好喝得嘴巴都瓢了。 “师,师父,这么好喝……” 赵柽瞅瞅她,哼哈答应,逆徒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是丢人啊。 元缨忙给小赵熹倒了一杯,小赵熹稍微舔了舔,就摇头道:“不好喝,我不喝。” 元缨纳闷:“我喝着很好喝啊?” 小赵熹道:“就是不好喝,熹儿早就喝够了,才不要喝呢!” 赵柽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淡淡道:“给他清水。” “爹爹,不要,清水更难喝,我才不喝呢!” 赵柽眯紧双眼盯着小赵熹道:“不渴就不用喝,不要说好喝不好喝之类话语。” “我,我渴啊,孩儿口渴,但是不想喝这些东西,想喝府里的奶茶……”小赵熹踮起脚尖,似乎在四处寻找奶茶。 元缨道:“好像没有带奶茶出来呢……” 小赵熹闻言立刻扁起了嘴巴:“爹爹,爹爹,我要喝奶茶,我要喝奶茶。” 赵柽淡然道:“没有奶茶,渴了就喝别的东西,不渴就别喝了!” “啊……”小赵熹立刻眼泪就在眼圈打转,赵柽沉下脸来,小家伙见势不好便憋了回去,他知道自家爹爹可不会像娘亲那样惯着,说不得哭出声博不取可怜,还会挨一顿胖揍。 接着,开始在岸边耍玩,这里的鱼少有捕捉,因此不怎么怕人,投喂些东西,还会跃出水面。 元缨编了个鸟排,立在树下捉鸟,没片刻就抓到两只,放入小竹笼里赏玩,看得小赵熹一愣一愣的,嚷嚷着要学捉鸟。 元缨眼珠一转,说还有个法子抓鸟更快,从湖边捡几颗圆石子,瞅着落在树枝上的鸟儿,挥手便打了下来,又不打死,只是暂时不能飞,也装进笼子里。 小赵熹眼睛都看直了,又嚷嚷着还要学这个本领,也从地上捡起石子,往树上乱飞,可他力量不大,连树枝都打不到。 过了半晌,食物烤制熟透,便开始吃喝。 赵柽叫鲁达、武松一桌,三人喝酒,另外三个元缨、周斗元还有小赵熹一桌,没有酒,只是吃东西喝饮子。 小赵熹这时不敢再说不好喝之类话语,吃羊排口干,实在难耐就也喝了饮子。 待吃喝完后,中午已过,继续玩耍,这时沿着西海湖边走得远些,小赵熹在前面跑,元缨、周斗元于后紧跟,赵柽背着手,领着鲁达武松缀后。 走了好一会儿,武松忽然道:“王爷,远处好像有人。” 赵柽也瞅见,点头道:“是西海湖边的吐蕃熟户吗?” 湖泊西岸和南岸,一直往下再延伸,住了许多吐蕃人口,有原本的熟蕃,也有柳随云掌管陇右后,慢慢迁来的,还有去年招兵,从南部高原腹地来的,人数实在不少。 武松仔细往前看去,疑惑地摇了摇头:“王爷,看衣着不太像吐蕃人……怎么还有小孩子呢?” 就见那远处,同样有个小男孩在人前面,正跑跳着往这边过来…… (本章完) 第580章 相遇,动荡 赵柽双眼微眯,看那群人渐渐近了,目光落在前面的小男孩身上。 这小男孩瞅年龄也不太大,但可能要比赵熹大上一点,四五岁的模样。 此刻后面的人开始召唤小男孩,显然是注意到他们一行,不想彼此靠得太近。 听到言语声赵柽扬了扬眉,对方说的是吐蕃话,不过里面却有些回鹘口音。 这队人的衣着有些不伦不类,像武松所说,并非吐蕃,但也不是别的哪一种,乃是胡乱混搭,蕃鹘汉几种样式都有。 小男孩这时止住脚步,朝这边张望过来,却是生得极好,细眉星目,如今年龄小,长大了肯定是个英武非凡的少年。 他好奇地看了眼赵柽几人,就要听后方话语,回转过去。 可这时小赵熹在前面瞧见他,觉得无论穿着还是说话都与自家不同,心内惊讶,便开口道:“你别走。” 小男孩扭头诧异看他一眼,冷淡道:“要你管!” 这下却是大宋的官话,虽然有些不太熟练,但汉语无疑。 小赵熹闻言愣了愣,有些弄不懂对方怎么竟会几样语言,就想要询问明白。 “我说了你不许走!”他双手叉腰:“我有话要问你!” 小男孩瞅着小赵熹,皱起双眉:“你是谁?凭什么命令我?” 我是谁?小赵熹愣了愣,他是谁来着?好像是世子殿下吧,总之很大,在家里不少人都要听他的。 “我,我是世子!” “柿子?”对面小男孩闻言一呆,这个词他倒是学过,好像是一个吃的东西,但中原有,这西北却从来没有见过。 “你是柿子?”他上下打量小赵熹:“你好像也不能吃啊!” “什么?你竟然要吃我?”小赵熹立刻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对面莫非是什么妖怪?想要吃人不成? 他心中顿时有些害怕,转首去望赵柽,只看赵柽双眉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元缨见状便要上前去,赵柽突然开口:“小孩子的事,不用多管。” 元缨止步,对面那队人窃窃私语,为首的是个瘦個子,穿件比较神气的长袍,带着花哨皮帽,登双皮靴,皮帽沿压得很低。 他正在低声说着什么,然后队里人冲前面恭敬地道了一串吐蕃语。 小男孩听见后,露出不情愿的神色,答应了一声,继续转身,便要归去队内。 小赵熹看他要走,并不是想吃自己,顿时来了精神,大叫起来:“本世子叫伱不许离开,本世子有话问你!” 小男孩回头做了个鬼脸,随后不理他,径直走去。 小赵熹气得大喊:“胆小鬼,懦夫!” 小男孩闻言止步,再度转过了身子:“柿子,你说什么?” 小赵熹道:“我说你是胆小鬼!” 小男孩伸出只小拳头,在前面摇了摇:“信不信我揍你?” 小赵熹叉腰道:“你敢!” 小男孩挥着拳头走回来:“你说我不敢?” 小赵熹见状后退一步:“君子动口不动手……” “什么君子!”小男孩脚下忽然扭动,竟使出一种武艺步法。 元缨和周斗元立刻上前,鲁达和武松也过去。 赵柽语气有些奇特地道:“不用管他们俩,叫那边也别来管。” 此刻那边人也往前来,却哪里有鲁达武松几个快,他们四人里面三个宗师一个小宗师,就算面对千人精兵都不怕,何况对方队伍也就二三十个。 便看小男孩脚下十分快捷,来到小赵熹身前,一拳就打了过去。 小赵熹顿时傻眼,哪里会躲,从来都没学过,便被打中了肩膀,感觉火辣辣疼痛,立刻就要咧嘴哭叫。 却不料小男孩并不罢休,又使了个腿绊,小赵熹猝不及防,便扑倒在地,这岸边地上柔软,土湿草嫩,没有硬物,摔倒也不太疼,但却吃了一嘴的泥,这下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就号啕大哭起来。 赵柽身子一晃到了近前,这时小男孩已经打完收手,后退回去,颇有些高手之风,但看见赵柽突然出现在面前,立刻警惕:“你……大人不能欺负小孩子!” 赵柽笑了笑,瞅瞅后面,鲁达四个早就把那二十几人队伍给控制住,掰胳膊拧腿,掼躺了一地, 赵柽再次端详小男孩,见他其实生得秀气,只是神情动作显得英气十分。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道:“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偷眼瞅后面,看自己人的队伍都被放倒在了地上,不由眼神略显慌乱,但迅速遮掩住,抬头看赵柽,不卑不亢地道:“我叫不悔!” 赵柽闻言一皱眉:“什么狗屁名字?这也能做大号!姓什么?” “不许说我名字不好!”小男孩闻言顿时有些急,刚才装出来的沉着镇静顿时破防,毕竟年龄太小,哪里能做真正做到沉静如水。 赵柽淡淡地道:“口音不是吐蕃那边的,你们从回鹘过来?” 小男孩听到更慌,急忙摇头,不过他很是机灵,否认之余,立刻故意岔开了话头:“不是不是,我,我有大号的!” 赵柽一眼就看穿他小把戏,转而问道:“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啊?”小男孩没料到赵柽不问大号了,又问起这个,顿时有些发懵,不言不语。 赵柽看他不说话,又道:“你爹爹是谁?” “爹爹?”小男孩眨了眨眼,悄悄攥紧了小拳头,哼了声扭向一旁。 赵柽刚想再说话,那边小赵熹从地上爬了起来,拉住他衣角:“爹爹,爹爹,他打孩儿……” 赵柽看着小赵熹满是泥泞的小脸,摇了摇头,伸出手给他抹了一把,又掏出块手帕递过去:“上旁边自己擦擦。” “噢……”小赵熹拿着手绢不情不愿地往旁边走去,还不忘气呼呼地瞪了小男孩一眼。 小男孩听到两人言语,用眼角余光观看,不知道心中想到什么,嘴巴微微撅起来,做出一副不屑神色。 赵柽想了想,忽然笑道:“要我放你们离开吗?” “你肯放我们走?”小男孩立刻说道,回头向自家队伍看去,见还都在地上躺着,不过却不服贴,时不时骂骂咧咧一句,但哪个出言不逊,就被武松掌嘴,打得肿了便再说不出话来。 “什么条件?”小男孩大声道,显然对自家队伍挨打十分不忿。 “你还知道条件?”赵柽微微笑道:“我看你有些武艺在身,眼下我站在这里,你若是能扳动我一点,我就放你们所有人离开。” “你是大人,我是小孩子,哪里能够扳得动你,这不公平……”小男孩眼珠转了转,一副愤愤不平模样道。 赵柽道:“那就没办法了,只好全丢进西海之中喂鱼。” 小男孩一咬牙:“那我试试!” 说完,他跑过来开始扳赵柽,可又哪里能够扳动,就使上所会的一切手段,拉拽拖扭抬,累得呼呼带喘,赵柽却是仿佛大石矗地一般,纹丝不动。 最后小男孩抱着赵柽一只腿,边歇边气道:“你,你骗人,你知道我肯定扳不动你……” 赵柽道:“那可就要都丢西海里面了……” 小男孩闻言登时着急,立刻用力往后拽赵柽腿,结果没拽动不说,手上一滑,“噔噔噔”几步倒退回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这时,一样东西从他的颈下衣领之中滑了出来,是只用金丝红线拴着的饰物。 赵柽目光不由落在那饰物之上,立刻双眉扬起,眼中绽放出别样光彩。 那是一枚螭龙玉珏,温润剔透,做工精美,见就是难得的宝贝。 他走上前几步,微微低下身,拿起玉珏,道:“好物事,哪里得来的?” 小男孩急忙一把抢过,重新塞进衣服里,道:“不告诉你!” 赵柽直起了身子,目光遥遥向西方望去,一刹那脑海内回忆起许多往事,山庄雪夜春意暖,旧游如梦似眼前。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这枚玉珏……是我的!”他悠悠地道,仿佛回去了六年前的那个冬季,还有那东京城西的十八里古道长亭,山川银装素裹,官道一片雪白。 “公主一路珍重!” “右使但请放心……” “啊?不可能!”小男孩听赵柽说玉珏是他的,不由大惊:“你这坏人,想要抢我宝贝!” 赵柽摇了摇头:“这枚玉珏是我当年送与你娘的,她说过要结绳配线,常戴颈间。” 小男孩呆住,接着大叫道:“不可能,你在撒谎骗我!” 赵柽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小男孩气得甩开,用手捂住玉珏位置,仿佛生怕赵柽抢走。 赵柽笑了笑,随后看向对面,微微垂目,忽然又抬起,然后冷声道:“达凡哈,你这狗奴才,想装到什么时候,还不赶快滚过来!” 就见那队躺在地上人里,为首穿神气长袍,戴花哨皮帽,皮帽沿压得很低的瘦个子身体一颤,随后哆里哆嗦从地上起来,小心翼翼看着旁边武松道:“叫,叫小人……” 武松道:“那还不快过去见驾!” 瘦个子应了一声,接着连滚带爬向前跑来,到赵柽前面,“扑通”声跪倒:“二大王恕罪,二大王恕罪啊……” 赵柽瞅他:“混账东西,还学会乔装改扮了?帽子压那么低干什么?怕本王认出来?这身袍子起来倒是不错!” “二,二大王,你猜猜我这袍子多少钱裁造出来的?”达凡哈闻言急忙道,还伸手抚了抚袍角。 赵柽冷哼:“在西宁州坐了几年牢没有坐够?还敢叫本王猜!” “坐,坐够了,坐够了……”达凡哈顿时脸色一白,抬手擦了擦额头汗水。 他当年陇右一战被捉后,一直关在西宁大牢,足有两三年,后来赵柽平复王庆,归了东京,才叫人传信将他放走,毕竟是丽雅娜扎的亲信手下,总不好关一辈子,或者死在西宁。 赵柽其实早在之前就认出了他,所以才对小男孩有所猜测,看了玉珏之后便确定无疑,玉珏是丽雅娜扎离开东京时自己送给她的,小男孩既然能戴在脖子上,那就肯定是丽雅娜扎的儿子,也是……他的儿子! 这时赵柽看着达凡哈:“你怎么来西海这边了?公主呢?” 达凡哈闻言立刻眼圈发红:“王爷,王爷,公主那边出了些事情,所以才打发小的带人过来西海。” “出了事情?”赵柽皱眉。 “汗国与东喀喇汗开战,战事不利,几遭大败,国内各教之间也频频争斗,已经混乱不堪,公主既要带兵,又要顾及汗国内部,心力憔悴,担心生变,就派遣小的过来西海躲避。” 赵柽吸了口气,心中算了算时间,印象之中大概就是这个时候,高昌回鹘确实生过一场大的乱事。 如今在位的毕勒哥可汗,是高昌回鹘的最后一位可汗,他死之后,高昌回鹘的首领不再称可汗,而是唤做了亦都护。 亦都护的意思与可汗完全不同,亦都护又叫易都护、邑都护、亦都兀惕,是突厥语,含义大抵是“幸福之主”或“圣主”的意思,不是汉语都护之意。 而这件乱事原因并未流传下来,历史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高昌回鹘之王改了称呼,无人知晓,高昌回鹘的许多事情在后世都是谜,都没有记载。 最显著的例子就是,倘若没有耶律大石西行建立西辽,那么高昌回鹘,也就是西州回鹘的历代之主名姓都不会传下,除了第一代可汗仆固俊之外,别的都不会有流传。 正是因为耶律大石西行,毕勒哥相迎,后来又附庸投靠,高昌回鹘从此往后历代首领名称,才在《辽史》之中有所记载。 而从开创高昌回鹘的第一代可汗仆固俊,到最后称可汗的毕勒哥,中间的跨度将近二百五十多年,这二百五十多年的时间长河中,其他可汗名姓一个都未传下。 “公主的处境很不利吗?”赵柽道。 “王爷,是很不利,而且……”达凡哈瞅了瞅旁边小男孩,有些期期艾艾。 赵柽皱眉:“过来细说!” 达凡哈立刻爬过去低声说了一番话,随后赵柽冷哼了一声:“都活腻了吧!” 达凡哈不敢接茬,赵柽又道:“公主什么时候来西海?” 达凡哈小心翼翼地道:“公主,公主定下的时间是七日,若是七日后不来,就可能,就可能……” “丽雅娜扎若是出事,那就叫整座高昌回鹘陪葬好了,还有喀喇汗,统统都要覆灭!”赵柽闻言,声音阴沉地说道。 (本章完) 第596章 改旗易帜 东京可要不保了! 张深闻言顿时失色,哪怕之前模模糊糊想到一些不好情节,但心内总不愿承认。 大宋立国近一百七十载,不说国泰民安,总无过大的差池,不说有多善待百姓,可也没有太鱼肉黎民,何况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是自古以来文人之幸。 若东京不保,那大宋立刻就将陷入风雨飘摇之中,甚或覆灭,到时必将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山河动荡,社稷破碎。 因为东京是神都,是京城,代表大宋的魂大宋的魄,古来帝都有失,对面一方便会直接宣告国朝灭亡,到时民心乱,军心浮,可就是天大的不妙。 他看着前面李逵,深吸口气:“殿下……殿下真是这般说的?” 李逵不耐烦地道:“这还有假,俺可是好汉,又岂会传些假话哄骗你这厮鸟?” 张深不理他粗鲁,追问道:“殿下还说什么了?” 李逵眨了眨牛眼:“殿下说你这厮鸟之前安排俺的酒菜不好,要精细些,再精细些。” 张深嘴角抽了抽,扭身就走。 李逵后面追上:“俺的吃喝呢?” 张深对一旁旗兵道:“给他弄些酒菜过来。” 李逵道:“精细些!” 张深皱眉:“多上些来,量大管饱。” 李逵嘟囔道:“多上些也好,省得精细了反而不够……” 张深回到后寨,又去看挂在牛皮帐壁上的地图,伸出手指从白沟位置往下划,划来划去便划到了东京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不好,果真大事不好了! 按照之前两军在燕地的战况分析,宋兵与女真之间战力相差悬殊,不说两军对垒冲杀,只说攻守城池事情。 宋军守的燕云十六州,对方轻而易举就给夺下。 而对方守的十六州,宋军几次反攻,毫无结果不说,还损失惨重,损兵折将。 按照这种情况来看,相差不是一星半点,遭遇战也休要提,想都能想出来强弱,何况白沟防线轻而易举被对方撕裂,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张深“噔噔噔”后退了几步,真的要打到东京了吗? 种师道白沟溃败回去,能不能接着守住河北?河北可都是平原之地啊,易攻难守! 女真擅长骑射,轻骑兵纵横驰骋,而平原地带是最适合迂回冲锋的,对女真兵天然有利! 张深顿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他这等封疆大吏。 再而言之,这和国内的战乱还有所不同,那是内争,这却是外斗。 五胡乱华,安史之乱,历历在目,倘若女真南下中原,可就是神州陆沉,铜驼荆棘了,说不得会百年丘墟,满目疮痍。 那上到庙堂主君,下至官将,可就全都是当代罪人,要被后世唾骂。 张深越想脑中越乱,却忽然心里一动,对了,秦王,还有秦王在啊! 秦王乃大宋军神,此刻坐拥雄师几十万,西方偌大的地盘,说不得可以救江山于万劫,拯黎民于水火! 可是,秦王现在……不认宋臣了。 张深顿感一阵阵头疼,此事难办,朝中是有太子的,秦王,秦王…… 他心事重重,迷迷糊糊地往外走,到了前面看李逵正在大快朵颐,风卷残云,不由张嘴道:“殿下真没说旁的了?” 李逵正吃得香甜,对今日酒食十分满意,看张深又问,便难得地动了动脑子,随后瞪眼道:“俺走到帐外时二大王好像在后面还说了一句话。” “说了什么?”张深闻言箭步至桌旁追问。 李逵拼命想下,道:“二大王好像在后面说了句……甚么金国有重骑,东路军不日,不日就会杀到东京城下?” 张深听见后先是一愣,紧接着神色忽然变得震惊无比,最后猛地大叫一声:“啊呀……” 李逵被他唬得不轻,怒道:“厮鸟喊什么,耽误爷爷喝酒,是不是找打?” 张深呆立不动,脸上惊色凝滞,重骑,重骑! 难怪白沟防线连一天都没守住,一撕就裂,就算两军差距过大,也不至于守不上一天吧? 那可是种师道,是刘法之后的第一名将,哪怕守不住,设计用谋拖个三五日还能做到吧? 但却什么都无用,直接便溃败下来了。 张深艰难地挪开一步,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重骑,女真竟然创建出了重骑,重骑于原野之上冲锋起来,乃是无敌的存在。 而河北大部分都是平原,京畿也是…… “带我去见殿下……”他声音孱弱地道。 李逵撇了他一眼,不乐道:“爷爷吃酒呢,等俺吃完再领你这厮鸟去拜见二大王。” 张深也不和他争,用尽力气喘着粗气往帐外走,到了外面立刻下令:“送本帅过去那边见秦王!” 外面兵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怎么自家大帅真要过往对面?不由得纷纷开言劝阻,张深恼道:“都给本帅闭嘴,赶快把马牵来。” 这下没人再敢多言,两个旗兵牵过坐骑,张深上了马,后面部将便都要跟随。 张深想了想:“来两个就够,多了恐殿下不喜。” 有两名偏将忠心,立刻抢着追随保护,便跟张深向边线而去。 到达前方,那侧喊话询问,后面的偏将自报家门,是鄜帅张深过来求见秦王。 对面兵卒也不回去通报,直接带着张深三个就往军营里走。 看着连营内军兵精神抖擞,盔明甲亮,一切布置井井有条,张深心中才微微松了口气。 西军打不过女真,那么便勿论京畿禁军,还是各处地方禁军也都无用了,眼下想要拯救大宋,恐怕只有秦王的军队。 走至中途,正好鲁达巡逻过来,他却是认得张深的,昔日在老种门下也算亲信,否则怎能任廉访使职务,各路经略来往曾经见过,也曾酒席中伺候,不过张深却是对他无有印象,毕竟身份相差悬殊,此刻直往过走。 鲁达立刻叫停带路的兵卒,他知道早先赵柽有所交待,若张深来直接带去中军,不过既然遇见了还是接手才好。 带路兵卒行礼离去,张深倒是无所谓,只要能看到秦王就行,谁带路还不是一回事。 鲁达也不提以往事情攀附叙旧,他本是个性子最直耿凛然的人,并非不懂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事,只是从来不屑为之。 待望见中军大帐,鲁达令人先一步去往报信,接着走到帐前静立等候。 片刻李彦仙出来,道:“王爷知晓张经略过来,叫张经略进入,不过需得搜身。” 张深闻言倒不疑有他,这是正常的举动,待搜过后只叫他一人进去,李彦仙和鲁达守在门旁。 他撩起牛皮大帘走入,看里面点着蜡火,光明亮堂。 这帐乃是中军帅帐,十分宽敞宏阔,就瞅最里的红木案后坐着一人,正在饮茶,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进来。 张深是见过赵柽的,但却是赵柽少年时,有次京城大朝会他回去述职,那时赵柽刚刚提举侍卫亲军司,曾经见到一回。 不过那时赵柽才十六岁,如今近乎十年过去,样貌气质都有了些微变化,尤其身上威重似海,险峻如山,不似少年初登朝堂时的随意洒脱。 张深看看左右无人,急忙快走了几步上前拜倒:“殿下,殿下,快救救大宋吧!” 赵柽放下茶杯瞅他,半天不说话,也不叫他起身。 张深只得继续道:“殿下,大宋也是殿下的大宋啊,如今女直南下,狼子野心,西军无力,禁军无能,只有殿下能够拯大宋于贼刃,挽黎民于水火啊!” 赵柽伸手慢慢转动茶杯,“噗嗤”一笑:“张经略还是起来说话吧。” 张深听见赵柽笑声,不由讪讪起身,赵柽又道:“坐下喝茶吧。” 张深摇头:“下官不敢。” 赵柽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来都来了,还不听本王的命令吗!” 张深闻言一颤,赶忙道:“下官遵命。” 他坐去一旁,那早有煮好的茶汤,似是就为他准备,他也正好口渴,小心翼翼端起来连喝了两口。 就听赵柽道:“张经略适才之言,有所不妥啊。” 张深呆了下:“殿下,哪里不妥了?” 赵柽道:“这大宋什么时候也成了本王的大宋呢?” 张深闻言不由暗暗叫苦,真是怕问什么就来什么,他只好硬着头皮道:“殿下乃是帝裔,宣祖皇帝的后代,这大宋自然也是殿下的啊。” 赵柽想了想,忽然一拍桌子:“张深你好大胆,莫非在言语怂恿本王夺嫡吗?” 张深被吓了一跳,忙道:“下官没有这个意思,没有这个意思,下官是说女真不仁,起犯刀兵,侵我河山,眼看着中原就要生灵涂炭,社稷不保,才想求殿下救助东京,救助万民。” 赵柽淡淡道:“本王不就要前往救助吗?是被你挡在了这里,不得寸进!” “这个……”张深闻言心道,谁知你是不是要借此机会夺位啊,此话不说明了,自家将来唯恐背锅。 “这个什么?”赵柽淡淡道:“以本王军马,莫非你还以为能够挡住?本王还不是在等东京的消息!” “下官没有这个意思,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殿下若是等消息过来,怕是,怕是……”张深不敢再讲下去,他此刻满头大汗,左右为难,话都不知该如何说了。 这哪非小事,不是家长里短,邻间纠葛,也不是市井生意,谈斤论两。 这乃是国事、社稷事、天下事。 他与秦王今日这一番话,说不得将来就会留字史书,为后人观瞻,他哪怕说错一个字,都可能会为后世非议,此刻真是如履薄冰,让他心神险些失守。 “张经略的意思,是支持本王兵发东京了?”赵柽忽然笑眯眯地道。 “啊,下官……”张深闻言顿时瞠口结舌,他不是这个意思,不对,他就是这个意思,也不是,他的意思是…… 张深脸皮抽搐,心想秦王这个“支持”二字用得真好,怪不得号称文坛领袖,士林魁首呢,卖弄词令当世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这两字一出,立刻就直接将自家摆到了他的一边。 “殿下,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张深急忙辩解,这话传出去可了不得,等于自家直接支持对方造反了。 “我知道张经略就是此意。”赵柽大手一挥:“东京须救,万民也须救,本王明日就过境鄜延!” “啊?”张深心中不由叫苦不迭,这有些难以解释清楚了,此兵发东京,非彼兵发东京啊,慌忙补救道:“殿下救东京,救万民,必然受官家感激,百官爱戴,天下景仰!” 赵柽笑了笑,悠悠地道:“这些倒是都不必了,本王过境,张经略便改旗易帜好了。” “什么?殿下说什么?”张深闻言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只觉得脑内嗡嗡乱响。 “本王说……张经略直接改旗易帜好了。”赵柽笑眯眯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改旗易帜?”张深终于确定了这四个字,喉头动了动,发不出一言,眼皮翻了翻,竟是直接昏迷过去…… 河北,太行山东南。 完颜宗弼扎营于此,大战已于昨日结束。 田虎想自扫门前雪,不掺和金宋之争,但完颜宗弼却不想放过他,携着铁浮屠奔袭,但凡前方有一点障碍都须扫平。 对于女真来说,不降那便是死,所以一场大战过后,田虎降了。 不得不降,这一场仗,直接将他兵马打没一半,剩下的一半也被女真的虎狼之师吓得毫无战意。 田虎倒是也想过跑,可能跑去哪里?女真于后追杀,就算他逃脱得掉,恐是身边也剩不下几人,大半生心血功亏一篑,比杀了他还要难过,怕不得自行了断更为痛快。 于是田虎投降,这样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至于半生努力,付之东流。 他手下剩余人马全部归为金国,自家被完颜宗弼随口封了个没有官阶的虎威将军,侍于左右。 完颜宗弼整军一日,随后带着收编的田虎兵马,逾十三四万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连下重镇,直向东京逼迫而去。 (本章完) 第597章 危难 大宋靖康三年,四月初一,正是柳绿花红时。 东京城和风暖煦,景色宜人,风光正美,但是上从朝堂,下至民间,却全无一丝欢乐气氛,仿佛有看不见的黑云盖顶,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气氛一时无比沉重悲观。 女真东路军接连下中山府、河间府、信德府,已经逼到了黄河北岸。 本来按照完颜宗望的想法,是要走霸州,从霸州那边过黄河,随后打沧州,于东南一线浅弧形杀向东京。 但完颜宗弼却没有听从,他着急使用铁浮屠,要从连番大战里熟悉这重甲的长处优缺,怎么才能最大发挥效果,而一开始渡黄河运送去东岸,过于耽误试验重甲时间,所以便直直地杀了下来。 他的野心极大,想要聚此一役,直接灭宋,最不济也要打到江南,看看那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本来没有重骑是不可能有这般想法的,有了重骑才增添无限信心,要毕功于此一役。 如今随着金兵南侵,河北两路的重镇只有真定府、大名府和恩州未失。 真定府情况不明,最后一份给朝廷的急报是真定府帅,也就是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汪伯彦送来的,道是一腔热血,报君偿国,抵御金贼,血撒北地,誓与城共存亡。 真定古城高大宏阔,虽然比不上并州,也就是太原,可也不遑让出许多。 若是死守,正常情况是能守上一阵子的,但对面是女真狼豺,擅于攻城,可就不太好说了。 汪伯彦这个折子之后,便再无了消息,但真定城应该未失,若是真定失了,会有消息传过来,毕竟是河北西路首府治所,女真那边也会宣扬,沿途逃难的百姓,也会把信息带到京畿。 至于大名府和恩州等地,则是因为在黄河东南岸,并非在黄河这一边,所以女真暂时打不到,宗弼试验重甲,不想先一步过河,要直线杀穿正南方向,然后直接渡黄河抵京。 黄河这边,除了真定府以外,重镇也好,寻常城池也罢,什么保州、洛州,磁州、相州等等地方全都丢失,金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屠城烧城,禽兽都不能相较一二。 早朝之上,气氛压抑,道君皇帝已经没有了力气摔摔打打,他之前发了多天脾气,每日朝会掀桌子,扔东西,但却毫无用处,宋军依然一溃千里,已经败至了黄河岸边,而女真衔尾而来。 就在昨日,种师道上折子报告战况,约莫今天就会与金军在黄河北岸决一死战,人在黄河在,人亡则河北彻底断送。 而道君皇帝接到折子后,立刻招来众人议事,却哪里有半点办法,如今要钱没钱,要粮没粮,京畿兵马也并不多,只能眼睁睁瞧着女真肆虐。 最后还是何栗上奏,请道君皇帝发三万京畿禁军去南岸接应,毕竟哪怕再败,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种师道等人葬送那边,还是要撤回来重头谋画。 道君皇帝思索良久,这才下令,于昨日傍晚将兵马派了过去,叫刘锜领着,刘锜本来也驻守燕地,但女真下燕云后,道君皇帝问罪刘延庆,将其押解归京之时,顺便将刘锜召回,跟着刘延庆的囚车一道归了东京。 此刻坐在大殿之上,道君皇帝双眼无神,瞅着下面道:“北面该打起来了?” 底下大臣哪里敢答话,只有何栗上前一步:“官家,肯定打上了。” 道君皇帝茫然地点了点头:“种师道和西军一路败到黄河边,此刻能否防住?” 这话出口,就是何栗也不知道怎么接了。 道君皇帝沉默了半晌:“可要议和?” 何栗闻言立即失色,随后道:“官家,如今对方贼焰正盛,之前提出的三个条件都难做到,此刻更能拿什么议和?” 道君皇帝不语。 这时秦桧出班道:“陛下,万万不可议和,女直乃饕餮之口,残忍荒暴,倘若主动提出议和,对方必定会无休无止,时刻压榨,一点点攫取我大宋国土,最后噬干为止,微臣不才,愿意领兵北上拒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要带军?”道君皇帝顿时无语,秦桧现在是御史中丞,御史台的主官,有宋一朝御史大夫极少除授,所以御史中丞就为御史台的最高长官。 可就算大宋文人领兵,但秦桧之前一直都没带过,甚至连京畿都没出过,从来做的都是京官,能领什么兵? 文官带兵也是要有条件的,一个从没带过兵,没主政过地方的文官,哪怕道君皇帝再昏庸,也不会叫他领兵的,至少你得有在地方为政的资历见识吧? 在地方上做过主官,那就是政军都曾主事过,大宋的地方官是军政一肩挑,多少能了解些军事,你这个京畿都没出过的肯定不成。 秦桧这个人,是文人多面性,正反两面,反面中常见的一类,不过他人生后半段隐藏太深,当时在世,没有被直接揭露出来。 人都有正反两面,他前倨后卑,读书言忠义,受俘屈盖膝,就是他这种人。 国难当头之时,表现得热血喊战,或许是真的。 而在被拿俘之后,卑躬屈膝,奴颜婢色,摇尾乞怜,卖身投靠也是真的。 这就是人的多面,不但文人反面中有如此样,其他人中的反面里也有如此,只不过文人更具破坏性,更具典型性。 正常的历史发展下去,不但秦桧偷偷降金,秦桧的妻子王氏,包括王氏的很多亲戚,秦桧的岳父王仲山,都降金当了败类,然而秦桧在女真初下之时,却是另一种表现,就是当前这样,是主战的一派。 秦桧曾经上书言军机四事,坚持抵抗,反对割地求和,后来战事大为失利,不得不送地之时,钦宗在延和殿召百官商议对策,范宗尹等七十人同意割地,秦桧等三十六人坚决不同意。 东京城失守,钦宗奉表投降,被拘于金营,废为庶人,莫俦、吴开从金营回来,传金军元帅之命要推立异姓为帝,留守王时雍召群官共议立张邦昌。 而监察御史马伸主张共进议状,保存赵氏江山,秦桧表示支持,遂写议状,上书完颜宗望要立赵氏为帝,随后宗望大怒,将其拘押在金营。 接着张邦昌被立为伪楚皇帝,秦桧随徽、钦二帝一起被金军拘往北方,还有何栗、张叔夜、孙傅、司马朴、陈过庭等一众大臣都一并押走。 自此北上,行至燕山,眼看就要走出宋朝国界时,何栗仰天大恸,绝食而死,年仅三十九岁,而张叔夜亦是一路绝食,至白沟之时扼吭而死。 孙傅等人则都守节不屈,唯独秦桧屈服于威逼利诱,见风转舵,卖身投靠,甘为汉奸,受女真指使潜回大宋,做了谍子内应,以致大宋北伐屡屡受到干扰,最后丧失了收复国土的最好时机。 秦桧归宋后,自称杀了监视自己的金兵,抢了小船逃回,这其实便是最大的漏洞。 他是被掳至金国,书生之力,怎可能手刃杀金兵,又拖家带口,数千里逃亡,一起举家归宋? 如果不是他屈膝投靠对方,金国绝不会让其举家南归,变节已是肯定,是金朝有意纵其返宋,充当金国破坏南宋北伐反攻的奸细。 道君皇帝这时看着秦桧摇了摇头,他还没糊涂到那个程度,叫秦桧领兵。 就这时李纲出班道:“官家,臣也愿领兵抵抗女直,保卫国土,不死不归。” 李纲这时任太常少卿,就是太常寺的副官,管祭祀和礼乐的职务。 道君皇帝有些看不上李纲,嫌弃他耿直,总上疏指责自家做事。 宣和元年的时候,开封府大水,灾情严重,所有人都不敢说话,李纲不顾官微言轻,上《论水灾事乞对奏状》,说大水袭来漂浸民居,百官们应竭智效力,捐躯报国救民于灾难,然而水灾过去数日,灾民却迟迟得不到救济。 不久,李纲又上疏指陈时政,劝道君皇帝不应一味享乐,而应该想办法让黎民百姓过得更好,减当年赋税,赈济灾民,停止害民之举,严惩水灾中玩忽职守的官员,把他们以正典刑,另外提拔一些关心百姓疾苦的有识之士。 两次上疏击中朝政要害,触痛蔡京等权臣,更叫道君皇帝不喜,直接将他贬到南泉州的沙县当个管税的小官。 不过李纲的两次上书,却在朝野之间引起极大反响,受一些清臣和民间百姓爱戴,陈瓘对李纲大为赞扬,把他比作唐代名臣狄仁杰,李纲因而名扬天下。 宣和六年时,李纲出知秀州,次年七月被调回朝中,授太常少卿。 道君皇帝这时瞅着李纲,他虽然不得意这李伯纪,可此刻却是感叹,忠臣啊,忠臣! 他心中暗想,这秦桧和李纲都是忠臣,此刻满朝文武有几个敢请命出征?不过此二人而已,原来真是患难见人心,国难见忠臣,此话不假啊! 道君皇帝感慨,却依旧摇了摇头,叫这李伯纪带兵也不成,虽然他曾主政过地方,但是官职有些不够,宋的太长少卿是正四品,眼下这种危机情况,根本不够主率一军的,更何况派出三万禁军接应种师道他都有些后悔,勿论再派兵出去,兵都是要留着保护东京城的。 他摇了摇头,不发一言,紫宸殿内顿时沉默无声起来,所有人就这么呆着,其实不知道说什么,不敢说什么,也害怕说了后道君皇帝会不高兴,降下罪来。 道君皇帝不散朝,实际是在等待黄河那边的消息,他心中还揣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希望种师道能突然大发神威,将金军阻在一侧,不得过来。 虽然也知道希望渺茫,但道君皇帝既然颇具艺术细胞,自是个爱幻想的,脑子中此刻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开去,直到临近下午末尾的时候,殿外忽然执曹官进殿来报,黄河前线有兵卒送信。 道君皇帝闻言,立刻瞪大眼睛,传命将人带进。 片刻之后,就看一名衣服血渍已经干涸变黑的旗兵,在两个殿官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他在丹犀之上踉跄了几步,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陛下,黄河对岸已失,种元帅,种元帅殉国了……” “什么!”道君皇帝看这旗兵进来的形象就觉得不好,此刻闻言不由如遭雷击,一切幻想都已经打破,顿时傻在了椅上。 何栗过去一步,看旗兵道:“老种相公殉国,下面的西军还剩多少,又在哪里?” 旗兵道:“军马只剩下一两万人,我来之时正由种彦崇和吴玠两位少将军带着渡黄河呢。” 种彦崇是种师道的孙子,种师道两子早亡,两个孙子另外一个也故去,只剩下种彦崇一个。 虽然种家是关中大家,人丁众多,开枝散叶,但种师道一支此刻就剩下种彦崇这唯一的血脉了。 吴玠则是种师道的得力手下和弟子,为泾原路第二副将。 何栗一听竟是这两人带军回撤,不由脸色大变:“其他帅将呢?别的人呢?” 种师道的这路人马,西军将领颇多,泾原路、环庆路、永兴军路不少人都在其中,甚至环庆的经略安抚种师中也在内,若是种师道殉国,怎么也轮不到这两个年轻的带军,那其他人都哪里去了? 旗兵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呜咽道:“金国重骑凶猛,我军不能挡其锐,黄河北岸一场大战,军队直接被冲散,其他的相公将军有的殉国,有的不知所踪了……” 何栗闻言不由倒退了两步,向龙椅上的道君皇帝望去。 道君皇帝这时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就在这时,殿外执曹官忽然又进来报告,前线再有旗兵送信。 叫进来一看,却是比之前的还要惨烈,半条胳膊都几乎被砍没,人已经奄奄一息。 这旗兵直接扑倒在地,声音衰弱道:“陛下,陛下,金兵已经渡过了黄河,正,正奔东京赶来了……”(本章完) 第583章 大光明王阿里巴巴 西宁城,秦王府中。 赵柽、丽雅娜扎、小赵诤三个,围着张小圆桌在喝茶吃果子。 这时天色已晚,屋内牛油大蜡高点,是赵柽的寝房。 之前回府,排了酒宴,与众人介绍丽雅娜扎,随后庆祝一番,就归了房间。 小赵诤这时瞅瞅丽雅娜扎,叫了声娘,又瞅瞅赵柽,叫了声爹,别提有多开心。 他拿起两只果子,一人递一个过去,两人接过来,赵柽摸了摸他的头:“今晚叫戚姑姑带你去旁处睡?” 小赵诤一愣,之前七天都是和爹爹睡一起,怎么娘来了就要赶自己走? “我不去!”他摇了摇头:“我要和爹爹娘亲睡一处。” 赵柽笑了笑:“好,好,那就睡一处。” 丽雅娜扎闻言脸红似桃花,赵柽吃了口果子,道:“此刻闲事已毕,公主说说回鹘那边的情形吧。” 丽雅娜扎看了小赵诤一眼:“诤儿去旁边玩耍,我与你爹爹有些话说。” 小赵诤闻言“嗯”了一声,抱着果盘去了里间,丽雅娜扎述说起来。 赵柽越听神色越阴沉,最后轻轻吸了一口气,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此时回鹘内部动荡不安,东喀喇汗又于外兵马压境,高昌朝堂乱像纷显,眼看有些岌岌可危。 但若按照正常历史发展并不会如此,原因就是耶律大石西征,弹压了西方诸国。 耶律大石西攻东喀喇汗与西喀喇汗,大战塞尔柱帝国与呼罗珊、锡斯坦、伽色尼、马赞德兰、古尔等国的圣战联军,这就是中亚史上著名的卡特万之战,是该地域教史中记载的最大会战。 塞尔柱王朝的势力从此退出河中地区,属国西喀喇汗归属西辽,随后,耶律大石领兵进入西喀喇汗王廷撒马尔罕,改名为河中府。 其后不久,耶律大石又派额儿布思进攻花剌子模,迫使花剌子模的沙阿,沙阿又称沙赫,波斯语里皇帝头衔的意思,迫使其沙阿-阿拉乌丁·阿即思归顺西辽,耶律大石在河中府驻扎了三个月时间,而后西巡起儿漫,再班师虎思斡耳朵。 班师途中又定鹘南地区,至此便是四方皆纳为附庸,于中亚细亚建立王朝,镇压此地,景教徒传称他为祭司王约翰,欧罗巴州各处响应,具称此王此名实有,付诸书笔,以为借势得利。 而耶律大石受突厥的菊尔汗名衔,菊儿汗拉丁文读法就是约翰的发音,景教及欧罗巴各处倒也算能够贴靠得上。 至于这时的西州回鹘,是作为西辽附属国存在的,奉西辽为宗主国,而因为西辽存在,所以没有了什么内忧外困,便一直延续下去。 但是此刻没有了耶律大石,没有了西辽镇压这方土地,危机便凸现出来。 东、西喀喇汗与西州回鹘本属同源,都是当初回鹘汗国分割出来,所以和西州回鹘相邻的东喀喇汗,总想吞并对方,无论出于权威野心,还是教派相异,都使得这些年摩擦争斗不断。 “祭司王约翰?威震中亚,还传唱欧罗巴……”赵柽手指轻敲桌面。 丽雅娜扎道:“右使在说什么?” 赵柽眯了眯眼:“我不再是什么右使了!” 丽雅娜扎:“?” 赵柽一挥手:“从今天,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大光明王,沙阿、巴德夏希、阿里巴巴!” 沙阿是波斯语皇帝头衔,巴德夏希是波斯语中皇帝,阿里巴巴是波斯的人名。 “在古代,波斯国有两个同胞弟兄,哥哥叫高希姆,弟弟叫阿里巴巴,哥哥非常有钱,钱多得用不完,弟弟却穷得几乎一无所有,然后有一天……” 丽雅娜扎:“!!!” 翌日一早,赵柽便开始调兵遣将,无论是为丽雅娜扎报仇,还是稳固此刻的西域局势,都必须出兵西征。 西域局势至关重要,不能让喀喇汗做大,正常这时有耶律大石压服,可耶律大石这個祭司王已经挂掉了,就只能由他这个大光明王亲往。 兵在精而不在多,耶律大石正常历史发展下的西征只带了一万五六千骑,他在可敦城得兵两万,留下五千镇守,剩余西征。 赵柽刚刚夺取了西夏,兵强将广,既精又多,战马无数,钱粮广阔。 便从自家带来西宁的三万人里择取一万,又去信给兴庆府的杜壆,叫那边再选两万,都是骑兵,直接西去,定在阳关外汇合。 至于大将,他带过来这边的鲁达、武松、杨志、秦明、呼延灼五人全部随军。 兴庆府那头则叫李彦仙领着,将官带了索超、郭盛。 又隔一日,兵出西宁城,直奔阳关方向而去。 赵柽并没有在中军之内,而是骑马于队伍前方,小赵诤坐在他身前,好奇东张西望。 “爹爹,是要去打仗吗?”小赵诤虽然小,却是知道打仗的事情。 赵柽道:“马踏之处,尽是王土。” 小赵诤听不太懂,挠了挠头。 赵柽手上鞭子又向前一指:“王鞭所向,皆为征服。” 这句小赵诤听懂了,望着赵柽露出崇拜神色:“爹爹,我长大了也要带兵,也要王鞭……征服!” 赵柽笑了笑,眯起双眼:“那就先从回鹘开始好了。” 丽雅娜扎闻言瞪向他,他装作没有看见,一夹马腹,大肚子蝈蝈红窜向前方,发出一声长嘶…… 队伍直走陇右通道,一路之上那些小土军城还在,与多年前赵柽来过时一个模样,并没有太大变化。 甚至有些守军还是当年的人,只不过那时赵柽才十六岁,如今将近十载过去,这些军兵不少都老迈了,可却都认识赵柽,见面跪下行礼,山呼二大王千岁千千岁。 待到当初发生战事的城池边,赵柽冲着一指,对小赵诤道:“这便是为父与你娘亲相识的地方。” 随后绕去城前,赵柽停下马蹄,陷入回忆,丽雅娜扎也思想起来,当年就是在这里,赵柽一枪刺飞了她的面纱。 盘桓片刻,大军再次奔行,直到了陇右都护府最前端,节占城的所在。 节占城比那些小土军城要大上一些,不止驻军,还有些商户百姓存在,算是青唐这一线商路的重要端点,因为过了这里就不再是大宋的地界,而进入回鹘边缘。 赵柽带兵在节占城休息一晚,第二日并没有直接踏入回鹘境内,而是沿边境线上行,往阳关而去。 再隔一日,抵达阳关古城外,李彦仙却是率兵早到了。 两军合为一处,在这早已经废弃的阳关城中商议战策。 虽然赵柽此刻比正常发展下的耶律大石人多,但大宋却不比辽国对回鹘有威慑力。 辽国在北疆西域等地的威名是要远高过大宋的,甚至早传去中西亚细亚、欧罗巴等国度,都知道契丹的强大。 所以,哪怕赵柽军兵多少倍数,也未必会队伍过处,皆出城纳首投降。 打肯定还是要打的,只有打疼了,才会叫对方知道厉害,知道什么是诚服和低头,所谓尊重都是打出来的,不是靠着巧舌如簧哄来的,就算能哄来也不会长久。 丽雅娜扎在桌边沉默道:“真的要战?” 赵柽道:“都要把你抓起来送给东喀喇汗了,怎能不战!” 丽雅娜扎沉默不语,她此番其实是从高昌城逃出来的。 一开始只是回鹘战败,东喀喇汗紧逼,但回鹘也并非一点抵抗之力都没有,不过处在劣势,损伤了些元气,还是可以继续打的。 可这时东喀喇汗忽然提出停战条件,回鹘朝堂立刻心思大动,毕竟当下情况停战最好,继续打下去后果难料,极大程度会有破国危险。 但这条件之中别的倒还好说,只有一项叫回鹘朝廷震惊,竟是要献上三公主丽雅娜扎给东喀喇汗的国王阿赫马德。 回鹘三公主丽雅娜扎素来有大漠第一美女的称呼,又是毕勒哥汗最疼爱的女儿,本来就算破国,也未必会答应送她出去,可是丽雅娜扎今时不同往日,早便被各种流言蜚语淹没了。 未婚产子不说,居然还绝口不说孩子的父亲是谁,而且明教圣女也是要求不能婚嫁的,一但婚嫁就须退下圣女位置,她这时未婚生子,顿时教内议论纷纷,各种声音都有。 不过朝上的俊彦倒不在乎,反而认为此刻提亲容易,却没想到都被丽雅娜扎拒绝,将这些人得罪,毕勒哥汗又亲自许了一门婚事,乃回鹘朝堂重臣之孙,却还是被丽雅娜扎给拒了,大臣们都是结朋为党的,这样一来,整个朝堂之人几乎都被她得罪光了。 而丽雅娜扎在得知东喀喇汗提出的停战条件之后,立刻心觉不好,若是对方真的步步逼迫,以这个条件拿捏,那么朝上最后十有八九会把她送出去。 所以她便立刻叫达凡哈带着小赵诤离开高昌,过来西海,随后自家观察朝堂动静,果然见有用她来换取和谈的意图,便马上独自一人逃出了高昌城,就连本部军兵都没来得及带领。 赵柽此刻又道:“倘若这都不打,本王这个夫君还有何用处?” 丽雅娜扎瞅他一眼,微微一叹道:“都听右使便是。” 赵柽笑道:“说了别叫右使,我如今已经是大光明王了!” 他给自家安了个大光明王的神号,这本是明教之中没有的,明教虽然信奉的是明尊,但却是多神制教谱,不过谱系里面没有这大光明王,他便自家认做为明尊大弟子,本来想直接说是明尊化身的,丽雅娜扎极力反对,这才作罢。 丽雅娜扎闻言白了他一眼,并不说话,她如今失去了圣女地位,连回鹘国内明教都控制不住,也管不了赵柽的胡来。 赵柽笑道:“只有铁蹄和马鞭才更有说服力,比教义更能带来虔诚的教徒,愿日月永明,光明处处皆在!” 这时地图展开,挂在残破的墙壁,上面绘制了西州回鹘的疆域概况。 西州回鹘的面积其实并不比西夏小多少,大抵接近,可是城池却少得可怜,真正的城池只有十一座,从西往东分别是:乌赤、龟兹、焉耆、交河、彰八里、轮台、高昌、北庭、别失八里、伊州。 除了这十一座城池外,剩余皆是村镇,顶多有些土沙之城,小的如同院落,大的也超不过里地。 而这十一座城池,虽然称呼为城,但和中原城池根本无法相比,和西夏也是天壤之别。 低矮不说,也没那么结实,毕竟西域风沙大,气候干燥,就算是青石大砖垒砌,但却被气候侵蚀,也并不坚固,更不宏伟。 西域无坚城,这十一座城真说还勉强可看的,其实只有四座,就是高昌、轮台、北庭和别失八里。 高昌是回鹘都城,自然倾力建设打造,而北庭是原大唐北庭都护府所在,倒也算宽阔,轮台和别失八里因为位置关系,厚重一些。 可即便这样,也无法和中原的一些雄关大隘相比,甚至都不能与西宁城比较。 虽然小赵诤说高昌比西宁城要热闹,但那指的只是繁华程度,至于城防方面,赵柽问过丽雅娜扎,高昌其实只有占地面积超过西宁州,剩下城池无论高度还是厚度,坚固等方面,都根本无法与西宁相提并论。 就是这样的十一座城,让站在地图前面的李彦仙有些犯难,这种城池先攻哪座,后攻哪座根本都无所谓,大军只要过去,轻松就能荡平,西域之战难的从来都不是攻城,而是风暴沙尘。 他道:“王爷,如今距阳关最近的乃是伊州,其次高昌与交河并列,王爷看走哪条路线?” 赵柽想了想,本要说直接取高昌,但话到嘴边又改口:“按顺序来,先下伊州,再取交河,然后推至高昌城下。” 李彦仙神色微微一动,就明白了赵柽的意思,这是打算立威。 他抱拳道:“属下现在就去安排,明日行军,后日抵伊州,一天便能拿下此城!” 赵柽道:“一天?拿不下怎么办?” 李彦仙道:“属下愿意军法从事。” 赵柽笑着挥了挥手:“且去,且去,本王还信不过少严你吗。” 第二日清晨,大军开动,浩浩荡荡,直奔西面的伊州而去。 (本章完) 第584章 势如破竹 伊州城只用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攻破,实在令赵柽大跌眼镜。 本来确实以为西域城池好攻,依李彦仙所说,精兵强将用心布置,一天之内肯定能够拿下,却根本没料到居然才只用了一个时辰。 赵柽不由一阵沉默,随后瞅了瞅丽雅娜扎,丽雅娜扎也不说话,只是把目光望向别处,颇有些尴尬窘迫。 赵柽算是知道耶律大石怎么横扫西域和中亚细亚的了,一万五六千兵,就能打得偌大的西辽地盘,确实让人咋舌,而实际原因便是此刻的中西亚军队战力实在一言难尽。 耶律大石得自可敦城的两万精骑就算再厉害,战力也不可能比得过眼下的女真,却打得西面毫无还手之力,而由此可以推测出如今的女真军队,是何等强大无匹。 而中西亚这些国家,西州回鹘、东西喀喇汗、塞尔柱帝国及其当年四分五裂后的数十属国,里面包括拜占庭的小亚细亚、天竺的伽色尼王朝、高加索、还有以波斯为首的中西亚那些国家,一场卡特万会战,全部折戟沉沙,跑的跑,逃的跑,哪里是耶律大石对手。 全被辽骑给震慑,给击溃,给打散! 再由此推测,什么十字军东征,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中西亚这种战力的组合,居然十字军东征打了二百年都没打过来,相对证明了在这个时代欧罗巴那边何等弱鸡。 如此推算下去,后来鞑靼横扫欧亚大陆,倒也不算什么太意外之事了,完全可以理解,冷兵器时代,绝对王者一直都在东方。 当然,赵柽也不是草率就下了结论,而是着实深思,又从城池攻守琢磨,西域的城池建造粗陋,难守易攻,而中西亚那边同样如此,这对擅于攻城的东方军队来说,简直不要来得太容易。 本来城池就不得力,再遇到擅长攻城的军队,岂不是送菜一般? 至于欧罗巴州那边的城堡也是一样,看起来坚固,实际上不堪,因为城堡这东西有几個弱点,比如惧烟火,怕久困,而这些全都是攻城长用的策略。 参照卡特万会战,中西亚的军队不但守城不行,在遭遇战、阵地战等方面也是差了太多,而据此反推,这么孱弱情况下,十字军东征都没打过来,欧罗巴的军队便也是不强。 卡特万会战是一场极具代表性和真实性的战役,因为这场战役不但东方记载,在西方的记载更多,尤其当地教宗之内的记录,所描述则更加真实,因为处在对立的角度,客观乃是底线,却直言不讳此战的惨败。 所以卡特万战役,能够真实反应这个时代东西方战力情况。 至于代表性则是对方为多国联军,兵力数倍于耶律大石,其中涉及多种战争模式,既有平原遭遇,也有攻城夺地,但耶律大石却以少胜多,完胜了对方,是东西方军队一次多面而完整的碰撞。 耶律大石建立的西辽,架起了一座可以比较东西方战力的桥梁,能客观体现这个时代各方战力,而后世的鞑靼,则就只剩下碾压了,对手之间,再无什么价值参考对比。 赵柽想通这些事情后,便叫丽雅娜扎去接手伊州城,毕竟他不想屠城清洗,那么丽雅娜扎出面则正合适。 至于如何接手、压制和安抚,赵柽早就有一套办法,直接教给了丽雅娜扎。 随后军队并没有直接开走,而是在伊州住了三天,就是为了叫消息传播出去,整个回鹘知道才好,打就要一次打服、打怕、打得对方胆寒,举国皆知。 三天之后,兵发交河。 交河这个地方最早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车师前国”都城。 《汉书·西域传》称:车师前国,王治交河城,河水分流绕城下,故号交河城。 李彦仙率兵攻城,却没想到交河居然比伊州还要不济,这次一个时辰都没有用完,只半个时辰多一点,就拿下了城池。 实在是伊州临西夏,算是回鹘的边境重镇,所以防御要更严密一些,交河作为后方,反而不如。 于是,在交河再驻军三天,待消息彻底传散,大军继续出发,前往高昌城。 高昌此刻已经是大乱起来,西面有东喀喇汗犯境威迫,东面又有强军连破城池,已经远非焦头烂额那么简单,直是感觉黑云压顶,将要灭国一般的恐慌。 西州回鹘可汗毕勒哥费了不少力,才弄明白这支队伍的来历,竟然是宋军。 这让他十分吃惊,毕竟西州回鹘同大宋来往极少,多亲于辽,也奉于辽,少知大宋情况。 不过现今的天下形势,他多少也知道一些,辽被女真攻击,帝国将要倾覆,西夏被宋军夺占,已经彻底灭亡,那么这支军队是否来灭回鹘的?他不由惊惶失措。 西域诸国其实从来不是东面那些强大国度对手,只是一方面贫瘠,一方面有飓风尘暴、瀚海沙漠这种自然屏障,所以东面大国少会搭理,个别时候因为自然原因,也会吃些亏,可若虎下脸动起真格来,西域诸国根本苦于抵挡。 而随着消息一点一点传递过来,回鹘朝堂知道了这支军队正是覆灭了西夏的那支宋军,由宋国秦王带领,而此刻那秦王,居然自称大光明王,自号明教第一大王。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震撼的,最让人震撼的是三公主丽雅娜扎居然在此军中,伊州、交河两地皆由丽雅娜扎接管,可见权势威重。 而据逃来高昌的一些两城败兵说,三公主之子其实就是宋国秦王的儿子,两人其实乃为一家。 这个消息的震撼程度丝毫不亚于连丢两座城池,满朝文武更是大惊,哪怕不愿多想,可也知道对方此番前来,是有复仇之意,毕竟当时想要把三公主送给东喀喇汗,以求借此止战。 毕勒哥立刻召集大臣开会,商量对策,但哪里有什么好的办法,此刻若是辽兵金戈铁马前来,说不得直接就降了,宋国毕竟威慑不深,朝上大臣又担心丽雅娜扎会入城报复之前事情,便皆献策,当以防守为主。 毕勒哥听信众臣言语,便下令紧闭高昌四面城门,做出一副守城的姿态出来。 (本章完) 第585章 鹰扬高昌 高昌乃是古城,由来已久,并非胡人所建。 西汉初元元年,为了加强对西域地区的控制,汉元帝于此修筑壁垒,安置兵民,屯田戍守。 此地东通伊吾,北通车师后部,经交河通焉耆、龟兹,南达楼兰,土地广平良沃,最终形成了屯集兵马的军事要地——高昌壁。 高昌二字取自于“地势高敞,人庶昌盛”之意,皆为汉言。 高昌城历经高昌壁、高昌郡、高昌国、唐代西州等等变化,直至如今的高昌回鹘。 这里作为西域的中心,自秦汉以来,往去居住族群混杂,匈奴、突厥、羌、吐蕃、回鹘、契丹、鞑靼等等全都在此驻留生息过,不少在这里已经繁衍千年。 这里也有大量的汉人,毕竟当初建城时乃为汉治,许多军兵留下后代,而且在东汉末年至十六国时期,有过一次大规模汉人迁徙。 那时候北方陷入无休止的战乱中,河西走廊、关中平原地区的一万多户汉族士民为躲避战乱而一点点展转迁徙到高昌地区,是一万多户,而不是一万多人,随后于此地建屋开地,和胡番混合生活,不分彼此。 唐贞观十四年,高昌国王麴文泰向西突厥乙毗咄陆可汗称臣结盟,截断了丝绸之路,攻打大唐属国伊吾,扣押西域诸国经高昌前往唐朝通好的商人和贡使。 随后,太宗派吏部尚书侯君集率十万大军攻灭麴氏高昌王国,收复了三郡、五县、二十二城,高昌地区重新纳入中原王朝管辖,打通了大唐与中西亚交往的通道。 接着唐在此置西昌州,后改称西州,这也是西州回鹘名称的由来,西州州境东西八百九十五里,南北四百八十六里,归安西都护府管辖,州治就设在高昌。 随后西昌州实行与中原相同的治理,使得当地经济、文化进入了高度昌盛时期,城池也得到进一步扩建,成为中原通往西域的重要门户,连接中原与中亚细亚、西亚细亚和欧罗巴的端点,一时繁华无俩。 唐咸通七年,游牧在天山北麓的回鹘大首领仆固俊,趁着大唐内乱,率部攻占高昌城,次年他以高昌城为都城,建立了高昌回鹘王国,随着唐朝的衰弱灭亡,从此高昌一地,渐渐与中原疏于往来。 此刻赵柽大兵距高昌只有三十里,探马来报,说此城四门紧闭,城头壁垒森严,刀枪闪光,旗帜飘扬,一副防范模样。 赵柽玩昧地笑了笑,耶律大石带一万五六兵过来,毕勒哥便开城门归附投降,自己三万军马,又下了伊州、交河两城,对方不投降不说,还做出抵抗模样,这是……瞧他不起? 他看向丽雅娜扎:“想如今的回鹘,只知有辽,不知汉宋啊!” 丽雅娜扎瞅他一眼,没有做声,马前的小赵诤道:“爹爹,要攻城吗?” 赵柽道:“你外公不开城门,自家女儿回来了都不打算让进,视我等为敌寇,那便只好……破城而入了!” 过了半晌,大军已是可以望见高昌城,只看确实大城,比西宁都要长宽一些,只是肉眼可见,相比中原大城低矮,而且并非全砖城墙,而是沙石土掺杂砖块砌制,论起结实程度,远远比不上西宁州。 西域的建筑,少用砖,好一些掺杂石头,不好的直接就是土沙了。 这是因为并非所有泥土都适合烧砖,尤其沙土是不能烧砖的,一些粘性低的土壤,即便烧了砖也不结实,建些平地房屋还勉强,若是建设城墙,没等垒高了就会坍塌碎掉。 而按照眼下的烧制技术,还有西域多地貌构成特点,想要在这里大规模烧制好转是不可能的,而从别处运输又不现实,所以大城都是砖石混杂,砖不够,石来凑,石不够,沙再凑。 赵柽令军马止步,原地歇息,却没有扎营的意思,扎什么营,都将他拒之城外了,必须今日攻下,否则他大光明王颜面何存? 半个多时辰后,赵柽下令开始攻城,不用搭云梯之类,床子弩、八牛弩、飞砲、投石车,直接轰击。 高昌城自建造已来,虽然也经历不少战火,可却从没遇见过这般猛烈的袭击,大宋之前朝代是没有床子弩和飞砲这种东西的,只有投石车,此刻城墙又怎么能经受得住如此打击? 城头的回鹘军兵都吓懵了,有的连躲闪都忘记,顿时打成碎块肉泥。 一些本来指挥守城的将领也都傻眼,哪里见过此种情景,几十年都是和西边的喀喇汗开战,或者打一些南方的小部落,与东面根本没有打过,面对辽国直接依附投靠,面对西夏也是能忍就忍,花钱买平安,虽然知道东面实力强大,不过存乎想象之中,对大宋的战力并不了解。 城上的将领们这一刻才回过味来,这可是灭掉了西夏的军队啊,覆亡党项,那得何等凶残?又已经打下了伊州与交河,军报上说,不过个把时辰,看来并非虚言,这般可怖,谁能抵挡得了?高昌城势必要不保了! 就当城上的将领和军兵惶惶不知所措之时,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城墙居然倒塌了小半边。 原本打伊州和交河时,李彦仙都没用这么强的攻击力量,眼下却是火力全开了。 高昌是回鹘都城,必须快速拿下,才能给予对方最大的震慑,而且高昌宁守不降,叫李彦仙恼火,他看出赵柽有些不太高兴,所以便把所有器械都摆去前面,直接来了一轮猛烈打击。 赵柽望着那塌边的城墙,摇头道:“夜郎自大,不过如此!” 这时李彦仙开始指挥弓弩手巡射过去,一轮轮箭雨仿佛不要钱般洒下,简直比雨点还要密集,城上一大片位置,早已跑得空无一人。 高昌城内此刻已大乱,这城分为三层,外城内城和宫城,宫城又叫做可汗堡,可汗堡前面大殿正在议事,毕勒哥如热锅上蚂蚁,在王座之前来回走动不停。 大臣们都不说话,个个心惊肉跳,一脸惶恐。 “怎么办!都说说要怎么办才好啊!”毕勒哥身材高大,不过因为常年沉迷酒色原因,面色苍白,颇有些气力不继样子。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有什么办法可想,就是几个王子也都垂着脑袋,身子直往旁躲,送丽雅娜扎给东喀喇汗的主意,他们几个也都有份,都害怕丽雅娜扎回来清算他们,但此刻却又没别的办法可想。 就这时,外面踉踉跄跄跑进一名将官,一进殿门就大喊:“可汗,可汗,不好了,城墙塌了……” “啊?”毕勒哥快步上前几步,伸手薅住将官衣领,“你说什么,什么塌了?” 将官急忙把之前那弩砲攻城情景描述了一遍,然后哀声道:“可汗,宋军兵械厉害,从未见过,继续下去,怕是整面城墙都难保,到时,到时城池必破啊!” 毕勒哥闻言松开将官衣领,后退几步:“还不快点派兵迎上,派兵迎上啊……” 城外,随着箭雨不停抛射,李彦仙令人去撞击高昌城门,这一面城上没了回鹘军兵防守,倒不用非得把城墙彻底打倒,借此处入城了。 高昌城门没有中原结实,上方又无什么兵卒防范,下面军兵专心致志撞击,没多久竟然就把城门给撞开了。 看到城门开放,李彦仙一声令下,骑兵冲锋向前,直往城内杀去。 高昌城是没有千斤闸这种东西存在的,不过里面还有道门,可此刻外门已破,里面的门又怎么能挡住,三下五除二,就也捣碎了。 大军进入外城,迎面杀上来一队回鹘骑兵,正撞鲁达带队,直接一个冲锋便将那队回鹘兵给冲散,战马行驶如风,刀枪不停收割,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西州回鹘其实没有太多兵马,远不及西夏,西夏毕竟有河西之地水土养人,回鹘这边哪里有好地,沙漠交连,除了几座大城外有绿洲土地,多数地方都是沙漠或者不能栽种的硬土。 所以西州回鹘人口少于西夏,军兵便更少了,当初回纥帝国强盛时,可以五六十万数,但回纥帝国崩溃良久,东西喀喇汗那边的人数要多过西州回鹘,西州回鹘这边军兵最多时也不过十万数,那还是晚唐时候,而眼下只有七八万样子。 这七八万并非全是精壮,老弱都有,之前与东喀喇汗边境乌赤城那边损失部分,又分布在各城一些,高昌这边只有两三万。 真计较起来,这还没有赵柽带来的人多,本来无论盔甲兵器,战马战力等等都远不如,结果人数还不多过,根本就没法子打,兵败如山倒一样。 高昌的外城和内城之间有一道城墙,也有城门,可外面就不坚固,内城更差了不知道多少,只是片刻间也被打破。 守卫内城的回鹘军丁立刻冲了上来,骑兵步兵都有,可同样是如纸扎一般禁不得打,短短时间就被杀得横尸各处,血流赛溪。 赵柽分出部分军兵弹压城内,剩余大军直奔宫城所在,将可汗堡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回鹘宫城可汗堡,建造模样是半城半堡,外面一圈城墙,里面的各种建筑都是圆堡模样。 这个圆堡却并非欧罗巴那种城堡,而是圆顶圆形的房子,似欧罗巴那种高大滚圆的防御式城堡,回鹘此刻是建造不出来的,一方面没有那些砖来修建,另外一方面地貌原因,很难建得那么高。 所以这个可汗堡,其实就是圆顶的房子。 大军围住之后没有立刻攻击,赵柽瞅着丽雅娜扎:“公主看该如何施为?” 丽雅娜扎嘴唇颤了颤,道:“父汗怎么还不出……” 她本来要说的意思是都这般境地了,毕勒哥汗怎么还不出来投降。 依照她对自家父亲了解,虽然出于面皮什么的原因,会硬气一下,可真到了山穷水尽时,绝不会再挺着,什么脸面都不会在乎,十成十会出来投降,可此刻怎么还没表示? 她的完整话语还没等说完,就看那可汗堡里面忽然传来高声呼唤:“天军且住,天军且住啊,罪臣马上就出来请罪。” 赵柽闻言瞅了下丽雅娜扎,丽雅娜扎眼睛看向别处,低声道:“是我父汗。” 赵柽点了点头,倒没什么太大意外,若是毕勒哥真有那般宁死不屈的骨气,也不会同意将丽雅娜扎送给东喀喇汗了,既然能做出那种事情,此刻求饶的最后时机,岂会放过? 接着就听那宫城的大门里奏响各种乐器,还怪好听,赵柽心中不明白又看向丽雅娜扎,丽雅娜扎小声道:“是求降的曲子。” “噢……”赵柽摸了摸下巴,还挺多花样。 就这时,那宫城两扇大门缓缓打开,就里面出来了一大队人,为首的是个五六十岁男子,未着盔甲,穿戴回鹘传统服饰,倒是生得相貌堂堂,年轻时肯定是英俊人物。 就看他脸上堆满笑容,先是目光扫了一圈,偷眼看丽雅娜扎一下,随后冲着赵柽低下头去。 “尊贵的天神将,大光明王殿下,罪臣毕勒哥迎接来迟,还望殿下海涵恕罪啊。” 赵柽闻言眯了眯眼,不是要请降吗?这怎么变成了迎接?倒是够机灵善变的。 他看了看丽雅娜扎,丽雅娜扎面无表情,他微微思索几息,轻咳一声道:“公主,不好叫汗王如此吧?” 丽雅娜扎看着毕勒哥,心中负气,但又不忍,毕竟是她的父亲,此刻赵柽开口,立刻跳下马去。 这时就看毕勒哥猛揉了揉眼睛,露出一副惊讶表情:“这不是我最疼爱的玛丽卡吗?你怎么在这里,前些日子跑去了何处,叫阿塔一直担心。” 玛丽卡回鹘语里是公主的意思,阿塔则是父亲的意思。 丽雅娜扎闻言顿时颦紧了双眉,脸色有些不好看。 赵柽在马上却是眨了眨眼睛,就看这时毕勒哥抬起头来,脸上既有惊讶又有恭谨:“难道天神将竟是,竟是……玛丽卡的耶日木?罪臣何德何能,玛丽卡何德何能,竟拥有天神将做耶日木啊。” 耶日木回鹘语里是丈夫的意思。 赵柽闻言看了看丽雅娜扎,只见丽雅娜扎脸黑下来,不由大笑道:“行了,行了,进堡吧!” (本章完) 第586章 纵横西疆 高昌宫城可汗堡内,赵柽大马金刀踞于殿中王椅,缓缓喝着奶茶。 毕勒哥恭恭敬敬垂手而立,脸上堆满笑容,时不时瞅一下前面侧坐的丽雅娜扎,小心翼翼偷打眼色。 丽雅娜扎只当没有看见,微抿嘴唇,不言不语。 好半天,赵柽放下纯银的杯子,目光逐个扫了过去。 此刻殿内人数不少,除了毕勒哥外,还有三十多名回鹘大臣在后方站着,个个神色不堪,一副心怀鬼胎模样,有的汗水“噼里啪啦”掉落,却不敢抬手去擦。 赵柽笑了笑,春风和煦,不少人见状稍稍舒了口气,却突然看他抓起银杯朝前猛力一摔,砸在鎏金的殿石之上,弹了几弹,跳了几跳,发出清脆尖锐声响。 大殿两旁的军兵“嘡啷”一声,齐刷刷抽出腰刀,寒光四射,凉气森然,血腥气息扑鼻而来。 那些大臣有胆小的不由一屁股坐在地上,瑟瑟发抖,银杯崩到其中一名身体,吓得他两眼一翻,竟直接昏死了过去。 赵柽这时神色转暗,冷哼一声:“尔等……知道本王何故驾临高昌吗?” 众人哪里敢应话,都去看毕勒哥,毕勒哥脸皮抽了抽,战战兢兢赔笑道:“光明王,光明王驾临,自是想把光辉洒向高昌,洒向西州大地……” 赵柽瞧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峭:“本王是来杀人的!” “啊?”毕勒哥立刻一哆唆,杀人?杀谁,不会是来杀他的吧,后面大臣闻言也都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不知,不知光明王……”毕勒哥硬着头皮开口。 赵柽打断他的话:“高昌之地,自古属汉,这城是当年大汉兴建,尔等自唐末时候鸠占鹊巢,集结于此处倒也罢了,居然还不奉中原号令,不拜大宋朝国,反而与契丹逆贼互通有无,和党项贼寇暗递曲款,岂不是全都该死!” “啊,光明王,光明王殿下,罪臣愿意……”毕勒哥听得头皮发麻,古来之事其实算了,可当下自家对待东方的大宋确实如此,从来没有纳贡交税,也没有国书称臣,反而一直奉辽国为宗主国,奉西夏为兄长存在,这个是解释不了的。 毕勒哥知道没法解释,就直接改口称臣,可赵柽哪容他说下去,冷笑一声:“尤其明知三公主乃是本王妃子,居然还大胆要送与东喀喇汗求和,这等行径,千刀万剐都难弥补,都不解本王心头之怒!” “大王……”毕勒哥一听不对,自家这边根本不知道此事,怎么对方如此说辞?虽然就算那时知道也未必便不会送,可不知就是不知啊,他急忙叫冤:“光明王殿下,罪臣着实不知玛丽卡是殿下的……” “咔嚓”一声巨响传来,赵柽没等他话说完,便一掌拍向了旁边的玉石桌子,那玉桌并非整体,乃是架面组合,沉重结实,想要拆卸都须三五人才能完成,可是被赵柽这一掌直接拍塌,碎屑横飞,那圆滚滚的玉石桌面“轰隆”声滚下台阶,向前方碾压而去。 毕勒哥吓得面如土色,急忙往旁边躲闪,后面大臣们也跟着躲避,但却有那一直低着头只知害怕的没反应过来,竟然被厚重桌面直接撞上,顿时口吐鲜血,骨断筋折,哀嚎不已。 赵柽皱了皱眉,立刻有军兵过去,将那大臣拖死狗一般拖出了殿外,随后再没有了一点声息。 见此情景,殿内大臣瑟瑟发抖,噤若寒蝉,毕勒哥也不敢再说话,仿佛鹌鹑一般缩首躬身,牙齿“哒哒”打战。 赵柽道:“本王说你们知道,就是知道!谁再说不知,站出来叫给本王瞧瞧?” 毕勒哥心中叫苦不迭,不是说中原王朝的人都讲道理,愿意以理服人吗?怎么这位却一点不讲啊? 赵柽语气阴森地道:“明知是本王王妃,居然还打算送与外贼,我看你们统统都该死!” 他话音一落,前面立刻跪倒一片,都大喊饶命,愿意做牛做马,只求不要杀头。 毕勒哥也想跪下,可瞅了瞅丽雅娜扎,暗自咬牙,跪宋王可以,总不能跪自家女儿吧? 可若是不跪求饶的话,这个女儿平素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该不还在怨恨自己,于宋王跟前进谗言,打算砍掉他这个阿塔的脑袋吧? 他一想到掉脑袋之事,身体便软了下来,就要跪倒,这时武松过来一把将他揪去了旁边,又将几个皇子拎着脖领丢在一旁。 赵柽也不瞅毕勒哥几个,眼神在那些大臣身上扫来扫去。 “丽雅娜扎,都哪些人想要将你送给东喀喇汗求和?” 丽雅娜扎看毕勒哥被拿去一边,心头松了口气,望向前方道:“王爷,这……” 赵柽瞅出她一脸为难神色,知道此事不好说,便冷冷一笑:“那就是全都有份了,都推出去砍了……诛九族!” “啊?!”此言一出,殿内大臣都傻了眼,顿时哭爹喊娘一片,有的倒在地上,黄白直流。 “王爷,这……”丽雅娜扎见状立刻一惊,没想到赵柽居然想全都杀了,而且还要诛九族。 “公主不用为他们求情!”赵柽淡淡地道:“这些人不思抵御外寇,一些想要求和便是该死,打算将你送去贼寇手中,借此祈求对方撤兵,更是该死,本王驾临东昌,不晋言开城投降,又是该死,三条大罪,罪无可恕,绝不能留!” 这些能上到庙堂的回鹘大臣,赵柽一个都没打算留,都是祸患,无论于国还是于己,皆为不利,必须斩草除根,绝不能心慈手软,留下祸根,给将来埋下祸患。 丽雅娜扎道:“可是王爷,若……都杀了,国家还如何治理?” “这些奸佞逆臣杀了,就没人治理国家了吗?”赵柽眼前闪过东京的朝堂,那些金紫公侯,那些相公尚书,九成都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以权谋私、祸国殃民,将这些人都杀了,难道就没谁能接着治理天下了吗? 开什么玩笑,没有谁太阳都一样东出西落,没有谁世间一切都照样运转,何况想要大治于世,不杀一批,整肃风气,又如何能够大治? 他道:“公主不必担心,这些废物一般东西谈何治理国家?若真是有那等本领,也不至于败给东喀喇汗后束手无策,想要拿女人去讨好对方了!” 丽雅娜扎闻言顿时不语,这却是事实,这些人个个都想把她推出去换取喀喇汗退兵,她也恨不得杀了这些人,只是担心都杀了后没人处理国事,不过既然赵柽这般说法,她也放心,毕竟谈起治国,赵柽肯定比她在行。 接着这些大臣就全被押出殿外,连罪状都没有拟定,就直接砍了脑袋,然后再去各自家中拿人,诛九族,斩草除根! 接下来继续肃清,不是只杀了这些上得庙堂的大臣就了事,西州回鹘已经建国两百多年,高昌城中的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凡是有一丝一毫不服之意的全都杀了,同样是诛九族,一个不留! 至于回鹘明教,赵柽直接调大兵围了总坛,波斯那边派来两个圣使和一个新圣女,原本为了容易在回鹘传教,一切都由丽雅娜扎这位公主做主教内事宜,但自从丽雅娜扎产子,波斯总教那边就一直想换人,此刻趁着回鹘朝堂想要将她送给喀喇汗的时机,竟然直接派人夺取她的权利。 大军杀进明教总坛,但有不服者全部杀死,什么熊熊圣火,燃烧己身,那就叫你真的燃烧好了,什么生亦何欢,死亦何苦,那就叫你真的不知苦罢了。 光明王所到之处,一切反对反抗者全是异端,全都得死,哪怕杀得一个不剩,也要进行裁判! 回鹘明教被杀了一半的人还多,各座城池简直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赵柽此刻杀红了眼,杀完明教杀祆教,这个和明教还不同,明教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对于祆教则是不问不审,直接斩杀,全部不留。 接着还没有完事,继续杀景教,杀得天昏地暗,不留一个。 杀完景教再杀萨满教,此刻西州回鹘的萨满教徒已经不多,之前受唐朝影响,许多回鹘人将原本信仰的萨满教改为了佛教。 而回鹘还有道教存在,不过道佛两教赵柽暂时未动,这两教野心没有其他教派那么大,总想要染指皇权,就暂且留了下来。 半月之后,赵柽在可汗堡内大摆筵席,宴请回鹘王室,虽然说是宴请,可那些王室成员都以为是一场鸿门宴,害怕得要死,这段时间已经杀得昏天黑地,回鹘王室个个都心惊肉跳,担心屠刀落在自己身上。 酒宴之中,赵柽看着下面众人,每个都不敢抬头,这些人日日里担惊受怕,神经都衰弱下来,有的都产生了幻觉,看天上的云彩都是血色,一有风吹草动,便就杯弓蛇影。 赵柽出言安抚了他们一番,言道本就是亲戚,杀那些逆臣贼子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不会对这些亲戚如何,听到此言,这些回鹘王室才舒了一口长气。 就在宴会将要结束之时,忽然外面送来军报,赵柽看过之后不由冷笑,竟然是东喀喇汗那边知道回鹘内部生乱,又没有送丽雅娜扎过来,派大兵压境,夺了乌赤、龟兹两城。 他叫人把军报念出,毕勒哥不由大惊失色,乌赤也就罢了,毕竟边境城池,打仗之时得得失失也算正常,但龟兹却已是重镇,一但失去,对方便有长驱直入之势了。 赵柽双眼扫过下方,淡淡道:“诸位谁可领兵退敌?” 一听说要叫他们前去打仗,这些王室简直比听到龟兹失守更要害怕,个个不是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就是把脸埋进前方盘子里,抬都不敢抬一下。 赵柽瞅了瞅他们,又瞅了瞅丽雅娜扎,叹道:“若本王不来,回鹘岂非不保?” 丽雅娜扎白了他一眼:“王爷,不如我带兵前往?” 赵柽笑道:“公主金玉之身,安可带兵,还是本王来做安排吧。” 随后,他令李彦仙挂帅,鲁达做先锋、秦明、呼延灼、索超、郭盛四人为大将,领他带来三万人马中的两万,再凑了两万回鹘兵,一共四万人,直往西方迎战东喀喇汗。 李彦仙是帅才,虽然真论武艺,不可能是鲁达对手,也未必打得过秦明、呼延灼,但一军主帅更重运筹帷幄,大局之观,如今他手下这样的人不多,除去柳随云之外,剩下的其实只有两个半。 一个是吕将、一个是李彦仙、张宪只算半个,因为还在成长之中。 其余卢俊义、杜壆、宋江都算不上帅才,吴用、朱武只是军师,这几个虽然也可以统领一军,单独带兵打仗,但真的遇到那种大规模军团混战,要顾及四处、谋划八方,却是不够用的,这也是为什么赵柽一路提拔李彦仙的原因。 女真为何异军突起,能够覆灭辽国,一统草原?不说具体兵卒战力,只说人力,除了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吴乞买两个雄主之外,更有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这两个帅才。 没有宗望、宗翰这两个人物,女真灭辽不会这般轻松,可能也会吃力,至于南下攻打大宋,破太原、困东京,那就有些不太可能了。 至于宗弼等人,后期虽也挂帅,其实是远远比不上宗望、宗翰的。 这也是女真为何后来迅速衰败的原因,因为只强一代,宗望宗翰这一代过去,后续无人,再无力南下,到末期之时甚至比不了当初的辽末,更比不上南宋晚期了。 西征之前,赵柽特意给了李彦仙决断之权,令他可阵前自主。 这个权利可就大了,就是说李彦仙可以改变出兵目的,本来是基于抵抗东喀喇汗,夺回乌赤城和龟兹城为出兵目的,但是临阵之时,可以分析战机,自主使兵,相当于随意去打了。 十天之后,捷报传回,李彦仙率四万大军,连复龟兹和乌赤,把东喀喇汗赶出边境。 二十天后,军报再回,李彦仙杀入东喀喇汗境内,夺取东喀喇汗重镇巴儿思汗。 一个月后,李彦仙以战养战,再下乙寄乌骨疏勒、乌兹根等大城。 两个月后,东喀喇汗大半国土都被打下,李彦仙兵围东喀喇汗都城八剌沙衮。 三个月后,八剌沙衮城破,活捉东喀喇汗可汗,阿赫马德·阿尔斯兰。 三个半月之后,东喀喇汗彻底灭亡…… (本章完) 第587章 宋武大帝,宋文帝,宋天帝 大宋靖康二年七月,赵柽离高昌,出瀚海,开始回转西宁州。 三万军马他只带走一万,另外两万半数驻扎回鹘,半数驻扎东喀喇汗。 丽雅娜扎和小赵诤都留在了高昌城,回鹘一切大事,包括东喀喇汗那边国事,全交给丽雅娜扎做主。 他将武松和周斗元留下,作为亲信辅佐丽雅娜扎,其余将领都随军回去,以备女真之事。 丽雅娜扎身为半步大宗师,再有武二郎和周斗元两个高手在,无论何时大抵可保安全无虞,能够叫他放心离开。 随军回西宁州的还有毕勒哥和一众回鹘王室,这些王室,除了个别与丽雅娜扎关系不错的,赵柽都打包押了过来,这是为绝后患。 没有这些王室在高昌,就没人能够搅风搅雨,毕竟丽雅娜扎乃正统公主,他若不在此地镇压,丽雅娜扎的命令就是惟一王令,各处都得尊崇。 西宁这时风光正好,柳随云带众官出城十里,迎接凯旋。 赵柽与他在队伍前聊起军机之事,柳随云言道君皇帝泰山封禅功成,昭告天下,倒是没有当年真宗那般,被士林嘲讽,民间讥笑议论,算是勉强过了这关。 说起来收复燕云功劳还差些,毕竟故地,就应该收回来,拿出说事有些尴尬,主要是开疆拓土,覆灭西夏,算是大功。 西距胡夷,灭掉敌国,兵抵玉门关,可攀附汉唐时西域都护之勋绩。 柳随云在马上这时道:“王爷,陛下若知道王爷平定了回鹘,又打下东喀喇汗,怕是会后悔这么早封禅泰山了。” 赵柽想了想,摸着下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望向东方,神色有些奇异:“官家若是知道我又拓土占地,打去远疆,怕是要……” 转眼八月,桂花香飘,东京依旧很热。 道君皇帝坐在延福宫会宁殿观看西面的军情信报,他最近勤奋,尤其封禅泰山后,实在是已经代入到一代名帝的角色之中,十分勤勉,堪比登基的早期岁月。 就看他此刻双手有些颤抖,看着看着,猛地抓起御案上一杯橘子糖饮,“咕嘟嘟”大口喝了进去。 但这一杯饮子并未压下他那惊诧的目光,他的双眼似乎又看见什么震惊之事,瞬间都开始红了起来,“腾”地声从龙椅上站起来,脸上出现不可思议、无法相信的表情。 接连的震动让他已经难安,双腿快速绕出了书案,然后在殿内来回走动。 最后到了镂空兽炉边上,他伸出手用力拍打,那炉发出清脆“啪啪”声音,他的手掌都涨红起来,却犹自不停,似乎遇到了什么天大的痛心疾首到极点的事情。 “不可能啊,不可能!”道君皇帝这时哀叫着,声音里既有兴奋,又有痛苦,表情也变得怪异,似哭又笑,仿佛癫狂。 那之前在案后给他摇宫扇的宫女吓得往后直退,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病,怎么这副模样。 就在她转身要跑去找张押班过来看看时,便听道君皇帝一声大吼:“来人,来人,去叫各位相公过来,快去叫各位相公过来!” 宫女愣了下,然后撒腿就往殿外去叫人,她并不傻,道君皇帝这是有大事情激动的,可究竟什么样的大事才能让皇帝变成这副样子? 过了没多久,白时中、李邦彦、唐恪、张邦昌、徐处仁、吴敏、蔡攸、何栗等人鱼贯进殿。 年初时道君皇帝废除了蔡京变法所改立的太宰、少宰名称,恢复元丰时候制度。 左右宰相分别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副宰相则为尚书丞左右两人,还有不同任尚书仆射的门下侍郎与中书侍郎,实行双相四执政的定制。 白时中和李邦彦分别为左右相,唐恪、张邦昌、徐处仁、吴敏则为副相。 而蔡攸掌管西府,任知枢密院事,何栗任同知枢密院事,就是副枢密使。 一切都按照元丰改制时的官制。 进来的相公们有的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一些军报密信要走中书门下或是枢密院中,一般来说国内军事走中书,国外军事走枢密院。 但眼下这件事情实在太过重大,竟然东西府皆走了过来,道君皇帝看到的也是两封差不多的军报,而两府经手的相公自然知道发生什么大事。 道君皇帝看他们进来,拼命稳住神情,重新回到御案后面,然后把那军报密信拿起来,在前方扬了扬,深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这是真的吗?这可能是真的吗!”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知情的脸色酡红,不知情的则疑惑悄声询问,得到答案后立刻神情大变,身子都不由颤了几颤。 看到这些相公的表现,道君皇帝心中很满意,用力拍打着桌子,简直如擂鼓一般山响:“可能是真的吗?啊,可能是真的吗?那逆子居然平定了回鹘?他去年灭西夏,今年就平回鹘了?他有神仙相助不成,能做下这般大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众人闻言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满脸赔笑,实在是太震撼了,太让人震惊了,做梦都梦不到之事! “还有这个,攻打了……东喀喇汗!”道君皇帝已经拍不动桌子了,实在是手疼得不行,就抓起后面的白玉拂尘,也不管结不结实用力敲了起来:“东喀喇汗啊,那是什么地方?是外境吧?好像没有归过中原吧?何栗,你是状元,你来说!” 何栗上前一步,行了个礼,然后思索道:“官家,东喀喇汗地域广大,要多过西夏和回鹘,这块地方有一部分在史上是唐朝安西和北庭都护府所辖,但也只是部分,另外土地和西喀喇汗,则都属于外境了,汉唐时有兵马去过这外境的部分地方,但后来都撤回了。” “听听,听听,这逆子去打这个地方,信上说居然还打下来了,这怎么会是真的?打了回鹘又打这里,这是多大的地盘,这可是多大的地盘啊!” 何栗眨了眨眼睛,觉得道君皇帝表演的实在有些过了,忍不住道:“官家,微臣觉得信报不假,毕竟几路消息报告皆是如此,秦王殿下……该是下了回鹘,又下东喀喇汗了!” “汉唐都只是去过,未完全占领,他竟然打下来了,他怎么打下来的?打那么远的地方,难道他要超了霍去病和高仙芝吗?是已经超过了吗?比他们打得都要远?这逆子,真是气死朕了,气死朕了!”道君皇帝根本不听何栗言语,只是自顾自地在说。 众人这时个个都嘴角抽动,知道官家是在显摆,可这等丰功伟绩,就算他们和赵柽有嫌隙,也不免心中感叹,这是经天纬地之功,震动天下之绩了。 道君皇帝已经激动得无以复加,汉唐啊,那可是汉唐,逆子竟然在复走汉唐之路! 他竟然打下了那么远的地方,扬威域外,马踏蛮夷……可这,还不是他指挥有功,是他派逆子去打的?是的吧?一定是,肯定是啊! 一想到此,道君皇帝兴奋得哆嗦了起来,汉武唐宗,那可都是大帝! 大帝是什么?是文治天下,武功盖世,战破苍穹,征遍八荒的存在,普通帝王绝难企及的。 他如今已经赶上了吗?那他将来的谥号该叫什么?宋武大帝?宋文帝?宋天帝好不好? 若真赶上了能不能超过?按照逆子的野心和手段,下一步说不定还要打去哪里,真有那天打下了比汉唐还大的地盘,那他岂不就是独断万古,万古一帝了?都要盖过了始皇帝了! 道君皇帝想入非非,神游天外,正不意秦汉、无知暑冬时,忽然一个声音响起:“陛下……” 他被从中叫醒,未免不愉,看却是李邦彦。 李邦彦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微臣觉得……陛下的封禅泰山,似乎有些过早了。” “啊呀!”道君皇帝闻言,不由一愣,随后胳膊一抖,竟然掉落了白玉拂尘,打翻了琉璃盏杯,地上传来清脆响声。 他呆若木鸡,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泰山封禅何止早了,简直是太早了,早过头了,他怎么能一时糊涂,那么早便去泰山封禅呢? 若是当下,或者再晚些,等更大功绩到来,再封禅泰山岂不是另外一番光景?那时史书之上所写也自会不同,必然天花乱坠,地涌金莲,自家肯定天上地下,唯己独尊啊! 道君皇帝仿佛三魂丢了两魂,七魄跑了三魄,脸色立时苍白如纸,“扑通”一声跌坐到了椅子之上,口唇颤抖,半天也吐不出来一个字来。 李邦彦见势不对,立刻闭紧嘴巴,缩了回去,然后把脑袋低下,装作无事人一般。 好半晌,就看道君皇帝忽然再次用力敲打起桌案,“这逆子,谁让他这么晚才打回鹘与喀喇汗的?啊,谁让他这么晚才西征的?朕不是给他下过命令,叫他早点往西方打吗!让他早点吗!” 众人闻言都是愣住,随后全部低头,观望鞋尖。 “居然违抗朕令,居然违抗朕令啊!” 何栗又有些忍受不住,就想开口说话,旁边徐处仁拉了他一把,他咬紧牙关,用力掐了自己腰间皮肉,终于是忍受了过去。 “真是逆子啊逆子,混账啊混账……” 原辽国临潢府上京城,金灭辽后,初未改名,沿用辽国旧称。 此刻就在原本辽皇宫之内,完颜宗望躺在卧榻之上,脸色青灰,望去似乎已病入膏肓。 他的榻边站着两人,其中一个横眉雕眼,鹰鼻虎口,穿着女真传统衣袍,腰上挂着七宝钢刀,神色阴郁凄切,正是号称四太子的完颜宗弼。 另外一个则豹头环眼,燕颏长身,但脸上却布满七七八八交错的伤疤,穿着莺歌绿袍子,带着宝剑,正是已经投奔女真几年的林冲。 完颜宗望这时看向宗弼:“兀术……” 完颜宗弼上前一步:“二哥,你肯定会好的,只要多将养时日,一定还可以骑上骏马,征战天下。” 宗望有些无力地笑了笑:“兀术,我问你,铁浮屠筹备得如何了?” “这个……”完颜宗弼闻言不由皱了皱眉,组建一只重甲是宗望的由来想法,可却谈何容易,具装骑兵不是有人有马就行,那一身覆甲难以打造,就算以女真当下实力,也不好成功。 何况,依照宗望的意思,可不是打造几百几千铁浮屠,而是足足一万,至少一万这种重甲骑兵,这可是件浩大的工程。 “还须多久?”完颜宗望看他犹豫,不由神色有些黯淡,追问道。 “两三年时间,总会有成。”完颜宗弼咬牙道,本来他想说五年,可看着宗望这失落神色,哪里愿叫他难过。 “二三年啊……”宗望微微闭了闭眼,片刻睁开道:“拐子马呢?” “拐子马很快就能成型。”完颜宗弼急忙答道。 宗望叹了口气:“粘罕执意南下,我的意思是待铁浮屠完全之后再行,粘罕却说要师出有名,趁着宋国违背海上之盟,收留辽军之际,正好出兵,我如今重病在身,阻不了他,陛下从中摇摆不定,也只好由他一意孤行。” 完颜宗弼道:“二哥,我看那宋军孱弱,一二十万大军,连燕京都攻击不下,不必等铁浮屠出来,就能直杀东京!” 宗望微微摇头道:“你知什么,真若南下,东京岂是尽头?必将一鼓作气打到宋国南方,混一天下,若有铁浮屠当成此功,没有铁浮屠怕是难走那么远就要止步,倒时再而衰三而竭,年景久了,就怕再也打不完了……” 完颜宗弼闻言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道:“二哥,可是现在朝上不但吵着宋国毁约,更多的是要为父皇报仇啊。” “报仇?”完颜宗望闻言眼神中一阵空泛,良久才道:“随你们去吧。” 完颜宗弼顿时低头,讷讷道:“可是铁浮屠覆甲的打造技术……” 这时旁边林冲开口道:“我记得辽国之前也有重甲,唤作铁林军,这上京既然是辽国京都,会不会在哪里留有铁林军的建造办法?” 宗望在榻上闻言猛地睁开双眼,露出久已不见的精光,完颜宗弼也立时愣住,就听宗望道:“现在就去,马上去,搜寻各处,找辽国遗留的铁林军铠甲锻造方法!” (本章完) 第605章 进东京 完颜宗弼神情狰狞地看着前面的完颜昌。 从辈份上来讲,完颜宗弼应该称呼完颜昌叔叔,因为完颜昌是完颜阿骨打的堂弟。 但是从军中职务上讲,完颜昌是他的下属,此刻打了一场自女真起兵以来最大的败仗,论罪该杀。 完颜昌闭着双眼,心中后悔不迭,在逃回的路上,他恍如做了一梦,脑内迷迷糊糊,直到返营,才骤然明悟自家犯了什么错误。 太轻敌了,太大意骄傲了,平时心心念念着二太子完颜宗望的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自己却只得皮毛,以为做到,甚至沾沾自喜,其实大谬大错。 从一开始要出征时,完颜宗弼打算直接派铁浮屠前往朱仙镇,他就应该接受,毕竟斥候报的对方军数可能十万以上,人数太多,几乎和自家兵丁总量相同了。 这时候只有带铁浮屠才是最稳妥的,不会出一丝一毫意外,可他却总想着女真不满万,满万莫可敌,以为杀鸡牛刀,别说铁浮屠,就算一万轻骑都可轻易解决战斗,最后只带了两万人。 而在对仗之时,瞧见对方骑兵不多,也就几千,又起了轻敌之心,居然没把两万人马全派上去包抄,只派了差不多的人数,就这样还有些纠结,觉得没有必要,依旧想着女真不满万,满万莫可敌,可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 但结果却是相同数量的骑兵对战,都吃了大亏,对方援军一到,两两对阵,几乎全军覆没。 女真满万莫可敌的神话,一战告破。 对方没有使什么阴谋诡计,没有用什么工事军械,虽然甲胄兵器古怪了些,但却是实打实地击败了女真儿郎。 完颜昌双眼紧闭,略微低头,一言不发。 完颜宗弼看了他一会,深深吸了口气,他想直接斩了完颜昌,但对方毕竟是他堂叔,想了想还是留给完颜吴乞买最后决定。 “押下去!” 上来两个兵卒押走完颜昌,帐内再无旁人,完颜宗弼抽出腰刀,用力向木案劈去,只一下,那大案便“咔嚓”一声从中两段,摆放的东西稀里哗啦全部掉落在地。 他胳膊微微颤抖,脸色极度难看,心中情绪剧烈起伏,女真军队的金身破了。 这一战后,再也无法提什么满万莫可敌的说辞,本来赫赫威风,震慑敌胆的口号,此时再提,却好似变成了笑话一般。 当今之计,唯有用最快速度最短时间消灭这支宋军,才能把影响降到最低,说不定还能挽救……女真无敌的名声。 原本打算的只派铁浮屠前往,此刻看已是不妥,须分一半兵力,才可保证万无一失! 完颜宗弼双目射出寒冷光芒,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翌日,一场大战在朱仙镇展开,平原之地,数万大军鏖杀,重甲骑兵、轻骑兵、步刀、步枪、步锤、步箭、步砲各兵种混为一团。 这个时候军械反而派不了大用,因为敌我相间,床子弩等东西无法使用。 铁浮屠的阵列和铁鹞子不同,铁鹞子三百人为一队,铁浮屠却是五十人一队。 铁鹞子人马锁在一起,只能向前,人死马还在冲锋。 铁浮屠却是有一人退后,全队皆杀。 单纯的重甲冲击,说不好两者阵势形状优劣,但对于藤甲钩镰兵来说,五十人一队的铁浮屠,要比三百人一队的铁鹞子好破,因为单队人少,各队拉开了一些空隙,给藤甲军的压力自然就小不少。 而且铁浮屠人马没有锁死,不像铁鹞子人死后马还带着巨大惯性前冲,铁浮屠人死后跌落在地,马的负重顿时减少了几百斤,前行撞击的惯力没有那么大,也差于铁鹞子。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此刻铁浮屠太多了,足足有万众,而藤甲钩镰兵当时在河西破的铁鹞子只有三千骑。 大战从中午时分杀到了下午,又杀到了将近黄昏。 铁浮屠虽然存在着种种不如铁鹞子的地方,但是却比当初铁鹞子坚持的时间要长,女真轻甲在两翼护着,比当时铁鹞子只是单一向前,要多了协从配合。 夕阳西下,红黄胭脂色的巨大火球缓缓垂落,古老的号角声响起,悲壮调子扬在战场上方。 地上的血已经凝结干涸,战死军卒的尸首一望不到尽头,折戟断枪,处处显示着这场大战的凄怆惨烈。 赵柽骑在马上,折寒梅在他旁边,听着旗兵汇报清点结果。 金军几乎全部覆没,一万的重甲,还有其他军兵共近六万人,都葬送于朱仙镇前,而自家这边也损失了四万多。 这次是以多打少,不比之前鲁达等两万对两万,这次是近乎十四万人马打对方六万,却损失了四万左右,胜也是惨胜。 原因自然是对方比前次多了铁浮屠,虽然铁浮屠全军覆没,但自家这边不可能一点未受其害,何况对方此番有备而来,再无一丝轻敌之心,战法已做调整,能胜已是不易。 赵柽听完旗兵汇报眯起眼睛久久不语,这十四万人,乃是他从河西带来的十万,沿途收纳一些义军,还有折家派来两万和同样收到的义军,这一下就直接损失了接近三分之一,可谓他自带兵以来,最大的一场损耗。 不过好在熙河那边的柳随云快到了,从对方送达的信报来看,最早今天前夜,最晚明天上午,必达朱仙镇。 如今东京城下的女真兵只剩五万多,继续攻城已经是不太可能,但彻底逃跑,退回黄河对岸乃至燕地却也未必,因为在河东路还有完颜宗翰的十万兵马。 最初赵柽的打算是一但获胜便乘胜追击,直杀东京城,但此刻看却是难以实现,因为朱仙镇这场仗打得太久了,现在都已黄昏,如果赶到东京城下天黑难战不说,还是疲军,倘若中了完颜宗弼的埋伏,那就阴沟里翻船,前功尽弃了。 他沉思片刻,下令部分军卒打扫战场,其他的吃饭歇息,等待前方斥候消息。 吃完晚饭之后,坐在帐内和折家姐弟喝茶聊天,开始有斥候回报,东京那边的女真兵并未直接撤走,营帐还在,但防护不太森严的样子,也没遇到什么外围巡逻的探马军丁。 赵柽听后就知道完颜宗弼在做最后一搏,展现假象给斥候观看,在赌自家心急,想要一举毕功直接冲杀到东京城下,而那边说不定已经备了多少陷阱埋伏。 他摇了摇头,这其实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大部分人估计都会这么做,虽然打了一天,军兵疲乏,但毕竟士气鼓舞正旺,人马又是对方倍数,正好乘胜追击。 折知刚道:“王爷,此刻不正好趁夜追杀过去?” 赵柽瞅了瞅他没吱声,折知武在旁犹豫道:“会不会有什么埋伏?” 折寒梅看着两个弟弟,微微摇头:“正常情况对方如此大败,又知我方兵力多过他们,后面东京城还可出兵两面夹击,方方面面不利,肯定会连夜撤走才对,若是没有撤走,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就肯定是设有埋伏,打算一仗翻身!” 赵柽点头:“寒梅分析得对,怪不得老将军令你一同前来。” 折知刚立刻羞愧得脸红起来,赵柽看他道:“三郎还是太心急了,不过战场经验都是积累出来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没谁天生就会打仗,凡事多思多想,不要头脑一热就冲撞向前。” 折知刚立刻站起行礼:“王爷教训得是。 赵柽压了压手,刚要说话,忽然外面白战过来报告:“王爷,我二哥回来了。” 嗯?赵柽闻言一扬眉,白傲回来了? 当日离开东京前,他把丁大蟹派去了黄觉那边,白傲派去姚平仲那里,这次出征他叫柳随云在熙河汇合姚平仲,此刻白傲到了,是不是柳随云的军马已经不远? “叫他过来。” “是王爷!” 白战出去片刻,就看白傲敲帐门进来,随后扑倒在地:“王爷,属下回来迟了,两年未曾侍奉王爷,王爷一切安好?” 赵柽看了看他:“你怎么还胖了?” 白傲道:“……那个,姚将军天天拉着属下吃喝,就,就胖了些。” 赵柽摸了摸下巴:“柳都护他们现在哪里?” 白傲道:“属下动身前已经到达尉县,此刻该距离朱仙镇不足三十里路。” 赵柽看眼沙漏:“这个时候到来还好,休息一夜,正好明早兵发东京……” 一夜时间转眼过去,第二日上午,与柳随云合军之后近乎十五六万人马,直达东京城外。 只看金兵原本扎营处一片狼藉,已是空无一人,显然完颜宗弼见昨夜赵柽没有上当,今日提早就率军撤离了。 这时的东京城头残损不堪,一处最大的豁口几达两三丈长短,若不是东京城池高阔,放在别的地方,几乎就可以直接顺此入城了。 此刻城上不少人正在张望,其中李纲和吴玠是认得赵柽的,李纲乃是朝臣,吴玠曾随西军一同征方腊,见过赵柽。 姚平仲率人上前叫门,又有其兄姚友仲在城上辨认,随后费了好大力,才清除了门洞内的障碍,拉起千斤闸,放下吊桥,露出通道。 接着没过多久,道君皇帝派来迎接的队伍,吹吹打打出来,又有圣旨颁下,洋洋洒洒怕不是有几千字,好半天才读完,累得宣旨宦官直抹额头汗水。 折寒梅小声问赵柽:“殿下,光明王什么意思?还有官家自称大光明神又是何故?” 赵柽:“……” 宣完旨意入城,却并非只有将领,那边柳随云直接命兵马接防城门,看得迎接的众官员都是一愣,但谁都不敢多说什么,就是李纲也沉默不语。 随后直奔皇宫而去,杜壆、鲁达、徐宁等一众同往。 紫宸殿上,道君皇帝正在搜肠刮肚,琢磨话语想要应对逆子,那边众人已经进入大殿,却并非赵柽一个,而是足足几十人。 道君皇帝和群臣见状都是一愣,这是要干什么?不是只叫秦王一人过来,怎么连军中将领都带过来了? 赵柽站在大殿中间,看着道君皇帝礼道:“爹爹,孩儿回来了!” 道君皇帝嘴角抖了抖,这逆子身披铠,腰悬剑,身后那些将领也都个个如此,凶神恶煞一般,这是想要干什么?怎么宫外禁卫没有拦下,竟让他们带兵器进宫呢? 而且这逆子还不叫官家陛下,大殿之上,如此称呼,成何体统? “秦王,你……”道君皇帝犹豫开口,本来想好的词一下子全都忘了。 “爹爹,孩儿此番援救东京,覆灭了女真全部的铁浮屠重甲骑兵,又杀其他兵卒共计八万余,东京之危已解!” “啊,好,好……”道君皇帝越看赵柽腰上的剑和还有后方那些人越害怕,不由想起当初这逆子离京时事情,顿觉后背冒出冷汗,这刚走了豺狼,莫非又来只猛虎? 他急忙冲两边打眼色,群臣这时哪敢开口,都看出赵柽来者不善,不由心中暗想,莫不是要变天了吗? 道君皇帝着急,这些时日最爱上奏的李纲不在殿中,还在城头忙碌,他不由将目光落在秦桧身上。 秦桧咬了咬牙,一步跨出班外,赵柽与他不和,此刻回来于他不利,虽然这时出言会激怒对方,但他不相信赵柽敢杀士大夫。 “秦王,何故带剑上殿?” 赵柽转头看了秦桧一眼,面无表情。 秦桧继续道:“陛下只宣秦王一人,余者因何到来?” 后面杜壆忽然一瞪眼:“你是何人?敢与王爷如此说话!” 秦桧哼道:“粗鲁武胚,哪里有你开口资格!” 赵柽此刻微微一笑,悠悠地道:“此人勾结女真,图谋不轨,证据确凿,杀了吧!” 后面杜壆闻言“嗖”地一声抽出剑来,秦桧顿时大惊:“秦王,你,你想要干什么?” 杜壆哪容他多言,上前一剑刺去,顿时穿胸而过,血溅当场。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不少人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赵柽瞅了瞅两旁,淡淡道:“散朝,全都回去吧。” 两旁人包括上面的道君皇帝都是一愣,杜壆大吼道:“莫非都未听到秦王命令,散朝了!” “是,是……”呼啦一声,两旁朝臣战战兢兢,或快或慢,都往殿外走去。 片刻之后,大殿内只剩道君皇帝孤家寡人一个,坐在龙椅上牙关打颤,满面惊恐…… (本章完) 第589章 学事,武艺 赵柽看青衣男子,只见他身高适中略显清瘦,容貌普通面皮白皙,留着一绺薄髯,双目黯淡浑浊,仿佛多年被生活压榨,毫无精气神韵。 那小童却有些伶俐,扎双丫髻,生得唇白齿红,两只眼乱转,似对身前场景颇为好奇,又有些胆怯,偷偷打量四周。 赵柽瞅青衣男子道:“公亮,怎来迟了?” 宋清闻言拉着小童拜倒:“殿下,小孩子麻烦多,一会要这一会要那,属下怜惜他,便满足些事,所以来迟,还请殿下降罪。” 赵柽笑道:“答得倒是实诚,一个大男人带孩子不易,这又何罪之有?起来吧。” 宋清拉着宋安平起身,赵柽目光落在宋安平身上,旁边的小赵熹也看向宋安平,两个岁数差不多,高矮也仿佛,倒是彼此好奇。 赵柽冲小安平招了招手,小安平立刻望向宋清。 宋清道:“殿下召唤还不过去,却不要失礼才好。” 小安平答应了一声,走到赵柽身前又见了个礼,赵柽揉了揉他头,又捏了下脸蛋,道:“识字吗?” 小安平道:“回殿下,识得不多。” 赵柽看向宋清:“这一年拜了教师启蒙?” 宋清道:“殿下,没有拜师,是属下教的,属下浅陋,孩子又小,实在没有太多可授,就给他学了些文字。” 赵柽点头冲宋安平道:“既然识了些字,便该会背诗文,给本王背一段听听。” 宋安平道:“我给殿下背千字文。” 赵柽道:“背吧。” 旁边小赵熹闻言一脸不服气,心说背千字文算什么本领,我还会背论语呢,但他不敢说出口,害怕赵柽斥责。 就看宋安平正了正衣衿,做出一副大人样子走了两步,开口稚声稚气地吟诵道:“天地元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 待片刻,一整篇千字文背完,赵柽道:“不错不错,小小年纪居然能够全部背下,且抑扬顿挫,毫无涩滞,实属难得了。” 小赵熹眨了眨眼,他也能够背诵下来,爹爹却从来都未考较过,甚至都没在读书上夸奖过,想起不由心中委屈,气呼呼地扭头一边。 赵柽感到小赵熹的忿忿,不由笑道:“熹儿,以后安平就与你一起读书,你若觉得自家书读得好,那便别叫安平落下,为父每隔一段时间会考你们两个,胜出者有奖!” “和我一起读书?”小赵熹愣了下,不明所以,不知道爹爹为什么要找人与他同读,而且还要分胜负,赢的有奖励,输的岂不是没面子? 他心中不由暗暗决定,绝不能输给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野孩,到时定叫他知道自家厉害! “就是和你一起读书。”赵柽悠悠道:“府上将来还会建设学堂,你的弟弟妹妹都会进学堂上学,还有外面那些将军的孩子,也都会一起。” 小赵熹闻言一呆,忙道:“爹爹,那大……大哥不会也来读书吧?” 赵柽似笑非笑看他:“你很不希望大哥来吗?” “孩儿才没那么想。”小赵熹忙道,但却不敢看赵柽,他可不想那个赵诤来,从小都没在爹爹身边,也是野孩子一个。 赵柽眯了眯眼,沉默几息,然后转过身子看着宋清道:“还没吃饭吧,来人,去叫东厨那边再开一桌。” 宋清立刻露出诚惶诚恐神色:“殿下,不用那么麻烦,我和小儿找张桌子坐下就行。” 赵柽摇了摇头:“这是哪里话,别说今天是团圆的日子,就算平时本王也不会让手下吃残羹剩菜。” 宋清忙谢恩道:“多谢殿下体恤,属下无以为报,殿下若有差遣,属下必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赵柽嘴角微微上扬:“若有那般明知的死事,本王也不太会叫手下前去送死,所以大抵不用什么万死不辞了。” 宋清愣了愣,不知赵柽此话何意:“殿下……说得是。” “知道本王军中为何饷钱都要高过别的队伍吗?” “属下不知,还请殿下解惑。”说到军饷一事,宋清倒是深有感触,大宋的军饷本身就高,辽与西夏都不能比,但是赵柽这边还要高过大宋,且不是高了一点半点,而是足足五成。 这其实是难以想象的事情,要知道养兵本身就是一笔庞大的开支,尤其战时打仗,消耗起钱粮来更是平时数倍。 这高过五成的军饷,可以又多养许多兵了,减轻许多作战压力,缓和许多矛盾,但赵柽没那么做,说多少就是多少,从来没有降过,也没有拖欠过。 赵柽看着宋清缓缓地道:“本王只是想让跟随我的人都好过一些,勿论将官还是小卒,打仗乃掉脑袋之事,再不好过那谁还肯当兵卖命,军卒也并非无家,现在没有的将来要有,娶婆娘生娃娃,又想叫娃娃读书,书岂是一年两年就能读完?都是要用银钱的啊!” 宋清不由道:“殿下高义,属下佩服五体投地。” 赵柽道:“所以我把饷钱拔高起来,算是给跟随本王的人一个保障,让有家的家中生活更好一些,没家的将来也能有成家的本钱。” 这时新开的一桌已经有酒菜上来,府中有宴时都会多备上两席,以防不时之需,这时无需新做饭菜,正好端上。 赵柽伸手指了指:“快去吃吧,酒很不错,是这城里窖藏了几十年的,醇香浓郁。” 宋清道:“多谢殿下。”说完,领着宋安平过去吃饭。 小安平早就饿得肚子“咕噜噜”叫,为了能赶在今日进城,爷俩只是路上啃了两个干炊饼,宋清还好,宋安平都有些头昏眼花了,尤其刚刚背了一遍千字文,两只腿已经打摆子没力。 看着两人吃喝,赵柽忽然道:“怎不饮酒?” 宋清忙站起:“殿下,我向来不喝酒的。” “你向来不喝酒?”赵柽双眉轻轻一扬。 “是的,属下不是忌酒,而是自小不喝。” 赵柽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眼中闪现出一抹奇异光彩:“不喝好啊,酒这东西有时误事,不是所有人都能自律。” “殿下说得是,就怕酒会误事,所以属下才不敢喝。” 赵柽点了点头,再不言语,轻轻转动桌上酒杯,鲁达在对面听着有些不爽,给自家满上一碗,“咕嘟嘟”全灌了下去…… 转眼天色已黑,圆月当空,洒下雪白光辉,照得府内有如白昼。 此时也没有遍点灯笼,供月赏月不要旁的光芒,只看月光如水。 前堂那边搭了个小高台,布置得美轮美奂,摆着各色点心水果,最不能缺的为小月团,就是后世的月饼。 西宁城内坊子,会做小月团的不多,毕竟此处蕃番混杂,便是点心都以些肉奶为主要材料。 待供月时辰过了,赵柽下令分食月团,又聊了会儿天,然后各自出府离去。 但宋清却没有走,他也没处可去,只等赵柽安排。 赵柽先是叫人把小安平置了住处,毕竟要陪读,以后就在府上居住,十二岁前都会如此。 然后他背着手,悠哉悠哉地领着宋清去了一个地方。 这时只有钱文西在后面跟随,钱文西留着小胡子,日来少话,平常赵柽不询问他,大抵每天言语都不会超过十句。 赵柽走到府西一座殿旁,叫钱文西打开门锁,去里面燃亮了灯烛,便召唤宋清进去。 这座殿是他存放英雄岛石壁的地方,石壁在他还没有离开东京时就派人拉了过来,鲲鹏三幻他还有最后一招没有参悟透,这石壁还有留下的价值。 “去门口守着,没我命令任何人不能进来。” “是,王爷!”钱文西答应一声,便朝外去。 宋清见他脚下浮出两只轮子,竟然是滑行向前。 “殿下,这这……”他大惑不解。 赵柽摆了摆手:“别管他,平时就愿意弄些机巧之术,这阵子又得了一本战国墨家的秘本,没夜地钻研,说不得还会弄出什么怪异东西。” 宋清眼中闪出惊讶:“殿下,我听说战国时奇技淫巧盛行,有木鸟可飞,有木马可走,有木船可自己划游,是否真的?” 赵柽道:“木鸟那个倒不好说,木马总有武侯的木牛流马可以参照,至于木船自然也是有的。” 宋清道:“真是属下少见多怪,井底之蛙了。” 赵柽道:“公亮,你可并非见识浅薄啊!” “殿下,我……”宋清闻言立刻露出一副不解神色。 “去把殿边那些苫布拿下来。”赵柽淡淡地道。 “是,殿下。”宋清不知道赵柽何意,便朝大殿墙边走去。 刚才他进来时就看到了此处奇怪,似乎摆放了什么高大宽阔东西,有些隐秘,紧紧盖着。 他走过去后,伸手够了够,却够不到上面,便想着去找凳子踩住揭上方布头。 就这时,赵柽在后面道:“公亮啊,直接跃上去不就好了?” 宋清闻言身体不由一滞,回头道:“殿下……我跳不了那么高啊。” 赵柽笑而不语,宋清低着头搬过一只锦墩,然后踩上解开布头,再把苫布整个扯了下来,海岛石壁立刻映入眼帘。 宋清只看一眼,却仿佛遭到雷击,然后立刻转过身,小心翼翼地道:“殿下,已经打开了。” 赵柽慢慢走上前,道:“公亮,你看这幅石壁,我旧日时得于东海岛屿,人皆言……其中隐藏着一种盖世武艺呢。” “殿下,我不懂武艺……”宋清垂首:“看不懂这些东西。” 赵柽笑道:“你兄长宋江尚且能使用几趟刀棒,你怎么会一点都不懂呢?山东一地自古崇武,许多人都该会两手把式才对……” “殿下,我自幼体弱,人家都是学武健体,我却练不得,只恐练坏了身子呢。”宋清答道。 “这却是和元果那泼才一个说法了。”赵柽上下打量宋清,宋清将头垂得更低。 “可元果本王怎么瞧都是确无手段在身,至于公亮你……” “殿下,我也没有甚么本领呢。” “公亮,你回头瞧瞧这幅石壁可好?想不想日日参详一回?”赵柽笑眯眯地道。 “殿下,这个……”宋清边说边回头去看,他本是不想回头的,但脑子却没有拗过脖子,还是去看了,同时心下叹了口气。 片刻之后,赵柽道:“公亮瞧出什么来了?” “殿下,我真的不懂武……” 钱文西在殿门外拿了本书看,是羊皮册子,看表面的破损和污渍,应该存在久远。 外面月光虽然明亮,可借此看书总归吃力,他便从身后背搭里摸出张小木板,然后随手拉叠了几下,竟然变成一只小巧的木凳,放在门旁,可以同样借屋内烛光,会亮堂许多。 就在这时,殿内突兀地传出啸声,接着响起“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音。 钱文西顿时一激灵,身子猛地弹起,也不看他如何动作,手上竟然出现一口奇形长刀,那刀手柄竟然在锋刃中间,一旁带着仿佛画戟般的护手月牙,但却不是钩,两旁延伸出去乃直刀正反双刃。 他一步就到门前,刚抬起脚要踹门,却忽然停住,就那么站立犹豫起来。 赵柽的话还在耳旁,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钱文西挣扎着一点点收回了腿,但却没有离开,而是闭上了双眼,掏出一个好像号角的东西,一头包住耳朵,一头紧贴住门棂,细细听着里面声音。 他这时虽然没在殿内,但耳中声音却在脑海生成一幅幅模糊画面,他听着声音,快速分析着屋内人的动作。 片刻之后,他忽然闪电般退回小凳上坐下,然后就看那殿门打开,宋清从里面有些瘸拐地走出。 钱文西站起瞅宋清,宋清依旧一副目光混浊无神模样,只是除了腿脚有些不利索,两条臂膀也在微微颤抖。 就听赵柽声音从殿内传出:“安排公亮去欧阳北的宅子居住,欧阳北明天离开西宁州,那宅子就赐给公亮了。” “是,王爷。”钱文西冲殿内行了一个礼,然后走去宋清旁边:“宋将军,这边请!” (本章完) 第590章 大风起,云乍动 欧阳北正在家中收拾东西,赵柽叫他明早赶往河北,路途遥远,不知哪时得归,便打算将紧要的全都带走。 似他这种光棍,其实家当并不多,衣物不算的话,也就钱财和些趁手保命的物品。 此刻他别的都收拾好了,就剩当年堂兄欧阳驼留下的毒粉毒膏,需要捣腾装包。 欧阳驼是当世用毒大家,也是医道圣手,参加辽擂临走前留下许多毒物,赵柽拿走一部分,征方腊征西夏时都曾用过。 恍惚间,距离东京辽擂已是九年多光景,欧阳北再没见过欧阳驼,这番前往河北他打算走西北大山这位堂兄的住处,顺便看看两个侄儿。 辽擂之时,欧阳驼带了家中二郎欧阳锐过往东京,大郎欧阳芒没有跟随,那时大郎欧阳芒已经有十五六岁,算下来眼下应该婚娶,欧阳北心中盘算去了送点什么礼物才好。 就在此刻,钱文西带宋清到来,一说情况欧阳北不由暗自叫苦,王爷这是铁了心要他在河北找个婆娘,连宅子都给了出去,就是不叫他惦念回来。 但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一想到封妻荫子他也有些动心,可自在惯了,总归矛盾,苦恼不已。 给宋清上了茶,随后送钱文西出去,就看钱文西又是眨眼,又是做手势,欧阳北不由一愣,偷眼看下堂里喝茶的宋清,点了点头。 虽然钱文西没有说话,但欧阳北也知道什么意思,是说这宋清有些狂妄,叫他教训教训,他也正有此意,虽然宅子是王爷送出去的,但这宋清来了后连句客气话都没有,耷拉脸皮,冷冷呆呆的,倒好像自家欠了他钱一般,是可忍孰不可忍。 回去堂中,欧阳北直接将堂门关上,然后大喝一声:“呔……” 两三息后,便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堂门竟被撞碎而开,欧阳北自里面倒飞了出来。 就看他,坐在地上,一脸的懵怔傻眼…… 赵柽这几天带着小赵熹和小安平到处去走,城中一些名胜,佛寺庙宇,都看了个遍,给他们讲解青唐历史,往复由来。 也去城外高原草地,看马场雪山,看西海美景,聆听自然之声。 回来府中,闲暇之时又教二人扎马打拳,耍些棍棒,不过两小对武艺兴趣泛泛,不如读书上心。 赵柽也不强迫,练就练了,不练便当玩,活动起来就好。 至于宋清,他给安排了个文职,去柳随云手底下干些管理钱粮的职当,官位虽不算十分之高,却考验能力。 而宋清每日都会进府一次,看望小安平是一方面,另外就是进那座摆放海岛石壁的大殿,关上殿门自己呆上一阵。 赵柽下了命令,那殿允许宋清自由出入,就算住在殿中都成,甚至还叫人在殿前建一耳房,里面一应家什齐全。 他把宋清叫过来,指着耳房笑眯眯地说:“公亮若是殿内参详累了,便直接到这安歇,没人会打扰于你。” 宋清一看顿时无语,耳房就是门房,一般来说是管家侍卫执岗所呆的地方,这是要让他兼职保家护院的活计啊,而且还是那种不开饷钱的白使唤,不过从另外一面来看,也是赵柽对他的信任。 此事宋清并没有拒绝,事实上也谈不到什么拒绝,想在那歇息就去,不想歇息就走呗,而宋清渐渐的日常话越来越少,除了赵柽和小安平,几乎与旁人都不言语,都可以比较钱文西的惜字如金了。 转眼到了九月初,赵柽忽然收到一封金地谍子的密报,言是女真兵马异动,有从上京往南移动的迹象。 他立刻叫来柳随云,把密报丢过去,柳随云看后神色沉重,道:“王爷,怕是女直要南下了。” 赵柽道:“这个季节南下?北方十月份就飘雪凝冰,能打多久的仗?一个月就能打到东京吗?宗望和粘罕就算再擅兵事,怕也没有这般本领吧?” 此刻不比原本历史,大宋刚刚收复山后故地,而且又有西夏覆灭事情,正是士气鼓舞,哪怕女真再勇猛善战,一个月从草原之上打去东京也是不太可能。 更何况西夏覆灭,赵柽占据了河西,边境处的西军就未全部归来,道君皇帝虽然提防赵柽,但总不比党项,此刻相对而言更重视北方,对来之不易的补金瓯更加在意,把西军留守在燕山府路和云中府路小半数,足足十万有余。 柳随云道:“打不到东京,但敲山震虎,拨草寻蛇,拿回去燕云之地却足够了。” 一个月从大宋手中夺取燕云十六州?赵柽点了点头,这却是有可能办到。 燕云十六州其实只有几座大城,剩下的小城虽然防范也严,但毕竟局势所限,在女真强攻之下未必能受上多久。 “今冬之前女直拿回燕云,随后便会跟朝廷讨价还价,若是一冬谈不拢,那么明年开春便极可能会大举南下了。”柳随云道。 “就是说其实金国朝上还在摇摆,此刻不过是用大宋来做一个借口,若大宋这边答应,便一点点压榨,若不答应,那就彻底撕破脸皮,开始南侵。”赵柽点了点头,原本的金兵南侵之事就是完颜宗翰一力主张,金国朝上向来都有争议,只不过站在宗翰一边的多了些。 “若女直夺了燕云,提出种种条件,陛下那边……会答应吗?”柳随云看着赵柽,谨慎说道。 “怎么可能。”赵柽笑着摇了摇头,道君皇帝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是典型的敌强我就弱,敌弱我便强,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 这时初复燕云,又封禅泰山,兼之西北这边自己开创的局面,哪里肯答应对方条件?说不得还会叫嚣着要兴大唐扶余高丽之前事,打上草原去呢。 而且女真提出的条件里,肯定会有交出自家,叫希尹等人辨认是否当年刺客的一条,这点道君皇帝就算想答应也做不到。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随后赵柽连下数条军令,叫河湟一地严加防范,随后第二天便带上当初来的军马,直返河西去了。 他到达兴庆府兴州的时候,燕京哪里已经打了起来,但因为距离实在太过遥远,无法获得第一手的军情,所以对于战况只能猜测为主。 赵柽到兴州的第二天,就唤来徐宁的表弟金钱豹子汤隆,询问造甲情况。 他离开之时,叫杜壆主持,汤隆监工,加紧锤炼铁鹞子所需的甲胄。 原本西夏编制的三千铁鹞子对于他说根本就不够,三千守成国土或还可以,但真要往外打去,却是差了许多。 至少要一万,一万铁鹞子,才够远征所用。 这一万副铠甲,连带马匹的覆甲,成本足足能顶上十万副寻常甲胄。 十万寻常甲胄是什么概念? 以大宋军队来说,普通兵卒是没有铁甲穿的,这个时候没有南宋的完整步人甲,普通军卒几乎都着的布甲,上面铆上些打磨薄的铁钉,算是防护。 军中只有将官才有铁甲可穿,但将官里低级的都头、军使之类还是没有铁甲,只着皮甲,要再往上才可能会有一副铁甲。 大宋的军队,满打满算,里面也没有十万够资格穿铁甲的大将,换句话说,就是整个大宋,现在有没有十万副铁甲都不好说。 但此刻,赵柽却要打造相当于十万铁甲成本的一万铁鹞子甲胄。 这虽然听起来震撼,却也并非不能完成之事,他覆灭西夏,全盘接手西夏所掌握的各种技术工艺,铁鹞子铠甲打造只是其中一种,西夏的冷锻技术都被他得到,兵刃器皿等全都可以锻出。 除了这必备的技术之外,他要打造至少一万铁鹞子的信心在于河西这块地方不缺铁矿石。 贺兰山、祁连山都盛产铁矿,而且质量很好,杂质较少,比中原的一些矿山所产矿石更优,所以多造铠甲的材料也有。 剩下的就是造甲所需的各项钱财费用了,一万铁鹞子所配的瘊子甲,哪怕有技术,也有材料,但打造完后也是个天价成本,不过赵柽最不缺的就是钱。 不说取自江南士族的天文数字般的钱财,就是完整接手西夏一切,他也得到无数金银,毕竟这是一国之数,百年积攒,又杀了那么多初时不服的豪族大户,得到的财物远远够支撑一万铁鹞子所用,甚至再多几万,也能打造下来。 一万重甲骑兵几乎就已经是横行天下的存在,若是几万的话,只怕能将这天下都穿透几个来回了。 完颜宗望要打造铁浮屠也是基于此理,本来依照女真的穷困模样怕是一千都打不出来,可是承接了辽国的盘子,便有了钱财,这才能支持此念实行。 汤隆这时见礼汇报:“王爷,此番共打造了八千甲胚,算上之前战场缴获的两千多副,已经足够万数且有余了。” 赵柽道:“甲胚多久能够成形?” 汤隆道:“甲胚最难,一但打造出来,那成形就快了,只要工匠足够,估摸十一月底前,所有铠甲和覆甲都会造出来。” “十一月底前……”赵柽琢磨一下,应对明年女真南下之事,时间上还算来得及。 只是组建一支铁鹞子,可并非有铠甲就够了,还要有适合配穿重甲的军兵,重甲沉重高大,不是人人都能穿戴起来,需要精挑细选一批人,身材得符合不说,性子本领都须考较,不过他此刻兵多,这个也不算太大问题。 那剩下较难的就只有战马了。 一万匹符合铁鹞子标准的战马很难找,哪怕接手了西夏,这河西之地生产战马,可铁鹞子要的不是普通战马,长短高矮,骨架大小都是有要求的。 对于重骑来说,虽然具装重要,但更为重要的就是战马,因为普通马是驼不动这些重量再进行冲锋的。 战马这块事情赵柽之前交给洪七和皇甫端负责,此刻遣走汤隆又叫二人过来汇报。 洪七这些年一直在赵柽麾下养马,从陇右到河西,可以说积累了无数经验,他当年是与折寒梅学的养马技巧,后来又与蕃人过往密切练习养马本领,眼下已算是养马大家了。 而皇甫端擅长医马,一切疑难杂症都能疗治,两人在一起搭档管理,将下面的战马养得膘肥体壮,竟比之前西夏时还要胜出。 至于洪七的祖爷爷洪太尉,去年却是没有跟随赵柽过来西宁,实在是年龄太过大了,怕一路颠簸再发生意外,就留在了东京,不过正好米震霆离开宫城出来居住,两个做伴,米震霆在东京人脉广远,有他在也不会出什么是非,赵柽也能够放下心去。 洪七和皇甫端过来,赵柽询问选马情况,洪七道:“王爷,当前战马虽然足够使用,可符合铁鹞子的却不是很多,属下陇右河西两地走遍,也只凑到了八千多匹,剩下的实在无有着落。” 赵柽点了点头,道:“八千多匹已经不易,剩下的我自有计较,你只管照着覆甲战马的方法训练就行。” 铁鹞子的战马需要特殊训练,毕竟载重颇大不说,一般的马哪愿意身上覆甲只露出两只眼睛走路,所以要进行训教。 洪七闻言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道:“对了王爷,折姑娘前阵子来信,询问王爷近况。” 赵柽摸了摸下巴,道:“寒梅也真是,从来不直接给本王写信,都是写去马场,也不知她怎么想的。” 洪七挠头道:“王爷,属下看折姑娘一直关心王爷,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赵柽道:“她知我没有时间去寻她,之前还须避嫌,毕竟折家掌兵,可如今我来西北,却也不说过来看看,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事情。” 洪七闻言裂了咧嘴,表情有些尴尬,赵柽见状不由哼了一声,冲外摆了摆手,赶两人出去。 处理完军机事情,赵柽转回秦王宫后面,元缨正抱着一个小娃娃在殿前,小娃娃看到赵柽来,立刻伸出双手想要赵柽抱。 赵柽上前接过后和小家伙顶了一下脑门,小家伙被逗得“咯咯”直乐。 这是元镜所生之子,已经三个多月了,他给起名赵谙。 (本章完) 第591章 奇兵用,密谋成 傍晚吃过饭后,赵柽和元镜在小广场看元缨耍剑。 元缨足足背了八口宝剑,全都是削铁如泥的宝兵,一口是李凰珠的秋水长天剑,另外七口则是神鸷七子的兵刃。 她这时得意洋洋,论天下,怕是没谁比她的宝剑更多了,狗师傅刚才居然还要她演练枪法,宝枪都没有一柄练什么枪法呢?还是用剑舒坦。 只看元缨闪转腾挪,自家胡编的一套剑法使出,翱龙剑、非问剑、舍魂剑、青木剑、争星剑、天暴剑、明焉剑,轮番拿在手中,最后秋水长天剑出,大叫一声:“师父,看我万剑朝宗!” 她两指中间夹一剑柄,正好可以操作八剑,就如同孔雀开屏一般,煞是好看。 赵柽伸手摸了摸了下巴:“万剑朝宗?” 他自从在天山神鸷宫与澹台明夜一战,临时练成苍穹变第七路和夺命第十四剑后,已经彻底稳固住了大宗师境界。 甚至是大宗师大成的境界。 此刻,他于剑道理解又生变化,又为不同。 从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已经变回了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的心境。 已经是返璞归真,大巧不工了。 看到的不再是招式本身,而是招式里面含有的“意”,与自身相契的意,与天地自然相合的意。 这是领悟天人之境的先决条件,不知世间万物之意,就算战力再高,也绝对不可能摸上天人境界的大门。 赵柽此刻眯起了眼睛,看着这逆徒,还真是能够给他惊喜。 虽然元缨这胡乱编造,只求花哨好看的“万剑朝宗”毫无用处,对于比斗根本没半点作用,既打不得仗,也杀不得人,但赵柽却在观看这剑法之时,倏忽感到了一丝极为稀罕珍贵的“意”,由心而生。 当然,这丝“意”其实与元缨并无太大关系,是赵柽看到她这孔雀开屏般的剑法,想到了旁的,想到天上地下之事,朝碧海而暮苍梧,乃以一隅自限耶的事情,才突然悟出了一丝“意”来。 但这其实又与元缨有关,若她不在这练什么万剑朝宗,赵柽此时此刻此地,又是不会神思天地,生出那丝意的。 他身子不动,表情似笑非笑,仿佛忘却一切世间烦恼,超脱一般就那么静静坐着。 元缨将剑法打完,八剑依次往空中一丢,剑鞘握在手上,“嗤嗤嗤”几下爽耳动静,那剑全都落于鞘内。 这手也耍得漂亮,但同样没有什么大用,没见过哪个打完架如此收剑的,若是对方没死,突然暴起偷袭,这时手上没了兵刃,可是要命之事了。 “师父师父,我练得怎么样?这剑法比不比得上你对付天山七剑那种剑法?”元缨献宝似的跑过来询问。 她之前问赵柽传授剑法,赵柽不传,说是那剑法不到大宗师学了便会走火入魔,一万只蚂蚁钻进身体般难受,最后还要七窍流血挂掉。 元缨吓坏了,再也不敢提,可自家又忍受不住学剑,就又开始凭空创造起来,之后自我感觉良好,自己催眠自己,已经是觉得不弱于赵柽的那一剑。 赵柽杀神鸷七子时用的是夺命十三剑,重上大宗师,后来于思过洞里使出第十四剑和第七变,直接冲到大成境界,但那个元缨没有看到,只看到第十三剑。 元镜在旁实在有些忍俊不住,望向赵柽,赵柽也看过去,两人对了下目光,赵柽点头道:“算是不错,若这最后收剑的手法,换成招数就更好了。” “师父,换成什么招数?”元缨闻言一愣,这她却真没想过,只是觉得那收剑的方法很威风,很洒脱。 赵柽喝了口茶,道:“二十八,你看啊,你的剑这么多,怕是世间没人能够相比,对面倘若一剑刺来,你是不是可以用剑鞘去接住?对面一个人,那就接一只剑鞘,五个人接五只,接住后无论能不能绞下那剑,对方手里都没有了兵器,你岂不是大占便宜?说不定一下就杀死对方呢!” “对啊!”元缨闻言眼睛就是一亮,她怎么没想到这点呢?看来狗师傅还是有两下子的,这种诡异的招法也能想得出来,不愧是大宗师。 “王爷,这行吗?”元镜闻言有些思索,虽然听起来很有一番道理,但细品之下却怎么都有点不太对劲。 “能行能行,十九姐,我都想好用什么姿势去接剑了,我可以用個推窗望月,还可以用个苏秦背剑……”元缨边说边走上前来,眼内满是憧憬:“到时候我一鞘接住,然后自家再一剑刺出,对方可怎么躲避?根本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定然成功!” “啪!”赵柽抬手一记爆栗弹去:“想什么呢!” “师父,怎么了……”元缨立刻抱头保命,脸上一副不解。 “想要剑鞘接剑谈何容易?岂是说说就行,不练上万次十万次,哪能得成?还想现在就实现,做什么美梦!”赵柽呵斥道。 “那我,那我现在就练……”元缨嗫嚅道。 “练什么练!现在给我练枪!”赵柽道:“把绝艳枪法前三招好好打上一遍!” “好吧,师父……”元缨不由嘟起嘴来。 过了两日,已经是九月十三,赵柽亲自率军北上去打可敦城,这时可敦城还未落入金国手中,女真还未大举派兵西进。 可敦城虽然不是有名的雄关大隘,但却是一处重地。 坐拥两万骑兵不说,还是辽国后备的马场,赵柽打可敦城一个目的是扫平北向障碍,一个目的则是夺马。 铁鹞子的战马还差两千来匹,陇右与河西都再难凑出,回鹘那边本来马匹就少,勉强挑出百八十匹也不低大用,所以赵柽目光就落向了可敦城。 他共启十万兵马,叫李彦仙全权带领指挥,直接奔北方草原杀去。 可敦城这里也是多族混杂之地,契丹、鞑靼、党项、突厥,甚至还有大北面瀚海四周迁徙而来的斡罗思族,就是后世的“棕熊”族。 兵至可敦,立刻开战,城内反抗极为激烈。 一开始甚至不在乎赵柽这边兵多,骑军出城冲锋,但三两下损失惨重,便才退回城内。 李彦仙随后指挥军队扫平四周,把什么鞑靼突厥党项等等游兵散民全部打出百里之外,尤其损毁了这些人的车辆辎重,叫他们不能带着帐篷逃离,没有了一应生活物品,这样短时间就不会回来进行骚扰。 接着就开始强攻可敦城,但可敦城十分顽抗,虽然是一座旱城,但仗着里面人多,粮草不短,便宁死不降,一时杀得城内城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此刻距离九月末不过三四天时间,赵柽给出的军令是月底前必须拿下可敦,不然草原节气变化,一入十月就北风卷起,天寒地冻,手难出袖,便不好再继续。 李彦仙于是开始收集草木,这时草原正枯干之时,最不缺此类东西,接着就四处燃火,日夜不停,用烟火掩盖对方视线,接着开始掘挖地道。 草原土软,地道好挖,但为了防止坍塌,便多挖了几条,最后有一条结实牢靠,就趁着夜黑风高,借此进入城中,足足鏖战一夜,终于把可敦拿下。 占据可敦之后,先大杀一批,尤其契丹各部落的首领,全都不留,斩草除根,这些首领名为部落做主之人,实际上早已居住城内,不再过游牧生活。 杀完之后开始安抚,毕竟攻城时军兵不投降大抵因为上面有将官弹压,此刻已经拿下城池,皆为俘虏,无有弹压之事,自然还是有愿降的。 清点财物,整顿兵马,一切妥当时已经十月初了。 这次北上不但拔除了可敦城这颗钉子,更是凑够了铁鹞子所需战马,至于钱财物品得到无计其数。 可敦城经营许久,甚至比辽国东部四京更早,是契丹发源之地,城库不说,各部首领家藏无数,也难怪耶律大石能够踞此西征,凑足出发粮物。 打下可敦赵柽也算是吃了一个小饱,随后令杨志驻扎此地,留下一万兵马换防,杨志做事谨慎,不像鲁达史进冲动,在这块各族混杂地方比其他人更加稳妥,至于投降的契丹兵和俘虏则全带回兴州,留后处理。 回到兴州的当天下午,赵柽就接到了东边的紧急军报,燕京城已经失守了。 不但燕京,其余十五州全都被女真攻下,且不受降,但凡逃不掉的宋兵全都杀死,一时间燕云之地,几成人间地狱。 赵柽立刻叫来众人议事,下面言说纷纭,但半数并不太认为女真会有南下之心,只以为会学辽国,割太行山,黄河东段而立。 赵柽听了半天,就遣散众人,独留吕将在旁。 吕将看人皆出去,便急忙行礼道:“王爷,女直狼子野心,必然会得陇望蜀,拿了燕云,便有觊觎中原之意,王爷还是早做打算,若朝廷那边疏于防范,酿成大祸,王爷不但要做好拯救中原黎民的准备,还要做好……登极大宝的筹谋啊!” 赵柽瞅了他一眼,缓缓道:“什么大宝我倒是暂时没做考虑,不过我问你一句,未卿你可曾想过,将来有朝一日进入武庙吗?” “啊,武庙?”吕将闻言不由一颤,他本是太学生,从小的志向不但光宗耀祖,造福百姓,更有配享文庙之心,成为后世先儒,受天下儒生景仰。 可是这个志向已经不可能实现了,从兵方腊那时起就绝无可能了,后来他投了赵柽,转而带军,就几乎不起那个念头。 可就算无配享文庙的念头了,也从来没想过转而入享武庙,哪怕他使子午谷奇谋,兵出凉州,直取兴庆府时,曾心中比较史上名帅,武侯李靖都曾评论一番,但却真的没想过入武庙一节。 从志向配享文庙,到要入享武庙,这中间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吕将觉得自己还是谦虚一些的好:“王爷,属下不过一介书生,又曾从贼寇,手无缚鸡之力……” 赵柽瞅了瞅他,心说你的野心都写在脸上了,却还嘴硬,要不要本王给伱找面镜子自家瞧瞧? “未卿啊,亚胜张子房岂非一介文人?” 吕将急忙道:“王爷,亚圣之能,属下望尘莫及,不如点滴,拍马都赶不上啊,怎敢相比文才,自诩文人?将生于市井,不过草民书生,肩不担担,手难提篮,胸无经纬之略,身无过人之长,实在是不敢不敢。” 赵柽笑道:“这也是,武庙文武全才的大抵就杜预杜元凯一个,论起武艺,你却是真的没有。” “就是,就是……”吕将擦了一把额上汗水,心说此事不能贪想,不能贪想,虽然王爷此说,还是忘记了方好。 “不过……”赵柽手摸着下巴看他道:“你名字里有个将字,这不武就来了吗?” 吕将闻言愣了愣,他名里这个将并非战将之意,而是将要到来的意思,否则他的表字唤做未卿干什么?叫做武成多好。 “王爷,这,这……” 赵柽哈哈大笑,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我看既然你弃文从武,不如改字武成好了。” “啊?”吕将脸皮抽了抽,讷讷地道:“王爷,属下,属下没有弃文,属下不想改啊……” 字和号是可以更改的,但是,没有特殊原因,却绝对不会轻易更改,一般用了就是一生。 《三国志·关羽传》:关羽,字云长,本字长生,河东解县人也。 关羽改过表字,羽古时可通宇,所以长生和云长都契合名。 还有邓艾、傅燮等等后世熟知的人,也都改过表字。 赵柽看着吕将笑而不语,吕将忽然想到自己是要和赵柽说女真之事的,怎么居然都扯到改表字之上了?急忙道:“王爷,女直心属狼子,王爷莫要掉以轻心啊,属下的分析,十有八九可能成真。” “女直吗?”赵柽点了点头,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既然说女直,那本王就要和未卿你好好商讨一番了。” 两人在堂中,直到傍晚大蜡高点,依旧没有散去,赵柽叫人送来点心夜宵,继续秉烛夜谈…… (本章完) 第609章 拐子马 张宪和朱武把兵马横在忻州西北侧的要道之上,这里是北去府麟,南下太原的必经之路。 大批军马必走这里,骑兵更是非此地不能行,这一线南北通途,纵横捭往,惟过此地,别无他选。 忻州并无金兵把守,在抢掠了一番,刮地三尺后,被直接放弃,毕竟女真人少,沿途城池全部占下根本不可能。 这也是原本二围东京,最后女真却没占据开封,反而押着无数钱货人口,回归北地的最主要原因。 此刻忻州几近空城,除了些实在无处可去,身体有疾有残的,都早便跑掉。 多数跑去了太原暂避,少数去往他乡。 张宪和朱武最后商议,若完颜娄室真如赵柽所说那般果断远瞩,该是会早一步南下,肯定先到忻州。 于是就研究在忻州西北堵截,而为了避免损失,两人一拍即合,决定摆阵却敌。 朱武是阵法高手,虽然张宪知道的古阵更多,但真论起中间奇奥玄妙,变化万千,朱武却是强于张宪一些。 自小研习,上山之后些年,朱武并不忙碌,除了人情世故和应付吴用外,都在练习阵法。 他学的阵法十分之杂,自家这些年创造的新阵也有几十种,大阵小阵皆有,从应对几百人到万人数万的,都是齐全。 而张宪这两年也造出几个阵势,除了在西夏用过的那个,又造了个此刻最得意之作,名为万军破灭阵。 这是座大阵,可以应对万人,也可以应对数万人,看摆阵军兵多少决定,比之前在河西用的那个更狠,所以取破灭之名。 他立刻把这阵法说来与朱武参详,朱武仔细闻听后大喜,言道自家也有一座仿佛类似的,彼此相像,果真是大道同归。 他拿出自家那座,原来是叫诛军斩杀阵,两人一对照,果然是走的同一路数,长处特点一样,短处却不尽相同,正好可以取长补短,融合一座完美破军之阵。 两人便不休研讨,最后合成一座新阵法,唤为万军诛尽破灭斩杀阵,简称万军诛杀阵。 接着就在忻州西北官途要道之上演练布置起来…… 赵柽听完三百里斥候的报告,不由双眉扬了扬。 原来竟是于太原城百里境内发现不少女真疑兵。 所谓疑兵,就是不知何来,不知何去,不知何为。 斥候说大概三五支模样,人数倒不多,但绝不是探马,少的千八百,多的该有数千,都是精骑一类,而且有些并未着皮甲,竟是身穿铁铠。 正常来说,普通骑兵为了追求灵活方便和来去如风的速度,都是好穿皮甲的,赵柽改装自家轻骑也不过是在皮甲外面要害处,镶嵌些铁皮钢片,并非全身铠。 可斥候却说女真疑兵里竟然有着全身铠的,这已经不是轻骑了。 一个名字在赵柽脑海跃然浮现,那是拐子马三字。 难道这种中型骑兵也已经出来了吗? 赵柽双眼眯起,记忆里拐子马是作为铁浮屠专属护翼兵的存在,在铁浮屠冲锋之时,拐子马保护其左右翼方位。 朱仙镇前和铁浮屠大战,赵柽没看到拐子马,还以为这种中型骑兵没有被女真打造出来,却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了。 其实想想也是,完颜宗弼能带一万铁浮屠扑奔东京,完颜宗翰那边也不可能什么特殊东西都没有,那么这拐子马便该是其最为重要的手段。 拐子马并非轻骑,也不是重骑,而是中骑兵,拐子马没有完整的具装,只有人身着甲,马身却是除了马眼和马肚之外,没有别的防护。 人身所着的是一种十分轻薄的钢铠,这种薄钢铠又叫扎片甲,和大将穿的锁子连环甲不同,因为追求重量轻甲身不呆板,活动灵活,所以铠甲的各部位并非锁紧扣死在一起,而是用筋绳扎起来的,举动之间微微有些弹性。 这种扎片甲有头鍪、顿项、披膊、胄甲、身甲等多种部位,一般由一二百枚铁甲叶编织组成,重量通常达到七十宋斤左右,换算后世,就是八十多斤的样子。 这种铠甲比不上正常锁子铠的防护,但却比皮甲要强出十倍不止,皮甲只能防一些泄了力的箭矢,或者已经有些钝的刀类刃器,对于其他武器的防御微乎其微,减少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这种扎片甲却是所有兵器都能防上一防,哪怕就是对一力破十会的钝器,也都有些作用。 而马匹虽然没有具装甲胄包护,但马头处用了皮子包裹,只露双眼,马腹也是这样,比正常的战马多了些生存能力。 这种中骑兵的设计十分具有针对性,那就是奔着克制轻骑去的,而且也能给重甲护卫。 多出来的七八十斤,其实对骑兵来说算不得什么,毕竟不像重甲那般,一下多了好几百斤的重量,中骑兵只要挑选一些稍好的战马,就能多承受这些如轻骑一般速度。 赵柽神色有些阴沉,之前的谋画失误,因为朱仙镇大战,只见铁浮屠,没见拐子马,还以为这种中骑兵女真没创制出来,毕竟扎片薄甲也是需要一定的技术含量和工艺的,女真本来不具备这些,真正出现拐子马和铁浮屠,其实都是南宋时候,是女真有了一定积累之后。 但现在却全都有了,显然是完整地继承了辽的锻造技术,短时间内再次整合发展,甚至技艺爆发,所以才提早出现。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赵柽自嘲地摇了摇头。 本来从铁浮屠没有拐子马护翼,判断对方的拐子马并未造出来,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因为这两样东西本来就是相辅相成的。 拐子马是应铁浮屠而生,它克制轻骑的特性,其实是为了防备敌人轻骑从两翼绕过铁浮屠袭击中军。 就象铁鹞子和横山步跋子的关系,可谁想到这两者竟然分开了,一个归完颜宗弼使用,一个归了完颜宗翰。 或许是女真内部各方面势力相互妥协的结果? 本来女真这种各势力间斗争的明朗化该是完颜吴乞买死后,但是当年完颜阿骨打的突然背刺,已经作为催化剂,将这种争斗潜移默化般提前了,那么……赵柽摸了摸下巴,这该算是好事? 他下令大军暂停,原地驻扎,在没有想出如何对付拐子马之前,不能轻易冒进了,毕竟按照正常逻辑来推测,拐子马的数量肯定是要多过铁浮屠的。 保守的估计,女真既然能装配得起铁浮屠这种烧钱的重甲达到上万数量,那么拐子马至少要一倍于铁浮屠,两万甚至更多。 在拐子马之下,他改装的那种轻骑兵,再无一丝优势可言,人马又少于对方,就要想别的办法破敌,而不是一门心思的与对方硬撞…… 徐宁这时带军直奔石州,石州在河东路西部,与府麟二州还有太原形成一个三角形位势,折家人之前从府州一路败退,最后于石州停下。 女真并没有去攻打石州,边境诸城皆下后,而是从忻州向南面直扑太原,这才让折家有了喘息之机。 折家之前接纳了一部分从燕地败回的西军,燕地西路军并不像东路最后只余两万多人,被种彦崇和吴玠带回,而是分成了几部分,大抵没死的都陆陆续续跑了回来。 其中投奔麟州府州的有,投奔其它州的也有,投奔太原的则最多,数量近万。 至于西路军的将领死伤情况也很惨重,但却比东路军强些,姚古、杨可世、杨惟忠、和诜、王渊、焦安节、刘光国、曲奇、冀景、王育、吴子厚等等许多帅将皆战死。 辛兴宗的两个弟弟也都死在战场,不过种师中、折彦质回来,三大将门和别家一些青壮,也跑回来部分,不像东路,只看到种彦崇和吴玠。 这其实一方面证明了与女真军实力相差太多,一方面也是当初夹辽时想要争功的恶果。 燕云十六州未复之前,道君皇帝就想好将其分为两路,燕山府路和云中府路,伴随着两路的设立,无数官缺生了出来。 而西北大小将门百年繁衍,各家子弟众多,哪怕五路加河东路地盘很大,但实际位置就那么些,不会因为地盘而改变,所以这看着要多出来的燕地两路,立刻就被各个将门盯在了眼中,都想塞自家子弟进去。 大宋边路任职,光靠背景是不够的,必须得有军功,就算折、种、姚三家也是一样,没有军功是不可能出人头地,所以对辽之战开始之前,大批将门子弟进入军内,燕云十六州下后,很多也确实获得了官职。 可女真夺燕地,宋军不敌,这些有职务在身的子弟便惨了,就算自家真有些本领也是无用,兵败如山倒,一路千余里的溃败,有些战死被人看到还好,算是有消息结果,很多都是死在乱军之中,身边人也都战死,最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明里说失踪于大战,实际上十有八九都是曝尸荒野了。 徐宁动身之前,赵柽对他分析过这些情况,让他对西军此刻境况做到心中有数,而且除了往石州联络折可求外,若是时间允许,去晋宁军亲见一下种师中,让他也同赴太原。 晋宁军在石州再偏西一些的位置,两者相距不是太远,但两家并未合兵,而是在各干各的。 种师中从燕地带回七八千人马,不时骚扰麟州一带,折可求则是反攻了府州数次,但尽皆失败。 徐宁不熟河东道路,在知武知刚两兄弟的带领下,迂回向西而去,奔行了不知道多久,沿途还收了些打游击的义军,才终于接近石州…… 完颜娄室给拔离速写完信后,连夜派人快马送往麟州,第二日清晨,便开始下令焚城。 府州虽然不是河东路首府,也并非最大,但城内防御工事则为河东路最多,甚至超过太原。 这些工事多为木头打建,干燥易燃,这时的房屋府宅也多为木制,一般民间房子还有土坯,但稍上点规模的大户府邸,内里许多都是木设,完颜娄室一声令下,短短时间,整座府州城便沦为一片火海。 随后他带人出城,本想汇聚西面麟州的拔离速,毕竟此刻兵马少数,只有五千,但是沉吟之后觉得兵贵神速,都是骑军,还是越快越好,即便遇到游散在外的宋兵,也能碾压过去,哪怕折可求过来拦截,也根本不是他对手,退一万步来讲,哪怕不想打,他这边马快,绕走还是可以做到。 念虑至此,便不再等候拔离速,直接启程顺路南下,奔赴忻州。 这是最快的一条道,倘若往西走晋宁军和石州,那么会远一半不止,而且那两地此刻宋军占据,也会阻挠,说不得耽误多少时间。 至于往东走代州那边,那就不止远一半,甚至要多走成倍的道路,并没有必要。 府州到忻州的距离,若是骑兵行军,一天的功夫差不多能到,不过他手下还不同普通骑兵,全都是快骑,大清晨出发,下午只过一半时候就已经靠近忻州城三十里地界。 这时候探马回来禀报,说忻州十里外旌旗招展,又有锣鼓喧天,似是一支宋兵挡住去路。 完颜娄室闻言皱起眉头,立刻叫人拿过地图观看,这河东路地势复杂,东北高、西南低,地形以山地、丘陵为主,几乎占据了大部。 而且不少地方黄土覆盖,山地高原起伏不平,又河谷纵横,地貌十分崎岖艰涩。 完颜娄室边看地图神色边有些阴霾,这忻州十里外乃是方圆地方最复杂之处,本来这边就山岳纵横,东邻太行,南、西、北也三面也都有山,不下十几座。 除此还有几条大河,又有汾水系又有滹沱河,而忻州城北十里不但是要道,更是险道。 “可看那边宋军打什么旗号?”完颜娄室淡淡询问斥候。 “将军,倒是勉强可以辨认,该是汉文折家的折字。” “折字……”完颜娄室微微舒了舒眉毛,若是折家倒还好说,怕就怕宋国东京那边来的军兵北上,不过又有些不太可能,宋国那边的兵马该着急解太原之围,怎么还会分兵至此。 思想完毕,他下令斥候再探,随后指挥大军缓慢向前移近过去。(本章完) 第593章 毕其功于一役,一举而竟全功 转眼年关已近,赵柽打算回西宁州过年。 带上元镜和小赵谙,腊月二十返到青唐,府内已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介绍一番元镜和小四郎之后,便安排住处,只待除夕到来。 二十九上午,王府更加热闹,赵柽却收到一封从宋金边境来的信笺。 信是宗泽派人送来的,宗泽这时任河北西路转运使,正是北方边境。 赵柽离开东京之后,道君皇帝并未对他的往来之人有什么动作,一个是不少人都有功在身,又无过错,不好拿捏,还有就是赵柽反出东京的事情,大抵要藏着掖着,不好做得太明显,叫外面得知,他丢天大面皮。 赵柽打开信封一看,足足有三页纸,是宗泽在病榻之上写来。 宗泽此刻已经年近七十,本来身子还算硬朗,但也是女真夺燕云之事给气倒,又加上宋军几次复攻皆大败而归,一时间气火攻心,久久没有痊愈。 赵柽仔细看信件,都是分析女真战力长短,兵力部署,后勤补给线路之事的。 转运使不带兵,又不是河北西路抚帅,没有兵权,就算宗泽于军事上再有见地也无用处,真定府帅不可能听他的。 他在大宋朝堂也没什么背景靠山,当年若无赵柽去登州要他,就被陷害到镇江羁押了,要好几年才能放出来任一个收酒税的小官,哪有现在掌管一路漕司的权柄,可这也是有赵柽在后面给他撑着。 本来赵柽若在,倒是能再进一进,可赵柽反出了东京,立刻就如孤萍飘飖,本来在金兵打燕云时就曾上奏折请命,想要随军出征,后来燕云根本不下,金国又提出三个条件,他从中洞察到女真有南下野心,再次上折劝朝廷小心防范,却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消息。 信上最后是宗泽的苦苦哀求,说一但金国真的南下,以当前大宋实力,必然损失巨大,说不得难于抵挡,倘若发生大变,北方乱起,请求赵柽佑护神京,佑护大宋黎民百姓。 赵柽放下信后叹了口气,宗泽忧国忧民之心,眼界见识目光,强上朝堂那些尸餐素位之徒百倍,可是又徒之奈何? 朝廷不重用,他的年岁没多久便该致仕,道君皇帝不可能像宠臣那样挽留不许离开,大抵郁郁还乡。 而且按照时间计算,宗泽似乎也活不了多久,倒不知是素来病症,还是因为金兵南下,北方失守,复东京后,赵九在杭州却不搭理,焦闷郁结才导致的。 叹息之后赵柽不由又想起李纲,李纲这个人,是忠臣,是良相,该受后世景仰,这些毫无疑问,但他有时候刚愎自用,眼光还是差了些,不比宗泽知兵,最后导致了一些难以预计控制的后果。 道君皇帝禅位给赵桓,就是李纲的建议,金军南下,李纲献御戎五策,刺臂血书,强烈建议道君皇帝禅位于太子赵桓。 李纲也曾阻止道君皇帝出城去往镇江。 道君皇帝成为太上皇以后已经离开东京到了南方,又是李纲把道君皇帝给骗回东京,赵桓随即把道君皇帝软禁起来。 李纲也曾竭力反对赵桓迁都。 这些事情有没有错,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李纲多少有些微失偏颇了。 他低估了道君皇帝,又高估了赵桓。 导致自家在金兵一围东京解困后,直接被贬走,后续的一些计划,全都无法实施。 忠臣是什么?忠臣是要做到比奸臣更奸,不然没等奸臣倒下,忠臣就被干翻了,还何谈什么保社稷,护万民? 他高估赵桓,低估朝上奸佞,导致自家被飞鸟未尽,良弓就藏,马放西山,落井下石。 他太过耿直,本以为自家能一直力挽狂澜,没想到赵桓居然赶他走,赶他离开东京。 这都是李纲始料未及的,他看错了赵桓。 于是第一次东京保卫战成功,第二次他不在,所有想法无法践现,赵桓一顿骚操作,直接北宋灭亡。 不过李纲的忠义却是没得说,战略眼光上差了一些,旁的方面都很强,能够使用。 赵柽走到窗边思索,李纲此刻已经被招回朝中,任太常少卿。 若是没有金兵围东京,情势十分危急,那么李纲大抵也不会脱颖而出。 至于金兵究竟能不能打到东京,本来他还有十成把握左右其事,但眼下却是有些不太好说了。 因为他从兴州回西宁的前一天晚上,接到潜伏于上京的谍子密报。 密报上讲,最近上京城女真官将突然大动,挑捡高大战马,甚至花钱向民间购买,从北方也运过来许多,还加建了不少铁器作坊,四处高饷聘请匠人,不知在做何打算。 赵柽只是微微琢磨,就知道了上京异动的原因。 正常南侵没有这些花哨,战马还有什么捡不捡高大的,有就不错,个个都得用上。 那么单独挑捡的原因肯定是组建特殊队伍,这特殊队伍要用高头大马,可什么样的特殊军队必须得用高大马匹呢? 再结合增加铁坊的事情,官面增加铁坊肯定是要打造铠甲兵器,但女真承接辽国这么大的盘子,最不缺的该就是铠甲兵器,何况真不够现有的铁坊也会打造,为什么还要增加那么多,又在民间高饷聘请匠人呢? 那就是要打造与现有不同的铠甲或者兵器,是极特殊的装备,现有的铁坊根本不够完成。 高头大马,特殊的铠甲兵器,女真这是要组建重甲骑兵啊! 赵柽双眉紧锁,女真要建设铁浮屠吗?正常发展来说还得过上些时候才能打造出这个,可眼下似乎是要提前了! 铁浮屠这东西原本是完颜宗望的想法,完颜宗望死后,完颜宗弼继承宗望遗志,用了些年时间才创建完成,然后数次攻打南宋,都曾带领冲锋陷阵。 若是女真能够提前建设出铁浮屠,那么他也不敢保证对方能不能打到东京了。 虽然他坐拥大军,占据河西,或可以带兵前往京畿一线向北推进护佑,可这里面却存在了两个问题。 第一是大军过境,这可是他的军队,若是道君皇帝那边不允,此时此刻不太好硬打过去,毕竟是去救佑东京的,打过去又算怎么回事?会让国力黎民更受创伤。 而等待事情危急,道君皇帝开了口子,请他过去,那这时只怕晚了,说不好金兵已经围困东京了。 第二则犹为重要,若真的铁浮屠成型了,对方率着铁浮屠南下,那自家这边就算毫无阻碍,又提前过去了,可能轻易拦住铁浮屠吗?难道要用铁鹞子去拦? 但铁鹞子他有大用,不能放在河东路河北路拦截铁浮屠,更不好放去了京畿路。 赵柽想来想去,没有个头绪,铁浮屠当是最大的变数,对方没有铁浮屠一切尽在掌握,对方有了铁浮屠,那就凭生变数。 有了铁浮屠的女真,就算李纲在东京,也未必还能守住。 自家不带铁鹞子去,也不好拦截,最优的办法是先放进来,然后消耗歼之。 但放进来是放进来,东京绝不能丢! 隔天到了大年三十,今年西宁城犹为热闹,因为西边打开了局面,直接开通了往去中亚的通道。 这样纵深更加扩大,进可攻,退可守,进退全是无忧。 赵柽照例给府上与军中发红包,摆宴席,直热闹到午夜,守了岁后,才渐渐安歇。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家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靖康三年到来,小赵诤六岁,小赵熹五岁,小赵诣三岁,小赵谙和小赵悦两岁。 分别是大郎二郎三郎四郎,还有一个赵小娘。 初一清早,赵柽把五个都叫来身边,赵诤是丽雅娜扎派达凡哈送过来的,丽雅娜扎需要镇守回鹘,弹压东喀喇汗,所以过年没来。 大二三郎都会说话了,给赵柽拜年,小赵悦正在学语,咿咿呀呀讲不太清楚,小赵谙学都没学呢,只知道“咯咯”笑,伸手去抓桌上果子,然后往赵柽手上塞。 赵柽这时赐下礼物,说了些家和万事兴之类的吉祥话,然后继续排宴,庆贺新年。 初七过去之后,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因为燕地距离陇右遥远,不能等女真消息传递过来再做应对,只能提前准备。 赵柽给驻守河湟的将官们开了会议,言之厉害,又叫人送信去给熙州姚平仲。 西夏兵撤走熙州后,姚平仲便率军赶回,算是复了此地,而这时姚古和辛兴宗都还在白沟河一侧驻守,没有回来。 此刻的河湟兵不算太多,只有几万数,将来一但事起,叫这边军兵汇合姚平仲的军兵,算南路军马,驰援东京。 而河西兴庆府那边,也出一路援东京,算是北军。 一切安排妥当后,赵柽连正月十五都没有过,就带着元镜和小赵谙赶回了兴州。 到达兴州立刻调兵遣将,开始布置未来事宜,然后把吕将叫来前堂议事。 “未卿,你进武庙的机会来了!” 吕将闻言顿时大惊,他还没死呢,可不要现在就进什么武庙。 “王爷,可是东北异动?” 赵柽点了点头,眯眼道:“女真正在着手打造一只重甲骑兵,打算以此为南侵利器。” “重甲骑兵?”吕将闻言微微一愣:“王爷,重甲不是一时片刻就能打造出来的,不但要特殊马匹人军,更要特别的铠甲兵器,兵器还好说一些,重甲可是需复杂锻造技术……” 赵柽摆了摆手:“未卿莫非忘记了辽国的铁林军吗?” “铁林军?”吕将闻言恍然大悟道:“王爷的意思是女直在上京得到了铁林军的建造方法?” “该是如此。”赵柽点了点头:“若无铁林军的技术方法,女直想要打造一支重甲,怕不得几年,但有了这些,那么……几个月就能完成,甚或会更快!” 吕将闻言立刻深思起来,脸色不停变化。 “本王得到的情报,大抵去岁十月十一月时,上京就开始有异动,但进入腊月开始频繁起来,遮掩都遮掩不住,该是一直在准备创制重甲。” “王爷,对方没有重甲时,西军和禁军都对仗不过,一但有了重甲骑兵,只怕南下会有如破竹啊!”吕将立刻吸气道:“王爷可要派铁鹞子前去迎对?” 赵柽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本王刚才说你进武庙的机会来了,但是须依靠这铁鹞子才能建功,铁鹞子不会派去拦截南下金兵的。” “那王爷的意思是……”吕将抿了抿嘴唇。 “既然知道,那就说出来吧。”赵柽笑道。 “趁此机会,奇袭黄龙府,杀去皇帝寨,捣毁女真老巢,擒杀完颜吴乞买!” 赵柽微微笑道:“女真大军南下入侵中原,后方空虚,此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毕其功于一役,一举而竟全功!” “王爷,吕将愿意带兵前往,建此奇功!”吕将有些激动,此计他倒是想过,只是不知赵柽会派谁前往。 毕竟这不比当初子午谷奇谋偷袭兴庆府,那次路线较短,西夏军战力不十分强,而且目的只是下兴州一城,虽然也很艰难,但相比较而言,远没有这直捣皇帝寨更艰险。 兴州距离会宁足足近五千里路,这还只是估计的直线距离,真正奔袭过去,绕山涉水,怕不是要跑七八千里都有。 而且一但进入白山黑水之间,有些关隘是要拔除的,不是像之前只拿兴州一地就行。 黄龙府距离会宁还有四百多里,虽然上京可以悄悄绕过,但这等重镇必须得拿下,这是拒南门户。 而这么长的距离,这么复杂的行军,已经属于远征了。 “好!”赵柽道:“若毕此奇功,你吕未卿就有进入武庙的资格了!” “王爷,这,这还不够吧?”吕将闻言有些心虚,立些功劳之时狂妄自比先贤是一回事,但真的要有资格与古哲古将并列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还不够吗?”赵柽想了想,站起身走出门外,吕将于后面跟上。 他看了眼北方,忽然伸手一挥:“那就继续打去,打去基辅罗斯,打去瀚海,打去更远处!” 瀚海就是后世西伯利亚的贝加尔湖,是霍去病当年打到的地方。 “是,王爷!”吕将闻言呆了一呆,随后神采飞扬,激动行礼应道。 (本章完) 第612章 灭杀 万军诛杀阵,白雾蒸腾,浓烟四起,锣鼓喧天。 怎么有烟?完颜娄室心中诧异,自家还是思虑得不够慎密啊。 可此刻想要回头退出,却已来不及,因为找不到进入时路了。 四周,已经失去方向。 他目力能及,也不过勉强看到几丈远,就连一直跟在身边的仆散合达也不知去了哪里,影踪全无。 好利害的阵势! 完颜娄室定了定心神,看着身旁仅余的几十名亲兵,皱起眉头。 亲兵首领这时开口道:“将军,不如吹起号角,聚拢军卒?” 他军中的习惯是以号角为令,收拢四周,号角声音雄浑,未必不能穿透锣鼓,此刻若是吹响特殊的调子,肯定会叫被阵势隔散的军兵朝这边聚拢。 但是完颜娄室却摇了摇头,这种情形下怎么可能吹动号角呢? 虽然他们此刻眼目被障蔽,可宋军不也同样看不清方位吗?一但号角吹响,虽然可以叫手下兵卒往这里聚集,但同样也暴露了他的位置,被宋军知道他这里是中军,主将就在此处。 这种险是万万不能冒的。 完颜娄室一抖手上铁枪,摇头道:“不必,且与我逆风向走! 此刻入夏,乃是刮东南风,他们这一路奔太原正是往东南方向,若是逆风走的话,穿过阵中,该是大阵另一面出口。 本来今天风小,似有似无,难以分辨,不过阵内有雾还有烟,飘扬升空,雾烟的微微流动还是可以看出风往哪吹的。 完颜娄室并非想逆风杀往那边出阵,而是要寻阵眼。 他知道阵眼是阵势的中心,也是一座大阵指挥调度之处,只要把阵眼摧毁,那么阵势就失去大半作用,再经冲杀,便会废掉。 他计算进阵时间,远不该到中心位置,此刻就要逆风往那边寻去。 其实这并非完颜娄室莽撞,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就算他顺风走有机会从来路退出大阵,可那些手下呢?他这时身边只有几十人,他出来了,数千名手下不是全丢在阵内? 而且他虽然不会布阵,但对阵势内部组成多少了解,知道阵眼的存在和作用,这才权衡利弊,做出此种决定。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这段时间与折家军打交道较多,对折家军的战力情况早便心中有数,折家军内并无什么武力惊人的大将,说十分平庸并不出奇也不为过,这才想着往阵眼寻找斩杀,借此破阵。 但他却不知道,所谓的“折”字是假的,是张宪为了迷惑他们,故意改的旗号。 这正是知己知彼虽不错,兵不厌诈更为高…… 赵柽看着军兵在大锅内煮麻毒,气味呛鼻浓烈,数口大锅一起,离得近些的战马闻了味道都有些东倒西斜。 等药煮好之后,先开始泡箭头,包括弩枪之类也全浸泡,然后是兵刃,什么枪刀,甚至钝器都弄一下,但保不漏一件。 又隔一天,在听了斥候的报告后,大军重新启程北上,继续朝太原进发。 待至百里左右,果然遇见女真军马袭击,其中拐子马足有几千人数,看样子是专为防范他们北上准备的。 大战一触即发,赵柽从望远镜内观看战况,只见这拐子马确实威猛,虽不比重骑,但也绝非普通轻骑能敌。 他这边为了应对拐子马,把弓兵扩充,藤甲全部临时充成弓箭手。 至于为何用藤甲充弓兵,因为首先藤甲对战马的冲撞踩踏有一定防御力,对方若真撞上来,可以最小程度减少损失。 另外就是他手下的藤甲多为蕃兵组成,较为善射,在运用弓箭方面强于旁的兵卒。 一场大战迅速拉开,但却也很快结束,赵柽缓缓放下手上望远镜,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之前在自家的战马上试验过麻毒,起效很快,几乎是见血就有效果,这时战场的表现更是极尽人意。 藤甲掩藏盾车之后,弓箭齐发,两侧轻骑护翼,但凡有箭射到拐子马上,哪怕擦破点皮,只要有血出现,那马就是一滞。 倘若箭中马腿,勿论轻重,就算是正常根本不影响的皮毛伤,也都变得不同,那马竟直接失蹄,就地扑倒。 这般下来,即便不少拐子马没有中箭,也叫同伴绊摔,突如其来的自家障碍,根本没办法防范。 而直到战况结束,女真残兵溃逃而走,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己方的拐子马莫名失利。 随后简单打扫战场,大军继续往前推进,赵柽兴奋得双眼微微眯起。 本来还思索这河东之战会颇为辛艰,但是有了这麻毒,一切便都不是问题了。 哪怕后续女真洞察,找出解决办法,但眼下却肯定无有章程,自家这边可以凭此巨大优势,取得战场胜利。 万军诛杀阵里,完颜娄室带着几十亲兵,逆风冲击,想要寻到阵眼。 他的方向倒是无错,可这一途虽然马坑马沟被填满,但还有些别的埋伏,不时箭雨飞撒,又有青石乱打,没用多久,亲兵便少了一半。 但他沉得住气,手上一杆铁枪舞动如车轮般快速,残影片片,箭矢全被打飞,有横向偷袭的骑军骤然杀出,也根本不是他对手,竟然被他反杀。 完颜娄室本是为将,从军不到一年,功擢猛安,可见勇猛程度,若是女真中按武力排行,他绝对能进前十,是女真一族罕见的文武全才。 他这时脸色沉静,继续向前,忽然听得一声炸锣响,旁边冲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人: 头散青丝细发,身穿绒绣皂袍。连环铁甲晃寒霄,惯使铜锤更妙。 好似北方真武,世间伏怪除妖。云游江海把名标,混世魔王绰号。 来的不是旁个,正是樊瑞,就看樊瑞手使一把枣阳大槊,冲过来吼一声:“金狗纳命!” 两人立刻乒乓战到一处,不过三五合,樊瑞大叫道:“好厉害!” 这时又闻一声脆耳锣响,另一方向再冲出队人马,雄赳赳,气昂昂,为首有一将: 铁帽深遮顶,铜环半掩腮。傍牌悬兽面,飞刃插龙胎。 脚到如风火,身先降祸灾。那吒号八臂,此是项充来。 竟是项充带人过来支援,项充身后二十四口夺命飞刀,此刻抽出八支,夹在指缝之间向前一抖,“嗖嗖嗖”声响,直奔完颜娄室而去。 完颜娄室哼了一声,掌上铁枪挥舞,眨眼间就把那八口飞刀打翻在地,可项充哪肯罢手,又是八口打去,再被完颜娄室击落,他顿时大怒,挥舞着手中的凸刺团牌冲杀过来,与樊瑞一起大战完颜娄室。 可两人战了几合依旧不是完颜娄室对手,被杀得盔歪甲斜,手忙脚乱。 就此刻又有铜锣声震天价响起,看从白雾中再杀出一支人马,为首同样一员大将: 缨盖盔兜项,袍遮铁掩襟。胸藏拖地胆,毛盖杀人心。 飞刃齐攒玉,蛮牌满画金。飞天号大圣,李衮众人钦。 原来是李衮到了,李衮一看场内情景不由“哎呀”一声怪叫,把身后二十四把短枪立刻拽出八把,同刚才项充一样,向着完颜娄室射去,可完颜娄室哪里在乎这个,纷纷打掉,李衮气得须发倒竖,也挥舞着兵器加入战团。 三兄弟大战完颜娄室,直杀得昏天黑地,却也难以取胜,竟渐渐露出败象。 那边完颜娄室心惊,折家军中哪里来的这样勇猛大将,之前从未见到,而且手段也稀奇古怪,这些年也没遇过使用飞刀短枪,用团排做武器的。 他忽然心头一跳,脑中一点清明亮醒,暗叫了声不好,莫非不是折家的人马? 他越想越是如此,自家肯定是上了对方的恶当,那折字旗帜必然是假的,只为引诱自己轻敌。 一念及此,他立刻拨转马头,就想朝顺风方向回去,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发现这知己知彼竟是假的,对方故意做给自家看的,那还冲什么阵势,破什么阵眼,危险至极,要急忙出阵才好。 可就在他想走之时,“当啷啷”铜锣之声再次响起,斜刺里又杀出一队兵马,只看为首一人: 相貌端方如虎豹,身躯长大似蛟龙。平生惯使丧门剑,威镇三山立大功。 来人竟然是黄信,他高声喊道:“三位将军不要慌,某家助你们来了!” 樊瑞三人闻言暗啐一口,心说哪个慌了,要你这憨货相助。 他们与黄信不和,梁山之上分做几派,黄信乃是宋公明派,他的师傅是霹雳火秦明,秦明的婆娘是小李广花荣的妹妹,花荣是宋江的心腹爱将。 黄信武艺其实很一般,但却有个镇三山的绰号,这个绰号的来历乃是他自夸要捉尽清风山、二龙山、桃花山三山的人马。 可后来三山人马与黄信都归了梁山,这一绰号他却一直没改,自引起很多人的不快。 不过他靠自己是宋江亲信秦明徒弟的身份,虽然不少人对他心中有火,但也不至于动刀动枪,只是平素不爱与他往来。 樊瑞乃公孙胜的徒弟,公孙胜其实属于梁山旧系人马,原来是站托塔天王晁盖的,樊瑞三个便自也与黄信不怎么和睦。 三个心中不满,手上却不敢停,场内立刻变成四人大战完颜娄室。 完颜娄室虽然武艺厉害,但以一敌四,哪里还能讨得一丝便宜,左支右绌,已是难以脱身。 他心中正思想办法,却不料又一声大锣响起,声音震耳欲聋,立刻唬得他打了个激灵,瞪眼看去时,见再一队人马从雾烟之中杀出,为首一员大将: 头上三叉冠,顶一团瑞雪。身上镔铁甲,披千点寒霜。 素罗袍光射太阳,银花带色欺明月。坐下骑一匹征宛玉兽,手中抡一枝寒戟银蛟。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赛仁贵郭盛。 “诸位哥哥辛苦,小弟来也!” 郭盛在梁山之上武艺只算中等,但那是初上梁山之时,他与别人不同,乃是成长型的武将。 就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武艺越来越厉害,最开始平平,一点点增加,没有瓶颈,不会停歇。 尤其是挚交好友小温侯吕方被田虎的国师乔道清斩杀之后,武艺更是在仇恨的种子下突飞猛进起来。 他和吕方乃是不打不相识,两个在对影山下大战,正巧宋江等人路过,见到穿白衣的郭盛和穿红衣的吕方十分喜爱,正巧两人画戟的绒尾结住,宋江便叫花荣用箭把结射开,两人停止了比斗,随后一同归顺宋江,上了梁山,因此两人也是宋江一派。 此刻有郭盛加入,战场之上立刻如虎添翼,逼迫得完颜娄室汗流浃背,想往回走已是不能。 他一咬牙,谋者千断,总有一错,没想到竟然要陷在此处。 这时五个进攻更急,尤其郭盛,手中画戟纷飞,招数如同雨珠落大地,密集不透,一招连着一招,绵绵不绝,招招致命。 完颜娄室被逼着只好向着阵内处退去,身后亲兵早都已经战亡,但对面的军卒也不敢用箭射他,毕竟本领不行,怕误伤了樊瑞五个。 完颜娄室仗着马快枪急,这才暂时保得周全,但却越来越深入阵内,这时已经顾不上观察雾烟风向,只是仓皇狼狈,边战边退。 过不多久,竟然看到不远处隐隐约约有个塔状物体矗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时,忽然一个声音仿佛从云霄中传出:“完颜娄室!” “啊?”完颜娄室早就失去冷静心态,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后就听得“嗖嗖嗖”一阵连珠般的响动。 这声音穿金裂石,尚未消失便有东西从天而至近前。 完颜娄室急忙挥舞铁枪拨打,竟然是三尺多长的大狼牙箭,而这箭不停,一支连着一支,直到他拨落第四支时,后面五人已经赶上,各举兵刃朝他进攻。 他只得用铁枪招架,却不料天上狼牙箭还在继续,七星连珠,又是三箭射来,他躲闪不及,一箭肋下,一箭肩头,一箭前胸,顿时惨呼一声:“啊也……” 周围五个趁此机会,立刻兵刃齐加,只是几息就把他斩得零碎。 张宪在箭塔之上见状缓缓放下手上雕弓,神色舒缓开来,长呼出了一口气…… (本章完) 第595章 传话 赵柽军队的旗帜,只打秦号,打赵姓,却无宋字。 十万大军,联营扎起,密密麻麻望不见尽头,看得张深眼皮直跳。 张深是鄜延路帅,虽然乃为文官,但资历却老。 他是崇宁年间进士,加龙图阁侍制,但自做官以来除了最开始的转运职曹,后来则多掌兵。 他擅诗文,常写田园,每每羡慕隐居悠闲,但实际生活却与悠闲相差甚远,因为他宦海得意,从来重当,早十年就曾任过鄜延路帅,后又连续两次再经略鄜延。 他是道君皇帝平衡西军将门的存在,西军势力错综复杂,道君皇帝除了心腹刘仲武之外,还安插了些旁人于西北几路,目的并非让西北各处和如一家,反而是有矛盾有家数做大时从中平衡,没矛盾那就挑起些矛盾。 大臣不和,皇帝才稳,道君皇帝深谙此道。 只不过他这般做,西军将领哪里看不出来,你皇帝老儿做初一,那洒家们就做十五,打西夏吗?打没了西夏咱们吃什么?那耗着也就是了。 西北六路加上一个河东路,若是笼统分下来,一共可做三个派系。 各自将门自然算是一个派系,道君皇帝的人又算一个派系,而之前童贯扶持,比如胜捷军等,又是另外一个。 道君皇帝调西军北伐,那么自然要留下一个自家人坐镇几路,就是这张深。 张深此刻心中焦苦,燕地女真那边的局势他已知晓,就在昨日早间,京畿便有八百里加急密信送来,金国南下了。 他对此颇有些战战兢兢,因为自去年冬天女真夺燕地,大宋几次反攻全败来看,彼此的实力差距实在过大。 难不成真应了那句话,女真不满万,满万莫可敌? 而如今对方南侵,那北地可就危急了,倘是这样,弄不好天下便将要大乱。 一想起强盛如契丹,说举国皆灭就灭了,张深就未免有些不寒而栗。 他说到根子上毕竟还是个文官,虽然西军各路当家做主的也都是文官,但文官与文官不同,那些大抵都是将门出身,披了张文官的皮,骨子里糙野的很,想事情没有他这般细腻,也没他这般小心翼翼。 看到边境对面那无边无际的联营,张深不由坐立不安,女真南下,国难当头,倘是秦王再带军队东进,那这大宋,还能不能保住了? 秦王已经不打宋旗,而打秦号,显然不再认自家是宋臣,这不和造反无异了? 虽然秦王是官家嫡子,可……可这也是造反啊! 秦王知兵擅兵,用兵如神,已经在西方打下偌大地盘,如今东进鄜延,肯定是要剑指东京。 北面的女真虽然目的不太明确,但若破了两河,也是到了京畿边缘。 这两家都是如狼似虎,西军都不能挡,更别提京畿禁军了,大宋难不成是要……一想到这里,张深在马上摇了几摇,觉得眼前发黑,头内一阵眩晕,险些就张下马来。 就此刻,有旗兵前来报信:“大帅,对面阵营来人传话。” 张深闻言强自稳住心神,吸了口气,道:“什么样人?” 旗兵一脸纠结地道:“是个黑炭头,看穿衣打扮,并不像有什么品级,身后背了两把斧子,狂妄得很,叫大帅亲自去迎。” 张深皱眉道:“哪里来的东西,居然这般大胆,给本帅押过来看!” 旗兵领命,片刻之后众将兵推推搡搡带过一名大汉,生得粗壮黝黑,满脸怒气,正骂骂咧咧。 张深摸了把胡子,定睛仔细观瞧。 只见这人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交加一字赤黄眉,双眼赤丝乱系,怒发浑如铁刷,狰狞好似狻猊,天蓬恶煞下云梯。 “哪个是张深那贼厮鸟?不去接爷爷居然好要押来,信不信爷爷一板斧下去,将你这鸟人剁成两段!” 张深闻言脸色立刻和这大汉一般黑,面皮都在抽搐颤抖,他可是一路经略安抚,是称呼经略相公的存在,庙堂之上的金紫大员,在民间会被立画像供奉,受香火铸生祠的天官。 这大汉毫无恭敬,口出恶言不说,居然还要一斧子把他给剁了,自家的面子里子全没了。 四旁众将听大汉混账话也都怒目圆睁,等待张深命令,要先痛打他二十杀威棒再说。 就看张深这时:“额……” 大汉一眼瞅见他,上下打量,大声道:“你就是张深那厮鸟吧?王爷叫俺过来见你,言道你这里酒肉管够,能放开肚皮吃喝,是也不是?” 张深:“……” 他闻言微微眯眼,心中不停思索,暗想秦王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派个浑人来呢?这也不像是正经传话啊。 “到底有还是没有?”大汉等得不耐,用力一振臂,后面按着他的四个小兵猝不及防,直接被弹开,一些将官急忙上前再按,就和大汉滚到一处。 张深越想越不解,看这大汉武艺了得,也该是员猛将,可这般鲁莽性子,不知礼节,连话都说不好,就不怕自家杀了他吗? “都放开。”张深心中疑惑,决定还是开口问问:“你这汉子,本帅问你,殿下叫你过来究竟何事?” 众将官这时松了手,大汉身上衣物都被扯碎,可他也不在乎,看着张深道:“贼厮鸟婆婆妈妈,二大王叫你过去那边一趟,话传到了,酒肉呢?” 秦王让他过去一趟?张深闻言一愣,让他过去干什么?此刻也算是两军对垒,他身为一方主帅怎么能入对面的营盘呢? “殿下还说什么了?” 大汉一脸不耐烦:“哪里还有旁的,就是叫俺传这句话,然后在你这里喝酒吃肉。” 张深捻了捻须髯,这个浑人不会是秦王看不上他,故意派过来叫他送死的吧? 自家如果杀了他,那么秦王遂了心愿,还能借自家斩杀手下大将的由头,直接发兵打过来,算是师出有名啊。 张深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不由用力压下心中怒火,淡淡地道:“来人,给他酒肉,叫他吃喝!” 众将都呆了呆,不知道为何大帅这般隐忍。 大汉闻言顿时欢喜起来:“算你这厮鸟识相,不然俺李逵就杀个七进七出,都不叫你走,直接捉你去见二大王。” 张深闻言哼了一声,转开脸不瞅他。 边线那一边中军大帐,赵柽正坐在桌旁喝茶,两侧众将相陪。 这次出征,他把能带的人全都带来,左手坐的是原本部将,杜壆在第一位。 右手坐的则是梁山众人,宋江排在首里。 就看这时宋江颇有些坐立不安,欲言又止模样。 赵柽瞧见后不动声色,喝完一杯茶再满上半杯,才淡淡开口:“公明有话要说?” 宋江闻言立刻站起来施礼道:“王爷,属下……属下担心李逵坏事,他哪里有游说的本领,只怕过去那边三五句不在行的言语出口,张深会砍了他的脑袋……” 赵柽笑起来:“公明莫非以为本王故意要那黑厮送死吗?” “啊?王爷……”宋江立刻“扑通”跪倒在地:“属下绝无此意,属下是担心这憨货坏了王爷大事。” “坏了大事吗?”赵柽不置可否,抬手叫宋江起来,然后道:“却也未必吧……” 李逵坐在张深的帐内,他前面摆了圆桌,上方都是鸡鸭鱼肉,还有大坛的烧酒,正吃得满嘴流油。 张深坐在帅案后面,众将侍立,看他吃喝,个个脸色不愉。 张深一副沉思,心想决不能中赵柽计策,杀了这浑人予对方借口出兵。 李逵直吃到天近傍晚,这才摸着滚远的肚皮,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厮鸟,俺吃饱了,这就回去,你还不来送?” 张深不答理他,李逵一脚踹翻了桌子:“俺想起来了,二大王叫你去营寨见他,你怎不动?” 张深冷笑:“殿下只让你这黑厮传话,又没叫你领人!” 李逵怒道:“说什么废话,还不快和俺去见二大王。” 他说着就摇摆要上前,不过酒喝多了散脚,前方将官又来拦他,不由直接扑倒地上。 张深见状冷道:“抬了给对面送回去。” 众将立刻搂胳臂的搂胳臂,抱腿的抱腿,李逵此刻已经醉得无力,又不像鲁达那般吃多了战力才高,便如死猪样的给弄去营外,然后到界线之前旗兵大喊一声:“新出锅的热粽子来了,赶快接着。” 说完,这边旗兵转身就跑,那边过来一看原来是李偏将,急忙多叫几人,把李逵抬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赵柽升帐,众将列于两边,赵柽瞅了瞅梁山众人,看李逵在末尾站着,招了招手:“铁牛昨日吃得可好?” 李逵几步上前道:“二大王给的好活计,肉菜一般,酒却不错,下回还有这等好事,再叫俺来。” 宋江在前面听到,直对他打眼色,李逵纳闷:“哥哥莫不是犯了眼疾?不停眨眼给铁牛做甚?” 帐内闻言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宋江气得面皮黑红,不停跺脚。 赵柽也笑道:“公明这是干什么,自家弟弟连酒肉都不叫吃了吗?” 宋江只能告罪,也不敢多言语,站在一边低头,心中暗骂这个憨货。 赵柽又道:“铁牛还想吃酒容易,今天再去对面营中传话。” 李逵大喜道:“今日又传什么话?” 赵柽想了想:“就说他张深不过来见我,有什么后果自负便是。” 李逵道:“然后叫那厮鸟摆酒?” 赵柽点头:“摆酒,摆酒,吃完再回来。” 李逵喜出望外,抱了拳就往外面行走。 张深此刻正在营内观看地图,他没有经略过河东河北,此刻观看那两处地界,却是越看越觉得不妙。 以前还没发现,毕竟大宋自澶渊之盟后就再也没和辽国开过战,边境小摩擦也是不多,毕竟设立了榷场,多以商贸为主。 但这时却瞧出,白沟那边地势虽然还算复杂,可一但过来就全是平原地带了,从雁山到黄河,无险可守。 而且出了河北,京畿这边竟然也是以平原为主,一但女真打破边境防线,那么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抵东京。 至于河东路那里地势却艰复一些,太原遏险而立,从那边过来,必须要先下了太原。 可这并抵不上大用,河北这边松懈败退就万事皆休了。 想到之前军报所言白沟防线失守,种师道败退百多里,张深不由便是身体一颤,神色露出些惶张。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旗兵来报:“大帅,昨日那黑厮又来了。” 张深有些没反应过来:“谁?” 旗兵忙解释:“对面派来的那无礼泼才。” 张深皱了皱眉:“他又来干什么?” 旗兵道:“他说是秦王又派他过来传话。” “还来传话?”张深愣了愣,心想秦王就这么希望此人死吗?否则要激怒自家杀人,昨日不成,今日换上一个就是了,怎么还是同一个? 片刻之后,大帐之内摆上酒菜,李逵坐在桌边大吃二喝起来,心道二大王果然好差事,这么敞亮,也就仅次于公明哥哥了。 张深道:“酒菜已经摆上,还不说殿下带什么话来吗?” 李逵啃着一只羊腿,含混不清道:“二大王说了,你这厮鸟不去见他,后果自负!” 张深闻言心中疑惑,想着见不见秦王又能有何后果,还自负什么?若是要打估计早便动手,不会与自家对峙,可能是忌惮哪些事情,可让自家过去,莫非劝降不成? 待大半晌之后,李逵喝得醺醺,又要去拉张深同他回营,张深哪肯搭理,众将上前直接扑倒,然后旗兵抬到边线上,大喊着:“新出锅的肉粽啊,赶快接着。” 对面立刻过来把李逵弄了回去。 隔天议事,完了后李逵在前面扭扭捏捏,赵柽轻咳一声,未待言语,就看李逵上前道:“二大王,今日可还有话要传?” 赵柽瞅他半天,哪怕这黑厮无心无肺,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俺却不是想要吃酒,是真心前往传话。” 赵柽笑了笑:“那就再传一次好了。” “这次要传什么?”李逵兴奋搓手,肚里酒虫乱动。 赵柽道:“这次就和那张深说……再不来见本王,东京可要不保了!” (本章完) 第596章 改旗易帜 东京可要不保了! 张深闻言顿时失色,哪怕之前模模糊糊想到一些不好情节,但心内总不愿承认。 大宋立国近一百七十载,不说国泰民安,总无过大的差池,不说有多善待百姓,可也没有太鱼肉黎民,何况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是自古以来文人之幸。 若东京不保,那大宋立刻就将陷入风雨飘摇之中,甚或覆灭,到时必将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山河动荡,社稷破碎。 因为东京是神都,是京城,代表大宋的魂大宋的魄,古来帝都有失,对面一方便会直接宣告国朝灭亡,到时民心乱,军心浮,可就是天大的不妙。 他看着前面李逵,深吸口气:“殿下……殿下真是这般说的?” 李逵不耐烦地道:“这还有假,俺可是好汉,又岂会传些假话哄骗你这厮鸟?” 张深不理他粗鲁,追问道:“殿下还说什么了?” 李逵眨了眨牛眼:“殿下说你这厮鸟之前安排俺的酒菜不好,要精细些,再精细些。” 张深嘴角抽了抽,扭身就走。 李逵后面追上:“俺的吃喝呢?” 张深对一旁旗兵道:“给他弄些酒菜过来。” 李逵道:“精细些!” 张深皱眉:“多上些来,量大管饱。” 李逵嘟囔道:“多上些也好,省得精细了反而不够……” 张深回到后寨,又去看挂在牛皮帐壁上的地图,伸出手指从白沟位置往下划,划来划去便划到了东京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不好,果真大事不好了! 按照之前两军在燕地的战况分析,宋兵与女真之间战力相差悬殊,不说两军对垒冲杀,只说攻守城池事情。 宋军守的燕云十六州,对方轻而易举就给夺下。 而对方守的十六州,宋军几次反攻,毫无结果不说,还损失惨重,损兵折将。 按照这种情况来看,相差不是一星半点,遭遇战也休要提,想都能想出来强弱,何况白沟防线轻而易举被对方撕裂,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张深“噔噔噔”后退了几步,真的要打到东京了吗? 种师道白沟溃败回去,能不能接着守住河北?河北可都是平原之地啊,易攻难守! 女真擅长骑射,轻骑兵纵横驰骋,而平原地带是最适合迂回冲锋的,对女真兵天然有利! 张深顿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他这等封疆大吏。 再而言之,这和国内的战乱还有所不同,那是内争,这却是外斗。 五胡乱华,安史之乱,历历在目,倘若女真南下中原,可就是神州陆沉,铜驼荆棘了,说不得会百年丘墟,满目疮痍。 那上到庙堂主君,下至官将,可就全都是当代罪人,要被后世唾骂。 张深越想脑中越乱,却忽然心里一动,对了,秦王,还有秦王在啊! 秦王乃大宋军神,此刻坐拥雄师几十万,西方偌大的地盘,说不得可以救江山于万劫,拯黎民于水火! 可是,秦王现在……不认宋臣了。 张深顿感一阵阵头疼,此事难办,朝中是有太子的,秦王,秦王…… 他心事重重,迷迷糊糊地往外走,到了前面看李逵正在大快朵颐,风卷残云,不由张嘴道:“殿下真没说旁的了?” 李逵正吃得香甜,对今日酒食十分满意,看张深又问,便难得地动了动脑子,随后瞪眼道:“俺走到帐外时二大王好像在后面还说了一句话。” “说了什么?”张深闻言箭步至桌旁追问。 李逵拼命想下,道:“二大王好像在后面说了句……甚么金国有重骑,东路军不日,不日就会杀到东京城下?” 张深听见后先是一愣,紧接着神色忽然变得震惊无比,最后猛地大叫一声:“啊呀……” 李逵被他唬得不轻,怒道:“厮鸟喊什么,耽误爷爷喝酒,是不是找打?” 张深呆立不动,脸上惊色凝滞,重骑,重骑! 难怪白沟防线连一天都没守住,一撕就裂,就算两军差距过大,也不至于守不上一天吧? 那可是种师道,是刘法之后的第一名将,哪怕守不住,设计用谋拖个三五日还能做到吧? 但却什么都无用,直接便溃败下来了。 张深艰难地挪开一步,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重骑,女真竟然创建出了重骑,重骑于原野之上冲锋起来,乃是无敌的存在。 而河北大部分都是平原,京畿也是…… “带我去见殿下……”他声音孱弱地道。 李逵撇了他一眼,不乐道:“爷爷吃酒呢,等俺吃完再领你这厮鸟去拜见二大王。” 张深也不和他争,用尽力气喘着粗气往帐外走,到了外面立刻下令:“送本帅过去那边见秦王!” 外面兵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怎么自家大帅真要过往对面?不由得纷纷开言劝阻,张深恼道:“都给本帅闭嘴,赶快把马牵来。” 这下没人再敢多言,两个旗兵牵过坐骑,张深上了马,后面部将便都要跟随。 张深想了想:“来两个就够,多了恐殿下不喜。” 有两名偏将忠心,立刻抢着追随保护,便跟张深向边线而去。 到达前方,那侧喊话询问,后面的偏将自报家门,是鄜帅张深过来求见秦王。 对面兵卒也不回去通报,直接带着张深三个就往军营里走。 看着连营内军兵精神抖擞,盔明甲亮,一切布置井井有条,张深心中才微微松了口气。 西军打不过女真,那么便勿论京畿禁军,还是各处地方禁军也都无用了,眼下想要拯救大宋,恐怕只有秦王的军队。 走至中途,正好鲁达巡逻过来,他却是认得张深的,昔日在老种门下也算亲信,否则怎能任廉访使职务,各路经略来往曾经见过,也曾酒席中伺候,不过张深却是对他无有印象,毕竟身份相差悬殊,此刻直往过走。 鲁达立刻叫停带路的兵卒,他知道早先赵柽有所交待,若张深来直接带去中军,不过既然遇见了还是接手才好。 带路兵卒行礼离去,张深倒是无所谓,只要能看到秦王就行,谁带路还不是一回事。 鲁达也不提以往事情攀附叙旧,他本是个性子最直耿凛然的人,并非不懂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事,只是从来不屑为之。 待望见中军大帐,鲁达令人先一步去往报信,接着走到帐前静立等候。 片刻李彦仙出来,道:“王爷知晓张经略过来,叫张经略进入,不过需得搜身。” 张深闻言倒不疑有他,这是正常的举动,待搜过后只叫他一人进去,李彦仙和鲁达守在门旁。 他撩起牛皮大帘走入,看里面点着蜡火,光明亮堂。 这帐乃是中军帅帐,十分宽敞宏阔,就瞅最里的红木案后坐着一人,正在饮茶,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进来。 张深是见过赵柽的,但却是赵柽少年时,有次京城大朝会他回去述职,那时赵柽刚刚提举侍卫亲军司,曾经见到一回。 不过那时赵柽才十六岁,如今近乎十年过去,样貌气质都有了些微变化,尤其身上威重似海,险峻如山,不似少年初登朝堂时的随意洒脱。 张深看看左右无人,急忙快走了几步上前拜倒:“殿下,殿下,快救救大宋吧!” 赵柽放下茶杯瞅他,半天不说话,也不叫他起身。 张深只得继续道:“殿下,大宋也是殿下的大宋啊,如今女直南下,狼子野心,西军无力,禁军无能,只有殿下能够拯大宋于贼刃,挽黎民于水火啊!” 赵柽伸手慢慢转动茶杯,“噗嗤”一笑:“张经略还是起来说话吧。” 张深听见赵柽笑声,不由讪讪起身,赵柽又道:“坐下喝茶吧。” 张深摇头:“下官不敢。” 赵柽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来都来了,还不听本王的命令吗!” 张深闻言一颤,赶忙道:“下官遵命。” 他坐去一旁,那早有煮好的茶汤,似是就为他准备,他也正好口渴,小心翼翼端起来连喝了两口。 就听赵柽道:“张经略适才之言,有所不妥啊。” 张深呆了下:“殿下,哪里不妥了?” 赵柽道:“这大宋什么时候也成了本王的大宋呢?” 张深闻言不由暗暗叫苦,真是怕问什么就来什么,他只好硬着头皮道:“殿下乃是帝裔,宣祖皇帝的后代,这大宋自然也是殿下的啊。” 赵柽想了想,忽然一拍桌子:“张深你好大胆,莫非在言语怂恿本王夺嫡吗?” 张深被吓了一跳,忙道:“下官没有这个意思,没有这个意思,下官是说女真不仁,起犯刀兵,侵我河山,眼看着中原就要生灵涂炭,社稷不保,才想求殿下救助东京,救助万民。” 赵柽淡淡道:“本王不就要前往救助吗?是被你挡在了这里,不得寸进!” “这个……”张深闻言心道,谁知你是不是要借此机会夺位啊,此话不说明了,自家将来唯恐背锅。 “这个什么?”赵柽淡淡道:“以本王军马,莫非你还以为能够挡住?本王还不是在等东京的消息!” “下官没有这个意思,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殿下若是等消息过来,怕是,怕是……”张深不敢再讲下去,他此刻满头大汗,左右为难,话都不知该如何说了。 这哪非小事,不是家长里短,邻间纠葛,也不是市井生意,谈斤论两。 这乃是国事、社稷事、天下事。 他与秦王今日这一番话,说不得将来就会留字史书,为后人观瞻,他哪怕说错一个字,都可能会为后世非议,此刻真是如履薄冰,让他心神险些失守。 “张经略的意思,是支持本王兵发东京了?”赵柽忽然笑眯眯地道。 “啊,下官……”张深闻言顿时瞠口结舌,他不是这个意思,不对,他就是这个意思,也不是,他的意思是…… 张深脸皮抽搐,心想秦王这个“支持”二字用得真好,怪不得号称文坛领袖,士林魁首呢,卖弄词令当世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这两字一出,立刻就直接将自家摆到了他的一边。 “殿下,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张深急忙辩解,这话传出去可了不得,等于自家直接支持对方造反了。 “我知道张经略就是此意。”赵柽大手一挥:“东京须救,万民也须救,本王明日就过境鄜延!” “啊?”张深心中不由叫苦不迭,这有些难以解释清楚了,此兵发东京,非彼兵发东京啊,慌忙补救道:“殿下救东京,救万民,必然受官家感激,百官爱戴,天下景仰!” 赵柽笑了笑,悠悠地道:“这些倒是都不必了,本王过境,张经略便改旗易帜好了。” “什么?殿下说什么?”张深闻言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只觉得脑内嗡嗡乱响。 “本王说……张经略直接改旗易帜好了。”赵柽笑眯眯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改旗易帜?”张深终于确定了这四个字,喉头动了动,发不出一言,眼皮翻了翻,竟是直接昏迷过去…… 河北,太行山东南。 完颜宗弼扎营于此,大战已于昨日结束。 田虎想自扫门前雪,不掺和金宋之争,但完颜宗弼却不想放过他,携着铁浮屠奔袭,但凡前方有一点障碍都须扫平。 对于女真来说,不降那便是死,所以一场大战过后,田虎降了。 不得不降,这一场仗,直接将他兵马打没一半,剩下的一半也被女真的虎狼之师吓得毫无战意。 田虎倒是也想过跑,可能跑去哪里?女真于后追杀,就算他逃脱得掉,恐是身边也剩不下几人,大半生心血功亏一篑,比杀了他还要难过,怕不得自行了断更为痛快。 于是田虎投降,这样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至于半生努力,付之东流。 他手下剩余人马全部归为金国,自家被完颜宗弼随口封了个没有官阶的虎威将军,侍于左右。 完颜宗弼整军一日,随后带着收编的田虎兵马,逾十三四万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连下重镇,直向东京逼迫而去。 (本章完) 第597章 危难 大宋靖康三年,四月初一,正是柳绿花红时。 东京城和风暖煦,景色宜人,风光正美,但是上从朝堂,下至民间,却全无一丝欢乐气氛,仿佛有看不见的黑云盖顶,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气氛一时无比沉重悲观。 女真东路军接连下中山府、河间府、信德府,已经逼到了黄河北岸。 本来按照完颜宗望的想法,是要走霸州,从霸州那边过黄河,随后打沧州,于东南一线浅弧形杀向东京。 但完颜宗弼却没有听从,他着急使用铁浮屠,要从连番大战里熟悉这重甲的长处优缺,怎么才能最大发挥效果,而一开始渡黄河运送去东岸,过于耽误试验重甲时间,所以便直直地杀了下来。 他的野心极大,想要聚此一役,直接灭宋,最不济也要打到江南,看看那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本来没有重骑是不可能有这般想法的,有了重骑才增添无限信心,要毕功于此一役。 如今随着金兵南侵,河北两路的重镇只有真定府、大名府和恩州未失。 真定府情况不明,最后一份给朝廷的急报是真定府帅,也就是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汪伯彦送来的,道是一腔热血,报君偿国,抵御金贼,血撒北地,誓与城共存亡。 真定古城高大宏阔,虽然比不上并州,也就是太原,可也不遑让出许多。 若是死守,正常情况是能守上一阵子的,但对面是女真狼豺,擅于攻城,可就不太好说了。 汪伯彦这个折子之后,便再无了消息,但真定城应该未失,若是真定失了,会有消息传过来,毕竟是河北西路首府治所,女真那边也会宣扬,沿途逃难的百姓,也会把信息带到京畿。 至于大名府和恩州等地,则是因为在黄河东南岸,并非在黄河这一边,所以女真暂时打不到,宗弼试验重甲,不想先一步过河,要直线杀穿正南方向,然后直接渡黄河抵京。 黄河这边,除了真定府以外,重镇也好,寻常城池也罢,什么保州、洛州,磁州、相州等等地方全都丢失,金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屠城烧城,禽兽都不能相较一二。 早朝之上,气氛压抑,道君皇帝已经没有了力气摔摔打打,他之前发了多天脾气,每日朝会掀桌子,扔东西,但却毫无用处,宋军依然一溃千里,已经败至了黄河岸边,而女真衔尾而来。 就在昨日,种师道上折子报告战况,约莫今天就会与金军在黄河北岸决一死战,人在黄河在,人亡则河北彻底断送。 而道君皇帝接到折子后,立刻招来众人议事,却哪里有半点办法,如今要钱没钱,要粮没粮,京畿兵马也并不多,只能眼睁睁瞧着女真肆虐。 最后还是何栗上奏,请道君皇帝发三万京畿禁军去南岸接应,毕竟哪怕再败,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种师道等人葬送那边,还是要撤回来重头谋画。 道君皇帝思索良久,这才下令,于昨日傍晚将兵马派了过去,叫刘锜领着,刘锜本来也驻守燕地,但女真下燕云后,道君皇帝问罪刘延庆,将其押解归京之时,顺便将刘锜召回,跟着刘延庆的囚车一道归了东京。 此刻坐在大殿之上,道君皇帝双眼无神,瞅着下面道:“北面该打起来了?” 底下大臣哪里敢答话,只有何栗上前一步:“官家,肯定打上了。” 道君皇帝茫然地点了点头:“种师道和西军一路败到黄河边,此刻能否防住?” 这话出口,就是何栗也不知道怎么接了。 道君皇帝沉默了半晌:“可要议和?” 何栗闻言立即失色,随后道:“官家,如今对方贼焰正盛,之前提出的三个条件都难做到,此刻更能拿什么议和?” 道君皇帝不语。 这时秦桧出班道:“陛下,万万不可议和,女直乃饕餮之口,残忍荒暴,倘若主动提出议和,对方必定会无休无止,时刻压榨,一点点攫取我大宋国土,最后噬干为止,微臣不才,愿意领兵北上拒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要带军?”道君皇帝顿时无语,秦桧现在是御史中丞,御史台的主官,有宋一朝御史大夫极少除授,所以御史中丞就为御史台的最高长官。 可就算大宋文人领兵,但秦桧之前一直都没带过,甚至连京畿都没出过,从来做的都是京官,能领什么兵? 文官带兵也是要有条件的,一个从没带过兵,没主政过地方的文官,哪怕道君皇帝再昏庸,也不会叫他领兵的,至少你得有在地方为政的资历见识吧? 在地方上做过主官,那就是政军都曾主事过,大宋的地方官是军政一肩挑,多少能了解些军事,你这个京畿都没出过的肯定不成。 秦桧这个人,是文人多面性,正反两面,反面中常见的一类,不过他人生后半段隐藏太深,当时在世,没有被直接揭露出来。 人都有正反两面,他前倨后卑,读书言忠义,受俘屈盖膝,就是他这种人。 国难当头之时,表现得热血喊战,或许是真的。 而在被拿俘之后,卑躬屈膝,奴颜婢色,摇尾乞怜,卖身投靠也是真的。 这就是人的多面,不但文人反面中有如此样,其他人中的反面里也有如此,只不过文人更具破坏性,更具典型性。 正常的历史发展下去,不但秦桧偷偷降金,秦桧的妻子王氏,包括王氏的很多亲戚,秦桧的岳父王仲山,都降金当了败类,然而秦桧在女真初下之时,却是另一种表现,就是当前这样,是主战的一派。 秦桧曾经上书言军机四事,坚持抵抗,反对割地求和,后来战事大为失利,不得不送地之时,钦宗在延和殿召百官商议对策,范宗尹等七十人同意割地,秦桧等三十六人坚决不同意。 东京城失守,钦宗奉表投降,被拘于金营,废为庶人,莫俦、吴开从金营回来,传金军元帅之命要推立异姓为帝,留守王时雍召群官共议立张邦昌。 而监察御史马伸主张共进议状,保存赵氏江山,秦桧表示支持,遂写议状,上书完颜宗望要立赵氏为帝,随后宗望大怒,将其拘押在金营。 接着张邦昌被立为伪楚皇帝,秦桧随徽、钦二帝一起被金军拘往北方,还有何栗、张叔夜、孙傅、司马朴、陈过庭等一众大臣都一并押走。 自此北上,行至燕山,眼看就要走出宋朝国界时,何栗仰天大恸,绝食而死,年仅三十九岁,而张叔夜亦是一路绝食,至白沟之时扼吭而死。 孙傅等人则都守节不屈,唯独秦桧屈服于威逼利诱,见风转舵,卖身投靠,甘为汉奸,受女真指使潜回大宋,做了谍子内应,以致大宋北伐屡屡受到干扰,最后丧失了收复国土的最好时机。 秦桧归宋后,自称杀了监视自己的金兵,抢了小船逃回,这其实便是最大的漏洞。 他是被掳至金国,书生之力,怎可能手刃杀金兵,又拖家带口,数千里逃亡,一起举家归宋? 如果不是他屈膝投靠对方,金国绝不会让其举家南归,变节已是肯定,是金朝有意纵其返宋,充当金国破坏南宋北伐反攻的奸细。 道君皇帝这时看着秦桧摇了摇头,他还没糊涂到那个程度,叫秦桧领兵。 就这时李纲出班道:“官家,臣也愿领兵抵抗女直,保卫国土,不死不归。” 李纲这时任太常少卿,就是太常寺的副官,管祭祀和礼乐的职务。 道君皇帝有些看不上李纲,嫌弃他耿直,总上疏指责自家做事。 宣和元年的时候,开封府大水,灾情严重,所有人都不敢说话,李纲不顾官微言轻,上《论水灾事乞对奏状》,说大水袭来漂浸民居,百官们应竭智效力,捐躯报国救民于灾难,然而水灾过去数日,灾民却迟迟得不到救济。 不久,李纲又上疏指陈时政,劝道君皇帝不应一味享乐,而应该想办法让黎民百姓过得更好,减当年赋税,赈济灾民,停止害民之举,严惩水灾中玩忽职守的官员,把他们以正典刑,另外提拔一些关心百姓疾苦的有识之士。 两次上疏击中朝政要害,触痛蔡京等权臣,更叫道君皇帝不喜,直接将他贬到南泉州的沙县当个管税的小官。 不过李纲的两次上书,却在朝野之间引起极大反响,受一些清臣和民间百姓爱戴,陈瓘对李纲大为赞扬,把他比作唐代名臣狄仁杰,李纲因而名扬天下。 宣和六年时,李纲出知秀州,次年七月被调回朝中,授太常少卿。 道君皇帝这时瞅着李纲,他虽然不得意这李伯纪,可此刻却是感叹,忠臣啊,忠臣! 他心中暗想,这秦桧和李纲都是忠臣,此刻满朝文武有几个敢请命出征?不过此二人而已,原来真是患难见人心,国难见忠臣,此话不假啊! 道君皇帝感慨,却依旧摇了摇头,叫这李伯纪带兵也不成,虽然他曾主政过地方,但是官职有些不够,宋的太长少卿是正四品,眼下这种危机情况,根本不够主率一军的,更何况派出三万禁军接应种师道他都有些后悔,勿论再派兵出去,兵都是要留着保护东京城的。 他摇了摇头,不发一言,紫宸殿内顿时沉默无声起来,所有人就这么呆着,其实不知道说什么,不敢说什么,也害怕说了后道君皇帝会不高兴,降下罪来。 道君皇帝不散朝,实际是在等待黄河那边的消息,他心中还揣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希望种师道能突然大发神威,将金军阻在一侧,不得过来。 虽然也知道希望渺茫,但道君皇帝既然颇具艺术细胞,自是个爱幻想的,脑子中此刻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开去,直到临近下午末尾的时候,殿外忽然执曹官进殿来报,黄河前线有兵卒送信。 道君皇帝闻言,立刻瞪大眼睛,传命将人带进。 片刻之后,就看一名衣服血渍已经干涸变黑的旗兵,在两个殿官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他在丹犀之上踉跄了几步,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陛下,黄河对岸已失,种元帅,种元帅殉国了……” “什么!”道君皇帝看这旗兵进来的形象就觉得不好,此刻闻言不由如遭雷击,一切幻想都已经打破,顿时傻在了椅上。 何栗过去一步,看旗兵道:“老种相公殉国,下面的西军还剩多少,又在哪里?” 旗兵道:“军马只剩下一两万人,我来之时正由种彦崇和吴玠两位少将军带着渡黄河呢。” 种彦崇是种师道的孙子,种师道两子早亡,两个孙子另外一个也故去,只剩下种彦崇一个。 虽然种家是关中大家,人丁众多,开枝散叶,但种师道一支此刻就剩下种彦崇这唯一的血脉了。 吴玠则是种师道的得力手下和弟子,为泾原路第二副将。 何栗一听竟是这两人带军回撤,不由脸色大变:“其他帅将呢?别的人呢?” 种师道的这路人马,西军将领颇多,泾原路、环庆路、永兴军路不少人都在其中,甚至环庆的经略安抚种师中也在内,若是种师道殉国,怎么也轮不到这两个年轻的带军,那其他人都哪里去了? 旗兵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呜咽道:“金国重骑凶猛,我军不能挡其锐,黄河北岸一场大战,军队直接被冲散,其他的相公将军有的殉国,有的不知所踪了……” 何栗闻言不由倒退了两步,向龙椅上的道君皇帝望去。 道君皇帝这时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就在这时,殿外执曹官忽然又进来报告,前线再有旗兵送信。 叫进来一看,却是比之前的还要惨烈,半条胳膊都几乎被砍没,人已经奄奄一息。 这旗兵直接扑倒在地,声音衰弱道:“陛下,陛下,金兵已经渡过了黄河,正,正奔东京赶来了……”(本章完) 第598章 快去西方请秦王 鄜延路,改旗易帜,撤宋旗,立秦号,山呼秦王。 赵柽无论在军中,还是民间,都声望极高。 军中自不必说,当年平王庆,征方腊,天下皆知,如今又灭西夏,收回鹘,于西方打下偌大土地,简直军神一般,哪个士卒不愿意追随,哪个又不想升官晋职? 首领越强,地盘越阔,晋职的机会就越大。 并且赵柽对手下兵丁十分善待,他离开东京之前还上奏道君皇帝,要取销正常从军的刺字制度。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虽然在身上纹刺的是番号,并非发配从军那种黥面,但也并非人人愿意,总觉得低人一等。 虽然最后这事群臣反对,道君皇帝也不同意,不了了之,但消息传递出去,军内兵卒无不感激涕零,觉得秦王是真心待他们,考虑惦记他们。 更何况,如今赵柽麾下军饷不但超过大宋,更超过四边所有国家,这多出半数的军饷可不是个小数目,如果原本一年能得二十两银,在赵柽手下就能得三十两,多出的十两对寻常人家,可是能办许多事情,解决很多困窘的。 所以,怎会不拥护二大王? 至于百姓们,更是朴素得很,民间市井,大多只听风评,赵柽七八岁就混迹东京市井,惩恶扬善,抱打不平,救危扶困,将近十年。 这十年养望,换来的是巨大的名声和百姓的爱戴,如今,这名声已不止东京一处传扬了。 数年岁月过去,早就由东京传于四方,外地民间议论起来,开口便是开封府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谁谁说的,二大王为人最是仁德仗义,护佑百姓。 由京城传来,外地百姓们自然笃信,一说秦王殿下,都是纷纷叫好。 且赵柽几次带兵平叛,军律森严,秋毫无犯,两淮江南的黎民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此刻白发记等剧目也都播于各地,使得他在民间的声望更上一层楼。 唯有士绅一类,却处在观望角度,心情有些复杂,不过对于改旗之事,倒也未做什么太大阻碍,因为都知道秦王府的祝妃,秦王长子之母,出身江南大族,豪绅祝家。 他们倒不晓得其实小赵熹并非长子,其实就算知道,也未必在意,因为赵柽的几个妃子内,只有祝秀娘出身最正统。 祝家纯正汉裔,祝秀娘当年号称歙州第一才女,在天下士绅层次,广有芳名。 这都是其她几个妃子比不了的,哪怕对方是公主也比不了,异族公主生的孩子,怎么能做世子?甚或将来…… 所以鄜延路顺利改旗。 接着永兴军路,永兴军路距离东京更近,知道京畿消息比鄜延路更早,正是惶惶之时,传来秦王东进,鄜延改旗的急报。 永兴军路这时的安抚使是范致虚,之前则是任谅,任谅随西军北上征辽,一直未归,范致虚代永兴军帅,京兆知府之职。 范致虚这个人,还是很有名气的,曾经任过副宰相。 他是哲宗元祐三年进士,工诗文,因学识出众,与时人吴材、江屿、刘正夫合称“四俊”。 历为太学博士,中书舍人,兵部侍郎,刑部尚书,尚书左丞,就是副宰相,后来以母丁忧解职。 海上之盟,西军攻辽,原永兴军帅任谅带军北上,范致虚就被道君皇帝派来代任宣抚使。 正常发展历史,金兵犯东京后,范致虚为永兴军帅,统六路大军往东京增援,但他不知兵,是真的不知兵,文才确实好,但一点都不会打仗。 然后将大军集于一处,手下李彦仙劝阻说这样布置对己方不利,范致虚不听,最后二十万兵马被金兵击溃于千秋镇。 可以说,东京破城,二帝被俘北上,这位也是有一些责任的。 南宋时范致虚知邓州,加观文殿学士,后来令其复知京兆府,范致虚心虚,对陕西有心理阴影,总想着当年因为自家不知兵,被金军击溃的事情,而知京兆府,其实就是永兴军路的安抚使。 大宋的各路首府知府,基本都是本路安抚使,少数不是的,则有特殊缘故,比如即将致仕,或者身体不佳,无法承受军政一起劳累等。 于是这范致虚说什么也不去上任,力辞京兆府的职务,举荐席益、李弥大、唐重等人。 赵构没办法,就让他继续在邓州呆着,第二年,嵩山寺出身的武僧头领宗印领兵出武关,与范致虚汇合,迎敌女真将领银朱。 但结果却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还没等到军兵碰撞之时,范致虚竟直接遁逃,而嵩山寺武僧出身的宗印同样不战而走,导致转运使刘汲独自支撑,力战死焉。 就是这样一个人,此刻代永兴军帅,说是代,其实也就是坐稳了,因为任谅征战回来也不可能再经略永兴军路。 赵柽此刻率领大军缓缓穿过鄜延路,他对范致虚还算熟悉,范致虚任尚书左丞之时,他已经入朝,而且正逢征王庆,比对张深要更了解对方。 范致虚嘛,赵柽骑在马上微微一笑,人如其名,一遇见事情,虚得很呢。 在永兴军路和鄜延路边线并没有看到大批队伍集结,也不像张深一样还摆下营寨阻挡,甚至连盘问的地方官兵都没有。 张深在一旁脸色不由有些难看,他被赵柽叫着一起赴东京,带了鄜延路两万人马,已经是该路能调集的所有,总要剩一些人留守。 这时还没到什么金兵一围东京,各地义军齐集,赶赴开封救难,所以单纯的官军来说,是没有那么多人的。 “殿下,这范致虚是什么意思?”张深在旁开口,实则心中不愤,自家倒是实在,直接横兵挡住秦王去路,结果差点误了支援东京大事不说,若是秦王不够仁义,杀了过来,他的命都可能不保。 而这范致虚却打得一好算盘,不阻挡,不投降,不接触,不说话,自家怎么就没想过这么做呢?结果现在可好,被绑在了秦王的战车之上,秦王将来得成大事暂且不说,倘若不能成,自家一个附庸谋逆的罪名却是免不了。 “他啊……”赵柽摸了摸下巴,笑道:“自扫门前雪,装聋作哑看不见本王。” “那王爷的意思……”张深眨了眨眼睛,他琢磨不透赵柽想法。 “兵发京兆府,叫他看不见也得见。”赵柽笑眯眯地道。 “王爷果然高见!”张深松了口气,怎能叫范致虚这老儿独善其身,骑墙两边观望?那该显得自己多没深沉。 赵柽这时道:“公明过来。” 宋江听见立刻从后方骑马赶近:“王爷,唤属下何事?” 赵柽道:“一会你带军围了长安,摇旗呐喊,做出攻城举动给里面瞧瞧。” “长安?”宋江微微一愣,立刻醒悟:“是王爷。” “今日起,京兆城复长安之名,京兆府改长安府,京兆二字再不准用,永兴军路复陕西路,永兴军路之名取消。”赵柽淡淡地道。 其实此刻京兆府的治所依旧叫长安,只不过百多年来,人们都习惯了叫京兆,有时文书折子上也都称京兆,不怎么太称长安名字。 张深闻言,心中顿时明白,秦王这是在立威呢,不杀对方一兵一卒,只是复长安之名,就将威立下,果然好谋算。 宋江听着脸现激动,自从投奔过来,赵柽直接把他军权下了,封了个空有其名的军长之职,名下却无一兵一卒。 虽然这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但宋江还是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毕竟这么多年都一直领兵,突然没了,有些接受不了,大丈夫岂可无兵可用? 这时赵柽叫他带兵围城,立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甚至瞅着脸上的皱纹都有些熨平,仿佛年轻了十岁不止,容光焕发起来。 赵柽下面算上鄜延路的人,共十二万大军,宋江指挥着就往长安进发。 宋江其实也不算知兵,不过这些年一直军中晃荡,又有吴用在旁灌输些自以为是的见解,怎么也比范致虚要强,能有一瓶不满,半瓶咣当的水平。 大半晌之后,军马望见长安城,只看雄关漫道,巍峨无比,气质雄浑,底蕴深沉。 长安雄城,但却非险隘,虽然看着高阔广大,其实历史上多次被强攻而破,光是有唐一朝就被攻破了六次。 甚至历来兵家总结这些战事,都发现些破除长安的技巧,在一些秘传兵本上,屡有记录。 这时宋江带兵近前,却有些傻眼,这长安城居然没有四闭城门,更无严加防守,军阵以待。 护城河的吊桥还在放着,城门处依然人来人往,挑果卖菜的,赶羊驱豚的,大姑娘小媳妇踏春归来的,插花浪荡子吆五喝六的,热热闹闹,浑然没有看见兵临城下的紧张气氛。 宋江发懵,立刻返回去和赵柽报告,赵柽略微一想,不由摇头道:“范致虚跑了。” “跑了?”旁边的张深闻言立刻急了,心说还是低估了这老东西,居然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忙道:“殿下,不可让这老儿逃走啊。” 赵柽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道:“确实不能叫他走,公明啊,带兵去把这范老儿捉回来。” 宋江急忙抱拳领命,随后又为难道:“王爷,属下不认识这范致虚啊。” 赵柽冲张深努了努嘴:“叫张宣抚和你同去,他对这范老儿熟悉。” 张深立刻叫好,鄜延路改旗他也心虚,恨不得多拉几人站脚助威,范致虚曾经做过副宰相,把他拉过来,自家压力就小许多。 看着两人带兵追去,赵柽微微眯眼望向长安,马鞭指道:“都随本王进城……改旗易帜!” 东京城,朝上民间,一片惶惶。 女真军已于傍晚之时渡黄河而过,然后沿河扎营,并未直接攻向开封。 完颜宗弼心急,但也知道夜色之下,不好布置,虽然重骑犀利,但晚间怎好冲锋?就先控制了黄河两岸,等待翌日再进发京城。 紫宸殿内,群臣未下,蜡烛高点,昏昏黄黄。 道君皇帝坐在上方神色呆滞,下面群臣立得两腿发软,愁眉苦脸。 殿中站着三人,正是刘锜、种彦崇和吴玠,三人都是征袍破裂,血染衣襟,尤其种彦崇和吴玠,肉眼可见身上伤痕不下十余处,此刻还能站住,全凭一股不屈的精气神念。 此刻他们已经报完了战况,正如之前旗兵所说,自白沟一路溃败下来,许多西军将领不是身亡,就是跟不上队伍,不知落去了哪里。 就连种师中也在大战里失去消息,是死是活无法探知。 “陛下,真定府未失……”看着道君皇帝一副神情萎靡,半死不活模样,刘锜忙道。 道君皇帝闻言提不起半点兴致,一个真定失不失已经不重要了,对方已经过了黄河,真定就算未失,也已经是孤城一座。 “谁在守着?”他有气无力问道。 种彦崇道:“陛下,真定府有逃出求救兵丁,真定府帅殉国,此刻是转运使宗泽在死守,外面则是原本田虎的人马围困。” “宗泽?”道君耷拉着眼皮,又是个他不得意的人啊,看来真是国难见忠臣,那宗泽都快七十了,居然在带兵守城?这是抱着人在城在,城丢人亡之念啊。 “宗大人在金兵未至真定府时,便联合了邢、洛、磁、相等州义士,组建了一支八字军,就是有此军在,才能使真定城守至……” 种彦崇没有说完,道君皇帝便挥了挥手,随后一言不发,靠在龙椅上发呆。 “陛下……女真马上就要临城,依微臣拙见,不如,不如马上起龙驾南巡啊。”一整天没有说话的李邦彦,忽然迈出殿中,开口道。 南巡?道君皇帝闻言立刻眼睛一亮,刚想说话,就见李纲上前一步,指着李邦彦破口大骂起来。 接着,不少朝臣也都开口,平静憋闷了一天的大殿,立刻爆发,各种争吵声音不绝于耳,听得道君皇帝头昏眼花。 他站起身,摇摇晃晃便往后面走,只留下一众紫金公卿,喊闹个不休不停…… 第二日大早,女真大军兵临城下,未待扎营,便发起一阵猛烈的攻击。 道君皇帝令刘锜、种彦崇、张叔夜等人守城,李纲刺臂血书,自告奋勇,要上城同守,道君皇帝准奏。 接下来连续三天,金兵攻城不停,城上损失惨重,女真凶悍仿佛野兽,攻城方法暴戾狠毒,见所未见。 第四天上午,朝堂之上,刚议事完毕,忽然有军兵慌乱来报,说南城头被金军轰塌一块,原来是女真缴获了不少床弩,此刻正不顾废损,没命地击打城墙。 道君皇帝闻言顿时大惊,唬得直接从龙椅上滑到了桌下,身子尚未等全部起来,便扶着案边大喊出声:“快去,快去西方请秦王……” (本章完) 第617章 情与仇,斩不断,恩与怨,理还乱 上京城,天空阴云滚滚,雷声阵阵,风雨即将到来。 完颜宗弼和林冲刚刚返回城内,他们往会宁运送完颜宗望棺椁,丧事一毕,立刻赶回。 完颜宗望薨于上京,吴乞买追封其魏王,赠少保,加辽燕国王,配享太祖庙庭,谥号桓肃。 完颜宗望长子完颜齐,加封上将军,安武军节度使,此番随同完颜宗弼同至上京。 接风宴会结束,林冲请辞,骑马冒雨赶回家中。 他如今住的地方是当初耶律大石的府邸,耶律大石朴素,所居地方虽大,却一点都不奢侈,林冲住进来后并未重新布置,一切几乎保持原样。 到了府门前自然有人牵马,又给撑起雨伞,他直奔后堂。 堂门此刻紧闭,不过他武艺高强,哪怕风雨交加,依然听到堂内隐隐有抽泣之声。 他皱了皱眉,神色复杂,到门前敲了几下:“三娘,我回来了。” 几息之后堂门打开,扈三娘在门口道:“将军怎顶雨归来?” 林冲语气平静道:“自是惦记家内,夫人可在里面?” 扈三娘点头道:“与少主同在。” 林冲跨入堂中,借着牛油蜡烛光芒看见里面桌旁正坐着一名年轻女子,生得极为貌美,但却梨花带雨,正低声哭泣。 她身前有一小童,两三岁模样,一脸懵懂,小手扶着女子双膝,不知道娘亲为何伤心难过。 林冲快走几步上前,然后施礼道:“林冲拜见夫人,拜见少主。” 女子看他,急忙擦干泪水,站起身道:“林将军不必如此,我们娘俩在此麻烦将军,应该我们和将军道谢才是。” 林冲摇头道:“夫人这般说可是折煞在下,魏王于冲有伯乐之恩,收留大义,夫人永远是林冲主母,少主永远是林冲主人。” 女子眼含凄切,道:“如今殿下已故,我孤儿寡母哪里还敢如此自居,岂非不识好歹恩情,林将军再不必这般称呼,我断难接受。” 林冲叹了口气:“夫人这又是何必……” “林将军,你此番护送殿下灵柩往去会宁,可与府上询问,图儿他……”女子低声道。 林冲看了眼小童,垂首道:“在下曾经话语试探王妃,也曾试探世子和几位王子,魏王临终前预料不假,只怕小主人……难以去往会宁王府,也难得被认。” 女子呆了一呆,苦笑道:“虽是失望,却也早便该想到,殿下去世之前已经交待得清楚,是我一心念着图儿认祖归宗,倒是……我妄想了。” “夫人,唉……”林冲闻言,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女子是完颜宗望在上京所娶,叫做萧暮雨,当时倒也礼数周全,本来早晚是要带回会宁的,但完颜宗望身患重病,不好回会宁那种苦寒之地,只能留在这里将养,又兼身任上京留守,更不好离去,就一直耽搁下来,孩子都两三岁了,娘俩也没去过会宁二王府。 完颜宗望临死之前曾经交代,叫她们娘俩不要再想去会宁之事,他若身故,那边肯定不会接受她们母子,甚至还可能会有危险,叫她们留在上京生活,托付给林冲照料。 林冲和完颜宗弼护送完颜宗望灵柩北上,害怕这母子出什么意外,就暂时接到自家府内居住,叫扈三娘平日顾着。 他去会宁后确实试探过完颜宗望府中的意思,结果与完颜宗望所料相同,非但没有接纳之情,还露出仇视之意,那就绝对不能够过去了。 可是不去又要怎么办?孤儿寡母,就算有房有钱吃喝不愁,却反而不算是好事,因为容易被人惦记上。 林冲倒是想过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就让这母子在他这边一直住下去,但不知道萧暮雨的意思如何,而且他身为战将总得出去打仗,若只有扈三娘自己还好些,这娘俩在此,若被有心人盯上,怕只凭扈三娘一人护持不住。 “既然林将军回来,那我母子就不再骚扰,一会儿雨停我便带着图儿回家。”萧暮雨这时说道。 林冲闻言顿时摇头:“夫人和小主人还是暂且住下,不要管雨停不停,再住上一段再说。” “再住上一段……”萧暮雨看着林冲,摇头道:“总不是个办法。” 扈三娘也上来规劝:“夫人在哪边住不是住呢,夫人那里人少,我这里人也少,夫人留下还能热闹些,虽然这边简陋,好在我们夫妻能给夫人作伴。” 萧暮雨想了想,忽然看向林冲:“林将军这次自己回来的吗?” 林冲摇头:“并非在下一人,还有四太子宗弼,还有……” 说到这里他停下,觉得不大好往下继续说,毕竟完颜齐是完颜宗望的长子,怕说出来对方不喜。 萧暮雨瞅他表情,忽然道:“可是殿下的家人同来?” 林冲苦笑:“夫人,这个……” 萧暮雨观他神色为难:“林将军不必说,我知道了,那我就继续在府上叨扰一阵好了。” 林冲忙道:“夫人想住多久住多久,一直住下去最好,林冲好报答魏王的知遇之恩。” 萧暮雨点了点头,对扈三娘道:“三娘,陪我去房间聊会儿天,有些心里话想和你说说。” 扈三娘点头,和母子出了门往后宅而去,林冲叫下人过来,打发到东厨弄上点心一并送过去,然后自家于堂内转了两圈,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 完颜宗望对他有大恩,在他走投无路之时收留,给他高官厚禄,府邸骏马,如今完颜宗望虽死,却在死前还嘱咐宗弼继续提拔重用他,这个恩得报,无论如何这对母子也得照顾下去,保其平安。 半个多时辰后,扈三娘从萧暮雨的房间出来,脸色有些微微疑惑,虽然对方刚才同她谈笑风生,但却总说些以前的事情,从小时候说到少女时,还提及她当初在辽西郡王府做丫鬟的事情。 这却是扈三娘之前不知的,萧暮雨是燕敏郡主几个丫鬟中的一个,当初大辽的燕敏郡主骑雕出城,逃婚耶律大石,这事她还是有所耳闻,只是迄今为止,也没谁能说清楚燕敏郡主那时究竟是与何人私奔的。 萧暮雨就好像在说她生平经历所有事情,扈三娘听着感觉和之前聊天不同,虽然萧暮雨神态没什么变化,但突然说这些事情总有些奇怪,她出门后没有回自己院落,而是往前面走,想找林冲问问,该怎么劝说对方放下心结。 房间内,看着扈三娘出门离去,萧暮雨轻轻拉过小童。 小童道:“娘,你怎么又哭了?” 萧暮雨将他紧紧搂在怀里,然后呢喃道:“图儿,你恨为娘吗?” “娘,我为什么要恨你啊?” 萧暮雨看着小童疑惑不解的模样,擦了擦泪水,然后伸手从颈子上摘下一条项链,那链子前方是个白玉燕牌,雕刻了一只在天空中展翅翱翔的飞燕。 她给小童带到脖子上,然后道:“图儿记得,这颈链任何时候都不要拿下来,它会保佑你平安的。” 小童纳闷道:“娘,这是爹给你的吗?” 萧暮雨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若是将来有人认得这牌子,询问从哪里得到,你便提为娘的名字,那人……乃是娘的亲人,她无论说什么你都要听从,都要相信,不得违背。” 小童下意识点了点头,萧暮雨摸了小童的脑袋,然后坐去桌边拿起笔开始在纸上写字。 片刻写完,重新过来,给小童整了整衣服,然后泪水再度滑落,看着小童道:“图儿记得,从今日起扈家娘娘,就是你的亲娘,林将军就是你的父亲。” 小童闻言立刻大惊:“娘,你在说什么,你要去哪里?你不要离开图儿。” 萧暮雨一把将小童揽进怀中:“孩子,记得,从今日起他们两人就是你的父母,林将军半生无子,你便做他的儿子,就叫林图!” “娘,可是我姓完颜,我叫完颜图啊……”小童虽然不知道娘亲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也感觉出了不好的兆头,大哭起来。 “完颜……”萧暮雨眼望东北方向,虽然有墙壁阻隔,却似乎目光穿透,远去了那千山万水之地,她淡淡地道:“图儿你现在记住,女真完颜氏与你有大仇,是仇非亲,生生世世不变,从今日起,你再也不姓完颜,你姓林,叫做林图!” “我,我……”小童闻言哭得更加剧烈起来。 萧暮雨这时推开了小童,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往掌心倒出一枚鲜红色药丸,然后抬手放入口中。 “娘,娘,你吃什么东西……”小童哭喊着扑了上来。 扈三娘走到前堂,和林冲述说刚才情景,林冲听了后也一脸迷惑,但紧接着便神情大变,叫了声“不好”,拉着扈三娘就往外跑。 待到了后宅,林冲叫扈三娘敲门,两三下后林冲皱起眉头:“好像小主人在哭,三娘赶快进去!” 扈三娘推开房门,两人进入,快步走到了里间,就看萧暮雨脸色苍白,嘴角溢血,已经没了气息。 扈三娘慌忙抱过小童,林冲一眼瞅见桌上纸张,急拿起来观看,看完后长叹一声,又将纸交给了扈三娘:“夫人服了鹤顶红,将……将小主人托付给咱们了。” 扈三娘也看完了信,神色呆滞,望着怀中小童,喃喃地道:“图儿,你娘,你娘之前说了什么没有。” 小童“哇哇”大哭,好半天才道:“娘命我管扈娘娘叫娘,管林将军叫爹,还说,还说……我再不叫完颜图了,改叫林图。” “林图……”看着小童,林冲讷讷自语,这时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的脸色,复杂难明中隐隐夹杂了一丝喜悦…… 东京城,大相国寺对面,丁家素茶店。 今天是大相国寺每月五次交易的日子,不但寺庙内熙熙攘攘,寺外大街上也都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素茶店内更是人满为患。 霍四究站在案后说书,霍璇玑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灵美无双,却依旧扎了两根小辫子,仿佛小时模样。 霍四究说的并非三分,而是新编纂的一部说话,叫做云台阁二十八将,讲得乃是西汉末年,王莽篡权,宗亲刘秀揭竿而起,带领手下推翻新朝,再续汉室,光兴大汉的故事。 刘秀等于将天下重新打了一遍,手下将领众多,但最出色的不过二十八人,其中武艺最高强者乃是人称银戟太岁雪天王的贾复贾君文。 贾复乃西汉末年骑武第一,但却有人不服,同为刘秀手下大将的花刀太岁五瘟神,马武马子章向来不服对方,经常撩拨贾复比斗。 霍四究这时正讲到二人在校科场比武切磋,一人使戟,一人用刀,一个招数精妙,一个力大无穷,一个画戟翻天,一个花刀裂地,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下面茶客则听得如痴如醉,不能自已,就连茶水都忘记喝。 此刻就在案前赵柽专用的茶位上,正坐着名老者,老者清矍,穿着淡青色衫子,胡须灰白,双眼半睁半阖,似乎昏昏欲睡。 他的身前坐着一名小童,也就三岁来的模样,却不比老者倦懒,两只眼睛瞪得滚圆,显然听书听入了迷,忽然回头去拽老者胡须:“公公,公公别睡,快来听哪位将军能赢。” 老者“哎哟”一声睁开双目:“剑儿不要薅公公胡子,公公的胡须好不容易修剪,不要弄乱。” 小童立刻松开手,吐了吐舌头,继续认真听书。 老者正是黄裳,小童却是赵柽派人送回来的小黄剑,黄裳数年未见黄孤,心中想起便骂,可一见小黄剑却是喜欢的不得了,见天带出来玩耍,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好玩买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书话说完,霍璇玑收拾桌案,霍四究坐下喝茶润喉,黄裳忽然开口:“霍先生要去上京?” 霍四究微微探身笑道:“被老学士料中。” 黄裳想了想,道:“白山黑水间有高人,霍先生持否?” 霍四究摇头:“不知能不能持,老学士教我?” 黄裳摆了摆手:“教什么教,不过当年米都知曾经会过女真萨满大仙知,不妨前往一叙?” 霍四究道:“如此正好,还烦老学士同往。” 黄裳笑了笑,起身领着小黄剑出门,霍四究和霍璇玑于后跟随…… (本章完) 第618章 此人好色 燕京城大军启动,浩浩荡荡,往北直扑中京大定府。 沿途泽州、潭州、榆州、利州、北安等地都在短短时间拿下。 女真的战力虽然依旧很强,但可惜的是人数实在太少,纯正女真族军兵过于稀缺,这些年女真鼓励生育,但也禁不住连番大战的消耗。 其他契丹、渤海、鞑靼等军兵又哪里来的女真凶威,根本不堪一击。 清除了中京四周城池之后,秦军直接大兵压境,陈于大定城前。 此刻中京是完颜宗瀚防守,宗瀚乃是金国朝野最野心勃勃之辈,最想南侵之人,无论正常历史发展,还是之前的南下,都是以宗瀚为主导。 金国国内现在基本分成三派,一派是以吴乞买为首的皇帝派,稳固权势之余平衡左右。 一派是完颜宗瀚一派,他继承了完颜撒改当年的势力,朝中不少大臣都支持其想法与行事。 最后一派则是太子派,由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儿子们组成,完颜阿骨打儿子众多,共有十六人,但此刻嫡长子完颜宗峻已经去世。 完颜宗峻就是金熙宗完颜亶的生父,后来追谥景宣皇帝。 而实际上完颜宗峻并非完颜阿古打第一个儿子,论排行,只在第五,但他是皇后唐括氏所生,是嫡长子。 唐括氏,女真黑白两号姓,黑号之首,白号之首则是完颜氏,唐括氏又称剑隐部,白号之首完颜氏历来与黑号之首唐括氏联姻。 唐括氏是完颜阿骨打皇后,共生三子,分别是完颜宗峻,就是绳果,完颜宗朝,就是乌烈,完颜宗杰,就是没里野。 这三个乃是嫡子,但此刻只剩下完颜宗朝在世,完颜宗朝这个人不比其他兄弟,平庸碌碌,不怎么出去打仗,没什么战功。 除此之外,完颜阿骨打还有其他嫡子,如完颜宗干。 完颜宗干不是唐括氏所生,是裴满氏生的,裴满氏也是女真大族,唐括氏去世,完颜阿骨打册立裴满氏为皇后,所以宗干也是嫡子。 裴满氏十分有名,完颜阿骨打起兵之后,跟随左右出征打仗,干预机谋,无所不中,是金国史上著名的光懿皇后。 或许是裴满氏殚谋戮力,过于操劳,后来也去世,但其子完颜宗干继承了母亲的谋略政事,其他兄弟在前方打仗,他便成了后面的谋主,他也是金国第四位皇帝,著名的海陵王完颜亮的父亲。 裴满氏去世后,完颜阿骨打又立了纥石烈氏为皇后,就是钦宪皇后。 这么下来,纥石烈氏所生完颜宗望、完颜宗隽、完颜讹鲁也成了嫡子,此刻宗望与讹鲁都去世,剩下完颜宗隽一个。 总之,金国皇室的排资论辈乱得一匹,其他庶出的皇子依附这三支嫡出,分做了三派。 本应该阿骨打的太子派最强,但因为内里又不和,再分为三派,所以和另外两派变成了势均力敌。 而宗瀚的一派野心则最大,毕竟同是景祖完颜乌古乃的后代,谁不想坐上皇帝位置?至于现有的勃极烈制度早就不适合朝堂。 这种制度在地盘小,人口少的时候还可称为优势,可地盘变得庞大,人口增多,部份从部落转进城池,这种制度便已经不再适合,当前朝上各方面都向着辽宋之制发展。 如此权利分散,没有了之前的五人众议制,就给了完颜宗瀚无限遐想和野心。 原来力主南侵也是抱着这个打算,辽不是不够分吗?不够繁华吗?那就打下宋,到时候分疆裂土,划河而治,谁还能说出什么?就算说了也不怕,大不了回头自家打自家就是了。 但此刻完颜宗瀚的想法彻底落空,心里拔凉拔凉,他想不明白,初起兵时的破竹之势,怎么就变成了眼下这种情况? 宋军本是不堪一击的,夺取燕地时简直轻松得不要,就算进入河东,也都很顺利,而东路的兵马甚至打到了东京城,怎么就都败回来了呢? 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娄室死了,银术可死了,拔里速死了,阇母死了,其他将领也是折损无数,女真儿郎们更不用说,伤亡极其惨重。 完颜宗瀚在中京城的原辽行宫中和完颜希尹相对而作,默默无言。 完颜希尹面无表情,转着身前酒杯,忽然拿起,一饮而尽。 宗瀚瞅他,开口道:“当年出狱后不是立下誓言,再不饮酒吗?” 希尹依旧没甚表情,淡淡道:“立誓不饮酒是要找出刺杀太祖的凶手,如今凶手已经浮现,还有何不饮?” 宗瀚微微沉吟:“你确定当年潜入会宁的就是如今秦国摄政王赵柽?” 希尹给自家再满上一杯:“已经确认无疑,那年就是这赵柽假冒渤海宗室后裔,进入会宁,获取了我的信任,然后造出文字,被太祖赏识,进行刺杀……” “怎么确认的?”完颜宗瀚疑惑,虽然之前方方面面都指向赵柽,但总是缺乏有力证据,不能最后确认。 “我之前派人混入开封,得到了那赵柽的画像,画像黑白,无有颜色,漏去了皮肤色泽,看面型头像,就是当年元易无疑,世上绝无这般种种巧合,最后画像还极其相似之事,所以,只能就是同一个人,刺杀太祖皇帝必然就是他所为!” 完颜宗瀚点了点头,既然得了画像,画像极为相似,那便没得说了,这么多点合到一起,那就肯定是他干的。 “此人……天纵之才啊!”完颜宗瀚不由感叹,想起当下遭遇,若无赵柽自西出兵而来,只怕此刻东京城都打下了,哪会如此凄惨。 完颜希尹又干了一杯酒:“胆大包天,心细如发,文才惊人,武艺高强,行军似龙,用兵如神,文韬武略,经文纬武,世上……世上怎会有这等人物?” 完颜宗瀚摊了摊双手:“我哪里知道,我也觉得不可能,但却实实在在的就有了,而且与我女真为敌,若是宋国没有他,此番我大军南下至少占据宋国半壁江山,来日灭宋也必不费吹灰之力。” 完颜希尹沉默,好半天才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想起族中各部落此刻还在使用他发明的文字,总有一种笑话般感觉,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什么样的人?”完颜宗瀚呵呵一声:“这不得问谷神你?要说大金国谁最了解此人,应该非你莫属才对!” 完颜希尹似乎没听出他话中的讥嘲之意,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了解啊,我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全都是假的,是他的伪装,是他为了欺瞒,为了获得我的信任,作出的假象。” “那就没有人了解了,至少我金国这边再没人了解这赵柽。”完颜宗瀚眼神寂寥,望向窗外。 外面天色已晚,朔日无月,一片漆黑。 虫儿叫声纷乱,似乎也害怕这无月之夜,聒噪得可以。 “不,有一个人了解他。”希尹突然开口。 “谁,谁了解这赵柽?”完颜宗瀚疑惑道。 “宝花公主!” “宝花公主?” 希尹悠悠地道:“不错,就是宝花公主,当年赵柽刺杀太祖,但马力不济,若不是宝花公主将赤骥马与他共乘,怎好脱离?宝花公主与他配合,可见关系绝非寻常,若不了解,怎肯这般举动,事后又舍命相随?” “可是,宝花公主是癫狂的,她所办事不合常理处多,她恨太祖,说不定也被赵柽蒙骗,其实却根本不了解对方。” 希尹摇了摇头:“宝花公主不是癫的,那是装出来的……” “不是癫的?”完颜宗瀚皱起双眉:“这又怎么可能?” 希尹道:“她是受了刺激不假,当时心智失常,但也只是那段时间失常,又非彻底变得疯癫,年余后缓过劲来便好了,所以她和赵柽认识的时候,早就是正常人,只不过经那般大事心性变化,才继续装成颠样,其实在寻找机会报复太祖。” 完颜宗瀚想了想:“也就是说她必然了解对方,才会和对方合作刺杀太祖?” 希尹道:“正是如此,机会只有一次,若不了解赵柽,怎么会浪费这仅有的一次机会?倘若失败,太祖必然杀她,哪里还会再得机会重来?” 完颜宗瀚闻言不语,伸手给自家倒了一杯酒,喝干后才道:“可又有何用?宝花公主当时身受箭伤,怕是早就死在逃跑路上,就算不死,难道还能指望她说出赵柽的弱点,给我们使用?” 希尹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绽出笑容:“粘罕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赵柽的弱点岂不是早已显现出来?” “什么弱点?”完颜宗瀚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过和宝花各取所需,又哪里能瞧出他……啊呀,我知道了!” 希尹微笑点了点头:“跨国而来,潜身隐藏,刺杀皇帝,何等大事?又怎会和对方国家一个女人合作?更别说那个女人还是要杀之人的女儿,哪怕千般理由,万种道理,正常之人也不会干出这等丧智事情,何况那赵柽心思缜密,英杰近妖,哪里会犯这等错误,除非……” “除非……此人好色!” “不错,正是此人好色!” 完颜宗瀚惊讶地看着希尹:“如此说来……” “两个若不勾搭连环,怎么会彼此相信,干下这般大事?那种情形背景,踏错一步便粉身碎骨,竟还不忘记女人,可见这赵柽好色如命!” 完颜宗瀚微微沉吟:“你所说虽有道理,可单此一件还不足以证其弱点,除非还有旁证,才能真正笃定此事!” “旁证自然有,否则我也不会说得这般斩钉截铁。”希尹端着酒杯站起身,慢慢踱步道:“辽国天祚帝的干女儿,辽西郡王的亲女,耶律大石的未婚妻燕敏郡主,当年就是被这赵柽拐走的!” “什么?”完颜宗瀚不由也站了起来,这事他可听说过,曾经闹得沸沸扬扬,耶律大石脸都丟到金国那边去了,只是一直没人知道燕敏郡主到底和谁私奔的。 “我在上京埋有密谍,不过也是前些时候才搜索到证据,找到当年随耶律大石出城追杀的江湖人,据他所述,耶律大石在追杀途中不止一次喊出赵柽小儿几个字,再联系当时太祖被刺是耶律大石赵柽两人合谋,便不难判定,就是此事时赵柽与燕敏郡主勾搭到一起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当年赵柽到会宁,曾带一女子伪做家眷,我怀疑那名为黑十三娘的女子就是燕敏郡主改扮而成!” 完颜宗瀚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这人在险地居然还不忘左拥右抱,一边郡主,一边公主,真是艳福不浅,不亦乐乎啊……” 希尹斜睨了他一眼:“粘罕羡慕?” 完颜宗瀚忙收敛了神情,干笑道:“哪个男人又不羡慕?但你这般说,倒是确定此人极度好色了。” 希尹也笑道:“他既有此弱点,不妨对症下药,虽然我军眼下劣势,但只要施药得当,克制住他,情况便会反转,重新打回东京也未尝不能。” “如何对症下药?” “我早先安插在东京的谍子探到他率兵西来,并未携带家眷,所有妃嫔还有子女全都留在了陇右的西宁州,那边防范该不比东京严密,派高手潜入,杀他家人,哪怕不能全部得手,只要杀了一二人,也必然叫他心神大乱,战场失判,倘若全部杀光,那他肯定再无心继续北征,消息传出甚至秦国朝堂都会不稳,我们正好趁此出兵,收复失地,再度南下!” “好,果真好主意!”完颜宗瀚眼中放出光彩,抚掌叹道。 “他既好色,还自当使用美人计,派一女子潜至他身边,趁着他心神大乱时,行刺杀之事,必然一举功成!” “好好好!”完颜宗瀚大笑:“谷神你好计谋,就不知这两样具体要如何去做。” 希尹道:“陇右西宁之事,我已去信给大仙知,她会安排人前往,至于美人计的事情,却要粘罕你出头才行。” “我如何出头?” “派去刺杀赵柽的女子,不仅要貌美如花,舍得出自家身子,更要与他有深仇大恨,视死如归,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人最为合适,只不过我身无军职,怕说不动,还要你来。” “到底是何人,竟要我去游说?”宗瀚纳闷,希尹虽是朝堂重臣,但不带兵,确实无有军职。 “我说之人,乃银术可的妹妹,完颜沙里质!” (本章完) 第601章 折家军 赵柽叫过众将议事,此番他率军东进,把能带的将领全都带了出来,足足有几十名。 目光扫视下两边,落在鲁达身上:“智深。” 鲁达立刻站起来抱拳道:“王爷……” 赵柽点了点头:“这法号叫惯了,不好改口,你却又无字。” 鲁达道:“王爷只叫便好,原本十几岁时倒学过两天书,有个教师起过表字,可进军中后那些不识字的泼货全呼唤鲁大,便久也不用,乃至忘记得差不多了。” 赵柽笑道:“那就继续称智深好了,此番给你五千兵马,赶往北面朱仙镇一地,若遇金兵,游战为主,遭遇重骑,直接撤退,若无遇见,那就先埋伏起来,等中军到来。” 鲁达闻言领命,赵柽目光又看向那一侧的李逵:“铁牛。” 李逵急忙站起,赵柽道:“也给你五千兵马,按照之前我与智深所说去做,可能办到?” 李逵猛点头:“办得到,办得到!” 赵柽再看向秦明和索超,二人也起身行礼,赵柽也给二人各五千人马,同样照此行事。 他叫的这四个,都是脾气暴躁性如烈火,敢打敢冲,又力大无穷武艺高强,鲁达自不必说,李逵绰号黑旋风,就是只蛮牛,秦明绰号霹雳火,索超绰号急先锋,看这些绰号便知性子如何。 打金军和以往战事皆不同,首先气势不能叫对方压倒,女真现在如日方中,自带了无往不胜的信心,来往攻战自然气势磅礴,一般将领就算自家能够把持,却未必镇住手下军兵,所以需要猛将做先锋。 四名先锋,也算是前所未有了。 赵柽对四人又交待一番,遣出去后,继续商议战策。 尉县距离朱仙镇大概五十里远,而朱仙镇距离东京城又接近五十里,倘若赵柽军队以尉县做后方,那么朱仙镇这个地点就显得十分重要。 京畿路是平原为主,两军对垒的话,朱仙镇便是一个卡点,可以夺下来作为休憩补充的地方。 女真骑兵多,赵柽这边也不少,攻杀之下,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结营扎寨时间,如此一来歇脚地方就显珍贵,而且朱仙镇在东京城正南,南行的必经之路,拿下来作为补给之处、或是前锋,有着进可攻退可守之妙。 商议一番之后,还是决定等待消息,毕竟铁浮屠过不过来,所要应对的策略并不相同。 如果此番来了,那么直接定策,若是这次没来,那么下次必然会来,也可以提前定策。 赵柽这时心中思想,若能寻到一名参与了十六州之战,燕地之战,或者河北之战的将领,询问具体铁浮屠模样、冲杀特点,那就大好了。 可此刻去哪里能够找到呢? 他自然有军报探听得到西军东路军种师道部,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彻底散了,渡黄河的一部分残存人马进入了东京城中,可也不能从东京把人叫出来询问。 至于西路军则是败走河东路,似乎比东路军还惨,但河东好歹太原重镇,如今王禀在守,童贯估计还在,又有折家一直经营,所以完颜宗翰才没同样打到京畿来。 东路军找不到人来问,那西路军能不能找人问问? 赵柽琢磨来琢磨去,最终还是皱起眉头,这里距离河东实在太远,派人往返需要时间,那边兵荒马乱找人也得时候,真得回来后,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正常来说,河东是该有勤王兵马的,他这一路都接收了不少忠侠义士,组成信义军,而河东路也该有人过来才对,原本的历史发展,折家会有人带兵救援京师。 本应是折彦质,就算折彦质之前燕地溃败而回,是负伤是旁的什么,折家也该会派别人来。 这个时候折可求还未降金,其实他投降是在南宋建炎四年,受家人被抓胁迫,才降女真的,然后没多久又被女真毒杀,自此折家一分为二。 折家主宗就此泯灭,主脉数百口全部投降,折可求之子折彦文认金为主,代做金官。 而折家南派自此而立,以折彦质为首继续事宋,折彦质被奉为了折家新家主,折家也开始由武转文,折彦质最高做到副宰的位置。 至于折家当代的第一俊彦,曾经他麾下效力的折可存,已经在去年病死于反攻燕云的路上了。 就在赵柽思索之际,忽然帐外有斥候回来报告,说西北方向有一支军马驰来,已经不足百里,此刻报信怕只剩下五六十里路程。 赵柽问道:“哪里兵马,打什么旗号?” 斥候道:“王爷,打的宋字旗,还有河东折家的旗帜。” 赵柽闻言大喜,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就不知折家谁人到来,若有之前从燕地败下阵的,正好问一问铁浮屠情况。 他在帐中等候,此刻已到下午,就听远处有马蹄之声,其实距离还远,不过他大宗师的耳力,便是先旁人听到。 外面自然严阵以待,虽说斥候报的是打宋旗的折家军,但还是要以防万一,小心别人冒充。 赵柽叫李彦仙徐宁两个去看,两人仔细,然后又唤了史进跟上,史进在陇右时和折家人打过交道,那时不仅折寒梅、折知常在陇右,折知常还喊了些别的折家子弟,他大抵都认得。 几人出去,没用太久时间就听帐外传来脚步声音,嘈嘈杂杂,并非三两人数。 就看徐宁先进来禀报:“王爷,确实折家军,本部两万人马,另外还有沿途所收的五六千义军。” 赵柽道:“谁率领着?可是折总管?” 折彦质此刻任环庆路兵马都总管一职,是以赵柽如此称呼。 徐宁摇头道:“不是折总管,是其……” 话音还没有说完,就看史进满脸喜色撩开帐帘:“王爷,王爷看是谁来了……” 赵柽眯眼看去,只见帐外正俏立一名女将,头戴飞凤攒花朝阳盔,身披细白秘锁银光甲,护心镜光芒闪闪,七宝剑悬挂腰间。 这女子生得瓜子脸,尖下颏,俊眉凤眼,秀丽无双。 他不由一愣,接着起身大笑:“我道是谁来了呢,这不是本王的小寒梅吗!” (本章完) 第602章 临战 折寒梅看着赵柽,一双明亮的眼睛露出欣喜光芒,她走进帐内,行礼道:“参见秦王殿下。” 赵柽笑眯眯道:“寒梅你这是干什么,从前哪有这些繁文缛节,你我之间还见什么礼呢。” 折寒梅莞尔一笑:“殿下,从前……民女已经有近十年未见过殿下了。” 赵柽伸手摸摸下巴,快十年了吗……怎么会这么久? “过了这么长时间吗?我一直以为不过年月光景,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 折寒梅眼光亮晶地望他:“殿下筹谋大事,自然觉得时间飞快,岁月无痕,不足够用,似民女这般,才是真正体验悠闲时日的。” 赵柽哈哈大笑,走上前来,上下打量折寒梅:“何来什么大事,不过游戏人间罢了。” 折寒梅嘴角微微一翘:“灭西夏,平回鹘,西征喀喇汗,还不够大事吗?” 赵柽摇了摇头,神色微现惆怅,轻轻一叹:“就是没想过时间如此仓促,如同白驹过隙,细想起来人生苦短啊。” 折寒梅闻言不语,一双眼亮晶晶瞅他。 赵柽又露出笑意,忽然伸手捉住折寒梅的纤手:“过来这边。” 折寒梅挣了两下没挣脱,便不去挣,被赵柽拉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赵柽放开了手,似是想要讲点什么旁的,但想了想,还是开口说起正事:“不会只有你一人带兵来吧?” 折寒梅将两只手藏在腿甲之间,然后道:“本是父亲要来,但他北归之时受了箭伤,一直未愈,就叫知武知刚与我同来了。” 折彦质两子一女,折知常、折知武、折寒梅,而折知刚是折彦质从子,不过其实也和亲子没大区别,血脉极近,就像姚平仲和姚古。 赵柽没想到来的是两小,有些纳闷道:“折家没有大人了吗?折可求在干什么?” 折可求如今是折家家主,折克行死后,家主位置和府州知州位置传给了折可大,但折可大病死任上,这才又传给折可求。 折寒梅道:“殿下说六爷爷?他带兵在突击东路,遇到女真拦阻,我才和二郎三郎领兵南下,从这侧过来京畿。” 折可求是折克行的次子,折可大的弟弟。 而折彦质的父亲是号称真将种的折可适,折可适的父亲是折克隽。 折可适与折可求同辈,折可求族内排行第六,所以折寒梅唤他六爷爷。 赵柽点了点头,至少这时折可求还是忠心的,其实若无女真拿住折彦文等人,那他的这份忠心大抵到死都不会改。 “他二人如今何处?” 折寒梅闻言俏脸微微一红:“他们,他们在外面抚军,叫我先来拜见殿下。” 赵柽眨了眨眼,他并不认得这两个,只认识折知常:“子明因何未来?” 折寒梅道:“大哥素好文章,无有战略,所以父亲考虑再三不叫他来。” 赵柽想了想,折知常确实如此,折彦质乃是文武全才,虽身将门,却进士出身,但折知常只遗传了折彦质的文才,于军事却一点全无。 正常历史发展,南宋时折知常几任地方官,文治可圈可点,武功却乏善可陈,在应对黎州五部落叛乱中,手忙脚乱,表现得不堪重任,甚至有些拙劣,遭到朝官弹劾。 当时孝宗皇帝袒护他,不忍降罪,可朝堂争斗激烈,最后没办法才只好落了两级,遣去了汀州。 不过折知常也不在乎官越做越小,只是与诗文名流张栻、陈傅良、赵蕃等人往来,亦与岳霖和那个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之师交往。 但折知常曾经三次为父折彦质求墓志铭文于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之师,那人却以折知常在黎州之罪“名在罪籍”,“使得免于不韪之罪、众多之怨”给婉拒了。 赵柽道:“子明在家也好,打仗却非擅长,不如写字画画,但我心思念,待东京之事平复后,过来把酒言欢。” 折寒梅闻言露出一丝忧色:“殿下,女真将勇兵强,且非胡乱攻打,总有军法可依,西军于燕地不能敌,一路败回,如今黄河都已不保,殿下……” 赵柽微微一笑:“不足惧也。” 折寒梅低下头,又道:“金军有重甲,号铁浮屠,虽然此刻不在河东,但必然已经到了京师,京畿之地皆为平原,正是重甲逞威展凶之处,殿下可有对策?” 赵柽想了想:“我正要问你此事,军中可有谁是燕地而回,见过那铁浮屠?” 折寒梅抬首道:“知武知刚都于旧岁去往燕地,前段大败,丢了城池一路被杀回。” 赵柽笑笑,去年宋金夹辽之时,如何看都稳妥,所以各家都把子弟送过去攫取军功,其中顶属折家子弟最多,怕不是有几十人。 “这次带来的军兵,也有从燕地逃生而回的,骑兵两千里应有百十来人。” 赵柽点头,这就足够了,如果只是一个两个看到,还不好参详,这么多人都见过铁浮屠的样子,那便可以直接定计了。 他道:“叫二郎三郎来商量,怕不是一路劳顿,尚未吃喝,正好此刻宴请你们,顺便劳军。” 说罢,唤过史进,让他去喊折知武、折知刚兄弟,又令徐宁安排酒宴犒军。 吃饭也不方便就在此处,赵柽带着折寒梅离开大帐,汇合那兄弟二人,回去了尉县城中…… 且说鲁达、李逵四个,各领五千军直奔朱仙镇。 其他三人还好,久有带兵经验,惟独李逵哪里懂什么领军打仗。 不过虽然不会,但他可一点都不心虚,这世上就没有他害怕的事情。 在梁山之时,公明哥哥从未叫他带过兵,而是于左右保护。 北面打田虎,他也没带过,时间长了净是看人家威风,难免自家有些心痒,这时坐在马上,李逵一张黑脸都乐开了花,油光锃亮,暗自嘀咕,二大王人还怪好咧。 鲁达三个自然不管这蛮牛,各自率军离去,李逵瞅了瞅后方,想学其他将领在出发前讲点什么,可他又哪里懂些词语,也不是个会动脑筋的,憋了半天才喊道:“都和俺杀敌,杀完吃肉喝酒,保管吃好喝好。” 后面骑兵闻言面面相觑,虽然这词过于让人无语,可吃好喝好也算实惠,比些空喊的口号更叫人浮想,几息之后,立刻山呼起“必胜”来。 李逵立刻大乐,觉得自己同样有大将威风,以前是公明哥哥小觑了自家,所以才不给兵带,二大王还怪会识人。 他往前一挥板斧,喊了句:“冲锋。”坐下大黑马立刻窜出,后面骑兵也跟随直往北去。 赵柽交代他们四个,朱仙镇那边没有重骑就杀上一杀,有重骑就撤回来,女真兵若是没到,那两两一处,埋伏东西,然后偷袭夹击。 可谁都不愿意和李逵配合,何况女真兵若是先到,也谈不上什么偷袭,便都先一步离开。 李逵看不明白这其中弯绕,还以为三个着急抢功,便在后面紧追。 鲁达跑在最前头,距离朱仙镇二十左右里处停下,等待斥候回来报信,李逵赶上来不明原因,问道:“怎么都停住了?” 鲁达道:“探马未归。” “噢!”李逵应了一声,探马做何用处他倒是知道,只不过心中急耐,就要继续往前赶。 秦明后面喊:“铁牛哪里去?” 李逵道:“俺不用探马,直接去找金狗厮杀!” 索超道:“这怎了得,你若直接去了,还要探马何用?赶快回来。” 李逵道:“俺也是先锋,不听你们指挥,你们别想抢俺功劳。” 索超气得吹胡子瞪眼,看向鲁达:“鲁将军,如何是好?” 鲁达皱了皱眉,沉了口气,半天才道:“这莽牛愿意做先锋便让他去,咱们三个自当中军就是了。” 秦明一脸疑惑:“如何当中军?” 鲁达道:“除了后面接应他还能如何当。” 秦明:“……” 索超:“若是金军铁浮屠来了,岂不陷在那边?” 鲁达摇了摇头:“他若傻到那种程度,看见重骑还不知跑,王爷也不会叫他领兵的。” 秦明思索道:“这倒也是,不过这莽牛从前都没带过人马,怎知打仗?” 鲁达不解:“从梁山到田虎,不是一直军中?怎么连兵都未带过?” 索超道:“莽牛向来贴身保护公明兄长,不是将领。” 鲁达闻言一双浓眉动了动,没有说话,就这时看见远处一小队斥候正拼命赶回。 待到近前,秦明大声问道:“探得如何?” 其中一名斥候上气不接下气回答道:“回,回将军,朱仙镇已成空镇,百姓早便跑光。” “金兵呢?”索超也追问。 又一名斥候道:“去时未见金兵,不过回来贴耳听地有马蹄之声,便留了人探查再报,我等先一步送信。” 秦明大叫不好:“那莽牛往去了不正好撞见?” 鲁达深吸口气:“于后跟上,不好太快,不然真有重骑,一个冲锋就撞散了。” 二人点头,立刻整备军马往北赶去。 李逵这时已经跑到了前方大半,他回头看看没人跟过,顿时心中不解,莫非都不想要功? 他虽然遇事不动脑子,只凭性子胡来,可此刻看无人与他争抢,顿时心内觉得无趣起来。 就此刻,忽然见前方几个斥候拼命赶回,立刻截住问道:“急三火四要去哪里?” 斥候虽然鲁达麾下,但也认得这李偏将,急忙道:“将军,金兵刚来,霸占了朱仙镇,正在四处巡查呢!” 李逵愣了愣:“真来了!” 斥候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确实来了,人数还不少,粗略估摸,怎么都上万了。” 李逵不由露出欢喜神色,打马就要往前赶,但大黑马刚迈出了蹄子,就被他勒住,伸出一只手比比划划地道:“可看见那什么……铁甲铁马的兵?” 铁甲铁马?斥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将军说得是重甲骑兵吧?倒是没有瞧见,不过我们回来的急,镇中虽然没有,在后面坠着跟过来也不好说。”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那俺还怕个甚鸟!”李逵嘀咕一句,瞅了瞅手上的板斧,全身都是铁包裹的可撞不过,看这斧子就知道,一头碰上肯定头破血流,力气越大,血流越多,这斧子便是铁的,上面可不会被皮肉怼出什么痕迹。 他立刻下令全军跟上,然后卯足了气力,大喊一声:“都随俺杀金狗,朱仙镇那头吃酒!” 后面骑兵听说没有重甲,也便松了口气,一直跟着赵柽打胜仗,养成了不知惧怕性子,再知没有重骑,立刻“嗷嗷”大叫往前冲去。 这五千骑兵越跑越快,平原地带撒了欢地前进,最后带起惯性,根本刹不住般撞向了朱仙镇,就连朱仙镇里派出的斥候来不及躲避,都被这发疯也似的骑军给淹没,甚至没有抓起审问。 朱仙镇此时共进来两万金军,全部是骑兵,带队的是东路军的副帅完颜昌,完颜昌又名挞懒,乃是女真宗室,也是自女真起事之后的名将之一。 本来完颜宗弼接到尉县的消息后,叫他带铁浮屠过来剿灭,可完颜昌考虑东京城大,虽然遍围却不严,若没有铁浮屠弹压,城内一但突围,说不好就叫宋帝逃走,于是开口拒绝。 完颜宗弼考虑后也觉得派铁浮屠过来有些不妥,小题大做,虽然消息上说支援东京的宋军不少,可在女真铁蹄之下也不过齑粉而已。 女真不满万,满万莫可敌,他派给完颜昌两万骑兵,两万女真骑兵就算对面有二十万,三十万人,也能轻易击破! 完颜昌这时在朱仙镇刚刚下马歇息,斥候已经分先后不同,一队队撒了出去,但不必等回来送信,一刻钟后,他便带军向南扑奔,直接覆灭那支来援东京的队伍。 就在这时,最后派出的斥候忽然回返,完颜昌不由疑惑:“怎么这么快回来?” 斥候道:“副帅,宋军骑兵杀过来了!” “嗯?”完颜昌扬了扬眉:“多少人?” “不足万!” “不足万?”完颜昌皱了皱眉,嘴角出现一丝冷诮:“难道燕地与河北之战还没叫他们长记性吗?” 他翻身上了马,不再理斥候,中军这时迅速收拢,直簇拥着他向镇外行去,外面的女真兵已经摆出了备战的姿态。 完颜昌打马来到地势高处,向远望去,刚想要下令全军出击,却突然露出一丝诧异神色,只见远远的,尘土飞扬,人喊马嘶,一队骑兵仿佛疯魔,正向着朱仙镇这边冲了过来…… (本章完) 第621章 大戏 大军陈中京,并未如燕京那般攻城激烈,而是短短时间就打下。 完颜宗瀚、希尹等人带军突围而去,金兵损失并不太多。 赵柽纳闷对方为何如此不拖泥带水就放弃中京城,思索未解,只好认为对方战略性转移。 中京繁华,虽然还不如上京,却是远超了燕京。 军马清肃了一番城内,毕竟宗瀚和希尹两个都诡计多端,尤其希尹,掌握着女真的情报机构,难保不在城中留下些间谍细作。 不过这个过程并非很顺利,因为中京和燕京一样,并没有纯正的女真百姓居住,都是契丹、渤海、鞑靼和汉人。 奸细一定有,那就是在这些人中间,并不好往出翻找。 按赵柽的分析,留下的奸细都该是单线联系,无数条单线,然后汇总到几个线头处,几个线头也是单的,然后再汇到希尹那里。 线头可能在城内,也可能不在中京,可哪怕就算在了这里,又从何查起? 于是赵柽思来想去只好发动广大百姓,贴出悬奖告示,有赏广纳举报。 只要发现言行鬼祟,或者日常古怪者,皆可过来举报。 查实了有问题,那么予以重赏,哪怕没有问题,举报结果只是对方的特殊习惯,或者别的无所谓事情,只要举报之人没有诬陷撒谎,对方确实表现了古怪,那么也给一些奖励,不叫举报者白忙活一场。 这样一来,立刻在市井百姓间掀起一阵揭发狂潮。 连年征战,中京百姓的生活已是拮据,而且他们都恨女真人,认为是女真人材导致如此结果。 现在既能寻找女真留下的间谍报仇,又能赚些银钱贴补家用,又何乐而不为? 一时间掘地三尺,各处衙门应接不暇。 “百姓的力量才是最大的。”赵柽观此情况如是说道。 对面的李彦仙不解其意,恭维道:“陛下好计策。” 赵柽看了他眼:“少严来下棋。” 片刻白霸白战将棋盘摆上,赵柽手捏棋子,久久不动:“少严倒是下啊。” 李彦仙顿是一愣:“该陛下先手,陛下还没下子呢……” “我已经落子了,少严你没看到吗?”赵柽望着空空如也的棋盘,一脸认真地道。 李彦仙嘴角抽了抽,棋盘之上分明什么都没有,可陛下为什么说他已经落子了呢…… 翌日,阳光明媚,是个好天气。 赵柽带着白家三兄弟,鲁达、李逵几个,在城中闲逛。 中京最大最繁华的街道叫做金果大街,其中最热闹的路段又属金果大街和明辉街交汇处。 金果大街自北向南,明辉街自东往西,交汇这里南北方向是各种店铺,绸缎庄、胭脂店、摆设行、果子铺、银楼等,东西明辉街则是茶肆、水坊、酒楼、勾栏园子。 赵柽几个下了马,慢慢逛去。 他和白家三兄弟还好,有闲情雅致看各色货物,体会风土人情。 鲁达李逵两个则不住眼地往明辉街那边瞅,实在是此刻微微东风,那边酒楼里的肉菜香气顺风飘来,十分诱人。 两个都是酒鬼,若无军情要事,那么大清早便喝,可今天要陪赵柽逛街,起来后就没敢喝酒,原本不去想也就忍住了,可那顺风而来的酒肉香气,立刻勾起了肚子里酒虫,暗中不停地吞咽口水。 赵柽看到他俩模样,心内自是了然,却淡淡地道:“智深和铁牛早上没吃饭吗?实在饿得慌就先买几只炊饼垫垫肚子。” 鲁达道:“公子,这个……属下不饿,属下不吃炊饼。” 李逵却眼睛不离那边酒楼,舔着口唇道:“中午一起吃,中午一起吃。” 赵柽笑笑,摇了摇头带着几人走进家银楼闲逛。 片刻出来,里面实在是没什么好玩意儿,兵荒马乱的时候,金银升值,铜钱贬值,城内的大户早把家产换了各色元宝首饰,逃离了中京。 所以里面货物乏善可陈,还少得可怜,明明银楼,居然把铜铁件都拿上来买卖。 又向前逛了半晌,从马路对面折过,在明辉街口站了一站,李逵便道:“公子,公子,中午到了。” 赵柽瞅瞅上方日头,哪里中午,还差不少,这浑噩之人怎么也学起了说谎? 他道:“带你们去听听戏。” 一说听戏,都很高兴,就连鲁达也面露喜色,李逵却愣了愣,挠挠脑壳:“戏……戏楼里可有酒喝?” 白傲瞅他道:“茶水却有,点心管够。” 李逵低声嘟囔道:“俺不喝那玩意儿,嘴里都淡出个鸟来。” 白战道:“可以自买酒带上,公子不会说你。” 李逵眨巴眨巴眼睛,伸手往怀里摸,半天没摸出个大子儿。 白战好奇道:“公子赏赐你那么多金银,半辈子喝酒都够了,怎没多久便全无了?” 李逵不吭声,也不敢瞅赵柽,就是用手在身上乱抓,钱无一文,汗毛一大把。 白霸打趣道:“莫不是铁牛有了相好,都填送进去?再或者逛勾栏,吃花酒,便是有多少也不够费的。” 李逵闻言气怒,双拳紧握,喘着粗气,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哪个也打不过,之前曾经较量过,开始自家挺猛,最后结果却是趴地吃灰。 “你们莫不是都在消遣俺……”他半天憋出一句。 鲁达这时也感觉口干,摸出半锭银角子,望向赵柽:“公子……可否叫铁牛买些酒来解渴?” 赵柽点了点头,鲁达过去解围:“铁牛拿去买酒,且莫叫人哄骗多给钱财,少买了酒。” 李逵一把将银角子抓在手中,看鲁达道:“哥哥也来消遣,哪个敢少给酒,叫他识得老拳厉害。” 说完,又偷眼瞅赵柽,赵柽淡淡道:“快去快回,往那边戏楼去找。” 李逵立刻应道:“知道咧,知道咧,铁牛去去就回。” 说完,他抬手打了个凉棚,看那远处有酒旗挑着,虽不识字,却认得那弯绕的模样,知道是卖酒的地方,便快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这边赵柽领着几人往勾栏园子走,这家是专门唱戏的,台子连着戏楼,此刻正是热闹时候,外面也围了不少人,虽然瞧不见台子正脸,但听听声音也算过瘾。 戏台是临街露天的,在街这边只能望个侧面,而这边楼门前有迎客的小厮,看几人过来,立刻点头哈腰,往里请进。 就在赵柽要迈步进楼时,眼角余光忽然一滞,他猛地转头,目光重新落进人群。 只看一个粉衣婀娜的少女身影一闪即逝,消失在人流里,他不由双眉微微皱起,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公子……”白傲看出不对,立刻低声询问。 赵柽摇了摇头:“上楼吧。” 一楼不设桌,因为不好观戏,客人全都在二楼三楼。 上去二楼,里面人并不多,实在是接连兵乱,这家勾栏戏园没有倒闭关门都已经是大幸,想要生意兴隆,几乎全无可能,只算是勉力维持,赚个杂工房费,人吃马嚼。 在窗边坐下,点了茶汤点心应季的果子,摆了满满一桌,赵柽边吃边望向戏台。 契丹唱戏其实都是学大宋的,扮相动作唱功大体差不哪去,就是戏文内容和大宋那边不一样,毕竟辽国治下,武戏都是契丹英雄故事,或者部落氏族之间的争霸,文戏城中的曲目也少,都是些草原上的爱恨情仇。 这时台上演的乃是武戏,大抵是这些年不太平,接连大战,文戏看的人少,刚才观瞧戏牌一天十出戏,有八出都是武戏。 武戏自然费功难演,演罢了武戏的角人,下台后都比演文戏时要多吃两个炊饼,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受战争影响,文戏现在没人爱看。 台上这出武戏乃是表演契丹史上的一个英雄人物,叫做律尔曼,并非是辽国宗室,只是民间传说中的人物,历史要早过耶律阿保机,存在时间在辽国建国之前。 这也是勾栏老板动了心思,虽然是演戏,但毕竟大辽亡了,不好演辽国存在时的那些将军英雄,更不好演草原之鹰耶律阿保机的事迹,省得女真也好,宋国也罢,当官的看了不喜,再惹来杀身之祸。 这出戏说的是律尔曼出生在契丹一个大部落之中,乃是族长之子,这个部落经常和别的契丹部落开战,导致一直人倦马乏,不得安宁。 战况则是有输有赢,后来另外一个更大的部落想要吞并律尔曼的部落,危机凸显,律尔曼想出一条计策,打算改头换面潜伏进那个大部落内,获取对方信任,然后一举刺杀对方族长,解决掉本族的这次灭亡危机。 然后律尔曼就依计行事,经过缜密准备,果然顺利潜进了对方部落,但是却一直没有机会接近对方族长实行刺杀。 后来他在对方部落认识了一名叫做何里舍的少女,这名少女是族长的女儿,两人相爱,但是律尔曼却一直没忘记此行目的。 最后在爱人与部落存亡之间他选择了后者,通过何里舍接近了对方的族长,然后暴起杀之。 接着,他又利用何里舍对他的情义,逃出了部落,何里舍送他到部落之外看着他离去,随后自杀。 而律尔曼回到自己的部落,成为人人景仰的英雄,毕竟是他拯救了部落,使得部落没有灭亡。 但律尔曼一直没有忘记何里舍,他将何里舍深深埋藏在心底,想要等待将来的某一天,骑着骏马,背着长弓,去接何里舍,娶她为妻。 几年之后,这一天终于到来,经过不停的征战,律尔曼的部落打败了周围其他部落,成为契丹一族数一数二的大部,他也因为作战勇敢,身先士卒,屡立战功被立为下一任的族长。 这个时候他再次想起何里舍,河里舍的部落因为族长当年被刺,一点点沦为了一个小部,勉强维持生存,他打算将何里舍接过来,毕竟如今他这边已经是自己说了算,谁也不能再阻挡他娶何里舍。 可就在他带着兵马亲自来到何里舍的部落时,才得知何里舍早在他当年离开后便已经自杀身亡,只是他一直不知道消息。 夕阳之下,何里舍的坟前,律尔曼手拄弯刀,脸上一片迷茫,心中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悔恨…… 赵柽越看这戏越不是味儿,这算个什么戏?英雄不英雄,爱情不爱情,关键是叫醒了一些他心中尘封许久,不愿想起的记忆。 “叫他们的掌柜过来。” 白傲几个察言观色,又听赵柽语气不善,立刻“腾”地起身,去找这座勾栏戏园的掌柜。 没片刻,掌柜便被拎来,一般来说能开这种行当,干此种营生的人都不一般,白的黑的三教九流交游极广,背后也有人撑着,可今时不同往日,城头变换大王旗,战火不断,早便不敢跋扈嚣张,一看白傲几个还都带着兵刃,说话宋人口音,就乖乖的过来。 赵柽上下打量这掌柜,掌柜其实是蒙的,根本不知因为什么被唤来,忙道:“这位公子,不知……” 他话还没说完,赵柽打断,手指外面戏台:“刚才那戏是确有传说,由来已久,还是谁人现编造出来?” 掌柜愣了愣,原本以为是哪里服侍不周,对方震怒,没想到竟是因为唱戏之事。 他急忙看向戏牌,对照下时间,知道是一出律尔曼王的戏目,便道:“这位公子,此戏目是古来传说,在草原流传已久,并非现在编造。” “古来传说?”赵柽皱了皱眉:“可有什么改动,这戏里故事是不是重新编排过?” 掌柜摇头:“公子,这律尔曼王的传说向来就是这情节,没人编排,这个……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旁人,契丹、契丹百姓基本都知道这个故事。” “你这厮不老实,讨打不成!”鲁达一拍桌子:“我家公子问你,你又叫去问旁人!” 掌柜吓得一抱头:“公子,公子我说的是实话啊……” 赵柽冲白傲白战挥了挥手:“去问问别人。” 两人下楼,不一会儿回来,低声道:“公子,楼里外面都问了,确实是个古老的契丹传说,和那台上演得差一不二。” 赵柽眯了眯眼,刚想说话,就听到窗外下面突然喧嚷起来。 这时戏台上正在歇息,没有什么声音,别处的动静就犹显大。 赵柽向窗外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两人打在一起,百姓们在围观瞅热闹叫好。 其中一个不是旁人,是买酒迟迟未归的李逵,而另一个正是他在楼门处回头观望,却消失在人流中的那名粉衣少女。 这时,少女打得转过身形,露出容貌,赵柽从椅上“腾”地一下站起,双眼死死地盯着远处少女面颊,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 “宝花!” (本章完) 第603章 四猛大战朱仙镇 完颜昌满脸的不解和惊奇,这支宋军队伍莫非疯了不成? 经过之前北方数场大战,哪个不知道女真勇士威猛无敌?尤其骑军,更是所向披靡,怎么还敢对女真的骑兵发起冲锋? 他随即冷笑一声,宋国人多,不知好歹的送死鬼也多,既然如此,那便成全这些人好了! 他这里也全是骑兵,就无有什么排开阵势,弓箭拒敌的说法了,彼此都在马上,都可用箭,如果都使用不过是乱射一通开去。 可这又怎能显出女真健儿勇猛?互相射箭,不是叫对方占了便宜吗?何况此刻瞅宋军不过几千人马,一个冲锋就能全灭了对方! 想到这里完颜昌在马上向前一挥手:“前军出阵灭敌!” 他这边共两万人,前军五千,中军一万,后军五千。 派五千人出战他都觉得是牛刀杀鸡,女真勇士一个能打宋军十个,看宋军也就这些兵马,派出差不多的迎对,是不是太瞧得起他们了? 不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二太子完颜宗望就从不小视敌人,哪怕明知对弱小,怎么揉捏都可,但还是从不给对方一丝一毫机会,不留下一点漏洞。 那边李逵挥舞着两柄板斧,眼睛都红了,他也不会看对方人多人少,只瞧全是女真兵,便兴奋大声呼喊起来,后面跟随的骑军不了解他底细,以为万夫莫当,就跟着怪叫往前直冲。 这头女真兵一开始仿佛看笑话般看远处宋军,个个露出不屑神情,但待近了,发现这些宋军非但不停,反而加速冲杀过来,原本的轻蔑立刻变成了满心怒气。 宋国蝼蚁应该惧怕女真勇士才对,此刻不惧怕不说,居然想要冲撞?这还了得! 完颜昌下令,这五千军立刻迎了上去,都恼怒无比,想要撕碎前方那些装腔作势的蝼蚁。 明明不堪一击,却做出这般声势,简直可恶至极! “轰轰轰”,沉闷却又连续的碰撞声音传来,两军瞬间怼到了一处。 女真轻骑的兵器和辽军西夏大抵相同,弯刀或者钝器。 轻骑兵是少有冲锋的,但并非不能冲锋,轻骑大多是游弋收割为主,但有战马惯性加持,自身又有皮甲保护,也是可以冲杀撞击。 两军就这么硬生生撞到一处。 但是叫完颜昌惊讶的是,原本以为直接碾压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反而是……罕见的彼此穿透了。 他缓缓张大嘴巴,瞧着前方人喊马嘶,他这里是中军,只能瞅个大概,并非毫微入眼。 那真是宋军吗?完颜昌心中忽然有些怀疑,宋军怎么可能正面抵住女真勇士的冲锋?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啊! 在北地的连番大战中,他早就看清楚了宋军的战力,哪怕号称最强的西军,其实未必就强过契丹兵多少,而且宋军战法混乱,将官之间协从太差,配合完全失序,根本经不起悍勇的女真骑士冲杀。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宋军的马不行,宋军人员充沛,将领众多,盔甲其实也够得上使用,虽然和西夏甲比起来,似有不如,但已经够用了,惟独战马。 宋军的战马不但不如女真,也不如辽国,乃是周遭几国之间最差的。 大宋战马多部分购于西夏,少部分购于辽国,国内马场早些年就差不多荒废没有,无论河湟,还是庐州,最后只余下京畿一块地方。 但京畿郊区的马场培育战马不是给军队的,是给王公老爷们玩乐用的。 西军之内虽然自己也养些战马,可惜却不成规模,都是些小的马地,而且西夏和辽国卖给大宋的不是什么太良种马匹,几代下来,便自弱了。 所以大宋的战马谁都不如。 战马不行,就代表骑兵不行,骑兵不行,就代表无法制霸平原地带,延伸下去,那就是在草原之地也不行,甚至更不行! 那么在这京畿豫东,女真勇士该横行才对,怎么此刻竟然彼此杀穿? 完颜昌猛吸一口气,觉得脑筋有些不太够用,眼前这一幕绝对不应该出现才对! 就在这时,前方观战的令兵回来禀报:“副帅,对面宋军骑兵与以往所见不同。” “不同?哪里不同?”完颜昌急忙追问。 “副帅,属下观战,看这些宋国骑兵不但战马高大强健,不逊色我大金,而且所穿皮甲要害处皆包裹铁皮,兵器中还有铁矛。” “皮甲要害处包铁皮?还用铁矛?”完颜昌顿时愣了愣,战马暂且不提,可这样的装备算什么?这还是轻骑兵吗?轻骑兵巡游收割为主,虽然也配钝器,可极少用到,大抵要追求来去如风,机动灵活。 那这皮甲包铁皮是干什么的?还有铁矛,岂不是增加人骑重量?会减一些速度?不过倒是能增加点惯性……惯性?一想到惯性完颜昌立刻睁大了眼睛。 对方由远及近,奔驰不停,简直就是挟全势而来,多出一点的惯性,在不停的奔驰之中,会越来越大,而且这种形制皮甲,还有铁矛类武器…… 完颜昌立刻脸色一变,对方不仅有相较己方不差的战马,还有这等装束武器,又不怕死,就这么直冲过来,自家这边岂不是要吃些亏? 就算女真不满万,满万莫可敌,但部族人少,便是一分一毫都不想损失。 可此刻,就看前方混战之中,莫可敌的女真儿郎们,正在一个个掉落马下,皮甲可以挡住一些力小的箭矢,但却绝对无法抵挡马蹄乱踩,毕竟并非铁甲钢铠,只是眨眼间,就有不少人骨断筋折,甚至被踏成了肉泥。 “不!”完颜昌一声大吼,他绝难接受眼前的情景,自与辽对立以来,十几年间,女真健儿南征北战,东讨西杀,哪曾遭遇过一败?更没有出现过这种惨状。 宋军竟然占了上风! 李逵此刻杀得手滑,今遭可是过了手瘾,自多年前在扈家庄内同顾大嫂杀人过瘾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公明哥哥便不再给他机会,时刻将他带在身边,都闷出个鸟来,二大王果真是好人。 他两只板斧上下翻飞,挨着死,碰着亡,虽然自身也受了些伤,却浑然不做在乎,反而激起凶性,越战越勇。 完颜昌这时脸色黑得仿佛要滴下墨水,他大喊一声:“全军冲锋,全军冲锋,灭了这些宋狗。” 剩余金兵早就急不可耐,看着前方袍泽吃了大亏,已经目眦欲裂,此刻闻令全部挥舞手中武器冲上前去。 满万莫可敌的两万女真轻骑,对阵只有五千的宋军队伍。 完颜昌这一刻懊悔不已,若是刚才就令两万人全部上前,包抄围攻,那么肯定会减少许多损失,说不定早就已经灭掉这队支古怪的宋军了,不至于眼下情况。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他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将这些宋军挫骨扬灰,一个不留,全部杀死为之前死伤的女真儿郎报仇。 李逵正杀得爽利,忽听对面后方爆发出震天价的喊叫,乌压压望不到头的金兵堆了上来,他愣了愣,非但未怕,反而黑脸露出欢喜模样,舔了舔嘴唇上的鲜血,神情愈发凶残。 就在此时,他这边人马之后也传来了马蹄声音,大地震动,尘烟飞滚,竟是鲁达秦明索超三支队伍追了上来。 李逵见状立刻怒道:“三个厮鸟反悔,要与俺争功。” 他用力捶打马匹,似乎生怕被别人多杀个金兵一样,疯了般冲过去,手上两柄板斧乱舞起来。 鲁达三个过来也不多话,早便看清场中形式,女真骑军并不比他们人多,而且确实没有重骑,便立刻分为三路。 秦明左翼,索超右翼,鲁达直从后面接应李逵。 一场血战顿时开始。 轻骑兵极少进行这种正面大规模的冲撞,场上立刻混乱起来。 四万来的骑兵混战到了一起,可想而知战况有多激烈,场面有多磅礴。 这不比骑对步,或者步对步,都有缓冲进退余地。 骑兵对骑兵一但互相穿透,绞杀到了一起,简直就是进退两难,不死不休,退也退不掉,进就得杀死前方敌人。 随着骑兵的阵亡,有的坐骑跟着死掉,横亘于地,形成障碍,绊倒正常的人马,有的坐骑则失去主人,胡乱跑了起来,不分敌我都会撞伤。 更有的马惊了,直接把上面军兵掀了下去,然后尥起蹶子,乱踢一顿。 战马受惊情况其实很少见,不然怎么会叫战马,但是眼下这种混战的形态,就算是平时训练有素的战马,也不乏有惊吓迷厥的,若是没了主人还好,倘若上面还有军兵,那简直就是灾难,根本不听指挥,不是被颠下来,就是胡乱撞去,上面主人十死无生。 这场大战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见出分晓,而此刻战场上已经有如修罗地狱,尸首一望不见尽头,鲜血恍如泉溪,分出无数岔道,汩汩流淌,空气中铺天盖地的血腥气味飘动,让人闻之欲呕。 而分晓就是女真兵败退,本来彼此骑军绞在一起,进退两难,但半个多时辰的厮杀,随着军兵的战死,人越来越少,战场就变得空旷宽敞起来,能够做出些撤退挪动。 足足少了一半人,四万骑兵一场大战后,只剩下两万余,其中鲁达几个这边剩下的是女真二倍。 也就是说,鲁达这边剩了一万四五的样子,而女真那边只有七千多人了。 完颜昌在后方身体筛抖,眼睛瞪得有如铜铃,他的手臂微微颤动着指向前方:“这……这不可能!” 身边的亲兵也都满脸不可思议,但无一人开口,因为剩余的那七千多骑兵正在溃败回来。 马蹄声响,焦如暴风之铃,终于有一名亲兵忍不住道:“副帅,撤吧……” 完颜昌猛地转过脸来,恶狠狠地盯着这名亲兵,“嘡啷”一声拔出腰刀:“你说什么?” 亲兵脸色难看,立刻闭眼做出引颈受戮状,女真不言败,敢言败言退者死。 “副帅且慢!”另外一名亲兵咬牙道:“战事不可违啊……” 完颜昌看着这两名亲兵,都是跟随他五六年之久,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可此刻…… 他转头望向战场,只见前方败下来的骑兵越来越近了,已经是不可逆的局面。 脸色铁青地看了几眼,完颜昌手腕用力,将腰刀还归鞘中,随后沉默一二息,艰难开口:“撤回朱仙镇!” 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避让,直接往东京方向败退他做不到,那还不如战死在此地。 旁边旗兵立刻打出旗语,完颜昌艰难拨转马匹头,向着朱仙镇内而去。 朱仙镇是一座很大的镇子,在整个京畿路的镇子里数一数二,面积直追最小的县城。 不过朱仙镇没有城墙,完全是对外开放的,此刻镇内一个百姓都无,金军渡黄河之时,开封府就往各处发了警报,镇上的人都跑去了近县,不过可惜的是,所有县城最后都失陷了。 女真败军直接进入镇中,这镇足足有五条街道,都是大街,并非窄巷,都可以跑马。 完颜昌下令:“各自找地方掩藏,弓箭……” 弓箭拒敌的话还没完整说出口,那边“轰”地一声,李逵首当其冲率人杀了进来。 本来就是衔尾追杀,相离不远,哪里还能容得女真军找地方遮掩,再使用弓弩伏击? 何况此刻的女真兵个个神情恍惚,甚至都不如宋军每次败阵之时,哪里有什么反应直接去找掩体。 宋军这些年与西夏有胜有败,与女真更是连番失败,心理早便承受,败逃的也有章法。 而女真这些年哪尝过一败?乃是百胜雄狮,突然败北心里落差太大,一时难以承受,甚至战场之上都未曾后退过,此刻便是恍恍惚惚,连败都不会败了。 无敌的信心已经被打破,精气神一落千丈,此刻更来不及寻什么遮掩偷袭。 随着后面进来的骑兵越来越多,第二轮厮杀在朱仙镇内展开,这一场战比之前时间更要长。 因为朱仙镇虽然开放宽敞,可毕竟是个聚居之地,房屋障碍众多,打起来更加艰难。 直到一个多时辰之后,整座镇子,几乎被尸首填满,金军只剩下几十人,裹着完颜昌,直往北面逃跑而去了…… (本章完) 第604章 原来朕是大光明神 夕阳西下,朱仙镇中,赵柽犒赏三军。 战事结果比他想象的要顺利,虽然手下轻骑论起真正实力,其实不如女真,但披挂了被他改造过的皮甲装备,又有鲁达等四个猛将带头,却杀至大获全胜。 特殊的甲胄武器是一方面,女真轻敌则是另一方面,四个先锋猛勇带头更起了作用。 所谓猛将,未必武艺第一,但悍勇威烈,带军冲杀,能调动手下情绪,才最为难得。 这一战折损是有,不过对面可是满万莫可敌的女真,相比较而言,这些折损完全可以接受。 其实哪怕只和女真打个平手,在当今这种局面之下,也可算是获胜了,不败即为胜。 朱仙镇这里距离完颜宗弼的主力部队,约莫五十来里路,探马撒出去了几百名,不时有人回来报信。 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敌情,但明天铁浮屠必来,若不是今日天晚,怕不这重甲骑兵此刻就已经到了。 女真不曾遭受过这种败绩,完颜宗弼更是心高气傲之辈,不会忍受此事,这场轻骑对抗的失败,于他来讲无啻于羞辱一般。 赵柽之前仔细询问过了折家兄弟有关铁浮屠的一切,又叫来那几十名燕地败回的军兵印证,心中已经对这女真铁甲有了个大致印象。 似乎有些不如铁鹞子。 从描述来看,倘是山原,铁浮屠当并非铁鹞子对手,若是为平原,两者该晃上忽下,但铁浮屠的甲胄比铁鹞子的瘊子铠要弱一些,且还没有横山步跋子于后配合。 还有便是匆匆组建,并不成熟。 犒赏完军马后,赵柽回去大帐,再次观看起铁浮屠的图画,这是根据折家兄弟描述,还有那些军丁补充,折寒梅画出来的铁甲具体形象。 那铁浮屠的具装之下,马蹄上方,与铁鹞子无二,是空出来一小块的。 覆甲并没有完全盖到马蹄,事实上也不好垂那么低,因为马匹奔跑跳跃之间,身上具装前后会有错动,若是四腿覆甲都垂那么低,难免容易有一边落在地面,然后绊住马脚,向前扑倒,酿成祸事。 那么就不能叫这盖甲过于太低,总要在马蹄上方还留下块距离,才不会导致奔跑之间,有那么一处两处错动垂地,绊住马腿摔倒。 而显然,铁鹞子和铁浮屠都是这种保留设计,据赵柽之前在东京查证,大宋早便消亡的重甲骑兵静塞军,当初也是这般模样。 其实并不算什么太大弱点,毕竟铁甲奔腾起来,冲撞之力无比强横,这点露出的空挡可以忽略不计,那马眼也露着,骑兵的鞋子都是皮靴,又能如何?没看谁能通过这两处薄弱点,就攻击准确,破了重甲骑兵。 所以没有弥补修正,其实也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修正。 但这是在没有藤甲和钩镰枪的前提下,马眼和骑兵的脚靴怎么破没人想到过,赵柽也没想出,可这马匹腿脚却是琢磨出来了。 单一藤甲不行,单一钩镰枪也不行,得两两组合。 藤甲正常是刀兵,这样不行,因为单刀根本没机会上前斩断马匹脚踝。 只有钩镰枪的话,军兵身上没特殊防护也不行,不管钩没钩到,最后都会被踩踏而死,得不偿失,折损严重不说,也无法补钩补枪,根本不能破重骑。 这个时候还没有完整的步人甲,就算有了,步人甲的实用性也远远比不上藤甲。 着步人甲,用长刀钝器,猛击重甲马腿,也是种破法,但却没有藤甲配钩镰枪更得力,损耗更小。 至于赵柽新组建的铁鹞子,却是没有这方面的弱点,他琢磨了个办法,把这个具装难以覆盖马踝的缺陷给弥补修正了。 那就是打造四寸三分长的脚环,套在马脚踝上,使得这块空挡位置再露不出来,一切就都解决。 这种圆柱状中空的金属脚环不需要什么过高的技术,只要先套于马踝,然后接口处铁边相互卷起扣死就行,或者留出几个小洞,打上铁环固定也可以。 吕将带走远征黄龙府和会宁的一万一千铁鹞子,全都有这种配置,大抵再没旁的弱点了。 赵柽拿着图画看了一会,微微摇头放下,凡事相辅相成,都有正反两面,其实重甲想破他这藤甲钩镰兵也容易,只要配备……两丈长以上的骑枪就可以了。 而有史以来,中原一地,包括四周邻国,但凡有重甲骑兵的朝代,就从来没有配过两丈长以上的武器,更别说骑枪了。 铁浮屠的武器是重型马枪和马刀,五十名为一队,一人退全队皆斩。 这种马枪远远没有达到两丈,古来中原四周,枪矛最长者也就四米左右,而能达到六米长度的,有且只有欧罗巴的波兰翼骑兵长枪有这般惊人度数。 要破藤甲钩镰,那么骑兵的武器必须要长过钩镰枪,而且最好就是枪矛,钩镰枪四米六长,那重甲骑枪起码要达到两丈,也就是六米。 只不过完颜宗弼是不可能提前想到这种事的,毕竟他还没见过藤甲钩镰兵,就算见到也来不及了,明日一战,必然全歼铁浮屠,叫这女真重骑昙花一现,甚至都未必流传史册。 这时外面小兵传报,徐宁求见。 赵柽叫其进来,徐宁行礼道:“王爷,都准备好了。” 赵柽拿起那张铁浮屠图画:“回去多临摹一些传给藤甲军,让军兵都看看这铁浮屠模样,好心中更为有数。” 徐宁接过,再次行礼离开,明天对阵铁浮屠,由他全权指挥,这次甚至比之前对铁鹞子还简单,铁鹞子有横山步跋子配合,铁浮屠却没有,而且去岁大理那边又送来一万套新藤甲,尽皆够用。 他离开后片刻,折寒梅和知武知刚二兄弟到来,都是询问对战铁浮屠策略之事的。 赵柽微微一笑,大手一挥:“明日破铁浮屠,三天之内解围东京,败金军!” 东京城,皇宫紫宸殿,道君皇帝高坐御阶之上。 他此刻眼窝深陷,脸色憔悴,原本漆黑的胡须多了几许灰白。 道君皇帝正在端详殿下一人,不但他在端详,两旁的文武百官也在打量着。 那人身材瘦小,穿了套青绸子油亮的衣裳,四十来岁年纪,留着小胡子,看起来颇为精神。 这人正是之前受赵柽命令,从汴河河道潜进东京城的蒋四。 他进入城中后先去找了朱小乙,朱小乙比较容易找到,因为是脏衣帮东城的话事人,传递了赵柽的口信后,朱小乙又带他去找罗金水,接着就要上朝见道君皇帝。 但他们都是布衣,没有直接入朝的门路,如果朱小乙直接去开封府述说自己是秦王送信之人,又怕中间再出什么罗乱,最后只得寻到赵棫哪里。 赵棫这时虽然还是白身,但道君皇帝态度却已经缓和下来,似乎也知道自家之前有些太过胡思乱想,只是贬了之后,再封回去面子上过不去,就这么一直拖下,但别的事情却都允赵棫,包括回宫探亲,还在外面赐了他座宅子居住。 赵棫一听到蒋四潜河送信,心想必然大事,就急忙入宫找道君皇帝禀报。 道君皇帝闻得赵柽派人,激动得身体都颤抖起来。 之前太学生请愿,他被迫无奈杀了六贼其五,只有童贯没在东京躲过一死,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谁知道这两天又以李纲带头,纷纷上奏请他逊位于太子赵桓。 他闻言初时震怒,但随即便有些迟疑,金兵围城,东京岌岌可危,大宋已经陷入风雨飘摇,此刻禅位给太子,也未必不是良谋,多少能够保住些自家的名声和功业。 至于之前想的要传位给郓王赵楷的想法,早就抛去九霄云外了。 就在他左右摇摆不定之时,逆子派人送来了消息,顿时让他如同打了一剂强心针般,莫非逆子派兵来援了?那自家还逊什么位!于是紧急召见了蒋四。 此刻蒋四已经送上了信笺,报完赵柽的话语,言说过大军已到的消息,正在滔滔不绝吹擂着二大王西征之事,听得两旁文武目瞪口呆。 那可是真正的西征啊,堪比汉唐,道君皇帝久已无神的眼中绽放出光采,忽然打断蒋四话语:“卿家,你说那逆……秦王自称大光明王?” “陛下,正是如此,王爷称呼大光明王,横扫域外,莫有能敌。”蒋四急忙道。 “哦哦……”道君皇帝摸了摸胡子,瞅着四周道:“这大光明王是何说法?” 众大臣也不解,毕竟蒋四说得没头没尾,只有这一个词。 道君皇帝目光重新落回蒋四身上:“爱卿啊,这光明王出自何处?” 蒋四闻言挠了挠脑袋,他也不知具体,只是听说和摩尼教有关,便思索道:“陛下,秦王该是说波斯摩尼教的神尊吧?” “波斯摩尼教?”道君皇帝愣了愣:“那不就是明教吗?” 方腊的事情他并没忘却,记得中原明教就是摩尼教分支啊,这逆子怎么掺和上了此教事情? 蒋四急忙摇头:“陛下,这不一样,当年的中原明教乃是伪教,那贼酋方腊与波斯的摩尼教没有太多联系,邻近国度只有回鹘那边才算是正统摩尼教。” “原来是伪教。”道君皇帝点了点头,觉得其实像摩尼教这种大教派四处开花,伪教自然不会少,就像佛教道教一般,历史上不也有不少假的,然后起事欲染指皇权吗。 “既然是摩尼教的神位,可有知道这大光明王事的?”他再次发问。 群臣互望,摩尼教他们可知道不少,毕竟唐初时就传过来,只是断断续续没成什么气候,直到方腊才掀起场大风波。 不过中原的摩尼教除了供奉大明神,又称明尊外,对别的神位却很少提起。 摩尼教是多神教,里面神明众多,但哪怕对其有过研究的大臣,也没听说过这大光明王的名字。 看着众臣摇头,道君皇帝纳闷道:“莫非这摩尼教里的大光明王是个少见的神袛?” 何栗这时出班道:“官家,方腊事时,微臣曾特意研究过这摩尼教,据臣所知,这摩尼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大光明王,自然也可能是该教传至东方的神系不全,在波斯还是有的。” 道君皇帝点了点头:“如果是传至东方不全,那秦王也该无从得知,莫非是他拟化出来?” 白时中出班道:“陛下,那摩尼教至尊乃是大明神,秦王称自己光明王,这一听就是一脉相承啊,臣窃以为莫非是秦王殿下以神子自称?” “神子自称?”道君皇帝闻言表情变化,惊奇震惊,片刻后忽然一拍大腿,道:“朕明白了!” 众臣包括蒋四一起疑惑看去,只见道君皇帝一副恍然醒悟模样:“原来朕不但是神霄玉清教主道君,原来还是大光明神至尊啊!” 此言一发,顿时殿内四处无声,众臣脸现惊讶神色,有的更把头低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蒋四嘴角抽搐,将脑袋深深垂落,不发一言一语,只是肩膀微微抖动。 好半天,就看白时中再次开口,这番却是高呼道:“微臣,参见大光明神至尊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张邦彦、秦桧以及许多朝臣全部行起礼来,蒋四左右偷眼看看,也跟着弯腰喊出了声。 道君皇帝乐得合不拢嘴,这一刻仿佛久违的精气神全都回来了,脸色也红润发光。 “众卿平身,平身。”道君皇帝微微探身:“我道为何秦王西征,无往不利,原来竟是神子转世,而朕竟然就是摩尼至尊大光明神,此番朕觉醒得晚了,却是叫神子先醒悟过来。” 下面众臣全部称是,道君皇帝喜吟吟地看向虽然同样恭贺,但明显神情怪异的何栗道:“何爱卿,既然你熟知摩尼教事,一会儿散朝后回去书写神谱,还原成律,昭告天下,还有以后建光明神庙的事情,也由你负责了。” 何栗只觉得太阳穴青筋直跳,硬着头皮道:“微臣遵旨。” 道君皇帝又看向蒋四:“蒋爱卿此番舍生忘死,潜进东京,为朕送上大喜,乃至朕觉醒身为大光明神之事,实在劳苦功高,朕这便封你为建功侯,再赏赐府宅一座,世袭罔替!” “啊?”蒋四闻言一愣,慌忙扑倒谢恩,心中却阵阵发懵,自家这就成侯爷了? (本章完) 第605章 进东京 完颜宗弼神情狰狞地看着前面的完颜昌。 从辈份上来讲,完颜宗弼应该称呼完颜昌叔叔,因为完颜昌是完颜阿骨打的堂弟。 但是从军中职务上讲,完颜昌是他的下属,此刻打了一场自女真起兵以来最大的败仗,论罪该杀。 完颜昌闭着双眼,心中后悔不迭,在逃回的路上,他恍如做了一梦,脑内迷迷糊糊,直到返营,才骤然明悟自家犯了什么错误。 太轻敌了,太大意骄傲了,平时心心念念着二太子完颜宗望的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自己却只得皮毛,以为做到,甚至沾沾自喜,其实大谬大错。 从一开始要出征时,完颜宗弼打算直接派铁浮屠前往朱仙镇,他就应该接受,毕竟斥候报的对方军数可能十万以上,人数太多,几乎和自家兵丁总量相同了。 这时候只有带铁浮屠才是最稳妥的,不会出一丝一毫意外,可他却总想着女真不满万,满万莫可敌,以为杀鸡牛刀,别说铁浮屠,就算一万轻骑都可轻易解决战斗,最后只带了两万人。 而在对仗之时,瞧见对方骑兵不多,也就几千,又起了轻敌之心,居然没把两万人马全派上去包抄,只派了差不多的人数,就这样还有些纠结,觉得没有必要,依旧想着女真不满万,满万莫可敌,可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 但结果却是相同数量的骑兵对战,都吃了大亏,对方援军一到,两两对阵,几乎全军覆没。 女真满万莫可敌的神话,一战告破。 对方没有使什么阴谋诡计,没有用什么工事军械,虽然甲胄兵器古怪了些,但却是实打实地击败了女真儿郎。 完颜昌双眼紧闭,略微低头,一言不发。 完颜宗弼看了他一会,深深吸了口气,他想直接斩了完颜昌,但对方毕竟是他堂叔,想了想还是留给完颜吴乞买最后决定。 “押下去!” 上来两个兵卒押走完颜昌,帐内再无旁人,完颜宗弼抽出腰刀,用力向木案劈去,只一下,那大案便“咔嚓”一声从中两段,摆放的东西稀里哗啦全部掉落在地。 他胳膊微微颤抖,脸色极度难看,心中情绪剧烈起伏,女真军队的金身破了。 这一战后,再也无法提什么满万莫可敌的说辞,本来赫赫威风,震慑敌胆的口号,此时再提,却好似变成了笑话一般。 当今之计,唯有用最快速度最短时间消灭这支宋军,才能把影响降到最低,说不定还能挽救……女真无敌的名声。 原本打算的只派铁浮屠前往,此刻看已是不妥,须分一半兵力,才可保证万无一失! 完颜宗弼双目射出寒冷光芒,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翌日,一场大战在朱仙镇展开,平原之地,数万大军鏖杀,重甲骑兵、轻骑兵、步刀、步枪、步锤、步箭、步砲各兵种混为一团。 这个时候军械反而派不了大用,因为敌我相间,床子弩等东西无法使用。 铁浮屠的阵列和铁鹞子不同,铁鹞子三百人为一队,铁浮屠却是五十人一队。 铁鹞子人马锁在一起,只能向前,人死马还在冲锋。 铁浮屠却是有一人退后,全队皆杀。 单纯的重甲冲击,说不好两者阵势形状优劣,但对于藤甲钩镰兵来说,五十人一队的铁浮屠,要比三百人一队的铁鹞子好破,因为单队人少,各队拉开了一些空隙,给藤甲军的压力自然就小不少。 而且铁浮屠人马没有锁死,不像铁鹞子人死后马还带着巨大惯性前冲,铁浮屠人死后跌落在地,马的负重顿时减少了几百斤,前行撞击的惯力没有那么大,也差于铁鹞子。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此刻铁浮屠太多了,足足有万众,而藤甲钩镰兵当时在河西破的铁鹞子只有三千骑。 大战从中午时分杀到了下午,又杀到了将近黄昏。 铁浮屠虽然存在着种种不如铁鹞子的地方,但是却比当初铁鹞子坚持的时间要长,女真轻甲在两翼护着,比当时铁鹞子只是单一向前,要多了协从配合。 夕阳西下,红黄胭脂色的巨大火球缓缓垂落,古老的号角声响起,悲壮调子扬在战场上方。 地上的血已经凝结干涸,战死军卒的尸首一望不到尽头,折戟断枪,处处显示着这场大战的凄怆惨烈。 赵柽骑在马上,折寒梅在他旁边,听着旗兵汇报清点结果。 金军几乎全部覆没,一万的重甲,还有其他军兵共近六万人,都葬送于朱仙镇前,而自家这边也损失了四万多。 这次是以多打少,不比之前鲁达等两万对两万,这次是近乎十四万人马打对方六万,却损失了四万左右,胜也是惨胜。 原因自然是对方比前次多了铁浮屠,虽然铁浮屠全军覆没,但自家这边不可能一点未受其害,何况对方此番有备而来,再无一丝轻敌之心,战法已做调整,能胜已是不易。 赵柽听完旗兵汇报眯起眼睛久久不语,这十四万人,乃是他从河西带来的十万,沿途收纳一些义军,还有折家派来两万和同样收到的义军,这一下就直接损失了接近三分之一,可谓他自带兵以来,最大的一场损耗。 不过好在熙河那边的柳随云快到了,从对方送达的信报来看,最早今天前夜,最晚明天上午,必达朱仙镇。 如今东京城下的女真兵只剩五万多,继续攻城已经是不太可能,但彻底逃跑,退回黄河对岸乃至燕地却也未必,因为在河东路还有完颜宗翰的十万兵马。 最初赵柽的打算是一但获胜便乘胜追击,直杀东京城,但此刻看却是难以实现,因为朱仙镇这场仗打得太久了,现在都已黄昏,如果赶到东京城下天黑难战不说,还是疲军,倘若中了完颜宗弼的埋伏,那就阴沟里翻船,前功尽弃了。 他沉思片刻,下令部分军卒打扫战场,其他的吃饭歇息,等待前方斥候消息。 吃完晚饭之后,坐在帐内和折家姐弟喝茶聊天,开始有斥候回报,东京那边的女真兵并未直接撤走,营帐还在,但防护不太森严的样子,也没遇到什么外围巡逻的探马军丁。 赵柽听后就知道完颜宗弼在做最后一搏,展现假象给斥候观看,在赌自家心急,想要一举毕功直接冲杀到东京城下,而那边说不定已经备了多少陷阱埋伏。 他摇了摇头,这其实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大部分人估计都会这么做,虽然打了一天,军兵疲乏,但毕竟士气鼓舞正旺,人马又是对方倍数,正好乘胜追击。 折知刚道:“王爷,此刻不正好趁夜追杀过去?” 赵柽瞅了瞅他没吱声,折知武在旁犹豫道:“会不会有什么埋伏?” 折寒梅看着两个弟弟,微微摇头:“正常情况对方如此大败,又知我方兵力多过他们,后面东京城还可出兵两面夹击,方方面面不利,肯定会连夜撤走才对,若是没有撤走,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就肯定是设有埋伏,打算一仗翻身!” 赵柽点头:“寒梅分析得对,怪不得老将军令你一同前来。” 折知刚立刻羞愧得脸红起来,赵柽看他道:“三郎还是太心急了,不过战场经验都是积累出来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没谁天生就会打仗,凡事多思多想,不要头脑一热就冲撞向前。” 折知刚立刻站起行礼:“王爷教训得是。 赵柽压了压手,刚要说话,忽然外面白战过来报告:“王爷,我二哥回来了。” 嗯?赵柽闻言一扬眉,白傲回来了? 当日离开东京前,他把丁大蟹派去了黄觉那边,白傲派去姚平仲那里,这次出征他叫柳随云在熙河汇合姚平仲,此刻白傲到了,是不是柳随云的军马已经不远? “叫他过来。” “是王爷!” 白战出去片刻,就看白傲敲帐门进来,随后扑倒在地:“王爷,属下回来迟了,两年未曾侍奉王爷,王爷一切安好?” 赵柽看了看他:“你怎么还胖了?” 白傲道:“……那个,姚将军天天拉着属下吃喝,就,就胖了些。” 赵柽摸了摸下巴:“柳都护他们现在哪里?” 白傲道:“属下动身前已经到达尉县,此刻该距离朱仙镇不足三十里路。” 赵柽看眼沙漏:“这个时候到来还好,休息一夜,正好明早兵发东京……” 一夜时间转眼过去,第二日上午,与柳随云合军之后近乎十五六万人马,直达东京城外。 只看金兵原本扎营处一片狼藉,已是空无一人,显然完颜宗弼见昨夜赵柽没有上当,今日提早就率军撤离了。 这时的东京城头残损不堪,一处最大的豁口几达两三丈长短,若不是东京城池高阔,放在别的地方,几乎就可以直接顺此入城了。 此刻城上不少人正在张望,其中李纲和吴玠是认得赵柽的,李纲乃是朝臣,吴玠曾随西军一同征方腊,见过赵柽。 姚平仲率人上前叫门,又有其兄姚友仲在城上辨认,随后费了好大力,才清除了门洞内的障碍,拉起千斤闸,放下吊桥,露出通道。 接着没过多久,道君皇帝派来迎接的队伍,吹吹打打出来,又有圣旨颁下,洋洋洒洒怕不是有几千字,好半天才读完,累得宣旨宦官直抹额头汗水。 折寒梅小声问赵柽:“殿下,光明王什么意思?还有官家自称大光明神又是何故?” 赵柽:“……” 宣完旨意入城,却并非只有将领,那边柳随云直接命兵马接防城门,看得迎接的众官员都是一愣,但谁都不敢多说什么,就是李纲也沉默不语。 随后直奔皇宫而去,杜壆、鲁达、徐宁等一众同往。 紫宸殿上,道君皇帝正在搜肠刮肚,琢磨话语想要应对逆子,那边众人已经进入大殿,却并非赵柽一个,而是足足几十人。 道君皇帝和群臣见状都是一愣,这是要干什么?不是只叫秦王一人过来,怎么连军中将领都带过来了? 赵柽站在大殿中间,看着道君皇帝礼道:“爹爹,孩儿回来了!” 道君皇帝嘴角抖了抖,这逆子身披铠,腰悬剑,身后那些将领也都个个如此,凶神恶煞一般,这是想要干什么?怎么宫外禁卫没有拦下,竟让他们带兵器进宫呢? 而且这逆子还不叫官家陛下,大殿之上,如此称呼,成何体统? “秦王,你……”道君皇帝犹豫开口,本来想好的词一下子全都忘了。 “爹爹,孩儿此番援救东京,覆灭了女真全部的铁浮屠重甲骑兵,又杀其他兵卒共计八万余,东京之危已解!” “啊,好,好……”道君皇帝越看赵柽腰上的剑和还有后方那些人越害怕,不由想起当初这逆子离京时事情,顿觉后背冒出冷汗,这刚走了豺狼,莫非又来只猛虎? 他急忙冲两边打眼色,群臣这时哪敢开口,都看出赵柽来者不善,不由心中暗想,莫不是要变天了吗? 道君皇帝着急,这些时日最爱上奏的李纲不在殿中,还在城头忙碌,他不由将目光落在秦桧身上。 秦桧咬了咬牙,一步跨出班外,赵柽与他不和,此刻回来于他不利,虽然这时出言会激怒对方,但他不相信赵柽敢杀士大夫。 “秦王,何故带剑上殿?” 赵柽转头看了秦桧一眼,面无表情。 秦桧继续道:“陛下只宣秦王一人,余者因何到来?” 后面杜壆忽然一瞪眼:“你是何人?敢与王爷如此说话!” 秦桧哼道:“粗鲁武胚,哪里有你开口资格!” 赵柽此刻微微一笑,悠悠地道:“此人勾结女真,图谋不轨,证据确凿,杀了吧!” 后面杜壆闻言“嗖”地一声抽出剑来,秦桧顿时大惊:“秦王,你,你想要干什么?” 杜壆哪容他多言,上前一剑刺去,顿时穿胸而过,血溅当场。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不少人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赵柽瞅了瞅两旁,淡淡道:“散朝,全都回去吧。” 两旁人包括上面的道君皇帝都是一愣,杜壆大吼道:“莫非都未听到秦王命令,散朝了!” “是,是……”呼啦一声,两旁朝臣战战兢兢,或快或慢,都往殿外走去。 片刻之后,大殿内只剩道君皇帝孤家寡人一个,坐在龙椅上牙关打颤,满面惊恐…… (本章完) 第606章 官家觉得哪个称号好? 赵柽看着道君皇帝,一步步向前走去。 道君皇帝坐在龙椅上,战栗道:“吾儿,吾儿还有何事?” 赵柽踏上御阶:“官家!” 道君皇帝一愣,神情难看,果真是逆子啊,刚才满朝文武在的时候唤爹爹,现在没人了却唤上官家。 “吾儿,可是有话要和为父说?” 赵柽这时走上最高一级,来到御案旁,看了看桌面,正有一张神谱摆放,是之前何栗查索资料排出来的摩尼教神序。 他笑道:“爹爹想做大光明神?” 道君皇帝看赵柽悠然模样站于御阶,心中不由既忿忿又惶恐,这逆子想要干什么,已经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了吗? 他觉得自家应该威严些,咳嗽一声:“朕不就是大光明神吗!” 赵柽嘴角一弯:“摩尼教众神来源西方,看来官家亲近西方啊。” “什么西方?”道君皇帝立刻慌乱,西方这个词怎么听着如此刺耳? “官家年岁已近五旬,该知天命,是时候乐以忘忧,荣辱淡然,修身养性了。” “吾儿,你,你此话何意?”道君皇帝嗫嚅道,这逆子什么意思?让他修身养性,乐以忘忧,那这朝事天下事谁来管理? 赵柽淡淡地道:“官家在位近三十年,二开陇右,重复青唐,灭西夏,收燕云,打下东喀喇汗,封禅泰山,已经差不多够了。” 道君皇帝闻言心中一动,眼珠转了转:“这,这些全是朕的功绩?” 他就做了二开陇右复青唐和收燕云,结果燕云收回不到一年就丢了,如果没有赵柽所说的其它功绩加持,此刻看封禅泰山似乎也是个笑话。 赵柽点了点头:“可以算上官家的。” 道君皇帝一听,立刻有些不满,什么叫可以算上自己?既然他在位,这逆子又没正式起兵谋反,另立山头,自然是有自己的。 “那便好,那便好。” “既然官家也觉得好,觉得够,那官家是时候该放下俗世心思,逍遥修身,养善天年了。” “啊?”道君皇帝闻言立刻打个激灵:“吾儿,吾儿说甚么?” 赵柽摸过案上的白玉拂尘,虚甩了几下:“臣之意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官家既然喜欢做大光明神,亲近西方,那就去西方养老可好?” “不,不……”道君皇帝吓得身子往后躲起,龙椅都差点被撞翻,这逆子想要弑父不成吗?西方,西方莫不是不驾鹤西归之意? 赵柽看他,知他有些想差了,不由摇头:“臣的意思是青唐那里不错,风光秀丽,山水壮阔,官家可以去那边住住。” “青,青唐啊……”道君皇帝这才稳住身体,就说这逆子不敢弑父弑君吗,竟是想要驱赶自家去青唐,然后呢?然后他好登基为帝?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朕不去,朕才不去那荒凉贫瘠的地方!”道君皇帝松了口气,但说完之后不由一愣,这怎么听着自家好像同意逊位之事了?还要选择地方养老? “朕还要处理国家大事,怎能离开神京,往去外地!”道君皇帝鼓气说道,心中却慌乱无比惴惴不安。 赵柽笑了笑,手指轻叩桌案,片刻才道:“官家,还是听臣的劝说为好,不然臣想了几个号,官家可要选择一个?” “号?什么号?”道君皇帝纳闷道,这逆子什么意思,自家有不少号啊,比如宣和主人不就是吗?是自家最得意的一个号。 赵柽嘴角微微弯起,道:“官家觉得……是圣文仁德显孝皇帝好呢,还是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好?” “啊?什么……”道君皇帝闻言大惊,这,这是什么号?这号听词字长短分明就是谥号啊,这逆子难道还是想要弑君吗?竟然连谥号都想好了,而且还两个! 他唬得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去:“不,不,为父哪个都不想要,哪个都不想要啊,吾儿说得就算,说得就算,为父明日就下旨离开东京,去西面养老。” 赵柽点了点头:“官家这样想就对了,该靖的事业都已完成,手段本领已至尽头,再下去过犹不及便不好了,这般才能保住名声后世,不至最终遗臭万年,有道是荣到深处宜先退,功至尽头便可休。” 道君皇帝慌乱点头:“吾儿说得对,说得对,为父适当禅位养老,适当禅位养老。” 他心中却寻思,什么荣到深处宜先退,功至尽头便可休,这逆子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啊,这是逼迫朕退位呢,此刻暂且答应于他,只要朕一天不死,就还有机会复辟,有道是留得五湖明月在,何愁无处下金钩。 赵柽微微一笑:“皇位倒暂不必,于臣摄政便是了。” “摄政?”道君皇帝想了想,不知这逆子何意,这有区别吗?你都要赶朕去西方了,你自家摄政和做皇帝还有什么两样? “好,好,摄政便摄政,吾儿想什么时候登临大宝便什么时候。” 赵柽道:“官家想通就好,可以回去准备一下了。” 道君皇帝心思转动,忽然期期艾艾地道:“吾儿,刚才说的西方……西京洛阳也是西方,不如去那里如何?还省了车马银钱,如今国库空虚,可以节省些钱贴补……” 赵柽闻言摇了摇头,这时候才想到节省,是不是有些晚了:“官家,回鹘的高昌城亦是西方,官家莫非想要去高昌?” “啊?”道君皇帝立刻把头摇得泼浪鼓一般,高昌?那岂不是在沙漠之中,去了那这辈子都别想回来了,还不如青唐呢。 “不去高昌,不去高昌,就听吾儿的,青唐最好。” 赵柽想了想:“圣人倒是不必去,小王贤妃几个也不必去,余下者全可陪同官家一起前往,左右陪伴,不至寂寞。” 道君皇帝呆了呆,圣人不去他理解,毕竟郑娘娘是这逆子生母,怎肯叫去青唐之地受苦,这小王贤妃什么意思? 他突然想起好像逆子自小就与王月宫相近,学马打球之时,都是王月宫抱着教授,两个交情深厚,果真是个逆子啊! 赵柽继续道:“哥儿姐儿们本也都不用去,但官家年岁渐大,身边总得有侍奉伺候的,叫大哥跟着好了,对了,官家一直宠爱三哥儿,三哥儿也一起同去,家眷全都跟随。” 道君皇帝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但看赵柽有要结束对话的意思,又急忙硬着头皮道:“吾儿,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号……号就不要了吧?” 赵柽笑道:“号还是要改的。” 道君皇帝脑门立刻沁汗:“啊?” 赵柽道:“官家,改的是国号,宋改为秦,从此以后,以秦为名,统领四邦!” “是改国号啊……”道君皇帝忙道:“改成秦好,改成秦好,吾儿想怎么改就怎么改,都是吾儿说了算。” 赵柽瞅着道君皇帝,微微弯身:“那官家就回去做这些事吧,臣恭送官家。” “我现在就去拟诏,现在就去……”道君皇帝站了起来。 赵柽看着道君皇帝后面出殿,这才缓缓转过身,朝皇宫之外走去。 这时整座皇宫都已经被他手下的军兵控制,各朝臣的府外也同样被监视起来。 至于城内的禁军其实不少,金兵围城之前,驻扎于外的全部撤了进来,还有种彦崇和吴玠带回的两万来人马,加在一起有七八万人,但这七八万人的战力却一言难尽。 种彦崇和吴玠带回的两万虽然是西军,但溃败下来,不少身上有伤,而且精气神都已经被连场大败给摧毁了,短时间已经打不得仗。 而京畿的禁军虽然个个养的膘肥体壮,也没伤在身,却吓也被吓破胆,守城还可以,却也是上不得战场的。 而金兵攻东京,数日下来,折损了两万左右,此刻还剩五万多人。 这五万多人里的禁军,一部分属侍卫亲军司,其实算是赵柽的旧部,赵柽掌控侍卫亲军司多年,打下了极好的根底,里面又有谭真等人掌权,一句话就收拢了,包括殿前司的禁军,也一同拉了过来。 至于西军的人马虽然没在赵柽麾下效力过,但大都去征过方腊,当时回去后西北几路都在谈论二大王军神之名,所以他在西军内名声也是极高的,此刻又有折家军的人马附庸,折知武兄弟往去走动,便也顺势靠了过来。 只是三两天时间,东京城就尽在掌控之下。 大宋靖康三年五月十八,道君皇帝对外发出禅位诏书: 乾道统天,文明於是驭历,大宝曰位,宸极所以居尊,在昔勋华,不昌厥绪,揖逊之礼,旁求历试…… 朕膺期受命,握图阐极,然而昧旦丕显,日昃坐朝,驭朽兢怀,履冰在念,忧勤庶政,数载於兹,今英华已竭,耄期倦勤…… 皇太子柽,久叶祥符,夙彰奇表,天纵神武,智韫机深,内发谋猷,外清氛祲,英图冠世,妙算穷神,伐暴除凶,无思不服,功格穹苍,德孚宇宙,雄才宏略,振古莫俦,造我今宋,系其是赖…… 今传皇帝位于柽,所司备礼,以时册授,公卿百官,四方路使及府州,下至士民,宜悉祗奉,以称朕意…… 夫政惟通变,礼贵从宜,利在因民,义存适要,朕方游心恬淡,安神元默,无为拱揖,宪章往古,称谓之仪,社稷之固,申锡无疆;天禄之期,永安勿替,布告天下,咸使知闻。 诏书自然是传帝位,这里面用的是皇太子柽,而非皇二子,或是秦王,就是要彰显大义,得位其正。 至于废除原太子,册封新太子,这些程序都简化了,一切都以这内禅诏书为准。 赵柽自然推了又推,却了又却,这是该有的谦恭。 他连推三次,最后在满城军民,朝上大臣的呼声中,才勉为其难开口接受,这不是虚伪,是于礼须表现出来的态度。 不过接受内禅之后,他却下令止住备礼册授,暂缓登基称帝,而是以摄政王名义,暂代朝政,并对外宣告,更改国号为秦。 随即全国开始改旗易帜,然后赵柽下令,封柳随云为左相,总揽中书门下事宜,封卢俊义为枢密使,总揽西府事宜,封谭真为侍卫亲军司都指挥使,封杜壆为殿前司都指挥使。 两府军政职务敲定之后,再加封福建路安抚使黄觉为江南廉访使,李纲为江北廉访使,督察各路贪墨事宜。 黄觉本来率领大军正层层推进,得此令后更是名正言顺,在南方督起各级官吏违律事宜。 李纲也领命而走,督促北方之事,接着赵柽将道君皇帝与一些妃嫔,还有赵桓、赵楷连带其家眷,宫中部分宦官,全都派人向西宁州送去。 道君皇帝这一朝,此刻单言内事,妃媛最多,是以往先朝十倍,宦官最多,是以往先朝二十倍,宫内铺张浪费最多,甚或以往宫廷百倍。 这一路西去人马,足足上千人,在一万精兵护送之下,往西直奔了熙河陇右。 待道君皇帝西行之后,赵柽便开始整肃兵马,分做两路。 一路自家亲自率领,走西北往太原而去,完颜宗弼此刻与完颜宗翰合军一处,依旧在围攻太原城,看样子是想把这座城打下来,作为金国前方的楔点,插在两国边境上的一颗钉子,此万万不能叫其得逞。 另一路则由李彦仙率领,直接过黄河,走河北,安抚各州县,将完颜宗弼留在河北的一些军马全部清缴干净,让流离失所的百姓能有家可回。 大军整顿完毕,随即启程,各领十万,浩浩荡荡离开东京。 且说赵柽这路军,十万人里并不包括折家的两万,至于当时那些自发组织的义军已经解散了。 不过参加义军之人都给了赏赐,有愿意继续从军的便直接并入正规军马之内。 他这次带得大将不多,也就七八名,因为得留些人镇压京师,但“四猛”自然在内,依旧做先锋。 出东京,走郑州,然后过黄河,在怀州停了一停,放出探马北上打探消息。 又几日,上泽州,过隆德府和威胜军,便接近了太原府的地界。 (本章完) 第607章 真正的金国第一名将 如今河东路北面战火四起,不但太原被围,边境处的府州、麟州等地更是已经失陷。 但哪怕许多地方都丢了,却与旁些路州的女真安稳占据不同,其间反抗不断,甚至时不时折家便组织剩余兵马,还有支援义军,反攻各处。 毕竟是蟠踞数百年的地头蛇,折家在河东路一呼百应,打不过女真是打不过的,但不缺人马力量,甚至粮草也一直充足。 府州城内,完颜娄室神色淡漠如水。 他又叫斡里衍,是女真雅挞濑等七水诸部长完颜白达之子。 少年从军,二十一岁时便代父行七水部落事,辽天庆四年,随完颜阿骨打起兵抗辽,次年以功擢猛安,在达鲁古城之战中与完颜银术可率骑直冲辽军中坚,九陷其阵,大破辽军。 其生平大战几十场,只有一场失败,但那一场失败其实又经不起推敲。 自出部以来,平定萧里海,曷懒甸会战降五城,平定讹浑,宁江州大捷,咸州大胜,达鲁古城大胜,九进九出。 黄龙府大胜,白马泺大胜,蒺藜山大胜,破萧干郭药师,年山大胜,鸳鸯泺大胜,西京大胜,宜水大胜,迭剌部大胜,阴山大胜,亲俘耶律大石,余都谷大胜,亲擒天祚帝。 雁门关代州大胜,寿阳大胜,杀熊岭大胜,种师中阵亡,文水之战大胜,汾州之战大胜,黄河之战大胜,六甲神兵之战大胜,破开封城门。 千秋镇大胜,灭宋军十万,蒲州城大胜,长安大胜,陷长安、凤翔,陇右大震,五里坡大胜,斩张严,熙河大胜,斩刘惟辅,晋宁军大胜,斩徐徽言,武河大胜,破吴玠,陕州大胜,李彦仙阵亡,彭原店大胜,再破吴玠。 富平之战大胜,大破吴玠、吴璘、刘锜等南宋全明星组合,夸张的说法是南宋三十万大军一战几乎全军覆没。 这一战时,其实完颜娄室已经有疾,而且完颜宗弼左翼军已经失败退却了,完颜娄室以右翼军力战,军势复振,覆灭了张浚统领的最强阵容军团。 世宗时大臣王彦潜曾经赞叹娄室:“自国初迄今,言将帅臣,无能出其右者!” 真正意义上的金国第一名将。 宗望差些,宗翰也差些,兀术则就根本不如了。 只不过那三个都是宗室,最初就主带兵,所以名声更大。 但金国自家认为,娄室才是第一名将。 达鲁古城之战九进九出,擒耶律大石,擒天祚帝,破六丁六甲陷开封,致种师中、李彦仙、徐徽言等阵亡,这些战争里完颜娄室都是主将。 若只有宗翰在西路,哪怕汇合了完颜宗弼军,又有完颜希尹等人也在,赵柽都未必亲率兵来。 王禀能守住太原城二百五十余天,完颜银术可作为主将久攻不下,那么派李彦仙姚平仲刘锜等人带兵过来里应外合,又有折家侧助,就完全可以解围。 但完颜娄室在,这是个极不稳定的因素,虽然宗翰一直有些打压他,可关键时刻还是得用上,若是那样,赵柽考虑就算手下等人可解太原之围,怕也无力将女真驱除出河东路,赶至白沟以北。 完颜娄室此刻坐在灯下写信,用的是女真文字。 这种文字真是神奇,哪怕从没有读过书的人,只要记熟了二十六个母字还有发音,那么就能看懂信书,甚至聪颖者都会依此无师自通也会写文。 虽然这种文字书就的内容初辨时需一个个来拼读,而且因为某种发音同时代表数个口语里的字节,需要联系前后文推测,但是只要看习惯了,熟练了就好,略微搭眼便能明白其中意思。 这种文字胜在简单易学,十分适合女真的部族普及,不像汉文契丹文西夏文,动辄就要认得几百上千个单字,才能够读懂书籍信函。 女真不需要什么锦绣文章,诗词歌赋一类东西,也不需要各种繁杂的记录书写,至少现在不需要那些,这种文字眼下已经足够使用。 发明这文字的人真乃天纵奇才,可惜……却是敌人! 完颜娄室停了笔,微微陷入思索,当年那人刺杀太祖后离开,希尹被关入大牢审问,后来出狱后曾广招各国读书人,想要发明一种新文取代这刺客创造的文字,却并没有成功。 因为这种文字实在是太简单易学了,一在部落宣传起后,迅速被接受使用,乃至后来的新文字根本都推行不下去。 发明这种文字的人才大横空,可这样的大才不该是为各国重用,乃至声名远播,为人熟知吗?怎么会做一名刺客,处心积虑,奔行千里,深藏身名,干这种危险之事? 他想不通。 更何况,距当年事已将近十载岁月,十年内这人却杳无消息,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这有些违背常理,这样的人真的会做完此等大事后,彻底隐居起来吗? 他不相信。 虽然有不少证据,都指向了宋国的秦王,可这消息最初时乃是耶律大石传扬出来的。 金宋联合灭辽,辽岌岌可危,灭亡在即,耶律大石便把这个消息抛了出来,但是金国上下却根本不信。 宋帝皇子,堂堂亲王,能冒险干这种事情? 放在辽身上,辽的皇子敢吗?别说有没有那份手段本领能获得希尹的信任,要知道希尹可是一条心思缜密的狐狸,就单说胆量,辽国皇子没谁会有吧? 哪怕放在大金,几个皇子都勇猛无匹,并不畏死,可这种事情怕也很难前往去做,因为几乎就是做不到的,可能最后还白白丢掉性命。 所以金国满朝不相信耶律大石散播出来的消息,何况大金这边也听说宋国皇室没有武人,宋重文轻武,自上而下,皇室并不习练,但那刺客却是武艺超群,一击必杀,毫不拖泥带水,随后便远遁千里。 所以根本不可能。 那就是栽赃嫁祸,泼脏水意图破坏金宋结盟。 但会宁那边还是传过命令,叫人过去与宋国朝廷交涉,意图以为此事给宋国压力,哪怕根本就是耶律大石捏造的谣言,也要借这谣言看能不能攫取一些好处。 不过后来攻下燕京,耶律大石弃城突围逃走,却在他的府邸书房内发现许多来往信笺,那信装于檀木匣用绳吊在柱梁,似乎就是留给来人发现的。 信被宗望得到,然后给众将观看,竟然是耶律大石和宋国秦王赵柽的来往密函,中间时间跨度长达七八年之久,也包括了最后的密谋刺杀太祖皇帝之事,信上全有。 从纸张新旧,墨迹陈涸来看,这些信并不像假的,但是细算时间却有些太过荒诞,那秦王赵柽岂不是九岁多的时候就开始联系了耶律大石?这又怎么可能! 这分明就是最大的漏洞啊! 宗望疑惑无策,便派人送去了会宁,一是觉得先勿论真假,须上报完颜吴乞买决定,二是叫完颜希尹辨认一下笔迹,看看那所谓的赵柽来信上字迹,与那曾在会宁为官刺客是否相似相同。 若是字迹相同,那么所有的不可能就变成了可能,太祖皇帝就是这赵柽斗胆刺杀。 但让所有人失望的是,当年那刺客在会宁确实留下不少笔迹,可和这耶律大石府上得到的书信字迹完全不同,许多在会宁做金国官的外邦读书人甄别过后,都是摇头,希尹看了,同样觉得并不一样。 完颜娄室自家对此事也曾研究过,他不是个轻易就会下结论的人,但他比较了解耶律大石,曾亲手擒过,对其知之颇深,大石乃枭雄也。 若他是耶律大石,想谋划栽赃陷害之事,纸墨做旧容易,书信内容好编,唯有这勾结时间,还有杀人动机不好谋定。 潜入会宁,刺杀金国皇帝,该是辽国最想干的,关宋国什么事?金自起兵就从未与宋为敌过,甚至还做过几笔跨海马匹买卖,事实上直到去岁夺了十六州之前,两者一直睦邻友好,不说蜜里调油,可也是相互敬让。 那么,这赵柽失心疯了,远跑去白山黑水,北地会宁,杀太祖皇帝? 就算失心疯,估计也办不出这么离谱的事情吧! 没理由,没道理,怎么说都不能叫人信服! 耶律大石从被围燕京,放出这个消息,到最后留下的那些书信,都无有赵柽想要刺杀太祖皇帝的理由。 因为根本就没有理由,万一事情为真也就不必分析,若为假,怕是耶律大石也编不出一个什么理由来叫人信服,所以才含糊不提。 还有就是勾结时间,刺杀太祖皇帝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够两人刚刚认识,短暂通信,就会敲定吧?肯定是要交往经年,彼此信任,一点点试探,才好最后达成统一意见。 这个经年该是多少年?至少五年以上,十年都不算长,毕竟如此大事。 但太祖被杀那年这赵柽才十七岁,十七岁就敢潜入会宁杀人先不说,按照书信时间倒推,也就是说两人认识联系的时候,赵柽只有九岁左右模样。 这似乎不太可能。 如果这些都是耶律大石早就设计谋划好要栽赃诬陷的,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个破绽出来? 因为这个破绽根本就没办法去掩盖,赵柽是宋帝二子,再往上就是太子赵桓了,耶律大石总不能编造是宋国太子和他勾结,然后孤身潜入会宁杀人吧? 说书的都不敢这么编。 所以完颜娄室自家一直是不相信的,哪怕他不会对什么事情轻易下结论,也觉得此事九成就是耶律大石设的一个局,一石二鸟,在辽破之后,依然能挑动两家不和,甚至金辽为太祖皇帝之死兵戈相见,打死打活,算是与辽报仇。 他做此想法之时,无比佩服耶律大石,这招连环计简直太毒了,直到…… 直到大金这边接到了一则军情消息,宋国秦王赵柽,率大军自熙河入夏,指兴庆,破夏,夏帝死,都统军李察哥称帝,续自杀,夏灭。 金国在西夏本来没有什么谍子,因为偌大辽国挡在中间,没必要跨一国给对方安插间谍,所以知道这个消息比较晚,但是这个消息却在金国之中引起不少争议质疑。 首先是对宋军战力的评估,其次是对赵柽指挥作战能力的分析,但讨论来讨论去,中间争议越来越大,以宋军在辽战场上表现来看,根本不具备灭亡西夏的本领,何况还是两线作战,兵力吃紧的情况之下。 金国并不知道赵柽与朝廷反目之事,此刻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西夏已经弱到极点,甚或远不如末日之辽。 可后来回鹘的事情,东喀喇汗的事情,宋帝都昭告了天下,这就有些不太对劲了,这个时候金国内部再起争议,而他也开始怀疑起来。 完颜娄室这时伸出手指拨动了一下灯花,又想起此番赵柽援东京,完颜宗弼大败亏输,接着宋帝禅让,传皇帝位与赵柽,赵柽改旗易帜。 这就更加不对劲了,这赵柽手下的兵马怎么会如此之强?连重甲骑兵都能攻破,女真不满万,满万莫可敌的神话竟就此破灭,而且宋国是有太子的,怎么又换成他来接皇帝位,摄政国事? 完颜娄室双眼眯起一线,莫非真是…… 当年真是这赵柽潜入会宁,蛰于希尹门下,一举刺杀了太祖皇帝? 九岁筹谋,数年经营,十七跨海过山,行此大事,当真少年英杰,而且竟然……竟然还把官职做到了礼部尚书! 完颜娄室伸手摸了摸胡子,礼部尚书……可是比他现在的官职都要大,自从大金立朝,朝堂制度一天天完整,如今朝上的礼部尚书,可是位尊地显,权威势重。 但此刻也都是猜想,只不过把原来思索的耶律大石栽赃陷害的可能降至五成,另外五成就真是这赵柽所为了。 不过只有见上一面,才能更好的判断,到底当年是不是此人,做下了此种胆大包天、骇人听闻的大事。 完颜娄室又缓缓提起笔,继续写信。 信不是写给完颜宗翰的,而是写给完颜拔离速。 完颜拔离速此刻正驻守麟州。 府州、麟州,边境之处两大要塞都驻扎了女真军队,他与拔离速各领了五千人镇守。 他落笔在信上写下: 焚城,往太原! 最后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本章完) 第608章 阵法 威胜军和太原府交汇边境,赵柽将手下十二万军队分成了三路。 这十二万军队有自家十万,剩下两万则是折家带来的人马。 折家就算再地头蛇,这两万人究其根本也是大宋军队,赵柽自然拿过来使用。 其中一路人马八万,他自己率领,四猛跟随,军内还有一千铁浮屠。 一千铁浮屠是临时组建的,女真的万人铁甲全军覆没,锁铠兵器都成了战利被赵柽纳入囊中。 里面可用的重甲共六千余副,马匹能使的具装三千多套。 虽然依据这些装备,理论上可至少配出三千名铁浮屠骑兵,但是东西虽有,符合重甲的人和马却凑不齐。 重甲对骑兵身材体格有着极高的要求,战马也一样,两两都须符合,以现在军中状况,实在无法完成。 人倒还在其次,主要是战马,当初在河西组建铁鹞子,万事俱备,最后便是被战马一项给卡住,实在凑不够只好去打可敦城夺取马匹,至今杨志还在那边镇守。 而铁浮屠原本的战马,无一能用,死的死,伤的伤,钩镰枪下哪里还能完整无碍。 最后四处挑捡,才选出一千匹来,组建了这支铁浮屠。 这支只有千人的重甲,他分成四队,给四猛分别带领,鲁达、秦明、索超、李逵,四人各自领二百五十名铁浮屠骑兵。 赵柽觉得这个数字很不错,听着也很猛,挺适合四人。 另外一路三万兵马,则交给张宪,再将朱武配给了他,张宪这几年历练得差不多,可总归年岁还轻,一些老谋深算差些火候,就把朱武这个擅于计策的与他驱遣。 最后一路叫徐宁领着,给他呼延灼和花荣为副,没有步兵,正好一万精骑。 赵柽率主力八万直扑太原,张宪的三万人马则绕到太原以北的岚州忻州等地埋伏,防备府州、麟州等处驻守的金兵回援,同时切断太原金军退路。 按照折寒梅的说法,太原城内原本大约有三万军,但是守城军民齐上,算上民兵工夫之类,怕不下十万,具备内外夹击的条件。 到时只要城外杀起,打出旗号,城内王禀必然出城配合。 太原不比东京,人多嘴杂,道君皇帝犹豫武断,大臣胆小怕死,难以把握战况时机。 太原这里是王禀自家说了算,王禀大将之姿,又曾经是他手下,行事果断,见是他的旗号,九成九会直接杀出夹攻,所以不须特殊派人送信约定。 徐宁的一万军则去汇合折家人马,拿着他手谕,调遣河东路所有在野军队,对太原府进行撒网式包抄。 这也是他给徐宁全是精骑的原因,一方面叫折家人和在野的其他军队看看,自家兵马一个顶他们十个,另外一方面这种事情需要来往迅速,必须快马才能行事。 此刻入夏,不过河东路因为太行山横亘原因,天气还算凉爽。 赵柽将前方的斥候分为十级,每三十里一级,最远三百里,行至规定路程就回来报告,不得多前进一分。 他这边军马向太原推进,东侧张宪带着三万人绕路而走。 这支队伍除了张宪和朱武之外,下面大将还有樊瑞、项充、李衮、黄信和郭盛几个。 这三万人都是陇右老兵,不是在京畿整合的军队,参加过西夏之战,回鹘之战,东喀喇汗之战,是赵柽特意拨给他的。 临出发之前,赵柽把张宪和朱武叫到营帐细细嘱托了一番,张宪这路军是三路里最重要的,任务也是最重的。 他要负责将河东路战场切割开来,把太原女真军和边境女真军隔离,阻止两军汇合,断了太原女真军退路。 能坚持到徐宁那边汇合折家军队、在野军队往中间包抄,才算此行成功。 张宪这时骑在马上,对旁边朱武道:“军师,昨夜你听王爷言那完颜娄室善兵,有何见解?” 朱武闻言微微一笑,他此刻颇有些心旷神怡感觉,看着两边山山水水,风景秀丽,天高云阔,胸臆开张。 好久没这么舒畅过了,五年?亦或十年?总之自打上了少华山后就再没轻松过,后来又上了梁山,则更是沉重压抑,仿佛每时每刻都有块大石盖在心头,说话处处小心,行事节节谨慎。 如今阴霾烟消云散不说,更迎来了陛下给与的第一个军中职务。 自前岁同宋江投奔河西,他只仿佛幕僚一般赋闲,陛下什么也没叫他干,没叫他做,包括吴用这个对头也一样,只是呆着。 他平日与安道全,皇甫端等人下下棋聊聊天,虽然自在了,可又有些不甘。 一身所学于少华山落草后便耽搁,再入梁山更是无用,本来思索已经放下心中重担,若就这么逍遥一生也罢,没想到此次出征竟然被陛下带上,而且还任了这么个重要职位。 确实是个重要职位,他昨日一听陛下派张宪的差事,就明白此位之重,这是要以此支军队为中心,然后南北协同,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河东会战啊! 他们这支军队既要承南接北,又得抵南抗北,南挡围困太原的女真军逃跑,北抗边境女真军下来支援,捱到徐宁那边汇合本地散落在外的兵马形成大网,往中间兜抄才算完成任务。 这是很艰巨的事情,而张宪是陛下的小舅哥儿,派自己辅助对方,可见陛下看他也重,不然怎么会叫他坐了军师位置。 莫非真有身起的机会?搏一个封侯拜相,荫子封妻! 这时听到张宪询问,心念转了又转,朱武开口道:“少将军,兵无常势,战无常规,而人力却有时穷,那完颜娄室就算再善兵知兵,可总得四方身边配合,可他却未在太原军中,反而驻守府州,可见不得粘罕之心。” 张宪想了想,确实如此,如果按照陛下的说法,简直将此人说成金国第一名将,可却为何没有在太原参与攻城,反而驻扎后方? “军师的意思是,就算他本领再大,但没人使用,一己之力,也是徒劳?” 朱武点头:“正是如此,想诸葛武侯草船借箭,没有鲁子敬配合,纵神机妙算又有何用?赤壁之战周公瑾没有孙仲谋信任,又焉能成功?” 张宪道:“军师所言不错,陛下虽然特意提点此人厉害,但怕是没虑过这些,我等自是该小心翼翼,仔细对待,但却也不用过于把这人放到心中。” 朱武看着张宪,微微一笑摇头:“少将军,你并未明白陛下的真正意思啊。” “陛下的真正意思?”张宪愣了愣:“陛下还有什么意思?” 朱武伸手摸了摸胡须,道:“陛下意思其一自然是叫少将军小心这个人,其二便是趁着这个人此刻受排挤不用,看能不能将他……永远留在河东!” “永远留在河东?”张宪闻言双眉一扬,不错,这人既然本领这般大,那么还不趁其此刻不受重用,想办法要了其命! “正是,看陛下的意思,这完颜娄室的军战本领该强于粘罕、兀术等人,此刻乃不得势,就要想办法灭亡他。” 张宪点了点头,又道:“折姑娘说府麟两州大概有万人,一个是这完颜娄室镇守,一个是完颜拔离速,若这两人真如陛下推测会抛弃城池,带兵南下,而南面太原十五六万女真军再北归,就算战败折半也有八万兵马,加上这一万,足足九万,是我军三倍,却该如何却敌?” 朱武闻言不由沉思,这也是他从昨晚就开始琢磨的事情,难不难?很难!但正因为难,所以倘若能够做到,才是泼天大功一件。 他缓缓道:“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布下埋伏,打其不备,少将军,我们现在最大胜算就是赌双方不会同时到来。” “若是同时到来呢?”张宪神色严肃。 “若是同时到来……”朱武微阖一下双眼:“那就要提前干预,叫他们不能一起来!” 张宪深吸口气:“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少将军请说。” “我年少时曾与陛下学过兵书,书中有阵篇,各种古阵皆有,我也曾因时就势,按当下战法自创了些大阵,曾于西夏之战用过,我看这河东地势有山有水,倒适合布阵……” “阵法?少将军竟然会布大阵?”朱武闻言双眼绽放神采,排布军阵正是他的擅长,没料到张宪竟然也会。 “略会皮毛而已。”张宪疑惑道:“军师为何此种语气?” 朱武抚掌大笑:“少将军不知,属下也好列阵,半生浸淫阵道,废寝忘食,沉迷此中不能自拔。” “军师竟然也好阵法?”张宪闻言不由喜上眉梢,这些年他虽然一直军中,却还没碰上一个与他同会布阵之人。 实在是自古以来时间久远,很多东西都已经遗失,而当今之世战场打法改变,不像古时还以阵为主,所以难逢一知己讨论。 朱武重重点头,心中自然也是欣喜,何尝不与张宪一样,多年都未遇到过懂阵之人,此刻激动之下,两人立刻讨论起来…… 赵柽军马向前推进速度并没有张宪队伍快,更比不上徐宁,几乎是每走一段就要停一停,听斥候报告之后再决定继续前进,还是改变路线。 之前在东京城外和女真军队硬碰硬了两次,一次是四猛带队,与对方兵力仿佛,取了胜仗。 另外一次兵力是对方二倍,对方有铁浮屠,也胜过对方。 但眼下却是自家这里只有八万军,对方太原城下十五六万,于己两倍了,想要继续取胜看起来会有些艰难。 折寒梅在马侧问道:“殿下在想什么?” 知武知刚二兄弟随徐宁去招折家军,折寒梅没有跟去,一直留在这边。 赵柽轻吐一口气,笑道:“还是这个称呼听起来顺耳一些,这些时日个个都唤陛下,简直烦都烦死了。” 折寒梅莞尔道:“可不就该称呼陛下,民女这般叫已经是欺君罔上了。” “什么君不君的。”赵柽摆了摆手:“你以为我真想当这个君?” 折寒梅抿嘴看他,她还不了解小赵柽吗,又要摆谱拿架子了。 赵柽没注意折寒梅的表情,一副显摆样子道:“若是天下太平,世道安定,朝堂清廉,黎民富足,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居有所出有车,我才不稀罕做什么君呢,做君有什么好的?劳累不说,还把身子固死京畿,哪里比得上当个闲散王爷,甚或浪迹江湖,纵情山水,啸傲云霞,也要比做君强上百倍。” 折寒梅闻言掩嘴,一双细眉弯呀弯。 赵柽虎住脸:“你笑什么?” “没,没笑什么……”折寒梅扭过头,肩膀微微颤抖。 赵柽立刻脸黑:“你不相信?” “信,信,殿下说的话我什么时候不信过?”折寒梅转过脸颊,一副认真模样:“自小殿下所言,哪里有未实现,殿下不稀罕这个位置,民女自然是深信不疑。” 赵柽狐疑地看她神情,好半天才道:“此间事了,带我去见见老将军。” “嗯?”折寒梅闻言一愣:“殿下去见家父何事?” “老将军国之栋梁,戎马半生,十几年未见,该是问候一下,顺便……”赵柽摸了摸下巴。 “顺便什么?”折寒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紧张。 “顺便,顺便提个亲。”赵柽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笑容。 “啊,殿下……”折寒梅双颊飞红,一脸惊慌,顿时不敢再瞅赵柽,轻夹马腹,那马便朝前面窜去。 赵柽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都老大不小了,有什么可害羞的,若非本王提亲,怕是都要嫁不出去了。” 这时前方军马慢慢停下,又有斥候赶回来报告。 赵柽唤到近前,那斥候一脸风尘,在马上半礼道:“陛下,属下三百里斥候,前来回禀探查到的消息。” “三百里斥候……”赵柽点了点头,之前三百里斥候也回报了几次,但这次该是不同,因为按照距离来算,这次的斥候应该探查到太原百里左右的地方了…… (本章完) 第609章 拐子马 张宪和朱武把兵马横在忻州西北侧的要道之上,这里是北去府麟,南下太原的必经之路。 大批军马必走这里,骑兵更是非此地不能行,这一线南北通途,纵横捭往,惟过此地,别无他选。 忻州并无金兵把守,在抢掠了一番,刮地三尺后,被直接放弃,毕竟女真人少,沿途城池全部占下根本不可能。 这也是原本二围东京,最后女真却没占据开封,反而押着无数钱货人口,回归北地的最主要原因。 此刻忻州几近空城,除了些实在无处可去,身体有疾有残的,都早便跑掉。 多数跑去了太原暂避,少数去往他乡。 张宪和朱武最后商议,若完颜娄室真如赵柽所说那般果断远瞩,该是会早一步南下,肯定先到忻州。 于是就研究在忻州西北堵截,而为了避免损失,两人一拍即合,决定摆阵却敌。 朱武是阵法高手,虽然张宪知道的古阵更多,但真论起中间奇奥玄妙,变化万千,朱武却是强于张宪一些。 自小研习,上山之后些年,朱武并不忙碌,除了人情世故和应付吴用外,都在练习阵法。 他学的阵法十分之杂,自家这些年创造的新阵也有几十种,大阵小阵皆有,从应对几百人到万人数万的,都是齐全。 而张宪这两年也造出几个阵势,除了在西夏用过的那个,又造了个此刻最得意之作,名为万军破灭阵。 这是座大阵,可以应对万人,也可以应对数万人,看摆阵军兵多少决定,比之前在河西用的那个更狠,所以取破灭之名。 他立刻把这阵法说来与朱武参详,朱武仔细闻听后大喜,言道自家也有一座仿佛类似的,彼此相像,果真是大道同归。 他拿出自家那座,原来是叫诛军斩杀阵,两人一对照,果然是走的同一路数,长处特点一样,短处却不尽相同,正好可以取长补短,融合一座完美破军之阵。 两人便不休研讨,最后合成一座新阵法,唤为万军诛尽破灭斩杀阵,简称万军诛杀阵。 接着就在忻州西北官途要道之上演练布置起来…… 赵柽听完三百里斥候的报告,不由双眉扬了扬。 原来竟是于太原城百里境内发现不少女真疑兵。 所谓疑兵,就是不知何来,不知何去,不知何为。 斥候说大概三五支模样,人数倒不多,但绝不是探马,少的千八百,多的该有数千,都是精骑一类,而且有些并未着皮甲,竟是身穿铁铠。 正常来说,普通骑兵为了追求灵活方便和来去如风的速度,都是好穿皮甲的,赵柽改装自家轻骑也不过是在皮甲外面要害处,镶嵌些铁皮钢片,并非全身铠。 可斥候却说女真疑兵里竟然有着全身铠的,这已经不是轻骑了。 一个名字在赵柽脑海跃然浮现,那是拐子马三字。 难道这种中型骑兵也已经出来了吗? 赵柽双眼眯起,记忆里拐子马是作为铁浮屠专属护翼兵的存在,在铁浮屠冲锋之时,拐子马保护其左右翼方位。 朱仙镇前和铁浮屠大战,赵柽没看到拐子马,还以为这种中型骑兵没有被女真打造出来,却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了。 其实想想也是,完颜宗弼能带一万铁浮屠扑奔东京,完颜宗翰那边也不可能什么特殊东西都没有,那么这拐子马便该是其最为重要的手段。 拐子马并非轻骑,也不是重骑,而是中骑兵,拐子马没有完整的具装,只有人身着甲,马身却是除了马眼和马肚之外,没有别的防护。 人身所着的是一种十分轻薄的钢铠,这种薄钢铠又叫扎片甲,和大将穿的锁子连环甲不同,因为追求重量轻甲身不呆板,活动灵活,所以铠甲的各部位并非锁紧扣死在一起,而是用筋绳扎起来的,举动之间微微有些弹性。 这种扎片甲有头鍪、顿项、披膊、胄甲、身甲等多种部位,一般由一二百枚铁甲叶编织组成,重量通常达到七十宋斤左右,换算后世,就是八十多斤的样子。 这种铠甲比不上正常锁子铠的防护,但却比皮甲要强出十倍不止,皮甲只能防一些泄了力的箭矢,或者已经有些钝的刀类刃器,对于其他武器的防御微乎其微,减少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这种扎片甲却是所有兵器都能防上一防,哪怕就是对一力破十会的钝器,也都有些作用。 而马匹虽然没有具装甲胄包护,但马头处用了皮子包裹,只露双眼,马腹也是这样,比正常的战马多了些生存能力。 这种中骑兵的设计十分具有针对性,那就是奔着克制轻骑去的,而且也能给重甲护卫。 多出来的七八十斤,其实对骑兵来说算不得什么,毕竟不像重甲那般,一下多了好几百斤的重量,中骑兵只要挑选一些稍好的战马,就能多承受这些如轻骑一般速度。 赵柽神色有些阴沉,之前的谋画失误,因为朱仙镇大战,只见铁浮屠,没见拐子马,还以为这种中骑兵女真没创制出来,毕竟扎片薄甲也是需要一定的技术含量和工艺的,女真本来不具备这些,真正出现拐子马和铁浮屠,其实都是南宋时候,是女真有了一定积累之后。 但现在却全都有了,显然是完整地继承了辽的锻造技术,短时间内再次整合发展,甚至技艺爆发,所以才提早出现。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赵柽自嘲地摇了摇头。 本来从铁浮屠没有拐子马护翼,判断对方的拐子马并未造出来,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因为这两样东西本来就是相辅相成的。 拐子马是应铁浮屠而生,它克制轻骑的特性,其实是为了防备敌人轻骑从两翼绕过铁浮屠袭击中军。 就象铁鹞子和横山步跋子的关系,可谁想到这两者竟然分开了,一个归完颜宗弼使用,一个归了完颜宗翰。 或许是女真内部各方面势力相互妥协的结果? 本来女真这种各势力间斗争的明朗化该是完颜吴乞买死后,但是当年完颜阿骨打的突然背刺,已经作为催化剂,将这种争斗潜移默化般提前了,那么……赵柽摸了摸下巴,这该算是好事? 他下令大军暂停,原地驻扎,在没有想出如何对付拐子马之前,不能轻易冒进了,毕竟按照正常逻辑来推测,拐子马的数量肯定是要多过铁浮屠的。 保守的估计,女真既然能装配得起铁浮屠这种烧钱的重甲达到上万数量,那么拐子马至少要一倍于铁浮屠,两万甚至更多。 在拐子马之下,他改装的那种轻骑兵,再无一丝优势可言,人马又少于对方,就要想别的办法破敌,而不是一门心思的与对方硬撞…… 徐宁这时带军直奔石州,石州在河东路西部,与府麟二州还有太原形成一个三角形位势,折家人之前从府州一路败退,最后于石州停下。 女真并没有去攻打石州,边境诸城皆下后,而是从忻州向南面直扑太原,这才让折家有了喘息之机。 折家之前接纳了一部分从燕地败回的西军,燕地西路军并不像东路最后只余两万多人,被种彦崇和吴玠带回,而是分成了几部分,大抵没死的都陆陆续续跑了回来。 其中投奔麟州府州的有,投奔其它州的也有,投奔太原的则最多,数量近万。 至于西路军的将领死伤情况也很惨重,但却比东路军强些,姚古、杨可世、杨惟忠、和诜、王渊、焦安节、刘光国、曲奇、冀景、王育、吴子厚等等许多帅将皆战死。 辛兴宗的两个弟弟也都死在战场,不过种师中、折彦质回来,三大将门和别家一些青壮,也跑回来部分,不像东路,只看到种彦崇和吴玠。 这其实一方面证明了与女真军实力相差太多,一方面也是当初夹辽时想要争功的恶果。 燕云十六州未复之前,道君皇帝就想好将其分为两路,燕山府路和云中府路,伴随着两路的设立,无数官缺生了出来。 而西北大小将门百年繁衍,各家子弟众多,哪怕五路加河东路地盘很大,但实际位置就那么些,不会因为地盘而改变,所以这看着要多出来的燕地两路,立刻就被各个将门盯在了眼中,都想塞自家子弟进去。 大宋边路任职,光靠背景是不够的,必须得有军功,就算折、种、姚三家也是一样,没有军功是不可能出人头地,所以对辽之战开始之前,大批将门子弟进入军内,燕云十六州下后,很多也确实获得了官职。 可女真夺燕地,宋军不敌,这些有职务在身的子弟便惨了,就算自家真有些本领也是无用,兵败如山倒,一路千余里的溃败,有些战死被人看到还好,算是有消息结果,很多都是死在乱军之中,身边人也都战死,最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明里说失踪于大战,实际上十有八九都是曝尸荒野了。 徐宁动身之前,赵柽对他分析过这些情况,让他对西军此刻境况做到心中有数,而且除了往石州联络折可求外,若是时间允许,去晋宁军亲见一下种师中,让他也同赴太原。 晋宁军在石州再偏西一些的位置,两者相距不是太远,但两家并未合兵,而是在各干各的。 种师中从燕地带回七八千人马,不时骚扰麟州一带,折可求则是反攻了府州数次,但尽皆失败。 徐宁不熟河东道路,在知武知刚两兄弟的带领下,迂回向西而去,奔行了不知道多久,沿途还收了些打游击的义军,才终于接近石州…… 完颜娄室给拔离速写完信后,连夜派人快马送往麟州,第二日清晨,便开始下令焚城。 府州虽然不是河东路首府,也并非最大,但城内防御工事则为河东路最多,甚至超过太原。 这些工事多为木头打建,干燥易燃,这时的房屋府宅也多为木制,一般民间房子还有土坯,但稍上点规模的大户府邸,内里许多都是木设,完颜娄室一声令下,短短时间,整座府州城便沦为一片火海。 随后他带人出城,本想汇聚西面麟州的拔离速,毕竟此刻兵马少数,只有五千,但是沉吟之后觉得兵贵神速,都是骑军,还是越快越好,即便遇到游散在外的宋兵,也能碾压过去,哪怕折可求过来拦截,也根本不是他对手,退一万步来讲,哪怕不想打,他这边马快,绕走还是可以做到。 念虑至此,便不再等候拔离速,直接启程顺路南下,奔赴忻州。 这是最快的一条道,倘若往西走晋宁军和石州,那么会远一半不止,而且那两地此刻宋军占据,也会阻挠,说不得耽误多少时间。 至于往东走代州那边,那就不止远一半,甚至要多走成倍的道路,并没有必要。 府州到忻州的距离,若是骑兵行军,一天的功夫差不多能到,不过他手下还不同普通骑兵,全都是快骑,大清晨出发,下午只过一半时候就已经靠近忻州城三十里地界。 这时候探马回来禀报,说忻州十里外旌旗招展,又有锣鼓喧天,似是一支宋兵挡住去路。 完颜娄室闻言皱起眉头,立刻叫人拿过地图观看,这河东路地势复杂,东北高、西南低,地形以山地、丘陵为主,几乎占据了大部。 而且不少地方黄土覆盖,山地高原起伏不平,又河谷纵横,地貌十分崎岖艰涩。 完颜娄室边看地图神色边有些阴霾,这忻州十里外乃是方圆地方最复杂之处,本来这边就山岳纵横,东邻太行,南、西、北也三面也都有山,不下十几座。 除此还有几条大河,又有汾水系又有滹沱河,而忻州城北十里不但是要道,更是险道。 “可看那边宋军打什么旗号?”完颜娄室淡淡询问斥候。 “将军,倒是勉强可以辨认,该是汉文折家的折字。” “折字……”完颜娄室微微舒了舒眉毛,若是折家倒还好说,怕就怕宋国东京那边来的军兵北上,不过又有些不太可能,宋国那边的兵马该着急解太原之围,怎么还会分兵至此。 思想完毕,他下令斥候再探,随后指挥大军缓慢向前移近过去。(本章完) 第610章 奇功 五千快骑,没用多久时间,就靠近了忻州十里。 这时探马再次来报,言道发现诡异,虽然前方旌旗招展,鼓锣声响不绝于耳,但却没有看见宋军一兵一卒。 没看到宋军存在?完颜娄室闻言不由神色诧异,既然有声音传出,又看不到人,那肯定是用了什么遮挡障眼。 他思索片刻,哪怕于军事上极为擅长,也没想明白宋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若是想打埋伏偷袭,才会军兵隐藏,但又不可能举什么旗号,敲鼓鸣锣,那岂不是自家暴露? 而要直面对抗,也该列下阵势,摆出队形,是冲是守有个章法。 但眼下却出现这么诡异的一幕,着实有些让人猜不透原因。 旁边的副将仆散合达道:“将军,我看宋兵故弄玄虚,意在拖延。” 完颜娄室不置可否:“莫要妄加猜测,凑近了看看便知。” 他令军马放缓速度,往前直行,没片刻就看到前方拦路的旗帜。 这片通途几乎全被挡住,一侧是山,行不得马,另一侧既有河流又有丘陵,地势不利,断不能走。 而这前方旗子招扬,一眼望不见尽头,也不知延伸出几里,锣鼓声从中传来,咚当作响,似乎许多人在敲。 薄薄轻雾从旗帜四隙透出,映得一块地界影影绰绰,看不清旗下分明,有人无人没法分清。 “这个时候哪来雾气?”仆散合达纳闷道。 “大抵是人为弄出来的……”完颜娄室淡然道。 “人……造来雾气?”仆散合达拍了拍脑门:“这宋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狡滑,竟然用这种障眼法,莫非想埋伏起来偷袭?” 完颜娄室摇头:“偷袭不是这般偷的,我军都是快马,斥候精明无比,哪里那么好偷袭?何况就算偷袭也未成功,更不可能拦住我军南下!” “那这宋军在玩什么把戏?”仆散合达纳闷道,他也是女真老将,自完颜阿骨打起兵以来,战辽又战宋,但却从未遇到过眼前这种情况。 完颜娄室看着远处那些旗子飘动,白雾微弥,淡然道:“该是摆下了一座阵势。” “阵势?将军,阵势是什么?”仆散合达挠了挠下巴硬须,若说军阵他还明白,可这原地不动的阵势他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阵势……”完颜娄室神色有些复杂,他读过宋国的孙子兵法,知道有阵势存在,了解威力用途。 “阵势就是于固定的范围内,把军兵训成特殊队形,置在里面,通过内里的形状、位置、机陷和方向变化,对进入其中的敌方兵马进行绞杀,通常可以起到以少胜多作用。” “这么繁琐,以少胜多?”仆散合达愣了愣:“将军,我女真儿郎可以一破十,满万莫可敌,这阵势也能以少胜多我女真儿郎吗?” 完颜娄室一叹:“满万莫可敌已经是旧事了。” 仆散合达闻言也想起之前战报上的东京大败,悻悻道:“说不得是四太子疏忽大意,才被对方钻了空子,军力相差又非悬殊,怎么可能轻易就败。” 完颜娄室没有说话,他心中在想以少胜多四个字,难道来这边的折家军人数很少,想以阵势取胜? 不过他从来都是不管敌兵多少,只要动手就全力以赴,不给对方留一丝一毫机会,所以对方多少人马并不会影响他对战事的判断和计划。 而这阵势……他虽然知道阵势,也多少了解,但却不会布置,更从未亲身遇见。 他所读的孙子兵法得于辽国,女真部落是不曾拥有这种兵书的,孙子兵法对阵势一道及其特点有所论述,但并没有记录哪怕一座阵形布置方法。 所以他虽然知道这东西,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因为从没见过,书里没有见过,现实里也未碰到。 完颜娄室沉吟起来,仆散合达不敢打扰,在旁静静等候。 其实完颜娄室曾经听辽国的汉官说过还有一本孙膑兵法,那上面记载种种大阵,但这书难遇,遍寻辽国也不得,后来就慢慢放弃了。 毕竟阵势古时才多用,千年之下已经在战场慢慢消失,如今打仗根本没有谁会使,他琢磨该是如今战法改变,所以阵势被淘汰出战场。 不过此刻看见对方旗帜飘扬,各处奇怪,虽然没见过阵势,不过从对方吊诡的景象观察,确认这该就是孙子兵法上说的大阵。 这可真是遇见自家的短板,完颜娄室不动声色,但心中却有些犯难。 既然这阵摆在南下必经之路,那肯定要破除才能通过,可是……他不会破阵啊。 此刻总不能回头再绕路往晋宁军石州那边去,会多费时间不说,既然这阵是折家所摆,说不定那边也有一座,不能费力路程去赌这个几率。 那就还是要想办法冲过去,他想到这里道:“都跟我来。” 仆散合达还有一众亲兵立刻掩护他往前走,这时旌旗更近,白雾看得更加仔细,他瞧了片刻道:“那雾是蒸水形成,只为遮掩阵内景象。” 仆散合达道:“将军果然洞察仔细,属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哪里冒出的雾气。” 完颜娄室又道:“锣鼓声是为了扰乱听力,现在距离还远,都听得人心浮躁,倘真的进入阵内,那声音既能影响将官指挥,又能干扰交流,还祸乱心思,却好做大用。” 仆散合达惊讶道:“将军,既然这般阴险,那要如何过这……阵势?” 完颜娄室不语,他心中还没有想好,便道:“且先退后,容我细思……” 赵柽在临时营帐内和众将对坐,把金军拐子马之事说出,叫众人各抒己见,拿个主意出来。 这个说还用钩镰枪试试,那个讲钩镰枪不行,能破重甲骑兵是因为重甲前冲惯性大,难以勒马,更难掉头,而这拐子马没这些弱点,钩镰枪破不掉。 还有的说那就挖马坑,使马索,但又不知道这些女真骑兵从哪里来,本身发现的就是疑兵,这一路前行还能挖一路不成?何况在前面挖,从两侧后面来呢? 赵柽听了好半天,最后垂下双目,没有一条有用能入耳的。 他喝了一杯茶,然后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旋转回来,落在吴用身上。 这次出征他把吴用和朱武两人全都带出,这两人一直没用,搁置了许久,此番征战分兵河东河北,人手有些仓促,就将能带的全都带来了。 朱武分配给张宪,是因为朱武的本领偏正为主,又精研阵法,正好和张宪配合。 吴用则算是偏奇,其实说奇是抬举他,从劫生辰纲起,他所出之计全是歪计、坏计、毒计,甚至绝户计。 梁山许多人都是他出毒计赚来的,那些计策可以说是歹狠至极,一般人根本想不出来。 看见赵柽目光落来,本是端正危坐的吴用不由一颤,恭敬的低着眼睛转迎过去。 赵柽拿茶杯磕了磕桌子,道:“加亮对这拐子马有何见解?” 吴用闻言起身,然后行礼道:“陛下,臣倒确实有些看法,只是臣的看法过于粗鄙,难登大雅之堂。” 赵柽笑道:“破敌之策,无所不用,哪里有登不登大雅之堂的,说来听听便是。” 吴用再行一礼,然后小心翼翼开口:“陛下,微臣觉得这拐子马虽然并非重骑,但却相似重骑,想要破之,还须按照对付重骑的招法。” 赵柽道:“什么重骑招法?” 吴用道:“陛下,对付轻骑办法很多,实在没有,还有硬冲硬杀,但对付重骑只能于马匹下手,这拐子马虽然不是重骑,人身也着钢铠,防护森严,但马却除了覆面和护腹再无别的,合该同样从马着手。” 赵柽看他道:“这种骑兵机动灵活,钩镰枪破不了对方,陷马坑壕沟难以定住对方路线方位,还有什么办法能对此?” 吴用缓缓地道:“陛下,微臣觉得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用毒,使用毒箭!” 使用毒箭?他此言一出,四周立刻无声,所有人都望向他。 赵柽伸手摸了摸光溜溜下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宋江这时在旁边提醒道:“加亮这却是有些胡说了,哪里有那么多毒药用来抹箭?” 自古战争,并非禁止用毒,谁也规定限制不了这个,都是你死我活之事,心软一下就是自身陨命,袍泽倒下,同胞遭殃。 尤其两国开战,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别说用毒,更狠辣阴险的手段都有,毕竟保家卫国,容不得一丝一毫心慈手软。 但是战场之上,除了一些大将会在兵器或者箭矢上抹擦毒药,下面军兵却几乎没有这么干的。 军兵则是另一种更加粗劣的手段,箭头浸泡金汁,兵器涂擦金汁,金汁是什么?就是大粪汤,甚至是煮热了的大粪汤。 这金汁污秽肮脏,一但侵染伤口,细菌便从被伤的地方进入,造成感染发炎,这时的医疗技术不发达,感染后很难医治,虽然致死速度不像毒药那样快速,但仍是会达成和毒药相同的结果,战争从来都是这般残酷,不择手段。 至于军兵为什么不用毒药泡涂武器,反而用见效较慢的金汁,实在是这年头毒药提炼与制作所耗费的成本太高也太难了。 要知道这个时候最常见的毒药是砒霜,但砒霜这玩意只有喝下去才管用,喝少了还不行,涂抹兵刃更是起不到想要效果,甚至还不如金汁。 其他的毒药则都是稀罕的,见血封喉的更是难炼,大批制造绝无可能,因为根本没有那么多原料,也没有那种技术。 甚至毫不夸张来说,能供一万人使用的毒药,价值都要比这一万人本身还高,自然不可能费力去弄,甚至也未必能够弄成。 所以普通军兵就算想用毒药也用不上,只能使金汁,金汁取得容易,低廉方便,哪怕兵器上的金汁挥发,也可就地取材,直接造出新的使用,甚至混合土壤,让兵器和箭头尽可能地沾上更多的脏物。 而只有一些大将,才有使用毒药的本钱和资格,大将可没有用金汁的,太没排面了,说出去叫人耻笑。 此刻吴用说用毒,所有人都惊讶,宋江也出言提醒,因为哪里来的那么多毒药抹箭? 赵柽瞅着吴用,他倒也想过使毒,可虽然他手上有欧阳驼留下的一些毒药,但也是杯水车薪,于战况根本派不上大用场。 “毒从何来?”他淡淡地道。 吴用躬身道:“陛下,毒分几种,那种见血封喉,适合抹擦兵器的毒药稀罕,眼下就算想弄,也弄不够军兵所使用的。” 赵柽哼了一声:“你也知道弄不来,那还说什么使用毒箭,射对方马匹!” 吴用急忙道:“但是却有麻毒可用……” “麻毒?那是什么?”赵柽疑惑道,他看过太祖皇帝留下的毒经,里面没有什么麻毒说法。 “陛下,汉末有名医曰华佗,曾制五沸散方,可为人开颅破腹,抽筋刮骨,全仗这麻毒使用。”吴用恭谨道。 “五沸散药方……”赵柽眼神放出光彩,这方子他自然知道,不过自华佗死后便已失传,再也没现过世间:“你有这药方?” “这个……微臣却是没有的。” “没有你说什么!”赵柽将茶杯用力放下,磕得桌子“哐”地一声响。 吴用吓得一哆嗦,心说这可真是伴君如伴虎啊,急忙解释:“陛下,微臣只是解释这麻毒功用,那五沸散是用于人,但微臣这里却有用于马的麻毒方子。 “用于马的?能让马产生麻痹效果?” “陛下,正是如此,此方本非微臣所有,乃是皇甫端研究出来,他擅于治马,可马病有一些也是药石无效,除非动刀切剖,他便研究出了这用于马身的麻毒,对马效果极大,对人却不甚管用。” “皇甫端与洪七在河西马场养马,你可确定手中方子不错?” 吴用道:“陛下,微臣不敢相瞒,其实这方是去年才研制出来,因为有几位草药只在黄河旁生长,微臣亲看皇甫端尝试成功,只须混合不多药汁,用于马身,马身便会一块地方麻痹,所以微臣思想,倘若放到箭矢之上,那么就算射不死马,只要擦边,但有那么片刻麻痹,不也是胜敌先机?” 赵柽闻言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容:“好,好,战场之上,争之毫厘,得之千里,一分一毫都会改变战争走向,若这麻毒有用,女真拐子马又何足道哉?你且拿方子给我看,若是果真好使,那记你和皇甫端大功一件!” (本章完) 第633章 伏杀,北城 月色半遮半掩,华光银链似地筛下,照得大地时明时暗。 这种夜晚最适合偷袭,全月惹人注意,无月则寸步难行。 赵柽在帐内喝着酒,对面萧里质神色疑惑,不知道午夜有什么大戏可看。 她此刻心中在不停打着主意,虽然说要杀赵柽为兄报仇,可若真是全无可能,那也不好故意送死,还是找机会逃离出去方为上策。 赵柽道:“萧姑娘,喝啊。” 萧里质哪里敢多喝,期期艾艾地道:“陛下,午夜到底有什么戏?” 赵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看了看旁边的沙漏,笑道:“自然是大破金军的戏!” “啊!”萧里质本来已经端起了酒杯,闻言手一颤,酒杯差一点就掉在地上,里面的酒水溅了一身。 “萧姑娘这是……莫非听见要大破金军,心中激动?”赵柽惊讶道。 萧里质闻言气恼,我激动什么,你说的大戏就是这个?上京城早便封死四周城门,你的土山也未堆好,你拿什么破我女真儿郎?难道还想要强攻城池吗?但这大半夜的天色昏暗不明,你攻得上去吗! “啊……民女确实激动,就是不知道陛下打算如何大破金军?” 赵柽看着她笑道:“我神机妙算,算出午夜之时女真必然开城出来偷营劫寨,然后我埋伏下人马等候对方进入陷井包围,来一个瓮中捉鳖,灭掉这些金军,至于城门那边再派人去抢,上京城门等待偷袭人马归来,必然不会堵死!” 萧里质惊疑道:“陛下……怎么会知道金军今晚偷营?” 赵柽笑道:“不是说了我神机妙算吗,只要掐掐手指,就能知道粘罕宗弼等人想要干什么。” “这,这只怕未必吧……” 萧里质才不信呢,上京闭城锁池,赵柽哪里会知道里面的人想要干什么?就算他在上京埋有谍子,可这等机密大事,不是粘罕宗弼的身边人断然不会晓得,就算真有那种位置做到极高的谍子,可也得能够传递出去消息才行,如今上京关城,怎么可能会有情报好送出来? “萧姑娘不信吗?”赵柽摇了摇头:“时间也快到了,我现在就带萧姑娘出去看这场好戏!” 萧里质心想,你要是真有这等能掐会算的本领,那女真最后输了败亡便也认了,可世上哪里有人会有这种神乎其神的本事?就算萨满大仙知也做不到啊。 “来人,披挂!” 赵柽一声令下,外面白战白霸兄弟俩人进来,给他穿戴铠甲。 他这身铠甲,是铁枪王彦章留下来的,乃是宝甲,即便两人帮穿,也将近半刻钟才完成,萧里质在旁一瞧,果然威猛,心中不由忐忑,连铠甲都穿上了,看样子这赵柽不像是在吹牛啊。 “去给萧姑娘也取一套甲胄来。”赵柽道。 “我,我不用……”萧里质急忙拒绝。 “铁甲应该没有适合萧姑娘身材的,但皮甲可以,就取一副皮甲吧!”赵柽不容她反对,大手一挥吩咐道。 片刻之后,白战拿着一套小号皮甲回来,萧里质实在没办法再推辞,只好穿在了身上。 接着出门,此刻时间已经到了午夜,几人还没等上马,就听远处骤然响起了喊杀之声。 “萧姑娘小心冷箭。”赵柽提醒道。 混战之中,最要提防冷箭流矢,多少大将名帅,没防范的就陨身此事之上。 萧里质点了点头,心中却惊骇不已,因为远处的喊杀之声做不得假,难道城内真的过来偷营了吗? 上了马之后,几人在亲兵的簇拥下来到一处高地,这里虽然不是战场边缘,但居高临下,火把灯光照耀,倒也能瞅清楚前方情况。 只看远处人喊马嘶,金铁交鸣,战事一眼望不到尽头,规模十分之大。 隐约中可以看到一方绞杀,一方似乎在突围撤退,可是层层圈子包裹,哪里能够跑得出去?便是被打的人仰马翻,惨不忍睹,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在此处。 萧里质身体微微颤抖,果然是女真儿郎,是女真的勇士来偷营了,可为什么赵柽会知道啊?难道他真的会神机妙算不成吗! “萧姑娘,这出大戏如何?可否好看?”赵柽微笑道。 萧里质这时心仿佛都在滴血,实在无法违心说出“好看”二字,她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萧姑娘是惊讶我计算如神吗?”赵柽哈哈大笑:“我都说过了,只要我掐指一算,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算出小小的女真偷袭,还不是手到擒来!” 萧里质瞅着赵柽,心中又气又恨,这人简直太猖狂自大了,可是自家打也打不过他,想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对付,待今夜过后,还是偷偷离开军营,回去会宁吧。 “战事即将结束,萧姑娘与我前方观看!”赵柽斜睨了一眼萧里质脸色,随后打马往前面而去。 萧里质无奈,只得于后跟随,这时战场声音渐小,女真虽然此番突袭派出的兵马不少,但是闯入了包围陷阱,又是壕沟,又是马坑,又是绊索,几乎处在单方面挨打状态之下,这样战事一边倒的情况,自然结束得快。 待赵柽他们慢悠悠过去,差不多已经是收尾,不过还有些女真兵负隅顽抗,有的倒下未死,挣扎跑起,被秦军补刀补枪就地结果。 萧里质看得目眦欲裂。 赵柽淡淡地道:“这些女真人当初杀契丹,杀汉人,便也这般,这是战争,战场之上好坏善恶都不重要,只有你死我亡,战争就是这么残忍残酷!” 萧里质无言以对,身为宗室,又是银术可和拔离速的妹妹,对战争如何自然了解,哪里分好坏亲情,不杀死对方,自家就要灭亡。 当初夺取上京时,城内的契丹宗室被杀了许多,还有不少俘虏去了会宁,这些萧里质都知道。 “若是……若是没有战争该多好啊……”她此刻讷讷地道。 “没有战争……”赵柽轻叹一声,抬头望了望天上黑云遮半月:“待扫平女真,战争就会暂时结束了。” “真的会结束?”萧里质心内绝不接受赵柽扫平女真的说法,那是她的氏族,若是女真不在,她又当如何自处呢? “暂时结束吧……”赵柽不想在这种话题上多做纠缠,战争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好呢?任何事情大抵都可往理想化去念想,唯独对于战争,绝对要抱着最不好,最恶劣的打算去计较。 “萧姑娘随我去上京北门观看,看是否有运气夺取城门,一鼓作气,破灭城内金贼。” 萧里质抿了抿嘴,心想你才是贼呢,但她此刻也的确关心此事,若真的上京一面城门丢失,那么城池必然岌岌可危,倘是失守,宗瀚宗弼等人怕难以活命逃出。 半晌之后,到了上京之北,却看那城门外打得尸横遍地,门面之上斑驳破损,不过好在并没有碎裂,显然是守住了,没叫秦军得逞,萧里质这才松了口气。 赵柽见状皱了皱眉,看来城里宗弼等人还是谨慎,防守过严,手下军马并没能趁此机会夺下城门。 这时鲁达一身是血地骑马回来报告:“陛下,对方防守严密,实在拿不下此门。” 赵柽点了点头:“把人马都撤回来,打起松油火把,照明去看。” 鲁达应了一声,把城下的军卒都喊了回来,接着纷纷打起各种能照亮的东西,一时间上京北城之下亮如白昼。 上京城头也点上了油柱之类,宗瀚宗弼希尹等人都在,个个面色难看瞅向下方。 尤其希尹,脸色阴沉得仿佛都要滴下水来,事实证明,他居然错了,那封绫子密信竟然是假的,对方早就埋伏好了圈套,等着他们往里钻。 “快看那人是谁?”完颜齐年轻眼尖,远远地瞅见赵柽,看仿佛众星捧月,不由纳闷说道。 其他几人闻言都眯起眼睛仔细观瞧,希尹还用力揉了揉,可这一看之下却叫他身体不由一颤。 城下通亮,从上看去比较容易,他看到完颜齐所说的身形竟是那般熟悉,无数次夜晚出现在他的噩梦之中,哪怕不看脸,只从骑马姿势,仰头的神态,他都能认出是何人。 “赵柽!”仿佛从牙缝里崩出这两个字来,城头之上顿时一阵沉默。 宗弼和宗瀚也是熟悉赵柽的,那时在会宁朝中见过不说,去草原秋猎也并非只有一天,在篝火之下也同喝过酒,说过话,畅谈过女真的未来。 “果真是此人!”宗弼开口,恨不得立刻扑下城头,将对方碎尸万段。 杀父之仇,破军之恨,眼下还有着国土之争,哪一条都叫他恨得无法形容。 “谷神,你看那赵柽身边是谁?”宗瀚忽然说道:“怎么瞧着有点像沙里质呢?” 希尹立刻看去,果然赵柽身边的马上坐着一名女子,虽然沙里质此时穿了皮甲,但却没有戴皮帽,一眼就能辨认性别。 “果真……是沙里质!”希尹有如被一盆冷水浇头,本来心中还侥幸地想,可能沙里质是被赵柽识破,逼着写下那绫子,她年轻少经历,没想到要隐藏笔迹,但此刻看来,和对方靠得那么近,分明就是投降了才对啊! 一念及此,希尹只觉得脑内有遭雷击,胸口憋闷难当,自家的妙计竟然变成了肉包子,这下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便再也忍受不住,张嘴一口鲜血“哇”地喷出。 赵柽在城下看不清城头情景,毕竟城头比下面要黑上许多,但他无须如何看见也能想到,宗弼希尹几个肯定在,于是和萧里质说笑起来。 萧里质哪知道他故意给城上观瞧,自然句句回答,可这情景落在城上众人眼中自然不同,城上又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觉得似在调笑,又似乎在嘲讽,简直刺目得很。 宗弼闷哼一声:“拿弓箭来!后面亲兵立刻递上了雕弓狼箭,就看宗弼两臂一振,搭箭挽弓,竟将五石弓开了个满月形状,然后只听得“嗖”地一声响,那狼箭疾若流星,直奔城下赵柽而去。 赵柽微微眯眼,旁边鲁达早侧身过来,手中戒刀一个拨云见日,就将那铁箭打飞,随后上前几步,刀指城头大叫道:“女真小儿,只会暗箭伤人,如此龌龊,已离败亡不远。” 城头宗弼闻言气得“哇呀呀”怪叫,旁边完颜齐劝说道:“四叔不必动怒,对方虚张声势而已,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一旁希尹这时甩开搀扶的亲兵,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低声道:“从长计议才好。” 宗弼深深吸了口气:“如今偷袭无望,只能静待对方土山堆积而成,上京城破了。” 完颜齐道:“我看实在不行,放弃上京就是,何必固守?” 宗弼看他一眼:“上京是白山黑水的门户,上京若丟,不但偌大的辽国地盘都归了对方,就是我东北之地也危急难保!” 完颜齐道:“可也比都覆没在此处要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不能全部折损于此。” 希尹摇了摇头:“你以为那赵柽真这么好心,留下北面的空地给我们逃走?这北面相比另外三面才最最险恶,其它三处秦军都在明里,北面却说不得会有多少埋伏,想要一路回去白山黑水,怕是极为不易。” 宗瀚这时沉吟道:“我倒是觉得万不得已还是该走,与其留在上京消耗秦军,倒不如保些力量回去等待卷土重来,秦军后备人多,就算消耗了又如何?稍加时日,就会补充上来,而我等全死在此处,会宁那边要如何是好?” 希尹闻言不讲话,微微闭眼,宗弼却恼道:“要走你走,我不会白白将上京送给赵柽小儿,弃城离开,只会更壮那小儿声威,叫他以为女真无有了悍勇将士!” 宗瀚道:“这又何必,上京无险可守,怎比白山黑水之间,葬身此处,毫无道理。” 宗弼道:“粘罕你是不是怕死?” 宗瀚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城下,赵柽瞧了一会儿上方,下令撤军,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回转大营而去。 (本章完) 第612章 灭杀 万军诛杀阵,白雾蒸腾,浓烟四起,锣鼓喧天。 怎么有烟?完颜娄室心中诧异,自家还是思虑得不够慎密啊。 可此刻想要回头退出,却已来不及,因为找不到进入时路了。 四周,已经失去方向。 他目力能及,也不过勉强看到几丈远,就连一直跟在身边的仆散合达也不知去了哪里,影踪全无。 好利害的阵势! 完颜娄室定了定心神,看着身旁仅余的几十名亲兵,皱起眉头。 亲兵首领这时开口道:“将军,不如吹起号角,聚拢军卒?” 他军中的习惯是以号角为令,收拢四周,号角声音雄浑,未必不能穿透锣鼓,此刻若是吹响特殊的调子,肯定会叫被阵势隔散的军兵朝这边聚拢。 但是完颜娄室却摇了摇头,这种情形下怎么可能吹动号角呢? 虽然他们此刻眼目被障蔽,可宋军不也同样看不清方位吗?一但号角吹响,虽然可以叫手下兵卒往这里聚集,但同样也暴露了他的位置,被宋军知道他这里是中军,主将就在此处。 这种险是万万不能冒的。 完颜娄室一抖手上铁枪,摇头道:“不必,且与我逆风向走! 此刻入夏,乃是刮东南风,他们这一路奔太原正是往东南方向,若是逆风走的话,穿过阵中,该是大阵另一面出口。 本来今天风小,似有似无,难以分辨,不过阵内有雾还有烟,飘扬升空,雾烟的微微流动还是可以看出风往哪吹的。 完颜娄室并非想逆风杀往那边出阵,而是要寻阵眼。 他知道阵眼是阵势的中心,也是一座大阵指挥调度之处,只要把阵眼摧毁,那么阵势就失去大半作用,再经冲杀,便会废掉。 他计算进阵时间,远不该到中心位置,此刻就要逆风往那边寻去。 其实这并非完颜娄室莽撞,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就算他顺风走有机会从来路退出大阵,可那些手下呢?他这时身边只有几十人,他出来了,数千名手下不是全丢在阵内? 而且他虽然不会布阵,但对阵势内部组成多少了解,知道阵眼的存在和作用,这才权衡利弊,做出此种决定。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这段时间与折家军打交道较多,对折家军的战力情况早便心中有数,折家军内并无什么武力惊人的大将,说十分平庸并不出奇也不为过,这才想着往阵眼寻找斩杀,借此破阵。 但他却不知道,所谓的“折”字是假的,是张宪为了迷惑他们,故意改的旗号。 这正是知己知彼虽不错,兵不厌诈更为高…… 赵柽看着军兵在大锅内煮麻毒,气味呛鼻浓烈,数口大锅一起,离得近些的战马闻了味道都有些东倒西斜。 等药煮好之后,先开始泡箭头,包括弩枪之类也全浸泡,然后是兵刃,什么枪刀,甚至钝器都弄一下,但保不漏一件。 又隔一天,在听了斥候的报告后,大军重新启程北上,继续朝太原进发。 待至百里左右,果然遇见女真军马袭击,其中拐子马足有几千人数,看样子是专为防范他们北上准备的。 大战一触即发,赵柽从望远镜内观看战况,只见这拐子马确实威猛,虽不比重骑,但也绝非普通轻骑能敌。 他这边为了应对拐子马,把弓兵扩充,藤甲全部临时充成弓箭手。 至于为何用藤甲充弓兵,因为首先藤甲对战马的冲撞踩踏有一定防御力,对方若真撞上来,可以最小程度减少损失。 另外就是他手下的藤甲多为蕃兵组成,较为善射,在运用弓箭方面强于旁的兵卒。 一场大战迅速拉开,但却也很快结束,赵柽缓缓放下手上望远镜,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之前在自家的战马上试验过麻毒,起效很快,几乎是见血就有效果,这时战场的表现更是极尽人意。 藤甲掩藏盾车之后,弓箭齐发,两侧轻骑护翼,但凡有箭射到拐子马上,哪怕擦破点皮,只要有血出现,那马就是一滞。 倘若箭中马腿,勿论轻重,就算是正常根本不影响的皮毛伤,也都变得不同,那马竟直接失蹄,就地扑倒。 这般下来,即便不少拐子马没有中箭,也叫同伴绊摔,突如其来的自家障碍,根本没办法防范。 而直到战况结束,女真残兵溃逃而走,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己方的拐子马莫名失利。 随后简单打扫战场,大军继续往前推进,赵柽兴奋得双眼微微眯起。 本来还思索这河东之战会颇为辛艰,但是有了这麻毒,一切便都不是问题了。 哪怕后续女真洞察,找出解决办法,但眼下却肯定无有章程,自家这边可以凭此巨大优势,取得战场胜利。 万军诛杀阵里,完颜娄室带着几十亲兵,逆风冲击,想要寻到阵眼。 他的方向倒是无错,可这一途虽然马坑马沟被填满,但还有些别的埋伏,不时箭雨飞撒,又有青石乱打,没用多久,亲兵便少了一半。 但他沉得住气,手上一杆铁枪舞动如车轮般快速,残影片片,箭矢全被打飞,有横向偷袭的骑军骤然杀出,也根本不是他对手,竟然被他反杀。 完颜娄室本是为将,从军不到一年,功擢猛安,可见勇猛程度,若是女真中按武力排行,他绝对能进前十,是女真一族罕见的文武全才。 他这时脸色沉静,继续向前,忽然听得一声炸锣响,旁边冲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人: 头散青丝细发,身穿绒绣皂袍。连环铁甲晃寒霄,惯使铜锤更妙。 好似北方真武,世间伏怪除妖。云游江海把名标,混世魔王绰号。 来的不是旁个,正是樊瑞,就看樊瑞手使一把枣阳大槊,冲过来吼一声:“金狗纳命!” 两人立刻乒乓战到一处,不过三五合,樊瑞大叫道:“好厉害!” 这时又闻一声脆耳锣响,另一方向再冲出队人马,雄赳赳,气昂昂,为首有一将: 铁帽深遮顶,铜环半掩腮。傍牌悬兽面,飞刃插龙胎。 脚到如风火,身先降祸灾。那吒号八臂,此是项充来。 竟是项充带人过来支援,项充身后二十四口夺命飞刀,此刻抽出八支,夹在指缝之间向前一抖,“嗖嗖嗖”声响,直奔完颜娄室而去。 完颜娄室哼了一声,掌上铁枪挥舞,眨眼间就把那八口飞刀打翻在地,可项充哪肯罢手,又是八口打去,再被完颜娄室击落,他顿时大怒,挥舞着手中的凸刺团牌冲杀过来,与樊瑞一起大战完颜娄室。 可两人战了几合依旧不是完颜娄室对手,被杀得盔歪甲斜,手忙脚乱。 就此刻又有铜锣声震天价响起,看从白雾中再杀出一支人马,为首同样一员大将: 缨盖盔兜项,袍遮铁掩襟。胸藏拖地胆,毛盖杀人心。 飞刃齐攒玉,蛮牌满画金。飞天号大圣,李衮众人钦。 原来是李衮到了,李衮一看场内情景不由“哎呀”一声怪叫,把身后二十四把短枪立刻拽出八把,同刚才项充一样,向着完颜娄室射去,可完颜娄室哪里在乎这个,纷纷打掉,李衮气得须发倒竖,也挥舞着兵器加入战团。 三兄弟大战完颜娄室,直杀得昏天黑地,却也难以取胜,竟渐渐露出败象。 那边完颜娄室心惊,折家军中哪里来的这样勇猛大将,之前从未见到,而且手段也稀奇古怪,这些年也没遇过使用飞刀短枪,用团排做武器的。 他忽然心头一跳,脑中一点清明亮醒,暗叫了声不好,莫非不是折家的人马? 他越想越是如此,自家肯定是上了对方的恶当,那折字旗帜必然是假的,只为引诱自己轻敌。 一念及此,他立刻拨转马头,就想朝顺风方向回去,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发现这知己知彼竟是假的,对方故意做给自家看的,那还冲什么阵势,破什么阵眼,危险至极,要急忙出阵才好。 可就在他想走之时,“当啷啷”铜锣之声再次响起,斜刺里又杀出一队兵马,只看为首一人: 相貌端方如虎豹,身躯长大似蛟龙。平生惯使丧门剑,威镇三山立大功。 来人竟然是黄信,他高声喊道:“三位将军不要慌,某家助你们来了!” 樊瑞三人闻言暗啐一口,心说哪个慌了,要你这憨货相助。 他们与黄信不和,梁山之上分做几派,黄信乃是宋公明派,他的师傅是霹雳火秦明,秦明的婆娘是小李广花荣的妹妹,花荣是宋江的心腹爱将。 黄信武艺其实很一般,但却有个镇三山的绰号,这个绰号的来历乃是他自夸要捉尽清风山、二龙山、桃花山三山的人马。 可后来三山人马与黄信都归了梁山,这一绰号他却一直没改,自引起很多人的不快。 不过他靠自己是宋江亲信秦明徒弟的身份,虽然不少人对他心中有火,但也不至于动刀动枪,只是平素不爱与他往来。 樊瑞乃公孙胜的徒弟,公孙胜其实属于梁山旧系人马,原来是站托塔天王晁盖的,樊瑞三个便自也与黄信不怎么和睦。 三个心中不满,手上却不敢停,场内立刻变成四人大战完颜娄室。 完颜娄室虽然武艺厉害,但以一敌四,哪里还能讨得一丝便宜,左支右绌,已是难以脱身。 他心中正思想办法,却不料又一声大锣响起,声音震耳欲聋,立刻唬得他打了个激灵,瞪眼看去时,见再一队人马从雾烟之中杀出,为首一员大将: 头上三叉冠,顶一团瑞雪。身上镔铁甲,披千点寒霜。 素罗袍光射太阳,银花带色欺明月。坐下骑一匹征宛玉兽,手中抡一枝寒戟银蛟。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赛仁贵郭盛。 “诸位哥哥辛苦,小弟来也!” 郭盛在梁山之上武艺只算中等,但那是初上梁山之时,他与别人不同,乃是成长型的武将。 就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武艺越来越厉害,最开始平平,一点点增加,没有瓶颈,不会停歇。 尤其是挚交好友小温侯吕方被田虎的国师乔道清斩杀之后,武艺更是在仇恨的种子下突飞猛进起来。 他和吕方乃是不打不相识,两个在对影山下大战,正巧宋江等人路过,见到穿白衣的郭盛和穿红衣的吕方十分喜爱,正巧两人画戟的绒尾结住,宋江便叫花荣用箭把结射开,两人停止了比斗,随后一同归顺宋江,上了梁山,因此两人也是宋江一派。 此刻有郭盛加入,战场之上立刻如虎添翼,逼迫得完颜娄室汗流浃背,想往回走已是不能。 他一咬牙,谋者千断,总有一错,没想到竟然要陷在此处。 这时五个进攻更急,尤其郭盛,手中画戟纷飞,招数如同雨珠落大地,密集不透,一招连着一招,绵绵不绝,招招致命。 完颜娄室被逼着只好向着阵内处退去,身后亲兵早都已经战亡,但对面的军卒也不敢用箭射他,毕竟本领不行,怕误伤了樊瑞五个。 完颜娄室仗着马快枪急,这才暂时保得周全,但却越来越深入阵内,这时已经顾不上观察雾烟风向,只是仓皇狼狈,边战边退。 过不多久,竟然看到不远处隐隐约约有个塔状物体矗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时,忽然一个声音仿佛从云霄中传出:“完颜娄室!” “啊?”完颜娄室早就失去冷静心态,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后就听得“嗖嗖嗖”一阵连珠般的响动。 这声音穿金裂石,尚未消失便有东西从天而至近前。 完颜娄室急忙挥舞铁枪拨打,竟然是三尺多长的大狼牙箭,而这箭不停,一支连着一支,直到他拨落第四支时,后面五人已经赶上,各举兵刃朝他进攻。 他只得用铁枪招架,却不料天上狼牙箭还在继续,七星连珠,又是三箭射来,他躲闪不及,一箭肋下,一箭肩头,一箭前胸,顿时惨呼一声:“啊也……” 周围五个趁此机会,立刻兵刃齐加,只是几息就把他斩得零碎。 张宪在箭塔之上见状缓缓放下手上雕弓,神色舒缓开来,长呼出了一口气…… (本章完) 第613章 豪聚 入夜时分,月华似水。 太原城前女真大帐内,完颜宗弼正同众将议事。 他与宗翰不和,哪怕此刻聚到一起,也是各议各的,然后两人再单独交流作战计划。 大帐内足足几十号人,不但有女真军官,还有田虎处归降的一些将领。 田虎站在完颜宗弼右边一排,满脸恭谨,他的旁边是黄孤,黄孤胡子拉碴,眼圈发黑,一副疲惫脸色,但双眼却精光暗敛,神韵内藏。 田虎军中的第一高手乃是国师乔道清,不过太行山旁女真破田虎,城池都被陷下,根基打碎,乔道清看大势不在后,就飘然离去,不知所踪了。 完颜宗弼刚刚说完前方大败的战报,询问策谋,下方却无一人应声,他想发怒,却感到心头倦累不堪,一时没有再度开口,而是冲众人挥了挥手,仰头枕在了椅背之上。 待众人退出大帐,他长叹一声,嘴里喃喃地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身后帐壁阴影之内闪出一人,露出双春葱般柔荑,轻轻放到他肩上捏了起来。 完颜宗弼胳臂上抬,抓住那只手:“八娘,你说是不是该撤军了?” 身后人发出一声悦耳的低笑:“你们男人的事情,奴家这女流之辈可管不了,奴家只是奉族长之命,护佑四太子你。” 完颜宗弼道:“怎学南人说话斯斯文文?” 声音道:“四太子不觉宋人说话很好听吗?不紧不慢,有礼有数,还有那词儿写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真好啊!” 宗弼闻言,呆了呆,随后久久不语…… 黄孤回去帐篷,琼英正在灯下缝一件莺歌绿的战袍,看他进来,两人对视了一下眼神,没有说话。 这时一名小童从床铺跑下来抱住黄孤大腿:“爹爹……” 小童也就三四岁模样,梳着双抓髻,仰头看黄孤。 黄孤爱抚地摸了他一下头:“剑儿去睡觉吧。” 小童不说话,眼巴眼望地瞅黄孤,又瞅桌子上两只大碗对扣的煮羊肉,旁边还有一壶酒。 黄孤笑道:“过来和爹爹一起吃吧。” 小童立刻脸色欢喜:“好的爹爹。” 爷俩将一大碗肉吃光,壶中酒也被黄孤全喝掉,接着琼英开始哄小童睡觉。 待小童睡着之后,夫妻两个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琼英听了几息外面动静,低声道:“要撤军了吗?” 黄孤紧皱眉头:“我瞧有这种意思,但没有下令,看样子还在思索之中。” 琼英想了想:“那我们……” 黄孤瞅她:“娘子想要如何?” 琼英声音更低:“杀了宗弼和田虎,然后回去投奔殿下。” 黄孤不语,良久才道:“可是公子没有命令过来,欧阳北也语焉不详,当初带的口信与金兵无关。” 琼英道:“莫非殿下还有别的深意?是要我们随着女真退去金国?” 黄孤挠了挠头,他那里知道,公婆两个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接下去怎么做才好。 就这时,黄孤忽然竖起手指在嘴边:“有人来了。” 琼英闻言急忙退回之前位置,继续缝起了战袍。 片刻后脚步声才传过来,帐外喊道:“老黄,老黄在里面吗?” 黄孤微微松口气:“是欧阳北。” 他答应一声,过去抽开帐门的木拴,欧阳北走了进来。 “妹夫找我何事?”黄孤背手挺胸道。 “我……” 欧阳北瞪了瞪眼,他比黄孤大十岁,以前都是称呼职务或者表字,可自从…… 一想到那件事,他不由痛心疾首,懊悔不已。 公子打发他去河北找黄孤,还写了两封密信给对方,但黄孤看完信后竟直接给他安排起了相亲。 可大丈夫岂能被美色迷昏了头?那……肯定还是美色不够,谁知道竟然真有一名小娘秀美绝丽,叫他失了神,竟迷迷糊糊地,不知不觉中走到一起。 然后又鬼使神差,身不由主和那小娘成了亲。 确实身不由主,他发誓! 全都是为了完成公子的宿愿,不对,关公子什么事,全都是被黄二这个伪君子哄骗。 那小娘唤作华宁,是琼英的干妹妹,这黄二便来占便宜称呼他妹夫,实在无耻之尤。 欧阳北唬住脸,关了帐篷的门坐下,伸手摇了摇桌上酒壶,一滴全无,更加生气:“黄二郎过得逍遥日子!” 黄孤看他言语不善,立刻也沉住脸色:“倒是不比妹夫你新婚燕尔啊,宁妹怎么没有过来?” 欧阳北嘴角抽了抽,这些时日黄二就拿这个揶揄,这都多久了,还什么新婚燕尔呢? “我想起过来之前公子交代的一些口信,叫她听见不好。” 他这娘子虽然是琼英的干妹妹,但是对几人根底并不知晓,只以为投奔田虎之前是江湖侠客一般人物。 “公子还有口信?”黄孤纳闷道:“怎么现在才说?” “不是忘了吗……”欧阳北有些恼羞:“刚到河北你黄二两口子就给我介绍这个,介绍哪个,你自家娶亲也就算了,偏要拉上我一起做什么?我还想回去东京的漱玉坊听小桃红唱曲呢,这下哪还得去那种地方,回来一身脂粉气岂不吵架?” “你可以买几个青橘子揣在身上掩盖气息。”黄孤冷笑道:“何况那是公子的命令!” “郎君说什么?买几个青橘子遮盖气息?”琼英这时站起身走上前,似笑非笑看着黄孤:“郎君从哪里想的这等妙法?” “我,我哪里想得出来,都是听公子说的……”黄孤不去瞧琼英,扭过脸不自然地道。 琼英瞅他几息,又看向欧阳北:“欧阳将军,我那妹妹哪里配不上你,竟叫你这般后悔不迭?” “配得上,配得上……”欧阳北脸皮抖了抖,心说这不就是我不愿意成亲的原因?出门听个曲还要受人管,还要买什么青橘子揣身上,在家里说话还得受这般阴阳。 “既然配得上,怎么看欧阳将军言语不乐,神色阴霾?” “这个,弟妹有所不知……” “欧阳将军该叫奴家姐姐。” 欧阳北一个头俩大,又哪里叫得出口,急忙转移话题:“我想着公子的话,怕耽误事情,这才愁闷啊。” 黄孤那边忙道:“公子到底传了什么口信?你竟能忘记,还不赶快说出与我一听!” 琼英看两人打起配合,不由哼了一声,转身去床边给小黄剑掖起被子。 欧阳北松了口气,黄孤抹了抹脑门:“这等重事又岂能忘掉,莫不是叫我等伺机回转?” 欧阳北摇头,压低声音道:“公子当时说若是田虎未降金国,那就杀了后一起回转,田虎若是降金……” “公子竟已提早料到金兵南侵?”黄孤吃惊地道。 “殿下自然神机妙算。”琼英这时走回来淡淡地道:“又怎么会琢磨些橘子遮掩脂粉气味的扯谎勾当。” 黄孤心说这怎么又扯上了青橘子了,那事儿确实公子说的啊,好像那时候公子还没入朝呢,十六都不到。 “咳,田虎若是降金如何?”他不理琼英道。 “田虎若是降金……”欧阳北看了眼床上的小童:“就叫我找机会杀了他,然后带着剑儿先一步回去,你们继续随金兵北归!” “我要亲自动手杀他!”琼英在旁道。 她本是汾阳府介休县人,十岁时父母外出,正值田虎作乱,父亲被田虎所害,母亲为免受辱而自尽,她便由管事叶清带着。 一年后,田虎掳掠,麾下的将领邬梨把叶清夫妇及琼英掳走,这邬梨也是田虎的国舅,原是威胜富户,好使枪棒,田虎知他妹妹有姿色,娶来为后,封邬梨为枢密,称做国舅。 邬梨的妻子没有生育能力,见琼英眉清目秀,遂收养了琼英为女儿,琼英为报父母之仇便暂时委曲求全。 后来琼英在山洞之中发现古人飞石与鞭术之法,苦苦练习,渐渐武艺精熟,一次练功时不小心用石子打碎了屋顶瓦片,被养母倪氏发觉,琼英谎称梦到一神人教授她武艺,是为助其养父成就王侯之位,邬梨得知此事后非常高兴,此后她即以飞石为绝技,人皆称之为琼矢镞。 后来邬梨将她学飞石事奏田虎,田虎遂封为郡主。 欧阳北自然知道琼英与田虎恩怨,这时闻言道:“公子说了,琼英姑娘亲自动手也并非不可,只要不留破绽就行。” 琼英点头,又看向床上小黄剑:“剑儿他……” 欧阳北道:“剑儿尽管放心,公子说接回后送去黄府,叫黄老大人教导,黄老大人可是状元之才,通天武艺,教导剑儿肯定比你两口子强百倍。” “黄老,老大人……”琼英一听欧阳北提黄裳,顿时有些慌乱,望向黄孤,之前赵柽派人传信,说他去黄府告知黄孤北地成亲的事情,结果老大人吹胡子瞪眼,吓得他转头逃走。 黄孤一听自家老爹,也有些麻爪,嗫嚅道:“父亲,父亲知道剑儿吗?” 欧阳北瞅着两人畏缩模样,心中畅快,一扫刚才的被对方挤兑情景,叉腰道:“公子早便知会过了,福建那边你家大哥的儿子小药师每年都去一趟京师,老大人喜欢不得了,但可惜不能久住,剑儿回去能长陪在老大人身边,老大人说不定就不怪你黄二于外私自成亲了。” 黄孤瞅了瞅琼英:“我觉得父亲看到剑儿,也不会再生我气。” 琼英低头道:“当初我叫你给父亲大人写信言说,你答应好好,后来还瞒我已经说过,若非殿下来信我都不知你一直在哄骗于我。” 黄孤苦笑道:“我,我不知该如何与父亲说,父亲古板,这在外私自成婚他必然不会同意,那还不如先不去说,日后他老人家得知,时间已久也不会再怪罪就是。” 欧阳北听到这里才知还有此原委,不由笑道:“好你个黄二啊,怕你不止是想要瞒着老大人,还想瞒着碎玉楼的众兄弟吧?白家那哥仨可憋足了劲等你回去呢。” 黄孤眨了眨眼:“这倒不怕,如今吾剑术精进,已臻大成,就算是玄铁重剑都已经用不趁手,还怕他们兄弟吗!” 欧阳北“呵呵”一声:“他们三个不过最为愤慨,满楼的兄弟都有微辞呢,你怕是不怕?” 黄孤脸顿时有些绿:“胡说甚么,个个都爱舞枪弄棒,打磨武艺,关我甚事,没看我成亲也不耽误练武吗……” 欧阳北抱膀瞅他,好半天黄孤才小声道:“既然要杀田虎,是不是该计划周详?” 琼英这时闻言道:“我却有个万全之策,可以不露破绽……” 大宋靖康三年六月二十,摄政王赵柽驱兵太原城下,与太原守将王禀,里应外合夹击金军,女真大败。 金兵朝北溃去,距忻州二百里处,又遇张宪、徐宁、折家军、在野军,四方渔网般合围,再次溃败,完颜拔离速战死,完颜阇母战死,只余五六万兵马继续朝白沟边境逃走。 可未至边境,又遭李彦仙部从河北方向绕过来堵截,又一场厮杀,再弃两万余尸首,最后只剩三万多人,逃回燕地。 当月,完颜宗望病死上京,除了给完颜吴乞买上折建议日后军政,还留书信一封给宗弼,言重用林冲。 赵柽合众军追击,复定、保、雄、霸、清五州,最后陈兵真定、河间二府。 真定城,安抚使司内,赵柽看着面前一脸尘灰颜色的宗泽,叹道:“汝霖此番辛苦了!” 宗泽深深一礼:“陛下,此乃臣道,万死不足惜,臣不过是起号召作用,真正守城对抗金兵的乃是大秦军兵,满城黎民,爱国义士啊,臣组八字军,皆为勇士也。” 赵柽点头,看向宗泽身后几人,为首的好一条大汉,生得魁梧,腰杆溜直,却脸上刺字,左面刺赤心报国,右面刺誓杀金贼。 如此形状,流芳后世,赵柽不问也知道何人,乃八字军首领王彦是也。 王彦本是泾原路经略使种师道的手下副将,种师道战死,想来当时率一部分残军投了真定。 再向旁看,赵柽不由道:“师弟!” 岳飞立即羞赧抱拳:“师……陛下。” 赵柽微微一笑,继续看去,岳飞旁边是韩世忠,韩世忠旁边是吴璘,吴璘旁边…… (本章完) 第614章 暗流汹涌 吕将带着军马在草原上缓慢移动,龟行到极点。 没办法不慢,为了保密行踪,不能攻打沿途城镇部落以战养战,一切都得亲自动手。 自己养护马匹,自己造饭,自己补充日常所需。 一切粮草辎重都得跟随,前军不可离得太远,只能按照辎重车辆节奏而走。 还须小心避开一些城池,虽然草原空旷,但军马不少,直行总能遇见,得目力不及处便开始躲让。 一万一千铁鹞子,一万改装过的轻骑,就这么小心翼翼地往东北方向而去…… 赵柽在真定府大宴众将,河间那边的李彦仙带着刘锜、种彦崇、吴玠等人也来,算是一场战后的庆功宴。 酒席过后,月上柳梢,赵柽把岳飞叫到后堂喝茶,询问为何在真定府,还参加了八字军。 岳飞言道是相州失守,才聚合了一些义士四处抵抗,后来进入真定参与护城,因为立下不少功劳,才被任命为八字军的副首领。 赵柽点头道:“师弟此番就不要再去别处了,跟在我旁近就好。” 岳飞称是,随后有些期期艾艾,似乎什么话想说。 赵柽笑道:“福金还在西宁,等战事结束,就叫她回东京,然后……给你二人成婚。” 岳飞顿时臊了个大红脸,急忙站起来慌乱摆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拒绝二字是说不出口的,但说感激话语,同样羞惭难言。 “哎……”赵柽压了压臂,示意他坐下,知道他不好意思,此时透露出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了,岔开道:“我去陇右这段时间,可有师傅消息?” 岳飞这才稳定心神,重新坐下:“师兄去西面这两年,我曾去华山寻找师傅问候,但却不得。” “噢?”赵柽纳闷:“师父不是说于华山养老,不在那里又去何处?” 岳飞道:“问山上左近樵夫猎户,都言师父云游去了,并未说具体何方,什么时候回来。” 赵柽摸了摸下巴:“师父已经八十大多,直奔九十的人了,还云游什么?倒是人老心不老呢,莫非外面还有个老相好?” 岳飞眨巴眨巴眼睛,不敢接话,赵柽又道:“等兵事平定后再过去看看,若不愿来你我身边,就封一座山给师父好了,不过华山不好封,毕竟太祖时给了陈家。” 岳飞称是,想了想道:“师兄,我还去看了师公他老人家。” “嗯?”赵柽闻言虎下脸,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老和尚干什么呢?” 岳飞嘿嘿道:“师公倒是清闲,武艺又有精进,端得惊人呢。” 赵柽点了点头:“老和尚怕是摸着天人的门坎了……” “师公还问起师兄你,我如实说了,他叫你有空去他那一趟。” 赵柽道:“是去该看望看望,老和尚还说什么?” 岳飞思索道:“没有旁的,然后问我愿不愿意留在寺内,我怕被剃度,就赶紧跑了。” 赵柽点头:“这么说师父也没去嵩山寺?” “没去,我问师公了,师公骂师父不孝,这么多年都不看他。” 赵柽一乐:“我觉得他俩当年可能有什么不愉快事情。” 岳飞疑惑:“这个却不知了,师父也从未提过。” 赵柽摇头道:“不管了,不管了,老一辈的事情,顺其自然吧,不该咱们这些小辈去掺和。” 岳飞心想,这可不像师兄你的作风。 两人喝了会儿茶,便开始聊军事,天南海北,聊女真,聊高丽,聊东瀛,又聊大理以及交趾、天竺等地。 后来实在说的太多,赵柽便提出较量较量武艺,两人就又开始演武,从堂内到堂外,打得昏天黑地,直至午夜方才各自安歇。 熙河兰会路,陇右西宁州。 西宁州此刻正在大建设之中,原本的城墙往外延伸出五里,建造外城。 此工程巨大,不过好在并不着急,一点点在干,估计三年之内可以完成。 西宁城中,太上府内,道君皇帝正坐着发呆。 这府不小,仅次于城中的秦王府,而且里面布置豪奢,楼阁亭榭,假山流水,花草树木,应有尽有,远非秦王府能比。 单看府邸里面情景,似与东京无二,但一到府外,便处处变得粗犷起来,充满西北风情。 但外面的景象道君皇帝看不到,因为他出不得府门,不但他出不得,就是同来的所有人都出不去,包括赵桓和赵楷,两个带着家眷也住在府中,府外则有军兵层层严守,禁止任何人离开。 道君皇帝明显瘦了一圈,虽然在这西宁太上府里依然锦衣玉食,可权利丧失,威风不再,又兼水土不服,脸色十分蜡黄。 他坐在凉亭内石凳,看着前方桌上茶汤,一口都喝不下去。 虽然也是上好的小龙团,可就是不对味,西宁的水哪里能有东京的水好。 他不是一个人,对面赵桓和赵楷正微微躬身站着。 道君皇帝长叹一声,指了指石桌对面的墩子:“都坐下吧。” 两个对望一眼,齐声道:“孩儿不敢。” 道君皇帝瞅着两人,也都同他一般,脸色蜡黄,瘦了许多,而且两人神色一副愤愤不平,甚至还夹杂了丝丝恨意。 都是在恨老二那逆子啊,道君皇帝心中立刻共鸣起来,咳嗽道:“叫你们坐就坐。” 两个这才坐下,道君皇帝命人再煮了两碗茶摆上,二人却同样喝不下去。 道君皇帝道:“老二大逆不道,谋朝篡位,朕早晚会夺回这江山社稷的。” 赵楷闻言眼睛一亮:“爹爹春秋正盛,雄才伟略,那逆贼肯定不得长久,爹爹迟早会再登宝座,主宰天下!” 赵桓讷讷地道:“爹爹说得不错,可怎么才能从逆贼手中夺回江山呢?” 道君皇帝闻言顿时一滞,是啊,怎么才能夺回来呢?这老大真不讨喜,不怪朕不喜欢他,总说些扫兴的话语。 “此事要从长计议,好好谋算。”道君皇帝摸着须髯:“你们两个可有什么主意?” 赵楷闻言转起眼珠低头思索起来,赵桓先开口道:“孩儿觉得,是不是要先联系朝中旧臣?” 道君皇帝瞅他一眼,虽然不喜欢这个长子,可联系旧臣却没错,只是这似乎不大好联系啊:“老二命人将这府外围住,鸟都难出一只,要怎么才能联系到大臣?” “这个……”赵桓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怎么传递消息,只好道:“孩儿觉得慢慢总有机会,时间长了逆贼那边总会有疏漏轻慢,到时就可行衣带诏之事了。” “衣带诏……”道君皇帝半天才叹道:“可惜此刻身边没有忠于朕的手下,能誓死携带诏书出去,张迪,张迪也不在身边啊。” 他这时除了眷属外,宦官和宫女都是在东京不熟的,可以说一个心腹之人都没有。 赵楷这时抬起头:“爹爹,孩儿些日来殚精竭虑,便是一直思索怎么对付那逆贼,刚刚又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先找出其弱点,从逆贼的弱点处下手,才好成事。” “弱点?那逆子有何弱点?他自小养望,于民间积累名声,处心积虑十六载进入朝堂,窃取兵权,增加威势,又连年征战,讨伐叛逆,使得声望遍及天下,手中还有一批死忠的家臣,处处防范,宣扬大功,蒙蔽世人,他能有什么弱点?”道君皇帝皱起眉头。 “爹爹,你说的这些确实很难找到逆贼弱点,不过可以不从这些地方,而是从旁处着手。”赵楷眼神闪烁道。 “旁的地方?”道君皇帝看向赵楷,疑惑道:“旁的什么地方?” 赵楷瞅瞅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道:“爹爹,那逆贼的秦王府不就在这西宁城内?似乎逆贼家眷尚未奔赴京城呢。” “秦王府?”道君皇帝闻言吸了口气:“我儿的意思是……” 赵楷用力点了点头,道君皇帝沉吟起来,半天才道:“那逆子的家中,有何弱点?容朕想想,姓张的妃子不过一寻常民女,而且之前曾经嫁人,还有姓赵妃子,这个出身更低,是樊楼花魁,姓祝的妃子……姓祝?” 说到此处,道君皇帝眼中射出光芒:“姓祝的妃子出身江南士族,高门大户,贼酋方腊犯江宁时,江宁城内的祝家人以及在城中的士族全部死尽,全部死尽啊!” 赵楷接话道:“爹爹,那一刻岂不是这逆贼在守江宁!” 道君皇帝缓缓点头,想起当时自家接到军报后还欢喜不已,暗道这些士族全都该死,还是老二够狠。 可后来发现老二居然娶了祝家的女儿,心中便对老二的猜测有些迟疑了,毕竟若真的是老二动手,怎么会斩草不除根,留个女人在身边?那女人怎么还会心甘情愿嫁他?这有些不合常理。 何况那女人据说还是什么才女,才女大多性烈,若真有灭门之仇,恐怕早就自尽,或者告御状了,还会与他为妃,甚至生了儿子? 随后又发现江宁死去的士族大户家产都有遗留,数量惊人,老二又给这些死去的人厚葬安置,请道士和尚做法事超生,于是包括他在内的满朝文武再没人怀疑这些士族的死与老二有关。 那么……道君皇帝看向赵楷:“三哥儿的意思是……” 赵楷神色阴鸷地道:“就是这祝家女儿,那时逆贼驻守江宁,满城士族死尽,唯有这祝家女儿得活,爹爹不觉得奇怪吗?” 道君皇帝疑惑道:“岂不正好证明此事与逆子无关?” 赵楷摇头:“孩儿却觉得有莫大关系,说不定是那逆贼故意为之,以遮挡众人耳目。” “遮挡众人耳目?”道君皇帝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倒也是极有可能,那逆子狡诈多端,心残手狠,本来自家就认为这件事情他脱不了干系,如此看来,莫非真是他用的诡计? “可是,没有证据啊……” 赵楷摇头:“爹爹,孩儿觉得这种事情哪里需要什么证据,只要那祝家女儿能站出来指证,就足够了!” 赵桓在旁边插嘴道:“此事我倒也知,但三哥儿你说那祝家女儿出来指证,若屠杀士族之事确为逆贼所为,那女儿受到胁迫不敢言语,亦或根本被蒙在鼓中,又要如何指证呢?” 赵楷抓起桌上茶碗喝了一口:“若是被胁迫不敢言语,那就许诺爹爹重登皇位给她撑腰,为她报仇便是,若她被蒙在鼓中……这个有些难办,不过只要抽丝剥茧,慢慢给她讲解道理,她既是才女,总会猜到事情真相!” 道君皇帝点了点头:“虽然朕也推测此事逆子所为,但你肯定无误?” 赵楷道:“爹爹,这件事情孩儿当年就曾反复想过,其中疑点颇多,尤其孩儿与那些大户其中两家交往过密,知道其家产几何,但后来事毕,那两家外地远支族人清点家产,孩儿曾经询问过数量,他们不知道具体,孩儿却知道,家产足足少了一大半还多!” “数量不对?”道君皇帝瞪大双眼,似乎想到什么,忽然抓起石桌杯子用力摔在地上:“逆子啊逆子,果真逆子,那得是多少钱啊,那得是多少钱啊!” 赵楷被道君皇帝惊得愣了愣,好半天才继续说道:“所以孩儿判定不止那两家的财产少了,其他家的财产也一定少了,只是在外地的族人不是旁支,就是为官,对家中账目不甚明了,才没发现太大端倪,而这一切绝对和逆贼有关,这些士族的死,也肯定是逆贼所为!”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道君皇帝喘着粗气道:“那就不会错了,这江宁士族,肯定都是逆子所杀!” 赵楷握紧拳头往桌上重重一捶:“所以只要祝家女儿站出来指责事情为逆贼所做,那么必然天下共讨,他再也坐不住皇位,粉身碎骨都不足以赎罪,爹爹重新登极指日可待!” “好,好!”道君皇帝脸上露出久违笑容,但忽然又想起一事:“我儿,你我三人被困于府中,又怎么才能联系到这祝家女儿?” 赵楷咬了咬牙:“这正是此事最难之处,不过孩儿觉得,只要肯等,处处留心,总是会有机会出现的……” (本章完) 第615章 北伐,燕京 西宁州秦王府,虽然不比太上府奢侈豪华,却也桃李芳菲,风景宜人。 祝秀娘坐在别致小院内,听小赵熹背诗,今天是每月一次的休沐,小赵熹没去家塾读书,小安平也被宋清接走出府去住。 小赵熹此刻背的是理学大家邵雍的观盛花吟: 纷纷五代乱离间,一旦云开复见天。草木百年新雨露,车书万里旧江山…… 祝秀娘听着听着,忽然嘴角泛起一丝笑容,道:“熹儿,一会娘带你出去串门。” 小赵熹立刻停止了背诵,好奇道:“娘要带熹儿去哪里串门?” 祝秀娘莞尔道:“娘带你去见皇公公。” “皇公公?”小赵熹自然知道皇公公是谁,就是皇爷爷,虽然听娘说皇公公以前就曾见过他,还赏赐了他不少东西,但却没什么印象,毕竟那时候太小。 “皇公公来西宁了?”小赵熹眨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纳闷问道,皇公公不是该在开封府东京城吗? 祝秀娘闻言微微沉默,随后笑道:“是啊,皇公公被你父王送来这里,以后便是要常住呢。” 小赵熹呆了呆,他这个时候已经学史,多少知道些兴衰之事,本朝由来,心中就未免一阵思索。 祝秀娘又道:“一会儿见了皇公公要记得背诗给皇公公听,嗯……就背这首观盛花吟!” 小赵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被丫鬟领进房中更换衣服。 祝秀娘坐在院内,嘴角微微翘起,神色间一片明媚。 片刻之后,收拾了停当,侍卫护送,轿辇出门,直奔太上府。 太上府这边此刻由沈飞负责,赵柽没带他去东京,而是留在西宁防护秦王府和太上府的安全。 他这时早不复当初的青涩热血少年,已经留出一抹短髭,双眼明亮,观察着四周动静。 太上府中的人不能出去,就算是蚂蚁都不得爬出一只,他拥有三级调令,一但两府有事,可以调动直属护卫,城中衙差和军内人马。 远远的轿辇行来,沈飞从凉棚底下站起身,太上府位置偏僻,四周并无什么商铺民宅,一般过来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送每日食材用度的,另一种则是收拾垃圾杂物然后运送拉走的。 沈飞望着那轿辇,车型认识,上面特殊标识也识得,后边跟随的侍卫更不用说,这是秦王府的车。 沈飞略微思索便迎了上去,前面车中下来一名女子,看他道:“原来是沈将军。” 沈飞点了点头,女子是祝妃身边的大丫鬟荷香,这该是祝妃来了,二皇子理应也在车上,他道:“是娘娘到了吗?” 荷香道:“娘娘要探望太上皇,带二殿下同来,劳烦沈将军进里通报一声。” 沈飞皱起眉头:“太上皇车驾至西宁时,护送将领曾携陛下手谕,令旨中曰除了日常杂物侍奉人等,任何旁人不得进入太上府。” 荷香笑道:“娘娘又不是旁人,何况还带着二殿下,难道皇孙想要探望皇公公,沈将军也不放行吗?” “这个……”沈飞闻言顿时头大,虽然想过看守这太上府会遇到些是非,但从没料到竟然还会来自王府之中。 “可是陛下有圣谕啊。”沈飞只好道。 “陛下圣谕不假,但总不会包括娘娘和殿下们吧?何况帝姬也在城内,赶明儿个若是帝姬也来探望,沈将军莫非也要拦着吗?” 沈飞一听更加头疼,茂德帝姬确实在西宁,他倒是有些忘了这茬,帝姬若是来了,怕是不好拦阻了,可祝妃和二殿下……他不由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这时轿辇的帘揭开,祝秀娘牵着小赵熹下来,祝秀娘看着沈飞,淡淡地道:“是帝姬探望得,皇孙便探望不得吗?” 沈飞苦笑,低头行礼道:“娘娘误会臣了,臣哪里有这般意思……” 祝秀娘道:“那沈将军不进去通报,反而拦在门前,又是何意?” 沈飞不好作答,便只是继续陪笑不语。 祝秀娘看他不说话,便也再不瞅,而是望了一眼府门:“既不通报,那本宫便自进了。” “娘娘……”沈飞见她想要硬闯,没奈何只得开口:“陛下令谕上说……” 祝秀娘牵着小赵熹走上台阶,打断他的话道:“令谕总不该是下给儿媳与孙子的,孙子想见公公,难道他还不让?” “可是,娘娘……” “我看今日谁敢拦我们娘俩,阻止皇孙探望太上皇。”祝秀娘领着小赵熹已经上到台阶顶部,走至朱红大门前,两旁看守的军兵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说话不敢伸手阻拦,全都望向沈飞。 沈飞无奈,毕竟赵柽之前的令谕说得含糊其辞,其实他接到那令旨后心中就不少疑惑,往常陛下交代他事情都是言简意赅,简单明了,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该怎么去做。 可这次却是说了一大堆话,实际里面有些事情并无太明确之意,若非他认得赵柽笔迹,几乎怀疑都是假的。 这太上府只说禁止外人进出,违者问罪,不服者就地处决,但这外人二字却有两个意思,一个指的除必要之外的所有人,另一个指的却是除了家人外的所有人。 这有些分不清楚啊,沈飞看祝秀娘带来的侍卫已经推开了府门,忙对阶上军兵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去管,心中却暗想,一会赶快写信送去给陛下得知,把今日祝妃和二殿下过来之事言说清楚,再问明白到底是怎么个外人,省得自己做错事惹下什么祸端。 祝秀娘和小赵熹踏入府内,丫鬟荷香也随后跟进,前面几名侍卫开道,见有宦官过来询问,便道祝妃娘娘和二殿下过来探望太上皇,宦官闻言急忙小跑着前往送信。 一行人这时往里走,小赵熹东张西望纳闷道:“皇公公这府邸怎么布置与家府那边不一样呢,看起来好看许多。” 祝秀娘眼中闪过一丝哀凉:“这是东京府宅风格,东京秦王府也是这般华丽大气。” “东京秦王府?”小赵熹挠了挠头,他知道自己是在东京出生的,但也是因为那时候太小,所以眼下对东京的那个家早就没了什么印象。 “是东京秦王府……”祝秀娘感慨道:“娘小的时候,你外公家的府第比这还要豪华,还要壮丽,还要……” 说着说着祝秀娘止住话声,不再言语。 “外公家?”小赵熹愣了下,他知道外公是什么意思,因为大哥赵诤有外公,眼下就住在城里,三哥儿赵诣也有外公,也在城中居住,却从来没听娘提起过自己外公的事情。 “外公家在哪里?为什么孩儿从未见过外公?”他拉着祝秀娘衣角问道。 祝秀娘身体一颤,慢慢地道:“外公的家在江南,以后熹儿长大了就可以去那边看看,至于你的外公……已经去世多年了。” “原来是这样。”小赵熹点头道:“我说为什么大哥和三哥儿都有外公,唯独孩儿没有呢。” 祝秀娘咬了咬唇,微微闭上凤目,随后睁开笑道:“不过熹儿还有公公在不是?这不就是过来探望公公了,记得一会礼数不可缺少。” 小赵熹道:“孩儿知道了。” 此刻刚才去传话的宦官气喘吁吁跑回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宫女,还没到近前便道:“太,太上皇,请祝妃娘娘还有二殿下过去见面。” 祝秀娘闻言一笑:“前面带路!” 片刻之后,大堂之中,道君皇帝一身盛装,看着前面小赵熹背诗,背的正是: 纷纷五代乱离间,一旦云开复见天。 草木百年新雨露,车书万里旧江山。 寻常巷陌陈罗绮,几处楼台奏管弦。 人乐太平无事日,莺花无限日高眠。 道君皇帝听得痴了,一时间不由想起过往,念及今朝,潸然泪下,以袖掩面…… 真定城,大军已经在两府之地驻扎七日有余,休憩得差不多少。 赵柽不顾朝中大臣送来的请回折子,而是整备兵马,决定三日内出兵北上,收复燕地。 他这时刚和众将议完事,诸般军务分配下去,然后留了岳飞、刘锜两人在后堂喝茶。 刚喝了一杯不到,外面白霸进来:“陛下,西宁有急报。” “西宁急报?”赵柽扬了扬眉:“谁送来的?” “是沈飞派人送来的。”白霸双手呈上密信。 “是阿飞来的啊……”赵柽接过信想了想,然后拆开观看下去。 待看完后他眯了眯眼,道:“取笔墨来。” 白霸立刻准备文房四宝,赵柽来到桌前在纸上轻轻写了几行字,写的是:除必要人等,其他外人一概禁止入内,发现问罪,不服者就地处斩。 然后吹干墨迹,折上后放入皮封交给白霸:“叫来人带回去吧。” 白霸称是,拿了信出门,赵柽重新回去坐下。 信上的字和上次令谕关于太上府的防护内容几乎相同,并没有什么改变,至于沈飞在信中询问的事情,他一概没有作答。 “来来来,鹏举摆棋盘,下一盘棋乐乐。”赵柽看着岳飞和刘锜道。 “陛下,下什么棋?”两人都心中纳闷,怎么突然想起下棋来了? “当然是下一盘大棋了!”赵柽笑眯眯看着二人…… 又隔两日,大军开始启动,从真定府到河间府,近乎三十万军马扇面般往燕地奔赴。 接下去的一个月里,大军艰难拔进,收复了东西数州,终于逼近燕京。 这一路女真的抵抗极为激烈,大秦军队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与生命的代价,但这已经是巨大的胜利,想之前的西军还有禁军,别说前进,根本就是一触即败,溃退千里。 时值黄昏,燕京城在夕阳的照射下恍如一只亘古巨兽,这座古城饱经战火,尤其近几年,已经遍体疮痍,修葺的速度竟然追不上破坏速度。 这种雄城的城砖都是特制,原本辽国国势稳定,各方正常运转之时,还能有序维持各地的城墙维护,但连年大战,很多官坊早就废弃,匠人也跑得无影无踪,大宋接手,百废待兴,事情刚开了个头,女真便又打来,一切再度糜烂不堪。 女真也不建设,因为要继续往南打,城池就这般一点点残破,此刻虽然看着依旧雄伟,但防御力度早就大不如从前。 赵柽站在营帐之外,观瞧胭脂色的巨大夕阳,负手久立不动,直至岳飞过来:“师兄,饭菜已经做好,请师兄回营用饭。” 赵柽点了点头,如今他手下兵多将广,当世的英才几乎全部囊括身边,这一次北伐势必打到白山黑水,直捣黄龙,不破会宁誓不罢休。 饭后议事,商量攻城事宜。 王彦抢先说道:“陛下,臣愿带人攻打燕京东面的安东、迎春两门。” 赵柽瞅他脸上赤心报国、誓杀金贼的刺字,点了点头,又有鲁达,秦明、索超、李逵四个齐声说愿同去。 赵柽允诺:“安东、迎春二门最为险要,护城河内水深过丈,港叉纵横不得地利,攻城的时候要倍加小心。”几人行礼称是。 又有刘锜、岳飞、韩世忠请命攻打南面的开阳、丹凤两门,赵柽告诫一番,同样点头。 接着吴玠、吴璘兄弟,知武、知刚兄弟和种彦崇,请命打西部的显西门和清晋门,赵柽也同意。 最后只剩下北部的通天门和拱辰门,李彦仙道:“陛下,北面两门臣带呼延灼、花荣、郭盛、黄信去打。” 赵柽道:“你不用去,北面叫张宪带他们四个打,你总督全局,观看四方,有须援的就调遣,有伤亡大的便救护。” 李彦仙领命,接着又议起具体攻城策谋,直至良久方才散去。 这时燕京城的守将乃是完颜银术可,完颜宗翰则退守中京,完颜宗弼已经回了上京城。 燕京城内如今兵卒不多,只三万有余,但完颜银术可于三日之前就下令城内守军尽驱燕京男子上城,军民混杂,倒是足有十万之数。 他这日晚上在府中同样议事,可惜的是手下却没有多少将官,也议不出什么太好对策,除了死守城池别无他法,只是半个来时辰,便匆匆结束。 随后一夜过去,第二天上午,赵柽传下军令,攻城燕京! (本章完) 第616章 燕京鏖战 攻城大战瞬间爆发。 鲁达率领五百敢死军,顶着箭雨,跨过护城河,直扑安东门。 这时天空之上阴云密布,丝雨乱飘,遥听其它各门杀声骤起,震天撼地。 那面岳飞带着一千敢死队抬着梯子搭好了浮桥,越过了护城河,军卒们把梯子靠在城墙上,便开始攻城。 完颜银术可亲自在城头督战,却是打退这边的进攻,那边就有人报告吃紧,手下大将太少,一时间来回奔走,焦头烂额。 吴玠、吴璘兄弟二人裹缚绑腿,紧束藤甲,勒腰扎臂,口衔一把牛角尖刀,腕悬九节钢鞭,领一千名敢死儿郎攻城。 后方军兵一齐喊:“杀……”城上踏弩尽响,箭如雨下,攻城兵卒浴血奋战,一时两方都伤亡惨重。 下午之时,各处军兵的前队全都把云梯推了上去,城上的女真军呼号射箭,箭雨之密,把城壕边一些树木的枝叶全都射光了,远处望去,大小树都成了秃头之鬼,似乎遭了一次亘古未有之大劫! 秦军攻城之势如海水的潮头,喷吐着迸散的白花儿,从天际横空卷来,吞没了多少礁石,推动万钧泥沙,直打到城池上的垛子,城垛发出干煞煞的猛兽撕扑的狂啸声,此刻如果是在夜月时,夜月便也含愁,如果是在白日里,白日就也失色! 转眼一整天下来,城上城下堆积死尸无数,小雨却停歇,只有城墙水渍,地上积流,全都赤红颜色,世间仿佛变色,空气中飘扬着浓重的腥气。 赵柽人马众多,三十万大军,一轮攻完就回去后方休息,再换下一轮,所以攻势从来不停,军兵猛烈如虎。 天色已经渐暗,赵柽观察城上情景,苍凉寂败,随着夜色降临,上面的守军已经没有多少精神。 他沉吟片刻,传下命令,攻城不停,连夜攻城,趁他病,要他命,今天必须拿下燕京城! 护城河这边的大营打起了飞砲,对方城楼上不停传来闷响,已经点燃油桩照明,“噼里啪啦”,火焰中燃烧着鲜血的气味气息。 城下也是灯球火把齐举,一时亮如白昼,上方呐喊,两边皆箭如飞蝗,上面擂木石块雨点般地砸下来,木梯尽被撞翻,下面则伸出几丈长的挠钩,递过去一顿乱钩,有时候勾出大块血肉,有时候直接连人都被拽出来,当时没有勾死,也掉下城头摔得粉身碎骨。 两方军兵死伤惨重,鲁达、李逵各带伤痕,但却不退。 这两个一直顶在最前头,鲁达饿了身上无力,便摸出肉干塞进口中,然后再战。 李逵却是简单的多,城上掉下的尸首,抓在手里,张嘴就啃,几下便满嘴满脸遍染鲜血,看着好像地狱的饿鬼出世,西方的魔头降临。 燕京城头,无论是军兵还是强拉上来的壮力,都疲惫无比,又困又乏,但是他们没有后备的兵卒替换休息,哪怕守城物资还十分充盈,但却人人神气丧失,萎靡不振。 尤其是那些拉壮丁过来的城中百姓,这些人本属辽国,又经手易宋,最后再受统女真。 可是这些百姓里有契丹人,有渤海人,有突厥人,有回鹘人,有鞑靼人,有汉人,就是没有女真人。 平时被管着倒也还罢了,此刻叫他们为女真卖命却个个心中都不愿意,更别说是被抓上来守城。 攻城与防守,不容一丝一毫懈怠,数里城墙,面积辽远,正如大江之堤,千里防护,却会毁于一穴。 李彦仙此刻神情狰狞,倘若一日之间便攻下燕京,将是前所未有之壮举,肯定名留后史,此刻虽然天黑,但前方大城已经危危欲落,只差一个契机,就可以突破城头防御。 这时他下令猛攻西城,不计代价,所有军械弩炮全往西面城头上招呼。 而且还叫兵卒将火油浇到石头上,然后弩枪前边绑了着火的布头,弓箭也都绑上,做成火箭。 大宋原本军器监下就有火箭院,制造适合携带火物的箭矢,长短大小各种制式都有,现在全部用上,燕京西城头立刻就成了一片火海。 完颜银术可亲自赶赴西城指挥,看军兵实在不够使用,便开始从别的城头调来一起防御。 李彦仙再度下令,不计损耗,有多少用多少,全往西城上面打,半边天都被火光照亮,仿佛人间炼狱一般。 他明着集中火力攻打燕京西城,实际暗下一道命令给东城的王彦,叫他那边趁着西城进攻猛烈之时,从东边打开缺口,争取从东城突破燕京的防护。 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声东击西之策。 东面鲁达、李逵、秦明、索超四人,每二个一座城门,各自攻其两侧。 鲁达这时把身上所带食物全都拿出来,塞到嘴中大口吞咽,片刻吃空,然后一手持戒刀,高声吼叫,又一次登上云梯。 他爆发出浑身力量,镔铁戒刀舞得雪片也似,风雨不漏,上方无论打下什么都被击飞,只是片刻就到了垛子前。 此刻城墙上的女真兵没有之前多,被完颜银术可调走西面支援不在少数,看鲁达勇猛都往这里聚来。 但这边凑了过来,李逵那里又抵达城头,他仿佛疯魔一般,嘴上叼着一只干炊饼,铜铃一般的眼睛圆睁,身上无数道伤痕,整个人已经浴血浸透,一双板斧都变成了黑色,上面还挂着女真兵的皮肉。 守城军兵看到他凶恶形状,哪怕见惯生死,也不由唬得两眼发直,身子不自觉往后倒退。 李逵大吼一声:“爷爷来了,还不赶快受死!” 垛后军兵慌得后退,急忙拿箭去射,李逵躲闪不及,几支狼牙正中肩膀肋下,他拔了几拔,因为箭头有倒钩没有拔下,便发起怒使上力气去扯,竟然连着大块血肉,却不叫痛,而是狠狠丟于地上,一时间鲜血如注,仿佛个血人一般。 “爷爷嘞,这不是人……”城上兵卒唬得两眼发直,那些民夫则撒腿就跑,这哪里还是个人,分明是个长着人形的恶鬼啊。 李逵哈哈大笑,面目丑恶,心中却想陛下之前说了谁第一个登上城头,赏万金,封大将,万金能买多少酒喝?怕是喝一辈子都喝不完! 他用力一跳,下面云梯“咔嚓”一声竟然横凳断裂,可他人也跃到了垛后。 他一上来,哪个又敢靠前?弓箭已经不好使力,只能拿枪矛乱捅,李逵发出仿佛野兽般地嚎叫,手上两只板斧乱挥,身体横冲上去,对面兵卒挨着就死,碰着便亡。 鲁达那里也奋起大力,冲破了重重阻隔,终于登上城头,有他们两个上来,立刻把垛子处杀出片空档,后面秦军源源不断攀爬,秦明和索超也登上城顶。 李彦仙见状,马上调动后方待命人马,再抬过上百云梯,全往东城之上架去。 这时还有不少秦军根本没参与攻城,一直保持精神,生龙活虎般上城,没用太长时间,就把燕京东城给抢占了下来。 西面此刻还在激烈战斗,完颜银术可正于后方指挥,忽然旗军来报:“将军,将军不好了,东城失守……” “什么?”完颜银术可闻言顿时身子一晃,差点跌倒,急忙用手中狼牙棒柱地。 “那还不赶快夺回来!”说完他便于旁上马,顺着城头往东奔行。 可只跑到一半,就见前方军兵溃败回来,而后面的秦军则如潮水般,止也止不住,汹涌拍打追逐。 完颜银术可大惊,急忙喊道:“全都停下,全都停下!” 他这时心中不由突兀来的慌乱,女真健儿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跑在最前面的并非那些民夫百姓,分明就是女真儿郎啊。 女真不满万,满万莫可敌,此刻别说什么敌不敌,居然都不再做抵抗,逃得鸟兽飞快。 不过完颜银术可的声音还是起到作用,毕竟多年积威尚在,那些女真兵慌忙停住脚步,大喊道:“将军,我们也不想退,实在是抗不住了……” 完颜银术可气的牙痒,想要杀几个正军纪,但这时后面人军涌来,他恨得将手中狼牙棒朝前愤怒挥起:“都随我杀敌!” 那些军兵看到他后有了些主心骨,也激起心中凶意,“嗷嗷”叫着回身往前冲杀,可是早已败军之卒,这个时候精气神已经衰弱,哪怕心中激起凶悍,却又哪里怎么能与士气正振奋的大秦军相比,只是一个冲锋,便又败了下来。 完颜银术可见状不由心中冰凉一片,手臂都在颤抖,看着军兵再次退回,无奈之下只好也往西城退去。 这时西城头的攻势已经缓慢下来,完颜银术可心中叫苦,哪里还不明白刚才是中了圈套,这是声西击东之策啊。 他只好带着军卒固守,但是随着南城北城的同样陷落,燕京城头秦军越来越多起来,到最后之时,竟想要下城都下不去了,因为秦军早就从那几处进入城内,打开了城门,底下也全是对方兵马。 完颜银术可两眼血红,望着南北和下方不停攻击的敌军,手中狼牙棒已经不知打死多少人,但后面的秦军却越来越多,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活捉金狗!” “抓住完颜银术可!” “杀了女真主将,封大将军!” “切莫让银术可跑了!” 随着身边的军卒一片片倒下,完颜银术可已经退到了城楼之下,他望着四面八方,女真儿郎已经不剩多少,到处都是秦军的身影。 就这时,忽然一个庞硕身影扑了上来,喊一声:“金狗纳命!” 完颜银术可定睛观瞧,好一条大汉,虎目虬髯,衣甲被鲜血染透变黑,身后背口戒刀,手上拿着一把水磨镔铁禅杖,扑面就打。 完颜银术可此刻已经视死如归,叫一声好,狼牙棒举火烧天向上挡起,“轰隆”一声大响,完颜银术可只觉得仿佛泰山压顶,两膀发麻,虎口都震裂开,脚下青砖“嘎蹦蹦”碎裂数块。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鲁达,之前为了避免军卒折损太大,上城的将领都在带人杀兵,因为赵柽下令,不受降女真一兵一卒,但凡着军衣者,格杀勿论,所以待杀的差不多了,才赶过这里。 鲁达此刻是宗师本领,完颜银术可虽然也勇猛无俦,但总是和鲁达相比差些,毕竟从来为将帅,哪比鲁达这种除了喝酒吃肉就是打磨武艺。 只看鲁达禅杖顺势滑下,一个神龙摆尾用出,完颜银术可急忙竖下狼牙棒遮拦,可鲁达多大力气,竟直接打得那棒不稳,棒杆直接歪去。 完颜银术可心头震惊,此刻也顾不得棒,身子忙向后跳,却不想鲁达顺势一个夜叉探海,那禅杖直捣而出,正中他前胸,顿时宝镜打碎,铠甲戳烂,他大叫一声,张嘴便是一口鲜血喷出,里面夹杂着内脏碎片,直吐了鲁达一身。 鲁达虎目圆瞪,吼一声:“贼子去死!”那六十二斤的水磨镔铁禅杖一个寸劲顿出,将完颜银术可的胸膛彻底打塌,再看时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伸手抽出背后戒刀,上前割了首级,随后大喝起来:“女真主将已死,还不赶紧杀敌,好早早下城吃肉!” 那些军兵闻得,立刻周身来了气力,追逐残余金兵,又是一顿好杀…… 转眼一夜过去,燕京城已经彻底拿下,再无一名女真兵卒存活,全部斩尽杀绝。 赵柽下令,打扫战场,焚烧掩埋尸体,对参与城头防守的寻常百姓不问罪,不追责,张榜安民。 三天之后,燕京城已经稳固完毕,毕竟这里金兵占据时间不长,也没有如何经营,无须挖地三尺搞什么大清查举动。 而且这燕京原本就无有一个女真人居住,燕京百姓都恨死了金国,要有女真人隐藏,也无须赵柽派兵去找,百姓就都举报出来。 拿下燕京,燕云十六州全复,赵柽给东京中书门下去令,叫柳随云拟旨昭告天下,将战事结果公布于众。 接着他开始在燕京整军,只待后方粮草和新的军械运来,就带兵继续北上,马踏草原,剑指中京! (本章完) 第617章 情与仇,斩不断,恩与怨,理还乱 上京城,天空阴云滚滚,雷声阵阵,风雨即将到来。 完颜宗弼和林冲刚刚返回城内,他们往会宁运送完颜宗望棺椁,丧事一毕,立刻赶回。 完颜宗望薨于上京,吴乞买追封其魏王,赠少保,加辽燕国王,配享太祖庙庭,谥号桓肃。 完颜宗望长子完颜齐,加封上将军,安武军节度使,此番随同完颜宗弼同至上京。 接风宴会结束,林冲请辞,骑马冒雨赶回家中。 他如今住的地方是当初耶律大石的府邸,耶律大石朴素,所居地方虽大,却一点都不奢侈,林冲住进来后并未重新布置,一切几乎保持原样。 到了府门前自然有人牵马,又给撑起雨伞,他直奔后堂。 堂门此刻紧闭,不过他武艺高强,哪怕风雨交加,依然听到堂内隐隐有抽泣之声。 他皱了皱眉,神色复杂,到门前敲了几下:“三娘,我回来了。” 几息之后堂门打开,扈三娘在门口道:“将军怎顶雨归来?” 林冲语气平静道:“自是惦记家内,夫人可在里面?” 扈三娘点头道:“与少主同在。” 林冲跨入堂中,借着牛油蜡烛光芒看见里面桌旁正坐着一名年轻女子,生得极为貌美,但却梨花带雨,正低声哭泣。 她身前有一小童,两三岁模样,一脸懵懂,小手扶着女子双膝,不知道娘亲为何伤心难过。 林冲快走几步上前,然后施礼道:“林冲拜见夫人,拜见少主。” 女子看他,急忙擦干泪水,站起身道:“林将军不必如此,我们娘俩在此麻烦将军,应该我们和将军道谢才是。” 林冲摇头道:“夫人这般说可是折煞在下,魏王于冲有伯乐之恩,收留大义,夫人永远是林冲主母,少主永远是林冲主人。” 女子眼含凄切,道:“如今殿下已故,我孤儿寡母哪里还敢如此自居,岂非不识好歹恩情,林将军再不必这般称呼,我断难接受。” 林冲叹了口气:“夫人这又是何必……” “林将军,你此番护送殿下灵柩往去会宁,可与府上询问,图儿他……”女子低声道。 林冲看了眼小童,垂首道:“在下曾经话语试探王妃,也曾试探世子和几位王子,魏王临终前预料不假,只怕小主人……难以去往会宁王府,也难得被认。” 女子呆了一呆,苦笑道:“虽是失望,却也早便该想到,殿下去世之前已经交待得清楚,是我一心念着图儿认祖归宗,倒是……我妄想了。” “夫人,唉……”林冲闻言,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女子是完颜宗望在上京所娶,叫做萧暮雨,当时倒也礼数周全,本来早晚是要带回会宁的,但完颜宗望身患重病,不好回会宁那种苦寒之地,只能留在这里将养,又兼身任上京留守,更不好离去,就一直耽搁下来,孩子都两三岁了,娘俩也没去过会宁二王府。 完颜宗望临死之前曾经交代,叫她们娘俩不要再想去会宁之事,他若身故,那边肯定不会接受她们母子,甚至还可能会有危险,叫她们留在上京生活,托付给林冲照料。 林冲和完颜宗弼护送完颜宗望灵柩北上,害怕这母子出什么意外,就暂时接到自家府内居住,叫扈三娘平日顾着。 他去会宁后确实试探过完颜宗望府中的意思,结果与完颜宗望所料相同,非但没有接纳之情,还露出仇视之意,那就绝对不能够过去了。 可是不去又要怎么办?孤儿寡母,就算有房有钱吃喝不愁,却反而不算是好事,因为容易被人惦记上。 林冲倒是想过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就让这母子在他这边一直住下去,但不知道萧暮雨的意思如何,而且他身为战将总得出去打仗,若只有扈三娘自己还好些,这娘俩在此,若被有心人盯上,怕只凭扈三娘一人护持不住。 “既然林将军回来,那我母子就不再骚扰,一会儿雨停我便带着图儿回家。”萧暮雨这时说道。 林冲闻言顿时摇头:“夫人和小主人还是暂且住下,不要管雨停不停,再住上一段再说。” “再住上一段……”萧暮雨看着林冲,摇头道:“总不是个办法。” 扈三娘也上来规劝:“夫人在哪边住不是住呢,夫人那里人少,我这里人也少,夫人留下还能热闹些,虽然这边简陋,好在我们夫妻能给夫人作伴。” 萧暮雨想了想,忽然看向林冲:“林将军这次自己回来的吗?” 林冲摇头:“并非在下一人,还有四太子宗弼,还有……” 说到这里他停下,觉得不大好往下继续说,毕竟完颜齐是完颜宗望的长子,怕说出来对方不喜。 萧暮雨瞅他表情,忽然道:“可是殿下的家人同来?” 林冲苦笑:“夫人,这个……” 萧暮雨观他神色为难:“林将军不必说,我知道了,那我就继续在府上叨扰一阵好了。” 林冲忙道:“夫人想住多久住多久,一直住下去最好,林冲好报答魏王的知遇之恩。” 萧暮雨点了点头,对扈三娘道:“三娘,陪我去房间聊会儿天,有些心里话想和你说说。” 扈三娘点头,和母子出了门往后宅而去,林冲叫下人过来,打发到东厨弄上点心一并送过去,然后自家于堂内转了两圈,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 完颜宗望对他有大恩,在他走投无路之时收留,给他高官厚禄,府邸骏马,如今完颜宗望虽死,却在死前还嘱咐宗弼继续提拔重用他,这个恩得报,无论如何这对母子也得照顾下去,保其平安。 半个多时辰后,扈三娘从萧暮雨的房间出来,脸色有些微微疑惑,虽然对方刚才同她谈笑风生,但却总说些以前的事情,从小时候说到少女时,还提及她当初在辽西郡王府做丫鬟的事情。 这却是扈三娘之前不知的,萧暮雨是燕敏郡主几个丫鬟中的一个,当初大辽的燕敏郡主骑雕出城,逃婚耶律大石,这事她还是有所耳闻,只是迄今为止,也没谁能说清楚燕敏郡主那时究竟是与何人私奔的。 萧暮雨就好像在说她生平经历所有事情,扈三娘听着感觉和之前聊天不同,虽然萧暮雨神态没什么变化,但突然说这些事情总有些奇怪,她出门后没有回自己院落,而是往前面走,想找林冲问问,该怎么劝说对方放下心结。 房间内,看着扈三娘出门离去,萧暮雨轻轻拉过小童。 小童道:“娘,你怎么又哭了?” 萧暮雨将他紧紧搂在怀里,然后呢喃道:“图儿,你恨为娘吗?” “娘,我为什么要恨你啊?” 萧暮雨看着小童疑惑不解的模样,擦了擦泪水,然后伸手从颈子上摘下一条项链,那链子前方是个白玉燕牌,雕刻了一只在天空中展翅翱翔的飞燕。 她给小童带到脖子上,然后道:“图儿记得,这颈链任何时候都不要拿下来,它会保佑你平安的。” 小童纳闷道:“娘,这是爹给你的吗?” 萧暮雨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若是将来有人认得这牌子,询问从哪里得到,你便提为娘的名字,那人……乃是娘的亲人,她无论说什么你都要听从,都要相信,不得违背。” 小童下意识点了点头,萧暮雨摸了小童的脑袋,然后坐去桌边拿起笔开始在纸上写字。 片刻写完,重新过来,给小童整了整衣服,然后泪水再度滑落,看着小童道:“图儿记得,从今日起扈家娘娘,就是你的亲娘,林将军就是你的父亲。” 小童闻言立刻大惊:“娘,你在说什么,你要去哪里?你不要离开图儿。” 萧暮雨一把将小童揽进怀中:“孩子,记得,从今日起他们两人就是你的父母,林将军半生无子,你便做他的儿子,就叫林图!” “娘,可是我姓完颜,我叫完颜图啊……”小童虽然不知道娘亲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也感觉出了不好的兆头,大哭起来。 “完颜……”萧暮雨眼望东北方向,虽然有墙壁阻隔,却似乎目光穿透,远去了那千山万水之地,她淡淡地道:“图儿你现在记住,女真完颜氏与你有大仇,是仇非亲,生生世世不变,从今日起,你再也不姓完颜,你姓林,叫做林图!” “我,我……”小童闻言哭得更加剧烈起来。 萧暮雨这时推开了小童,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往掌心倒出一枚鲜红色药丸,然后抬手放入口中。 “娘,娘,你吃什么东西……”小童哭喊着扑了上来。 扈三娘走到前堂,和林冲述说刚才情景,林冲听了后也一脸迷惑,但紧接着便神情大变,叫了声“不好”,拉着扈三娘就往外跑。 待到了后宅,林冲叫扈三娘敲门,两三下后林冲皱起眉头:“好像小主人在哭,三娘赶快进去!” 扈三娘推开房门,两人进入,快步走到了里间,就看萧暮雨脸色苍白,嘴角溢血,已经没了气息。 扈三娘慌忙抱过小童,林冲一眼瞅见桌上纸张,急拿起来观看,看完后长叹一声,又将纸交给了扈三娘:“夫人服了鹤顶红,将……将小主人托付给咱们了。” 扈三娘也看完了信,神色呆滞,望着怀中小童,喃喃地道:“图儿,你娘,你娘之前说了什么没有。” 小童“哇哇”大哭,好半天才道:“娘命我管扈娘娘叫娘,管林将军叫爹,还说,还说……我再不叫完颜图了,改叫林图。” “林图……”看着小童,林冲讷讷自语,这时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的脸色,复杂难明中隐隐夹杂了一丝喜悦…… 东京城,大相国寺对面,丁家素茶店。 今天是大相国寺每月五次交易的日子,不但寺庙内熙熙攘攘,寺外大街上也都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素茶店内更是人满为患。 霍四究站在案后说书,霍璇玑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灵美无双,却依旧扎了两根小辫子,仿佛小时模样。 霍四究说的并非三分,而是新编纂的一部说话,叫做云台阁二十八将,讲得乃是西汉末年,王莽篡权,宗亲刘秀揭竿而起,带领手下推翻新朝,再续汉室,光兴大汉的故事。 刘秀等于将天下重新打了一遍,手下将领众多,但最出色的不过二十八人,其中武艺最高强者乃是人称银戟太岁雪天王的贾复贾君文。 贾复乃西汉末年骑武第一,但却有人不服,同为刘秀手下大将的花刀太岁五瘟神,马武马子章向来不服对方,经常撩拨贾复比斗。 霍四究这时正讲到二人在校科场比武切磋,一人使戟,一人用刀,一个招数精妙,一个力大无穷,一个画戟翻天,一个花刀裂地,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下面茶客则听得如痴如醉,不能自已,就连茶水都忘记喝。 此刻就在案前赵柽专用的茶位上,正坐着名老者,老者清矍,穿着淡青色衫子,胡须灰白,双眼半睁半阖,似乎昏昏欲睡。 他的身前坐着一名小童,也就三岁来的模样,却不比老者倦懒,两只眼睛瞪得滚圆,显然听书听入了迷,忽然回头去拽老者胡须:“公公,公公别睡,快来听哪位将军能赢。” 老者“哎哟”一声睁开双目:“剑儿不要薅公公胡子,公公的胡须好不容易修剪,不要弄乱。” 小童立刻松开手,吐了吐舌头,继续认真听书。 老者正是黄裳,小童却是赵柽派人送回来的小黄剑,黄裳数年未见黄孤,心中想起便骂,可一见小黄剑却是喜欢的不得了,见天带出来玩耍,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好玩买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书话说完,霍璇玑收拾桌案,霍四究坐下喝茶润喉,黄裳忽然开口:“霍先生要去上京?” 霍四究微微探身笑道:“被老学士料中。” 黄裳想了想,道:“白山黑水间有高人,霍先生持否?” 霍四究摇头:“不知能不能持,老学士教我?” 黄裳摆了摆手:“教什么教,不过当年米都知曾经会过女真萨满大仙知,不妨前往一叙?” 霍四究道:“如此正好,还烦老学士同往。” 黄裳笑了笑,起身领着小黄剑出门,霍四究和霍璇玑于后跟随…… (本章完) 第618章 此人好色 燕京城大军启动,浩浩荡荡,往北直扑中京大定府。 沿途泽州、潭州、榆州、利州、北安等地都在短短时间拿下。 女真的战力虽然依旧很强,但可惜的是人数实在太少,纯正女真族军兵过于稀缺,这些年女真鼓励生育,但也禁不住连番大战的消耗。 其他契丹、渤海、鞑靼等军兵又哪里来的女真凶威,根本不堪一击。 清除了中京四周城池之后,秦军直接大兵压境,陈于大定城前。 此刻中京是完颜宗瀚防守,宗瀚乃是金国朝野最野心勃勃之辈,最想南侵之人,无论正常历史发展,还是之前的南下,都是以宗瀚为主导。 金国国内现在基本分成三派,一派是以吴乞买为首的皇帝派,稳固权势之余平衡左右。 一派是完颜宗瀚一派,他继承了完颜撒改当年的势力,朝中不少大臣都支持其想法与行事。 最后一派则是太子派,由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儿子们组成,完颜阿骨打儿子众多,共有十六人,但此刻嫡长子完颜宗峻已经去世。 完颜宗峻就是金熙宗完颜亶的生父,后来追谥景宣皇帝。 而实际上完颜宗峻并非完颜阿古打第一个儿子,论排行,只在第五,但他是皇后唐括氏所生,是嫡长子。 唐括氏,女真黑白两号姓,黑号之首,白号之首则是完颜氏,唐括氏又称剑隐部,白号之首完颜氏历来与黑号之首唐括氏联姻。 唐括氏是完颜阿骨打皇后,共生三子,分别是完颜宗峻,就是绳果,完颜宗朝,就是乌烈,完颜宗杰,就是没里野。 这三个乃是嫡子,但此刻只剩下完颜宗朝在世,完颜宗朝这个人不比其他兄弟,平庸碌碌,不怎么出去打仗,没什么战功。 除此之外,完颜阿骨打还有其他嫡子,如完颜宗干。 完颜宗干不是唐括氏所生,是裴满氏生的,裴满氏也是女真大族,唐括氏去世,完颜阿骨打册立裴满氏为皇后,所以宗干也是嫡子。 裴满氏十分有名,完颜阿骨打起兵之后,跟随左右出征打仗,干预机谋,无所不中,是金国史上著名的光懿皇后。 或许是裴满氏殚谋戮力,过于操劳,后来也去世,但其子完颜宗干继承了母亲的谋略政事,其他兄弟在前方打仗,他便成了后面的谋主,他也是金国第四位皇帝,著名的海陵王完颜亮的父亲。 裴满氏去世后,完颜阿骨打又立了纥石烈氏为皇后,就是钦宪皇后。 这么下来,纥石烈氏所生完颜宗望、完颜宗隽、完颜讹鲁也成了嫡子,此刻宗望与讹鲁都去世,剩下完颜宗隽一个。 总之,金国皇室的排资论辈乱得一匹,其他庶出的皇子依附这三支嫡出,分做了三派。 本应该阿骨打的太子派最强,但因为内里又不和,再分为三派,所以和另外两派变成了势均力敌。 而宗瀚的一派野心则最大,毕竟同是景祖完颜乌古乃的后代,谁不想坐上皇帝位置?至于现有的勃极烈制度早就不适合朝堂。 这种制度在地盘小,人口少的时候还可称为优势,可地盘变得庞大,人口增多,部份从部落转进城池,这种制度便已经不再适合,当前朝上各方面都向着辽宋之制发展。 如此权利分散,没有了之前的五人众议制,就给了完颜宗瀚无限遐想和野心。 原来力主南侵也是抱着这个打算,辽不是不够分吗?不够繁华吗?那就打下宋,到时候分疆裂土,划河而治,谁还能说出什么?就算说了也不怕,大不了回头自家打自家就是了。 但此刻完颜宗瀚的想法彻底落空,心里拔凉拔凉,他想不明白,初起兵时的破竹之势,怎么就变成了眼下这种情况? 宋军本是不堪一击的,夺取燕地时简直轻松得不要,就算进入河东,也都很顺利,而东路的兵马甚至打到了东京城,怎么就都败回来了呢? 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娄室死了,银术可死了,拔里速死了,阇母死了,其他将领也是折损无数,女真儿郎们更不用说,伤亡极其惨重。 完颜宗瀚在中京城的原辽行宫中和完颜希尹相对而作,默默无言。 完颜希尹面无表情,转着身前酒杯,忽然拿起,一饮而尽。 宗瀚瞅他,开口道:“当年出狱后不是立下誓言,再不饮酒吗?” 希尹依旧没甚表情,淡淡道:“立誓不饮酒是要找出刺杀太祖的凶手,如今凶手已经浮现,还有何不饮?” 宗瀚微微沉吟:“你确定当年潜入会宁的就是如今秦国摄政王赵柽?” 希尹给自家再满上一杯:“已经确认无疑,那年就是这赵柽假冒渤海宗室后裔,进入会宁,获取了我的信任,然后造出文字,被太祖赏识,进行刺杀……” “怎么确认的?”完颜宗瀚疑惑,虽然之前方方面面都指向赵柽,但总是缺乏有力证据,不能最后确认。 “我之前派人混入开封,得到了那赵柽的画像,画像黑白,无有颜色,漏去了皮肤色泽,看面型头像,就是当年元易无疑,世上绝无这般种种巧合,最后画像还极其相似之事,所以,只能就是同一个人,刺杀太祖皇帝必然就是他所为!” 完颜宗瀚点了点头,既然得了画像,画像极为相似,那便没得说了,这么多点合到一起,那就肯定是他干的。 “此人……天纵之才啊!”完颜宗瀚不由感叹,想起当下遭遇,若无赵柽自西出兵而来,只怕此刻东京城都打下了,哪会如此凄惨。 完颜希尹又干了一杯酒:“胆大包天,心细如发,文才惊人,武艺高强,行军似龙,用兵如神,文韬武略,经文纬武,世上……世上怎会有这等人物?” 完颜宗瀚摊了摊双手:“我哪里知道,我也觉得不可能,但却实实在在的就有了,而且与我女真为敌,若是宋国没有他,此番我大军南下至少占据宋国半壁江山,来日灭宋也必不费吹灰之力。” 完颜希尹沉默,好半天才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想起族中各部落此刻还在使用他发明的文字,总有一种笑话般感觉,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什么样的人?”完颜宗瀚呵呵一声:“这不得问谷神你?要说大金国谁最了解此人,应该非你莫属才对!” 完颜希尹似乎没听出他话中的讥嘲之意,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了解啊,我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全都是假的,是他的伪装,是他为了欺瞒,为了获得我的信任,作出的假象。” “那就没有人了解了,至少我金国这边再没人了解这赵柽。”完颜宗瀚眼神寂寥,望向窗外。 外面天色已晚,朔日无月,一片漆黑。 虫儿叫声纷乱,似乎也害怕这无月之夜,聒噪得可以。 “不,有一个人了解他。”希尹突然开口。 “谁,谁了解这赵柽?”完颜宗瀚疑惑道。 “宝花公主!” “宝花公主?” 希尹悠悠地道:“不错,就是宝花公主,当年赵柽刺杀太祖,但马力不济,若不是宝花公主将赤骥马与他共乘,怎好脱离?宝花公主与他配合,可见关系绝非寻常,若不了解,怎肯这般举动,事后又舍命相随?” “可是,宝花公主是癫狂的,她所办事不合常理处多,她恨太祖,说不定也被赵柽蒙骗,其实却根本不了解对方。” 希尹摇了摇头:“宝花公主不是癫的,那是装出来的……” “不是癫的?”完颜宗瀚皱起双眉:“这又怎么可能?” 希尹道:“她是受了刺激不假,当时心智失常,但也只是那段时间失常,又非彻底变得疯癫,年余后缓过劲来便好了,所以她和赵柽认识的时候,早就是正常人,只不过经那般大事心性变化,才继续装成颠样,其实在寻找机会报复太祖。” 完颜宗瀚想了想:“也就是说她必然了解对方,才会和对方合作刺杀太祖?” 希尹道:“正是如此,机会只有一次,若不了解赵柽,怎么会浪费这仅有的一次机会?倘若失败,太祖必然杀她,哪里还会再得机会重来?” 完颜宗瀚闻言不语,伸手给自家倒了一杯酒,喝干后才道:“可又有何用?宝花公主当时身受箭伤,怕是早就死在逃跑路上,就算不死,难道还能指望她说出赵柽的弱点,给我们使用?” 希尹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绽出笑容:“粘罕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赵柽的弱点岂不是早已显现出来?” “什么弱点?”完颜宗瀚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过和宝花各取所需,又哪里能瞧出他……啊呀,我知道了!” 希尹微笑点了点头:“跨国而来,潜身隐藏,刺杀皇帝,何等大事?又怎会和对方国家一个女人合作?更别说那个女人还是要杀之人的女儿,哪怕千般理由,万种道理,正常之人也不会干出这等丧智事情,何况那赵柽心思缜密,英杰近妖,哪里会犯这等错误,除非……” “除非……此人好色!” “不错,正是此人好色!” 完颜宗瀚惊讶地看着希尹:“如此说来……” “两个若不勾搭连环,怎么会彼此相信,干下这般大事?那种情形背景,踏错一步便粉身碎骨,竟还不忘记女人,可见这赵柽好色如命!” 完颜宗瀚微微沉吟:“你所说虽有道理,可单此一件还不足以证其弱点,除非还有旁证,才能真正笃定此事!” “旁证自然有,否则我也不会说得这般斩钉截铁。”希尹端着酒杯站起身,慢慢踱步道:“辽国天祚帝的干女儿,辽西郡王的亲女,耶律大石的未婚妻燕敏郡主,当年就是被这赵柽拐走的!” “什么?”完颜宗瀚不由也站了起来,这事他可听说过,曾经闹得沸沸扬扬,耶律大石脸都丟到金国那边去了,只是一直没人知道燕敏郡主到底和谁私奔的。 “我在上京埋有密谍,不过也是前些时候才搜索到证据,找到当年随耶律大石出城追杀的江湖人,据他所述,耶律大石在追杀途中不止一次喊出赵柽小儿几个字,再联系当时太祖被刺是耶律大石赵柽两人合谋,便不难判定,就是此事时赵柽与燕敏郡主勾搭到一起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当年赵柽到会宁,曾带一女子伪做家眷,我怀疑那名为黑十三娘的女子就是燕敏郡主改扮而成!” 完颜宗瀚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这人在险地居然还不忘左拥右抱,一边郡主,一边公主,真是艳福不浅,不亦乐乎啊……” 希尹斜睨了他一眼:“粘罕羡慕?” 完颜宗瀚忙收敛了神情,干笑道:“哪个男人又不羡慕?但你这般说,倒是确定此人极度好色了。” 希尹也笑道:“他既有此弱点,不妨对症下药,虽然我军眼下劣势,但只要施药得当,克制住他,情况便会反转,重新打回东京也未尝不能。” “如何对症下药?” “我早先安插在东京的谍子探到他率兵西来,并未携带家眷,所有妃嫔还有子女全都留在了陇右的西宁州,那边防范该不比东京严密,派高手潜入,杀他家人,哪怕不能全部得手,只要杀了一二人,也必然叫他心神大乱,战场失判,倘若全部杀光,那他肯定再无心继续北征,消息传出甚至秦国朝堂都会不稳,我们正好趁此出兵,收复失地,再度南下!” “好,果真好主意!”完颜宗瀚眼中放出光彩,抚掌叹道。 “他既好色,还自当使用美人计,派一女子潜至他身边,趁着他心神大乱时,行刺杀之事,必然一举功成!” “好好好!”完颜宗瀚大笑:“谷神你好计谋,就不知这两样具体要如何去做。” 希尹道:“陇右西宁之事,我已去信给大仙知,她会安排人前往,至于美人计的事情,却要粘罕你出头才行。” “我如何出头?” “派去刺杀赵柽的女子,不仅要貌美如花,舍得出自家身子,更要与他有深仇大恨,视死如归,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人最为合适,只不过我身无军职,怕说不动,还要你来。” “到底是何人,竟要我去游说?”宗瀚纳闷,希尹虽是朝堂重臣,但不带兵,确实无有军职。 “我说之人,乃银术可的妹妹,完颜沙里质!” (本章完) 第619章 大宗师下第一人 熙河兰会,陇右高原。 湟水咆哮,大雨倾盆,雄关漫道,犬禽不闻,夜色浓重阴郁。 西宁城内,天仿佛漏了一般,无星无月,只闻水珠“噼啪”落下击打之声,看不清对面丝毫物什景象。 秦王府里,树上的皮灯笼都被湮灭,只有廊下檐前悬挂的随风摇曳,火光如鬼,若隐若现,时明时暗。 王府西侧,一处不起眼的大殿,殿旁老树忽然“咔嚓”声响,竟然被风雨折断了臂膀粗枝杈,砸到殿顶,那青瓦不由滑落数块,掉地摔得粉碎。 王府的侍卫们并没有因为大雨而偷懒,而是戴着斗笠,穿着雨披,顶着暴风骤雨依旧在四处巡视。 但雨实在太大了,挑着的灯笼没几步便被风雨打灭,然后就是阵阵昏暗,看不清前方。 当日赵柽没有带苏石来陇右,如今府内侍卫就由周处和钱文西两个做主,但钱文西不太管事,吴小刀便顶了上去。 今晚是吴小刀值夜,看着熄灭的灯笼不由皱起眉头,急忙叫人去拿“气死风”灯。 这“气死风”灯是钱文西研究出来的,无惧风雨,不会熄灭,短处是灯光暗了一些,灯体脆弱了些。 这灯只适合提在手上,多几只倒也能顶了灯笼光亮,不过却不适合挂起,一有碰撞便易碎掉。 片刻取来“气死风”,每个手上都提了,一时光明不比只拎两只灯笼弱。 一队人继续巡逻,看到西面不起眼大殿,吴小刀瞅了瞅:“那边不用去了。” 侍卫们点头,他们都得过钱文西交待,这座大殿左右无须十分靠近,因为这里有人存在。 此刻看殿前耳房灯火摇绰,并无人影,那么人就是在殿中,说不得睡也在那里,都不回耳房休息。 什么人他们自然知道,不过为什么这人在周围就不须查看他们却不晓得,但既然是钱文西交待下来,听从便是。 一队人转身往别处巡去…… 太上府前,风雨虽大,但凉棚未被吹倒,只因四角八柱打得结实,都是生铁的架子。 上方棚布亦是厚重,而且浸了许久的油,雨水渗不进来。 沈飞坐在棚中喝酒,还有两个手下相陪。 越是不好的天气越要谨慎,月黑风高杀人夜,暴风骤雨进贼时。 每逢此种时候,他都要亲自把守在这里。 老旧布满油污的木桌,是他管悦来酒馆掌柜老张头要来的,没花一文钱,他从小到大身上都不带银钱,并非不想,而是自小没有,后来有了便也不带,因为养成了不带的习惯。 何况如今就算想也带不出来,需要什么都有人送过,若是不送那就厚着脸皮去别处“化缘”。 桌上四盘小菜,一个烧湟鱼,一个烧羊肉,一个煮青菜,一个煮豆子,还有一壶酒。 东西都是锦儿亲手调做的,又亲自送过来。 是的,如今想带银钱也带不出来,因为都交给了锦儿管理,叫锦儿顾着财账,他用不着这些。 锦儿有了身孕,已经五个多月,陛下出征前他去求了名字,陛下说就叫沈叶,陛下还说这个名字好,无论小郎还是小娘都可用得。 说起来,陛下也奇怪,从来都称呼他阿飞,不管他叫弟子也就算了,还加个阿字,这似乎是南方那边的习惯,他是北人,打生下来就没人这么叫过他,陛下也从未这么称呼过旁人。 陛下行事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高深莫测,让人敬畏佩服。 没错,他其实也是陛下的徒弟,而且是真正的开山大弟子。 高宠那小蛮牛不是,元缨那呆小娘也不是,他才是陛下的第一个徒弟,从陛下成立血色团,令他当团长的时候,就收他做徒弟了。 他学剑,和陛下学剑,没人知道这件事情,就算是苏石、雷三、周处也不知道。 他是左撇子,所以……练的是左手剑。 这时,雨终于小了些,从倾盆之势,变成了细雨绵绵。 沈飞用筷子夹了颗盐水煮的青豆,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他向来吃东西很仔细,否则就不吃,等到饿得不行时再吃,他从小流离失所,饥一顿饱一顿最后才活着来到东京,进入军中有口饱饭,他绝不会浪费一点食物。 “炊饼嘞,热气腾腾的大炊饼……” 沈飞双眼眯起,不动声色,再夹起一颗青豆。 刚才他就听到脚步声朝这边来,太上府这边空旷,平时都少有人过来,何况雨夜? “炊饼嘞,黄面开花大炊饼嘞……” 沈飞捏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他虽喝酒,却从不喝多,也不像旁人会一饮而尽。 为此,史进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他沈一抿,抿酒的抿。 此刻夜色已深,又兼风雨,哪里会有人在外卖炊饼?再说,炊饼不都是早晨上午才卖的吗? 沈飞回身看了看两个手下,每个都紧握刀柄,都瞧出了情形不对。 他低声交待了几句,叫其中一个往后面通知其他人进入战备状态,另外一个则去西宁州衙喊衙兵支援。 太上皇在府里面,绝对不能出半点意外,不能出丝毫差池,不管对方来了多少不轨之人,哪怕自家应对绰绰有余,也还要叫人过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小心谨慎无大错。 这时,那喊卖炊饼的声音愈发近了,沈飞透过朦胧雨帘,看到了青箬笠,绿蓑衣,挑着一只担子,担子一头有炭火光芒,一头则冒着腾腾热气。 好一个斜风细雨不须归! 他又抿了一口酒,觉得太过难喝,不知道鲁达、武松、史进这些人怎么做到海碗一口喝下,甚至抱着坛子牛饮的。 “小哥儿,可要炊饼,新出笼的黄面开花大炊饼嘞。” 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腐朽枯仄,似乎藏在柜子里发霉不知道多少年,骤然冒出,叫人听得牙根阵阵发痒。 沈飞不说话,看着这老者一步步走近,靠近了凉棚,似乎是想把担子放放,歇息一下喘口气。 但就在老者肩膀动作的时候,他手上的两支筷子已经射出,身体也移形换影离开了坐位。 两支筷子迎面碰上的是一篷热炭,红通通的炭火露在细雨之下,发出“嘶嘶”的刺耳声音,全都扬在了他刚才所坐的位置。 那两支筷子被炭火阻挡,虽然依旧穿透,却已乏力,老者闪身躲过。 沈飞此刻右手拔出腰刀,寒光在昏暗中一闪,便即到了老者近前,一刀如瀑布,急斩而下。 老者发出“呵”地一声,仿佛山魈野魅,袖中一件东西出现,黄澄澄光芒,造型奇异,竟然是一支独脚铜人。 独角铜人这种兵器用者极少,因为铜人打穴,必然要有此类手段支撑才好来使,否则发挥不出威力。 就听得“叮嘡叮嘡”几声,两人眨眼交手了三四招,快似流星,尤其雨水之下,根本叫人难以看清。 随后兔起鹰翻,光影交错,又是几招过去,忽然“嗖”地一声响,“噗嗤”一下,沈飞手中的雁翎刀竟然被打飞,扎到了桌腿之上。 老者发出桀桀笑声,好似夜枭,然后手上独脚铜人往沈飞头顶招呼,意欲结果其性命。 就看沈飞突地身体一侧,竟往前滑去,接着左手在腰间迅速一抽,龙吟声起,银光乍现,竟然是一口水般光亮的软剑,直接斜插进了老者的肋下…… 秦王府内,西面不起眼的大殿。 大殿中无有灯光,但却坐着一人,双眼比灯火还要明亮。 这殿正是赵柽陈放海岛石壁的殿堂,坐着的人不是旁个,正是宋清。 宋清在赵柽离开西宁前,还没有日夜在府,虽然有时呆一夜不走,赵柽还给他外面建个小房,却也不是长住这边。 但赵柽出征之后,他直接就搬了过来,哪怕小安平休沐,带着出去玩耍,晚上爷俩也回来在耳房居住。 宋清这时双眼紧盯最后一块海岛石壁,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第一第二块石壁他都已经参透,唯有这最后一块,一直无有头绪。 但他并不着急,既然陛下允许他观看,甚至都给他建了房子,那以他的学武天姿,早晚都会领悟出来这上古绝艺的最后一招。 他的武道天赋极高,可以说世所罕见,但他却几乎从未表现出来过,无论在宋家庄时,还是梁山上,甚或河北征伐田虎的时候。 他为何绰号叫铁扇子?他一没走过江湖绿林,二不混迹市井人群,三不经商开店做生意买卖,谁个人会闲得无事给他起绰号? 他这个绰号自家给自家起的! 铁扇子! 铁扇子宋清! 铁扇子乍听似乎废物一般,哪个会用铁扇子来扇风? 既不好拿,又不好带,扇出的风怎比纸扇蒲扇快速? 拿之费力,弃之可惜,无用至极。 但是,铁扇子却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铁扇子,风雨不透,水火难侵,密不透风,安如磐石! 铁扇子打开,是没有什么东西能穿过的,想要扇风就扇风,不想扇风,就算风自己要过也是过不去! 他有一套磐石拳法,稳若磐石,就如铁扇,打将起来,哪怕天降大雨,拳法打完,除了双臂之外,雨不沾衣。 他有一套金汤腿法,固若金汤,踢将起来,下盘稳如泰山,哪怕棍棒击打,棍棒全碎,腿如钢鞭。 他有一套刀法,叫做铜墙铁壁刀,他有一套剑法,叫做牢不可催剑,他有一套扇法,叫做安如泰山扇。 他这些武艺全是自己创造,小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他觉得虽然自家资蒙天宠,可没什么野心,隐也就隐了,除非生死之间,不愿显露半分。 可他也是有弱点的,既然天赋奇高,那么自然好武,虽不于外表现,但却时刻观察身边,看旁人演练,高手低手,好汉泼皮,长短优劣,全都融合进自己的武艺之内。 当他在被赵柽带着来到这大殿时,一眼就看出,那石壁上乃是上古的武学。 上古武学代表什么?武学这一门,最鼎盛的高峰乃是春秋战国之时,百家争鸣,推陈出新,百花齐放。 而自秦汉开始,因为诸子时代结束,形成固有门派,或是世家单传,开始敝帚自珍,渐渐的很多东西走向失传。 虽然代代都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上百年,也创造了极其厉害的新武艺,可依旧伴随着创出失传这么个死循环,所以此刻世上的厉害武艺并不比上古时候多,只比那时少。 如此一来,上古的武学就显弥足珍贵,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者是应敌称雄的一种手段,但对天赋高的武艺天才来说,可以从中推衍出许多东西,触类旁通,能叫自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所以,看到石壁后,宋清就迈不动步了。 可他依旧想要隐藏自身,想着以后找机会偷偷摸摸潜过来观看学习,不错,就是偷偷摸摸。 偷武能叫偷吗?对于武人来说,那肯定不叫啊!君子固穷,下一句那什么来着? 但让他惊讶的是,赵柽竟然叫开了他的根底,自然,是用拳头叫开的。 他本不想还手,不想招架,傻站不动,不相信对方会真把他打死,秦王虽然不好说是不是君子,可也不会是不问青红皂白,便随意打杀手无寸铁之人的恶主。 可是,他忍不住啊,对方一出手他就发现,似乎就是石壁上的武学。 技痒难耐,忍不住招架,也忍不住卖弄。 结果…… 竟然打不过,真的打不过,打不过对方! 他直接傻了,被打蒙了,他可是半步大宗师,纵横天下无碍的存在,居然在对方手下没走过三招。 那对方是什么?大宗师! 于是就有了无言之约,对方允他入府参详石壁,还给他盖了座小房,而他要做的则是……护佑王府安危,保护对方家眷! 其实也是在保护自家人的安全,小安平陪二王子读书,常住府上,自己不放心也想就近护着。 算是两全其美,真论起来,倒还是他占了便宜,毕竟小安平王府伴读,自小接触府内宗室,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宋清这时在黑暗中忽然一转头,双眼么有感情地望向殿外,接着毫无声息起身,毫无声息就出了大殿。 外面雨还在下,就看几道黑影穿过雨帘,随后分散开来,仿佛鬼魅般往东北方向而去。 那边是王府后宅。 他脚下如烟,不见怎么动作竟追到最后一条黑影身旁,然后一掌前拍,没有任何声响,那人如棉絮一般堆躺下去,连抵抗哀嚎都没发出。 他再望向其他黑影不见的方向,身形浮光掠影,瞬间已是消失原地。 参悟了石壁上的两招之后,他已经是大宗师下的第一人…… (本章完) 第620章 剿杀 宋清踏在雨中,在夜色下追寻,来至王府后宅前。 他双目如电,已经看到刺客踪迹,大约五六人,全部跃进宅内。 可就在这时,后宅里突然传出“嗖嗖嗖”的声音,许多绚烂彩花骤然开放,自内向外喷射。 这是……烟花?宋清不由一愣,可是不对,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烟花,这般灿烂,这般亮目,在雨天还能绽放出来,且还是斜射过来? 可就算再特殊的烟花,充其量不过唬人一跳,或许也会造些伤害,但想要重伤敌人却实在有些勉为其难,因为烟花的主要材料黑火药威力有限。 果然,那些进入的刺客在短暂呆滞,甚至倒退之后,便都反应了过来,个个发出呼啸之声,重新向前冲去。 “红鱼姐姐,这魔术弹好像有些威力不够啊……”萧敏躲在小楼窗后,对旁边的戚红鱼说道。 小楼窗口处摆了几只铁筒,模样粗糙,此刻滚热烫手,刚才的烟花正是从筒中射出。 戚红鱼道:“这是公子少年时造出来的玩物,好看是好看了,但想伤身具武艺之人太难,不过却合适传递消息,刚才这几下估计府内的侍卫都已发现,应该很快就赶过来。” 今晚雨夜,其她人都早睡了,戚红鱼住在这小楼,萧敏来找她探讨厨艺聊天,刚才见雨小了,打算开窗透气,就看到远处有黑影往后宅奔赴,急忙唤过戚红鱼瞧看,戚红鱼就点了烟花报信。 “不过还有一些稍具威力的,但彩花没那么好看,不太适合通风报信。”戚红鱼这时想了想,又取过几支铁筒斜插在窗前。 “这个……二郎他造这些东西做什么?”萧敏有些纳闷,赵柽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大抵做什么事情都有目的,难道造这些东西只为报信吗?穿云箭、响箭都可以报信啊,何况烟花在白日里几乎不会被注意,完全没有什么意义。 “公子……”戚红鱼沉吟道:“当时也并非要做此用,好像是要造别的东西没造出来,最后放弃了,不过这些烟花的制作方法还有成品却保留下来。” “二郎要造什么东西?”萧敏心中疑惑,她想不出来哪样东西和烟花有关。 “公子那时总在自言自语什么学好……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戚红鱼思索:“又说什么学文没大用,工作太难找,我也听不懂其间意思,想来要造的东西包含在这些话语里面,只是公子没有详细说明,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造什么……” “那到底是要造什么呢?”萧敏闻言不由更加迷惑,她同样听不懂那些话的意思。 赵柽其实也想造手枪大炮黄火药,他做梦都想,有了这些东西征战天下会省太多力,少死许多人,更快的结束战争,实现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大同。 可问题是他真造不出来啊,他是个文科生,对于工科的东西几乎一窍不通。 炸药听起来简单,配比似乎也不是很难,可对于根本都没有接触过的人来说,便是隔行如隔山,不知从何着手。 哪怕做为涉猎,赵柽也知道些黄火药的配料组成,但真正的配方用量他却是不晓得的,配料数量差一丝一毫都不行,非但威力会骤减,甚至不稳定性还会急剧增加,导致各种危险。 他试验了数次,胡打乱撞,并没有瞎猫碰到死耗子,中间还伤了些人,最后琢磨来去,还是暂时停下,留待以后再说,这个时代是冷兵器的时代,热武器出现太早,也未必是什么大幸之事,当然,这也可能是他造不出来,给自家找的借口…… 戚红鱼这时往窗外观看,楼上看得较远,此刻雨水更加小了,从细雨变成丝雨,隐约可以瞧到四面都有人往这边赶,可是那些刺客必先一步,危机还是没有解除。 “这几只算是略具威力,里面加了铁片之类东西,不过公子说还不如蜀中唐门的顶级机括暗器有用,所以便也没再继续打造。” 萧敏看着戚红鱼把铁筒前面的引线点燃,随后“砰砰砰”乱射开去,果然没有之前烟花灿烂,打出些乌漆麻黑不知道什么东西,劲力并非很大,那些刺客杖着武艺几乎全都躲过。 “刺客本领不凡!”萧敏颦眉道:“不行我先下去挡一挡,等侍卫们过来。” 张贞娘不会武,祝秀娘和赵元奴两个也是白搭,而戚红鱼其实也不会武艺,后宅几人中只有她身具本领,能够舞刀弄枪。 “郡主千金之躯,千万莫生此念,那些刺客虽然来得急迫,但是也未必就能找……”戚红鱼急忙阻止,她哪里敢让萧敏出去对敌,若出了差错谁又能担待得起?除非最后事情临头再无它策可想时,才不得不如此行为。 但她只说到一半便即打住,望向窗外,面现吃惊神色,萧敏这时也看着外面,同样一脸的震惊。 就看一人,容貌普通寻常,微微有髯,穿着青色衣衫,仿佛大鸟一般追上了刺客,然后便打在一处。 戚红鱼不会武艺看不太懂,但萧敏此刻已是小宗师,看得分明清楚。 刚才这些刺客没有出手还看不出来,一出手她立刻就辨出,里面竟有宗师级高人。 甚至好像还不止一个,应该是两名宗师,其他的也都是小宗师武艺。 这些人不但本领高强,用的兵刃更加古怪,中原少见,其中一个居然还带了脸谱面具。 可就是这样强大且古怪的阵容,在那青衫客五六招之后,竟全都被拿下,宗师也不例外,两个宗师根本不是对手,别提对抗,就连支撑都不能够。 这还是青衫人赤手空拳,倘若拿了兵器,怕是一两下就全收拾了,也不会使用这些招数。 青衫人出手快若闪电,却又雷霆万钧,脚步之间,羚羊挂角,白驹过隙,毫无痕迹可循。 他虽赤手,但却狠辣,只要打到对方身上便是一招致命,不过他最后还留下个活口。 萧敏看得清楚,青衫人直接废掉那活口宗师的武艺,打断其手脚,让其自杀都不可能。 “这,这是什么人?”萧敏震惊:“戚姐姐,府上什么时候有这种高手了?” 戚红鱼也纳闷,不过那人看着却是认得:“是宋先生,就是陪二皇子读书的小童父亲。” “是小安平的父亲?”萧敏点了点头,她知道宋安平,赵柽与她说过此事,给小赵熹找了个学伴,是梁山宋江的侄子,那眼下这人不就是宋江的弟弟? “就是此人没错,叫做宋清。”戚红鱼又仔细看下,再度确认。 “没想到这宋清武艺居然如此之高,竟然高过了宗师……”萧敏喃喃道:“看来这定然是二郎安排的了。” “公子向来未雨绸缪,此刻不在府内,肯定会留下些后手。”戚红鱼称是。 宋清此刻在下面看周处和钱文西等人赶到,也未多言,而是冲前方楼屋抱了抱拳,随后纵身跃出宅墙,飘然而去…… 太上府后,沈飞正和一名老妪对峙。 这些刺客都是女真派来的,完颜希尹和萨满宗派以及萨满最大的教宗二仙教交情莫逆。 二仙教教主就是整个萨满宗派里最大的首领,号称大仙知。 萨满这个教派,由来十分久远,真正追溯起来,根底要比道、佛更加长久。 大抵可以追溯到原始晚期的时候,萨满有明显氏族部落宗教的特点,崇拜多种神灵,教徒信奉自然界的各种神灵,象动物、植物、自然现象等等,并且认为这些全部都有灵存在,主宰着天地和世间万物。 但是萨满教没有始祖、也没有统一的教义或者经典。 萨满教中巫师扮演着与神沟通的角色,他们被认为能够与神灵沟通,执行宗教仪式,治疗疾病,预言未来。 萨满大部分教徒都会舞神,这是一种通过精神控制和身体动作来摹仿或与神灵交流的仪式。 教徒们经常通过舞神还有外部刺激来治疗疾病,他们自称有疗愈本领,这种本领不但可以治疗自己,还可以治疗他人,且不分肉身还是神魂。 完颜希尹给萨满二仙教的大仙知去信,言说成破厉害,大仙知便派人往西北来刺杀赵柽家眷。 一般来说,萨满宗派里有大仙知、仙知、大巫师、巫师、招舞、识,等等称呼职位。 大仙知向来都只有一位,据说乃是唯一可以与最高神明,天地之神沟通的大祭。 而仙知也不多,往往只有几个。 大巫师则相对会多一些,但其实也很罕见,普通信徒或者百姓想看一面也难。 巫师往下却稠密起来,因为巫师可以四处舞神治病,招舞也可以,识也勉力可为,所以这些在部落之内比较常见。 至于巫师以上的职位其实也会舞神,但不会为寻常百姓施做,一般的部落族长或官员也请不动,没必要去给谁舞神治病。 辽国信奉萨满,但后来还信奉了佛教,鞑靼也信奉萨满,渤海等一些其他的白山黑水种族也都信萨满。 萨满的职务还有各种仪式,包括舞神在内,都是以女性为主导,历来的大仙知都是女人。 萨满舞神治病,须两人合作,女子主导,请神上身,而男子在旁配合,接打下手。 这次前来西宁州刺杀的萨满教人,本不知晓道君皇帝在这里,因为赵柽送道君皇帝和赵桓赵楷等人过来,是秘密进行的,并未公告天下。 但他们进入城中踩点,却发现了这件事情,然后分出两人想要顺便刺杀了这秦国的太上皇。 杀了摄政王赵柽家眷,再杀了前任皇帝,那这秦国必然大乱,前方战场肯定会告大捷。 过来的两人都是招舞,一个老汉一个老妪,两个不仅相识,还是舞神中的搭档。 舞神中女性主导的叫大神,男性配合的叫二神,两人就分别是固定舞神仪式里的大二两神。 老汉在太上府前被沈飞杀死,老妪想从后面偷偷入府,但是被军兵拦住,便打了起来。 沈飞听到声音迅速赶过,于是和老妪对面相峙。 一般来说萨满教里的称号职位往往也与武艺有关,武艺越厉害,职位也就会坐得越高,倘若武艺不济,那职位也必然坐上不去。 招舞这个级别,大抵在一流高手和小宗师之间,两者都有,前面的老汉是一流高手,但这老妪却是小宗师。 不过老妪这个小宗师似乎刚进入不久,还有些不太熟练自身力量的变化。 沈飞向来杀敌用全力,且兵不厌诈,之前哪怕看那老汉不如自己,却还是隐藏了自身实力,只求一击必杀。 此刻也是如此,先用刀进攻,老妪的兵器是鸳鸯双拐,这双拐前面尖锐,拐身沉重,可刺可砸,无论对上长兵短兵都可一战,不过这种兵器并不能随意拿来就使。 一般来讲,单兵可以勉强自练,比如单刀、单剑之类,哪怕练不出高深,但总也能练个五马抄,就算练不太好,却也练不过坏。 但双兵不行,双兵必须有武谱或者师傅教导,否则伤了自己还是小事,真正临敌时绝非自家想象那样,双兵讲究左右配合,不是自己胡乱演造就行。 老妪显然双拐造诣极深,浸淫多年,不是瞎练那种,有师承招式,使用起来虎虎生风,逼得沈飞接连后退。 沈飞的单刀破不了老妪双拐,眼见不敌,就使用个懒驴打滚躲避,老妪此刻心急,一是四周的秦军越聚越多,二是没有老汉消息,这时看对方空门大开,便追杀过去。 她双拐在地上乱点,想要穿死沈飞,可总差了那么分毫,不是对方闪避过去,就是用刀堪堪挡住。 老妪不耐,用了一个金鸡乱点头,接连戳下,可谁知她招数只用到一半,就看沈飞突然一滑,这下迅速无比,也不知怎么会那般快,就到了老妪身后。 接着沈飞腰中软剑瞬间弹出,只一下,就将老妪的后心扎了个对透…… (本章完) 第621章 大戏 大军陈中京,并未如燕京那般攻城激烈,而是短短时间就打下。 完颜宗瀚、希尹等人带军突围而去,金兵损失并不太多。 赵柽纳闷对方为何如此不拖泥带水就放弃中京城,思索未解,只好认为对方战略性转移。 中京繁华,虽然还不如上京,却是远超了燕京。 军马清肃了一番城内,毕竟宗瀚和希尹两个都诡计多端,尤其希尹,掌握着女真的情报机构,难保不在城中留下些间谍细作。 不过这个过程并非很顺利,因为中京和燕京一样,并没有纯正的女真百姓居住,都是契丹、渤海、鞑靼和汉人。 奸细一定有,那就是在这些人中间,并不好往出翻找。 按赵柽的分析,留下的奸细都该是单线联系,无数条单线,然后汇总到几个线头处,几个线头也是单的,然后再汇到希尹那里。 线头可能在城内,也可能不在中京,可哪怕就算在了这里,又从何查起? 于是赵柽思来想去只好发动广大百姓,贴出悬奖告示,有赏广纳举报。 只要发现言行鬼祟,或者日常古怪者,皆可过来举报。 查实了有问题,那么予以重赏,哪怕没有问题,举报结果只是对方的特殊习惯,或者别的无所谓事情,只要举报之人没有诬陷撒谎,对方确实表现了古怪,那么也给一些奖励,不叫举报者白忙活一场。 这样一来,立刻在市井百姓间掀起一阵揭发狂潮。 连年征战,中京百姓的生活已是拮据,而且他们都恨女真人,认为是女真人材导致如此结果。 现在既能寻找女真留下的间谍报仇,又能赚些银钱贴补家用,又何乐而不为? 一时间掘地三尺,各处衙门应接不暇。 “百姓的力量才是最大的。”赵柽观此情况如是说道。 对面的李彦仙不解其意,恭维道:“陛下好计策。” 赵柽看了他眼:“少严来下棋。” 片刻白霸白战将棋盘摆上,赵柽手捏棋子,久久不动:“少严倒是下啊。” 李彦仙顿是一愣:“该陛下先手,陛下还没下子呢……” “我已经落子了,少严你没看到吗?”赵柽望着空空如也的棋盘,一脸认真地道。 李彦仙嘴角抽了抽,棋盘之上分明什么都没有,可陛下为什么说他已经落子了呢…… 翌日,阳光明媚,是个好天气。 赵柽带着白家三兄弟,鲁达、李逵几个,在城中闲逛。 中京最大最繁华的街道叫做金果大街,其中最热闹的路段又属金果大街和明辉街交汇处。 金果大街自北向南,明辉街自东往西,交汇这里南北方向是各种店铺,绸缎庄、胭脂店、摆设行、果子铺、银楼等,东西明辉街则是茶肆、水坊、酒楼、勾栏园子。 赵柽几个下了马,慢慢逛去。 他和白家三兄弟还好,有闲情雅致看各色货物,体会风土人情。 鲁达李逵两个则不住眼地往明辉街那边瞅,实在是此刻微微东风,那边酒楼里的肉菜香气顺风飘来,十分诱人。 两个都是酒鬼,若无军情要事,那么大清早便喝,可今天要陪赵柽逛街,起来后就没敢喝酒,原本不去想也就忍住了,可那顺风而来的酒肉香气,立刻勾起了肚子里酒虫,暗中不停地吞咽口水。 赵柽看到他俩模样,心内自是了然,却淡淡地道:“智深和铁牛早上没吃饭吗?实在饿得慌就先买几只炊饼垫垫肚子。” 鲁达道:“公子,这个……属下不饿,属下不吃炊饼。” 李逵却眼睛不离那边酒楼,舔着口唇道:“中午一起吃,中午一起吃。” 赵柽笑笑,摇了摇头带着几人走进家银楼闲逛。 片刻出来,里面实在是没什么好玩意儿,兵荒马乱的时候,金银升值,铜钱贬值,城内的大户早把家产换了各色元宝首饰,逃离了中京。 所以里面货物乏善可陈,还少得可怜,明明银楼,居然把铜铁件都拿上来买卖。 又向前逛了半晌,从马路对面折过,在明辉街口站了一站,李逵便道:“公子,公子,中午到了。” 赵柽瞅瞅上方日头,哪里中午,还差不少,这浑噩之人怎么也学起了说谎? 他道:“带你们去听听戏。” 一说听戏,都很高兴,就连鲁达也面露喜色,李逵却愣了愣,挠挠脑壳:“戏……戏楼里可有酒喝?” 白傲瞅他道:“茶水却有,点心管够。” 李逵低声嘟囔道:“俺不喝那玩意儿,嘴里都淡出个鸟来。” 白战道:“可以自买酒带上,公子不会说你。” 李逵眨巴眨巴眼睛,伸手往怀里摸,半天没摸出个大子儿。 白战好奇道:“公子赏赐你那么多金银,半辈子喝酒都够了,怎没多久便全无了?” 李逵不吭声,也不敢瞅赵柽,就是用手在身上乱抓,钱无一文,汗毛一大把。 白霸打趣道:“莫不是铁牛有了相好,都填送进去?再或者逛勾栏,吃花酒,便是有多少也不够费的。” 李逵闻言气怒,双拳紧握,喘着粗气,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哪个也打不过,之前曾经较量过,开始自家挺猛,最后结果却是趴地吃灰。 “你们莫不是都在消遣俺……”他半天憋出一句。 鲁达这时也感觉口干,摸出半锭银角子,望向赵柽:“公子……可否叫铁牛买些酒来解渴?” 赵柽点了点头,鲁达过去解围:“铁牛拿去买酒,且莫叫人哄骗多给钱财,少买了酒。” 李逵一把将银角子抓在手中,看鲁达道:“哥哥也来消遣,哪个敢少给酒,叫他识得老拳厉害。” 说完,又偷眼瞅赵柽,赵柽淡淡道:“快去快回,往那边戏楼去找。” 李逵立刻应道:“知道咧,知道咧,铁牛去去就回。” 说完,他抬手打了个凉棚,看那远处有酒旗挑着,虽不识字,却认得那弯绕的模样,知道是卖酒的地方,便快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这边赵柽领着几人往勾栏园子走,这家是专门唱戏的,台子连着戏楼,此刻正是热闹时候,外面也围了不少人,虽然瞧不见台子正脸,但听听声音也算过瘾。 戏台是临街露天的,在街这边只能望个侧面,而这边楼门前有迎客的小厮,看几人过来,立刻点头哈腰,往里请进。 就在赵柽要迈步进楼时,眼角余光忽然一滞,他猛地转头,目光重新落进人群。 只看一个粉衣婀娜的少女身影一闪即逝,消失在人流里,他不由双眉微微皱起,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公子……”白傲看出不对,立刻低声询问。 赵柽摇了摇头:“上楼吧。” 一楼不设桌,因为不好观戏,客人全都在二楼三楼。 上去二楼,里面人并不多,实在是接连兵乱,这家勾栏戏园没有倒闭关门都已经是大幸,想要生意兴隆,几乎全无可能,只算是勉力维持,赚个杂工房费,人吃马嚼。 在窗边坐下,点了茶汤点心应季的果子,摆了满满一桌,赵柽边吃边望向戏台。 契丹唱戏其实都是学大宋的,扮相动作唱功大体差不哪去,就是戏文内容和大宋那边不一样,毕竟辽国治下,武戏都是契丹英雄故事,或者部落氏族之间的争霸,文戏城中的曲目也少,都是些草原上的爱恨情仇。 这时台上演的乃是武戏,大抵是这些年不太平,接连大战,文戏看的人少,刚才观瞧戏牌一天十出戏,有八出都是武戏。 武戏自然费功难演,演罢了武戏的角人,下台后都比演文戏时要多吃两个炊饼,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受战争影响,文戏现在没人爱看。 台上这出武戏乃是表演契丹史上的一个英雄人物,叫做律尔曼,并非是辽国宗室,只是民间传说中的人物,历史要早过耶律阿保机,存在时间在辽国建国之前。 这也是勾栏老板动了心思,虽然是演戏,但毕竟大辽亡了,不好演辽国存在时的那些将军英雄,更不好演草原之鹰耶律阿保机的事迹,省得女真也好,宋国也罢,当官的看了不喜,再惹来杀身之祸。 这出戏说的是律尔曼出生在契丹一个大部落之中,乃是族长之子,这个部落经常和别的契丹部落开战,导致一直人倦马乏,不得安宁。 战况则是有输有赢,后来另外一个更大的部落想要吞并律尔曼的部落,危机凸显,律尔曼想出一条计策,打算改头换面潜伏进那个大部落内,获取对方信任,然后一举刺杀对方族长,解决掉本族的这次灭亡危机。 然后律尔曼就依计行事,经过缜密准备,果然顺利潜进了对方部落,但是却一直没有机会接近对方族长实行刺杀。 后来他在对方部落认识了一名叫做何里舍的少女,这名少女是族长的女儿,两人相爱,但是律尔曼却一直没忘记此行目的。 最后在爱人与部落存亡之间他选择了后者,通过何里舍接近了对方的族长,然后暴起杀之。 接着,他又利用何里舍对他的情义,逃出了部落,何里舍送他到部落之外看着他离去,随后自杀。 而律尔曼回到自己的部落,成为人人景仰的英雄,毕竟是他拯救了部落,使得部落没有灭亡。 但律尔曼一直没有忘记何里舍,他将何里舍深深埋藏在心底,想要等待将来的某一天,骑着骏马,背着长弓,去接何里舍,娶她为妻。 几年之后,这一天终于到来,经过不停的征战,律尔曼的部落打败了周围其他部落,成为契丹一族数一数二的大部,他也因为作战勇敢,身先士卒,屡立战功被立为下一任的族长。 这个时候他再次想起何里舍,河里舍的部落因为族长当年被刺,一点点沦为了一个小部,勉强维持生存,他打算将何里舍接过来,毕竟如今他这边已经是自己说了算,谁也不能再阻挡他娶何里舍。 可就在他带着兵马亲自来到何里舍的部落时,才得知何里舍早在他当年离开后便已经自杀身亡,只是他一直不知道消息。 夕阳之下,何里舍的坟前,律尔曼手拄弯刀,脸上一片迷茫,心中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悔恨…… 赵柽越看这戏越不是味儿,这算个什么戏?英雄不英雄,爱情不爱情,关键是叫醒了一些他心中尘封许久,不愿想起的记忆。 “叫他们的掌柜过来。” 白傲几个察言观色,又听赵柽语气不善,立刻“腾”地起身,去找这座勾栏戏园的掌柜。 没片刻,掌柜便被拎来,一般来说能开这种行当,干此种营生的人都不一般,白的黑的三教九流交游极广,背后也有人撑着,可今时不同往日,城头变换大王旗,战火不断,早便不敢跋扈嚣张,一看白傲几个还都带着兵刃,说话宋人口音,就乖乖的过来。 赵柽上下打量这掌柜,掌柜其实是蒙的,根本不知因为什么被唤来,忙道:“这位公子,不知……” 他话还没说完,赵柽打断,手指外面戏台:“刚才那戏是确有传说,由来已久,还是谁人现编造出来?” 掌柜愣了愣,原本以为是哪里服侍不周,对方震怒,没想到竟是因为唱戏之事。 他急忙看向戏牌,对照下时间,知道是一出律尔曼王的戏目,便道:“这位公子,此戏目是古来传说,在草原流传已久,并非现在编造。” “古来传说?”赵柽皱了皱眉:“可有什么改动,这戏里故事是不是重新编排过?” 掌柜摇头:“公子,这律尔曼王的传说向来就是这情节,没人编排,这个……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旁人,契丹、契丹百姓基本都知道这个故事。” “你这厮不老实,讨打不成!”鲁达一拍桌子:“我家公子问你,你又叫去问旁人!” 掌柜吓得一抱头:“公子,公子我说的是实话啊……” 赵柽冲白傲白战挥了挥手:“去问问别人。” 两人下楼,不一会儿回来,低声道:“公子,楼里外面都问了,确实是个古老的契丹传说,和那台上演得差一不二。” 赵柽眯了眯眼,刚想说话,就听到窗外下面突然喧嚷起来。 这时戏台上正在歇息,没有什么声音,别处的动静就犹显大。 赵柽向窗外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两人打在一起,百姓们在围观瞅热闹叫好。 其中一个不是旁人,是买酒迟迟未归的李逵,而另一个正是他在楼门处回头观望,却消失在人流中的那名粉衣少女。 这时,少女打得转过身形,露出容貌,赵柽从椅上“腾”地一下站起,双眼死死地盯着远处少女面颊,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 “宝花!” (本章完) 第622章 来是空言去绝踪,世事不料哪天成 这一刻,赵柽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完颜宝花是他不愿想起的记忆,深埋心内,葬于心底。 葬情,葬义,葬宝花。 斜阳外,深林间,天上南飞雁,栗翅几寒暑。 是他亲手埋的宝花,宝花怎可能再现世间? 此刻距离外面李逵打斗处不近,赵柽就算自诩目力惊人,也不敢就在心中彻底笃定,他要出去看看。 带着众人下楼,远远的李逵和那粉衣少女犹在争斗。 李逵平素只仗着力大蛮野,于武艺上倒没什么精妙招数,这少女则不同,衣袂飘飘,掌腿纷飞,仿如蝴蝶般轻盈好看,武艺功底不浅。 待走得近了,赵柽的第一反应这不是,这不该是宝花,因为宝花不可能这么年轻。 他十七岁那年渡海跨山前往北地,去了白山黑水之间,当时完颜宝花二十二三的模样,约莫大他五岁,那么如今来说宝花若是活着,应该有三十岁左右了。 可前方的少女却只有十七八。 再看容貌,这少女却是与完颜宝花生得相似,娇柔与刚毅并存,飒爽中夹杂着柔媚,极其好看。 而且身段婀娜,这也和完颜宝花相像。 总之,除了年龄之外,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少女和宝花都有着八九分的近似。 若说是孪生,但年龄上不可能,莫非是完颜宝花的妹妹? 一想到此,赵柽心中警惕陡生。 可也不对,若是完颜宝花妹妹,那么他当年在会宁之时,其应该只有七八岁,可他并不知完颜阿骨打还有一个这么小的女儿。 一般来说,长得这么相似,应该同母所出才对,但宝花的母亲在她十岁时就故去,不可能死而复活,过了好几年再给她生个妹妹。 而且无论从史上记载,还是赵柽在会宁时的探查了解,完颜阿骨打都没有这么小的女儿。 那么,莫非就真是巧合了? 赵柽眯眼看向场上,这世上确有相像之人,便是容貌仿佛,神韵相近的也是存在。 仁宗时,东京市井便有一年轻男子,无论容貌,还是气质神韵,都和仁宗皇帝相像,偶然有大臣遇见,直呼和官家年轻时一模一样。 后来名声传开,不少官员慕名来见,都是确认仿佛就与官家一个模子刻出,而此刻适逢仁宗无后,三個儿子都没活过五岁便早夭,一时间市井朝野都传是仁宗年轻时在外留下的后代。 而这个年轻人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借此名声,收取各方金银钱财,虽然没有于此事上开口,可其实却隐隐以官家私子自居。 但仁宗这个人,乃至诚君子,无论己事还是朝事,从无半分逾矩之举,他自家心知肚明,哪里有什么私子,若是真有不早就往民间寻找?何至从无此类动作,日夜犯愁没有后代,大宋开明,若是真有寻找,那么朝野只会支持,而不会有人反对。 于是,他便将时任权知开封府的包拯叫去,令他去办理此事,平息外界谣言。 而包拯当时也仔细询问仁宗,请他回忆年轻时到底有没有过荒唐举动,仁宗自然斩钉截铁否认,朕在外面有没有风流自家还不知道吗,绝对没有啊! 包拯得到肯定答复后,立刻着手处理,亲自带衙兵把那年轻人捉了回来,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长的是真像啊,就是举止神态竟也有那么九分相似。 若非仁宗皇帝否定,他都要怀疑此事,但仁宗不可能说谎,那么这人就肯定和仁宗没有丝毫关系。 包拯接着审问,连审了三天时间,终于确认,这个年轻人的确与仁宗与皇室,没有半点的关系,别说血缘,便是一丝一毫旁的瓜葛也都没有。 就是说这个年轻人的父母亲朋,上溯三代,娘家外戚,都和仁宗和皇家,甚至和朝堂官府衙门中做官之人,都没有什么来往。 只是普通百姓,市井小民,甚至两代之前都不是东京住户,是从外乡搬过来的。 那么只能说造物神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了,最后包拯判了其欺君罔上,讹诈钱财,祸乱民间的死罪,直接用铡刀给斩了。 这件事当初传得沸沸扬扬,影响极大,就是如今东京城茶余饭后,一些老人还会谈起。 所以赵柽相信世上之人有彼此相似的,但此时此刻,又在北地,看到了和完颜宝花这么像的少女,心中还是不由泛起了怀疑。 这么像,又是中京这种地方,完颜宗瀚和希尹刚刚逃离,就有个这般女子出现,难道会是巧合吗?最神奇的是,居然还被自家给碰上了! 此刻场上依旧打得热闹,一旁白战喊道:“铁牛何故欺负人家小娘?” 李逵气道:“这小娘皮走路不长眼,撞翻俺买的酒水,俺骂她不听,便要教训教训。” 鲁达皱眉:“你去沽酒,怎这长时间?一出戏都演完了,才在路上?” 李逵闻言讷讷不语,白战道:“怕是先喝饱了,才想着回返,不然岂用这久?” “俺才没偷喝,俺……”李逵立刻张嘴反驳,不料打了个大大的酒嗝,吓得少女捂嘴纵身跳出圈外:“醉汉,还说没喝,忒地腌臜!” 白战哈哈大笑道:“看你面红耳赤,脚步虚浮,还说没有偷酒?” 李逵立刻怒道:“都是这小娘皮可恶,哪关俺的事情,小娘皮赶快赔俺酒来!” 少女道:“是你喝多了不看路,撞过来摔碎酒坛,又怎不讲理怪在我的身上?” “你不赔俺酒,俺就打得你赔!”李逵瞪着两只牛眼气呼呼地道。 “你这人忒不讲道理……”少女愤然。 赵柽伸手摸了摸下巴,声音也有几分相似? 这少女此刻说的宋话,有些生硬,但能听出来是契丹语根底,不过她的声音语调竟然也和完颜宝花相似。 “铁牛,回来。”赵柽下令道。 李逵回头看见赵柽,哪怕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好停下。 鲁达白傲几个能打得他趴地吃灰,而陛下那都是不用缠斗,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给镇压,他感觉自己在陛下面前别说铁牛,怕是连铁虫都不如。 “公子,俺回来了……”李逵手上还拎着一根粗麻绳,麻绳那头却什么都没有,酒坛子早便碎了,坛子陶片丟得地上到处都是。 “因何打架?”赵柽淡淡地道。 “俺,俺买酒归来,那小娘皮走在路中,故意撞过,碰碎了酒坛……” “碰碎了酒坛?酒坛若是一碰就碎,怕也装不得酒了,不是你在卖酒的地方喝醉了,拎回来自家绊倒摔的?” 李逵卡巴着一双牛眼,用力想了想:“公子,俺确实喝了不少,走得踉跄,可却是这小娘皮挡住去路,否则绝不至打破了酒坛……” 赵柽不置可否摇了摇头,抬眼向前方少女看去,少女也正好望过来,两人目光瞬间对到了一起。 真像啊,居然连看人的眼神都这般像,就是太年轻了些。 少女看他,一双眸子黑白分明,里面充满了愤慨,显然因为李逵是他的手下,那莽汉不讲理,想来当家的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眸子里又有着好奇,似乎好奇对方纯正的宋人穿着,发式举止,都与契丹不同,和这边的汉人也不一样。 忽然,少女的脸一红,不自然地扭了过去,然后低下头,不知想些什么。 “铁牛,此事做罢,莫在争执,随公子我去酒楼吃饭,酒肉管饱。”赵柽收回了目光,缓缓地道。 少女纵然和宝花九分相似,但毕竟不是宝花,他心中微微一叹,他欠宝花的,但此份情义却已是无从弥补,毕竟宝花已故,音容笑貌只存记忆之中。 李逵不敢反驳,只好小声嘟囔:“便宜了小娘皮,好好的一坛美酒……” 几人往旁边的醉仙楼行去,就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惊慌的“呀”声。 赵柽回头一看,少女一脸失措,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她摸着一只皓如白雪的手腕,眼睛在地上到处乱看,急切心情溢于言表。 赵柽见状不由止住脚步,微微眯起了双眼,这少女好像丟了什么东西,似乎是重要的物件,否则不会这样着急。 少女看见他回头,忽然开口道:“你,伱们有没有瞧见一只珠链?” “珠链……”赵柽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少女雪白手腕上:“什么样子的珠链?” “就是用丝线穿起来的玉珠链,珠子不大,白颜色的,我戴在手上不见了,一定是刚才和那醉鬼打架时弄丢了。”少女比划着玉链的模样,应该是一个很简单的小饰物,算是手链之类。 众人这时全都转过身,李逵怒道:“小娘皮叫谁醉鬼?” 少女急道:“醉鬼,你赔我珠链!” 李逵气得“哇哇”怪叫:“小娘皮想要讹诈,俺还叫你赔爷爷酒钱呢!” 说着他挥起拳头,就要上前和少女重新打斗。 少女也小脸绷起,列开架势,要和李逵继续较量。 赵柽瞧少女脸色,似乎都要哭出来了,心想这是心疼那珠链?莫非还是个什么特殊东西? 他不由咳嗽了一声:“铁牛回去!” 李逵奔出的脚步停下,气得肚皮一阵起伏。 赵柽想了想,负手朝前走去,少女看他过来,不由露出警惕目光:“你要干什么?” 赵柽笑了笑,在少女丈远处停住,再次打量了对方几息,道:“珠链丢了?” 少女点了点头,脚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赵柽扫眼四周地上:“找不到了?” 少女“嗯”了声:“哪里都没有,一定是刚才和你手下打斗时弄丢的。” 赵柽点头:“很贵重?” 少女轻咬樱唇道:“对我来说很重要。” 赵柽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代替手下赔你好了,不过你打碎了他的酒是不是也要赔偿?” 少女闻言一呆,小脸冷下来:“你也和那醉鬼一样不讲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都不是好人。” 赵柽奇道:“我说赔偿与你珠链,只不过叫你赔一坛酒,这有何不讲理的?” 少女忿忿道:“那酒并非我碰坏,珠链却是你手下醉鬼纠缠打起才丢失,何况我那珠链虽然简单,却也是和田白玉磨成,经人馈赠,还有情义在内。” 赵柽不语,好半天才道:“既然你那链是和田白玉造就,我便赔你一条同样是和田玉的,至于他人馈赠……那这条也算我赠,你自当同样有情义便是了。” 少女听到这话呆了呆,脸上顿时腾起两朵红云:“你,你这人说得什么言语,果然不是好人。” 赵柽纳闷道:“这是如何说的?若朋友邻舍相赠,你也自当我便是了,又不会多少什么,又无事再去寻你,何来这么多计较想法?” 少女侧身道:“并非你所说,乃是,乃是……” 赵柽看她羞赧说不出口,摇了摇头:“若是重要人赠送,丟了岂不更无法交代?至少我赔你一条相似的,说不定还能混过,总好了被知道遗失,叫赠送之人伤心要合适一些吧?” “你这人,你这人在胡乱说些什么……”少女闻言脸色更红,简直烧得滚烫。 赵柽瞅她心中不由疑惑,看发式衣着不像个成了亲的,莫非订了婚有未婚夫?那条珠链是未婚夫赠送? “果真重要之人,我倒是可以费些工,做条一样的与你,只是需要你言明形状尺寸,我好叫人打造。” “是,是我青梅竹马的好友赠送,他被女真掳去会宁做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真能打造出一模一样的出来赔我?”少女低头,瞅着地上缝隙中钻出的绿色草叶,小声说道。 “青梅竹马?”赵柽思索道:“那倒是挺重要,你回去画个图形尺寸,我下午派人去取,做好了给你送过去就是。” “你说真的?”少女抬头看赵柽,脸上红晕未散,赵柽不觉一阵恍惚,这一刻少女表情和完颜宝花临终前表情何其相像,简直判若一人。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真的,说你住在哪里,我好叫人去取。” “我,我家就是前面的酒铺,你那个手下……就是在我家买的酒。”少女不好意思地道。 李逵后面闻言,顿时“啊”地一声大叫起来:“公子,原来卖俺酒的是家黑店,卖了酒又叫女儿故意打破坛子,好能重新去买,真好算计!” 赵柽瞅他一眼,没有理睬,对少女道:“且回去画,下午我叫人取。” 说完,他转身往回走,李逵看他过来,又道:“公子,黑店……” 赵柽边走边道:“买个酒你都能撞到黑店,这般没用,罚你今日不许饮酒。” 李逵抓了抓头,一脸错愕,怎么也想不明白误进黑店和没用之间有什么关联…… (本章完) 第623章 阴谋诡计,投其所好 吃过午饭,往中京行宫走,赵柽吩咐白傲:“一会儿和铁牛去那座酒铺,把画好的珠链图样取过来。” 白傲称是,赵柽又道:“顺便查查这酒铺底细,都有几个人,根脚是否端正,来历是否清白。” 李逵在旁嚷嚷:“公子,铁牛就说是黑店,原来公子也怀疑,刚刚为何不直接把小娘皮抓回来?是了是了,公子莫非看上了那小娘皮不成……” 赵柽沉脸道:“片刻去了,只管带路,不能说话,否则一月不许吃酒!” 李逵顿时低头不敢言语,白战道:“公子,不如我也同去?” 赵柽摇了摇头:“去那么多干什么,你随李彦仙城外接人,东京有贵客要到,李彦仙不认得,你从旁指点一下。” 白战疑惑道:“公子,哪位贵客要来?” 赵柽道:“你们楼主的父亲,黄老学士要到了。” “黄老学士来中京?”白战闻言立刻露出喜色,与白霸白傲两位兄长对了个眼神,小声道:“公子,属下看不妨让二蟹还有卢家兄弟等人一同,好显郑重。” 赵柽瞅他一眼:“干什么?想要告你们楼主的状吗?” “这个……”白战急忙垂首:“属下不敢。” 赵柽摸了摸下巴,心想黄孤在河北的事儿做得确实不地道,轻咳一声:“既然如此,碎玉楼的人就都带上好了,人多些好看。” “是,公子!”白战立刻抱拳喜道。 回了行宫,赵柽在前面储香殿观看地图,这地图不是上京那边地域的,而是白山黑水间的地图。 地图是他自己所画,因为金国东北的地形图眼下没有,就连可参考的模本也无,宗瀚和希尹从中京逃离,将城内关于白山黑水一方的资料全都毁去了。 但是他凭借着原本的记忆,和之前去往会宁经历,还是画出来一张。 虽不说如何准确,但重要地点大体不差,山水沟壑也都有描述标记。 东北的白山黑水地势复杂,这也是古来王朝极少能彻底掌握的原因,因为游猎民族打不过就跑进大山,难以斩尽杀绝,若干年后部落休养生息,再次壮大,便又会蠢蠢欲动起来。 赵柽对此种情况暂时还没有应对之策,毕竟现在想这些有点为之过早,凡事因时制宜,要彻底打下之后视情况再定下一步战略。 他看了片刻地图,然后坐回喝茶,心中不由想起上午遇见的少女…… 白傲和李逵两个再次去到金果大街,过了明辉街的路口,前方小走一段便是挑着三角旗子的酒铺。 李逵上午就在这家买的酒,他闻着醇香诱人,便先在店中喝了一坛,然后才又拎一坛回去,半路遇见少女,酒坛碰碎,两人便打了起来。 一路上李逵不停嘟囔黑店,白傲笑道:“铁牛记得,黑不黑店不提,到里面莫要说话才是,否则陛下怪罪,我可保不得你。” 李逵晃着大脑袋道:“陛下好色,见到小娘就走不动路,反来怪俺。” 白傲笑道:“哪个又不喜欢漂亮的小娘,你那公明哥哥不也喜欢?否则当年又岂能收阎婆惜做外室来养?” 李逵眨了眨眼:“俺便不喜欢,你们兄弟三个也不喜欢!” 白傲闻言神情一滞,干笑道:“谁说我们哥仨不喜欢了?” 李逵道:“俺当时在陇右听欧阳北说的,他说你们三个不成亲,就是不喜欢小娘。” “他不也没有成亲,还有脸说我们兄弟!”白傲讪讪道。 “欧阳北说他和你们哥仨不一样,他是放荡不羁,只愿留连勾栏瓦舍,温善纯良,一生不舍爱与自由,你们是只知道舞枪弄棒,打磨武艺,脑子里就没有旁的。” “这,这都是他说的?”白傲闻言嘴都气歪了:“他从河东回去东京,怎么不敢过来北地?我看是领了个小娘回来吧,怕见到楼内的众位兄弟没法交代,与楼主一个德性!” 李逵晃着大脑袋:“俺相信欧阳北说的,他是个好人!” “他是好人?”白傲深吸一口气:“铁牛你要是相信他的话,早晚连裤子都穿不起。” “俺才不信你说的呢!” 白傲一心恼火,不想再搭理这混不吝之人,抬眼看了下招牌“客来酒铺”,倒是个朴素名称,随后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家普通的店铺,在中京城常见,唯一不同的就是地理位置好一些,毕竟金果大街寸土寸金,若非自家门脸,靠租来做生意,怕是租金都要不少钱。 酒铺里面还算宽敞,最里有柜台,外面靠着各边墙壁摆了十几只酒缸,还有许多泥封好的坛酒。 一进门内立刻浓郁酒香扑鼻打来,白傲不由惊讶道:“这家卖的好酒!” 李逵想要开口说话,可是记起吩咐,便住了口不言不语,走到大酒缸处猛力吸气闻味。 这时有个伙计迎上来:“客官是想要买散酒,还是买坛装窖藏?” 白傲道:“我来找人。” 伙计纳闷:“客官要找哪个?” 白傲想了想,他不知道那少女姓名,没法称呼,便取巧道:“找你们掌柜的女儿。” “掌柜的女儿……”伙计略微一愣,几息才道:“客官找里质姑娘啊,她刚出去送酒,要不客官等会儿?” 白傲皱了皱眉,发现有些不对,正常自己说找掌柜女儿,伙计不是应该立刻就知道是谁吗?这怎么还反应了那么一下? 他点了点头,然后不经意地道:“小哥儿是新来的吧,我以前买酒时怎么从未见过?” 伙计笑道:“这却是客官开玩笑了,我已经在酒铺做了三四年,倒是客官眼生,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白傲也笑道:“是我说得含糊了,以前都是打发下人过来,我虽也亲自来过,但一年不过三两回,难怪你没印象。” 伙计道:“那就是了,小的一天接触人多,若客官年内只来几次,倒还真不记得。” 白傲走到柜台边探头打量里面,见有两只木凳,还有些酒斗酒筛之类的物什,倒没什么特殊扎眼东西。 “里质姑娘经常在铺里帮忙?”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道。 “自家的铺子,能不帮衬吗?如今兵荒马乱,钱极难赚,可不比以前多雇人做工的时候了。” 白傲闻言眼皮撩了撩:“以前没打仗的时候,里质姑娘便不常来过?” “嗨,客官来找里质姑娘,不知道她刚回来没多久吗?”伙计讶异道。 “刚回来没多久?”白傲眼中精芒一闪,随后便即收敛:“这可真不知道,她原来离开家过?” 伙计道:“小的就说呢,原来客官和里质姑娘不是旧识吧?连她好几年不在家都不知道。” 白傲不由笑道:“我是代人办事,找里质姑娘,自家倒是和她不熟,不过她一个姑娘家能去哪里,居然好几年都不在中京?” 伙计立刻用手掌做出个喇叭形,神秘地道:“自然是出外学武,得了一身拳脚本事归来。” “出外学武?”白傲眉毛动了动。 就这时,外面传来声音,“我回来了。” 白傲转头看去,见正是少女进门,身后还背着只柳条筐篓,里面装了几个小空酒坛。 他笑着上前:“里质姑娘,奉我家公子之命,来取珠链图样,待打造完毕,好送来赔给姑娘。” 少女看向白傲:“我认得你,你是……那人的手下,我……”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瞧见那边正迷醉美酒香气的李逵,急忙道:“这醉鬼怎么也来了?” 李逵瞪了瞪眼,强忍住没有说话,闷哼了一声,继续闻酒。 白傲道:“铁牛是给我带路的,倒没旁的什么心思,里质姑娘不必多想。” 少女“嗯”了一声:“没想到那人言而有信,可是我还没来得及绘画珠链图样呢。” 白傲道:“我家公子自然一诺千金,里质姑娘可以现在就画,我们等着便是。” “那却是麻烦你们了。”少女放下身后背篓,快步走到柜台后面,柜上自有纸笔,她微微润了下墨,然后就画了起来。 片刻画完后,交给白傲,白傲看了一眼,确实是个简单的样式,尺寸也标了,珠子都不算大,很好打造。 他叠了放好,随后道:“还不知道里质姑娘的姓氏,好方便回去禀报我家公子。” 少女道:“我乃契丹族,自是姓萧。” 白傲笑着点头,然后叫了李逵出门离去。 看着二人的背影渐渐消失,伙计过来,低声道:“郡主……” 少女瞅他,扬了扬细眉,伙计急忙改口:“姑娘,刚才取图样的这个旁敲侧击问了不少言语。” 少女道:“依那人身份,必然要问个清楚,说不定还会暗地调查。” 伙计道:“真的确定就是那人吗?” 少女道:“有谷神的图画对照,还有他们来往路线,而且那人的……神态气度,可以肯定就是他!” 伙计小声道:“姑娘一定要小心行事,听说那人阴险狡诈,凶残暴戾,弑杀成性,千万不要露出什么破绽才好。” 阴险狡诈,凶残暴戾,弑杀成性?少女表情微微露出一丝疑惑,但随后变成了坚定:“放心吧,兄长的仇我一定会报……” 上京,原辽帝皇宫,殿内正坐着几人议事。 完颜宗弼,完颜宗瀚,完颜希尹,完颜齐,韩常…… 宗瀚道:“谷神这一计真乃天衣无缝,那赵柽好色之徒,必然上当,到时只要他一死,秦军大乱,我们便可挥师南下,重头再来,这一次必然灭掉秦国,叫对方再无翻身机会。” 完颜宗弼颔首:“哪怕不死,只要刺个重伤,对方也只好仓皇撤军,朝堂动荡,我们同样有机会继续南下。” 希尹捻着短须道:“也是沙里质与宝花公主相像,才使得此计能用,倒算是天成良策,非我独谋之功了。” 完颜沙里质乃是宗室,他的哥哥完颜银术可是宗望的堂弟,宗弼的堂兄,同是景祖完颜乌骨乃的后代。 完颜沙里质与银术可并非一母所生,而是同父异母,她的母亲与完颜宝花的母亲是孪生姐妹。 也就是说两人父亲本就是堂兄弟,两人的母亲又是双胞胎,所以才会如此相像,其间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 这种血缘,两个人像是肯定的,但这般像却是有些偶然,不过如此亲情关系,出现这种偶然,也能够解释得通。 完颜齐这时纳闷道:“此计虽妙,但侄儿有一处不明,还请诸位叔伯解惑,以那珠链为引子,招起对方注意侄儿能够理解,可为何还要加上个青梅竹马好友相赠,岂不是有画蛇添足,节外生枝之嫌?” 他此言一出,宗瀚和希尹互望一眼,然后大笑起来。 完颜齐纳闷:“这究竟是何道理?难道珠链来历还于计有益不成?” 宗瀚道:“你有所不知,我与谷神研究此人,发现其有一癖好,似乎喜好人妻。” 希尹摇头道:“也不能就说是喜好人妻,倒也没见什么巧取豪夺事情,只是见了曾有家室,或者将有家室的貌美女子,似乎有些把持不住而已。” 完颜齐惊讶道:“此话从何说起?” 宗瀚嘿嘿道:“他的几个内室嫔妃,一个乃是他人休过的民间女子,一个曾是西夏李元昊的皇妃,一个更是耶律大石的未婚妻,更有一个据说当年为东京开封府樊楼的花魁,你说此人是否有特殊爱好?” “这个……”耶律齐呆了呆:“原来耶律大石的未婚妻竟是此人拐走?” “还有宝花公主也是嫁过之人。”希尹淡淡笑道。 完颜宗弼在旁不由冷哼一声。 耶律齐接道:“侄儿素闻宋国以前就有皇后是二婚再嫁,本以为只是例外,似我氏族部落才不在乎此等事情,没想到这赵柽倒有先祖之风,莫非其后宫都是这般?” 希尹想了想,其实这些事情不算什么秘密,此刻东京百姓皆知,潜伏的谍子也不过依样报来,并不如何详细。 他微笑道:“或许也有旁种情形女子,此人好色,不会只此几人,但大抵是有此种爱好,所以我才叫沙里质说那珠链是青梅竹马所赠,青梅竹马,倒也算是待嫁的一种了……” 中京行宫,赵柽捏着珠链图样,看着前面白傲,神色寡淡地道:“里质?那少女叫做萧里质?” (本章完) 第626章 天不生我赵阳曦,女真万古如长夜 赵柽微微一笑,看向萧里质:“萧姑娘,本王这般做姑娘可否满意?” “我,我……”萧里质心中气愤不已,没想到这秦国摄政王赵柽果真狠毒残暴,已死之人都不放过,暴戾得叫人发指。 “我这般行为其实已属善良,与女真所犯罪过相比,实在又不算什么。”赵柽喝了一口茶汤,轻轻摇动折扇。 “女真,女真……”萧里质此刻不知说什么才好,虽然完颜希尹交待,一旦对方提及女真之时,要顺其意思该骂就骂,可真个临头,哪里能够随意骂得出口? 赵柽道:“女真烧杀奸掠,屠城毁田,狠毒残忍,邪恶暴虐,人人得而诛之。” 萧里质心说,你才邪恶暴虐呢,你虚伪之至,人面兽心,不是好人。 赵柽话锋一转:“可惜,许多人都被蒙在鼓里,尤其金国的黎民百姓,还有远在会宁的宗室……” “此话怎讲?”萧里质睁大了眼睛,心中是一百个不相信,这分明就是污蔑,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曾潜入过会宁!”赵柽瞅了一眼萧里质,悠悠地道:“在完颜希尹手下做一名编撰,在那边住过数月,了解皇帝寨所发出的命令。” “你……”萧里质脸上惊疑不定。 “所以我知道金朝之上对部落民间的说辞,都是假的,都是哄骗百姓的。” “啊?” “后来我创造了女真文字,给女真各部落氏族带去了光明,更做到极高的官职。” “哦!”萧里质闻言再度变色。 “我官至礼部尚书,总揽金朝一切礼度外事,更加知道如何去隐瞒部落之人和一些宗室!” “这……”萧里质呆住。 “那年秋日,我与群臣众将随阿骨打游猎草原,雕扬长空,太阳如脂,我一击即中,杀死了完颜阿骨打!” 萧里质如遭雷击,是他,果然是他! 她在会宁之时,就听到种种传言,当年杀死太祖皇帝的是宋国秦王赵柽,这赵柽胆大包天,潜入白山黑水间,不但创造了一种新奇文字,居然还当上了朝中大官。 但就在草原秋猎当中,这恶徒丧心病狂,罪大恶极,居然刺杀了太祖皇帝。 “你,你,你……”萧里质只觉得心脏“砰砰”乱跳。 他承认了,他自家承认了杀死太祖皇帝之事!会宁那边对此一直争论不休,无法最后定论,自己将来回去会宁,必须禀报,叫此事大白天下。 赵柽看着萧里质,心说小表情还不少,萧里质虽然这时一副呆滞模样,可眉毛,眼睫,眼神,嘴角却都有一些小动作,能看出心中变化起伏。 在想着回去打报告吗?只怕你已经回不去了。赵柽道:“萧姑娘!” “啊?”萧里质仿佛梦中被唤醒,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你要干什么?” “什么我要干什么?”赵柽嘴角抽了抽:“我说的这些乃绝密之事,萧姑娘不要对外透露才好。” “不透露,我肯定不透露!”萧里质慌忙摆手,心中却想,我不但要透露,还要让整个金国百姓都知道,是你这狂徒杀了太祖皇帝! “唉,就不知道我当年发明的文字,女真的部落百姓还在不在使用。”赵柽感慨说道。 “文字……”萧里质闻言暗咬牙关,这个狂徒还是有些本领的,那种文字所有部落都还在使用不说,就算是自己也都在用,而且谷神创造的几种新字,居然代替不了,老百姓们不认。 “若是还在继续使用,那以后十代百代,代代相传,女真的百姓们都不会忘记我这个带领他们从愚昧走向文明之人。” “无数代后,他们会忘记阿骨打,忘记吴乞买,忘记粘罕、忘记谷神,忘记娄室,忘记银术可……独独不会忘记我这个引路之人啊!” “天不生我赵阳曦,女真万古如长夜!” 萧里质嘴巴一点点张大,她因为身份关系,倒是没怎么见过厚颜无耻的,赵柽上来就给她来了一记猛的,直接将她给干懵了。 霍璇玑本来在后面认真地听着赵柽说话,越听脸色越凝重,直到最后忽然神情一变,小嘴再次撇了起来,是之前那次的两个还高。 “怎么?萧姑娘也觉得我说得对吧,不然为什么把嘴巴张那么大?”赵柽颇为自负地笑道。 萧里质急忙闭紧了嘴:“我,我失态了,这些事情实在太让人震撼。” 她心中想的却是,这狂徒,真是一个大言不惭的狂悖之辈,他怎么就敢说这样的话?简直,简直恣肆张狂到了极点,自家恨不得立刻将他暴打一顿才解恨。 但是谷神说了,没有万全把握,绝对不能动手,否则搭进去了自己不说,很可能还杀不了这赵柽。 赵柽得意地道:“待我大军北上之时,萧姑娘不妨跟着,看我如何灭掉金国,征服女真!” “你,你会带我一起出征?” “自然可以,我答应救你那青梅竹马,可却不认得那人,你不同去,到时打去了会宁,我知道哪个才是?兵荒马乱,当成女真人误杀了都不好说!” 萧里质闻言心中松下一口气,谷神定的计策最难一步就是混到这赵柽左近,虽然谷神言其好色,但世事哪有绝对?万一他对自己不感兴趣呢?岂不是前功尽弃。 而看这人之前表现,好像也确实对自己没什么太大兴致,否则怎么会要帮自己去救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的意思不言而喻,他若是想要霸占自己,断然不会提出此事,本来想着借宝花姐姐之名,以色为诱接近这人,却眼看不成。 但没想到峰回路转,对方竟还还是个狂妄喜功之辈,这是想要自己见证他灭金大事,所以才叫自己可以跟在军中。 “可我一名女子随军……”萧里质露出胆怯之意。 赵柽摇头道:“你又不是弱女子,你一身武艺,都能和我手下打个来回,随军自然无碍,若是想不出意外救你那青梅竹马回来,你便跟着,若是不想随军,到时我不认得你那青梅竹马,就难找了,他若命大,自家跑回来便是。” 萧里质一听微微愣住,这怎么好像是不跟着还不行了?不跟着就是不想救自己的青梅竹马? “我,我愿意随军!” “好,果然有情有义!”赵柽抚掌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离去,待大军将要出征之时,再过来通知萧姑娘你。” 萧里质点了点头:“那民女就多谢……陛下了。” 赵柽摆了摆手,起身往外面走,待到门前忽然回身道:“你家的酒不错。” 萧里质:“啊?” “智深搬两坛去。” 鲁达应了一声,转去墙边,拎了两坛窖藏美酒,随着赵柽出门而去。 看着两人越走越远,伙计凑过来道:“郡主,他们没给酒钱。” 萧里质脸上露出一丝兴奋:“没给就没给,已经有机会接近此人了,酒钱又算得了什么。” 伙计道:“这却也是,不过,不过小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了?”萧里质看向伙计,这伙计虽然扮演的角色地位不高,但实际上却是完颜希尹留在中京城中的最大线头。 这个线头之下,足足有十几名隐藏的谍子,全都单线联系。 “谷神大人定的计策是郡主与宝花公主相似,这人忆起旧事,再见色起意,强娶豪夺,软硬兼施,把郡主掠至身旁,可眼下……” “这有区别吗?”萧里质想了想,总感觉分别不大,左右是接近这人了,什么原因接近的有关系吗? “郡主,有一些区别。”伙计低声道:“如果对方是见色起意,那么郡主就能更加的接近他,下手的机会也更多,成功的几率也更大……” “更加的接近……”萧里质没来由地俏脸一热。 “就是这样,小人说句大不敬的话,郡主在床笫之间,才能更好地刺杀对方啊!” “我看倒无分别,那人……那人身份特殊,恐是什么时候都有戒心,只要此刻能接近他就行了。”萧里质急忙说道。 “这个……不过郡主已经获取了对方信任,将来随军北上,说不得还有机会能够更近一步,倒也不必着急眼下这一时了。” 萧里质闻言松了口气,虽然当时和谷神说得好好,发誓为兄长报仇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哪怕性命不保也认了,可这时真想到床笫之间事情,不由得心慌不行,感觉比丢掉性命还要可怕…… 金果大街上,赵柽边摇扇子边看风景。 后面白傲似在思索什么,鲁达则拎着两坛酒欣喜不已,霍璇玑道:“为什么不抓起来?” 赵柽笑道:“你看出来了?” 霍璇玑:“呵呵。” 赵柽慢悠悠地说道:“说三分没有白听,但却是只听懂七八分,没全都领会。” 霍璇玑道:“铜雀春深锁二乔?” 赵柽微微一愣,随后哼道:“什么乱七八糟!” “那还要领会什么?” “说三分里有蒋干盗书这一话吧?” “我明白了。” 赵柽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表情。 “铜雀春深锁二乔。” “怎么又来?”赵柽看着霍璇玑皱眉。 “我不说了。” “如不出所料,这个局必然是希尹所设,但他千算万算,有两点算漏,第一是漏算了我的武艺境界,这方面他可能不太懂,没想到我能看破店内伙计根脚,第二点则是他有些高估萧里质了。” 霍璇玑不说话。 赵柽只好讪讪地自顾道:“他该是并不了解萧里质,又或者是萧里质在被他找到后,表现得令他满意,但实际上那不过是她为兄长报仇心切,说的一些大话而已……” “大话?” “就是那丫头在谷神面前吹牛了……” 赵柽觉得肯定是萧里质和完颜希尹吹牛,信誓旦旦表示定然能够刺杀自己成功,但实际上……实际上她不过是个连会宁都没怎么出过的乡下小妞而已。 这等刺杀大事,哪怕她当时说得头头是道,希尹的交待也全都记住,真正到要做的时候,还是难免会露出破绽马脚。 毕竟哪里经历过这些?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可是希尹为什么没考虑到,高估了萧里质?这并不应该,除非希尹……低估了自己。 希尹不会低估自己,事实上希尹从不会低估任何人,那么就是他觉得抓到了自己的……弱点。 他觉得自己好色?! 赵柽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可自己好色吗?自己绝对不好色啊,身边人都可以证明,自己绝对是个正人君子! 回到行宫,赵柽开始观看前方送过来的各种军报。 基本都是关于上京的,此刻在上京周围有不下十支大秦斥候,时刻打探着上京城的动静。 上京是辽国都城,不是燕京中京可比,毕竟哪怕后来辽国衰败,不太去维护其它城池,但对于上京却还是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 就算是女真打上京,也费了不少力,如今对方镇守,必然拼尽以为保护,因为上京倘若丢了,那么往向东北白山黑水的大门便彻底打开。 上京是女真的第二道重要屏障,第一道则是燕京。 而女真的第三道,也就是关乎存亡的最后一道屏障,则是黄龙府。 黄龙府原本是辽国北向重镇,向来重军把守,里面建有高塔,八角十三层浮屠,镇压气运。 关于这座塔其实有个来历,辽钦天监夜观天象,见有流星自天而降,落在黄龙府地界。 于是禀奏辽帝,曰有孽龙下世,将与大辽争夺天下,应立即修建宝塔镇压。 辽帝便派钦天监率领官兵,从上京临潢府出发,经过茫茫大草原,来到黄龙府,宿于龙骧馆。 次日,钦天监官员察看地形,发现此处确实有帝王之气,龙头则就在城西门那里。 为了压住龙头,官兵民夫一起在黄龙府西门处修建了一座八角十三层的高塔,上有铜顶,各层塔角悬挂铜钟、铁马,起名龙湾塔。 因为黄龙被镇压在塔下,自认真龙天子的辽帝便也心安,所以黄龙府也有“龙安府”之称。 而从女真夺了黄龙府后,似乎辽的气运便开始消失,随后一蹶不振,直至疆土不停丢失,最后灭国。 如今黄龙府已经成为了女真的镇运之地,所谓直捣黄龙府,就是要打破女真气运,彻底灭掉女真部族! (本章完) 第627章 天人三境 赵柽这几日一直在等开封的军械送来,之前下了中京,没有一鼓作气兵发上京,就是因为军械不到位。 近年来战争频繁,军器监累积多载的库藏打空了不说,南方诸路一些储存许久,甚至开国时留下的东西也都拉到北方战场消耗掉了。 床弩、八牛弩、飞砲这类重器大秦全境只有东京才能打造,此刻只要造制出来,够一组数量,就往中京方向运送,源源不断。 攻打上京,还有东北的那些城池,都需要大量军械,尤其山水相间的地方,飞砲能起大用。 前些天时候,赵柽给在南方廉访的黄觉下了道军令,叫他暂缓手中廉查事务,组织海上人马,顺海路北上,从北海湾登陆辰州路,兵锋指往辽阳府。 自此,三路合攻女真的局势形成,他这里是明线,吕将那边是暗线,黄觉则是海线。 这日赵柽和米震霆、黄裳,还有霍四究研讨武艺。 三个都是大宗师,说不好强弱,毕竟相互没有比试过。 不过米震霆年岁最大,肯定在经验上要更胜一筹。 他从仁宗时候就入宫为宦,见得世上风雨太多,认识的良臣武将,豪杰好汉,也非是黄裳与霍四究能够相比。 仁宗那个时代真的能人辈出,文官之中,嘉佑二年千古一榜,群星荟萃,米震霆基本上全都认识。 如今落花流水,物事人非,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不免叫人感慨嗟叹。 而狄青、曹家、杨家、折家等那个时代的英雄人物,米震霆也都有过交集,他曾经在内侍省军头引起见司当差,军头引见司掌供奉便殿禁卫诸军入见之事及马步两直军员之名,是以能接触到这些武将。 至于江湖绿林,他出身江南名宗寒水门,老师乃是当时出了名的大侠人物九现神鸾商濯泪,居传为五代名家符存审的弟子。 这人比金台还要高一辈,当时少有人敌,世人那刻排侠义之辈,列其为南侠,与其时东京城内的北侠古秋剑齐名,风头无俩。 所以米震霆对江湖人绿林事也是熟悉,从来不服李宪,便有其中原因在内。 黄裳这边虽然武艺利害,但在经验方面不比米震霆,甚或还不如霍四究。 他状元出身,前半生攻文,直到编纂《万寿道藏》,就是俗称的《道经》后,才一朝开悟,始学武艺,他是武学天才,一看就会,一学就通,而且奇思妙想不断,很多东西信手拈来,并能创造出新的武艺,三人中他是武学天赋最高之人。 而霍四究无论经验,还是天赋都是不如上述两个的,霍四究能有今日的成就,其实和他选择的路有关,他走了一条最正确的路。 他不但走了最正确的路,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方向,且他的武途人生,规划得极其缜密,简直是一丝一毫破绽都没有,绝对不浪费一丁点时间。 天赋不是最顶尖,并非代表不是一个聪明人,相反霍四究是个一等一的聪明人。 他所做的每一步都有深意,都和武道有关,绝不浪费生命中的每一息,每一刻。 栖身市井,观察世间百态,引申融入武道。 观史编书,用平话方式演绎,不但体验自家笔下人物的喜怒哀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更是看来往纷纷种种,形形色色。 一切都于他的武道大有裨益,他是真正的入世,走的就是这一路的武艺流派。 三人倒不知谁其实最高,但米震霆经验最丰富,黄裳天赋最好,霍四究最算计缜密与勤奋。 赵柽和三人交流武道见解片刻,话题转到天人境上。 这已经不是武艺境界,而是武功,不会武功是上不到这个境界的。 哪怕你武艺练得出神入化,刀枪不入,掌可裂石,腿可断树,却依然登不上天人境。 武艺只是练外家,武功却是练内家。 武艺练筋、骨、皮壳,武功练气、血、经络。 只有内外兼修,才可能超越大宗师,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希望,进军天人境。 但世上武艺繁多如星,武功却是珍贵罕见,千艺可求,一功难得。 不过米震霆三个却都各自掌握了一门武功,毕竟都是大宗师了,天下大宗师才能有几人?多年的苦心搜索,想尽办法淘换,兼之两个都曾身居高位,行事方便,一个则走遍市井天下,名山大川,见多识广,便手上有了这旁的武人想都不敢想的武功绝学。 米震霆的武功叫做玄冥化骨吞脉功,他得到已经许久,近三十年来一直钻研此功。 黄裳的武功叫做六阴九阳乾坤大搜魂手,是他得到一门残缺武功后,自家凭借极致的武道天赋给补齐完整。 霍四究的武功叫做移山倒海包罗万象功,这门武功极其厉害,见得越多,经历得越广,就越有进境。 打个比方说,世上之物千千万,人力一生才能识得几般?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兽禽鱼鸟,世间万物,哪个能够认全? 但这种武功厉害之处就在于,每认得一种新东西,了解这种新东西的由来特性,这门功法就会有些进境,虽然其实很少,可哪怕只有一毫,也算前进了不是? 甚至认得人越多,了解其身份背景,那么这种武功也会有所增益,这就有些神妙厉害了。 不过这种功法却有一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对认得的东西事物不能忘却,一旦忘却某样,当时因为这样东西在武功上的进境便会消失,甚至还会退步,退步的功力则是当时进境功力的两倍,不得不说十分神奇。 虽然三个人都掌握有武功,但这么多年却始终踏不出那一步,只是在天人大门外徘徊,没有领悟到天人点滴,找不到入门之路。 赵柽知道,天人非同凡响,不是条件够了,积累到了,天赋顶尖,就能进入的。 学武走到这一地步,冥冥之中已有机缘存在,靠的是“缘”与“悟”,缘好理解,但这个悟却不是领悟的悟,而是顿悟的悟。 他之前在河西兴庆府兴州,观看元缨耍剑,曾经进入到一次顿悟之中。 元缨是他弟子,此乃缘,观其耍剑,进入顿悟,这就是“悟”。 那次赵柽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天人境的大门,甚至还得到一点有关天人的道理,但却没有入其境,他觉得还是自家对这境界了解太少,乃至“悟”得不够。 米震霆三个显然在这方面比他知道的更多,三人作为大宗师几乎把需要进入天人的条件与准备研究得透彻,可以说天人之外,该了解的全都了解,只差那最后临门一脚。 “其实完整的天人境并非一个境界,而是三个。”米震霆这时缓缓说道。 黄裳两人颔首表示同意。 “哦?”赵柽并不知道这些,思索道:“莫非也有半步天人的说法?” “陛下圣明,确实有半步天人,但也只是天人的第一个境界,其实后面还有准天人,然后才是天人。” “半步天人,准天人,天人?”赵柽摸了摸下巴,没想到比其他武道境界多了一个“准”境。 “陛下,正是如此。”霍四究接言道:“不过我等也只是知道如此划分,对其间具体有何分别却不大明了,毕竟是站在天人之外,该了解的全了解,不了解的并不知道,也没有前人笔记可以参详。” 赵柽闻言想了想,师公金台肯定已经突破天人境了,但可能只是半步天人。 至于师傅周侗……眼下应该也有大宗师境界,就不知道打没打开天人的大门。 “李宪当年什么境界?”赵柽忽然问道,他对李宪最后的境界有些好奇,毕竟转日针这种武艺上限极高,说不得可以转化成武功之类。 “李宪……”米震霆眯了眯眼:“李宪的转日针后来被他改造成了另外一种本领,也可算是武功,叫做转日宝典,他去世之前已经达到了半步天人之境。” “半步天人。”赵柽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高境界,为何又早亡?” 米震霆道:“此事却是个谜了,不过据臣估计,可能是他妄想冲击准天人的境界,结果转日宝典出了茬头,最后走火入魔而死。” 赵柽笑道:“就不会是思念神宗皇帝过甚,郁郁而亡的?” 米震霆急忙站起来行礼:“陛下言是,老臣倒有些妄加揣测了。” “哎……”赵柽摆了摆手:“坐下坐下,我也只是猜测罢了,对了,童贯可会那转日宝典?” 米震霆重新坐到椅子上,想了几息:“臣以为他应该会此种武功,毕竟李宪虽然干儿子不少,但作为入室的亲传弟子,只他一人,毕竟不能叫自己所学失传。” “这倒也是。”赵柽点头:“你们来时他可回了东京?” “臣三人出来时,童贯刚刚回去,住在辟邪巷的宅子,闭门不出,朝上谁也不见。”黄裳道。 “臣却是听说他虽然谁也不见,可不少百姓找上门,什么烂菜叶子臭鸡蛋,丢了满门满墙,都骂他花钱买燕云,结果上了女直的当,最后十六州被对方夺走。”米震霆道。 “太学生请愿除六贼,如今其他五人皆死,只剩童贯保命,陛下圣恩,他自当闭门思过。”霍四究也道。 赵柽笑了笑:“童道夫之前上折请罪,辞广阳郡王爵位,又说捐出家财,以资灭金,我叫他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等候,如今他钱财散尽,土地归国,宅子也都上交户部,就只余辟邪巷那一个住处了。” 黄裳道:“臣私窃以为,六贼之中,另外五人为官以来,有过无功,又兼贪墨,死有余辜,童贯有所不同,真论罪倒也该死,但功还是有些的。” 赵柽道:“功确实有点,但功不抵过,虽然避过了太学生请愿风头,可该惩处也得惩处,花钱买燕云虽然是太上皇最后决定,但毕竟他出的主意,内里私心严重,因私忘公,此大罪也。” “陛下圣明!”米震霆在旁道。 赵柽其实倒没想过杀童贯,童贯该不该死?肯定该死,出主意买燕云一条就够他死了,但其一方面几十年间确实有军功累积,另外一方面无论开府之前,还是入朝之后,童贯都算与他亲近,念一份旧情,可以饶他一命。 不过人情总有用尽时,等回朝惩处之后,再有什么违法乱纪,那他也就只能冷面无情了。 和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天人境的的事情,随后散去,赵柽不由有些想念元缨。 这逆徒不在身边叽叽喳喳,自家的武道好像都有些停滞不前了,别看逆徒眼高手低,总自己编些没用招式胡乱杂耍,但时常能给他带来些触动启发,这却是别人无法代替的。 不过逆徒如今兴州照顾元镜,因为四郎还小,元镜身边需要有个亲近的人在,不好叫过来随军。 赵柽又想起高宠,这个伪开山大弟子此番说什么都要随他北征,却叫他阻止。 东京须人镇压,毕竟满朝文武各怀心思,他又不在,唯恐不稳,只有卢俊义几个不够,就给了他一个步军司都虞侯的职务,让他顾着东京城内的日夜平安,算是将他栓住。 转眼到了第二日,又有一批军械送过来,赵柽估摸再有十日八日,就会积攒得差不多,然后率大军北去取了上京城,定下大势。 但他此刻心中想起一事,微微一笑,叫过了白傲:“去客来酒铺一趟,告诉萧姑娘,三日后大军北上,让她准备好到时随军。” 白傲纳闷道:“公子,三日后就兵发上京城吗?” 赵柽瞅他几息:“你在熙河路跟随姚平仲不短,军中事情也了解个大概,你说呢?” “这个……”白傲顿觉有些懵,左思右想也确定不了到底是不是真兵发上京。 赵柽看他一副犹豫模样,恨铁不成钢地挥了挥手:“去送信吧,然后不用回行宫了,去岳飞那边的军营呆着,多和他学学军事。” “遵命,公子。”白傲挠了挠头,直到走出门外也没想明白,这是不是真的要出征…… (本章完) 第628章 狼来了 白傲去往客来酒铺,对萧里质说了出征之事,他走后,萧里质压抑不住心中惊喜。 “赶快把这个消息送出城外,报到上京,叫谷神得知。” 伙计也有些兴奋:“提前叫上京知道这边出兵,便可以预先做好应战准备,先期埋伏,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他急忙从后门出去安排,萧里质则收拾起来,打算三日后随赵柽北上。 行宫之内,赵柽坐在殿前投喂大雕。 大雕这时已经成年,它是异种,成年比普通雕要晚上一些,此刻直立起来十分威猛,两翼打开,每一只翅膀都有丈八长短,若是遇见身子轻瘦的,驼上两个飞行没有问题。 虽然赵柽每天都投喂它,但这雕最喜食的还是蛇虫,不过赵柽可没那工夫抓蛇给它吃,它便自立更生,飞去城外山中寻找。 就在刚进中京城的时候,它居然抓回来一条大蟒,足足几百斤重,丟在赵柽寝殿门前。 赵柽看着不错,就叫丁二蟹几个洗剥干净,然后架好炭火,撒上香料,烤来吃了,一点都没给大雕留。 大雕当时看得一愣一愣,不停高唳,扑打翅膀。 赵柽还不知道它的意思,那年与萧敏在山洞内躲避女真兵遇见这雕,用暴力手段给它治伤,它心中并不乐意,好了后捉蛇回来试探赵柽,见赵柽不吃,心中便记住,就多次抓来恶心他。 可那时不吃是不吃,实在躲避追兵,不好点火,又没有调料之类,要怎么吃? 现在却不同了,此一时彼一时,何况还是条大蟒,一群人大快朵颐,看得雕都傻了。 雕觉得上当,这当一上好多年,两脚兽果然阴险,隐藏本性这么多年,就为了得把大的,自此雕再也不往回抓蛇了。 赵柽喂雕羊肉,雕在地上摇摇摆摆,蹦蹦跳跳,显得很开心,这雕原本就通人性,如今成年更是能领会赵柽百分之九十的意思,至于萧敏,几乎能领会接近百分百意图。 赵柽有时候也派它出去探查些消息,只不过它探查倒会,可回来后许多事情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它能听懂人话,人可听不懂它的叫声,赵柽看它翅舞爪蹈,全靠猜测,勉强能猜出一半意思,但也算是有些用途。 转眼间三天过去,萧里质在酒铺里眼巴眼望等待随军,可从上午等到中午,中午再等到傍晚,也没有人过来叫她,未免就有些慌张。 伙计也觉得不对,两人正在研究怎么回事之时,鲁达从外进入,告诉萧里质事情有变,还差些准备,得再用三日才能出军北上。 鲁达说完后,抗起两坛酒就走,剩下二人在铺内面面相觑,一脸的呆滞。 “怎么,怎么不出兵了?”萧里质喃喃自语。 “这可真是害死了人啊,小的已经把消息传递出去,此刻……此刻希尹大人都该收到了。”伙计捶胸顿足。 “那可如何是好?现在派人过去和希尹大人解释一下?” “这种事情哪里好解释,解不解释大人都会震怒的啊。” “这倒也是……”萧里质忽然神色一动:“我想到个办法!” “郡主,什么办法?”伙计着急问道,他身为线头,搜罗情报其实允许出现些谬误差错,毕竟有的情报是风闻而来,其实没什么证据。 但眼下这个不同,这个第一事情重大,是需要动兵的,只要兵马一动,各种配置辎重粮草都得跟上,耗费十分之巨,而且还有士气伴随,倘若空跑一趟,却没有埋伏到对方,那么士气肯定会下降,于军事不利。 第二就是他在情报之中言之凿凿,并非风闻,而是准确信息,其实有着邀功成份在内,哪成想赵柽忽然改变了主意,并未出兵。 “你刚才没听那个大块头说吗,不是不出兵,是什么东西没有准备好,要推迟三天再出。”萧里质边想边道:“那不是可以补救一下?赶快派人给谷神再去一封密信,解释这次原因,然后禀报再三日秦军才会出兵北上!” “对啊!”伙计闻言不由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这点,给希尹大人复去封信,好好解释一番,然后再报秦军会于三天后日期准时出兵!” 萧里质点头:“那还不赶快去办。” 伙计应了一声,然后小跑着从后门出去…… 赵柽和鲁达对饮,赵柽道:“酒没花钱?” 鲁达点头:“臣说完之后趁着萧姑娘二人慌乱,拎起来就跑,一个大子没花。” 赵柽笑道:“这酒确实不错,便是在东京城也算好酒了。” 他心中琢磨,这个酒铺女真说不定经营多少年,处处下功,才能在金果大街立足,掩盖身份,每时刺探情报。 鲁达道:“陛下,臣看又有军械送入,莫非还不足北征攻城?要继续等待下去?” 赵柽道:“怕是还得个几天,床弩倒足够了,主要是砲车太少,此番打完上京,就长驱直入白山黑水了,后续辎重军械不可能再由东京运来,此番要凑个齐整才好。” “陛下深谋远虑,微臣佩服。”鲁达起身给赵柽满酒,赵柽已经喝了两碗。 清亮微泛米色的酒汤,飘散着醇郁香气,赵柽拿起碗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好酒啊,果然好酒!” 上京城内,希尹脸色难看,宗瀚也不言语。 完颜宗弼冷笑道:“谷神,这就是你留在中京的谍子?如此军机大事,万兵齐动,结果秦军却根本没有来,探马跑出三百里也没看到秦军的影子,白白布置埋伏了一场。” 希尹不瞅宗弼,喝了口茶,才皱眉道:“情报一事,难免错漏,四太子不必震怒。” 宗弼道:“并非我恼怒,旁的事情都可以理解,这可是动兵之事,埋伏起来足足两天,连个秦军的鬼影子都没看到,前方三百里也没迹象,秦军压根就没有过来!” 希尹摇了摇头:“情报其实也未必有误,我那线头一向做事仔细,他在信上言之凿凿,肯定当时确有其事,秦军打算在那个日子出兵,该是突发了什么事情,被阻隔改变主意。” 宗弼冷哂道:“你就这么信他?他就算是线头,可毕竟没有打入秦军内部,消息来源并不可靠,亏我带兵埋伏之前还誓师许诺,立下奖赏规则。” “那线头和沙里质在一处,可以接触到赵柽,所报事情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只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才使得秦军没有按计划出兵。”希尹缓缓说道。 “和沙里质在一处?”宗弼扬了扬扫帚般双眉:“那么……会不会是沙里质出了什么意外,被对方发现身份,才暂停出兵的?” 希尹不语,他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但细细揣测之下,似乎又不太可能,这个局他并非临阵才琢磨出来,而是在心中思虑良久,种种变化考量臻近完美,哪里那么好便被识破? 就说那客来酒铺,可不是这几年被买下的,而是从原主手里都买了二十多年,又经营了二十多年,辽还在时就作为谍子据点在运谋,绝难看出什么问题。 其他的一些人物事情也都各有出处因果,即便调查,也难查出什么不妥,就算真有疏漏,也不是短时间会被发现。 他沉吟着与宗弼解释起来,宗弼听得认真,毕竟此乃大事,越听脸上越是凝重,按理来说确实不应该短暂时日便被对方察觉才对。 就在这时,外面忽有人报,中京那边来人送信。 希尹不由眉头松了松,吩咐带人进来,只见来的是个青衣小帽做汉人装束的男子。 男子上前拜倒,随后取出密信双手捧了过去。 希尹认得此人,这也是个线头,与酒铺伙计一般身份,不过并未留在中京城内,而是在城外蛰伏,他道:“你怎么过来了?” 男子道:“赤木何言事情重大,小人怕出闪失,就自身送了过来。” 赤木何就是客来酒铺的伙计,这是女真名字,汉名化做何木。 希尹打开信从头看去,片刻看完,却是不动声色,先传给了宗弼,然后宗瀚,每个人都瞧了一遍。 随后希尹才道:“原来是准备不齐,延迟了三日出发。” 宗弼点头:“这线头分析秦兵可能军械未备齐全,倒也合情合理。” 宗瀚道:“军械一说不错,那赵柽小儿肯定是在等东京送来东西,上京城坚,器械不足他哪里敢来攻打?” 希尹再喝了口茶,目光看向宗弼:“若是按照又三日的时间计算,那么秦军该明天就要出发,四太子是否准备一番?” 宗弼是上京留守,虽然宗瀚在朝上的官职比他高,但上京这里人马调动,粮草行走,都要由他裁定。 “谷神不必担心,上回埋伏之前,已有一套谋划,再重复一遍就是。” 希尹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有些热烈,他想再见赵柽一次,瞅瞅当年那个才气纵横的元易,最好是瞧到对方变成阶下之囚时的模样…… 赵柽观看白战打拳,白战打的是鹰爪拳,又叫鹰爪翻子手,这是周侗创下的一门武艺,并不比红拳弱,流传十分之广,后世同样得见。 拳是他教白战的,白战虽然天赋没有白傲好,但是脑筋灵活,他们家哥仨,老大白霸直耿,老二白傲自大,又是个一根筋,白战各方面则都均衡,没什么太过突出的短处。 大雕在旁蹲着,歪着脑袋看白战“哼哼哈嘿”演练,它有些呆愣,瞅白战张指如爪,用出的动作分明就是它所擅长,可这不是个两脚兽吗?没有长翅膀,从何处学来的自家绝艺? 兽禽之类灵性差别,往简单来说就是识不识得自我,有灵性的飞禽走兽其实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没有灵性的哪怕平日与同类厮混,也不晓得自家和同类相像。 摆一面镜子于前,没灵性的或是看不懂,不明所以,或是以为不知道哪里跑来想抢地盘的同类,张牙舞爪,咆哮暴怒,甚至还会一头撞上镜子,头痛不已时,更加狂躁恼怒。 像大雕这种,当初随萧敏到了上京郡王府,头一次看见铜镜就知道里面那个是自己,便照着梳理羽毛,好好捯饬了一番。 所以它能分辨自我,更知道两脚兽是种什么生物,而两脚兽使用了它的绝技,这叫它发愣之余,心下不由起了较量之心。 一声高唳之后,直接扑进场中,白战见状大喝一声“来得好”,一人一鸟便乒乒乓乓打到一处。 雕虽然只会天生几式,但有章法,而且它会飞,白战使用的鹰爪手它也了然于胸,初时竟然占据上风。 白傲激起心中争强之意,暗想要是输给一只鸟怕以后都没脸出门见人,便各种学过的武艺掺杂使用,又扳平过来。 赵柽看两个打得精彩,唯恐伤了一方,半天后叫停,大雕摇摇晃晃蹦跳过来大叫,宣泄心中不满。 赵柽摸了摸它头,忽然想起,既然这人能学飞禽走兽之功,那么飞禽走兽能不能练人之艺? 他指了指手掌,道:“小侠,不如我传你些拳脚本领?” 雕能听懂,心想这两脚兽厉害,学他本领总不吃亏。 看雕点头,赵柽琢磨了一下,那我就先教你打一套醉八仙的掌法试试…… 转眼三日后,又到赵柽说的大军北征之时,萧里质在酒铺内挎个小包袱等待。 可是从早到中,又从中至晚,根本没人过来叫她,她未免有些惊慌,莫非自家被落下了? 就在夕阳西下之时,伙计气喘吁吁跑回来:“郡主,秦军根本没有出发……” “啊,没有出发?”萧里质顿时怔住,怎么又没出发呢? “小人走遍了四门打听,根本没有动兵的迹象,就更别提出征了。” “那,那……”萧里质呆了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就此刻,外面脚步声响,鲁达走了进来:“萧姑娘,陛下叫我前来传旨,因为军械没有到位,所以还要延缓北征时间,大概……大概要等半月之后才能够兵发上京了。” “半个月……”萧里质闻言不由直接跌到椅子上,旁边伙计也是彻底傻眼。 鲁达自是不管二人,走到墙边,拎起两只酒坛快步出门,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本章完) 第630章 对策,试探 大草原上,土质松软,青草仿佛一层厚厚的绒毯铺展在脚下。 这样的地方,按照常理来说,并不适合建造坚固的城池,因为缺乏了那种坚实的土壤基础。 然而,辽国当时正值盛世,急需一座彰显国威的都城,燕京虽好,但终究不是辽国的根本之地,而白山黑水那边,又过于偏远,难以统御广阔的疆土,于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上京城应运而生。 上京城,这座庞大的都城,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于这片辽阔的大草原之上。 它规模宏大,气势磅礴,但这样一座雄伟都城,却只有四座城门,东边的安东门,南面的大顺门,西面的乾德门,还有北面的拱辰门。 这四座城门虽然数量不多,但每一座都显得庄严肃穆,彰显皇城的威严与气度。 这座城池的建造,可以追溯到神册三载,初时命名皇都,象征着辽国的权力与荣耀,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辽国的国力日益强盛,皇都之名已经不足以彰显其地位,于是在会同元年,皇都更名为上京,并设立了临潢府,成为辽国的中心。 建城之前,上京曾是契丹族迭刺部的地盘,被称为“西楼”,那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凉之地,人烟稀少,不过随着上京城的建立,这片土地开始逐渐繁荣了起来。 城内建筑错落有致,既有佛寺、道观,也有孔庙,而孔庙最先建立,契丹一直表现尊孔崇儒,对儒家文化崇拜,想同中原地区一样,以此为治国根本。 在上京城内,还有两座地标性的建筑,南北两座佛塔,南塔高耸入云,气势磅礴,塔身各面嵌有精美的浮雕佛像和砖质装饰,显得庄重神圣,塔下的大佛寺更是香火鼎盛,吸引了无数的信徒前来朝拜。 北塔虽然规模稍小,但同样精致美观,塔下的佛寺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赵柽对上京还是比较熟悉的,毕竟曾经来过住过,上京的四座城门虽少,可却比寻常城池之门要大上一半有余,凸显出了皇城的气度。 上京城繁华,说是北地第一城也不为过,燕云北行,哪怕远去瀚海,也找不出比上京城更大更繁硕的城市了。 微微休整一日,大军开始动作,进行挖土造山行动。 李彦仙总督此事,朱武于旁做辅,军兵们动作有序,草原土质松软,挖掘起来并不费力,兵卒挥动着铁锹和锄头,将一片片土地翻开,然后将把土块运送到指定的地点。 由于土中夹杂着无数的杂草和根系,这些土块堆积起来后并不容易滑坡或散掉,反而形成了一种稳定的结构,十分合适平地起山或者造城。 挖土的地点远离军营,一共三处,每处都有一万多人同时行动,军兵们密密麻麻,仿佛虫蚁,不停往复,在草原留下了一片连贯不停的痕迹。 上京城头,轻风呼啸而过,带着草原特有的清新干爽气息。 宗弼身披铠甲,头戴钢盔,目光如炬,凝视着远方,他扶着腰刀,神情之间有些迷惑。 远处只见秦军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推着小车,来来往往,忙碌不停,他眉头紧锁,转头看向身边完颜齐,问道:“这秦兵究竟在忙活些什么呢?” 完颜齐揉了揉双眼,想看明白详细情景,然而距离实在过远,秦军挖土的动作是瞅不清的,只能够隐约看到秦军推土而回,在不停堆积。 “好像……好像从什么地方运来草土,正在往一处堆积。”完颜齐吸气道。 这时希尹突然惊呼一声:“不好!他们莫非是想要堆山攻城?” 宗瀚在一旁听到希尹的话,脸色顿时一变,他本要开口反驳,觉得堆山攻城实在太过荒谬,然而话到嘴边,却突然想到,草原之地土质松软,与南面中原和白山黑水之地截然不同,在这种地方挖土堆山,未必不会成功。 宗瀚立刻道:“草原不比山南,也不比白山黑水,土草软糯,太过好挖,堆山容易!” 宗弼闻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秦军真的能够堆起一座土山来,那么上京城墙绝对不再安全,对方可以轻易攀上土山,然后平攻上京,甚至越过城墙,直接攻入城内。 这个想法一浮现出来,宗弼立感心悸,必须尽快想出办法应对,否则秦军真的实施了这个计划,上京城必然不保。 这时风开始变得有些大,卷起一片尘土扬来,宗弼的双目紧紧地盯着远处正在忙碌的秦军,心中波涛汹涌,看了看四周众人,沉声道:“秦军想要用奇谋下上京,诸位赶快拿出个办法来吧。” 希尹宗瀚等人互望一眼,接着围坐一起,开始面色凝重思索起来。 “如果不能立刻阻止对方,那么上京早晚会失。”宗弼咬牙道:“一旦土山堆成,城墙将形同虚设,对方一点点向前推进,就算再坚固的城防都会变得毫无用处。” 完颜齐脸带愁绪点了点头:“对方此举确实奇谋,必须得马上想出办法破坏才是行。” 宗瀚那边沉思片刻:“可以派遣一支精锐骑兵队伍,突袭秦军挖土的地方,打乱他们的节奏,勿须恋战,只是骚扰,叫他们根本不能成事。” 希尹却摇了摇头:“秦军既然敢明目张胆的堆土山,必然有所防备,他们巴不得我们派兵出城,若是冒然出击,很可能会中了他们埋伏。” 完颜齐道:“此刻城池四门已封,千斤坠落下,石块填死,不太好打开,若是出兵搬移障碍,一开一关城门,也是露出破绽给秦军。” 众人闻言,顿时陷入了沉思,这也是个问题,毕竟之前打算死守,四面都封闭了,想要出兵就得重新开放,却是件险事。 可出城害怕中埋伏,固守城池又有危险,不出还阻止不了对方造山堆城,已经不是棘手那么简单,分明是个两难境地。 随着天色一点点晚去,几个人没有想出半条有效计策,最后个个脸色沉重,下城而去。 第二日城外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挖土堆积工作,宗弼在城头看了片刻实在忍受不住:“他们打算一直堆积下去,连城都不攻了吗?” 希尹悠悠地道:“有这种办法,谁还会强攻城池?等到那土山高了大了,一点点往前推进挪移,到时与上京城头等平时候,轻易便能进攻,若着实近了,搭上木梯木干便可过来,那般省力,哪还须强攻。” “不行!”宗弼闻言阴沉脸道:“这样下去岂不是坐等丢城?我看还是要打开一处城门,前往偷袭,不叫秦军诡计得逞。” 完颜齐也道:“四叔说的不错,我昨晚思考一夜,这草原不比别的地方,别的地方土硬不说,就算是土又哪里有那么多好掘?这里却是无穷无尽,早晚叫秦军得逞,既然如此,就算开城危险,也要偷袭对方试上一试。” 宗瀚点头:“总不能坐以待毙,等到那土山堆积成型,到时再想出击,可就有些晚了。” 希尹则摇了摇头:“此刻出击,哪怕名为偷袭,怎知对方没有防范?布下个天罗地网,陷井埋伏等咱们往里钻,若是如此,只恐怕败亡更早。” 宗弼来气道:“那谷神你倒是拿个办法出来,你向来足智多谋,如今却只会反对,计策想不出一条,叫我等怎么听从?” 希尹不理他恼忿,声音沉静地道:“我看还是再等等,沙里质此刻已经接近了赵柽,若是能够刺杀成功,那眼前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宗弼冷哂道:“谷神你还提沙里质,那线头三次密报全都错误,打乱我行军部署,令士气受损,不然怎会连伏击对方都没有伏到?我之前问你,你说他和沙里质在一起,情报出错可能不大,依你说的情况来看,恐怕沙里质早被对方识破,给抓起来胁迫拷打,才会叫线头故意送假情报过来吧?” 希尹闻言不置可否:“再等上几日看看,那土山又非三五天就能完成,即便草原土地松软,对方人多兵广,没有一两个月,哪里就会成型?就算高度够了,但宽度不足,也没用处,无法平攻上京城头。” 宗弼一时无法反驳,瞪了瞪眼,切齿道:“那便再等几天,看看沙里质能不能刺杀了赵柽小儿……” 沙里质此刻心乱如麻,她自然知道上京于金国的重要,更知道女真一众菁英全都在上京城中。 本来雄关大碍,兵马不缺,可以固守许久,何况后方也未落入秦军之手,多少还可以派兵增援解围,不至于担心忧虑。 可秦军想出挖土堆山造城的办法,却让上京城绝无可保,萧里质不知道这挖土堆山会多久完成,只感觉这么多人马,恐怕很快就要造完,到时谷神宗瀚宗弼等怕是在劫难逃。 她思索想要挽救上京恐怕只有刺杀赵柽一条路走,赵柽一死军心大乱,哪里还有心情进攻,肯定会往回撤兵,可是她此刻虽然随军,但并没有太过接近赵柽的机会,赵柽身边将官如云,冒然刺杀肯定容易失败,必须要贴身相近才行。 难道真要按照谷神,还有伙计所说,要于床笫之间,才好下手? 一想到这里,她不由脸颊有些发烧,她可是未出过阁的姑娘家,此番仓促前往中京,也没人教她要如何勾引诱惑对方,她自己又哪里懂这些东西? 霍璇玑这时挑帘进来,手上端着一盘清洗干净的野果,往桌上一放:“吃。” 萧里质瞅了眼盘中浆果,又看眼霍璇玑,有些发愣,直到这时她也没弄明白此女和赵柽之间的关系。 说是眷属,却并不像,无论衣着打扮,还是与赵柽说话语气,都不似那种关系,反而好像妹妹多一些,若非年龄差不太多,她甚至都怀疑对方是赵柽的女儿。 萧里质伸手拿起一枚红彤彤的果子,轻轻放入嘴里,琢磨着怎么从此女口中套出些话来,即便真要自己献身,也不能叫赵柽起疑才行。 “霍姑娘,你,你也是东京人吗?” 看着萧里质蹩脚的搭茬,霍璇玑“呵呵”一声,没有回话。 萧里质顿感有些无趣,其实她本是个不擅言辞之人,可此刻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对了,霍姑娘,你是秦国宗室吗?” 霍璇玑意外地看了萧里质一眼,心说你是不是傻,女真派你来做卧底刺客,那人也真格的没有脑子。 “我姓霍,赵柽姓赵!” “我,我没想到这些……”萧里质心中窃喜,对方一向寡言,此刻终于说话,算是得计。 “对了,陛下在做什么?” 霍璇玑颦了颦眉:“我哪里知道他干什么,又没过去,你想知道自家去看。” “我能去见陛下?” “赵柽说你可以在附近走动,有事也可去见他。”霍璇玑淡淡地道。 “那我……”萧里质看着帘缝透进来的光芒,此刻傍晚,天还未黑,似乎有些早,她急忙改口:“我倒没什么事情,就是想和他说说青梅竹马好友的容貌特征。” 霍璇玑:“呵呵!” 萧里质这次不再说话,心中暗想,等一会儿夜色上来,就借口出门,然后往赵柽大帐试探。 两人吃完了盘内的红色小浆果,霍璇玑道:“天黑了。” “啊?”萧里质一愣,以为对方发现什么,顿时有些慌乱。 “没事的话就不点蜡烛,直接锁帐休息了。”霍璇玑又补一句。 萧里质这才松下口气:“我,我出去一下。” “出去作甚?” “我,我去活动活动拳脚。”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我练的家传独门武艺,不好叫人见到。” “不好叫人见到?见不得人?呵呵!” 萧里质逃也似地出了大帐,心说这个霍姑娘真是难缠,冷冷冰冰的不说,平时少话,可一开口尽皆不算好听,都叫自己答不上来。 看着天上的月亮,萧里质松了口气,她望向不远处,赵柽的寝帐就在那边,定了定神儿后,她走了过去。 路上遇到巡逻军丁,似乎都认得她,没有阻拦,只是片刻就来到赵柽大帐前方。 帐前有两个人站岗,一个认得,一个不认得,认得那个最初时在金果大街见过,正是白战。 白战道:“里质姑娘来找陛下?” 萧里质下意识点了点头,却不知如何言语才好。 白战道:“陛下交待过若是里质姑娘来了,不用通禀,可以直接见他。” 萧里质闻言微微犹豫几息,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伸手挑开帐帘,迈步走入进去。 (本章完) 第631章 读书,字迹 大帐之内,赵柽坐在桌案后,一手摸着下巴,一手高举着一卷书,挑灯夜读。 书籍封面露出两个隶体大字,分明就是春秋! 无论挑帘声,还是萧里质轻微的脚步声,赵柽都没有移开目光,眼神落在书卷之上,专注而认真。 萧里质看得呆了,觉得眼前似乎一幅图画,谧夜读学,勤奋不辍,英雄豪杰,莫过于此。 她尽量把脚步声放到最轻,不想打扰眼前这幅让人生敬的景象,但她并未练到踏雪无痕、浮光掠影之类的境界,就算是脚步再轻,总有丝丝毫毫声音,不由便自停下。 赵柽摸着下巴,可惜无须,母在不庆生,父在不留须,这是古之规矩,并非后世所说哪个地方流传下来的风俗。 儿的生日,母的苦日,所以母亲在世不能庆祝自己生日,而父亲在世,尊亲在,不言老,所以不留胡须。 古之好美髯,称之为美男子,父亲去世可留唇上须,父母皆去世,方可留长髯。 身体发肤,不含胡须,否则如果完全不修剪,人一辈子,胡子最起码能长到三米长,这可能吗? 当然,规矩是死的,古代也并非人人都会遵守,尤其异族未必在意这些,但赵柽是皇族,自然要奉行表率。 萧里质站在地中间一动不动,本来羡慕英豪,但突然心中猛地一跳,这可是敌人啊,是要灭了女真的大敌,自家怎么竟然仰慕起来? 自己是要刺杀他的,今晚过来试探,看他这副专心致志的模样,岂非全无防范,不就是最好时机? 不过此人会些拳脚,否则当年也不会偷袭了太祖皇帝,据说是一枚小箭,背后打中太祖皇帝要害,这般专使暗器的手法,倒是无法判断他武艺真正高低。 可依着他的身份来看,武艺似乎不应过高才对,至于暗器利害,该是专门练了此种,否则这人权柄在握,日理万机,哪有什么时间再舞刀弄剑,学掌腿枪棒? 这个时候赵柽看完一页,翻书“哗啦”声响,不经意抬眼:“萧姑娘来了?” 萧里质顿时一呆,完了,大好的行刺机会被她错过,对方已经从沉浸读书的状态中醒转过来。 “我来探望陛下。”萧里质露出娇气一笑,按照之前心中拟好的应对说辞道。 赵柽放下书卷,上下打量萧里质,穿了身箭袖小打扮,水粉色的衣裤,包着玲珑曲线,箍着紧绷绷大腿,下面蹬一双羊皮小蛮靴,倒是飒爽英姿。 “萧姑娘坐吧,来人,上茶。” “陛下不必劳烦,民女不用喝茶。” “不喝茶啊……”赵柽看白战已经走进来,想了想,他记得在会宁之时,宝花平日喜欢喝蜂蜜水,便道:“煮两杯蜜糖水过来吧。” 白战称是,出了帐外。 萧里质呆了呆,心想这人为何知道自己最爱喝蜂蜜水呢? 看她坐下,赵柽慢悠悠地道:“萧姑娘怎么想起过来看我?” 萧里质按照之前打好的腹稿道:“民女觉得,还是先将青梅竹马的好友特征说给陛下得知,因为民女之前太过武断,一心以为那好友就在会宁,后来想想,便是在上京,在辽阳府,在黄龙府也未尝不可能,毕竟金国灭辽之后大兴土木,这几处都是对方着重经营之地,民女青梅竹马好友说不定也会分到这几个地方。” 赵柽闻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萧姑娘就说说那好友身具何种特征,到时我吩咐下去叫军中得知,免得真个见到后再误伤,有违前衷便不好了。” 萧里质急忙道:“我那青梅竹马好友十分易认,他脑袋极大,有常人两个那般,哪怕在人群里也一眼就能够瞧到。” “脑袋极大……,有常人两个那般?”赵柽嘴角抽了抽,编你也编个靠谱点的啊,脑袋大的人不是没有,但两个脑袋那么大的还是人吗?怕是妖怪不成。 “就是极大!”萧里质边说便伸手比划着,随后自家也觉得有些夸张了,不由将比划的幅度一缩再缩。 赵柽装出没看到她小动作的模样,点头道:“脑袋大好啊,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 萧里质急忙恭维道:“陛下文采真好,出口成诗。” 赵柽哈哈大笑:“文采好吗?萧姑娘不是在奉承我吧?” 萧里质心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那是打油诗,我也会做。 “既然……”赵柽眯了眯眼:“萧姑娘说我文采好,那我不妨再作一首,萧姑娘给我记录下来如何?” “记下来……要写字啊?”萧里质闻言顿时有些犹豫。 “是要写字,我看萧姑娘也不像不会写字的样子。”赵柽微笑道:“酒铺总要记账,不会写字怕是不成吧?” “我……我会写。”萧里质本来担心露出破绽,想要说不会,但被赵柽这么一说,反而不会写才成了破绽,只好硬着头皮肯定答道。 “那就好,对了……萧姑娘并非汉人吧?可会写汉字?”赵柽笑眯眯地道。 萧里质一听心说坏了,她不会写汉字啊,虽然能说汉语,可哪里学过汉字?但是辽国的很多人都会写汉字,尤其做生意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些汉字写法。 “我,我……”萧里质立刻脸色胀红起来。 赵柽道:“不会汉字也没关系,契丹文我也认得,不妨用契丹文字来书写。” “契丹字……”萧里质抿了抿嘴,契丹字她倒是会写一些,但写得不好,大抵只是能看,她写得最好的是曾任大金国礼部尚书元易发明的女真字,喏……就是眼前这赵柽当年发明的,可她哪敢说擅长此道,对方不得立刻把她抓起来拷打。 “就用契丹字来写吧!”赵柽点了点头。 这时白战送蜜糖水过来,顺便弄好笔墨纸砚,赵柽喝了口糖水,道:“萧姑娘出题吧,我来作诗,你书写记录。” 萧里质立刻紧张,她哪里会出什么题,不由一只手捻着衣角,一只手摸着蜜糖水碗。 赵柽看着她道:“萧姑娘不出题目,那我便随意作了,萧姑娘别漏写就好。” 萧里质看着旁边桌子上铺平整齐的宣纸,抓起糖水喝了一大口,站起身道:“民女字写得不好,陛下莫要笑话。” 赵柽道:“笑话什么,契丹文本来就难写,是照着汉字乱改出来的,胡加笔画,你写得能认清就行。” 萧里质道:“那民女就执笔了。”她压住心头紧张,将狼毫蘸饱了墨水,随后看向赵柽。 赵柽点了点头:“本来想做一首诗或词,但行军在外,不好那些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军旅雄壮之类,又有古人锦绣在前,未必超过,就随意作一篇赋文吧。” 萧里质闻言眨巴眨巴眼睛,她不知道赋文是什么,但却不敢问,显得自己无知,暗想大抵和诗词差不多吧? 就看赵柽走出案后,双手向后背起,这时白战打开帐帘,明月照入,清风钻进,赵柽仿佛置身皓光之中。 他缓缓开口: 天道悠悠,人生若浮。古来贤圣,皆成去留。八眉四乳,龙颜凤头。殷忧一世,零落千秋。 玉殿金舆之大业,郊天祀地之洪休。荣深责重,乐不供愁。数十年之将相,五百里之公侯。兢兢业业,长思长忧。 昔怪燕昭与汉武,今识图仙之有由。人谁不愿,直是难求。玉台金阙,大海水中流。瑶林碧树,昆仑山上头。不得轻飞如石燕,终是徒劳乘土牛…… 萧里质听懵了,怎么这么长?这很难写啊,不少字她根本不会用契丹文书写,只得画了一个圈,看起来仿佛纸张上的膏药,奇丑无比,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满头汗水。 “陛,陛下……”她想求赵柽说得慢些,甚或不要再作了,她实在写不过来。 可赵柽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吟诵着: 礼费日于千仪,易劳心于万象。审机事之不息,知浇源之浸长。鸟何事而撄罗?鱼何为而在网?生物诡隔,精灵惚恍。 乃有上元仙骨,太清神手。走电奔雷,耘空莳朽。河闲之业不齐贯,淮南之术无虚受。咒动南箕,符回北斗。偓佺赠药,麻姑送酒。 青龙就食于甲辰,元牛自拘于乙丑。永怀世事,天长地久。顾瞻流俗,红颜白首。傥千岁之可营,亦何为而自轻?昔时君子,曾闻上征。忽逢真客,试问仙经…… “陛下,我,我……”萧里质着急,也不管写的字能不能辨认,总之胡乱划拉下来就是,实在写不上的,继续画圈。 她几乎要哭了出来,这哪里是叫她写字,分明就是在为难她。 就在这时赵柽语气忽然缓慢下来,变成了一字一顿,萧里质这才松下口气,字写得又开始规整,没那般潦草了。 就听赵柽再吟道: 傥有白头四皓,庞眉八公。小童乘日,仙人驭风。乡老则杖头安鸟,邦君则车边画熊。心期暗合,道术潜同。解来相访,愚公谷中。 吟完这句,赵柽长吁口气,微微一笑看向萧里质:“萧姑娘可记录得完整?” 萧里质看着一张宣纸之上,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急迫,时而缭乱,还有不少圆圈,立刻垂下头去:“我,我没有写好……” 赵柽过去,看那宣纸上乱七八糟的契丹文字,眼睛微微一亮:“不错,不错啊!” “啊?”萧里质愣了愣,这叫不错吗?这简直一塌糊涂才是,可看模样对方并不像在讥笑自己,莫非这赵柽自家书法也不怎么样,才会开口夸奖? 赵柽伸手取过那张纸,吹干了墨迹,然后拿回自己案上,坐下喝口蜜糖水道:“有劳萧姑娘了。” 萧里质急忙道:“不劳,不劳,民女写得实在……” 她想要解释一下,自己写得实在不算好,可是话还没有说完,赵柽又道:“我有些倦了,萧姑娘也回去安歇吧,你那青梅竹马好友的特征,明日我会下令军中注意,你不必担心,以后还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过来找我。” “是,陛下,民女,民女告退……”萧里质晕晕乎乎走出了大帐,径直住处回去。 看她走远,白战放下了帐帘:“公子,里质姑娘已经远去了。” 赵柽点了点头,这赋其实是前人所作,谅萧里质也不识得,他要其多写些字,就选了这篇读出。 此刻他拿起案上那张写满字的宣纸,从头看了下,刚才他吟诵的时候,时快时慢,这纸上的字迹也时工整时潦草,可以说萧里质的笔迹从认真书写到胡划乱勾,全部都有。 他看着宣纸微微一笑,上面的笔迹都印入脑海,接着沉吟片刻,说道:“铺纸吧。” 白战铺好一张新的空白宣纸,小声道:“公子,不是应叫里质姑娘用女真文书写吗?” 赵柽摇了摇头:“完颜希尹会看我发明的女真文吗?怕是平时身边出现都不会允许。” 白战恍然道:“公子说得对,而且公子发明的那种文字女真朝野不用,大抵还是契丹文和几种乱造的文字颁布命令。” 赵柽道:“正是如此,萧里质该是除了我发明的女真文外,对契丹文最熟,她必然知道女真文完颜希尹不喜,用契丹文写信才合道理。” 说完赵柽开始挥笔,片刻之后宣纸上出现的文字与萧里质那张一模一样,甚至就连画出的圈圈都丝毫不差。 赵柽对白战道:“如何?” 白战拿起两份文字细细端详,好半天才道:“公子,属下完全分辨不出两样,简直就如拓印一般无二。” 赵柽道:“那便不错,你再去准备。” 片刻之后,白战不知从哪里取来一块衣服绫子,平铺到案面:“公子,这块可行?” 赵柽点了点头,又开始在绫子上写字。 这次字数不多,也就百十来个,但却是开始工整,后面渐渐潦草,不过笔迹和之前一样,与萧里质的完全相同。 写完之后,赵柽轻轻叠起,交给白战道:“绑在箭矢头里,显眼一些,午夜时分射去上京城头。” 白战称是,拿了绫布,向帐外走去…… (本章完) 第632章 两难,大戏 上京城内,夜色浓重,仿佛被一层厚重的墨色所笼罩。 宗弼、宗瀚、希尹等人聚于大殿之中,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在他们面前,摆放着一支羽箭,箭身旁平铺着一块略显陈旧的绫子,这正是白战请花荣射入上京城头的那支箭,而箭上所绑的绫布,则是赵柽亲笔书写的密信。 众人刚从温暖的皮毡中爬出,原本沉浸在甜美梦乡之中,却被亲兵急促的呼唤声唤醒,此刻,他们目光凝重地盯着绫子上的字,这封密信竟是沙里质所写。 信里,沙里质声称已获赵柽信任,得以侍寝于其寝帐之内,她计划于两日后的夜晚行刺赵柽,并请求城内趁此机会于两日后午夜偷袭秦军营地,信中言道若错失此良机,待前面土山堆积完成,上京必将不保。 宗弼的皱着眉头,眼中流露疑虑:“这封信,究竟是真是假?” 宗瀚等人沉默不语,神情凝重。 过了许久,完颜齐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有几分迟疑:“这……沙里质如何有机会往城上射箭?” 宗弼思想片刻,缓缓道:“此亦是我心中所惑,她即便获得赵柽信任,得以出入军营,但半夜射箭势必会引起秦军的警觉。” 宗瀚则摇头道:“箭是从北城射上来的,那边并无秦军围城。” 赵柽的兵马虽多,但并未形成全面包围之势,仅将上京的东南西三面围住,北面仍留有缺口。女真军若欲弃城而逃,完全可从北面突围。 赵柽之所以留下北面不困,只因虽然堆积了土山以逼近城墙,但他更希望留下缺口动摇女真守军的军心,诱使其主动弃城逃离。 宗弼听后,脸上的疑惑之色更重:“即便北城无秦军围困,但沙里质深夜射箭,又怎能确保不被秦军察觉?” 众人都知,北城虽无秦军驻守,但斥候探马必定时刻监视着此处的动静。 希尹淡淡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猜测:“沙里质可能并非孤身一人,中京酒铺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她身边或许还有其他人协助帮忙。” 宗弼冷哼道:“谷神的意思是……那线头也跟着来了?是他射的箭?” 希尹不置可否,心中却有些笃定,赤木何该是跟随沙里质一同来上京了。 宗弼忽然拍案而起,咬牙切齿道:“若果真是那线头射箭,这封信就更不可信了!他无能废物,几次三番传递虚假情报,岂可信任?” 希尹摇了摇头,缓缓道:“信是沙里质所写,到时刺杀赵柽的也将是她,即便真的赤木何射箭,他也只是传递消息而已。” 宗弼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不满之色:“谷神,你就如此确定这信是真的?就不会是沙里质露馅被识破,赵柽命人假冒她伪造消息,诱使我们出城自投罗网?” 希尹沉思片刻,沉声道:“这信我仔细看过,确实是沙里质笔迹无疑,字里行间可以瞧出她写信时心情起伏波动,时而工整时而潦草,内中思绪在字面之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宗弼仍存疑虑,长吸一口气:“谷神,你真能确定无误?就不会看错?” 希尹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坚定:“不会看错,而且这封信若真是赵柽逼迫沙里质所写,为何不叫沙里质用他所发明的女真文,反而用契丹字?再者,若是被逼所写,沙里质在字面上定会设法隐藏或改变自己的笔法,以便我们能看出端倪,但这绫子上的字却毫无掩饰之意,显然是沙里质在正常状态下的亲笔所书。” 宗弼听后,虽然心中仍是疑惑,但也不再坚持己见,他知道希尹在文字方面造诣深厚,既然他这般肯定,那此信多半还是真的了。 不过宗弼心中仍然有些担忧:“谷神,即便这封信是真的,也不可轻举妄动,赵柽狡滑多端,万一这是个陷阱怎么办?” 希尹叹了口气,缓缓道:“现在已经不是轻不轻动的问题,兀术你之前不是说必须出城偷袭,否则就会坐以待毙吗?” 宗弼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困守城内,等赵柽的土山堆完,上京必破无疑,若不出城偷袭,岂不是坐着等死?” 希尹道:“这封信,或许正是我们出城偷袭的关键。” 宗弼纳闷道:“这封信与我们出城偷袭又有何关系?” 希尹解释道:“你想想看,如果此信为真权且不提,倘若是假的,那是不是证明赵柽早已经洞悉了我们的想法?所以才使用这一计,说不定日夜埋伏布下陷阱,就待我们自投罗网,如果我们认为这封信是假的,继续坚守城池,等到赵柽的土山堆完,我们依然难逃一败,若信为假,出城也是失败,那出与不出,无非早亡晚亡的道理,既然这样,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选择,只能去信这封信是真的!” 宗弼听后,心中虽然仍有些不甘,但也明白希尹所言非虚,他目光落在绫布之上,沉声道:“好!既然没有选择,那我就信这密报罢了,准备好兵马两日后午夜出城偷袭!” 希尹点了点头,轻叹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虽然其中有赌的成分,可早败晚败又有什么区别?只望沙里质不要辜负我们期望,到时能够成功刺杀赵柽,这才是如今唯一转败为胜的机会……” 两日之后傍晚,赵柽派人去请萧里质,于大帐内坐下,萧里质心中暗喜,本来还愁没有理由接近对方,没想到赵柽居然叫自家过来,正好看看有没机会刺杀于他。 她坐在椅上喝着蜜糖水,眼角余光偷看赵柽,只觉得相距还是太远,自己并没有太大把握,总要三尺之内,才好一击得手。 可那种距离除非特殊事情才能接近,或者是床笫之间,她此刻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特殊的事项提出,至于床笫……她觉得一直以来都是谷神想错了,怎么看对方也不像个好色之徒,此事只怕更难实现。 “萧姑娘。”赵柽看着萧里质开口道:“我请姑娘过来,是想问问姑娘武艺之事。” “武艺之事?”萧里质立刻警觉,莫非对方发现了什么不成?她那天和对方手下黑大汉打斗,可没用女真的功夫,全是辽国门派虎豹庭技艺。 “就是武艺之事,我之前看姑娘和李逵过招,可否师门绝技?”赵柽笑眯眯地道。 “我老师……是虎豹庭散落在外的弟子,我学的也都是虎豹庭的本领。” 虎豹庭宗门在辽阳府一带,女真统一白山黑水后,虎豹庭也被灭掉,一些宗门的拳谱兵谱都叫女真运去了会宁,所以金国宗室有所研习。 “虎豹庭啊。”赵柽点头:“我倒是对此门派的武艺颇感兴趣,那天你和李逵比斗看不仔细,要不再和人练上一番,给我瞧瞧?” “还和人打?”萧里质顿时愣了愣。 “便和白战打上一场给我观看。”赵柽道。 萧里质这时已经知道李逵、白战都是谁,能根据人名对号。 “白侍卫?”萧里质想了想:“他武艺比李逵如何?” 李逵的本领不错,胜在皮糙肉厚,力大无比,不过动真格的萧里质还是觉得自己能打过对方,战场上未必,但步下争斗,她却有些信心。 “和李逵比吗?”赵柽笑道:“能打两个李逵。” 白战是小宗师,虽然是最弱那种,潜力已经耗尽,以后也不会再晋升了,但李逵只是一流,哪怕力大皮厚,可白战得过他的指点,打李逵还是很轻松的。 “能打两个李逵?”萧里质闻言心中一跳,有那么厉害吗?她可是一流好手,莫非这白战还是小宗师不成?她可不信! 赵柽这时拍了拍手,外面白战挑帘进来:“陛下。” 赵柽一指萧里质:“和萧姑娘切磋一下,我想看看虎豹庭的武艺。” 白战行礼:“是,属下遵命。” 说完走到萧里质前方一丈:“里质姑娘请。” 萧里质两只眼睛打量白战,赵柽此刻说话斩钉截铁,这比斗看来断难逃避,只是她心中暗想,要不要隐藏些本领,不叫对方完全看出自家实力? 她是一流不假,但却有着接近小宗师的手段,她这个年龄已经算是天才,会宁那边的宗室,年龄差上不下的,没有谁能打过她,甚至比她大上五七八岁的,也许多不是她的对手。 萧里质边想边站起身,就听这时赵柽又道:“小心些别伤到萧姑娘。” “是,陛下。”白战点头。 萧里质一听有些不高兴,这还没打就说怕伤害她,岂非有些瞧不起她? “白将军不必留手!”萧里质抱了抱拳说道。 白战笑道:“那里质姑娘可要小心了。” 这帐篷颇大颇高,若是不使用兵器,两个人比武倒也能够辗转腾挪得开,说完便打在一处。 白战的武艺一半家传,一半是赵柽平日里信手教的,他走的路数与白傲一样,灵活为主,不比大哥白霸沉稳。 萧里质则同样如此,仿佛燕雀穿梭,飞鸟投林,跳动起来十分好看。 两人转眼就过了十来招,赵柽能看出白战有些让着萧里质,但萧里质自家不觉,明明不如对方,却还总想着留手,一时间叫赵柽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将近二十招时,萧里质实在忍不住,使出了虎豹庭的一记绝技,名曰豹尾腿,相似回马枪之类手段。 但白战早有防范,直接用个推窗望月,正好破了这招,萧里质一个站立不稳,跌跌撞撞就扑倒回去,碰翻了椅子,自家也差点趴在地上。 她心中羞忿不服,跳起来道:“我再和你打过!” 白战道:“里质姑娘,你已经输了。” 萧里质道:“我刚才是不小心。” 赵柽看眼白战:“那就再打上一场,速战速决!” 白战称是,两人再次打到一起,这下却不比刚才那些招,只是三两下,就看白战用了个金蝉脱壳,再使个秋风扫落叶,萧里质一时不防,直接被扫倒在地。 她顿时傻眼,此刻哪里还不知自家根本打不过对方,刚才对了那么多招,都是对方相让。 她呆呆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白战笑道:“里质姑娘不要觉得我厉害,陛下的武艺胜我百倍不止!” 什么?萧里质闻言立刻看向赵柽:“你,你……” 赵柽笑眯眯,白战继续道:“里质姑娘还别不信,陛下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我打倒,便是将来对上女真的什么二仙教,剑隐部,也必然叫对方俯首。” 萧里质大惊,观看白战神情觉得不像假话,顿时心中有些拔凉,若是赵柽武艺真那般高强,自家怎么可能刺杀得了对方? 别说直面,只怕是偷袭或者床笫间都难以成功。 不过她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这怎可能,陛下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时间练武?” 白战道:“这却是里质姑娘不知了,陛下自小习武,潜邸时便已是宗师,我的许多本领,还都是陛下传授的呢,就说刚才败了里质姑娘那招秋风扫落叶,就是陛下前几天随手指点我的。” “原来,原来如此……”萧里质心中暗自叫苦,这可由不得她不信了,对方一个大秦摄政王,其实等同于皇帝了,一个贴身侍卫,两个人断然不会编排这些事情来骗她一名草民女子。 “唉……”赵柽在前方摆了摆手:“这等事情不提也罢,我只是要看萧姑娘武艺,又非显摆自家,赶快出去门外站岗!” 白战行礼后灰溜溜跑出,剩下萧里质一阵呆滞,看样子恐怕难以刺杀此人,那自家还留在这秦军大营做什么? 就此刻,赵柽开口道:“萧姑娘今晚先不要走。” “啊?”萧里质闻言一愣,立刻有些慌乱起来,莫非这赵柽想要自己侍寝不成? “一会摆酒吃喝,等午夜时分,我带萧姑娘出去看一场大戏!” 一听说不是侍寝,萧里质才微微心里稳定,又想到赵柽说出去看大戏,可半夜三更的,哪里有什么大戏可看? (本章完) 第633章 伏杀,北城 月色半遮半掩,华光银链似地筛下,照得大地时明时暗。 这种夜晚最适合偷袭,全月惹人注意,无月则寸步难行。 赵柽在帐内喝着酒,对面萧里质神色疑惑,不知道午夜有什么大戏可看。 她此刻心中在不停打着主意,虽然说要杀赵柽为兄报仇,可若真是全无可能,那也不好故意送死,还是找机会逃离出去方为上策。 赵柽道:“萧姑娘,喝啊。” 萧里质哪里敢多喝,期期艾艾地道:“陛下,午夜到底有什么戏?” 赵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看了看旁边的沙漏,笑道:“自然是大破金军的戏!” “啊!”萧里质本来已经端起了酒杯,闻言手一颤,酒杯差一点就掉在地上,里面的酒水溅了一身。 “萧姑娘这是……莫非听见要大破金军,心中激动?”赵柽惊讶道。 萧里质闻言气恼,我激动什么,你说的大戏就是这个?上京城早便封死四周城门,你的土山也未堆好,你拿什么破我女真儿郎?难道还想要强攻城池吗?但这大半夜的天色昏暗不明,你攻得上去吗! “啊……民女确实激动,就是不知道陛下打算如何大破金军?” 赵柽看着她笑道:“我神机妙算,算出午夜之时女真必然开城出来偷营劫寨,然后我埋伏下人马等候对方进入陷井包围,来一个瓮中捉鳖,灭掉这些金军,至于城门那边再派人去抢,上京城门等待偷袭人马归来,必然不会堵死!” 萧里质惊疑道:“陛下……怎么会知道金军今晚偷营?” 赵柽笑道:“不是说了我神机妙算吗,只要掐掐手指,就能知道粘罕宗弼等人想要干什么。” “这,这只怕未必吧……” 萧里质才不信呢,上京闭城锁池,赵柽哪里会知道里面的人想要干什么?就算他在上京埋有谍子,可这等机密大事,不是粘罕宗弼的身边人断然不会晓得,就算真有那种位置做到极高的谍子,可也得能够传递出去消息才行,如今上京关城,怎么可能会有情报好送出来? “萧姑娘不信吗?”赵柽摇了摇头:“时间也快到了,我现在就带萧姑娘出去看这场好戏!” 萧里质心想,你要是真有这等能掐会算的本领,那女真最后输了败亡便也认了,可世上哪里有人会有这种神乎其神的本事?就算萨满大仙知也做不到啊。 “来人,披挂!” 赵柽一声令下,外面白战白霸兄弟俩人进来,给他穿戴铠甲。 他这身铠甲,是铁枪王彦章留下来的,乃是宝甲,即便两人帮穿,也将近半刻钟才完成,萧里质在旁一瞧,果然威猛,心中不由忐忑,连铠甲都穿上了,看样子这赵柽不像是在吹牛啊。 “去给萧姑娘也取一套甲胄来。”赵柽道。 “我,我不用……”萧里质急忙拒绝。 “铁甲应该没有适合萧姑娘身材的,但皮甲可以,就取一副皮甲吧!”赵柽不容她反对,大手一挥吩咐道。 片刻之后,白战拿着一套小号皮甲回来,萧里质实在没办法再推辞,只好穿在了身上。 接着出门,此刻时间已经到了午夜,几人还没等上马,就听远处骤然响起了喊杀之声。 “萧姑娘小心冷箭。”赵柽提醒道。 混战之中,最要提防冷箭流矢,多少大将名帅,没防范的就陨身此事之上。 萧里质点了点头,心中却惊骇不已,因为远处的喊杀之声做不得假,难道城内真的过来偷营了吗? 上了马之后,几人在亲兵的簇拥下来到一处高地,这里虽然不是战场边缘,但居高临下,火把灯光照耀,倒也能瞅清楚前方情况。 只看远处人喊马嘶,金铁交鸣,战事一眼望不到尽头,规模十分之大。 隐约中可以看到一方绞杀,一方似乎在突围撤退,可是层层圈子包裹,哪里能够跑得出去?便是被打的人仰马翻,惨不忍睹,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在此处。 萧里质身体微微颤抖,果然是女真儿郎,是女真的勇士来偷营了,可为什么赵柽会知道啊?难道他真的会神机妙算不成吗! “萧姑娘,这出大戏如何?可否好看?”赵柽微笑道。 萧里质这时心仿佛都在滴血,实在无法违心说出“好看”二字,她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萧姑娘是惊讶我计算如神吗?”赵柽哈哈大笑:“我都说过了,只要我掐指一算,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算出小小的女真偷袭,还不是手到擒来!” 萧里质瞅着赵柽,心中又气又恨,这人简直太猖狂自大了,可是自家打也打不过他,想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对付,待今夜过后,还是偷偷离开军营,回去会宁吧。 “战事即将结束,萧姑娘与我前方观看!”赵柽斜睨了一眼萧里质脸色,随后打马往前面而去。 萧里质无奈,只得于后跟随,这时战场声音渐小,女真虽然此番突袭派出的兵马不少,但是闯入了包围陷阱,又是壕沟,又是马坑,又是绊索,几乎处在单方面挨打状态之下,这样战事一边倒的情况,自然结束得快。 待赵柽他们慢悠悠过去,差不多已经是收尾,不过还有些女真兵负隅顽抗,有的倒下未死,挣扎跑起,被秦军补刀补枪就地结果。 萧里质看得目眦欲裂。 赵柽淡淡地道:“这些女真人当初杀契丹,杀汉人,便也这般,这是战争,战场之上好坏善恶都不重要,只有你死我亡,战争就是这么残忍残酷!” 萧里质无言以对,身为宗室,又是银术可和拔离速的妹妹,对战争如何自然了解,哪里分好坏亲情,不杀死对方,自家就要灭亡。 当初夺取上京时,城内的契丹宗室被杀了许多,还有不少俘虏去了会宁,这些萧里质都知道。 “若是……若是没有战争该多好啊……”她此刻讷讷地道。 “没有战争……”赵柽轻叹一声,抬头望了望天上黑云遮半月:“待扫平女真,战争就会暂时结束了。” “真的会结束?”萧里质心内绝不接受赵柽扫平女真的说法,那是她的氏族,若是女真不在,她又当如何自处呢? “暂时结束吧……”赵柽不想在这种话题上多做纠缠,战争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好呢?任何事情大抵都可往理想化去念想,唯独对于战争,绝对要抱着最不好,最恶劣的打算去计较。 “萧姑娘随我去上京北门观看,看是否有运气夺取城门,一鼓作气,破灭城内金贼。” 萧里质抿了抿嘴,心想你才是贼呢,但她此刻也的确关心此事,若真的上京一面城门丢失,那么城池必然岌岌可危,倘是失守,宗瀚宗弼等人怕难以活命逃出。 半晌之后,到了上京之北,却看那城门外打得尸横遍地,门面之上斑驳破损,不过好在并没有碎裂,显然是守住了,没叫秦军得逞,萧里质这才松了口气。 赵柽见状皱了皱眉,看来城里宗弼等人还是谨慎,防守过严,手下军马并没能趁此机会夺下城门。 这时鲁达一身是血地骑马回来报告:“陛下,对方防守严密,实在拿不下此门。” 赵柽点了点头:“把人马都撤回来,打起松油火把,照明去看。” 鲁达应了一声,把城下的军卒都喊了回来,接着纷纷打起各种能照亮的东西,一时间上京北城之下亮如白昼。 上京城头也点上了油柱之类,宗瀚宗弼希尹等人都在,个个面色难看瞅向下方。 尤其希尹,脸色阴沉得仿佛都要滴下水来,事实证明,他居然错了,那封绫子密信竟然是假的,对方早就埋伏好了圈套,等着他们往里钻。 “快看那人是谁?”完颜齐年轻眼尖,远远地瞅见赵柽,看仿佛众星捧月,不由纳闷说道。 其他几人闻言都眯起眼睛仔细观瞧,希尹还用力揉了揉,可这一看之下却叫他身体不由一颤。 城下通亮,从上看去比较容易,他看到完颜齐所说的身形竟是那般熟悉,无数次夜晚出现在他的噩梦之中,哪怕不看脸,只从骑马姿势,仰头的神态,他都能认出是何人。 “赵柽!”仿佛从牙缝里崩出这两个字来,城头之上顿时一阵沉默。 宗弼和宗瀚也是熟悉赵柽的,那时在会宁朝中见过不说,去草原秋猎也并非只有一天,在篝火之下也同喝过酒,说过话,畅谈过女真的未来。 “果真是此人!”宗弼开口,恨不得立刻扑下城头,将对方碎尸万段。 杀父之仇,破军之恨,眼下还有着国土之争,哪一条都叫他恨得无法形容。 “谷神,你看那赵柽身边是谁?”宗瀚忽然说道:“怎么瞧着有点像沙里质呢?” 希尹立刻看去,果然赵柽身边的马上坐着一名女子,虽然沙里质此时穿了皮甲,但却没有戴皮帽,一眼就能辨认性别。 “果真……是沙里质!”希尹有如被一盆冷水浇头,本来心中还侥幸地想,可能沙里质是被赵柽识破,逼着写下那绫子,她年轻少经历,没想到要隐藏笔迹,但此刻看来,和对方靠得那么近,分明就是投降了才对啊! 一念及此,希尹只觉得脑内有遭雷击,胸口憋闷难当,自家的妙计竟然变成了肉包子,这下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便再也忍受不住,张嘴一口鲜血“哇”地喷出。 赵柽在城下看不清城头情景,毕竟城头比下面要黑上许多,但他无须如何看见也能想到,宗弼希尹几个肯定在,于是和萧里质说笑起来。 萧里质哪知道他故意给城上观瞧,自然句句回答,可这情景落在城上众人眼中自然不同,城上又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觉得似在调笑,又似乎在嘲讽,简直刺目得很。 宗弼闷哼一声:“拿弓箭来!后面亲兵立刻递上了雕弓狼箭,就看宗弼两臂一振,搭箭挽弓,竟将五石弓开了个满月形状,然后只听得“嗖”地一声响,那狼箭疾若流星,直奔城下赵柽而去。 赵柽微微眯眼,旁边鲁达早侧身过来,手中戒刀一个拨云见日,就将那铁箭打飞,随后上前几步,刀指城头大叫道:“女真小儿,只会暗箭伤人,如此龌龊,已离败亡不远。” 城头宗弼闻言气得“哇呀呀”怪叫,旁边完颜齐劝说道:“四叔不必动怒,对方虚张声势而已,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一旁希尹这时甩开搀扶的亲兵,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低声道:“从长计议才好。” 宗弼深深吸了口气:“如今偷袭无望,只能静待对方土山堆积而成,上京城破了。” 完颜齐道:“我看实在不行,放弃上京就是,何必固守?” 宗弼看他一眼:“上京是白山黑水的门户,上京若丟,不但偌大的辽国地盘都归了对方,就是我东北之地也危急难保!” 完颜齐道:“可也比都覆没在此处要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不能全部折损于此。” 希尹摇了摇头:“你以为那赵柽真这么好心,留下北面的空地给我们逃走?这北面相比另外三面才最最险恶,其它三处秦军都在明里,北面却说不得会有多少埋伏,想要一路回去白山黑水,怕是极为不易。” 宗瀚这时沉吟道:“我倒是觉得万不得已还是该走,与其留在上京消耗秦军,倒不如保些力量回去等待卷土重来,秦军后备人多,就算消耗了又如何?稍加时日,就会补充上来,而我等全死在此处,会宁那边要如何是好?” 希尹闻言不讲话,微微闭眼,宗弼却恼道:“要走你走,我不会白白将上京送给赵柽小儿,弃城离开,只会更壮那小儿声威,叫他以为女真无有了悍勇将士!” 宗瀚道:“这又何必,上京无险可守,怎比白山黑水之间,葬身此处,毫无道理。” 宗弼道:“粘罕你是不是怕死?” 宗瀚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城下,赵柽瞧了一会儿上方,下令撤军,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回转大营而去。 (本章完) 第636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赵柽带人去的是上京城北面,北坡寺的大菜园子。 林冲一家去的则是上京城南面,大佛寺的菜园子。 所以两者并未相遇。 赵柽自然没有在菜园里拔到萝卜,因为园子虽大,却有些荒芜,僧人许多都是契丹族,并不擅长种菜,剩余的汉人和尚看对方不种,便也跟着不种,结果正应了那句话,三个和尚没水吃。 南面大佛寺的菜园子同样如此,甚至还不如北面北坡寺,南城平民居多,不少奉不起银钱,便直接送瓜菜蔬果到寺内,吃都吃不完,何须去种?园子都已经荒废许久了。 扈三娘站在菜园旁观看,脸上露出喜色:“这么大的地方,不但能种菜,还能种些谷黍,一年下来售卖也够家用了,恐怕都劳作不完,须雇人帮忙。” 林冲看着这大块地却没什么表情,他哪里会种什么菜,自小打磨武艺,长大在禁军任教头,哪怕后来刺配充军,在沧州干的也是看草料场的活计,并非种田种菜。 再以后上了梁山,更没学过耕种之类,梁山的菜园子张青倒是种得一手鲜亮菜蔬,原本在孟州道上光明寺种菜,故才得此名,可惜林冲并未和他请教过。 此刻看着大菜地,林冲不由陷入沉思,这怎么竟然沦落到要种地为生? 其实倒也不是依此为生,毕竟家中不短银钱,三娘的意思是有点事情做,赚多赚少只是过程,生活得心安。 可多少有无,又能如何?于钱方面他倒从未看重过,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权势才是最重要的。 他因何落得这般境地?最初不就是高衙内仗势欺人,他不敢过于得罪吗? 若不是高衙内,换个寻常泼皮无赖,当时在岳庙早便打得对方满地找牙了,甚或打死又能如何? 可是对于高衙内他却不敢动手,高衙内身后是高俅,高俅是当朝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殿前都指挥使,是金紫公卿,权利如山,又是他最大的上司,他哪肯冒犯? 后来高俅那狗贼栽赃陷害,什么闯白虎节堂刺探军情,那时那刻有什么军情可探?白虎节堂说白了是什么?不就是权势的象征吗? 他这个禁军教头没有官身,有的只是军职,没品没级的,他不是官,算下来甚至都不如宋江这个吏。 他在军中有个职务称呼不假,可出去就是平民百姓。 什么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别说教头,就是总教头又能怎么样?不还只是个军职罢了。 但凡他有官身存在,无论文武,哪怕只得九品,高俅也不敢这般肆意妄为,更别提什么刺配从军,就算想要暗害他,也不可能随意找两个押送的衙役匆匆了事,视他如草芥蝼蚁一般。 他,林冲,倘若做官有权,何至于流落如斯? 扈三娘见林冲不语,观看他神态,以为是在为不会种菜而犯愁,便道:“郎君不会栽种无妨,奴家倒是懂一些,若是教不了郎君,雇来擅长的农人手把手几次也便学会了,并非什么太难事情。” 林冲闻言从沉思中醒转,道:“我想的并非此种,而是在念怎么竟然落魄,居然以种菜过活。” 扈三娘劝道:“郎君何来此言?又非完全以此谋生,只是正常度日罢了。” “度日罢了,度日罢了……”林冲念道着这几个字,度日就是过日子,于寻常人来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饱穿暖,平安喜乐的生活,便已是满足,可对他讲却并非如此。 他林冲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怎么能被安逸平稳的生活的给消磨了豪情壮志?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小林图身上时,心忽然软了一下,眼下的日子似乎也不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郎君,你……”扈三娘瞅他脸色变化,唯恐他不喜平凡生活,不由低声问道。 “没事。”林冲摇了摇头,伸手牵起了小林图:“这园子大,到处去看看,自当散心了。” “好的,郎君说了算。”扈三娘见林冲对种菜之事未提出反对,不由心中暗松了口气…… 转眼到了下午,日头往西方偏去,上京东门,不少出城的百姓开始回返。 这些百姓大多在城外有活计要做,或者干脆就是于城内谋不得了生路,到外面去挖野菜找果子打鸟兽裹腹。 上京人口实在太多,特殊的出入凭证虽然并非人人都有,可发出去的也成千上万份了。 这时城外的人排队进城,守城军丁挨个检查,虽是入秋季节,可依旧忙了满头大汗。 出去时却还好说,查得并没有那么仔细,毕竟是往外走,可进来却不同,怕混入女真探子奸细,或者搞破坏的恶徒,盘查力度与出去大相径庭,势必要仔细十倍。 每座城门口都有数百兵卒专司此事,等待归城的百姓排了数支队伍,检查无误后,才会放行入城。 这是繁琐而又枯燥的工作,越往后越叫人焦急,看着远远不到头的队伍,显然太阳下山都未必能彻底完事。 而进出的凭证虽然设计严密,几乎无法伪造,但却有一个致命缺陷,那就是无法确认持有者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凭证主人。 凭证上有名字、性别、身高等一些凭证主人的基本资料特征,但是却并没有画像,因为倘若于凭证上绘画头像,那么工程实在太过浩大,恐怕再有几个月时间,上京都无法开放城门。 而且凭证并不很大,只有巴掌左右,于上描绘的话,除非十分逼真相似,否则于对照人员真假没有什么作用,简单勾画的几笔,哪里就能够做为是否本人的证据? 而想要能对照出来,须得差不多的画师来画,哪里又去找那么多画师?数万领了特殊凭证的百姓,那得多少画师才能完成?尤其这是上京,并非东京,想一想都不可能找到那些人。 如此一来,若是遇到有心的,也并非不能冒充进城了。 只要年龄身高特征与凭证上所写差不多,又熟悉凭证人家中情况,那么便有机会混进城中。 尤其是看着天色已晚,门前检查兵卒已不耐烦,混在队伍后面,就有很大把握进入上京。 特别还有这么一种情况,那就是城内隐藏的女真谍子办下了凭证,然后持着出去,与外来的谍子交换身份,这种操作几乎无懈可击,十有八九都会成功。 对此,赵柽和宋江商议过,也没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除非继续闭城,否则这种事情在所难免,不过倒也无须太过担心,只要将城内的巡防做好,那么哪怕混进来些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后续直接灭掉金国,这些谍子便成了无根之萍,恐怕个个都会夹起尾巴做人,从此装做良民,倘能装一辈子,便算成功,也勿论原本是谍子还是良善百姓了,再无什么区别。 林冲带着扈三娘还有小林图回去家时,已经傍晚时分,因为天色较晚,收拾一番后,扈三娘去街边食铺买杂粮包。 这是契丹的传统食物,不像大宋那边只要是面食就全在后面贯以饼的称呼,这个实实在在是叫做“包”。 挎着柳条篮子,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杂粮包,扈三娘回去巷内的小院门前,她刚想推院门,却忽然心头一跳,猛地转过脸去。 只见小巷内一个人都没有,巷子口处也没什么人影。 难道感觉错了?扈三娘狐疑地颦了颦眉,接着打开院门,朝里走去。 就在她进入院子的刹那,小巷内突兀出现一条身影,不知从哪里来,仿佛凭空生出,又似从地里冒上。 倘若赵柽在这里便会发现这身影的诡秘,竟然与他所练的暗夜经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以潜藏在阴黯之内,在光线与黑暗交叉掩映之下,隐匿住身形,不叫人发现。 这道身影紧贴着泥篱的院墙往前游走,来到院门前时,扈三娘已经走到里面房子边。 从门缝墙隙里,身影看见扈三娘进到屋中,随后身影扭了几扭,便消失掉了,接着几息之后,也未打开院门,这身影就出现在小院之内,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进入。 接着身影再一次消失在墙边的阴暗角落,此刻黄昏已经渐渐逝去,天色擦黑,屋中点燃了油灯,影影绰绰,外面看去,窗前的油灯光芒和天上蒙蒙星月形成混杂,一片清幽,恍如画境。 这时,一个脑袋从外面窗台边缓缓伸了上去,仿佛从地下钻出,倘若在屋内看见这种景象,当是十分骇人。 脑袋将下巴悄无声息地搭在窗台上,便听起了声音,他不像正常的窥探者一般,会贴近窗棂,或舔破窗户纸去偷看,而是两只耳朵微微扇动,似乎听力十分了得,去听屋内的动静。 这小院的房舍只有三间,东屋、灶房和西厢,林冲三口人都住在东屋。 平民屋舍,自然没有什么花厅客堂之类,就是吃饭也在东屋里。 契丹这边有坐在炕上进食的习俗,与女真一样,专门有炕桌可以用来摆放饭菜,吃完饭后收拾起来再当茶桌或摆放其它东西使用。 不过林冲对此一直不习惯,从来都是在地上进食,此刻一家三口围着地桌正在吃杂粮包,除了杂粮包外还有昨日熬煮的羊骨,可以就着包吃。 这在平民家庭,已经是极好的伙食了,哪怕上京乃是都城,但战后还能吃上粮肉的,就算大户里也都少见。 林冲看着小林图抓着羊骨吃得香甜,脸上不由露出慈爱,一边说慢些吃不要急,一边又说锅里还有,吃不完的。 他捏着一只小酒盅,觉得这种日子似乎也不错,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如意之事,十之一二,哪里能够处处得愿所偿?更别提完美。 就在他心境默默转化之时,忽然双眉猛地一扬,手上筷子如箭矢般射向窗外,“噗”一声响,穿透了白毛边的窗户纸,不知打在了什么上面,失去声音。 窗外传来了一阵幽幽笑声:“不愧是二太子手下第一爱将,武艺果然了得。” 林冲淡淡地道:“什么人?” 窗外声调尖细:“会宁来人,还不赶快请我进屋!” 林冲闻言神情立刻就是一变,再没有了刚才的镇静自若。 扈三娘也是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心中不由惴惴,树欲静而风不止,为什么想过些平静生活就那么难呢? 自少女时起,扈家庄突遭巨变,就再没过一天的安生日子,家被灭门,梁山之上又被逼迫,后来嫁与林冲,林冲对她确实很好,可是林冲有大志向,有野心,她也只能默默支持,跟随其走南闯北。 可或许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或许是真的本领不到家,这么多年来每每闯出些名堂后,紧跟着就陷入危机,之前的努力全化为流水白费。 扈三娘的心已经无比劳累,林冲在金国的事业再次腰折,但却是有了小林图这个惊喜,她此刻不求别的,只希望能安安稳稳过日子,若是隐身市井还不得消停,那便搬去大山之中,总不会有人还来烦吧? 林冲看了扈三娘一眼,瞧她表情忧愁,不由心情也跟着有些不好,他知道扈三娘的想法,这时对窗外来人不由得生了三分怒气。 他是宗望一脉的将领,宗望和宗弼都死了,那么就断了他在金国的根基,上京丢失,城内金兵覆灭,他便自认再和女真没了什么关系。 何况瞅女真眼下的情形,十分有些不妙,就算金国朝上还想用他,他也不会回去,打算和对方彻底割断了事。 可谁知道对方居然还能找过来,这却叫他有些恼怒了…… 辽西郡王府门前,此刻正有两条大汉打斗在一起,惊得许多人都过来观看。 两条大汉其中一个是李逵,另一个魁梧结实,也不逊色。 本来只是拳脚相对,但后来不知何等深仇大恨,竟抱到了一起,脑撞嘴咬,不肯收手。 这边种彦崇在劝那大汉,那边宋江呵斥李逵,可却全无用处,两人眼睛都红了,似乎是不弄死对方不会罢休。 随着动静越来越大,赵柽在府中也听到声音,带着白战白霸走了出来。 (本章完) 第637章 仇人相见 看到赵柽出来,种彦崇和宋江顿时急了,便要亲自入场分开李逵与那汉子。 可他们二人武艺不比那俩高,尤其宋江,不入流的水准,力气还不济,根本靠不得前。 赵柽见状皱眉,他都出来了还不罢手,真是打疯魔了。 唤过种彦崇与宋江,询问怎么回事,种彦崇道:“陛下,我来汇报城防情况,没想在府门前遇到宋将军带人过来,我手下的一名偏将看到李逵,不知道突然犯什么病,上去就与其打斗在一起,劝都劝不住。” 宋江这时也道:“陛下,是那人先动的手,并非铁牛。” 赵柽瞅了瞅场上两个,那汉子三十多岁的模样,并不认得。 “这偏将叫什么名字?”赵柽问道。 “回陛下,叫做扈成,十来年前就已经从军,一直在我公公麾下,多载积累军功到偏将职务,并非新收之人。” 原来竟是扈成,赵柽闻言眼睛微微眯起。 扈成是扈三娘的兄长,当日梁山三打祝家庄,扈家曾派人帮衬助威,后来扈三娘被擒,扈家便想投降梁山换回扈三娘性命,可惜的是李逵和顾大嫂先一步赶去了扈家庄,一顿好杀,几乎鸡犬不留,只有扈成一个人逃脱,跑去西面入了种师道的军伍。 这也就怪不得扈成看见李逵份外眼红,不遵从军令便上前动手,甚至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赵柽心中叹了口气,这其实是一笔糊涂账。 当年无论宋江也好,还是晁盖也罢,哪个也没叫李逵还有顾大嫂去灭扈家庄满门。 其实是两个杀红了眼,杀完祝家庄便又带人跑去杀扈家庄。 李逵是个浑噩之人,不知自我,甚至说率性而为都谈不上,每每做事,只凭当时的性子,还不是由来的一种秉性如此,混不吝都是夸他,实际上就是个混账东西。 顾大嫂倒是个正常人,但其本性并不像外面传言那样,义气耿直,实际也是个嗜杀之辈。 两个杀红了眼,想要接着杀,李逵的脑子肯定是想不到再往扈家庄去,这十有八九是顾大嫂挑起的话头。 现在顾大嫂已经死了,扈成认出李逵,自然要把这笔账全算到李逵身上。 他不能算宋江,因为最后的往来书信,宋江已经接受了扈家庄的投降,后来庄内厮杀时,扈成曾经说过马上就要上山,都是一家兄弟,为何还要过来打杀? 李逵这浑货回答的是:“杀了你们才能断了公明哥哥的念想,不然公明哥哥坐立难安,晚上都睡不得觉,你要做公明哥哥的舅子,想也别想!” 然后便开始大杀,扈成不敌,只得逃出庄外,前思后想没有办法,救不得家中和妹妹,一咬牙向西投奔老种经略相公去了。 扈成心中虽然也恨宋江,可是最恨的还是李逵,毕竟这才是当年杀入庄子灭了他满门的仇人,他此刻武艺与当年天壤之别,在西军之中历练多载,近年来又参加了数场大战,是以能和李逵打得不相上下。 赵柽看两人撕滚到一起,各自身上都有伤痕血迹,不由摇了摇头。 李逵和扈家的恩怨,是当年梁山造的孽,站在路人的角度,自然恨宋江玩弄私心,造成恶果,更恨李逵滥杀无辜,杀星降凡。 不过双方的恩怨情仇是旧日之事,这种旧日的情仇,民间的恩怨,其实不够上升到要他这个君主从中主持公道。 君临天下,军国之事都处理不完,哪里有精力处置这种旧事,何况那时他也没有在如今的位置。 就算赵柽想要降低下身份主持一份正义,扒开旧事论是非对错,但此刻也不好实行,毕竟宋江也好,李逵也罢,现在都是他的手下,且李逵还有功劳在身。 李逵就算该死,他现在也是没法子杀,杀了李逵那些旁的梁山投靠之人怎么看?那些有功的将领怎么看?为了两厢的个人旧日私怨,就杀了有功之臣,这个是说不过去的,会叫身边将领寒心。 更何况论亲疏,现在显然李逵要更亲近一些,扈成是头一次见,扈三娘那里虽然有份情面,可总是要放到李逵的军功之后。 如果只是调停,那赵柽也头疼,这事儿不好调解啊,血海深仇,几乎无从调起。 他揉了揉太阳穴,吩咐白战两个道:“去将他们拉开!” 白战和白霸上前,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拽开两人,虽然李逵和扈成的武艺其实都不如白战,顶多也就和白霸仿佛,可两个力大,又是不死不休的心思,所以极难分开。 此刻哪怕强行分做两旁,可却依然挣个不止,口中谩骂,抬腿往前虚踢。 赵柽道:“多上几人,捆起来再说。” 有他下令,种彦崇和宋江也都过去帮手,这二人心中负气,自家手下不听命令,叫他们面上无光不说,还恐赵柽责罚,毕竟这涉及到了军纪。 两个都被牛筋绳捆得紧紧,可嘴里却还不停,依旧在骂。 宋江气急,要知道赵柽可在近前,李逵还这么口无遮拦,判个轻君之罪十分应该,或者犯上之罪也有可能,哪条可都够下大牢砍脑袋了。 他过去几步“啪啪”两个耳光抽去:“混账东西,陛下在此,还不住口!” 李逵被打得一愣:“哥哥为何打自家人?” 宋江急忙往身后使眼色,李逵并非没看到赵柽来,只是浑人过眼不过心,压根没去思想,这时才卡吧卡吧鸽蛋大的眼珠:“陛下来了。” 宋江立刻怒道:“还知道陛下来了?怎敢在陛下面前放肆!” 李逵道:“俺又不是第一次在陛下面前打架,陛下知晓俺,又怕甚么?” 宋江险些气个倒仰,和这混人掰扯不出道理,只得道:“闭嘴,不许说话!” 李逵小声嘟囔了几句,随后偷眼去瞅赵柽,看赵柽面无表情,这才垂下脑袋。 那边种彦崇也喝住了扈成,扈成实在是被仇恨冲昏了头,刚才那一刻只要能杀了李逵,叫他抵命都行,这时头脑渐渐清醒,哪里敢去看赵柽,就算血海深仇在身,可此时面对君王,也是心虚得很。 赵柽冷笑道:“不错,都出息了,敢在我的府门前面闹起,还有什么事情不敢?” 李逵觉得委屈,他早就忘了扈成,甚至当年扈家庄的事情也有些模模糊糊了,问他扈三娘是谁,他都会说没听过,这就是浑噩之人。 他要辩解并非自己惹事,是对方先动手,生怕赵柽罚他一个月不能喝酒。 宋江却是担心赵柽一怒之下直接砍了李逵的脑袋,伴君如伴虎,别看皇帝前一刻和你谈笑风生如好友,下一刻说不定心情一变,就会要你的命。 看李逵又要开口,宋江脸皮抽搐,这么多人要是李逵说话顶撞了赵柽,那还不必死无疑?他急忙掏出方手帕往李逵嘴里一塞:“说了不许讲话!” 那边扈成倒没有李逵的想法,他没见过赵柽,更勿论什么跟随左右,没李逵那份亲近,今天本来是种彦崇带他过来见识,想在赵柽面前露个脸,留下印象,以后也好谋上进,这时热血下头,便是一副认罪模样出来。 宋江和种彦崇这时看赵柽语气不善,急忙求情,赵柽抬了抬手叫两人闭嘴,两人不敢再继续言语。 赵柽先看李逵:“府前动手不算,我出来了还不停止?” 李逵:“呜呜呜……”嘴被塞着,想分辨发不出话语。 赵柽道:“将这夯货吊去树上抽二十鞭,派白傲看着,一个月不能喝酒!” 李逵:“呜呜呜……” 那边军兵把李逵拉走行刑,宋江心中松口气,这算是没有性命之忧了,看来陛下还是念及李逵功劳的。 赵柽又看向扈成:“扈成?” 扈成不知该怎么答,他和赵柽不认识,此刻不由惴惴,后面种彦崇抬脚踹向他腿弯,气道:“还不给陛下赔罪!” 种彦崇这时心中暗骂不已,本来带着他是给他抬举,没想到竟这般没有规矩,早知道就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现在种家不比当初,公公种师道和叔公种师中两人都死在战场,关中族内虽然人丁还算兴旺,可在军里能说上话的却唯他一个。 也就是说若他不得势,那么种家便会没落下去了,他是种师道的孙子,父亲与伯父早亡,堂兄也已经身故,算是老种一脉唯一继承,肩上的担子很重,说是承着整个族内的兴衰也不为过。 反观姚家,姚古虽然亦战死北地,但不说其族内,就是自身也血脉繁盛,其中两个最为出色,姚平仲是陛下的嫡系,早在征王庆之前就在麾下效命,可说是极近之臣,就在前几日被任为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往去赴任了,三十多岁的经略安抚,前途不可限量啊。 还有姚友仲,在东京保卫战里也是立下了大功,刚升了官级,将来肯定是要进两司三衙的。 至于折家则更厉害了,府州当时虽然丢失,可折家硬凑了两万多兵马去援助东京,这也是大功一件,而且折家的人损失较少,不但折可求,折彦质这些老人在,下面许多菁英小辈也都显露了头角。 尤其折寒梅,据说和陛下是青梅竹马,之前陛下派人去提过了亲,只怕战事一结束,就要纳入宫中了。 反观种家,人丁虽然还足,可人才却是凋敝,所以种彦崇很想在赵柽面前表现一番,本来带着个种家子弟也未尝不可,却是思虑太多,怕赵柽有旁的想法,这才领扈成来。 以为扈成军中老人,又是抬举他,断然不会出什么闪失,没想到还未进府门,便惹出这么档乱子事情。 种彦崇自知李逵时常跟随赵柽走动,连番大战更是立下功劳,怕赵柽厚此薄彼,从重处罚扈成,这才赶快让其赔罪。 扈成跪下认错,种彦崇在旁也给他说好话,赵柽瞅了扈成片刻,道:“你家的事情我倒知道,只是此时我也难从中给你们决断,毕竟当年你家与李逵都不是我的麾下,更未入朝,其间对错虽是分明,可如今你们都为朝廷做事,倒叫我一时为难了。” 扈成闻言不由就是一呆,嗫嚅道:“陛下,陛下……知道小人家事?” 旁边种彦崇也是愣住,扈成的家事他都不完全清楚,只是种师道活着的时候曾与他含糊提过一嘴,似乎被人杀了满门,今日看来应该便是李逵干的,就不知道赵柽从哪里得知? 赵柽点了点头:“自是知道的,你们随我来吧。” 种彦崇拽起了扈成,两人一脸懵,跟着赵柽走进府门,正好霍璇玑和萧里质迎面过来,就叫二女去煮茶送过。 到堂内赵柽坐下,然后也不说话,待二女茶来了才开口:“当年扈家庄的事情我虽不说完全了然,可也知道个十之七八。” 扈成闻言愈发错愕,那时梁山还没闹得极大,晁盖还都活着,也就是绿林寇贼一般,宋江说了也不完全算,还没有改聚义厅为忠义堂。 而祝家庄、李家庄、扈家庄三庄说白了就是个地方乡霸,没有什么太多官面背景,更勿提什么士族之类,虽然蓄养了庄户,但其实上不得台面的。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赵柽会知道此事? 赵柽是什么人?扈成哪怕从未见过,之前也没为赵柽效力过,可身在西军,哪里又会不了解,自家这等绿林恩怨怕是入不到对方耳目之中。 “陛,陛下……” 赵柽笑了笑:“纳闷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吧?” 扈成急忙点头:“小人疑惑,虽然小人家遭巨变,可是与军国大事比起,还是,还是……” 赵柽摆了摆手,不叫他说下去,毕竟很多事情对寻常人来讲,就是山崩海裂,天塌地陷了,不用与更大的事情再相比较,对于个人,已经算是极限。 “我问你,辽擂那年,你可来过东京?” “辽擂那年……”扈成边想边小心翼翼地道:“那年小人确实来过东京,是和舍妹同来,想长长见识,毕竟身在乡野之地,未曾见过什么大世面。” 赵柽点头:“我认得三娘,便是那时,这些事情都是后来听三娘说的。” 扈成立刻一愣,接着身躯颤抖:“陛下,三娘,三娘不是跟着林冲反出梁山,死在,死在外面了吗……” “三娘没死。”赵柽摇了摇头。 “没死?”扈成瞪大双眼。 “自然没死,后来我曾与她在东京遇过,述说旧事,再后来她便与林冲离走开封,往外地谋生去了……”赵柽悠悠地道。 (本章完) 第639章 半步天人 天上黑云遮月,星辰亦是黯淡。 小院中间甬道,两旁种得菜蔬,并无花草。 人影就立在甬道中心,朦胧诡秘,似乎一刻在,一刻又不在。 少顷之后,人影缓缓动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好像连气息都不存有。 她走去旁边的菜地,脚不沾土,就在那些秋菜叶上迈步,接着来到一片新土旁,正是之前林冲埋尸之处。 看了看那土,人影转身,仿佛暗夜下的幽魂,飘去了房屋木门之前。 木门是自内栓死的,人影没什么动作,她裹于一面黑色的斗篷之下,不但身体,就连头面都全部包住。 接着又去了窗边,这窗是上下推拉的。 上面横扇推开后,须用窗杆顶住,下面打开用小木挂钩,可以固定不会随风摇动。 因为天气已经入秋,晚上寒凉,这时窗子同样关闭着。 就看人影立了片刻,忽然冲窗户上吹了口气。 窗是里外两层的白毛边纸糊就的,便是俗称的窗户纸。 窗户纸其实很厚,挡风且透光,后世时一直使用了许久,即便廉价的玻璃出现,也没有彻底被淘汰,而是作为风筝用纸还用了好长一段时间。 所谓绿林强盗,江湖小贼,偷香窃玉,都是先潜至窗前,细听声音,然后用口水蘸湿窗户纸,轻轻一捅,因为纸湿,便会没有响动地出现一个小窟窿,接着观察里面情况,伺机下手。 而这时人影只是冲窗户吹了口气,窗户纸便现出位置相同一线的两个窟窿来。 南方因为天气原因,窗户纸大多单层,北方冬日寒冷,则向来双层,双层比单层捅破要麻烦一些,而靠吹气破纸,那双层比单层的难度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甚或要更难上十倍不止。 关键是,没有用口水湿纸,是会有声音的,但人影这一口气吹破两层,却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林冲睡觉向来警觉,实在当年风雪山神庙落下的病根,再上梁山,时时倾轧夺权,生怕睡梦中叫宋江派来的人砍死,所以一直警惕。 此刻,他感觉阵阵凉风吹上面颊,顿时醒转,猛地睁开一双环眼。 凉风其实不大,但他武艺高强,又潜意识里存在戒备,便醒了过来。 有些不对,这是林冲的第一反应。 并非彻底密封的房子,躺在炕上感觉有风很正常,但当前的风却是贼风,有那么一缕贼风在胡乱吹过。 贼风就是细小缝隙鼓荡之风,有力且生硬,人久着之会生病。 林冲虽然醒了,但身子却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未睁开。 被窝里的手悄悄扣住几枚飞针,虽然现在使用诛邪剑法,可不代表他就放弃了转日针的本领。 窗外并无什么异常动静,林冲聚起全部精神细听,同时谨慎提防,只要哪里不对,立刻抢先出手,不给对方丝毫机会。 他觉得之前杀的那个大巫师有同党,肯定是看迟迟不归,才过来查探,这却是他疏忽了,没想到城内竟然混进不止一名萨满。 这两日他也知晓开放城门情况,虽然不敢去办出入凭证,但对此物的作用还是十分相信,毕竟赵柽何等样人,做事岂不严密?却没想到其中还是有了疏漏,竟放了萨满进入。 片刻之后,窗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林冲这才缓慢去睁双眼,用眼角余光瞄向窗子,这一瞅不打紧,立刻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一个黑影正站在窗户前面,动也不动,仿佛鬼灵一般,在对着窗内。 而那窗纸之上分明开出了手指甲般大小的两个窟窿,他顺着窟窿看去,能瞧见窟窿那边似乎有黑漆漆的眼珠,和缓慢转动的眼白。 林冲握针的手愈发用力,但却担心地瞅了下一旁睡得正香的扈三娘和小林图,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窗外的人武艺肯定要高过之前来的尖细嗓音大巫师,那大巫师已经是宗师境界了,那这人至少是顶尖的宗师,甚至半步大宗师。 这样的话倘若打起来,身旁母子恐怕会受牵联,他自是不怕的,他能一剑杀宗师,就代表他已经晋升到了半步大宗师。 那么两个半步大宗师打斗,三娘母子距离这么近,想不被连累好像都不可能。 又若是外面的人高过半步大宗师……林冲眼角直跳,那样自己倚仗一身诡异轻功,说不好还能够逃跑,可这母子只恐是要交待在此处了。 一想到这里,林冲顿时心如刀绞,为什么自己的命运就这般坎坷呢? 懦弱不想惹事之时,却被权贵欺压陷害,野心勃勃想要挣个大好前程时,却又勾心斗角,处处遭遇打压,甚至眼看有希望有曙光,却又突然夭折。 可当自己要放下一切,打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不争抢,种菜过余生了,反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麻烦不断到来,阻挡自己淡出是非圈子。 林冲心中好恨,本来以为我命由我不由天,现在看却是老天处处与他作对,他却根本没有挣脱改变的力量。 微微叹了口气,望眼窗外的黑影,黑影不动,但是林冲知道,对方一直在盯视着他。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哪怕结局黯淡,可终归无法逃避。 林冲就在心中犹豫是开口说话,还是暴起进攻之刻,外面的黑影忽然间竟发出了声音。 “哼……”是一声冷哼。 林冲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这声音听起来似乎不是很大,但落进他脑海却如同炸雷一般,叫他已经凝结起来的血气差点崩散。 难道对方练习的是声音类武艺?林冲知道狮子吼、天龙吟等罕见手段,此刻不禁怀疑。 那旁扈三娘闻得冷哼顿时醒转,睁开眼看到窗外黑影,刚要惊呼,却想到旁边还在熟睡的小林图,立刻伸出手掌捂住了自家嘴巴。 林冲从炕上缓缓坐起,他双目不离窗外,想要暴起突袭的打算已经落空,对方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能感受到冥冥中自身被一股气机锁定,任何动作都在对方注意之下,别说偷袭之类,就是不上前的一些小动作都逃脱不了对方的感知。 此刻,也只能直面相对了。 幸好对方并没有立刻出手,他能够从容一些,黑暗里和扈三娘使不了眼色,林冲只能道:“照顾好图儿。” 扈三娘闻言又惊又怕,明显感觉到了林冲语气里的慎重与决绝,这和之前吃饭时不一样,那时虽然外面来人,但林冲无比淡定从容,胸有成竹,可眼下…… 扈三娘立刻俯身把小林图护住,然后道:“郎君放心,只要我不死……”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窗外一个难辨男女的声音打断:“林冲,你好大胆子!” 这声音重重叠叠,似乎山壁回响,男女莫辨,音节之中时而细致,时而雄浑,纷杂不已,躁乱不堪。 这声音仿佛带有某种异常之力,能够影响到人的气血行动,扈三娘身体一颤,双臂勉强支撑,难再有其它动作。 林冲一双浓眉这时高高扬起,一手握着红线飞针,一手从褥下抽出黑剑,也不必往绕出门外,直接就冲着窗户掠杀过去。 “噗!” “刺啦!” “轰隆……” 从林冲跃起,到打破窗户,举剑进攻,也就一两息的时间。 可他身子至窗外却是连一息都没有,便倒飞了回来,眼中满满都是震撼与惊恐…… 夜色极深,赵柽已经回去堂中,他并没有点亮灯烛,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沉思。 刚刚摆完残局,暗示了萧里质弃子之事后,他竟然直接进入顿悟之内,这次的顿悟竟让他领悟了天人境界的部分真谛,从而使得他叩开了这个境界的大门。 他这时已经是半步天人的武功境界了,一入此境,以往的种种武艺见识,立刻就变得破绽百出起来。 哪怕是常用的霸拳、神行百变等等,这时看来也并非什么神乎绝技了。 就算是鲲鹏三幻,也并非完美没有破绽。 甚至夺命第十四剑,在他眼里也有了瑕疵和缺陷。 一切武艺都是有漏洞的,练武不练功,到头一场空。 武是武艺的武,功是武功的功,必须内外兼修,才能真正武道大成,炉火纯青,臻至化境。 他感觉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在身体内不停地激起气血沸涌,而这气血又灌注筋脉骨骼,让他仿佛有用不完力量,内外联动,生生不息。 天人境界,什么是天人?武艺之中有着人剑合一,人刀合一,人枪合一。 而作为武功的天人境,则就是天人合一。 天,是世间运行规律和法则的总纲,世有冷暖,雨雪,水火,生老病死,春播秋藏,这些都可以说是天之下的一些细则。 天人境,就是要将自身武功和这些自然规律契合。 但这种契合并不是光有天赋和努力就能够做到的,毕竟武道至此地步,并非打磨拳脚或者激发气血便可以契合自然。 世上成人事者,不是只有天赋和努力这唯二个条件。 三分天赋,七分打拼,统共确实十分,可真正的圆满无瑕其实是十二分。 十二分才是世事的大圆满,日有十二时,年有十二月,十二进位,十二地支,十二生肖,大圆满为十二。 那所缺的两分,一分则是缘,一分则是运。 缘是机缘,机会缘分。 运是运气,时运气运。 想要进入天人境,只有天赋和努力还不够,至少还要沾点机缘和运气,才好进入。 而这机缘和运气,冥冥之中谁也说不清道不明其间道理。 正所谓,缘不知从何处起,不知往何处落。 缘来缘去,缘到缘尽。 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气英雄不自由。 时来风送滕王阁,运去雷轰荐福碑。 时去金成铁,运来铁变金。 时势造英雄。 米震霆也好,黄裳也罢,都是一等一的天赋,更不缺勤奋和努力,所以站在了百尺竿头。 可百尺竿头想要更进一步,就不是天赋和努力就够的,还需要冥冥之中那一丝机缘时运。 而赵柽此刻就是在思索这机缘时运,他如今进入到天人大门,继续向上再也无碍,所以能够沉下心来仔细思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米震霆等人都是局内者,所以哪怕说得再懂,分析再到位,看似已经通透无瑕了,但其实却还在迷惑之中。 赵柽思索此事,机缘时运确实难以把握,毕竟冥冥之中的道理,哪个能够真正说清? 可他却又想着好像还是有一丝痕迹可循,他的几次顿悟,两回是因为逆徒元缨,在元缨胡乱耍剑,得意洋洋卖弄之后,进入到顿悟。 还有之前这次,这次是因为萧里质,他摆残局棋盘,弃子杀法,萧里质惊慌失措跑出门外,他看着好笑,随后进入到顿悟,而这次顿悟则直接迈进了天人大门。 若是没有收元缨这个逆徒,或者没有将计就计,把萧里质留在身边,那这几次顿悟还会出现吗?大抵是不能够的。 顿悟不像是规律之物,该来的早晚会来,而不来的则永远都不会来。 那么,正因为他收徒,和留下萧里质的举动,才导致出现了顿悟,最后跨进天人大门。 但也或许,没有这两个,他和别的什么人有了往来,在某一个时刻也会出现顿悟,但却与这几次无关了,那是另外的机缘时运。 但不管哪种,却总是离不了交集二字,说白了,其实就是因果! 收徒元缨,留下萧里质,这些都是因。 有因才有果,果是因之报。 虽然赵柽不知道究竟何因,才会结下机缘之果,可道理却肯定是这个道理不会错。 呆在宅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自己个儿想怎么才能进入天人,傻傻等待机缘,那肯定是等不到的。 因为在宅里不动不见人,怕是难以结因,无因便无果,没有世事人物的交集汇聚,便也极可能没有了什么机缘。 机缘不是闭门造车想出来的,机缘是要种种因之纠缠,才可能会产生的。 思到这里,赵柽长长出了口气,忽然觉得心窍又通澈了几分,半步天人达到了,那准天人还会远吗? (本章完) 第640章 大仙知 林冲满脸惊恐望向窗外,他居然一招败北,只是瞬间,就被打了回来。 他明显感觉到对方手下留情,不然这一下肯定会将他留在外面,绝没可能无恙而归。 他可是半步大宗师,用的并非诛邪剑法这一种武艺,他左手转日针,右手诛邪剑,居然在那人影的手底连一招都没有走过,就彻底败北。 对方拥有瞬杀他的本领! 但很明显那人影只是不想杀他,就连他退回来,其实都是对方故意气血震荡,把他逼回的。 林冲惶恐不已,这已经不是武艺了,武艺没有这般可怕。 他虽然身为半步大宗师,但有转日针和诛邪剑神鬼莫测的手段,自诩就是遇到大宗师也可走上两招,甚或不敌,还可以仗着鬼魅身法逃脱。 他心中立刻翻江倒海一般,萨满大仙知竟然亲来了上京,这又怎么可能? 所以他很急迫,黄裳和霍四究其实也急,只不过都没有他这么着急罢了。 可刚才这一下,让他感觉到了毫无抵抗之力,别说逃脱,走上招数也万不可能,窗外那人影要是想杀他,不过吹灰之力,抬抬胳膊就能办到。 赵柽伸手压了压,叫三人喝茶,三人都神色激动,欲言又止。 果,可能是恶果,也可能善果。 她说的公公就是霍四究,霍四究常年栖身市井,接触之人杂而纷乱,是三人之最,就算赵柽认识的人也不比霍四究多。 “什么大黄?”赵柽纳闷道。 他是与霍璇玑萧里质一起的,就看萧里质脸色极为不好,喝着白粥,不敢抬头看人,怕是自我暗示了一夜,现在真把自己当成弃子看待了。 赵柽笑了笑,虽然希尹已经死了,但女真那边将萧里质做为弃子可能性不大,毕竟宗室,完不成任务,不能“舍身饲狼”的话,还是会希望她活着回去。 看三人离去,赵柽对霍璇玑道:“萧姑娘在忙什么事情?” 赵柽微微一笑:“只不过一家之言,还无从验证确凿,三位可权做参考,回去思索斟酌。” 不会差到正面相对,连反抗动作都无法做出,就被直接杀掉。 半晌后赵柽回去堂内,米震霆黄裳霍四究几人过来,见了礼后,询问何事。 所以最终大仙知也就带进上京三个人来,其中一个还被林冲给杀了。 可无论善果或者恶果,都有一定机会与自身武道产生共鸣,乃至再有一丝一缕的可能,进入顿悟当中。 霍璇玑在旁边听得美目眨啊眨,道:“这般来说,公公该有顿悟才对啊。” 大仙知这次亲来上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刺杀赵柽! 赵柽闻言却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认得多,接触多,而是交集,是往来经事。” 她咬了咬牙,想为林冲争取喘息时间,冲窗外喊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来到我家放肆!” 天人境的高手世所罕见,哪怕一国也未必会有,即便有那也是平素根本看不到的,更无从谈起请教晋升经验了。 赵柽身边该有高手,而且兵将众多,所以想要刺杀赵柽绝非一件易事,也不是一个人就好完成。 赵柽叹气道:“就是自顾自下了一盘残局,给她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弃子。” 所以,哪怕大仙知本领再高,手段再厉害,杀赵柽不在话下,可也需要人从旁辅助。 林冲脸皮抽搐,双腿如同灌铅,他强忍着心中巨大惧意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三人急忙叫好,赵柽便开始讲述起来,大抵都是在讲机缘与因果的关系,交集是因,机缘是果。 这个交集自然是与生灵的交集,未必是人,但人则更好,从这里引申,因因相递,织建成一张细密大网,量变引起质变,就会形成数个果出来。 何况天人这玩意,你可能知其然,但却会不知其所以然,自己研究得再多也没用,没有机缘研究一千年也上不去,没有天人境的高手请教,绝难弄懂机缘到底怎么回事,自己究竟会不会得到机缘。 霍璇玑眨眼道:“怕是你得去会宁把大黄也带过去。” 林冲嘴唇动了动,想说句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一只手紧紧握住黑剑,骨节发白,在轻微颤抖。 大仙知缺少帮手,负责联络城内谍子的那个萨满再被林冲杀掉,就更加不够用,这才没有怒火之下处死林冲,而是命他从旁协助,一起刺杀赵柽。 赵柽:“……” 扈三娘呆了呆,一时听信,不由念着想过安稳平静生活的打算再次落空,脸上流落出无比失望神色。 哪怕到死也上不去,可总也要上不去个明白。 大仙知地位尊贵,不但隐为女真朝上国师,在民间更是声望隆重,拥趸者甚多,并不下于女真皇帝,甚至可以说在各部落的眼里,大仙知要比皇帝更加尊崇。 小巷院落,林冲呆呆地坐在屋内,窗外的晨曦落在他身上,好像披了一层金色霞肩。 这却是有门径可循了,不像大宗师时望天人,根本不知从何着手,眼下却可以往后推衍。 黄裳一脸凝重地道:“臣也是这个问题,致仕之前便少交游,致仕之后几乎断了外面之事,还沾沾自得,以为清高,没想却成为了天人羁绊。” 顿悟可能一次,也可能无数次,或许无数次都无法领悟天人真谛,此刻反又要观瞧天赋了,不过条件已经达成,只看个人悟性。 萨满二仙教中确实有些高手,但问题是进不来上京城几个。 尤其米震霆年岁已经很大,仗着一身精练武艺,此刻精神还不差,身体还健朗,可毕竟也一百多岁了,血气开始走下坡路,若是再不得境界晋升,怕是过几年,就会倒退开去,一天不如一天。 扈三娘闻言急忙起身去看小林图,林冲这才松了口气,神情却露出几许无奈和迷茫…… 武艺高强可以强行出城,从城墙上方想办法下去,一般来说宗师就能够做到,当初方腊就是宗师,便于杭州城顶强下去了城池。 三人致谢行礼,随后告辞。 赵柽伸了个懒腰,出门吃饭。 这是什么境界?林冲不知道,也没听过,他不晓得大宗师上面还有天人,童贯没对他讲过。 随着天色一点点黑下,城中的梆子声响起,大户人家的门前院里都点起了灯笼,小门小户则关闭院屋,早些安歇。 辽西郡王府内,赵柽正坐在案后观看一封密信,脸上露出了轻松之色。 赵柽叫霍璇玑将门关好,外面白战白霸两个看守,这才笑眯眯地道:“昨夜侥幸,晋升半步天人了。” 霍璇玑想了想:“我说她今早便问我有无棋盘棋子,原来是把自家想成女真弃子了。” 霍璇玑道:“是她养的一条狗,整天念叨,大黄大黄。” 林冲猛吸了口气,心中暗想,此刻反抗是不能够了,打不过也跑不掉,不过看对方好像没有杀自己的意思,莫非有事想用自己? 林冲见状心中不忍,只得岔开话道:“娘子看图儿在干什么,我瞧他刚才挥舞木剑玩耍,别再伤到自家。” 霍璇玑瞅他道:“你昨晚对里质姑娘干什么了?回去后蒙头大哭,今天也神色不愉。” 天边微微吐出鱼肚白,一夜转瞬即逝,赵柽依旧坐在堂内。 不是惊天动地大事,大仙知岂会降尊亲至? 米震霆一脸恍然:“臣明白了,是要和人产生际遇互游这种,怪不得臣大宗师已经几十年,却从来未有过一次顿悟,臣自武艺高了之后,又自朝中致仕,便大多闭门不出,只思如何晋升,虽然也与外界些许来往,可并无事情沾身,还以为断了外界许多因果是好事,却没想到竟因此无法进入到顿悟其中。” 声音依旧细致与雄浑交结,重重叠叠,仿若山谷回声,但却威严倍至,令人不能抗拒。 虽然大仙知本领通天,可双拳难敌四手是一方面,一个人过去被发现缠斗,没有同行人吸引对方,被拖延了赵柽跑掉则是另一方面。 如今想要扭转战场局面和女真国势,再无别的办法可想,只有杀了赵柽,才能够挽救。 “是是,在下现在就出去……” 虽然说即便请教,这机缘也未必就能凭空造就抓住,可总是唯一希望,谁也不愿意轻易放弃。 顿悟,是叩开天人境的条件,有顿悟未必就一定会进入天人境,但没有顿悟,是万万不可能晋升天人的。 他并没有休息,此刻已经踏入天人门槛,再无瓶颈限制,就开始反复推演起下一个境界准天人来。 扈三娘于黑暗中看不清林冲神色,但听着林冲粗重呼吸时起时伏,情绪不稳,心中知道不好,窗外人必然极端利害,不然林冲不会这般反应。 窗外冷笑,男女莫辨:“胆大包天,杀了本座派来的人,居然还问本座是谁?” 三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大喜,一起道贺:“陛下洪福齐天,武道精进,百尺竿头,更上一步,可喜可贺!” 霍璇玑露出副看不得:“从你这里出来就心情大变,怎能不让人胡思?” 这已经是大恐怖了,武艺几乎无法企及,那这又是什么? 人都对未知的事物心存惧怕,哪怕林冲现在本领高强,却也并不例外。 林冲惊道:“你,你是大仙知?” 但林冲却知道,大宗师绝对没有这么恐怖,半步大宗师和大宗师之间确实有极远的差距,可还没到天与地那般遥远。 对方不是大宗师,又是什么?这已经超出他的见识之外了。 林冲道:“三娘不要乱想,哪里有什么不好说的,都是些白山黑水防守的军事,朝廷那边想继续用我,我虽不愿,可大仙知威慑之下,哪得反抗。” 赵柽看着三人,点了点头:“在晋升之后,我确实对机缘二字有了全新的想法,虽然依旧还是不可强求,但总有些思想裨益,就给三位说说。” 这样的身份,怎么会轻易离开白山黑水到上京?林冲想不明白其中原因,但却知道肯定有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发生。 倘若真正动手,他会连反抗都不能,招架或许都没有,就会乖乖受死! 霍璇玑“唔”了一声,继续扒拉白粥。 “还不出来!”窗外声音淡淡催促,可听到林冲耳中,却不啻于圣旨一般。 赵柽不搭理萧里质,对霍璇玑道:“一会儿吃完饭,把几个老爷子请过来。” 窗外沉默几息:“林冲,我不杀这母子,你出来说话。” 他越琢磨越是这么回事,便迈步往中屋风门处走去…… 他身子一点点往后靠去,对方返璞归真,举重若轻,震回了自家,却没让自家受一点点伤,这简直不可思议。 霍四究道:“陛下一席话,真令草民茅塞顿开,草民原本以为自己的路是对的,却没想到竟走得偏了……” 赵柽嘴角抽了抽:“我什么都未做,不要瞎想。” 林冲不能反抗,只得遵从,但刺杀赵柽这件事情不能与扈三娘讲,扈三娘心中一直感念赵柽恩情,敬若神明一般,若是对扈三娘讲了,怕是扈三娘宁死也要阻止自己。 白战在外面敲门进来:“陛下,早饭好了。” 但想要强进城来却是不可能,毕竟一个是跑,一个是进,就算有壁虎游身术,蝎子倒爬墙等本领,但想要不被发现的可能几乎为零。 赵柽道:“如此也好,慢慢绝了她于女真的大多念想,潜移默化,以后她是要去东京的,不叫她留在这边苦寒之地。” 赵柽将自己理解的全都说了出来,三个人听得有些痴了,没想到还有顿悟与因果一说。 “没什么。”林冲勉强一笑,大仙知和他说的事情,他没法子与扈三娘得知。 扈三娘这时看林冲神色不太自然,回答又简短,顿时心生疑惑,追问道:“郎君,有何事不好说吗?” 上京城盘查严密,就算那出入凭证有漏洞可钻,但也不是想混进多少人就能混进的。 转眼一天过去,傍晚已经来临,天边火烧云红艳灿丽,预示着隔日是个好天气。 扈三娘道:“郎君,大仙知与你说了什么?” 赵柽知道他们久困在大宗师境界,不得提升,心中长久郁结,都快魔怔了。 信是吕将派人送过来的,按照时间推算,此刻吕将该在攻打黄龙府,说不定已经拿下。 是时候出兵白山黑水了…… (本章完) 第641章 黄雀在后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月上中宵,赵柽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倦怠。 他昨晚未睡,此刻又处理军务到临近午夜,哪怕半步天人,也不可能一直保持不变的精神。 站起身在堂内走了几步,便决定往寝房安歇。 赵柽住在当年萧敏的院落,屋子那时便睡过,出了堂门轻车熟路走去。 可就在将至院前时,他忽然双眼微眯,身子如青烟般无声无息闪到一棵大树旁边。 随后,他的身体仿佛融入树身,也不见如何动作,便滑到了树上,隐藏树冠之中。 这树就在院落左近不远,于树冠密集里可以看到居住院落的情形,远处情况也都能够注视。 院内点了不少灯笼,门前就有两只大的正在微微摇曳。 赵柽这时并没有看到什么,他只是听见了些许声音。 声音是从风中律动来,从大地脉动来,天人这一境界,就是与大自然,与繁复生灵,与世上一切事物,交汇融织攫取,得到消息信声,从中借获力量。 赵柽刚刚感觉到风内有人疾奔,地上有人蹑跑,方向都是往辽西郡王府这边。 上京城如今宵禁,城内只有夜巡军兵,夜巡军兵不会如此急促……而且夜巡的兵卒也没有这般敏捷速度。 有人在夜行! 往辽西郡王府这里来! 赵柽并非能够感觉极远地界,那岂非神了?至少眼下是不可能做到的。 但稍近处还是可以。 辽西郡王府其实不大,在上京城内,和那些宗室的大邸根本比不了,就算契丹一些积代公侯的府宅也比不过,只是座小府。 所以赵柽才能够感觉到外面的动静,因为动静来源就距离王府不远。 事实上这个工夫,他觉察的那些衣袂流风声,脚尖点地声,轻微呼吸声,已经来到了宅内,对方在加快速度进府。 来人并非一个,武艺该是极高,守府的军兵没有发现。 这些人一入府中,便立刻不动,似乎在隐匿身形,暗中观察府内情形。 赵柽想了想,事实上此刻郡王府并没有什么高手,除了他自己,连个宗师都没有。 米震霆三个并未住在此府,而是在旁边的宅子,不过也就一墙之隔,依着三人武艺,郡王府又小,这边真有什么声响不妥,那边立时便能发现过来。 赵柽站在树冠沉思,毫无疑问,夜潜进府的肯定是女真刺客,女真如今势弱走下坡路,想要扭转颓态其实没什么好办法,甚至可以说没办法了,除非刺杀自己。 如果自己不在,那么秦军必然回撤,朝堂也会动荡,国内势必大乱,这个时候,就是女真反败为胜,再次南下的最好时机,并且会有极大把握打穿中原,南侵成功。 这实属好主意,赵柽不由摸了摸下巴,可自己真就那么容易刺杀吗?不过女真的确还有高手存在,比如萨满大仙知……又或剑隐部的族长! 那今天晚上来的会是谁?毕竟刺杀这种事情,讲究出其不意,务求一次成功,因为一次不成功,对方必然加强防范,想再下手便难了。 女真也肯定知道这个道理,所以绝对会派有十足把握之人前来,那会不会就是两人中的一个? 这是极有可能的,这种事情必然不遗余力,倾其所有,做到最好,因为除此一遭,难有二次,那么不是大仙知来,就会是剑隐部主! 赵柽心中笃定,便在树冠里一动不动,观察府内情况,毕竟自己落脚在郡王府的事情很好打探,但是具体住在哪个院落,却并非外人能够知晓。 对方刺杀自己,总得知道自己的住处,他在这边守株待兔便是,不然打草惊蛇,声张擒拿,依照他估算刺客的武艺,恐怕府中人员不好抵御,会损失惨重。 就这时,赵柽感觉到进府的那几个脚步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却是辐射开去,显然刚才隐匿了片刻,这时打算探查自己下榻的地方了。 其中有一道声音往这边过来,这边其实除了他住,霍璇玑和萧里质就在侧旁,两个院子紧挨。 赵柽略微思索,不由皱起眉头,他住的院落虽然打着几只灯笼,但屋内却是黑的。 而旁边的院子却不同,霍璇玑和萧里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院内窗户灯影摇曳,没有熄灭。 这么晚还不睡觉,两个倒精神,赵柽心中冷哼一声,暗想过来探查的刺客见到此种情景,肯定会先去那边。 毕竟那边院子亮灯,能确定有人,但两女虽然会武,只怕也非刺客对手,可就有些危险了。 本来赵柽想卖一个破绽,悄无声息引人都过来,但此刻恐是不行,须得先救二女。 他感觉声音渐近,跟着只瞧一抹灰影,并无人形,就那么悄无声息飘动而来。 赵柽眯起眼睛,紧紧盯着,这刺客十分擅长隐匿,每遇障碍,就附身物体旁边,瞅不见分明,外界不能发觉。 片刻之后,灰影果然直奔亮灯的院子,也不知用了个什么手段,便闪身进入。 赵柽叹了口气,身子一晃,似乎随风飘走,须顷之间,也进入院落。 他同样隐身阴暗,那灰影发觉不了,只是稍待几息,就往窗户下面而去,赵柽并没有动作,看这灰影伏在窗前,随后破开窗户纸往内观瞧。 赵柽这时悄悄出来,来到灰影身后,摸了摸鼻子,也顺着那洞口朝里看。 隐约只见二女确实没睡,正坐在桌旁下棋,赵柽心中纳闷,萧里质并不会下,这又是什么时候学的?难道弃子一事,竟然激励得连对弈都学会了吗? 灰影看了片刻,接着从怀内摸出一根细管,慢慢拧开,露出里面的迷香香头。 这香头却并非灭的,而是如火捻一般,之前就点着了,此刻还有余烬,见风立刻复燃起来。 看着灰影把迷香往窗上窟窿边凑去,赵柽立刻明白他打算干什么。 并非偷香窃玉,而是怕惊动起人,想先迷晕后再绑住,然后唤醒了询问自己的住处。 这倒也算个法子,但赵柽怎么可能叫他得逞,眼看那香头快凑到窟窿时,便是一口气吹出。 他此刻半步天人境界,血气旺盛如海,中气十足不漏,倘若真的鼓足了,冲井口大吹一口,都能把井水鼓荡起来,浅些的井,甚至水都会溅到井外。 这时他吹气成束,没有一丝一毫外泄,也没有多用一分少用一点,乃是恰到好处,那迷香香头刚复燃的火点立刻被他吹灭。 灰影把迷香线头刚凑到窟窿,却发现香火竟然灭掉,不由便是一愣。 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若说在管子里灭了可也就罢,但拿出来都燃红怎么还会瞬间熄灭? 灰影立刻如临大敌,他混身绷紧,动都不敢动,五感提防到最顶处,好半天却没有觉察到半点不妥,这才缓缓回头观看。 赵柽在他身后随着他的动作移转,就好像他的影子一般,如影随形而走。 灰影看了一整圈,也没发现有什么人,不由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刚才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 他摸出火折子,用火绒小心翼翼再次点亮迷香线头,然后谨慎瞅瞅四旁,又冲着窗上窟窿靠去。 赵柽在他身后摸了摸下巴,这小子贼心不死啊,怎么还来? 他聚气成束,又一口吹过去,那迷香线头在刚到窟窿那里时再次熄掉,灰影顿时呆住。 这不对啊,这肯定不对,怎么可能还灭? 灰影猛地一回头,脑袋后面什么都没有,他忽然转身,身后也什么都没有,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他是萨满,萨满都是信鬼神的,虽然说舞神那种疯癫唱跳,请神上身其实都是自我暗示,但既然暗示了,就会自家信以为真。 灰影此刻身躯微微颤抖,他刚才看得清楚,香头是在一瞬间灭掉的,别说眼下只有微风,就算是狂风也吹不灭香头,只会让香燃烧得更猛烈更旺盛快速,这是人知常识。 那怎么此刻会灭了?后面又没有人,难道是鬼神显灵不成? 一想到这里,灰影不自觉地脸上出现惊恐表情,若真是鬼神显灵,那可绝不是他们萨满的神,这是外神啊,外神在盯着他呢! 不行,还得再试试,或者是自己想错了,真的是什么巧合,或者这迷香只是单纯的潮了呢? 灰影咬了咬牙,此番来上京任务重大,又是大仙知率领,绝对不能还没有动手就自乱阵脚,线香受潮也会出现自己熄灭的情况,说不定就是来的路上损坏了,毕竟之前他们曾被一场秋雨淋过。 他哆哆嗦嗦地又一次打开火折子,用火绒点燃了迷香,这个时候一个想法忽然出现在脑海,若真是受潮了,怎么会轻易再次点燃? 还是不对啊,灰影心中忽然一阵茫然无措,随后便再一次带来恐惧,可迷香已经点着了,他也只能机械地往窗户纸的窟窿处又一次递了过去。 这回他将眼睛瞪得滚圆,紧紧盯着那香头处,借着窗内照出来的烛光,他连迷香的纹路都能看清,这次他无论如何都能发现迷香是怎么灭的。 可还是不对,迷香没有灭呢,自家为何会这般想,灰影不由怔了怔,他是把舞神时的自我暗示用在了迷香熄灭上,这还得了。 可就此刻,在他分神的一刹那,那香头第三次熄掉了。 灰影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手上迷香筒掉在窗台之上发出一声清脆响动,他脑袋“轰”地一声,心中暗叫不好,怎么竟然失手了。 他慌忙转身,周围还是没有一个人,这次他依旧没发现香头为何熄灭,但却掉落了香筒,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引起屋内人的警觉。 果然,屋中立刻传出个轻叱声音:“谁?” 灰影闻言面色一变,坏了,这可坏了大事,可此刻再无他法可想,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他并不言语,直接拽开窗户,跳了进去。 他想直接杀了屋内人,也不逼问什么赵柽在哪里了,先灭口再说,能拖延片刻是片刻。 霍璇玑和萧里质看到外面猛然跳进一人,都是一惊,但随后脸色变得怪异无比起来。 在这人身后还有一个人,就像贴身的影子一般,却是赵柽。 只看赵柽冲二女轻轻摇了摇手,示意两个不要声张,两女虽然诧异,但都闭口不言。 灰衣人也不说话,抽出身上一把软刀,上前就扎。 两女里面自然霍璇玑武艺更高,虽然还不是宗师,但已经临近这个境界,立刻拽着萧里质往后躲避。 可这灰衣人却不是普通高手,竟有着半步大宗师的实力,这一刀看似寻常,实际上却是不见血不休,号为饮血狂刀。 眼看两女根本躲不过,就要饮恨刀下,灰衣人突然感到身子一绷,仿佛衣服被什么在后面扯住,前冲的势头滞了一滞,两女立刻躲去了旁边。 灰衣人脸色大变,难道这屋内还有第三个人,侵到了自己后面不成? 他立刻用了个九天十地藏刀式,护住周身上下,身形转动,然后眼角余光偷往后瞅,可哪里又能看到半个人影。 霍璇玑和萧里质却瞧得清楚,赵柽依旧在这人身后,无论他往哪里转,赵柽动作丝毫不差,都跟着对方,对方哪里能瞅见他半分。 萧里质伸手指着:“这,这……” 灰衣人此时是真的慌了,颇有些不知所措,但他知道现在怕也没用,心中一发狠,也不管后面,拿着刀再度冲向二女。 可就在身子冲出还不到三尺,感到后面衣领被拎住,往回一拽,不由自主退了回来。 他心神瞬时大乱,惊恐情绪蔓延脑海,把手背去后面,钢刀在身后一顿乱砍,却什么都没砍到,不由张嘴发出一声仿佛野兽遭遇天敌般的惨叫,转身就要往窗外跑。 赵柽见状扬眉,一巴掌拍下去,直接将他拍死当场。 接着没两息赵柽就感觉有人往这边奔行,先有几个,应为之前进府的刺客,随后无数嘈杂脚步,该是府内军兵听到动静,也赶过来了…… (本章完) 第642章 黑云天袖 赵柽淡淡道:“都别出来!” 霍璇玑与萧里质点头,然后赵柽纵身跳出窗外。 他听得风中有“嗖嗖嗖”声音传过,必然刺客跑在最前,先于军卒一步。 刺客的打算他很清楚,雷霆之势杀了自己,然后倚仗高超武艺逃出府邸,藏匿去上京城中的某一处地点。 上京城庞大,人口众多,想要搜查势必很难。 又或者直接杀到城头,从城墙下去,城墙虽高,但于宗师级本领之上,未必不能办到。 毕竟这不是野外战场,无论府内,还是城里,想要大军围杀武艺高强之人肯定掣肘重重。 战马也派不了用场,因为跑不开,高手又可穿房过脊,高来高去,这是优势所在。 赵柽背着双手,站定院中,这时已经有交手声传来,也不知谁对上了谁,但这么多动静,想来隔壁宅子的米震霆三人已经听见,并且赶到这边。 就在此刻,忽然院墙处一道身影闪进,根本连话都不说,寒芒耀眼,直向赵柽劈去。 赵柽其实对女真来讲很好辨认,毕竟希尹确定其人后,画了许多画像送回朝上,而且当年也有不少见过他的,把焦黄面皮变了颜色,那就大抵不错。 大仙知几个手中自然也有那画像,早熟悉了无数遍,此刻一看人形便即确定,连问都不问就直接动手。 赵柽瞅对方刀芒吞吐,势如山岳,立刻就确定是一名大宗师。 对方来人不多,城门盘查紧密,难以混入多数,这大宗师该为大仙知或者剑隐部主的得力下属。 赵柽心中想着,随即一侧身躲过刀芒,并没有直接出手杀掉其人,毕竟正主还未出现,自己暂时隐藏实力,欺瞒一下对方。 那大宗师持一把霜月极寒刀,刀长足有五尺,非是马兵,乃双手掌握的单刃狭刀。 只看刀芒化成刀焰,朵朵炸开,仿佛夜色下的银花,无比绚烂夺目。 好一招火树银花,赵柽不由赞叹,身形如电退到一颗老榆树前。 大宗师看赵柽能躲开这招,不由有些微愣,这乃是他的杀技,此刻不能缠斗,上来就是必杀,想要速战速决,可却没有奏功。 可这时也由不得他多想,只能继续连使绝招,步步逼近。 赵柽绕着老榆树走,这树北地常见,书皮粗糙,树干粗壮,一时间对方的招法都受限制。 大宗师急迫,霜月极寒刀爆出巨大刀焰,仿佛夜空又一轮冷月降临,竟然数刀直接将这老树给劈倒。 “轰隆”声大响,赵柽却轻巧巧地躲开,顺便折了一根榆树枝条。 他这时已感到一丝特殊气息临近,气息不同寻常,以他半步天人的感应来看,已非是武艺能够锤炼,倒与自家章法有些相似,就不知是半步天人,还是准天人,是萨满大仙师,还是剑隐部主。 赵柽手臂一震,那榆树条立刻绷紧溜直,直接刺向大宗师,这一下仿佛天地锁定一般,那大宗师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咽喉瞬间便被洞穿。 随后赵柽向院外望去,却见几条人影闪动,已经立于墙上。 竟是三个人,其中一个身材颀长,裹在一面黑斗篷之中,借着夜空月光和灯笼光芒,可以看到脸上竟然带着一副面具。 面具两色,从中分开,一半赤红忿目狰狞,一半青面獠牙凶狠,冷眼望去,在这夜色之下威猛异常。 这人手里并没拿什么兵器,确切来说她的手根本没有露在外面,她两只长袖飘舞,只是轻挥,就把另两个跃上院墙之人打落下去。 另外两个赵柽也看得分明,是黄裳与霍四究。 赵柽扬了杨眉,没想到他们过来这边竟已交手,就不知米震霆眼下何在。 那斗篷面具人只是目光扫过,就直奔赵柽,这时赵柽听见墙外黄裳喊道:“陛下小心,刺客是女真萨满大仙知!” 赵柽暗自点头,看对方手中无剑,就知道肯定是大仙知了,女真的剑隐部可是人人用剑的,尤其剑隐部主,据说可以同时使用九口宝剑攻敌! 这可不是元缨瞎胡闹那种,而是真正的九剑归一,天下用剑的大高手。 大仙知身轻如燕,直奔赵柽飞来,几乎凌空虚渡一般,不由叫赵柽眼皮跳了一跳。 这等融合自然,天地合一,他都做不到,莫非大仙知不是半步天人,而是准天人吗? 林冲此刻正在拼命逃跑,他已经负伤,没想到赵柽府中竟然这么多高手。 不但他没想到,就是大仙知也没有想到,命他拖住其中一人,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他从中挑了个拿棍的老头,却不成想这老头利害,本来琢磨能支撑个三五招再走,但他一用出转日针和诛邪剑法,这老头就和疯了一般,直接使起杀招。 林冲吓得只好提前跑路,幸好转日针的身法鬼魅,府内地形又复杂不比外面豁敞,竟叫他绕来绕去,跳去了府外。 这时便也不管大仙知怪罪,毕竟自家保命要紧,一路向远处逃走。 他本以为出府后安全,也不用回去帮忙,大仙知等人身形暴露后,无论刺杀赵柽得不得成,都不会再回去找他,得成自然是要跳城逃跑,不得成就全死在郡王府中罢了。 可没想到的是,那使棍老头竟穷追不舍,居然不顾赵柽遇到刺杀也要追他这个小小的半步大宗师,叫他迷惑不知是何道理? 他心下想不通,只能施展身法凭借一口内气,迅疾逃奔。 林冲熟悉上京城地理情况,尽往些复杂地势跑去,翻墙过房自不在话下,什么楼阁也全都行走,就算小山小湖也奔行了一番,这才没让后面使棍老头撵上。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听到那老头在后面喊什么“你这兔崽子和李宪什么关系,是否认得童贯”,简直吓得亡魂直冒。 林冲觉得对方从他的武艺招数看出了来历,应该是个与童贯这一门有仇的,倘被追上,下场不堪设想。 米震霆在后面追得怒气冲天,他倒不知林冲是童贯的徒弟,只是看招数身法就是转日针本领,这乃李宪独门秘技,不是亲厚弟子不会传授,只是没听过李宪还在北边留下衣钵,是以为要捉来审问一番。 林冲眼下打也打不过,甩也甩不掉,对方还呼三喝四叫城中巡逻军兵帮忙拦截,直令他苦不堪言。 他脑中飞转,忽然想到一处地方,觉得那里说不定能摆脱这使棍老头,便飞也似地跑去。 林冲想的是之前住处耶律大石府,那个府宅极大,内里也复杂,什么假山花园鱼池小湖都有,只要进入多拐几个弯子,肯定就能甩掉使棍老头,然后悄悄回家,这段时间再也不出门了。 半晌之后,林冲终于跑到府邸门前,此刻府门上粘着封条,并无人占据,他脚尖一点地,直接来了个旱地拔葱,“噌”地一声就窜进了府中…… 赵柽和大仙知已经交手三招,心内暗惊,果然不是半步天人本领,竟然是准天人境界,但对方的准天人似乎不太熟练,应该刚进入没多久,甚或还在这个境界时上时下徘徊。 他已经跨入天人大门,自然知道这个境界与以往的不同,准天人做为天人中间的小境界,是会滑落到半步天人的,这就无形之中给最后大圆满的天人境带来无限难度。 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稳不住准天人的小境界,那么就会掉境,可见这个境界之难。 赵柽那晚进入半步天人后沉思了一夜,已经把这准天人境推衍个七七八八,只是没有跨出最后那一步,此刻看见大仙知武艺,自然料到了她这时的境况,可这已是十分骇人,准天人虽然是天人里的一个小境界,却也并非半步天人可比。 殊不知,大仙知此刻心中比他更要震惊,秦国的皇帝竟然在天人境界之内,这又怎么可能? 别说身为帝王需要日理万机处理朝事政务,就算身边的家事也都繁杂,又有美女无数,哪里有空精进武艺?更何况是武道天才穷尽一生都几乎无望的天人境! 她瞧出赵柽的半步天人,不由暗暗皱起眉头,本来打算雷霆一击,随后远遁千里,可眼下看却没有那么简单容易了。 对方已经硬接了她三招,虽然正常来说两人差着境界,但对方气血雄浑,招数玄妙,显然不是再有个三两式便能够拿下。 可夜长梦多,刺杀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拖延太久,那就也不是刺杀了,变成明杀,外面的秦军再不停聚来,最后别杀不了对方,自家再陷进去。 这时赵柽手上捏着榆树枝,大仙知也没用武器,只使双袖,两人都已经达到飞花摘叶的本事,事实上拿什么东西都问题不大,都可做为兵刃使用。 大仙知身披黑色斗篷,双袖挥舞起来仿佛一片黑云遮天,那袖虽是布帛织就,但却如生铁一般,打到身上顷刻便会毙命。 赵柽的榆树枝虽看似柔软,可锋锐无比,那枝尖甚至比剑还要锐利,只要碰上一点,就是一个血洞出来。 两人对在一起,榆枝抽打黑袖之上,竟然发出金铁交鸣,仿佛全是金属之物。 两人身形极快,外人根本看不清分明,只能瞧见两团影子在不停滚动,好像两朵暗云,绽放着无尽恐怖的雷爆。 这时黄裳和霍四究已经进来院内,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但好在大仙知带来的手下基本已经灭掉,唯一逃出之人米震霆在后面追杀,想来绝不会失手。 两人打算上前帮忙,但哪怕以他们的武艺也靠不得近,四周军兵弓弩齐备,却谁也不敢高举,都怕万一失手误伤到赵柽。 这时赵柽与大仙知已经打到了十招开外,赵柽渐渐落于下风,实在是虽然自家已经推演到了准天人,可实际境界却并未达到,对天地自然的融合照对方还差那么一筹…… 林冲在耶律大石府邸内乱跑,唯一目的就是把后面追杀的拿棍老头绕晕。 米震霆此刻也确实有些迷糊,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曾任内侍省监,什么样的大宅没见过?一些布置全在心头,可眼下这座府邸与以往看到那些却不相同。 一是此处并非中原,辽虽仰慕汉之文化,但在设计府宅时还是添加了一些草原风格,这叫米震霆有些看不大懂。 再就是当初耶律大石曾经在宅子内布置了许多独特器物,都是他自己设置,他文武全才,一通百通,对宅子内机关设计也有擅长,这就更让米震霆一头雾水。 要知道,当初完颜宗望把这宅子赏赐给林冲,林冲足足用了三个月时间才彻底吃透这宅内各项东西,米震霆方才看到,怎么可能就熟门熟路? 眼看着林冲越跑越远,自己却在一处怪石堆里转圈,米震霆大怒之下手中棍子直接丟出,奔林冲后心而去。 他这棍可不是寻常木材所制,而是一种极为稀罕的朝天木打造,这木生于深山老林,成长极为缓慢,百年才有小指粗细,三百年如拇指,五百年方可制棍。 不同于一些枪杆材料柔韧,这木一旦成材可以打造棍子之后,便是如铁一样坚硬,又比铁要轻,是制造硬重棍棒的最好材料。 米震霆丟出的这一棍,不但饱含了怒气,更是将自家气血之力灌注,本来这样大伤身体,之前追逐都未曾使用,可此刻眼看着对方要逃之夭夭,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一棍破空呼啸,声音惊怖,如闪电般快速,直奔林冲而去。 林冲正自心中得意,用耶律大石当年设计的机关困住使棍老头,想直奔府后跳墙逃脱生天却忽然听见后面破空之声传来,立刻大叫一声“不好”! 他只以为是暗器类东西,忙向旁侧躲避,此刻哪怕就是刀剑等物也都够闪开了,却不知这棍长,等于马上兵器一般长短,而且米震霆使了一个巧劲。 这棍到林冲身后,他并没有完全避开,被棍头扫了一下,这一下本也不太要紧,毕竟并非要害,可谁知这棍竟然借着一扫之力,打起转来,仿佛风车一般,那两边棍头“噼啪”连续打上他后心七八次,打得他口喷鲜血,扑倒在地。 但他随后便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继续往前跑走…… (本章完) 第643章 鹏行九天 赵柽和大仙知已经过了三十招,彻底落入下风。 但他却不急躁,急躁的反而是大仙知。 大仙知看着四周乃至府外人越聚越多,松竹火把越来越亮,照得有如白昼一般,哪怕天人的心境,也不由波动起来。 这样下去,就算她能杀得了赵柽,恐怕也逃不出上京城了。 数万大军全部调遣,就算城内地势复杂,不比战场,可里三层外三层将这府宅围出几里远,那就是插翅难飞的局面。 再高的武功,也绝对不可能在此种情况下逃脱。 这已经超出了人力范畴。 大仙知心中阴沉似水,但脸上却瞧不出来,那面具遮挡,依旧让她形貌威猛如斯。 她此刻铁袖如刀,阴阴郁郁,朝着赵柽横推过去,仿佛黑云天倾,叫人躲无可躲。 这一下势在必得,赵柽已经处在下风,在这招的笼罩之内,必难躲避。 可就看赵柽微微一笑,身体于此刻跃起,虽然依旧在黑云天袖的笼罩之下,可却接连打出了九爪十八掌三十六腿。 一切都在瞬间完成,他的身体在空中凌虚,仿佛一只巨大神鸟,意欲撕破苍穹,巡界而游。 上古绝艺鲲鹏三幻,第三式,鹏行九天。 只见仿佛刮起一阵来自天外的旋风,叫他身体隐约呈现虚幻,却又不停的手腿变化,打出了一幅鲲鹏斗游的震撼画面。 那黑云天袖被打破,赵柽身体直冲九天,自上而下,手上寒光闪烁,抛却了榆树枝条,莫邪剑无声而出。 夺命剑法,第十四式! 自创出这夺命十四剑以来,他只用过一次,因为不进天人实在驾驭不得,后果甚或比强用第十三剑还要严重。 这一剑,实际上已经有了武功的气息,不能完全称呼为武艺。 这是极为罕见的。 要知道这么久时间,赵柽所接触到的武功,基本都是内练,并没有外用的招数。 他自己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就是捶打内里气血经脉的功法,最后由内向外,内外合一,以内驭外。 米震霆玄冥化骨吞脉功,黄裳的六阴九阳乾坤大搜魂手,霍四究的移山倒海包罗万象功,其实都是内功,是锻炼气血内处的功法,用这内功使用外技,威力倍增。 但眼下的夺命第十四剑,却自身就带了些内气的特质,这简直太稀罕了,也就是说不调用体内功法,直接就能够做到内外合力一般的效果。 虽然这种效果不如真正的以内驭外,有些大打折扣的意思,但胜在快速,远比通过运转内功加持招数更加便捷和来得迅疾。 夺命剑第十四式从天而降,赵柽曾用此剑斩了澹台长夜,澹台长夜那时也摸进了天人的大门,虽然浅薄,但可不是大宗师了。 此刻赵柽又使此剑,他也不是那时的大宗师,而是半步天人境,这夺命十四式威力又增加了不知道多少倍,这一剑带着杀念,杀气,杀机,从天刺落,宛若巨大冰寒的冷阳,要冻结一切。 冷剑成雨,杀剑如花,剑花烟雨江南。 剑之若梅胜雪,香如书卷,毒如天蟒,剑毒梅香,剑气书香。 十四剑从天而下,恍如一场瓢泼,浣花洗剑,飘香剑雨,名剑风流。 大仙知舞起黑云天袖去挡,这袖确实坚如钢铁,能挡住金铁兵器,就算是寻常犀利,吹毛利刃的也能够抵住。 可莫邪剑乃是宝兵,自古以来的神兵利器,无坚不摧,无往不利,“刺啦啦”声响,竟然把那黑云天袖直接斩开,袖布碎片飘飞满天,好像一只只黑色蝴蝶飞舞。 十四剑斩破天袖,便是一滞,但接着继续向下刺杀而去。 大仙知丝毫不惊,对方拥有宝兵其实在她计算之内,毕竟一国皇帝,有口古之名剑防身简直再正常不过,她之所以还用双袖迎战,是因为赌其中微乎其微的机会,但很显然,这种机会并不存在。 此刻天袖碎裂纷飞,十四剑依旧携雷霆而下,大仙知却不慌乱,面具之上看不出她的表情,她的身体丝毫没有闪躲,两只露出的惨白之手,也纹丝不动。 这第十四剑虽然斩破天袖后力量衰弱了一点,但是想要杀肉身之人还是不会费吹灰之力,哪怕大仙知准天人境,可只要她不做抵抗,那么杀她也和寻常人等无二。 此刻情景,似乎大仙知被惊呆了放弃抵抗,但赵柽心中知道,这又怎么可能,怕是对方即将要放大招出来了。 他从米震霆嘴里知道了大仙知的隐秘,二仙一体。 大仙和二仙或者一身两人,或者两身一人,极其怪异,就算是两人两身,也应该从不分离,不知是以什么形式存在。 从交手到现在,二仙一直没有出现,那肯定是在等机会,想要对他进行一击必杀的偷袭,而眼下大仙知卖破绽出来,恐怕就是要实行此事了。 十四剑说时迟那时快,已经降落下来,大仙知不动不闪,眼看就被斩成十八块,赵柽心说你这破绽卖得有点大啊。 他剑落不假,可其中七分虚,三分实,能不能砍死人?肯定能够砍死,前提是对方真的不动硬捱,三分实处便落地,对方倘若有什么举动出来,那这剑立刻就变成了另外的七分虚,退避躲闪伺机皆可。 就看莫邪剑马上要落到大仙知头顶,她的脖子后面突兀地伸出两只手来,这绝不是大仙知自身的两只手,她的手就垂在下面,此刻并没有什么举动。 脖后伸出的那手粗大,关节鼓出,仿佛蒲扇一样,这两只手分别拿着一根黑色乌铁样短棍。 赵柽一眼就瞧出,竟然是玄铁棍子,天下能抵挡古时宝兵的唯有玄铁,玄铁就是天外陨铁,其中最坚硬者才称之为玄,世所罕见。 不过玄铁虽然能抵挡宝兵,并非说两个互相伤害不了,只是玄铁在宝兵之下坚持的时间会长一些而已。 当年赵柽来上京接萧敏,耶律大石带人于后面追杀,两个曾经交手过,耶律大石所用的就是一把玄铁兵刃,虽然挡住了莫邪剑的攻击,可在玄铁兵刃上也留下痕迹,叫耶律大石心疼不已。 那大仙知脖后伸出的两只手,疯狂挥舞玄铁短棍就去挡夺命第十四剑,但就在剑棍刚一交汇之时,大仙知真正的手却动了。 这本来就是一气呵成的动作,脖后突然冒出两只手来唬人一跳,随后抵挡住进攻,而真正的两手紧接着就会用出杀招。 大仙知这两只手并未拿任何兵器,但却蒙着一层惨白泛青的光芒,远些的人看不清楚,但赵柽早就瞧出仔细,这双手其实戴着一副薄薄的手套。 手套说不好是用什么材料炼制而成,几乎和皮肤一个颜色,并非透明,只是颜色相近,叫人误以为就是空手,但实际上这手套该是一副极其厉害的武器。 绿林江湖中确实有用手套为武器的,称之为拳套,戴于手上,用拳用掌皆可,不但可以保护双手,也可以依此对敌。 但这拳套因为制造麻烦,用工讲究,材质珍贵,所以向来罕见,就算是赵柽也从没见过。 不过赵柽虽没见过,却知道这种东西,更知这拳套绞丝而成,普通刀剑难伤,可他所知的拳套大低外形粗陋狰狞,颜色深邃幽暗,戴在手上只要一眼就能瞧出,绝对没有这种近乎皮肤颜色,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拳套惨白,虽然近乎肤色,但是外面却微微蒙着一层青光,这青光让赵柽直觉怀疑……有毒! 有毒的拳套并非没有,这东西其实就是兵器一种,外面抹擦毒药并非什么稀奇事情,也不是什么可耻之事。 在防身的武器上做些手脚,并不会为人不耻,这么做的人少只是因为能够用于此处的毒药不好弄罢了。 就像前文所说,毒药真的好得,战场上军兵武器就全抹上了,向来战无义战,没有哪方君主会在意这个,只要打胜仗就行,以举国之力都无法做到,就别说些江湖绿林了。 见血封喉的毒药可不是砒霜鹤顶红牵机五步草之类,那些是喝进肚子里立刻毒人,但在伤口上可没那么快,虽然量大时也会中毒,可其实起效却很慢,有的反而还能起到杀菌防腐的作用。 在后世青霉素发明出来之前,砒霜甚至用来治疗外部感染,被不少医生使用。 这些东西不能见血封喉,见血封喉的稀罕且价值昂贵,普通的江湖绿林人想求都求不到。 但赵柽看大仙知手套上的蒙蒙青光很像抹毒,大仙知的身份尊贵,弄点够自己一個使用的毒药还是不成问题的,并非那些草莽可比。 赵柽虽然并不怕毒,可没遇到过手套兵器,这时不由加倍小心起来。 就看大仙知趁着脖后出现的两只手阻挡莫邪剑时,自家这双戴着手套的手忽然结成一个古怪的杀印,向前推去。 两人距离就很近,莫邪是短剑,想斩对方不可能隔离丈远,赵柽又是自上而下斩杀,大仙知双手肯定能够推到赵柽,更何况此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眼看就要到手之时,赵柽忽然竟然收住了势头。 赵柽是自上而下扑去的,正常来讲,绝对不可能收势,哪怕他是虚招,也难以收势,就算他是天人境界,反而更不可逆反自然规律。 自然而下的坠落,绝对不可能凭空再倒返回去,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但是却有一种情形例外,那就是在下方借着力了,可以反弹倒回。 但也并非普通武人能够办到,就算一般意义上的高手也都无法实现,毕竟下坠之力何其之大,此刻更是下方并非死物,两只诡异的胳膊挥舞玄铁短棍,怎就好能借到力气? 不过赵柽第一使用招数虚大于实,第二对于大仙知后面还藏着二仙早有防备,所以之前心中就计划好了几种应对策略,只看时机选择一种,此刻使用,自然便倒飞向后。 大仙知手印一推成空,立刻心内一惊,本来设计好的陷阱,居然被对方给躲了过去,二仙也已经暴露,这一击杀不了对方,恐怕就再无机会了。 因为对方看到了二仙的手臂,断然不会再和她继续交战,虽然之前不是那么好退,可此刻一弹之力说不得就会跃去人群之内,然后军兵围上,自己哪怕追过去估计也无法靠近,一切前功尽弃。 大仙知此刻心中迅速做了一个决定,只看她身子“噌”地一声竟然从斗篷内穿出,竟是极为苗条的一具身材,而斗篷却并未因为她的离开而散落在地,持着玄铁短棍的两只手臂依旧在外面挥舞,下面明显是个人形,撑起了斗篷的形状。 大仙知与二仙竟然是两人两身?赵柽看到这种情景不由惊讶,没想到竟然是两个人一直躲在同一个斗篷之下。 他之前听米震霆述说,一直怀疑是否连体之类,又或者是天生的畸形,当年米震霆师兄弟看到一男一女,说不定被障眼法迷惑,其实是一体之人,但这时看却并不是,而就是两个不同的人藏于一处。 赵柽心念飞转,身子继续后退,大仙知追来,并不距离多远,只是一丈左右,可那斗篷却不近了。 赵柽立刻冷喝一声:“还不射箭,留着那二仙做甚!” 那边闻言立刻警醒,弓弩乱箭齐发,齐齐往斗篷处射去,那斗篷见状立刻冲天想走,但去被黄裳联合霍四究给凌空打压了下来。 就在二仙落地的刹那,箭矢再来,这下前气用尽,后力不继,立刻躲闪不过,只是眨眼间就被射成了一只刺猬。 这边大仙知见此情景,立刻发出一声凄切悲鸣,原本是卖个破绽,打算计诱赵柽上当冒进,一举杀之,却没想到反而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使得二仙葬送了性命。 萨满当中,向来大仙为女,二仙为男,就是二仙教的大仙知和二仙也不例外。 而且二人自小相识,且结为夫妻,相互配合,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百多年恍如一人,如今二仙毙命,大仙知怎还能保持平静? 只听她发出震耳欲聋,不似人声的嘶吼,就像野兽疯狂了一般,携带无匹的杀气,无尽的怨气,凶神恶煞地般向着赵柽扑来…… (本章完) 第644章 仙工开物,向天再借五百年! 赵柽冷眼看大仙知扑来,大仙知仿佛疯魔,自家预判的失误,二仙的死,都叫她此刻状若疯狂。 她手掌不停变幻,只是短瞬之间,竟然结了不下百种手印,这些手印全部稀奇古怪,非属佛道二家,赵柽从未见过。 “仙工开物!”大仙知一声嘶吼,脸上面具“嘭”地一声从中炸裂,一分两半,一半是赤红凶恶,一半是青面獠牙。 面具炸飞分开,中间露出一张清秀容颜,浑然不似百岁,倒好像正值青春年少,清秀妍丽。 一头发丝飘扬,如雪银丝,随风飞舞,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红颜白首! “向天再借五百年!”悠悠扬扬,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大仙知语调悲怆,声响恍惚天悲,周围的风都忧伤,夜色也肃杀。 她背后忽然之间再出现了两只手,竟和那死在斗篷里的二仙手臂一样,这两只手在她后面胡乱抓着,看得周围的人一阵阵头皮发麻。 赵柽闭着双眼,靠在椅上,淡淡道:“谁知这究竟怎么回事?” 众人闻言立刻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说大仙知天生就是妖物异类,非我人类。 说完之后,就盘膝于地,调动体内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开始调息吐纳,归拢气血起来…… 是大仙知和二仙的尸体。 赵柽已经来不及再思索下去,因为大仙知已经冲了过来! 说起来话长,其实只有十几息工夫,空气中的药味已经渐渐淡去,黄裳和霍四究的呼喊声传进耳内,赵柽知道自己没有料错,之前确实是大仙知使用了幻迷之药。 只有已经绝迹的宝料铸成之剑,才能勉强承受夺命十五剑,不会直接破裂断掉。 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赵柽闻言不语,堂内众人也都露出匪夷所思神色。 这一刻,他躲不开,闪不掉,避不了,只有硬抗,只有硬挡,只有硬碰硬。 大仙知身子一点点裂开,满眼红色,渐渐遮挡了一切…… 赵柽太阳穴青筋直跳,这也太古怪了,这都是些什么玩意?怎么还有这般的武艺,不对,这般的武功。 可他此刻的一身本领,却都奈何不了大仙知,他的境界也不如大仙知,他气血功力深厚,也比不上百多年修为的大仙知。 降魔杵的影子高高飘起,就往这边落下。 并非他不能创全,并非他无法创全,实在是这一剑他不敢创全,这一剑他担心创全。 黄裳道:“这也正是臣百思不得其解之处,臣思来想去,唯有一种答案勉强说通。” 他的手在剧烈颤抖,都要掌不住此剑,这也就是古之宝兵,若是换了旁的什么剑,哪怕也削铁如泥,但却不能承受这么大的力道,已经分碎离析了。 眼珠绽放光辉,叫瞅到的人睁不开眼,大仙知宛若仙异,已是到了近前。 赵柽心中暗惊,他不知道四周的军兵和自己看到的是否相同,既然是鬼蜮伎俩,那就未必一样。 黄裳摸着胡子道:“二仙应该有一孪生兄弟,大仙知背后嫁生的双手,是从二仙那孪生兄弟身上砍下来的。” 他这时闻到了一缕淡淡的药香,心中忽有明悟,对方莫非在空气之中使用了什么可以导致变化幻象的药粉不成? “仙工开物!”大仙知连结了百多个手印之后,那带着手套惨白色的双手竟然梦幻般变成两朵莲花形状。 赵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什么招数?他此刻确定,别的虽然不能辨别,但辟路而来的大仙知绝对是真的,不是幻象。 半晌后赵柽才缓缓开口:“萨满诡秘,大仙知已死,无处可问,也只能暂做此想了。” 大仙知一双柳叶细眉颤抖,双目猛然睁开,竟然是白白的眼珠,里面并无眼仁。 黄裳边想边道:“臣读书较多,前人杂作笔记看过不少,古时有嫁生之术,甚为诡异,倒是能够产生大仙知这种情形。” 夺命剑法,第十五式! 这一剑是赵柽刚刚创出的夺命十五剑! 心念电转之间,赵柽再一次用出夺命第十四剑,剑气凌云,剑气冲霄,牧野鹰扬,一飞冲霄汉,那二仙的三十六品莲台,竟然直接被他刺破,“噗嗤”一声,化成一篷黑烟原地消散。 莫邪剑不知在这一瞬刺出多少下,斩落多少次,从魔域到苍穹,来而复往,苍穹神剑,苍穹崩碎,残金断玉,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剑神一笑,长生一剑。 大仙知身为萨满的首领,萨满又是崇信天地神仙鬼,万物之灵,怎么可能没些“仙迹”展示? 没有“仙迹”,又怎么能让部落里的人相信?怎么会造就那么多善男信女? 假的,这些都是假的,是骗那些善男信女的东西! 赵柽心中思想,只不过就算眼下看到都是假的,也不能不防?万一假中存真,那可就坏了。 这却是极有可能,大草原还有白山黑水等地确实有这种草物产出,说不定萨满自古便用,蒙蔽这里生存之人,谎称神鬼之灵降临,人们中了药物往往还不自知,认为亲眼所见必然为真。 黄裳道:“就是如扒去人皮,披上现揭的狗皮,让血脉相互勾连,人若不死,便从此披狗皮为生,此为血嫁,还有就是断人骨,接兽骨,骨骨相生,人若不残,那便会多出一些肢体,此为骨嫁,臣观看大仙知后背生出的那两只手,好像后天嫁接而上,极可能就是骨嫁,并非出生便有。” 莫邪剑发出魔吼般的声音,由剑而至,赵柽身旁四周都黯然下来,仿佛离开了本世,进入到另外一域,似是魔域,魔域降临,挡住了大仙知的“辟路”! 大仙知欲通天辟路,赵柽这一剑却是魔域降临,意欲灭世。 二仙确实是一个完整之人,虽然被黄裳和霍四究压下,又乱箭穿身,但并无太大怪异,想来之前就是藏在大仙知的斗篷之内。 堂下众人纷纷称是。 一剑断了前方耀眼白光,一剑刺碎种种幻象,一剑刺开生死路。 赵柽思索道:“进行这种嫁生之法约有几成可能成功?” 他的举手抬足似乎都蕴含了无上武理,他的一举一动都妙不可言。 赵柽挥了挥手:“将尸体抬出去烧了深埋,不必留记号碑墓之类,黄老学士你亲自督办此事吧。” 那手中本来空无一物,但似虚空一招,竟然多出个锤子样的东西,不对,那不是锤子,竟好像是降魔杵。 赵柽嘴角抽动,什么鬼物?他脚下神行百变使出,手上夺命第十四剑再次用上,就是乱杀起来,可却什么都没有碰到,很显然那降魔杵是假的,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夜色之下,阴月笼罩,朦朦胧胧,若隐若现,亦真亦假,这看似两座莲台之上竟然坐了人,一个正是大仙知,另外一个却是黑影。 这一次,赵柽却是躲不开了,大仙知背后依旧生有二仙的两只手,这两只手忽然展开,正对向他,那各自掌心分明生有一颗眼珠。 赵柽瞅了瞅地上苫盖:“那生出的两只手,与二仙手极为相似,又怎么解释?” 不过赵柽没有慌,也没有乱,他瞬间吸气,肉眼可见,四周仿佛有白茫茫的氤氲炁息向他涌动而来。 良久之后,黄裳行礼道:“陛下,臣左思右想,妖怪之说实为妄谈,不过据臣思索,倒是有一种可能,会出现大仙知这种怪异情景。” 但转眼两朵莲花竟又仿佛无限变大,化成两座莲台,三十六品莲台,两座七十二品,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 若是这般,大仙知肯定擅长,她是萨满第一人,也可能就是北方第一高手,她若不会使用这些东西,那便也没谁还会使了。 白光散掉,好像天地颠覆,斗转星移,又如瓷器破裂,声音悦耳,大仙知的身体忽然滞住,接着额头处现出一滴血珠出来。 黄裳道:“百不成一,不过大仙知并非普通人,武艺高强,若是为了萨满祭祀,哄骗百姓等事为之,以她境界,大抵有五成机会可以实现。” 什么玩意?赵柽也吃了一惊,难道有两个二仙?可也不对,此刻大仙知衣物单薄,钩勒苗条身形,里面断然再藏不下人。 这一剑的威力他已经无法想象,若单是威力大还没有什么,而是这一剑竟主杀戮,主血腥,主“灭世”! 这一剑哪怕真的创全了,完整剑式,他也用不出来,准天人境用不出这夺命剑法完整的第十五剑! 这血珠刹那变大,大仙知面无表情,唯有眼神,流现出一种别样的境结,有错愕,也有释然,更有说不清道不名的情绪。 这一剑,他没有创全,只到一半,就使用出来了。 仿如怒剑狂花,这一剑风情,秦皇的剑,秦王的剑,赵柽的剑,第十五剑。 但大仙知的莲台这时竟然又膨胀了一倍有余,大仙知跌坐莲台之上,如同白瓷美人,她双目微阖,五心朝天,朱唇轻启。 可若非如此大仙知后面怎么会长出和二仙一模一样的手? 不过还是不对啊,虽然一样,但二仙不是死在斗篷里面了吗?而且两者已经分开了,那此刻大仙知颈后生出的手又是什么? 这简直超出了认知,惊悚诡异,叫人无法解释原因。 敢问路在何方?路就在前方,前方是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赵柽挡在路上,那就要杀赵柽,要杀出一个通天大路! “仙工开物,神鬼让路,盗天通途,辟路!” 话音声还未毕,就看大仙知化作一道雪白光芒,双手如双剑,手套似剑毫,绽放着惨白颜色,如一尊神灵般绞杀过来。 而大仙知离开斗篷后,颈下出现的两只二仙的手臂,也并非是幻觉障眼之术,而是真实存在的。 赵柽剑出,莫邪古朴的剑身都仿佛变成了黑色,天地为之一黯,对面大仙知的灿烂白光也受影响,似乎抵不住这黑暗,光辉颤抖不稳,摇摇欲坠。 他摆了摆手,声音有些孱弱地道:“去看看那二仙到底怎么回事。” 这些氤氲之炁被他吸进,更多的围绕在他四周自主地在往他身体内钻,他此刻用出了鲲鹏三幻第三式鹏行九天。 大仙知的颈后背上,确实生出了另外两只手,这两只手与二仙的手十分相似,令人一望惊悚,以为妖异。 赵柽双眼微眯:“大仙知,不要装神弄鬼了,还不赶快下来跪伏投降,说不得我还能饶你一命。” 他现在只有半剑,这半剑就已经鼓荡得他周身肌肤欲裂开,气血都要崩出体外。 难道准天人竟能把武功演绎到这种地步吗?这只怕并非武道就能达成的吧? 还是不对,这是障眼法,这一定是障眼法,武功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这是大仙知的鬼蜮幻术啊。 天光一点点亮起,赵柽已经回到堂内坐下,前面两旁众人站立,地中间摆放着两具尸首,上面用麻布苫盖。 他的身体滚滚雷鸣,轰隆隆声内后退,仿佛涛生云灭,潋滟千波。 没有面容,看不清形貌,只是一个粗壮黑影,但双手的形状却和二仙一模一样。 “噢?”赵柽微微皱眉:“什么嫁生?” 这一次却是打出了九指,十八腿,三十六剑。 殊不知,眼见却也未必为实! 赵柽脸色苍白,身形晃了又晃荡,终于还是稳住,看着大仙知被第十五剑从中一分为二,这才轻轻吐出口气。 “赵柽,你可知罪?” 莫非……一个想法出现在赵柽脑海,莫非大仙知和二仙并非两人两体,而是两人一体? 赵柽也被这想法吓了一跳,之前虽然这么猜测过,可真的见到了还是感觉无法接受。 赵柽睁眼道:“什么可能?” “什么答案?” 这一刻,赵柽冲上了准天人的境界! 他已经不再比大仙知落后境界,体内气血奔流甚或还要强过大仙知,毕竟他年岁比大仙知轻上太多,同境界之下,他肯定血气经脉要优过对方。 赵柽手上的莫邪剑这时也灿放古朴光辉,不过这光辉却有些幽暗,是幽光,是阴光,是暗光。 他嘴角微微勾起,双眼神采飞溢,发出一声长啸,身子都愈发灵动了几分,身形也变得虚幻起来。 他身形飘忽,两座莲台镇压,尤其二仙黑影坐的莲台,一双粗砺大手,正在缓缓抬起。 他这时被大仙知的“通天辟路”逼退了六息之地,眼看着大仙知的攻杀就到了近前,赵柽却忽然半掠而起,他的气息在这一刹那突然改变。 大仙知仙工开物,向天再借五百年,要盗天辟路! 黄裳行礼:“臣遵命。” 随后片刻,赵柽令众人散去,一个人坐在堂内,沉思起来…… (本章完) 第645章 藏匿,东进,所向披靡 晨曦初映,林冲从小院的仓房内缓慢起身移动脚步。 他每走一下,都咳出一口血,脸色白里泛青。 林冲被米震霆朝天木棍所伤,害及脏腑,波及经脉,延及气血,本来立刻坐下服药疗伤还好一些,可他却根本没机会如此。 受伤后他爬起强行奔跑,更是加重了伤势,此刻气息十分不稳,不停呕出鲜血,全凭意志力前行,身上武艺再用不出半分。 他半夜逃回小院没敢直接进屋,害怕扈三娘担心,又怕留下痕迹被追兵发现赶到,所以躲进仓房,一直到天亮坚持不住,才踉蹡着出来敲门。 扈三娘打开房门见他形状顿时大惊,急忙搀扶进屋,询问发生何事,林冲哪里肯说,只是摇头喘气。 扈三娘给林冲检查伤势,却看不出来究竟,她本武艺一般,林冲又受的内伤,哪里能够洞悉得了? 她要出门请大夫买药,却被林冲一把抓住,气喘吁吁道:“三娘不要出门,更不可去医馆药铺。” 扈三娘瞅他,既心焦又难受:“郎君何来此言?” 林冲道:“其中缘故恕我不能和三娘细说,三娘……莫出去就是。” 扈三娘急得跺脚:“你伤得如此严重,我又看不出仔细,若这般下去,万一,万一……” 林冲摇了摇头,微微闭上双目,歇了几息道:“西屋柜子里有当年从东京带来的丸药,是师傅那时赏赐,你拿过来我服。” 扈三娘道:“内服不比外敷,过去这么久时间,可还会有效?” 林冲默默道:“师傅造药自然精材,就算时间隔久,但总会有些效果才是。” 扈三娘过去找药,片刻回来,给林冲服下,林冲脸色稍强一些,小林图过来抱住大腿:“爹爹,爹爹,你怎么了?” 林冲慈爱地摸了摸小林图的头:“爹爹没事,图儿不必担心。” 他刚说完,就转头又吐出口血,扈三娘流泪道:“这却如何是好,我还是出去找大夫回来看看。” “万万不可,我没有大碍。”林冲变色,昨晚刺杀无论成功与否,秦军今日势必都会大搜城内,尤其医馆药房之类,只要扈三娘去了这两处地方,肯定会被顺藤摸瓜,找到这里,那可就万事皆休了。 “可,可……”扈三娘神情悲凄,不知所措。 “死不了的!”林冲咬牙,感受药力在体内化开:“丟不了命,就是这一身武艺不知能否再保住了……” “郎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昨晚你和大仙知去干什么了?大仙知此刻哪里?”扈三娘听到林冲这般说辞,实在忍不住,再次开口询问。 “三娘,不要再问了。”林冲叹了口气,接着似乎想到什么,恨恨地道:“大仙知,大仙知说不定已经丟了性命,倒是活该如此,反而便宜她了!” 通过昨晚入府的情况来看,林冲不太觉得大仙知最后能够逃出,无论刺杀赵柽成不成功,在郡王府每多呆一刻,那危险就增加十倍不止,若真见到赵柽,又动手交锋,恐怕大军早就把郡王府包围得数里开外,水泄不通了,那便不是人力再能脱逃。 也就是他见机的早,只在郡王府的外围就往出逃,若是再晚那么一刻半刻,也肯定陷入在内,再不能离开。 谁也没料到赵柽身边有这么多高手,大宗师就好几个,一旦纠缠起来,就算大仙知本领高过大宗师,也怕最后走脱不掉。 林冲这时依旧不知道天人境界,大仙知并未与他解释,事实上大仙知不过拿他做炮灰使用,根本就没想他能活着回来。 “郎君……”扈三娘听到大仙知已死,顿时心中更加慌乱起来,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这肯定是一伙人惹下了天大之事,不然大仙知那般武艺又怎么可能会死?林冲又怎么会重伤而归? 她又不傻,林冲说不能去医馆药铺,她自然联想到是怕被人跟上找到,这肯定是惹了极大的是非,但林冲不说具体何事,她也没有办法,只是担忧以后,便出言道:“郎君,那今后……” “今后……”林冲心中也犯愁此事,自己伤势不说,死了倒一了百了,倘若不死,秦军真的发起狠全城搜查起来,也保不齐就会找到这里,到时又要怎么应对? 根本就应对不了,看不见也就罢了,自己形貌如此特殊,叫军兵瞧见肯定层层上报,到时一样会查出自己真正身份,无论投靠女真还是刺杀赵柽,哪条都难躲死路一条。 可就算跑也是难跑,毕竟用假名假身份一家都登记在册,到时少了一人,怎么自圆其说?恐三娘和小林图都会抓起来拷问,那么叫他如何能够安心苟且偷生? “今后……我,我倒是有个想法。”林冲这时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鲁智深,脑中顿感灵光一现:“我看不如就先去大佛寺出家藏身好了。” “啊?”扈三娘闻言一愣,随后脸色难看起来,最后变得戚戚然:“郎君何来此言?莫非是三娘做得不好,才叫郎君生出遁入空门的心思?” 林冲叹了口气,摇头道:“三娘这是哪里话,能娶得三娘是我林某今生福分,我欲去大佛寺剃度也不过是暂时避祸,躲避眼前危机而已,以后总还能有还俗之时。” 扈三娘瞅着他,半天才道:“就怕郎君一入佛门,觉得四大皆空真好,忘记我与图儿,再不会思想还俗之事了。” 林冲声音虚弱地道:“这又怎么可能,我与三娘你讲,我有一好友名曰鲁达,曾为西军军官,因为打杀恶霸不得不离开军中避难,就是去了五台山暂时出家为僧,法号智深,随后没过上几年,待事情平息风头过去,便又还俗回去……” 扈三娘也知道此事乃无奈之举,幽幽地道:“万望郎君莫要真的遁入空门,忘记我们母子才是。” 林冲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否则岂能如此?三娘担忧其实大可不必,我去大佛寺暂时剃度,也不会不见你们母子,大菜园子依旧租包下来,该种就种,不误此事。” 扈三娘点了点头:“郎君如此说项便好,那我就放心,不知道郎君何时前往大佛寺出……出家?” 林冲沉吟道:“此事并不宜迟,我吃了药把伤势压住就去那边,否则被人查上门来可不好办了,娘子在家顾好图儿,千万小心谨慎。” 扈三娘心情难过,声音低低地道:“郎君放心就是,我,我会时常带着图儿去大佛寺看你。” 说完之后,开始低声抽泣。 林冲瞅她模样,也心内凄凉,不由再一声叹息,眼中尽是空洞茫然…… 赵柽下令紧闭上京城门,大搜三天,倒确实抓出几个隐藏的女真谍子出来,不过没有找到米震霆口中之人。 那晚米震霆回来述说情况,跑掉的竟是个用剑但却使转日针路数的刺客,转日针能不能用剑使出,赵柽心中有数,自然是能的。 因为他就会转日针,他通晓转日针一切路数,但却练不出来转日针威力,堪称伪·真转日针。 赵柽怀疑那个用剑使转日针的刺客是林冲,因为他曾和童贯深聊过,李宪的这门武艺,就只传授过童贯一个,而童贯也只有林冲这一名弟子。 童贯唯此弟子是可以确定的,至于李宪当年还有没有别的传人,类似记名徒弟之类,他又问过米震霆,答案也是没有的。 那么这个刺客就十有八九便是林冲无疑了,可大搜三天并没有搜索出来,赵柽也无太多办法。 上京城实在太大了,人口实在太多,当然,若是不惜一切代价,劳民伤财,地毯式的排查,也未必就找不到,可那样又实在有些过火,势必叫已遭无数创伤的上京百姓更雪上加霜。 所以搜了三天没搜到,赵柽就下令叫停,他琢磨着林冲既然在上京落脚,如果这次没有被找到,以后也未必就会搬往旁地,因为他没处可去了。 等白山黑水再下,真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林冲总不能搬去北面的古罗斯留里克王朝吧,那是斡罗思人的国家,是瀚海苦寒之地,语言不通,生活习性不同,林冲不可能去的。 而西方也是不可能的,西边如今大片土地都归大秦,林冲总不可能跑往波斯就是。 至于东面的高丽和东瀛两处,山海相隔,林冲几乎不大会去。 而南面,要跨越中原大地,遥远还在其次,关键是赵柽荡平北方之后,有心思清一清南方之地,大理也就别独自成国了,交趾,盆蛮,吴哥,罗斛等地也都要扫平。 赵柽估计一旦城中不再搜查,那么林冲极有可能继续隐匿,那便不着急,等他松懈怠慢了,总会自己跳出来的,林冲这个人自从当年被高俅陷害离开东京后,心思可活泛得很呢,哪里肯甘寂寞? 虽然自家上次放过了他,可他投靠女真,又随大仙知刺杀自己,这却是有点过火了…… 想到这里,赵柽自己切断了思绪,因为想起扈三娘还有扈成,这可真是一本乱账,眼下无法理清,留着以后再说好了。 又隔几天,赵柽招来众将议事,时间已经差不多,吕将那里估摸打到了会宁,他这边也该直接进军白山黑水之地了。 接下来整军备战,战前动员,颁下奖惩条例,临阵退缩者杀头,立下大功者最高封侯! 这可是古来极高的赏格了,大抵来讲,爵位不常封,也就开国之时,寻常兵卒才有这等鲤鱼跃龙门的机会,而且一般也就封伯到头,极少有会封侯的。 而建朝之后,寻常军兵将再无此等机会,哪怕就算立下泼天战功,升官受赏,也难封爵。 这个时候只有朝上一些相公等人,才有那么丝毫机会获此殊荣,旁的想都别想。 虽然赵柽改国号,可毕竟还有宋的根底,谁也没料到他会提拔此种赏格,一时之间,军队内欢呼雀跃,群情激奋。 士兵们都内心激动,改变门庭的机会来了,跨越平民与官宦等级的时机到了,人生仅此一次,以后再想遥遥无期,甚至子孙后代想再遇到这种机会都不太可能,毕竟大秦哪怕就算是继承宋之理统,可也算新立,几百年内恐怕不会改朝换代,哪里还有二次机遇? 几日之后,大军出发东进,直打女真威州路咸平府韩州等地。 而赵柽又给在海上待命的黄觉去信,叫他从北海湾的辰州路登岸,打来远、海州,北上夺取辽阳府,接着兵指广宁府等地。 大战一触即发,战争的车轮“轰隆隆”碾压而至,女真在韩州一线拼死抵抗,但是最终却没有抗住秦军的大势降临,只是七天后,韩州便告失守,接着咸平府再丟。 完颜宗瀚带兵后撤至保州路,李彦仙引前军继续杀进。 而南路黄觉军势如破竹,登岸之后连下数地,打下辽阳府后继续北进,又下藩州、贵德等地,再往东兜去,要彻底扫平女真南部所有国土。 又是几日,李彦仙杀得女真军节节后退,不得已完颜宗瀚只得带兵退往黄龙府路。 黄龙府路面积庞大,地广人稀,直到走了半数之时,才知道首府黄龙城竟然已破,完颜宗瀚从马上跌落,大口喷血。 不过黄龙城虽破,但偷袭而来的秦军并未占城,只是把城中所有人等屠杀一空,留下一座血腥空城矗立山水之间。 完颜宗瀚带人进驻黄龙,可随后便高呼不好,秦军不占此城,截取自家后路,那必然是往会宁去了。 所有将官皆大惊失色,会宁是金国都城,是女真的龙兴之地,秦军突袭会宁分明是想掘了女真的根啊! 而会宁虽为都城,可地方较小,刚刚兴建城池不久,甚或还没有彻底完工,哪里能抵抗秦军虎狼之师? 完颜宗瀚急忙下令放弃黄龙城,带着残军往北直去驰援会宁。 就这时,李彦仙、岳飞、张宪、吴家兄弟等人杀到,几乎追了个首尾,完颜宗瀚再败,兵马只剩一万多,仓皇奔会宁方向逃走。 可就在半路之上,忽接到前方急报,会宁丢失,守卫的女真兵马几乎全军覆没,朝上官员十不存一,吴乞买带着宗干等寥寥数人,往西北投奔剑隐部去了。 完颜宗瀚听到这个消息,再次从马上跌下,这回却是直接昏迷了过去…… (本章完) 第646章 追杀,肃杀,风火绝灭 赵柽率中军在黄龙府停了一停,李彦仙等人带前军赶赴会宁。 他在黄龙城内住了一夜,这里四处都是平原,极少山岭,是难得的原野沃土。 由此北上,直抵会宁,大片大片的土地,都是这般地貌特征。 白山黑水的山多集于东北与东南,中间这块并不算多,尤其西侧靠近草原这边。 赵柽领着霍璇玑和萧里质出门观风景,此时入秋,便是草木变黄,大雁南往,风也萧杀。 赵柽骑在马上感慨道:“多好的黑土地啊,若是耕种,当年岁丰收,五谷丰登。” 萧里质脸色比那渐凋的草木还要难看,一言不发,瞅瞅这边,瞅瞅那边,心中呜咽。 丢了,全都丢了,黄龙府丢了,会宁也丢了,皇帝往西北投奔部落而去,大金国这是没了吗? 会宁丢失,娘又怎么样了?如果娘不在了,那自家也不活了,报仇恐怕痴心妄想,大仙知都打不过赵柽,自家也不会有什么机会。 大黄又怎么样了?还在小院里吗?不会叫秦军给抓走吃了吧?若是如此……萧里质实在忍不住,眼泪噼里啪啦掉落下来。 “萧姑娘哭什么呢?”赵柽纳闷,不知道完颜希尹怎么选她过来卧底做刺客,这种性子哪好做刺客?看来真是人急无智,完颜希尹当时昏了头。 “我,我想大黄了……”萧里质抽泣道。 “原来是想大黄了……”赵柽点了点头,他知道大黄是条狗,之前霍璇玑说过萧里质没事就念道大黄,看来两者感情深厚,他道:“大黄好啊,不是俗话说一黄二黑三花四白吗,这黄狗的味道可是……” 萧里质闻言眨巴眨巴双眼,再也忍不住,“哇”地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赵柽看她哭得伤心,摸着下巴笑道:“我还以为萧姑娘是想那青梅竹马的好友,担心意外不能自已呢。” “什,什么好友?”萧里质顺嘴说道,随即便醒悟自家的人设身份,便愈发难过伤心起来,想着谷神真是害死了个人。 “不就是萧姑娘的青梅竹马吗?黄龙府不见,说不定就在会宁,那般大头的人好找,等去会宁,我叫手下好好查访,只要活着就不会找不到。”赵柽笑眯眯地道。 “就怕,就怕不在了……”萧里质呜呜地道,这时候也只能顺着赵柽话说,心里想的却分明是娘亲还有大黄,根本不是什么子虚乌有的青梅竹马。 “若是真的不在了,萧姑娘也不必太过伤心,这个大头之人……其实世上还是有很多的。” 萧里质擦了一把眼泪,你在说什么啊?我的“好友大头”可是青梅竹马,和旁的什么人有何相干…… “等战事结束,萧姑娘就和我去东京吧,那边更为繁华热闹,适合生活。” 萧里质闻言呆住,去东京?去什么东京?她都不想活了,如果娘亲和大黄都死了,她死也要死在会宁,才不去什么东京呢! “我,我去……”萧里质一副可怜巴巴,此刻要先稳住对方,说什么都应着,不然对方来一句“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就好。”赵柽微微一笑,再不说话,而是纵马往南而去,后面人急忙跟上,大肚子蝈蝈红撒欢般狂奔,足足在沃野平原兜了一个多时辰,才返回城内。 隔日,赵柽带中军出发,北往会宁,军队走得并不算快,毕竟大事已定,没有必要再急行军。 这般在路上宿了一夜,第二天才到达会宁,远远地赵柽便看到那新建城池,当年他来时的那些寨子都被城池包裹在内,于外再也不见了。 饶有兴致地绕城驰骋一圈,这才在李彦仙的引路下,进入城中。 吕将并没过来迎接,而是带了铁甲继续往西北女真的剑隐部杀去,他离开会宁时留下口信,叫增兵支援,李彦仙就把前军人马分出八成,刘锜、岳飞几个带着,去追吕将了。 这会宁城并不算彻底完工,四周轮廓什么虽然成形,但一些防御和精工却只做了一半,看着比较粗糙简陋,若是想要真正完成,怕是还得个一年两载。 城中的格局大抵仿效上京,分为南北两处,北面自然是金国皇帝贵族居住的地方,南城则是平民百姓。 皇帝寨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庞大的皇城,不过当年那些大臣居住的寨子不少还有,一些女真大臣留恋以前的粗犷生活,便没有搬进新府,依旧在宅子中睡大草房土坯炕,感觉踏实。 赵柽在城内走动一番,城内几乎已经没什么女真人了,也不知吕将是杀红了眼,把女真屠戮一空,还是会宁的大部分女真全都逃走,或随吴乞买去了剑隐部,或不知去向。 这时赵柽回头看向萧里质,萧里质一直呆滞,不言不语,只是随着队伍行走。 他想了想,叫过卢家四兄弟,让他们带兵同霍璇玑一起,与萧里质走走,名义上是找萧里质那青梅竹马大头好友,实际上看看萧里质是否要回家,若是要回就让她回去,跟随人等装聋作哑就是。 霍璇玑自然知道赵柽想法,答应一声,就唤着犹自伤心难过的萧里质出了队伍。 接着又过半晌,赵柽这才落脚金国皇宫。 稍晚些时候,蒋四回来报信,赵柽听后不由脸露笑容,萧里质的娘亲还在,狗子大黄也安然无恙,其实这都是赵柽提前派快马过来知会了吕将,别的不管,这一人一狗务必留下。 一大群人陪着萧里质演戏,装着看不见,听不懂,对萧里质的蹩脚理由一劲儿点头,在萧里质既懵又傻的表情中,让对方遮遮掩掩相认,然后给母女独处机会,叫她们一起商量如何隐瞒。 总之就是颇为好笑的一幕,人人都看得出来太假,就是萧里质的娘亲也发现不妥,唯独萧里质不知不觉。 赵柽交代了蒋四几句后,打发他回去继续演戏,接着叫来众将议起军务。 晚间的时候,萧里质回来,她是极不想回到这边的,但是没有办法,害怕被赵柽瞧出古怪,只能硬着头皮来到金国皇宫。 赵柽眯眼问她:“萧姑娘可找到那大头好友?” 萧里质之前看到娘亲,心内大石落下,既欢又喜,可却装出一副伤心欲绝模样:“没有找到,怕是早就给女真害死了。” 赵柽满脸严肃点头,这时萧里质期期艾艾道:“可是,我却找到了一条和大黄长得很像的狗。” “很像的狗?”赵柽满面惊讶。 “就是很像,几乎一模一样!”萧里质偷眼瞅赵柽,觉得他没发现什么破绽,又道:“那养狗的人家,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赵柽问道。 “还有一个和我印象里娘亲模样仿佛的大婶……”萧里质一咬牙说出来,随后低下头,这回却是连偷瞅赵柽都不敢了。 赵柽心中暗笑,却依旧惊奇模样:“天下还有这等巧合之事?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吗?既然如此,萧姑娘不妨与其亲近来往,就是那狗……也可没事玩耍,培养感情。” “真的吗?”萧里质闻言抬首,压不住内心狂喜,觉得这赵柽实在是太好骗了,亏得她之前还想那么多,心慌意乱,忐忑不安。 “当然是真的,我说话什么时候做假过。”赵柽道。 “那我知道了,我明天还去找大婶,还有找她家的大黄玩。”萧里质兴奋得一脸笑容,差点没蹦跳起来。 赵柽也笑了,随后又说上几句,便打发萧里质休息,看着她出门离去,不由揉着太阳穴摇了摇头。 接着两天过去,黄觉来信,已经荡平金国南部和东部,赵柽令他暂守北海湾口,密切注意高丽那边动向。 至此,整个金国,除了西边更北的几个部落外,全都被打下纳入囊中。 而那几个部落,唯剑隐部最大,其他都是小部,依附剑隐部而存。 随后又过一日,赵柽点了军马,带上众将,直扑剑隐部而去。 剑隐部距离会宁不近,已经靠了北面苦寒之地,这边倒也无有城池,是那种古老寨子生活方式,按理来说吕将带着重甲铁骑,后面又来岳飞刘锜等人支援,早该扫平就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消息。 等到了地方才知道,剑隐部和那些依附小部的寨子其实早便荡成齑粉,只是剑隐部内的武艺高手实在过多,又和赶过来的完颜宗瀚残兵汇合,竟然保护着吴乞买杀出重围,一路往西逃走了。 而吕将岳飞等人,留下重骑和步军,带着三万轻骑在草原上追杀而去。 赵柽琢磨片刻,然后也放下步兵原地驻守,只领轻骑,同样向西追去。 足足过了一天一夜的功夫,才看到前方秦军的斥候,斥候一看旗帜,立刻过来见驾,赵柽询问得知,吕将等人带兵就在几十里外的地方驻扎。 这边有草原北部的一座大山,事实上大草原北方有好几条山脉,东西走向,南北走向皆有,而前方的则是一座叫做萨彦肯特雅的大山。 这萨彦肯特雅山东西走向,绵延七八里远,上面多为针叶林和特有的大青草,边上还有一条小河。 斥候报告说,逃走的女真剑隐部,以及吴乞买,宗干宗瀚等人带着残军上了山,统共七八千模样,而山周较为庞大,秦军数量有些不足,无法进行搜山,只好在大山四处围下巡逻兵丁,监视山上情况,等待来援人马。 赵柽点了点头,女真本不应只剩几千人,该是一路被追杀又死了不少,而这山体也不算小,吕将等带的三万多兵搜山肯定不够。 他问道:“为何没有使用火攻?” 斥候道:“几位将军也都商议过,火攻虽好,可怕真的山火大起,烧得熊熊蔓延,到时女真烧了个七七八八后难以辨认,无法断定吴乞买等人的身份,就算死了也不知道哪个是,侥幸逃脱也不好确定走了谁人。” 赵柽思索:“这却是无妨,这种山势,真放大火哪里能走脱得了人,从山而下必然熏困无力,既然围绕了,那必不能跑掉一个才对,大抵都可发现下来,吕将他们应该是……”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后面的话没有出口,心中想的却是只怕吕将他们都想拿杀灭金酋之功,到时烧得瞧不出模样,就算把这些女真全都覆灭了,这功劳也是不好记的。 毕竟金国皇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分不清哪个是,又叫怎么回事儿? 不过赵柽不在乎这个,而且料想吴乞买身边还有高手存在,哪里就好直接烧死山上?多半是会下来突围。 他随即叫斥候引路,半晌之后大军来到萨彦肯特雅山下,吕将等人得到消息急忙过来拜见。 赵柽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吕将脸上,原本书生的白净面皮已经变得黝黑无比,向来光秃秃的下巴也留起一篷乱糟糟胡须,草原风吹日晒,这几月行军征战,已经把吕将锤炼得不像本人。 赵柽看着他笑道:“吕将军名垂青史矣。” 吕将急忙再拜:“属下何德何能,敢受陛下夸赞,灭西夏,绝女真,全靠陛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属下不过是行陛下之令而已。” 赵柽笑了笑,也不多说,望向前方大山,打马而绕,众将相随,待些时候终于看了遍数,又回到原处。 赵柽道:“此地险恶,搜山绝非良策,树顶石缝藏人不说,对方设下陷阱埋伏,也必然会折损惨重,还是一把火烧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此刻赵柽已到,便没了更多想法,一起称是。 赵柽扯一块布角,伸手举起辨别了下风向,此刻入秋,西风已起,又有偏北之势,遂定下重兵伏东南的局面。 山火大起,烟熏滚滚,任你武艺如何高强,也不可能逆火而走,那并非人力能够为之。 所以对方往山下逃肯定会走东南,但东面险峭窄短,又是折回路程,赵柽预料可能性不大,还是走南面长阔处更有可能。 不过东面依旧伏重兵,尤其弓弩手密密麻麻,任一只鸟都不可能从这边飞出。 随后他亲自督军正南,便叫西北两面放起大火来。 这个时候秋干物燥,山风又大,一把火点着没多久便成燎原焚天之势,熊熊大火,黑烟滚滚,就把前方烧得如同火焰之山一般…… (本章完) 第648章 剑剑剑剑剑剑剑 尺八无情箫,碧海潮生剑。 黄裳以箫做剑,往老者身前轻轻一点。 他本无固定武器,寻常时只用拳脚,生平也未曾遇到过什么大敌,这是第二次以物攻击。 第一次是前些天在上京对阵大仙知,不是大仙知对手。 这一次,遇上剑隐部主,虽然心中怀疑对方天人,但并不畏惧。 他乃是绝顶的武道天才,未曾拜师,一切全靠自悟,本来一介文人,只是参详天下各脉道典,自家琢磨之下便横跨武道,可见资质有多天骄。 与旁的武者不同,大凡别的习武之人,要到宗师境界,才能够自己创些拳脚本领,但黄裳一入此道,便可创造手段出来,经年过去乃至如今,他掌握的各种武艺早已经不下百余种。 此刻,他右手尺八无情箫用碧海潮生剑,左手则是另一门功夫,唤做弹指芳华。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乃是一门极利害的指法,指风即可伤人,更可指内扣物,弹出去击打对方,比暗器还叫人难以防范。 黄裳更是有极厉害的轻功傍身,名为海天步,取海天一色,天海不分,任意遨游无阻碍之意。 这门轻功是他当日敢于对大仙知出手的倚仗,虽然大仙知重伤了他,但他也据此步法逃得性命。 此刻,黄裳依旧做如此打算,倘若真不敌,那么就马上使用海天步退走,绝不硬扛。 在黄裳心里,海天步虽然是他这个大宗师所使,但其威力是可以直追天人的。 别的必然不如,但他对这门轻功身法很有信心。 一道蓝中透绿的身影瞬间上前,蓝是黄裳穿了身蓝袍,绿则是他手中的碧玉洞箫,翠色盈目。 老者看他如闪电般过来,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表情,甚至手中的阔剑都没有动。 黄裳不敢大意,弹指芳华指法先是“嗖嗖嗖”打出三颗白玉莲子,皆奔老者要害,手上的尺八无情才用出一招湘子劝公。 湘子就是韩湘子,公则是韩愈韩文公。 韩愈是韩湘子的叔公,并非世传的叔叔,韩湘子的父亲韩老成,别名十二郎,才是管韩愈叫叔叔。 韩愈被贬潮州刺史,韩湘子为他送行,韩愈感动之余,便写了著名的《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来纪念。 就是那首著名的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这时黄裳手中的洞箫再次变化,之前的碧海潮生剑和湘子劝公都是假的,变成了另外一招云横秦岭,雪拥蓝关。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据说这首诗的颈联两句其实并非韩愈自己所写,而是韩湘子在送别时赠送给他,结果一路之上果然遇见大云横秦岭,暴雪堵蓝关。 韩湘子曾劝韩愈同他一起修行,韩愈没有接受,不相信怪力乱神,所以韩湘子借此机会,与他瞧看仙法真迹。 黄裳这时使用此招,乃是箫法最厉害的手段,只看碧影闪烁,白光茫茫,叫老者无处可躲。 他上来就是最厉害的招数,便是一击不成见势不好就要后撤回去,没有试探,没有什么示弱,就是用自家最厉害手段直接莽上。 可前方的老者依旧不动手中阔剑,只是冷冷的瞅着黄裳。 只是刹那,白玉莲花子已到,老者张开嘴,猛地一口气吹出,这口气简直如箭矢一般有力,竟然直接吹掉了三枚莲子,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声音。 此时洞箫也到了近前,老者目光似炬,忽然冷哼,那前方插地的阔剑竟然自动跳起,向黄裳拍了过去。 是拍而不是刺砍劈,这阔剑足有五把普通长剑的宽度,仿佛半扇门板一般,好似盾牌样挡住了老者的半个身形,黄裳的进攻立马便失败了一半。 接着就看老者一掌推出,正拍在自家阔剑上,那剑立刻速度大增,仿佛加了万钧之力一般,打中黄裳手中的洞箫,“砰砰”乱响。 黄裳顿时变了颜色,只感觉剑上之力无法形容,就算自己倾其所有也未及半数。 就在他身子一侧,意欲换招之时,便只看那阔剑竟然转动起来,仿佛巨大陀螺,带起的风中好似夹杂着根根钢刺,打在脸上肤上,疼痛不已,隐隐竟有血印出现。 黄裳心中吃惊,这般大剑,老者竟能举重若轻,并且注力于上,气力不散,这却是从来未见未闻过的。 他身子一侧,用个白驹过隙,便从旁闪进,接着洞箫发出呜咽声音,一招碧海潮生,天地落幕,就使将出来。 这同样是绝杀之招,是碧海潮生剑里最厉害的一招。 老者双眉微耸,嘴角微微上扬,瞬间一跺脚,那阔剑仿佛会移动一般横斩过去。 赵柽在后方突然神情一变,喝道:“小心!” 黄裳不是这剑隐部主的对手,对方甚至没有持剑,都没有真正的出手,竟然便有了斩杀他的手段,这一剑横来,有千分之一的不慎,就要被切成两段,死在当场。 而倘若……对方抬手持了剑,那么黄裳几乎必死无疑。 黄裳也变色,怎会没想到这点,可眼下身子已经过去一半,正是进退两难,就这时,看那老者伸臂往剑柄抓去。 这剑隐部主虽然身材威猛,可举手投足间的速度却是快得无与伦比,令人发指,眨眼间便握到剑上。 赵柽立刻吸气,就要从马匹飞跃过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老者身后忽然一道黑光炸起,竟是直奔他后心而去。 这黑光并非无声无息,而是发出闷雷般的深沉声音,滚滚而至,声势浩大无匹。 这是……赵柽微微眯眼,是黄孤于后出手,但这一剑隐约有些熟悉的样子。 是夺命剑?赵柽眼角动了动,这是另外一个版本的夺命剑啊! 当年他在庐州大战李助,李助使用夺命剑,他于战中记住全部,黄孤记得一半左右。 后来两人推演这剑法,觉得精妙无比,是剑法内极为罕见的无情杀伐之术,李助不愧金剑先生称呼。 再后来,两人将九招补全,补成了十招,接着却发生了分歧。 第十一招上赵柽依旧想要继续追求速度,黄孤却讲速度已经到头,要在剑招精妙处下功夫。 赵柽知道两人所走之路不同,他有莫邪短剑,轻且锋利,剑出无形,又有神行百变轻功,堪称世上无双,所以能在夺命十剑速度的基础上再进一步。 但黄孤没有这些,黄孤用的是玄铁重剑,这就注定了剑速上不去一个极致,所以要追求剑法的繁简变化和精致微妙。 此刻黄孤所用这剑里隐约有夺命剑的影子,必然是夺命剑后续剑招,就不知黄孤推演到了第多少剑。 但这还不是叫赵柽最惊讶的,让他最惊讶的则是黄孤此刻所展露出来的境界。 半步天人,竟然是半步天人境! 这小子居然跨入天人的大门了! 黄孤虽然比他大了那么五六岁,可从小到大,在武艺上一直都低着他半个境界。 未曾追上,但也从未落下。 哪怕如今他准天人了,黄孤居然也半步天人。 真论起天赋来,其实黄孤比黄裳还差了那么一点,黄裳这时不过走入误区而已,所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何况天人的大门于天赋之上未有什么特殊稀罕的限定,这个门槛看的是因果顿悟,哪怕你再聪明天资,没有因果顿悟也是迈不进来的。 黄裳的想法其实和米震霆一样,以为天人二字必当高屋建甄,岁以清高,闭门谢客,修身养性,以为晋升。 可谁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所以黄裳哪怕天资无双,却迟迟没有踏进这个门槛。 而黄孤本身就和黄裳两个性子,自小和赵柽混迹市井,更是养成爱热闹,什么都想插一脚的习惯。 前几年潜伏进田虎处,不知兜搭认得多少人,再后来偷偷成婚,成为郡马,又降宗弼,随宗瀚,中间因果无数,所以只要武艺达到大宗师巅峰,那么很大概率会等来顿悟。 所以反而先一步叩开天人这扇大门,天资无双的黄裳却晚了一步。 赵柽此刻看到黄孤已经天人,不由心中松了口气,但还是迅速赶了过去,他觉得哪怕黄孤这一剑解了黄裳之危,但爷俩就算绑在一起,也还不是这剑隐部主的对手。 对方不是半步天人,也不是准天人,但还不是天人境界里最高的天人合一。 似乎是夹在了准天人和天人合一之间,那里该有个瓶颈,好像被夹在瓶颈中了。 这块却是没什么小境界之类,不过诡异的是瞅着剑隐部主就卡在此处。 赵柽思索,应该准天人上到天人合一或许还有什么条件,这剑隐部主该是积累什么全都够了,可达不成某种条件,所以上不去天人合一。 究竟是什么条件呢?赵柽这些时日其实也一直在想如何天人合一,但却全没有头绪,因为如今的境界,已是无了任何可参照之处。 之前上天人,还有米震霆黄裳等人说些天人的划分,以及多年摸索经验之类,无论对错,总能给他些参考。 后来上准天人,又有大仙知这个眼前现成的例子存在。 可天人合一这个大圆满的境界,却是全无分数了。 近百来年,没有听说过谁达到这个境界,他与米震霆三人闲聊,往前推去,似乎只有大宋开国时的陈抟老祖疑似天人合一,再往前,五代十国应是没有,李存孝也不是天人合一境界。 继续往前到唐初,那些名将该都不是,唯一可疑的则是李靖,李卫公极有可能天人合一,扶余国主虬髯客和红拂女并不是。 到此也无法再推了,年代久远,考证不了,可不管谁是与不是,却并没有什么笔记留下来,没有可什么参考的。 所以赵柽没有头绪,也感觉不到晋升天人的触动与觉察,但他这时看剑隐部主,却发现好像除了积累和领悟,似是还得具备一定的条件。 可会是什么条件呢?赵柽暂时没有想出来。 他思虑极快,此刻场上黄孤的玄铁重剑将至,剑隐部主身形微微一顿,毕竟一个半步天人在后面偷袭,就算他在准人与天人合一之间,也是没法无视的。 “剑!”剑隐部主只吐出一个字,但却是女真语,不过赵柽能听懂,说了一个剑字。 随后就看他身后的宽木匣内跳出一口剑来,这却是与那阔剑不同,是一口厚刃的暗红色剑,竟然也是一口玄铁剑。 玄铁是天外陨铁的别称,大抵分为黑红两种,黑的多埋于土,红的则多藏于水,剑隐部主这口玄铁剑的材料应该得于江河之内。 只看他也不回头,那剑就仿佛长了眼睛般落到他伸去背后的手中,接着赤光闪烁,挡住了黄孤这偷袭一剑。 两剑相交,发出闷声轰鸣,玄铁这种东西克制许多金属,因为玄铁自带磁性,所以是寻常兵刃的克星,一般的铁材打造,遇见玄铁便会凝滞难前,如陷泥沼,可这两剑却是相同材料,便没了这种掣肘,只看各自主人的手段功力。 赵柽这时已经到了包围圈近前,摸着下巴心中纳闷,不是应该相斥或者相吸吗?怎么全都没有?不会两个都是假玄铁吧? 此刻侧旁的黄裳并没有趁着此机会撤走,开什么玩笑,自家儿子舍命救他,他当场逃走成何体统,反过来还差不多,便避过前方阔剑,手中洞箫往剑隐部主胸口璇玑穴点去。 黄裳擅知穴位,并非他曾学医,事实上道医、武医,都是不分家的,他遍览天下道典,里面不但有很多武艺,还有不少医术,便一起囊括心中,掺于武内,随手可用。 黄孤这一剑被剑隐部主挡住,身形立刻旁移,然后又是一剑递出,赵柽看得分明,还是夺命剑道的根脚,就不知他在夺命剑的基础上创出多少招式。 这一剑更强,刚才一剑是走得刁钻,为了救黄裳所用,这一剑却是辛辣,只要伤敌。 却看剑隐部主依旧没有回头,却舌绽春雷,“剑剑剑剑剑剑剑!” 他接连吐出七个剑字出来! (本章完) 第649章 剑道大宗 剑隐部主舌绽春雷,连道出七个剑字。 就听他背后匣内龙吟声起,光辉闪映,四周空气都仿佛凉了一凉。 七口不同形制样貌的宝剑自匣中跳出,声势浩大,景象十分惊人。 这七口剑长短宽窄皆有,就是颜色亦是迥异,剑尖剑锋,血槽花纹都不一样。 七剑再加上前面的阔剑,后面的赤色玄铁剑,一共九口,九剑齐飞,四周皆是剑影。 此刻仿佛传说之中剑阵一样,端得是神来杀神,佛来杀佛,绞杀一切存在。 黄孤大惊不能敌,急忙往后退去,可是却晚了一步,衣袖被剑锋刮得破碎,肩头汩汩冒出鲜血。 黄裳则更惨,毕竟不在身后,而是侧前进攻,而他尚未进入天人境,也不比黄孤的感知灵敏,见机而走。 他施展海天步想挪移之时,那剑芒所扫,剑气及至,立刻叫他身上多处受伤,脚步滞顿,危机立显,两口剑风驰电掣,直奔他而来,一剑意欲斩首,一剑就要穿胸,叫他藏无可藏,避无可避。 啊?!我命休矣! 黄裳不由心中哀呼,对方居然如此厉害,比大仙知还要高上一筹! 本来大仙知就是准天人,已经屹立古往今来武道巅峰了,那他都能从手下逃脱,便以为同样也能从这剑隐部主手内走掉,没料对方居然更高,简直无法想象,让他此刻防御和躲避都不能做到,只能闭目等死。 就在黄裳以为自家必死无疑之时,忽然感到后脖领一凉,接着身体风驰电掣般退去,比他的海天步要快上许多不止。 而且兵器碰撞声不停传来,然后他就感觉身体“嗖”地下被抛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不看他也知道,这是赵柽救了他,此刻若说能把他从对方剑下抢出之人,那除了赵柽,再没第二个了。 “陛下当心……”黄裳急忙高呼,然后睁眼向前方望去。 赵柽这时手上多了杆枪,不是与盔甲成套的那杆黑日灭芒枪,而是另外一支枪。 这枪似金似木的枪杆,尺长的银色枪头,枪头下面开锋有刃,却是极为少见。 一般的长枪枪头,只是枪尖锋锐,而并无多犀利的枪锋,这枪却不同,枪尖下面全是锋刃,好比三尖两刃刀,能刺能砍。 而这枪尖下面的锋刃,两侧波浪弧形三圈,最底则是狼牙倒钩。 枪杆的材质也稀罕,是一种特殊的木材所制,这木材叫做黄灵杉,且是雷击后的黄灵杉。 黄灵杉比米震霆手上的朝天木还要珍稀,成材极慢,几百年才够取用,坚硬程度堪比金属,再经雷击淬炼,那可真是刀枪难伤,水火莫侵。 赵柽从河西回去中原后,就想做几杆好枪,毕竟他本身有时也使枪类兵器,逆徒还没事总吵吵着要一杆宝兵,便传令下去搜寻,遂得了这雷击黄灵杉,再遣最好的工匠打造,共成三杆。 其中一杆给了岳飞,另外一杆打发人送往河西兴州逆徒的手里,最后一杆自己先用着,待平定北方后,赐给张宪。 他刚才看黄裳顾及面皮,居然没有撤退回来,想和儿子并肩战斗,便知道不好。 这可是差着大境界呢,而且黄裳手中没有利刃,不像黄孤还有玄铁重剑使用,那碧玉洞箫说白了就是装波一的东西,本领高过对方还好,怎么使用都无碍,还可展现高人风采。 可不如对方还使这种东西,那纯纯的就是找死无疑了。 赵柽估摸黄裳肯定低估了剑隐部主的手段,所以在他刚一继续出手,便朝向过去,这才能在千钧一发之下,把黄裳从剑隐部主的手中救出来。 这时他手持黄灵枪已经和剑隐部主交上了手,后面黄孤见状就想要帮忙,赵柽呵斥一声:“昏了头不成,还不去捉拿其他人!” 黄孤这才悻悻地往完颜吴乞买那里去,完颜吴乞买神色阴霾,但却没有一丝一毫慌乱。 “贼子,居然叛变!” 黄孤冷笑:“本来卧底,何来叛变,还不束手就擒!” 旁边完颜宗磐“哇哇”大叫,挥舞着腰刀便冲上前。 可他又哪里是黄孤的对手,只一下便被打翻在地,叫黄孤碎了臂骨腿骨,疼晕过去。 接着那名剑隐部的高手又来阻挡,这人身手倒是不凡,居然有着半步大宗师本领,但同样也不是黄孤对手,也一下打倒于地,动也不能动。 完颜吴乞买并未观瞧这方情景,而是一直望着那边剑隐部主和赵柽的打斗,眼中慢慢流露出一丝凄凉与哀切。 层层包围,一眼望不到尽头,数万大军在这里虎视眈眈,又怎好逃脱? 人力有时尽,就算剑隐部主武究天人,天下莫敌,但在此种情形之下,逃出的机会也极尽微茫,更别说还要带他这么个累赘。 而不带他自不必说,带他……恐怕两人全都没了一丝走的可能。 带不带他,对剑隐部主有分别,可于他来讲,却都是死路一条! 完颜吴乞买想到这里猛地一咬牙,正好黄孤打倒了那个半步大宗师,眼睛瞧看过来。 完颜吴乞买瞬间便把手中刀架到自己脖子之上,却是连想都不再想,直接横抹了过去…… 鲜血喷溅,血花灿烂,身子栽了几栽,晃了几晃,便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黄孤见状不由拧眉,心中无可奈何,哪怕他武功再高,可前面两人挡着,不可能直接拿下完颜吴乞买,容出的这空当时间足够完颜吴乞买自杀了。 完颜吴乞买又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既有自杀之心,之前又是自由之身,恐谁也是挡不住的,就算军兵乱箭射来,也快不过他横刀自刎。 此刻赵柽和剑隐部主已经打出了十招开外,他隐隐落于下风。 剑隐部主的九口宝剑上下纷飞,时而掐在手中,时而藏在腋下,时而夹在指缝,时而又匿于腿弯,时而脱手凌空飞舞,好似传说中的飞剑一般。 赵柽长枪上下翻滚,把绝艳枪法使用到极致,可依旧不是对方九剑对手,自保犹艰难,更勿谈要取胜。 可他并不着急,稳扎稳打,就算被九剑逼的后退,也看不出任何一丝急迫神色,着急的反而是剑隐部主。 这一代的剑隐部主叫做唐括无敌,是剑隐一部有始以来最天才的部主,也是最天才的剑隐部人。 区区六十八岁年纪,就上到了准天人的境界,甚至都摸到了天人合一的边缘,按照萨满的说法,就是受到长生天的青睐,是要成神之人。 唐括无敌自家也是这么认为的,作为女真的后族,就如契丹的嫡萧氏一样,向来不缺任何资源,甚至比萨满大仙知拥有的还多。 毕竟女真可以大军掠夺,萨满却只能靠信徒供奉。 所以在天资加持之下,资源充盈不缺,唐括无敌一路猛进,不但上到天人之境,更是微微超过了大仙知一筹。 他练剑,剑是世间最犀利最攻伐的兵器,即便两人境界完全一样,大仙知也是微微弱了一丝,何况他处在一個极其微妙的境界。 他在准天人和天人合一的瓶颈,上虽然上不去,但下也不掉境界,所以大仙知并非他的对手。 他唐括无敌的名字是后来改的,原本并不叫无敌,而是叫做有敌,唐括有敌。 直到有一天,他觉得天下间再无了对手,女真没有,辽国没有,宋国也没有,便改成了无敌这个名字。 无敌最寂寞,他是真正的无敌于天下。 可此刻,哪怕他真的无敌,却也心焦如焚,什么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那都是胡扯,又不是神仙,哪怕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对世间一切事情都云淡风轻。 就如当下,大金灭国,女真国祚断绝,他怎么能心中不烦躁? 帝脉将断,完颜宗室将要死没,他怎么能不着急? 又看到完颜吴乞买居然横刀自刎,宣告着女真大业彻底失败,他怎么可能不急迫? 他心中此刻其实已经无心恋战,既然大势一去不可改,皇帝都死了,那他还留下来干什么? 虽然四周大军重重围困,他还是有杀出去的信心,他眼下这个境界已经是万人敌了,又用利剑,且为九口,并非无逃脱生天的可能。 但对方高手实在太多,他能看出赵柽是准天人的境界,与大仙知一样,他自不怕,可被纠缠得难熬,毕竟武功相差不是过于遥远,这时来看想要尽早杀出重围,必须摆脱赵柽。 赵柽虽然弱势,但却十分稳当,并非那么好杀,唐括无敌此时见完颜吴乞买已死,心中再没了什么桎梏,招数也开始更加凌厉起来。 他眼下没人须顾,孑然一身,再无留什么后手,九口剑竟然同时用出九套剑法出来。 他的剑道与赵柽不同,甚或与赵柽以往遇见的所有用剑武人都不相同。 他走的是剑宗的路数,一般用剑之人根本走不了此路,这不但要求对剑理解到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更是需要会数种不同的剑术。 最重要的是还得有剑,普通的剑不行,至少得有数口削铁如泥的宝剑,这才够条件追求此路。 这些条件别说寻常武者,就算是一派掌门宗师,都根本达成不了,可以说没有巨大的势力在背后支持,是根本走不出此路来的。 而且自身在剑道的天资,于武学的悟性,都会成为剑宗之路的拦路虎,可以说这一道路千难万难,不说当时,往前追溯几百上千年,敢走这一路的也没有几个。 但唐括无敌显然具备了这所有的条件,他是剑隐部主,唐括氏是金国的后族,有女真朝堂支撑,想要各种剑谱,各色宝剑都能得到手中,他本人又是习武天才,尤其于剑一道,天分绝顶,是以才走上此路。 他如今已经天人极高境,不说剑道,光是境界其实已经天下最高,倘若再加上剑宗一路,说是无敌倒也并非自吹,实在真的逢不到敌手。 他着急要走,被赵柽纠缠心燥,九种剑法齐用,赵柽立刻险象环生,幸亏使的是长枪,若换种兵刃,此刻根本难敌。 哪怕赵柽还有第十五剑,可唐括无敌九剑齐飞,他的第十五剑就算能胜过对方所有剑术,但在九剑齐压之下,怕是不好完美用出。 何况,他的第十五剑还是半剑,这一剑他只创造了一半,就没敢往下继续,因为完整的第十五剑,他都无法掌控,这剑根本就不是武艺了,而是武功。 外用的武功招数,他从未听说,所谓武功都是内功法门,锤炼气血,然后以内御外,可这夺命剑法从第十四招开始,就有些特立独行了,他想要用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调动,它每每却自己快上一步,直接合气用出。 到这第十五招时更是变本加厉,赵柽直觉不但比用内功调动更快,甚至这剑根本就是比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运气加持威力要更大。 也就是说这剑根本无须内功配合,威力比配合还要大,真正想要配合,内功也是追不上这一剑的剑速。 夺命第十五剑,心念一动,则万魔丛生,剑招直接出手,赵柽根本控制不了。 这时赵柽节节后退,众将此刻扫平了另外两处包围,杀的杀,捉的捉,眼神都盯向这里,个个着急不已。 若不是赵柽下了命令,他们早就一拥而上,围殴起这剑隐部主来,就不信这么多人还杀不了他一个。 哪怕就是鲁达此刻也这般做想,鲁达是宗师,军队里还有岳飞、白傲等几个宗师存在,想法其实都差不多。 但只有黄裳和黄孤不这么想,两人的境界太高,站得高就望得更远,他们心中都清楚,面对剑隐部主这样的天人境剑道大宗,单纯拼数量未必一定有用,尤其是大宗师以下的人进行围攻近身厮杀,困不住对方不说,极可能会是死伤惨重的结果。 即便千军万马包围,也是要多用箭矢暗器的,近身其实就是给对方机会,或许也会磨死,但那说不定会损失多少人了,代价必然惨痛无比。 而赵柽亲自下场,便是这个原因,不希望损失太多,无论将领还是军兵都不想太过折损,战事基本结束,若此刻伤亡太多,实在是违背本心。 两人这时已经越打越远,四周包围跟着两人移动,将领目不转睛,军兵则弓弩不离手。 就在赵柽退至一处平坦地时,唐括无敌剑招忽变,一股“轰轰然”的磅礴之气,突兀升腾而起…… (本章完) 第650章 万剑归宗,第十五剑 唐括无敌周围磅礴之气升腾,九支长剑全部凌空飞起,在他身前排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不停高速旋转。 只看那九支剑越转越快,这时唐括无敌的双手并未掌握剑身,但那九剑却仿佛自己有生命一般,自主自行,好似风车。 赵柽眯眼看去,他不相信九剑自己就能凌空,倘真那样,自家袖中作为古往今来的名剑莫邪,岂不是都能驾御飞行了? 他瞧到剑轮后方的唐括无敌双手不停变换掌印,似是暗中有细不可见丝线,在他手内操控着前面九剑。 不过即便真的是用丝线控剑,这也有些太不可思议,剑器可不是飞针那么轻小,个个都沉重无比。 尤其那口半个门扇大的阔剑,至少也有几十斤重,单这一柄用剑扯起都费力无比,何况还要分心操纵九把。 这并非是只靠外力能够做到的事情,难道还有一股看不见的内力顺着丝线出来控剑不成? 想到这里,赵柽脑中一声惊雷炸响,内力外发,难道是内力外发吗? 天人境练的是武功,武功就是外武内功,外面练武艺,身中习内功。 以内功驭使武艺,是天人境的标志。 可这么长时间以来,赵柽包括米震霆三人一直都认为这内功驭使武艺,就是把气血之力加注到拳脚乃至兵刃上。 这里所谓的气血之力其实就是内功练出来的力量,又叫内力,内力灌注拳脚,或者灌注兵刃,就是以内驭外,内力并不能够离体独自使用,或者不能离开身体延伸到太远。 也就是说,他们以为内力不能没有载体单独存在于体外,或者载体太长,中间变换多个载体,也是无法灌注延伸内力的。 赵柽曾经试过,内力根本就不可能逼出来,而且拿着三节棍之类的兵器,内力只能灌注第一节棍,想要顺着连接的铁链再灌到第二节棍,根本就做不到。 这也和米震霆三人认为的内力特点符合。 可此刻赵柽看去,感觉唐括无敌似乎是在用看不见的透明丝线控制着九剑飞行,这丝线并非他有的天蚕丝,而该是另外一种异物。 而光靠外力是绝对不可能以丝线一起操控九把宝剑的,眼下情景几乎就和凌空摄物一般,而外力别说丝线控剑,就算是想将九条丝线绷直都是极难,那这其中必然有着内力加持。 内力能不能独立于体外赵柽不知道,但延伸出去,跨越多个载体掌控物体,眼前便是例子,唐括无敌能够做到,天人境可以做到! 事实上能做到这点,那么内力独立外放,便也极有可能实现。 莫非……达成天人合一的条件就是内力外放吗? 赵柽心中顿时一动。 唐括无敌可以做到延伸内力,通过载体至极远处,这般惊世骇俗的本领却依旧不是天人,而是卡在准天人和天人合一之间。 那么想要晋升天人,是要做到内力外放? 赵柽思绪万千,觉得眼前打开了一扇新的武道大门,可是这时已由不得他再细想,唐括无敌一声低沉话语,那九剑快速得都微微抖动发出轻鸣。 “归宗!”唐阔无敌吐出二字。 赵柽闻言双眉一扬,万剑归宗吗?可惜逆徒不在身边,不然肯定大吃一惊,这可比她手指缝夹着剑使的万剑归宗要震撼百倍不止。 九剑这时依旧呈现旋转风车状,但是却朝前绞杀而来,赵柽立刻暴退,哪怕被这九剑刮到一点,就会带到剑轮之中,顷刻间剐成无数碎片,死得奇惨无比。 这九剑剑轮飞快无比,唐括无敌在后方操纵,赵柽已经确认无疑,他手里绝对有透明丝线牵引剑身,每个细微手法都如同提线木偶,并不是凌空摄物的动作。 想要凌空摄物绝不可能,那就不是凡人,而是神仙了。 赵柽连退十八丈,心念飞转,体内气血以一种特殊的路线游走,终于他吐气开声:“嗨!” 掌中雷击黄灵枪红缨绽放,一记绝艳一枪电闪刺出。 从他开声出口,到抬枪、振缨、顺枪、刺出、枪头炸裂,仿佛巨大红花盛开,他的身体气机在不停变化! 他整个人的气质也在变化,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起了涟漪,枪势枪力节节攀升,到最后枪触剑轮,无论人枪,都和刚使出这记绝艳一枪时判若两者。 枪挑剑轮,枪炸剑轮,一枪对九剑! 本来赵柽是不会如此冒险的,境界不如对方,一直处于下风,对方使出了绝顶杀招“归宗”,更是危机四伏,他不可能冒险前杀。 可他如此做也有自己的理由,那就是在刚才这一刻,他终于悟通一些重要事情,领悟一些天人道理,想明白一些武道精髓,从开口到红缨开放,他的境界渐次升华。 一剑刺剑轮,他已经跃迁到与对方同一高度,准天人和天人合一之间。 所以他不再谨慎留手,而是直接使出绝艳枪法的最强招式,绝艳一枪! 只听得让人心生寒的磨骨之声不停传来,那剑轮竟然被这一枪直接挑炸而开,再不复旋转的风车样貌。 唐括无敌变色,忽然发现赵柽竟然临阵升了武道境界,与自家并驾齐驱起来。 不过他并不怕,他用的是剑,且有九剑,剑为百兵最利,他修九剑为大剑宗,这就屹立于同境界之上了,对方枪法再厉害,也不会敌住自己这九剑的,何况他的招式还远远没有使完。 “归宗!”唐括无敌又是一声断喝。 随即只看那九剑并未因为惊艳一枪炸开而坠地,反而是剑头朝前,有主有辅,有君有臣,星流霆击般一起指向赵柽,猛扑过去,寒光闪闪,杀机重重。 赵柽神色不变,用掌中雷击黄灵枪拨打,身体在灿灿剑光之内仿佛化成了一抹虚影,让人瞧不出真实究竟,只看到那影子跳跃如灵,大枪恍惚神龙,在翱翔纵横。 赵柽这时心中不停计算,毕竟是一枪对九剑,他在计算九剑的招数,九剑的方位,九剑来往的剑道,九剑相互配合的机妙。 而在这当中,他再次渐渐落入了下风,九口剑上下翻飞,左右突袭,只凭一枪就算使得再精奇,也难做到全班都防范得当,风雨不透,毕竟九剑并非一成不变在进攻,同样使得绝顶剑法,招招杀气凛然。 这相当于以一敌九! 赵柽此刻在寻找那控剑的丝线,想破这“归宗”手段大抵唯有断其丝线,才能得成。 可他用枪,不比刀剑,几次分明都碰触丝线,却因为枪杆无刃,被透明丝线滑开,没有弄断,而手上的黄灵枪头虽然两侧开锋,毕竟还是攻击范围不足,并没有够到丝线。 赵柽也不急,只当锤炼熟悉眼下这个新境界,他将气血之力灌注枪身,哪怕处在弱势,却暂时并没有落败之危。 此刻也说不上过了多少招,他心境稳固,唐括无敌却愈发焦躁起来,再次叫了声“归宗”,就看这时九剑竟排成一线,仿佛组成一柄巨剑一般声势浩大。 “合一”!随着唐括无敌声音出口,这柄“巨剑”携着飓风,卷着秋日枯黄草屑,天地都为之一黑,便朝着赵柽劈砍而去。 赵柽双眼微眯,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所谓归宗剑势,必有合一之时,否则怎么会叫归宗? 一旦九剑合一,那么后面控剑的丝线也必然归集一处,就算这线再透明难寻,但毕竟不是真正的隐身,一根难以发现,九根合到一起还看不到吗?那可真就枉称天人境了。 果然,“巨剑”后面隐隐约约出现一条细线,这线虽然依旧透明,但是在光下却微微产生阴影,毕竟不是真正的隐身,叠在一起还是露出马脚,虽然寻常武人看不分明,可赵柽一眼就瞧了出来。 等的就是这一刻啊,他手上长枪绷得笔直,直奔那“巨剑”而去,枪尖在一瞬间就顶到剑尖之上,竟燃烧起了一簇火焰。 这是真正的火焰,并非绝艳一枪炸出的红花,也不是那“巨剑”自带的什么幻影效果,而是金属在空气中摩擦产生巨大热力,两两相碰,瞬间点燃那燥热的气息。 就这时,“巨剑”前方忽然开了个口子,意欲吞下黄灵枪,然后再吞掉赵柽,连人带枪一起噬杀。 赵柽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忽然弃了长枪,身子一晃,竟消失在原地。 他以黄灵枪正面硬刚“巨剑”的动作竟是虚招,随后施展暗夜经本领,借着“巨剑”体大,遮蔽了部分光芒,竟直接闪入阴影之中。 任谁也想不到他这两个动作,因为这已经违背了人之常理。 他枪道手段高超,尤其那惊艳一枪,看就是枪宗一般的存在,谁都料不到他会使用虚招,放弃掉这拿手的宝枪,这岂不是自取灭亡? 而这招在赵柽心中刚刚起了个名称,就叫做“虚晃一枪”! 第二个动作则是不退反进,本身就处于下风,又丢掉了拿手的宝枪,理应急退,暴退,立刻退才对,可他却反而栖身向前,这岂不又是取死之道? 就算唐括无敌也没想到,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赵柽的真正兵刃是什么。 而赵柽拿着能抵御削铁如泥宝剑的长枪,又枪招霸猛如斯,硬抗了他九剑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露出旁的手段,他心底也五成就认为赵柽是用枪的。 而另外五成则是防范之心,防备赵柽有暗器毒药旁的什么辅助兵刃。 可赵柽丢枪之后反而欺身上前,这却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赵柽的枪法这般精通精妙,放弃长枪就出乎预料,再往前冲,莫非找死不成?任哪个正常人也不会这么干,何况赵柽还是……秦国的皇帝! 看着赵柽出乎意料的举动,唐括无敌一瞬间心中警兆陡生,事出反常必有妖,别人看不见他却能瞧出赵柽一闪便进了“巨剑”下方的阴影。 唐括无敌反应迅速,操控“巨剑”直接往下一斩,可就在这个刹那,那“巨剑”下阴影中忽然爆出巨大芒尾,这芒尾以迅雷以不及掩耳之势往上斩去。 唐括无敌顿脸色大变,古井无波的神色出现一丝失措,对方竟是要断了他“巨剑”的根基,要切断他控制九剑的异物! 他知道赵柽肯定发现了九剑隐秘,毕竟剑器自主凌空飞舞根本就不可能,对方既然也是天人境,那肯定会发现这个秘密,不过他却不怕。 因为首先对方用枪,想使枪破掉他的异物丝线根本就不可能,枪杆再硬也弄不断丝线,相反丝线还算是枪棒类的克星。 其次九剑就有九根丝线相连,即便斩断一根两根也无大碍,反而会叫对方招数用老,陷入收发不能自如的尴尬境地,毕竟断了一两根线路,旁的宝剑还能驾驭使用。 可是却没想到对方隐藏了真正兵刃,虚晃一枪,以退为进,趁着自己九剑合一的工夫来斩丝线。 但他的丝线并非凡物,就算寻常削铁如泥的刀剑也是斩不动的…… 唐括无敌刚思忖到此,却忽然觉得掌中一轻,那九剑在一瞬间全都失去了感触,立时神色巨变起来。 古之宝兵?!不好!对方竟有古时候的神兵利器。 此刻他已瞧到,赵柽手上多出了一口短剑,他虽然不认得这剑,可也知道这必然是古时掺杂了宝料的神兵,否则怎能斩断那冰魄蛛所结的异物丝线? 不过他自然不可能将身上所有剑器都悬外控制,他身上还有一剑,他十剑在身,此刻抽出这一剑,有如太阳光辉闪烁,大日横空,意欲杀掉一切! 赵柽切断了九剑丝线,并不停歇,直接用出了夺命第十五剑。 第十五剑出,四周天色都似乎黯了一黯,唐括无敌的大日横空,光辉闪烁,立刻被压了下去。 这一时,风来都好像寒冷,周围的军将不由打起了冷噤,仿佛来到了冬季一般,每个人都有了阴凛刺骨的感觉。 有如灭世到来,唐括无敌心神错乱,大呼一声“不”! 夺命第十五剑无情到来,莫能挡,莫能避,莫能敌! 剑芒扫过之后,唐括无敌的身子再也不动,几息之后,“砰”地一声炸开,碎成了一片血雨纷飞…… (本章完) 第651章 观沧海,东京事 秋风萧瑟,大雁南飞,北方的战事终于结束。 赵柽并没有立刻赶回东京,而是坐镇会宁,随后一道道旨意颁布下去。 在原女真属地设立三路十五州四十八县,纳入秦国版图。 设立东北都护府,总辖白山黑水事,不走中书门下,不走枢密院,直接向他负责。 迁移百姓,把中原乃至南方一些失去土地的百姓,和因连年征战,流离失所的平民,自愿来东北开荒定居的,都护送过来。 予以银钱,分配土地,给律法上的支持,让他们能够这块地方农耕为生,勤奋无忧,安居乐业。 最后他又派吕将十万铁骑,并下军令,让他往西去平灭鞑靼。 其实鞑靼这个名字早有,并非后世明朝之时才出现,此刻又称呼为蒙兀。 吕将领命,临走之前赵柽又特意交待,对鞑靼的首领,自称蒙兀可汗的孛儿只斤·合不勒一族势必剿灭,尤其是他儿子中的把儿坛巴阿秃这脉,不能放过一人,若有遗漏,军法从事! 接着赵柽才率大军缓缓南下,到了北海湾暂歇,此刻黄觉带兵驻扎这里,监视对面的高丽。 海面之上,战船横霸,刀枪粼光相映,一望不到尽头,高丽不敢有丝毫动静。 随后,继续南行,往了燕京,在此居住三日,再朝东去了当年魏武帝观沧海的地方。 赵柽立于海边碣石山上,望着遥远处的大海,流露出一丝欷歔神色,秦始皇、汉武帝、曹操、李世民等七个帝王,都曾在这碣石山上做诗咏志,感叹天地。 他并没有作什么新诗,而是缓缓吟出那首著名的曹操观沧海: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诵完此诗之后,赵柽又悄立许久,这才转身下山,率领大军继续南归。 回到东京天气已经入冬,赵柽依旧没有登基的打算,而是开始整顿朝堂与地方军务。 随后又叫柳随云编纂了许多新法,推行下去。 这时虽然改国号为秦,但是因为他未登极,所以年号没变,依旧沿用靖康。 此刻的大秦国疆域已经十分辽阔,可以说有史以来,哪怕汉唐,也没有这么大的国土面积。 东抵大海之滨,北至苦寒之地,西及中亚细亚,唯有南方尚困顿在大理与诸蛮夷部前,不及历史几朝,可这也是一等一的疆土了,追溯上古至今,无有出其右者。 朝上民间,劝赵柽登基的呼声越来越高,尤其东京城内,太学生们结队到宣德楼前请愿,请赵柽登临大宝,君视天下。 太学生都激动,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大世,逢到了圣明的君主,不但拒外夷,杀强敌,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更是开疆拓土,由来最大,护民治世,历属首顶。 这已经不是中兴之君了,而是开创皇朝之君,不但是开国之君,而是圣君,圣君出世,天下大庆,八方升平,大世辉映。 而这圣君还是儒道大家,又何止大家,简直就是大师之名不足道,文宗之誉何足夸。 麟出虽死,但吾道不绝啊! 太学生们,天下文人们,似乎能看到那璀璨发光,蒸蒸日上的帝国未来,圣君文武双全,神州当兴,当名传天下海外,有国度处皆传扬记载。 东京市井的百姓更为热情,他们认为没有比秦王做皇帝更合适的,他们可是看着秦王长大的,从几岁到如今,老东京们提起来全都津津乐道。 这个说陛下当年吃过我的梨,那个说陛下曾经买过我的枣,还有说陛下曾给俺出过头,提起赵柽来都是熟络无比。 尤其丁家素茶店的掌柜丁老赶,派人把赵柽专用的木桌与折背椅围起来,不许任何人碰触,对茶客们讲述此桌此椅的来历,那可是陛下从八九岁时就开始坐,一直坐到如今呢! 听得茶客们目瞪口呆,生意立马翻了一倍。 百姓们也请愿赵柽登基,和太学生都去宣德门的宣德楼前,这是皇城正门,历来严肃,可这种事情禁军们也不好撵,只好一趟又一趟往内里报信。 而对此事,赵柽却只回了一句话:“四海未靖,罪在孤恭,四海不平,暂不登极。” 话语传出来后,立刻朝野震惊。 四海未靖?这是指的哪里?还有未平定的地方吗?眼下这国土还不够大吗?这已经是古往今来第一了。 随后便有高瞻之士分析,答案立刻分晓出来,陛下肯定是指南面啊,大宋自建国来就和最南面的蛮夷没少开战,从侬智高到交趾以及交趾周边的那些族国部落,都是有宿怨的,陛下肯定是想要平定那边。 还有些眼界更高的这时提到了大理,大理这个地方如同一颗楔子,嵌入潼川府路和广南西路中间,一旦大秦想要扫平南面的一些丛林蛮夷,那大理就不能不提,就不知道陛下对大理是个什么态度。 这时便有人站出来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理也该收过来才对。 又有人说大理不是一直臣服吗?若强行攻打,恐怕有些不太仁义吧? 此言出口,立刻就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都道大世降临,理当天下大同才是正理,远的就不说了,荒野之地,不提也罢,可大理不行啊,大理古之也属于过神州,那是自家的地盘,又距离那么近,不收复怎么能行呢? 圣君当世,万邦来朝可不够,要万邦尽归华夏才对。 于是朝野之间纷纷就此事议论,甚至有大臣专为此事去宫中询问赵柽,赵柽也不表态,只是叫朝上不要提起,至于民间却不管了,悠悠之口,爱咋说咋说好了。 转眼迎来了东京的第一场雪,这日下了朝,赵柽在梅香小阁中喝茶与柳随云下棋,何栗在宫外请见。 赵柽命张迪带他进来,张迪并没有和道君皇帝一起西行,而是留在皇宫,赵柽给了他一个内侍省都知的职务。 内侍省的首领是都都知,这个叫米震霆暂代,都知则设两人,下面还有副都知等,但米震霆不管事,暂代这个职务不过是为了结因果冲击天人境界,那么张迪的权利就变得极大。 张迪也是颇受朝野诟病的,毕竟前有李师师之事,后又有延福宫专权,谗信道君皇帝。 不过张迪乖巧,尤其是眼下这个时刻,他知道许多人都在盯着他,但凡有一点错误就会像童贯一样众矢之的。 而他的身份地位却哪里又能和童贯相比,那些大臣和太学生想弄死他可太容易了。 不过好在他未掌外权,只是禁中办事,平素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此刻倒还没谁上书要拿他是问,而赵柽还算信任他,这也叫他稍稍安心。 出外带了何栗进入,何栗参礼完毕,看柳随云也在这里,不由脸现不满。 赵柽问他什么事情,他道:“陛下,此事合该柳相公来提,可柳相公装聋作哑,臣便做此出头鸟了。” 赵柽惊讶,瞅了瞅柳随云,柳随云站身笑道:“何相公莫非说的是陛下家事?” 何栗道:“柳相公明知故问。” 柳随云摇头:“既然是陛下家事,臣子怎好掺言?” 何栗道:“柳相公此言差矣,既是陛下家事,可也是国事,臣子焉能不做关心?” 柳随云苦笑,望向赵柽。 赵柽放下手中棋子,摸了摸下巴,他知道何栗在说什么了,自然是皇后之事。 这可是个大难题,其实他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他可不想叫张贞娘几人排个高低上下,都平起平坐就好。 他微微沉思不语,何栗道:“陛下就算此刻不做登极,但摄政王正妃却是要定下来的。” 赵柽叹了口气:“定什么定,都是王妃。” 何栗愣了愣:“陛下,不定正妃,那以后母仪天下,皇后可总是要……” 赵柽轻敲棋盘:“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这不还没到那时候吗。” 何栗不死心,他是直臣,这时又道:“陛下就算此刻不计较此事,想留待日后再说,可陛下总要把诸位娘娘和皇子接过东京,不好久呆在青唐冷苦之地才对。” “这个……”赵柽瞅他一眼,心想你操心的事情还真不少,若说立后乃是国事,可此刻自己毕竟还未称帝,谈不上立后,那剩下的就全是家事了,老婆孩子在青唐或者东京,这些也轮不到你来建议吧。 “陛下虽然尚未称帝,可也是迟早之事,王妃王子早晚也是皇妃皇子,臣操心这些也实属国事。”何栗察言观色,立刻补充道。 赵柽嘴角抽了抽,行,你说的对,你说得全对! 他看向柳随云,柳随云道:“臣觉得那边差不多了。” 何栗不明白差不多是什么意思,疑惑道:“柳相公说的什么差不多……” 赵柽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柳随云的话语:“年前就叫她们都回东京便是了,倒辛苦何爱卿一直惦记操心。” 何栗道:“此乃臣之本分,只望陛下不要怪臣多事。” 赵柽笑道:“怎可能埋怨爱卿,对了,等王子们都回来朕打算开家皇塾,叫他们还有一些大臣将领的子女过来读书,这事就交给爱卿去办好了。” 何栗闻言微微露出难色:“陛下,臣是枢密院的副官,管军情战事,这个建设皇塾……” 他是同知枢密院事,是枢密院的二把手,可谓位高权重,但于工财等事却是不掌,这建皇塾涉及工程银钱,他没权调拨。 赵柽道:“此事无妨,片刻我下道旨意,爱卿就卸了西府的差事,去户部做一任主官好了。” 何栗闻言愣了愣,知枢密院事相当于副宰,比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低了半格,他这个同知枢密院事则是比宰相低了一格,和诸部尚书平级。 就是说宰相是从一品,枢密使二品,他这个副枢密使和各部尚书则都是从二品,侍郎什么的是正三品。 正一品都是加官,不看实职,南宋末的时候,把宰相提到正一品,但眼下并不是如此。 何栗称了声是,脑子里有点迷糊,也说不好这算是升了还是降了。 “何爱卿就去准备吧。”赵柽开始赶人。 何栗应道遵旨,行礼后往出走,心想自己不过是来提醒一番陛下而已,这怎么就换了个差事,还揽了事情回去? 他走出门外,越想越是糊涂,越想越是想不通。 看着何栗离开,赵柽笑道:“不来提醒我倒还忘了学塾的事情。” 柳随云道:“陛下想把学塾建在何处?” 赵柽道:“不能在宫内,也不好离开太远,就艮岳那边吧。” 柳随云道:“确是个好地方,后边出了延福宫就是,风景也好,适合读书。” 赵柽点头:“梦舒啊,你觉得那边差不多了?” 柳随云微微躬身:“臣觉得这么长时间,若是还没有进展,怕就算以后再有勾连谋划,也派不得什么大用场了。” 赵柽“嗯”了一声,双眼微微眯起:“这盘棋,下的时间会不会有些过于长呢……” 东京碎玉楼内,二楼议事大堂,黄孤跪在地上,脸色涨红,一言不发。 黄裳坐于前方椅中,脸带怒意:“改姓了?姓独孤?” 黄孤不说话。 “改叫独孤不败?” 黄孤不言语。 “现在又叫独孤求败?” 黄孤瞅了瞅两边,碎玉楼的好兄弟个个都幸灾乐祸,没人给他说情,毫无情义可言。 他把脑袋一耷拉,认命。 黄裳冷哼一声:“求败,求败,好狂的口气,天下英雄豪杰无数,哪个敢叫此等名字?” 黄孤只当没听见,心中却琢磨,待熬过眼前这一遭后还得走,瞅两旁“好兄弟”们的表情,说不定会下什么套子给自家往里钻…… 东城一座府邸之内,宋江坐在花厅内喝着茶汤,他心情无比舒畅。 就在前日,陛下的封赏下来,从三品的实职,正三品的加官。 这就是从龙之功啊,想想那些寒窗苦读,或者西军征战,多年也才不过是个七八品的小官,他这平地一跃就是三品了。 而这肯定还不算完,因为陛下还会继续用兵,到时肯定还有封赏,而且还没有赐爵呢,那才是真正的大头。 得授爵位,封妻荫子,改换门庭,大丈夫生复如此,当真痛快淋漓。 想到这里,宋江不由皱起了眉头,封妻荫子?这府上似乎还缺少一个女人啊…… 傍晚时分,赵柽出宫,马车缓缓前行,直往辟邪巷而去…… (本章完) 第652章 皇家学塾,谋划南征 辟邪巷,童贯府。 童贯此刻就剩下这惟一府宅,其它各处的房子,包括土地之类全交了上去。 甚至多年来积攒的金银钱财也都上交了,不过以他致仕前的品级来算,如今每年也有一大笔退休俸禄可领,倒不至挨饿。 何况虽然宅子、金银、土地交了上去,一些珍惜玩物、家具摆设却都留下,这些也是值不少钱的,这些东西他不是不想交,只要能保住性命,就算最后什么都没有了,他也愿意。 只是户部那边根本不收这些,和他说旁的献给朝廷可以接受登记,玩物摆设那些东西只有抄家才会拿取,他们没办法运走,也不好登录下来呈给陛下观看。 所以这些便都留下了,但童贯一直惴惴不安,不知道赵柽要怎么惩处于他。 他犯错之大,功劳难抵,燕地一场大败仗,前面几十年的军功全部抹杀殆尽,还不足够。 而花钱买燕云,虽然最后是道君皇帝决定,可这个奏折是他上报的,具体操作也是他实施的,所以罪过也得他来担着。 而始作俑者,最开始出这个主意的蔡攸早便在太学生请命杀贼的时候就死了,坟头草都不知多高。 蔡攸出主意不假,可谁让他从中谋划细节,拍板上奏?所以他不冤枉。 而至于这些年的贪墨,与上面大事相比,反而不足说了。 他知道哪怕天下人都要他死,但赵柽不想杀他,那他就一定死不了。 赵柽不是道君皇帝,而是马上君主,亲自率军打四方八夷,说话要比道君皇帝更有力,更叫人信服。 现在只希望赵柽能念在他多年为国征战,开陇右,拒西夏,国内平叛十数次的功劳,还有之前曾支持对方入朝掌军,颇有往来情分之上,能够饶他一命不死。 一个多时辰后,赵柽从辟邪巷童贯宅子出来,童贯跪在宅子门前伏身不起,老泪纵横…… 天气愈发寒冷下来,东京迎来了第二雪,赵柽已经派人去西宁州接张贞娘等人,何栗也开始在艮岳之内建设皇家学塾。 艮岳之前唤做万岁山,艮岳是后改的名字,虽然无论之前的山字,还是如今的岳,似乎都显示里面有奇峰矗立,但实际上这里并没有大山,就是一座皇家园林宫苑。 这里许多地方叠石为景,园内植奇花木,都稀罕少见。 这些石木花草,是道君皇帝多年搜得,可以说几乎都为当年江南应奉局的供奉之物,江南方腊事,多由此起。 里面又豢养珍禽异兽,构飞楼杰观,应有尽有,极尽奢华,号称括天下之美,藏古今之胜。 皇家学塾就建在这艮岳内最大的一块石旁,这石便是道君皇帝曾取名为昭功敷庆神运石,又封盘固侯的那块巨石。 不过此刻赵柽已经将这封号剥夺,又在上面浓墨重笔,大字提了一首诗,以为警醒。 诗曰: 万岁山来穷九州, 汴堤犹有行人愁。 中原自古多亡国, 差点亡宋是石头。 冬天并非不能建设院子塾堂,这个时候的房屋多为木材楔制,可以先在室内打造加工,等开春了再一起去外面组装。 至于须用砖头瓦片处,就先烧造好了,运过来摆着就是。 而且东京的冬季也不像北方那么苦寒,一些简单工程事情还是可以做的,不少人丈量规划,描绘图纸,在外面做些小活。 这学塾自然有院,院子不大不小,工部那边得到赵柽的旨意,把些能工巧匠派给何栗,人手不缺,何栗每天跑来一趟观看,以做心中有数。 转眼又是几场大雪过去,时间进入腊月,前往西宁州接人的队伍终于返回东京。 张贞娘、祝秀娘、萧敏、秦元奴、赵福金,还有小赵熹、小赵诣、小赵悦一同到来。 而丽雅娜扎是没有来的,元镜要晚上一些时候,毕竟西宁州与兴州并非同一路线,到时候小赵谙也会过来。 赵柽知道丽雅娜扎不肯入宫,至于派去接长子赵诤的人,怕是会回来更晚,毕竟东京到回鹘高昌城的距离,甚或有两个东京到西宁州那么远了。 他有些思念丽雅娜扎,可是丽雅娜扎性子十分独立自主,又武艺高强,还掌着明教,让她入宫基本是不大可能的。 回鹘那块地界,还有往西的大片国土都须人镇压,这个地方距离中原太远,不比白山黑水等处,又山原险峻,沙漠挡路,政令达到须长久时间,再有族群混杂,派外人镇守终是不会放心,既然如此就叫丽雅娜扎长驻那里吧。 至于以后……不妨让赵诤接着镇守那边,也算是为大秦留下一招后手。 众人回京,便是忙活了好几天才稳定下来,毕竟不能住在以前的秦王府,要住进宫中,而宫中如何安顿也让赵柽有些头疼。 因为宫城内的殿阁都是有规格的,什么身份住什么样的地方是有讲究的,赵柽不想给几人分出高下,便有些为难,好在张迪于这种事情擅长,最后置办得叫他满意,算将此事圆满。 接着便到了小年的时候,东京自是比西宁州要热闹百倍不止,除了小赵熹是在东京秦王府出生的,其他两个,还有没来的赵诤和赵谙,全都不是在东京出生,也没见过这么繁华的地方。 可就算是赵熹,也在懵懂不记事的时候便离开此处去了西北,对东京城没有什么印象。 出去玩耍,全都看呆了,毕竟当今天下无论亚细亚还是欧罗巴,东方还是西方,北方亦或南方,东京都是第一大城,面积最大,人口最多,钱粮最广,乃世上最繁华之处。 祝秀娘摸着小赵熹的头:“熹儿,一定要记住你是在东京秦王府出生的。”语气之中隐隐有些自豪。 小赵熹用力点头,“嗯”了一声。 萧敏瞅了瞅祝秀娘,没有言语,不过嘴角微微泛起一丝冷峭。 张贞娘则仿佛没听到一般,该如何依旧如何,给小赵诣指点各处地方,小赵诣两只大眼睛滴溜乱转,这里看不够,那里也想瞧瞧。 小赵悦则最为活泼,虽然里面顶属她最小,但能瞧出不是个省心的小娘,一会要面人,一会要糖葫芦,看见什么要什么,看不见的就挣着要换地方去逛。 这个时候还有一件喜事,那就是赵柽给福金与岳飞赐婚,两个都老大不小了,换成这个年纪的旁人,大多数都孩子满地跑了,两个却孤家寡人着。 赵柽赐婚,两人自无不愿,便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 岳飞此时被赵柽安排进侍卫亲军司任职,可不封什么驸马都尉之类,自家这师弟兼妹夫还要使用,仗还没有打完,怎么能叫他悠闲享受生活呢? 转眼间便到了腊月二十七,事务开始繁忙起来,原本大宋在年节之时各种福利颇多,尤其过年,既要发放东西,又要慰问奖赏,全赶在这几日里忙活,秦国自然继承了这种传统,直到三十上午,赵柽这才歇下口气。 大年三十,爆竹声从早晨响到午夜,几乎就没停歇过,比以往哪年时间都要长,这里面有百姓放的,也有各处府司放的,都是为了庆贺赵柽摄政,未来再登基为帝,庆祝大世到来,大秦国威慑海内外,无往不利,庆祝圣君仁德,百姓安居乐业。 除夕过去便是新的一年,依旧年号靖康。 初一这天下起了鹅毛大雪,大雪兆丰年。 靖康四年便伴随着这铺天盖地的雪花到来了。 靖康四年,赵诤七岁。 赵熹六岁。 赵诣四岁。 赵悦三岁。 赵谙也是三岁,年龄最小。 中州的冬天是短暂的,经历了几个传统节日之后,尤其是上元灯节后,春天的气息已经开始萌发绽放了。 这时元镜与元缨,带着小赵谙也到了东京,而达凡哈领着赵诤则姗姗来迟。 赵柽询问丽雅娜扎为什么没来,赵诤说喀喇汗那边异动,娘带兵往去威摄了。 赵柽闻言叹了口气,抬眼遥望西方,实在是太遥远了,远到想见一面都十分艰难。 他叫鲁达过来,让他安置达凡哈,两个旧识,自然亲热,随后他自领着赵诤入宫。 接下来的日子,他一直把赵诤带在身边,赵诤已经七岁了,明白许多事理,他又言传身教,只希望能多教给这个孩子一些。 毕竟……这个孩子无法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啊,他总是要去西边的,他娘在西边,自己总不能叫母子长久不见,这般分离下去吧? 何况,西方也需要他,需要一个赵姓之人驻守在那里,那只能是他的儿子了…… 春天里的东京城是极美的,艮岳内的皇家学塾盖得很快,赶在三月三纸鸢飞满天之前,已告完工,且已经开学了。 赵柽家的四个小郎一个小娘全部入学,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近宗的子弟也过来读书。 所谓近宗,就是赵柽弟弟们的孩子。 当日除了赵桓和赵楷随道君皇帝西行青唐外,赵柽别的弟弟并没有去。 道君皇帝子嗣昌盛,足足几十人,哪怕因病折损了一些,但此刻住在东京的也不在少数,而近宗不像远宗,是不允许离开京畿的,都在开封生活。 这些王公家内有适龄小童,大多都送过来就学,毕竟没有与赵柽嫌隙之人,其实就算有嫌隙,也不会放弃这种既能修好又能更近一步的机会。 除了近宗外,就是那些一直随他征战的将臣子女,这必须得是跟随他的,朝上一些由来便在的大臣们不算。 足足近百个孩子,按照岁数不同,分成天地元黄四个班级,每个班级二十左右名学生。 其中岁数最大的则是黄觉的儿子黄药师,按照司马光修改的及冠年龄十二岁,小药师已经快可及冠了,黄觉本来觉得太大,不欲送来,可赵柽却强行给唤了过来,还说了一句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不到十六岁皆可来读书。 教授这些孩子的都是当世大儒,但这些大儒却又非理学一脉,赵柽此刻明里并不说理学好坏如何,也不进行打压,但却疏远不用,尤其涉及到身边人,以及嫡系臣子,都不能与理学沾边。 学塾里还是很热闹的,天地元黄四个班级并不挨着,塾房有一定的距离,各自形成一个小圈子,随着时间过去,彼此熟络,竟然开始拉帮结伙起来。 哪怕是最小的黄字班也不例外。 黄字班里都是三四岁的小童,不过却个个聪颖,要知道无论近宗的子女,还是将臣家的孩子,几乎都不止一人,可这等皇家学塾肯定不会让他们全都送来,他们自然要从中挑选聪明伶俐的,不然言行失礼,岂非丢人? 所以这百来名学生没有一个愚笨,都是那种机灵敏捷,一点就透,就算是三四岁小童也不例外。 于是,在黄字班中就出现了一个小头头,这个小头头跋扈得很,自称大王,不是明珠公主赵悦又是谁? 赵柽一有空就过来学塾观看,给这些孩子们也讲讲课,这学塾的先生可不止有大儒,还有擅长军略的枢密院官员。 这些官员可能实际打仗不行,但理论方面却很扎实,毕竟枢密院是掌管军事的部门,就算里面都是文官,但在这种地方日积月累,耳渲目染,张嘴便也是各种兵法计谋,说得头头是道。 纸上谈兵这种事情一定程度来讲并非就肯定是坏事,毕竟大多数人学习东西都是先从纸上开始,从死记硬背开始,并不能马上活灵活用,这是需要时间去沉淀融合的。 只有那么极小极小部分人才从实践开始,而这种从实践开始的往往是环境所逼,不是谁就能直接模仿。 而其实在纸上谈兵后面还应有一句话,那就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句话,在学塾开学的时候,赵柽就对所有人讲过,并且写出来贴到了塾房的墙壁,让每个孩子都能看到记住。 随着春日更深,赵柽连续在枢密院议了几场事,随后朝上宣布,将要南征。 众臣都不意外,毕竟摄政王打算南征的传闻已经许久,此刻春暖花开,正是用兵的好时节。 而且这并非穷兵黩武,与汉时打匈奴不同,无论是当初赵柽打西夏,还是后来打女真,都收获了无数的人口还有钱财。 西夏、契丹、金国的钱财尽入大秦国库,可以说自太祖定国之后,虽然也富裕,却从未如此充盈过。 群臣自然支持,纷纷山呼陛下圣明。 而在这次南征的对象之中,也包括了大理在内…… (本章完) 第653章 竹甲,过江 靖康四年,三月十八,大秦摄政王赵柽统帅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南下征讨诸番夷。 南征不比北伐,南征用不了太多的人马,更无须重骑,只带两万轻骑兵,剩下全部使用步卒便够。 地势关系,步兵在南面要比骑兵好用一些。 尤其广南西路与大理再向南的那些地方,丛林密集,山势复杂,沼泽多雨,气候时变,甲卒更具用途。 这次南征赵柽做的最重要准备就是药物,毕竟南部多毒瘴,多蛇虫,多蚊蚁,自古以来的中原王朝南征几乎都倒在毒病之上,若这方面准备不齐全,那也就几无战胜的可能了。 任你兵强马壮,哪怕是对方数倍,可一旦着了毒病,无法医治,便是什么都白搭,只能坐等败北。 其次在选军的时候,多选南方诸路的从军之人,因为相对耐热,若是燕赵之地的军兵,到那边根本忍受不了炎酷,说不定仗还没打,人就热昏过去了。 再次就是甲胄的选配,无论将领还是兵卒,常规的精钢、镔铁、皮甲、甚至布甲都不行。 这些甲胄不透气,又很厚,不适合那边的气候,而赵柽研究多年的竹片甲这时便派上了用场。 打完孔后,竹孔内部还需抛光,这个倒容易多了,毕竟内部磨戳得差不多,不比外面粗糙,但是却要知道,一副竹甲近百片,每片上最少四个孔,那么这个孔内抛光的工程其实也巨大。 这些再加一起,那么成本更加高昂,所以说虽然竹子取材便宜廉价,但除了材料这一项,其它的比铁甲都贵了,而制造时间比铁甲也更长上几倍不止。 他很早就有使用竹甲的打算,因为竹甲的坚固在战场上不下于铁甲太多,更是比皮甲、布甲结实数倍,虽然灵活度可能要少皮甲布甲一些,但若步卒穿戴,倒是也不耽误什么。 那么只依靠人工的话,一副竹甲有巴掌大的竹片近百,采伐切割不说,光是抛光就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了,这个人力成本会高得发指。 最重要的是竹甲好取材,竹子廉价又易长,成本无限压低的同时,效果还会翻倍,这简直就是军防利器。 而且赶在自家打西夏最关键的时刻坐地起价,也不像段思嫣能做出的事。 除了这些,还有竹甲成甲后的防潮防腐防蛀问题,还有损坏后的维修成本,毕竟竹甲这么难造,总不能坏了些就直接丢掉吧,还是要修修继续使用的。 但和打孔比起来,这抛光反而又不算什么,因为虽然用时旷日持久,总还可以坚持做到,给竹片打眼,却是能叫人最后歇斯底里掉。 光这钻孔一项,若造甲少了还好说,若是造的甲胄多,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完成,时间成本,人力成本,银钱成本,堆在一起,都超过铁甲了。 第二个原因则就是秦军中的藤甲都是大理制造,当时说得好听,各种苦处难处,但赵柽不信这事段和誉不知道,若是最开始不知,后来大批大批的造出,源源不断运往陇右,这可就不是段思嫣能遮掩下来的了。 竹子想去毛边倒刺大抵要篾匠用小刀一点点削除,类似木工刨子并不是用来刨竹子的最佳工具,因为竹子的纤维更加坚硬且稀疏,木工刨子切削时容易造成表面不平整,会导致刨出来的竹子毛糙不光滑,这样的竹片串成甲胄防御力则大大降低。 但赵柽早在当年征王庆之后,就定下心思要造竹甲,这里面有两个原因。 而木贼草和青砖也是不适合抛光竹子的。 竹片不抛光打磨的话,那么毛茬倒刺会很多,哪样都会伤到穿戴之人,战场上动作幅度大了,极容易被自身的甲胄所伤,哪怕只是一根竹刺扎进肉里,在那种情形之下,说不得会直接影响对战的局面,何况这样的竹甲穿着也不舒服。 其中最重要的抛光和打眼这两个步奏,就将人力成本无限叠积上去了。 一块竹片上至少要打四眼,怎么打?用锐物硬打,是肯定会把竹子打裂的,这個时代正常给竹子打孔的方法是使用灯烛和锥子。 先在竹子需要打孔的位置上,用锥子刻出一圈圆形的痕迹,然后将灯烛点燃,把竹子需要打孔的区域放在烛火上方,持续加热,热至竹子表面冒出气泡,这时拿掉竹子,用锥子刺破气泡,慢慢转磨打孔。 但古往今来使用竹子做甲胄的朝代却寥寥无几,究其原因是虽然竹子本身的成本极低,可制作成甲这个过程成本却很高。 而且由于竹子具有非常强的弹性变形特征,还会损坏木工刨的刀片,可能刨上两根竹子,木工刨子就坏掉了,又因为炼钢技术的原因,竹刨这时根本还没有问世。 而这个时代的抛光打磨还只限于人工,而且多为玉石玛瑙一类珍宝,给竹子抛光的其实极少,木头倒是能够抛光,用木贼草,或青砖,或者刨子。 第一个就是那时便想过南征,南征诸蛮夷国,竹子甲是最合适的防御甲胄,没有之二,藤甲也不行,因为藤甲浸油日久,穿上有蓄热效果,在北方或者大理等地使用也还行,再往南则就不成了,藤甲内会仿佛蒸笼一般难过。 不是段和誉这个大理国主,那就是高家! 高家架空段氏多年,还曾篡位,虽然后来还国于段氏,但却还国不还政,依旧牢牢地把握着权利。 段和誉的伯父保定帝段正明,父亲文安帝段正淳,一生都在与高家明争暗斗,可结果却并不尽人意。 因为高家不但是权臣,更是大理后族,历来皇后几乎都姓高与姓杨,杨氏灭后,就全姓高了。 段和誉的皇后姓高,他的母亲段正淳的皇后也姓高,上明帝段寿辉的皇后也出自高家。 而段和誉这个人比较淡泊,伯父与父亲斗争高家没有成功,到他这里就没那么多想法了,本身他也不太愿意做这个皇帝,年轻时候还曾去大宋闯荡过江湖,慕豪侠儿女,若非文安帝段正淳逼着,他根本就都不想回大理了。 而段思嫣又嫁给了高家,所以赵柽估计,后来的藤甲事情,是高家指使也不好说。 那么,造出来的藤甲就全卖给自己了吗?却不一定,毕竟后来的藤甲量大,也不是段思嫣能够掌控了,若是段和誉或者高家直接插手此事,必然会留下一部分,说不得……还会在之前卖给自己的藤甲上留下什么猫腻,有破那些藤甲的办法。 所以,他南征欲取大理,也是不能再使用藤甲了。 这是他用竹甲的两个理由,南征武装步兵,竹甲是真正最好的装备。 这十来年时间,关于竹甲如何防潮防腐防蛀,还有损坏后的维修的问题,他全部思想给解决了。 再后来,抛光与打孔的问题,他也想到办法。 既然人工太费,甚或不能,那就想办法省力,或者是将少许的力量通过某种方式变多变大,来进行这两样工作。 后世的抛光与打孔其实用的都是机器,机器在进行之中不但力量不可抗拒,而且速度极快,砂轮打磨抛光,电钻打孔,这才能高效率完成类似的计件工种。 赵柽最开始也想弄出这类机器出来,但动力是个问题,电不必想,那个真做不到,发电容易传输难,涉及到多个领域协同,本身就一知半解也没有多余时间研究,后来又念到蒸汽,也是麻烦,便同样放弃。 还是要以人力为主,接着想出了曲轴连杆之类,使用杠杆原理,将力量无形之中放大十数倍乃至几十倍。 随后赵柽就弄出了两种机器,一种抛光,一种打孔,人力操作,不但速度提高不知多少,而且每次可不是只能抛光一块竹片,打一个竹孔,竹片怎么也能一起弄五六个,打孔也差不多,这样无形之中再省去了许多人工和时间成本。 一支竹甲军便这样慢慢的成型了。 大军一路南下,各路州纷纷出迎,赵柽没有太过干预地方政事,之前黄觉和李纲严查过一番地方,抓了不少人,现在路州官员都夹起尾巴做人,不敢像以往一般过分。 除了遇到百姓拦军喊冤,赵柽叫人办上一办,便再没有什么查访,这也让地方官员心中松了一口气。 各地基本都是大宋时代的官,赵柽任摄政王之后,没怎么太动地方上的位置,而且这两年他也没有开科举,朝中有些致仕退休的,之前黄觉李纲抓的,便一级一级补上去,最下面则由太学选拔,赐进士出身,填充过去。 赵柽知道这些官员,基本没几个干净的,但眼下不能大动,因为战事持续几年,百姓早就心力憔悴,除掉这些蛀虫看似好事,实则牵一发动全身,朝堂民间都会跟着动荡不安,总不能从上到下杀得一个不剩吧?那可就真乱套了。 总得战事结束,修养生息些年,百姓生活安稳,心中安稳,才好下手,那时候杀绝都无妨,眼前只能威慑着,监视察看着,让他们收敛着,不敢太过肆意妄为,等过后些年倒查便是! 这一路南下,谈不上快慢,过了荆湖北路,便跨入到成都府四路,成都府原本一路,但后来因为面积太过广阔,咸平年间便划为了四路,分别是成都府路、利州路,夔州路,潼川府路。 大军走夔州路,然后进入潼川府路,没些时日就来到秦与大理的边界,阳山江边。 宋挥玉斧,建国时太祖皇帝对地图言过,阳山江外非我宋土,自此定下宋与大理的边界。 阳山江就是大渡河,绵延两千多里,眼下大军事实上并不在阳山江正流,而是偏向了沱江这边,毕竟这边好走一些。 入蜀难,入滇也不易,山水太多,还要过河。 但是赵柽此刻却不急迫,先将大军压下,等待对面消息。 大军离开东京出发之前,他曾给大理下过一道旨意,自然是叫其归降大秦,不是番属国,而是彻底归顺,改旗易号,纳入大秦国土。 可旨意早就该到大理城,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 这件事情若放在大宋开国之时还容易些,那时大理曾多次想要附属,其实就算直接劝降收过来也并非不能,不过太祖皇帝顾虑重重,总念着南诏反唐之事,最后别说收,连附属都未同意,还是道君皇帝一朝才接受了此事。 如今自不比当初,旷日持久,哪里还有什么归顺中原天朝的心思,否则也不会这么久没有消息了。 赵柽大军压在江边,就是要给对方看看,这是动真格的,不是说说了事。 他这边驻扎较窄的一段水道,方便过江,在这一侧可以看到那边大理的一些村落,此处位置隶属大理会川府,算是稍微平坦好走的一处地方了。 大理一直以来在江边都未派重军把守,便是眼下,也没有什么营地驻扎,军事堡垒,只有些三三两两的地方府兵,在小心翼翼走动,时而低声议论,显然不知江对面的秦军想要干什么。 赵柽给大理下旨劝降的消息并未泄露出来,这倒也可以理解,但是此刻不派兵在江边防御,却有点不可思议了。 赵柽升帐议事,宋江道:“陛下,微臣觉得段和誉此刻该是进退两难境地,打自是知道打不过我大秦天军,徒增损伤,若是直接降了,心中还不情愿,所以才会出现对面这种情况。” 朱武道:“若真如此,此人优柔寡断,可见一斑。” 花荣纳闷道:“既然不甘心,好歹也做个架势出来,就这般仿佛放弃不管,莫非前瞻后顾太多,还是心中怕得罪我大秦?” 吴用摇头皱眉:“臣觉得此刻状况极为古怪,估计大理朝上对陛下旨意分歧,有想降我大秦的,有不想降的,已是乱做一锅粥了。” 李逵道:“那还等甚呢,赶快过去灭了一伙撮鸟。” 一时间帐内说什么都有,赵柽脸色平淡,道:“再等三日,若无消息,过江不迟。” 三日之后,大理那边还是没有任何音信传递,江对面依旧散漫情景,赵柽见状下令整军,随后用一日时间渡过了阳山江…… (本章完) 第655章 决定,土地 打下了会川府之后,右是善巨郡,前是弄栋府,左是石城郡。 虽然这些地方名称听起来颇像回事,但实际上大理的府郡之地极小,不过中原的县辖地界一般面积。 而这些名为府郡的城池治所,也是只有中原的县治那么大,并没有阔城,更别提雄关。 整个大理,其实只有一座大理城,够合格意义上的州府之治,能和中原那些路州首府相比。 会川府打下后,赵柽安民,并且派不少人深入民间去倾听民声。 因为要把大理纳进大秦国管理,改国名,易旗帜,所以想要听听老百姓的想法如何,情绪怎样。 秦国的谍子手段自然高超,毕竟经历了西夏、女真连番的战争,再危机的时刻,再艰险的环境都经历过,在这偏安一隅的大理打探消息自不在话下,何况如今会川都已经掌在手中。 大理这边慕行中原文化许久,表面上倒是看不出百姓有什么强烈的反抗情绪,大秦是天朝上邦,而且史来大理曾经归属,老百姓虽然是理国人,但潜意识里未尝不把自己也当成秦人看待,既然这样,以后管理还是秦的话,那么只要吃饱穿暖都一样,多数以为自家而已。 虽然百姓们这般想的多,但谍子却打探出来,那些土司土王可是蠢蠢欲动,这些土司土王,小部份不识抬举的在秦军来时螳臂当车,被大军碾灭,剩下的表面唯唯诺诺,一副欢迎天国上邦模样,实际上此刻在暗中商量联络大理城,除了想要抵抗秦军外,还把家中的财产在偷偷转移。 “转移财产吗?”赵柽看了看这时总掌秦军谍报的欧阳北。 欧阳北此番随军前来,也是实在受不了京城碎玉楼的气氛,他和黄孤两个人天天被众家兄弟拉出批斗,次次体无完肤,叫兄弟们遍数历来罪状,实在身心遭受巨大折磨,再也呆不下去。 于是求赵柽无论如何都要带他出来,赵柽便带了出来,而随后黄孤再来相求,却被赵柽一杆子给支去了东瀛。 黄孤虽然也想从东京逃跑,可没想走那么远,这隔山跨海的,一下子跑去东瀛,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归来,他可不想去。 但是赵柽虎下了脸,不去也得去,你自己来请命离开东京,给了地方你不去,那就天天住在碎玉楼给那些光棍批斗好了,什么时候每个弟兄都讨上媳妇,什么时候你再回家去吧。 黄孤无奈,只得接受命令,临走之前赵柽给了他一块玉牌,叫他去东瀛浪速的宇都宫家,找宇都宫枫舞。 黄孤一听这是个东瀛女子名字,急忙问找这小娘何事?赵柽便低声交待了一番话语,然后在黄孤目瞪口呆之下,转身离去。 随后,黄孤收拾收拾便赶往登州,要从登州出海,而欧阳北则被赵柽任进枢密院内,管密谍事物,南征就直接随军而来,掌军中一切情报信息。 “公子,正是转移财产。”欧阳北这时小声说道:“什么金银之物不说,就是粮食之类,也都在往南偷运。” “粮食也在转移?”赵柽闻言皱了皱眉,随后冷笑一声。 “已经转出去了不少,怕再有个几日,都转空了后,人也要跟着逃跑了。” “这是要钱不要命啊,人不先跑,要看着钱和粮食都运走了,人再离开……”赵柽眯了眯眼:“是怕人先走了,我大秦就地接收其财产吗?” “恐怕……是吧。”欧阳北顺杆说道。 “有什么办法?”赵柽瞅了瞅他。 “这个……公子,这些土王暗地联络南边的大理,已经算是谋逆了。” “那全宰了吗?”赵柽摸了摸下巴,这些土王可没一个好东西,蛮夷之地,身份大于律法,所行所事,多肆意妄为,有甚者甚至将百姓当做蝼蚁草芥,不做人看,只为随意使用玩弄,哪怕杀了官府都难出头,因为土王有自己的领地,领地上就是土皇帝般的存在。 而中原虽然士族大户不少,但哪个也都不敢如此这般,自宋建朝以来,所谓封地几乎都是遥领,事实上就是个名头而已,没有谁的权利大过律法,律法是高于一切的,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 虽然同罪不同罚。 但已经是能做到的极致了,表现出皇室也好,朝廷也罢,重民爱民,不以身份轻百姓。 而大理这边,其实还是处在一个野蛮状态,领地部落之中,土王说了就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律法不管,皇帝的命令也不听,肆意而为,一手遮天。 这在大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哪怕道君皇帝昏庸,可那是旁人认为的昏庸,他自己可不这样想,他还是认为自己是个明君。 写字、画画、玩石头、喝小橘红,这些算昏庸吗?自然是不算的。 他做的这些和蛮夷的土司土王相比,实在有天壤之别。 虽然管理的地方大小不同,可若叫那些土王管这么大个天下,那危害将远超道君皇帝数倍不止,祸害极大无比,恐是不用几天,全天下就会乌烟瘴气起来,因为在这些土王心中“无法”,眼中“无天”,自己就是老大,唯我独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约束。 所以,这些土王其实在这块土地上,早犯下无数罄竹难书的罪过,都是该死的,于情于法,于当下军情,于此刻的行为举动,全都该死! 抛除以往恶行不讲,只是偷偷联系大理城那边就该死,运走粮食更该死。 战时的粮食,是比黄金更珍贵的东西,一般来说,大军行走在外,除了后备运输而来的粮草,还会在当地购买,买的对象一般都是乡绅富户之流。 而眼下在大理,没什么乡绅,只有大小土王,自然是管他们购买,可这些人把粮草全都偷偷运走了,便是转移财产,更是变向的对抗大秦军队,是资敌,是给大秦军队插刀。 全都该死! “全……宰了,公子,这,这好像于名声上不太好吧?”欧阳北一哆嗦,杀了倒是轻松,可既然要将大理纳入秦国版图,这么杀好像有些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赵柽淡淡地道。 “公子,怕百姓会有怨言,毕竟那些土王都统治这里几百年,若是杀没了,百姓会记住这些仇恨吧?”欧欧阳北期期艾艾地道。 “百姓有怨言?百姓记住这些仇恨?”赵柽奇怪地看着欧阳北。 “公子,难道不是吗?”欧阳北有些纳闷,他说得好像没错啊,“而且公子,把那些土王都杀了,把土王的财产收归官府,土地充公,城里的百姓还好说,乡村那些靠种土王地为生的百姓,没了地种,怎么可能不恨我秦军呢?” 赵柽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欧阳北:“人家都是当娘的一孕傻三年,你这个当爹的怎么也傻起来?” “啊?公子我……”欧阳北闻言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赵柽什么意思。 “那些百姓会记住大秦杀土王的仇恨?为什么要记住?又哪里来的仇恨?”赵柽冷笑道。 “那些乡村的百姓,不都是,不都是土王的子民吗?”欧阳北疑惑道,想不通赵柽为何这般言辞。 “呵呵!”赵柽摇了摇头:“这些土司土王没几个好东西,尤其越小的土王,越肆无忌惮,百姓会记得他们?巴不得他们死才对吧!” “这个……”欧阳北立刻恍然大悟,该是土王平时对百姓不好,这些百姓根本不拥戴土王? 不过想想还真是,他曾经乔装亲自去城外乡下那些土王的住处探查,确实土王作威作福,将领地的百姓当牛做马。 “可是公子,即便百姓不喜土王,杀了也便全杀了,百姓不会记恨这种事情,可那些靠地生活的百姓怎么办?” 大理首靠农业种地维持自上到下的基本生计,其次才是畜牧业,主要是养马,之后是一些手工业,比如织布纺造丝绸之类。 而大理的农业中包含好几项,其中有一项就是种茶。 大理茶山不少,而这茶山可不是平民百姓的,都是土王的,土地也是土王的,没有一样是百姓自己的。 一但秦军把这些都收为官有,肯定会存在一段空窗期,因为各种复杂手续须办,还要丈量,登记等等,又得重新雇佃,很可能这些山地会有一段荒芜时间。 那么这段时间就会有百姓无工可做,无活可计,就可能会挨饿。 真正靠种地为生的百姓,在这个时代,其实很多时候确实是没有余粮的。 赵柽听欧阳北说,不由想了想,接着走到窗前。 他这时在会州城的邀月楼上,这楼有三层高,打造得十分悬陡,是会川城内最高的建筑。 他站在南窗,望向外面,轻轻道:“靠地生活的百姓怎么办?这还不好办?杀土王,分土地!” “啊……”欧阳北闻言顿时傻住,什什么?分,分地?! 怎么分?分给谁?分多少? 欧阳北脸皮抽搐得仿佛进了风在乱钻,这似乎是那些反贼才好干的事情吧?就算是反贼,好像古来也少有会直接分地给百姓的,因为地乃国之命脉,哪里好直接分给旁人? 更何况,土地这东西,卖可好卖,明码标价,先来后到,或者价高者得知,这直接分配,那要怎么分?莫非均田吗?可均田这种事情根本就是只能说说,是难以实现的。 土地复杂,高低肥沃贫瘠,山上河边平原梯田,各自不同,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哪里好就分配平均? “分地。”赵柽背负着双手,看着远处,这会州本就不算太大,在这三楼之上,可以远远望到城墙。 “把土王的地收归朝廷所有,暂不丈量登记,直接下发给之前种该地的农户,原本这些农户种多少,就还给他种多少。” “陛下的意思是直接放给农人,像土王当时一样收佃?”欧阳北听得有些迷糊,既然这样就不叫分地了,只不过就是把土地直接换一个主人,然后该咋办咋办,丈量入册什么细致工作暂时也不用做,倒是省事,可为什么还要叫分地呢? “加一条,农户土地种满十年后,可以市价九成购买所种土地,满三十年,可以市价五成购买,满六十年……则土地直接归农户所有!” “啊?!”欧阳北闻言呆住了,脑袋有些转不过来这个弯:“公子,这,这……” 赵柽想做一个实验,但此刻大秦朝廷并没有多少耕种之地,眼下拿了这些土王的地却是个机会。 秦国的地则多集中在士族和豪绅手里。 士族底蕴深厚,源远流长,每一代都有出仕的子弟,甚至不少都会做到朝官或者封疆大吏,这就是底蕴。 而豪绅则是新兴的地主,这个豪字,其实是巧取豪夺的豪,虽然没有底蕴,但有的是手腕,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背靠大树,兼并土地,迅速崛起。 豪绅还有一个特征,那就是愿意捐助读书人,因为底蕴不足,或者崛起时间原因,家中人丁不是很足,所以短时间很难出现读书的做官之人。 那么豪绅就会走一条捷径,直接资助一些家境一般或者贫寒的学子,资助多了,这些学子里总会有一个半个出人头地,考中进士,最后做官的。 而出于投桃报李的心思,一般做官的学子都会报答豪绅的资助情谊,尽可能帮豪绅一些忙,而豪绅对能反哺的学子则会继续投资下去,花钱使力,助其在官场上越做越大,最后两者越绑越深,形成利益团伙,彼此勾结,对朝廷政事,地方政务,都极为不利。 大秦的土地多集中在这两类人群之中,朝廷其实没太多土地,而皇室的可耕地之地更少,但赵柽还是想做这么个实验。 耕种十年,可以九成价格购买,耕种三十年,市价五成购买,耕种六十年,那么土地就是你的了。 这不可不说将会极大激起农户的种植热情,毕竟这些土地可不是那种开荒出来的硬土地,没太大收成,而都是千百年下来的良田。 如果这个实验掀起耕种热潮,使国力上一台阶,那么……赵柽笑了笑,土地这东西,其实也并非是弄不来的。 既能弄来土地,又能叫百姓拥护不反对,这两全其美的办法,其实还是存在的…… (本章完) 第656章 哥是天上一条龙 “公子,可是……”欧阳北脸上满是疑惑:“种六十年土地便归于农户,那农户若半途去世,要如何计算?” “可以继承,有儿儿继承,有女女继承,只要接着种下去,够六十载便归这家所有。”赵柽思索道:“若是无儿无女,那便宗族继承,若无儿无女无宗族……” “那要怎样?”欧阳北嘴角抽了抽:“难不成归于村上所有?” 赵柽瞅他笑了笑:“你还没傻到底,就是村上继承,土地归村不归户,由保正上报县里,县里派人考察,保正和耆长推荐人选,县上批复,给人继续耕种。” 欧阳北挠了挠脑袋:“然后再种六十年,归这家所有?” 赵柽摇头:“刚说完你没傻到底,怎么又犯起傻来?不给了。” 欧阳北实在被绕得迷糊,心中想不明白:“公子,这怎又不给了?” 赵柽道:“土地只给一次,一次之后,为防村正和耆长联合起来舞弊,便宜自家亲属,或者自己冒名领替,自然不能再给,租佃就是,可以签下文书,长租短租皆可,这个长租也可以持续继承的租下去,想种多久种多久,只是不能买卖。” 欧阳北用力点头:“公子,我明白了,那现在……” “现在……”赵柽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微寒光芒:“现在自然是全都杀了。” “遵命,公子!” “那些土司土王作威作福这么多年,鱼肉乡里这么多年,眼下还敢公然对抗大秦,通敌资敌,也是该受惩罚的时候了!” “属下这就去传令!”欧阳北行礼就往出走。 “动手的同时,把分地的告示贴出来,这里百姓许多不识字,派专人讲解,让他们明白地怎么分,分地是怎么一回事。”赵柽悠悠地道。 “是,公子!”欧阳北脸色复杂走出门去,总觉得自家公子提出的分地之事没那么简单…… 会川城命令下去,四周震动,地覆天翻。 既然做了那就是斩草除根,公布罪状,追查倒究,发布分地命令的同时,再叫一些曾经受过加害的农户站出来指证。 几百年下来,这些土司土王所犯下的罪过根本不用多费力就找到上百条之多,而这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至于罪证,什么尸灌僵凳,人身皮灯,少女骨器,件件都令人发指,件件都是证物。 什么巧取豪夺,残害百姓,作威作福,草菅人命,简直数不胜数,不胜枚举。 根本就是罄竹难书,一时间轰轰烈烈的审判大会在会川府周遭开始。 百姓们站出来指责指证,一开始还有些不敢,但是欧阳北带着枢密院机要房和军中密谍司的人,奔走相告,只要有证,绝不容情,实行连坐,惩除到底,又有分地之事,百姓们这才群情激跃,痛斥土司土王们的各项罪状。 消息一时传出极远,旁的州郡土司土王们闻听都慌张起来,而百姓们惊疑不定,不知道事情真假,但看着不少土王拖家带口往大理城那边跑,便又想着可能是真的,一时间各处纷乱,人心思变,不安不宁。 “派人往各处张贴告示,城内进不去没关系,重点在乡村,乡村几乎没有大理府兵,要各处贴满,地头茶山,牧场织坊,不能落下。” 赵柽又一道命令下去,更是将大理全境的乱象掀起了一个新潮。 接着大军从会川府出发,分做三路,一路李彦仙带五万,一路岳飞带五万,走东西方向横扫。 剩下十万人赵柽亲自领着,沿途碾压之势,直扑大理城。 每下一处,皆实行分地政策,一时间百姓欢呼,高喊秦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带兵走在乡野城旁,本是打来大理,百姓合该见人奔走逃跑,可却无有此种景象发生。 不说夹道欢迎,可也是在乡镇路旁,地垄前方,伏地叩头,热泪盈眶。 更有胆大的家中做好吃喝东西,用篮子挎着,双手捧出,去道边慰军。 本来赵柽军纪森严,一不许扰民,二不许拿百姓丁点东西,可眼下这种情况却和军纪无关了。 赵柽下令,若是百姓做好吃喝慰问,该接受就接受,但除了吃喝,旁的东西却不准拿,一个线头都不能拿走。 军令下去之后,军兵们自然高兴,吃的东西谁不想要?于是就纷纷接过来,然后边走吃起,反正上面的令谕也没说不能现场吃,而且还是热呼的,不赶热吃难道还等凉了? 随着军兵们接过东西直接吃喝,百姓们高兴之余,也胆子愈发大了起来,不少又回去继续拿来,之前没敢的也有样学样,路上更加喧闹热烈。 赵柽心中高兴,对旁边宋江道:“如何?” 宋江在马上急忙行礼:“陛下洪福齐天,万福万吉,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陛下得大理民心,收服大理必然如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 赵柽笑笑点头,吉祥话谁都喜欢听,尤其是眼前这种军民同乐的时候,心情十分愉悦。 就此刻,那边白战过来报告,说百姓想献给秦皇陛下自家蒸煮食物,希望陛下能够移万金之躯,不嫌食物鄙陋。 赵柽闻言摸了摸下巴,虽然没有须髯,但也表现得意,道:“带我过去看看。” 身后众将一起道:“陛下小心,不可轻动。” 赵柽摆手道:“无妨,都随我来便是。” 接着大军从中分开,白战和欧阳北护在前方,他打马居中,众将群星捧月,到了大路之边。 这时春季,大路两旁都是田地,里面禾苗生得膝盖高,绿油油好看无比。 “庄稼生得不错!”赵柽点了点头。 “公子还懂庄稼呢?”欧阳北回身小声道。 赵柽瞅他眼,虎下脸:“公子我什么不懂?就算是宫内也有小块耕地,按祖制年年也得春种一番,你真当公子我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呢!” “是是,公子教训得是,属下太没见识了……”欧阳北急忙讪笑道。 赵柽哼了一声,随后打马上前,面对路边大理百姓,露出一副温和笑容。 百姓们虽然之前大了胆子,但此刻秦帝真的过来,立刻都又害怕起来,唯唯诺诺,忙不迭跪下磕头,山呼万岁。 赵柽笑道:“乡亲们实在是太客气了,都起来吧。” 百姓们哪里敢起,还是白战跳下马,挨个劝说,这才起来身,但都不敢抬头。 赵柽纳闷道:“刚才报说乡亲们要献给朕家中食物,怎么不见?” 一名老者闻言慌乱道:“圣上,是草民们得见圣上一时心中欣喜给忘记了,草民们有罪,草民们万死啊。” “唉……”赵柽摇了摇头:“这有何罪?倒是我秦军扰民才对,那些食物……现在献上也不迟啊。” “不扰民,不扰民,是,是,草民现在就献给圣上,小鱼儿,小鱼儿……”随着老者的呼喊,人群中出来一名少女。 这少女也就十六七的年纪,生得娇秀灵动,瓜子脸,水汪汪的眼睛,一笑两个浅浅梨涡,很是好看。 她穿着大理传统的服装,颈子上戴了银色装饰,手腕还各自系一串小铃铛。 赵柽觉得铃铛声很悦耳动听。 少女拿着两只小竹篮,一个里面装的是大理特有的家常馍馍,一个里面是煮鸡蛋。 这种馍馍和中原的炊饼不太一样,中原炊饼就是黄面大馒头,而大理这种馍馍比炊饼小点,最上面还抹了些蜂蜜糖。 据说这种馍馍才是诸葛武侯当年征南中时发明的馒头,并非那种白面什么都不添加的,这种要在上面点缀些糖馅。 赵柽在马上接过两只篮子,然后递给欧阳北拿着,想了想,伸手取出一只蜂蜜馍馍,咬了一口,连道好吃。 百姓们看到秦帝竟然真的吃起了自家献上的东西,顿时感动的不得了,这等乡村粗物,他们其实是没想过秦帝会真的会吃。 秦帝能接受,那就是天恩浩荡,怎么会看上这种粗陋饮食呢?但秦帝这时真的在吃啊,吃得好像还很香甜,一点都没嫌弃,也没担心里面会不会有不洁净或者毒药之物。 山呼万岁声顿时雷动,比刚才还要响亮热情十倍。 赵柽吃完一个,觉得不错,伸手又拿了一个,这时欢呼声更大了,他抬起胳膊压了压,吃完馍馍后道:“此番多谢各位乡亲犒军,自此大理归秦,一切都依秦法,惩恶扬善,行善有嘉奖,行恶必严惩,无有地方土王之属,官若犯法同样惩治,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 此言一出,百姓们无不眼圈发红,这是大秦皇帝与他们许下的圣诺,哪怕将来未必能真的办到,可此时此刻,也是感激涕零,心中无憾了。 这时少女又从后面拿过一只小木盘,盘内放有一物,上面覆盖轻纱,她有些扭捏害羞,捧着木盘上前,张了张嘴,却没敢说出口。 “这是什么东西?”赵柽看她腼腆,不由笑着问道。 “圣上,这……这是我手工织的一块锦绣,从小就织,因为没有材料,慢慢积攒,织了很多年……”少女低头说道。 “锦绣?做什么用的?”赵柽疑惑道。 “是,是我们这里的传统,可以,可以披在肩上御寒……”少女声音细若蚊鸣。 这时旁的乡民都偷眼瞅少女,这妮子可真是胆大啊,这种锦绣一般来说是做为女子嫁妆的,从小开始织,出嫁的时候一起带过去婆家,给夫君披在身上,这妞子怎敢就献给圣上呢? “披在肩上御寒……”赵柽微微一笑,瞅了瞅少女:“收下了。” “是!”少女虽然声音依旧很低,但明显有些雀跃,向上举了举木盘。 赵柽用手轻轻接过木盘,然后很郑重地交给一旁元缨端着。 他怎会不知道这锦绣代表什么呢,可是在这么多乡邻的面前,少女献上锦绣,自家如果不收,只怕这少女回去后会被乡邻责怪,也可能被嘲讽,甚或此事会成为少女一生的笑柄。 少女为此做出些伤心悲剧的举动都不好说,本来是一片好意真诚,却因此可能毁掉一生,这却是赵柽不想看到的。 人都向往美好,追求心中理想,这从来都不是错,他觉得这是人生之中最难能可贵的品质之一,哪怕不成,也不该被打击,乃至悲伤落幕。 “叫什么名字?”赵柽看着少女。 “我叫小鱼儿,段小鱼。”少女鼓起勇气,抬头看赵柽。 赵柽笑了笑:“好名字。” 说完之后,他沉吟几息,接着又和百姓们寒暄片刻,便打马回了队伍,大军继续向前。 元缨在旁小声嘀咕:“师傅不是说一根线头都不能拿百姓的,怎么自家还收锦绣?” 高宠摸了摸鼻子:“嘘,那什么……不知道师傅可以放火,咱们不许点灯吗!” 赵柽回头:“说什么呢?” 元缨大声道:“二师兄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高宠:“……” 大军行进缓慢,不一时经过一座茶山,山上传来阵阵悠扬的山歌声,唱的是: 大理三月好风光哎 蝴蝶泉边好梳妆 蝴蝶飞来采花蜜哟 阿妹梳头为哪桩 蝴蝶飞来采花蜜 阿妹梳头为哪桩 哎 歌声清脆悦耳,引得军兵不时侧头观看。 赵柽瞅了瞅那山上,隐隐约约有茶女在打理,不由瞧向身前身后:“谁唱歌不跑调?” 身边几个,包括后面将官,都面面相觑,成了家的赶紧低下头,没成家机灵的眼睛不由露出光芒,木讷的却是一脸迷惑。 但却谁也没敢开口应承自家唱歌不跑调。 赵柽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叹气道:“在大理,男子如果唱歌跑调,那可是很难讨到媳妇的……” 他最后目光落在白战身上:“我记得你唱歌不跑调?” “啊?公子?”白战顿时一激灵:“属下,属下……” “也三十多了,你那俩哥哥没出息,你总得争点气,此刻相逢不如偶遇,去对上几句。” “公子,我,我……我不会啊!”白战老脸顿时臊得通红。 “不会啊?不会没关系,公子我来教你。”赵柽笑眯眯地道。 片刻之后,就听白战扯着脖子唱了起来: 哥是天上一条龙 妹是地下花一丛 龙不翻身不下雨 那个雨不浇花 花不红哟 …… (本章完) 第658章 凌波微步舞北冥(一) 词曰: 几度霜鬓,问前身何事?红衰佳城,壶中岁月如梦。豪情消尽,更合堪如烟入抱。凌波微步舞北冥。 拈花应劫,薤露弹冠,侠气留痕。飞雪无量洗冰心。且红袖魂消,神龙凌云,千古一言而法。 寂寞谯门,南浦秋歌慰颜色,鸿飞渺渺万里身。幽燕倦客,卧冰佛子,全在微尘。 又曰: 险峰云咽,命若风中叶。凭谁仗剑天下折?有情即是苦,孽业从此结。 营谋尽,二三其德心难灭。九天命相搏,古刹人如月。 因善恶,骨肉裂。鹰飞危楼雾,侠气凌飞雪。曲终人散意未绝。 (致敬沧浪客西门欢两位先生) 秦军浩浩荡荡直奔大理城,东西二路同时到来,于城下会师。 只用三日,大理城破,高家捧玉玺降表于宫前投降。 赵柽下令,全部捉拿问罪,不受降,不接诚,下大牢按俘虏身份处理,一旦审理罪状清楚,全都问斩,一个不留! 之前想什么了?现在才要投降,真当战争儿戏吗?大秦好欺吗! 不是害怕失去权势,失去几百年的富贵吗?那就要你们不但失去这些,连人都全部失去,灭族! 高家人此刻几乎都集中在大理,各地的高家领主土司,都在战火燃起的时候,就跑来了大理。 高量成和段思嫣也在这边,城破之后,赵柽下达命令,不接受高家投降,全部捉拿问罪,高量成便知大势已去,对方想要行灭绝之事。 他也参与了守城,但大秦雄兵难当,可以看出秦军若不是想把伤亡降到最小,又哪里能用三天,只怕半天就会攻破城池。 高量成心如死灰,提剑回府,不想被秦军捉拿受辱,就要一家共赴黄泉,可他遍寻段思嫣不到,便觉得对方可能已经逃跑,不由长叹一声,直接在正堂门前横剑自刎。 段思嫣本来带着五岁的女儿去看望德妃王若初,高家几日前占据皇位,就把原本段家的宫人全赶了出去,她和段易长的母亲王德妃也被赶出。 本来段思嫣想要接王德妃过她这里居住,但毕竟也是高家,王德妃说什么不来,就在不远处的段氏别院里暂时落脚。 段思嫣在别院中听到秦军之令,险些晕倒,便急匆匆回府,结果就看府门大开,东西丢弃到处都是,沿径潦草,人却不见一名,显然无论是仆人还是丫鬟,都逃的逃,跑的跑了。 她拉着女儿的手,心中慌乱往里处走,远远便看到正堂前一人倒于地上,鲜血已经有些干涸,竟是高量成。 瞧见高量成自杀而死,段思嫣不由身子晃了几晃,眼前一黑,但她下一刻就伸手捂住女儿的双眼,不让女儿瞧到这副情景。 “囡囡乖,阿妈抱囡囡回去。”段思嫣一把将女儿抱在了怀中,然后踉蹡着往卧房处走。 进了房间,她坐在榻沿上开始发呆,小女孩挣脱了几下没挣出去,看见段思嫣的眼中流下泪水,便不敢再动,也不敢说话。 段思嫣身为大理公主,从小读书,尤其史书读了很多,对历史上朝代更迭,王朝易主之时的血流成河,人头滚滚,乱象纷纷全都知晓,便是惨烈无比,血流漂杵,胜者王侯败者寇。 如今大秦含怒而来,不谅高家,不受高家所降,而且下令全部捉拿入狱,要搜集罪名问罪,其实哪里用得着搜集什么罪名,就是打算斩草除根,一个不留而已。 片刻之后,段思嫣默默起身走去梳妆台,她打开梳妆盒,里面有个暗壁,抽去木板是个小格,格内放着一只小瓷瓶。 她取出小瓶,这里面装的是服之毙命的毒药鹤顶红。 段思嫣重新回去榻边坐下,手内紧紧攥着瓶子,小女孩拉着她的胳膊:“阿妈……” 段思嫣怜爱地摸了一把小女孩的脸蛋:“囡囡乖,囡囡听话。” 说完,她咬了咬唇,手上一用力,“啪”地声就把瓶塞打开,接着将小女孩抱在怀内,便想两人一起服毒。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一脚踹碎,段易长从外面闯了进来。 “阿姐?”看着段思嫣手中的瓶子,段易长不由神色大变,立刻施展出家传的凌霄步,瞬间就到了近前,劈手夺过瓶子:“阿姐,你,你要干什么?” 段思嫣一脸凄凉:“小弟,把药给我。” 段易长摇头:“阿姐,你犯什么傻?我不给你!” 段思嫣声音凄楚地道:“小弟,你不让我现在自尽,难道要看我被军兵抓走下狱,然后再砍头吗?” 段易长气道:“阿姐,你说什么呢?你怎么如此糊涂,你与陛下有旧,陛下怎么可能叫人抓你,又问罪砍头?” “可是……”段思嫣搂着怀内女孩,哽咽道:“可是我现今乃高家之人,秦王也并非当年的秦王,他如今是大秦皇帝,对高家是要斩尽杀绝,灭九族的,怎么又会放过我和囡囡?” “唉唉……”段易长急得跺脚:“阿姐难道忘记,当年我曾去东京为阿姐求陛下手迹之事?” “我,我自然记得……”段思嫣眼望妆台旁边的立柜,当年段易长求来的那幅赵柽长相思手迹,就放在柜子中,一直被她珍藏。 “我也曾依照阿姐意思,给陛下观看阿姐写的诗词,陛下说写得不错,说很好。” “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说来又有何益。”段思嫣露出一丝苦涩神情,低头说道。 “陛下是念旧之人,就算阿姐嫁与高家,算是高家的人,别的谁都不会饶恕,但陛下肯定会放过阿姐的!”段易长皱眉说道。 “可是……”段思嫣闻言脸色有些苍白:“囡囡她……她可是姓高的啊,我自不怕死,若是囡囡能够保命,我能不死便不死罢了,可若囡囡要死,那我必不独活!” “囡囡……”段易长闻言不由一愣,他把这个外甥女给忘记了,这个外甥女并非他段家的人,而是真真正正的高家血脉。 段思嫣虽然高家媳妇,嫁入高家就是高家人,可在血脉上还是差了一层,囡囡可就不一样了,因为她……姓高啊! “这个……”段易长表情顿时凝固。 “小弟,囡囡姓高,怎么会放过呢,你还是把药给我,让我母女死在这里算了,省得下狱受罪,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阿姐!”段易长闻言咬牙:“你和我一起去见陛下,我求陛下,陛下仁厚,并非冷血君王,到时说不定就会放过你和囡囡呢。” “陛下仁厚……”段思嫣不由惨然一笑,真的仁厚就不会下达不受高家投降,意欲斩草除根的命令了。 “阿姐,你们现在就跟我去见陛下。”段易长看段思嫣犹豫,便一把拉起她,又抱起小囡囡,就往外走。 段思嫣拗不过他,囡囡又在段易长怀中,便也只好跟着往外面去,只是又道:“小弟,你,你带着我们母女,能离开府邸吗?街上此刻怕已经戒严了……” 段易长道:“阿姐不要管,只跟着来便是。” 没片刻工夫就来到府门前,这时外面街道全是军兵,已经开始戒严禁行了。 段易长拉着段思嫣出去,立刻便有兵马围了上来,刀枪森寒,目光不善。 段易长倒不是孤身过来,还带了名随从,可随从也是他原本的手下,哪里认得这些军兵。 段易长深吸一口气,这时也只能坦露自家身份,毕竟之前投奔秦军不少人知道,若是对方去报告将官,肯定知晓此事,那正好借由去见赵柽。 就在他刚要开口之时,忽然军兵后面打马过来一人,正是丁二蟹。 “咦,这不是段世子吗?” 丁二蟹原本就认得段易长,段易长当年去东京的时候,他曾跟随赵柽左右,见过对方。 “啊,丁将军!”段易长自然也记得丁二蟹,前几天过来便也都打了照面,此时不由大喜。 丁二蟹目光又看向旁边的段思嫣,立刻惊讶道:“昭庆公主?” 他同样也认得段思嫣,段思嫣去东京和赵柽谈藤甲之事时,他也跟随着赵柽前去,虽然事隔多年,却还是能够认出段思嫣模样。 段易长一看丁二蟹也认得姐姐,不由喜上加喜,急忙道:“丁将军快带我去见陛下。” 丁二蟹瞅了瞅他,又望眼前方府门,犹豫道:“段世子,我奉陛下之命,前来擒拿楚雄领主高量成及其家人,要不……世子稍待片刻,等我办完差事,再带世子前往?” 他话出口,段思嫣脸色难看起来,段易长却道:“丁将军倒是来得正好,高量成这叛贼已经畏罪自杀堂前了,丁将军可派人前往察看。” 高量成虽然是段易长的姐夫,但他高家同时也是大理段氏的死敌。 哪怕没有这次驱除段氏,夺位之事,段家也在心中无比仇视高家,联姻不过是缓解这矛盾的不得已方法,而双方的矛盾其实根本就不可能彻底调和,彼此都心知肚明。 所以段易长叫高量成叛贼,心中毫无波澜。 丁二蟹闻言微微露出惊讶,不过他不瞅段思嫣,也不瞅那小女孩,而是笑道:“我去看眼,段世子等我一下,确认之后我便带世子公主去见陛下。” “好,好,丁将军请去!”段易长点了点头。 他看着丁二蟹离去,随后低声道:“阿姐,此事怕是无虞了,虽然此人说是擒拿叛贼与家眷,可明明阿姐就在旁边,他却无动于衷,肯定是陛下有所交待,不叫强行带走阿姐。” 段思嫣不语,半天才道:“毕竟是你姐夫,你怎能叫……” “什么姐夫!”段易长冷哼:“叛贼就是叛贼,这次高家夺位,这叛贼也是首脑人物,是我段氏仇敌,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边丁二蟹已经回来:“段世子,已经确认完毕,果然是逆贼畏罪了断,二位现在就随我一起去见陛下吧。” 段易长道:“好,好,还请丁将军前面带路。” 丁二蟹微微一笑,打马头里走去,半晌工夫来到兴庆宫旁。 这兴庆宫却不是大理皇宫,而是城东的一处行宫,旁边有大园子,内里种植各种花卉,茶花曼陀罗,应有尽有,此刻正值春深,便是香飘十里,令人陶醉。 赵柽正坐在宫中观看黄觉派人送来的军情,北海湾那边高丽异动。 他沉吟一下,挥笔写了几行字,然后叫人封好,快马加鞭给黄觉送去。 这时丁二蟹进来禀报,赵柽点头,叫把段易长姐弟带进来。 片刻之后两人进入,赵柽目光落在段思嫣身上,随后又看向那小女孩。 段易长躬身大礼:“陛下,还请饶过我阿姐母女,她也是迫不得已才嫁入高家的。” 赵柽没有说话,目光在段思嫣身上打量,半天才轻轻一叹:“昭庆公主,许久不见了。” 段思嫣不敢抬头看赵柽,垂首道:“陛下,我……” 赵柽打断她道:“女儿多大了?” “五岁了……”段思嫣紧紧抱着女儿,掌心之中全都是汗水。 诛高家九族,她二人尽皆在列,所谓诛九族,其实与平日言道的九族有所不同。 诛九族是特定情况下的九族,甚至段易长都包括在内了。 这是诛整个高家的九族,并非某一个人的九族,所以段易长还有她的母亲王德妃,全都包括。 但段易长是大理太子,又不能一概而论,她这个嫁入高家的和高家女儿却绝对无法逃脱。 “叫什么名字?”赵柽转睛看小女孩,小女孩一副害怕模样,直往段思嫣身后躲藏。 “陛下,囡囡叫高……高灵儿。”段思嫣嗫嚅说道,生怕赵柽突然翻脸,直接把女儿抓出去问罪。 “改一下吧。”赵柽摇头道。 “啊,改什么?”段思嫣心中顿时一惊。 “姓不好,改姓段吧,以后便叫段灵儿吧。”赵柽悠悠地道。 段思嫣闻言就是一呆,旁边段易长却面露狂喜:“阿姐,阿姐,还不赶快谢过陛下恩典!” 段思嫣也恍然过来,既然叫她女儿改姓,那自然就是放过她母女了,心中不由长长出了口气,急忙跪倒谢恩。 赵柽叫她起来,接着目光瞅向段易长:“明日随我去一趟苍山下的崇圣寺。” 段易长疑惑道:“陛下要……” 赵柽摸了摸下巴:“自然是去瞧瞧你父亲,我可对这位大理国王好奇得很呢……” (本章完) 第659章 凌波微步舞北冥(二) 次日一早,段易长来兴庆宫报到,因为赵柽说要前往苍山洱海边的崇圣寺,瞧他父亲段和誉。 段易长其实有些纳闷,他父亲眼下逊位不说,更是已经出家剃度为僧了,那么无论按照大理皇室的传统,还是中原规矩,一入佛门,四大皆空,赵柽都没有必要去看,又或者直接召见,为何还要亲往? 除非段家并不想投靠大秦,暗中积蓄力量,意图反抗,赵柽打算斩草除根,可若那种情形派大军抓捕也就是了,亲身前往令人不解。 除了段易长外,段思嫣也过来,说想要跟随探望,请求赵柽恩准,之前她也曾去过崇圣寺看段和誉,结果和段易长一样,吃了闭门羹。 赵柽点欧阳北丁二蟹,白家三兄弟,卢韩徐蒋结义四人,鲁达史进,还有仨徒弟,小赵诤也带去。 另外领了一万精兵,至于其他将官却一个没叫,带的都是自家嫡系人等,便行出发。 不过并没有直接离开大理城去苍山洱海,而是先去段家别院,见王若初。 对于这位王德妃,他是必须要见上一见的,因为这极可能是唯一能找到和萧敏有血缘关系的长辈了。 萧敏的父亲萧峰,是契丹乙室部人,父母早故,亲族凋零,因勇猛又有才能,得耶律洪基看重,后又随耶律仁先征讨阻卜部,即鞑靼,再征敌烈部,大胜后任敌烈部节度使,后屡立战功,官爵日升。 可他功成名就之后,却没有什么亲族了,本来就自小父母双亡,而那时草原叛乱频发,一些还有点联系的远亲,也全失去联络,所以萧敏父亲这边没什么亲属。 而她母亲那边,做为杭州四大武学世家的苏家,在若干年前,家族有颓势之时,就整个搬离了杭州,不知所踪。 赵柽这些年一直寻找,却没有消息,估计不是深山隐居,就是出海了。 毕竟对于这种武道世家来说,数百年江湖恩怨,仇人都多得数不清,一旦家族出现衰落,为避免被对方联合起来寻仇,乃至灭门惨祸发生,大都会举族隐藏起来。 而这种情况也是不好求助的,虽然一些别的世家关系不错,或有姻亲,可同时也是竞争对手。 这个时候更要防备背刺,毕竟武道中人,都混一个大圈子,谁又不想独霸江湖呢? 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整個家族搬迁,去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隐居起来,休养生息,等待家族中兴,到哪一代人才辈出,有天才横觉之时,再重新出世争锋。 所以赵柽没找到,而从当初萧峰认识萧敏大姨到现在,该有三十多年过去,萧敏母亲和其大姨都嫁给过萧峰,而她母亲本是自在门分支弟子,是后来才与萧峰走到一起的,时间上没有认识她大姨早。 随后又经方腊祸乱江南一事,杭州的武艺世家再搬走几个,与苏家有姻亲的同样不知去了哪里,所以萧敏母亲这边的亲属也同样找不到了。 而这些年过去,就算真的碰巧找到哪个人,也未必就是老一辈,老一辈的极可能没几个在了,下面小辈的亲缘关系愈发淡薄,又从未见过,何来的亲情?找到也无什么好说。 王若初是萧敏表姨,姑表还是很亲的,依眼下来看,王若初可算萧敏唯一近亲,又是唯一可找到之人,所以赵柽才要去看看。 段易长姐弟两个不知这层关系,闻言都很惊讶,可也没法拒绝,便在前面带路。 到了别院,赵柽叫旁人等候,然后随姐弟二人独自去见。 这处别院虽然不大,却十分优雅,处处鲜花开放,尤其曼陀罗居多,色彩绚烂,妖娆多姿。 段灵儿正在房前花丛旁玩耍,昨日从兴庆宫出来,段思嫣便带着女儿直接搬过这边居住,正好和母亲一起,而王德妃这里人多,也能帮忙照顾一下孩子。 小丫头本来看到阿妈和舅舅回院,露出开心笑容,可一眼又瞅见赵柽,不由立刻紧张起来。 她有些害怕赵柽,倒不是赵柽举止行为多吓人,或者故意唬她,只是昨天看见阿妈和舅舅对这个人恭敬讨好,又是拜礼,又是下跪,舅舅哀求这人,阿妈还留下眼泪,所以直觉这是个坏人,阿妈舅舅都惧怕这人,所以才如此举动,自己心里便也跟着害怕起来。 段灵儿本是想迎上去,扑进阿妈的怀抱,但瞅见赵柽也来了,顿时迈出的小脚急忙收回,然后一双大眼睛盯着段思嫣,神情中还流露出一丝不知所措。 “囡囡!”段思嫣几步上前抱起段灵儿,“外婆在房内吗?” “外婆在……”段灵儿小心地偷看赵柽,抓着段思嫣衣袖,紧张无比。 “陛下……”段思嫣看着赵柽道:“我去让母亲收拾一下,焚香迎接圣驾。” “不用了,就这么见见便好,焚什么香呢。”赵柽瞅了瞅前面房门,背手走去。 段思嫣和段易长对望一眼,两个急忙跟上,段易长敲击几下门棂,示意里面有个心里准备,不至于随后失礼,接着轻轻打开房门,请赵柽进入。 这是一间花堂,明亮清新,赵柽一进入内,就闻到馥郁的香气,也不知道是花朵芬芳,还是胭脂香料的气息。 赵柽朝内处看,正有一女子脸露惊诧,转身往外走来。 这女子单看容貌,也就三十几许人,生得风姿绰约,花容月貌,极为妍丽,哪怕稍大些年龄,可也胜过段思嫣三分。 这是……赵柽止住脚步,这就是王若初吗?怎么这么年轻?看起来就像段思嫣的姐姐,段思嫣今年将近三十岁了,只看相貌,王若初似乎根本不比段思嫣大上多少。 莫非也练了类似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之类的武功吗?长春功不但是罕见的内门功法,更有驻颜的效果,虽然不说能够永葆青春,可也是叫人看起来会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 这时段易长急忙上前介绍赵柽身份,王若初闻言微微一愕,显然没想到竟是秦帝到来。 她只是略略思索,便行了个万福:“大理民女段王氏,见过秦帝陛下。” 声音如同黄鹂出谷,十分动听悦耳,几如少女一般。 赵柽摸了摸下巴,笑道:“这是哪里来的话,分明段家德妃,怎就变成了民女呢?” 王若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疏疏淡淡,只是态度谦恭:“大理归秦,段氏再无皇家身份,自然要称呼民女。” 这是清冷那一挂?赵柽眯了眯眼,回头对段易长和段思嫣道:“你们先出去,我和德妃有些话要说。” 姐弟不明所以,便转身出了花堂,顺便关闭房门。 “阿姐,陛下会有什么事情和阿妈说?”段易长小声道。 “我也不知,陛下怎……怎么会单独和阿妈说话?小弟,陛下以前和没和你说过什么关于阿妈的事情?” “这倒是没有,不过阿妈原本是大宋江南人,当年陛下有些事情疑惑,叫我给父亲去信询问,就是关于大宋江南江湖上的,莫非与此有关?” “那估计是了,不然依陛下身份,怎么会问起绿林江湖事呢。”段思嫣点了点头。 足足半个多时辰,花堂的门才打开,赵柽冲二人召了召手,叫二人进来,就看赵柽神色凝重,王若初站在一旁隐隐有些发呆。 赵柽对二人道:“等战事结束后,你姐弟两个还有王德妃都随我入京,今后就在东京住下好了,那边繁华,我给世子官职,至于公主如遇称心人家,也可再嫁,你们都在那边好好生活,以后荣华可保,后代富贵不愁。” 段易长称是,段思嫣却有些疑惑,再嫁不再嫁的她根本没往心中去,孩子都这么大了,对此种言语自然不会像少女一般脸红羞怯,只是纳闷赵柽为何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赵柽想了想又道:“王德妃包括你二人与我有亲,我妻萧敏的母亲和德妃乃亲姑表姐妹,萧敏与你二人也是表亲,至于我的女儿悦儿……” 他走过去揉了一把段灵儿的头,吓得小丫头直往后缩。 “我女儿悦儿和灵儿也算表姐妹了。” 段易长与段思嫣都听傻了,任两个再如何思索,也没想到竟会和赵柽有这么一层关系。 萧敏他俩并不认得,但赵柽既然以妻相称,显然身份贵重。 至于这关系来说,确实不算远,双方母亲是姑舅姐妹,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姑舅亲才叫亲,打折骨头连着筋。 那么他两个和萧敏自然也是表亲,也说不上远,至于帝女和段灵儿同样说表姐妹,也没什么毛病。 “陛下,当年你让我给父亲写的信,莫非就是此事?”段易长问道。 “那时并不知道此事,你父亲回信过来,才知道有此等关系。”赵柽道:“更多的让德妃给伱们讲讲好了。” 两人一起望向王若初,王若初轻叹一声,自江南杭州讲起。 那一年杭州春美,桃花盛开,白衫落磊自南来,水榭亭香,指点群豪戏。 那一年杭州秀丽,杏子林中,昂藏大汉从北至,抒发胸臆,剧饮千杯男儿事。 那一年西子湖畔,烟雨蒙蒙,美人如玉,剑如虹…… 过去半晌,王若初终于把当初事讲完,段易长姐弟都已听呆,没想到自己父母当年还有这等潇洒传奇故事。 两人回味无穷,思绪万千,赵柽看着王若初道:“德妃可同去崇圣寺?” 王若初缓缓摇头:“我不要再见他。” 赵柽嘴角抽了抽,心中暗想,这段和誉确实做事有些过绝,全无一点担当。 国事国事理不通,家事家事一团麻,不想解决办法,却只想逃避,甩手而去,一走了之。 他遁入空门倒是潇洒,日里参武礼佛,再无一丝烦忧。 而大理的烂摊子,家族的延续昌隆,一点都不管,这可是叫人恨得牙根痒痒,也怪不得王若初不想再见他。 赵柽道:“既然德妃不想见,那便不见,我就带易长思嫣两个过去,今朝见后,怕是此生再难看一次了。” 段思嫣望着王若初:“阿妈,你,你不去看看……” 王若初摆了摆手:“不要说了,我不会去看他的,他既然都弃家国于不顾,遁入空门躲避,我又有何理由再瞧?” “这……”段思嫣闻言一时没法劝说,毕竟王若初所说都是事实,而她也知道此番相见,怕真就最后一次,此次之后今生恐再也难见父亲。 一个是过几日便要随赵柽北去,大理距开封山高水远,哪还归来容易,何况以她和段易长身份,赵柽会不会让他们离开东京都是两说。 二是段和誉根本就不想见他姐弟,两人皆去探望过,却都吃了闭门羹,说是遁入空门,剪断世间怨也好,还是没有面目见他们姐弟也罢,总之就是不见。 那么这次之后,就真再见无期了。 “走吧!”赵柽摇了摇头,见或不见确实是个难题,但既然王若初选择了不见,也没有必要相劝下去。 或许……在一起已经日久,早便两看生厌了。 出了花堂大门,来至外面,上马后队伍启动,向城外而去。 出大理城,直奔苍山洱海,大理的皇家寺院崇圣寺,就位于苍山之下,洱海之滨。 这崇圣寺原本建于南诏初期,为诏王阁罗风与吐蕃国师赞错证盟处,为吐蕃使臣驻地。 到了南诏劝丰祐时,重用海寿大法师,法师献策曰:“以南诏为佛国,重修崇圣寺为护国大崇圣寺。” 于是重修崇圣寺,大建扩建。 重修的崇圣寺基方七里有余,圣僧李成眉贤者都建著名的崇圣三塔,寺院中有屋八百九十间,佛像一万一千四百座,用铜四万五百九十斤,费工七十万零八千余,耗金银布帛绫罗锦缎值金四万三千五百一十四斤。 到大理国时代,佛教较南诏更为发展,乃有佛国,妙香国之称,崇圣寺所崇之“圣”为观世音菩萨,大理地区对观音菩萨崇拜极为胜行,大理国数代皇帝,至段和誉时,已经有八个在崇圣寺内出家。 说这崇圣寺是西南第一寺,也不为过。 军马出城奔驰,没过多久,就来到了这座庞大寺院前方。 (本章完) 第660章 凌波微步舞北冥(三) 崇圣寺山门宏大,与中原那些古刹名院不同,望去十分华丽阔气,描金绘彩,奢侈辉煌,彰显皇家寺院风范。 山门左近不远处有一颗菩提树,伞盖巨大,遮阳蔽日,绿叶如星,嫩枝似簇,花苞初形,随风摇曳,干身足够几人合抱。 “好一颗树!”赵柽手搭凉棚望去,这菩提树北方没有,自从南北朝时从天竺传来,只在两广以及大理才可见。 “陛下,此树我大理有名,已数百年龄,誉为佛树。”段易长在旁接口。 “过去瞅瞅。”赵柽道。 来到树下,果然荫凉,比在远处看还更要雄伟,令人惊讶。 “祖父出家之后,祖母过来探望,两人便于这树下相见,佛树为证,无有私情,只论国事。” “他俩那时在这树下见面?”赵柽纳闷道:“你怎知道?” 段易长道:“我段氏传灯录上有书写此事。” “传灯录。”赵柽点了点头,倒是知道此书,他望着菩提树:“你祖父祖母……” 段易长的祖父是文安帝段正淳,祖母是当时大理国第一才女,号称苍山白凤的高升洁,因喜着白衣,又文武兼备,是以有白凤称呼。 “这树看过太多人世悲欢,风雨变迁了。”赵柽感慨道。 “是的陛下,这树比我大理国的历史都要年久。”段易长望着大树,一脸敬畏。 “身是菩提树,心似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赵柽缓缓道。 “陛下,这个……不该是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吗?”段易长纳闷道,他知道这是六组慧能的偈语,却不知赵柽说的这个。 赵柽微微一笑,神秀与慧能这两首偈子,神秀在前,慧能在后,事实上神秀佛法也精通,可五祖弘忍觉得此偈门外未进,慧能作时却是觉得并非未进,而是未尽,所以写出第二首偈一,就是菩提本非树的那首。 两首其实可以合在一起去读,便是从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境界,到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更高境界。 这么来看,其实只是一条道路走的长短,一双眼睛看的远近,一颗心领悟的浅深。 佛家讲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由此又可见,所谓远近其实是领悟之远近,而非观之远近,相之远近,肉眼可见之远近。 那么神秀一直主张的渐悟,就是初级阶段了,说没入门,或者刚入门,刚学会走路都可以。 慧能主张的顿悟,正契合佛家真谛,一念为佛,一念为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拈花一笑,转身成佛。 所以慧能主张的顿悟,事实上是极为高深的境界,这个境界倘若能够做到,那已经是准佛了。 如能做到,便会成佛。 放下屠刀,顿悟成佛,普通人也好,魔也罢,不过一个念头罢了。 人人有佛性,魔在佛中坐,只是顿悟天地宽,人佛一念间。 顿悟,顿悟……? 仿佛一声大雷在赵柽脑海中炸响,顿悟究竟是什么? 难道只是顿悟成佛吗? 那么武道境界上天人,为何也要顿悟? 莫非……大道至简,殊途同归? 不管怎样的学习修炼,最终的成就都必然是对标直达,是“恍然大悟”,是一下子悟道?这就是顿悟吗? 不管佛家,还是道家、或者儒家,都是讲究“顿悟”的吗?是目标不一,但殊途同归吗? 所有的圣贤,所有的经典,所有高明的方法,之中真谛,讲的都是直达最高的目标? 所谓直达至高目标的路程,其实就是顿悟?而不是神秀所言的渐悟? 是了是了,悟之一字,哪里有渐渐而成?所说的渐渐,只不过是为了完成那最后的灵光一现,最后的顿悟成功,渐渐不过是为顿悟铺路而已! 这个至高,这个无尚,就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儒家所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是直接站在“正大光明”的巅峰之上,而修齐治平,是把个人的修身齐家与治国平天下的崇高目标直接沟通,就是那一句,“人人皆可为圣贤”! 佛家说,“人人皆有佛性”,这个“性”是不是儒家“性本善”的“性”?是不是“明心见性”的“性”?各类经典中开头的“如是我闻”,就是直接“如是”,直接对标了“人人皆可以成佛”! 道家说,“道可道,非常道”,是说不要站位于常道,而要直接站位于非常之道,直接占位于太上,站位于无上大道! 这样看来,顿悟是一种最高明的智慧,即直取最高站位,直达至高无上! 顿悟,是“取法乎上”,是“正大光明”,是“上善若水”,是“见贤思齐”! 顿悟是瞬变,是直接改变,不是量变引起质变,而是质变引起量变,直取直达,“虎变豹变”,大人虎变,君子豹变! 我明白了! 赵柽在菩提树下一不动,整个身体仿佛融进了空气之中,融进了天地之中,融进菩提树内,融合进这一草一木,万物之里。 他身形无声无息,似有似无,仿佛存在,又仿佛不在,明明就在那里,但身边众人恍惚之间,又似发现不了他。 他嘴角含笑,便好像风也含情,树草也争春。 他目光深邃,便好像这天也悠远,地也无垠。 他不说话,周边人便没谁敢说,没谁敢举动,连喘气都放到最轻。 元缨不停地往四周打着眼色,她见过狗师父这种样子,好像叫做顿悟,一旦这个样子不许任何人打扰,不许任何喧闹与喧哗。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可能是一刻钟,可能是半个时辰,也可能是一个时辰,赵柽终于动了。 他一只手臂抬起,向上指了指,另外一只手臂向下也指了指,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天人。” 这一刻,这一时,这一光景,他终于晋升到了……天人合一的天人境! 着眼天地宽,今日我非我。 天地无涯,万象更新。 一切都仿佛并非之前的世间,那方为假,此方才为真。 “入寺!”赵柽张口又吐出二字。 本来与王若初密谈,他得知了段和誉已经无限接近天人,便想与其切磋,看看能不能从中领悟什么境界道理,能够冲击天人合一境界。 但此刻却全都不用了,他已经天人,天下之间,再无对手,哪怕段和誉也不是他的对手,哪怕段和誉有…… 有九霄凌天步、有鲸吸吞海功,有阴阳经纬剑指。 这三门武功是段和誉的绝学,是王若初告诉他的。 这三门是武功,不止是内功,而是能够内功外用的武功! 和他的夺命剑一样,其实可以内外皆用,赵柽之前还纳闷为何夺命第十四剑开始,竟可以直接运用气血之力,原来是夺命第十四剑已经演化成了比内功更高的内外通用武功。 这要比单一的内外功强大数倍,因为使用起来更加快速,更加应手,更加契合。 黄裳、米震霆、霍四究三人的武功都是单一内功,练到极致,真达到天人合一境界虽然能够逼发气血力量伤敌,但并非内外通用,因为没有招数,不能灵活对应,只能单纯的内力外放蛮打。 就包括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也是单一内功,只不过这门功法强大,在内功里面是翘楚,这门功法虽然天人境外放气血之力也没有招数,但却有其它种种妙用。 而段和誉的三种绝学,除了阴阳经纬剑指是家传之外,另两个九霄凌天步和鲸吸吞海功都出于自在门。 他继承的是自在门天路子一脉。 天路子和李霜眉私奔,各自携带门中密典,可以说他带走的是最厉害的一部分。 后来两人闹掰,李霜眉回了西夏,天路子则就在大理与成都府交汇山中隐居起来。 天路子收了几个徒弟不争气,一气之下全都赶出,有的去了西夏自在门认祖归宗,则成为后自在门时代的几脉之一,萧敏的母亲就是出身天路子回归自在门弟子这一脉,有的则便是流落江湖了。 而天路子坐化之后,段和誉离家出走,碰巧进入到天路子坐化之地,在石壁之上,学到了凌霄步和鲸吸功。 天路子手上的秘典都当着徒弟的面销毁,但谁也没想到他会在坐化后于墙壁之上,再写出一份。 不过他写的是武艺,并非武功,这些绝学其实都有两个版本,就像李宪的转日针一样,转日针是武艺,但是也有武功,叫做转日宝典。 天路子只写武艺,不写武功也是对那不曾蒙面的未来弟子一种考量。 若那弟子武道天资极高,能成就大宗师巅峰,便会在细琢之下,将这些武艺推演到极致,那便是到了武功的层次。 是以凌霄步推演到武功就是九霄凌天步,鲸吸功就是鲸吸吞海功。 至于段家祖传的阴阳经纬剑指,武艺版本叫做阴阳指,武功叫做这阴阳经纬剑指,可以气血之力外发,锐如持剑在手,又如传说中的剑气外放,疾快似电,无坚不摧,莫有能敌。 这三种绝学都是世间一等一顶尖的本领,段和誉又是无限接近天人合一,使将出来,真不敢就说鹿死谁手,赵柽虽不会言败,可也不能讲就肯定可以取胜。 不过赵柽现在已经不在乎了,他已经天人境大圆满,天人合一。 就算是夺命第十五剑都已经补全,一剑破万法,夺命剑主杀戮,不须旁的什么武功,只要这剑在手,哪怕对方千般本领,无穷手段,只问其一句,可敌我掌中剑否? 赵柽淡淡一笑,马向崇圣寺山门而去,这时段易长已经叫开了门,里面两个小沙弥神色慌乱张望。 段易长训斥道:“大军来时你们就该知道,外面军马驰过,怎能不觉?如今陛下亲临,方丈住持还不出迎吗?” 他心中负气,这是皇家寺庙,可他上次来见段和誉,却连门都没有进去,里面的和尚不少,更是有部分宗室中人,可他这个大理太子居然门都不能进去,怎会不心中来气? 小沙弥急忙道:“还请稍安勿躁,师兄已经去喊方丈住持了。” 段易长冷笑,正要禀告赵柽,带人直闯,那边传来急促脚步,远远只见一名枯槁老僧,带着不少和尚走来。 不一会至了近前,都双掌合十,宣起佛号。 赵柽那边自不去管,双目微阖,叫段易长交涉。 片刻之后,段易长回来,脸上带着舒心之色,礼道:“陛下,已经询问到父亲所在,在寺深之处,危楼潜修,还请陛下移步。” 赵柽早便听到对话,点了点头:“危楼?” 段易长忙道:“正是危楼,乃崇圣寺藏经所在,僧人们说父亲入寺之后一直在那里居住,研究佛法,闭关习武。”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赵柽摸了摸下巴:“段国王倒选的好地方,这楼名也起得好,给藏经阁起此种名称,倒是个饱学雅士方能做到。” 段易长经高氏篡国一事,来求段和誉不见,对这父亲有些不忿,此刻就道:“陛下,我父起了法号忘尘,就连寺内僧人都少见,将这危楼划为禁地,想去查阅经书的僧侣都毫无办法,不能靠近。” 赵柽笑道:“这确是有些过了,藏经阁不能阅经,还算哪门子藏经阁,空门之地不空,还算哪门子空门?” 众僧前方顿时低声诵号,为首住持上前一步:“秦皇陛下,此言机妙,有我佛缘。” 赵柽瞅了瞅那住持:“大师怎么称呼,入寺许久?” 住持道:“老衲觉因,皈依我佛有一甲子整了。” 赵柽道:“一甲子不少……大师可愿前往东京大相国寺交流,与天下四方高僧论法吗?” 住持闻言顿时身体一震,迟疑道:“陛下,这可成?天下高僧散于四方,何故能得见?” 赵柽笑道:“可成,可成,这番回去,朕筹划开莲坛净会,道场放于大相国寺,令四方高僧齐聚,到时一起辩法。” 住持喜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老衲遵旨便是。” 赵柽颔首,目光移动向远处:“带路危楼。” 住持领众僧人转身,齐声道:“陛下请来……” (本章完) 第661章 凌波微步舞北冥(四) 危楼百尺,足足九层,全为木制。 这等高楼别说放眼西南,就是整个中原,也没有几座。 楼虽高,却不严密,毕竟大理天暖,四季如春,与北方不同,无须太过厚固。 所以这楼造起来,要比北方同样的九层楼省事容易一些。 楼下双门,分为前后,此刻全都关得紧紧,没有人把守,可也肃静,仿佛禁地一般。 “陛下,老衲去叫门。”住持说道。 赵柽摆了摆手,随后一人负袖,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陛下,不可啊……”身旁所有人都呼唤。 “不用跟来。”赵柽淡淡道。 他走至危楼正门前,看上方两个大字,书的汉文隶书,颇有意境。 这门是内里栓上的,但他只是轻轻一推,却自开放,又无一丝破坏迹象,看得后面众人面露惊色。 “陛下这……”秦军里顶属鲁达武艺最高,那年征西夏时便晋升了宗师,此刻已经是将至半步大宗师境界。 他揉了揉眼睛:“陛下的武艺……” “师父又有晋升了!”元缨说道,内心觉得自己更加打不过狗师父了。 崇圣寺住持神情一抹呆滞,随后嘴角渐渐裂开,暗吸口凉气,这不会是…… 赵柽走入危楼,这楼是藏经楼,每一楼都是大平层,个别的有独立屋子,却也玲珑,依旧望眼宏旷。 危楼一层是排排的书架,并没有人,窗户造得较大,阳光照射很足,看物事很清。 二楼同样有经书,但书架却没有一楼多,书也少,显然这里的经书要比一楼珍贵些。 接着三楼,却只有一排书架了,上面书籍不过几十册,显然更加珍稀,而且墙边有镶金木箱,不知里面盛放的什么东西。 赵柽上四楼,倒再也不见书架经书,而是沿壁下摆了不少杏黄色蒲团,最前方一只大的风火蒲团,看起来像是讲经的地方。 五楼则多了许多器械,禅杖,棍棒,戒刀之类皆有,还有些希罕的兵器,比如降魔杵、铁木鱼,铜铙钹之类。 上到六楼依旧不见人,光明也黯淡下来,五楼往下都是大窗,六楼则变成了窄长的小窗。 这是因为高处里风大风寒,小窗容易挡风,叫楼内不至于温度变化太大,才如此设计。 六楼没有什么特殊东西存在,空空旷旷的一层,空气里布满陈旧腐朽的味道,地上尤其窗边,尽是灰尘铺盖。 赵柽一路走来没有丝毫声音,甚至气息都不能让人感知,除非对方也是天人境。 天人合一这个境界,就是自身融入天地万物的脉动,只有对面一方也是这个境界,才会于脉动中细微察觉,否则几乎探查不到。 赵柽上七楼,七楼本来该比六楼更黯,但却点了烛灯,一支蜡台放在平旷处中心,烛苗红黄相映,颇有一股静谧气氛。 赵柽瞅了瞅蜡烛,心中忽然想起一事,微微一笑,居然胼指如剑,朝那蜡烛火苗处轻轻一点。 只见指尖竟肉眼难见地射出一缕剑气,这并非指风,也不是直接将气血内力逼出,而就是剑锐之气。 锋芒犀利如剑,隔空便可伤敌。 那一缕剑气自赵柽指尖射出,侧对烛台,只是眨眼的瞬间,那烛台上七支蜡烛受剑气刺削烛花,“扑拉”一声熄灭。 赵柽抚掌笑道:“妙也!” 这时楼上传来声音:“什么人?” 赵柽知道惊动了段和誉,他若不发出声音,段和誉其实也知道楼内进了人,毕竟之前楼外动静那么大,段和誉怎会没有听到? 只是进到楼内后,他若是不主动弄出声响,段和誉并不知道他具体身在哪里。 他这也是给段和誉警告,你最好小心一点,朕若不出声,你都找不到朕! 赵柽此刻也不答话,只是轻哼一声,继续往楼上走。 上面是八楼,八楼也点了烛台,而且还多出点东西,在最里面的墙壁上挂了一幅丹青画像,赵柽借着烛光看去,画像上面是一个儒雅中年人。 这中年人穿了一身青色儒衫,戴着儒巾,并未留须,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十分神气,一只手背在后面,一只手拿着卷书,书上隐隐约约写了“南华”二字。 这个……本来还不知道画的是谁,但既然读南华经,那不会就是天路子吧? 段和誉得到天路子传承,那么从山洞里把天路子的画像拿来供奉,也说得过去,毕竟算是隔世之师了。 但赵柽可对天路子没什么好感,若是按照因果论来说,山这边的蝴蝶扇动一下翅膀,山那边的大海就刮起一阵飓风,这天路子可谓此一百多年来,许多大事的始作俑者。 如果不和李霜眉私奔,那么自在门就不会四分五裂,就不会有天山神鸷宫,李沧海就不会去中原。 李沧海不去中原,就不会遇见金台,不遇见金台,金台就不会早早的归隐,后来又在嵩山寺出家,这是一条线。 他若不带李霜眉私奔,就不会存在后来闹掰,李霜眉就不会回去看到四分五裂的自在门,就不会为了重整自在门而嫁给李元昊,就不会参与进西夏宫斗,最后掌握大权,将自己的只有几岁的儿子扶上皇位,自己于后垂帘参政。 如果没有李霜眉在后面谋划西夏国事,那么西夏不好说能不能延续这么多年,说不定李元昊一死便四分五裂,分崩离析,一代而亡都不一定。 如是那样,这百来年宋军和西夏打的仗可真就不该有了,战略重心会全部移往北方,说不好真正灭辽的就是宋了,女真或是发展不起来,或是也被宋给灭了。 这是天下形势,如果雨化分到亿万黎民百姓身上,可就影响了无数人,战事不同,对百姓的影响也就不同,从柴米油盐,捐役赋税,乃至人生境遇,后代发展,或多或少都会影响,有的多些,直接就是另外一个人生,有的少些,可也并非一点没有。 当然,受影响最大的还是大宋朝廷。 这就是天路子这只蝴蝶,当年一个举动,所造成的巨大影响。 自然这些都已经发生,现在假设如何都没用,只是说因果,天路子这只蝴蝶是因,扇动了翅膀造成无数的果,这些果则大多是恶果。 所以赵柽不待见他,心中想到是天路子的画像,脸上不由寒冷下三分,当然他也不会上前去毁这画像,那就有些太小家子气了。 段和誉不在八楼,但赵柽感觉他也不在九楼,似乎是在八楼和九楼之间,莫非在台阶上? 赵柽很好奇,这段和誉在台阶上干什么?说是上下楼不对,因为从他踏进这危楼之时感觉对方就在那里,根本一动未动。 赵柽慢慢朝着上楼台阶方向走去,感觉越来越强烈,段和誉似乎在台阶最上面,可是并未踏上九楼,可能就差那么一级半级。 赵柽上了台阶,缓缓登行,若非悬空跃层的高楼,台阶都是会拐上一道,这危楼也不例外。 待他拐到台阶另一向时,便瞧见正有一名白衣僧人,踏在那最后一级,却不得上。 白衣僧人转头,打量赵柽。 赵柽看着白衣僧人,白色的僧袍很罕见,传说当时禅宗北派领头人物神秀,就是着月白色僧衣。 据说宋初还有名僧无花,也是着白色僧衣。 眼下是赵柽所见所闻的第三个穿白色僧衣的人,天南大理,逊位国主段和誉。 段和誉容貌生得极为儒雅俊朗,哪怕已经年过五旬,可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美无双,风流倜傥。 他未留须,修眉如剑,目若朗星,眸子中绽放惊人神采,表情不动神色。 “秦帝?”看着赵柽,白衣僧人洒然开口。 赵柽笑笑,没有说话,本来过这崇圣寺是想与段和誉较量一番,看能不能从中攫取些天人道理,好冲击天人合一。 此刻倒是可有无可无了,菩提树下一朝悟道法,再转身时已是天人境。 看赵柽不说话,段和誉微微沉思,随后神色渐趋凝重:“大理归秦,我遁空门,秦帝此来是……” 赵柽摸了摸下巴:“勿须了……” “甚么勿须?”段和誉此刻方才微微变色,一个猜想自心底油然而生,但他却有些不太相信,真的不相信。 他试探道:“秦帝武艺不凡,我看不出境界,难道……” 赵柽眯了眯眼,瞅着段和誉仿佛脚下生根般踩在上九楼的最后一级台阶,不由笑了笑。 “卡在这里是不是很难受?” “秦帝你……”段和誉闻言脸色立时大变:“你看出了什么?” “此时凶险,不进则退,天人……天人不是这么上的!”赵柽笑眯眯道。 他已经瞧出来段和誉卡在了天人合一的门缝里,进不去,又出不来,进不去还好,若强出来,可就再也无此种机会,今生再无望天人了。 但总是不可能一直卡着,时间久了还进不去那就必然会被挤出来,是为不进则退。 “我不信!”段和誉紧紧盯着赵柽:“我不相信!秦帝你说得不对!” 赵柽一呲牙:“你不信,倒是上九楼试试。” “我!”段和誉望着右前方,他分明已经站在最后一个台阶之上,却怎么都迈步不动,上不去近在咫尺的九层楼。 分明只有短短距离,伸出胳膊,甚至弯去膝盖,就已在那方,可脚却怎么都迈不过去。 赵柽从下面一拐过来就看出,段和誉在以这座危楼映照己身。 危楼做炉,己身做火,借此去证天人合一。 终究是走错了路,似天人合一的境界,绝对不可固步自封在某一个框框之中,天人合一是什么?是与天地万象契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律动统一,随万物变化而变化。 似段和誉这等冲击天人的方法,能不能成暂且不说,就算真的成了,也是伪天人,是假的! 而且这种冲击天人的方式极其伤身,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过程,就算他迈步过了这最后一个台阶,到达九楼,也是吐血不起的下场。 甚至来说极有可能会走火入魔,上了个伪天人,最后还可能会丢掉性命。 不过赵柽自不会点拨对方,第一是没有必要,第二是对方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心魔已生,什么都听不进去。 段和誉叫了一声“我”,浑身气血迸发,庞大的内力充斥全身,抬腿就向着九楼迈去。 可是却怎么都迈不过,就仿佛前方有一面无形的墙壁在阻隔,肉身哪怕再强横,也难冲破这挡路之墙。 赵柽眨了眨眼,又道:“过不去的。” “我,我不信!”段和誉本来月白僧衣,人又儒雅,看起来仿佛神仙中人,这时却面目狰狞,似乎恶魔上身:“我-不-相-信!” 说完之后,只听“刺啦”一声响,那月白僧衣竟然不少地方随声裂开,竟然是被他鼓动乱窜的内力给震裂。 “啊啊啊啊啊!”段和誉浑身血脉之力迸发,这一刻原本静谧无风的楼内,竟然刮起了一股恶旋,围绕着段和誉上下游走。 赵柽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一幕,段和誉是铁了心走他自己悟出来的道路,此刻已经有入魔迹象,就不知道能不能就此一鼓作气,证就伪天人。 只看段和誉这时原本已经剔光的头顶,竟然诡异地钻出了黑色发茬,颏下长出了赤色的短须,额头正中出现一道血裂,就连脸上的皮肉都变得粗糙而横硬起来。 赵柽自言自语:“人家习武越高,越保年轻,岁数大了不但童颜鹤发甚至返老还童,你这练成这副鬼样子,难看了不说,还变得老丑,这算什么正途?” 段和誉哪里听得到赵柽此刻说什么,他周身气血沸腾,力量奔涌,精神全部集中在前,就仿佛一柄内外皆锋利无比的锥子,这一步终是踏出,直接踏到了第九层楼上。 就听得“轰隆”一声大响,那楼板都踏出一个大窟窿来。 赵柽有些无语,这是天人合一?这特么的破天坏地吧? “天人了,我终于天人了!”段和誉站在九层楼上,双眼赤红,仰天长笑,儒雅形象全无。 “你这是伪天人。”赵柽冷不丁地道:“假的。” “甚么?”段和誉猛地转过头:“秦帝你说甚么?你质疑我的武道境界?” “假的真不了。”赵柽哂笑。 “你,你……”段和誉顿时暴怒:“秦帝,你质疑我的武道,我要与你决一死战!” (本章完) 第662章 凌波微步舞北冥(五) 段和誉听到赵柽说他的武道境界是假的,是伪天人,顿时暴跳如雷。 他厉啸一声,身子仿佛一团燃烧火焰,自九层楼上飞掠而下。 空气中传来阵阵音爆,恍如流星起行,往下方赵柽处直撞而去。 赵柽眨了眨眼,身子看不见任何动作,就忽然消失掉了,连影子都没有留下。 仿佛直接钻进了空气,没有一丝涟漪,潋滟皆无,声势全熄。 段和誉狠狠地撞到了赵柽刚才站的地方,“轰隆”一声巨响,整座危楼都摇了三摇,晃了三晃,地上破出一个大洞,可以望到七楼景象。 赵柽不知何时出现在远处,他笑眯眯地看着段和誉:“你自家觉得这是天人吗?” 段和誉根本不讲话,感到一团怒火中烧,这怒火竟似要斗破苍穹,焚尽八荒般,炙烤难耐,叫他气血翻腾不止,似乎不使用出去,便要身体爆炸裂开。 只看他身子带起道道残影,每一步都仿佛后面有数个相同的自己在动作,不管举手抬足,不管前进移动,这些残影都相随后面,一时间满楼似乎无数个段和誉在跑动,在奔行。 这是九霄凌天步,赵柽暗自点头,这种轻功果然不同凡响,相较于寻常的轻身本领,这种轻功更适合战斗。 寻常轻功,大抵用来赶路,或者高来高去,飞掠腾挪,做事的时候用多,战斗的时候用少,而这九霄凌天步却是战斗时用多,平时用少。 无论何种武功,用九霄凌天步配合,都可威力大增。 段和誉身带无数残影,他双手各自胼指,竟御指如剑,就听“嗤嗤”声响,剑气纵横,打出一套无与伦比的剑法来。 这剑法以指施出,全凭剑气凌厉伤人,正是段家祖传的阴阳经纬剑指。 这阴阳经纬剑指十分神奇,威力也巨大,所谓阴阳,是指体内任督二脉,二脉一阴一阳,一明一暗,一刚一柔。 想要练成这门剑指,首先得打通任督二脉,让两脉勾连,才能够形成阴阳剑气。 而经纬指的则是体内横竖不等的奇经八脉,任督二脉勾连,虽然能使出剑气,但那叫阴阳指,不是阴阳经纬剑指。 阴阳经纬剑指还需要让任督二脉气走奇经八脉,在体内形成一张巨大的剑网,自十指全可逼出剑气,威力乃是阴阳指数倍之多。 一旦大成,则世间罕有敌手。 这时就看八楼之上,残影波浪滚动,眼花缭乱,恍惚幻梦之境。 而剑气纵横无匹,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划刺在墙壁地板之上,激起烟尘无数,甚或木屑纷飞,发出金铁之鸣,简直可与真剑相比。 好剑气!赵柽微微点头,这指剑其实就是打个趁手无碍,与凌空杀敌。 无论任何兵刃,都不可能有直接用手臂掌指更得心顺意,更使用圆如,因为虽然兵器是手臂的延伸,但毕竟不是真的生长于身体,不能真正通达心意,运用起来总是差了分毫。 但指剑、掌刀、臂鞭,脊枪,身棍,这些武功不同,因为是自身化作武器,却是要比使用外物更加得心应手,更加顺畅犀利。 赵柽负手穿梭在无数残影剑气之中,闲庭信步,如漫步云端。 他不抵挡,段和誉也打不到他,他不还手,只是观察这九霄凌天步和阴阳经纬剑指。 果真好武功! 赵柽忽然想到段和誉还会的另外一种鲸吸吞海功。 这门武功却是需要接触才能使用出来,这武功十分邪恶,因为可以掠夺对方气血内力。 只要被对方手掌碰到,对方运起本领手段,那么身中的气血内力就会源源不断被吸取,若不能摆脱,那么到最后血脉枯萎,气力不继,再无一点武道本领了。 甚至衰败得都会不如普通人,直接就吸死也不无可能。 这确实恐怖,说是邪恶也并未夸大其辞,毕竟生生的掠夺对方苦苦修炼气血内力,对于武人来说,甚至比直接杀了他更叫其难过。 而且这种手段怎么听着都不是正道,是邪魔外道,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门功法。 但赵柽却知道这门功法虽然看起来邪性无比,可实际练习时却无比正规,是取浩海归北冥,吸收天下水事的道理,鲸弄大水,万水归一之妙。 所以这门鲸吸吞海功,功法修炼上并没什么邪意,也勿须杀人放火,祭炼血生,借助外力,只要天赋够,就可以练成,但依此对人,吸收对方血气内力,行径却如恶魔。 倒是真的说不好是正是邪了。 段和誉见赵柽只闪避不还击,心昧真火愈发燃烧得大:“秦帝,为何不还手?你是天人,我亦是天人,难道瞧我不起?” 赵柽闻言揉了揉太阳穴,他也闹不清段和誉现在是自我状态,还是走火状态,总之瞅他不正常。 既然对方急得都要爆炸,想得到自己的肯定,那就还他几手,遂遂这大理国主心愿。 想到这里赵柽手指连点,只是短短瞬间便换了五六种指法。 他并没有使用夺命剑指,催发夺命剑气,而是单纯用了指上武功。 拈花指、无相劫指、摩柯指,多罗叶指,度厄指…… 每一道指法,都被他延续再造,将原本的武艺,硬生生提升到了武功的层次。 这几种指法一出,八楼之内风啸连连,不是人发出,全是指风剑气纵横。 这时已经分辨不出两人,段和誉奔掠之间速度太快,残影已经遍布各处,这边将要消失,那边又再出现,简直满层楼都是。 剑气满天影满楼。 而赵柽却仿佛消失了一样,没有身形,没有影子,只从那指风呼啸之间才能略微辨别出他存在的方向,而这方向也是在不停变换着位置的。 看不到赵柽,而段和誉却到处都是,倘有外人观看到这场比斗,肯定惊掉下巴,因为这已经完全打破了寻常武者的认知。 赵柽,天人合一。 段和誉,伪·天人合一。 两个人站在这世上武道的最高巅,除了彼此,再无敌手。 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 在世间,没有山比此山更高!此山就是最高! “咔嚓嚓!”“轰隆隆”连声巨响,危楼八楼的楼板被两人指风剑气打塌,木板横飞,尘烟滚滚,两个直接掉去了七楼。 段和誉大叫一声,此刻阴阳经纬剑全开,双手捭阖勾画,那剑气虚空切割,竟隐隐翻出白红两色光芒。 阴阳两极,衍化白红两色,剑气冲霄汉,一剑光寒十九州! 赵柽的指风这时也已经发出淡淡的光芒,每一种指法的光芒不同。 拈花指指风竟是淡淡的微粉色,无相劫指是淡白色,度厄指是微黑色,多落叶指是淡杏黄色…… 眨眼间便过去了几十招,那四面窗户,全都被锋气斩得粉碎,露出外面风景,楼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紧紧盯着上方。 赵柽游刃有余,主要是熟悉自己的天人合一境界,与观察揣摩对方的几种武艺,还有研究对方此刻这个伪·天人合一,而自家并未用出什么绝招。 段和誉则不同,他这个伪天人境此刻就如同一颗渐渐愈爆的大雷,根本不能停歇,无限挥洒气血内力,一旦憋住不发,恐怕整个人都得原地爆炸。 真正的天人合一是顺应天意,与天地万象相合,就是天地万物之中,随意互动如意。 但段和誉此刻这伪·天人合一,却是处处与天地作对,与身边佞反,就好像异磁相斥,和什么都不合,都在互相排斥,互相别扭。 顺为凡,逆为仙,可不是只要逆了就会成仙,谁又见过仙? 逆天而行,多遭天谴,大抵灰飞烟灭,抹杀不存。 段和誉哪里会成仙,他这时已经进入暴走状态,忽然身子仿佛巨力推行,脚下摩擦得楼板都生烟,瞬间到了赵柽前方,接着一掌拍出。 这是……要用鲸吸吞海功吗?赵柽正想试试这种神奇功法,单掌迎上,两边手掌立刻怼到了一起。 “鲸吸大海,云灭涛生!”段和誉神色狰狞,眉间血裂骤然张开。 赵柽感觉他的手掌传来一股巨大吸力,就像顺着自己掌心劳宫穴往出攫取气血内力。 确实神奇,他心中惊讶。 “我吸!”段和誉一声大吼。 “我吸吸吸!” 赵柽瞅着他,幽幽地道:“你吸甚么?” “我……”段和誉突然脸色大变起来,吸不动?! 他另外一掌也拍出,赵柽轻轻挡住。 “我再吸!”段和誉面目狰狞:“我吸吸吸!” 赵柽扬了扬眉,嘴角微微翘起。 还是吸不动?!段和誉感觉自己的鲸吸吞海功仿佛吸到虚空中,根本无物可吸收,无力可引。 “不可能!” 段和誉双掌如同蝴蝶翻花,上下左右前后乱飞,却连对方一点内力都没有吸来。 这时他体内气机越来越处在炸裂边缘,哪怕暴走都不足以消弭,神智也渐渐模糊,整个人如同变成一具只知道进攻的机器。 赵柽见此情景摇了摇头,抽身而走,跃出窗外,直朝危楼顶方而去。 段和誉紧跟而上,穷追不舍,也掠向楼顶,看得楼下众人惊呼不已。 楼高九层,足有百尺,高处云风动,高处不胜寒。 两人在楼顶交手,绕楼飞走翱翔,打得精彩热烈,看得所有人都傻眼。 住持忽然道:“不对!” 鲁达忙道:“哪里不对?” 段易长也道:“什么地方不对?” 住持皱眉:“忘尘师弟的状态不对啊,我看形貌也不对,怎么头顶长出黑发,颏下生出赤髯?” 鲁达疑惑道:“莫非之前不是这样?” 住持摇头:“忘尘师弟乃儒雅风流之人,即便剃度入我佛门,也不是这副形象,还有如此疯魔举止,那阴阳经纬剑指,向来飘逸大方,有章有法,哪像此刻般胡乱施为,处处皆是不对。” 段易长惊道:“那又如何?” 住持道:“看似走火入魔行止,不然也不会这般追着陛下打啊。” 段易长顿时张大了嘴巴:“那可如何是好?父亲他不会有危险吗?陛下,陛下会不会怪罪?” 住持神色严肃,眼望楼上:“这个……走火入魔怎会没危险,不过有陛下在,怕是危险不大,至于陛下会不会怪罪,老衲哪里知道。” “大师的意思是……”段易长听得云山雾罩,他毕竟武艺稀松平常,看不明白楼上情景。 “段世子这都听不出来!”鲁达气呼呼道:“陛下会救恁爹!” “啊……”段易长恍然大悟,刚应了一声,就看楼上陡变突生。 那第九层木楼,竟然被两人给打得稀碎,几乎等于是给拆除了。 接着打到第八层,没用多久,第八层竟然也给拆掉了。 然后第七层,这一层没多久也木板横飞,梁柱乱坠,竟也碎掉。 住持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这藏经楼不会毁在今日吧?” 元缨在旁急忙道:“不会,不会,师父下手有轻重,若是真毁掉,也是那段世子的父亲所为,叫段世子赔钱也就是了。” 住持点头:“帝徒言之有理!” 段易长“……” 待到第四层楼也拆毁,赵柽两人落到三层上时,赵柽忽然大声道:“下面接好了!” 话音落下没两息,就看段和誉直挺挺地张了下来,大头朝下,双脚向天,似乎有点人事不省。 众人“呼啦”上前,一起托住段和誉,然后放到地上。 这时赵柽也从楼顶跳了下来,瞅着地上段和誉,眯眼道:“强行冲击境界,体内筋脉气血逆行,如今泄去内力,能保住性命,但一身武艺恐怕是要失去了。” 段易长闻言松了口气,急忙行礼:“保住性命便好,保住性命便好,微臣谢过陛下救父之恩。” 那边段思嫣也行礼,赵柽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父乃是武痴,一旦醒转怕是难以接受丧失武艺事实,你姐弟两个就在寺内陪上几日,好好开导,莫要让其思想不开。” 二人称是,赵柽又道:“待七天后去兴庆宫报到,随我一起南下继续征讨。” 二人再度行礼,赵柽又看向住持:“觉因大师可于明春赴京,参与莲坛净会。” 住持宣佛号:“遵陛下旨意。” 赵柽点了点头,随后带着人马,浩浩荡荡离崇圣寺而去。 (本章完) 第663章 天下大势 七日之后,赵柽安排好大理事宜,改大理为云南路,叫宋江权代云南路经略安抚使,加银青光禄大夫。 宋江压抑不住心中欢喜,这一下子就从三品官直接蹿升从二品了,果然兴龙之功不可没啊! 这是边路的经略安抚,论权柄比那些内路的宣抚使更要势重,可以是从二品,也可以是正二品,甚至从一品都未尝不可,看加官而定,银青光禄大夫是从二品,那就是从二品,如果是宰相被谪来,那就是从一品。 想当年老种经略相公名震天下,如今他是不是也要被人尊称一句老宋经略相公了? 若是弟弟宋清也能位列封疆大吏,那他确实不负老宋经略相公此名,老宋小宋,一门双相公。 想到此处得意之余,宋江不由纳闷起宋清此刻在干什么。 自从河西投奔后,赵柽便将宋清叫去任了旁的差事,与梁山原本人马分离,中间少有联络,就是他这个哥哥也并无书信。 只是听说后来一直呆在西宁州,年前哪怕西宁的凤眷东归,但宋清却还没回来,不知道在西宁那边干什么。 不过,小安平却是到了东京,还进了皇家学塾。 想到这里,宋江心中有些纳闷,那皇家学塾是什么地方?那是今上子女,皇家宗室,乃至嫡系的王公大臣家孩子上学的地方。 除了皇室外,哪个孩子的家亲不是身兼数任,权势熏天?哪个不是陛下的嫡系心腹之人? 可他这弟弟宋清,好像陛下没有封什么官职啊,别说将军副将偏将,就连侍卫的头衔都没有领,更没听说入了品级,那怎么会叫小安平也入这皇家学塾? 宋江想起赵柽初见小安平时,考较其所学,小安平背诵的千字文叫赵柽十分满意,还许下了陪读二皇子赵熹的事情。 但那是在河西,在西宁州,回来东京后皇塾建立,学生众多,已经不再需要陪读了,怎么还叫小安平随着入了皇塾? 身份地位悬殊太过于大,这个弟弟宋清也是不争气,现在也没被赏下个一官半职,真就如他那绰号铁扇子一样,太没用了。 宋江心中觉得希奇,又一转念,想赵柽能叫小安平进皇塾读书,怕是看在自家这个小安平伯父的功劳才对,自家有功劳,陛下宽厚,所以才叫小安平跟了过来。 唉,谁叫自家没有个一儿半女呢,如此看来,倒是成全小安平了,宋江思到此处,不由一阵长吁短叹。 该成家了,遍观整个朝堂,各处地方,哪一位相公没有家室?各地抚帅,有一个没成家的吗? 他这是蝎子的粑粑,独一份啊,说出去还不笑死个人? 此番无论如何都要娶妻,不但娶妻,还要多纳几个妾室,多生子女,子女众多才能福延绵远啊…… 随后一个月,赵柽率大军自南向东横扫。 什么交趾,什么景昽,什么蒲甘,什么哀牢、帕耀、南奔、罗斛、占城,全部扫平,直打到大海之滨。 将这一面陆地上所有国家,所有城邦、部落全都降服。 为了便于管理,放火烧林,掘山填壑,最后立马海边,遥望东南那看不见却又存在的爪哇国,三佛齐等岛屿,一声令下,直接渡海远征。 对爪哇国那边岛屿的征服,赵柽下了自领兵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严令。 顺我者奴,逆我者亡,对这岛屿上的国家部族,不接受投降,但凡掌权者,首领者,大小为权者,夷十族。 对于普通的地方土人,采取奴工制,高压严控,什么十家用一口菜刀?那是做梦,绝不可能。 只许用木刀,竹刀,家家户户不允许拥有铁器,哪怕发现一根铁钉,全部问罪,株连三邻! 这片岛屿的国家土部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大军登岸即征服,随后在此整顿足足一个月,杀出各种规矩,这才用暹罗人管理,又用交趾人管暹罗,景昽人管交趾,似此类推,交替掌控这方土地与海岛。 重回大理之后,赵柽再设南庭都护府,治所放在交趾的大罗城,不受云南路和广南西路所辖,直接对东京朝上负责。 这第一任南庭都护府大都护十分重要,赵柽思来想去,实在没有太过稳妥之人,就叫李彦仙暂代,等局势稳固,再换他人更替。 同时加封李彦仙同知枢密院事,上柱国,观文殿大学士,太子少保,安南节度使等职。 又在大理盘桓了半个月之久,赵柽这才率军北归。 路上再到当日受百姓犒军处,于这里给白战说媒。 那日对山歌的少女好找,他亲自做媒,自无不妥,大军直接驻扎七天,不但给白战成亲,更是对这块地方给予重视。 他写下了“军民一家”的匾额,赠给乡老,存于乡中,也算是给这里的百姓一件保障之物。 只要大秦存在一天,这匾额便可保此方平安一天。 哪怕几百年后,只要大秦仍在,这匾也可震慑那时的不法之徒。 随后继续返京,这一路,却比来时更慢,待到了东京后,已经夏末时节。 这时一个消息传来,黄觉之前于北海湾登陆高丽,已经打到了高丽南部,只剩下庆尚道和全罗道两处未下。 高丽并非高句丽,两者不是一回事。 此刻的高丽是王氏高丽,王氏高丽是由王建在中原五代早期时开创的,灭百济、吞新罗,首次实现所谓的“三韩合一”,从那时起,王氏高丽的统治一直延续到元末明初的时候。 不过高丽王朝自建立以来先后向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大宋称臣,成为传统意义上中原政权的藩属国,被纳入以中原政权为主的、遍及东亚的朝贡体系当中。 此时的高丽王叫做王构,后改名王楷,高丽后世称为仁宗,国政一度由其外祖父庆源李氏家主李资谦把持。 王构年幼,李资谦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了他,不错,就是外祖父把两个女儿嫁给外孙,其实不但高丽王室如此混乱,大海那边的东瀛这时比高丽还要乱。 而李资谦据此实现了庆源李氏和高丽王室的第四代联姻,他本人也被封为国公,位极人臣,当一个大臣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之后,下一步往往就是觊觎王位了。 李资谦的势力庞大到威胁高丽王室权利,矛盾终于在大前年爆发,王构欲除李资谦及其亲家拓俊京,却最后失败,导致宫阙被焚,其实说是宫阙,不过就像女真一般寨子里的大木头房子而已。 王构要禅位给李资谦,但李资谦拒不接受,随后软禁了王构,大抵是想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过这王构却不是汉献帝,他心思深沉,还是有些手腕的,最终想方设法成功离间了李资谦和拓俊京的关系,通过拓俊京最终扳倒李资谦,次年又将拓俊京架空并流放,恢复了王权。 这王构成为实权国君,看似个颇为精明的人物,却在此刻偏偏又被一个和尚忽悠住了,不仅耗费巨资为其修筑规模庞大的寺庙,连国家大事也经常向这个和尚咨询问计。 和尚法号妙清,也是一个野心勃勃之徒,得到王构宠信之后既不求财,也不求开宗立派、兴佛传道,居然起了要让高丽平灭女真、逐鹿中原的念头。 而就在前几年女真灭了辽国后,高丽已经向女真递取了顺表,从此事金不事宋,投靠了女真,给女真纳贡称臣。 但这妙真和尚不知道哪里生出这么大胆,异想天开居然要去攻打女真,然后打算逐鹿中原。 王构便自相信,妙清又连番催促王构称帝,然后集结倾国之师全力征讨女真。 结果却可想而知,被女真击得大败而回,连帝也没有称成,连忙给女真送去大笔财物宝贝,跪拜俯首,重新称臣。 可去岁赵柽带兵灭了女真,这妙真和尚又起了心思,言道女真之地距中原遥远,大秦根本管辖不过,怂恿王构再去打白山黑水,然后立足此间,学女真觊觎中原。 王构心动,派人试探,叫黄觉发现,报与正在南征大理的赵柽。 赵柽直接下令,从海上进攻,灭掉高丽。 这几月间黄觉带着数百艘战船登陆高丽,自上向下攻去,已经打下七八分土地,只剩两处就完成彻底占领征服。 若全降服,那时从此岛南望东瀛,却比登州及两淮两江等地要近上数倍之多。 靖康四年,八月初十,赵柽在东京再次收到黄觉军报,已经下了高丽全境,不日便将押着高丽国王王构,与高丽各氏门阀返京。 这是赵柽交待的,必须将这些人全部押回来,尤其高丽那些各地的豪族,要一网打尽,家眷老小,乃至九族全都带回中原。 有这些人在,哪怕占了岛子,也不得消停,这些人必然搅风搅雨,处处生非,所以要全押过来。 九月中,一众高丽贵族被押至东京,随后只停留两日,便被赵柽派人都打发去了西宁州。 西宁州已经成为了各国王室的聚居地,不但回鹘王室中人在那里,就是赵柽南征带回来的那些诸国各部的王族首领,也全禁在那边,西宁州此刻扩城已近完工,已经成为西方部第一大城,第一雄关大隘。 接着赵柽给黄觉下一道令,叫他在高丽那边加紧训练兵马,尤其水军,不得一刻停歇。 转眼已经秋深,天气变得霜寒,赵柽望着北雁南飞,不由想起一事,起身去了萧敏的宫苑。 一进宫苑正门,就看到小赵悦在教大雕查数。 只见她板着大雕的爪子,用手指数起:“一,二,三,四……五!” 大雕愣眉愣眼瞅她,哪里有五?五在哪呢?它身为飞禽每只爪子上只有四个脚趾,那第五个脚趾从哪来的? 小赵悦说道:“你学会了没有,从一到五,一二三四五。” 大雕咔巴咔巴眼睛,心想怎么小主人是傻的吗?连五个数都查不明白?它虽然是只鸟可好歹也能认到十啊。 小赵悦看大雕不吭气,又抓起爪子重新数:“一,二,三,四……五!” 大雕有些绷不住了,主人冰雪聪明,那缺德带冒烟的男主人更是奸滑狡诈,怎么生个小主人是傻的啊! 就这时赵柽走进来,它立刻扑打着翅膀跑跳过去,抬着自己爪子冲赵柽一阵摇晃,然后啾啾叫个不停。 赵柽点头:“我知道了,刚才我听见了。” 大雕心说,你都听见了怎么还这么平静?难道小主人是傻的你不担心吗? 赵柽微微一笑,小赵悦跑过来,在他身前一立:“爹爹!” 赵柽伸手捏了一把她的小脸:“今天没去读书?” 小赵悦道:“今天休沐,不用读书,女儿在教雕小侠数数。” “数数……”赵柽摸了摸下巴:“数数好啊,可它又不会说话,你怎么教?” 小赵悦道:“我教给爹爹看!” 她抓起大雕的爪子,大雕立刻冲赵柽拍打翅膀暗示仔细观瞧。 只见小赵悦用手指点着:“一,二,三,四!” 嗯?大雕呆了呆,瞅了瞅小赵悦,又瞅了瞅自己的爪子。 赵柽则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再数那边!”小赵悦又抓起大雕另外一只爪子数起:“一,二,三,四!” 大雕有些蒙,不是一二三四五吗?刚才明明数的是一二三四五啊,怎么这一会工夫变成了一二三四呢? 赵柽看眼大雕,耸了耸肩。 大雕两只圆滚滚的眼珠有些呆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小赵悦这时把小手摇了摇:“雕小侠,你是不是以为也和我们人一样,有五根指头呢?” “你看好了,这是一,二,三,四,五!”查完自己手指,她又抓起大雕的爪子:“你这个是一,二,三,四!你们飞禽可是只有四根趾头的!” 大雕:“……” 赵柽嘴角抽了抽,一把抓起小赵悦夹在臂下:“你娘在哪里呢?” 小赵悦:“爹爹,爹爹放下我,放下我就告诉你。” 赵柽哼了一声:“不告诉我,我也能找到。” 看着父女俩一溜烟没了影子,大雕方才有些回过味来。 这时秋风吹起,它歪头立在风中,便是有些凌乱。 (本章完) 第664章 飞逃东京 萧敏正在房间内画画,画得不算好看,却也不难看,是一幅边塞风景图。 赵柽胳膊夹着小赵悦走进,小赵悦“滋哇”乱叫:“娘,娘,爹爹欺负我!” 萧敏转头看爷俩,莞尔道:“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这副姿态过来。” 赵柽放下小赵悦:“你自家说说,怎么连雕都哄骗?和谁学的?” 小赵悦大叫一声:“我才没有!”说完,转到萧敏身后,躲藏起来。 赵柽不想理她,走上前看萧敏的图画,道:“十三娘想家了?” 萧敏摇头:“二郎身边就是家,哪还有旁的家可想?” 赵柽笑道:“当年离开上京时,我曾答应过你,总有一天会再回去的。” 萧敏眼睛一亮:“二郎是说……” 赵柽点了点头:“收拾一下,过几天带你去上京秋狩。” “太好了……”萧敏说完又犹豫起来:“可是眼下国事繁忙,二郎你……” 赵柽道:“无妨,不耽误几天,何况天冷不好再继续用兵,正修养过了季节再说。” 小赵悦这时从萧敏身后偷偷探出了头,眨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爹爹,你要和娘去哪里?” 赵柽唬着脸道:“哪里也不去,好好读你的书。” “我,我也要去!”小赵悦转转眼珠说道。 “你就在宫中呆着,去和秦娘娘一起,等我回来考较你文章诗词,答不上来,打你手板。”赵柽回道。 秦娘娘就是赵元奴,因为赵柽赐姓为秦,如今便被称为秦元奴。 赵元奴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惜些年过去,并未如愿,于是愈发对其他帝子帝女向好,尤其喜欢小赵悦,小赵悦有时也在赵元奴那边居住。 “我……”小赵悦闻言用力拉萧敏衣角:“娘,娘,我也要去上京狩猎。” 萧敏瞅眼赵柽:“二郎,要不……” “不行,这才几岁就这般不听话?说不能去,就不能去。” 萧敏笑着摸了摸小赵悦的头:“悦儿听话,在宫中不要惹祸,娘和爹爹出去几天就会回来。” 小赵悦抿着嘴唇,再不央求,而是小眉毛扬动,不知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三日之后,赵柽点了一万骑兵,带着小赵诤,三个徒弟,还有欧阳北、白战等人出东京,过黄河,往上京城进发。 就在他们刚刚过了黄河,一只大鸟从东京宫城内冲天飞起,下面赵元奴急得直跺脚,忙呼唤宫女宦官。 张迪跑过来问明情况后顿时大惊失色,撒丫子跑去找皇城司,皇城司提举郑福闻知事情,惊慌失措,忙乱出宫找殿前司殿帅杜壆。 片刻之后,一队人马出城向北,瞄着天空,紧追而去…… 赵柽率军过了黄河,走得不快,慢悠悠顺着河北西路,往东北方向而去。 这时秋意已末,越往北走天气越凉寒,景色越苍劲。 因为不愿扰民,所以赵柽一路之上没有入城,只是在外面扎营,沿途官员拜见后,送来食物饮水等东西,赵柽便打发回去,不用弄什么仪式,也不用贡献上什么宝物邀宠。 这天上午过了磁州,后方殿前司的禁军终于追上,杜壆亲自前来,看到赵柽后急忙汇报情况,赵柽听后不由皱了皱眉。 赵悦儿居然在宫城之内直接乘坐大雕逃出去了。 这丫头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把雕留下没带走,其实是为了看着她的,也是保护她,雕也懂事,知道这些吩咐交待。 这肯定是小丫头忽悠了雕,就不知道是怎么忽悠的,没看着她不说,居然还带着她逃离皇城。 赵柽沉吟几息,叫杜壆往回处走,调遣路上城镇兵马观察天空,再搜索山上,如有发现,立刻将赵悦儿带回东京看管起来。 他其实不算很担心,毕竟大雕灵通人性不说,此时更有了堪比宗师的本领,而且又会飞翔,大抵遇不到什么外来危险。 就怕小赵悦作妖,并没有追赶他们,而是蒙骗大雕,跑别处去玩,那可就一时半刻难找了。 遣走杜壆等人后,赵柽去与萧敏说明情况,萧敏闻言立刻脸色苍白起来:“二郎,这,这如何是好?” 赵柽想了想:“还能如何,原地驻扎,看会不会找过这里,如还不能,就是溜去别处顽耍了,玩够了估计雕会护着她回去。” 萧敏急切道:“可悦儿她才三岁啊,一个人在外面怎么了得!” 赵柽闻言摸了摸下巴,是啊,才三岁,可三岁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他此刻也没有好办法可想,从来都未被任何事难倒,眼下却被女儿给治住了。 “这个……”赵柽轻叹一声:“还是以往太娇惯了,管束太松了,太不像话了,这么下去还得了,等……” “二郎……”萧敏咬唇道:“又不是我一人惯着悦儿,现在她骑雕逃走,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还是得想办法啊!” 赵柽揉了揉太阳穴,一摊双手:“我已经下令原地驻扎,若真是追赶咱们而来,雕会找到的……” “要没有追赶咱们,跑去别处可如何是好?”萧敏低头,忍不住抽泣起来。 “跑去别处……”赵柽苦笑,只得劝说道:“那自然玩够了就回东京了,有雕在总会没事的。” 两个人正在说话,那边欧阳北跑来营帐:“公子,公子……” “什么事情慌里慌张?”赵柽看他。 “公子,我刚才看见那扁毛畜牲了!”欧阳北大声说道。 “嗯?”赵柽扬眉道:“在哪里?” “雕儿飞来了吗?”萧敏急道。 “刚刚从大营上方飞过,这畜牲认得我,可无论我打口哨还是喊,它都不落,盘旋一圈就往旁边的山里飞去。”欧阳北说道。 “看见悦儿在雕身上了吗?”萧敏神色焦急追问。 “在,在,小公主就坐在雕背,飞过去时还冲属下挥手示意呢!”欧阳北脸皮抽搐。 “那她为什么不让雕落下来呢?”萧敏看着赵柽不解道。 赵柽吸了口气:“这是玩野了,这雕也跟着疯起来,等我捉住她们两个的,等我捉住这两个的!” “二郎,那现在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去外面等着,再飞过来就不信看见我还不落下!” 说着,三人出了帐篷,欧阳北伸手一指西边的连绵山脉:“公子,雕驮着小公主往那边去了。” 赵柽瞅了瞅,点头道:“放张桌子,煮茶过来,就在此处等着。” 半晌后茶水煮好,赵柽和萧敏坐着喝茶,欧阳北不时手搭凉棚往西方天上张望。 他几壶茶喝尽,时间一点点过去,军兵开始埋锅造饭,用饭完毕后,天色就到了下午。 直至日头往西偏斜时分,就看西面的天上,隐隐飞来一个黑点。 这黑点速度并不算快,看着十分稳当,慢慢的众人都瞧清楚,竟然是一只大雕,体型十分之巨,一面翼展足有丈八,两面翼展三丈六,仿佛遮天蔽日一般。 众兵惊讶,欧阳北道:“公子,飞来了。” 赵柽冷哼一声:“这蠢货还知道倦鸟归巢?” 萧敏急忙从旁站起,高声呼唤:“悦儿,悦儿!” 大雕到了上方,似是炫耀般地打了一个旋,赵柽瞅见赵悦儿正坐在雕背,虽然瞅不见表情,可看动作分明得意洋洋。 而且赵柽瞅着赵悦儿手中似乎拿了什么东西,圆圆长长的,正在往身上缠玩。 他立刻脸色变冷:“还不下来!” 这一声却是用上了内力,不管是狮子吼,还是天龙吟,都远不及这声百分之一。 那声浪原地席卷,身旁桌子上的青釉开片哥窑茶杯竟“啪”地一声,被冲击得炸裂而碎。 声浪直冲云霄,天上还想卖弄的大雕仿遭雷击,发出一声心虚般的鹰唳,便向下降落。 “二郎,莫,莫吓到悦儿……”萧敏在旁一脸担心地道。 “她胆子大着呢,吓不到!”赵柽冷哼。 此刻,大雕身上的小赵悦,抱着雕颈,着急地道:“雕小侠雕小侠,不要降落,赶快回山里去!” 大雕这时哪还肯听她的,知道赵柽动了真怒,忙不迭地往正下方落去。 几息后着地,众人仔细观看,雕却没什么,一身黑羽依旧油光锃亮,只是两只眼珠净往旁的地方瞅,不敢看赵柽和萧敏。 小赵悦却不一样了,本来一身上好罗绫的小裙子,脏得和在泥中打过滚一样,小脸也花了,一块泥巴,一块灰迹的,还有草叶汁水染成的绿色。 这时赵诤跑过去:“妹妹,妹妹……你,这,这是什么啊?” 就看小赵悦手上抓着一条花花绿绿的大蛇,还在身上缠了一圈,蛇半死不活,耷拉着脑袋,信子无力吐出好长。 赵柽背着手,冷冷地道:“过来!” “噢……”小赵悦挪着小步,进两步退一步,好半天才磨蹭到赵柽身前。 一旁萧敏拉了拉赵柽衣角:“回来了便好,就别……别说她了。” 赵柽充耳不闻,从后面伸出手往前一指那花绿大蛇:“这是什么?” “蚯……蚯蚓。”小赵悦把蛇解下来:“爹爹,送给你好了。” 赵柽气得两眼窜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女儿呢? “谁叫你偷跑出来的?” “……雕小侠,雕小侠叫我出来玩的。”小赵悦偷瞅大雕:“不信爹爹去问它!” 赵柽看了眼大雕,这雕虽然能听懂些人言,可又哪里会说话,又能问出来个什么?这女儿真甩得一手好锅! 大雕隐隐约约也听懂小赵悦的话语,立刻拍着翅膀抗议,险些把脑袋都摇掉了。 赵柽冷笑:“怎么?你还觉得冤枉了?不是叫你看好她吗,怎么反而带出来了!” 雕立刻垂下脑袋,一动不动。 赵柽伸出手拎起小赵悦后脖领,将她拎去营帐中,然后放在地上,看着萧敏道:“怎么惩罚?” 萧敏心疼女儿,哪愿意惩罚,对着小赵悦不停使眼色。 小赵悦解其中意,急忙跪下:“爹爹,女儿错了,女儿错了,还请爹爹饶过女儿这一次,女儿再也不敢犯了。” 赵柽面色阴沉似水,萧敏在旁边道:“二郎,悦儿还小,说几句就行了,就不要惩罚了。” 看着前面身上脏兮兮,仿佛泥猴一般的小赵悦,赵柽道:“不要惩罚?” “二郎,悦儿才三岁啊!”萧敏过去扶起小赵悦,抱在怀中。 三岁!赵柽心想,你看谁家的孩子三岁能野成这样? 不过还真是没办法,这么小还是女儿,打也不能打,骂也不好骂重,无奈啊无奈。 赵柽一甩袖子,起身往帐外走:“罚她面壁思过一个时辰,不许吃晚饭。” 他气呼呼走出大帐,看着雕正人模人样地站在那里,欧阳北在旁边训它。 这雕除了他和萧敏,就最熟欧阳北,其次黄孤,因为当年潜进会宁,刺杀完颜阿骨打归来,他和萧敏先遇到雕,随后欧阳北黄孤两个也跟着认识。 近几年黄孤不在东京,欧阳北却几乎都在,所以和雕愈熟。 雕虽然站那不动,但明显不服,梗着脖子,眼神乱飘,见赵柽出来,这才一缩脑袋,露出惊慌的形态。 赵柽来到雕跟前,这雕其实也算他半个徒弟,因为在西宁州,乃至回来东京,他都曾改编几套拳脚教给这雕,雕也能学会。 赵柽看着雕:“胆子大了是不是?” 雕不会人言,但能听懂,想俯首认错却又不甘,它是被小主人给忽悠怂恿的才飞出宫城,可这能怪它吗?它只是一只鸟啊,它能有什么坏心思?一切还不都是小主人做主? 它想到这里“扑棱”着翅膀向帐篷内指,意思一切都是小主人让的。 赵柽怒道:“两个就会互相推诿,她说你叫的,你说她让的,她小我罚不了她,还罚不了你吗!” 大雕立刻不敢动作,瑟瑟发抖。 赵柽道:“来人,给我将这畜牲翅膀捆起来,叫它一个月不得上天,随军走着前去上京!” 立刻过来不少兵卒,又有欧阳北白战等帮忙,就把大雕的翅膀捆住,大雕心中叫苦不迭,它可知道这里距上京多远,要是从这里走着过去,只怕它的爪子都得脱掉几层皮。 第二天一早,大军重新开拔,浩浩荡荡往上京城而去。 (本章完) 第665章 飞鸣镝,大佛寺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大军北行,先至草原,天地茫茫,景色苍凉。 这时北草枯黄,秋风吹起,天高云淡,落叶缤飞。 立于大草原上,赵柽对萧敏道:“如今天气向寒,不如先狩猎一场,然后再去上京,否则去了上京盘桓后,天气更冷,猎便不好打了。” 萧敏还未待说话,小赵悦儿在旁拍手叫好,说自己也要打猎试试。 赵柽给她做了一把小弓,又削了十几根小箭,打兽自是不可能的,勉强能打些飞鸟,可也得看她射得准不准。 小赵悦没学过射箭,赵柽便叫赵诤教她,学得倒快,看来天赋不错。 大军缓缓来到一处适合驻营地界,有小河流水,有青山侧旁,剩下几面全是平坦望不到头无边无际的大草原。 在此扎下营寨,然后整军,这个位置向东几百里便是上京。 往西则遥遥无尽,一路辽远宏阔。 翌日开始狩猎,划定好路线,自是朝西走,虽然朝东距离上京更近,可往西野兽才最多。 野兽大都有趋吉避凶之性,远离人类城池,在属于大自然的山林草地生活。 这也就是为何草原上有游猎之说,人们放牧逐水草而居,打猎则追野兽而行。 草原上的猎人,都并非固定不动去打猎的,他们和牧人一样,是游动追逐野兽猎物的。 所以赵柽他们既然要打猎,最好也是往远离城池的地方,然后这么一路逐走。 离开大营,向西追赶,赵柽将一万兵分为三队。 第一队三千人,自家带领,往西游猎。 第二队六千人,坠在第一队后方五十里左右,不赶上,也不落下,算是护尾而行。 第三队一千人,留守后方的大营。 第一队三千人马鼓起古老号角,鸣镝飞空,往西围猎而去。 每过里地,便飞镝定位,计算草原里程。 这正是鸣镝风云,弹指惊雷,绝塞传烽。 大雕被赵柽提前解开了翅膀,不解不成,这雕走路两腿都分叉了,根本不可能熬到上京。 一般的鸟落地行走,只会蹦跳,大型的除非家禽可以一直走步,哪怕雕鹰也是走几下就蹦跳的,根本无法长时间于地面奔行。 大雕这时在天上横空,小赵悦想要上天,被赵柽一瞪眼立时吓回了想要说的话。 她与萧敏共乘一骑,赵柽可不敢叫她自己骑马。 人小腿短,马又没有大雕那般灵性,不会保护于她,自己骑上去危险无比。 五天之后,这一路游猎已至数百里外,收获极其丰厚。 除了在路上就烤煮吃掉的,还剩下不少猎物,都腌制储存了。 这一路也遇到些草原放牧的百姓,基本各族都有,惟独没见鞑靼。 之前赵柽下令吕将杀剿,已经清逐得差不多,各部全都击溃,余者不多往西北不毛之地逃走,合不勒主部把儿坛把阿秃系更是一个未留。 又过两日,开始往回程返,此刻塞上风光正好,赵柽触景生情,写了长赋一篇,叫小赵悦背诵,小赵悦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都吓傻了,认得一半都不到。 最后还是萧敏一字一句教她,她才能够开始默记。 赵柽叫她到上京之前全背下来,她不高兴,一直嘟着小嘴,不理赵柽。 三队军马逐步会齐,草原马快,只用不到十天便赶到了上京城。 上京此刻吕将坐镇,吕将任东北宣抚制置使,身兼数职。 经略中京路、上京路,又任东北都护府大都护,管理东北三路事宜。 眼下白山黑水正值热火朝天大迁移,中原乃至南方许多被兼并了土地,失去耕田的百姓但凡愿意,都军兵护送迁移此方。 白山黑水虽然冬日严寒,但只要开春就会变得生机盎然,真正的黑土地适合种植各种庄稼作物。 而且山中人参灵芝,蘑菇木耳乌拉草,全都可以换钱,更有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神奇景象。 在此居住繁衍,至少生计不愁,迁来的百姓无不拍手称赞,他们本就失去土地,又无手艺,到了白山黑水不但官家分田,更有许多杂物可以换钱,日子眼看向好,便没一人想再回去中原南方。 这年头,吃饱穿暖就是好日子,手里再有点余钱,那简直快活赛神仙。 吕将出城迎接,随后进入上京安顿,先问军事,吕将一一汇报,又问民生,赵柽听得满意点头。 接着吕将言道正好陛下过来,那便劳烦操持些公务吧,他好去白山黑水走一遭,从辽阳北往会宁,观看民情建设,须些时间才能归来。 赵柽怒道朕是来度假的,你怎么还给朕安排上差事,吕将只是告罪,然后一溜烟跑走,第二天就带人往辽阳那边去了。 赵柽想想无奈,他手下内政人才稀少,旧朝臣子多不想用,导致此刻往往一人兼了数职,吕将这种打完仗的将领还得尽心地方各项事务,忙得焦头烂额。 他思索一天后,写下旨意发往东京中书门下,叫张出皇榜,令谕各地的提举学士司,明春开恩科选才,叫通知各处书院知晓。 光靠太学选拔官员是远远不够的,而且三舍制也有不少弊端,有背景有些关系的就能通过运作进入,这和隋朝之前的举荐制还有几分区别? 接着,他着手上京中京两路事物,阵阵头大,不是做不来,实在是许多事情小到牛毛,都得汇报上知,这怎能受了? 但此时北方刚刚平定,异族又多,归化需要时间,又不能像中原那边类似管辖,也只好忍了,想着随后多调两个嫡系之人过来分担。 到了上京自然是还住辽西郡王府,这府上牌匾未动,里面一切都如当初。 萧敏感慨,眼眶湿润,小赵悦却好奇东张西望,问这问那,大雕见到自家当年精舍,不由乐得拍打翅膀,跳跳摇摇,一头钻了进去。 小赵悦缠着萧敏讲当年之事,萧敏期期艾艾,说小孩子家不好听得,待长大了再说。 又去萧敏的父母坟前祭拜,当年硕果仅存的幽燕十八骑两人在坟旁搭草庐守护,都已经白发苍苍,比十余年前赵柽初见时老迈了不少。 两人看萧敏皆是热泪盈眶,萧敏要带他们回上京,都摇头拒绝,言是守墓至死,只要郡主生活得好,便心中高兴足够了。 萧敏无奈,总有不忍,赵柽便下旨派一队军兵过来驻扎里外,这样可以照应照顾,有事也好及时通知城中。 日子就这般一天天过去,终于已是立冬时节。 天气有些寒冷,但尚未下雪,这天无事,赵柽想要出门逛逛,便问萧敏哪里好往。 萧敏思想片刻后道是去城南大佛寺上香,当年她住在上京时从不去城北的寺庙,只愿往城南那边。 赵柽点头,之前下了东京倒是去过北坡寺,但未去南面大佛寺,正好趁此机会瞅瞅这寺庙又有何不同。 大佛寺也禅林广大,建有宏伟佛塔,可并没有北坡寺辉煌,北坡寺毕竟之前受了上京贵族几百年香火,最不短银钱,虽然女真攻下上京后搜刮一空,可是该建设的早便建设完毕了。 大佛寺则多受平民奉养,相对要朴素一些,但也并不贫瘠,该有的都有,外表虽然和北坡寺差了不少,但佛像金身却一点都不含糊。 赵柽带了一双儿女,三个徒弟,欧阳北与白家三兄弟,卢韩徐蒋结义四人,又领几十兵做便衣打扮,到了大佛寺前。 这时战争结束,生活安定,律法有条,休养生息,百姓安居乐业。 大佛寺前便也热闹十分。 天气虽然入冬,因无有雪下,所以并未特别寒冷,又赶初八时日,人来人往,喧喧闹闹,各种小摊洋洋洒洒直摆出了几里地外,看着一副市井繁华景象。 高宠在前面开路,他身阔力大,扒拉着不少上香游逛之人气恼忿忿,可回头一看这一大群人,便识趣躲开,却在心中不住暗诽。 小赵悦岁小个矮,元缨抱着,两个倒是有说不完的话,但赵柽听来听去,总觉得小赵悦是在套元缨的言语,问东问西,似乎想叫这傻徒弟带她去河西那边玩耍。 不省心嘞,赵柽阵阵头疼。 进大佛寺有两门,一个是正门三开,另外还有个侧门。 可别看这侧门没有正门宏大,但旁边却书写了四个大字,分明是“最吉祥处”。 要想从这边进寺可不容易,因为是最吉祥处,所以不能空手而入,须得供奉,拿了香火都不算数,要得银钱捐献,当然也不白捐,可以留下名号。 自然寺内不会留个过最吉祥处的名号,而是以供奉书经为名,将捐钱之人名号写在经书后面,并冠以居士称呼。 赵柽看着萧敏问道:“以前来这里都走哪边?” 萧敏道:“自然是最吉祥处。” 赵柽笑笑:“那就走这最吉祥处是了,应是灵验,否则十三娘又怎会遇见我呢。” 萧敏脸一红,当着众多手下也无法说些娇羞话语,便道:“听二郎就是。” 到了那门处,这么多人自然不好全进,就叫军兵在外面守着,剩下安排朝里走。 大多过这里都是奉上铜钱,见银极少,如今辽钱已经兑换宋钱完毕,大都是新铸的靖康通宝,这个年号的钱并没有道君皇帝亲书的瘦金体,不过却有九篆,但也没有大观政和等钱精美规整。 赵柽下令用银,不算人头数,一起送过去百两,立刻惊动了这边门的执事僧头。 大抵寺内职位,各处有各处头领,再细分为某某僧头,比如之前鲁达在东京大相国寺管菜园子,那便是菜头,此刻这最吉祥处管事的大和尚,便是门头。 那门头闻听来了大施主,急匆匆赶过来卖好,却不是个年轻僧人,而须发皆白,颇有几分佛法修行模样的老和尚。 老和尚双掌合十,宣了声佛号,看向众人,刚要开口不由揉了揉眼睛:“是,是萧居士?” 萧敏认得这老和尚,以往在上京时过来烧香,都是这老和尚负责此门,她出手大方,便自熟络,此刻笑道:“宏远大师,许久不见了。” 老和尚忙道:“的确许久不见萧居士了,怕不是有五七个年头?萧居士这向可好?” 萧敏来往大佛寺,供奉多年,老和尚多少知道些对方身份,似这等贵人来南城的少,来大佛寺的更加寥寥无几,怎么会不注意小心接待? 不过后来未等女真打过,这上京城就出了件大事,弄得人尽皆知,便是这萧居士逃婚大石林牙,与外人私奔了。 当时倒还没谁知道那“外人”身份,毕竟耶律大石府三缄其口,老和尚也是以为这萧居士被对方蛊惑失了心智,放着林牙大好姻缘不要离开,十分可惜可叹。 但是后来金兵攻城,上京告破,立刻揭开这一桩旧事,坊间市井传言,当年带走这萧居士的乃是南面的那位至尊。 这事传的邪乎,女真人也全这么说,寺内因为这萧居士为多年的大施主,包括住持方丈在内,许多僧人都知晓她,更是传得神乎其神。 只不过传是传,谁都没法确定,后来金兵溃败,没人议论了,就渐渐不再说了,可没想到今天这萧居士竟然回来了上京,而且来寺内上香。 老和尚再次唱佛号,看见这萧居士旁的男子,男子也正在打量着他。 老和尚可说一生阅人无数,尤其这后几十年,做了门头,眼睛更是毒得可以,大抵身份如何,一眼就能瞅透。 他瞧出一行人是以男子为主,就算萧居士也不在正中,此刻未免心中一跳。 若传言属实,那眼前这位,岂不就是…… 老和尚压住胸头紧张,忙对男子躬身:“这位施主,老衲,老衲这里有理了……” 赵柽摸了摸下巴,瞅了瞅萧敏,萧敏愣了下,随后便道:“宏远大师你……” “贵人驾临,老衲合该此礼啊!”老和尚心中暗想,不管是与不是,就算传闻有虚,这也定非寻常之人,有道是礼多人不怪,多礼总不会出错。 赵柽闻言哈哈笑道:“你这和尚倒是有趣,既然如此,还不前面带路?” 老和尚闻言立刻侧身恭谨道:“施主请,请……” 赵柽点头,道一声好,领着众人便向寺内走去。 (本章完) 第666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寺内广大,不过有老和尚宏远带路,倒是没走些偏僻岔道。 赵柽兴致勃勃,这大佛寺果然与北坡寺不同,因为来往上香多寻常百姓,更增一丝烟火气息,不像北坡寺那般过于肃穆庄重。 观看了不少佛殿,老和尚在旁讲解佛法,妙口生花,众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寺内的门头和尚归属知客堂,知客堂僧人都口才好,因为要接人待物,如果笨嘴拙腮或者梗直生硬,得罪了大施主,讨大施主不喜,那么便得不偿失了。 这时老和尚带路往西边走,这侧人流少,赵柽道:“此处是何地方?” 老和尚急忙介绍:“这边是珈蓝殿,再往西些一墙之隔是寺内的大菜园子。” 赵柽点头,珈蓝殿自然也是大殿,几乎每座禅刹内都会建造,来此殿上香的百姓虽然不多,但也总有。 不过听到大菜园子他还是笑道:“是不是每座寺院都有个菜园子?” 老和尚斟酌答道:“这个自然是有的,不过年景好施主们宽绰时,送来的菜蔬都吃不完,菜园子便半荒不荒了,寺内也不好种出来拿去卖钱,也不好却了施主们的好意,不收送来的东西,是个两难的境地。” 赵柽道:“东京大相国寺的菜园子大抵也此种情况,不过两者不在一处,我有名属下曾在菜园子做过菜头,寺内几乎不管他,种不种也都随意。” 老和尚一听东京两字,又闻大相国寺顿时精神一振,暗想果然是从京城来的,那便八九不离十了,真有可能就是那位,萧居士果然有福之人啊,那位可了不得,横扫六寰,名动八荒,若是登基,萧居士就算契丹族人不好做娘娘,但封个贵妃大抵是无碍的。 “施主堪比了,小寺怎能比得了大相国寺那等十方来见,万姓交易的宝刹,小僧听闻那寺内足有几百座禅院,庞大无比,来往佛徒施主,数不胜数,令人神往。” 赵柽听他将自称改为了小僧,不由嘴角微微上扬:“倒也没那般夸张,大是大了些,但来往人杂,真心向佛的并不许多。” 老和尚道:“施主过谦了,小寺总也是不能够比的,方丈住持在内都是以东京大相国寺为当世佛门圣地。” 赵柽笑道:“明春东京大相国寺开莲坛净会,叫你们方丈去讲经一番,你若愿意前往,也跟着过去瞅瞅便是了。” 老和尚闻言微微一呆,随后不由大喜,这可是佛门无上盛事,怕天下有名的寺院都会前往,若能见识一遭,可真就不枉此世,说不定洞悉佛法真谛,将来往生极乐也不好说。 他满口应下,更加恭敬,背弯得更低。 继续前行,老和尚介绍各处,来至珈蓝殿不远,果然看那边有墙,又有木门,门外就是大佛寺的菜园子。 赵柽信步走过去,见这菜园子地积不小,够得庞大,不过却有栽种痕迹,还有点霜冻的秋菜,留在地里,并未采摘。 赵柽道:“也有种植。” 老和尚介绍道:“却是今春包排了出去,毕竟寺内自家持了多半荒废,叫旁人种了哪怕售卖,也是各人事情,不用寺上名头说话。” “倒也是个法子。”赵柽笑笑:“就是这地种的不咋好啊。” 老和尚陪笑,心中却想你乃是万乘之尊,雄才大略,经天纬地自然不假,可这种地的事情……真知道种得好坏吗?只怕未必,是想展现全知全能才对。 不过又怎敢拂了这位面子,不由一劲儿点头:“施主所言极是,极是,包菜园子的一家三口,哪里有一个是会种地的,种的一点不好,而且其中一个还是本寺的僧人呢。” “你们寺中的僧人?”赵柽纳闷道:“那又怎好称一家三口?” 老和尚解释道:“施主有所不知,这位师弟刚出家不久,之前是有家室的,只不过他就是这上京城人,家住得不远,哪怕出家了,妻儿也时常过来探望,后来看菜地着荒,想着能补贴家中,就和方丈租下来叫妻儿栽种,他也过去出力干活,可这菜地却种得歪瓜裂枣,实在一般。” “这却是古怪了,既然还惦记着家里,又何必遁入空门呢?”赵柽道:“而且还不是那种心中暗处记挂,是明里如此惦念,时常见面,这般不如还俗回家过日子,岂不美哉?” 老和尚摇头:“施主说得对,小僧也是看不懂此事,不过既然方丈没说什么,旁的僧人怎好多嘴,何况这位师弟以前时常来寺中上香供奉,出手大方,所以大家也都敬着,不议论些妄言妄语。” “噢,不差钱?”赵柽颔首,这样的人倒也有,既想成佛,又舍不得家,既想修来世继续荣华富贵,又不想舍弃今生俗世之情,总之鱼与熊掌,都想兼得。 大抵这样的人都是不缺少钱财的,而最后能剃度入佛门,也是执念极深的。 “确实不差钱。”老和尚接口,这时就看菜地那边跑过来一名小童,约莫三四岁模样,手里拿着一根秸秆,似乎当枪棒使用,边挥舞边嘴里“哼哼哈嘿”个不停。 “施主。”老和尚看着小童:“这就是那师弟的儿子。” “噢?”赵柽眯眼瞅过去,小童十分活泼,生得也不错。 “这是要去找那师弟,他的娘也该在不远之处,只是避嫌,从不过墙这边来。” “倒是有趣。”赵柽看着小童过来,见群人也不眼生害怕,对老和尚像模像样立了个手掌唱“阿弥陀佛”。 老和尚还了个佛礼,笑道:“小施主有佛缘。” 小童开心一笑,蹦蹦跳跳过了门就往珈蓝殿处去。 “那位师弟主持珈蓝殿,小孩子轻车熟路了。”老和尚道。 “珈蓝殿吗?不正好去看看。”赵柽摸了摸下巴,本来就是过来观这大殿的,若是看到和尚父子相聚说话,倒颇有趣。 “是,施主说得是,小僧前面带路。”老和尚转身向前引路,一行人往木门这边寺内回去。 就此时菜园子那一方有个青色身影,拿着锄头奔那些霜冻之菜而去,可她惦记刚才跑在前方的孩儿,不由侧头朝门那瞅,这一看不打紧,顿时身子一顿,接着手上的锄头直接滑落地上,便是用手紧紧掩住了嘴口。 她脸色在这瞬间变得煞白无比,身躯颤抖,神情不知所措起来…… 老和尚这刻带路,那珈蓝殿本就不远,一行人看着前方小童到殿宇前跑进,便知道肯定便是这里。 珈蓝殿内,一名僧人正坐在佛龛下的蒲团微闭双目,他脸色淡金,隐隐泛着一丝不健康的嫣红,时不时咳嗽两声。 看见小童跑进来,他睁开双眼,露出一丝笑容:“图儿。” “爹爹!”此刻殿内无人,小童立刻大叫。 僧人点了点头,伸出胳膊,却仿佛无有什么力气,将要够到小童的时候,却突然垂落。 僧人不由叹了口气,露出一抹苦笑,他不是旁人,正是去年进入大佛寺躲避搜捕的林冲。 可虽然躲过了那全城的大搜查,也在米震霆朝天木棍下保住性命,可伤势却一直并未痊愈。 非但没有痊愈,就是在不停地维持,时刻都有爆发的危机,甚至他的武艺也全都耽搁,在一点点退步。 他怀疑等他武艺全部丧失那一刻,伤势再起,怕就难逃一死了。 之前秦军主力撤走上京后,他也曾去各处问医求药,也根据在童贯那里看过的药方自行配了些药散药丸,可却都见效极微。 因此不由有些心灰意冷,内里却透彻明悟几分,原本说好的危险一过便还俗回家之事,再也不提,就在这大佛寺中修行了起来。 而随着时间愈久,思想越多,便不时回忆起这大半生的经历。 从小的时候随父亲学枪使棒,在父亲严苛却又不失慈爱的目光里,在母亲悉心呵护的照料下,一点点成长。 到无忧无虑的童年过去,因为拳脚精通,少年成名,接替父亲职务,进入禁军任了教头。 那时候,还不知道因为练武伤到要害将要引发的后果,只是意气风发,身边人也都吹捧鼓擂,自觉得天下难遇敌手,是学武的天才,没有之一。 好一段快活岁月! 直到后来,发现在禁军之内,不是武艺高强就会升官升职,甚至获得品级,而是还需要背景,需要银钱,需要人脉。 曾有那么一瞬的灰心丧气,可少年的心哟,总是轻狂不羁的,瞧不起任何或有或无,我命由我不由天。 到了婚娶的年纪,家里给说了门亲事,同样是禁军教头的家庭,算是门当户对。 可直到这时才发现,当年练武导致要害的伤情,竟然变成了难言之隐疾。 于是开始怀疑人生,怀疑一切,开始酗酒,开始变得疑神疑鬼,开始胆小,开始唯唯诺诺,自卑得处处小心,在乎旁人想法。 就这样三年过去,在禁军的这三年中拼命想要往上爬,却因为没有背景,没有人脉,也没有太多的银钱,乃至屡屡受挫。 也开始放下身段,学着人家阿谀奉承,送礼求官,却总因为没有太过硬的本钱,未能如愿得偿。 于是,变得有些自暴自弃,日子还得过,每天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戴上虚伪的面具,唯有喝酒之时才能忘却忧愁,体验到一丝快乐,于是,喝酒便是。 直到那年春天,暖风晴日,碧空如洗,草长莺飞。 东京城柳条娇嫩,蝶舞纷纷,大菜园中,岳庙之内…… 林冲轻轻摸着小林图的头,陷入一阵阵回忆。 他不觉有些恍惚,此刻忽然想起了练武之毕,去学塾读书。 每当放学,母亲都笑眯眯地在外面接他,一只手提着他最爱吃东京老字号孟家肉饼,一只手冲他轻轻招挥。 然后走到一半,父亲又来,一家三口,就这样手牵着手,往家中走去…… 想到这里,林冲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就像小时候父母来接,开开心心回家时的模样。 赵柽走进珈蓝殿,一眼就看到坐在蒲团上的林冲。 他微微眯起双目,神色不动。 老和尚呼唤:“宏空师弟,这几位施主来珈蓝殿礼佛,师弟值守这方,还请师弟为几位施主介绍一番。” 林冲抱着小林图,望着赵柽,轻轻点头。 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要走。 因果循环,因缘际会,因为所以。 赵柽没有说话。 老和尚有些不高兴:“宏空师弟……” 林冲这时摇了摇首,嘴角依旧是那么一副赤诚笑容。 他看着赵柽,又似在看着殿内的所有人,片刻,一字一顿地说道: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大风卷云雪将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说完之后,依旧是那副笑容,却双眼缓缓闭上,没有了气息。 老和尚上前,略微探查,惊讶道:“宏空师弟圆寂了……” 门外一条青影跑了进来,看见林冲坐而不倒的模样,立刻扑过去,嚎啕大哭起来。 赵柽目光紧了紧,却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他默默转身,走出了门外。 这时外面风起,天上阴云密布,只是刹那后,便飘起了雪花,雪花大如盘,立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世人皆有命,万事自有度。 因果都有法,循环从不爽。 他仰头望天,好一个今日方知我是我…… 三日之后,上京城,辽西郡王府。 赵柽看着前方扈三娘母子二人,旁边萧敏神色有些凄楚,手上捏着一枚白玉燕牌,燕牌上雕刻了一只在天空中展翅翱翔的飞燕。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这小童的母亲竟然是她当年的丫鬟萧暮雨,这燕牌是她当年赐给对方的,萧慕雨在众丫鬟里颜色最好,最是聪颖,只是她出走上京紧急,未能带其一起离开。 萧敏把燕牌重新戴到小童脖子上,然后道:“再不要拿下来,它会保佑你平安的。” 小林图抬头看萧敏。 萧敏又道:“你娘……临终前还说过什么没有?” 小林图双眼通红:“说过的,娘说了若是将来有人认得这牌子,询问从哪里得到,便提娘的名字,然后……” “不要说了。”萧敏叫停小林图:“我知道了。” 她随后看向赵柽:“二郎,虽然这孩子是完颜……” 赵柽摆了摆手:“他现在姓林,是林冲的儿子,此事不会改变。” 萧敏闻言不由舒了口气。 赵柽看着扈三娘:“林冲空门圆寂,大佛寺为他铸金身不朽,也算圆满,三娘就暂且在府中呆下,过些时日与我一同返回东京好了。” 扈三娘此刻已经知道扈成还活着的消息,低声抽泣道:“民女遵旨……”(本章完) 第667章 三山岛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进入冬月里,腊月已经在望。 冬月十三,也就是十一月十三,赵柽率领兵马离开了上京,南返开封。 路程还没有走出一半,天上便飘起了洋洋洒洒的雪花。 靖康四年的这个冬天雪特别大,特别多,瑞雪兆丰年,明年肯定是个好年景。 来时走的河北西路,北出东京没多久便过黄河,接着一路行去。 南返却是走东路,在燕山府路与河北东路交汇这里就要过河,然后走大名府,南下回东京。 这时立于黄河之边,看着大雪鹅毛,天地皆白,赵柽心中感慨万千。 立马扬鞭,屹于军前,眼望黄河,不禁开口吟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几日之后,回到东京。 先是处理一些杂事,给在西军任职的扈成下旨,叫他来东京与扈三娘相聚。 又让岳飞往去华山看周侗是否归来,如归则带去问候,问问老师究竟想在哪里养老。 再去嵩山寺,这却是亲自前往的,见了师公金台,述说河西之事,与当日自在门和灵鸷宫发生的情景。 金台倒不多言,闻听他接下来有海外用兵之意,便把之前在东海隐居的岛屿位置告诉于他。 说若是踏东海,扫蛮夷,不妨过去看看,那边还有两名弟子在。 一个自然是赵柽在平方腊时遇到的云九霄,还有一个是小师姑。 云九霄是不肯消停的性子,时常离开海岛,坐船过去陆边卖弄武艺名声,至于小师姑却从来隐居不出。 赵柽道:“若有犯禁违法该当如何。” 金台淡然道:“此事还用师公教你?” 赵柽笑道:“知道了,我自清理门户。” 待离开之时,金台忽又叫回他,道:“还有一事,那岛名为三山,乃是驼峰状相连,中间有狭窄水路隔离,你师叔师姑居于其中两山,另外一山…… “另外一山如何?”赵柽奇道。 “另外一山原本是我与你师婆居住,你师婆去世后我离开三山岛,那一山就留给了你师婆的弟子。” “师婆的弟子?”赵柽闻言不由一愣:“师婆还有衣钵传下?” 金台点头:“你师婆当年曾在东海海滨收下过一徒,随后带着出海,伺候身边,我离开三山岛后,这一山就给了那徒弟居住修行。” 赵柽沉吟:“这不也该叫师姑?” 金台道:“论辈如此,不过几十年没有联络,都不知在与不在了。” 赵柽思索道:“就不知这位师姑名讳怎样,如何称呼……” “她在你师婆去世之后,便着了道装,自号妙真,若还在世,见了称呼其妙真师叔便是。” 赵柽点头,入道门后确实没有师姑的称呼了,就算女子也要叫师伯师叔,要依道门的叫法。 “这个能不能清理门户?”赵柽摸了摸下巴。 “都随你意,赶快走吧。”金台闻言,不耐烦地开始挥手赶人。 赵柽笑眯眯离开嵩山,他倒没什么在那些师门长辈面前耀武扬威的想法,只是万一真去了三山岛,看这些长辈有不务正业,祸国殃民之事,自家怎能不出手管教? 但这管教轻也不是,过重还怕不好,毕竟如今君临天下,就算些许微瑕的名声也是不想担的,哪比做秦王之时生杀予夺痛快。 不过有师公的话,那代师门行事,全杀了也站在大义的角度,传出去不会被世人诟病。 回去东京,年关渐近,风雪犹重,直到小年之时,才初放晴。 接着又与去岁一般,重复着过年的流程,一切喜气洋洋,所有人都在迎接新岁到来。 朝上再次掀起恭请摄政王登基的呼声,民间同样如此,甚至比去年还要更加热烈,更加群情激涌。 每日都有许多百姓来到宣德楼前,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请愿摄政王登级大宝。 赵柽却依旧推辞,依旧言说四海未靖,就这样慢慢到了大年三十。 东京城的热闹并不差于旧岁,万家灯火,火树银花,喜悦弥漫,朝上民间共庆佳节。 靖康五年就在这种快活的气氛之下到来了。 这一年,赵诤八岁。 赵熹七岁。 赵诣五岁。 赵悦四岁。 赵谙也是四岁,年龄最小。 大年初五这天,赵柽收到丽雅娜扎派人送来的信笺,对方想儿子了,想叫小赵诤回高唐城一聚。 赵柽思索后回信,须再待一年方能回返,若实在思念,可亲来东京相见。 他其实也念想丽雅娜扎,只是两人注定聚少离多,甚至在将来他登临大宝之后,恐见一面都会十分之难。 至于再留小赵诤一年,是因为这一年就要彻底平定四方之地,他打算让小赵诤见证一切后再回去,到时候该教的也都教得差不多,够他消化些年了。 至于说丽雅娜扎实在想小赵诤,不妨过来东京,但这只是赵柽心中的念想,他也不知道丽雅娜扎能不能来,毕竟西面局势得一直镇压。 有些东西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够改变顺化的,需要时间打磨,需要潜移默化,所以注定是个长久的历程。 正月十五一过,赵柽下了一道谕旨,令泉州、广州等地船场造好的战船全部北上,沿海的水营抽调九成人数,往两浙东路明州、台州一线汇聚。 同时成立南北海军司,总揽海上军事,任命宗泽提举北海军司,黄觉提举南海军司。 随后赵柽亲往明州,数日后到达,开始在海边操练军兵。 他去年春天就下令水军扩营,如今汇聚到明州一地大概有近五万人,战船三百艘左右。 而黄觉那边却是更多,大概有十万之数,五六百船。 赵柽给黄觉下令,加紧练兵,待命出发。 高丽距离东瀛比明州要近,大约近了三分之二距离,所以一旦出兵东瀛,得明州这边先行。 赵柽在明州住了下来,总有一月有余,天气彻底转暖,便将战船编队,扬帆出海。 黄觉在高丽那边半月后出发,攻击东瀛中部,赵柽这边则攻南部。 只要在海上不遇大风大浪,安全抵达东瀛诸岛,那么这些人马足够平了东瀛。 历来远征东瀛的中原人马,基本都坏在大海风浪之下,不熟悉这海上天气,远征途中遭遇得到往往会折损无数,远征夭折半途,只能撤兵回来。 所以,想要渡海征讨,首先得能熟悉天气,但这个时代没有仪器帮助,可以说是极难。 就算赵柽也无法彻底做到,只能根据当前的海面变化,一半靠观察,一半靠运气,另外在战船之上下功夫。 这一批战船,都是经过特殊设计的,不追求太高速度,太大运载吃水,只追求更稳,更能抵抗风浪。 事实上,如果从高丽那边兵发东瀛,海上风险却是会小许多,毕竟那边距离更近,遭遇大风大浪的可能性无限降低。 可如果全部陈兵那边进攻,却于战略不合。 那样会耽误征服的时间,同样只从一面进攻,也给了对方纵深迂回的余地。 只有两处夹攻,才能以最快速度,最优战势彻底灭掉对方。 所以赵柽这边就选明州出发,目标东瀛南部的萨摩。 而高丽那边黄觉会率船直接往东北方向插去,在但马登陆,目标直指京都! 赵柽这边从明州走,海面还算平静,没两日远离了陆地,在船上望去,四面海天一色,难辨方向。 而这时天暖,那海鸥水鸟天空飞翔,也不怕这庞大船队,捉了鱼虾就站在船上开吃,更有的立在桅顶,张开双翅持平衡身体,仿佛海上王者,不肯下来。 赵柽观看海图,这个航线正是三山岛的海路,继续前行必然遇到。 他琢磨了片刻,觉得还是该上岛看看,毕竟这三山岛才算是真正的师门祖庭,嵩山寺不算,而华山其实也不算。 又过了半日,遥遥的已经望见前方一座海岛影子,仿佛驼峰般起伏,正是师公金台所说的三山岛屿。 这个时候战船放慢速度,缓缓向着岛屿靠去,远远的可见那岛上美景叠翠,九曲通幽,端得是一处好所在。 赵柽不由轻叹,若是能够抛弃俗务,在此隐居,倒真是神仙一般生活。 这时最前方的先锋战船放下传讯小舟,过来帅船禀报消息。 赵柽听罢后下令,让前方分出道路,帅船先靠近登岛。 片刻之后,硕大的中心帅船在岛边下锚,但因为这艘战船实在太大,岛子又是浅滩,无法直接驶到岸边,又无那么长的木板搭过,便排了小舟,仿佛浮桥,直通岸上。 赵柽带了一众武艺不凡的将领,又领几千兵登岸。 他此刻也不知这三山岛的具体情形,毕竟金台所说都是几十年前事情,这么多年过去有无变化谁都不晓得。 尤其征方腊时,他遇见师叔云九霄,包括那进入朱家做保镳的肖云飞,还有云九霄另外两名弟子,这些人当时可都离开了岛子。 就这时,前面探路的小兵跑回禀告:“陛下,发现人迹!” “人迹?”赵柽点了点头,看来师门的人并没有离开,至少没有全部离开。 “陛下,正是如此,就在前方不远看到路径,有新鲜脚印存在,还有人停留的痕迹。” “路径通往何处?” “已经派人探查,但隐约可以看到那半山间建有房舍。” 赵柽点了点头:“一起去看。” 说完之后,带着众人顺前方路径而去,他们走的是三山其中一座,这山乃是岛山,并不十分高大,只算小山,但却郁郁葱葱,植被丰厚,风景十分优美。 走了一段后,确实可以看到远处的房屋,房屋不少,大抵木制,看样子有些年头。 接着更近了些,忽然那些木屋其中一座房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人。 这人中等年纪,留着短髭,身材挺拔,一脸惊讶地望向赵柽等人。 丁二蟹立刻低声道:“陛下,是肖云飞。” 当日苏州处置肖云飞时,丁二蟹就在旁边,是以认得。 肖云飞此刻也认出了赵柽,神色顿时变了变,那年他受师傅云九霄之命进入朱家保护朱汝礼,结果赵柽战败方腊后抓了朱家满门,连带他也一起下了大牢。 后来云九霄带着另外两个徒弟找来,却被赵柽派人围攻,同样抓起,最后一顿好打,统统丢去了城外。 这件事情虽然过去十年之久,可又怎么可能会忘记,毕竟那顿打并没有手下留情,他的师妹最惨,满口牙被敲掉不说,腿都给打折了。 肖云飞虽然认出赵柽,却有些不知所措,任他怎么也想不出来赵柽会来三山岛上。 他们这脉没与外界断联系,知道中原发生的种种大事,知道赵柽已经接了帝位,可越是这样就越窘迫,不知道对方怎么竟然来了三山岛上。 赵柽冲肖云飞微微一笑,当年事已经惩处过了,只要对方没有再做什么恶事,也不会抓着旧时的小辫子不放。 看见赵柽释放出笑容,肖云飞定了定神,心情复杂地走过来行礼:“草民肖云飞,拜见陛下。” “唉!”赵柽摇了摇头:“肖师兄怎如此客气,此乃师门祖地,不必拘泥俗世礼节,随意便好。” 肖云飞闻言心中苦笑,暗想你还知道师门?那时苏州一顿暴打,险些要了我等性命,却是一点不念师门之情,此刻倒说什么随意,自己又哪敢随意半分啊。 “陛下,怎么会来到此处?”他小心翼翼询问。 “年前去探望师公,说是久未回归三山岛,也无有联络消息,所以心中惦记,我正好带兵征讨东瀛,就顺便过来一看。” “原来如此,陛下,师公一向可好?”肖云飞心中惊讶,没想到赵柽竟然是去征讨瀛蛮,而来此是师公金台的交待,急忙开口问候。 “还算健朗。”赵柽瞅了瞅前面房屋,道:“云师叔可在?” “师父他老人家带着师兄师妹离岛半载,尚未归来。” “又出去乱逛了?”赵柽摸了摸下巴,这位师叔还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主呢。 “对了,小师姑在吗?” “师姑一直都在,那边的师兄妹们都未离开。” “好,既然如此,肖师兄前面带路,我去看看师姑。”赵柽眯眼笑道。 (本章完) 第668章 海天茫茫若梦,双眸璨璨如星 赵柽看着前方端坐的师姑,却是一副垂垂老矣姿态。 显然未学过天长地久不老长生功之类,带有驻颜效果的内功。 通过聊天,知道这名为上官兰的师姑乃是个方正之人,与云九霄完全两种类型。 也几乎不离开三山岛,唯几次出岛,都是为了收徒传下武艺,找到合适弟子就赶回来,不与凡俗做太多接触。 赵柽觉得这位师姑有佛性,想着要不要介绍对方去东京大相国寺出家。 可又一转念,大相国寺那地方名头虽好,但哪得清心,不如去峨眉恒山等处,但这两地他不熟络,便也只好不提作罢。 师姑门下有五名弟子,三男两女,其中四人比赵柽年岁大,还有个小师妹只有二十。 他在这边盘桓了一个多时辰,上官兰叫人准备饭菜,便也不客气,吃饱喝得,起身说要去另外那座小山看看。 三山岛上有三座青翠小山,另外一座小山为师婆弟子妙真居住。 虽然不是金台亲门徒,但师婆弟子也算同脉,何况他又学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和自在门千丝万缕的关系,称呼一声师叔,去看看也属正常。 听见赵柽要去另外一山,上官兰不由沉吟,赵柽瞧出其中有异,询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上官兰苦笑道:“师侄你有所不知,那座小山……妙真不允男子前往的。” “不允男子前往?”赵柽眨了眨眼:“那不是师公和师婆当年居住的地方吗?这不允许男子前往是怎么个说法?” 上官兰叹气道:“妙真本来是海边渔家女,被负心男人抛弃想要投海自尽时遇到师娘救下,虽然自此新生,但内里却一直对男子有所偏见,师父师娘在时自然无法表现,可师娘故去,师父离开,便彻底坦露出心情,便是我这边的男弟子,与你二师叔那边男弟子都不许过往,连你二师叔也不允去她那边山上。” “原来如此……”赵柽摸了摸下巴,竟是个心理受伤过重,产生了极端情绪的女人啊,这行为举止,可不是一般的执拗呢。 “就是如此。”上官兰摇头:“为了这事,我与云师兄还和她交过手,但都没有败她,云师兄不是妙真对手,我与她伯仲,无法胜她,她也不能胜我,最后便只好默认下她立的规矩。” 赵柽想了想:“师姑,那山是师公留下的,虽然说她是师婆的衣钵传人,住那山没什么问题,可不让本门之人去就有些过份了,如果是说男人原因,外面的不叫上山倒没什么,本门的男弟子也不叫去,这就有些说不过了。” 上官兰露出无奈表情:“道理自是如此,可毕竟这三山岛上也没多少人,我和云师兄都不愿与她争,不去也就是了,我叫门下的两名女弟子也不去,近年来愈发没有来往。” 赵柽笑道:“师姑你是不愿意去争,云师叔只怕是打不过对方,想争也没办法争。” 上官兰道:“我日里淡泊,下面几个徒弟也不在乎这些意气之事,自家过自家的日子,妙真脾气古怪,我也没太过在意,我这边敞开大门,来不来往的事情主动在她。” 赵柽思索道:“可那边的青翠小山毕竟是师公居住过的,若从来都是师婆占有也罢,这师公留下的地方还不叫本名弟子前往观看,是不是有些过于霸道了?” 上官兰看他道:“师侄执意前往?” 赵柽点头道:“一是想要看看师公当年旧居,以做观仰,二是之前在嵩山寺见师公,师公可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发生,自己的旧居连本门弟子都去不得,师公若是知道此事,说不得要大发雷霆,我去看看是怎么个情形,回去中原好能和师公有所交待。” 上官兰纳闷道:“师父他老人家都这般年纪了,脾气还如此暴躁吗?” 赵柽揉着太阳穴道:“脾气大得很,就算佛祖面前也没完全磨去火性,之前还修甚么闭口禅,但后来也是忍不住开了口,十几年闭口白修。” 上官兰叹气道:“师父以前便是这样,不然当年也不会看不惯朝堂弊政,一气之下辞官而去。” 赵柽一摊手:“所以我回去之后若说此事,师公必然暴怒,出海杀回来问妙真师叔都不好说,他都那么大年纪,如今走路都拄拐,说话都漏风,吃饭都得人喂,当不得长途的奔波,真有些差池是非,做弟子的岂不是罪过大了?” 上官兰疑惑道:“师父武艺高强,如今身子骨竟变得这么虚弱?” 赵柽颔首:“自然是的,毕竟年岁太大了,寻常人活得一半都算高寿,师公仗着内功浑厚,才延寿至今,有些孱弱,实属正常。” 上官兰闻言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师侄便走一遭吧,毕竟你身份不凡,乃大秦至尊,妙真再如何胡闹,也未必就敢阻挡,我叫真儿给你带路。” 赵柽点头:“那我现在就过去瞅瞅。” 这时旁边穿鹅黄色衣服的少女道:“师兄,我陪你去。” 赵柽瞧了瞧她,这是货真价实的本门小师妹,叫做黄真儿,只有二十岁,从小被遗弃,上官兰出外收徒捡回来,养了十几年,好比亲生女儿。 他们这一脉,周侗、云九霄、上官兰年岁都很大了,也不可能再收弟子,所以这乃是真·小师妹。 一路出门朝山下走,元缨好奇,对黄真儿道:“小师姑,你一直住在这海岛之上吗?” 黄真儿一下子抬起了辈分,心中高兴,急忙回答道:“从记事时起就住在岛上了。” 元缨摸了摸后脑勺:“从没有去过陆地那边吗?” 黄真儿摇头:“这倒是去过,是奉师父命令与师兄一起购买生活用品,不过也就是买了便回来,不在那边停留。” “去过几次?”元缨心中十分好奇,一直在这岛上居住还不得憋死?换做是她可绝对受不了。 “这个……”黄真儿有些不好意思:“就去过两次,毕竟海上难走,得好几天才能望见陆地,每次都是必要采买,轻易不来往折腾。” 元缨忽然贼兮兮地低声道:“小师姑,我看你在这岛上也没意思,要不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去中原玩耍,那里好玩的东西可多了,我师父还是皇帝,谁也不敢欺负咱们的。” “啊?”黄真儿闻言顿时吓了一跳,从来没生过这种离岛去旁处生活的念头,她慌乱摆手:“这不行,这可不行……” 元缨再想说点什么,赵柽薅起她脖领,往后面丟去:“就你聒噪,罚你一个时辰不许说话!” “啊,师父不要……”元缨立刻哀嚎起来。 一行人半晌后走至两山相连处,其实这三山岛乃是个大岛子,只不过三山之间有狭窄海道通过,并不宽宏,十几二十丈模样,水也极浅,淌水过去顶多没到腰腿。 海道边上有小船,可轻划过去。 赵柽回头看着身后军兵,不好带这么多人,就点了自家亲近嫡系的,让欧阳北安排顺序,逐个登船往那边渡转。 所有人都过去之后,便沿山下海岸向前走,因为黄真儿说上山的路径在前方,登岸这里没有直通山上的道路。 这却是沿着大海走了,不再是狭窄海道,待走了没多久,忽然看到侧方的海面之上传来“轰隆隆”潮浪乱打声音。 这声音极大,仿佛奔雷,肉眼可见,远处的海水分着雪白泡沫,仿佛巨大力量往前推行一般,朝着岛边涌来。 黄灵儿不由停下脚步,望着远处海面的惊人景象,道:“刘师姐回来了。” 赵柽眯了眯眼,远处这景象…… 他开口道:“什么刘师姐?” 黄灵儿莞尔道:“就是妙真师叔的弟子,刘……” 她话还没有说完,众人都看到就在远处海面,露出无数枪戟也似的背鳍,不知道下面是什么生物,直往这边赶来。 随着这些枪戟破海割浪而近,大海中传来“嘤嘤嘤”的奇特声音,这声音极多且杂,铺天盖地一般,虽然还有些距离,却已将岛上众人的声音压下。 “这是……逆戟鲸群?”欧阳北忽然惊道,眼前这一幕有些熟悉,似乎……似乎十几年前他看过相似的情景。 “真的是逆戟鲸群,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逆戟鲸群呢?”蒋四在旁讶异道:“逆戟鲸是真正的海洋霸主,鲸群之下,几乎没有天敌,这……这不知有多少了,估摸几百上千只都有了啊!” 他从小擅长水事,江河湖海游了个遍,但在海上却从没见过这等规模的鲸群。 “怎么不可能,太可能了!”欧阳北想起了一些事情,双眼带着兴奋瞅向赵柽:“公子,你说属下说得对也不对?” 赵柽微微眯起双目,神色之间带着一丝追忆,带着一丝惆怅,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随着逆戟鲸群渐渐近岸,那“嘤嘤”之声慢慢轻下来,但就在鲸群之中,有一根极长的枪戟高高露出水面,可以看出那是一只庞大的逆戟鲸。 这只逆戟鲸和别的不太相同,别的逆戟鲸身子大多沉在水下,这条逆戟鲸的身子却是半浮在水上,此刻由远及近,那四周的逆戟鲸竟然让出一条海道,这条大逆戟鲸则缓缓朝这边游了过来。 “这不会是逆戟鲸王吧?”蒋四咧开嘴,一脸震惊地道,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逆戟鲸。 此刻蓝天之下,白云悠悠,海天一色,风光无比壮丽。 就看一名少女正坐在这只逆戟鲸背上,发丝随海风轻轻扬起,她全身着白色衣裙,发上束了条金色带子,阳光映照,灿然生辉。 众人不禁看得呆住,那鲸慢慢游近,只见少女也就十七八岁模样,双眸如星,仙姿玉颜,手执一管碧玉洞箫,正望向岸上。 赵柽负手看少女,少女也在鲸上瞅他,纤身立起,衣袂飘飘,随后洞箫声响起,那些水中枪戟便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最大这只逆戟鲸慢慢靠近岸边,少女随后罢了箫声,立在鲸上一动不动,只是望着赵柽。 “是妙真师叔的弟子,刘慧娘刘师姐。”黄真儿这时才将话说完,刚才海上的景象实在太震撼人心,她停了一停。 “慧娘……”赵柽表情有一些喜悦和怅然交织,他眼神有一些深邃,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 少女正是刘慧娘,当初在东京不辞而别,连剿灭鬼樊楼的筵会都没有参加,后来赵柽出海前往女真刺杀完颜阿骨打时,再于大海之中,桃花岛畔相遇,刘慧娘为他奏箫一首,随后驾鲸而去,芳迹杳杳,不知所踪。 赵柽也曾派人往沂州寻找探访过,刘慧娘的父亲在沂州为官,可回来人却告知,刘父挂印而去,没人知道家中人等去向。 赵柽此刻上前一步,面露笑容:“慧娘,还不上岸?” 少女闻言嫣然一笑,飞身下鲸,凌波虚渡,已是到了岸边。 赵柽向前走去,微风吹衣袂,神色若风发,一如当初那个桃花岛畔,鲸群之前听箫的少年。 黄真儿面露惊讶,不知皇帝师兄怎么和刘师姐相识。 她望向后面的元缨,元缨也是一脸呆懵。 她小声地对旁边高宠道:“二师兄,这是谁啊?” 高宠不认得,摇了摇头,元缨又去看沈飞。 沈飞也不认得,却不想辱没自家大师兄名头,深沉地道:“自是师父故人!” 元缨道:“大师兄也不认得。” 高宠小声嘀咕:“你竟不傻。” 元缨剜了他一眼,又凑到欧阳北身边:“欧阳将军,你跟随师父年久,肯定认得。” 欧阳北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立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示意她别说话。 元缨抿起嘴唇,蹑手蹑脚往前去,想要偷听点什么。 却不料这时赵柽与刘慧娘说了几句话后,转过身来,正好看见元缨的小动作。 他道:“在干什么?” 元缨立刻傻眼:“师,师父……” 赵柽摇了摇头,随后指着元缨道:“慧娘,这是我徒儿。” 刘慧娘微笑道:“时光荏苒,光阴似箭,没想到陛下竟收了弟子。” 赵柽也笑道:“你我论师兄妹,我的弟子该称呼你师姑呢。” 元缨瞅这两人,总觉得两人有些遮掩,关系并不像狗师父说的这般简单…… (本章完) 第669章 叠翠山 过了片刻,赵柽听完刘慧娘的话语,微微沉思。 刘慧娘与他述说妙真所立规矩,不止男子禁行小岛这一项,还有些旁的条款,件件严苛。 他瞅向刘慧娘,刘慧娘目光柔静似水,赵柽道:“还是要上山看看。” 刘慧娘点头:“既然陛下决定,那民女给陛下带路。” 赵柽道:“慧娘何必如此生分,张口陛下,闭口陛下的。” 刘慧娘嫣然道:“礼仪不可废。” 赵柽自嘲道:“这倒反而叫我无话可驳了,那随慧娘你便是。” 随后上山,到前面路径,朝着小青山走去。 这时赵柽已经知道,妙真道人共收有七名弟子,全是女子,刘慧娘最小,却因为天资好,所以最受妙真看重。 妙真觉得刘慧娘有天人之姿,这个天人指的是完整天人境天人合一,而刘慧娘现在已经叩进大门,是半步天人境了。 所以妙真是将刘慧娘作为衣钵传人看待的,一身所学,尽皆传授,也包括……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妙真是李沧海的徒弟,并没有学金台武艺,而李沧海就这一名弟子,所学自在门的本领,离开西夏所带的秘籍,全都传授给她。 妙真此刻是准天人境界,不过这个境界距离天人合一,还有一个小门坎,和一个隐形的门槛。 小门槛就是唐括无敌那种卡在瓶颈中不上不下的境况。 而隐形门槛则是段和誉的伪天人,只是伪天人并非谁都会出现,只有到达此步,却因对天人与功法的理解有了微不可查的偏差,才或许会出现这此种稀罕情形,一般来说,可以忽略不计,毕竟自古武艺能登顶就少,更无勿论这个时候理解出现偏差。 总体来说就是天人合一大于伪天人,伪天人大于小门槛瓶颈,小门槛瓶颈大于准天人。 段和誉是要强过唐括无敌一丝的,唐括无敌强过大仙知,而妙真和大仙知在同一水平线。 其实这已经很厉害了,毕竟天人境是一个概称,包括半步天人在内,统统都可称之为天人境界,自古以来能进入其中者寥寥无几,尤其中古之后,更是少见,以六十年为甲子数,每甲子世上都不会超出十个,而至于天人合一,两三百年都未必有一个。 不过在赵柽眼中,这些却根本不算什么了。 认知的偏差,叫同样天人境但却在天人合一之下的人以为相差有限,可实际上却是天地之别。 只有真正踏足天人合一,才知道与其他境界间的差距有多么巨大,就是一念仙凡的区别。 一行人上山,只在半途,遇到女子挡路。 本来该是副凶神恶煞形状,可见赵柽人多,刘慧娘又在其中,女子压住心头怒火,大声质问:“小师妹,怎引这许多臭男人上山?” 刘慧娘刚想答话,却被赵柽制止,他不想令其做难,刘慧娘是妙真弟子,又定为衣钵,怎好辱命坏老师立下的规矩?无论怎么回答都会被对方抓住把柄由头。 赵柽眯了眯眼,冲旁边一伸手臂,元缨急忙递过他那把玉骨描金画神仙图的折扇。 这扇子是老演员了,跟在身边有二十来年,吴道子画的扇面,怀素和尚写的字,他“唰”地一下展开,淡淡地道:“谁在前方喧哗!” 欧阳北和鲁达从后面立刻跳了出来,欧阳北大声叫道:“哪里来的山野村姑,敢在陛下面前聒噪,还不赶快跪下请罪!” 鲁达则吼道:“胆敢反抗,将你切做肉馅,一半全是精肉臊子,不沾半点肥膘,一半全是肥肉臊子,不见一丝瘦肉!” 女子闻言气得浑身颤抖,“嘡啷”一声从背后拽出宝剑,但却不敢上前,一步步往后退去:“你们,你们……” 赵柽淡淡道:“此山乃朕师门所在,你是哪个,敢鸠占鹊巢,在此处撒野?” “你,你是谁?”女子连连后退,显是恐惧已经压过了恼怒。 “山野村姑,此乃我大秦皇帝陛下,你已经犯了大不敬之罪,论罪当斩,若是还敢出言犯上,株连十族!”欧阳北狠狠恐吓。 “大秦皇帝?”女子显然在这海外呆得久了,听到皇帝二字有些发懵,随后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又呆又愣神色。 赵柽摆了摆手:“此山乃朕之师公天下神拳金台留下,你又是哪个?敢在此跋扈,占我师门之地?” 女子瞅了瞅赵柽,又瞅了瞅旁边的刘慧娘,就见两人似乎亲密,郎情妾意一般,不由顿觉被戏弄,小师妹怎么可能不告诉对方她们这些人身份?分明就是联合起来欺负于她。 “你们,你们……欺负人!”女子忽然转身就跑,连手上宝剑都不要了,“哐啷”一声丢下,比兔子还快。 这下轮到赵柽愣住,按理说妙真也是世外高人,既能教出刘慧娘这般跨进天人门槛的徒弟,那旁的弟子武艺胆量都该不差,可这…… “陛下,还请陛下善对此事与我师门中人……”刘慧娘低声道。 赵柽摆了摆手:“此事慧娘你不要管,我自有章程,刚才说你上次回来你师父就不许你再往陆地,我心中有气,必须问个道理。” 刘慧娘摇头道:“陛下不必如此,师父自也是为了我好,总不至于坑害民女就是了。” “好个锤子。”赵柽一想此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哼道:“她是想叫你继承门楣,出家做道士,终老这海外孤岛。” “陛下……”刘慧娘眼波流转,柔意更浓:“我……大抵是不会离开此岛的。” 赵柽瞅她一眼:“此事再议,不过你那师姐怎么这副样子?跑就跑,怎么连剑都不要了,哪里有半点武人模样?” “师姐她……”刘慧娘嘴角微微弯起:“陛下,师姐别看凶巴巴的,实际上根本没见过太多外面人物,虽然练了一身武艺,可从来没和人真刀真枪对战过,也就是自家师姐师妹们切磋,所以……” “所以这一身武艺不过和纸上谈兵仿佛?”赵柽摇了摇头:“我知道了,只是练了武艺,根本没有实战经验,甚至连胆量都缺乏。” “正是如此。”刘慧娘点头:“其实师姐们都还是很善良的,只是师父这些年时常说外面如何如何,灌输些自家道理,便就潜移默化了,变得不通人情世故,可本性却都还是淳朴的。” “确实淳朴。”赵柽颔首,说这些人欺负她,逃跑的时候把剑都扔了,还不够淳朴吗? “既然慧娘知道乃师为错,怎不提醒一番呢?” “陛下,正是因为提醒,师傅才不叫出去了呢,说被外面人心蛊惑,恐我上当受骗。”刘慧娘双眸闪闪地道。 “这个……”赵柽摇了摇头:“不提她虚空意想,要知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要有反抗,师父若是不对,没有道理,那就不要遵从。” 元缨在旁立刻竖起了耳朵。 “可是,陛下,不是该尊师重道的吗?”刘慧娘幽幽地道。 “天下之间,道理最大,一切都要循道理行事,天地君亲师,除了前面三个说出来的话就是道理外,后面两个,还有其余门门种种,还是要讲道理,衡对错的。” 元缨听到此言,很想叉腰大喊一声:狗师傅,你真不讲道理!你为了不讲道理,居然把自己给择出去了! “这却是为何?”刘慧娘抿了抿嘴唇,瞧着一旁元缨的表情,有点忍俊不住。 “因为前三者是规则的制定者。”赵柽轻咳一声:“所以他们本身就是道理!” 说完又补了一句:“自然,这君只代表我一人,前来后往的那些就不算了,因为只有我才是天下间最讲道理的人,制定的规则都是最好的道理规范。” 他此言一出,四周个个都低下头,欧阳北嘴角抽搐,觉得公子说得实在是太好了,公子太有才学了。 元缨都听傻了,心想这是什么道理?这狗师父如此作为,分明才是最不讲道理的那个啊。 赵柽眼神扫过她:“二十八,知道这是什么道理吗?” 元缨下意识摇头。 赵柽淡淡道:“这叫做乾纲独断。” “啊?”元缨愣了愣。 “不懂问你师兄去!” 元缨急忙小声问高宠,高宠虽然自小读书,可他却读了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心中只记挂舞抢弄棒,知道这词,但不知道什么意思。 高宠又问沈飞,沈飞读书比两个都少,少年时逃荒来的东京,若不是后来加入禁军,又被赵柽收于门下,恐怕连字都不认识,但现在也只限于认字,对别的学问没有研究。 看三人大眼瞪小眼,赵柽皱了皱眉,好嘛,仨文盲徒弟。 他不再理三个,而是对刘慧娘道:“走,慧娘,我现在就去见见你师父,论一论这天下间的道理。” 刘慧娘本想劝说他几句,但又想到这山本是赵柽这一脉的归属,于这上面并不好说,赵柽帝王身份,几次三番说了不要她管,她再难以开口,便只得心中微微叹气,跟着向前走去。 待片刻后,看到山上的房屋建筑,却是比另外两山更要精致恢宏,毕竟之前是金台与李沧海居住的地方。 此刻就见正中木堂内正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道姑,后面跟着皆是女子,刚才丢剑跑掉的女子就在旁边。 赵柽看这道姑,生得倒还算端丽,肤色偏黑,也就三四十岁模样。 但赵柽知道,这是练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缘故,这妙真道姑实际年龄恐怕至少六十岁往上了。 他止住脚步,轻摇手中折扇,刘慧娘走上去,轻声道:“师父。” 妙真脸若寒霜,看着刘慧娘冷冷地道:“怎么带外人过来,还欺凌自家师姐,难道忘了这叠翠山的规矩了吗?” 刘慧娘道:“师父,这并非外人。” 妙真依旧冷着脸:“就算是秦国的皇帝于咱们叠翠山来说,也是外人!” 赵柽闻言在前方双眼微微眯起。 欧阳北低声道:“公子……” 赵柽点了点头,欧阳北“噌”地上前一步:“女牛鼻子,居然敢藐视圣驾,你不想活了吗?” 妙真听到险些气个倒仰,什么叫女牛鼻子? 她暗自运气,手上拂尘丝根根绷紧,仿佛钢针,怒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这大海之中又与秦国何干?从来王土四海之内,王权海外不达!” 欧阳北冷笑道:“女牛鼻子说得倒一套一套,岂不知如今我大秦已下高丽,平南洋,此刻征讨东瀛,似此等宏阔国境,这方地界只不过我大秦的内海水湖,尽皆我大秦领土,你生在我大秦之内,焉还敢还口出狂言,说什么不服王权管束?” “你……”妙真闻言顿时变色,高丽与南洋之事她并不知晓,就是秦国征东瀛她也不知,还纳闷秦国皇帝来这大海中作甚。 “就算你们秦国征服四邦,这大海也非你所有,海岛乃是天地所赐,与你秦国无关!”妙真咬牙说道。 “与我秦国无关,那与我师门有关呢?”赵柽这时淡淡开口。 “什么师门?”妙真脸上顿时出现一丝慌乱之色,之前女子回来提过此事,但却含混不清,她听个模糊,心中疑惑,但有猜测,这时从赵柽口中说起,立时心虚。 赵柽走上前去:“此山乃是我师公金台的居所,是本门祖师留下来的地方,如今师公金台在嵩山修行,你却占据此处,不让本门弟子观仰,是何道理?莫非欺我门中无人吗?” “你,你胡说!”妙真脸色大变,赵柽开口提金台,此事她便再辩不出道理,只能强硬不认。 “大胆,居然敢顶撞陛下!”白战等人一起喊道,纷纷操起兵刃,围上前去。 “呵呵……”妙真神情变得有些凶戾:“秦帝想要以多欺少,以男欺女吗?纵使你大军临海岛,我亦是不惧!” 赵柽扬了扬眉:“倒是嘴硬,还敢恶人先言,实乃罪不可恕,不过……” 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丝玩味神色:“朕就是要以多欺少呢?” “你!”妙真看着赵柽,怒道:“就算你人多,但在我眼中……也不过是土鸡瓦狗耳!” 话音尚未落下,就看她身形如电,直向赵柽扑了过来…… (本章完) 第670章 鲸吸吞海功 “大胆!” “女牛鼻子找死!” “敢刺王杀驾,诛你十族!” “胆大包天,罪当凌迟!” 众人见妙真居然出手,顿时大惊,立刻呼喝着冲上前来。 但下一刻,声音却戛然而止,只见妙真仿佛撞到一面气墙之上,手中原本好似钢丝倒立,锋锐无比的尘束,竟然根根寸断,跌落在地,而拂尘的握柄也碎裂开来,无声无息化为齑粉。 妙真的准天人境界,居然靠近不得赵柽,连一招都没有使出来,就如遭雷击,受了伤害。 她脸色大变,心中生出无边惧意,可她实在不甘,纵算知道自己不敌对方,可又哪肯就此罢手。 年轻之时的遭遇,此山做主几十年的经历,养成了眼下一副执拗性子,便是死也不要回头。 尤其不能在众弟子面前低头。 她振奋全身气血内力,就要拼死一搏,哪怕玉石俱焚,也不能和这秦帝示好求饶! “呵呵,蚍蜉撼树,螳臂挡车……” 众人眼前一花,也不看赵柽怎么动作,竟然一只手已经搭上妙真的脖颈,然后慢慢提起。 妙真哪知道会有此变,她所有气机在对方卡住她咽喉的一刹那,就被封锁体内,眨眼间什么本领都用不出来,只能双脚乱蹬,双手去掰赵柽的手。 可赵柽的手仿佛铁钳子一般,她这时气血瘀于体中,手脚便和普通人一样使用不出内力,哪里能够够扳拨得开。 “执迷不悟,顽固不化,恶形恶状。”赵柽淡淡道:“这一身武艺就是你这恶形之因,你此刻行为,此举此动,就是你恶形之果,既成恶果,必要除因,因之不在,果则不存!” “呜……”妙真脸色本就憋得紫青,闻听此言更加大变,双眼瞪出,一种不妙的感觉出现在心头。 但她这时虽能挣扎却挣脱不了,不由拼出性命地摇头蹬腿。 赵柽功法运转,脸色散发莹白光明,竟是使出了鲸吸吞海功。 他与段和誉一战,将段和誉的武艺全部学会,这时以天人合一境界用出,比段和誉强出何止一倍两倍。 这鲸吸吞海功专攫取对手内力,霸道利害无比,一旦被吸附于上,不好挣脱不说,若是使用之人武艺强过对方许多,根本就无法脱离。 此刻旁人看不懂什么,但妙真却觉得身上内力源源不断往抓住自己脖颈的那只手涌去,她顿时想到李沧海曾与她提到过的一种本门武功,鲸吸吞海功! 李沧海并没有练过鲸吸吞海功,当年秘籍被天路子带走,自在门四个亲传弟子,只有天路子一人习得了这种功法。 所以,妙真不会鲸吸吞海功,但不会是不会,却听李沧海说过,李沧海把自在门中厉害的武艺全都给妙真讲过,什么特征,什么效果,妙真都知道。 这鲸吸吞海功是所有功法中最好辨认的,因为只要自己的内力被对方吸走,那肯定就是这鲸吸吞海功无疑。 妙真这时感觉内力源源不断被吸去,顿时唬得神魂失措,惊恐万状。 内力乃是天人的根本,若失去了内力,那么必然天人境界不守。 甚至,不止失去内力,再失去了气血之力,别的境界也未必能够稳住,到时旁的境界也都可能会跌落。 要知道单纯的武艺,也需要气血旺盛支持,若是气血不旺了,那力气和速度都会衰弱,武艺也跟着锐减。 妙真此刻喊也喊不出来,挣也挣脱不掉,身子软得和汤面也似,几乎都要堆在一起。 赵柽冷冷道:“今日灭了你这恶因之根,便再难结凶恶之果。” “准天人,给我下来!” 妙真一声闷哼,内力长江大河般被赵柽吸走,她脸色由青紫刹那变成了煞白。 “半步天人,下来!” 妙真脸色更白一分。 “大宗师下来!” 妙真脸色再白一分。 “半步大宗师下来!” 妙真脸色又白一分! 赵柽还要继续,刘慧娘急忙上来行礼:“陛下,师父年龄已大,不能再跌境界了……” “不能再跌境了?”赵柽看着妙真微微皱眉,他本来是想把妙真直接吸成三流武者算了,再往下就是普通人,谅妙真以后也不能再行作妖。 不过妙真到了宗师境界,刘慧娘着急对方安危,他便停住使用鲸吸吞海功。 “陛下……”刘慧娘道:“师父修炼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此刻掉落宗师,长春功已破,只怕身体承受不住,还望陛下开恩,看在师父年龄太大的份上,放过民女师父这一次吧。” 赵柽目光扫过后面那几名妙真弟子,微微沉吟道:“朕来三山岛之前,曾往嵩山看望师公金台。” 他顿了一顿,几名女弟子都愣住,这几名弟子中只有妙真大弟子见过金台,其她几个并没见过,可却都知道金台是谁。 赵柽手上一松,妙真滑了下来,跌倒在地,刘慧娘上前扶住,几名弟子也都过来。 赵柽目光落在妙真的身上,妙真此刻虚弱,甚至头发不可觉地变得灰白,脸上褶皱也浮现出来。 赵柽淡淡道:“师公交待于朕,三山岛弟子,若有骄横跋扈,胡作非为,祸国殃民者,由朕负责清理门户,焕新门庭,全权处置!” 此言一出,前面弟子立刻变色,妙真本来羞恨无比的神情也变得仓皇起来。 “本来朕念着都是本门亲厚,一脉相承,就算师婆这边也是一家人,若真看见了什么出格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小不计,也就过去了。” “但是,却没想到师婆这一脉的妙真师叔,居然不许本门弟子上山观仰,这等行为与欺师灭祖何异?按照师公的意思,这样的忘本跋扈行径是肯定要清理门户的,小则剥除身上所学,大则……铲除门下败类!” 他最后这句话说得极重,其中带了凛凛杀气,妙真听得不由身体就是一颤。 她已经跌落宗师境界,而且这种强行剥夺跌落,就算重新修炼,也极难再升境上去。 她眼下的这个宗师境已经无有什么战力,因为气血亏损得太过厉害,大抵就是仗着境界维持寿命,保证能多活些年而已。 “一切皆奉本门祖师令,但朕仁德,虽然妙真为恶多年,朕也不过只是略施小惩,饶过她的性命,希望尔等引以为戒才是。” 妙真自不言语,只是把双眼紧紧闭死,也不知是羞于见人,还是武功失去大半,心如死灰。 弟子们此时皆面面相觑,都是没什么处事经验,此刻便都心慌得不行。 赵柽看着这些弟子又道:“你等无错,不过妙真一人之失,以后那些不着调的命令不用再遵守了,都遵循旁峰上官兰师姑的命令,我会交待下去那边。” 众弟子唯唯诺诺称是。 赵柽挥了挥手:“抬你们师父去后山那边面壁思过……二十年!” “啊……”一听到叫妙真面壁二十年,立刻有弟子忍不住低呼出声。 赵柽淡淡道:“这是为她好,修身养性,总要强过争强斗胜,二十年总能磨去火气了,二十年不得离开面壁之地,若离开了,别怪朕行无情之事!” 一众弟子无奈,只好搀着妙真往后面去,刘慧娘也跟去,赵柽道:“慧娘安排好了过来。” 刘慧娘道了声是,赵柽看着她们走远,便开始闲逛起这片舍堂。 这边房屋高大,胜过另外两山,而且修建得也比较精致。 他不知道当年金台住哪座房子,便问黄真儿,这真·小师妹也不晓得,摇头说一会儿刘师姐回来问问对方便知。 半晌之后,刘慧娘才从后山赶回,赵柽道:“妙真师叔有无恼恨怨言?” 刘慧娘摇头:“师父并无怨言,只是沉默不语。” 赵柽道:“二十年足够她想明白因果,等她想通了,便也悟了,到时候一念恩怨,善恶便有分教,只要顿悟其中道理,便会直返准天人了。” “陛下,这是真的?”刘慧娘讶异问道。 “自然是真的。”赵柽缓缓道:“但如果她二十年都不能明辨是非,不明道理,那也就再无希望了,只凭修炼是修炼不回原来境界的。” “我明白了。”刘慧娘点头:“民女会时刻开导师父。” 赵柽看着刘慧娘:“甚么民女民女,以前慧娘你可不是这样子,再不要这般自称了,走走走,带我去各处看看,当年师公师婆他们住在哪里?” 刘慧娘抿嘴一笑,点头称是,然后带着众人走去。 半晌之后,观看完毕,重新回到堂舍之前,赵柽想了想:“去堂内一坐,我有些事情与慧娘说。” 说罢,他负手往堂中走。 元缨这时在后面脱口道:“师父,我也累了,想进堂坐坐。” 赵柽回头瞅她,随后道:“世上缘法二字,一半天降,一半自争,你倒是个好争的,罢了罢了,同来吧。” 元缨欢喜,立刻蹦蹦跳跳跟上。 后面沈飞高宠两个大眼瞪小眼,相互望望,不明所以。 进得堂内,只见甚为宽阔广深,最里有木桌木椅,桌后墙上挂着一幅海客图,上面写了两句诗: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是李太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赵柽瞅了几息,叫元缨把堂门关闭,不许外面人靠近,这才坐在椅中。 刘慧娘道:“陛下,我去煮茶。” 赵柽摇头:“不必了,慧娘你也坐下。” 刘慧娘坐下,赵柽道:“慧娘可知沧海师婆来历?” 刘慧娘点头:“听师父讲过,来自西夏自在门,自在门承中古南华真人一脉,是硕果仅存的古武门派。” 赵柽点了点头,接着便将征河西之事说起,尤其是对自在门和神鸷宫的平定过程。 随后他又谈到自在门的恩怨情仇,将自在老人四个弟子,乃至大理段和誉承天路子武艺之事娓娓道来。 待全说罢,赵话锋一转:“我于师公那里得沧海师婆传承,又于自在门神鸷宫两处,得李霜眉与巫飞云所学,还有天路子回归的一些弟子武艺,又在大理段和誉手上,得到天路子最重要的绝艺,自此,几近凑齐所有自在门武功,现在都传给慧娘你。” 刘慧娘惊讶道:“陛下,这……” 赵柽摆手:“你学的本就是自在门的武功,如今合该全部知道练得才对。” 他再看向元缨:“二十八,我只说一遍,慧娘是过耳不忘的天赋,你却是能记得多少记多少好了。” 元缨呆了呆,讷讷地道:“师父,可自在门的武学浩如烟海,其中厉害上乘的也有几十近百种,我,我哪里能够全部记下?” 赵柽道:“看你天资,不过既然学了自在门的本领,那以后就要去河西掌自在门道统了。” “啊?”元缨立刻叫道:“要,要做自在门掌门吗?” 赵柽道:“自然如此!” “我,我……”元缨闻言眼珠乱转,她才不想做什么掌门呢,那有什么意思?一堆杂事不说,还不自由,哪有跟在狗师父身边好,既能狐假虎威,又能吃喝玩乐。 “现在后悔晚了。”赵柽微微一笑:“不过允你二十年后再去接任。”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元缨这才松了口气,二十年可够她玩耍了,那时候小赵悦,小赵谙也都长大,说不定都成家有子女,自己荣升长辈,去做一做掌门倒是无所谓了。 赵柽开始缓缓说起自在门的武功,他将自在门的武学分为几类,一样样述来,几乎没有遗漏,把记得的全部说了一遍。 这个时间是极长的,虽然有的武学只几百字,简单明了,可也有的成千上万字,复杂生涩。 等他全部讲完,天色早便黑了下来,玉兔高升,时间已经很晚。 他道:“慧娘如何?” 刘慧娘道:“陛下,慧娘全部记得了。” 赵柽点头,又看元缨:“二十八记了多少?” 元缨期期艾艾:“徒儿,徒儿只记下了三成,不过厉害的全记住了。” 赵柽道:“三成已是不错,你还知道哪个厉害?” 元缨道:“徒儿当然知道,鲸吸吞海功了得,徒儿记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赵柽眉梢挑了挑,站起身,走到前方推门出去。 外面月华如水,众人依旧等候,他下令排筵摆酒,直到午夜方休。 (本章完) 第671章 秦天帝 翌日,赵柽率领船队离开三山岛,乘风破浪继续往东瀛而去。 半个月后,东瀛已经在望,此刻东瀛的君主是崇德皇帝。 崇德皇帝是鸟羽皇帝之子。 东瀛历史上有个不成文的习俗,那就是提前让位,也就是说这代皇帝还没有死,便会让位给下一个皇帝,让位的皇帝称之为上皇,上皇若出家则称法皇。 所以这个时候虽然崇德皇帝在位,但鸟羽皇帝也未死。 而崇德皇帝此刻只有十岁左右。 这一年,实行院政制度开启院政时代,逐步夺回自平安中期以来旁落皇权的白河法皇刚刚去世。 但院厅的创设不断激化新旧贵族间的矛盾,导致了平、源两大武士集团崛起,白河法皇是平安时代后期政治混乱的始作俑者。 而院厅依靠北面武士不断扩张势力,东瀛的大政均出自上皇院厅,号称“院宣”,威信已经大过皇帝圣旨,东瀛奇异地出现了院厅和朝廷两大政治结构。 也出现了皇帝、上皇、法皇三皇并立的奇特景象。 而白河法皇的去世,使得东瀛国内着实乱了一阵,眼下犹未平息,就在这种时刻,大秦的军队呈夹击之势,杀了过来。 这场仗并非好打,历来远征都不是好仗,但赵柽执意征服东瀛,不管以后沧海桑田如何,在他这一朝,必须要叫东瀛俯首瑟瑟。 大战持续打了两三个月,没有后勤补给,一切全靠以战养战。 从春末打到了夏末,整个东瀛除了京都之外,已经全部攻落。 鸟羽上皇吓得跑去寺庙出家,起了个法名空觉,将所有政事都丢给仅有十岁左右的崇德皇帝。 不过鸟羽上皇并非一人进入寺庙,还带了东瀛史上最为有名的美女玉藻前。 玉藻前是鸟羽上皇最为宠爱的嫔妃,由于其天生丽质,甚至被誉为“自体内散发出光芒的贤德姬君”。 又由于其才识广博,绝世美艳,被称为当世第一美女,第一才女,因此,鸟羽皇帝特赐名号,称为“玉藻”。 关于玉藻前,在东瀛后世有一个广为流传的传说。 说玉藻前是由白面金毛九尾狐,变化而成的绝世美女。 很久很久以前,天地初开,世间一片浑沌,一团上升的阴气聚集到一起,幻化成了一只妖狐。 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后,妖狐拥有了不死之身,它全身长着金毛,长长的尾巴分成了九股,人们将其称作“金毛白面九尾狐”。 后来,九尾狐幻化为弃婴,被武士坂部夫妇收养,最初其名为藻女,渐渐出落为美女,她貌美如花、温润似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由于天资聪颖、美貌绝伦,便被选入宫,很快就得到鸟羽上皇赐名玉藻前。 玉藻前凭着鸟羽上皇的恩赏,权势越来越大,但在不久之后,鸟羽上皇突得重病卧床不起,皇家的御医无法查明病因,大臣们开始怀疑玉藻前,并暗中对她进行了占卜,认为是玉藻前在使用妖术。 最后由阴阳师安倍泰亲判明玉藻前作怪,说她是一只玉面金毛九尾狐,在阴阳法诀前玉藻前暴露出白面金毛九尾狐的本体,她日夜吸收上皇的精气,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取而代之,接管东瀛。 窃国的阴谋东窗事发,玉藻前从宫中逃走,真面目被曝光后,它变回原形,飞到天上逃离京都,随后躲避到东国地方。 与此同时,身体康复的鸟羽上皇恼羞成怒,发出了追讨的敕令。上总介和三浦介奉命行事,不但阴阳师安倍泰亲随行,更有请来的全国各地法师和高僧前往镇妖。 无数军兵,连同数千僧人,法师,阴阳师,发动结界,结出降魔阵法,又发动经文组成牢笼封锁进攻玉藻前。 但玉藻前妖法强大,挣脱了束缚,一阵妖音狂啸,放出妖光,又使法术,杀死了无数法师僧人以及军兵。 最终,大军无奈之下,以数万人为祭品,安倍泰亲利用传世法宝八咫神镜,将玉藻前定在那须荒凉的原野上,所有降魔者耗尽毕身修为,发动了鉴真大师的法箭,这才灭杀了玉藻前。 但玉藻前死后,其尸变化为巨大的毒石,散发出的妖气杀死了附近之人,被称之为“杀生石”。 她的野心和执念仍然以杀生石的形态保留在那须野,等候着下一个机会到来,时时刻刻准备着报复。 但这些只是传说,当不得真,不过玉藻前的美貌与才气却是属实存在的。 而这时也未发生鸟羽上皇病倒之事,玉藻前还侍奉在鸟羽身边,或者干脆就只是传说,鸟羽上皇压根就没有一病不起过。 赵柽坐在京都城外联营帅帐内,前面站立了几个人。 左边是他去年就派来东瀛连横合纵的黄孤。 右边靠前的是一名貌美少女,正是当年赵柽征讨方腊途中,在英雄岛遇见的宇都宫家的女儿宇都宫枫舞。 小女孩长大了,亭亭玉立,娇柔妩媚,看着赵柽,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赵柽也看着她,这正是他想要的,他不要一个软弱无用的女人,哪怕她再美丽漂亮。 他要的就是一个充满野心,擅长手腕,强硬铁血的女人! 宇都宫枫舞此刻强压着心中的兴奋,她那年从英雄岛回去东瀛浪速,大哭了三天,觉得被欺负的好惨,连证明身份的贴身玉佩都被人敲诈走了。 那个宋人好可恶,她要报仇,打败那个宋人,拿回自己的玉佩,性子于是慢慢变化。 她知道柔弱不行,别说找宋人报仇不行,就算是在家族之中安身立命都不行。 于是开始学习一切,总非平民家庭出身,想要学是能够学到的。 学了这么多年,学会不少东西,也能运用起来,却忽然发现一个致命的,自身根本改变不了的问题。 她是女人! 在东瀛,女人是天生弱势的一方,男人的附庸,哪怕再有本领能力,最后总得通过男人来实现心中抱负。 而这是她根本无力扭转的,是眼下东瀛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改变的! 就当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几乎击碎她几年来培养的自信和坚强时,有人找到了他。 竟是当年那可恶的、令人生畏的、强大到可怕的宋人手下。 而那宋人,居然是大宋国的皇帝,不,现在叫大秦国了,扫六合,镇八荒,庞大无比的秦帝国皇帝。 她当时都惊呆了,那宋人就是这两年来东瀛流传的秦天帝吗?震古烁今,前无古人的大秦皇帝赵柽? 可当年英雄岛上,他为什么要欺负自己?他那时该是亲王,可亲王的身份又何等尊贵,为什么要欺负她一个东瀛来的,宇都宫家的小姑娘? 他,他,莫非那时就看上自己了吗?他这般好色吗…… 原本以为的欺负,想要报仇雪恨,想要夺回玉佩的忿忿心情,一瞬间全都化为了荣耀,化为了仰慕,化为了无尽的崇拜。 强大的身影,仿佛顶天立地,无所不能,已经占据了她脑海所有,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人存在。 甚至已经占据了她身体的每一部分,一丝一毫,一寸一点。 他会给自己想要的一切吗?伟大的秦天帝? 宇都宫枫舞双目似水,荡漾着涟波,瞅着赵柽,身后宇都宫家的家主还有长者却都低着头,半弯着腰,不敢有一点怠慢不敬,更不敢抬头直视。 这些宇都宫家的人此时都战战兢兢,面对伟大的秦天帝,怎能不惶恐畏惧? 东瀛诸岛,强者为尊,强大的力量就是规则,就是天,秦天帝率领大军已经荡平诸地,混一了南北,唯留京都。 京都又算得了什么?宇都宫家的人相信,只要秦天帝挥一挥手,怕不是只要半刻钟,京都就会被攻破。 伟大的秦天帝是在筹谋拿下京都之后的事情呢,大秦隔海遥远,秦天帝不会久住东瀛,只怕连秦军都未必会留下,毕竟东瀛不比高丽,也不比交趾暹罗等处,来往太过费力了,想要通换消息都难。 那么,接下来呢?秦帝打下整个东瀛后绝不可能叫皇族继续掌权,否则打了还有什么意义? 那肯定就是要改天换地,改朝换代了! 秦帝会离开,秦军也会撤走,谁来继续做东瀛之主? 宇都宫家的人想到这里身体不由颤抖,这却不是瑟瑟而颤,实在是激动兴奋得颤栗,是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一个简直从未敢有过的大胆念头。 这念头,就是做梦都不曾做过,简直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敢去想,但眼下,用眼角余光瞄着前方的宇都宫枫舞玉立的身姿,骄傲的背影,都心中萌生了这个想法。 为什么不能呢?有什么不能呢? 上千年了,该改朝换代了! 就算是神,也该挪一挪位置了! 何况只是号称神的后裔! 东瀛诸岛,强者为尊! 所有宇都宫家的人,从没想过竟然会有这样的机会,能搭上秦天帝这根线,每个人看着宇都宫枫舞的身影,都觉得深不可测起来。 赵柽这时微微一笑,秋天到来了,收获满山坡,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你是我的小果实,只要种下了希望,就会有收获。 他早在英雄岛之时,就谋划今日事,英雄岛上知道了有东瀛武士前来,就筹划了今日种种。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欺负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他可是要把这个小姑娘捧到神的位置呢。 至于说目的,还是那句话,千百年后的事情管不了,只争朝夕就好。 我来过,我征服,我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须什么目的呢?征服了就够了,剩下的就只是游戏罢了。 赵柽冲前方轻轻招了招手。 宇都宫枫舞走了过来,她脸色如美玉,嘴唇像樱花一般嫣粉。 赵柽摊开掌心,露出那枚玉佩,玉佩是叫黄孤作为信物带来东瀛,并没有还给宇都宫枫舞。 “拿回去吧。”赵柽道。 “陛下……”宇都宫枫舞看着玉佩,又看了看赵柽。 “这件东西本就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而且……”赵柽用手指摩挲玉佩:“这东西今后可以用作东瀛和大秦来往的最高信物。” “来往……最高信物?”宇都宫枫舞看着赵柽:“陛下的意思……” “朕的意思很简单。”赵柽笑了笑:“京都拿下后,朕封你做东瀛女王,第一任东瀛女王,名号你自己想,想好告诉我就行!” 竟然,真的,叫她昭令东瀛! 哪怕宇都宫枫舞心中有所憧憬,也抱着幻想,但总是想法,是至高的追求,飘渺难以达成。 可现在由赵柽亲口说出来,就仿佛完毕她今生之大愿,让虚无缥缈的梦想立时办到,仿佛神佛开口,圆宏愿之。 宇都宫枫舞白玉般的双颊泛起两抹潮红,她肩头微微抖动:“陛下……” “还,还不谢天帝之恩……”后面的宇都宫家主实在忍不住开口提醒,他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腔外,变天了,真的变天了,从今往后,这东瀛之地,是他们宇都宫家的天了。 不,不对,是大秦的天,大秦之下才是宇都宫,大秦是天,宇都宫是天下面最高的那块白云,笼罩整个东瀛的云。 “宇都宫枫舞,谢过陛下赐封之恩!” 宇都宫枫舞跪倒在地,后面的宇都宫家人也全部跪倒,山呼天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柽哈哈大笑,很有意思,给东瀛换一个王,换成一个女王,然后叫东瀛从此王位传女不传男,只要大秦在一天,就叫东瀛此规不能改变,就叫女子统领东瀛诸岛。 “去进攻京都吧!”他缓缓地说道。 “是,天帝陛下。”宇都宫的家主这时壮着胆子说道:“陛下,那些皇室之人……要如何处置?” 赵柽瞅他一眼,呵了一声:“这种事情还用朕教你们吗?皇族,还有那什么神道教……” “卑奴明白,卑奴明白了!”宇都宫家主脸上顿时出现狠厉之色,千年皇室,积威甚重,名声旷远,怎可能留! 待他们走到帐门前时,赵柽的声音从后面悠悠传了过来:“记得把那玉藻前给朕带回来,朕想瞧瞧她什么模样,到底有没有生长九条尾巴……” (本章完) 第672章 三生石上刻你我,永生永世在心间 京都攻下后,赵柽在东瀛又住了一个月。 玉藻前并没有九条尾巴,宇都宫枫舞也很好,宇都宫家的女子从来不会叫人失望,很早之前他就知道。 安排好了一切,开始返航,玉藻前是要带走的,既然不是妖怪,那就带回大秦。 至于宇都宫枫舞,就留在东瀛做女王好了,至于王位能传多少代,到哪个年月,他也不管,随便去吧。 和黄觉的船队分开而行,黄觉依旧往高丽驻守,这边则按照来时的航线,往明州方向回去。 路过三山岛停留,云九霄依旧没有归来,不知跑去哪里浪得不归,叫赵柽想训斥一番这二师叔的想法落空。 赵柽去看了上官兰,随后又去金台旧居那处小山,见刘慧娘。 就看几个小童正捏着雪团,往一个小女孩身上打,旁边的小童们在看热闹,还有叫好的。 这是个难遇的日期,无论之前,还是后世,能够在正月初一登位的皇帝屈指可数。 最后朝上统一定下于明年正月初一登基,取全头全须之意。 其中列出的理由无非就是出身最正,最有才名,育有皇长子,剩下的就是各种贤良淑德,识大体,有见识类的吹捧。 朕的少年结束了。 赵柽几步上前,那些小童闻声都望过来,他们都认得赵柽,立刻吓得不敢再说笑,仿佛鹌鹑一般站在那一动不敢动。 赵柽此番没像之前那样推辞搪塞,而是随即下令,叫人准备登基大典事宜。 “会也不能答!”小赵悦叉腰道:“你答了,先生夸你聪明,我们不全成了笨蛋?而且你姓段,我可不知道朝中有姓段的大将军大官,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还不从实招来!” 柳随云解其中意,遂与众人商议,帝登基初,号年天健。 傍晚,赵柽在殿内将手上的奏折全部摔在地上,冷笑道:“干什么?他们这是想要干什么?” 剩下一二成的大臣折子,那么小半成是举折寒梅的,余下者只建立后之事,并没有请择提举哪位。 赵柽两个没往天字班地字班那边去,就在元字班黄字班这边瞧看,看大孩子玩没什么意思,看些小童才更有趣味。 更有跨海远征作战,南面跨海远征爪哇诸岛,东面跨海降服东瀛。 至于萧敏身份虽然最高,但为异族,无论如何都是主不了正宫的。 赵柽深吸了一口气,萧敏看他脸色难看,不由急忙道:“陛下,我去劝……” 小女孩躲来躲去,却不料脚下一滑,扑倒在地,立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啊?”柳随云立时一惊,这是想要干什么?难道外面没了对手,就要在内部寻找对手吗?这不是单单想要除弊诛贪那么简单啊,之前布置,没有这些,不过是绝逆患,清硕鼠,正朝纲,可眼下这话…… 柳随云道:“臣也正要禀告此事,那边如今热闹得紧,皇子皇妃们都回东京后,臣有意松懈青唐各府看守,便各种动作出来,后来南面诸国主押到,更是私下勾连,时不时来往密信之类物件。” 两人下了赏景楼,也不坐车辇,而是在雪中漫步,朝着北面宫城门走去,这边出了门就是艮岳,皇家书院就建在原本那块巨大的磐侯石旁。 似赵柽以摄政王身份理朝政几年的,绝无仅有,这也就是赵柽名望满天下,军功彪烈无谁能匹,才能镇住朝堂,镇住各路官员。 柳随云闻言心中一颤,赵柽做事极少言大过空,无论行政事还是用兵时,一旦真的说出这等措辞,那么肯定就要有石破天惊的动静,只是赵柽此刻不说,他也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萧敏瞅过去好奇道:“那么多小孩,在干什么呢?” 而且,赵柽改国号,称为秦,这又好比开国之君,甚至般般种种交叠,又远胜开国之君了。 这些奏折国书之内,除了恭贺言辞外,都还有同一个内容,那就是请赵柽登基。 萧敏眼睛在寻找小赵悦,赵柽往不远处一努下巴:“在那边呢。” 本来新皇登基,与立后并无太大关系,毕竟不少皇帝登基都还没有娶亲,许多都是登基之后再立后的。 因为各地奏折之上,包括朝堂大臣的晋言,十有八九都是倡议立祝氏女子为正宫。 赵柽觉得气息如兰,不由心神荡漾,将刘慧娘拦腰抱起,向着木堂后方走去…… “梦舒,你说倘有一天,朕忽然与天下士族,地方百官,朝堂文武,一一做对,会如何呢?” 赵柽闻言哼了一声:“胡说八道,岂能以出身立后宫?贞娘出身怎么了?莫非不是良家女子吗?寒梅出身如何了?世代将门,世代忠良,元镜出身怎么了?河西之族早融于我华夏,都已不算异族。” “我,我……”段灵儿闻言哭得愈发伤心。 “可是……” 可赵柽不同,虽然媳妇数量和宗室其他人比不了,也没有一些大臣多,可总归好几个,而且子女都一堆了,这立后之事,立刻就被有心人提了上来。 柳随云倒是与回鹘一脉相近,毕竟认识丽雅娜扎在前,又一直驻守青唐,有些无奈道:“陛下,他们会不知道吗?都是站在士族那一边,众口铄金,各处呼和,天下百姓哪知详细,最后哪怕不是真的也会变成了真的。” 刘慧娘亮晶晶的双眼缓缓闭上,双臂环上赵柽颈子,依旧不说话,睫毛颤抖,身子发烫。 七日之后,大军离岛,天高云淡,白鸥飞起。 年号本应该礼部,或者中书门下议事选取,但赵柽却淡淡地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句不错。” 走了好半天,这才进入艮岳,雪已经小了下来,由鹅毛大雪变成了稀薄雪花。 “陛下,虽然陛下英明神武,可是天下士族与天下官员何其之多,相互勾结,陛下如果抽丝剥茧,哪怕一丛一丛解决,也都无人敢语,可是一起对上,朝野军中皆有皆是,这,这恐怕……” 因为新朝代大凡开国就要登基,不然四方不稳,而继任的皇帝,在先皇去世后也要抓紧登基,不然朝堂不稳,天下不稳。 朕要开启一个大时代了,朕要做真正的大事了。 刘慧娘微微摇头:“陛下,慧娘无意红尘之事,不想再入凡俗了。” “我,我会自然要答。”段灵儿边哭边道。 滑倒在地的正是段灵儿,去年南征归来,王若初、段思嫣,还有段易长都跟着来了东京,段灵儿便被赵柽叫来书院读书。 于是,朝上朝下,各路安抚,都请帝立后,上书朝廷。 这一朝承接了宋时的文官敢言传统,皇帝的家事也敢管一管,毕竟开朝以来就这样。 而其她几人除了折寒梅外,再未被提到,毕竟剩下的出身不能与祝秀娘相比。 她这时穿了件小绿袄子,两个腮帮鼓鼓,不知道在吃什么东西,伸手指着滑倒在地的小女孩道:“段灵儿,我们都答不上先生的问题,你凭什么答上来?” 明年正月初一登基大宝,年号天健。 赵柽微微沉吟:“如今看到这些立后的折子奏章,那时所计怕是有些心慈了,沉疴当下猛药,待我再思索一番,既然要做,就不妨做一遭大的……” 赵柽叹气:“好不容易再见,却又叫再不见,人生遗憾,莫过于此。” 木堂之内,“慧娘,真的不与我走吗?” “我还没登基呢,居然就开始谋画这些事情,真当这几年国内太平,我不会拿他们开刀?”赵柽眯了眯眼。 除了这两件必要事情外,还有各种礼事,杂事,其中有一个也尤为重要的就是立后。 秋去冬至,初冬来临,大秦各处的请愿奏折雪片一般飞往东京,甚至包括大西方一些遥远的国度也主动示好,送来礼物国书。 所有大臣都知道赵柽的后宫一直没分高下,之前人少,未登极时也就那样了,若是称帝之后,纳入人数增多,再无正阳宫主,可就于礼不合,也无法向天下宣告。 接着叫人铸造神州万方鼎,绘制江山社稷图,将大秦的版图铸于鼎上,绘在图中。 “陛下,时机未熟啊。”柳随云苦笑道。 赵柽扬眉道:“我并不是气他们这些动作手段与勾打连环,而是他们话语之间,其心可诛,什么叫育有皇长子?熹儿怎么就是皇长子了?那诤儿是什么?” 赵柽见此情景不由脸色阴沉下来,那几个打人的小童为首的正是小赵悦。 这是自古来中原皇朝连想都没想过的事情,更别提去做了。 这是个庄重而复杂的事情,因为赵柽和之前的宋帝不同。 “他们人很多吗?”赵柽微微露出一丝不屑笑意:“朕的人更多,这天下的百姓,都会与朕站在一处,与朕一起战斗!” “我知道未熟。”赵柽一甩袖子:“但想要通过立后之事,先占据正统名义,想也别想。” 那这一场登基大礼,势必要旷古绝今,做到天下最盛最大最震撼,慑服远夷,流传后世万代。 赵柽忽然向前一带,将她拉入怀中:“人生如初见,何事问画扇,秋风扑凉萤,一瞬逾千年,慧娘,你……” 此刻正直间休,学院里的学生们多在外面玩耍,若是平时天冷就都蜷在塾舍内了,可因为下雪,有了玩物,纷纷跑出来堆起雪人,打起雪仗。 队伍未在明州多做停留,一路北上回归东京。 刘慧娘忽然伸出柔荑,轻轻抓住赵柽的手:“陛下身边又不缺慧娘一个,天下大事,日理万机,粉黛三千,用不多久陛下就会忘记慧娘的。” 柳随云在前方笑道:“陛下何必动怒,折子里所说所言倒也不错,祝妃却是出身最好,也最适合为后的人选。” “这个……”柳随云道:“陛下还是莫再生气,伤害了龙体不好。” 赵柽瞅他一眼:“暂时空悬起来,拟旨出去,不是不立,容后再说,对了,青唐那边此刻如何,太上皇那里可有动向?” 几日后有雪,东京城在大雪中衬托得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柳随云行礼称是:“陛下,那一切还依当初所计行事?” 赵柽摇了摇头,背着手往过走,萧敏急忙跟上。 而登基日期定下来,接着就是年号。 赵柽在楼上和萧敏看会儿雪景,然后道:“左右今日无事,去书院那边瞧瞧。” 柳随云闻言愣了愣,感觉一股凉气都背后升起,他还想再说点什么,赵柽却挥了挥手…… 明州,登岸。 “陛下,相见不如怀念,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到了东京,黄花落叶,秋日更深,赵柽下旨天下四方,传东瀛征服之事。 “陛下,那就真不立后了?可挡不住人言汹汹,多则恐生不恭啊。” 当然,其中也可能不少人暗通款曲,相互勾连,想要达到某些不可告人之目的。 赵柽摸了摸下巴:“叫他们快活几年,人不能没有梦想,没有梦想和咸鱼又有何区别?尤其太上皇工于乐画才技,想法天马行空,若直接绝了他的念头,岂不要命一般,那倒是我不孝了,一点点来好了,叫太上皇有些事情做总好过无所事事郁郁寡欢,到时慢慢知道无望,最后没了念想再接回京城,还是要与圣人团聚才好。” 赵柽回头看眼大海,沉默转身,心情阴郁交织。 似此独断万年,与上一万年的所有朝代,都分割而开,乃称两个时代。 握紧了刘慧娘的纤手,赵柽苦笑道:“这却是打趣我了,虽然聚短,但慧娘你还不知我乃什么样人吗?” “不用你!” 当下的大秦国,与以往所有神州国家都不同,因为扫漠北草原与白山黑水,东下高丽,南平诸夷百部,西打西方诸国。 赵柽负手站在甲板之上,看着渐渐远去的三山岛,神情间露出一抹难言的忧伤。 赵柽开古帝之不能,将神州有史以来的版图扩到最大,真正实现了扫六合,平八荒,镇压四海内外,威震寰宇,独断万年。 刘慧娘抿嘴一笑,却是不语。 旁边的小童此刻纷纷跟着附和。 怎会当时已惘然?刻骨铭心,情极深处,上穷碧落,下达黄泉,奈何桥上过,孟婆手中汤,都不会忘却,三生石上刻你我,永生永世在心间! 小岛峰顶,刘慧娘望着帆影过尽,两行晶莹泪珠滚滚滑落……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你们怎么……”小赵悦觉得气氛突变,急忙回头看去:“啊,爹……” 爹爹二字还没全叫出口,就被赵柽给倒拎起来,照着屁股就是一顿胖揍…… (本章完) 第673章 儿女不省心 “啊,呀呀呀……”小赵悦伸臂蹬腿,仿佛杀猪一般嚎叫:“爹爹,别,别打了……” 萧敏大惊失色,急忙过来拉劝。 塾堂内的先生听见声音跑出来,虽然是个大儒,可看到这种情况,也不由傻眼。 “陛下……”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不知到底发生何事。 赵柽将小赵悦丢在地上:“都闭嘴!” 他此刻是真有些恼火,下面子女闹点皮点淘气点贪玩点,他都能一笑而过。 甚至反对他,不服他,和他辩驳,也没什么,毕竟理不辩不明,不能因为他是君父,就真正的一言堂,之前在三山岛说什么乾纲独断,也是此一时彼一时。 可他绝不能接受眼前这种情景,也就是女儿,若是儿子,就直接吊起来惩治了。 瞅着地上哪怕挨了打,疼的呲牙咧嘴,却一滴眼泪也不掉的小赵悦,赵柽越看越生气。 萧敏跑过去扶女儿,赵柽怒道:“不许动她,一会再打二十手板!” 塾堂先生眼角跳了跳,心说还打啊,这是叫老夫动手?真是苦也。 赵柽走到那边,拉起在地上坐着的段灵儿,抹了一把她脸上泪水,随后目光扫过众小童。 众小童都低下头,能被各家送过来读书的,都是家中子女里最聪颖的,最心窍玲珑的,擅长察言观色,懂得避害趋明,看到赵柽的样子,就知道皇帝陛下震怒了,立刻都装成一副乖宝宝模样,不言不语,仿佛知错认错。 赵柽瞅着他们,哼了一声,随后淡淡开口。 “朕接下去说的话你们全都听着,也不妨回去告诉家中父母,让他们给你等讲解朕话中之意。” 小童们小鸡啄米,急忙慌乱应是。 赵柽神情凝重,缓缓地道: “朕这一生,最恨恃强凌弱,最恨仗势欺人,最恨欺压良善!” “朕幼时便行走东京市井,任侠豪性,抱打不平,见不惯世间不平事,见不得恶贯满又盈,见不得鼠辈猖獗行。” “朕有大王之身,三尺青锋,一身武功,是以能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踏春风,尽问世间难言事,怒发冲冠斩不平。” “可是……百姓们有什么?未必全好,但有八九都良善,他们乃是我帝国之基,皇朝之根,他们若是受了委屈,遇到欺辱,遭到冤情,又能与谁述说?谁能伸张正义?” “自然,你们可以说有官府,有开封府,有各处州府县衙,但是……” 赵柽伸手向前一指:“你们,你们的家中非显及贵,官府衙门真的会秉公办理吗?就算真的秉公办理了,分善恶,判对错,可有几个衙门敢对你们这样家庭出身之人,按律施刑?” “尤其是……”赵柽指向正在萧敏怀里缩头缩脑的小赵悦说道:“皇族,宗室,为所欲为犯下过错之时,寻常府衙是没有权利惩治的!” “那叫百姓怎么办?长此以往,养成权贵跋扈之习,宗室横行之风,百姓有怨,黎民受苦,民心不在,乃至民心有变,我大秦的根基便会动摇!” “朕绝不允许此类事情发生,所以,不管是谁,都不能恃强凌弱,不能仗势欺人,不能欺压良善,不但对百姓不许这样,就是对待身边人,同窗,朋友也绝不允许如此!” “朕若发现此类事情,绝不姑息,绝不容情,不管你等父母是何人,有过何等功劳,朕都会叫他们大义灭亲,若他们不舍,那朕就一同治罪!” 众小童闻言都吓得瑟瑟发抖,赵柽的话言简意赅,他们虽然年龄小,但却都能听懂,知道这话的严厉,而且皇帝金口玉言,说了肯定会做到。 赵柽又看向小赵悦,重重哼了一声:“皇室宗室亦是如此,倘若犯律,欺凌弱小,绝不容情!” 赵悦儿吓得忙把脑袋藏进萧敏怀中,这次是真害怕了,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挨过揍,今天被爹爹一顿打不说,一会还要敲手板,还说这么狠的话,可吓坏她了。 赵柽道:“去塾内和先生领手板吧!” 萧敏忙搂紧小赵悦:“陛下,刚才你都打过她了,手板就免了吧。” 赵柽淡淡道:“惩罚岂有免的道理?若是能免,刚才我一番话不是白说?还不赶快去,别叫我亲自动手!” 小赵悦畏畏缩缩从萧敏怀里钻出来,萧敏气道:“我和悦儿一起。” 说着往塾舍走,先生在后面摇头叹气跟上。 赵柽眯了眯眼,道:“全都回去,观看惩戒,以儆效尤!” 萧敏在前面闻言顿时肩头一颤,想要自己于旁边求先生放水的打算落空,脸色顿时白了起来。 小童们听命都往塾舍走,赵柽牵着段灵儿,段灵儿已经擦干了泪水,小声道:“陛下,就不要惩罚公主了……” 赵柽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进了塾舍,督促着先生打完手板后,也不瞅萧敏和小赵悦的表情,而是把段灵儿拉到身边。 “从今天起,朕封段灵儿为还珠公主!” 众小童包括先生都面露惊讶之色,萧敏也吃了一惊,段灵儿身份来历她十分清楚,绝对不是皇室的血脉,怎么能封公主呢? 小赵悦这时忍着手上痛楚纳闷看向前面,她不敢看赵柽,只是打量段灵儿,心中想着自己是明珠公主,爹爹怎么又封个还珠公主啊?这段灵儿也不是皇室的人啊。 赵柽又道:“今日起,赐段灵儿赵姓,叫赵灵儿!” 他看了一眼萧敏:“段思嫣是你表姐,朕收灵儿做义女没有什么毛病。” 萧敏心想你封都封了,我也没说有什么毛病,你解释什么呢? 后面的记注官,就是起居郎,此刻急忙拿笔记下:帝于靖康五年冬…… 赵柽回头看记注官写完,道:“把朕刚才在塾前所说的那些话语抄送中书门下,叫柳随云派人传宣出去。” “是,陛下。”记注官行礼恭声道。 旁边的赵灵儿有些傻,怎么自己一下子就变了公主,还改了姓呢? 赵柽摸了一下她的头:“回去上课吧。” “是……”赵灵儿蹑手蹑脚回去自己小书桌后。 “走吧!”赵柽负手往出走。 萧敏在后面道:“陛下,悦儿的手肿了,写不得字,是不是先回……” “手写不了字,耳朵还听不得吗?不下学不许回去!” 外面这时雪又变大,赵柽走在雪中,待离学塾远了,萧敏从后面追上来:“二郎!” 赵柽也不止步,就是往前快速走去,萧敏心中负气,使起轻功追赶,可无论怎么追,却总是差着丈远的距离。 回了宫城那边,赵柽径直奔萧敏的寝殿,到了里面,站在门内笑眯眯瞅着后方追来的萧敏。 萧敏进门,刚要说话,却被赵柽一把抱起,然后踹上了殿门。 “二郎,你,你干什么?”萧敏立刻挣扎起来,她还有话想和对方言讲,这怎么进来就将自家…… “大号练废了,练个小号玩好了……”赵柽笑道。 “甚,甚么小号……”萧敏双颊飞红,纳闷问道。 “小号就是小号……” 赵柽也不解释,快步往殿里走去…… 转眼进了腊月,因为赵柽要于来年正月初一登基,所以此刻东京城盘查严厉。 但寻常百姓们却不影响,他们几乎不出城,也不随身带什么兵刃,甚至东城与西城都不太来往,毕竟东京不但是开封治所,也是祥符的治所,虽同居一城,但百姓彼此间的习惯并不全相同。 这一年,腊月里除了严厉就是热闹,是那种压制的热闹,百姓们奔走来往,低声相告,开封府又贴出什么消息了,礼部又搞出什么新仪式了,一切都与赵柽登基有关。 开封的百姓们盼望这一天许久,甚至还没到新年就想放炮庆贺,但现在城内查得严,只能继续等待下去,等正月,等二大王登基典礼结束,再好好庆祝一番。 随着小年过去,赵柽愈发的忙碌起来,不是普通的登基,而是作为神州以来最庞大的帝国之皇登基。 前无古人,势必典礼要做到最震撼最完美,在史册之上划下重重一笔,流传后世,千百年后依然会叫人津津乐道,心存崇敬。 腊月二十九,一切都准备就绪,赵柽终于缓下一口气,这些天可给他忙得焦头烂额,从没想过这登基大典居然如此复杂。 中书门下和礼部制造的典礼流程与他所知的不太一样,里面增加了许多古礼,而这些古礼都是周礼和仪礼中记载的先礼,有些甚至追溯极早,其它的则犹秉秦礼,别说顺位登基的皇帝不曾用过,就算是开国之君也极少有人使用。 并非不想用,而是自认不够资格去用。 赵柽的资格却足够,所以这些纷纷被提了上来,但典礼的时间也会跟随着延长一倍不止。 赵柽自然提出了抗议,你们这是想要累死朕吗? 可抗议无效,中书门下和礼部在这件事情上态度极度强硬,不容赵柽有半点偷工减料想法,赵柽无奈,只得任由他们折腾。 二十九下午,吃完午茶赵柽去到张贞娘宫内。 张贞娘正在案上写东西,小赵诣在一旁自己玩。 学塾已经放假,如今除了宋安平还在艮岳那边,已经是空无一人。 宋清还在青唐古城西宁州行秘事,宋江在云南路大理城,过年都回不来。 没有这两个至亲之人在身边,小安平也无处可去了,虽然东京有宋江的府邸,可那府除了几个仆人外,几乎就是空的。 所以小安平选择在学塾居住,皇家学塾设有居房,是平时给先生们休息的地方,不止一间,小安平就住在那里,宫中去人送吃喝,赵熹每日找他顽耍,除此便是安心读书。 “爹爹!”看到赵柽过来,小赵诣立刻丢下手中的玩具,扑了过来。 赵柽一把抱起小三郎,笑道:“怎么不去读书?” 小赵诣道:“看娘写东西。” 赵柽道:“真的看了?我在门外就见你在玩,根本没往你娘那边瞧。” “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赵诣辩解道。 “那你说说刚才你娘写了什么?” “娘刚才写,那英雄,手持红灯,顶天立地,照亮光明,暖了黎民百姓!” “嗯?”赵柽皱了皱眉,抱着小赵诣走过去,张贞娘笑吟吟地看着爷俩。 赵柽眼睛往案上纸面一瞧,果然有这句,这是赵柽叫张贞娘编的红灯英雄记一剧,里面唱词都是张贞娘自写。 他狐疑地看了看小赵诣:“三郎,怎么瞧见的?” 赵诣眨巴眨巴眼睛,重复那一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赵柽被他气笑:“我却没注意你还有这等本领,倒是小瞧你了,居然能一心二用。” 小赵诣神秘兮兮趴着赵柽耳朵道:“爹爹,告诉你件事,我和谁都没有讲,和娘都没说。” “嗯?”赵柽好奇道:“什么事?” “我……看过的所有东西都不会忘记,包括那些诗文书卷!”小赵诣压低声音道。 赵柽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瞅着这个儿子,过目不忘吗? 可是不对啊,有这本领不是早就暴露出来?就算是年龄小平素身边人不注意,可在学堂也会被先生发现的啊。 见赵柽不说话,小赵诣再次小声道:“我就装傻,没人发现,先生考时,我只答一半,先生也不知道。” 赵柽把小赵诣抱到远处椅子坐下,小声道:“为什么要隐瞒?这种事情不是该炫耀出来叫大家都知道,然后夸奖你奖励你吗?” 小赵诣愣了愣:“爹爹,为什么要说出来呀?夸奖有何益处?被人知道岂不妒忌?” 赵柽:“……” “那现在又为何要与爹爹讲?既然隐瞒,不是该隐瞒所有人吗?” “孩儿觉得瞒别人还好,就是怕有些瞒不住爹爹,爹爹早晚都会发现,那还不如早点和爹爹坦白。” 赵柽缓缓点了点头,神色间一片难言之情,这个儿子…… 小赵悦是太过让人不省心,这个儿子却是有些太省心了…… “陛下,写完了。”张贞娘在那边轻轻吐一口气,放下手中毫笔。 赵柽看了小赵诣一眼,抱着他过去。 只看案上堆了一叠戏稿,约莫有几万字数,十三折的红灯英雄记,写完了。 (本章完) 第674章 崇德阁二十四功臣 大秦天健元年,正月初一,赵柽登极大宝,举国同欢,四海皆庆,天下臣服。 秦天帝之名,远超天可汗、大圣天帝等古来强大帝王尊号,响彻寰宇。 尊号是帝皇在世时的称号,不需避讳,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可以称呼。 一场浩大的登基仪式,从天光初亮,一直到下午过半,方自结束。 百官精神,黎民兴奋,东京城内,奔走相告。 无论苍头老汉,垂髫儿童,全都喜笑颜开,二大王登基,他们得偿心愿,心中落底,好日子会继续下去了。 赵柽却觉得自己被摆弄傻了,仪式上他前两个时辰还保持微笑,后来神色渐渐严肃,再后来变得不耐烦,最后则全都变为了苦色。 柳随云叫过张迪,让他偷偷提醒赵柽,保持威严,保持喜悦。 赵柽传回话去,再不结束,朕不陪你们玩了。 典礼结束,普天同庆,连续七日,东京城的爆竹烟花就没有停歇过,此起彼扬,通宵皆是如此,简直变成了不夜之城。 赵柽下令,大赦天下,除了杀、奸、拐,三类罪名的犯人,全部特赦,配于军中的同样受此恩典。 接着又是种种新律颁下,这律法都是在原有之上做了些修改,倾斜于黎民百姓。 当然,这只是律法,并非那种变革之法,没人敢有什么微词,毕竟这种事情动摇不了官宦士族的权势。 虽然约束深了,可官宦士族们并不太在乎,民怎与富斗,富怎与官争? 就算有法可依又怎么样,刑还不上士大夫呢,君子还泽五世呢…… 靖康时代结束了,天健时代来临。 大秦天健元年。 这一年,赵诤九岁。 赵熹八岁。 赵诣六岁。 赵悦五岁。 赵谙也是五岁,生日小,所以年龄最小。 正月里头出去,朝上再次忙碌起来,因为又一件大事将要到来。 那就是论功行赏。 赵柽不是开国皇帝,但却胜似开国皇帝,所以大秦的论功行赏必然会有。 这次的论功行赏势必和历朝历代开国时一样,会封出不少世袭爵位,国公、侯爵、伯爵等。 不世袭的也会有,一代而终荣耀一世,这个主要是看功劳大小而定,或帝的亲远而择。 大抵来说,只要是从龙起事者,几乎都会封爵,偏将下可能就是自身之爵,而偏将之上,就几乎全为世袭了。 但凡从龙,武将居多,实际跟随开国帝王打江山的并不会有几个文官,所以多用偏将这个职位为分水,不少人便能推测出自己的爵衔了。 云南路,大理。 云南经略安抚使司之内,宋江正与吴用喝茶。 吴用当日也被赵柽留下任了官职,不是三帅职务,而是云南路提举学事司。 这个官职负责教育行政,一路的州学、府学、军学、监学、以及县学都归学事司管理。 说不上权利如何大,但职务却较高,是一路之内官阶的第二梯队,且是清流,身份清贵,也够得上品级,而且这职差应了吴用学究的表字,叫他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心。 此刻两人摒退左右,边喝茶边商量事情。 花桌之上摆了两封信函,宋江放下茶杯,下巴微微点去:“学究啊,你如何看?” 吴用眼睛落到那两封信上,抬手捋了捋薄须,微微一笑:“相公,此事相公心中自然有数,下官惟恐多言说错啊。” 宋江听到相公二字甚为受用,身子往椅上靠得更舒坦一些:“学究但说无妨,我想听你说的与我心中所想是否契合,不合则商榷,合便依此行事。” 吴用点头称是:“相公,这两封信,一封是太上皇送来,一封是宫中祝妃娘娘送来,都是密信,都要防人耳目。” 宋江道:“这个自然。” 吴用道:“太上皇之心不想也知,依旧惦记着大宝,琢磨着复辟,想重新龙主天下,君临朝堂,许以相公高官厚禄,想将来有一天举事相公能揭竿相助,可相公如今已做到一路经略,封疆大吏,就算到时襄助太上皇成功,太上皇又能封相公去哪里?能封宰相吗?” 宋江道:“怕是不能。” “能封枢密?” 宋江道:“我如今官阶已等同枢密副使,为了个枢密冒险岂有意义?何况将来说不得会加官进爵,正常升迁做一任西府主官也未必不能。” “这就是了。”吴用笑道:“那可封个王字名头?” 宋江微微沉思:“封王必将卸去职司,手上再无权势,大丈夫岂可一日无权?何况若是没了权利,太上皇想要卸磨杀驴,篡改史书,揽大功于己怀,只恐怕我性命有忧。” “所以,相公啊,太上皇这里非但不能答应,更不可能唯唯诺诺,须斩钉截铁,将那密信送与东京告陛下得知啊。” 宋江闻言点了点头:“学究与我所想不谋而合,那另外一封……” “祝妃娘娘这一封……”吴用从椅上站起,背手在地上走了两圈:“这封须得深思。” 宋江道:“如何讲?” 吴用来到花桌前,瞅另外一封信道:“祝妃娘娘的打算其实很简单,无非两点,第一是支持她登后位,第二则是……支持二皇子立为太子。” 宋江喝了口茶:“依我观看,陛下博爱,且后宫诸位娘娘都是陛下自家于外识得,个个皆有情感,不似皇室内部指定姻事,陛下恐不想分个高低上下,至于虚悬正宫史上也非未有,祝妃娘娘这个打算恐怕是要落空。” “相公所言极是,下官看陛下很难立正阳宫主了,大抵会一直悬去,所以这条非但难以办到,若是真的进言,还恐陛下不喜啊。” 宋江面露难色:“可另外一件,支持拥立二皇子为储君,却同样叫人生难。” 吴用不语,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宋江继续道:“陛下如今春秋鼎盛,意气勃发之时,而你我岁数都已经是知天命年纪,还掺合这种事情,又有何意?我观戏文话本,历来掺于立储,无论官职大小,都如悬崖行马,桥边走车,危险至极。” 说完,他再补充道:“何况陛下的武艺高强无比,恐怕我二人将来化为白骨黄土了,陛下还正壮年,支持二皇子立储对你我又有何好处?” 吴用这时缓缓摇头:“相公此言差矣!” “怎么差矣?”宋江一愣,看向吴用。 “相公当局者迷了,如何只想着自己,为何不想想子孙后代?”吴用上前一步:“相公与我都是从龙之臣,将来一天你我不在,陛下还能照拂一下后代,暂时无忧,可若新皇登基,咱们这些开国功臣,从龙将领的一脉就全都要搁置不用了,只能享受爵位,碌碌无为,自古皆是如此,难道相公期望如此吗?” “啊呀,学究提醒于我!”宋江顿时拍案而起:“不为自家着想,也要为子孙后代考虑万全啊,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吴用接着道:“只要荣华三代,三代都在朝堂站稳脚跟,那么便成气候,稳固了势利,再无了这些烦恼,官家与朝廷便不好舍弃,到时候世代荣耀,百数年下来,开枝散叶,遂成望族,成门阀,哪怕就算改朝换代都自不怕。” 宋江抚掌:“是这个道理,正是这个道理,还是学究教我。” 吴用瞅向那两封书信:“所以相公把太上皇这封递给陛下,表决忠心,祝妃娘娘这封,犹豫一下,话里话外留下活口,总不好直接答应,那么便不金贵了,怎么也待多拉拢几番,才好暗中同意支持二皇子。” “妙哉,妙哉,就按学究说的去办!” 宋江开怀大笑,直觉得计,接着言道:“我看不如叫铁牛过来吃酒,许久没有畅饮,不如一醉方休。” 吴用也馋酒菜,不由叫好,随后打开堂门唤人排了酒宴,去唤李逵一同来吃。 李逵这时任了司理院的院虞候,乃是都虞候一格的职务,掌管云南路部分监狱事责。 司理院的长官是司理参军,他知道李逵是个混人,赵柽离开大理时也交待了李逵不懂管事,就给他个名头,按时发饷便好,愿意点卯就点,愿意去各处监狱查看就去,不愿意就随他便。 李逵得官后最初几天也想做个人样,还穿起官服,可没多久便原形毕露,哪里能够坐堂当差,天天喝得醉生梦死,最后衙门也不去了,除了喝酒,还是喝酒。 如今他也有自己的宅子,也还不小,喝多了就在宅子里张跟头打把式,足够他耍弄,倒少出去惹事。 片刻李逵过来,脸色黑红黑红,一看就在家里正喝着,进门拜倒叫哥哥,宋江让他起来,三人开始推杯换盏。 席间宋江与吴用说话,李逵听不懂只管吃喝,只是听到说陛下要封赏之事时,才插一句嘴说陛下是不是要赏金银美酒? 两个哈哈大笑,说陛下若是念着你铁牛,说不定也给你个爵位呢。 李逵不稀罕,只是道:“陛下多给美酒便好,爵位又不能当酒来喝,要来何用,也不如金银,可以换酒。” 就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时,外面忽有亲兵来报,说是京城来人,有旨意传下。 三个急忙起来,酒也不喝了,摆下香案接旨。 来的倒不是宫中宦官,而是吏部的职曹,直接宣旨。 旨意大致意思说经过几年的征战,外患已经消除,疆土无限扩大,天下已是太平,百姓们安居乐业,所以朕要犒赏功臣,赏赐爵位,在三月三这天举行大朝会,开授爵大会,但凡被授爵者,无论在哪里为官,都必须赶回京城,参加仪式,接受封爵。 除了授爵之外,还会将功劳最大的二十四人列入崇德阁,画像书勋,称崇德阁二十四功臣。 二十四功臣皆封国公,世袭罔替,大秦朝在,国公就在,与国荣焉。 宋江、吴用、李逵三人皆在授爵之中,须不日赶往京城,不得延误,钦此。 听完圣旨后,宋江和吴用都傻了,授爵在他们意料之中,但没想到朝廷竟然要搞授爵大会。 更重要的是居然其中功劳最大的二十个人皆封国公,进崇德阁,列二十四功臣。 这是效仿大唐开国的凌烟阁二十四人啊。 接旨完毕,宋江急忙令人重摆酒宴,款待天使,席间询问这二十四功臣里可有自家? 吏部的官员苦笑道:“宋相公,不是下官不告诉相公,实在是下官也不知道具体都有哪位大人,这事没有走吏部商议,是陛下和中书门下那边私下秘定的,吏部这里就是前往各地给在外的大人们传个话头。” 宋江点头,这事确实不该是吏部小官知道的,不过他关心此事,这可是流芳百世的事情,招待完对方后立刻和吴用商议起来。 吴用有自知之明,知道不会有自家,便一心一意帮宋江推理计算。 结果算来算去,按照两人所知的赵柽亲信嫡系,再论功劳大小,排名出去,宋江总是在二十开外。 也就是说,可能有他,也可能没有。 吴用道:“崇德阁二十四功臣为首的定是柳相,而卢枢密,杜殿帅,吕经略,李都护这些也肯定都在前面。” 宋江叹道:“这自是不能比的,我有自知之明,莫说我跟随陛下较晚,哪怕同时随着,可碍于才智武艺,也不如这些人物。” 吴用安慰道:“相公不必担心,虽然按照功绩亲近,相公排的靠后了些,但也是在末数那里摇摆,说不定就有了呢?这并非侥幸,而是实实在在极为可能。” 宋江闻言一阵患得患失,最后道:“希望如此,那便不止光宗耀祖简单,真是流芳后世,史书之上浓墨一笔了。” 大丈夫岂可郁郁久居人下已经是昨日之想,如今想的乃是流芳以后,为后世景仰了。 李逵在旁面发呆道:“陛下也叫俺进京,就是为了赏这个爵位?” 吴用笑道:“铁牛好命,哪怕是最低的爵位,也光耀门楣了。” 李逵摇着脑袋:“俺进京问陛下,看这爵位能不能换钱,俺想好了,酒须钱买,还不如直接赏俺银钱呢。” 宋江瞅他摇头:“真是我的傻兄弟啊。” (本章完) 第675章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大秦天健元年,三月初三。 东京城大朝会。 这次论功行赏,授衔封爵,是几百年来未曾有过的盛事。 因为上次大举封爵还是在太祖开国之时,不过这次势必要比那次更加浩大隆重。 东京城再次戒严,盘查南来北往人等,若有鬼祟者,可疑者,全部抓起审问。 天未亮时朝会就开始,各种仪式结束之后,正式授封。 封爵是从低往高封的,越低的爵位封得越多,但正常来讲低等的爵位大多都是不会世袭的。 不过此刻却有例外,那就是赵柽身边的一些侍卫,以及碎玉楼众人。 这些人于国的功劳并不大,但是于赵柽的功绩却不可替代。 这些人全都是要封的,而且全都要世袭。 大秦的爵位制度比公侯伯子男要复杂得多,它包括十二个等级的爵位,具体为:王、嗣王、郡王、国公、郡公、开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开国男。 这些爵位中都带有本郡县开国的称号,到封国公时,则称为某国公。 相应品级为:王正一品,嗣王、郡王、国公从一品。 郡公、开国公、开国郡公正二品。 开国县公从二品。 开国侯从三品。 开国伯正四品。 开国子正五品。 开国男从五品。 有封爵者必有食邑。食邑从一万户到二百户,共分十四等,不过,食邑只是虚数,只有食实封才有实际的获得。 食实封从千户到百户,共分七等,实封约为虚封数的四成,食实封者,按实封一户,每月给钱一百文计算,随月俸向朝廷官府领取。 赵柽身边的苏石、雷三、周处、钱文西、吴小刀这些人都封男爵,给与世袭。 而碎玉楼的绝大多数人,也都封男爵,小部分封子爵,给予世袭。 至于和赵柽最亲近,跟随他上过战场,在身边保护,南征北战的一些,则封了伯爵,世袭罔替。 这些人包括,丁家老二,白家老大老三、卢、韩、徐、蒋结义四人,等等共十几名。 至于丁家老大丁大蟹,和白家老二白傲,则封了侯爵,因为丁大蟹几年前就去了黄觉手下,一直跟随征战,参与的战事很多,军功很高。 而白傲也同时去的姚平仲那里,战功同样不少,两人有资历,带过兵,所以赵柽封他们侯爵,旁人不会有所微辞。 但这些人里不包括黄孤、欧阳北两个。 而军中封爵的,则是要数倍往上了,子爵男爵足足数百人,伯爵也有,侯爵同样得见,但到了侯爵这个位置,都是将军身份了,不是副将偏将一类。 不过那些有名的大将,将领,并不在这些之中。 这就不仅叫人心中猜测,这些未授衔的人是不是要封国公? 那可是国公啊,开国建朝的国公,世袭罔替,身份尊贵,庇耀子孙,史书之上都会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且更重要的是崇德阁的二十四功臣肯定要出在这里面,那是什么概念?将来肯定是要配享太庙的,祔祀香火于帝王宗庙。 功臣配享太庙是自古来所有朝代给予大臣的最高礼遇,是作为臣子的最高荣耀了。 典礼到中午之时,除了国公之外,其余授衔全部结束。 一共封授了一千人整,除了赵柽身边的嫡系和几年来随他征战的军中将领,就是原本朝上的也封了一些。 毕竟自河西归来,掌权势,摄朝政,随后北战南征,后勤补给一点问题没有,朝堂之上稳如磐石,一些大臣还是有功的。 虽然柳随云胸怀锦绣,领袖文官,擅长内政,可若是下面不配合,也极难做到这么毫无差错。 要知道哪怕一个小小的员外郎从中作梗,都极有可能造成后勤的运转不通。 一个小小的监正不配合,也容易出现些大的事故。 柳随云宰辅身份,就算再会督促大臣,其实顶多也就到侍郎与郎中的层次,再往下就是级级去管,层层调和,所以一些大臣是有功劳在的,所以赵柽同样封了不少爵位。 中午一过,这次典礼的大头到来,宣布国公之号,同时也是宣布崇德阁二十四功臣的名字。 国公只封二十四人,并没有多余的,那么崇德阁二十四功臣就是这二十四名国公了,配享太庙,祔祀香火,流芳百世。 宋江这时一身紫袍,挂着金色鱼袋,他心脏“砰砰”乱跳,几乎就要跳出胸腔。 最后一个侯爵授衔完毕之后,再无封侯,他就知道自己肯定要封公爵了。 公爵第一等是国公,只有国公才有资格位列崇德阁二十四功臣。 随后又一听上方宣告,公爵只封国公,余公不封,他身上的热血“腾”地一下,就全涌上了头顶。 自己成了!公爵之内,只封二十四国公,那他必然在内了,从此位列崇德,配享太庙,祔祀香火,流芳百世! 宋家不知道哪一代的祖宗在天上保佑,才叫这一世子孙出人头地,位列人臣,得此大荣耀。 不,不对! 怎么会是祖宗保佑呢,这分明是他自己挣来的啊,拿命换来的,是他高瞻远瞩,远见卓识得来的! 是陛下慧眼识英,知人善用,赏识于他,赐下来的! 关祖宗什么事呢?倒是也关,是自己光宗耀祖了啊! 宋江此刻回想起这十几年的艰辛苦楚,从一个郓城小吏,兢兢业业,结交绿林,闯下名声。 然而因为好色纳妾,收了阎婆惜这个外室,一怒杀人,判罪江州。 在江州提反诗,判斩首,梁山搭救,自此落草为寇,唯有心酸。 接着到处厮杀,却身在曹营心在汉,只想一日得到招安。 聚义厅都改成了忠义堂,不还是要尽忠报国? 天可怜见,终于等到机会,终于招安,入东京,见至尊,心神激荡。 可却总觉得不踏实啊,东京太大了,王侯将相,自己又算什么,小小蝼蚁一只。 甚或还不如蝼蚁,蜉蝣罢了。 哪怕官家封赏了他,却没一个人瞧得起他,不止是因为草寇出身,更有曾经为小吏,无功名的缘故,那些大人物哪里能够看得上眼呢。 但他不死心,他要找靠山,要进步,要努力做大官,官做的越大,心中才越安稳,靠山越大,才越有机会。 那年他在东京城如同苍蝇一样乱撞,哪怕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王公大臣,王侯将相,至少拜访了一多半,贴子都递出去了上百张,但哪里也不搭理他。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最后咬咬牙,既然如此,都瞧不起自己,那还不如往最上面的去攀附,于是…… 大雪漫天,风雪之日,在秦王府前站至天色大黑,直奔午夜。 他立于雪中,几成雪人,身体瑟瑟发抖,几乎冻僵。 秦王归来,秦王和他想的不大一样,秦王叫他进门,秦王与他说话,秦王没有一丝瞧不起之意,秦王威严很重,他在秦王面前不敢直腰。 秦王问他些事,秦王默许了他的效诚,他这才心中有了些底。 随后再不去拜访任何人,随后离京北上,与田虎对峙经年,随后损兵折将,兄弟们死的死亡的亡,随后眼看着此生就要折戟沉沙,再无任何前途,就在此刻,得到秦王反出东京,马踏西夏的消息。 便带剩余所有兵马投奔过去,至此从龙。 南征北战,东挡西杀。 灭西夏,平回鹘,远征喀拉汗。 绝女真,收大理,灭南夷诸国,兵发爪哇岛。 不知不觉,两鬓霜白,一生将去…… 真是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啊! 我这一生,真真如履薄冰! 这时洪钟大吕声响起来,宋江从追忆中醒来,就看上方檀香缭绕的御阶上,开始宣读旨意。 旨意是宣布二十四位国公的,也就是崇德阁二十四功臣,只听声音先是歌功颂德一番,又讲忠义道理,然后才开始正式宣读功臣爵位名姓: 赵国公柳随云 越国公黄觉 莱国公卢俊义 郑国公杜壆 梁国公谭真 申国公吕将 陈国公李彦仙 卫国公宗泽 宋国公姚平仲 褒国公刘锜 夔国公李纲 蒋国公折彦质 勋国公何栗 谯国公王彦 鄂国公岳飞 郧国公韩世忠 邳国公张叔夜 郯国公张宪 卢国公鲁达 永国公史进 邢国公杨志 莒国公吴玠 英国公种彦崇 胡国公宋江 追封,种师道汉阳郡王 追封,种师中武都郡王 追封,姚古安定郡王 追封,折可存长平郡王 二十四功臣即日造像,由翰林图画院院士张择端掌笔,画好之后悬于崇德阁楼上,以叫后世记仰。 二十四功臣不卸任,不释权,正常致仕,爵位世袭罔替。 二十四功臣赏赐国公府,赏赐金银锦缎,宣告天下,三日后开公宴,君与同乐。 这时大殿内外开始用乐,此番用的是雅、燕二乐,然后有舞,都是朝会内容。 乐舞之后,又有一些仪式,然后宣告大朝会结束。 翌日,将崇德阁二十四功臣之事宣告天下,叫四方万民得知。 三日后大庆殿开宴,自午至晚,君臣同乐。 自此封赏完毕,有在外任职者皆回任上,在京者继续事职,边陲者一年之后,都被赵柽调离,换繁华之地。 天下遂太平无事,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万邦臣服。 二十四功臣里,年轻的国公居多,但也有岁数大者,如宗泽,如折彦质。 天健三年之后,一些岁数大的国公逐次辞官,都在京中居住颐养天年,并无告老还乡一说。 又过一年,依然有十余位国公在外任职,担当重任,掌握政事兵权。 天健六年,在一场鹅毛大雪之中款款到来。 这一年,赵诤十四岁,已经回去高昌城三年多时间,封宁王。 赵熹十三岁,封恭王。 赵诣十一岁,封定王。 赵悦十岁,封明珠公主。 赵谙十岁,封崇王。 赵谚五岁,折寒梅出,封安王。 赵谦四岁,简素衣出,封祥王。 赵敏三岁,萧敏出,封真庆公主。 余下还有十几名子女,都年龄尚小,不一一道。 赵柽没有多纳妃嫔,除了原本几人,再入宫的也都是曾有交集的身边人,同样也不选秀,有大臣提议,也全部拒绝。 天健六年五月,他将一些在外任职的国公调换了路州位置,宋江由云南路调到陕西路任安抚使,永兴军路名称取消。 除了宋江之外,其他所有人几乎都有调动,杨志调至京城,任枢密副使,姚平仲调高丽路,任经略安抚使,张宪外放熙河路,任经略安抚使等等。 六月,东京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赵柽在萧敏宫中抱着小赵敏,逗弄着这重练出来的小号玩耍。 小赵敏长得像他更多,虽然年龄小却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且眉宇间有一股英气,与赵悦小时候一样极少哭,这时正摇着一个拨浪鼓,“咯咯”笑个不停。 赵柽道:“这样才对,三岁不正是好玩的时候,哪像悦儿那个不听话的,三岁那年居然坐大雕逃出东京,还抓了条蛇说献给朕,真是,唉唉……” 萧敏抿嘴不语,赵柽又呆了一会,出宫往张贞娘那边去。 张贞娘在去年和前年新添一子一女,不过此刻她并没有哄带孩子,而是在案边整理一些纸稿。 赵柽走进来她并未察觉,待发现时赵柽已经站在身前。 “贞娘,修改完了吗?” 张贞娘莞尔道:“陛下,都完毕了,一共八部戏文,都是按照陛下给出的纲目写完且修整好的。” 赵柽点了点头,拿起来翻看。 张贞娘又道:“陛下,我之前未曾询问,这八部戏文,包括早就完成的奇袭庐州城,白发记,都有一些……” 赵柽道:“有一些什么?” “有一些……不太合世情。” “不合世情就对了。”赵柽把戏稿拿起:“如今八文完成,贞娘你也该歇一歇了,这几年辛苦你了。” 张贞娘摇头:“辛苦什么,总有些事情做才不会闷。” 赵柽笑道:“那不妨再写些东西解闷,这些我都拿走,很快就会在全国各地上演。” 说完,他出了门,随后叫张迪传旨,唤欧阳北入宫。 (本章完) 第676章 变化 欧阳北得旨进入禁内,赵柽与他交谈至傍晚,欧阳北拿着那些戏本,心事重重离去。 用过晚膳之后,柳随云入宫,抱着一堆奏折,禀告事项。 赵柽看完些折子后,脸色阴沉如水,冷哼连连。 “这就等不及了吗?” 柳随云急忙行礼:“陛下,立储乃是国之大事,无关早晚,群臣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赵柽冷笑:“他们什么都想管,总有一天,朕叫他们什么都管不了!” 柳随云苦笑:“陛下,若是群臣什么都不管了,那政务如何运行,朝堂怎么运转,下面路州又怎样操持呢……” 赵柽瞅他一眼,面无表情:“大不了推倒重来也就是了!” 柳随云闻言立刻惊出一身冷汗,赵柽登基之前不满百官上奏立祝妃为后的谏议,隐隐约约透出过此类想法,他本以为这些过年过去,赵柽已经不再想此事,没料到却依然在心中计议。 但也难怪,若那件事再无后文,可能也就作罢了,关键现在又是这些大臣,又是这些下面的路州官员,再一次联合上折,此番不举后,而是请帝立储。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而且立储就立储,好死不死的几乎个个话里话外,都倡议立二皇子赵熹为皇太子。 无非还是当年夸捧祝妃的那套言辞,出身最正,诸皇子最有才学,仁义恭良,无出其右,当立为储君。 最可恶的是还有人提到了嫡子,嫡长子!暗示二皇子赵熹是嫡长子的身份! 这什么意思?这无形之中就将祝妃捧上了后位! 不是说赵熹不并非长子吗?那现在就说嫡长子,嫡亲长子,这下没毛病了吧?! 现在私下里几乎都这么言传,说哪怕帝不立后,但后妃以祝氏最为出身正统,世族门第,书香世家,当心中敬之。 这算是隐后? 柳随云自己也盘算过,若说出身最正,确为事实。 张妃是再嫁,萧妃是契丹,三公主丽雅娜扎更不用说了,秦元奴出身不好,而萧里质、玉藻前等也都是异族。 就算他看好的折寒梅,也非汉裔,折家是党项族啊,虽然自唐以来这些年已经融合得差不多了,可真要立后,绝对有饱学之士,大儒老夫子跳出来指点反对。 至于简素衣与霍璇玑两个虽与祝绣娘同为汉人,可简素衣是罪官之后,他父兄当年平南方反叛不利,都治了罪,至于她也要连带问罪的,却跑了出去拜师学艺,闯荡江湖,这个没得洗。 而霍璇玑平民出身,平民出身倒没什么,往前大宋平民出身的皇后多了,可那是没有世族妃子的情况下,此刻有了祝绣娘在那里,就没得争了,何况霍璇玑入宫日短,尚无所出,就更加没法争夺后位。 所以柳随云对此无言反对,面向群臣没什么话能够反驳,也不好劝戒,因为帝不立后,总是瑕疵。 他在这上面不能够支持赵柽,他身为宰辅,一言一行,都要依礼而行,不能赞同赵柽不立后的做法,不能阻挡群臣心中关于皇后人选的支持与追捧。 他只能保持自己立场,不倒向哪一方,就这么中立下去。 而众臣站祝绣娘和二皇子赵熹的原因显而易见,歙州祝家虽然已经不在,只剩下祝绣娘和祝祥两个,但这是主家,歙州祝氏还有分支存在,分支人口不少,在江南氏族中此刻有一定地位和话语权利。 原本倒也没这么大势力,只是江南氏族被赵柽屠了十之七八,灭掉的几乎都是主家。 这些主家倒下了,但分支还在,田地房舍商铺还在,甚至钱财也还剩一部分,这些分支全都继承了,那么新的世族便诞生了,原本的分支变成了主家。 祝家分支也一样,他们也站起来了,因为他们人多啊,但他们却没有继承主家的任何财产,因这些财产大部分都被赵柽给拿走了,一小部分叫赵柽做主赏赐给了祝祥。 不过分支虽然没继承这些,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祝家出了皇后,如今主家分支合一,名义上分支有家主存在,实际是却是祝祥说了算。 所以分支在江南世族中能有极大的话语权,第一点自然是因为祝绣娘,第二点是因为祝祥。 祝绣娘出二皇子赵熹,而祝祥此刻任福建路转运使。 转运使这个职务等级在路级行政单位里仅次于安抚使。 安抚使叫抚帅,转运使叫漕帅,提点刑狱使叫宪帅,这是一路最高等级的三个官职,称为三帅。 而在历史上有些时期,转运使的权利是要大过安抚使的,大宋历史上专门有过转运使路,又称漕路,就是转运使说了算,兼顾政军之权。 一般来讲,一地水运发达,运输发达,或者广有特产,那么这个地方转运使的权势,要比那些穷山沟沟的路州转运使,大上十倍百倍不止。 福建这个地方海路畅达,也广有所出,所以祝祥的权利不小,而且据说下一步便会安抚一方,这就叫祝家隐隐要领江南士族之首了,哪怕是分支变作的主支在士族中也颇有话语。 柳随云此刻隐约感觉赵柽好像还要对世族下手,虽然当年江南的事情赵柽没有对他说过,但他笃定灭那批士族的就是当下秦帝。 何况在后来对祝绣娘的态度上,也能够看出来端倪。 毕竟皇阀不两立,帝权不偏安! 柳随云摸了摸鼻子,若说世族,特么的他也是氏族啊,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氏族。 柳家自秦末柳安迁至河东一地,自汉魏又经晋,已经成为十分有影响的大旺族,至隋唐时,便是天下排名可数的门阀世家了。 他河东柳家人才辈出,出将入相的不说,民间耳熟能详的唐有柳宗元,宋有柳三变。 就说那位著名的河东狮吼柳月娥,就是河东柳家的女子,论辈分他还要叫一声姑奶奶,其夫婿陈季常也是一代名士,却惧怕柳月娥,可真的是怕这位夫人吗?是怕河东柳家吧。 若赵柽真的决心对士族开刀下手,他柳随云又该如何自处呢? 犯愁啊,真的愁。 赵柽看他:“朕说大不了推倒重来,你一副愁眉苦脸干什么?” 柳随云心想,之前在江南时便大开杀戒,如今登基之后再来一遭,恐怕是想要连根拔起了。 “臣愁的是……出身不好!” “出身不好?”赵柽看着柳随云不由露出笑容:“梦舒出身如何不好了?” “臣出身门阀世家,虽自五代后门庭衰弱,可如今依然庞大腐朽,臣不耻其行其为,却又全无办法。” 赵柽摸了摸下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道:“大族也有贫户,不是家家都金衣玉食,巧取豪夺,食民脂民膏,也有面土背天,汗珠摔地,自食其力者,不可一概而论。” 柳随云愣了愣,砸吧砸吧嘴,琢磨赵柽的话语。 就听赵柽又道:“世家士族,有主家,有分支,分支里面还有平户,甚或贫户,世家繁衍数百上千年,人口怕不是以万记,哪里有得全部都富贵逼人,房百间,地千顷的?总是还有落魄的,有贫寒的。” “陛下,这个……”柳随云想说自己是嫡系,是主家一脉,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自然明白赵柽的意思,但赵柽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了,那就确定他心中的猜测十有八九要成真,不知在哪一天,会大刀阔斧的对天下士族动手。 赵柽的话是提点他,叫他自己想辙洗脱出身,可出身这东西哪里好洗?若是没有出名,没有出人头地之时,就算出身再好也能够改头换面。 可如今他身为宰相,执政事已经近十年,赵柽没有登基时就负责中书门下事物,朝堂民野,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哪个不知他出身河东柳氏? “回去自己想。”赵柽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柳随云急忙告退,不过心里一方面思索赵柽话语,一方面也有些纳闷。 他不知道赵柽怎么才能连根撬动士族,自秦汉始,世家门阀繁衍不息,就算是国朝灭了,世家都不会灭。 就算是五胡十六国,都没灭了世家。 就算是五代十国乱世,也没有彻底清除了世家,新朝建立,不但老的世家立刻续上了气,新的世家又茁壮长起。 这事太难,而且和天下所有世家士族做对,哪怕就是皇帝也扛不住吧?就算是皇帝也怼不过的。 朝堂文武,天下百官千官万官,多少出身世家士族?就算不出身世家,也和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些官管着全天下,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想拔除世家,可谁也没有做到。 为君者,与整个天下做对,也是拗不过的。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个拗过了? 到底要用什么办法呢?柳随云边往外走心中边想,可怎么也想不出来。 现在又不是战时,何况就算国内有战,也做不到借此全都拔起,当年方腊的战事大不大?席卷江南,不也就是才灭了七八成主家?至于分支根本也没动了,因为没机会啊。 柳随云走出宫城,走进马车之内,心中依旧在想。 他想不明白,到了府门前方下车进门,然后去了书房。 他未娶妻,也不纳妾,就是一个人过活。 府内的仆人家丁也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个。 他这半生,不贪财,不好色,不喜名,不图权,几乎就没有什么喜好。 他长叹一声,在书房坐下,微微有些发呆。 当年科举本是状元之才,但因为相貌太过俊美,被道君皇帝钦点了探花。 按理说会一路授官,前途光明,不可限量,可他却根本不想做官,连辞都不用,直接就跑去隐居了。 做官有什么意思呢?他科举只是为了检验一下自己罢了。 自此。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暄。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隐居之时,表哥苏石常探,来则夸齐王殿下,他初时付之一笑,但后来苏石次次都夸,不由心生好奇。 齐王名声早闻,不觉是故意攒名,毕竟留迹市井之时尚不足外傅之年,大抵真有所不同。 可声望愈累,名气愈大,若无作为,岂不白费? 于是在表哥苏石撺掇之下,携书信前往青唐一看,若见面不如闻名,则权做游览西陲风景。 结果却是,一见齐王误半生,一去不回头,自此上了船,再不得下。 柳随云叹着气,唤人送夜宵来吃,实在是思费神,想费力,不知不觉腹中饥饿了。 并无什么山珍海味,也无精美多样糕点,就是清粥一碗,咸菜一碟,聊以饱腹,足矣。 边吃边想,真要是彻底与士族开战,只恐是天崩地裂,震动万方,可又如何才能赢呢? 难,难,难! 至于自家出身……真是好笑,居然还要改换个身份,但也无妨。 真能做成这等大事,就算换个出身又如何! 倒也不算为难,也不用离开柳家,陛下不是提点了?士族之中也有富有贫。 贫的虽然不多,但还怕找不到吗? 西宁州,太上府。 赵楷怒气冲冲地撕毁手中密信,“不识抬举,都太不识抬举了。” 他这时身材发福,步入中年,芝兰玉树风采已是不见,长久的殚精竭虑,长久的忧心烦恼,叫他整个人的气色灰败,脾气也变得暴躁十分。 接着又狠狠地把桌上茶碗摔下在地上,大声吼道:“这混账究竟还要关我们多久?他都称帝了还不放我们回东京吗,难道想要关死我们在这里不成?我可是他的弟弟啊,啊啊……” 另一处院落,赵桓坐在院中用一根鼠须逗蛐蛐。 此刻春光虽然明媚,但蛐蛐还不肥大,总要夏日才好,瘦弱的蛐蛐和白胖的赵桓对比强烈。 赵桓比在东京的时候胖了一大圈,不过不比赵楷的那种油腻,而是富态祥和,脸上自带笑眯眯神情。 赵桓的心情很好,旁边树上挂了十几只鸟笼,里面画眉、黄莺什么都有。 房间内还有鱼缸养鱼,还有竹篾编的小笼子养虫,他觉得日子真不错,岁月静好。 道君皇帝在自己的画堂内议事,所谓议事不过下面三五个宦官,一起商量事情。 这些年过去,道君皇帝的变化并不大,甚至也不见太过衰老,就是头发胡须稍微白了一些,精神却还很好。 他接过宦官递过来的信一一观看,脸上喜忧参半,最后眼睛望向画堂之外,目光复杂而饱含沧桑。 老二啊老二,朕,迟早会回去的! (本章完) 第677章 花灯如昼 大秦天健八年,上元节。 东京城灯火如龙,亮似白昼,人流如潮,热闹非凡。 这一年,宁王赵诤十六岁。 恭王赵熹十五岁。 定王赵诣十三岁。 明珠公主赵悦十二岁。 崇王赵谙十二岁。 安王赵谚七岁。 祥王赵谦六岁。 真庆公主赵敏五岁。 早上之时,赵柽填了一首青玉案·元夕,至下午便已经传唱遍整座开封府。 尤其是最后一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立刻惊艳了开封的文坛。 如今大秦立国十年,赵柽登基八载,治理之下,文风鼎沸,武风熏然,各自不服,相互竞争,竟然有越来越旺之势。 而赵柽这首词一出,马上便被誉为古往今来第一上元诗词,就算是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都立刻被压了下去。 京城的才子小娘,纷纷吟诵这首词,有的长吁短叹,黯然神伤,有的却似悟出些什么,壮下胆量,跑去心上人面前表白,哪怕被拒绝了,也不沮丧,反而是一副长出口气的神态表情。 亥时一刻,城内各处依旧喧嚣,东京本就不宵禁,这天更是一年之中晚上最热闹的光景。 灯市在城中足有五处,比靖康之前多了两处,但其中最大的还是内城南面朱雀大街的灯市。 朱雀大街长宽仅次于御街,此时从头到尾,马路两边都挤满了灯摊,有些是专做这门生意的,一直做这一天,做得好了便一年都吃喝不愁。 还有些是路边的商铺眼馋,本不经营这行,但见实在赚钱,也有样学样,摆放出来,叫喊游人猜谜和买灯。 这时远远地走过来一行人,这行人足有几十名之多,前面黑衣精壮汉子开道,一看就是侍卫之流。 后面正中走着位白衣胜雪,丰神如玉的少年公子。 公子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背负着双手,嘴里似乎在浅吟低唱些什么。 此刻,正行至碎玉楼前。 碎玉楼今晚也热闹,虽然都封了爵,可还是光棍居多,在家呆着没意思,晚上就都跑过来这里过节。 徐三边吃着油炸滚烫的浮圆子,就是汤圆和元宵的前身,边伸手朝楼下街路指指点点:“看,看那个小郎举止神态怎么与公子那般相似?” 丁二蟹过来瞅一眼,抬起手掌往徐三脑袋上拍了一下:“能不像吗,那是恭王赵熹啊!” 徐三“哎哟”一声摸了摸头:“原来是恭王啊,我说怎么看着这么像,不过话说回来,我真怀念和公子微服市井,走访民间的时候啊……” 下面路上,白衣少年公子低声询问旁边一名文士:“任先生,我和陛下像吗?” “像,简直太像了。”这任先生五十多岁年龄,留着一抹短须,微微躬身道:“恭王你和陛下当年微服私访时,简直一模一样呢。” 白衣少年听得开心,前方侍卫这时用强分开人流,挤得人群向两旁踉跄而倒,他从中施施然走了过去。 少年连猜了十数个摊子的灯谜,无一不中,却没有拿一只花灯,反而打下赏赐,这时旁边的老者便大声道:“还不领恭王赏!” 各家摊主都是在呆愣中捡起银两,等人走过了,才反应过来是恭王前来逛花灯了。 午夜时分,赵熹逛罢了灯市,一行人往王府回去。 他是去年冬初的时候得了旨意出外开府,府邸早便完全,只是添加些自己喜爱的东西物什,过完年初八便搬出了皇宫,于外居住。 这时进入府内,有管家来报,说宫中娘娘捎来了书信,双手呈递上去。 赵熹接过书信,带着那任先生直去了书房。 到里打开一看,不由面露喜色:“明日朝上群臣要联名上书陛下,请立我为太子,此事大抵成了。” 任先生急忙行礼:“属下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爷身为陛下嫡长子,自然是要授储君之位的。” 赵熹闻言大笑,吩咐人准备夜宴,吃至寅时方才罢休。 (本章完) 第678章 星星之火 隔日上朝,赵柽坐在檀香袅袅的御阶之后,看着书案上厚厚的奏折,嘴角微微扬起。 真是朕的好儿子啊,居然这么多大臣为他请奏,想要他当太子。 这些大臣有世家出身,有书香门第,也有寒门,也有平民,却全都站在了恭王赵熹这一边。 赵柽手指轻敲桌面,听着下面一句句赞扬褒奖,都是说恭王如何才华横溢,如何德才兼备,如何温良俭让。 儒家所提倡的标准几乎全备。 可儒家……赵柽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不言不语,下面大臣天花乱坠,却听不见皇帝的声音,都纳闷疑惑起来。 良久,赵柽才淡淡开口:“朕昨夜读书,有些倦了,此事众卿劳神,等过几天再议吧。” 他说着,毫不顾礼仪,伸了懒腰,打着哈欠,起身绕过椅子,往后面出去。 张迪在旁边尖声叫道:“退朝!” 众大臣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们想过赵柽同意,也想过赵柽反对,甚至赵柽若是反对,他们应答的话语都准备好了。 可却没料到是这么一副结果,难道恭王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还是说帝正春秋鼎盛,不想思虑此事?可立储和皇帝的年岁没多大关系啊。 何况早立太子才能让国家更稳固,臣子更有信心,但为什么皇帝竟是这样的态度呢? 亦或者,帝真的昨晚读书倦怠了,今日无心朝事? 赵柽回去延福宫,叫郑福把欧阳北传来。 欧阳北刚回东京没几天,这两年来他一直在各地督促曲剧之事。 赵柽给他的八份戏目是要推行到大秦全境各处的。 大秦如今幅员辽阔,推行戏目之事堪称任重道远,欧阳北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在各地将八出戏剧草铺了个大概。 这两年给他忙得焦头烂额,堪称是古往今来最劳累命的国公,没有之一。 这八出戏剧几乎算是带着皇命下去的,但是因为剧目的内容实在不合时世,所以每到一地,并不得当地官府支持。 若非皇命和欧阳北的身份,恐怕这八出戏都根本不能上演,演戏的人都要被抓起来,安个莫须有罪名。 《白发记》和当年最初的版本不大一样,有所更改,内容唱词更加犀利,更加深讽入骨。 《奇袭庐州城》同样如此,甚至添加了二大王讨贼,被地方士绅蒙骗的内容。 而剩下的六出戏目,《红灯英雄传》、《大海岛》、《智取猛蛟山》、《渔家傲》、《飓风港口》、《红色先锋军》,也几乎全是相同的风格。 赞扬黎民百姓的勤奋,抨击士族的狡诈贪婪,和无耻狠毒。 与欧阳北谈至夜幕降临,赵柽才罢了话头。 欧阳北道:“陛下,我看这剧百姓喜欢,都拍手称好,就不知多久……” “两年。”赵柽道:“两年就便可以风靡全国了。” 这个时代交通不发达,信息传递不快速,但两年也足以让这八部剧全国皆知,无论城市还是乡村,皓首老翁,垂髫儿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两年?”欧阳北忽地低声道:“公子,到时是要开始了吗?可这只是几出剧,能起到……” 赵柽瞅着他,摇了摇头:“你不懂的,星星之火,可以……” (本章完) 第679章 打到完全胜利为止 转眼夏日,乞巧节过后,赵柽开大朝会。 这次各地方人事调动较多。 就是边远的一些将领,也都有所换防调遣。 赵柽更是任张宪为陕西五路宣抚使,韩世忠为三路置制使。 这叫朝上不少人惊讶,毕竟这两个官职都是战时的差事,此刻天下清平,无有战况,不知为何会有此任命? 赵柽给出的理由很简单,此刻虽然无有战事,四方太平,但是西北却受灾,暴雨泥石,地龙翻身,城池田庄受损,宣抚使自有事后赈灾宣抚之责。 众臣闻言无话可说,宣抚使确实也有这个职责,不但战时能够委任,对于一些其它大事的平复,动荡之后的善后,都可以派遣处理。 而旁的地方路州,对调的更多,等于是将几乎大半个帝国的地方一把手都更换了。 赵柽又从高昌城将武松叫了回来,眼下西方平静,丽雅娜扎雷霆手段,将一些杂教之类镇压,就算是明教也和波斯那边断了来往联系,内部慢慢淡解,没有以往声势。 武松在当年大封爵之时,并没有回来东京,但赵柽封了他镇西侯,至于为何没封公爵?只是因为武松军功实在不够,也未入过朝堂,但对此武二郎已经十分满意,乃之前浪迹绿林之时,从未敢想的。 他在高昌成了婚,婆娘不是旁人,正是赵柽一起留下辅助丽雅娜扎的周斗元。 周斗元是自在门李凰珠弟子,那时赵柽攻打自在门,在赵柽的威逼利诱之下,投靠了其麾下。 如今二人都是半步大宗师武艺,又生了一子一女,日子过得很美满。 这番武松独自回来,并没有带着周斗元,赵柽将武松安排到浙西路,任兵马钤辖。 这个官没有一路三帅大,可以是文官也可以是武官,也可以内侍充任。 大秦沿宋制,一路军政一把手是安抚使,安抚使兼任一路的兵马都总管职务。 但是管兵的除了安抚使这个兵马都总管之外,就是兵马钤辖说了算。 兵马钤辖分两种,一种是城兵钤辖,一种是驻泊兵钤辖,但都归路钤辖管理。 虽然名义上一路兵马钤辖没有三帅大,但其中有一种特殊情况,那就是兵马都钤辖。 诸司使以上充任兵马钤辖者,称“兵马都钤辖”,带“都”字以示资深。 一般的情况下,兵马都钤辖,可以管两路之兵,那么在管理兵力之上就要超过安抚使了。 虽然安抚使有绝对权利掌兵,但是都钤辖却可调遣两路,形成对安抚使的掣肘。 武松是镇西侯,在高昌领西州置制使官职,回来赵柽又加封太保,那么这时领的就是兵马都钤辖的职务。 且赵柽下旨,继辖淮东路,就是叫武松以浙西路兵马都钤辖,再领淮东路兵。 随后又封鲁达同样官职,以浙东路兵马都钤辖,领江南东路兵。 这样两淮两浙的兵马,几乎都归两人调遣。 然后赵柽又将淮西路,江南西路,广南西路的官职,但凡掌兵的换了大部分。 朝臣对此惴惴不安,都以为赵柽要有什么军事举动。 但接下来却风平浪静,再没了什么举措,随着秋日到,冬天又来,所有人都以为是一次正常的换防,无人提起和议论。 再是大雪纷飞的天气,腊月里,年关近,天健九年将要到来。 这一年东京城愈发热闹,因为八出大戏正式在东京上演。 其中最大的一处戏台就位于樊楼,赵柽带着后宫诸人,皇子皇女亲临樊楼观看。 这不是先例,仁宗之时,就常往樊楼吃酒,体察市井百态,于民同乐。 当然,也就是这个时候,仁宗发现樊楼西楼顶层居然能望见宫城之内情景,不悦之下,樊楼西楼的最高层,再没有开放过。 这时,天降微雪,戏台之上正在演唱一出《红灯英雄传》,四周百姓围观无数,人山人海。 赵柽在楼上斜睨旁边祝秀娘:“秀娘觉得这些戏剧如何?” 祝秀娘脸色苍白,紧咬双唇,久久不语,赵柽摇头笑道:“我看都很不错吗,不如就叫八大榜样戏好了。” “什么榜样?”祝秀娘一愣,瞅向赵柽。 “当然是民之榜样了。” “陛下,你……”祝秀娘声音低了下来。 “有人要和朕打没有刀光剑影的战争,朕就陪他们玩玩,朕从来不怕打仗,他们要打多久,朕就和他们打多久,一直打到完全胜利为止!” 祝秀娘美目扑闪,低头再不敢说话。 后面赵熹神情有些不好看,干笑着对一旁的赵诣道:“二哥儿,爹爹又在开玩笑了。” 赵诣眨巴眨巴眼睛,心说这不对吧,你才是二哥吧,大哥回去了高昌后,你怎么就以大哥自居了呢?这似乎不太好。 “瓜子不错。”赵诣在桌上盘内抓了一把盐水西瓜子,笑了笑,递给赵熹…… 大秦天健九年到来。 这一年,宁王赵诤十七岁。 恭王赵熹十六岁。 定王赵诣十四岁。 明珠公主赵悦十三岁。 崇王赵谙十三岁。 安王赵谚八岁。 祥王赵谦七岁。 真庆公主赵敏六岁。 民间喜庆万分,但大秦朝堂之上却是一片阴云密布。 大年初八大朝会,不但多达八成朝臣上书请立恭王为太子,就是全国各路,各州府的奏折都如雪片一般,飞过来东京,请立太子。 赵柽在金殿之上依旧没有什么表示,起身拂袖而走,接着连续三天没有上朝。 第四天午夜时分,朱雀大街碎玉楼内,赵柽闭目靠在椅子上养神。 前方桌案上放着一封拆了火漆的密信,左右还分别站了两人。 密信他刚刚看过,是神行太保戴宗送来的。 这么多年来,戴宗的身份始终没有暴露,一直留在宋江身边,得宋江的信任,甚至为了这个隐秘身份,赵柽连爵位都没有授与。 半晌,赵柽睁开双眼,瞅向左旁的男子。 男子四十多近五十年纪,穿着平常,相貌平凡,神色木讷,无一丝出彩之处,但站在那里却仿佛同这堂内布置融合一处,若不细察,都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看看吧,公明打算做大事呢!”赵柽冲桌上密信努了努嘴。 男子木讷神色闻言一变,微微躬身,双手取过桌上信笺看去。 逐字逐行看完之后,他双手微微颤抖,低下头,声音震惊:“陛下,大哥有罪。” “有罪?”赵柽再次闭上双眼,似乎在回忆什么,良久方才唏嘘道:“当年我给了公明一个机会,给了梁山众人一条退路,给了想要建功立业之人一个锦绣前程,封妻荫子,难道这还不够吗?” 平凡男子弯腰到底:“陛下所赏所赐,无异于给我等众人重生,已是再造之恩,更何况还有世袭富贵,大好前程。” 赵柽呼了口气,又看向平凡男子:“宋清,那你说此事该如何办?” 宋清面皮抽搐,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草民斗胆请命去查证此事,若真的确凿,草民……” “你什么?”赵柽面无表情。 “草民……亲自动手!”宋清头垂于地。 赵柽皱了皱眉,似乎思索,片刻道:“那就去查一查吧,好好查一查吧。” “草民谢陛下信任之恩,草民定不负圣恩,不会包庇遮掩。”宋清叩头。 “朕自然信任于你,否则又怎会与你知?”赵柽叹了口气,冲外扬了扬手。 宋清起身离去,准天人的境界,走起来竟然有几分蹒跚,无限萧索。 看着他出门,赵柽又瞅向右边站立那人。 这人精瘦的身材,五十开外的年龄,眉宇阴鸷,薄须黄皮,嘴唇紧抿。 “有二十年了吧?”赵柽淡淡开口。 这人闻言立即跪倒在地:“臣入朝确实已近二十载,陛下当年知遇之恩,文炳百死不足报答万一。” 赵柽点了点头,这人是黄文炳,是他很早的时候就埋在枢密院的一根暗钉。 那时候是通过童贯安排进去的,如今二十年过去,童贯也致仕养老将近十年,没人知道黄文炳是他的人。 “起来吧,你所说的杨志之事可真?” 黄文炳从地上爬起:“陛下,臣不敢半句虚言,杨同知与恭王来往密切,暗通款曲,在西府安插了不少恭王的人,臣这里有名单证据。” 杨志此刻官任同知枢密院事,就是枢密副使。 “杨志啊……”赵柽揉了揉太阳穴。 “臣这里有杨同知安插的人物名单,还有一些证据。”黄文炳从怀中摸出一张册页,呈到赵柽面前。 赵柽打开看了几眼,丢在桌上,一言不发起来…… 上元节过去,赵柽依旧没有上朝,这时禁中有消息传出,帝染病不起,无力朝事,一切事物都由中书门下定夺。 朝上顿时喧哗一片,帝虽染病,不是还有诸皇子在,怎能把所有大事全部付诸中书门下? 请立恭王的呼声立刻变化,变成了请恭王上朝主事,请恭王摄政。 正月底,恭王赵熹临朝,试探着开始主持政事。 二月二,龙抬头。 赵柽在张贞娘宫内静坐,喝过茶后,看着张贞娘满是担心的表情,他微微沉默,随后道:“贞娘,备纸研墨。” 张贞娘不解其意,还是准备好了纸墨。 赵柽去到案前,稍稍思量,在宣纸上方写下了枪挑旧时代,五个楷书大字……(本章完) 第680章 天下大同(上) 枪挑旧时代! 下面还有几句话:人人有田种,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屋住! 都是大白话,没甚文彩,但是老百姓一看就懂。 接着字里行间,言辞开始激烈,到最后银钩铁划,枪剑跃于纸上,刀光血影,隐隐呈现笔下。 又自三皇五帝开始论述,唐尧虞舜,夏禹启皇。 天降玄鸟,生而商汤。 武周伐纣,列国风云。 文景之治,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再说黎民百姓,之勤,之诚,之忠,之孝,之义。 再说世间万物万事,对错道理,欢喜忧愁,喜庆悲凄。 再说朕这半生,戎马生涯,平贼灭寇,南征北战,皆是为一片清平世界,皆是为了黎民百姓。 朕心即民心,子民子民,全天下的黎民百姓,就是朕的身心,都是朕的亲兵。 接着洋洋洒洒,点点拨拨,说了许多破规矩,破律条,甚或破传统的言语。 打破一切,打破瓶瓶罐罐,打破黎民百姓身上的枷锁,打破压在头上的无形大山! 打破不仁之官,打垮不仁士族,打烂不义劣绅。 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豪门当烧锦绣灰,街边当踏世家骨! 朕会在背后支持你们,谁反对你们,谁就是在反对朕,谁要处罚你们,谁就是要处罚朕! 谁要是说你们造反,那朕就是那造反最大的头子! 朕带领你们造反! 最后两句扣题收尾,枪挑旧时代,砲打旧官衙! 张贞娘在一旁越看越心惊,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陛下,这,这是……要干什么?” “造反!” “啊,造反?造……谁的反?” “造我自己的反!造大秦帝国的反,造全天下士族劣绅的反!” “这这……”张贞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她脸色煞白,已然明白赵柽是想要干什么了,包括之前那八出榜样戏,都是剑指士族,甚至是剑指亲近士族的官员! 要,天翻,地覆了! 随后几日,这篇圣旨,又似告示的文章,被翻印成千万份,在黄孤的指挥下,碎玉楼众人奔赴各地,朱小乙也将全天下的脏衣帮弟子发动,朝着各处进发,去张贴皇榜,去传圣意。 一场轰轰烈烈,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式打响了。 哪怕大秦建立些年,看起来国富民安,天下太平,实际上还是有个别地方造反的。 这却并不是为了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大秦根本不会去招安。 而是真的有些地方,百姓被贪官士族压榨得走投无路,兼之外面没有了战事,禁军不再大批招录和更新换代,便没了宋时难民进京还可以从军吃饭的退路。 休养生息导致的人口激增,让没有田种的百姓越来越多,光靠商业,丝绸之路,远洋贸易,不足以填补百姓的谋生之路。 甚至就连做佃农活计都不够分,就算做上了,也还是勉强糊口,吃不饱穿不暖,只是对付着生存。 官员和士族哪怕不再兼并土地,但也是财富越来积累越多,而在人口的增长之下,百姓们则愈发贫困。 所以只能造反了。 九年多的时间,中书门下无数善政德政颁布下去,见效却是极微,究其根源还在土地。 毕竟乡野农户为多,占了大秦人口七八成数,不解决土地问题,或许当下还能维持清平,但随着时间增长,必然会重走宋之老路,各处造反起义不断,民生艰难无比。 届时,想要缓解这种问题,恐怕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外征战,再去占领更多的地盘,来化解矛盾。 但征战同样劳民伤民,无论胜负,都并非良策,且总不能一直征战下去就是,征战总也有尽头。 至于变法之类,无论怎么变,只要土地还在士族手里,就依旧不能解决根本,不解决根本,反而又不如向外征战。 所以,没有什么好的策略,正常解决的途径,沉疴当下猛药,下重药,那便行造反之事! 造贪官污吏的反,造士族劣绅的反。 造大秦帝国的反! (本章完) 第681章 天下大同(中) 天下大乱。 国泰之本在民安,民安根本在土地,土地源头在官绅士族。 这是根源,但官绅士族可不是单一的只制在土地,还制在牧野之权,制在皇权! 君子泽五代,世家泽千年万载,比皇朝还要长久。 站在赵柽的角度,无论为了什么,都必须打碎,打破,打烂。 可能几十年,几百年,又会有新的世家出现,但他不管,他只做眼前,久远的事情非人力能为。 行我事,做我心,解决当下。 没有不落的皇朝,没有千秋万代的帝国,如果未来有一天,子孙不肖,那大秦也将会走向没落,他还操心那些后世之事干什么? 他不是圣人,不幻想做万世开太平的大事,实际上也做不到,就算是圣人都做不到。 只做当下,能维持多久就多久,只要努力过,做过了就好。 此刻,朝堂开乱,民间开乱,天下大乱。 由小乱,慢慢的大乱,赵柽不同于历代帝王,他自身加持了太多东西,文坛魁首,士林鳌头,私访民间,白龙鱼服,豪武任侠,为民出头,南征北战,驱除鞑虏,开疆拓土,霸绝六合。 无论民间还是江湖,亦或海外遥远不知处,他的声望之高已经堪称前无来者了。 皇帝要造反,要做那个最大的造反头子,皇帝要打破贪官污吏,要打碎士族劣绅,皇帝号召全天下的百姓一起动手,给他们撑腰,说所有百姓都是帝兵。 全民皆兵,皇帝的亲兵! 除了皇帝的,他们谁都不听了,什么里长保正,什么主簿县令,什么知县知府,乱象尽显,波浪滚升,大秦境内各地各路州全部乱作一团。 小乱到大乱,大乱到一发不可收拾,从试探到动手,从动手到下重手。 从劣绅到士族,从士族到官衙,从官衙到豪门,从豪门到朝廷…… 开始包围,进而争斗,再而以帝卫军之名,以民之意,历数罪状,批判治罪。 帝卫军是赵柽起的名字,是民军,一切造反的民军,都叫帝卫军。 简直就如真造反一般,你们有兵器,我们也有,你们有人,我们人更多。 在黄孤的背后指挥下,碎玉楼每个人都负责起一块地方,将大秦分割成了一百零八块,每个人都自认帝卫军一方的统领,直属皇帝。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个过程其实很艰难,并不容易。 各路禁军此刻比较安稳,除了少许路府的有蠢蠢欲动之势,在暗中谋画着什么外,剩余的都在各方大营原地不动,不理地方事情。 但即便这样,碎玉楼在各地的大部分人还是遭遇到了刺杀。 碎玉楼的人都有爵位,甚至一部分在朝中还有差遣,都是命官,可即便这样在也都遭到了地方士族的反扑,简直就是不死不休之势。 天健九年深秋,赵柽登上宣德门城楼,这大半年来他没有上过一次朝,这也是头一次在外露面。 宣德门前人山人海,不但有东京本地的居民,还有不少从外地赶来的,全国各地都有,都是事先得到了消息,前来聆听帝训。 此刻,朝会尚未散去,但赵柽登宣德楼之事已经传了过来。 赵熹在紫宸殿心慌,他觉得天下的局势越来越和他想的背道而驰,越来越无法掌控。 自从初春那一篇枪挑旧时代的榜文发出去后,这天下就变了,变得奇怪起来,就算是东京城也变得叫他感到阵阵陌生可怕。 他急忙询问百官如何应对,百官脸色都不好看,没人想到赵柽会上宫城门楼直面对民,这样不禁打破了春天的患病之说,更是做实了那枪挑旧时代榜单的真实性,那榜单就是帝命。 如今到处乱得可以,东京虽然稍好一些,但也只限在城内,城外郊区一带早就乱七八糟,士绅们把庄子什么都丢弃藏进城中,三番五次请命朝廷平息民变。 可赵熹虽然有此心,却力不足,因为他调不动禁军。 也不能说完全调遣不动,只能调动一小撮人马,不过却也是城里的兵马,而不是驻泊兵马,这还是得力于杨志的周旋。 这些兵马可以维护朝堂官员府邸的安全,但想平定东京乱事却根本做不到。 何况,东京城不比外方,是不好大动刀兵的,一旦真动起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摄政王,派禁军驱散百姓吧。”有官员这时提议道。 “派禁军……”赵熹脸上出现一抹苦色,卢俊义和杜壆此刻都托故不上朝,而谭真那边一直带人驻扎在城北黄河边,连东京都不怎么回。 他有心罢免三人,可是他这个摄政王和当年赵柽那个不一样,没有印玺不说,军中并不认他的令,根本罢免不了。 他这时不由望向杨志,杨志也是双眉紧锁,缓缓地道:“摄政王,臣看……还是调地方禁军入京平乱吧!” 赵熹眼睛一亮:“杨同知,依你看调哪里的兵马好呢?” 大宋外面几十路驻军,有几路是与他私下暗通款曲的,其中南面有三路,西面有两路。 杨志道:“最近的是陕西路的宋江,臣看不妨先叫宋江带人过来。” 赵熹道:“这却可好,只是陛下如今现身露面,这么做,会不会……” 众臣闻言都皱眉沉思,这是个难题,如今赵柽的心思他们隐约都看出一二,是要挖天下士族的根啊,可挖士族的根就等于挖他们的根,这怎么能行。 立刻有人出班道:“陛下,臣觉得该接太上皇回京,只要有太上皇在,那调兵之事便不会被世人诟病,不会成为摄政王的瑕疵。” “接太上皇回京?”赵熹微微皱眉,随后思索起来。 “如今摄政王大权在握,已经稳固根基,太上皇年迈,不会再有旁的想法,只要摄政王肯接回京,那太上皇必然支持摄政王的行动。” “好,就如此办!”赵熹咬了咬牙,立刻传下旨去。 陕西路,京兆府,安抚使司。 已经是傍晚光景,但华丽的厅堂中并没有点起烛火,一切影影绰绰。 窗前,负手背站着一人,朴素衣着,平凡容貌。 “大哥,喝了吧,这是我能为你求到的最后恩典了。” 宋江呆呆地坐在椅上,看着那个身影,又看了眼桌案上的鸩酒:“二弟,你,你……” 他旁边是吴用,吴用面如死灰。 他后面站着李逵,李逵一身酒气,眼睛盯着酒壶,舔了舔嘴唇。 “大哥,错了就是错了,不要再多说了,我会将你带回山东老家,好生安葬,你的侄儿安平也会年年去给你上坟,不会叫你变成孤魂野鬼。” “学究也喝了吧。” “铁牛不用喝,陛下没说叫铁牛喝。” 宋江呆滞不语,良久才冒出一句:“二弟,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厉害武艺?” “从小就开始学了,只不过大哥从并没有关注过。” 宋江闻言又是一阵发呆,接着一声惨笑,摇了摇头,双眼有些失神,自言自语道:“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哈哈哈,罢了,罢了……” 他抬手就将那鸩酒倒满一杯,然后仰脖直接喝下。 旁边吴用脸色煞白,不言不语,也倒了一杯酒,却不似宋江那般痛快,而是犹豫片刻,才双眼一闭,灌入嘴中。 “两位哥哥喝酒,怎不叫俺铁牛?”李逵这时醉眼惺忪绕过来,也不瞅两人,伸手就抓起了酒壶。 “陛下说铁牛不必喝毒酒。”宋清依旧站在窗前背对室内,却是皱了皱眉。 “什么毒酒不毒酒,两位哥哥都喝了,我铁牛也要喝!”李逵说着将壶嘴对口,“咕嘟嘟”几声响,便将一壶鸩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本章完) 第682章 天下大同(下)(大结局) 天健九年冬,是个染血的季节。 天上降落的雪花,映在人们眼里,都是赤红的颜色。 因为大秦各地,已经从文批、围攻、殴斗,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对战模式。 各处杀得血流纷纷,士族劣绅被推翻,被细数罪状,被杀头,躲在城中的也不能幸免。 城内的县衙、州衙有些已经被打破、砸烂,甚至一些官员都被拉出来处死。 当然,冲击衙门是少数之事,只有些民愤大的贪官、脏官才得到这种下场,百姓恨不得喝其血,食其肉。 更多的衙门则是紧紧闭户,一开始还有衙兵于外面维持,后来百姓人太多就放弃了,只要没人冲击进来就不去管。 各地驻扎的禁军依旧一动不动,军中士族出身的将领,仿佛一夜间全部消失,没有了任何消息。 不过士族培养子弟,包括资助寒门之子向上攀爬,都是走的文路,少有走武路的,所以军中这样的人并不多。 但是,西北的武勋将门却还是一定程度受到冲击,毕竟他们的土地也不少,尤其折家,在河东路之外也有大批的良田物产。 而且折家是当世惟一实封世袭的家族,封地府州,世领府州知州职务。 折家在乱事开启时颇有些群情激涌,但折寒梅一封书信送去,立时就沉静下来。 一个月之后,折可求给赵柽上了封密折,没人知道里面说了哪些,不过折家自此开始丈量土地,清点地产,不知道想要做些什么。 随着天健十年的到来,赵熹已经有些坐不住朝堂了。 之前商议调遣陕西路宋江来京稳定局面,可派出人没多久,就回来禀报,说宋江不知为何竟然自尽了。 随后又调其他亲近的几路,依然出了各种事端,连一个兵都没有来到东京。 而前去请道君皇帝的人马,也是一去无消息,足足几百人,音讯皆失。 而这时,在朝堂全无察觉之下,西北发生了一起平叛之战,紧随其后的是青唐城比以往防护更严了,几乎就处于闭城状态之中。 天健十年初,东京已经是大乱,赵熹彻底坐不住朝堂了…… 二月,整个帝国的政务,几乎都处于停滞的状态,因为朝臣的府邸受到攻击,上朝都成为不易之事。 无论尚书侍郎,还是七八品的小官,只要士族出身,或者名声不好,行事不端,无一幸免。 三月,帝国之内已经杀得血流成河,士族人头滚滚,官吏折损殆半。 碎玉楼派出的人,在各地带领帝卫军,掌控着局势,但是随着事态越来越大,局面已经渐渐有些失控了。 一封封密奏送赴东京,直入禁内。 五月,原本的恭王府,现在的摄政王府受到攻击,禁军侍卫和疯狂的百姓展开真刀真枪的大战。 无数百姓高喊还朝于帝,还地于民,和禁军厮杀在一起。 同时还有一些支持赵熹的两府相公宅院,也遭到了猛烈攻击。 杨志府邸也遭到了进攻,他默默无言,除了让人紧守之外,就是坐在后堂喝酒,脸上满是迷茫。 天健十年,五月二十八,午夜,赵柽从碎玉楼出来,回去宫城。 五月三十,赵熹跪在延福殿前长跪不起请罪,赵柽不见。 六月十八,全国各地禁军终于开动,缓慢地、徐徐地入城下野,插手稳定局势。 八月十五,事态得到遏制,并没有进一步恶化。 九月初,驻泊禁军加速控制各地,平息民愤民怒。 十月底,各处开始逐渐恢复秩序。 直到天健十一年三月,大秦境内各地才有效运转起来,但治安事件却频出不穷。 赵柽在三月初九开大朝会,再次临朝。 他连下数道旨意:对两年多的乱事不予追究百姓责任。 对各地官员重新任命。 大开科举,取士人数翻倍,但改科举题目,更重实用,取长不取衡。 在京城建皇家观院,接太上皇回东京,让其在观院内修行大道,只接太上皇一人。 赵熹由恭王降为慎节伯,令宗正寺圈禁,看着他每日读书做学问。 祝秀娘打入冷宫。 对朝堂官员免职的免职,问罪的问罪,其中杨志贬为白身,发配岭南去种荔枝。 还有一道隐旨,士族覆灭,所有土地全部归为国有,丈量之后,依当初在大理的改土之法,各地量体裁衣,给百姓均发下去。 但在大理改土之法中,更正了一条,那就是不许买卖,年限到了之后,可改名归为自己,但不可易主,不可交易。 既然没有千秋万代的皇朝,大秦有一天都可能会不在,那就做一朝事好了,至少有秦一朝,将土地绑定在百姓身上,不会失去,不至于最后连饭都吃不上。 天健十三年六月,下午,紫宸殿后阁。 下朝之后,不少人没有走,在后阁议事,议的是自乱事后,各地治安恶劣问题。 赵柽一直没有说话,这是乱事之后必然会有的现象,乱事惯性的延续,也是人性里藏恶一面的释放。 看众人都议不出好办法,他淡淡一笑:“重打就是。” 杜壆询问:“陛下,何谓重打?” 赵柽道:“依极刑,判刑责,依刑责,判治安,依治安,判训诫。” 随即下旨,由军方牵头,为时一年的重打,轰轰烈烈开始。 之前乱事之时,很多民众恶性激发,还有一些原本就是不法之徒,甚至罪满出牢的前犯之类,浑水摸鱼,趁乱滋事,都在这次重打之列。 一时间又是人头滚滚。 天健十四年六月,重打结束,各地的治安变得比乱事之前更好数倍,真正的清平世界到来。 天健十五年八月,土地之事也也彻底完成。 九月,赵柽册立定王赵诣为太子。 十月,上朝商议来年改元之事,议从来年正月初一开始,改元天平,一个全新的时代即将开启到来。 十二月底,柳随云入宫报事,赵柽留他喝茶。 柳随云期期艾艾,终于问道:“陛下所行之政公允,但人心复杂多变,或可行几十几百年,可沧海桑田更久远后,还会依照吗?” 赵柽微笑着摇了摇头:“千百年后,沧海桑田,那重要吗?朕只要做过就好,叫人知道我曾为民做主,我曾敢为世先,我,曾经来过……” 天平元年三月,春暖花开,东京城迎来了一对少年男女。 两人来自东海叠翠岛,一个叫赵思,一个叫赵念。 赵柽喊上碎玉楼里的众好汉,又叫了张贞娘,带着赵思赵念去大相国寺游玩。 这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大相国寺千门洞开,万姓交易,游客络绎不绝,繁华热闹无比。 赵柽买了许多东西送给赵思和赵念,两人孪生,眉眼间像他多过像刘慧娘。 他在姿圣门旁的一个熟络摊位,给自己买了只湖蓝色的鹈鹕荷包,笑着挂在腰上。 一路走去,就如二十多年前,他十六岁时那个花团锦簇的初春,惬意而舒畅,温暖而和煦…… (全文完)(本章完) 新书《大宋为王十三年,方知是天龙》已发 “昨晚他也不容易,咱们现在有这么大的进展,也是他的功劳,再说他也当了乩童,不容易。”我说道。 锦年说她被包|养,叔叔也只有一句,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负责。 “没有为什么!这是最后的决定,就这样了!散会!”老于霸气十足,根本不解释,直接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了。 我起穿好了衣服,在冰箱里找了一些蔬菜,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冰箱里面竟然没有一点。 “你别太装了,今晚就是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李子和在一旁生气的说道。 “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还真是让我感到意外。”锦年笑着说。 “现在还疼吗?”见我不说话,秦瑶还以为我舌头还疼,不方便开口,于是紧张的问道。 远远看到黑森森的荒地里已经搭好了棚子,非常结实,上面盖着帆布。棚子里亮着一点光,我没敢靠近,躲在树后面看着。 “老刘,你说那消息是真事吗?怎么这么突然!”邓琪他爸皱着眉,一脸的郁闷。 房间里很空旷,只有一张破的不能再破木床和一个散了架的柜子,除此之外,也没了别的东西。 “这帖子送我那儿去了,我也是闲着无聊,听说今儿这儿有热闹,就来看看。陈老虽然满头白发,但依旧是精神矍铄,走起路来还是步步生风,根本就不像是老了的样子。 一连说了三遍,风总管却是不屑的笑了一声,眼神往旁边看了一眼。 平时总喜欢挑宫无邪刺的刺头又跳了出来,义正言辞的给宫无邪定罪。 于是杨志同学没有遇到劫道的林冲确遇到了来纳投名状的丘岳,丘岳可没有林冲的那种扭扭捏捏,因为比林冲多吃了几天饭,所以第一次劫道就碰到杨志。 韩云被这眼神一扫,竟是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转身便走向了院子外面。 说完之后,她手印轻叠,神秘的禁制荡漾开来,杨浩所在的房间本就偏僻,除了徐清之外没有人会来此处。 李艳阳豁然开朗,而后直接坐直身体,心念微动,,真气流转,精气神瞬间回温。 刚才的那枚火珠就是最好的证明,杨浩把玩着飞回手中的一对迷你版的银环,眼中充满悦色,他在祭炼成功后才发现这对银环的特殊能力,当初的殷如墨也是从别处的来的,并没有参透它们的用处。 昨天消耗太大,今日再次修炼,他明显发现对真气的感知又强了不少,此刻如旋风一般在体内旋转,不断变得浓郁。 一柄焚化一切的火焰长刀突然就出现在了叶枫胸前,滋啦啦的火焰将空气烧出白烟,下一秒就要刺进叶枫的胸膛。 “金三星强者。。在我的眼中还算不得什么。实在不行。我就亮出我最后一张底牌。连同着冲河县城也一并消失了吧。”黑衣人仍然是风清云淡地说。 “不知是谁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木门吱嘎作响,出现了楚涛俊秀的容颜。细长的眉目正满是醉人的笑。 超远距离传送阵轻轻地颤鸣。郭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这里一座残破不堪的城池。房屋大部分被摧毁,城墙被推倒,街道上面,四处可见人类的断裂的四肢,以及早已干涸的血迹。四处都是血腥味,还有哀嚎的幸存者。 酒馆里疯野的西域歌舞未停,沉醉的老板就被惊得没了醉意。一身贵气的楚涛轻轻晃动着折起的马鞭立在他跟前。“哟!贵客!”殷勤的笑顿时浮上脸,毕竟平日见鸽子远远多过见本人。 而这一次,看也能看的出来,赵敢的伤势显然比上次还要严重了许多。 萧炎之前了解到幽裟是执行任务,没想到原因是这个,“会的,我也相信幽裟会成长得不差我们任何人。”萧炎的步伐没有停,走过了大门,走过了雷鸣。 寂静的黑夜里,这声音显得极为响彻。孙菲敲了几遍,见我的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动静,犹豫了片刻,接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身朝来的方向走去。 “你到底将他怎么样了?”萧炎见花傲故作姿态,心中不禁略微的有些着急,声音显得有些急促。 赵敢从不相信什么前世的三百次回眸能换来今生的双宿双栖,但是他一直相信,只要种下一颗善因,或许还是能得到善果的。 摇摇头,她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无论叶承轩是怎么对她都不重要,没错,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看着涂山悠悠的这个样子,天梦冰蚕也知道,想要让他收回成命已经不可能了,于是只能有些自闭的应了下来。 等过了一会儿后,朱竹清这才姗姗来迟的赶到了涂山悠悠的身旁,大口喘着粗气。 特别是三个特性,相比原来模糊不清的描述,都出现了确切的属性说明。 略显软濡的声音,令岩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转过头,看着脸上带着温柔笑意的弟弟,竟发现自己似乎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然而就在这时,一把手枪,就好像是被人刻意丢进来一般,从门下的缝隙里滑了进来。 如今,整片无边海域内的妖兽,所有的血肉都已经被化去,存储在了血海内。 但有了最外层圆球的防御缓冲,速度已降至音速之下的血肉长枪,在面对第二层圆球防御时,明显威力大降。 杜陵苏氏上一代追随大梁北伐,几乎满门灭尽,上一代只剩下在宫中的那位,下一代中只剩下苏彻兄弟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