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不忘卿》 第2章 进宫 议政殿,皇帝滕翊珏还在批阅奏章,一个小太监小跑进来附在大总管赵喜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赵喜示意小太监离开后,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司徒父子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哦?他们来了。宣他们进来吧。”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捧起了手边的茶杯。 赵喜的效率也是极高的,一口茶的功夫,便把司徒父子领进了殿内。 请过安,赐了座,奉上茶。滕翊珏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观察着这对父子。 目光扫到司徒幻潼,瞳孔微微收缩,但是又迅速恢复了正常,没被任何人发现他的异常。 皇帝不开口,司徒父子倒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品茶。滕翊珏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俩人却是沉得住气,便先开口发问了。 “司徒将军年事已高,边关艰苦,朕实在不忍老将军在外受苦,那宅子便是赐给将军养老的。边关之事将军也不必忧心,朕会另择良将的。所以,老将军安心在京都住下即可,司徒公子朕也会给他寻个差事的。” 司徒灏当然明白,皇帝此次把他们一家都召回京都就是想收回兵权的,如今不过是想让双方面子上都过的去。 司徒灏一生戎马,的确也到了该安享晚年的时候,这兵权他自然是没什么兴趣,只不过他的儿子还年轻。 司徒灏侧过头看了一眼幻潼,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老臣确实有心无力了,这边关交给年轻人也好,不知陛下可已有了称心的人选。如若没有,臣想推荐犬子,犬子跟随臣常年混迹在边关,自然比旁人更熟悉潼江,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幻潼有些惊讶的看向父亲,皇上此次的目的便是让潼江脱离司徒家的管控,皇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任他再回潼江,这件事父亲和他都很清楚,那父亲为他求的便一定不是到潼江任职。 皇上听了也有些为难,端着茶杯久久没有回话。 司徒灏趁着皇上愣神的功夫,紧接着又言道:“那便是陛下心中早已有了人选,那臣便不为难陛下了。只不过老臣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让他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臣实在放心不下啊。” “好说好说,就让令郎在京都谋个差事,就在身边将军可放心?” 滕翊珏瞬间明白了司徒灏的心意,连忙给出了承诺。 “老臣谢过陛下。”司徒灏起身朝滕翊珏一拜,掏出怀中的玉佩,递到了桌案前,“这是潼江军营的兵符,该交还给陛下了。” 接过兵符,心中的大石头才算落地,滕翊珏感到一时间神清气爽。 又想到了司徒幻潼,他总觉得幻潼的长相,有那么一些熟悉,像极了一位故人。 “听闻司徒夫人身子羸弱,迟迟无出,想必诞下小公子消耗了不少,可补回来了?京都补身子的好东西不少,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让陛下看笑话了,在下并非父亲亲生儿子,而是被父亲收养的孤儿。父母亲一直无子,便收养的臣下,臣也视他们为亲生父母。” 幻潼抢先一步回答了皇上的问题,他知道,父亲一定会隐瞒自己的养子身份,可是皇上既然如此问必定是有所察觉,今日隐瞒日后便是欺君大罪。 滕翊珏听了幻潼的回答,似乎有些激动,想继续问下去,但殿外传来了公公的声音,丞相南赫彰到了。 皇上即使万般不愿,这时候也不能把丞相晾在殿外,不耐烦的招呼身边的小太监把南赫彰请了进来。 “离宴会开始还早,不知丞相现在过来有何要事。” 想问司徒幻潼的还没有问完,南赫彰突然来了,聊了一半被打断,滕翊珏多少有些不爽,语气便也差了一些。 南赫彰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发现皇上心情不好便以为是司徒灏握着兵权不放。 “前些时日兵部尚书曾和臣提起过,京都的白虎营中缺一名参领。今日司徒将军携公子归京,我想着司徒公子戍边有功却还没个正式的职位,特地早些赶过来,问问陛下和司徒将军,看看这个参将之职可还合适。” 南赫彰清楚,要想把司徒灏留在京都,就得让司徒幻潼留在京都才行。 “南爱卿来的正巧,朕正在和司徒将军商量此事,这个白虎营参领倒也合适。不过朕倒是没想到李承鸿这个人竟然和左相私交不错,京都军营的事情,不和朕说却说与左相。” “皇上明鉴,臣不过是偶遇兵部尚书李大人时听到了一些风声,想着司徒将军马上就要归京,便又细细打听了一下。臣只是想为陛下分忧,和兵部尚书绝没有私交。” 南赫彰跪在殿前,头埋在地下,一副皇上不开口饶恕便一直这样跪着的模样。 滕翊珏轻哼了一声,随即调整好了状态,脸上挂了笑容:“朕自然知道国丈忠心为国,和皇后娘娘一样,日夜为朕和商瞿操心。丞相快快请起,朕没有怪罪于你。” 幻潼看着龙椅上的皇上,又看看跪在地上的左相,不禁觉得好笑,这二人心中都清楚,一个请罪请的不情愿,一个恕罪也没有那么真心,却还要装作君臣和气的样子。 京都虽然繁华,也不过是似烟云一般的假象,仔细往那雾中看,便会发现这里藏满了肮脏。 没有再耽搁时间,皇上马上下了旨,赐了还未及冠的司徒幻潼正三品参领一职。 在商瞿,这也算是荒唐事一件了。不过官职再高,也得不着什么实权,不过是皇上对丢了兵权的司徒家一个安慰罢了。 谢过恩之后,南赫彰被留在了议政殿内,司徒父子则被赵喜带到了东边的偏殿休息。 议政殿内,司徒父子前脚刚走,右相冉盛似是嗅到了权谋的味道,后脚便到了。 “臣听闻陛下要让司徒幻潼任白虎营参领一职,深觉不妥。此举无异于在身侧养虎,还请陛下三思。” 右相便是冲着皇上刚刚颁布的旨意而来,刚到便跪在殿前,一副做好死谏准备的姿态。 说完发现皇上毫无反应,右相不知到皇上作何想法,一咬牙便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 “若他日司徒幻潼在京都发展壮大,司徒灏再借着旧情去煽动潼江军营的士兵,两股势力里应外合,京都便会很危险。臣倒是觉得,陛下不如寻个错处将司徒幻潼发配北疆沙城,任其在那里自生自灭,也不会翻出什么浪来。” 皇上听完右相的进谏,觉得十分心烦,脸色也变得很差。 “右相此言差矣,让司徒幻潼去沙城便是放虎归山,相当于让司徒家拿捏住了我商瞿的两大边关。再说了,留在京都才好控制他。” 南赫彰一直与冉盛政见相左,今日也不例外。不过今天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左相知道皇上会支持自己。 右相冷哼,根本不搭理站在一侧的南赫彰,继续向皇上陈述自己的观点。 “京都权势错综复杂,关系也是盘根错节,若是司徒幻潼在京都攀上了关系,深入到这朝堂之中,将来便不好把他拔除了呀,陛下。” 未等左相再次反驳右相,皇上发话了:“君无戏言,圣旨已经写下,难不成让朕收回?右相,此事朕已决定,日后不要再提了。” 冉盛依旧一脸担忧,但圣旨已发出,再无法回头,也只得悻悻作罢。 皇上的脸色也差到了极点,看到站在殿前的两位丞相便觉得胸口发闷,随便寻了个理由就把二人打发走了。 滕翊珏一个人坐在议政殿里,桌子上的奏章再也看不下去,满脑子都是幻潼的身影,挥之不去。 幻潼的那双眼睛,像极他的大皇子,滕子瑾。 第3章 初遇 另一边的偏殿内,幻潼和父亲刚坐稳便迎来了一位“客人”——三皇子。 “微臣拜见三皇子。” “司徒将军,司徒参领免礼。”三皇子上前虚扶。 “没想到二位居然能认出我的身份,不想远在潼江也能识得我这京都小小的三皇子。” 幻潼没想到,三皇子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知道自己做了白虎营参领。震惊归震惊,还是不忘回话。 “圣旨到了之后,父亲便寻来了京都各位各皇子和臣的画像,三皇子的样貌,微臣早已熟记于心了。只是不知三皇子前来可是有事?” “并无大事,只是考虑到司徒参领初来京都,本宫又与参领年纪相仿,该尽地主之谊的。这京都好吃的好玩的本宫最熟悉,日后若是……” “三哥这就说错了,若论纨绔,自然是我比三哥更胜一筹,这带着参领逛京都的任务,自然是交给我。” 只见一少年身穿石青色五爪正龙团纹锦袍,拎着一把檀木骨折扇,斜倚在门框上。 三皇子怒视了那少年一眼,转头又挂上了微笑,对着幻潼:“幻潼,这是五皇子滕子珂,平日里散漫惯了,若有得罪的地方请多担待。” 幻潼不禁高看了三皇子,刚刚已经告知了他自己认识所有人,此时却又抢着介绍,还替五皇子请罪。 既在五皇子面前表明了自己和这个参领已经很熟,又表现得十分贤德。不愧是皇后的儿子,足够精明。 “我这个三哥就是只狐狸,年纪不大心眼却多,和他玩没趣的很,参领若想出去玩,尽管来找我。” 五皇子也不等幻潼回话,说完便摇着扇子离开了。 “五弟向来如此,没有礼貌,两位莫要生气。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宴会快开始了,我们现在过去吧。” 三皇子依然面挂微笑,还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朝着御花园而去,晚宴设在湖心岛上。这湖在御花园的东边,因为湖边种着墨兰,春天幽香阵阵,故得名逸馨湖。 逸馨湖中的小岛面积较大,有长廊亭台,还有个岛中湖。 原本宴会都是在太和殿举行的,但是这一次却选择在室外大摆宴席,原因就是皇上怕司徒父子二人过惯了边塞的生活,怕这殿内的宴席让二人不适。 这理由确实体贴,但有心之人难免从中体味出一丝深意。 常年驻守潼江的镇国大将军突然被急召回京,皇上又是赐宅又是大摆筵席,给足了这个护国老臣面子。 但这个宅子位置微妙,室外举行的晚宴又让人遐想。无法适应太和殿的宴席,是在暗讽这来自边关二人的粗鄙吗。 朝臣们都有各自的理解,圣上是如何想的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正值深秋时节,御花园也是一派枯荣之景,却不显凄凉。挨着小路边,种着几株秋菊,此时也已经开败。花瓣褶皱到了一起,花梗已不再坚挺,萎蔫的耷拉在路边。 虽说花开花败乃是自然常理,如今这接风宴要在这些开败了的花丛中举行,多少也让人不舒服。 幻潼看着满眼枯黄,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 一位华服贵站在满是枯草的院子里,眼中是沧桑。 还是那个院子,那位妇人倒在积雪上,鲜血从嘴角处流出,滴在雪上格外刺眼。 心口处有些痛,牵动着眉梢,幻潼不禁眉头紧锁。 “司徒参领,参领……幻潼……”三皇子在幻潼耳边唤了数声,才算让他回了神,“你可是身体不适?前面有个凉亭,你先去坐一会儿。本宫先与将军一同去宴会,一会儿派个小公公来接你。” “谢殿下,给殿下添麻烦了。” 走近凉亭才发现,亭内有一人,还是位姑娘。 这个姑娘没有穿宫装,而是一身黑色的侍卫服,这侍卫服比寻常襦裙更显腰身。头上没有多余的发饰,只是一支简单的素玉簪将长发绾起,还余两缕秀发垂于耳边。 未施粉黛却娇艳灵动,肤如凝脂,目若灿星,眼神清澈,柳叶眉间有着一颗朱砂痣,英气的脸上平添了一丝妩媚。 “公子,这样盯着陌生女子看似乎不太礼貌。”声音中透着威严霸气,嗓音却是很柔细。 “在下司徒幻潼,唐突了,姑娘莫要见怪。”朝姑娘微微一笑,便在对面坐下了。 那姑娘并没有多看幻潼一眼,仍是自顾自的坐在那里擦拭自己软剑。 “姑娘可曾去过陵城?在下曾于陵城遇到过一个人,有着和姑娘一样的朱砂痣。” “没去过。” “真没去过?”幻潼有些不甘心,总觉得眼前这位就是曾经遇到的那一位。 “骗你做什么。再说,普天之下,眉间长有朱砂痣的人多了,我不是公子的旧识。” 姑娘有些不耐烦了,将软剑收回了剑鞘,想了想又说, “想必公子是来参加晚宴的吧,我带公子过去吧。” “有劳姑娘了。” 湖岸到小岛没有修桥,要想到岛上,就必须乘船过去。侍卫姑娘把幻潼带到了逸馨湖乘船的码头,告辞之后便离开了。 三皇子找的小太监真好刚从岛上下来,在码头遇到了幻潼高高兴兴的领着他乘船往湖心岛去了。 登岛之后,小太监领着幻潼穿过了一段长廊,在假山见左转右转走了一阵子便来到一处平坦的草坪山,现如今这里摆满了小案子,正北方搭了一个搭台子,上面摆了三张大桌子,中间那桌子后面是一把龙椅。 晚宴还没有开始,官员已经到了不少,他们也没急着入座,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凑在一起,窃窃地聊着什么,幻潼一出现,他们都住了嘴,齐刷刷的看向幻潼,之后又凑回去聊了起来。 幻潼扫视了一周,正在人群中寻找着父亲的身影,突然一只手搭在肩上,耳边传来五皇子的声音。 “那群老头可无聊了,和三哥一样无聊,你快别看他们了,免得你也被他们传染了。走,我带你见个朋友。” 幻潼被五皇子拉到另一边,那里站着几个少年,五皇子挥了挥手,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少年跑了过来。 “幻潼,这个是赵振宇,他父亲赵盾是白虎营的统领。” “司徒参领,我在白虎营中历练,日后便是你的属下了。” 赵振宇十分开朗,与幻潼和五皇子说说笑笑一点不拘谨扭捏,确实是个爽朗之人。 “京都所有高官世家的公子哥儿可都在这儿了,只有一个三哥的表弟北堂岱不与大家一起厮混。那小子从小便没了爹,父皇看他家孤儿寡母的可怜,五岁便让他袭了他父亲的爵位。 这个小爵爷从小就跟在三哥屁股后面,从来不和我们来往,三哥对他这个表弟也宝贝的很,日后遇见了,可别得罪了那位小爷。” “谢五皇子提醒,看来跟在五皇子身边确实是好处颇多。” “那是自然,走,去见见新朋友们。” 幻潼被五皇子留在这里与个个世家的公子聊天,便也没了时间去寻父亲和三皇子。五皇子和这些公子哥打成一片,也没有皇子的架子,幻潼于他们一同聊天倒也落得自在。 天色渐暗,皇上带着皇后贵妃缓缓走来,皇后端庄,贵妃妩媚,一左一右走在皇上身后,她们身后跟着各自的父亲,左相南赫彰和右相冉盛。 皇后南素黎是南赫彰的嫡长女,皇上还未登基之时便嫁入了王府,贵妃冉婷玉是冉盛的小女儿,是冉盛的的心头肉。 凉亭见过的那位姑娘换了一身丫鬟的衣服,跟在皇后身侧。幻潼觉得诧异便多瞧了两眼,发现只是和那位姑娘长得极像,眉间却没有朱砂痣,个子也矮小了些。 皇上来了,大家纷纷入席,司徒灏和司徒幻潼的位置正好在左相南赫彰旁边,右相坐在他们的对面,两位丞相和皇上之间还留有一些空位是给皇上的几位皇子的,其他人都按照官品依次入座。 第4章 夜宴 乐师坐在角落里,吹奏着宫廷音乐,几个舞女穿着桃红的纱质舞衣在筵席中间的空地上翩翩起舞,裙摆随着舞女的动作起伏飘动。 一众宫女托着精美的食盘,依次从筵席的外侧绕到每个的小案子前,将酒水和菜品摆到桌前。 舞女跳完最后一支舞,没有停留,有序的退出了宴会,乐师也知趣的停止了演奏,会场变得很安静。 大臣们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朝皇上看了过去。 “去岁冬日巫咸国粮荒,曾渡过潼江骚扰我商瞿边镇,还想要攻城掠地,好在有司徒父子二人,合力将其击退。 司徒将军迟暮,朕心痛老将军在边关,特急召回京,安心养老。司徒幻潼随父从军,年少有为,是我商瞿的栋梁之才,即日起到白虎营任职参领。” 宣布完,皇上举起酒杯,遥敬司徒父子。 司徒父子站起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以表感谢。 司徒幻潼任命参领一事,宫中早已传开,只有那些官职较低,宫中又没个人传消息的才刚刚得知,面露诧异。 左相就坐在父子二人身侧,是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如今皇上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宣布之后,最为迅速地表示了恭喜,转身敬了一杯酒。 众人才稍稍回过神来,纷纷上前道喜,一时间宴会热闹非凡。 “你就是司徒哥哥?” 突然有个小脑袋出现在桌子前,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眉清目秀,与皇上有八分相似。 这孩子看上去大概八九岁的样子,身型瘦肖,脸色也稍微苍白了些。 幻潼此时已经猜到了,面前这个孩子正是八皇子滕子瑞,萧贤妃的儿子,一直体弱多病,皇上最为怜惜的小儿子。 “正是在下。” 八皇子顿时笑开了花,拉住幻潼的袖子,“那司徒哥哥教我习武吧,这样我就能保护母妃和姐姐了。” 这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朝这边跑了过来,八皇子瞥见后敛去了笑容,凑到幻潼耳边:“我叫子瑞,住在羽坤宫,记得来找我啊。” 说完,小太监已经到了跟前,将八皇子拉到身侧,然后跪在司徒幻潼桌边:“小的没有看好八皇子,给大人添麻烦,大人恕罪。” 幻潼此时并没有心思管这个小太监,摇了摇手将他支走了。 羽坤宫,有“坤”字的宫殿是皇后的寝宫,八皇子是萧贤妃所出这没错,他怎么会住在羽坤宫呢。 幻潼被这个问题困扰着,突然觉得宴会上有些吵,便佯装醉酒,溜了出去,一路逛到了岛中湖。 岛中湖并不大,种满了荷花,如今也只剩一些老荷叶在了。湖中修了一座八角亭,由一条长廊连通湖岸。瞧着亭子里没人,便决定进去歇歇脚。刚坐稳,五皇子便摇着扇子来了。 “瞧见你一路晃晃悠悠的出来,怕你出事便跟过来看看,没想到是本宫多虑了。” “只是觉得有些吵,想出来透透气罢了。” “愁眉不展,有心事。”不是疑问,是肯定。 “刚刚遇到了八皇子缠着我教他武功,临走还告诉我他住在羽坤宫。” “正在烦闷如何混进羽坤宫找八皇子?还是算了吧,讨好八皇子不如讨好本皇子,树大好乘凉,本宫的母妃可是贵妃。 那小病秧子的母妃只是个贤妃,虽说是四妃之首,却也大不过贵妃。再说了,本宫还有个当丞相的祖父呢。本皇子就在你面前,何苦去烦闷如何讨好一个小皇子。” 幻潼突然觉得五皇子也是一个有趣之人,面上却没流露出任何表情,只是摇了摇头。 “我在奇怪,贤妃怎么住进了羽坤宫,羽坤宫不应该是皇后的寝殿吗。” 五皇子突然上前捂住了幻潼的嘴,左右观察发现没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开口道:“这话可别被皇后和三哥听到,这也算是宫内的禁忌了,今日我也烦那宴会,就在这儿和你好好说一说。” 幻潼眼神示意感谢,五皇子笑着点点头算是接受了感谢,接着压低了声音凑到幻潼耳边。 “黎皇后是父皇的第二任皇后,在她之前,当时右相凤梧的嫡女凤靖才是皇后。十年前凤家出事儿败落了,凤相被处死,靖皇后也惨死在了冷宫。 靖皇后有对儿龙凤胞胎,就是大皇子和长公主,谁知道我这大哥也命苦,没过多久便薨了,只留下长姐一人住在靖皇后的羽坤宫里,那时长姐只有七岁。 父皇觉得长姐命苦,便让最温柔无争的萧贤妃照顾她,特许她们住在羽坤宫里。 第二年黎贵妃成了黎皇后,皇上却没让长姐和萧贤妃从羽坤宫里搬出来,而是直接将黎皇后的华宁宫改叫了华坤宫。 所以萧贤妃就一直住在了羽坤宫里。宫里有了两个带坤字的宫殿,黎皇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羽坤宫就是黎皇后心中的刺。” “看来皇上很疼爱长公主。”幻潼似是安心了,也有了笑容。 “长姐性格孤僻,一直对父皇不冷不热的,前几年父皇还什么事都想着她,如今可能是心寒了,也就不管不顾了,倒是也没有委屈了长姐。” 幻潼有些沉默,五皇子也没再说话,安静的坐在一旁,四处张望着。 “哦,对了。这湖边有一片铃兰,还挺好看的,就是长姐种的。就在那儿,你可以去瞧瞧。” 顺着五皇子手指的方向,幻潼找到了那片铃兰花,虽然已经是深秋,这片花仍在盛开。 是雪白色的,花朵像铃铛,几个一串,垂在枝茎上。晚风轻拂,花枝摇晃着,花香淡淡犹如一曲飘渺的歌声。 铃兰,长在山崖上的花,盛开在峭壁之巅,却怎么在皇宫里盛开成海了呢。 幻潼记得,那年他六岁,第一次和师父去山中,他在山崖下便望见了那串铃兰,甚是喜欢。晚上趁着师父入定,他偷偷跑了出去,借着月光找到了那片断崖。他已经不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是如何爬到上边去的了,只依稀觉得,他采到了那一株铃兰。 “知道吗,这片铃兰四季不败。”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打断了幻潼的思绪,回过头,撞进眼中的是那颗朱砂痣。 “姑娘……” 姑娘似乎并没有想要和幻潼交流,而只是想找一个倾听者,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皇宫里,我最喜欢这里,这里是最干净的地方。这些花从我第一次到皇宫时就在,开到现在从来没败过。宫里人说这花被施了咒,主人逝去亲人的魂魄都汇聚在了花上,才让花一直盛开着,所以宫里人多少有些忌讳这些铃兰。” 她突然转过头来,歪头一笑:“吵着你看花了,不好意思。”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黑色的侍卫服融在白色的花海之中,被荡去了凡尘,风吹过,发丝飘逸,似是刚下凡的神仙,幻潼顿时觉得星辰光芒黯淡了不少。 “姑娘和这花儿很配,若是姑娘喜欢,改日我愿为姑娘寻一束来,种在自家院子里,随时都能看。” “公子都不知道我姓甚名谁,便许下礼物,看来公子还真是唐突之人。”姑娘回过头去,继续看着花海,似是对幻潼提议毫无兴趣。 幻潼正想顺着话头问一下名字,不料一个小丫鬟突然冲过来把幻潼身边的姑娘拽到了一边,一边拽一边嚷嚷着:“公主的园子不欢迎皇后的走狗!” “夏竹,回来。”说话的女子身穿藕荷色薄烟纱百褶如意裙,头戴白色轻纱,轻纱的左下角还绣着一支木槿花。 “安姑娘,本宫希望你日后不要再来了。哥哥死在皇后手里,这花儿又是哥哥种的,他不会喜欢皇后的人天天来这里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刚哭过。 “没听到公主说话吗,还不赶紧走。” 主子温柔端庄,丫鬟却是个厉害的。 安姑娘没说什么,似是全程都没看到公主,没问安也没道歉,径直地走开了。 幻潼看着这个柔弱的公主,想必就是这片花海的主人——长公主滕梓妍。 “微臣司徒幻潼见过公主。”安姑娘可以冷漠的走掉,自己确还是要见礼的。 “公子免礼。不过还烦请公子到别的地方休息,今日是瑾王忌日,本宫想在这里祭拜长兄。” 幻潼默默退出来,走到公主身边,停了一会儿,纠结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斯人已逝,生者如斯。公主莫要太过悲伤,我相信瑾王殿下也希望公主快快乐乐的活着。” 滕梓妍猛然抬头,透过白纱,借着月光只能瞥见幻潼依稀的五官。幻潼说罢便离开了,滕梓妍却站在原地呆住了。 “哥哥,我果然是太想念你了,听到那声音,还以为是你回来了呢。” 转头,满眼的白色铃兰,迎着月光开得正盛。 “哥哥,你的魂魄是不是真的藏在花里了,今日借着旁人同我说话呢。” 轻纱被风吹起,露出苍白的小脸,两只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一滴清泪从脸颊滑落,滴在了花上,不见了。 第5章 秘辛 幻潼顺着安姑娘离开的方向一路溜达,心想也许还能再碰到。果不其然,在临水的一颗柳树下发现了她小小的身影,独自窝坐在树边,看着湖水发呆。 “你是皇后的侍卫?在想什么?因为长公主赶你走不高兴?”幻潼在安姑娘身边坐了下来。 “你问题可真多。” “你回答我的问题,回头送你礼物作为答谢。” 安姑娘突然回过头,“我以为只有市井的妇人才喜欢打听谈论别人的事情,没想到一个公子哥也有这种爱好。” “那是因为我对你一见如故,想了解你的一切。”幻潼单手撑头,望着安姑娘,眼睛似是一潭深水,不见底。 安姑娘被看得丢了魂儿,不再敢看向幻潼,耳尖也有些发红。 转回了头,继续盯着湖面,沉静了一会儿,开口道:“只是羡慕长公主,还有亲人为她留下一片花海。” “你的亲人呢?” “我父母早亡,家里只剩下我和妹妹了。” “所以做了侍卫,想要保护妹妹?” “是也不是。” 幻潼单手支头,看着安溪若,等待着她的后文。 安溪若正巧回眸,目光相撞,安溪若连忙移开视线。稳定了呼吸才继续说道: “皇后娘娘收留了我们,妹妹被养在身边,做了一个闲散丫鬟。我去了军营,想要有能力保护好妹妹,也想要报恩。” “原来姑娘身世如此可怜,不如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做你的亲人。” 安姑娘转头看向幻潼,瞧见他正朝着自己笑,很灿烂很阳光,没有杂质,顿时觉得脸有些烧。 “安溪若。”说完安溪若站起身来,又对着坐在地上的幻潼说,“我不需要你做我的亲人,还有,别再跟着我。” “溪若,是个好名字。以后我便叫你小溪,可好?”幻潼朝着安溪若的背影喊道。 那个背影一顿,静止了几秒,“随便。” 安溪若走远了,幻潼则在躺在了草坪上,看着天上月亮,正好是个圆月,嘴角不住地上扬。 “安溪若,安陵溪。小溪,我就知道是你。我就先不告诉你我回来了,看你什么时候能认出我来。” “司徒少爷,原来您在这儿啊,您可让杂家好找啊。” 闭目养神的幻潼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小太监的声音,没有睁眼,含含糊糊地问:“何事?” “诶呦,小少爷,皇上刚刚在宴会上找您,您却不在。快随杂家回去吧,别让圣上等太久了。” 幻潼装作惊醒的样子,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嘴里还嘟囔着:“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罪过罪过。” 随着小太监,一路快走赶回了席间。 幻潼冲到皇上面前,重重的跪在桌前:“陛下恕罪,微臣不胜酒力,席间吃多了酒,想出去透透气却不料睡着了,耽误了事。” “本就是宴会,吃醉了便醉了,日后到了军营可万万不要喝酒误事啊。” “臣定当严于律己,绝不误事。” “好了,起来吧。” 幻潼起身,却不知道该留在这儿好还是回到座位,一时间有些犹豫就停在了皇上面前。 正想着回去,不料皇上却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朕的瑾儿若是还活着,也该有这么高了吧,你快上前来,让朕瞧瞧。” 幻潼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站到了皇上面前。皇上一直盯着幻潼的脸,看了许久,神情毫无变化,依旧是一脸惆怅。 反倒是皇后,从皇上提起滕子瑾开始便有些如坐针毡,直到瞧见皇上毫无波澜的脸才舒了一口气,继续吃着眼前的葡萄。 “司徒将军好福气,有如此俊朗的孩儿。日后,你也多进宫,陪朕下下棋。朕的瑾儿就喜欢舞刀弄枪的,看见你,朕就好像看见了瑾儿,舒心。” “陛下~您的五皇子也会下棋,这种事劳烦一个外人做什么,让阿珂来陪陛下岂不是更好。” 冉贵妃突然凑到皇上身侧,挽住皇上的手臂,声音似是能把人的魂儿勾走。 “冉贵妃,你的宝贝五皇子若论纨绔京都第一,若说下棋,貌似不怎么样。” 皇后依旧规规矩矩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轻蔑地看了一眼挂在皇上手臂上的冉贵妃。 皇上并未搭话,冉贵妃也自觉没趣,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心中记恨着皇后拆台,便也不想让皇后好受。 “还是皇后的三皇子厉害,只可惜不是亲生的。” “够了!”皇上有些烦闷,他最烦这些后宫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女人多的地方就是是非多。 冉贵妃立刻闭了嘴,皇后也没再搭腔。幻潼还站在桌前,有些尴尬。 “散了吧。”皇上也觉得乏了,遣散了众人,却不忘提醒了幻潼一句,“记得进宫陪朕下棋。” 皇上下令了,大家也不敢久留,互相道别,往码头的方向走去。 幻潼随着人流往外走,没有遇见父亲却又撞上了三皇子,便又想起了冉贵妃的话,顿时又觉得尴尬起来。 三皇子似乎发现了幻潼的反常,对他笑了笑。 幻潼和三皇子一路无言,就这样走到了码头,上了同一辆小船。 直到上了岸,三皇子才开口:“实在是瞧着司徒公子亲切,希望日后有机会一起品茶下棋。” 幻潼满口答应,心里却笑这父子二人爱好相同,喜欢找人下棋。 夜宴结束让城东又热闹了一番,马蹄声车轮声和互相道别的声音交织到一起,不似城西夜市那般嘈杂,却有着官场独特的热闹氛围。 未封王的皇子是没有自己的府邸的,但皇上为年纪较大的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准备了别院,位置就在瑾王府旁边,和司徒家的将军府离得很近,三架马车便一起驶进了同一条小巷。 “幻潼,难得做邻居,你可得多来找本宫啊。”五皇子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疯狂地朝幻潼眨眼,“你和本宫是有小秘密的,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幻潼有些无奈,也只得满口答应下来,五皇子这才安心的进来自己的别院。 三皇子向来没有五皇子话多,只是简单的道别,便回到了自己的别院里。 第6章 白虎营 翌日,幻潼起了个大早,从马厩里牵出踏雪准备在城里转一圈便到白虎营去报道。 寅时刚过幻潼就牵着马出门了,出门太早,街边的很多店铺还没有开门,路上的行人也是少得可怜。 街道上确实没什么好玩的,幻潼觉得无趣便提前去了白虎营。 白虎营建在南城门边的一片荒地上,军营周边也多是粮田少有房屋。 大门口有两个高高的眺望台,两个士兵一左一右站在上边望风。 进入军营是一片极为开阔的空地,平日里用作练兵场。 空地的左边是一排排房屋,高矮不齐,想来品阶不同,分配到的房间是有不同的。 在房子旁边便是粮仓和马厩。粮仓周围挖了水渠用来防治走火,马厩和人的房间一样,有单间也有混居房。 幻潼刚牵着马进来,就有一个养马的小兵跑过来,帮幻潼把马牵进了一个单间。 外面的百姓虽然还没热闹起来,军营里却已经练起了早操。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司徒家的小少爷。不对,现在应该是司徒参领了。” 说话人高不足七尺,足足比幻潼矮了一头,眼睛很小,毫无敬意地打量着幻潼。 “参领可能不知,我们白虎营卯时便开始训练了,您来得有些晚啊。” “田树,不可对参领无礼。”幻潼未开口,被远远走来的一人抢了先,此人身材高大,浑身精肉,眼神也比田树更正直些。 “姜守之,大家都是队长,你没理由管我。” 田树轻哼一声,不再理会姜守之和幻潼,拎着皮鞭走向了早操的士兵们。 “在下姜守之,白虎营一分队队长,见过司徒参领。”姜守之很规矩地像幻潼行了一礼。 “姜队长不必多礼。我出来乍到,对军营也不甚了解,不知姜队长可否与我介绍介绍。” “司徒参领初来白虎营,还是应该先见过赵统领才好。我这就带参领到统领那里吧。” 说完,姜守之便在前带路,路上路过一些地方便简单的做了介绍,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赵统领院子,也是整个军营里最气派的院子。 京都城内设有三处军营,黑熊营专门培养御前侍卫,由一位大将军主持。 白虎营和赤狐营分别设在城南和城北,主要负责保卫京都城的安全,各由一位统领负责。 而这白虎营就在城南,负责人是赵盾。那日在宴会上五皇子带着幻潼见的赵振宇便是这位赵统领的独子。 “司徒幻潼,司徒灏的儿子?”赵盾上下打量了一圈幻潼,皱起了眉头,“长得挺精神,就是和司徒灏那老东西年轻的时候不太像啊,倒有几分像……”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赵盾闭上了嘴没再说下去。 “大人,我该负责些什么?”幻潼态度很谦恭,脸上带着笑。 赵盾盯着幻潼,看了许久方才确认,幻潼此时的确是真心实意的在等任务,一时间有些诧异。 愣了一会儿,似是在思考安排幻潼去哪里。却突然一改严肃的神情,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去七队吧。” “那我去七队负责什么,是……” 幻潼的话还没问完,赵盾抬起手示意他停止,“问姜守之。” 看出赵盾并不想再和自己继续聊下去了,幻潼很识趣地退了出去决定好好和姜守之聊一聊。 “七队?”姜守之听到赵盾给幻潼的安排时表现出十分震惊,一脸不可思议,转瞬间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释然,“也对,也对。” 看着姜守之前后差距如此之大的表现,幻潼更是一头雾水,满是疑惑地看着姜守之。 “姜队长,不知道这七队是有什么问题吗?我去七队该做些什么?” “参领有所不知,这七队其实和其他六队完全不同,这里面都是京都那些名门望族塞进来的关系户。七队平日里不需要训练,只要在白虎营里呆着,不犯军规即可。他们是拿白虎营当跳板。” 姜守之说完看了一眼幻潼,满是可惜,“参领去了那里,实在是屈才啊。” “屈才?”幻潼一惊,自己小小年纪做了三品官员,任谁看都会觉得自己不过是花瓶,皇上拿来摆着的罢了。 就连赵盾都不相信自己真的有一腔抱负,愿意有所作为,即使自己提出来也改变不了自己在赵盾心中的标签,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官兵竟会如此看待自己。 “你不觉得我是来带着混日子的?” “我大哥是潼江军营的士兵,他和我说过参领击败巫咸国的那场战役,实在是用兵如神。虽然我没有在场,但是光听大哥的描述就觉得惊心动魄,所以守之是真心佩服参领的。我知道参领一定不想过七队那样的生活,而且也不适合。” “倒是方便我结交那些公子哥儿了。”幻潼若有所思,小声的嘟囔着。 多认识一些人,便离可以更早找到真相。幻潼本可以不来京都的,但是京都有他必须要查清楚的事情,所以他选择回到这个伤心地。 “参领,您说什么?” 幻潼冲着姜守之笑了笑,“没什么,不适合就改变它,我会让七队焕然一新的。” “我相信参领。” “姜兄是我军营里的第一个朋友,日后,私下里叫我幻潼就好,莫要推辞。” 姜守之有些受宠若惊,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幻潼是他崇敬的人也是他的上司,却也是第一个愿意和他做朋友的官宦子弟。 “愣着干嘛,我们得抓紧时间去七队了。” 七队在白虎营的东北角,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子,名叫定安居。 院子里的房间比外面的士兵房要好上很多,都是青砖黑瓦。院子里种着许多的树,树荫下放着武器架,架子上的刀枪剑戟都一尘不染,但是明显没有被用过几次。 外面的士兵已经开始了早操,定安居里却还很安静。 “七队的作息和我们不同,在这里辰时起即可。” 姜守之一边为幻潼江着一些关于七队的细节,一边领着幻潼到了一个空屋子。 “日后幻潼住在这里就好了。我还要去训练,你先收拾着吧。” 姜守之走到门口,却又突然折回来,“今早见过的田树,你要小心他,他原本在七队却因为家道中落从这里出去了,他现在最讨厌这个院子里的人。” “谢谢姜兄指点。” 姜守之走后,幻潼让这院子里的一位小厮寻来了一本七队的花名册,坐在桌前细细的看起来。 这是幻潼看过最特别的花名册了,每个人名后面都挂着小注,标明了这人身后的势力。 幻潼的手指突然停在了一个名字上,停了很久,突然笑了。 “小溪,我们还是真是有缘分啊。” 第7章 巡街 “什么?来了一个新人,还要走了花名册。” 一个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然后就听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屋外停住了。 看来这院子里的人都醒的差不多了,也知道了自己的到来了,现在去认识一下也是不错的时机。 幻潼收好花名册,走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便看到了七八个人围在自己的屋门口,为首的人穿着浮夸,朱红色的外袍上是金丝绣着的云纹,身上也多的是金玉配饰。看样子应该就是刚刚声音的主人了。 “鄙人司徒幻潼,日后便是各位的同袍了。”幻潼非常有礼貌的向着面前的人作了一揖。 今日幻潼穿了一件象牙白的家常锦缎袍子,也没带上玉佩,一身素色让人觉得只是个小人物罢了。 这院子里的人虽说都有后台,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的,自然不知道眼前这少年竟是一位参领。 这位穿着华服的公子显然就是不知情的一员,上下打量着幻潼,面露不屑。 他身后的人多是不知情的,有一两个知道的也并未出声想要静观其变。 幻潼倒也不着急表明身份,因为他正好看到了赵振宇,很好奇他会作何表现。 “司徒,父亲派你来七队了?”赵振宇刚睡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幻潼也是一幅震惊的表情。 “赵兄也在啊,看来我今后的日子不会太无聊了。” “有司徒你在,我也不会太无聊了。不过父亲竟然把一个参领调到七队,看来是想整顿一下七队了。” 赵振宇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看着一堆人围着幻潼满是好奇的打量也猜到了一个大概。 “本来我也在纳闷怎么被分到这里,不过经赵兄点拨,倒是突然明白了。原来赵伯伯是这个意思啊。” 赵振宇受了五皇子嘱托,对幻潼很是友好,幻潼自然是呈了这份情,对赵振宇表现的十分亲密。 如今那些本不知情的,也是听出来一二,知道了眼前这个十七八的小伙子竟然是个参领,一时间又羡慕又嫉妒。 “参领,就你?”那个穿着浮夸的公子哥开口了,上上下下地看着幻潼,很是不满幻潼是参领这件事。 “难不成是你?”人群中不知谁调侃了一句,顿时引起了一片哄笑。 “自然是小爷比他更合适。我父亲可是当朝宰相,姐姐是贵妃,小外甥是皇子,谁能比我更合适。” 那公子好像没听到众人的笑声,仍是一脸骄傲。 冉盛的儿子?幻潼在记忆中搜寻着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在冉盛送进来的人里只有一人姓冉——冉桂。 “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罢了。” “冉相觉得你是他人生污点,把你藏到这白虎营里,你也真敢给自己脸上贴金。” 人群中对冉桂的嘲讽声此起彼伏,冉桂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依旧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 冉桂的事情经过这院子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嘲讽,幻潼也明白了个大概,对这些人也有了新的看法。 研究完花名册幻潼便发现了,这里的人虽说都是被一些高官介绍来的,但是大部分都和介绍人不是同姓,那时他便猜到这里的人和自己的“后台”关系也并没有那么亲近。 这样想来,幻潼松了一口气。原本还在担心对着一群公子哥,自己不好大刀阔斧的改革,如今看来这些人空有架子罢了。 唯有一人,幻潼还是无法放心,那就是三皇子的表弟北堂岱,这个小爵爷的脾气秉性他还不是很了解。 人群再次沸腾了起来,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呦,队长回来了。”所有人都就开始起哄。 幻潼被这热闹吸引,同时也很好奇队长是何人,便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看到了那颗朱砂痣。那颗痣很红,像火一样,只需一眼幻潼便觉着自己被烧着了,心脏也多跳了几下。没想到,队长竟然是安溪若。 “队长啊,你的位置可不保喽,上面派了一个参领过来。” 冉桂阴阳怪气的对安若溪说着话,一脸幸灾乐祸,也不再纠结参领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了,明显一个女的做队长更让他无法忍受。 安若溪听到“参领”一词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闪烁了一下,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正好撞进幻潼那双棕色的瞳孔中。 她看到幻潼一袭象牙白的衣衫,站在台阶上,嘴角挂着笑,迎上她的目光,嘴巴无声的叫着她的名字:“小溪。” 安若溪并未理会幻潼无声的问好,也并没有多看他一眼。 幻潼发现自己并未引起安溪若的注意,有些失落,只得开口打了招呼。 “安队长,我是新来的参领,日后要和你一起管教七队了。”幻潼笑得很灿烂,众人看了只当他是沉迷女色了。 赵振宇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幻潼身边,趴到幻潼耳侧轻生道:“这安溪若好看是好看,脾气却不大好。” “无妨,我受的住。”幻潼低声道。 两人咬耳朵的功夫,安溪若已经走到了俩人跟前。 “不是说和我一起负责吗,走吧。” 今日的安溪若穿了一件深红色劲装,头发依旧只别了一支玉簪,一支很朴素的玉簪,没有过多的花纹。 “去哪?”这么懒散的七队,幻潼以为这院子便是七队唯一的活动场所了。 “城西有两条街归我们管,出了事便派人去解决,没事便去溜达溜达。七队不是吃白饭的,不过是……” 安溪若看了看一院子的人,欲言又止。 “是什么?你怎么还吞吞吐吐的。”幻潼看了看这院子里的人,大概也猜出了七八分。 “就是废物了些。”安溪若耸了耸肩。 “安溪若!你说谁废物呢!”冉桂一下子就急了,跳起来想要过来揍一顿安溪若,被身边的两个人拦了下来。 “大少爷,您又打不过,省省吧。” 幻潼眼睛一亮,凑到安溪若身前,“小溪,我武功不错的,以后就不用你亲自动手了,我来保护你啊。” “无聊。”安溪若留给幻潼一个白眼,转身向外走去,“还要去巡街嘛?” “当然。”幻潼整理了一下衣服,飞快的跑到安溪若身侧,便把这一院子的人留在了原地。 赵振宇看着幻潼离开的背影,嘴角抽了抽,自言自语道:“你真是来整顿的嘛,我看你是来追姑娘的。” 然后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屋,人都走了,可以继续睡觉了。 分给七队的是两条比较安静的小街,街上的行人不多,乱子自然少的多。 安溪若一直安静地走在前面,看似是不想和幻潼说话。幻潼便一直默默的跟着,在后面追着安溪若走了一条街。 走到街口,有一家茶铺,幻潼拉住安溪若的衣袖示意她进去坐一会儿。 安溪若本想拒绝,看到幻潼一脸严肃,便明白了他有事情要和自己谈,便直接跟进去了。 在二楼找个一个角落的小桌子,二人坐了下来。点了一壶龙井,幻潼还特意要了一份荷花蜂蜜糕。 “一位故人很爱做荷花蜂蜜糕,我就养成了吃它习惯。” “很巧,我也有个朋友喜欢吃荷花蜂蜜糕,只可惜我们很久没见过了。”安溪若突然有些神伤,望着糕点发呆。 “好了,聊一些正事吧。七队平时都训练什么,怎么安排巡街的,你说与我听听。” 幻潼说着话,并为安溪若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 “训练?七队的人从来没把我当成队长,训练自然也没有。巡街是一进七队就会被排进值班表,大家按照这个来值岗,那个时间段就找哪个人。毕竟是军队,大家还是有这个自觉的。”安溪若喝了一口茶,有些无奈。 “没有训练,这可不行。从明天开始,我们也要训练。”幻潼若有所思。 “怎么练,那些人可都不是听话的。”安溪若突然觉得有些挫败,脸色不太好。 “今早我看过花名册了,怎么让他们听话也有些底儿了。既然之前没有过任何训练项目,倒也好。” 幻潼若有所思,安溪若看着幻潼等着他的计划,幻潼拿起一块荷花蜂蜜糕,咬了一小口,继续说道: “这些人大多来自世家,都上过私塾,认识些字。和其他队的人比起来,七队的人体力上是拼不过的,但识字却是我们的优势。所以我打算每天安排一个强度不是很大的早操,教他们一些简单的拳脚,之后研究兵法。” 安溪若觉得幻潼的安排很合理,只是点头赞同。想着自己一直不被人认可,有些伤心,也就没再说什么。 两人聊的差不多,又在这里坐着吃了些糕点,喝完了一壶茶方才离开。 第8章 偶遇 第二条街也没有多长,行人依旧少得可怜,巡街只需一盏茶的功夫便可以了。 出了这条小街便是永乐街了,街边多的是茶楼餐馆、首饰铺子、布料店、当铺……可以说你想找的任何东西都能在这里找到。 踏上永乐街便能看到在这条街的东头有一座三层高的小楼,装潢华丽,热闹非凡,整条街便数那座楼前人最多了。 那就是京都城最大的青楼——三生阁。 坊间有这样一句顺口溜:人间醉一世,阁里梦三生。整个京都城的达官贵人都爱去这阁里醉上三生。 幻潼看到三生阁,想起了进京那天的荷包。那荷包里裹着字条,说是让幻潼赶紧去一趟三生阁,有要事相商。 三生阁明面上是一个青楼,实际上却在做情报收集的工作。 阁主是谁幻潼不清楚,但是幻潼却拥有一块可以号令阁主的令牌。这令牌是师父给他的,至于由来,师父却没有告诉他。 平日里需要在白虎营里,巡街时有人跟着又不太方便,去三生阁却又是个着急的事情,不好耽误。 心里想着寻个什么时间去合适,便望着三生阁发起呆来,落在安溪若眼里,便成了看着三生阁看傻了,就差再流点口水了。 “想来那三生阁司徒公子还是支付得起的,公子若是想去,我便不在这里碍事了。”说完安溪若便转身离开了。 幻潼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天时地利人和,去了也好。才走出一步却又觉得不对,连忙转身去追安溪若。 “小溪,小溪,你等等我,你误会了。” 幻潼正心急,却被身边经过的人撞了一下,心中没好气。抬眼觉得跑过去的身影有些眼熟,仔细辨别,就是阿江。 “阿江,跑慢点!”原本要骂出的话在嘴里转了个儿,成了一句叮嘱。 闻声而停的是一个少女,穿着一件水红色烟云蝴蝶裙,梳了两个发髻,发髻别着粉红色簪花。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幻潼的妹妹司徒忆莲。 “哥?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去军营了嘛。” 幻潼伸出手揉了揉忆莲的小脑袋,弯下腰,让自己到了可以和忆莲平视的高度:“哥哥来巡街,是公事。莲儿来做什么呀?” “阿江哥哥说前面一个茶馆里有个有趣的说书先生,在讲一个关于情爱的话本子,我也想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就求着阿江哥哥带我来。” 幻潼听到是关于情爱的话本子,脸色就变得很差,“阿江也真是的,什么书都干让你听,那东西不适合你。” 幻潼把躲在忆莲身后的小丫鬟叫到跟前,拿出了一个钱袋子,“小桃,拿着这些钱,陪小姐逛街去,买衣服首饰、糕点或者小玩意儿都行,就是别去听那说书先生说故事。” “大哥,再过几年莲儿妹妹就及笈了,有什么不能听的。”阿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此时已经站到幻潼眼前了。 忆莲听到阿江的话也是疯狂的点头,一副这书我听定了的豪迈神情。幻潼觉得头疼,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看着忆莲期待的眼神,只得妥协,“去吧去吧,记得早些回家,别让娘担心。” 两个孩子得了大哥的应允,顿时笑开了花,连连应下大哥的要求就朝着茶馆飞奔了出去。 看着两个孩子跑了出去,幻潼猛然记起安溪若还在误会自己要去逛青楼,一拍脑袋赶紧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安溪若独自离开后,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停在一个首饰摊前发呆。幻潼没追出多远,便看见了那个深红色的身影。 “这花簪做工很精细,上面的翡翠水头也不错,喜欢?”幻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安溪若的身后,拿起安溪若眼前的那只。 “你,你怎么来了。”安溪若一直在发呆,突然看到幻潼着实吓了一跳。 “老板,这一支,还有这一支,分开包起来。”幻潼递出手中的那支花簪,又从众多簪子里拿出了一支,这支花簪镶了一块雕成荷花状的羊脂玉。 “公子好眼光,这两只花簪都是我这里的上品。”老板一边包着,一边还在夸着自己东西,“这对儿的坠子和那只簪子用的是同一块羊脂玉,您看看,要不一起包了吧。” “不必了,没有耳洞。”幻潼笑着回绝老板,给力银子。 “我看这姑娘有……”老板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这簪子不是送给眼前的姑娘的,连忙闭了嘴。老板尴尬的看了一眼安溪若,这姑娘却和没事人一般。 “我说呢,公子逛三生阁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原来是要给阁里的姑娘买见面礼。”安溪若没看幻潼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情,语气却有些别扭。 “小溪,我没有去三生阁,也没想去逛青楼。这簪子看你盯了那么久,大概是喜欢得很,便买来送你的。至于另一支,也不是送给三生阁的姑娘,我找莲花簪找了很久,今日正好碰到不错,便买下来。”幻潼追在安溪若身后,不多不少,只落下一步。 “和我解释做什么,街也巡完了,参领做什么和我没有关系。去三生阁也好,买簪子也好,都是参领的自由。”安溪若嘴上没说但是语气上却缓和了不少。 “那送礼物也是我的自由了。”幻潼说着便吧那只镶翡翠的花簪插在安溪若的头上,“好看,好看,果然适合你。” “哥!这位姑娘是我未来的大嫂吗?好漂亮啊。” 幻潼还在和安溪若说这话,没有注意到路边的茶楼。茶楼里,说书先生还没到,司徒忆莲正看着四处张望着,正巧瞧见幻潼给安溪若戴簪子,便兴奋窜了出来,挡在了二人面前。 “莲儿,你不是去听书了吗?”幻潼和安溪若出来被自家妹妹撞见,并没有觉得尴尬,反而因为那句未来大嫂心情大好。 “还没开始呢。”忆莲指了指身后的茶馆,然后抓住幻潼的袖子,“还没回答问题呢,是大嫂嘛。” “我只是司徒参领的下属,姑娘误会了。”安溪若被这么一个小姑娘盯得有些脸红,被误会和幻潼的关系也让她有些窘迫,连忙开口解释。 忆莲听后有些失落,松开了幻潼的袖子,看看幻潼又看看安溪若,小声嘟囔着:“看着挺般配的啊。” 幻潼一下子笑了出来,揉着忆莲的头发:“莲儿喜欢这位安姑娘啊,哥哥也挺喜欢的。” 安溪若听完脸更红了,“参领就会拿我打趣。军营里还有事情,我先回去。” 简单告别之后,安溪若没有久留,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赶紧去追啊。”忆莲看见幻潼还停在原地,有些着急,生怕这个自己看上的大嫂和别人跑了,推着幻潼让他去追。 “好了莲儿,现在安姑娘需要自己静一静,我不能去追她。你快去听书吧,说书先生都到了,我也要回军营了。” 回头看茶馆,说书先生果然已经站在了台子上,忆莲也不顾不上“大嫂”了,一溜烟钻进了茶馆,坐到了阿江旁边。 幻潼看着妹妹落座,这才放心,朝着白虎营的方向不紧不慢的溜达着,避免路上遇到安溪若。 第9章 小爵爷 幻潼到定安居的时候赵振宇已经起床了,正站在院子里和几个公子哥儿聊天。 “赵兄,我有事与你商量,可否借一步说话。” 幻潼来的路上已经想好,若是想让懒散惯的白虎营日日训练,光靠新来的自己和没人信服的安溪若是不可能的。而若是得到赵振宇的协助,可能事情就会变得容易一些。 赵振宇和那几位公子交代了几句便随着幻潼进了屋子。 “看来,如何整顿七队,司徒已经有了想法。”未等幻潼开口,赵振宇就点破了幻潼叫来自己的目的。 幻潼惊讶,心中对这位赵公子也有了新的看法。 “不错,我已有了计划。想和赵兄商讨一下,看看能不能施行。” 赵振宇在屋里找了把椅子,毫不客气的坐下,然后看着幻潼,“愿闻其详。” 幻潼见赵振宇并不见外,也就不再绷着,临来一个茶壶拿了两只茶杯,坐在了赵振宇身侧。 “我知道七队都是些公子哥,若是训练也不能像其他队那样。但是每日的晨练确实是不可少的,毕竟是军营,体力才是根本。我瞧着大家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不如研究一下兵法。读兵书最为枯燥,这些人想来也不愿意,我想弄些沙盘来,每日就当下棋一般,作为消遣,摆弄多了,对兵法就多些了解了。” 赵振宇点了点头,“我最烦的就是父亲逼着我读兵书,这沙盘听起来也是有趣。只不过,白虎营主司驻守京都的职责,这沙盘兵法貌似没什么用处啊。” “赵兄,你说这些人来白虎营是为了在这里当兵吗?”幻潼没有回答赵振宇的问题,反而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自然不是,这些人拿白虎营做跳板,有了在军队的经历,日后提拔个军官也容易很多。七队这些人更是,循着关系硬要进白虎营,无非就是想做个御前侍卫或者外出领兵……所以他们需要熟悉兵法。”赵振宇说着说着,一拍大腿,突然想明白了学习兵法的重要。 “我看七队这些人,多数都是被遗忘了,也就开始怠惰了。若是给他们希望,自然大家就会愿意配合我。” 赵振宇此时也严肃了许多,之前他不过是看在五皇子的面子上,愿意陪着幻潼玩一玩。但是现在他发现,幻潼并不是来玩的,而且还有点真本事,心中幻潼的形象也有所改变。 “赵兄,此事唯有一人我拿不准,还需赵兄提点一下我该怎么做。” 幻潼事诚心求问,再加上赵振宇此时已经对幻潼多了几分好感,自然是对他的事情更上心了一些。 “可是冉桂?他那人就是外强中干,你不必太过于担忧。” “不是冉桂,是小爵爷北堂岱。” 赵振宇眼睛一亮,“没想到司徒对京都之事还有些了解,竟然也知道小爵爷北堂岱身份特殊。” “还是多亏了五皇子提点。” 幻潼并没有接下赵振宇的赞赏,表现得很谦虚,这更让赵振宇对他好感增加了。 “小爵爷和这一院子的人不同,他来白虎营是想着学武的。你应该知道,他幼年丧父,孤儿寡母生活在一起,他是希望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母亲。所以说,要是整改七队,最高兴的应该就是他了。” “不知小爵爷在哪,我想还是应该和他打声招呼。” 赵振宇觉得幻潼考虑的很周到,提前和北堂岱说一声也是好事,当即便答应了带幻潼去找小爵爷。 “你也看到了,七队就是每天喝茶聊天,小爵爷很不喜欢这里的气氛,所以只有晚上休息才回来。白天他都会跟着一队一起训练的,我们现在过去找他,应该能赶上中间的休息,正好能聊上两句。” 赵振宇一边领路,一边介绍着情况,不一会儿便到了训练场。 一队的队长不是别人,正是姜守之。幻潼和赵振宇赶到时,士兵们刚结束训练,在训练场上休息。姜守之一眼便看到了幻潼,五步化为三步,朝幻潼跑过来。 “参领可是有事,属下能帮上什么忙。” “姜兄,我来找小爵爷北堂岱,可否带路。” 姜守之迟疑了一会儿,想起来北堂岱虽然天天跟着自己训练却也是七队的人,猜想幻潼这是来领人回去的,连忙带路。 “没想到啊司徒,这才第一天来就搞定了我们白虎营的铁面姜队长,可以啊。”赵振宇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调侃着幻潼。 “说来也是奇缘,看来我这是捡了个大便宜。”幻潼也觉得心情不错,聊起天也轻松了不少。 只是在前带路的姜守之,听到后边两位打趣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脸一红,也说不出话来。好在路不长,走两步就到了。 人带到了,姜守之便很知趣地退下了,给三人腾出空间。 “小爵爷,我是白虎营心上人的参领,如今被分配到了七队。”幻潼并没有着急说事情,而是先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你进京那天我去看了,我认识你,司徒幻潼。”北堂岱认为幻潼事来套近乎的,态度也冷漠的很,“一队的训练我很满意,但是我也不会因此脱离七队的,参领放心,我不会儿给你徒增麻烦的。” 幻潼听出来北堂岱是误会的自己的来意,赵振宇自然也感受到了,抢先了一步为幻潼辩解。 “爵爷误会了,我们此次来是为了整改七队的事宜,想和爵爷聊一聊。” “整改?”北堂岱面色好了一些,似乎也有了兴趣。 “我认为七队过于懒散,是时候整饬一下了,所以制定了一些计划,想先说与爵爷听听,也希望得到爵爷的认可。” 北堂岱对着计划也很有兴趣,便由着幻潼和赵振宇你一嘴我一嘴地把训练计划讲清楚了。 “是不错,可七队都是些扶不上墙的烂泥,可惜了你这些想法。”北堂岱有些心动也有些惋惜,严肃的表情也崩不住了,失落全写在了脸上。 “若是得到爵爷的支持,我便有信心弄好这件事。”幻潼脸上的自信是由内而外的,让人看了很安心。 “可是,七队的人都不喜欢我,得到我的认可有什么用。”北堂岱低下了头,语气中可以听出伤心。 虽然小小年纪就做了爵爷,可是从小被母亲和表哥保护的很好,即使装得再好,也是会流露出小孩子脾气的。 看着暗自神伤的北堂岱,幻潼莫名有了保护欲,明明和自己无关的一个人,却有一种看着自己弟弟的感觉。若不是提着一根弦,手就已经放到北堂岱头上了。 幻潼攥了攥拳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开口道:“小爵爷放心,微臣自有办法。” 北堂岱抬起头来,眼睛中闪着光,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是觉得幻潼说有办法,那便是真的可以解决。 虽说这事早点落成比较好,但是却也不急于一时。三人聊完,幻潼和赵振宇便离开了,而北堂岱则继续留在了训练场上,继续完成今天的训练。 第10章 三生阁 定安居,武器架子旁边支开了一张小方桌,人都聚集在桌前,手里握着银票和银子,一半人嚷着“大,大,大”,另一部分人用更响亮的声音叫着“小”。 幻潼和赵振宇一进院子,便看到了这些人赌博的盛景,叫得最欢的就是冉桂。 “平日,七队就做这些?” 赵振宇尴尬地挠了挠头,不知如何开口。 正在这时,安溪若刚巧从外面回来,一进门便看见幻潼站在赌桌前,背对着门,赵振宇一言难尽地看着幻潼。 安若溪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居然相信了幻潼想要改变七队的风气。看着自己的信任被摔在地上,一口气堵在了安若溪心头。 “参领说得好听,要整顿风气,到头来还不是和他们一起赌博。” 赵振宇像是遇见了救星,从幻潼面前一下窜到了安溪若跟前。 “安队长此言差矣,我和司徒也是刚从外面回来,就是去和小爵爷洽谈此事的。” 说完,赵振宇冲着幻潼眨了眨眼,意思是,够朋友吧,帮你解释。 安溪若听完也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幻潼,幻潼回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嗯,而且谈成了。” 安溪若发觉是自己误会了幻潼,还是一天之内的第二次,有些不好意,小脸涨得通红,小声说了句抱歉。 幻潼犹豫了一下,抬起手,在安溪若头上轻轻拍了拍,“无妨。” 安溪若呼吸变得有吸急促,不敢再久呆,慌慌张张地跑回了自己的卧房。 赵振宇将手肘搭在幻潼肩上,看着安溪若的背影,“可以啊,看着一本正经的,没想到还有两下子啊。” 幻潼收起了笑脸,伸手把赵振宇的胳膊拎到了一边。 “还有事,先走了。” 赵振宇看着幻潼的背影又叫了两声,见幻潼没有反应便也作罢了,转身就加入了赌博之中。 幻潼出了白虎营,拐上两个弯,穿过几条小巷就到了永乐街。他这次出来,是要去三生阁的。 三生阁的正门站满了招揽客人的姑娘,还有几位和得酩酊大醉的公子被从阁搀出来。一靠近三生阁,叫卖的声音便弱了,只剩下一些莺莺燕燕之声。 幻潼自然不从正门进去,那日的香囊里还塞了一张地图,标记了三生阁侧门的入口。 三生阁的侧门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和正门不同,这里却是空并非无一人。 幻潼轻轻扣了一下眼前的木门,开门的是一位穿着大红色外袍,脸上涂满胭脂的老妈妈,脖子上戴着一根金链子,头上也是珍珠翡翠应有尽有。看样子,应该是三生阁的老鸨了。 “公子一踏上永乐街,我就到这里等了。阁主已经在等公子了,快进来吧。” 老鸨站在木门后面,摇晃着手中的帕子,像是在招揽客人。 “他们都叫我孙妈妈,日后见了你也这么叫就好了。” 见幻潼进了门,孙妈妈就关上了木门,扭动着她有些肥壮的腰肢,走在前面带路。 经过了一个柴房,一间伙房,有一个月亮门。过了月亮门,景象便大不相同了,一改之前的朴素风格,这里简直比皇宫还要奢华。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蜿蜒曲折的长廊,精巧的石台座椅。前面的三层阁楼是气派,这里便是一个精巧的后花园。 不同于楼中靡靡之音,这个小园子里充斥着典雅的琴音。 “若是来了贵客,才会到这里。阁主喜欢安静,那楼里太吵了。” 孙妈妈的声音是那种有些尖细的,说起话来还喜欢拐上几个弯,让人听了有些不舒服。 阁主住在园子里的哪座小阁楼,两层高,并不大,却更精致些。阁楼外围立着四根柱子,上面分别雕上了梅兰竹菊。对着柱子有四扇窗,窗子用了有暗花的上好蝉翼纱,上面的暗花也正好是梅兰竹菊。 进门之后,阁主正倚在贵妃榻上,摆弄着一支玉如意。 阁主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翡翠烟罗绮云裙,头发披散着,手指上蔻丹在玉如意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鲜艳。 “我就是梦君生,三生阁的阁主。”尾音被她拖得很长,声音显得很慵懒。 “那日后,就有劳阁主了。” “我要先瞧瞧你那玉佩。”梦君生突然坐起身来,放下了手中的玉如意。 那是一块没有杂质的和田玉,通体透亮,正面刻着“幻潼”,背面是个一奇怪的图腾。 幻潼从腰间解下玉佩,递到了梦君生面前。这玉佩是幻潼的师父给他的,自得了这玉佩幻潼便一直随身带着。 梦君生双手接过玉佩,指尖轻轻的描摹着玉佩上的花纹,手微微有些颤抖,呼吸也有些凌乱。但是她很快就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好了,只不过还是被幻潼捕捉到了。 梦君生小心翼翼地把玉佩还给了幻潼,细长的手指流露出不舍,僵在那里很久才缓缓收回去。 “公子,本就叫幻潼嘛。”梦君生的声音有些犹豫,眼神也有些躲闪。 “幻潼是师父起的,玉佩也是师父给我的。” “你师父……可是梦洛潼。”梦君生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师父是芜境。至于梦洛潼,我不认识。” 幻潼被梦君生的问题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日后还是要靠三生阁帮忙,幻潼也就耐心的回答了问题。 “原来是芜境。”梦君生松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梦洛潼是前任阁主,也是创立三生阁的人,芜境是他的好友。” 梦君生突然从贵妃榻上走了下来,径直地跪在了幻潼面前。 “先阁主有令,得此玉佩配者得此阁。日后君生定当对公子忠心不二,肝脑涂地。” 幻潼虽说知道这玉佩的能力,却也没想到这位梦阁主竟做到如此地步,一时间也有些懵,连忙把梦君生扶了起来。 “我这次来,确实有事拜托。” “公子想查什么,这京都城还没有我三生阁查不到的消息。” 说到三生阁,梦君生眼睛都亮了,比刚刚那番表衷心都有精神。 “我有两件事拜托你。第一件,帮我搜集凤家败落和靖皇后之死的所有消息。第二件,帮我培养一支暗卫。” “靖皇后,公子干嘛调查这些个陈年旧事啊。” 本来兴致高涨的梦君生一下子又泄了气,只觉得这差事无聊。 看到梦君生的懒散样子,幻潼的脸便黑了,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狠戾。 “陈年旧事你就不想做了嘛?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就是滕子瑾,我要调查我母后的真正死因。” 梦君生被那名字下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幻潼。 “公……公子是瑾王!瑾王不是八岁就死了嘛。” “有人想让我死,但是我命大。如今我回来了,当年受的苦,定要让那些人加倍偿还。” 幻潼的眼中像是有一团燃烧的火,说出的每一个字也都是咬牙切齿的。 时隔多年,这是幻潼第一次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别人,就是现在,幻潼已经下定决心要来复仇。 八岁那年,靖皇后被奸人所害惨死在冷宫,幻潼处境也很危险。芜境带着幻潼住进了南山的竹楼里,不料那些人却依依不饶,一路追到了南山,放火烧山。 好在芜境早有准备,带着幻潼逃出南山,一路到了潼江,芜境把幻潼托付给了司徒灏之后便消失了。 那天的大火,幻潼永生难忘。 梦君生被幻潼眼神吓到了,又跪到了地上,声音有些哆嗦。 “君……君生,一定……一定不辱使命。” 第11章 竹竿 幻潼把梦君生搀起来,扶到了贵妃榻上,自己也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梦君生这才找到一点魂回来,觉得自己的表现简直丢人,便拿起来桌上的团扇遮起了半张脸。 “刚刚失控了,梦阁主多担待。”幻潼又恢复了平日里谦谦公子的状态,眼中有了笑意。 梦君生惨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声音还有些无力:“无碍,无碍。” “当年给母后下毒的,是太医安陵风,出事后他连夜赶回了陵城。我得到消息后,直接去了陵城,想找安陵风问出幕后指使,可我还是去晚了。” 幻潼没再往下说,闭上了眼睛,两只手握拳,因为过于用力,关节处有些泛白。 过了一息,幻潼调整好状态,这才继续开口。 “我到陵城时,安陵府惨遭屠门,我只救出了两个小姑娘。后来我回京都奔丧,和那两个安陵氏后人便断了联系,不想如今却又遇到了。” 梦君生听到这里突然有了兴趣,这两位姑娘就是很好的切入点,顺藤摸瓜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她们俩被黎皇后收养了,所以我怀疑安陵风就是黎皇后的手下。” “十有八九是黎皇后了,公子给我两日,我给公子一个准确的答复。” 梦君生也不敢怠惰了,再也不是刚刚那副闲散的模样了。 “两天后我还要再来一次三生阁?” 幻潼是真的不想总来这个地方,毕竟是青楼,他还是有些怕安溪若误会。 “不用的不用的,城南有家茶楼名叫静心斋,那也我们的产业。我会将消息告诉掌柜,公子去茶楼拿消息就好了。” 就算幻潼想来,梦君生也不希望幻潼总来,这个主子可怕的很,她还想好好在这里过安逸的生活呢。 幻潼记下茶楼的位置,便又从侧门匆匆离开了。 离开三生阁,幻潼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找了个馆子吃了晚饭,又跑到糕点铺子买了一些糕点。等幻潼回到定安居,太阳已经落山了。 “给大家买了些糕点,过来吃吧。”幻潼一进门便举起手中的糕点盒子,果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参领这是做什么,贿赂我们?”一个拿着骰子的少年,把玩着手中的骰子,疑惑的看着幻潼。 幻潼微笑着,没有回答。 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已经抢过了幻潼手中的盒子,开始分食糕点了,那个拿骰子的少年看着他们,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司徒不会有恶意的,放轻松嘛。”赵振宇从盒子里挑了一块点心,放到了骰子少年的嘴边,“吃点,人家的一片心意。” 那个少年和赵振宇关系还不错,接过了糕点吃了一口,算是给幻潼这个面子了。 “大家吃着,我有事宣布。” 俗话说,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这甜枣已经发下去了,这迟到的巴掌,也该打了。 “从明天开始,定安居内不允许赌博。而且,所有人每天要按时参加训练。如果有谁不服,和我打一架,打赢了我就不管你。” 消息一放出,大家也吃不下糕点了,甚至有人直接将糕点摔在了地上。 “我们过的好好的,你凭什插一脚。” 说话的是冉桂,他话音刚落就迎来了群众的呼应,一时间定安居内怨声载道。 “我是参领,自然有权利。明日辰时之前,我希望能见到你们。” 幻潼并不想过多的和这些人商量,他只是通知,而这些人只能接受。 翌日辰时,院子比往常冷清多了,除了安溪若、北堂岱和打着哈欠的赵振宇,只有三个人收拾好了到了院子里。 “看来,没人愿意给你面子,我还是去一队吧。”北堂岱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撇了撇嘴。 “的确面子不大。”幻潼扫视四周,点了点头,面上却毫无失落,甚至有些悠闲。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和你对着干。”看着幻潼那副欠揍的样子,安若溪就猜到了幻潼早有对策。 幻潼没作答,示意大家看着。本来准备走的北堂岱也突然有了兴致,停了下来,想看看幻潼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四个小厮从伙房搬来了几捆柴火,放到院子的四角,然后拿出了火折子,把柴火点着了。 小厮抱来的柴火是受过潮的湿柴,点着之后火不大烟却很重。 点完火,这四个小厮没有走,而是拿出了蒲扇,使劲地往周围的窗子里扇风,浓浓的柴烟就钻进了卧室。 幻潼看着烟已经够浓烈,清了清嗓子,开始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安溪若立刻明白了幻潼的用意,随即开始跟着喊起来。 站在一旁打瞌睡的赵振宇被吓了一跳,以为真的是走水了,也跟着瞎喊起来。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不该跟着一起喊。 这法子果然有效,不出一刻钟,屋子里的人都抱着包袱跑了出来,甚至有的人还没来得急穿好鞋子,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院子的四角早就备好了水缸,见大家都出来了,幻潼便让小厮把火扑灭了。 “好了,大家都出来了,我们走吧。” “我还没穿好衣服呢。”人群中不知道谁提了一句,紧接着就有人跟着抱怨。 幻潼看了看身后的人,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头发散乱,面色慌张,样子十分滑稽。 “到时间了,就这样吧。”幻潼回过头来,强忍着不笑出来,还要装作一本正经地和他们说话。 “你就不怕得罪我们。”冉桂也是一副狼狈的模样,因为生气,表情有些狰狞,脸憋得煞白。 “当然不怕了,别墨迹了,快走。” 七队就以这样一副不整齐的样子出现在了练兵场上。接下来的几天,幻潼每天都有新的招数把这些人轰起来,然后带到练兵场上去跑步。 有些人发现这早操根本躲不掉,狼狈的起来,还不如自己起床,所以自觉集合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 除了没有人性的叫起床方式,幻潼还准备了一根竹竿。若是谁不听话,捣乱了,那根竹竿总能完美地落到他屁股上,很疼,却又不会打伤。 被打得最惨的就是冉桂了,每天吃饭站着,睡觉趴着,疼得跑不动就要再挨一下,苦不堪言。 下午的沙盘,还算有意思,不需要耗费体力也不用挨竹竿,大家也都很喜欢。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冉桂。 “我受不了了,司徒幻潼,你欺人太甚。”忍受了三天“非人”的待遇,冉桂真的受不了了。 “我说过,打赢我,我就不管你了。”幻潼把玩着竹竿,给了冉桂一个灿烂的微笑。 看着幻潼的笑,他觉得背后阴风阵阵。但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冉桂决定拼上一拼。 冉桂的身材属于魁梧的类型,虽然不懂拳脚,但是有一些蛮力。幻潼和他比起来,算是瘦弱的的类型。 冉桂觉得万一自己运气好,真把幻潼打趴下了,也可以风光一把了。他曾经和安溪若决斗,结果输了,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如今他想把这面子找回来。 “但是,你不能用竹竿或者别的武器,我们都徒手。”想到竹竿,冉桂就觉得屁股隐隐作痛。 “好啊。”幻潼扔掉竹竿,对于打败冉桂,幻潼还是很有信心的。 六岁拜师,修习心法,对运气和发力都有独到见解。八岁到军营,学习武功。十二岁上战场,十五岁误入深山与猛兽搏斗,历经七天平安出山,十七岁单枪匹马,杀退敌军一千。 对付冉桂,一只手,一招,便够了。 第12章 单挑 安溪若接过幻潼手中的竹竿,随着大家一起退到了墙角下,为他们腾出空间。 冉桂活动了一下手腕,摆出准备的动作,“来吧。” “我让你三招,且只用左手出招。”说着,幻潼将右手背到了身后。 冉桂彻底被惹幻潼的态度怒了,竟然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他铆足了劲儿,右手冲出了一击直拳,照着幻潼心窝里打来。拳离幻潼只有一掌之隔时,幻潼右脚后撤一步,身子后倾躲过拳头的攻击,然后左脚跟上,随着身子一起像右侧转动,整个人便移动到了冉桂身侧。 冉桂见一击落空,便拳为掌,向幻潼的方向轮出,想要抓住他的肩膀。冉桂动作很快,但是幻潼比他更快。只是向外侧退出一步,便轻松躲过了。 冉桂的动作依旧没停,他上前一步,拉进自己和幻潼的距离,同时左手去抓幻潼的右肩,右手再次握拳,拳头朝着幻潼的脸砸下去。幻潼这次并未后退,而是弓身上前,躲过了冉桂两只手后,左手伸出去掐住冉桂的脖子,然后用力推了出去。冉桂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三步,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 “你,你……”冉桂坐在地上,食指指着幻潼,愣是说不出什么。 幻潼叹了一口气,不再理会冉桂,转身去吩咐众人继续操练。 冉桂即使武功再差,力气也是很大的,而幻潼只是云淡风起的一推,冉桂就被放倒了,众人这下彻底被镇服了。 有几个躲在人群中的少年暗中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就去单挑。 冉桂虽然被一招制胜,但是他并不服气,所以在幻潼转身的瞬间猛得站了起来。 明着打不过,他就来阴的,反正已经丢了人,他不介意不择手段。 说时迟,那时快,冉桂的手掌已朝着幻潼的头顶拍了过去,之差一点就能把幻潼的头骨拍碎。 “小心!”安溪若站在幻潼对面,眼看着冉桂出手,说话时手掌已经很近了。 安溪若想要去拉幻潼一把,还未出手,只见幻潼已经动了,他稍稍像左挪了一步,顺利躲过了冉桂的攻击,接着在冉桂还未反应过来时,迅速转身,膝盖对着冉桂的肚子顶了出去。 冉桂深咳了两声,卷起身子抱住肚子,头上冒出了虚汗。 幻潼掸掸衣袍,走到冉桂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如今还打不过我,不如日后努力练习,我随时接受你的挑战。” 幻潼唤来两个小厮,搀着冉桂坐到了一旁,自己则继续执导众人练习兵法。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的站在沙盘边,前所未有的认真。 安溪若歪着头盯着幻潼,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赵振宇看到安溪若的花痴样,悄悄凑到了她身边。 “啧啧啧,有那么好看吗。” 安溪若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这才发现赵振宇。轻咳了一声,收起了自己的目光。 “多管闲事,快起开。”被赵振宇撞破自己看幻潼看到入迷,有些害羞,两颊烧得通红。 赵振宇怕幻潼误会自己欺负了安溪若,找自己算帐,自然不敢在这里久呆,赶紧跑到了一旁。 夕阳斜挂天边,金色的余晖洒在幻潼身上,地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回过头,看见安溪若站在树影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突然觉得好笑,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头。 安溪若觉得头顶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心中萌生出喜欢的情愫。这个想法让她感到窘迫,看着面对自己的帅气面庞,从脸烧红到了耳垂。 “这两天辛苦了,带你去吃好吃的。”说完,拉起安溪若的手腕就往外走。 “喂,我还没同意呢。” 幻潼回过头,发现了被自己拉起的小手紧张不安,那手的主人更是不敢触及自己的目光。 “怎么,不想去啊?” “谁,谁说的,你请我,我干嘛不去。”安溪若别过脸去,依旧没有抽出自己手。 他拉的那么紧,我抽不出来的。安溪若在心里告诉自己,不是自己不想抽出来。 幻潼看这个安溪若笑了,可是安溪人没看到,不然她就会发现,幻潼的眼睛里满是自己。 幻潼没有直接带安溪若去吃饭,而是领着她去了一家成衣铺子,那是京都城最好的一家。京都的大家小姐都喜欢到这里买衣服,这里的衣服样式也是最新颖最好看的,当然价格也是不菲。 幻潼自然不清楚哪家衣服好,也没什么钱。铺子是问的梦君生,钱也是问梦君生要的。幻潼早就想好了,既然三生阁已经归自己所有了,自然是人力物力他都要。 幻潼的衣服都是用的上好的料子,他们一进门,掌柜的就认出是为“贵客”,态度好得没话说。 “我看你都没有一件姑娘家的衣服,整日穿的和一个假小子一样。早说过要送你礼物,就先送你一套裙装吧。” 安溪若开口想要回绝,幻潼用食指挡在她的嘴唇上,让她不要说话。 吩咐掌柜拿出几套衣服,全部塞到了安溪若怀里。 “至少试一试吧。” 安若溪也不想一再拒绝幻潼的好意,便挑了一件海棠红的褶缎裙。 一盏茶之后,安溪若换好了衣服。 “这衣服太适合姑娘了。”掌柜由衷的称赞,这是他开店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穿红色这么好看的人。 寻常人家的小姐都是养在闺阁里,平日里学学琴棋书画,做做女红,穿红色确实不丑,但是看着总缺点什么。 安溪若在军营待了好几年,身上比那些小姐多了一丝霸气。穿着海棠红的衣裙,灵动妩媚中还带着英气。眉间的朱砂痔更像是衣服的配饰,点缀在脸上,似是活了一般,能勾人魂魄。 “这衣服我们要了,剩下那些都包起来吧,帮我送到白虎营。”扔下一张银票,便拉着安溪若离开了,不愿再让掌柜盯着自己的小溪发呆。 “你这是干嘛,这衣服……” “穿着吧,我们去喝茶。” 安溪若的肚子抗议的叫了一声,很不满意喝茶这个提议。 幻潼本想着去静心斋取消息,听到安溪若肚子叫了才意识到该吃饭。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满是歉意看着安溪若。 “抱歉啊,小溪。我们先去吃饭,再带你去吃茶点。想吃什么?” 看惯了铁面无私的司徒参领,突然变得这么柔情,安溪若一时间难以接受,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了。 太阳已经划进天边,只留下一半照样着空中的云,留下一片暖意。幻潼背着光,站在安溪若对面,融入在一片晚霞之中。 自从家破人亡,安溪若再也没有感受到温暖,在她心中只有仇恨和妹妹。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带她买衣服,第一次有人这么温柔的对待她,第一次有人带给她爱意。 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少年,安溪若觉得自己很幸运。 她第一次,冲着幻潼笑了,嘴角露出了两个梨涡。 “有你在,吃什么都好。” 幻潼愣住了,这是幻潼第一次见小溪笑。 初次见面,她家惨遭屠门,救下她是,她已经泣不成声。 再次相见,是在皇宫之中,一天见了两次,她都是郁郁寡欢。 之后军营相遇,她被士兵们排挤,更是不见笑容。 而今天,她终于笑了。幻潼才知道,原来她有梨涡,梨涡里装了花蜜。 “那走吧,前边那家看起来很大,应该很好吃。” “可能很贵的。” “我有的是钱。” “走!就那家了。” 两个人并排走在夕阳下,影子靠在一起,消失在了人群中 第13章 静心斋 “吃饱了?” 安溪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点了点头。 “那我们去吃茶点吧。” 静心斋开在闹市,幽黄的灯光给这个茶馆营造出了一丝神秘感。喜欢喝茶的人不少,但是静心斋的客人并不多,零星的几位也都是穿着考究的,坐在角落里的雅座。 幻潼特意把玉佩别在了一个显眼的地方,还总是有意无意的整理一下衣服,摆弄一下那块玉佩。 果然,三生阁选的人都很精明,掌柜的一眼便注意到那块玉佩了,明白了这位客人的身份。 “公子来了呀,快请进,二楼的雅间还给您留着呢。”掌柜亲自出来迎客,把幻潼带到了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房间。 静心阁修建的时候就特意在二楼准备了这个房间,就是专门给幻潼准备的。这个设计还是先阁主梦洛潼做的,那时候大家都很奇怪,这个幻潼到底是谁。 如今见到幻潼,掌柜才明白,原来那时候总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是因为那时候的幻潼,还只是个孩子。 “公子,您订的茶叶到了,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掌柜见到幻潼带了一个陌生女人过来,摸不准这事情能不能让她知道,就编了一个理由,将幻潼单独带出来。 “小溪,你先进去等我,我和掌柜去看看。” 安溪若没有怀疑,直接进来房间。 “公子,这边请。”掌柜将幻潼带到了仓库,看着周围没人,轻轻关上了仓库大门。 “事情查得怎么样。” 幻潼这些日子一直挂念着这件事,如今终于见到了静心斋掌柜,有一些激动。 “梦阁主让我转告公子,安陵氏和南家关系紧密,来往很多。安陵风能进宫做御医,也是受了南丞相的提拔。公子的推测很有可能是对的。” 幻潼舒了一口气,还好有联系。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线索,事发时他太小了,又不在皇宫,有些线索,他已经错失了。现在,至少他有了方向。 “我怀疑当年凤家出事和南赫彰也脱不了关系,你让梦君生继续查,黎皇后和南赫彰一起查。” 掌柜点头示意他已经记下了,见幻潼似乎也没有什么要嘱咐的了,便要去打开大门。 “等等。”幻潼拉住了掌柜,掌柜疑惑的看着幻潼。 “带我看看茶叶啊。” 掌柜这才恍然大悟,一边夸着还是公子心细,一边打开了仓库中间的几个箱子。 幻潼其实也不太懂茶,左看看,右瞧瞧,也没弄明白什么所以然。 掌柜看出来幻潼不太了解,便细心的讲解了这几箱茶的差别,幻潼也是听得云里雾里的。 吩咐掌柜上一壶解腻的茶,再准备两份茶点。反正他日后也不用亲自来开茶馆,幻潼并不想在这里听下去,他还是更想去和小溪聊天。 “你还懂茶啊。”安溪若一个人在屋子无聊,看见幻潼回来,很是高兴。 “不懂啊,但是毕竟花了钱,看一眼才安心。” 幻潼刚坐下,茶水茶点便送到了。幻潼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内心却是对这个掌柜很佩服。 这间雅间是二楼最大的一间,占了一整边。两个小储物间把这个屋子和其他屋子隔开来,非常安静。这是唯一有名字的雅间,单子一个“洛”。 房间的窗子都是用竹子做的,桌子椅子还有一张塌都是竹子的,所以一进门便能闻到淡淡的竹香。 房间的角落里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侧身站在一丛凤尾竹旁的女人。除了眼睛,其他五官都看不太清。而那只露出来的眼睛,瞳孔呈现出淡淡的棕色。 “那幅画褪色了,画中人的眼睛都发棕了。”安溪若将墙上的画指给幻潼看,“掌柜也不知道换一幅。” 刚刚自己在屋子里,安溪若已经仔仔细细把这间屋子打量了一遍。 “大概是瞧那画好看,不舍得吧。”幻潼并没有很在意,他知道,这个三生阁里有很多秘密,但是这不是他现在需要关心的。 安溪若拿起茶杯,茶汤澄澈,还没凑近便能闻到甘甜,喝上一口也不觉苦涩,只留淡淡清冽与口齿舌尖。 “好茶呀。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好地方的啊。” “刚来京都,想要尽快熟悉地形,随便转了转,正巧碰到的。”幻潼也四处看了看,“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常来。” 安溪若喝着茶,点了点头。她把脸埋在茶杯中,不想让幻潼发现,她脸红了。 “救命啊,抓贼啊!”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女子的呼救。幻潼打开窗子,瞧见是楼下的一位小姐和她的小丫鬟在呼救,而一个黑衣男子抓着一只荷包正在人群中逃窜。 幻潼没有多想,直接从窗口翻了出去,借着墙壁跑了两步便跳到了街道上。 雅间是在二楼,看着幻潼直接翻了出去,安溪若着实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到了窗边。看到幻潼安稳着陆,才放下心来。 幻潼发现街道上人很多,不方便追赶,便又跑到墙边,左脚登墙,身子倾斜,右脚顺着墙面迈出步子,便成功的在墙面上跑起来了。他顺着墙面跑到了屋顶,在屋顶上追着小偷。 街上拥挤,小偷移动的不快,幻潼很快便追上他,从屋顶跳了下来,落在了黑衣小偷跟前,一招就把他按在了地上。 周围的百姓看着制服了小偷的幻潼,纷纷驻足称赞,那位丢了东西的小姐,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姑娘,你的钱袋子,看看够不够数。”幻潼一把从小偷手中抢过钱袋子,递到了那位小姐面前。 接住钱袋的是那个小丫鬟,她打开钱袋仔细的数了又数,然后小脸上有了笑。 “小姐,银子都在这儿,一点没缺。” 那位小姐听到这消息后,并没有在意,而是走到了幻潼面前。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不知可否留下姓名住处,他日小女子登门拜谢。” 刚刚幻潼并未细看,抬起头才发现这姑娘身上穿的衣服做工精细,像是一个家是不错的小姐。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再说了,这本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说话间,捕快已经到了,幻潼把人交给了捕快,便也没有久留。 “你是白虎营的,还是赤狐营的?” 那位小姐冲着幻潼的背影问,幻潼并未理会,那小姐也没有放弃。 “我是兵部尚书李大人的嫡女,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兵部尚书李大人,幻潼想起来了,那天在议政殿南赫彰曾提到过这个人,不想今天救的却是他的女儿。 想着小溪还在茶馆,突然很担心,便加快了脚步,不再理会身后的人。 第14章 谈心 幻潼赶到时,安溪若已经在茶馆楼下站着了。突然扔下小溪,幻潼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后这种事,你要带上我。一个人做英雄,小气。”安溪若倒是没有因为这个生气,开了个玩笑便没再提起了。 “一定一定,我们以后就是雌雄双侠。”幻潼见安溪若没有怪罪,便也没有再沉闷着。 “谁要和你做雌雄双侠啊。” “你啊,我就只和你做。”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关系十分融洽。来京都有些日子了,这是幻潼最开心的一天。 到白虎营时,天色已晚,大家也差不多都睡下了。 两人蹑手蹑脚的回到定安居,发现院子里还坐着一人,拎着酒壶,依靠在门廊的柱子上。 幻潼示意安溪若先回屋子,自己则是走到了那人身边,吹了吹台阶,在他身旁坐下了。 喝酒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败给幻潼的冉桂。 “一个人喝闷酒啊。” “不用你管。”看着身边时幻潼,冉桂白里一眼,向柱子挤了挤,不想挨幻潼太近。 “输给我,不丢人。” 冉桂没再接话,自顾自的喝着酒。 “我六岁离开了父母去学武,十二岁就上战场了。你知道战场有多残酷吗,和我一起的那些士兵,就死在我眼前,我却无能为力。” 冉桂轻哼一声,依旧没有开口。 “司徒灏是我养父,我亲生父亲好像不是很喜欢,不然,他怎么忍心把只有六岁的我送走。” 幻潼看向冉桂,伸出手,“可以给我喝一口吗?” 冉桂犹豫了一下,把酒壶递给幻潼。幻潼猛灌一口,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讲他的故事。 “十二岁在战场上我就想,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要活着走到父亲面前告诉他,没有他,我也能活的很好,我也能干大事。” “给我讲这个干嘛。”冉桂已经渐渐放下了对幻潼的戒备,他发现,幻潼有着和他一样的悲惨童年。 “因为觉得我们很像,你和我。” 冉桂发现,幻潼很认真,认真的时候,眼睛中有光。 “像?至少你还有机会这样光明正大的活着,而我,只能是过街老鼠,走到哪都是人人喊打。” 冉桂又喝了两口酒,酒水顺着下巴滴落,在他的长衫上留下了一个水痕。 “不去试着反抗,怎么知道结果会不会不同。” “反抗?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不过都是徒劳而已。”冉桂已经不想再和幻潼聊下去了,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准备回去。 幻潼站起来来住了冉桂,盯着他的眼睛。 “有个已经成功了的人想要帮你,你不感兴趣嘛。” 冉桂看着幻潼,心中已经动摇。 “反正已经失败了那么多次,再试一次,失败了也不会怎样。” 幻潼发现冉桂已经开始心动了,便继续劝说。 “那,我相信你一次。” 冉桂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两人对着月光把酒壶里的酒都喝干了,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翌日清晨,冉桂起得出奇的早,除了幻潼,大家都很吃惊。冉桂换下平日里的夸张服饰,只穿了一件素色长袍。 大家都对冉桂的变化感到诧异,只有赵振宇看了一眼幻潼,嘴角微微上扬,五皇子看上的人,果然不错。 皇宫,华坤宫。 “母后这么早唤儿臣来,是出了什么事?” 三皇子坐在华坤宫内,看着端坐在上方的皇后南素黎。 “兵部尚书李大人的嫡长女李婉清,前些日子已经及笄了。” “对于这些事情,儿臣并不清楚。” 三皇子滕子珩嘴上说着不清楚,心里却很明吧,母后在催自己的婚事。 “婉清那姑娘不错,母后很喜欢,做你的正妃也很合适。” “儿臣明白了。” 三皇子,作为一个皇子其实很可悲,喜欢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就像今天,他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昨天夜市上,幻潼帮了婉清的妹妹婉竹,那小丫头缠着婉清满城找人呢。你去帮帮她们吧,是个不错的机会。” “儿臣明白。” 皇后看着坐在下面的三皇子,整日里只会说“儿臣明白”,打了个哈欠,觉得和三皇子聊天实在是无趣。 “好了,你回去吧,记得把事情办好。” 说完便没再留恋,让身边的丫鬟搀扶着回到里屋了。 三皇子叹了一口气,每次都是这样简单的对话,他也不喜欢这种氛围。 “三皇子,您等等。” 追出来的是那个长得很像安溪若的小丫头。 “芷若啊,又来打听你姐姐的事情嘛。”三皇子对待这个小丫头总是格外有信心。 安芷若低着头,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嗯”。 “我也好久没看到过溪若了,等我见到她,会帮你告诉她你想她了的。” 三皇子难得笑得这么温柔,只是他提到安溪若是,目光中都有了柔情。 “谢谢三皇子。”安芷若一直没敢抬头,只是不停的绞弄着衣袖。 “快回去吧。”说完还轻轻拍了拍安芷若的肩膀,然后笑着离开了。 直到三皇子走远,安芷若才抬起头,望着三皇子的背影发呆。 静心斋,一楼大堂。 “掌柜的,昨天那个从二楼隔间出来的公子,到底是谁。”李婉竹坐在大堂的椅子上,一把短剑拍在桌子上。 “草民,草民真的不知道啊。”掌柜的站在桌旁,腿有些发抖。 “你的客人,你告诉我你不知道,本小姐才不信。” “婉竹,别为难掌柜了,他也许真的不知道呢。” 坐在李婉竹身旁的人,年纪大一些,看上去更温婉,一直在劝说李婉竹回家。 “李小姐想找的人,本宫正巧认识。” 三皇子突然出现,吓得围观百姓跪倒一片,两位李家小姐也赶忙起身行礼。 “本宫带两位小姐去见那位公子吧,马车就在外面,走吧。” 李婉竹二话不说就跳上了马车,李婉清跟在后面谢过了三皇子,才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三皇子,那位公子叫什么呀。”李婉竹平日里便活泼,即使是三皇子也没有畏手畏脚。 “婉竹,不得无理。”李婉清训斥了李婉竹后,又转过头看向三皇子,“三皇子莫怪,家妹有些莽撞,还望三皇子海涵。” “无碍。那公子是白虎营的参领,司徒幻潼。” 三皇子全程脸上挂着笑,不像是假笑,却也没有那么真实。 “原来是他啊。”李婉竹一心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忘记了自己在三皇子的马车里。 李婉清非常抱歉地看着三皇子,三皇子还是微笑,安抚了李婉清,无声地表达了他不介意。 谦谦公子,温文尔雅,李婉清看来也不禁心生欢喜。转念想起两日前,父亲曾私下问自己,觉得三皇子如何,心中泛起了涟漪。 第15章 误会 “司徒幻潼,本小姐说过一定会找到你的。” 白虎营到了,李婉竹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一边往里冲,一边大声嚷着幻潼的名字。 守门的士兵本来想拦下,可看到跟在后面的三皇子,就收了手。 “多谢三皇子,今日真的帮了我们姐妹一个大忙。”李婉清朝着三皇子盈盈一福,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李小姐客气了,这是本宫该做的。我们也进去看看吧。”说着扶起李婉清,往白虎营里走去。 七队此时已经结束了早练,都在定安居内休息。冉桂正在认真的请教幻潼今天所学的那几个动作,而其他人,都张大了嘴巴看着冉桂。 就在所以人都沉浸在冉桂转了性子的震惊中时,定安居迎来了他们的客人。 “司徒幻潼,本小姐来道谢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七队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直呼参领大名,也纷纷好奇的看向门口。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穿着鹅黄色轻绢衣裙的少女,身后跟着三皇子和一位温婉的小姐。 大家先是一愣,然后连忙给三皇子行礼。 三皇子其实是定安居的常客,经常来看望北堂岱和安溪若,所以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今日出神,是因为三皇子居然带了两个姑娘过来,还有一个叫着幻潼的名字。 “这位姑娘,昨晚我已经说过了,都是分内之事,不必记在心上。”知道她是李承鸿的女儿,幻潼当然要客气一些。 “那怎么行,我准备请你吃饭表示感谢。”李婉竹自然不打算放过幻潼,这么一个长得英俊,武功高超的男人,她得抓住了才行。 “抱歉,我们一会儿还要训练。” “不行!”李婉竹有些生气,她都主动邀请了,还要拒绝,平常都只有她拒绝别人的份。 “司徒公子,我们是兵部尚书李大人的女儿,家妹也只是想表达感谢,并无恶意,希望公子成全。”李婉清开口了,她虽然知道妹妹有些胡闹,但是还是更希望妹妹能开心。 “李小姐,我们这里是军营,私逃训练是触犯军法的。您想要感谢恩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能也不能为了感谢,让您的恩人犯法受罚吧。” 自从这两位小姐一进门,安溪若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如今看她们依依不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那我就去找赵伯伯,让他给你放假。”李婉竹白了安溪若一眼,怪她多嘴。 “大小姐,晚上,晚上我们训练完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了,你再来找司徒,怎么样。” 赵振宇本来是想安安静静地看热闹,没想到这个李家二小姐居然要去找自己的父亲,这种情况下,只好开口解围。 “行,那我就在这里等,等待司徒幻潼有时间为止,姐姐,你先回去吧。” 李婉竹见说话的人是赵振宇,决定卖他个面子,作出了让步,顺势在院子里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了。 李婉竹没有注意到坐在旁边的北堂岱,但是北堂岱却很介意她坐在这里。 “李小姐,你如此无理取闹,若是皇上知道了,必定觉得是李大人教女无方,你这样会连累你姐姐的。” 北堂岱悠闲地喝着茶,本来没他什么事,但是影响了七队的训练就和他有关系了。 李婉竹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厉害,但站在一旁的李婉清却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再者,李婉清认出了说话的人是三皇子的表弟,不想惹得三皇子不快。趁着李婉竹还没来得记说出话,就把人拽了一旁。 “家妹胡闹,让各位见笑了。我们就不再叨扰了,等司徒公子闲下来,我们再来拜访。” 不给李婉竹说话的机会,李婉清甚至没有和三皇子告别,直接把人拉出去了。 人是三皇子带来的,三皇子自然也要安全送回,看着姐妹二人离开,便也跟着出去了。 “司徒,什么时候还惹上桃花债了。”赵振宇凑到幻潼身边,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 “只是随手抓了个小偷,哪来的什么桃花债啊。”虽然这是在回应赵振宇的问题,幻潼却一直看着安溪若。 安溪若一直没有去看幻潼,本来看到那个李二小姐就生气,如今听着幻潼被大家打趣,更是抑郁难平。觉得院子实在是令人窒息,干脆回来屋子。 幻潼见安溪若摔门进来屋子,像是吃醋了,又着急又欣喜,喊着小溪,准备追进去。迈出去的脚步却生生停住了,因为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送完两位李小姐的三皇子又折了回来,直接进了安溪若的屋子。 “三皇子和安溪若很熟嘛?”幻潼有些失落,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在问谁,或者只是在问自己。 安溪若姐妹被黎皇后收养,三皇子又是黎皇后的儿子,他们很熟不是很正常嘛。幻潼突然觉得自己变笨了,反应居然这么迟钝了。 “很熟啊,三皇子有空就来看安队长。每次见完,安队长都会开心一些。等一会儿,他们聊完了,安队长就该恢复正常了,你别担心了啊。” 赵振宇就站在幻潼身边,不知道幻潼只是在自言自语,还以为是在问自己,很自然的就回答。 幻潼突然笑了,他笑自己太傻了,竟然以为安溪若是在为自己吃醋。三皇子带了女人来,安溪若这是在和三皇子闹脾气,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赵振宇以为幻潼是真的放心,还以为自己劝人的本事不错,有点沾沾自喜。 另一边,安溪若的房间。 “三,三皇子,您怎么又回来。” 安溪若听见了幻潼在身后叫她,以为是幻潼追进来了,不料一转身,看见的却是三皇子。 “帮芷若带话呀。”三皇子很熟练地为自己和安溪若各斟了一杯茶,端着自己的那杯在一旁坐了下来。 “芷若!她说什么了?”安溪若本来还沉浸在李婉竹带来的阴郁中,一听到有自己妹妹的消息,便马上有了精神。 “你呀,只有听到芷若的消息才会这么兴奋。她让我告诉你,她很想你。” 三皇子有些无奈,他多希望能让安溪若这么兴奋的人,是自己。 三皇子并没久留,只是简单嘱咐了两句记得加衣服,记得好好吃饭之类的话便离开了。 安溪若出门相送时,脸上的表情果然好了不少。这一切落在幻潼眼里,却成了另外的故事。 送走三皇子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四处张望去找幻潼,只看到了一个落寞的背影。 幻潼觉得,既然小溪喜欢的是三皇子,自己也没有必要一直去惹人烦了,而安溪若则一直等着幻潼来解释李婉竹的事情。所以整个下午的训练,俩人都没再说过话。军营里都是神经大条的男人,也没人觉得出了什么问题。 第16章 难缠 到了晚上,李婉竹果然又来了,还摆出了一副你不和我走,我就不走了的姿态。幻潼无奈,只好跟着她去吃饭。 幻潼整个下午都没有和安溪若说话,到了晚上又跟着李婉竹出去了,安溪若只觉得气闷,感觉昨晚的自己就像个傻子。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恨不得上前把他们捏碎。 京都城夜晚的街道很热闹,街边有很多买小东西的小贩,在此起彼伏地吆喝着。 李婉竹很喜欢这些东西,这个摊位买一些,那个摊位买一点,不一会儿,幻潼的两只手就拎满了东西。 “李小姐,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怎么成我陪你逛街了。”幻潼看着再也拎不下任何东西的双手,无奈的开口。 李婉竹放下了准备买的小玩意儿,看向幻潼,眼中对街边小摊的兴趣完全消失了。 “我还以为,我就是来逛街的呢。你自从出门就心不在焉的,一句话也不说,和我的小厮陪我出门一样。” 幻潼听出了李婉竹的抱怨,也明白的确是自己一直在走神,一时间无话可说,决定就当一次苦力来赎罪。 “怎么,还是不肯和我说话吗?”李婉竹看起来有些伤心,眼中泛起了泪花。 幻潼见李婉竹要哭了,有些手忙脚乱,扔下手中的东西,蹲到了李婉竹跟前。 “不要哭,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我带你买新衣服?” 李婉竹对这些条件都不为所动,依旧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幻潼有些着急,平时忆莲伤心难过时,他这样哄一哄就会好,如今对着李婉竹却没了用。 “你说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好不好?” “你说的!说话算话!”李婉竹突然就恢复了正常,甚至兴奋地蹦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被这个小丫头骗了,有些生气,转身就要走,却被李婉竹拉住了衣袖。 “过两日的河灯节,你要陪我。” 幻潼觉得这个李二小姐心机太重,并不想理会,抽出了衣袖。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说的,想做什么都行。” 李婉竹并不放弃,再一次拉住了幻潼的衣角。 幻潼觉得李婉竹有些难缠,转过身想要把事情说清楚,却不料李婉竹根本不给自己机会,转身就跑。 “我累了,先回家了,河灯节见。还有啊,刚买的那些东西,送你了。” 李婉竹停在人群中,冲着幻潼摆了摆手,然后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面前的这些东西,幻潼真的一点都不想要,索性就让它们遗落在街上好了,眼不见心不烦。 “李小姐的一片心意,司徒公子就这样扔在街上吗?”安溪若不知何时站到了幻潼的对面。 “小溪,你怎么在这儿。”看到安溪若,幻潼本来很高兴,可一想起三皇子顿时就没了兴致。 “我,我出来逛街,碰巧看见你们了。我跟你说,我才不是跟踪来的,你别误会啊。”说话时安溪若一直很紧张,很担心幻潼发现自己是一路尾随而来的。 “嗯,你当然不会跟踪我。”幻潼一想到安溪若和三皇子两情相悦,整个人的情绪就变得很低沉,也就没有发现安溪若的紧张不安。 安溪若一直跟在远处,不知道他们俩在聊什么,看到李婉竹走了才敢靠近。但是一见面就发现幻潼情绪不对,以为是李婉竹这么早就走了,他在伤心。 “李小姐就那么好,她走了你就那么伤心啊。”安溪若心中满满的醋意,一激动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说完连忙捂住了嘴巴。 “你在说什么?她走了才好了,从来没见过那么无耻的姑娘。”一提到李婉竹,幻潼就觉得讨厌,厌恶都写到了脸上。 安溪若虽然不知道幻潼在因为什么难过,但是知道不是李婉竹后,只觉得心情大好,走路也轻快了许多。 “饿了,陪我吃饭。”不等安溪若回应,幻潼拉着她就往餐馆走去。 幻潼心想,管你是不是喜欢三皇子,今天晚上让我碰上了,就得陪我。 被拉着的安溪若都没有反抗,看着来着自己的那只大手,心中还有一丝窃喜。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还没吃晚饭的李婉竹折了回来,却正巧看到了幻潼拉着安溪若,一脚踢散了被扔在地上的小玩意儿。“司徒幻潼,你只能喜欢我!” 幻潼和安溪若心情愉悦地吃了一顿,自然不知道李婉竹又回来的事情。两人吃饭没用很长时间,吃完也就回了白虎营。 第二天一早,还未到七队起床的时间,就有一个小兵跑进了定安居,“不好了不好了,七队的那两条街出事了。” 一听到出事,幻潼一个激灵就从床上了坐起来,伸手取下架子上的外袍,披在了身上。打开房门,忙去和小兵打听情况。 和幻潼一起被惊醒的还有冉桂和北堂岱,三人决定一起去看看。换好衣服出门,发现安溪若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我是七队的队长,当然得去。” 事不宜迟,四人去马厩牵了四匹马,朝着出事的街道赶了过去。 本来安静的小街上多了一伙人,他们都穿着黑色的麻布坎肩,头上绑着一根粗绳,多数人脸上有刀疤,站在街中央大吼大叫,街边码放的东西也都被踢乱了。 住在这条街的人都关紧了大门,有胆子大的打开一个门缝探出头来看,闹事的人就会跑过去踹门,吓得那人赶紧关好了门。 幻潼他们赶到时,这伙人正在一户人家门口骂骂咧咧的,时不时还对着人家的门踢上两脚。 “你们是来找茬的?”幻潼骑着踏雪,猫下腰,看着那群人,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不屑,而不是愤怒。 “你就是司徒幻潼?”领头的人站在最前边,用下巴指着幻潼,语气及其傲慢。 幻潼只是轻笑一声,并没有搭理这个小混混。 “你管哪条街,我就去哪条街闹。”小混混十分嚣张,一点都不把幻潼放在眼里。 冉桂脾气暴,直接翻身下马就要去和闹事的人单挑了。幻潼一把拉住了冉桂,冲着他摇了摇头。 “你这样,我们有理由把你抓起来。”幻潼一直很冷静。 “也就吃一天牢饭就出来了,出来继续闹呗。而且,这些人也敢报官,还能帮我说话呢。” 说着他用力踹了两脚跟前的大门,“开门,说,敢不敢报官。官爷可就在门外,要替你们做主呢。” 那户人家老老实实的打开了门,跪在门口。 “草民什么都听到,什么都没看到。”说完慌慌张张地把门关上了。 北堂岱看着那户人家,急的差点跳下马,捶了捶大腿,狠狠的叹了一口气。 “竟然信不过我们,去怕几个小混混。” “小爵爷,我们关不了他们几天,若是他们出来后找这些百姓报仇,倒霉的是百姓,所以百姓们更害怕这些地痞无赖。” 幻潼给小爵爷稍微解释了一下,又面向了那群小混混。 “今天,我是拿你们没办法,但是,别高兴的太早,若是把我逼急了,大不了把你们都杀了。我上过战场,我的刀最喜欢血腥味了。” 那些小混混本来也没想闹很大,幻潼的话也确实震慑到了他们,所以就灰溜溜的撤了。幻潼他们看着这些泼皮走远了,又在街上巡视了两圈便回去了。 今天算是解决了,但保不准他们什么时候会再回来,所以当务之急是回去想想对策。 第17章 无赖 “岂有此理,一帮小混混竟然敢骑在我们头上。”冉桂气冲冲的进了定安居,引来了不少人前来询问情况。 冉桂添油加醋的把早上的事情叙述了一边,院子里的的愤怒值一下子到达了顶点,大家都恨不得立刻抄起家伙去把那些人翻出来,暴打一顿。 “他们一定会再来的,这件事就交给你们解决了,当作试炼。”幻潼坐在院子角落的椅子上,喝着水。 众人听后跃跃欲试,开始讨论应对的策略。 “先找几个人去帮那里的百姓收拾一下院子,再拿这些钱买些东西送过去。”说着解下了自己的钱袋子,扔到了人群中。 众人并未推脱,很快就有五个人站了出来,拿上钱去做事了。 这些地痞无赖幻潼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这些人如此难缠,言语中透露着对自己的敌意,觉得事出并非偶然,得好好查一查。 看了看院子里的人,大家都对这突然出现的挑战充满热情,一门心思的思考应对之策,幻潼觉得他们气氛不错,也就不想再召集他们进行日常的训练了。左右是没有事情做,思来想去决定亲自去一趟三生阁。 院子里的所有人,包括安溪若,都没注意到幻潼的离开。幻潼已经去过一次三生阁了,这一次也算是轻车熟路,没用多久就摸到了后门。 还没敲门,孙妈妈就把门打开了。这次幻潼没觉得奇怪,却是佩服起三生阁的眼线了。 梦君生和上次见面一样,躺在贵妃榻上,只不过这次看到幻潼来了,她起身迎接并且为幻潼斟了一杯茶。 “公子这次来,是为了那些无赖?”梦君生邀幻潼在圆桌旁坐下后,自己也坐在了桌旁,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不错,我想知道是谁指使的。” “是公子的同僚,白虎营的……” “田树。”梦君生还未说完,幻潼便说出来心中怀疑的名字。 话被打断了,梦君生也并不生气,还是轻摇着自己的团扇,“正是此人。” 从那些人说出针对自己的话时,幻潼便想起来当时姜守之说过的话,要小心田树。那时候心中便有了怀疑,当梦阁在说是同僚时,幻潼便更加肯定了。 但是,来三生阁可不是只为了一个田树,幻潼喝了口茶,继续问:“我上次让你培养暗卫,进展如何?” 梦君生将团扇插在了圆桌的一个小凹槽里,用力一压,圆桌便弹出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块令牌,通体乌黑,上面刻着一个图腾,那花纹和幻潼玉佩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暗卫早就准备好了,这是令牌。” 幻潼想要去接那块令牌,梦君生却往回一收。 “公子别急啊。” 幻潼也不知道这个梦君生想要做什么,收回了手,看着梦君生,等着她的后文。 “这块令牌是阁主令,三生阁包括我们所有的产业和人,都要听令于这块令牌。令牌给了公子,公子便可以随意支配这些,但是我作为阁主,会适当的阻止公子危害三生阁的行为。” 幻潼明白了,这块令牌对于三生阁意义重大,梦阁主愿意给自己着实吃了一惊。 “阁主令?梦阁主为何要将它给我?” 梦君生依旧表现的很轻松悠闲,让幻潼都怀疑令牌是假的了。 “先阁主生前都已安排好了,着三生阁和这块阁主令都是为了一个拿着‘幻潼’玉佩的孩子准备的,我是名义上的阁主,也不过是个管家罢了。” 梦君生一席话确实为幻潼答疑解惑了,却又让幻潼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之中,这个梦洛潼是谁,为何提前安排好了这一切。 虽然心中有疑惑,幻潼却并没有问出口。他现在确实很需要三生阁的力量,而三生阁看上去并不会害自己,所以决定安心接受这块令牌,其他事情日后再想。 梦君生把阁主了放在手中看了很久,有些不舍的放到了幻潼的茶杯旁边。 “先阁主留下的最后一份信物,如今我也交给你了,一定要好好留着啊。” 幻潼感受到了梦君生对这块令牌不舍,不是出自对于权利的渴求,而是对梦洛潼这个人的不舍。 小心的拿起阁主令,发现这令牌竟然是铁木雕成的。铁木在哪里都是非常珍贵的木材,也之后皇室才会拥有一些铁木,梦洛潼的身份在幻潼心中又蒙上了一层神秘感。 “梦阁主放心,这阁主令,我一定会好好收着的。” 之后梦君生拿出来很多房契地契和几本花名册,将三生阁的产业和人员都介绍了一遍。幻潼才发现,和三生阁相关的铺子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怪不得可以这么快掌握信息。 “公子来三生阁不方便,总去某个铺子也容易惹人怀疑,毕竟公子是京都城大家都要盯着的人。” “所以,阁主可有什么好主意?” 幻潼虽然这样问,但心里却很清楚,梦君生早有安排。 “过两日,我会派小七去白虎营找公子,公子便让他做贴身小厮活着护卫就好,联络的事情就交给他就好。” 说着,梦君生拍了三下手,一个十五六的少年就从外面进来了。 “这就是小七,联系暗卫的事情我已经教给他了,怎么传消息我也告诉他了。” 梦君生把小七拉到身前,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眼神宠溺。 小七穿着月白色锦锻棉素面直裰,头发由一只水头极好的和田玉簪绾起,皮肤白皙,看上去就像是哪一家的小少爷一样。 “你从谁假拐来的公子,靠谱嘛?”幻潼打量着小七,看着确实很机灵,但是穿着打扮却和七队那些人如出一辙,实在不能让人安心。 “小七以前是孤儿,是梦姐姐收留了我,待我像亲弟弟一般。如今梦姐姐给我这么重要的差事,小七一定不会辜负了姐姐的,还请公子放心。” 不得不说,小七被梦君生教养的很好,幻潼也很满意,拍了拍小七的头,“可有个正式些的名字?” “我不擅长起名,小七这个名字便一只叫着了。”梦君生说到这儿,有些遗憾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亏待了他,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 小七没有接梦君生的话,而是跪到了幻潼跟前,“请公子为小七赐名。” 幻潼对这个小七是越来越喜欢,连忙把孩子从地上拉起来,拽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让他坐下了。 “七者,天地四时人之始也。启,有开始之意,又和七音相近。梦阁主的梦太过招摇,不如就用子皿‘孟’好了,日后你就叫孟启。” “孟启,孟启。小七有名字了,小七有名字了。”小七长这么大,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完全不顾屋子里还有幻潼和梦君生,高兴的在屋子里又蹦又跳,嘴里还念叨着孟启这个名字。 “喜欢就好,希望早点在白虎营见到小孟启。”幻潼看看着小七开心,心中也甚是欢喜。 在三生阁也呆了许久,再不回去怕是要惹人怀疑了,幻潼没再久留,和梦君生小七道别之后,便回了定安居。 第18章 受伤 连续七天,小混混都会跑到街上去闹事,七队原本只是简单的驱赶,到最后各种奇招都用上了。 第三天的时候,北堂岱给了混混头子一大笔钱,这一天混混们没有闹,甚至第四天都没有来。 第五天,赵振宇从赵盾手里借了一队人马,天还没亮就把街道为了个水泄不通,小混混们连街都碰着就灰溜溜地走了。 第六天,小混混吸取了前一天的教训,来的很早,冉桂慌慌张张的赶过来时他们已经闹了好一阵子了。冉桂既没有那么多钱,也没有什么人马,但是前两天混迹赌场已经摸清了这帮人的底细,直接和七队的人一起杀到了他们的老窝,绑来了他们的老婆孩子。这些小混混气坏了,但是要顾及自己的家人,只能作罢。 今天是第七天,幻潼被人从睡梦中吵醒。还未到早操的时间,院子里却炸锅了。 幻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来不及好好收拾,急急忙忙地披上外袍就跑了出来。 “参领,不好了,那帮小混混今天带了刀来。安队长在哪里拖延时间,让我回来搬救兵。”一个小兵叉着腰,站在定安居门口喘着粗气。 “什么?安溪若自己在哪里?”幻潼伸手拿过来立在自己房门口的剑,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风风火火得超马厩赶过去。 七队的众人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纷纷跑去拿自己的武器,准备去救场。 “还有两个人和安队长在那。”报信的小兵也顾不上喘气了,步子迈得很大,努力的追着幻潼。 “怎么突然带刀来了?” 幻潼知道他们是田树找来恶心自己的,但是一旦带了武器伤了人,他们就会被关很久,原本的目的就不能达成了,所以幻潼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人会带着武器来闹事。 “好像是因为昨天冉公子带人绑了他们的妻子,这些人被惹怒了,今天说要给我点颜色看看。” “那可就危险了,我们得快点。” 幻潼担心安溪若的安危,心中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很不得立刻飞过去。好在踏雪是良驹,跑得够快,幻潼比七队的大部队快了一盏茶的功夫。 幻潼赶到时,这边已经打起来。安溪若会些拳脚,一时间还能应付下来,但剩下的人才和幻潼学了几天而已,打起架来将将可以自保。若是幻潼再晚到一点,说不定这时候就有人倒地了。 幻潼没有犹豫,直接跳下马就加入了战斗,虽然他很想跑过去挡在安溪若身前,但是明显另两个人更吃力一些,所以幻潼还是选择先去把这两个人解救出来。 剩下的人很快就赶到了,大家打架能力一般,但人多势众,两三个人同时打一个。场面很快就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幻潼也终于可以分神去照看安溪若了。 说巧不巧,正在幻潼看向安溪若是,发现一个混混正举着刀朝安溪若砍去,而安溪若正在应付面前的的人而没有意识到危险。 幻潼提着剑冲了过去,拉开安溪若的同时抬手挡住了劈下来的刀。可是只顾着安溪若有没有受伤了,却忘记了自己也身处混战之中,挡刀时候,那个混混头子趁虚而入,毫不犹豫的朝着幻潼砍了下去。 冉桂眼尖发现了,但动作不如幻潼快,没能及时挡下攻击,幻潼挨了一下之后,冉桂才跑到跟前,将这个头子制服。 幻潼后背受伤,当啷一声,手中的剑掉到了地上。幻潼晃了两晃,脚下不稳,安溪若一手扶住了幻潼,让他顺势倒在了自己怀中。 “你怎么这么傻,干嘛跑过来。”安溪若看着受伤的幻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哽咽的声音中透露着焦灼。 “是要,只要你没事就好了。”幻潼脸色很苍白,嘴唇已经完全没了血色,说话也有些吃力。 “我没事,我没事,你也一定会没事的。”安溪若看着自己怀里虚弱的幻潼,再看看还没有完全制服的混混,心中万分焦急。 幻潼勉强的扯出一丝笑,试图安慰安溪若,却不想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看着幻潼已经重伤昏厥,周围依旧在血拼,熟悉的无力感再次笼罩了安溪若。 十年前,她和妹妹躲在衣柜里,看着一群黑衣人血洗了安陵府却无能为力,那种绝望的感觉,如今又体会了一次。那年,是一个八九岁的哥哥救了自己和妹妹,今天又有谁能来相救。安溪若闭上了眼睛,她想着,和幻潼死在一起也不是很差。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一阵猛烈的脚步声,赵振宇带着一队官兵来了。这些官兵迅速制服了混混,赵振宇一眼就看到了血泊之中的幻潼和安溪若,翻身下马,赶了过去。 安溪若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松了下来,泪水再也关不住了。 “太好了,幻潼有救了,太好了……”安溪若已经泣不成声。 “到这儿之后司徒就让我去找官兵来抓人,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把自己伤成这样了。”赵振宇看着幻潼背后的伤,不禁吸了一口冷气,那伤口,深得可见骨头。 解决了小混混,北堂岱领着六个人留下来做善后,其他人则护送着幻潼回了定安居。大家一刻都不敢耽搁,催着军医赶来了定安居,为幻潼治伤。 “徐大夫,参领什么时候能醒啊。”安溪若一直陪在旁边,也是最为关注幻潼伤情的。 七队的众人也都很关心这个问题,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徐大夫。徐大夫刚刚上完药,帮幻潼把了脉,脉象反应出幻潼并无大碍,但却迟迟不醒,一时间徐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参领的伤好好照看,应该马上就能醒了。”既然拿不准,徐大夫干脆就没有明说,即含糊过去了,也安慰了众人。 徐大夫走后,安溪若坚持要自己留下来照顾幻潼。大家知道她心中多少都有些愧疚,便给了她这个机会。 幻潼受伤昏迷的消息没有大范围传播,但是司徒府还是很快就收到了消息。一听到幻潼受伤了,司徒忆莲也顾不上说书先生正讲到精彩之处,火急火燎地就赶到了白虎营。大家都知道这是司徒参领的妹妹,自然没有阻拦,忆莲一路顺畅的到了定安居。 看着昏迷不醒的哥哥,忆莲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就连安溪若都忍不住抱了抱忆莲,以示安慰。 “我想单独和哥哥待一会儿。”安溪若看着噙满泪水的两只大眼睛,心中泛酸,二话没说就离开了屋子。 听到屋门关上的声音,忆莲那副委屈的小表情便消失了。她走到幻潼床前,戳了戳幻潼的脸颊,“哥,都走了,别装了。” 第19章 计谋 只见幻潼利落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完全看不出来哪里虚弱。 “怎么发现的?”幻潼从柜子里取出来一盒荷花蜂蜜糕,摆在了桌上,然后单手支头,看着忆莲。 忆莲在盒子里挑了一块最大的,咬下一口,软糯无比,蜂蜜的甜味迅速在舌尖散开,荷花的清香回荡在齿间。 “还是哥哥做的荷花蜂蜜糕好吃。” 忆莲并没有回答幻潼的问题,幻潼也不着急,就坐在那儿看着忆莲吃糕点,怕她咽到,还帮她倒了一杯水。吃完了一块,忆莲舔了舔手指,喝了一口水。 “我可是你妹妹,别人不清楚,但我却知道,这伤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再说了,哥哥就喜欢骗人,所以我一下就猜到了。” 忆莲说完,满脸骄傲的看着幻潼,幻潼心领神会,在她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我妹妹最聪明了。” 忆莲得到了夸奖,很是满足,接着又亮眼放光的看着幻潼,“所以说,哥哥要做什么?阿江哥哥说,哥哥这次昏迷很是蹊跷,一看就是自己安排好的。” “阿江就是比莲儿聪明,莲儿可要努力了,太笨了怎么做我妹妹。”幻潼绷起脸,假装很严肃的样子。 忆莲有些着急,抓着幻潼的袖子摇来摇去,“所以快告诉我嘛,教教我。” 幻潼被忆莲撒娇的模样逗笑了,摸了摸她头。 “这些混混第一次来了之后,我就想着要逼他们动刀伤人,这样才能把他们都关起来,还能关好久。” “哥哥早知道他们今天会带刀来?” “嗯。混混出现后,我就暗示冉桂去查这些人的底细,安排巡逻时也特意让冉桂在北堂岱和赵振宇后边。我在赌,赌冉桂会为了不输给前边两个人而选择险招,我也赌那些混混会因此被激怒。” “所以哥哥今天受伤也是故意的?”忆莲的眼睛瞪得很大,不敢相信哥哥会自愿受伤。 幻潼看了看自己后背的刀口,摇了摇头。原计划可不是挨这么深的一刀,只不过是恰巧赶上了而已。 “是我自己没注意,所以就顺水推舟,装晕了。” “所以哥哥把自己的伤情搞得这么严重,是为了让那些混混多关些时日。”忆莲觉得自己终于猜到了一些,瞬间变得开心了许多。 幻潼见忆莲一脸兴奋的样子,也不忍心打击她,便没有否认。 “莲儿真聪明。不过还要莲儿帮哥哥把事情再搞大一些,然后把幕后真凶抓出来。” 听到自己也可以参与进来,莲儿更加高兴了,两只眼睛放光,一侧不侧地盯着幻潼,等着幻潼安排任务。 幻潼凑近忆莲的耳朵,低声说了讲了两句。 收拾好房间,幻潼又躺回了床上,忆莲则又换回了刚刚那副可怜的表情,甚至还掉了两滴眼泪。 看着忆莲堪称精湛的演技,幻潼也算是放心了。经过莲儿这样一闹,各方便不得不重视这个案子,查出田树是主使也是件容易的事情,只有田树也被关起来,七队才算真的解决了这件事情。 忆莲抹着眼泪,抽噎着走出了房间。 “是谁指使那些人伤了我哥哥,我一定要找出来。”说着,眼泪就决堤了。 本来幻潼昏迷已经人众人忿忿难平了,如今幻潼的妹妹哭得这么伤心,更让人对这件事的主谋怀恨在心了。 这话虽然对着所有七队的人说的,但是却是给北堂岱和赵振宇听的。这事情背后一定有人,大家心里明白,但是并没有非要找出来的想法,忆莲此举就是在给人压力,让大家都产生一定要找出主谋的想法。 “对不起,参领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回来之后,安溪若便一直处于自责的状态,看着忆莲这么伤心,幻潼迟迟不醒,心中的愧疚更深了。 “我哥哥没救你的话,他才会后悔。你快进去看着哥哥吧,我想他醒来肯定最想见你了。” 和安溪若说的话,就不是幻潼教的了,而是忆莲自己想说的。在忆莲看来,哥哥做什么都很聪明,但是追女孩子就是块木头。对于自己推波助澜的做法,忆莲非常满意。 莲儿并没有在定安居久呆,她的任务可不止这些。北堂岱和赵振宇会不会去找皇子帮忙,幻潼拿不准,所以不能只走一条路。 出了白虎营,忆莲按照幻潼的吩咐去了大理寺。原本这件事京兆尹解决就好了,但是去大理寺能惊动皇上或者皇子,幻潼也不想到了白虎营就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了。说是要彻底解决此事,但幻潼心中还有另外的盘算。 想要查清靖皇后之死不难,但是想要真凶伏法却不容易。所以他要让自己尽可能多的暴露在皇宫中人的视线里,多接触,多透露些自己的身份信息,他相信总有人会坐不住的。 果不其然,莲儿在大理寺前一闹,司徒幻潼被奸人所害,身受重伤的消息就在京都城传遍了。皇上派了御医到白虎营帮幻潼治伤,三皇子五皇子也都亲自去大理寺询问案件进度,原本都要定案的当街伤人事件又被拿出来重审。 幻潼在定安居装昏迷很不容易,大理寺卿顶着上面的压力和百姓的压力审案,也是夙夜难眠,嘴上起了两个大泡,整日是吃不好也睡不香。 幻潼躺了一天,只觉得四肢僵硬,却又一动也不敢动。原本想着半夜可以终于能起来活动一下了,谁知道安溪若竟然要给自己守夜。好不容等她熬不住了,睡着了,可谁想到,幻潼只是稍稍挪动了一下,安溪若就惊醒。 “你醒了!” 安溪若凑到了床前,看着幻潼紧闭的双眼,一下子又泄了气,跪坐在床前。 “我好傻啊,你对我这么好,我还要因为李婉竹生你的气。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了我自己,一个兵部尚书家的嫡小姐,自然比我这个皇后收养的孤儿身世好。你是参领,又是镇国大将军的儿子,自然和李小姐更般配些。” 虽然知道幻潼在昏迷中,但是这一番话,安溪若还是没有勇气看着幻潼说出来。所以,安溪若没有发现,在自己吐露心声的时候,床上的那双眼睛睁开了,眼神清亮,就那样看着自己。 月光透过窗子,被窗纱筛散了,撒了一地,也洒在了安溪若脸上。幻潼听着安溪若吐露心声,忍不住睁开眼睛,却正好看到了月光中的侧脸。睫毛很长,忽闪忽闪像一只蝴蝶落在脸上,亲吻着她眼眸。 幻潼看得入迷,竟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搭在了安溪若的脖子上,轻轻一勾,将安溪若的脸拉到了自己眼前。当幻潼恢复意识时,自己的嘴唇已经碰到了安溪若的额头,淡淡的茉莉花香窜入了他的鼻腔。 安溪若愣住了,她眼前是幻潼棱角分明的下巴和结实的胸膛,额头上贴着幻潼冰凉的唇瓣。虽然唇是凉的,但安溪若却像是被点着了,只觉得燥热。 幻潼发现自己居然一时没忍住吻了安溪若的额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干脆再次装晕。 看着重重砸在枕头上的幻潼,安溪若如释重负,坐在那里喘着粗气。如果现在幻潼真的醒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才好,现在,她只希望幻潼忘记今晚的一切。 听着安溪若的喘息声,幻潼沉沉的睡了过去,而安溪若最后也没能撑住,头倒在了幻潼的枕边,睡着了。 第20章 表白 细碎的阳光洒在脸上,有些温暖,还带着阳光独有的清新气味,混合着一点淡淡的茉莉花的味道。幻潼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到了歪头枕着胳膊熟睡的安溪若,深夜的画面又闯进了记忆,不自觉地伸手却碰自己的嘴唇。 可幻潼忘记了自己背上的伤,抬手的时候抻到了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后背蔓延到前胸。 “嘶——”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醒了睡在旁边的安溪若。 “啊,你醒过来了。感觉怎么样,是伤口还在疼吗。”看着呲牙咧嘴的幻潼,安溪若又是激动又是担忧。 “没事没事。”幻潼摇了摇头,原本打算再晕上几天,看来现在是必须要清醒过来了。 安溪若小心的将幻潼扶了起来,已经躺了一整天,幻潼是再也不想继续躺着了。稍稍缓了一下,后背也就没那么痛了。 这时才发现,安溪若正在旁边擦眼泪。 “你,哭什么。 “我好怕你醒不过来啊,你的命可比我的值钱多了,干嘛救我啊。” 安溪若低着头,不想让幻潼看到自己眼睛红肿的样子。 “说什么傻话。不管你是不是喜欢三皇子,我都愿意继续喜欢你,保护你。” 幻潼的笑容就像是初春的暖阳,可以融化冰河,抚绿河柳,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三皇子?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啊……”安溪若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张着嘴巴,眼睛瞪得老大,盯着幻潼,“你……刚刚……说什么……喜欢我?” 安溪若突然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时间有些无措,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一会儿整理一下衣袖,一会儿又捋捋头发。 “所以,昨天晚上,你……”安溪若说话磕磕巴巴的,想问却又觉得难以启齿。 看出了安溪若的窘迫,幻潼觉得还是不要给一个小姑娘太大压力才好。 “昨晚?发生了什么呀?”喜欢已经说出口,幻潼就没有打算再收回,但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幻潼还是决定假装不知道。 发现幻潼对晚上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安溪若觉得如释重负,却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觉得心里空空的。 但是安溪若已经不想再纠结于这件事情了,所以也就没有去自己探究这种感觉到底为何。 “你好好休息,我去找徐大夫来,再帮你看看。”不想在这里尴尬的坐着了,安溪若找了个借口就慌张离开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安溪若,幻潼觉得可爱的紧,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却没想乐极生悲,有牵动了伤口,痛苦的表情立刻取代了笑脸。 而此时此刻的大理寺,简直就是修罗场。大理寺卿何清看着堂下一左一右的两尊大佛,只觉得自己这把官椅非常烫,让人坐不住。 “三皇子,五皇子,这人我们昨天已经审过了,可是他们说就是自己看司徒参领不顺眼,才去闹事的。我昨天都亲自去审了,也没有什么新鲜的。” 何清也很苦恼,原本就是一个简单的小案子,怎么就闹得这么大,连皇子都一个个跑来关心。他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心里却在琢磨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还能不能保住了。 “何大人,本宫知道你尽力了,可是这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有蹊跷,您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三皇子语气谦和,并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这让何清稍稍安心了一点,自己的乌纱帽算是能保住了。 “三哥说的对,幻潼才来帝都几天啊,怎么会有机会去招惹那些人,肯定是有人指使的。何大人,麻烦您再去审审。” 五皇子坐在那儿摆弄着自己的扇子,听完三皇子的话也上前搭腔。何清都觉得震惊,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两位皇子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震惊归震惊,却不能怠慢了两位皇子。 “两位殿下说的有理,臣思索了一下,这主使必定是司徒参领近日接触过的人。听闻参领很尽职,到了京都便去了白虎营,难不成我们要找的人就出在白虎营里?” 何清这个大理寺卿也不是白当的,这么多年了,还是有一定断案能力的。这也是幻潼让莲儿到大理寺闹的原因,因为他相信何清能找出藏在幕后的田树。 虽然常年待在通江边关,但是京都的这些人这些事,司徒灏一直在和幻潼讲,所以幻潼对这些官员很事熟悉。 “白虎营?那我们就去把军营里的人都抓起来,挨个审问。”说着,五皇子已经站起身,准备去白虎营抓人了。 何清想要上前阻拦,却犹豫自己的身份能不能挡住五皇子,正在纠结的时候,三皇子已经开口了。 “五弟做事怎么这般毛糙,若是我们兴师动众的去了,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五皇子“切”了一声,有坐了回来,收起了折扇,“那三哥说,该怎么办。” “现成的犯人关在牢里,还能怎么办。”三皇子一直看不上五皇子,自然不想和他细说。 五皇子见到三皇子那副高傲的嘴脸,厌烦极了,若不是父皇的安排,他才不想和这个古板的三哥一起出来。翻了一个白眼,也不再说话。 两位皇子僵在那里,最痛苦的莫过于何清了,两个都是皇子,他都得最不起,却又不知道怎么打破这冰冻的局面。 “现在……去审吗?”犹豫了许久,何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回响,让人觉得阴森至极。 “不,先去找几个人来。”说话的是三皇子。 殿下们肯说话,何清便感到舒服多了,声音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找谁,我现在派人去找。” “那些混混的孩子。” 三皇子说的云淡风起,何清和五皇子却听得心惊胆跳。 “找孩子干嘛?”五皇子心里,三皇子一直是个心狠手辣的哥哥,却也从没想过自己的哥哥过会对孩子下手,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找来之后,不要苛待了,准备一件舒服的屋子,放点好吃的好玩的,让他们在里面玩就好了。”三皇子并没有打算回答五皇子的问题,只是继续对何清下达命令。 何清也是一头雾水,但是皇子下达的命令,执行就好了,也没有多想多问,直接吩咐下人去做了。 三皇子悠闲的喝着茶水,五皇子还在玩自己的折扇,只剩下何清依旧坐立难安。 第21章 拥抱 “大人,都安排好了。” 何清挥手让报信儿的小兵退下了,然后看向了三皇子,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 “走,去大牢,提人。” 狱卒讲牢门上的铁链打开,铁锁链互相碰撞,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牢房里的人都往墙角退了退,连续一整天的审问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了,这清脆的撞击声在他们听来是那沉重。 那混混头子走到牢门口,将一众小弟护在身后。 “该说的都说了,我们看司徒幻潼不顺眼,问几遍都是这个答案。” 三皇子并没有理他,而是对着旁边的何清道:“他就是头儿吧,带他就够了,走吧。” 何清此时已经差不多猜到三皇子的意图了,并未多嘴,老老实实的带着人去了那个招待孩子们的房间。 没有打开房门,而是把窗子拉开了一个小缝,只让外面的人能窥探到屋内的一点点情景。 “你们无耻,为什么要把孩子抓过来。” “只是请他们过来做客,你看里面有吃的又喝的,这些孩子玩的很开心的。”三皇子看着窗子里的孩子,并没有看身边的混混头子一眼。 “这里是大理寺,你们不会对这些孩子怎么样的。”混混头子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但是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抖了。 “大理寺下手可不讲情面的,这些孩子还能个不能回家,还得看他们的父亲怎么做。”三皇子缓缓转过身来,盯得那头子心里发毛。 “是白虎营的田树。” 如果这里只有他的儿子,他还可以咬咬牙坚持不说,但是那么兄弟的儿子女儿,他不能不管。 幻潼正在院子里接受大家的关心时,定安居外乱成了一锅粥,有人跑出去看热闹,回来说是大理寺过来抓人了。 幻潼嘴角微微上扬,果然效率很高。众人都在议论纷纷,猜测大理寺来抓什么人的时候,幻潼打了个哈欠。 “备茶吧,一会儿要有客人来了。” “客人?大理寺要抓的人在我们定安居!”冉桂一声大叫,定安居立刻安静了下来。 “多虑了,人已经抓走了,我们是来看望司徒参领的。”三皇子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定安居的门口。 “多谢三皇子,为臣抓住了幕后指使,让臣和七队日后能睡个好觉了。” “司徒参领无须多礼。”三皇子上前扶起了想要行礼的幻潼。 “就是啊幻潼,你还伤着呢。”五皇子此时也赶了过来,手中还提着几个纸包。 “这些是我的一点小心意,看望病人,总不能空手吧。”五皇子说着把东西塞到了幻潼手里,眼睛却瞟着三皇子。 “还是五弟想的周到,本宫忙着破案,昏了头,连这都忘了。” 看着两位皇子一见面就开始吵架,幻潼有些头痛,决定他们凑在一起实在是一个错误。 “还是要谢谢两位殿下,为了我这么一个小人物奔波了两天。” 这里是定安居,三皇子和五皇子一直在这里吵下去,对幻潼也不好,所以幻潼硬着头皮,插了一句话。 意识到今天的主角应该是幻潼,两位皇子互相撇开了目光,不打算再搭理对方。 “幻潼,等你病好了,找一个京都最好的酒庄,我们好好吃一顿。”五皇子将手臂搭在幻潼肩上,一边邀请幻潼,一边挑衅的看着三皇子。 “那便再叫上六弟七弟,我来做东。”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这顿酒微臣吃定了。” 生怕三皇子和五皇子再吵起来,幻潼立刻应下了这酒局。嘴上答应得很痛快,心里却十分抗拒。这样一场酒局,吃起来得多费劲啊。 时间也不早了,三皇子和五皇子各自也有自己的事情,只待了一小会儿便和幻潼道别离开了。 “田树被大理寺带走了,这些我们都安全了。”安溪若看着两位皇子都走了,才从房间内探出了头。 幻潼往塌的边上挪了挪,拍了拍腾出来的空地儿,示意安溪若坐过来。 这张塌是考虑到幻潼受伤,赵振宇特意找人搬到院子里的,想着大家训练的时候,幻潼还可以累的时候躺一躺。 “想想还觉得后怕,如果没找出来田树的话,我们日日生活在一个军营里,他要是下手,我们都防不过来。” 安溪若抱着一个暖炉,坐到幻潼身边之后,就把暖炉放在了幻潼怀里。 “他的目标只有我,你们很安全。” “你也不能出事啊,我们会担心的。”安溪若语气有些激动。 幻潼转头看向安溪若,看到的是她眼中的忧虑,是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牵肠挂肚,这种关心的目光,多久未见了。 爹和娘也会关系,也会着急,却少了一点急切。 看着安溪若这么关心自己,幻潼心中窃喜,就像一个孩子,突然得到了一大包糖果一样。 “谢谢你。” 幻潼突然道谢,安溪若有点懵,疑惑的看着幻潼。幻潼也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模样,有些狼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天真可爱的的滕子瑾了,天上的母后看到,会不会伤心呢。 幻潼伸出手,将坐在身边的安溪若拉进怀里,将头埋在了安溪若的颈窝,淡淡茉莉花香萦绕在鼻尖,让人心安。大家都出去训练了,院子里很静,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沙沙的。 “喂,你做什么啊。”安溪若僵在那里不能动,但是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下一秒就要冲出胸腔了。 “就让我抱一会儿吧。”幻潼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怎么了?”安溪若听出了幻潼不太对劲,继续问道。 “想我娘了。” “那就回府去看她呀。” “司徒夫人不是我娘。” “你是私生子?”安溪若一下子提高了音量,又意识到不对,这种隐秘的事情不能大声说出来,又感觉闭紧了嘴巴。 “不是。”幻潼觉得有些好笑,女人的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 “那,你是捡来的呀。”安溪若这次压低了声音。 “算是吧。” “那,你亲娘呢?”虽然猜到了大概,但是保险起见,安溪若还是决定问一问。 “去世了。”三个字,幻潼说来很平静,但是这三个字有多沉重,只有幻潼自己清楚。 “那……” “安静点,我就抱一会儿。” 时间仿佛静止了,安溪若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也能听到幻潼轻柔的呼吸声。呼出来的气暖暖的,洒在脖颈间,有些痒。幻潼的身子很热,比捂手的炉子还要热一些,这样被抱着,都感受不到秋风的刺骨了。 幻潼松开了手,他很留恋拥抱的感觉,但是他现在还不配拥有,大仇未报,自己不能贪恋舒适。 “谢谢你。以后保护好自己,我不可能每次都能救你。”说完,幻潼把暖手炉还给了安溪若,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的屋子。 安溪若望着那个单薄的背影,有一丝心酸的感觉。 对着空空的院子,安溪若自言自语道:“原来,你的命也不好啊,真巧,我的命也不好。” 进了屋幻潼,站在了门口,闭上了眼睛。他开始怠惰了,退缩了,他不希望小溪出事,他怕了。理智告诉他要铁石心肠,所以,在没有完全沦丧的时候,他慌忙的逃进了自己的壳子里。幻潼明白,他不可以放纵自己的喜欢。 人进出屋子很容易,但是心就不一样了,进了一个人就很难赶出去了。一切不过是徒劳,是自欺欺人罢了。 第22章 孟启 幻潼的伤好的很快,也就三四天的功夫便好了。在他养伤的这段时间,那个叫孟启的孩子慕名而来,成了他的小跟班。 “孟启,你家老大吃药了吗?”冉桂蹲在院子里的树下,叼着一根儿草杆。 幻潼生病的这几天,冉桂贴心的做起来看护,每天细心的监督幻潼的饮食和吃药情况。大家都为冉桂的行为感到困惑,谁也想不到缘由,冉桂也是绝口不提原因。 那天忆莲来看望幻潼时,冉桂一直蹲在墙角,却不巧听到了兄妹二人的对话,自此之后,冉桂便对幻潼佩服的五体投地。 对于现在的冉桂来说,幻潼就是一个智勇双全的人才,值得他敬佩。当然,偶像只能是自己的,这种小秘密当然也不能告诉别人。 孟启年龄不大,性子也活泼,对于冉桂每天的关心,从来没烦过,而且还会兴致勃勃地和冉桂聊上一会儿。 “老大,今天那个冉桂又在关心你了。有这么好的下属,小七都为你高兴。”孟启端着一串葡萄走进屋子,嘴里说个不停。 幻潼正坐在桌前,看着一本兵书,只是抬眼看了下孟启,目光便又回到了书上。 孟启并不见外,直接坐到了幻潼眼前的椅子上,自顾的吃起了葡萄。 “小七,你来这儿可不是玩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幻潼还是没有放下兵书。 孟启发下手中的葡萄,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宣纸,放到了幻潼眼前。那宣纸的边缘有些黑,是被烧过的痕迹。 “当年安陵家出事,三生阁觉得有问题,那时候就偷偷从安陵府的废墟中偷了点东西回来。这张纸是昨天我从仓库里翻出来,安陵家的东西。” “有何特别之处?”幻潼小心的接过这张纸,对着阳光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 “老大,这种纸是皇宫里专用的纸,比普通的宣纸要厚一些,韧性更好,而且会有一个印花,就在这儿。” 顺着小七手指的地方,幻潼果然看到了那个有些模糊的印记,隐约可以辨认出来,是一头狮子。商瞿的守护兽是狮子,所有宫廷专供的东西时都会印有一只狮子的小印花,所以这张纸确实出自皇宫。 “安陵风是御医,有宫廷的专供宣纸也并不奇怪吧。” “对,但是这张纸上,残存着一种植物药粉。这种药粉本身无害,但是如果和另一种药水混在一起,就是剧毒。”孟启说着打了一个寒颤,装作很恐怖的样子。 幻潼没有理会孟启的淘气,而是继续研究那张纸,想看出哪里有药粉。 “时隔这么久了,药粉还在?”幻潼摸了又摸,也没感受到药粉的存在。 “现在当然没有了,是当时发现的,就被记录下来了。在仓库里放了十年,什么都没了。”孟启坐在旁边晃荡着腿。 幻潼看着手中的纸片说不出话,不知道刚刚自己观察的那么仔细还有什么意义,随手就把纸扔到了桌上。 “那这张纸就什么也说明不了,你哪来干嘛。”幻潼靠在椅背上,仰头闭眼,觉得有些头疼。 “当然有用,这种药粉太医院是没有的,因为制药的植物整个商瞿都没有,只有延梁才有。所以说,我们要找的人和延梁又勾结。” 幻潼睁开了眼睛,看着顶棚,“勾结延梁,算是大罪啊。” “可不是吗,梦姐姐说了,当年杀人的罪证不好找,但是别的却容易多了,让老大不妨换个思路。”孟启来了兴致,从椅子上跳下啦,蹦到了幻潼身边,说得起劲。 “嗯,那就查查,这个皇后和延梁有什么关系吧。” 孟启最喜欢做的,就是去三生阁传信了,得了令之后快活的像只兔子,一蹦一跳就出去了。 幻潼拿起兵书,却再也看不进去了,脑子里全是延梁。当年,凤家败落,就是因为有人举报凤梧勾结延梁。凤家败了,凤靖才会被打入冷宫。 “延梁,难不成,我母后的死,你也有参与。”那一瞬,幻潼的眼中充满了杀意。 幻潼这些日子休息养伤,带着大家训练的活就落在了安队长身上。当然,大家还是不服一个女人当队长,但是为了他们的参领可以安心修养,也没有人闹事情。 “潼哥哥,潼哥哥。” 众人正在院子里沙盘对战,李婉竹突然就出现在了定安居门口,一手拿着一只河灯。这两只河灯花了心思,不是普通的莲花河灯,而是两只戏水鸳鸯的造型。 “李家二小姐,这里可是军营,不是谁都可以乱闯的。”安溪若抢在所有人前头,移动到了门口,拦住了李婉竹。 “我和潼哥哥约好了一起放河灯,怎么就不能来了。”李婉竹撇了撇嘴,心想这个女人真多事。 李婉竹试着闯进去,都被安溪若巧妙的挡住了去路。一番眼神的交锋之后,李婉竹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姑娘就是那天被幻潼拉着的人,心中有了醋意。 “这位姐姐,我一个弱女子,又不能对你们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拦我。我真的和潼哥哥约好了,若是晚了,潼哥哥该生气了。”说着,李婉竹垂下了头,拿着手帕在脸上擦了擦。 远处的人看着,就是小姑娘委屈极了,还掉了眼泪。七队这些男人,自然都见不得这些娇滴滴的女子受欺负,尤其对方还是那么彪悍的安队长,大家都忍不住要为李婉竹说话。 “安队长,你可不能耽误了参领的大事,快然那位李小姐进来。”第一个开口的就是冉桂,对于现在的冉桂来说,幻潼的利益高于一切。 “让李小姐进来吧,她又上不到参领。” “对啊,对啊,而且还是参领的客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差直接上来把安溪若拉走了,顶不住悠悠众口,安溪若非常不愿地侧开了身。 李婉竹还是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只不过在经过安溪若时,稍稍侧头,在只有安溪若才能看到的角度,露出来得意的眼神。 安溪若将手中的竹竿握得紧紧的,努力克制住了想要打人的冲动。 院子里的喧哗声早就引起了幻潼的主意,只不过幻潼并未放在心上,可当他频频听到大家叫安队长时,心中突然隐隐不安,所以决定出来看看。一开门,正好撞见冉桂领着人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看见李婉竹和她手中的河灯,幻潼心中暗叫不好。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所以看到李婉竹,幻潼还是挂上了微笑,亲切的打了招呼。 “潼哥哥,我看你也不用忙什么,我现在就去街上吧,灯我都准备好了。”李婉竹把灯捧到幻潼眼前,笑得阳光灿烂,就像春天盛开的桃花。 第23章 河灯节 为了和幻潼一起放河灯,李婉竹早早就在京都城寻来了最好的河灯师傅,做了这样一对耳鸳鸯灯。今日出门,特意选了一件银红色刺绣妆花裙,蹬了一双藕色锦面珍珠鞋,戴了一支京都最新款式的海棠红琉璃步摇,整个人俏皮可爱,多了几分孩子气。 “既然早就答应你了,随你去便是了。只不过我的小书童还没回来,我要等他……” 幻潼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李婉竹将一直河灯塞进了自己怀里,疼出来的一只手拉着自己的袖子就往外走。 “我没带丫鬟,你也不许带小书童,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出发吧。” 因为是李尚书的女儿,幻潼也不好得罪了,左右放个河灯不会少块肉,便随着李婉竹去了。只是他没能看到,在他身后安溪若眼中的失落。 “你一直这般跋扈嘛,女孩子还是温婉一些好。”见李婉竹的性子像极了忆莲,幻潼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温婉?我姐姐是京都城公认的温婉大方、知书达理,可我不喜欢她那样,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李婉竹踢着路边的石子,玩得很开心。 “小姑娘就该那样,整日像个假小子似的,还怎么嫁人。”虽然在说李婉竹,但幻潼心里却在想忆莲,思考他这个妹妹还能不能嫁出去。 “你喜欢温婉的?我看你们白虎营里那个姑娘凶巴巴的,一点都不温柔,你却对她另眼相待。”李婉竹停了下来,拉着脸,站在原地。 “你说小溪啊,她很特别。”想到安溪若,幻潼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茉莉花香,不由得嘴角向上,眼里都是笑意。 “你就那么喜欢她。”李婉竹狠狠地踢走了一颗脚边的石子,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喂,司徒幻潼,我也很喜欢你,而且我觉得我们家世更般配,你不如考虑一下我。” 李婉竹说的直接,幻潼身为男子都感到了羞赧,脸烧得通红,一时语塞,愣在了原地。 “我只是通知你,我喜欢你,本小姐不需要你的答复。”李婉竹许是也感到害羞了,说完快走了两步,把幻潼甩在了身后。 天色渐暗,河边挂起的灯笼,在夜风中,烛光摇曳。河灯被点亮放入水中,随着微波渐渐偏向远方。烛光随着河灯聚集到了远处的河面上,像河水自己反射出来的波光,一起一伏,流光闪动。 “听说这条河最终会流入潼江,而潼江的尽头住着神明。每年这个时候放只河灯,许个愿望,神明就能听到了。”李婉竹取出火折子,将自己和幻潼的鸳鸯河灯点燃,然后冲着幻潼莞尔一笑。 “潼江的尽头有神明?那好像也是巫咸国的神,怎么会帮商瞿国的百姓完成心愿呢。” 常年待在潼江边上,幻潼也曾对着江水许愿,可从未实现过,关于这个传说,幻潼已经不相信了。 不信是不信,但是在把河灯发现去的时候,他还是许了愿,愿自己常伴小溪身边,护她一世平安祥乐。 “不管他是那个国家的神,在商瞿,相爱之人便会在河灯节一起放河灯,你既然愿意和我放河灯,那就是承认喜欢我了。”李婉竹笑得甜蜜,脸上有些潮红。 幻潼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这习俗幻潼从未听过,总觉得是李婉竹在诓骗他,“我怎么不知,商瞿的河灯节还有这重意义。” “怕我骗你呀,你大可回去问军营里那个姑娘,河灯节这么重要的节日,每个姑娘家都清楚的。”李婉竹见幻潼并未欣喜,甚至还怀疑自己扯谎,心中气闷。 一想到安溪若必定是误会了,幻潼简直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只留下一句早点回家,便匆匆离去了。李婉竹在后面气得大叫,幻潼充耳不闻。 一路狂奔到白虎营,幻潼突然停下了。黎皇后八成就是自己的仇人,安溪若又视皇后为恩人,自己与安溪若迟早会以悲剧结尾。幻潼不舍得安溪若最后收到伤害,所以不要让小溪喜欢上自己才是最对的选择。 明明已经到了,幻潼却硬生生改了方向,去了静心斋。对安溪若来说,误会可能是个很好的选择。 可是命运和幻潼开了个玩笑,当幻潼走到静心斋时,安溪若正坐在大厅里喝茶,还点了一份蜂蜜荷花糕。 “参领,你不是去陪李小姐放河灯了吗,你们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安溪若抬眸间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徘徊的幻潼,也是有些吃惊。 “这不,河灯放完了,任务完成,就想来喝杯茶吗。别忘了,我在这里可是存了不少银子的。”既然已经被发现,幻潼干脆就坐在了安溪若身边。 “怎么没带李小姐一起来啊。”安溪若没敢直视幻潼的眼睛,只是小心的试探着。 “她还有事,就先回家了。”幻潼不知该如何回答,就随便扯了个谎。 之后,谁也没再开口,俩人个喝个的茶,个吃个的点心,坐在一桌却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倒也没让人觉得尴尬。 “不早了,和我一起回吧,你自己走夜路我不放心。”虽然想要和安溪人有太多纠葛,但放任她一个人经历危险,幻潼还是不忍心的。 安溪若没有说话,拿起身边的佩剑,走到了门口,看了一眼幻潼,用行动回答了幻潼。 天色已晚,路上的行人少了很多,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还是沉默无言。 安溪人走在前面,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幻潼。黑色的眸子与黑夜融为一体,眼中的光彩似是闪耀的星辰。 “你做了很多让我误会的事情,我现在很糊涂,你到底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 幻潼躲开了安溪人的目光,他怕自己陷进那片星辰中便再也出不来了。 “我只能给你带来危险。” 所问非所答,却是事实。但显然,安溪若并不满意这个答复。 “我从来不怕危险。” “你只是我的下属,因为是个姑娘,所以我愿意多关照些。” 不知是谁在这个时候放了烟火,烟火照亮了半个星空,所有人都抬头去欣赏这个夜晚的美丽了,只有幻潼和安溪若,站在人群中对望。一个想要看进对方的心底,一个想要把心锁死。 在这个成全爱情的美好节日里,安溪若缓缓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倒映着夜空和烟火。 再见了,小溪。对不起,小溪。幻潼在黑暗中攥紧了拳头,他知道,终究错过了。 第24章 多嘴 ?????????????自河灯节之后,李婉竹没有再来过定安居,而安溪人也在有意躲着幻潼。七队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出不对,只有孟启看透了一切。 趁着大家休息,孟启悄悄挪到了幻潼身边,神神秘秘的低声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和安姐姐吵架了。” 幻潼长出了一口气,侧过身来,并不搭理孟启。孟启没有就此放弃,而是追着幻潼,又转到了他眼前。 “我知道了,大哥是因为黎皇后的原因,故意疏远安姐姐的。” 幻潼撇了孟启一眼,撇了撇嘴,又错开了孟启。孟启继续追着幻潼,跟在身后喋喋不休。 “没关系的,我看安姐姐那么喜欢你,这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阻碍的。” 幻潼实在忍无可忍了,瞪了孟启一眼,“多嘴,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孟启扁了扁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觉得幻潼古板得很,孟启也不想再费口舌劝他了,垂头丧气的走到了角落里,蹲在里玩起了地上的小树枝。 幻潼下意识地看向了安溪若,一身银色盔甲,头发高高束起,脸上有一层薄薄细汗,正叉着腰站在校场中间,闭着眼睛,享受阳光。 也许还是放不下吧,毕竟小时候那匆匆的几天,便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天,安陵家的院子血流成河,尸堆成山,她和妹妹哭得喘不上气来。救下她们姊妹二人后,小溪便没再哭过,那时候小溪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她告诉幻潼,家里只剩自己和妹妹,以后安陵家就由她来撑了,所以她不能哭。 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幻潼便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 安溪若似乎感受到了幻潼的目光,回来来寻,幻潼慌忙看向了另一边。 幻潼心中苦笑,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非要这样折磨自己。 “老大。”孟启不知何时凑到了幻潼身边,试探的叫了一声。 “你若还是想劝我,就不必开口了。”幻潼揉了揉眉心,语气中透露着疲惫。 本就备受折磨了,还要听孟启说那些话,实在是煎熬。 “不是的老大,是五皇子,送来了请帖,邀您今日申时三生阁一聚。您看,这怎么办?”孟启看出了幻潼心情不好,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的,完全不是他平日里风风火火的样子了。 “五皇子的邀约,还是同三皇子一起定下的,当然得去了。” 幻潼接过请帖,想到晚上就要去面对那么多皇子,看他们明枪暗箭的,就觉得头疼。 “小七,你刚刚说是哪,三生阁?”幻潼心思一直不在,过了这么久才突然回味过来,五皇子居然选在了青楼相聚。 孟启看到幻潼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就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连忙解释。 “老大,三生阁可不止做青楼的生意,后院还专门设了几间幽静的小室,专供这些挽损贵族吃喝,就像是京都公子们的私人食肆一般。” “不知道,以我这身份,可否能订到三生阁的小室。” “若只是司徒公子的名声,如今还不行。可是老大,三生阁是你的诶,你还不是想干嘛干嘛。”孟启不知幻潼这么问的意义何在,只觉得像在炫富。 “看来,我在这京都,离那些公子圈子还太远。日日待在白虎营中,果然是不行。”幻潼在哪里低声喃喃,眉间有添上了一丝忧愁,淡淡的萦绕在哪里。 幻潼想要为靖皇后报仇申冤,却又不想早早暴露了滕子瑾的身份,怕打草惊蛇得不偿失。所以,想要行事方便,总归是要混出些名头的。三生阁一事虽是小事,却也不难发现,幻潼还游离在京都城的边缘,离中心太过遥远了。 对于日后的行事,幻潼心中又有了新的打算,可不能直走这白虎营一条路。 虽然三生阁的后院,幻潼算是轻车熟路了,但幻潼却没想要自己一起去。结束了上午的早训,幻潼便回了司徒府,司徒府与皇子的别院相近,路上偶遇也比较方便。 “幻潼回来了,怎么不进去坐。”耳边传来了司徒灏浑厚的声音。 “我待一会儿便走,日后要做的事情凶险万分。我会尽量少回来的,绝不让司徒府受到牵连。” 司徒灏深呼了一口气,眼中满是怜惜。 “你若坚持我便逼你,只是孩子,自芜境把你托付给我之后,我便你是亲人了,亲人之间,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幻潼苦笑,“以司徒将军的儿子回来,已是给司徒府带来了巨大的隐患,既是家人,我又怎能看着你们受难。” 司徒灏知道,幻潼打定主意不让自己掺和进来,那说破天也不会改变他的主意了,知道没有结果,也不再纠结。 幻潼站在院子里闭幕眼神,实则正在侧耳倾听旁边皇子别院里的动静。还有三刻钟便到申时了,旁边的院子里开始有些嘈杂,混合着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 牵上踏雪,出门。 “幻潼,原来你在家呀。正好碰上,你也别骑马了,乘我的马车去吧。”五皇子嗓音清亮,说话都能让人感受到欢快。 幻潼本打算先推托一番再答应,可遇到了五皇子滕子珂却只想痛快的答应了。将踏雪交给了司徒府的侍卫,带着孟启向滕子珂款步走来。 “我还正发愁这三生阁怎么走呢,多亏遇到了殿下。”幻潼满面笑容,朝着五皇子行了一礼。 五皇子一直不在乎这些虚礼,配合着幻潼走了个过场,就急不可耐地拽着幻潼上了马车,然后吩咐车夫赶紧赶路。 马车动了,五皇子忽然泄了一口气,整个人慵懒的斜靠在车上。 “你都不知道,住在三哥旁边有多恐怖,哪天我行不正坐不端了,他都会捅到父皇哪里去,害我挨一顿骂。”五皇子话语中的埋怨,并没有什么恨意,更像是一个被没收了糖果的孩子在抱怨。 皇宫里的事情,向来都不简单,而皇宫出来的人,也绝对没有单纯之辈。五皇子看似是孩子脾气,城府到底有多深,幻潼也不敢肯定。所以面对这种皇家之事,还是少管为妙。 幻潼只当五皇子在自言自语,并未搭话,五皇子见幻潼很沉默,一没怪罪二没觉得尴尬,只是自顾自的说完,打了个哈欠,便靠着车窗睡了。 第25章 倚香楼 “大哥,到了!”孟启掀开车前的帘子,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幻潼伸出食指,挡在嘴前,示意孟启小声些。然后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滕子珂,“五皇子,五皇子,到三生阁了。” 五皇子悠悠转醒,打了个哈欠,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 “走吧,三哥也许已经到了。” 马车停在一扇高高的暗红色大门前,既不是三生阁的正门,也不是幻潼每次进出的侧门。这个门就临街而建,高门深院十分沉稳,让人丝毫联系不到烟柳之地。 两个小厮一左一右站在大门的两侧,五皇子想他们出示了一个类似于腰牌的东西,左边的小厮接过仔细查看了一番,对着右边的小厮点了点头,二人这才把门打开。 门口候着一群穿着素裙的小丫鬟,看到来了客人,便有一个小丫鬟迎了出来。 “公子要去哪间,奴家带您去。” 那小丫鬟年纪不大,面对这些世家公子却也丝毫不怯懦,幻潼暗自在心中感叹,梦君生还是有一定本事的。 “倚香楼。” 得了答案,那小丫鬟便没再多说一句话,安安静静地在前带路。 这三生阁的后院小径曲折,分支也很多,路边的花草也分布的相似,若不熟悉的人,定会在这里迷了路。 “没想到,三生阁后还别有洞天啊。”幻潼虽然曾瞥到过这里的景色,如今身临其境,却更觉得这里建得妙不可言。 “这里只接待有信物的客人,每间屋子也都隔得很远,就像是京都的一片世外桃源,难得的清净。” 五皇子右手捏着扇柄,有节奏的敲着自己的左手手掌,表情很放松,享受着园子里的一切。 大家都在欣赏园内美景,没人注意身边的人,就连孟启偷偷溜走了,也没有人发现。幻潼觉出不对,少了孟启叽叽喳喳的在旁边吵,突然有点不适应,这才发现孟启已经不知所踪了。 本来幻潼有些着急,转念一想,三生阁也算是孟启的家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便不再多想了。 小路修的曲折,绕了好久,突然闻到了阵阵幽香,幻潼深吸了一口,想要分辨出是何花香,如此浓烈却又甘洌。 “幻潼,这便是倚香楼了,怎么样,不错吧。”五皇子兴奋得打开了折扇,向着自己的鼻尖扑气。 却也不知梦君生用了什么法子,已快入冬的季节,还能花香四溢。未见其楼,先闻其香。又转过一个弯儿,便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柴门,门的正上方立了牌子,用行书写了“倚香楼”三字。 透过小柴门,便能窥得院内之景了。一座小小竹楼立在百花从中,这里的花种可谓十分丰富了。 竹楼附近,梅树、桃树、杏树相互交替,竹楼的北角,栽上了三颗海棠,海棠下是一个小池塘,荷叶铺满了半个池子。池塘延伸到篱笆下,篱笆上,几株蔷薇依附而生。 院子南边的篱笆墙下,则是一片菊花,如今还开着几朵,淡然南望。临着菊花,种了一些牡丹和芍药,如今过了花季,已只剩一些花梗还挺立着。 除了篱笆边的菊花还开着,便是竹楼前那些书中,几株早梅也已盛开,散发着淡淡的梅香。 小丫鬟将人领到院子门口,便默默退了下去。五皇子轻轻推开柴门,踏进院子,脚步便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五弟,今日来的有些晚啊。”三皇子背手站在竹楼的门口,悠然开口,声音很平淡,就像是一本温茶。 “抱歉啊三哥,我出门晚了,但是我把幻潼带来了。”五皇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欢快洒脱,和三皇子的沉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司徒,下午就不见你了,什么时候去找了五皇子,竟不叫上我。”听闻幻潼到了,屋内最兴奋的便是赵振宇,像只兔子似的蹦了出来,勾上了幻潼的肩膀。 “许久没有回府了,想着没什么事就回去看了一眼。”幻潼说着也把手搭在了赵振宇肩上,这些日子在定安居相处下来,两人倒也觉得投机,关系自然亲近了不少。 “进屋里聊吧。”三皇子冲着幻潼淡淡一笑,伸手指向屋内,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一进小屋,幻潼便发现,梦君生不止把花种在了院子里,还摆在了屋子里。屋子的四周放满了花架,花架上是精致的瓷盆,栽上了山茶、水仙和兰花。花架下边还放着两盆米兰,米兰花很小,几点明黄藏于绿叶之间,甜香味却很浓。 屋子的中间摆着十张檀木的食案,食案围成了一圈,在中间留出一个圆形的空地,放上了一只浅缸,养了两尾锦鲤。 三皇子坐在了首席,左右两边是五皇子和七皇子,幻潼挨着五皇子坐下了,对面是老熟人北堂岱,幻潼的身边是赵振宇,赵振宇的对面也坐着一位公子哥,但是是幻潼从来没见过的。 “看到我对面的那个小子了嘛,他是那天来找你的李二小姐的哥哥,李长荣。”赵振宇落座后,稍稍侧身,凑到幻潼耳边低声介绍。 幻潼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位李公子,眉眼间果然与李婉竹有一些相似。 “幻潼,这位是七皇子滕子瑢,如今在赤狐营,也算是和司徒兄是同袍了。” 三皇子介绍完,滕子瑢端起一杯酒,敬向幻潼。 “听闻司徒兄前两日因处理纷争而身受重伤,我平日也会遇到那些捣乱的百姓,深知这事不好处理,司徒兄日后可要多加小心啊。” “多谢七皇子关心。” 幻潼也端起酒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司徒兄,这杯我要待六哥敬你。”只见七皇子又为自己满上了一杯,“我六哥平日不喜欢这种聚会,今日本该来的,却因为今日有诗会便没能来,来之前特意叮嘱我代他赔罪。” 幻潼知道七皇子有个哥哥叫滕子琋,二人都是静妃所生,却一个好文,一个好武。今日七皇子说的六哥,应该就是这位滕子琋了。 “六弟从来不给我面子,七弟不如代他敬我一杯啊。”五皇子斜坐在食案前,摇晃着酒杯,打趣七皇子。 七皇子轻哼一声,“五哥日日花天酒地,我那六哥哥恨不得吃斋念佛,自然玩不到一起,何来不给面子一说。” “七弟整日打打杀杀的,难不成你的六哥哥也疏远了你不成?”五皇子抿了一口酒,“嗯,好酒好酒。” “好了五弟,不要欺负子瑢了。”三皇子看七皇子气得脸色发白,便朝着五皇子批评了两句。 五皇子一直和三皇子不对付,如今这般情景,便转过身,对着幻潼,不再看三皇子。一时间,宴会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第26章 醉酒 三皇子和五皇子闹得不愉快,坐在下面的人也不敢随便开口,大家都闷头吃着自己食案上的东西。 “今日的酒,醇香浓烈,入口细滑,回味甘甜,真是好酒啊。赵兄,若是我们拿些回定安居,晚上还可以小酌一杯,岂不妙哉。”幻潼看着赵振宇,挤了挤眼睛。 赵振宇立刻明白过来,幻潼这是不想宴会太尴尬,想要活跃一下气氛。 “司徒你可能不清楚,这酒名叫百花酿,只有在倚香楼才能喝到,就算是三生阁的别的地方,也是不行的。” 一说起酒,大家果然都有了兴趣,都抬起头来,看向了幻潼和赵振宇。 “为何只有在倚香楼才能喝到。” 幻潼有些不解,若是只有三生阁有,也就不奇怪,但这酒却只在这个屋子里才喝得到,这就有些不寻常了。 “我听说,百花酿的花都是这个倚香楼的院子里摘的,所以能酿出来的量也不大,就特供这里了。”说话的是李长荣,他拿起自己的杯子浅酌一口,又有些遗憾的放下了,“若是大量酿造,一定能火遍京都。” “若是人人都能喝到了,便不是稀品了,那喝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只有现在这样,才更有魅力。” “五皇子有这里的信物,虽是都能来喝,但我们却是要等很久才能喝到一次啊。”赵振宇双手托着脸,委屈巴巴的看着五皇子。 “多带你来就是了。” 有了五皇子的承诺,赵振宇一下就有了精神,拿起酒壶为自己添了酒,似是觉得这酒有了着落,喝起来也不打算省着了。 “幻潼,我这里也有信物,只不过很少来,不如送给你了。”三皇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木牌,由身边的小厮递给了幻潼。 三皇子的小木牌是矩形的,五皇子那块则是圆形的,上面也可有不同的图案,幻潼猜想每个人的信物都是不一样的。 “多谢三皇子好意,只是我看这信物是因人而定,我拿着您的信物来了,他们也会认我是我偷来的。”幻潼将信物还给了小厮,然后朝着三皇子微笑以示感谢。 三皇子接过信物,又揣进了怀里。 “既然如此,那日后幻潼若是想喝百花酿了,只管来找我。” “既然三皇子都开口了,那我便不客气了。” 幻潼又喝了两杯酒,此时大家已经互相聊开了,幻潼估摸着氛围不错了,才又开口。 “还记得刚来京都,圣上也曾举办宴会,那晚三皇子何皇上都曾邀请我一起下棋。如今我来京都都快一月了,竟然还没有实现这个诺言。” 幻潼的感叹引来了三皇子的目光,他思索了一下,叫住了幻潼。 “说来也巧,明日我正要进宫陪父皇下棋,幻潼可要一起。” “若是如此,那真是太好了。” 幻潼很高心,毕竟现在的身份还不能随意进宫,但是他还要去试探皇上和皇后,必须要进宫一趟了。 百花酿既然拿不走,大家便在这里开怀畅饮,想要喝足了再离开。天色渐晚,小丫鬟进来点上了蜡烛,发现客人们已经醉醺醺的了,一个个东倒西歪,只有三皇子还算清醒。 得了三皇子的令,小丫鬟叫来了各位皇子和公子的随行和侍卫,搀着个家主子,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幻潼只带了孟启来,接过孟启一进门便没了踪影,所以如今大家都走了,只剩他一人瘫在食案上。 “大哥,大哥,醒醒。”黑暗中,孟启摇了摇熟睡中的幻潼。 幻潼悠悠转醒,眼神迷离的看向孟启,“小七?你回来了啊。” “别睡了大哥,人都走了,我扶你去休息吧。” 幻潼只觉得晕晕的,也不知道孟启要带他去哪,只觉得有床睡就好了,迷迷糊糊的就答应了,任由孟启搀着他在三生阁里乱走。 幻潼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幻潼缓缓睁开眼,只觉得阳光刺目,便抬起手来挡。一只手挡在眼前,另一只手撑着床,缓慢的把自己撑了起来。 放下手,幻潼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小七,小七。”幻潼只觉得头疼,大概是昨晚喝得太多了,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喊着孟启。 “大哥,你醒了啊!”孟启端着一碗醒酒汤推门而入。 幻潼因为头疼皱紧了眉头,看了看四周,有看向孟启,“这是哪啊,我昨晚在这儿睡的?” “这里是三生阁啊,昨天大哥喝多了,我一个人又没法把你弄回去,所以就找梦姐姐借了一个房间。” 幻潼看孟启还算真诚,便没再计较,接过醒酒汤喝下了。 “对了大哥,梦姐姐说让你醒了去找她,她有事情和你说。” 孟启难得乖巧,不向往日那般话唠了,说完梦君生嘱咐的事情,便收拾了空碗退了出去。 看着孟启离开的方向,幻潼笑着摇了摇头,“也只有在三生阁,你才能安静会儿吧。” 整理好了衣服,幻潼便去找梦君生了。今日梦君生没有贵妃榻上,而是站在屋外修理花枝。 “我还以为梦阁主不会做这些事情呢。” “公子,我也不能整日干坐着呀,还是要找些事情的。”梦君生放下了修花的剪刀,款步走到幻潼跟前。 “梦阁主寻我来,是有和要事?” “关于四皇子,公子了解多少?”梦君生不着急回答,反而问了幻潼一个问题。 幻潼抬手支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有一会儿。 “四皇子,我还在皇宫时曾见过几面,只是那时候他还小,我也记不太清了。为何突然问起他,他怎么了?” 四皇子这个人幻潼已经记不清了,而且在京都这些日子也没看到过,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的这位弟弟。 “听闻四皇子与瑾王长得很像,比其他的皇子更像瑾王,所以瑾王去世后皇上格外疼爱四皇子,但是五年前,四皇子外出时被人乱箭射死了。” 梦君生说完,意味深长的看向幻潼。 “你想说什么,父皇很爱我?”幻潼觉得可笑,小时候父皇对自己的冷漠,对妹妹的喜爱和对其他皇子的和蔼,他都看在眼里,幻潼从小就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父皇这么讨厌自己。 “不说皇上到底爱不爱瑾王,我想说的是四皇子的死。我们在出事的地方以及附近找了很久,发现了一只插在树上的箭,上面刻了一朵梅花,与多年前在安陵府发现的断剑上刻的东西一样。” 梦君生说着走到了院子一旁的石桌前,上面放着一只小木箱,打开木箱,里面放着的正是那只箭和那柄断剑。 幻潼从箱子里拿出这两眼东西,仔细对比着两处的梅花,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同一个纹路。 “所以说,杀安陵氏和杀四皇子的是同一伙人。可是这二者并没有什么共同点,难不成存在一个杀手组织。”幻潼摩挲着断剑上的梅花纹路,陷入了沉思。 “不,这是梅花卫的标记,不是杀手组织。” 看着幻潼有些疑惑的神情,梦君生笑了,也不想再和他卖关子了,“梅花卫是南家的暗卫,具体有多少人我不清楚,但是他们实力和所配的武器还是很强的。” “南家,又是南家,我一定要让南家尝尝当年凤家的绝望的滋味。”幻潼一掌拍在石桌上,眼中的杀气似是深冬的北风,让人开了觉得寒意刺骨。 受了幻潼一掌的桌子震了震,然后出现了一条裂纹,一直从外沿裂到了中心。 梦君生看着被摧残的石桌,表情变得狰狞,一把拉开幻潼,在也顾不上什么主仆,破口大骂,“小兔崽子,老娘的石桌很贵的!” 幻潼这样回过神来,看着被自己拍坏的桌子,冲着梦君生尴尬的笑了笑,趁她不备,拔腿就跑。 第27章 下棋 “幻潼,所以你昨晚住在了三生阁!”五皇子声音很大,脸上写着难以置信。 幻潼迅速捂住了五皇子的嘴巴,“小点声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五皇子一脸坏笑,拉开幻潼的手,问道:“难道不是酒足饭饱,顺便享受一下嘛?” “我昨日喝得不省人事,怎么可能去,去做那些事情啊。”幻潼有些着急,但是话一出口,脸瞬间就烧红了。 “亏我今日醒来还在担忧你,从司徒府找到定安居,结果你睡在了温柔乡。最重要的是,身在三生阁,你居然还什么都没做。” 五皇子看着幻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吱扭”一声,房门被推开了,安溪若端着两杯茶站在门口。 幻潼和五皇子都觉得有些尴尬,互相不敢看对方,也不敢看安溪若。五皇子用余光瞥了一眼安溪若,觉得她脸色不好,怕是刚刚的对话已经被听到了,意识到大事不妙,还是走为上次。 “知道幻潼你没事,本宫就放心了,今日还有事,就不久留了,告辞告辞。” 说完,脚底抹油,直接溜掉。看了一眼身后的安溪若和幻潼,五皇子只是默默在心中祈祷幻潼留住小命。虽然没见过几次,但是他能看出来,安溪若喜欢幻潼。在三生阁过夜,这件事被安溪若知道了,幻潼只能自求多福了。 “麻烦小溪了,我也不知道,五皇子会走得这么急,这茶可能白沏了。”幻潼坐在座位上,低头看着脚尖。 安溪若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坐在了五皇子刚刚的椅子上。 “司徒,我们很久没有聊过了。” “我的确昨晚睡在三生阁,但是我发誓,只是借宿而已。”幻潼伸出了三根手指,举在与眉毛平行的位置。 “我信你。”安若溪歪头一笑,但却不再如往日里那般轻快,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幻潼半张的嘴巴定在了那里,原本想要解释,却不想她说的是我信你。 “那天你告诉我,你对我的关照只是因为我是白虎营里唯一的姑娘,你从未对我动心。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可最后,输掉心的却是我。我躲了你几日,我想忘记你,可是我做不到。” 安溪若将脸埋在了手掌里,肩膀微微的抖动。幻潼想要伸手安抚她,手却顿在半空,停了一会儿又收了回来。 “小溪,对不起。”苍白而又无力的道歉,但是这是幻潼现在唯一能做的。 安溪若缓缓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还要在晚宴的时候那样关心我,为什么要替我挨那一刀,让我误会又把我推开。”安溪若还在微微的抽搐,声音有些沙哑。 “小溪,我没有办法喜欢你,我不能。不要和我走得太近,会陷入危险的,我不想你受伤,我不想。” 想到皇后可能是杀害安陵氏的凶手,幻潼心里便乱乱的,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和安溪若的关系了。 安溪若觉得幻潼的话有些难懂,明明说了不喜欢,却又那么关心,她觉得好迷茫,看着幻潼就像在看一团迷雾。 “参领放心,我一定会调整好状态的,不会影响训练的。”安溪若已是满脸泪痕,却还要强装镇定。 安若溪端起了那两杯茶,走向了屋外。幻潼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单薄瘦弱在风中还有些颤抖,觉得心好痛。 “老大,您今天要和三皇子一起进宫的,该准备出发了。”孟启今日很安分,没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的。 孟启已经到了一会儿了,他不小听到了幻潼和安溪若的对话,他知道自己的老大现在一定心情不好。 “好,我们出发吧。”幻潼的声音有些轻飘,似是没了力气。 幻潼的马还在司徒府,所以今天只好坐了孟启准备好的马车。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幻潼坐在上面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待到宫门口,幻潼便又恢复往日的神采,脸上挂着笑,如初春的太阳,灿烂而又温暖。 “微臣见过三皇子。” “无须多礼。” 三皇子走在前门,守门的侍卫直接打开了宫门,都未盘问幻潼,便允许他入了宫。 朱红色的宫门缓缓关上了,幻潼看着那紧闭的大门,上一次,他在门外,如今他终于回来了。 想着议政殿上坐着的那位,幻潼握紧了拳头。当年是他把母后送进了冷宫,所以母后遭遇不测他也有责任,不可原谅。幻潼知道,这些年他一直在找自己,但是幻潼要成为他心尖上的那根刺,叫他寻而不得。 “幻潼,愣在那里做什么,父皇还在等着。” 三皇子回首招呼幻潼,幻潼疾走了两步,追上了三皇子,两人并肩朝着议政殿走去。 “父皇,您看我把谁带来了。”三皇子在皇上面前少了几分稳重,多了些活泼。 “子珩,棋盘朕都已经摆好了,就等你了。” 皇上似乎更喜欢这样的三皇子,放下了奏折,脸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那微笑,幻潼只在皇上看阿妍时见过,小时候的幻潼觉得父皇是想要对皇子严厉些,如今看来,只是不喜欢他,仅此而已。 “微臣叩见皇上。”幻潼跪在地上,双手伏地,头磕在手背上,不见表情。 “幻潼来了呀,快上前来,让朕看看。”皇上有些激动,急切的招着手,想让幻潼快些再快些。 幻潼起身,抖了一下衣袍,大大方方的走到了皇上的桌案前。 此时光线正好,幻潼的棕瞳格外醒目,眼中的水光像是闪耀着的金光。滕翊珏藏在桌案下的手激动得颤抖,通过这样一双眼睛,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瑾儿,朕的瑾儿。”皇上的声音很小,小到幻潼和三皇子都难以听清。 可是幻潼知道皇上在说什么,这一句瑾儿,幻潼实在太熟悉了,只看唇形便足以辨认。 “陛下,微臣守诺来陪您下棋了。” “好,棋盘都准备好了,让朕看看司徒将军教出来的儿子,棋技如何。” 说到司徒将军的儿子时,皇上将字咬得很重,听不出感情,却感受到一些不寻常,似是很介意。 皇上执黑子,幻潼执白子。棋盘就像是一片不见血腥的战场,棋子落地声清脆,杀伐果断。一时间黑白各占半壁江山,不分伯仲。 三皇子站在一侧观棋,不禁高看幻潼一眼,他知道眼前这个军营出身的小子,并不简单。 第28章 华坤宫 大殿内很安静,只有落子的声音不断回响着。幻潼的表情很轻松,反而滕翊珏眉头紧锁,每次落子都要犹豫许久。 一枚白子落下,棋局以定。滕翊珏眉头舒展开来,将手中的黑子扔进了棋篓里,笑着叹了一口气。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司徒公子的棋技果真了得。” “臣自幼便对围棋感兴趣,也是学了多年,今日有幸和陛下对弈,受益良多。”幻潼起身朝着一拜。 “从小便喜欢啊,那司徒公子师从何处。”滕翊珏看着幻潼有些出神,想起了瑾儿曾日日缠着自己学下棋。 “只是一位隐士高人,如今我也与师父断了联系,很是可惜。”幻潼提到师父时,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落寞。 小时候,为了让父皇喜欢自己,拼命的去学习父皇喜欢的东西。经常跑去找父皇学棋,却一直被拒绝,直到后来出了宫,在芜境那里才算是真正的学到。 如今终于可以和父皇下一盘棋了,却又不是以皇子的身份,想想也真是讽刺。看着眼前这位中年男子,却寻不到一点父亲的影子,他待自己不如师父,甚至比不过司徒灏。 “真是可惜啊,朕还想见见这世外高人呢,没了缘分啊。”皇上很是失望,却也不知到底是因为见不到幻潼的师父,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若是陛下不嫌弃,臣愿意常常陪您下棋。” 幻潼想要多些进宫的机会,三皇子却不愿意了,原本陪父皇下棋的是他,怎么能允许幻潼就这样夺去了自己和父皇相处的机会。 但是如今这形势,三皇子也不好开口阻止,只能盼着皇上拒绝。 “朕怎么会介意,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呢。”皇上笑得开心,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父皇是不是嫌儿臣的棋技太差了,不愿和儿臣下棋了。”三皇子蹲在皇上的脚边,一边帮皇上捶腿,一边仰着脸,很是失落的看着皇上。 滕翊珏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笑着说:“怎么会呢,幻潼来下棋,子珩也得来陪朕啊。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般。” 三皇子露出一个大大笑脸,捶起腿来更加卖力了。这是幻潼第一次看到三皇子如此丰富的表情,对外他一直都淡淡的,表情滴水不漏,任谁也挑不出错出来。 “子珩,你去帮朕那些糕点来吧。” 三皇子的动作一顿,随即便应下了。 看着缓缓关上的门,滕翊珏将目光投向了幻潼,那是审视的眼神。 “你是司徒灏收养的孩子?” 幻潼平静的点了点头,任由滕翊珏怀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不断的扫视,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一点情绪。 “可还记得自己的生父,又是如何被司徒灏收养的?” 幻潼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可能我就是个弃儿吧,或者生父生母已经去世了,我很小便跟着师父了,对父母的记忆也很模糊。后来是师父要去云游,便将我送到了司徒将军那里。” 幻潼的话里半真半假,滕翊珏总无法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确定他的身份,既觉得幻潼就是滕子瑾,却又不敢确信。 “父皇,这是御膳房刚刚做的蜂蜜荷花糕,您尝尝问到如何。”三皇子似是和皇上心有灵犀一般,在聊天陷入沉默时,及时的带着糕点回来了。 那一盘蜂蜜荷花糕放在剔透的白瓷盘里,淡黄色的糕体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味,吸引着食客。 皇上拿起最上面的那一块,咬下了一小块,细细的品尝,脸色却越来越差,然后将手中剩下的那半块放回盘里,摇了摇头。 “味道还是不对嘛?” 皇上没有说话,挥了挥手,赵喜立刻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将那盘糕点端了下去。 幻潼将这一切默默看在眼里,蜂蜜荷花糕是当年母后最擅长的糕点,经常做给大家吃。不想母后去世了这么多年,父皇竟还念着,幻潼有些不敢置信,他还以为父皇早就忘记了母后。 下了许久的棋,皇上也感觉乏了,又随便聊了两句便让他们回了。 出了议政殿,往外走了几步,幻潼叫住了滕子珩。 “三皇子,幻潼有一事相求。” 三皇子停下来回头去看幻潼,有些不解。 “臣有朋友曾拜托臣如果有机会到皇宫,帮他向皇后带句话。” “所以你希望本宫替你带话?” 三皇子脸上挂着浅笑,但幻潼知道三皇子此时并没有很高兴。 “臣希望三皇子帮我引荐,这些话我想亲自说给皇后。”幻潼说完朝着三皇子拱手一拜。 三皇子眯起眼睛来上下打量着幻潼,想要将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看透,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参领会让他堂堂三皇子感受到威胁感。 “司徒参领,后宫禁地岂是外男可以随便出入的?” “臣当然知道,所以才请三皇子帮忙。”幻潼一直保持着拱手的状态,好似三皇子不答应,他就不起身了一样。 三皇子沉默了,幻潼不知道三皇子在为何犹豫,只得继续开口。 “臣并无恶意,若是三皇子怕臣在后宫闹事,可以缚住臣的手臂。” “好,仅此一次。” 三皇子很好奇,这个幻潼到底要做什么,如今答应了他便有机会可以一探究竟了。 三皇子派人取了一套皇宫侍卫的衣服叫幻潼换上,然后便带着他朝着华坤宫走去。一路无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华坤宫。 三皇子在华坤宫的门口停住了,转身嘱咐幻潼:“进去之后先不要说话,待我和母后说过后,你再开口。” 幻潼点了点头,三皇子才放心的带他进了华坤宫。 黎皇后此时正在屋子里的软榻上闭目养神,手中拨动着念珠,身边的嬷嬷轻轻摇着绫绢扇。 安芷若在院子里看着小丫鬟在院子里的整理落叶,正在出神,一双石青靴子突然出现在眼前。安芷若惊喜的抬起头,便看到了三皇子那张俊俏的脸。 “芷若,麻烦你告诉母后我来了。” 安芷若笑得很开心,飞快的冲进了正殿,嘴里叫嚷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三皇子来了。” 屋内,皇后皱了皱眉头,身边的嬷嬷立刻明白了皇后的心思,开口训斥道:“芷若,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安芷若马上禁了声,也不再蹦蹦跳跳,一下子安分了许多。 幻潼低头站在三皇子身后,看着这个比莲儿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小小年纪便失去了家人,被圈禁在这深宫之中,不免感到心酸。 想起那日梦君生提到的梅花卫,幻潼由衷的不希望他们真的是去安陵府杀人的,安陵氏的两姐妹都当皇后是恩人,幻潼真的不希望最后姐妹二人发现皇后竟然是仇人。 三皇子被皇后召进了寝殿,幻潼留在了屋外,等着三皇子安排好一切再进去。 第29章 司棋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安芷若掀开门帘,张望了一下,朝着幻潼招了招手。 “小侍卫,皇后娘娘叫你进来。” 幻潼整理了一下衣衫,正了正帽子,好像要去奔赴战场一般。 走到皇后跟前,幻潼才抬起头,让自己的脸清晰的暴露在皇后眼前。只见皇后拨动念珠的手指一顿,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但是这小小的动作还是被幻潼捕捉到了。 “你朋友是谁,又要你和本宫说什?”皇后娘娘的声音很高傲,是那种将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轻蔑。 幻潼看了看四周,除了皇后娘娘和三皇子,屋子里还站了五六个丫鬟嬷嬷。 “皇后娘娘,我要说的话,可能不适合这么多人听着。” 皇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丫鬟嬷嬷都按顺序退了出去,三皇子不太愿意离开,依旧坐在屋子里。皇后瞥了一眼他,“你也出去吧。” 三皇子这才缓缓站起身,有些不甘的出了屋子。 “人都走了,你说吧。”皇后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支着头。 “臣是在陵城遇到的那位友人,他告诉臣,华宁宫的桂花糕是京都城最好吃的。他要我有机会进宫的话,就亲自来说声谢谢,他小时候没少吃您宫里的糕点。” 幻潼说的很平静,皇后却有些坐不住了。华宁宫改为华坤宫也有十年了,幻潼直接叫出华宁宫便让皇后吓了一跳,后来的桂花糕也惹得皇后胆战心惊的。 十多年前,皇后南素黎还是只是一个妃子,她便经常带着大皇子滕子瑾到华宁宫吃桂花糕,久而久之或的了滕子瑾的信任,便在糕点里做了手脚,让滕子瑾染了病,足足在房间里躺了三个月。 也正是在这三个月,靖皇后照顾滕子瑾,注意力被分散了,南素黎趁机设计杀害了一个被皇上宠幸过的宫女,抢走了她的儿子,也就是三皇子。 后宫里的人都知道三皇子并非南素黎的亲生儿子,却很少有人知道三皇子的生母是如何去世的。 幻潼突然提起桂花糕,南素黎便想到了昏迷在床上的滕子瑾,以及浑身是血的宫女。她看着幻潼,猜测着他的身份和他朋友的身份。 第一次见幻潼,南素黎便觉得他长得与皇上有几分相似,如今尘封的旧事被提及,她更加确信了幻潼的身份。 十年前南山被烧,传言大皇子滕子瑾葬身火海,但是尸体却如何也找不到,四处寻人却也未果,滕子瑾的生死成了一个迷。南素黎暗自调查了两年,一点影子也没有找到,便认定他已经死了。 谁能想到,过了这么久,滕子瑾突然站到了自己面前,说着儿时的事情。皇后有些慌张,她猜测不到幻潼对十年前的事情了解多少,也不知道他此行有何目的,因为看不透,所以很心慌,手中的念珠拨的更快了。 “桂花糕已经许久不做了,怕是让你那位朋友失望了,至于他的道谢,我接受了,没什事便走吧。” 皇后的语速明显变快了,似是很希望幻潼快点离开,不愿意再和他多聊上一句。 “皇后娘娘,有些东西不在了,但事实和真相却永远不会变。华宁宫的桂花糕好吃是事实,那它早晚会被大家发现的。” 幻潼并不留恋,未等皇后下逐客令,自己便先行告辞了。 “时候不早了,不便打扰皇后娘娘休息了,微臣先告辞了。” 幻潼礼数周全,让人完全找不到错处,纵然皇后感受到了幻潼的威胁,也只好任由他离开了。 屋内很快陷入了沉寂,皇后端起桌上的茶猛喝一口,想要压住心中的忿懑,却不那茶水早已冷掉。 皇后抬手便把茶杯甩了出去,摔在了地上,透亮的骨瓷碎了一地,茶叶茶水也溅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茶都凉了也不知道换新的,是想领罚吗。” 皇后这一声极大,站在屋外的丫鬟都觉得震耳。丫鬟们知道皇后在生气不敢去撞枪口,却也不敢站在屋外装听不见,只是转念的功夫,便蜂拥涌入了皇后的屋子,跪倒了一片。 皇后扫视到安芷若,忽然眼前一亮,顿时心生一计。 “芷若留下,其他人出去吧,记得端杯热茶进来。” 现在这情况没人愿意在这屋子里久待,得了皇后的命令,大家都送了一口气,匆匆出去了,走前还不忘朝安芷若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安芷若心中也在打鼓,跪在地上不敢乱动。 “芷若,过来。”皇后的声音变得很温柔,就像是春风拂过,让安芷若放松了不少。 安芷若走到皇后跟前,皇后拍了拍身边的软榻,让安芷若坐到自己身边。 “许久没讲过你姐姐了,我都想她了,你该是也很想她吧。”皇后抚摸着安芷若的后背,就像一位慈祥的母亲。 安芷若点了点头。 “今日允许你出宫,去白虎营寻她吧,然后再带她来华坤宫,我们一起好好聚一聚。” 听到可以出宫玩,又可以找姐姐,安芷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后。得到了皇后的再次确认之后,安溪若激动的从软榻上蹦了起来,来着皇后的休息,开心的不得了。 “谢谢皇后娘娘,谢谢皇后娘娘。” 安芷若没有耽搁,得了命令便兴高采烈的出发了。 幻潼比安芷若先一步离开,自然也是早了一些回到了白虎营。一进定安居,却发现大家都安静的站在院子,谁也不敢说一句话。而院子的树下,自己的卧榻上坐着赵喜,正在由北堂岱陪着喝茶。 看到幻潼回来了,冉桂第一个跑了过来,凑到幻潼耳边低声道:“参军您可算是回来了,这位赵公公以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幻潼看着赵喜,心升疑惑,猜不透他是来找自己做什么的,却也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便没有过于担心。 “赵公公,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让您久等了。”未等赵喜发现幻潼,幻潼主动打了招呼。 “什么等不等的,左右我也没事,在你这定安居坐上一会儿也不错。”赵公公起身,手中的圣旨格外醒目。 “赵公公可是有什么要事?” “好事好事。” 赵喜展开了圣旨,将圣旨当着定安居所有人的面宣读了一遍,就交到了幻潼手中。 “恭喜司徒公子啊,今后便是司棋了。” 定安居的众人也纷纷涌上前来祝贺,幻潼谢过了每一个人,承诺着请大家喝酒。 但幻潼心中却觉得这司棋甚是可笑,只是陪着下盘棋,便有了这样的官职,当官实在是太容易了些。 虽然心中这样想,幻潼还是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硬要留下赵喜一起庆祝。赵喜自然不会同意,从定安居到白虎营的大门,赵喜拒绝了一路,这才算坐上回宫的马车。幻潼站在大门口,很是遗憾的向赵喜道了别,转身脸上的笑便不见了,只剩下一脸疲惫。 第30章 安芷若 “这里是军营,闲杂人等不能进入,小妹妹去别处玩吧。” “我是来找人的,我来找我姐姐。” 幻潼还没有走远,便听到身后的侍卫正在驱赶“闯入者”,而这个“闯入者”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便回又折回去看了一眼。 走到跟前,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安溪若的妹妹安芷若。 “她是安队长的妹妹,我认识她,放他进来吧。” 侍卫们见开口的是他们的参领司徒幻潼,自然不再为难安芷若,移开了路障,俩名侍卫也退到了两侧,给安芷若让了路。 安芷若只觉得眼前的人十分眼熟,辨认了许久才算认出来,这是刚刚三皇子身边的小侍卫。 “是你啊,小侍卫。” 陌生的地方看到认识的人总是会让人高兴的,再加上幻潼还有对安芷若施以援手,安芷若激动的不顾形象,在军营门口便大喊大叫手舞足蹈。 看着安芷若,幻潼突然有些后悔回来多管闲事了,想要趁着安芷若不注意悄悄溜走。 当然,安芷若是不会让幻潼走掉的,白虎营里她人生地不熟,只好抓住幻潼这根救命稻草了。 “小侍卫等等我呀,你是不是认识我姐姐,能不能带我去见她。”安芷若一蹦一跳的跟在幻潼身后。 “嗯,跟我走吧。”幻潼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安芷若很少出宫,军营也是第一次来,再加上要见到久别的姐姐了,难免有些过于兴奋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像一只麻雀跟在幻潼身后,惹来了不少目光。 “这是定安居,你姐姐就住在这里,进去找吧。”幻潼的声音很温和,虽然心中急躁不安,但是对安芷若还是很有耐心的。 “谢谢啊,小侍卫,你人真好。”安芷若看着幻潼,笑容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 这种笑容,幻潼从未在安溪若脸上见到过。想到小溪,幻潼心中不免波澜再起,仍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可是白虎营的参领,你哪里来的小姑娘,一口一个小侍卫。”冉桂的表情极凶,原本便生得魁梧,肤色偏黑,再加上生气而瞪得滚圆的双目,便更加吓人了。 安芷若哪里见过这般凶神恶煞般的人,宫里虽人心险恶,却都是笑面虎,头次被这么一瞪,安芷若顿时丢了笑容。 冉桂又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你不笑我便看出来了,与安溪若长得有八分相似。” 安芷若还是对冉桂有些畏惧,也不愿意说话了,只是往幻潼身后挪了挪。 “她来找安队长,你带她去吧,我累了回去休息了。”幻潼确实面色有些苍白,看上去很疲惫。 冉桂虽然不喜欢安溪若,但他更在乎的还是幻潼,幻潼的命令便不会拒绝。 “走吧。”冉桂朝躲在幻潼身后的安芷若招了招手,叫她跟过来。 安芷若却又往后退了几步,抓住了幻潼的衣袖。 “侍卫哥哥,这个人太可怕了,我不想和他走,可不可以你带我去找姐姐啊。” “你这个小姑娘,参领都说他累了,你怎么不知好歹呢。”冉桂脾气冲,嗓门也大,虽然他只是想表达不满,可在安芷若听来却是已经暴怒了。 幻潼的衣袖被攥得更紧了,安芷若也是小心翼翼的向幻潼靠近了一点点,怕冉桂抡起拳头打她。 “冉桂,你吓到小姑娘了。”看着那只紧张得发白的小手,幻潼心软了,可去见小溪却又实在没有勇气。 正在幻潼犹豫不决的时候,安溪若听到了屋外的动静出来查看情况,一眼便看到了躲在幻潼身后的妹妹。 “芷儿,你怎么来了。”安溪若也顾上幻潼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安芷若跟前,一把拉过来抱在了怀里。 “姐姐,我好想你。”对安溪若的想念和刚刚冉桂带来的恐惧会聚在了一起,变成了眼泪,夺眶而出。 “姐姐也很想芷儿,不可了好不好。”安溪若捧着安芷若的脸,轻轻用手指腹为安芷若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两人站在一起,两张相似的脸,一张俏皮可爱,一张多愁善感,虽是姐妹脾气性格确实天壤之别。 “姐姐,这个侍卫哥哥人很好,是他带我进来的。” 虽然看到姐姐很激动,安芷若还是没有忘记对自己很好的侍卫哥哥,脸上都是泪痕还是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谢谢参领照顾家妹,多有麻烦,抱歉。”安溪若虽是道谢,眼神却躲躲闪闪不敢去看幻潼。 “没事,应该的。”语句简短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再待下去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小溪,幻潼干脆回了屋子。 幻潼走了,安溪若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安芷若哭花了的小脸儿,然后拉起她的手,“我们进屋聊。” 安溪若的屋子很简洁,除了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之外,屋子里什都没有,先得十分空旷。 安溪若的桌子上也只有一些兵书和纸墨笔砚,除了这些便是几只杯子,完全没有女孩子应有的胭脂水粉,安芷若差点以为这是个男人的房间。 “姐,你就住这里吗,都是素色,都不像女孩子的闺房了……”安芷若本来还是不敢置信,震惊的语气,可越说到后面,声音便越小了。 “军营里,当然都是这样的屋子了,而且你姐姐可是小队长,屋子还比旁人大些呢。” “我该来军营的,不该是姐姐在这里受苦。”看着如此简陋的房间,安芷若的眼泪再一次决堤了。 安溪若让安芷若坐在椅子上,然后蹲在跟前,看着她婆娑的泪眼,温柔一笑。 “芷儿,姐姐在这里过的很好的,姐姐也有漂亮的衣服,只是在军营里不方便穿,房间里没有放珠宝首饰是因为平时不需要呀。” 安溪若轻轻抚摸着安芷若的脸,眼睛中是少有的温柔。 “真的吗?”安芷若揉了揉眼睛,停止了哭泣,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姐姐。 “你看啊,这些裙子漂亮吧。”安溪若打开柜门,里面整齐的放着几件面料极好的华服,颜色清亮做工精细。 安芷若伸手摸了摸最上面的那件,布料顺滑,上面的刺绣针脚平齐细密,那只绣上去的芍药花活色生香,尽态极妍。 “这羽缎乃是上品,这上面的刺绣也是出自一品秀娘之手,姐姐这条裙子果然不错。”看到了姐姐的衣服算得上京都城内的极品了,安芷若也算稍稍放心了。 看到妹妹没再伤心自责,安溪若悬着的一颗心也算落地了。 关上柜门,安溪若将手藏在了身后,因为她不想让妹妹看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这些衣服还是那日幻潼的,如今睹物思人,只觉得心痛。 就在心痛的同时,安溪若突然觉察出奇怪,明明那日对自己那么好,如今怎么变得如此冷漠。安溪若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幻潼必然有事情没告诉自己。 想着幻潼的事情,安溪若便出了神,忘记了妹妹还在屋子里。 第31章 仇人 “姐姐,姐姐,姐姐!”安芷若叫了好几声,这才让安溪若回了神,“你刚刚在想什么呀,我叫了你好几声呢。” 安溪若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拉起了安芷若的手。 “芷儿,你是姐姐唯一的亲人了,姐姐呢,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 安芷若搂住了安溪若的腰,一头埋在她的怀里。 “我也希望姐姐健康幸福,三皇子对姐姐很好,那个参领哥哥人也不错,姐姐可要好好选选。” 安溪若抱着妹妹的手臂僵住了,幻潼总是能让她牵动心弦,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司徒参领人很好,但是他不喜欢你姐姐啊。”安溪若似是在和妹妹说笑,语气中多少还是有些无奈的。 “怎么会,我的姐姐这么好,肯定人人都喜欢。”说着还用小脑袋在安溪若怀里蹭了蹭。 安溪若笑了笑,没有再搭话,只是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妹妹的后背。 “对了姐姐,光顾着和你聊天了都忘了,皇后娘娘说她也想你了,让我带你回宫呢。” “想我了?”安溪若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疑虑,有些搞不清皇后想做什么了。 “对啊对啊,皇后娘娘肯定为我们准备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呢,我们快些回去吧。” 安芷若是个小吃货,一想到美食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抛之脑后了,也不再想姐姐的终生大事了,一门心思想回宫吃晚膳。 安溪若就这样被妹妹拉着,一路从定安居跑出了白虎营,坐上马车直接奔回了皇宫,也没来得及和定安居的人说一声。 华坤宫就在眼前,安溪若还能记起当年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情景。她和妹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被一个黑衣大叔领到了宫门口。那天,皇后娘娘亲自出来迎接,大红色的凤尾罗裙长得拖地,上面用金丝绣着一只高飞的凤凰,凤头绣在胸口,凤尾铺满了裙摆,头上一对双凤衔珠金翅步摇,走起路来,坠珠摆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皇后拿出来一张洁白的蚕丝帕,蹲下来亲自为她和妹妹擦掉了脸上的浮灰,然后拉起她们的小手走进了华坤宫。 年幼的安溪若觉得眼前这人便是天仙下凡,来解救自己和妹妹的,心中很是欢喜。 后来,皇后娘娘告诉她们二人,只能留一人在皇宫,作为姐姐,她毫不犹豫的把这个机会给了妹妹。所以安溪若去了白虎营,而安芷若留在在了华坤宫。 小时候安溪若不懂,为何皇后只能留下一人,慢慢的她长大了,也就明白了。皇后不是仙女,所以她的帮助不是无常的,而回报就是成为皇后的利刃。 自从明白了这个道理,安溪若就不再来华坤宫了,即使偶尔会有进宫当差的机会,她也不会主动过来,哪怕只是看望妹妹。 今天,皇后需要她了,所以安溪若来了。 看着牌匾上那三个大字“华坤宫”,安溪若感受到的不再是温暖,而是压力,这恩情,该还了。 安溪若站在宫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的吐了出去。 “姐姐,你很紧张吗?”安芷若发现姐姐在深呼吸,有些费解。 安溪若摇了摇头,回了一个微笑给安芷若,告诉她自己没事。安芷若这才放心,拉起了安溪若的手,走进了华坤宫。 一别有七、八年了,皇后保养的很好,和安溪若离开那年没什么变化,皮肤还是那么细滑有光泽,而脾气看上去也还是那般温和。 稍稍寒暄了两句,皇后便招呼安氏姐妹坐下了。两人刚入坐,小宫女们便开始上菜了,一切都像是排练好的,迅速而有秩序。皇后有自己的厨子和小厨房,所准备的菜品也都是宫廷菜中的精品,丝毫不比御膳房的差。 一顿饭吃的安静,宫中有规矩,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话都要吃完饭再说,就是平日里咋咋唬唬的安芷若吃饭的时候也是乖巧安静。 晚膳全部撤掉之后,宫女为她们端来了一碗碧螺春。皇后有习惯,饭后都要喝些绿茶清清口,安氏姐妹便陪着皇后喝起茶来。 表面山,安溪若在认真的品茶,实际上她心里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明知道皇后找她来又事情,却迟迟不和她说,心中难免紧张。 终于,皇后放下了茶杯,让身边的宫女将杯子撤了下去。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和溪若好好聊聊。”说着牵起安溪若的柔荑,目光温柔的看着她笑,然后转头看向了安芷若,“芷若,你也出去吧。” 安芷若很不舍的看了一眼姐姐,但是还是很听话的退出了屋子。 “转眼不见,溪若都是大姑娘了,有些事情也该知道了。” 安溪若早就做好了准备,报答皇后的养育之恩,自然没有好震惊的,只是安静的看着皇后,等着后文。 皇后轻拍了两下安溪若的手背,眉头微皱,叹了一口气。 “当年灭门安陵氏的凶手,也该告诉你是谁了。” 安溪若的手微微一抖,她从未想过皇后要和她说的会是这件事情,这件困扰了她多年的事情。 “是谁,是谁那么残忍,竟然会下次狠手。”安溪若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眶也红了。 皇后看上去也有些难过,犹豫了很久,才缓缓说出那个名字:“当今圣上的大儿子,瑾王,滕子瑾。”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安溪若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不想在皇后面前失控。 “我原本也以为他死了,可我今天见了一个人,让我怀疑,这个恶魔他还躲在某个角落里呢。”皇后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了,好像瑾王是个什么怪物一样吓人。 “谁,谁知道到滕子瑾的下落。” “司徒幻潼。” 这个四个字清晰平稳的从皇后嘴中传出,钻进了安溪若的耳朵,似是带了什么魔咒,因得安溪若猛得一阵心疼。 安溪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华坤宫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白虎营,只是觉得天旋地转,头很痛很晕。 直到迈进了定安居的院子,看到了那个坐在树下那个身影,一袭白衣,一只玉簪,高挺的鼻子,灵动的眼睛,殷红的嘴唇。闻声回眸,月光从树间空隙滑落,洒进了他透亮的眸子中,目光清澈。 “幻潼……”一滴泪泪从安溪若眼角滑落,那一瞬间她耗光了所有的力气,眼前一黑,到了下去。 第32章 错过 “小溪!”幻潼眼看着安溪若向前倒了下去,直接一步跨过去,伸手接住安溪若,并把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叫了几声小溪都没有反应,幻潼左手搂着安溪若的肩膀,右手从她的膝盖处捞起来,一把抱起了安溪若,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小七,快准备热水,端到我房间来。” 将安溪若安置在床上,为她盖上了薄被,点燃了床头的蜡烛。然后,幻潼便静静地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终究,他还是无法保护好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幻潼能隐隐感觉到,这事情会和自己有关。 孟启做事从不含糊,不出一炷香便烧好了热水,给幻潼端过来了,还贴心的准备了干净的手巾。 原本孟启想要留下来帮幻潼照顾安溪若,但是幻潼拒绝了,让他回去休息了。安溪若则由幻潼亲自照顾,打湿了手巾为她擦脸。 安溪若的脸有些苍白,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那朱砂痣在眉间的沟壑中显得有些局促。幻潼伸手抚在小溪眉间,想要将其展平解救出那颗朱砂痣。却也不知小溪到底梦到了什么,眉头只是越锁越紧。 “不要!”安溪若突然一声大叫,从梦中惊醒了。 环顾四周发现了坐在床前的幻潼,握着的湿手巾正嘀嗒着滴着水,眼睛则锁定着自己,眼神充满了担忧。 安溪若没被这情景感动,确着实被吓了一跳,潜意识的往后挪了挪。 虽然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可这防御的姿态却落进了幻潼眼中,莫名生出了些悲凉的情绪。幻潼将手巾扔回了盆里,突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我只是见你晕倒了,就把你抱进来了,没有别的意思。”幻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被水泡得有些发皱。 “谢谢。”安溪若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完她便顾不上穿鞋,拎起鞋子便忘屋外跑。 “小溪,你别怕,你稍微慢点不要跑。”幻潼怕安溪若刚醒过再晕倒,也紧张兮兮的追了出去,只是人还没追到,自己却突然一阵眩晕。 眩晕伴随着阵阵头疼,幻潼扶着墙,大口喘着气,只见一会儿的功夫,幻潼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 幻潼觉得头很胀,然后五感逐渐弱化,看不到也听不到了,自己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紧接着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光晃过,逐渐出现了画面。 画面的内容很奇怪,是一个幻潼从未去过的地方,那个地方正在下着暴雨,而河堤的土坯也有些松动了。伴随着一声雷响,河水冲垮了堤坝,巨浪吞噬着村子,一时间哀鸿遍野。 突然,又是一阵白光,幻潼的五感渐渐恢复过来,眼前依旧是定安居的院子,而身边,安溪若不知何时站过来的,此时正一声声叫着自己的名字。 “幻潼,幻潼你怎么了。”声音有些焦灼。 幻潼又喘了几口粗气,才缓缓开口,“水灾,我看到了水灾。” “水灾?你怎么会看到水灾啊。” 幻潼摇了摇头。安溪若问的问题,也是幻潼想不明白的问题,那地方自己从未去过,又为何会见到。 “可能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吧。”幻潼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声音有些疲惫。 “快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安溪若此时心里乱糟糟的,幻潼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幻觉搞得莫名其妙,俩人都有些累了,便没有再互相“折磨”,回了各自的房间。 躺在床上,安溪若一夜无眠。她脑海中一直回想着皇后的话,她有些怕了,怕幻潼是瑾王的好友,怕幻潼就是瑾王,最怕的就是安陵氏灭门惨案幻潼他有参与。 突然有一瞬,安溪若觉得庆幸,好在幻潼并不喜欢自己,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突然觉得被幻潼拒绝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可每每想到幻潼紧张自己的神情,安溪若便辗转难眠,恐惧便会再度笼罩住她,对于幻潼是自己仇人的忧虑便会再次涌上心头。 安溪若躺了一夜没有闭眼,幻潼则是倒在床上便睡着了。虽然只出现了一瞬,但是却好似花费了幻潼所有的精力,回到屋子后便再也没有了力气,直接昏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日,幻潼和安溪若的相处依旧是别别扭扭的,两人碰了面便会尴尬又不失默契的同时别过头去,快速的从对方身边路过。 终于,幻潼决定不再逃避,鼓起了勇气,在某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拉住了安溪若。 “小溪,其实……” “你不必在意,我已经在忘记了,不会影响工作的。”安溪若面色轻松,掰开了幻潼的手,毫无留恋的走掉了。 看着远去的背影,幻潼有些懊悔,是自己把人推远的,如今想要回到从前却为时已晚。 “还能怪谁,还不是自己种出恶果。”幻潼叹了一口气,有些无精打采。 安溪若转了个弯,消失在了幻潼的视野里,也就是在这一瞬,她突然就泄了气,靠在墙上,面色痛苦。 “如果你真的是我的仇人,我能做的就是不伤你性命,对不起,我真的不能爱上你。” 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当你终于放下心中的芥蒂,想要面对真心的时候,对方却又陷入了泥沼。相遇是缘,只是一个擦肩便能种下因果,可错过又何尝不是一种命运的安排呢。 虽然俩人不再是见面就躲了,但终究回不到最初的状态了。 安溪若得了皇后的命令,监视着幻潼的一举一动,因为皇后怀疑幻潼就是滕子瑾,但是安溪若却一直在默默祈祷,幻潼千万不要是那个瑾王。 定安居安静了一段时间,大家又恢复了每日训练的日子,幻潼也落得了几日清闲。 幻潼不找事儿,但是事情却总会找上门来。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鸟儿在空荡荡的树枝上唱着歌儿,等待着寒冬的降临。冬天还未等到,定安居又迎来了贵客。 “老大,外面,外面来了个小皇子,和,和一位公主。”只见孟启慌慌张张的跑进院子,整个人气喘吁吁,句子也说的断断续续。 “公主!”幻潼还未作态,定安居的其他人却先炸开了锅,你一句我一句聊个不停,定安居瞬间陷入了混乱。 第33章 相认 “幻潼,八皇子和长公主是特地来找你的,可要好生招待,切莫怠慢了呀。” 将八皇子滕子瑞和公主滕梓妍带到定安居的是赵盾,简单嘱咐了幻潼两句,赵盾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司徒参领,突然到访给你添麻烦了。”虽然是公主,却一点架子都没有,面对幻潼依旧是温和可亲。 “公主能到访,定安居蓬荜生辉,何来麻烦一说。” “大哥哥,我来找你学武功了。”滕子瑞直接跑过来抱住了幻潼,扬起小脸看着幻潼,眼神中没有一点杂质。 “好,哥哥教你功夫。”幻潼搂住滕子瑞的肩膀,看着眼前的小孩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赵兄,你先带八皇子去训练场吧,我来招呼一下长公主。” 幻潼将滕子瑞的小手递到了赵振宇的手里,然后看向了长公主。 “长公主,里面请。” 将滕梓妍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孟启早已把茶水准备好了,他们一落座,茶也跟着被奉上了。跟茶一起被端进来的还有一份糕点,幻潼亲手做的荷花蜂蜜糕。 “这是荷花蜂蜜糕?司徒参领也喜欢吃吗?”滕梓妍看着那糕点,有些小激动。 “献丑了,这是微臣闲来无事自己做的。”幻潼一直关注着滕梓妍的表情,就连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没离开滕梓妍。 滕梓妍看着点心出神,自然没有注意到幻潼的关注。她盯了很久那些糕点,方方正正的淡黄色糕体,中间印上了一朵荷花。看了许久,滕梓妍才拿起一块,在半空顿了很久,才缓缓的拿到了嘴边,咬下了一小口。 荷花的清香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那熟悉的甜味席卷着味蕾,滕梓妍愣在了那里,看着被咬下一块的糕点出了神,眼眶有些泛红。 “这味道……真不错。” 原本想要说味道很熟悉,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滕梓妍害怕失望,怕是自己太过思念所以产生的错觉。 “荷花瓣用清水泡过之后,放进沸水里,煮上一刻钟。水中加入五钱蜂蜜,搅匀,用这水和面。最重要的是,这面粉里要放上莲子粉,荷花的清香才会更明显。” 幻潼也拿起了一块,放进了嘴里。 “是我娘教我的,怎么样,好吃吧。” 滕梓妍用力点了点头,将手中剩下的糕点塞进了嘴里,用咀嚼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司徒夫人真是手巧,糕点的配方也很好。”滕梓妍突然有些心酸,原本以为是母后的秘方,却没想到别人也会,那一瞬间有些想哭。 “我是司徒大人的养子,教我做糕点的也不是司徒夫人。”幻潼盯着滕梓妍的眼睛,缓缓说出了亲生母亲的名字,“我娘是凤靖。” 滕梓妍现实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一声“哥哥”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她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泛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幻潼,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就在泪水马上要夺眶而出时,滕梓妍仰起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她不能哭,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不能让盯着她的那么多双眼睛发现今天她的反常,幻潼就是滕子瑾这件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滕梓妍知道,皇宫里潜藏着多少危险,知道有多少把刀想要刺向幻潼。 幻潼上前了一步,一把将滕梓妍搂紧了怀里,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在梓妍的耳边低语。 “阿妍,哥哥回来了,回来保护我的阿妍了。阿妍,哥哥一定会为我们的母后报仇,哥哥也一定让阿妍受人摆布,遭受母后那般的不公待遇。”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个拥抱,滕梓妍等了十年,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哥,皇宫虽然危险,但是阿妍不怕,阿妍也要和哥哥一起,为母后报仇。” 幻潼将滕梓妍抱得更紧了,“阿妍长大了。” 温馨的兄妹团聚在幻潼的小屋子里悄悄的进行着,激动的俩人也只能默默的表达自己浓烈的思念之情。孟启守在门外,嘴角微微上扬,虽然不能亲眼所见,却也真心为自己的老大开心。 俩人并没有多少时间许久,宫里不知有多少眼线盯着他们呢,为了不引起大家的怀疑,幻潼很快便出来了,留滕梓妍在屋子里休息。 校场上,众人已经在等幻潼了,滕子瑞个子小小的,站在赵振宇的身边,将背挺得直直的,气势完全不输那些训练许久的士兵。 训练并没有因为八皇子的加入而变得特殊,大家还是在依照以前的进度练习,第一天加入的八皇子就先得有些手忙脚乱了,而幻潼,则是在一旁光明正大的看着有些不协调的八皇子笑话。 “老大,你这样好像不太地道。”孟启并排蹲在幻潼身边,看着年幼的八皇子艰难的做着那些动作,很是不赞同幻潼的做饭。 “他是要保护梓妍的,我得测试一下这个孩子的韧性。” 幻潼说的一本正经,让孟启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恶意揣测了老大。知道幻潼一不小心笑出声来,孟启便坚信了,幻潼就是想看热闹。 “老大,你应该认真教教他。” 幻潼摇了摇手指,然后看向孟启。 “你还小,你不懂,皇子这种敏感的身份,我们不能太主动的。” 孟启似懂非懂,挠了挠头,又继续和幻潼一起看向了校场。 在休息的时间,八皇子走到了幻潼跟前,垂着脑袋,很是沮丧。 “幻潼哥哥,这太难了,我跟不上,你可以单独教教我吗。” 自信心严重受挫的小皇子,果然自己找上门来,请幻潼单独指导。幻潼假意犹豫了一下,有些勉强的点了点,然后别过头,悄悄对着孟启眨了眨眼。 之后,幻潼就带着滕子瑞离开了校场,他们的私人训练场地在定安居的院子里。 选在这里有几个原因,一是这里私密性相对较好,宫里的眼线稍微少一些;二是滕梓妍在定安居休息,这样也可以多些相处的时间;三是,定安居的院子里有张塌,幻潼就可以坐着躺着,不用蹲着了。 虽然前两天更靠谱一些,但是孟启却隐隐觉得,最后一条才是幻潼最关注的。 请教这件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便顺利成章了许多,滕梓妍带着滕子瑞去白虎营习武也不再被大家疯狂关注了。借着滕子瑞的名头,幻潼和梓妍兄妹二人终于有了相处的机会,幻潼与皇宫也终于不再是脱节的状态了。 第34章 折磨 “我查到黎皇后和延梁的皇宫好像有些关系,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不知道这道时候能不能成为搬到她的证据。”树荫下,幻潼一边给滕梓妍剥橘子,一边详细的讲着目前查到的消息。 如今已经是渐渐入冬了,室外多少还是有些冷,尤其是北风一吹,寒气刺骨。幻潼是习武之人,抵御寒冷的能力还是会强一些的,可滕梓妍就不同了,只是风轻轻吹了一下,便打了个寒颤。 “冷就告诉我嘛,还好提前准备了这个。”只见幻潼从身后抱出一件白色的狐狸绒大氅,搭在了滕梓妍肩上,整理了一下衣领,“这些年,我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在你身边照顾你,尽到一个做哥哥该做的。” 滕梓妍拉了拉衣襟,将脸埋进了大氅里。 “现在回来也不晚。”声音从厚重的衣服里传出来,变得很闷很朦胧,让人听出语气。 幻潼伸出手,轻轻的拍起滕梓妍的背,想给她一些安慰。 “听说,司徒幻潼有个妹妹,是怎么回事啊。”依旧是闷在大氅里的声音。 幻潼看着那个蜷缩起来,像个小猫一样的滕梓妍,脸上露出了笑容。 “朋友的妹妹,代为照顾,有时候我总会觉得她就是你。我每次给她买东西都会买双份,虽然没法送给你,但是还是好想买给你。” 滕梓妍终于从衣服里抬起了头,看着幻潼,有些委屈。 “我好羡慕她啊,她有哥哥,而我只身一人生活在皇宫里,好辛苦好辛苦啊。” 滕梓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内心的痛苦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以前,幻潼留下的铃兰是她唯一的陪伴,她总会去那里诉说着自己苦闷,今天,她终于可以对着自己的哥哥,发出自己的牢骚了。 “皇宫一点也不好,我不喜欢学规矩,我不想毕恭毕敬的给黎皇后请安,不想看着父皇那些妃子表面对我笑,背地里只想着算计我,我不想过这种日子了,我不想。” 幻潼看着眼前瘦小的滕梓妍在秋风中哭泣,就像一只飘零的落叶,孤苦无依,张开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幻潼似乎看到了,宫墙之下,滕梓妍穿着宽大的宫服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守着一盏凉掉的茶,看着窗外有限的天空发着呆。 “是哥哥无能,不能好好保护你。但是以后不同了,我保证,一定想办法把你带出皇宫,让你过上自由无拘无束的日子。” 幻潼扶住滕梓妍的双肩,目光坚定的看着她,郑重其事的发誓。 “相信我,为母后报了仇,我们就离开京都,哥哥带你去云游四海。” 滕梓妍原本有些疑虑,但是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幻潼,郑重的点了点头,脸上有了笑意。 “黎皇后害母后的证据可能有些难找,但是她残害父皇子嗣,伤害后宫嫔妃的证据还是比较容易找到的。” 有了新的希望,滕梓妍突然又对生活有了新的希望。既然报仇是头等大事,滕梓妍不想让哥哥独自承受这份压力,她决定也要出一份力。 幻潼看着眼中又了光泽的滕梓妍,心中欢喜,面露欣慰之情。 “阿妍长大了,什么都懂了,都能和哥哥一起并肩战斗了。” 得到了哥哥的表扬,滕梓妍也很开心,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笑得这么好看,以后不要穿得这么素了,多穿些鲜艳的衣服。若是父皇不给做新衣服,那就哥哥给你买。”幻潼说着刮了一下滕梓妍的鼻头。 兄妹二人气氛温馨融洽,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宁的时光。 “幻潼哥哥,我打完这一套拳了,我打得如何,是不是很厉害。”滕子瑞顶着一头薄汗,面色红润的站在幻潼的眼前。 “嗯,不错,特别好。” 幻潼夸得很卖力,但实际上,他光顾着和阿妍聊天了,完全把这个八皇子忘到了脑后,所以刚刚也没有看到八皇子打的拳是什么样子的。 “姐姐,幻潼哥哥夸我打得好了诶,以后我就可以保护姐姐和母妃不受欺负了。”滕子瑞一下子扎进了滕梓妍的怀里,撒起娇来。 “今日不早了,我先带子瑞回去了,明日我们再来。”滕梓妍拉起滕子瑞的小手,站在树下和幻潼告别,最愉悦的一次说再见。 “小七,送一下长公主和八皇子,一定要把他们安全送回宫。” 孟启听到老大的召唤,也不知是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就蹦了出来。 “老大放心,一定完成任务。”说着就兴致勃勃的跟在了滕梓妍姐弟身后,开心的出了白虎营。 幻潼目送着三人,看着三个背影逐渐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才缓缓坐回了塌上。 孟启每日都以护送长公主的理由出白虎营,实则去了三生阁。自从与滕梓妍相认之后,幻潼对报仇也是更上心了。即是怕日常梦多,黎皇后突然对滕梓妍下手,也是想早些让安溪若解脱出来。 而这些日子,安溪若过的并不好,每日都被同一个噩梦吓醒。 她总能梦到那个晚上,天空被染成了红色,一眼望去全是猩红的血。父母在她面前倒下,血溅在凶手脸上,而那张狰狞的脸则是幻潼的。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染满了世间的肮脏,变得浑浊不堪,让安溪若怀疑那还是自己认识的幻潼吗。 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安溪若发现自己又是一身的冷汗。 安溪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从床上爬了起来,擦了擦脸,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长袍,将头发全部盘在头顶,插上了一只简单的木簪。 “早啊,小溪。” “参领早。” 幻潼撇了撇嘴,不太满意安溪若如此敷衍的态度,但是也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在上面,因为他还要去迎接阿妍。 幻潼的变化安溪若看在眼里,这也是使她越来越不安的原因。 “参领对长公主就像对司徒小姐一样好,不知道还以为长公主才是参领的亲妹妹。” 问题很露骨,但是安溪若实在不知该如何试探幻潼的身份了,只好选个做笨的。 “公主嘛,不巴结一下不就是傻子吗。”幻潼丝毫没有犹豫的回答,配上没心没肺的笑容,让人无法怀疑他在说谎。 安溪若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嘴上还不忘损上两句:“就怕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着安溪若别别扭扭的表情,幻潼脱口而出:“难不成你吃醋了?” 安溪若的脸瞬间便烧着了,从脸颊红到了耳根,说话也有些结巴:“胡,胡说什么,我才,才没有呢。” 第35章 韶华阁 “谁吃醋了啊,你胡说什么啊。”安溪若感到有些窘,“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安溪若,幻潼轻咳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笑意。 “小七,跟着点小溪,确保她没事。”幻潼认为,那一次皇后邀请安溪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孟启有些不乐意,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不乐意”三个字就写在脸上,这么明显的情绪幻潼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幻潼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为了挑起孟启的积极向,只好继续说:“她回白虎营你不必跟回来了,去三生阁陪陪梦阁主吧,明天晚上之前回来就行了。” 孟启果真有了兴致,两眼放光看着幻潼,“真的吗,我能去三生阁住一天!” 幻潼点了点头,“对,快去吧。” 孟启就像只脱了僵的野马,瞬间就窜了出去,没了踪迹。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幻潼不禁开始怀疑。 “小七啊小七,平时老大叫的那么开心,怎么还是三生阁对你吸引力最大啊。” 小小的试探之后,安溪若对幻潼的怀疑又变小了,原本就不觉得幻潼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今日之后安溪若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是幻潼。 心中想着幻潼,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幻潼带她买衣服的那家店——韶华阁。 站在韶华阁门外,安溪若看着那家铺子,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正准备走却被一阵吵闹声绊住了脚步。 本来只是想着看一眼,却发现争吵的那俩人自己都认识,一位是李婉竹,被她指着鼻子骂的则是幻潼的妹妹,司徒忆莲。 “道歉有什么用,我刚买就被你弄脏了。”李婉竹看着自己的衣服,又是生气又是着急。 “大不了,我赔你不就好了。”忆莲低着头。 “赔?这条裙子可是羽缎的,韶华阁的新品,你赔得起吗。”李婉竹正在气头上,音调很高,惹得周围的人都频频回头。 “怎么就赔不起了,我是现在没有现钱,但是我可以回家去拿。”忆莲叶突然提高了声调,抬起头怒视着李婉竹。 以前在潼江的时候,忆莲面对的都是淳朴的村民,或者比较豪迈的士兵。面对像李婉竹这样难缠的刁蛮小姐,确实真的有些束手无策。 李婉竹不相信忆莲能拿到钱,只认为她是想脱身而已,所以并不放忆莲离开。 “李小姐,不要为难这位姑娘了,若是您不放心,我可以代替这位小姐回家去传个消息。” 怎么说也是有一面之缘的,再加上安溪若对李婉竹的印象也很不好,所以她很乐意帮助一下司徒忆莲。 李婉竹上下打量了一下安溪若,有些不屑的瞥了一眼。 “我当是谁,原来是定安居的那个假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竟然敢来管我的闲事。” “喂,你也太没礼貌了吧,说谁是假小子呢。”安溪若还没说什么,忆莲却是先恼了。说她什么都可以,但是安溪若可是她看上的嫂子,自然不能被人辱骂。 “我爹是兵部尚书,我和白虎营的参领关系也很好,我说她是假小子怎么了,我还能去找幻潼,让她受军法处置。” 说到自己的爹爹和幻潼,李婉竹脸上的骄傲又平添了几分,下巴翘得更高了。 “你说司徒幻潼是你的好朋友,怎么可能,他不可能和你这种人做朋友的。” “你怕了呀,不如你们俩给我跪下磕个头,我就原谅你们俩。” 看到忆莲吃惊的表情,李婉竹突然觉得心情愉悦,这才萌生了让她们磕头谢罪的想法,想着那看起来一定很爽。 “呸,我看你的裙子脏了也是活该,人太坏了会遭天谴的,丑八怪!” 忆莲本来还有些愧疚,毕竟是自己把人家的裙子弄脏了,但是现在,她只感觉气愤。 李婉竹是家里最小,平日里都是被宠着,出了门也都因为她的身份都顺着她说话,突然被忆莲骂是丑八怪,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你,你,你太没教养了吧,家里肯定也都是些泼皮。”李婉竹因为心里窝火,说话都有些结巴。 “看来在李小姐眼里,我是个泼皮呀。”幻潼拨开围观的人群,穿着一件月白白色的木槿纹杭绸直裰,走到了忆莲的身边,将她搂进了怀里。 “哥,你怎么来了。”看到幻潼,忆莲瞬间咧开了嘴。 幻潼只是刮了一下忆莲的小鼻子,并没有回答她问题。 孟启站在人群外,看着中心那几个背影,插着腰,喘着粗气。 “还能为什么,老大能来的这么及时,还不是靠我。真没良心,转眼都忘了我。还是三生阁比较好,再见!” 孟启对着幻潼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换了个方向朝着三生阁去了。当然,他说的做的,幻潼都不知道。 而在“战场”中心的的幻潼,此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忆莲和安溪若身上,之前发生的事情,孟启回去找他的时候都说的差不多了,对安溪若也充满了感激。 “谢谢你啊小溪,我这妹妹比较顽皮,给你添麻烦了。” 安溪若连忙摆了摆手,并不觉得自己真的有帮助到忆莲,幻潼的感谢真的不太敢接受,怕引爆了对面的李婉竹。 不过安溪若还是多心了,自从幻潼出现之后,李婉竹的眼里便再没有别人了,只盯着幻潼出神。 “李小姐,您的裙子被家妹弄脏了,我会陪给您的,但是您对家妹说的那些不太好听的话,也希望您能道歉。” “妹妹?”李婉竹疑惑的看着幻潼,然后有惊讶的看向忆莲,“你是幻潼的妹妹!” 兄妹二人非常同步的点了点头,显得十分默契。 李婉竹表情很难看,像是吃了什么难吃的食物一样,脸色差的也好想刚刚生了一场大病。 “怎么长得一点也不像。”李婉竹别过头自言自语,心里非常懊悔。 却不想自说自话被忆莲听到了,而忆莲从小到大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她长得和哥哥不像,说他们不是亲兄妹。 “我们一个像父亲,一个像母亲不行吗。”有了幻潼撑腰,忆莲说话的底气果然足了许多,声音大了不少。 李婉竹看着忆莲没有说话,却抱歉地笑了笑。 虽然知道了忆莲师幻潼的妹妹,李婉竹觉得十分后悔和她吵架,但是事到如今,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她低头认错。无论是什么情况,李婉竹都不会道歉的。 两边都不开口,气愤尴尬到了极点。 幻潼不想让妹妹和小溪受欺负,也不想得罪了李婉竹,所以决定还是委屈一下自己,调和一下两边的关系。 “莲儿,以后常来找哥哥拿钱,你也是大家小姐,出门当然要带很多钱啊。好了,一会儿哥哥带你去买衣服,吃好吃的,好不好。” 李婉竹看着半蹲在忆莲身前,耐心温柔哄人的幻潼,突然想起了那天哄自己的幻潼,突然明白了,那一天的幻潼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小妹妹,心里有些失落。 忆莲的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幻潼稍微哄了一下,便又恢复了开心的状态,叽叽喳喳的跟幻潼说着自己要买什么药吃什么。 安抚好了妹妹,幻潼站起身转向李婉竹。 “我叫韶华阁的掌柜再为您做一身一摸一样的,尽快送去李府,这事便不再计较了,可好?” 突然被幻潼这么一直看着,李婉竹的心脏猛跳了几下,慌乱的点了点头。 第36章 宫装 目送走了李婉竹,幻潼便拉着安溪若和莲儿进了韶华阁。 韶华阁一共有三层,一层是普通的铺子,有一些平价的料子,朴素的款式,价钱也更便宜一些。 二层的做工和用料就更讲究了,大多是商瞿最好的面料,只要不是皇宫特供的料子,只要肯花钱便能穿到。一般世家和名门望族家的小姐才能到二层买衣服。 三层几乎没有人去过,因为只有高级定制才需要去到三层细谈,价格自然也是高。有钱人家的小姐也是在重大节日里,才会花大价钱来这里定制一套。 幻潼一行三人被带到了二楼,也是上一次幻潼带着小溪去的那一处。 “两位小姐想看看什么样的裙子,我这边有新做出来的冬装。上好的云狐皮做的大氅,还有黄绫妆花裙,这条羽缎百褶如意月裙也不错。” 掌柜非常热情的迎了上来,为三人做了详细的介绍,还将衣服一一展示出来。 “都不错,各拿一条给这位姑娘。”幻潼说着指了指忆莲,然后继续欣赏着这一层展示出来的衣服。 “掌柜啊,这些衣服都不够特别,能不能定制啊。” “当然可以了,您和我来三楼。”说着,掌柜引着幻潼来到房间角落的一个楼梯间,点燃了一直蜡烛。 顺着有些狭窄的楼梯大概走了十几阶,有两扇对开雕花木门。掌柜吹灭了蜡烛,将烛台放在门侧的小台子上。手在木门上鼓捣了几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阳光从打开的缝隙里迫不及待的挤了出来,屋内则是另一番天地了。 一进屋,幻潼便拿出了梦君生给他的阁主令,展示给了这位韶华阁的掌柜。 当乌黑的铁木令牌出现在掌柜面前时,他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的身份,匆匆行礼。 “韶华阁华氏参见阁主。”这位华掌柜收起了那副谄媚的笑容,表情边得庄严了许多,“不知阁主又和吩咐。” “楼下那个年龄小一些的是我妹妹,日后她来多照顾些。”幻潼很不见外的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了,毕竟这家店也算他的,放肆一些没什么关系。 果然,华掌柜什么也没说,依旧十分恭敬的站在原地。 幻潼把玩着自己那把椅子的扶手,只觉得光滑而又油亮,像是被人反复抚摸过很多次。 “好的,阁主。” 多余的话,华掌柜一句也不说。 “还有啊,兵部尚书李大人家的那位李二小姐,她刚买的裙子,准备一条一模一样的送带李府去要快。” 华掌柜依旧只是简单的应答,幻潼看着华掌柜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阁主可还有什么疑问?” 幻听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可是真的能订做衣服?” “当然了。”说着华掌柜拉出来一个大大的架子,上面挂满了各种不同的料子,“您想要什么样的,韶华阁都能做出来。” 华掌柜介绍完这些布料,又拿出了一堆小册子,上面都是些花样子。面对这些东西,华掌柜都如数家珍,可幻潼却听得云里雾里的。 掌柜说的正兴奋,幻潼扯过小册子,将它们一本本合上了,有些歉意的看向华掌柜。 “这些我也不懂,我只想做一套新年宫宴上可以穿的华服,给哪位穿着劲装的姑娘。” 掌柜有些为难的看向幻潼,想了很久才开口:“阁主啊,没有尺码,我们没法做啊。” “那还不简单。” 只见幻潼顺手取下桌子便挂着的毛笔,在墨汁里沾了沾,毫不迟疑的在桌上的宣纸上写下来安溪若的尺码。 华掌柜取过那张纸,反复看了几遍,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这可是准的?若只是个大概,做出来的效果会不好的。” 帮安溪若买过了一次衣服,这些数字早就刻在幻潼心里,面对掌柜的问题,幻潼只是轻笑,“自然没问题。” 幻潼回到二楼时,忆莲已经试了五六件衣服,正看着一排裙子没有紧锁。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幻潼走到忆莲跟前,看了看她,看了看衣服。 “莲儿姑娘觉得这些裙子都很好看,没法做出取舍,正发愁呢。” 一旁的安溪若经历了整个过程,替还在努力思考的忆莲回答了幻潼的问题。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既然莲儿喜欢便都包起来送回司徒府。” 幻潼朝着伙计招了招手,吩咐他把忆莲试过的几件衣服都包了起来。 刚刚还皱褶眉头的忆莲,现在便笑逐颜开了,看着伙计包衣服还在旁边不断的提醒着,小心点小心点。 “新年要入宫给皇上和皇后拜年,宫服可准备好了?” 忆莲一脸惊恐的看向了幻潼,笑脸瞬间消失了。 “没有呢,我把这件事忘记了。” “你呀,怎么什么都能忘。”说着便在忆莲的鼻子上挂了一下。 忆莲可怜巴巴的看着幻潼,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在说,哥哥帮我。 “好吧,谁让我是你哥哥呢。” 幻潼感觉有些心累,但还是叫来了华掌柜,为忆莲量了尺码,选了布料和款式。 正在忆莲和掌柜讨论着衣服上的绣花和细节的时候,安溪若扯了扯幻潼的衣袖。 幻潼回过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安溪若。 “今年过年,我能去宫中当值嘛。”声音很小,若不是幻潼耳力不错,怕是听不出安溪若说了什么了。 幻潼心想,衣服都帮你准备了,你说呢。但是表面上,却装作一脸迷茫的样子。 看到幻潼的表情,安溪若觉得确实是自己唐突了,尴尬的笑了笑。 “没事,我想先回去了。” 幻潼像窗外看了看,然后点着头说:“确实不早了,回吧。” 等忆莲处理完衣服的事情,安溪若早已离开了。 “哥,你怎么不留安姐姐一起吃饭啊。你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嫂子啊。” “我都没着急,你瞎着什么急,走了吃饭去。” 说完幻潼直接拉上忆莲便往外走,完全不理会忆莲正急得跳脚。 此时,皇宫,华坤宫外院。 “殿下,您可有法子让姐姐新年宫宴时进宫。” 安芷若满眼期待的眼神,让三皇子都不忍拒绝了她的请求。 三皇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润如玉,举手投足都是那么完美。 “我可以试一试。”声音就像是来自远山的潺潺水声,舒缓清澈。 第37章 名单 赤狐营,滕子瑢的营房。 三皇子带着安芷若来这里找七皇子滕子瑢,希望能有些办法。 白虎营的赵盾是右相冉盛的私交,而唯一比较亲近的北堂岱也是为了不受到特殊照顾才选择了白虎营,所以说三皇子基本没法在白虎营里说上话,所以只好来滕子瑢这里碰碰运气。 “春节宫宴?三哥,我的手真的伸不了那么长,赤狐营的事情完全没问题,白虎营就有点麻烦了吧。”滕子瑢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皇子之中,除了与自己一母所出的六皇子滕子琋,滕子瑢最敬佩的便是三哥滕子珩,如今三哥有事相求,自己却无能为力,心情也有些低落。 “那看看名单可以吗?”三皇子并有着急或者生气,依旧很温和,如涓涓细流一般。 滕子瑢瞬间眼前一亮,发现了自己还是有些用处的,变得很高兴。 “当然可以。”说着就在书桌上一通东翻西翻,找出来一本花名册递给了滕子珩。 打开名册,找到白虎营的部分,三皇子认真的从第一个名字开始翻起来,都快看完了都没有看到安溪若的名字。 三皇子有些失望却没有写在脸上,依旧十分淡定的继续查看着每一个名字,而安芷若则已经从满眼希望变得无精打采了。 “没事的,会有办法的。”即是自己心里也无法确定,三皇子还是选择安慰芷若,不希望看到她失望。 就在这时,名册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安芷若别过头去,不再看了,三皇子的手指停留在了最后一行,指着名字的手指有些颤抖。 努力抑制了自己的兴奋之后,才慢慢开口:“芷若你看,是你姐姐的名字。” 安芷若又是惊讶又是惊喜,目光追随着三皇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中的喜悦全都呈现在了脸上,眼神中迸发出来光芒像是冬日里的暖阳。 滕子瑢也很是吃惊,拿过三皇子手中的册子,看了半天又揉了揉眼睛。 “怎么可能,白虎营里那些人因为她是姑娘,又知道她是皇后的人,所以从来不会让她出现在春节的晚宴上,这,今年这事怎么了。” 滕子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时又有些费解。 安芷若思考了一下,立刻兴奋地叫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参领哥哥。” 安芷若想到的东西很少,只是单纯的为新年可以看到姐姐而高兴。 “司徒幻潼?”一向说话没什么情绪的三皇子,语气中突然多了些不甘。 自从幻潼和父皇下棋得到夸奖,还赚了一个司棋官,滕子珩就对幻潼有了一些嫉妒的感觉。他一直认为自己不可能羡慕任何人,即使是父皇更偏爱自己的弟弟都没能引发滕子珩这种想法,却不想败在了幻潼这里。 “对啊,上次我去白虎营看望姐姐,这个参领哥哥就对我很好,我能看出来他对姐姐也很好的。” 说到幻潼和姐姐,安芷若就像突然吃到了蜜,感觉空气都变甜了,可到三皇子耳朵里,却又一丝酸涩。 五日前,白虎营,赵盾的营房内。 “赵叔叔,过些天宫宴的出勤人员名单,可不可以交给我来拟定啊。”幻潼站在赵盾的书桌前,手背在后面,紧张的绞在一起。 这是幻潼到白虎营第一次来求赵盾,而且还特意叫了叔叔来拉进关系,原本按照幻潼的性格,他是不会套近乎求人的,但是这次的事情对他太重要了。 宫里的请帖下来之后,他便询问了赵振宇关于宫宴的相关事宜,这才得知了安溪若一直想去却从未实现的事情,这才萌生这种想法。 赵盾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幻潼,目光没有就留便又回到了眼前的布防图上。 “你若是想管这件事,交给你就是了。” 这些小事,在赵盾看来交给谁都一样,自然不会为难幻潼。 再者,赵盾觉得幻潼也是想要表现一下,这种心情他也可以理解,并且前阵子的事情幻潼处理还算不错,赵盾也对幻潼很是满意。 没有想到能如此顺利的幻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冲着赵盾频频道谢,亢奋的状态倒是吓了赵盾一跳,心里在考虑是不是要告诫赵振宇离这个有些疯癫的幻潼远一点。 成功拿到名册决定权的幻潼自然也不敢懈怠,不管目的是什么,既然是任务,就一定要认真负责的完成。 幻潼叫来了姜守之,若是说对白虎营每个人的熟悉程度,姜守之是幻潼认识的人中最强的。 当幻潼表明自己的用意之后,姜守之有些诧异,心里话脱口而出:“这名单每年都是仿照前一年制定的啊。” “那岂不是永远都是那几个人有机会参与,这么重要的宴会,不应该尽量让每个人都有机会参加的吗?” 一年一度的全国性庆典,若是有幸被调派进皇宫,那是极其光荣的一件事情。 “哎,谁有功夫想这些事情啊,春节将至,城南的布防才是重点。”姜守之叹了一口气,觉得幻潼被分到这份不重要的工作是受了欺负。 “既然事情落到我头上了,我也想做的认真些。”幻潼有些尴尬,他以为姜守之在说自己舍本逐末,想到自己的真实目的只是为了徇私,更有些不好意思了。 “司徒兄都这么说了,我姜某人自然会协助你好好完成这件事的。” 有了姜守之的帮助,花名册的拟定并没有遇到很多难题,也就半个时辰,名单便已经初步列了出来,基本上也算是定型了。 “司徒兄,这份名册还少缺一人,我们再商讨一下吧。”姜守之很认真的检查了一遍名册,发现列出的人名比需要的人数还少一个。 “辛苦姜兄,这人选我心中已经有了,不劳烦姜兄了。” 姜守之看幻潼很真诚的目光,确定了幻潼不是在和自己客气,这才放心的离开了。毕竟姜守之也有自己的事情,所以没有留恋,简单告别之后便离开了。 姜守之走后,屋子里变得很安静,安静得幻潼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从均匀变得有些急促。最后一笔落成,安溪若的名字出现在了名单的最后,幻潼的呼吸也逐渐恢复了平稳。 名单在安溪若的名字写上去之后,幻潼便交给了赵盾,忙着布防的赵盾也并未查看,直接让小厮将副本送进了皇宫,也就是如今滕子瑢手中的那一本。 抢在在所有人之前,幻潼早已将这件事完美的解决了,并且就在三皇子和安芷若感到赤狐营的同时,韶华阁也已经将做好的宫装送到了幻潼手中。 有些时候命运真的很神奇,即使拥有更多的相处时间,也并不一定会被上天眷顾,缘分总是妙不可言。也许就是在这一次的追逐中,幻潼的胜利就已经奠定了结局。 第38章 朝云殿 转眼便是除夕夜了,每个人都带着新年的喜悦,最高兴莫过于安溪若了。 自她到白虎营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妹妹一起过年了,今天,多年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午时一过,白虎营的各队都提前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因为开始筹备宫宴了。 除夕的晚宴人员杂乱,白虎营和赤狐营的人都是去加强皇宫的警备的,所以也要早早过去准备。 出发前,每个人都可以回寝室收拾一下,以备干净整洁的出现在皇宫里。 推开房门,安溪若发现了躺在床上的盒子,上面还留有一张字条。 展开字条是苍劲有力的行书,洋洋洒洒写着几个字:今夜可盛装出席。没有署名也没留下任何线索。 安溪若未见过这字,也猜不出是谁,便干脆将字条放在了一旁,去打开那盒子。 盒子很普通,甚至可以算是很不起眼,这样一只盒子,会让人对里面的东西不抱有任何希望。 可当安溪若真的掀开盖子的那一瞬间,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里面是一条嫣红色盘金彩绣棉衣裙,裙边绣着小朵白梅,袖口领口处有盘金云纹,除了这一套裙装,还有与之相配的步摇簪花。 安溪若正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穿这么一身入宫,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孟启的声音。 “安姑娘,快换上衣服,咱们得先走。” 孟启传话就是幻潼的意思,安溪若对这件裙子的来历也猜出来个八九不离十,知道是幻潼的安排,安溪若便不再顾虑了。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房门便被推开了,安溪若身着盛装,出现在了孟启眼前。 “你,你是,你是安姑娘!”孟启指着安溪若,指了半天,才憋出了这一句。 “不是说赶时间吗?”安溪若并不想理会目瞪口呆的孟启,急匆匆就从孟启身边掠过了。 孟启这才想起正事,忙追上安溪若,“对对对,我们要快点。” 坐上马车,安溪若并没有见到想象中会遇到的幻潼,孟启也丝毫没有等人的想法,待安溪若上了车便叫马夫启程了。 一路上,安溪若端坐在车里,孟启则斜靠在那里,闭目眼神,丝毫没有想要和安溪若解释什么的意思。 最后还是安溪若先憋不住了,推了推身前正在打盹儿的孟启。 “孟启,孟启,你和司徒幻潼到底要干什么?” 孟启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然后有些嫌弃的看向安溪若:“不就是想让你能和你妹妹好好过个年嘛,你怎么这么蠢。” 安溪若冲着孟启尴尬地呲牙一笑,“这些都是他安排的啊,他怎么不告诉我,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告诉你?老大是想着做好事不留名,我怕他吃亏才来提点你一下的。” 孟启打了个哈欠,又歪过头去,继续睡了。 安溪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甜蜜却又酸涩,酸涩中还夹在这一丝苦。 “所以,你终于在我不敢爱你的时候,终于承认喜欢我了嘛”低声的呢喃,满是失落。 而安溪人的自言自语却正好被半睡半醒的孟启听了去,想着得要告诉老大,却又被遗落在了梦乡。 那个心结,就这样又错了被解开的机会。 马车停了,孟启瞬间睁开了眼睛,掀开帘子,身手矫捷地跳下了马车。 “安姑娘,我就送到这儿了。” 安溪若并非是什么娇贵的大家小姐,下马车这件事自然是不需要帮忙,轻轻松松便站到地面上,这才发现自己被带到了皇宫的一个侧门。 扭头便看到了孟启正在和一个宫女说着什么,而那个宫女则是满脸的不悦。 安溪若靠近了一些才发现,那宫女不是别人,正是滕梓妍身边的贴身丫鬟夏竹。 而此时,羽坤宫的朝云殿内,长公主滕梓妍正在和幻潼喝着一壶莲心茶,滕子瑞和忆莲在院子里闹作一团,萧淑妃坐在旁边不停的说着“小心点,小心点”,角落里的几株梅花也悄然绽放了。 “夏竹应该已经接到安姑娘了,哥哥可以放心了。”滕梓妍拿着手帕,掩住嘴巴轻笑,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般。 “不许打趣哥哥,怎么这么多年没见,越发不乖了。”幻潼佯装生气,怒视着阿妍。 滕梓妍却没有停下来,反而笑得厉害了,引来了幻潼的一记爆栗。 “我帮了你,不知道谢我,还打我。你不知道我以前最讨厌安溪若的嘛,我可是为你破戒了。 ”滕梓妍的手按在头上被敲的地方,目光哀怨的看着幻潼。 “那是以前你误会她了。”幻潼并没有口头安慰阿妍,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说到误会,滕梓妍突然很严肃的看向幻潼,问道:“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安溪若,安陵氏的灭门是梅花卫干的。” 幻潼仰头看向顶棚,长呼了一口气:“还不是时候吧。” “那你就忍心看她把仇人当作恩人,这样一直蒙在鼓里嘛。” 滕梓妍突然有些激动,声音突然提高了许多。 “阿妍,我知道你很善良,我也当然不忍心小溪被黎皇后所骗。但是阿妍,母后的仇还没报,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滕梓妍看得出幻潼的自责与无奈,看着窗外高高的宫墙,深深的知道在皇宫的枷锁之下,不存在什么完美的事情,只有不断的权衡。 “事情结束,把我们都在走吧,我、忆莲还有安溪若,若是萧淑妃娘娘愿意,把子瑞也带走吧。皇宫太可怕了,一点都不适合生活。” “好,听你的。” “什么呀,什么呀,哥哥你在和公主姐姐聊什么呢。” 忆莲搓着手从屋外进来,嘴上还沾着糕点的残渣。 “给你这个,拿着捂捂手吧。” 滕梓妍将怀里的珐琅手炉递了出去,忆莲接过手炉,朝着滕梓妍甜甜的一小,露出了八颗小白牙。 “谢谢公主姐姐。”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两只酒窝里像藏了蜜一样,滕梓妍也觉得高兴。 虽然这些年她代替了自己,做了哥哥的妹妹,但是她也给力哥哥陪伴,让哥哥不至于太孤单。 想到这儿,滕梓妍突然觉得自己欠忆莲一句感谢。 “谢谢你啊莲儿。” 忆莲听着滕梓妍的谢谢,有些抓着头脑,可幻潼却明白了阿妍的意思,抢在忆莲开口询问前,和滕梓妍做告别。 “长公主,微臣兄妹不宜在此久留,就此告别,我们晚宴再见。” 也不等忆莲道别,幻潼直接拉着她出了羽坤宫。 “什么也别问,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你的。” 忆莲一肚子的疑问就全被幻潼一句话堵在那里,扁了扁嘴,非常不开心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幻潼还未来得及安慰忆莲,两人就都被不远处的吵闹声吸引住了。 第39章 解围 声音的源头是在华坤宫的方向,幻潼心中暗叫不好,猜到八成是安溪若出事了。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决定要过去看看。 “安溪若,你今日是来宫里当值的,穿成这样,这算亵渎公职,知道吗。” 只见两个穿着侍卫衣服的小兵将安溪若围在中间,指指点点的。 看到这些侍卫的左臂上都绑着白色的带子,幻潼便知道了,他们是白虎营的人。可幻潼瞧着他们面生,平日应该是没什么交集的。 “我姐姐又没玩忽职守,穿什么怎么了,你们管的也太宽了吧。” 安芷若气鼓鼓的站在安溪若身侧,插着腰,怒视着眼前的侍卫。 附近巡视的侍卫很多,也都和幻潼一般循声而来,站在旁边看热闹。 这些侍卫的左臂上绑着的丝带有红有黑,分别是来自赤狐营和黑熊营。 看到其他营的人也来看笑话,那几个绑着白丝带的脸色变得更差了,竟上手要去扯掉安溪若头上的簪花。 “住手!”幻潼即使的从灌木后边现了身,阻止了那几双即将落下的糙手。 宫中多贵人,这些个小侍卫也不敢过于造次,还没看清是谁就安静的站成立一排,低着头,一副准备接受教育的模样。 “是我让她穿成这样的,你们要不要去赵副将那里参我一本,说我教唆下属玩忽职守啊。” 幻潼绷着脸,犀利的目光扫视着站在眼前的几个侍卫,完全是气场全开的将军风采。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悄悄抬眼去瞥,发现是白虎营的参领,吓得忙收回眼神。 哆哆嗦嗦的回话:“参领的命令,我们,我们不敢指手画脚。” “不敢?” 幻潼故意将音调提高,吓得那几人又是一激灵,没人敢再开口。 “道歉,然后该干嘛干嘛去。” 说完也顺带看了一眼旁边看人闹的,赤狐营和黑熊营的士兵,那些人也都忙底下都,悻悻地溜开了。 白虎营的几人早就想离开了,听了幻潼的话就像是得救了,朝着安溪若疯狂的鞠躬道歉,然后一溜烟的跑掉了。 “抱歉,我……” 看到自己安心安排的一切差点成为安溪若的灾难,幻潼感觉很愧疚。 可道歉的话还未说我,安溪若便打断了幻潼。 “谢谢参领特意安排我进宫,还为我准备了衣服,我和妹妹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幻潼。 幻潼半张着的嘴巴,也随着安溪若越来越远的身影,慢慢的合上了,只有一双眸子里,还留着些落寞。 “安姐姐可能真的还有事情,哥哥,我们也走吧。” 忆莲发现了幻潼的情绪不对,说话时也比平时小心了些。 就在两边都走远之后,另一边的宫墙后边走出来一个人,看着安溪若离开的方向满意的笑了,脸上的褶子被上扬的嘴角挤到了一起,只留下两只有些浑浊的眼睛。 这个老嬷嬷就是皇后身边的最亲近仆人,安溪若对幻潼的冷漠,多半也是因为知道这位嬷嬷的存在。 除夕晚宴在太和殿举行,虽然时间尚早,但是还是会有人聚在那里吃茶谈天。幻潼和忆莲离开之后便去了太和殿,儿安溪若则去了华坤宫见黎皇后。 听完嬷嬷的转述,皇后南素黎这才正眼看了安溪若。 “不错嘛,把幻潼的魂儿都勾走了。” 南素黎侧身躺在软榻上,单手支头,声音中有着一股慵懒的气息。 “皇后娘娘交代的任务,溪若一直都在认真完成。” 安溪若恭敬的站在皇后身前,两只手抱在腹前。 “很好,溪若做事,本宫最放心了。不过溪若啊,既然得到了幻潼的真心,何必拒之门外呢,你顺了他的意,很多事情就事半功倍了。” “溪若明白。” 安溪若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但是心里却阵阵绞痛,最难的不是装作不爱,而是明明很爱,却不得不伤害。 “大过年的,你也难得和芷若见上一面,今日晚宴便和芷若留在华坤宫吧。” 说着南素黎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让安溪若下去了。 安溪若嘴上谢恩,心中却很明白,这所谓的恩典不过就是觉得安氏姐妹难登大雅之堂,不愿意带着罢了。 另一边的幻潼已经坐在了太和殿里,想着如何不着痕迹的恶心黎皇后,却不知自己早被算计明白了。 “幻潼,你来的挺早的呀。” 循声望去,北堂岱牵着一位妇人进了太和殿,正兴奋的和自己打招呼。 “北堂……小爵爷,您来的也很早啊。” 在定安居,大家都称兄道弟习惯了,幻潼差点说顺嘴。 不似定安居内的常态,北堂岱在他母亲面前没有冷着脸,而是时刻保持着灿烂微笑。 “母亲,这位就是白虎营新来的参领司徒幻潼,现在是我的朋友,平时对多特别照顾。” 北堂岱伸手指向幻潼,为身边的妇人做着介绍。 那妇人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皮肤保养的很好,脸上也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 这位妇人便是皇后南素黎的嫡亲妹妹,南素允。 南素允顺着北堂岱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的笑突然僵住了,失声喊出了一句“阿珞”。 北堂岱有些惊恐的看着南素允,拽了拽她的衣袖,轻声唤道:“母亲?” 南家的小姐,教养还是极好的,马上恢复了如常,有些歉意的看着幻潼。 “让司徒公子看笑话了,公子与亡夫竟有七分相像,一时间失态了,真是抱歉。” “我母亲一直很想念父亲,大概是幻潼眉眼间却是有和家父有相似之处,又引起了母亲对父亲的思念吧,多多担待。” 母子二人都是那如春风般的笑容,惹得幻潼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能让夫人想起老爵爷,也是我的荣幸,夫人若是喜欢,我也可以多去看看您。” 干净的嗓音配上清爽的笑容,南素允只觉得眼前的幻潼更像北堂珞了。 南素允看着幻潼有些出神,场面变得有些尴尬,好在一个声音及时出现,将现状打破了。 “妹妹这是被谁牵绊住了,进了宫都不去看我。我在华坤宫实在是等不下去了,都只好亲自过来了。” 黎皇后穿着一条普通的藕荷色妆花裙,由一位小宫女搀扶着进了太和殿。 幻潼瞧着黎皇后没有精心打扮,到觉得她的话九成是真心话了,南氏姐妹感情好的传闻,大概是真的了。 “我母亲觉得幻潼与我父亲相像,所以就在这儿耽搁了时间,姨母别怪我母亲啊。” 北堂岱站到了皇后身侧,揪着她袖子的一角,晃啊晃啊的撒娇。 皇后眯眼打量着幻潼,语气有些挑衅的对着幻潼说:“哦?我怎么觉得这位司徒参领,倒是与圣上有几分相似呢。” 第40章 宫宴 “好像确实是更像圣上一些,我可能是太思念阿珞了,所以看花了眼。” 南素允又仔细打量了幻潼一圈,突然觉得幻潼也没那么像北堂珞了。 “皇后娘娘和北堂夫人都觉得我面相不错,看来是微臣福厚了。” 幻潼的回答避重就轻,黎皇后心中的算盘落了空,也自觉没趣,拉着南素允便离开了。 虽然黎皇后的表情控制很好,但幻潼还是发现了,她眼中的焦躁不安。 看着匆匆离去的身影,幻潼嘴角微微上扬:“皇后娘娘,你开始着急了。” 幻潼猜到了,三生阁一定是有了什么进展,让皇后感到威胁了。 不然,南素黎她也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跑到太和殿来,用这样方式试探幻潼。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滕梓妍身边的小太监端着一盒糕点进来了,给已经坐在太和殿的大臣们一人分了几块。 “这些喜糕是盛平公主亲手做的,让我分给大家,给大家沾沾喜气。” 盛平公主是滕梓妍在及笄时得到的封号,寓意着天下昌盛太平。 众臣接过喜糕,分分谢恩,太和殿顿时热闹了起来。 那小太监就趁着此时,亲自把喜糕送到了幻潼手里。 然后附在幻潼耳边,轻声说道:“公主让我带话,一切都准备好了。” 幻潼微微点头,然后也学着其他人那般谢恩。 一切就绪,只等着晚宴上的好戏了。 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幻潼突然感觉到一丝畅快,忍了这么多年,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天色渐暗,太阳有些不舍地抓住了远山上的枯枝,不愿再落下一毫。 京都的冬日没有那么冷,可北风吹过,还是让树枝打了个寒颤。 宫女将宫灯和灯笼一一点亮,皇上也在众妃子的环拥下,踏着烛光,朝太和殿走来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和殿的众臣整齐的拜在地上,俯首恭迎皇上的到来。 “起身吧,今天是除夕宫宴,大家都不要拘束。” 皇上一掀衣袍,端正的坐在了太和殿正中的龙椅之上。 幻潼坐在一个靠中间的位置,单手托着下巴,看着皇上的嘴唇一直在动,却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他现在只希望皇上赶紧讲完话,好让大家开始献上礼物。 就在幻潼昏昏欲睡之时,身边的忆莲暗暗戳了一下幻潼。 抬眼一看,黎皇后正拿着一个食盒在献礼了。 “这是臣妾新学的奶糕,特意做给皇上,愿我商瞿国泰民安,百姓年年有余,皇上身体安康。” 食盒被当中打开,里面的磁盘上放着一条鱼,奶糕雕成的锦鲤,还用酱料把鱼鳞涂成了红色。 奶糕散发着浓郁的奶香,在盒子打开的一瞬间流出来,填满了整个大殿。 “皇后手艺不错,这奶糕看着不错。” 得到了皇上的夸奖,皇后得意的笑了,挑衅的看了一眼滕梓妍。 在宴会开始之前,皇后得到消息,滕梓妍准备了糕点。 献礼环节皇后会是第一个,所以她也选择了糕点,就是为了压滕梓妍一头。 “皇上,微臣有一问题想要问皇后娘娘。” 幻潼突然起身,朝皇上拱手一拜。 “问吧。”皇上今天心情好,非常爽快的同意了。 皇后的脸色却不怎么好,她有预感,幻潼来者不善。 但是作为一国之母,处事不惊是最基本的素养,所以南素黎微笑着,看向幻潼。 “皇后娘娘,您这奶糕看上去软糯且富有弹性,像是冻状。” 皇后不知道幻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正是。” 幻潼用戏谑的眼神看着皇后,继续问道:“那做奶糕的材料可是今天准备的,可是新鲜的?” “当然,为圣上做的食物,自然是最新鲜的。” 皇后以为幻潼只是要拿材料的新鲜做文章,便完全放松了警惕,只觉得幻潼还是太年轻。 看到皇后略显轻松的神情,幻潼心中暗喜,知道她这是上钩了。 “没到京都之前,我曾有幸吃到过一次类似于这奶糕的食物,那味道令臣难以忘怀。可惜那是延梁的一种民间甜点,所以在那之后臣也是与它无缘了。今日见到皇后娘娘的奶糕,闻这气味,九成便是那甜点,所以臣想请教皇后娘娘这奶糕的做法。” 说到奶糕,幻潼还做出了一副陶醉的表情,明明是讲故事,却让人都信以为真了。 “延梁的甜点?皇后娘娘怎么会做延梁的甜点?” 当所有人都在讨论这奶糕到底有多好吃时,冉盛最先抓住了重点,疑惑的问道。 经冉盛的引导,其他大臣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皇后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了,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皇后娘娘,我们商瞿的除夕宴,你不该献上延梁的东西吧。” 也不知道是哪个性子直,直接就问了出来。声音响亮干脆,太和殿的每个角落都能够听清。 “配方是今天偶然得到的,而且本宫并不知道这糕点时来自延梁。” 皇后的脸色差极了,声音急促,带着一丝怒气。 “那原料呢,据臣所知,这点心需要一种叫凉薯粉的东西,是凉薯所制,但是凉薯商瞿是没有的,只有延梁能找到。皇后娘娘是在哪找到的呢?” 幻潼一脸认真,就像是真的很好奇,完全不是为难黎皇后。刻意为难,怎么能写在脸上呢。 南素黎两只手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扎进肉里,在掌心留下了几道深痕。疼痛让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脸上维持着笑容。 “我的丫鬟在御膳房找到的,有什么问题吗。”皇后的声音中已经明显的透露出不悦了,可是碍于场面,没有发作。 “那我也想要一点,可以嘛,陛下。” 幻潼自然不会就此放过南素黎,今晚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本来皇上应该拒绝幻潼,让今晚的闹剧就此结束的,但是看着幻潼眼中的渴望,滕翊珏似乎看到了滕子瑾的影子,心生不忍便应下了。 御膳房的管事被带到了太和殿上,哆哆嗦嗦的跪在殿下,以为自己出了岔子,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御膳房的凉薯粉,还有多少啊。” 皇上的声音浑厚,从高处传来,回荡在大殿之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陛下明察,凉薯粉是延梁国之物,借奴才十个胆,奴才也是不敢藏在御膳房的。” 小总管整个身子扑在地上,声音颤颤巍巍的,像是吓破了胆。 “可皇后娘娘说,她从御膳房拿到了凉薯粉啊。” 又是那个直性子,在这个大家都不敢说话的时候勇敢的发声了,幻潼默默在心里给他鼓掌,简直是天降神兵啊。 “陛下明察,这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奴才,御膳房里绝对没有凉薯粉啊。” 那小总管有些激动,也顾不上害怕,抬起了头,往前蹭了两下,想用自己真诚的目光打动皇上。 滕翊珏看了一眼身侧的皇后,眼神中是怀疑和探寻,然后对着跪在殿下的小太监说:“好了,真相信你,下去吧。” 小总管也是被吓到了,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谢恩,磕到额头发红才停下来,退了出去。 “冉贵妃,你准备了什么给朕啊。” 滕翊珏完全不理会站在自己面前的南素黎,转头去问冉贵妃。 南素黎还想开口辩解,但她明白皇上不想再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了,所以只好悻悻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幻潼坐在下面,将皇后吃瘪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嘴角一直不住的上扬,连忙抬起手托在鼻子下,将嘴挡住了。 第41章 荷花糕 冉贵妃送了皇上一件绣品,其他的几个妃子,也无非是一些手工艺品。 皇上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只是敷衍的说句很喜欢,就让下一个上来了。 底下坐的朝臣都受皇后那件事的影响,不敢再乱说话了,太和殿安静得没有一点节日气氛。 赵喜的声音又尖又细,划破了大殿内的寂静:“盛平公主献礼——” 大家的目光随着赵喜的声音,纷纷转过头去看滕梓妍,好奇长公主会送出什么。 滕梓妍一袭如意缎绣五彩祥云宫装,手里端着一只紫檀木食盒,款步走到了大殿的中央。 “女儿手拙,做不出皇后娘娘那样精致的点心,只会做这种简单的糕点,还望父皇不要嫌弃。”滕梓妍抱着自己的食盒,怯怯的站在那里,很失落的样子。 皇上不愿看着滕梓妍难过,便朝她招了招手,准备尝尝女儿做的点心。 “阿妍,拿过来吧,让父皇来尝尝你的手艺。” 众人皆是一惊,那么多妃子送来礼物,也没见皇上多看一眼。转而,大家又恍然大悟,盛平公主自然不同于那些妃子,她可是皇上的骨肉啊。 滕梓妍将食盒打开,放到了皇上面前的食案上。 因为盒子外壁很高,大家都看不到里面的东西,所以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皇上的脸。 皇上先是皱了皱眉,然后有些疑惑的看向滕梓妍,转而又盯着里面的糕点发呆。 出了知道盒子里放了什么幻潼,所有的大臣都好奇的不得了,急切的想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可是碍于面子,大家都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幻潼看着这些人忍得难受,只觉得好笑。 “笑什么?”赵振宇发现了幻潼在笑,微微侧身,低声问道。 赵盾和幻潼职位相近,座位也被安排在了一起,所以赵振宇最先发现了幻潼的表情。 “盛平公主太美了,我没忍住。”幻潼突然起了捉弄之心,便开了个玩笑。 赵振宇果真是信了,一脸震惊的看着幻潼,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凑到了幻潼面前:“司徒兄,驸马爷可不是好当的。” 看着赵振宇很是着急的表情,幻潼便配合着做出来失落的表情。 赵振宇不忍心看到好兄弟如此伤心,继续安慰道:“京都这么大,不只有盛平公主一人这么美,那个李尚书家的千金,也是不错的。” 幻潼下意识的看向坐在对面的李婉竹,而李婉竹似是有所感应,也正好看向幻潼。 两人目光撞到一起,李婉竹娇羞的低下了头,幻潼尴尬看向了赵振宇。 而赵振宇呢,非常不地道的笑出了声。 这一笑不要紧,原本盯着皇上的那些目光都朝他投来,就连皇上也看向了他。 赵振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赵盾看着自己的儿子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很无奈的起身待儿子谢罪。 除夕晚宴本就该热热闹闹的,皇上自然没有怪罪赵振宇。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大家也都放松了不少,氛围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皇上被赵振宇打断之后,心态也有了变化,不再死死盯着那盘点心了,直接从中拿出了一块儿,放进了嘴里。 那是一块蜂蜜荷花糕,大臣们都很不解,这么普通的一种点心怎么让皇上看了那么久。 坐在旁边的皇后却不淡定了,藏在袖子里的手有些发抖。 宫里知道靖皇后最擅长蜂蜜荷花糕的不多,不巧,黎皇后就是其中之一。 皇上咬下去那一口,似是下来很大的决心,可当糕点入口,滕翊珏停下来所有的动作,惊讶的看向滕梓妍。 “这味道……” “女儿也就只会做这个了,希望父亲可以喜欢。” 滕梓妍及时打断了滕翊珏的话,幻潼告诉过她,不能让母后的名字在晚宴上被提及。 滕翊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没再继续刚刚未说完的话,又吃了两口手中的点心。 “阿妍做的很好吃,想要什么奖励?” “能多陪陪父皇就好了。” 滕梓妍咧嘴一笑,霎那间,滕翊珏感觉冰雪都消融了,在阿妍身上,仿佛看到了凤靖的影子。 “好,父皇答应你,以后多去看看你。” 滕翊珏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知何时已经长大了,才惊觉自己对她的陪伴实在太少了,对凤靖的愧疚感又多了几分。 南素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恨得牙根痒痒,不禁在心中暗骂:凤靖你这个贱人,死了也要让我不痛快。 幻潼看着吃到蜂蜜荷花糕之后那么开心的皇上,只觉得讽刺。 他还记得,当年母后经常做糕点给父皇吃,可父皇从来都只吃上一口,敷衍了事。 如今母后不在了,父皇又回过头来寻找母亲做的味道,难道只有失去的才会想起来珍惜嘛,可是失去了,一切都已经晚了。 “父皇,这是我亲手绣的锦绣河山图,您看看。” 二公主滕梓楠看到姐姐受宠,已经坐不住了,不等赵喜宣召,就自己跑到了大殿的中央。 “好,拿来让朕看看。” 滕梓妍让皇上心情大好,也就让皇上对滕梓楠的礼物有了兴趣。 接下来的献礼活动进行得轻松愉快,皇上对待皇子大臣送上来的东西都保持了高涨的热情,放在手里反复把玩赏看,还会亲切的和这些人聊天。 皇上平日里十分严肃,今日突然如此和蔼,所有人都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归不习惯,大家还是更喜欢这样的皇上,晚宴的氛围也十分融洽。 “幻潼,你准备了什么呀。”五皇子坐在最靠前的一排,转身靠着食案,对着隔了两排的幻潼喊话。 除夕宫宴并不是所有人都要准备礼物的,都是准备了的人提前告诉赵喜,等着赵喜宣召。 幻潼最近都在帮滕梓妍准备,所以自己就没有准备,突然被五皇子点到,一时间有些无措,愣住了。 五皇子见幻潼没有回答,转而又去问赵喜:“赵公公,什么时候到司徒公子啊。” 赵喜翻着手中的名册,反复看了几遍也没有找到幻潼的名字,有些尴尬的看向五皇子。 “回五皇子,名单上没有幻潼的名字。”赵喜的声音越来越小,看向滕子珂的目光有些躲闪。 “怪我怪我,不知道还要提前告知赵公公。”说着,幻潼提起身边的剑,向大殿中间走去。 趁着五皇子和赵喜说话的功夫,幻潼已经有了想法。 看见幻潼有所准备,五皇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喝多了有些上头,说话莽撞了一些。若是幻潼没有准备,那他可就糗大了。 幻潼一出场,大家都停下来手头的事情,想要看看这位京都新贵想要献出什么。 第42章 舞剑 幻潼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到了中间的空地上,朝着皇上一拜。 “臣别无所长,只会舞刀弄枪,能送上的就是自己的一腔热血,和保家卫国的决心。忠心不可见,愿为陛下舞剑助兴。” “朕的阿楠善音律,幻潼舞剑,让阿楠在旁抚琴吧。” 父皇点名让自己弹琴,滕梓楠非常兴奋,也不在乎是给幻潼伴奏了,兴冲冲的跑到了古琴前坐下了。 弹琴之前还不忘趾高气扬的看一样滕梓妍,炫耀自己受到了父皇的关注,搞得滕梓妍非常莫名其妙。 静下心来,滕梓楠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拨动琴弦,流畅的琴音从她指下流出。琴音时而低沉似野兽咆哮,时而高亢入惊涛拍岸,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幻潼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公主的琴技竟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琴声已起,幻潼也抽出宝剑,剑光冷冽,出鞘“叮”的一声剑鸣响彻大殿。 滕梓楠的琴音随着幻潼的出剑越来越紧促,幻潼的动作也随之变快,不见剑身,只有一串剑光。 一曲结束,滕梓楠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细汗,脸上带着微笑,这是她弹琴最酣畅的一次。 随着最后的一声琴音消弭在空气中,幻潼的宝剑也已经入鞘,又是“叮”的一声。 “好!”五皇子最先一声叫好,其他大臣也没再在乎的自己的身份,纷纷跟着叫好。 “微臣献丑了,今日舞剑能让各位看得尽兴,全靠公主的琴音相伴。” 说着,幻潼转向滕梓楠的方向,躬身一拜。 滕梓楠看着眼前的谦谦公子,因为舞剑而有些潮红的脸庞,害羞的低下了头。 “司徒公子谬赞了。” 幻潼眼里,滕梓楠就是自己从未谋面的妹妹,目光中就多了几分温柔。 可这一切落在李婉竹眼里,却变成了眉来眼去,手中的豆糕被捏个稀碎。 “一会儿是小侍卫,一会儿是公主,司徒幻潼你怎么那么花心!” 李承鸿听到了女儿的小声嘟囔,侧头问道:“婉竹,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我的恩人还挺优秀的。” 李婉竹乖坐得很乖巧,完全没有在外面那副纨绔小姐的样子。 李承鸿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看着幻潼点了点头:“嗯,是个不错的小伙子,配得上我们婉竹。” 李婉竹见心思被父亲拆穿,有些不好意思。 “害羞什么,迟早要嫁人的。” 李承鸿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暗下决心,既然女儿喜欢就得帮女儿得到。 幻潼和滕梓楠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滕梓楠还是会偷偷去看幻潼。 看他给忆莲剥虾,感叹真是个好哥哥,看他和赵振宇聊天,觉得幻潼比旁人更有魅力,想起刚刚舞剑的过程,更觉得心脏狂跳。 滕梓楠把花痴都写在了脸上,滕梓妍看见平日嚣张跋扈的妹妹突然转了性,眼睛里全是柔情,嘴角抽了抽,只觉得全身一股恶寒。 “妹妹啊,别把心思放在司徒公子身上,他有心上人了。” 滕梓妍不知道她这个妹妹若是知道了,幻潼是滕子瑾,是他们的大哥,得是怎样一副表情。为了不让这场悲剧发生,滕梓妍还是决定先让滕梓楠死心。 “他有心上人,姐姐又是怎么知道的。”滕梓楠斜眼瞥了阿妍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哼,怕不是羡慕我妹妹吧。” “随便你。”滕梓妍只觉得后悔,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也不愿意再管了。 滕梓楠撇了撇嘴,觉得滕梓妍是被自己说中了,身子坐得直,脸上写着一个“傲”字。 除夕夜大家还要回家守夜,所以未到亥时,晚宴便散了。 “幻潼,我今晚要留在宫里,就不能跟你顺道了。”五皇子跟了幻潼一路,从太和殿到宫门口,离别前依旧是非常不舍。 “殿下既然这般不舍,不如过两天,再带我去喝一次百花酿吧。”幻潼提议道。 “没问题啊,就后天了。”五皇子瞬间有了精神,看他的样子像是很不得马上就去。 五皇子和幻潼又寒暄了几句,直到忆莲打了第三个哈欠,俩人依依惜别。 目送着五皇子走远,兄妹二人才准备离开。 “哥,这个五皇子对你还不错啊。”忆莲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幻潼回头又看了一眼远去的五皇子,心中感觉很温暖,这个冰冷的皇宫里,至少还有阿妍,有滕子珂和子瑞。 “五皇子确实不错,还能带我喝酒。” “哥哥你怎么只知道喝酒啊,你能不能和五皇子殿下一起做些正事啊。”忆莲插着腰,鼓着嘴,有些生气。 “好,不喝酒,干正事,听妹妹的。”幻潼把忆莲搂进怀里,朝着他们马车走去。 两人正走着,只觉得后面的草丛里有动静,似是有人,幻潼耳力更好一点,好像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回头去看,果然看到了两个人影在灌木丛里,其中一人站起身来朝他招手。 幻潼有些疑惑,凑近去看,右手紧紧的握在剑柄上,双眼注视着那人影。 “是谁,出来。”剑出鞘,直指那人的咽喉,只要稍稍用力,刀锋便可入肉。 “司徒幻潼,是我。”阴影中的人压低了声音,似是被剑尖抵着的缘故,声音有些抖。 幻潼身子前倾,又凑近了些,仔细观察了一番,隐约觉得那人额间又一抹红色。 试探着问道:“小溪?” “对,快把剑放下。”安溪若语气中透露着焦灼,整个人也一直在左顾右盼。 幻潼收起了剑,把他插回了剑鞘,又是“锵”的一声。 安溪若快速的把手捂在了剑上,紧张的向四周张望。 “小点声,小点声啊。” 观察完周围,有转过头来,用极小的声音和非常夸张的嘴形对着幻潼说。 “你在干什么?”幻潼被安溪若搞懵了,学着安溪若的样子,低声说话。 “我带着芷儿逃出来了,能带我们出宫吗?”安溪若按着幻潼的剑柄,脸凑到了幻潼面前。 安溪若的手有些冰凉,就贴在幻潼的手边,她的脸离幻潼的脸很近,近到幻潼能感受到她的鼻息,带着一丝香甜,喷在幻潼脸上,幻潼只觉得脸有些烧,心脏跳得有些急促。 幻潼害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控制不了自己,忙往后扯了一步。 不想安溪若维持着姿势全靠握着幻潼的剑,幻潼一动,她脚下便不稳了,跟着幻潼飞了出去,撞进了幻潼的怀里。 幻潼下意识的一抱,两个人实实在在的相拥一起。 安溪若身上的茉莉花香将幻潼包围,仿佛置身一片茉莉花海,时间停止了,只剩下他们两人。 最先醒来的安溪若,迅速的推开了幻潼,尴尬的说了一句抱歉。 “咳咳,没事,我带你们出宫。”幻潼的手僵在半空中,假装摸了摸头才收回来。 第43章 烟火 马车上,四个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八目相对,哑口无言。 安溪若和她妹妹不知从哪找来的侍卫服,肥肥大大的,穿在身上极不合身。脸上和身上沾满了泥土,头发上海挂着松枝,显得十分狼狈。 幻潼在马车上的小箱子里翻出来一块帕子,递到了安溪若手里。 大家不再干坐着,车里的氛围缓和了许多。 幻潼看大家有所缓和,才开口问安溪若:“为什么要逃出宫?” 安溪若擦脸的动作一顿,随之莞尔一笑:“京都朝云河畔,每年除夕都有烟火,且是整个京都城最美的地方,我想带芷儿去看。” “哥,我也想看烟火,我们一起去看吧。”忆莲拽着幻潼的衣袖,眼巴巴的看着话题。 以前在军营里无拘无束,幻潼便经常带着忆莲放烟花,可京都约束多,幻潼也有公务在身,便再没和忆莲放过。 看着忆莲渴望的小眼神,幻潼也不想让她失望,索性便答应了。 原本朝着司徒府驶去的马车,突然调转了方向,在空旷的马路上,奔着朝云河而去。 大街小巷虽然人烟稀少,但是朝云河畔却是人头攒动,一派红火热闹的景象。 四人刚下马车,就有一个家丁等在那儿了。 “少爷,小姐,老爷和夫人已经在看台等着了。” 忆莲听到老爷夫人之后很是惊喜,带着求证意味的眼神看向幻潼。 “父亲和母亲也来了?” “对啊,我派人接他们过来的。” “那阿江哥哥也来了吗?” 忆莲凑得很近,眼神里全是期待。 看着自己的妹妹满心欢喜的竟然是个小子,有些无奈。 “对,来了,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忆莲就像脱了缰的小马,一溜烟就没了影。 “小溪,我家在那边看台占了位子,不如你们姐妹二人便我们一起吧。” 幻潼没有急着去追忆莲,而是又回过头来招呼安氏姐妹。 看向安溪若的眼神里,既有期待,也有些许的胆怯,面对喜欢的人总是会变得有些不自信。 安溪若还未开口,站在旁边的安芷若便沉不住气了,一口应下了。 虽然不是安溪若答应下来的,幻潼有些失望,但是可以一起,还是很令人高兴的事情。 三人赶到看台时,第一支烟花已经被点燃,一簇火光窜上半空,绽放出一朵绚丽的花火,接着,第二簇,第三簇,烟花在天边开成了一片,照亮了整个夜空。 河面倒映着夜空,将星光和烟火的光芒都映在了水面,和天空的夺目光亮遥相呼应。 “看,像不像水里也在放烟花。”安溪若激动地指着河面,开心的像个孩子。 幻潼没有去看她手指的方向,而是侧头去看她,目光相撞,便谁也移不开了。 “愿你永远无忧,不被凡事所扰,即使没有我,也有人保你一生无虞。” 烟火很亮也很响,幻潼的声音从一开口便淹没在了一声声巨响之中,寻不到一点踪迹。 安溪若只见幻潼的嘴巴在动,却听不到声音。 “你说什吗?”安溪若又凑近了些,大声问幻潼。 幻潼微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天边的烟火,自己也不再看着安溪若,而去看烟火了。 看着幻潼的侧脸,精致的脸庞,高挺的的鼻子犹如玉雕,眼睛水润有神,将烟花的绚丽全部收入眼底。 安溪若觉得,幻潼的侧脸比烟火更好看。 “若是可以,好像和你离开京都,躲到一个小镇里,就你和我。” 幻潼耳力过人,虽然环境嘈杂,但还是清晰的听到了安溪若说的每一个字。 安溪若所描述的一切,也正是幻潼所希望拥有的生活。 正在幻潼想要看向安溪若,告诉她自己愿意的时候,有听到了安溪若一声轻叹。 “还好你听不到。” 心中的激动渐渐退去,幻潼也恢复了理智。那些仇恨还未解决,阿妍还困在深宫,自己有什么权利独自享受快乐呢。 烟火还在继续,人们还在欢呼着,透过灯笼的烛光是红色的,泛着暖意,可幻潼却感受到了冷清。 趁着安溪若看烟火看得正投入,幻潼悄悄的转身离开了,朝着人烟稀少街道走去。 幻潼自以为悄无声息,可就在他离去的同时,安溪若的目光从烟火上收了回来,随着他的身影,混进了人群。 除夕夜,合家团圆,家家欢聚一堂,只有幻潼,走在清清冷冷的街道上,不知道家在何处。 朝云河畔,那和睦的一家不属于他,所有的欢声笑语不属于他。 皇宫里,母后尸骨已寒,阿妍如履薄冰,父皇承欢膝下,并不缺他一个。 不知不觉,幻潼走到了三生阁,没有了平日里的热闹劲儿,却也是张灯结彩。 “闲杂人等,休得靠近。”三生阁的后门,两个侍卫还尽职尽责的守在那里。 幻潼不想费口舌,如今他只想找个地方,待上一个晚上。 从怀里掏出阁主令,聚在其中一个侍卫眼前。 看到了令牌,两个侍卫便不再为难,为幻潼打开了大门。 “公子,您去哪一间?”与上次相同,有小丫鬟呆在门口。 “我要见梦君生。”幻潼阴沉着脸,声音比北方还要冷上一些。 上前询问的小丫头先是被幻潼的语气吓了一跳,又被他说的话吓了一跳,这是第一个直呼阁主大名的。 阁主从不见客,可眼前这位自己又招惹不起,小丫头左右为难了半天,还是带着幻潼去了梦君生的阁楼。 远远的看到那座阁楼,小丫鬟便停下来了,指着那座楼,怯怯地说:“阁主就住在那里,公子您沿着这条路走就能到了。” 说完也不等幻潼做反应,撒腿就往回跑。 孟启一早就和幻潼请了假,跑来了三生阁,此时正在这阁楼里,和他的伙伴们闹着。 远远的看到了幻潼,孟启便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冲到了幻潼的跟前。 “老大?”有些惊喜也有些不敢置信,下一秒突然有些惊恐,后退了一步,“你不是抓我回去的吧。” “来和你们一起过年。” 冷着的脸在看到孟启的瞬间有了温度,不知道为什么,三生阁给了他一种心安的感觉,就像是家一样。 “太好了,我们走吧。” 孟启不由分说,拉上幻潼便朝着院子跑去,等在那里的还有一群和他一样的孩子。 第44章 骗酒 “小九小九,你看,这就是我老大。” 孟启莫名其妙的来着幻潼来到了一个小男孩面前,兴高采烈的介绍着,或者说是炫耀。 名叫小九的男孩低头摆弄着一根小树枝,不理会孟启。 “小九,以后我的老大也是你老大。” 没有得到幻潼的允许,孟启给出了自己能承受的最大的好处。 小九低头玩树枝,依旧不理会。 “小九,老大对我可好了,跟着他顿顿吃香喝辣,你也会是这个待遇。” 虽然得不到任何回应,孟启依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完全没有失去最开始的热情。 小九还是在玩树枝,好像不知道孟启的存在一般。 “小九……” 孟启说得起劲儿,幻潼却呆不下去了,默默走开去找梦君生了,而孟启则坚持不懈的对着小九说话。 “小九耳朵没问题,就是比较闷。三生阁能忍受小七话唠的,这就只有小九了。” 不等幻潼发问,梦君生便自行解答了这些疑问,看上去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 “有小七,有小九,难不成还有一二三四五?他们是兄弟?” “他们都是我收养的弃儿,老大若是活着,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梦君生看了看那些孩子,又上下打量着幻潼,“老大很照顾这些孩子,所以小七喜欢叫你老大,也是出于想念。” “没想到啊,三生阁还有这么温暖的故事。”幻潼坐在屋子里,看着院子里乱作一团的孩子们,心中有了暖意。 梦君生为幻潼斟了一杯酒,酒香醇厚,还未入口便能醉人。 “除夕夜,公子怎么来我三生阁了。” 一杯入口,身上的冷意消去了不少,幻潼拿起酒壶又为自己倒一杯。 “还能去哪呢,我的家早散了。” 端着酒杯冷笑了几声,仰头又是一杯。 幻潼还要再倒,却被梦君生挡住了。 “你愿意来我这三生阁,说明公子把这里当家,那我们便是家人。既是家人,我变不能看你这样糟蹋好酒。” 说着梦君生家酒壶拿起来递给了身边的丫鬟,叫人给撤了下去。 “好酒是用来品的,不是用来浇愁的。那壶酒我给你留着,什么时候你想品了,我再给你拿出来。” 幻潼不恼,放下了杯子,干坐在桌前也不说话。 “我十二岁被父亲拿来抵了赌债,那家人瞧着我小干不了重活,便把我卖给了人牙子。在人牙子手里待了一个月,就被人挑去做了童养媳。” 梦君生没有强迫幻潼说话,只是在旁边坐下,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可是到了我才知道,什么童养媳,都是借口,只是因为那家老爷有些特殊癖好罢了。那些日子是我一生的噩梦,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如何逃出去。” 幻潼终于被她的故事所吸引,抬起头,想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安静的继续倾听。 “有一天看门的聚在一起喝酒,我趁他们不注意,终于跑了出来,可是他们也很快发现我出逃了。就在我马上就要被抓住,被抓回去过那暗无天日的生活的时候,他出现救了我。” 说到这儿,梦君生害羞的笑了,这是幻潼第一次看到梦君生害羞。 “谁啊。” “梦洛潼,三生阁的建立者。他给了我新生,给了我新的身份,所以我愿意报答他,帮他守护三生阁和其他产业,等着那个拿着‘幻潼’玉佩的人出现。” 提到梦洛潼,梦君生的娇羞又重了几分。 而对于幻潼,对这个三生阁的建立者也是越来越好奇了,听名字便知代号而已,但是他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呢。 幻潼曾试着去打探,却都石落无声,没有任何消息。 还在想着梦洛潼的事情,却被梦君生敲的一下桌子拉回了神儿。 “我很仰慕梦阁主,甚至想嫁给他,但是对来说,守好三生阁更重要。所以说,最好的报答不是你认为什么是好的,而是你的恩人需要什么,懂了吗。” 幻潼被梦君生奇奇怪怪的逻辑搞得有些懵,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梦君生一脸费解,好像在说,还要我说得多直白才行。 最终还是选择了耐心的继续讲解:“我知道,你担心这事儿最后牵连了司徒一家,所以有意冷淡。可是你想过吗,他们愿意收养你,就是想要个孩子,想要更多的陪伴。所以,你最应该做的就是去陪他们,而不是自己瞎想。” “他们,想要的是陪伴。”幻潼重复着,若有所思。 想着自从来了京都后的这几个月,自己一直在有意躲着司徒府,能不回就不会,回去了也主动去见他们,甚至今天过年,自己也跑了出来。 那次回家遇到司徒灏,老人家欲言又止,自己满脸冷淡,最后寥寥数语便说了再见。 现在想想,司徒灏混迹沙场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又怎么会惧怕宫中的这些弯弯绕,他最怕的,应该就是孤独吧。 想到刚刚看烟火,忆莲一到二老便笑开了花,大概真的最想要承欢膝下吧。 “想明白了?” 幻潼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歉意的说:“抱歉啊,刚来就要走了。” 梦君生不以为然,目光飘向了院子。 “我有那么多家人呢,不缺你一个的。” 一切都想通了,幻潼迫不及待的起身要离开,想尽量去弥补自己前些日子犯下的错误。 “公子等等,拿上这些吧。” 梦君生叫住幻潼,将手中拎着的几壶陈酿全部塞进了幻潼手里。 “你喜欢的百花酿,出来这么久,空手回去不合适的。” 幻潼接过百花酿,只觉得眼眶有些酸,原来,还有很多人在为自己着想,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是在乎自己的。 “梦姐姐,谢谢你。” 姐姐一次生疏而又温暖,温润了两个人的心。 梦君生也被这一声姐姐叫得一愣,然后迅速转变了情绪,恢复了平日那副懒散模样,扇着团扇开始赶人。 “好了好了,快走吧,司徒老爷和夫人还等着你喽。” 幻潼也不再煽情了,呲牙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谢谢你的故事和酒,我这一趟也不算白来啊。” 说完朝着梦君生吐了吐舌头,转身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幻潼跑得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司徒府。 蹑手蹑脚的站在司徒府的大门前,犹豫很久都没有敲门,莫名心里有些忐忑。 第45章 出事 幻潼正在门口踱步,门就打开了。 一个家仆牵着马走在前面,司徒灏跟在后面整理着衣服。 “爹,您要出去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这声“爹”已经变得生疏了。幻潼觉起来感觉不那么顺口了,司徒灏听到也是一愣。 “幻潼你怎么在家门口站着啊,我正要出去找你呢。” “找我?”幻潼有些吃惊,以为自己的有意疏远已经让双方关系变僵了,没想到变的只有自己。 “对啊,看着烟火,一转眼你就不见了,我们在家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你回来,你母亲着急了。” 司徒灏的表情很自然,觉得父亲去找儿子再正常不过了,没什么稀奇的。 幻潼拎起手中的酒,在司徒灏眼前晃了晃。 “我去搞了几瓶好酒,拿来孝敬您。” 放心心中的顾虑,去感受这个家的温暖,幻潼才发现,一切都没有变,还像在潼江军营时一样和睦。 看到酒,司徒灏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的抢过酒来,打开盖子,在瓶口闻了闻。 “不错不错,是好酒,快进去,我们爷俩喝一杯。” 说着便招呼着幻潼进了门,一路上父子二人有说有笑。 来到厅堂,阿江和忆莲一左一右蹲在司徒夫人身侧,三人在聊着什么,老夫人一副笑模样,其乐融融的。 见到幻潼,司徒夫人故意板起脸来,气闷的说道:“忙归忙,怎么不知道回家看看,让为娘好想。” 幻潼紧走了两步,在司徒夫人面前蹲下,将下巴抵在来司徒夫人的的膝盖上,撒着娇说:“娘,不要生气了,我以后一定多回来看您。” 司徒夫人看到幻潼,也生不起气来,捧着幻潼的脸,左看看右看看。 “瞧瞧这小脸,都瘦了,我们阿潼受苦了。” “老婆子,你快放了阿潼吧,他不着家,肯定是被你吓的。” 司徒灏已经温好了酒,摆好了杯子,坐在桌前等着了。 “什么都怪我,就你最好了。” 司徒夫人白了司徒灏一眼,又继续担忧的看着幻潼,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娘,京都城很安全的,您不用担心的。” 幻潼给了司徒夫人一个安慰的眼神,她这才不舍的收回了手,放幻潼去和司徒灏喝酒。 “阿江,你大哥带回来的好酒,你也过来尝尝。” 幻潼坐定,司徒灏有招呼着阿江过来喝酒。 阿江听到有好酒,完全没有犹豫,兴冲冲的酒跑了过去。 可司徒夫人去不是很高兴了,“抢走我儿子,又抢走我干儿子。” 看到夫人生气,司徒灏也不敢闲着,连忙上前去哄:“这不是过年嘛,我带着儿子们喝一杯而已。” 光嘴说可不行,还配合着为夫人捶捶腿捏捏肩,哄了好一会儿才算好。 忆莲站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捂着嘴巴偷笑。 三人乘着晚风,喝着热酒,司徒夫人还嘱咐厨房做了几个小菜,父子三人便喝到了半夜。 几瓶百花酿下肚,三人都已是醉呼呼的了,年纪最小的阿江最甚,已经醉倒在了桌上,睡熟了。 司徒灏也喝高了,举着酒杯,摇头晃脑的,说话也含含糊糊,吐字不清了。 幻潼虽然也多了,但还是最清醒的一个,拉着司徒灏不让他再喝了。 趁着醉劲儿,压积在心底的话也终于有了说出口的机会。 司徒灏拉住幻潼的手,迷离的眼神努力聚焦在幻潼脸上,每说一个字都会散发出浓浓的酒味。 “幻潼,我知道你是滕子瑾,也知道你想回来复仇,不想牵连我们。可是幻潼,自从我决定收养你那天起,我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了,你做什么,我都愿意无条件支持你,明白吗。” 幻潼只觉得心里暖暖得,想要说谢谢,却发现司徒灏已经睡着了。 拿来两件狐绒大氅,分别披在了司徒灏和阿江身上,然后又把房间的窗子都掩上了。 忙完这些,幻潼打了个哈欠,也觉得困了,便顺势趴在桌子上,睡去了。 清晨,幻潼是被一阵喧嚣声吵醒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看到司徒灏和阿江睡得还很香,便没吵醒他们,蹑手蹑脚的出来屋子,去查看情况。 城东边一直都是很安静,再加上院子深,即使街道上有什么嘈杂的响动也不应该传到到屋里。幻潼觉得很反常,便决定先去一探究竟。 离外院越来越近,那声音也更明显了,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人在吵闹,那声音似乎也有些熟悉,像是孟启。 发觉出不对,幻潼又快走了两步,果然就是孟启在和府上的侍卫争吵。 无非就是孟启有重要的事情找幻潼,但司徒府的侍卫不认识孟启便不愿放他进来,想要找人却都在睡觉,双方争执不下这才吵起来。 “小七,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嘛。”看到孟启这么焦躁,幻潼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孟启却没急着回答,反而有些炫耀的对着那些侍卫说:“你看,你家少爷是不是认识我,还拦我。” “孟启,说正事。”幻潼看孟启一天天的没正经,分不清轻重缓急,有些生气,第一次凶了他。 孟启果然被震住了,一下子就老实,那副小人得志的表情一下子就被收起来了,低着头不敢看幻潼,声音也便弱了。 “宫里的线人传来消息,皇后宫里走失了一个小宫女,有人看见是坐着司徒府的马车离开的,所以皇后应该马上就要来问责了。” 幻潼一拍脑袋,大叫不好。昨日把人带出宫,自己闹了小脾气便把这两人给忘记了,结果真的出了事儿。 看到幻潼的反应,孟启有试探性的问道:“这事儿不会是真的吧,老大,你真的带人出宫了啊。” “对啊,安芷若,我昨天把她带出来了。”幻潼把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心里也是万分悔恨。 本来是要引诱皇后露出马脚,结果目的还没达到,自己先惹了一身麻烦。 “梦君生派你来的?有没有帮我想对策啊。” 醉宿之后,幻潼还有些头晕脑胀,突然出现的危机,一时间有些抓狂。 孟启耸了耸肩,然后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梦姐姐以为这事儿是无稽之谈,所以只让我过来通知老大一声。谁能想到这种糊涂事儿,老大能做出来啊。” 幻潼听了,上去打孟启一顿的想法的都有了,碍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就只是瞪了他一眼。 幻潼还在院子里焦灼的绕来绕去,宫里的小太监便到了。 第46章 关押 那宫里来的小太监似是跑的有些急,站在门口喘了半天。 “公公来,可是有事?” 幻潼思索了半天,如今能用的招式大概就是死不认账了,看那太监也不说话,便强装镇定,化被动为主动。 “五皇子派奴家来通知公子,皇后有意为难,还请公子提早做好打算。五皇子还说了,若是公子需要他做什么,只管提罢了。” 说完这些,那小太监还没缓过来,扶着墙继续喘着气,似是跑来的很急。 幻潼突然觉得很温暖,没想到五皇子竟是这般真心的待自己。 “辛苦公公了,不如进来喝口水吧。” 面对这个为自己送信儿的小太监,幻潼也由衷的感谢。 小公公摆了摆手,“不必了,奴家还要赶紧回去,公子可有话要带给五皇子。” “暂时还没有。” 安溪若姐妹到现在也没露过面,没见过她二人前,幻潼还是不想有什么行动。 “无妨,公子进了宫,五皇子还会寻机会去找您的。估摸着皇后的人也要来了,奴家便先走了。” 目送着小公公远去,幻潼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并不简单,动静真么大,连五皇子都派人来提醒了,看样子是皇后想要把事情闹大。 意识到这一点,幻潼便不敢松懈了,连忙叫来孟启。 “小七,你回三生阁,动用你们所有的力量去找安溪若和安芷若,找到之后藏起来。还有,你不要露面,不要让她们知道你们是我的人。” “你怕她们是和皇后串通好的?” 孟启一直很聪明,听到幻潼的安排便猜到了他的心思。 幻潼很严肃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若是可以,找人审一审,但别让她们有所警觉。” 孟启得令,正要走,却又被幻潼拉住了。 “别伤了小溪。” 幻潼眼睛中的情绪很复杂,有一些是孟启看不懂的,即使不懂,孟启也知道,幻潼在害怕,怕这一切和安溪若有关。 “大哥,我办事你放心。” 看到孟启坚定的目光,幻潼这才慢慢的松开手。 孟启走后,幻潼吩咐厨子把早饭端到了外院,就坐在院子里吃着早饭,等着皇后的人把自己抓回宫里去。 大概在幻潼吃上第二个包子喝完第一碗粥的时候,皇后身边的公公带着一堆皇宫侍卫,浩浩荡荡的包围了司徒府。 未等这些人敲门,幻潼亲自打开了大门,迎接他们。 “动静小点,父亲母亲还在睡觉,别吵着他们二老。” 幻潼语气平淡,态度更是泰然自若,完全不见慌张,搞得那个小太监一下子没了气势。 但毕竟带着一队侍卫,再没气势也能硬起气来。 “来人,绑起来。”这位公公的声音很刺耳,就像指甲划过玻璃发出的尖锐声音。 幻潼没有挣扎,由着这些人拿绳子把自己困了起来,临走还不忘嘱咐司徒府的门卫。 “告诉我爹,我被请进宫坐坐而已,让他们不要着急。” “别磨蹭了,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那公公看幻潼悠哉悠哉,觉得自己好没面子,又忍不住训斥了两句。 之后的一路上,幻潼都很老实,让押送的公公心里很没底儿,生怕幻潼惹出什么乱子,自己不好交差。 “快到皇宫了,你可老实点。” “公公放心,我一定不会耽误您讨赏的。” 可能是被幻潼一语戳中了心事,那公公没再搭话。 幻潼没被带到议政殿,而是带进了皇后的华坤宫,皇上和皇后都坐在上座,整个后宫都陪在下面。 虽然人多,但是幻潼却能感受到,皇上并不在乎这个事情,所以便更有恃无恐了。 “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各位娘娘。” 因为被绳子束缚着,幻潼只是弯了弯腰就当行礼了。 “司徒幻潼,你可知罪!” 皇后拍着桌子,指着幻潼的鼻子,大声责问。 “臣不知。”幻潼不卑不亢。 “你将本宫的宫女带出宫,这是罪一;带出宫将其藏起来,这是罪二。现在可知罪了?” 皇后居高临下,并不拿正眼去看幻潼。 “昨夜微臣带出宫的是白虎营的侍卫安芷若,并不非皇后宫中之人,所以微臣不知罪。” 皇后轻哼一声,对幻潼的“狡辩”行为很不屑。 “我那宫女便是安溪若的妹妹,到现在你竟然还死不认罪。” “那就是微臣的疏忽了,竟不知道自己属下的妹妹竟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 幻潼嘴上说着知错,但是却没有一点愧疚感,就像在说早上吃了什么一般平常。 “你……”皇后气得不行,转而又去求助皇上,“陛下,您看看他,太无耻了。” 皇上似是一直在发呆,突然被皇后叫到,游戏迷茫,眼睛乱瞟了两圈,才聚焦到幻潼身上。 “多大的事儿啊,怎么还捆上了,赵喜,让人给松开。” 相较于皇后,皇上可以算得上相当温柔了。不过自己都站了这么久了,皇上才发现自己被捆着,可见刚刚心思一直没在。 松了绑,赐了座,还又宫女奉上了茶水,幻潼真的像是被请来做客的了。 皇后在上面脸都绿了,但是皇上的命令,她又不能说什么,之后自己忍着。 皇后不高兴,有些人便很开心,离皇后最近的冉贵妃,都快笑开花了,俩人的表情对比起来,真的精彩。 等幻潼喝了两口茶,皇上才继续问道:“幻潼,为何要带走皇后的宫女啊。” “皇上,微臣真的不知那是皇后娘娘的宫女啊。安溪若是臣的部下,所以臣才会答应带她们出宫的。若是臣知道,这之中有皇后娘娘的宫女,那借臣十个胆子,臣也是不敢的呀。” 幻潼非常激动,跪在地上,句句血泪,十分真诚愧疚。 和刚刚与皇后说话的态度完全不同了,任谁都能看出差别。 幻潼起身时,还故意对着皇后做了一个鬼脸,气得皇后拿起手边的茶杯去砸他。 “既然这样,不知者无罪,找到人就好了,你说呢皇后。” 皇上看向皇后,有些威胁的意味。 “都听皇上的。”皇后笑得很端庄,言行举止都对得起一国之母的称号。 “幻潼,现在人在哪啊。”皇上面对幻潼,就像个慈祥的父亲一般。 “昨夜出宫后便分开了,所以她们现在在哪,微臣不知。” 皇上欲言又止,皇后意味深长的一笑。 幻潼立刻明白过来,皇后这是准备了后手,估计是把人藏起来了,心中祈祷小七能找到人。 第47章 找人 幻潼被“请”进宫的同时,三皇子也把消息传给了北堂岱,所以定安居的大家也很快便知道了这件事情。 原本大年初一都该在家里过年的,但是大家知道后还是很团结的聚在了定安居内。 “司徒参领有难,我们必须得帮。” 冉桂是情绪最激动的一个,若不是大家拦着,他就要拿上长矛,直接去闯皇宫了。 “冉兄,我们要注重方式方法,不能玩硬的。”赵振宇打着哈欠,靠在院子里的那颗大树上。 他还没睡醒就被五皇子的人给叫醒了,刚醒便被北堂岱亲自拉到了定安居,如今还很困。 “那我们能做什么。”冉桂有些暴躁,一想到幻潼正在宫里受罪,他就浑身难受。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安姑娘和她妹妹。” 一直安静站在角落里的北堂岱终于开口了,当然,这也不是他想出来的,是他表哥三皇子告诉他的。 “都是安若溪那小妮子,她除了惹事还能干嘛,上次害参领受伤,这次更严重,参领都被绑进宫了。” 冉桂一拳锤在树干上,树枝都颤了三颤。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我们分头去各个客栈酒馆找人吧。” 到最后,组织大局安排工作的活儿,还得是赵振宇来。虽然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犯困,但他还是定安居最有领导风范的。 赵振宇有了提议,大家便没再磨蹭,迅速的分好了小组,由赵振宇分配任务,都各自行动起来了。 赵振宇和北堂岱、冉桂分到了一起,一个长期沉默,一个毛毛躁躁,分到哪赵振宇都不放心,便决定自己看着。 三人沿着永乐街查看,从南头到北头,但凡是可以留宿的地方,他们都要进去问上一问,找上一找。 几人忙乎了半天,眼见太阳都快升到了正中,他们也还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人虽然没找到,但是定安居这么大的动静,倒是把整个京都城都惊动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白虎营在找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眉心有颗朱砂痣。 这事儿以讹传讹,到最后流传出了几个不同的版本。有人说是一个高官家的小姐走丢了,花了重金在找;有人说这是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官方在抓人;还有人说是富商拐来的小妾,趁着过年带着不少细软逃走了。 外面吵得火热,大家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十分热心肠的帮忙打听着,找着自己都没见过的两个小姑娘。 大家都要找疯了,却没人去三生阁里瞧一瞧,若是去了,便会惊喜的发现,这么多故事的主人公,就坐在三生阁的后院。 梦君生坐在她们姐妹二人对面,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说话。 最后还是安溪若先忍不住了,开口问了梦君生。 “这位姑娘,我想我们并不认识你,你为何要带我们来这儿。” 梦君生不急着回答,而是看向了自从坐下就一直在发抖的安芷若。 “小妹妹,你很冷吗,怎么一直在抖啊。” 安芷若摇了摇头,然后很努力的想要克制住自己的颤抖。 “姑娘,你还没回答我。”安溪若将妹妹拉进怀里,惊觉的看着梦君生。 “我看你们鬼鬼祟祟的,像是在躲什么,就好心把你们带进来咯。放心,我这三生阁,安全的很。” 说到三生阁时,梦君生故意加重了语气,戏谑的看着姐妹二人。 果然,安溪若的脸瞬间就绿了,下意识的将妹妹搂得更紧。 “我们是宫里的人,你这三生阁怕是吃不动。”安溪若内心很紧张,但是强装镇定。 “原来是逃出宫的宫女啊,那除了三生阁,你们还能躲到哪去?” 团扇遮住了嘴巴和鼻子,只露出一双勾人的眼睛,梦君生几声轻笑,露在外面的眼睛也笑弯了。 “才不是逃出来,我们可是得了皇后娘娘的命令,你若把我们藏起来,皇后娘娘定回来找你问罪。” 安芷若虽然不知三生阁究竟是做什么的,但是也觉察出事情不妙,一着急便口不择言,把事情都抖了出来了。 听到这秘密,梦君生倒不觉得出人意料,但安溪若着实吃了一惊。 “皇后的命令?你求我带你出宫,出宫后藏起来,都是皇后让你做的?” “对,都是皇后娘娘嘱咐我做的。”安芷若怯生生的缩在那里,甚至不敢抬眼看姐姐。 姐妹二人起来内讧,这倒是梦君生没想到的。 发现安溪若并不知情,心里想着,也对得起幻潼对她那么好了。 “芷儿,你知不知道如果事情闹大,司徒公子就会有麻烦。” 安溪若看上去很着急,既怕幻潼出事,又怕他误会自己。 “已经出事了,听说白虎营的人在满城找两个姑娘,不会就是你们吧。” 梦君生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好像真的不知道她们是谁一样。 “求求您,放我们走吧,若是我们不出现,幻潼就会有危险。” 梦君生看得出,安溪若是真的紧张幻潼。 “不行,现在出去就功亏一篑了姐姐,我不能让皇后娘娘失望。”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事情都败露了,安芷若反而不紧张了,说话硬气了许多。 安溪若震惊的看向芷若,不敢相信说出这种话的是自己的妹妹。 “幻潼从不曾亏待于你,甚至对你很好,为何要害他。” “我喜欢三皇子,若是我帮皇后办成此时,他定会高看我一眼。” 事到如今,安芷若终于将心底的秘密说出了口。 对三皇子的喜欢,安芷若一直是卑微的。 她知道三皇子喜欢的是姐姐,所以她更想努力表现,让三皇子可以注意到自己。 “芷儿,你……喜欢三皇子?” 安溪若第一次听到妹妹的心声,这才惊觉自己对妹妹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姐妹俩贪心,梦君生听着无趣,正打瞌睡呢,来了个小丫头。 小丫头凑在梦君生耳边,低声将宫里的事情转述给了她。 思索片刻,梦君生附在小丫头耳边吩咐到:“去通知小七,让他把人在三生阁的消息带给白虎营的人,最好是那个冉桂,让他们来闹。” 孟启已经闲到蹲在地上数蚂蚁了,终于有了任务,可把他高兴坏了,马不停蹄的去找了冉桂。 找到他们时,他们正在一家客栈询问情况,孟启直接冲了进去。 “赵大哥,找到了找到了,人在三生阁。” 第48章 转危为安 “居然藏在三生阁。”冉桂再一次提起长矛,准备杀到三生阁抢人。 “三生阁好像不太容易进去啊,得有信物才行。” 赵振宇捏着下巴,思考如何才能和和气气的进到里面。 站在角落的北堂岱,默默的移动到了赵振宇面前,举起一块墨玉腰牌。 “赵兄,是这个吗?” 赵振宇接过来在手中反复的看,和五皇子那块不一样,他也说不好是不是。 孟启看着他们顾虑这顾虑那的,想到还身陷险境的幻潼,心里都快急疯了。 “管他是不是,我们在迟些,幻潼怕是要出事了,先去了再说吧。” 这倒是和冉桂一拍即合,冉桂立刻声援了孟启,带着一小波人就要出发。 赵振宇也意识到时间不等人,虽然还有很多顾虑,还是一咬牙,带着人直接冲到了三生阁后门。 北堂岱将自己的腰牌展示给门卫,大家都紧张的注视着门卫的表情。 知道大门被打开,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进院子便风风火火的嚷着把人交出来,三生阁十多年来头一次这么热闹。 “还以为我三生阁能有新招牌了呢,看来留不住了。” 梦君生一脸惋惜,那表情就像是到嘴的肥羊被人抢走了。 虽然马上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但是还是很警觉的看着梦君生,生怕刚离开虎穴,又掉进狼巢。 “干嘛拿这种眼神看着我,你白虎营的朋友来了,紧张什么,我还能不放人啊。” “白虎营的人?不行的姐姐,我不能和他们走。” 安芷若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安溪若,她知道,自己完全躲不过这些人的。 安溪若对着她摇了摇头,如今这种情况,她们除了和白虎营的人走没有别的选择。 说话间,小七带着人就到了,紧随小七身后的就是冉桂,挥舞着长矛,吹胡子瞪眼的,十分凶悍。 “安姐姐,我们可算找到你了。”孟启第一个扑来上去,趴在安溪若腿上,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冉桂没那么多耐心,直接上去就要拉人,很不得立刻送进宫,好把幻潼换出来。 “别磨蹭了,司徒参领还在宫里等着我们救呢。” 说着一把将孟启拽到了身侧,把手里的长矛塞到了孟启手中,一手一个拉着安氏姐妹,直接往外走。 毕竟是要去就幻潼,梦君生自然也不在乎这两人怎么被带走,只要能把人救出来,怎样都行,便任由冉桂粗鲁的抓人了。 赵振宇还没来得及发挥,一切就结束了,梦君生不阻拦,两姐妹也很配合,顺利的让赵振宇觉得自己毫无存在感。 华坤宫,皇上觉得等着也很无聊,便带着几个皇子去议政殿下棋了,只留下一屋子妃子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幻潼。 幻潼并没有不自在,反而悠闲的喝着宫女新添的热茶,盘子里的糕点挨个尝了几口,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幻潼很舒服,黎皇后便心里不舒服,一会儿嫌茶凉,一会儿说说烫,茶满意了,就觉得糕点有些甜,反正就是怎么都不顺心。 能给皇后添堵的事情,就是冉贵妃喜欢的,所以,光喝茶很无聊的冉贵妃,开始和幻潼聊天。 “幻潼,听说你在潼江军营的时候很厉害,带兵打了不少胜仗。” “娘娘过誉了,若是换成五皇子,肯定要比我更厉害些。”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幻潼和冉贵妃毫无交集,但是关于一起气黎皇后这件事,还是心有灵犀的。 五皇子就是冉贵妃的命门,幻潼这么一夸,在冉贵妃心里的好感就蹭蹭蹭的涨。 皇后摆弄着桌子上的几块点心,听到冉贵妃的话,不由嗤笑一声。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连烂泥都当成宝贝。” “烂泥?就算是泥巴,也是我自己捏的,不像某些人,还要捡别人的。” 冉贵妃一向护短,见不得别人说一点自己儿子的不是。 “我捡到了就是我的,结果就是我拿着宝玉,你守着垃圾。” 黎皇后一直就不是吃素的,打碎牙往自己肚子里咽,那不可能。 “都是圣上的孩子,自然都是不凡。微臣听闻潼江至今群龙无首,若是宝玉,该是能为皇上好好分忧了,您说是不是啊,皇后娘娘。” 幻潼说完朝着冉贵妃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潼江气候并不恶劣,去了还能掌握大把兵权,原本是个好差事。但是若是皇子去了,到那么偏僻的地方,也就等于说放弃皇位了。 储君之位就这么悬着,哪个皇子敢离开皇上的视线,甘愿让父皇渐渐淡忘自己。 皇后倒是很想五皇子去那个偏远的地方,可若是说五皇子去更合适,岂不是很打脸。 这话难以回答,黎皇后便干脆闭了嘴,什么也不说,当做没听到。 “若是找不到安芷若,那你也不必操心什么国家大事了,想想怎么保住脑袋才是。” 皇后漫不经心的吹了吹茶水,细细品了一口,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 带宫女出宫这个罪可大可小,只要安芷若按照皇后的旨意一步步来,幻潼即使不死,也得吃上一阵子牢饭。 虽然皇后还没确定幻潼的身份,但是怎么看都是不顺眼,所以想着解决了他省得碍眼。 南素黎还沉浸在幻潼即将消失的喜悦中,赵振宇就带着安氏姐妹,打破了她的美梦。 “陛下,我们在三生阁里找到了这姐妹二人,她们是昨天晚上被三生阁的人在外面捡到的。“ 赵振宇带着安氏姐妹跪在殿前,殿上坐着皇上滕翊珏和皇后南素黎。 幻潼也从也从椅子上挪开了,跪在了地上,低着头,等待着皇上的宣判,期间一眼都没看安溪若。 幻潼在担心,他害怕这件事是安溪若联合皇后做的,所以他不敢去看小溪。 “你们俩说,昨天是怎么回事。” 皇上并没有急着下定论,而是将问题抛给了那两姐妹。 皇后娘娘疯狂的给安芷若递眼色,既然没藏住,那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回皇上,是奴婢求司徒参领带我们出宫的。” 可安溪若抢先一步开了口,没给妹妹说话的机会。 安芷若满怀歉意的看了皇后一眼,默默的垂下了头,知道自己是彻底把事情办砸了。 “皇后,你看幻潼也没什么恶意,你这小宫女也安全回来了,这事情便作罢吧。” 皇上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是并没有给皇后留出商量的余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皇后也不能死咬着不放了,只好妥协。 看着幻潼缓缓离去的背影,南素黎心中怒火难平。 等所有人都走了,安芷若已久跪在殿前,事情没办好,这算是在请罪了。 虽然这件事情搞砸了,但是皇后知道留着安芷若还有用,便连忙叫身边的嬷嬷把安芷若搀了起来。 皇后拉住安芷若的手,轻声安慰着,告诉她不要放在心上,知道把她哄好,才让她离开。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南素黎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怒火了,抄起手边的花瓶就砸在了地上。 “什么事情都办不好,养了一群废物,都是废物。” 积压了一整天的怒气,都在这一砸和一声怒吼中释放出来了。 之后,南素黎调整了一下呼吸,恢复了平日里的端庄模样。 薄唇轻启,平稳而典雅的声音缓缓传出:“画扇,花瓶碎了,来收拾一下。” 第49章 误会 “司徒公子,盛平公主有请。”一个小太监毕恭毕敬的站在路边,似是专门在这里等幻潼的。 “长公主?” 公主封号一般是及笄礼上皇帝所赐,一般用于正式场合,幻潼也是前两天在宴会上才知道,如今突然提起,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正是,劳烦司徒公子和奴才走一趟了。” 小太监不急不躁,即使周边已经聚了许多围观的宫女太监,依旧是慢条斯理的。 幻潼也摸不清滕梓妍此时找他做什么,但是毕竟是盛平公主找他一个三品官员,也不好推脱,便跟着去了。 好巧不巧,围观的宫女里有一个滕梓楠的心腹,作为皇宫里唯二的公主之一,她对自己的这个姐姐可是说的上是非常“上心”了。 原本对幻潼只是有好感,如今发现这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和姐姐接触甚密,心中更是萌生了一较高下的心思。 就在幻潼连安溪若的事情都处理不好的情况下,他就又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份麻烦,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站在羽坤宫的门口,幻潼的心脏猛跳了两下,感觉后背一阵恶寒,莫名有些心慌。 这一路上,幻潼总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看着幻潼停在了门口,带路的小太监回过头来:“公子,愣着做什么。” 幻潼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让他觉得奇怪的就是这个小太监,他不是滕梓妍身边的人。 不是滕梓妍,却也到了羽坤宫,幻潼心中已经猜到一二,找他的大概是八皇子的生母萧淑妃了。 幻潼和萧淑妃一直没什么交集,他住在皇宫里的那些年,两人也鲜有见过。 幻潼想不到萧淑妃会找自己会是什么事情,所以干脆就不想了,见到了自然就会知道了。 屋子里,萧淑妃一个人坐在桌前,在和自己对弈。领路的小太监也只是请幻潼进了屋子,便关上了门,离开了。 萧淑妃似乎是太投入了,并没有注意到幻潼已经来了,还沉浸在自己棋局里。 幻潼想着反正自己也没事,便没有去提醒萧淑妃,站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起棋来。 一盘棋结束,萧淑妃还是没和幻潼说话,甚至没看他一眼,拿起桌边的心经,开始看。 幻潼猜到,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便也不急了,站在一旁,闭上眼睛,开始练心法。 到了京都,无论是哪,白天还是晚上,都是乱糟糟的,萧淑妃这里难得清静,倒是练心法的好地方。 书卷放在桌子上的声音,很轻,几乎无声。 幻潼随着声音睁开眼睛,发现萧淑妃正看着自己。 “微臣叩见淑妃娘娘,娘娘万安。” “你倒是沉得住气,起来吧。”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幻潼起身抖了一下前衫,便在没有多余的动作。 萧淑妃看着眼前的少年,面对自己依旧不慌不乱,心中多了几分肯定,但脸上依旧没有喜色。 “最近,公子和盛平公主走得很近啊。”萧淑妃抬眼瞥了一下幻潼,继续说到,“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做驸马的,至少你现在还不够格。” “微臣明白……” 幻潼知道,萧淑妃这是误会了,以为自己和阿妍两情相悦了,想要开口解释,却被萧淑妃抢过话头来。 “明白就好,盛平公主身世不好,皇上也更疼爱她一些。本宫看你品性不错,若是再立些功,本宫会去帮你们求皇上赐婚的。” 幻潼看着萧淑妃一脸严肃,对待阿妍的婚事确实用心,心里也是高兴,这高兴不巧,写在了脸上。 萧淑妃见了,以为他确实喜欢滕梓妍,正为自己刚刚给出的承诺而高兴。 “好了,不耽误你时间了,走吧。” 幻潼也就稀里糊涂的出了屋子,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自己忘记解释了。 回头看了看那禁闭的木门,叹了口气,这误会怕是一时半会儿解不开了。 离开皇宫时,太阳已经偏西了,余晖洒在红色的宫墙上,留下一片树影斑驳。 在某些阴暗的角落里,青苔在肆意的生长着。幻潼从它们身边经过,甚至都没有发现。 这里是京都最繁华的庄严的宫殿,百姓们只敢在夕阳西下时,躲在阴影里,偷偷眺望,却也窥探不到墙里的一丝一毫。 幻潼踏着阴影,沿着两面宫墙间的夹缝小路,从羽坤宫走到宫门下,坐上马车,背着太阳,踏着自己的影子,奔向那表面平静的小巷之中。 “有没有问出些什么?” 幻潼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带着一点疲惫。 “梦姐姐说,确实是皇后的手笔。” 孟启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回过头,朝着车子里回话。 车厢内却再没传出什么声音,路上只剩下奔腾的马蹄声和车轮轧地发出的“吱呀吱呀”的声音。 幻潼坐在马车里,似是失了魂儿一般,呆呆的看着车棚,说不出一句话。 “老大,到了。” 马车停下了,孟启小心的掀开车帘,探进去一个脑袋。 幻潼收回了沾在顶棚的目光,落在孟启身上。 “所以,从一开始,小溪接近我就是有目的的,她一直都是站在皇后那边的,我就算告诉她梅花卫的事情,她也不会信我,对不对。” 孟启挠了挠脑袋,这一连串的问题,没有他能回答的呀。 “老大,我也不知道啊。” 孟启本以为幻潼会说他笨,可等到的确实一声狂笑。 “我早该知道的,这条路注定孤独。” “老大……” 幻潼说的这些,孟启一句也没想明白。 幻潼此时已经恢复如常,揉了揉孟启的头发。 “回家喽,快陪我去吃点好吃的,这一天可累死我了,你也辛苦了。” 一听到好吃的,孟启立刻来了精神,麻利的调下马车,等着幻潼带他去吃。 幻潼下了车,发现忆莲正站在门口,冷着一张脸。 “司徒幻潼!你还知道回来啊,吓死我了。” 说着,忆莲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趴在幻潼身上,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 “好了好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幻潼张开双臂,让哭成泪人的忆莲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好检查了一遍。 确定了幻潼毫发未损,忆莲才抽噎着,停止了哭泣。 “哥哥被带走了,阿江哥哥也不知道去哪了,莲儿在这儿等了你们一天。” 幻潼将忆莲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阿江失踪了?” 忆莲摇了摇头,“阿江哥哥已经回来了,就是一回来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怪怪的。” 第50章 马车意外 阿江的怪异行为让幻潼十分在意,所以他决定去看一眼,却不巧司徒灏有事情找他,这便错过了,谁承想,这一次错过,再见就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虽然南素黎制造了一个小小的插曲,但终究只是大海上的一片小小浪花罢了。 之后的日子,很平静,幻潼过来几天阖家幸福的生活,除此之外,幻潼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和五皇子一起度过的。 三生阁成了幻潼拜访最多的地方,每次都要佯装喝醉,跑到梦君生那里,报仇事宜也因此进展十分顺利。 那天之后,安溪若也来找过幻潼几次,但是都被幻潼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了最开始,那种微妙的状态。 每天的日子都很平静,直到那天,幻潼像往常一样,醉醺醺的被孟启搀回家,收到了皇宫发来的请帖。 “老大,二公主的及笄礼邀请了你诶。” 把幻潼放到了床上,孟启举着桌上那张红底烫金纹的请帖,有些兴奋。 幻潼脱外衣的动作一顿,显然没有料到。 “二公主的及笄礼?这种活动为什么会邀请我,小七你是不是看错了。” 说话间,幻潼已经脱掉了外衣,随手扯过来一件披风搭在身上,就朝着孟启走过去。 孟启打开名帖,举到幻潼眼前,指着上面的字说:“不会错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 幻潼接过名帖,反复看了许多遍,确实没有问题,可他却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外臣,为什么会被邀请。 幻潼却也不愿意细想了,能有机会进宫,何乐而不为。 吩咐孟启准备礼物之后,幻潼便没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除了白虎营的日常训练,便是和五皇子去三生阁醉上一晚。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便到了滕梓楠的及笄礼。 白虎营的小兵像往常一样,细心的打理着那几匹马的鬃毛,用大刷子仔细梳理着马毛,嘴上哼着小曲儿。 突然,身后的阳光被挡住了,眼前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小兵的动作一顿,颤颤索索的扭过头,对上了安溪若的一张瘆人的笑脸。 明明嘴角是上扬的,但是却充满了阴谋的气息。 “安队长,您有事儿?”小兵不敢怠慢了眼前的这位,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安溪若的嘴角又往上提了提,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身子往前倾了倾,脖子伸到了小兵的耳边,一阵低语。 小兵听完,有些惶恐的看着安溪若,似是想要拒绝,可触及到她的目光,浑身一颤,连忙点头。 安溪若想要的他帮忙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幻潼坐上马车的时候,安溪若早已坐在里面了而已。 看到车内的人,幻潼也只是目光一滞,瞬间便恢复如常,似是没看到那人一般,就是跟在幻潼身后的孟启也未发现幻潼有何异常。 马车缓缓的开动了,车厢内摇摇晃晃,才把那凝固的空气摇散了,得以让里面的人喘口气。 “为什么要上我的马车?”幻潼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冰冷。 但是幻潼知道,自己还是心软了,在马车上看到小溪的那一刻,心中不是气氛,而是欣喜。 那一瞬间,他不想把她轰下马车,而是希望就这样呆在马车里,越久越好。 幻潼的心跳得很快,在胸腔内聒噪不安,惹得他游戏心烦意乱,只觉得浑身都冒着热气。 安溪若身上的茉莉花香弥漫在整个车厢里,没吸上一口都是浓郁的味道。 幻潼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狂躁,让自己显得冰冷起来。 好在安溪若一直没敢抬头,幻潼的声音很轻易的就骗过了她。 “除夕夜那件事,我真的很抱歉,要是知道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当时一定不会找你帮忙的。” 那天之后,这是安溪若第一次有机会解释这件事情,她心里很是忐忑。 话音落去很久,车厢内还是一片死寂,幻潼似是不想说话。 车厢里的空气冷得让人不禁打着寒颤,两人一急一缓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等不到幻潼的一点答复,安溪若只得继续开口。 “我知道你很生气,所以能不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今日女眷诸多,我一定能帮到……帮到公子的。” 原本要脱口而出的你,却在一瞬间被咽了回去,安溪若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已大不如前。 “你不害我便好了。”幻潼的声音清冷如冰,让人靠近不得。 安溪若心中本就有愧,幻潼的态度再不好,她也无话可说,只是有些失落。 就在这时,马车猛烈的摇晃了一下,还在失神的安溪若身子不稳,一头栽进了幻潼的怀里,脸抵在幻潼胸前。 “砰——砰——砰——” 幻潼有节奏的心跳声回荡在安溪若的耳边,即使隔着数层衣服,安溪若也能感受到幻潼的体温,比寻常的人要热上几分。 幻潼的衣服光滑而平整,熏衣服的檀香味还很浓郁,刺激着安溪若的鼻腔,让她有一瞬间不想离开这个怀抱。 但安溪若终究是个理智的人,就在二人贴在一起的下一秒,她已经做出了反应,快速弹开,重新端坐回了原处。 只剩幻潼,还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胸口,缓不过神来。 “孟启,怎么回事儿。”幻潼将心中无名生出的恼怒,都发泄在赶车的孟启身上。 那声音算得上咆哮了,着实让孟启吓了一跳。 “刚刚有个姑娘突然冲到了路中间,我为了躲开她。老大你受伤了?” 说着孟启掀开车帘,探头进去查看情况,目光正好撞上了安溪若。 “啊——安姐姐,你什么时候上的车啊,难不成一直都在?老大是你……” “快出去,好好看路,在这儿多什么嘴。”幻潼有些恼羞成怒,一把将孟启的脑袋按了出去。 似是因为被孟启看破了,幻潼的脸红的有些不自然。 “既然你想要赎罪,给你这个机会罢了。”幻潼轻咳了两声,别过脸,不去看安溪若。 “谢谢参领。” 虽然看到幻潼扭扭捏捏的样子甚是好笑,安溪若还是尽力装作平静的谢过了幻潼。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两人没有再说话。 到了地方,幻潼下马车,安溪若安静的跟在身后。幻潼出示请帖进宫,安溪若作为侍卫跟在身后。滕梓楠的贴身侍女前来迎接,安溪若依旧一言不发,可她不说话,那个侍女却向她发难了。 第51章 暴雨前夕 滕梓楠身边的宫女早早就等在了宫门口,看见白虎营的马车靠近,笑盈盈的冲上前来,亲自拉开了车帘,将幻潼迎下车来。 “参领,奴婢是二公主身边的侍女白鹊,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幻潼本为在意这个小宫女,见她如此介绍,才多看了两眼。 见幻潼没有说话,那小侍女又往前凑了凑,“公主知道及笄的仪式参领无法在旁观礼,特地寻了一处,让参领虽不在场也能看得真切。” “哦?那还劳烦白鹊姑娘待我谢过你家公主。”幻潼这才正眼看了这小宫女,发现她的衣着打扮确实不同于旁的侍女,该是滕梓楠的贴身侍女。 如此可见,滕梓楠对幻潼的重视程度可是不一般啊。 白鹊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接着伸手想门中一让,“参领,请。” 及笄礼在太和殿外举行,在太和殿后边有两排厢房,都是三层高的小阁楼,站在阁楼的第三层,便能望见太和殿前的情景了。 领着幻潼到了提前收拾出来的屋子里,白鹊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本以为白鹊就要告辞离开了,却不想她突然和一只默默站在幻潼身后的安溪若说了话。 “这位姑娘,我一会儿还要去帮公主打扮收拾,可否劳烦姑娘取一下参领的茶水点心。” 安溪若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这位白鹊姑娘是把自己当成幻潼的丫鬟了。自己本就是过来“赎罪”的,这种淡茶倒水的活,做一做也是应当,便痛快的应下了。 看着安溪若随白鹊下了楼,幻潼便站在窗前,想要看一看阿妍是不是也在那殿前的人群里,想象着阿妍及笄时的样子,为自己的缺席而遗憾。 安溪若回来的要比想象中慢上一些,但还是在及笄礼开始前,将茶点端了上来。 “听说这是宫廷特供的余姚雪韵,喝起来甘甜爽口,少有绿茶的涩味儿,公子不尝尝?”安溪若将茶杯端到了幻潼眼前。 余姚雪韵,确实只有宫里才有,喝起来也是一点也不涩,比其他茶更为好喝,幻潼儿时经常喝,如今也不觉得稀奇,倒是勾起他不少回忆。 那是多年前的夏日,晴朗的天气里,幻潼就会和妹妹在院子里玩闹,他们的母后便坐在院子里,泡上一壶余姚雪韵,看着他们俩胡闹。 见幻潼不为所动,安溪若拿起盖子轻轻扇了两下,“公子你闻,这茶比旁的要更为清香,还有这茶汤,也是翠绿透亮。” 安若溪在一旁说的卖力,可幻潼的心思早已飘远,哪还能听到她说什。 “公子,公子,参领,司徒参领。”叫了几声也不见答应,安溪若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交错了称呼,“公子,阿……潼。” 幻潼这才恍然回神,看向身侧的安溪若,“你叫我?” 安溪若此时还处于恍惚之中,震惊着叫了声阿潼幻潼才算理自己这个事实。 安溪若迟迟不开口,幻潼看到她手中的茶,反应过来她是在叫自己喝茶。二话不说从安溪若手中拿过杯子来,将里面的茶水一口灌进嘴来,并未细品便咽下肚去。 喝完了茶,随手又将杯子塞回了安溪若手中,继续不侧目的看着窗外。 看着一杯底儿的茶叶,安溪若有些语塞,心里暗骂幻潼,不懂品茶,糟践了好东西,一边惋惜的端着空茶杯,站在一旁发呆。 太和殿前,滕梓楠身着华服,同她的父皇一起站在最高的那节台阶之上,俯视着下方。她面色红润,嘴角带着笑。 她很享受这一刻,她是所有人的中心,她的姐姐康平公主,她的各位皇子哥哥,那些平日都能压她一头的人,此刻,都在她身侧。哪怕只有这一次,她也是万分欣喜的。 除此之外,她也在期待着,不是期待父皇母后长兄长姐为自己簪上发簪,而是期待着自己一手策划的好戏。她已经迫不及待了,想要看到长姐所在乎的人,将长姐抛弃,而那人,正在不远处的阁楼上看着。 滕翊珏手持金簪,走到滕梓楠身前,“朕的阿楠长大了,以后就是商瞿的福安公主了,身上也有了责任,但是阿楠也不要怕,朕永远是你的后盾。” “阿楠不怕。”滕梓楠摇了摇头,自己也终于有了封号,和滕梓妍没什么差别了。 滕翊珏威严的面容上破天荒的露出了慈祥的微笑,然后将手中的金簪插入滕梓楠的发髻之中,带着父亲对女儿的期许。 接下来是皇后,虽然南素黎脸上带笑,心里也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是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簪子,随手插上在了滕梓楠的头上。 如不是皇上只有两个女儿,这种大型的及笄礼,怕是轮不上滕梓楠的。这样一个后宫中的小角色,母妃不得宠,自己也没什人疼,皇后对她,自然没有什么真心。 换做以前的任何时候,滕梓楠都会为皇后的忽视而不高兴,但今日不同,她巴不得皇后赶紧弄完,让滕梓妍上来。 皇后之后是三皇子,前两位皇子都已不在,他变成了那个长兄,对待妹妹,虽然不亲近,也是象征性的嘱咐了两句,便匆匆结束了。 滕梓妍踏上了楼梯,滕梓楠紧盯着她的脚步,一步,两步……从下面到台顶一共是十级台阶,只要数十下,滕梓妍就会站在台顶,小宫女便会将盛有簪花的托盘呈到她面前,揭开绒布,这时,滕梓妍便会发现…… “簪子呢?”看着空荡荡的托盘,滕梓妍的看向了托盘子的宫女。 那小宫女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托盘,果然空无一物,慌乱中一下跪在了滕梓妍身前,“奴婢不知,公主饶命啊,奴婢真的不知簪子去哪了。” ……发现簪子不见了。 一切都和滕梓楠想象中的一模一样,看着愣在原地的滕梓妍和下面不明所以的人们,滕梓楠开心得不行。但是,这份喜悦无法和大家分享,只能是偷偷的,在心底狂喜,而脸上,一点笑都不能有,甚至还要表现出一点悲伤。 “姐姐,这是怎么了,没有为阿楠准备簪花吗?可是,可是这关系着阿楠的幸福啊。”滕梓楠看上去像是真的很着急很委屈,眼眶红红的,有泪水在里面打转。 “怎么会呢,姐姐是想用力一种方式给祝福阿楠,姐姐要将自己的幸福,传递给阿楠。” 之间滕梓妍将自己的玉簪抽出,轻轻别进了滕梓楠的发髻中,顺手摸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这种大日子,怎么能哭呢。” 大礼没被打断,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什么别出心裁的设计,而是为了弥补错误的随机应变。 幻潼在阁楼上瞧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是知道,阿妍那里出了问题。 幻潼心中还有预感,这问题绝不会就此翻篇,大礼结束,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可他没有猜到的是,这场暴风雨的中心并非只有滕梓妍,也还有他。 第52章 发簪风波 坤宁宫门口,一众宫女齐刷刷的跪了一片,门里,一把紫藤木的八仙椅摆在正中间,皇后南素黎正坐在上面,怀里抱着一只大白猫,右手正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它的毛。 在南素黎身后,坐着两位公主。 康平公主面色平淡,毫无表情,就像是眼前的一切都和自己毫无关系。 福安公主则梨花带雨,那帕子就没有离开过脸颊,不知道内情还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呢。 一出事,滕梓楠便让白鹊去请了幻潼来,幻潼到华坤宫时,正巧碰上皇后娘娘在发威,索性就站在不远处看热闹了。 “今日是谁负责康平公主要用的那支簪花啊。”南素黎的声音有些慵懒,人也只是随意的倚在椅背上,没有大声苛责,反而不怒自威。 一片宫女中,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晃动了一下,然后细弱的声音从她的方向传开:“会皇后娘娘,是奴婢。” 南素黎只抬眼瞥了一眼,从她脸上看不出喜怒,接着仍旧是那种恹恹的声音。 “簪花呢,去哪了?” “皇后娘娘明察,奴婢接到那托盘都没敢掀开瞧上一眼,那托盘到了奴婢手里也没离开过奴婢的视线,若是有心人动了簪子,也是送来之前便动了。” 小丫鬟将头埋在地上,看样子是吓坏了,可一个被吓破了胆儿的丫鬟,竟然思路如此清晰的将罪责引到了旁人身上。 幻潼旁观者清,这丫鬟是有人安排的,一眼便看了出来。可那些入局的人,如今都在想着如何自保,那里还顾得上分析她的供词。 “哦,那这簪花又是谁送来的呢。”南素黎似是对这件事并不在意,旁人如何引导她便如何去问。 未等那人亲自承认,刚刚的小宫女就沉不住气了,“回皇后娘娘,是康平公主的丫鬟翠儿。” “翠儿呢,还不出来。”这次开口的皇后身边的画扇,声音更凌厉些,气氛一下便紧张了许多。 站在一旁的幻潼心下一紧,本是看热闹的心,却不想这火竟然烧进到阿妍那里,顿时觉出不妙。 就连万事看淡的滕梓妍,此时也不禁皱了皱眉头,看着那个平日不太起眼的小丫头走到了皇后面前,跪在了地上。 虽说是她身边的,她也回忆不起这个翠儿的任何一点信息。 翠儿看起来更镇定,规规矩矩的跪好之后,不等皇后发问,便缓缓的开口了,“皇后娘娘,奴婢在路上突感不适,正巧遇到一位姑娘,非要帮我拿一会儿让我安心去如厕,谁知道她竟然是打着偷簪子的主意。” “你说遇到一个姑娘,却也说不出那姑娘是谁,这让人如何信服啊。”画扇端着嗓子,语气中透露着不屑。 翠儿依旧不慌不忙,准确无误地转向了幻潼所在的方向,手指朝着安溪若,“就是那位公子身后的姑娘。”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翠儿手指的方向看去,落在了安溪若身上,就连幻潼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幻潼自然不相信安溪若会偷簪子,但是这件事怎么想也不该和安溪若扯上关系的,突然所有的矛头指向了她,幻潼也是满腹疑惑。 两人目光相触,安溪若看出了幻潼的不解,可她也何尝不是呢,但是安溪若还是轻轻颔首,安慰幻潼她能应付。 就在大家都感到疑惑的时候,富安公主却意外的率先开了口。 “你这个小丫鬟,怎么随便冤枉人,那是司徒参领的丫鬟,怎会去偷那簪花。” 一直在抽噎的公主,此时却已是口齿清晰,一句话说下来,也是无比流畅。 原本还一头雾水的幻潼,听完心中也有了估量,看着依旧以帕掩面的富安公主,只觉得后宫果然是心机深沉之地。 翠儿被富安公主逼问,倒也不慌,有条不紊的继续陈述:“我将托盘交付给那位姑娘时,旁边也有宫女路过,公主若是不信,一问便知奴婢是不是在说谎。” “你们之中可有人看见了?” 几个跪在人群里的宫女点了点头,算是印证了翠儿的话。 “安溪若,你来说说吧。”南素黎似是突然有了兴趣,直起腰来,做好了侧耳倾听的准备。 安溪若此时已然明了,自己成了替罪羊,那翠儿自己求着自己帮她看着托盘,如今却成自己非要去帮忙。 常年待在军营,安溪若对后宫这种勾心斗角可以说是非常厌恶了,但是说起应对,她还是在行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走到了皇后的面前。 “娘娘、公主,在下配参领进宫也是今早才决定,而且在下与宫中鲜有交集,并且并无可能提前计划偷簪花一事。” 说罢,安溪若环视一周,观察了众人的表情,发现大家都有所认可,才继续道。 “若是说在下是一时起意,那盘子一直蒙着布,远远看去也看不出那里藏了什么,即使知道了是簪子,我也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在宫中偷东西。” “你自然要为自己开罪了,可那托盘只有我们三人碰过,你一个外人自然嫌疑最大。”翠儿此事就跪在安溪若的身边,面对安溪若也是敌意满满。 身正不怕影子斜,面对这种毫无依据的怀疑,安溪若自然不紧张,大大方方的张开双臂。 “皇后娘娘可以派人来搜身,搜不到东西便能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南素黎给了画扇一个眼神,画扇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亲自上前,给安溪若当中搜身。 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画扇对皇后摇了摇头。 “看来这簪子不是安溪若偷的,那便是翠儿你拿的了。”说着便又靠到了椅背上,似是又觉得无趣了。 翠儿此时才感到害怕,甚至有些慌不择言,“身上没有,你也可能是藏起来了。” “小溪回来之后就一直跟在我身边,难不成你觉得本参领也参与偷簪子不成?”幻潼有些生气,声音很低沉,相较于女人的声音,更具威慑性。 闻声,翠儿混身一激灵,埋着头不敢大声喘气。 幻潼很费解,难不成滕梓楠请他进宫,就是污蔑他? 正想着滕梓楠,就见她突然站起来,情绪激动的指着翠儿。 “你好大的胆子,司徒公子是我请来的贵客,你居然陷害到了他头上。” 更为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刚刚死咬着安溪若偷簪花的翠儿突然态度大变,主动认了罪。 认罪还不算结束,没等皇后发问就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的原委都讲了出来。 “是康平公主让我偷的,公主她不想看富安公主的及笄礼完美进行,特意安排我偷出簪子,让富安公主得不到祝福。奴婢也不是自愿的,还望皇后娘娘和富安公主宽恕。” “翠儿,你不要在那信口雌黄,公主何时做过那些事情。”夏竹比滕梓妍更为激动,若不是有人拦着,打就要冲上去撕烂翠儿的嘴了。 第53章 真相大白 “难不成随便一个什么人说上一句,本公主就真的成为了罪魁祸首不成?”滕梓妍并没有因为翠儿说的话而情绪激动,甚至有一些鄙夷,“如果她说是皇后指使的,你们也要信吗?” “姐姐怎么能这么说,这事情怎么会和母后有关呢。”滕梓楠一边抹着眼泪,还不忘挑拨关系。 “妹妹还真是累心啊,要担心自己的簪子,还要心系皇后。若是妹妹觉得无聊,不如多抄些佛经,为大家祈福呢。” “姐姐,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说呢。” 说着,两串泪珠就淌了出来,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哎,我家公主就是命惨,平日在公主不受宠也就罢了,还经常被欺负。”站在幻潼身侧的白鹊轻生感叹,暗自神伤的同时还在用眼睛瞟着幻潼的表情。 若是换做别人也就罢了,这些小动作便不会被发现,可是幻潼,将这些都一一捕捉到了,好好的一出卖惨的戏份,就这样破了功,当事人还并未察觉。 幻潼如今已经可以肯定了,这场演技有些粗劣的戏,便是滕梓楠一手安排的,目的好像是为了针对阿妍。 离开皇宫已经多年,这深墙中的变化,出乎意料,合乎情理,让人感到心寒。 不知滕梓楠的眼泪怎么那么多,哭了这么久,依旧没有停息的意思,带着哭腔,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这事情却也难办了,楠儿也不愿意相信是姐姐要害我。”滕梓楠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抬起头看向幻潼的方向,“司徒公子与我们牵连不深,若是皇后娘娘难以断案,不如交给公子来判吧。” 南素黎看着幻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玩味,嘴角轻微的咧了一下,“福安公主的提议不错,那便请司徒公子来断案吧。” 南素黎有着自己盘算,若是幻潼真的如她猜测的一般,是滕子瑾,那便有意思了。一边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一边是心尖上的人,他会作何选择呢。 所有人都等着幻潼来结案,众望所归,幻潼也不好再在角落里站着了。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来,众人这才发现,幻潼不仅身材高大威猛,面容也是清秀较好的。一件月白色的长袍,将人衬得淡雅出尘,如画中走下来的神仙一般,看痴一众宫女。 擦着眼泪的滕梓楠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了,以前她一直觉得三哥哥是整个商瞿气质和面容最好的男子,如今她却觉得,幻潼竟然比三哥哥更要强上几分,甚至在幻潼身上看到了皇族才会有的贵族气息。 安溪若便跟在他身后,穿着白虎营训练时穿的黑色戎装,头发高高束起,虽然长着一张及柔美的脸,这身装扮下也是干练飒爽的。站在幻潼身边,让人脑海里联想出的第一个词便是天生一对。 走到皇后面前,幻潼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这才缓缓开口。 “微臣认为,安队长没有理由也没有机会偷簪子,康平公主也不可能派人去偷簪子。” “哦,那依你之见,那簪子是自己长腿跑了?”皇后怀里的白猫打了个哈欠,白了幻潼一眼。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微臣只是说安溪若和康平公主没有嫌疑,并不是说无人下手。”幻潼一直保持着浅浅的笑容,让人看了都不忍大声说话,生怕惊醒他这个画中仙。 这是其他人的想法,皇后却只觉得他很可恨。 那只白猫还安安静静地卧在皇后怀里,闭着眼睛打盹儿。皇后的手放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眼睛却看着幻潼,等着他的“真相”。 “依我来看,这簪子就是翠儿自己偷的,不论是安溪若还是康平公主,都不过是她为了给自己开罪的借口罢了。” “她一个小宫女,怎么敢偷东西,还随便诬陷公主呢。”原本想拉滕梓妍下水的滕梓楠,听了幻潼的推测有些着急。 言外之意,一个宫女必然没有胆量偷窃者们贵重的物品,自然是有人指使的。 幻潼笑着摇了摇头,“我看未必,她一个小宫女,地位低,手腕上的桌子可是价值连城啊。” 大家都朝着翠儿的手腕处望去,果然,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挂在上面,顿时一片唏嘘。 “若是她手脚干净,怎么会这么贵重的首饰呢。” 翠儿低着头,将手往后缩了缩,让袖子盖住腕子上的翡翠镯。 南素黎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本宫怎么觉得这是去年赏给富安公主的翡翠镯呢。” “不是我给她的。”滕梓楠看上去很激动,一句话脱口而出,声音格外的大。 皇后怀中的白猫猛得一激灵,一下子从皇后腿上窜了下去,躲进了院子里的花丛里。南素黎看着自己的宠物被吓走了,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却立马用温柔的声音安慰道:“自然不是阿楠给的,是这个翠儿偷的。” 说完,皇后还恶狠狠的刮了翠儿一眼。翠儿只是低着头,跪在地上发抖,一句为自己辩驳的话都不敢说。 滕梓楠已经缓过神来,只是还在紧张的盯着翠儿,怕她多说出任何一个字。 幻潼把这些看在眼里,也明白镯子是滕梓楠给的,簪子也是滕梓楠指使翠儿偷的。但是看破不说破是这深宫里不成文的规矩,有些时候,必须学会装傻。 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小身影,幻潼在心里为她感到惋惜,但是没有办法,这场闹剧,只能是牺牲掉她,无论真相如何,最后都会是她承受一切罪责。 “皇后娘娘,微臣已经找到了偷簪花的人,便是这个翠儿,剩下的,还得娘娘来处理。”幻潼躬身一拜,然后又默默退到了阴影里。 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他的事情了,接下来都要看皇后相处和处理了。后宫的事情,幻潼并不想过多的干预。 “带下去,按照宫归处理。”皇后打了个哈欠,“事情也结了,都散了吧。” 皇后由画扇扶了起来,也不再理会这些人,转身便进了华坤宫,径直回了屋里。 滕梓楠没被拆穿,说话又硬气了,“姐姐,你的人不干净,可得看紧了。” 语气阴阳怪气的,让人非常不舒服,可滕梓妍并不想理会自己这个“好”妹妹。 见滕梓妍无动于衷,滕梓楠不甘心,又继续道:“司徒公子是姐姐的心上吧,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护着别人,什么感觉啊?我看司徒公子对那个安溪若可比对姐姐上心啊。” “无聊。”滕梓妍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只留下两个字,便走了。 看着滕梓妍离开的背影,滕梓楠轻哼一声,对着背影自言自语,“你喜欢的,我都要抢到手。若是有一天司徒公子倾心于我,我看你还能不能在装高冷下去。” 第54章 困入险境 “参领,我家公主想借一步说话。”白鹊看了一眼站在幻潼身后的安溪若,有些语言又止。 “她是我的贴身护卫,跟着也无所谓的。”经历了刚刚的事情,幻潼可不想和滕梓楠单独相处,怕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白鹊没有说话,目光坚定的看着幻潼,并不远做出让步。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幻潼不愿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件事情上,便也就作罢了。 “小溪,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阿潼……”安溪若有些迟疑,她心神恍惚,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幻潼给了安溪若一记安慰的眼神,让她安心,便转身随白鹊走了,留下安溪若站在原地不安的目送着他。 白鹊带幻潼穿过了几天窄巷,过了两道门,到了后宫有些偏僻的一处宫苑。 这地方虽然偏僻,但是幻潼记得,这是皇上不太受宠的妃子住的地方。 在幻潼儿时还住在宫里的那段日子里,住在这边的嫔妃总喜欢引他到自己的宫殿里,好吃好喝的照顾着,只希望幻潼能在皇上面前提上她们几句。 如今看到滕梓楠住在这边,对她刚刚的行为也算是有了一点理解。 同样是公主,康平可以住在后宫的黄金地段,而福安却只能蜗居在角落。一个受尽皇上宠爱,一个总是被遗忘,换作谁都会有一些不平衡吧。 即使可以理解滕梓楠以这种方式引人注目,幻潼却并不赞成她的做法。 正想着,白鹊已经将幻潼领进了屋子,屋内不知燃了什么香料,让人闻上一下便觉得头晕呼呼的。 公主的房间熏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幻潼便没把它放在心上,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下,便抬腿走向屋内。 “福安公主找我可是有何要事?”虽然也是自己的妹妹,可是经历了刚刚的事情之后,幻潼可做不到对她再保持友善了,语气较之前明显生疏了些。 滕梓楠感受到了幻潼的态度变换,心里有些不爽,但是想到香炉里的迷香,转而便释怀了,心中暗笑:司徒幻潼,你马上就是本公主的人了,到时候,不管是你那个小侍卫还是姐姐,都没用了,你只能是我的。 一想到姐姐马上就能痛失所爱了,滕梓楠便兴奋的忍不住颤抖,从小到大,只要是姐姐的东西,她都想要抢过来。 稳定了自己的情绪,滕梓楠才缓缓开口,“本宫很早就知道司徒公的事迹了,那时候就想着一定要见一见,你可是我们商瞿国的大英雄呢。” “公主过奖了,微臣只不过是做了份内的事情罢了。” “不,司徒公子太谦虚了,我们能有这样安定的生活,是多亏了公子呢。”滕梓楠微笑着,喝了一口手边的安神茶。 屋内的熏香愈发的浓了,幻潼觉得脑袋有些沉沉的,滕梓楠的声音也不清晰了,她叫公子的声音不断回荡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听得人头晕目眩。 “公子,公子?你还好吗?” 幻潼貌似听到了滕梓楠的声音,想要做出回应,却又张不开嘴,眼前也是黑乎乎的。幻潼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渐渐的,便睡了过去。 看着已经睡倒的幻潼,滕梓楠弯下腰,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颊,那副恬淡的面容再也维持不住了,嘴角疯了一般的迅速裂开,心中的狂喜再也压抑不住了。 此时,滕梓楠的寝宫外正站着安溪若,想到滕梓楠要单独见幻潼,她便不由得心慌,所以就一路跟到了这里。 安溪若虽然没有幻潼那么好的听觉,可也并不差,到了之后便一只趴在墙边监听着殿内的动静,发现幻潼突然没了声息,心中警钟大作。 想闯进去救人,可转念一想,自己人微言轻,不一定能将幻潼带出来,还可能自己都无法全身而退。 抑制住自己的冲动,安溪若开始思考该求助于谁。 幻潼与五皇子交好,可自己一时间也寻不到五皇子,很有可能找到人时,黄花菜都凉了。 去找皇后娘娘吧,皇后又和幻潼不和,应该是乐于开幻潼出事的,自然不会出手相救。 正在安溪若陷入绝望时,突然想到一个人——康平公主。除夕宫宴那天,来帮忙接应的就是康平公主身边的夏竹,想来公主和幻潼应该关系不错。 虽然拿不准,但是康平公主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安溪若有看了一眼这宫墙,对里边的人还是很不放心。 安溪若将手搭在墙上,阿潼,等我…… 好在安溪若曾在皇后身边呆过一段时间,对后宫比较熟悉,才能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迅速的移动到了羽坤宫。 也顾不上太多,手掌疯狂的锤在宫门上,只盼着康平公主能将幻潼救出来。 “什么人在外面胡闹啊,不知道这里是羽坤宫吗?”一个小丫鬟一遍气呼呼的责骂着,一边打开宫门查看情况。 门一开,安溪若也不想和旁人多费口舌,直接就往里面闯,那小丫鬟再厉害,也拦不住日日练武的安溪若啊,值得看着她的背影,气得跺脚,大喊来人。 安溪若一进来便后悔了,自己根本不知道康平公主在哪里,还把开门的小丫鬟给得罪了,如今就像个无头苍蝇。 正想着去哪里找人才好,迎面就和一个宫女撞了个满怀。 “是哪个不长眼的啊,若是撞到主子,你的小命儿就没了。”那人揉着自己被撞疼的肩膀,有些没好气。 安溪若抬眼一看,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眼前这人不正是自己想找的夏竹吗。 “夏竹姑娘,带我去见康平公主,我家参领如今又难,只有公主能帮他了。”安溪若紧紧抓住夏竹的双臂,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安溪若太用力了,以至于夏竹吃痛得皱眉。 将安溪若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整理一下衣袖,“司徒参领怎样,和我家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呢。” “参领他被富安公主叫走了,我一路跟着,发现参领进去后没多久便没了声音。参领和康平公主确实没有关系,但是福安公主是康平公主的妹妹,两人荣辱相关,就算公主不愿意就参领,那至少去看一眼自己的妹妹在做什么也好啊。” 安溪若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时间不等人,可越是着急慌乱,越是容易误事。 这是,屋里传来了康平公主的声音,“夏竹,什么人在外面吵闹啊。” 第55章 不愿错过 “洛儿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我们的潼儿。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 睡梦中,幻潼隐隐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低沉而温暖,虽然听上去很陌生,却给人一种家的感觉。 幻潼只觉得思绪越来越沉,那那人的声音也变得飘渺了,自己好似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河水中。手臂用力的向上划,想要冲出这压得人胸闷的冰水,划了不知多久,直到幻潼感到精疲力竭,才勉强在水面上露了头。 一下冲出水面,想要大口的呼吸,却被密集的雨水砸了个猝不及防。环顾四周,是那熟悉的情景,暴雨、洪水、饿殍遍野,男女老少,哀嚎不断。所有人的痛苦情绪似是可以叠加,全部都压在了幻潼身上,让他感到崩溃,眼角不自觉地流下来一行清泪。 这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幻潼几乎难以承受了。这时,远方传来了一声声呼唤,在叫着“阿潼”,这声音让他得以喘息,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他向着声音的方向拼命的游,拼命的游,想要抓住那令人安心的声音。手胡乱的抓,突然卧到了一个温暖较小的手掌,幻潼便不愿在松开了。 看着紧紧抓住自己的幻潼逐渐平静了下来,安溪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康平公主带着自己闯进福安公主寝殿的时候,白鹊和福安刚把昏迷的幻潼移到床上,福安公主正在宽衣解带,准备躺到幻潼的身侧。 如果她们再晚到一会儿,可能福安公主就已经如了意。 “滕梓楠,你在做什么肮脏龌龊的事情啊?皇家的颜面都要被你丢尽了!”滕梓妍也是真的气急了,指着福安公主的手都有些抖了。 “冲我发什么脾气,那个贱蹄子都管司徒公子叫阿潼,你吃醋了?看看,睡着了都抓着那贱蹄子,他就算不是我的,也不可能是你的。”滕梓楠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好想做坏事被抓包的不是她一样。 “你的脑子里每天在想些什么,我何时表达过我对司徒幻潼有意思?就算有,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再有,我不是警告过你,他心里早已有人,你偏不听非要搞出这些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司徒公子心上人是姐姐,但是只要事姐姐的,我就都要抢来,他也不例外。”滕梓楠指着床上的幻潼,说得理直气壮。 “司徒公子放在心尖上的人不是我,是安姑娘,你现在还没看出来吗?” “那……那他也是你在乎的人,我就要抢。” 姐妹二人的对话落在安溪若耳中,尤其是心尖上的人那句,让她的心脏狂跳不止。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少年,又是一阵心悸。 “你不必在想这些外门邪道了,即使今日你那样做了,你也是不能如愿的。我手中有一张王牌,可以让父皇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你们赐婚的。所以,安分点,别再做无谓的事情了。”滕梓妍给了滕梓楠一记警告的眼神。 长这么大,滕梓楠第一次看到姐姐有这么凶狠的表情,那一股子倔劲儿一下子全都泄掉了,傻坐着,不敢再说话。 “安姑娘,赶紧把人送出宫吧,这里我来处理。”说着又剜了一眼滕梓楠。 “谢谢康平公主,等参军醒了,再来和公主道谢。” “好,你们快些走吧。” 坐上来时的马车,却也如来时安静,只不过现在是一人昏迷,一人揪心罢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幻潼的握着安溪若的手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一丝一毫,就像是松开了,一切都会随风散去。 “说好了进宫保护你,竟然还是让你险些遭了算计,看来我真的是你的祸星。”看着睡梦中依旧眉头紧锁的幻潼,安溪若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幻潼似是听到了安溪若的呢喃,眼皮微微抖动了几下,有了转醒的迹象。 “阿潼,阿潼,醒醒啊。”趁此机会,安溪若有趴在幻潼耳边呼唤了几声,盼着能把他唤醒。 这几声呼唤果真起了作用,那些可怕的幻象也终于渐渐淡去了,幻潼原本昏沉沉的头也慢慢变得轻盈了。眼皮虽还有些沉重,但是头脑算是彻底清醒了。 眼睛睁开一道缝,阳光迅速涌进了眼里,一片朦胧中,幻潼只觉得眼前有那么一个模糊的身影,虽看不真切,却可以给人安心的感觉。 “你醒了,可有何不适,刚刚你昏迷的时候表情很吓人的。”看到幻潼转醒,安溪若有些激动,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我并无大碍,你费心了。”可能是刚醒来的缘故,幻潼的声音干涩沙哑。 确认了幻潼身体上没有不适,安溪若才彻底安心,不用再担心幻潼她便开始为自己的失职感到抱歉了。 “都怪我,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我真是扫把星,只能……” 安溪若的话还没说完,便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后边要说的那些,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了,车外的喧嚣声停了,马车的奔腾声也不复存在,只有幻潼胸腔内那颗心的跳动声回荡在安溪若的耳边。 接着,安溪若只觉得耳边吹来一股暖流,幻潼低沉的声音盖过心跳声。 “你才不是什么扫把星,你是我福星。” 梦中的幻境如此真实,也如此可怕,却也终于让幻潼明白了,小溪于他是多么重要,比他想象中还要重要上许多。 “我不要管那么多了,你比那些琐事重要的多,你一直在我身边,那便是最令我感到快乐的。以前我有太多顾虑,总想着解决完一切再来面对你,可我后悔这样想了,我怕了,我怕等我准备好,转身发现你已经离开了。所以,我现在什么不要想了,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安溪若只觉得胸腔内的心脏越跳越猛烈,有一种喜悦从心底蔓延开来,无法抑制。可是她也有她的顾虑啊,皇后娘娘就像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横在了他二人之间,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 似是察觉出来安溪若心中的忧虑,幻潼的手掌抚在了她头上,轻轻拍了两下。 “我知道,你须得听皇后之命,而我与皇后素来不和。但是没关系,不管你以何目的待在我身边,刺探秘密也好,监视也罢,还是伺机下毒刺杀,无论是什么,我都毫无怨言,只要你在,什么都好。” 将安溪若从怀里来开,四目相对,幻潼眼底的温柔,全部映在了安溪若的眼里,让人分不出究竟是谁更深情一些。 “小溪,别离开我,别疏远我,我们一直快快乐乐的待在一起,好不好。” 只一瞬间,安溪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在京都的这些年头里,所有的温暖都来自于眼前的这个翩翩公子,眼眶有些湿润。安溪若用力的点了点头,这一刻,她也不想再错过了。 第56章 误会 “老大,你醒了……”孟启的小脑袋探尽车厢内,正看见幻潼和安溪若在深情对望,“嗯……我是不是来的不太是时候啊?” 幻潼随手抄起一个车内的靠枕,抛向孟启,“知道还赖在这里,出去啊。” 孟启总是嬉皮笑脸的,给人一种很欠揍的感觉。 “哦哦哦,我这就走,你们继续啊,继续。” “等等,我有事交代给你。” 两次见到同一种幻象,这还是让幻潼有些在意,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预兆,若真是有洪难,提早做准备也是好的。 见到幻潼露出严肃的表情,孟启便知道是有正事,也随即正经起来。 “老大,是有何事要嘱咐我。” “这几日我总能梦到洪灾,心里慌慌的,总觉得这事儿真的会发生。你去帮我准备些衣物粮食和帐篷,放到白虎营里,若是真的有灾,也可以有备无患了。” “三天之内,我一定把东西准备好。”梦里的预示听着玄乎,但是孟启从来都是无条件相信被配合幻潼的,所以命令既出,执行便是了。 这件事孟启不多想,可并不意味着安溪若不会深思,况且幻潼两次见到幻象安溪若都是在场的,虽然不能确定,但是安溪若还是隐隐能感觉到,这件事情并不普通。 “你说几次都梦到了,可是刚刚也是做了有关洪灾的梦?”想起刚刚幻潼凝重的神情和那些梦呓,安溪若有了大概的猜测。 既然决定了好好在一起,幻潼便不想对小溪有所隐瞒了,她开口问,他便大方的承认。 “对,刚刚是第二次。除夕前我也曾突然看到洪水的场景,不过这一次更逼真些,竟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也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这些都会发生,而不只是我做的噩梦。” 其实幻潼自己都难以相信,梦里的东西会真的发生,可是那些画面反复出现在脑海里,就显示事实。那雨水的冰冷,雨珠砸在脸上的疼痛感,以及那些人的恸哭声。一切感受都太过于真实,让人忍不住觉得那是真的。 “你可愿信我?”别人如何想,幻潼并不在乎,可唯有安溪若,他希望得倒信任。 “自然。”安溪若的薄唇上下轻碰,娇艳的红唇让人挪不开眼睛。 她的唇和她眉间的朱砂痣是一般艳丽的,在有些昏暗的车厢内,就像是火,可以点亮黑暗。看着她没心跳动的红痣,看得幻潼呼吸一窒。 他就这样看着安溪若,意识到时已经看了许久,顿时有些羞涩,红着脸扭过头去,想着如何扯开话题。 “这两日过的如何。”刚问出口,幻潼便后悔了,这两日安溪若一直都在吃自己的闭门羹,自己居然还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两日一直想找机会和你道歉来着,没想到自己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还是觉得满抱歉的。”一提起这件事情,安溪若便又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之中,虽然自己并非有意而为,但事实就是成了最大的帮凶。 “此事我们不必再提了。”皇后是幻潼的死穴,也是他和安溪若中间最大的阻碍,但他喜欢安溪若,所以这些事情他不想再追究了,“今天累了一天,走,本公子带你去胡吃海喝。” 说着幻潼将右手搭在安溪若的肩上,脸贴在安溪若的耳边,每吐出一个字,都会有热气喷在溪若的耳朵上,痒痒的。 安溪若的脸颊瞬间变烧红了,不自然的偏了一下头,错开了幻潼。 看着安溪若害羞的样子,幻潼没忍住笑出了声,原本低着头扯衣袖的安溪若突然变了脸,一个翻身转到了幻潼的面前,手抵在他的肩膀上。 “你故意整我。” 看着因为气恼而攒在一起的小脸,幻潼却笑得更大声了,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还笑!”安溪若更用力的在幻潼的胸口处锤了两下。 安溪若打得两下虽然用力,但是本是幻潼可以承受的,结果他笑得过于用力,没有受住,带着身前的安溪若一同向后倒去,就成了幻潼躺在车上,安溪若撑在他身上。 好巧不巧,孟启的小脑袋又探尽了车厢…… “老大,我们到白虎营了……啊!我什么都没看到,我还小,非礼勿视。” 说着一边捂上自己的眼睛,一边迅速的退出了车厢。 隔着车帘,孟启冲着里面大喊,“老大,这还在外面,你能不能注意些啊。” “别多嘴,走,不回白虎营去三生阁。”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孟启你不要瞎想。”刚被撞见就迅速从幻潼身上爬了起来,如今坐在车厢角落的安溪若抓着一切机会和孟启解释。 “好了好了,小溪姐你不用说,我什么都懂,我不会去瞎说的。”若是安溪若此时在车厢外,就会看到孟启那一脸坏笑,这句话有多不走心一眼便知。 可安溪若此时根本看不到孟启的表情,但女人的直觉告诉他,孟启不可信,但也只能在心里暗叫倒霉。 白虎营到三生阁的距离不远,再加上这条路孟启走得熟,没用多少功夫,他们便到了。 下车却不巧碰到了熟人,说是熟人又有些不合适,毕竟幻潼只和他见过一面而已。 幻潼还未想好如何跟眼前的人打招呼,那人便已经注意到了幻潼,原本投来的是友善的目光,直到看见幻潼牵着一个……姑娘。 “司徒兄真是好福气啊,身边从来不缺姑娘,亏得家妹日日念你,我看也是不值。”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婉竹的哥哥李长荣。 “李公子怕是误会了,鄙人和令妹并无过多交集,只是偶然帮过她一次罢了。”幻潼的手掌吃痛,安溪若暗暗掐他,所以这解释不只是说与李长荣听的,也是说给安溪若的。 李长荣似是没有听进去,仍是恶狠狠的看着幻潼,“男子三妻四妾本是正常的事情,而我李家的女儿自然要做正妻,也只能做正妻。你有多少女人我不管,但是宠妾灭妻就不好了吧,我希望你可以收敛些。” 说完给了幻潼一记警告的目光,便转身离开了,三皇子还在里面等他,他也不好再耽搁时间了。 “不是啊李兄,我和令妹真的没什么关系的啊。” 李长荣自然没有搭理他,只留下幻潼和安溪若尴尬的对视。 “没胃口了,走吧。”安溪若将自己的手从幻潼手中抽出来,走到马车前自己爬了上去,做回了车厢内。 “来都来了,进去吃点呗。”幻潼跟在她身后,试探着问道。 “算了,你这些天没怎么在军营,队里堆了很多事等你处理呢,快回去吧。” 幻潼送了耸肩,有点失落的上了马车。 第57章 拖延婚期 三生阁内,李长荣到时,三皇子滕子珩已经在饮第三杯酒了,李长荣的出现也没有打断滕子珩的动作,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喝酒了。 “三殿下……” “既是你约本宫到此赴宴,却又为何迟到,不知本宫政务繁忙吗?” “殿下息怒,微臣刚刚在三生阁的门口遇见了司徒参领和那个女侍卫,替家妹教训了两句,不想竟耽搁了时间,还望三殿下宽恕。” 虽是请罪,李长荣并没有又跪又拜的,三皇子和李家结亲并非李家上赶着,而是皇后娘娘找上的李大人。在李长荣看来,他们并不处于被动甚至更为主动,也就傲气了些。 “司徒幻潼和安溪若?”这两人一出现,所有的事情都被滕子珩抛之脑后了,满心都是他们二人如何了,更准确的说,是安溪若让滕子珩忘却了一切。 “正是他们二人。那司徒明明已经和我二妹妹放了河灯,许终生,如今却和旁人当街搂搂抱抱,真实不成体统,微臣没忍住便上前唠叨了两句。” 虽然不知道三皇子对这事情感不感兴趣,但是说到这儿人李长荣便觉得来气,忍不住便在滕子珩面前不吐不快了。 那谁承想安溪若是三皇子的心头肉,如今竟让旁人得了芳心,心中自是不痛快的。但是身为皇子,还是皇上钟意的皇子,忍功自然是了得。既是左手捏着膝盖已经青筋暴起,脸上依旧云淡风起,活像个与世无争的仙人。 “长荣兄今日约我,难不成就是想学学市井妇人,和我聊些家长里短的吗。”滕子珩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只透亮的白玉酒杯,面色平淡,但言语却是激烈尖锐。 李长荣这才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了今日的正事,也不等滕子珩邀请,便在他身边的食案前坐下了。 “今日微臣来是替父亲传话的,父亲叫我问殿下,可是确定要娶我姐姐,何时娶我姐姐。” 李长荣也不怕冒犯了三皇子,问话时贴得很近,那一双眼睛就像是粘在了滕子珩身上,不侧目地盯着。这是他父亲特意叮嘱的,叫他瞧仔细瞧真切了,这三皇子到底有没有心娶李婉清。 他李家的女儿家世样貌品行才华样样不差,不嫁给三皇子也能寻个好人家,若是三皇子无心娶李婉清,李家自然也不会上赶着送。 可惜李长荣根本看不出什么,滕子珩年纪虽然不大,但经历的事情可不少,怎么能叫李长荣轻易看透了去。 “长荣兄,你便告诉李大人,我滕某人也是言而有信的君子,叫他老人家大可放心。实在是此事不宜过急,如今储位空悬,几个皇子也都皆未封王,李大人是兵部尚书,位高权重,无论此时哪位皇子娶了李大人之女,怕都是要惹得父皇猜忌的。” “这……”滕子珩一番话避重就轻,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李长荣觉得自己被搪塞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那依三殿下之意,要到何时才能娶阿姐呀?” 不管那些权利斗争,姐姐的婚嫁大事做弟弟的也是会关心一下的,这一问却也是真心。 滕子珩知道这算是唬过去了,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在李承鸿为了避嫌不能亲自来问派来了李长荣,不然可就没这么好糊弄了。 “自然是等待机缘,可这机缘何时到,本宫也不知道啊。” “难不成阿姐就要一只等着不成,大好青春就这样荒废了不成。”李长荣见问不出什么也有些着急,一时口快,说出来才觉得有些不敬。 “我找母后还有些事,今日便先聊到这儿吧,长荣我们来日方长。”滕子珩的告别干净利落,并且说走就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长荣本还子后悔自己心直口快,却不想人家根本不想搭理自己,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父亲交代的事情算是办砸了,李长荣猛灌了两杯酒,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席子,也只能无奈作罢。 另一边,从三生阁出发,这么会儿的功夫也到了白虎营。 马车刚刚停稳,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 “可是参领回来了,可是参领回来了?” “冉桂?你找老大有事啊。”孟启拉紧缰绳,让马儿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军营的大门口。 “不是我找,是赵副将,一早上派了五六个人来问。我叫兄弟们在定安居候着,回复赵副将的人,自己到这门口来等,好让参领一到军营就能收着信儿。” 别看冉桂平日里大大咧咧,若是真的认真起来,也是个心细的。 “小溪,我要先去赵副将那里一趟,你先和孟启回定安居吧。”幻潼嘱咐了两句,临走还在安溪若的头上揉了一把,险些把她的发型都搞乱了。 安溪若也不顾得整理头发,只扯住了幻潼的衣袖。幻潼回头来看,带着些许的不解,却也是耐心十足。 “赵副将如此急切的找你,怕是什么大事,你……要小心啊。” 看着安溪若有些扭捏羞怯,幻潼的嘴角微微扬起,“我不会出事的,你放心,毕竟我还得好好保护你呢。” “参领?”冉桂似是真的等急了,有唤了一声,语气有些焦急。 幻潼随便应了一声,拍了拍安溪若的手背,最后安抚了她一下,便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幻潼便没在停歇,径直的朝着赵副将处而去。 “可知是何事?” 冉桂跟在幻潼的身后,面对幻潼的疑问只能无奈摇头。 “本想着查探一番的,可以什么也没问到,赵副将到底何事,是真的无迹可寻。” 一时间摸不到头脑,幻潼也干脆不猜了,见到赵盾自然就什么都知道。 看着沉默的幻潼,冉桂以为他是在因为自己没有查到消息而气恼,便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更努力才行,不能成为参领身边的废人。 “来了,过来坐吧。”赵盾根本没有抬头去看,却在幻潼踏进屋子的那一刻开了口。 幻潼毫不迟疑,走到赵盾身旁,很自然的坐下了,“大人找我来有何要事?” 赵盾放下了手中的笔,看向幻潼,“你到咱们白虎营已有些时日了,对七队的整改我都看在眼里,如今有一份重差不知你有没有信心接下。” 赵盾此举除了给幻潼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儿子一个机会,若这差事七队办得好,那功劳自然是整队的。赵振宇在七队本是游手好闲的主,这几天突然上进了不少也着实让他这个做爹的欣慰,这差事一份下来,便想到了七队。 “无论是何差事,它有难完成,幻潼都愿接受,并且保证完成任务。”幻潼眼神坚定,目光中闪烁着期待。 赵盾在他身上看到了年轻人的干劲,心中对幻潼的好感有加了几分。 “好,那接下来的两个月,全城的戒备工作便交给你们七队了,白虎营任何一名士兵你都可以随意调用。” 第58章 江山美人 “全程的戒严?这不是一直由白虎营和赤狐营一起来做的吗,怎么突然全给我一人。” 这任务来得急,也来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延梁的皇子下月要来京都,赤狐营有了别的任务,所以维系城内治安的就全由我们来做了。这些个队长,我都不放心,只有你,我信得过。” 一句信得过抵过千万句,来到京都也有些日子了,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信任。这皇城中讨生活的,哪个不得多留些心眼,谁又会真的去相信谁呢。虽然不知道赵盾给他的信任有几分真心,但幻潼愿意不去辜负他的信任。 “您可知道延梁皇子来商瞿所为何事。” 赵盾想了一下,答道:“听闻,延梁想和商瞿结秦晋之好,所以派了他们的大皇子来求娶公主。至于到底是哪一位公主,我就不知道了。” 直到幻潼离开,脑子里也都是在想和亲的事情。若是从年龄来看,延梁大皇子二十出头,阿妍如今十八岁,正是相配的。 可就算是嫁给了异国储君,那也是风光在外,心酸在内啊,更何况大皇子也并非储君。 “想什么呢,你从赵副将那里回来便一直坐在这儿发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安溪若取了一件披风搭在幻潼身上,自己也顺势坐在了他身边。 看到安溪若,幻潼突然感到放松了不少,牵起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七队扬眉吐气的机会到了,赵副将让我们负责整个京都城的戒备工作,还可以调人白虎营任何一个士兵。” “果真如此?”安溪若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却又瞬间暗淡了下去,“说的容易,那些士兵怎会听我们的。” “笨蛋,我可是参领,白虎营除了赵副将我官职最高,他们敢不听。”幻潼轻轻在安溪若头上弹了一下,眼神中满是宠你。 “喂,军营重地,可不是你们谈情说爱的地方,注意点。” 五皇子滕子珂一袭暗红色福纹素袍,腰间一条黑色玉扣带,束出了身形。手上一柄山水面扇子拍在胸前,只消一眼便能看出他那挡不住的皇族气质。 “微臣拜见五皇子,五皇子能来真是令定安居蓬荜生辉啊。” 幻潼和安溪若起身朝滕子珂行礼,滕子珂也不在乎,没有受完礼便朝着他二人刚刚做过的木塌走去,一掀衣袍便坐下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客套话了,快过来坐。我可是听说幻潼被委以重任,特地过来贺喜的。” 五皇子本就性子洒脱,又和幻潼一起喝了不少次酒,如今也算得上是酒肉“至交”了,那些虚礼遍也不在乎了。 “没想到五皇子消息如此灵通,我这儿前脚得了令,殿下的祝贺后脚就跟来了。”幻潼知道每位皇子都是有眼线的,就连自己也有着一个三生阁,可是消息能传的如此之快,到是让幻潼有些吃惊。 “幻潼你怕是忘记了,那赵副将是谁的父亲。赵振宇比你要先知道些时候,又恰巧碰上我,便与我说了。我想着如此好的机会,幻潼自然会接受,估摸着消息已经传到你这儿了,我便过来了。” 幻潼不由得笑了,怎么把这层关系给忘记了,“许是有些日子没见,竟然把他给忘了。” “这次你们虽然得了要职,却也是块难啃的骨头。你和赵兄都是我五皇子的朋友,今后无论遇到什么难题,只管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不推脱,不能帮的也定会帮你们想办法的。”五皇子伸出手,郑重地在幻潼肩头拍了两下。 幻潼突然感受到了温暖,看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这是他弟弟啊,虽然这事儿滕子珂不知道,但是幻潼还是感受到了亲情。 短暂的幸福过后是长久不安,幻潼不知道当自己的身份被揭露后,滕子珂会作何反应,是不是那时便会兄弟反目呢。 滕子珂的手掌又重重地落在了幻潼的肩上,将幻潼的思绪扯了回来。 “不用太感动,本皇子虽然纨绔,可对兄弟还是很仗义的。” 幻潼也不再拘束,手搭在滕子珂肩上,“有五殿下做后台,我这活儿一定顺风顺水。” 滕子珂也顺手搭上了幻潼,两人勾肩搭背,坐在树下开怀大笑,就像是两个小孩子。 安溪若站在一旁看着,莫名觉得这画面有些温馨,让人不忍去打破,看了一会儿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看见安溪若走了,滕子珂又神秘兮兮的凑到幻潼耳边,低语。 “我刚从母妃那儿出来,你猜我碰上谁了。” 能在后宫遇上的,又让滕子珂这么在意的,也就只有滕子珩了,“难不成是三皇子?” “对,就是三哥,我看见他一脸郁结的从华坤宫冲出来。三哥平时多克制的一个人啊,天天笑嘻嘻,从未见过他对谁变过脸,今儿他算是破功了。” 滕子珂撇了撇嘴,他一向最看不惯三哥那副菩萨面孔,一点情绪都没有。 “难道三皇子和皇后娘娘吵架了?”这是幻潼能想到的最可能的情况了,可三皇子素来孝敬,怎么会和皇后吵起来呢。 滕子珂神秘一笑,“听母妃宫里的宫女说,三哥是为了个女人。” 这缘由像是长在了滕子珂的笑点上,他一提起便笑个不停,叉着腰,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 “我还以为三哥一心为江山呢,没想到也会美人折腰,真是笑死我了。” “没想到三皇子竟也是性情中人,那被他看上的女子,也是好命儿。”幻潼不禁感叹,他本以为京都处处无情,却没想到每个人心底都还是保有一块柔软的地方的。 “我看那姑娘到是个倒霉的,被皇子看上了不说,还是个痴情的。” 幻潼转念一想,便也就明白了,三皇子为了这个女人与皇后发生了口角,皇后必然会觉得这个女人碍眼。 “五殿下的意思是,皇后会对她不利?” “皇后自然容不下这女人,你可知道皇后已经为三哥找好了正妃,就是兵部尚书李大人的嫡长女。我猜三哥这是不想与那李家小姐成婚,这才与皇后争吵起来的。” “兵部尚书,皇后这是在为三皇子坐上储君之位铺路啊。三皇子拂了皇后的好意,这是要为了美人舍江山啊。” 幻潼一直觉得滕子珩是个全心为了权谋的人,没想到也会为了美人放弃江山,心中不禁唏嘘。 “也不知道这位美人是谁啊,得了三哥的深情却又要倒霉了。” 滕子珂的一番感叹,却让幻潼心中一惊,说起深情,三皇子对待安溪若可算是十分用心了,那所谓美人不会就是安溪若吧。 幻潼越想越觉得是,心里祈祷着皇后不知道那迷了三皇子心的女子是谁,若是知道了是安溪若,也要看在她还有些用处的份儿上莫要追究。 “你看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去三生阁喝上一杯啊。”滕子珂此行的目的,其实就是约上幻潼去喝酒,这八卦不过是顺便的事儿罢了。 可惜听完了这事情幻潼便没了喝酒的心思,便随便扯了个借口,“我现在重任在身,怕是有段时间不能陪五殿下喝酒了。” 滕子珂看幻潼脸色真的不好,以为幻潼因为接了差事压力太大,便也没再强求,安慰了几句便走了。 第59章 虎口脱险 送走了滕子珂,幻潼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了安溪若。 “这两日你若是去见皇后,可要当心啊。”幻潼抓着安溪若的双肩,表情有一些慌乱。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希望自己还是瑾王,能有权利保护自己像要保护的人。 幻潼突然这么严肃,惹得安溪若有些摸不到头脑了,她伸手去探幻潼的额头,“不热啊,怎么说起胡话了。” 幻潼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应该怎么和安溪若说起,便捧住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我不知道如何跟你解释,你也不必知道为什么,只要记得处处小心便好了。” 安溪若还是甚是不解,但看着幻潼眼神里的急切与关心,便不再追问,只点了点头。 第二日清晨,天刚刚擦亮,宫里皇后身边的大太监便到了定安居。 “安姑娘,和老奴走一趟吧,皇后娘娘想见见您。”大太监的声音就像是指甲刮磨毛玻璃一般,尖锐刺耳,打破了定安居安静的清晨时光。 安溪若和幻潼同时看向了对方,一个感叹幻潼的预言,一个担忧着安溪若的安危。 “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说话小心些,别太冲动啊。”幻潼一路将安溪若送上了马车,嘱咐了许多遍也觉得不放心。 直到看着马车带着安溪若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仍久久不远离去。 从白虎营到皇宫的距离不近,要经过五六条闹市的街区,穿过两三条安静的小巷。路上,大太监从不会和安溪若搭话,所以这漫长的车程就是最好的静坐思考时间。 本是对幻潼的警告将信将疑的,可回了一下自己近期的所作所为,不禁没能完成皇后的任务,就连皇后亲手布的局也被自己给搅乱了。只要遇到关于幻潼的事情,自己便没有做好过。 真不知道遇到你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安溪若在心里想着。 好在路程不短,安溪若还有时间想想对策。 到了华坤宫,安溪若立刻感受到了弥漫在宫中紧张气氛。无论他们在做什么,一个个都蹑手蹑脚的,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整个华坤宫像是被施了禁声咒一般。 路上看到安芷若正在浇花,便趁带路的大太监不注意,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芷儿,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安溪若虽然预测到了皇后心情不好,却未想到是这般严重。 安芷若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她摇了摇头,“昨日和三皇子吵了一架便这样了,不知是怎么了。” “三皇子……”安溪若还在琢磨着这其中的的关联,前面的大太监便发现了她开小差。 “安姑娘,娘娘可还等着呢。”声音尖锐,刺破了整个宫殿的寂静,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安溪若值得得这头快走了两步,跟上了大太监,不愿在众人的目光里多待下去。 见到南素黎时,她刚用完早膳,斜靠在贵妃塌上,画扇跪在她脚边为她捏着腿。 “微臣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跪着吧。” 已经准备站起身来的安溪若只得硬生生又跪了回去。看来皇后是真的很生气了,这算是在罚跪吗。 一瞬间,安溪若脑中闪过许多想法,但是很快她便做出了反应。 “微臣知错了,还请娘娘责罚。” 认错,化被动为主动,是这种情况最下最好的选择。 “哦?那你说说,错在何处了。”南素黎说话时总是将尾音拉得很长,让声音闲的十分慵懒,还有几分勾人。 “微臣办事不利,这么久了仍查不出司徒幻潼的底细,这是罪一。娘娘精心布局,不想被我无意破坏,这是罪二。” “原来你也知道,办不好事儿还坏我的事,我留着你还有什么用。”南素黎声音急促了些,语气中的怒气不降反升。 “但是娘娘,司徒幻潼已经开始信任我了,不日,我定可以从他口中套出话来。” 请罪不成,便邀功。安溪若在路上便想好了,第一步要和皇后认错,第二步便是让她知道自己还有用处。 “信任?我看他是被你这狐狸媚子迷了心智吧。”南素黎有些阴阳怪气,尤其是在说到狐狸媚子时还有意加重了语气。虽是如此,她的脸色却好了很多。 南素黎是因为想到了自己被安溪若迷了去的儿子,心里又气了起来,自己的珩儿从未武逆过自己,昨天竟然为了这个安溪若和自己顶了嘴。 可转念一想,这个安溪若对自己的珩儿无心,甚至还对那个幻潼有些情,心里也舒服了些。 安溪若不知道南素黎在想些什么,也不愿去在意那一句狐狸媚子是何意,保命要紧,了。见皇后不再黑着脸,心里也总算松了口气。 “你说司徒幻潼已经信任与你,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这个问题,安溪若不是没想过如何应对,可想了那么多答案却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一瞬间,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安溪若这边正在苦闷如何回答南素黎的质疑,幻潼已经在赶往华坤宫的路上了。 送走了安溪若,幻潼便一直绕着定安居院子里的古树踱步,想着要是能进宫就好了。 正想着,滕梓妍便到了。原来是滕子瑞许多日子不见幻潼,很是想念,又苦于身子不好,萧淑妃不放他出来,便央着姐姐来白虎营请幻潼进宫玩。 “哥哥怎么这般慌乱,虽说子瑞在宫里等着,我们也不必这么急的。”看着幻潼神色慌张,滕梓妍总觉得像是出了什么事。 “是小溪,一早就被皇后叫进宫了,我有点担心。” “安姑娘是皇后身边的人,哥哥担心什么?” “你不知道,滕子珩为了小溪和皇后吵了一架,我怕……我怕皇后对小溪不利。” 看着幻潼眼神中流露出的忧虑,滕梓妍说不出是和心情。看到哥哥有了所爱之人,她本是高兴的,可这人的身份,太特别了些。 “她终究是皇后的人,哥哥这般掏心掏肺,可是值得。” 幻潼突然看向滕梓妍,眼神中是坚定,“值得,不论结果如何,能全心全意爱一个人,那便值得了。” “看着哥哥的心有了归宿,阿妍替哥哥开心。”滕梓妍笑得真诚,她突然觉得,哥哥这般脱离了皇子的身份,可以放肆去爱,也是件好事。 “阿妍也会遇到那样一个人的。” 滕梓妍回了幻潼一个微笑,但是她知道,生为公主,她没有这个机会了。 幻潼坐着康平公主的车,一路朝安溪若狂奔,三皇子滕子珩也差不多前后脚收到了消息,一骑快马,赶了过去。 华坤宫皇后寝殿,只有屋内人的呼吸声,屋子里静得吓人。 “皇后娘娘……”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屋里,附在皇后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来了?”闻言,皇后面露疑色,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安溪若,“你起来坐吧。” 第60章 分道扬镳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路小跑而来的幻潼,到华坤宫时,气息还有些不稳。 安溪若也甚是震惊,没想到幻潼竟然会追进宫里,看着那个有些慌忙的少年,心中留过一股暖流。 “司徒参领日理万机,怎么还有空来我这里啊。” “回皇后娘娘,微臣是来找安队长的。” 幻潼简单回了皇后的话,随机转身面相安溪若,故作严色,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满。 “安队长,你在白虎营身居要职,可一早便没了踪影,我们七队才受了重任,怎能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偷懒呢。若是出了事,你可担得起。” 这话虽然是对着安溪若说的,也是为了就走安溪若才说的,可这些职责却是真心实意说给皇后听的。 做了这么久的皇后,幻潼这些小伎俩她又怎能听不出来。 “人是我叫来的,你也不必在这里指桑骂槐了,人你想带走便带走吧。” 安溪若与皇后对视了一眼,皇后点了点头,旁人之后觉得皇后是真的肯放人了,只有安溪若明白,皇后这是相信了自己,愿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了。 “那幻潼在此谢过皇后娘娘了。”说完也不再久留,二话不说拉起安溪若便往外走。 身后,皇后一声不满的轻哼,还没见过更不懂礼数的,看着幻潼心里多少有些不顺心。 幻潼带着安溪若才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滕子珩就冒冒失失的冲进了皇后的寝宫。 皇后正闭幕眼神,也不去看一眼,似是不愿搭理他。 “母后万安。”滕子珩后知后觉,都已经不经通报闯入了寝殿,才想起礼数来。 南素黎依旧没有睁眼去看他,斜倚在塌上,悠悠开口,“皇儿,你来晚了,安溪若已经被幻潼带走了。” 来意被说破,人也安全离开了,滕子珩也不想掩饰了,“不愿娶李家大小姐的是我,希望母后不要为难旁人才好。” 这是他第一次用警告的语气和母后说话,也是他第一次萌生了脱离皇后掌控的想法。 三皇子本是一个宫女所出,何其有幸被皇后一手带大。滕子珩原本想安安分分的做皇后的乖儿子,有这皇后和左相的支持,他便是所有皇子里最出类拔萃的,也是储君最好的候选人。 但是如果这条路上如果注定要舍弃自己唯一所爱,滕子珩觉得不值,他后悔了,所有的权利荣华在安溪若面前都变得黯然失色。 “谁能为难了安溪若,你们一个两个都护着她,我看谁都碰不了她一根头发。”皇后说话带着气,依旧手撑着头,闭着眼。 “母后也不必生气,您放过了她,我们也可以继续相安无事。” “相安无事?”南素黎突然睁开眼,看着滕子珩的眼神中有震惊不解和心痛,“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只能换来一句相安无事?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可以不顾母子情分,不顾养育之恩了吗?” 最后几句,南素黎几乎是喊出来的,她的手握在扶手上,气愤让她全身都在轻微的颤抖。 画扇跪在南素黎脚边,大气都不敢出,呆在南素黎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子这般失控。 “母子之情?养育之恩?”滕子珩向前进了两步,“我母妃还不是被你害死的,我不就是你那二皇子的替身吗。母后真的可笑,居然和自己养了多年的傀儡谈情分。” “你,你竟然这样想?”南素黎看上去有些失落,整个人像失去了力量,瘫在软塌上。 “难道不是吗。”滕子珩的声音冰冷,没有一点感情。 南素黎看着眼前的人,那是自己从小带大孩子啊,如今却成了这般光景,心如刀割。 “你走吧,没事不用来了,如此不听话的傀儡,有何用。” 滕子珩深深的看了一眼南素黎,不是离开的不舍,而是果然如此的表情。是了,皇后承认自己是傀儡了。 滕子珩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养育了自己十多年的人,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南素黎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只觉得胸腔一阵堵闷。 “三皇子……” 滕子珩刚要出门,便听到了身后传来女孩细弱的声音。 “芷若,找我有事?”面对安溪若的妹妹,滕子珩不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整个人都温柔了许多。 若是南素黎看到这般情景,怕是要咯血了。 安芷若摇了摇,有些扭捏,“三皇子之后是不会再来华坤宫了吗?我再也见不到殿下了吗……” “当然不会,芷若放心,我会回来看你的。” 瞬间雨过天晴,安芷若脸上带笑淡淡小,恍惚间滕子珩仿佛看到了安溪若,也跟着傻笑。 本没什么,却被画扇看了去。 “真是一家子狐狸精,姐妹两个没一个好东西。”画扇一遍关着窗子,一边忿忿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殿下岂是她们攀得上的。” “行了,别再和我提她们了,这两日打法安芷若些杂货,别让她出现在我眼前,惹我心烦。”南素黎揉着眉心,疲惫的声音有这一些无奈。 画扇乖乖闭了嘴,退出了屋子。 另一边,幻潼让差人把安溪若送回了白虎营,叮嘱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自己则是去了羽坤宫。 “幻潼哥哥。”还未进门边听到了清脆而欢快的童声,接着便是结实的撞击,一个半大的孩子就这样砸进了幻潼的怀里。 “八殿下。”幻潼将滕子瑞搂进了怀里,左右端详了一下,“是不是长高了点啊。” “我长高了!” 对于滕子瑞来说,长高就是一件非常令人快乐的事情了,可以让他高兴上一整天。 独享喜悦从来不是滕子瑞的风格,所以他蹦蹦跳跳的跑到滕梓妍跟前,扯着她的袖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姐姐,幻潼哥哥说我长高了,我长高了。等我长到和哥哥们一样高,我就可以保护姐姐了。” 滕梓妍宠溺地捏了捏滕子瑞的小鼻子,“好,姐姐等着子瑞,等子瑞长大来保护我。” “所以八殿下要好好和我学武,将来才好保护康平公主啊。” “走,我们现在就开始学,我一定要变得比幻潼哥哥还厉害。”说着滕子瑞摆出来一个准备的姿势,然后冲着幻潼咧开了嘴。 第61章 子珩吃瘪 “公主,三皇子在前厅候着了,说是相见司徒公子。” 正在练武的幻潼和滕子瑞两人纷纷停下了当前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滕梓妍和那个报信的小宫女。 滕梓妍原本正喝着热茶,看着那二人习武,听到三皇子要见幻潼,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异常。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给三皇子准备些茶水点心,让他在前厅等一会儿吧。” 看着小宫女走远了,幻潼才凑上前来,“滕子珩这时候要见我,怕是因为皇后说了些什么。” “哥哥若是怕他们有诈,不妨让妹妹把他挡下来。” 幻潼摇了摇头,“就算今天躲过去了,为达目的,他也不会罢休。再说,我何时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了。”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若是那胆小之辈,母亲的报仇大计怕是没法展开了。 “那也让我先去探一探滕子珩的底,看看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哥哥也就不必太被动了。” “也好。” 兄妹二人有了盘算,便一前一后朝着前厅走去。前脚才从皇后那里救下安溪若,后脚滕子珩便来了,若说这二者无关,道不能让人信服了。 “今儿可是三弟头回来我这儿,却又是为了旁人,我这个做姐姐的啊,难免有些伤心啊。”滕梓妍端坐在主位,嘴里说着伤心,看向滕子珩的眼神却不见悲色。 滕子珩和自己的这位长姐鲜有交集,自然也没什么感情,更没有敬意,看都不曾看向滕梓妍,“司徒幻潼倒是常来姐姐这里,白虎营里不见身影,却得来羽坤宫寻他。既然我都找到这儿了,姐姐便别再藏着他了,姐姐放心,你的心上人我自然不会动他。” “弟弟真是好口才,白的都能被你说成黑。刚刚那段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了,还以为商瞿的长公主是个不检点的人呢。”滕梓妍的眼神中多了些狠戾,几句话的交谈她便感觉到了滕子珩的难缠,心中暗自为幻潼捏了一把汗。 幻潼单手背后从前殿的侧门踱步进来,朝着滕子珩和滕梓妍分别行了一个作手礼。 “殿下误会了,微臣来这儿不过是教八皇子些拳脚罢了。不过臣听闻,李尚书家的千金倒是常去殿下府中做客呀。” 幻潼的后半句话可谓是字字诛心,每个字都戳在了滕子珩的痛处上,却让滕子珩又无力辩驳,也无可辩驳。所以滕子珩并未再纠缠那个话题,开门见山的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刚去看了母后,听芷若说,你的部下安溪若今日才被母后叫去华坤宫训了话,可有此事。” 幻潼嘴角微微上扬,滕子珩果然是为了安溪若而来,看着他想要关心却不从开口,只能用如此曲折的方式发问,幻潼又觉得他可怜又可笑。 “却有此事,而且是微臣亲自到皇后娘娘那里接走的小溪,现在她应该已经回到白虎营了。”幻潼故意叫得亲密,欣赏着滕子珩的表情,看着他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却只能强装镇定,幻潼便觉得舒心了许多。要不是他,小溪还不致于被皇后顶上。 滕子珩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没有马上发话,而是平复了一下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才缓缓开口,“安溪若算是我的朋友,她如今是你的手下,你便应该保护好她。” 只是几个字,滕子珩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他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保护安溪若的权利啊。 “不劳殿下费心,微臣心爱的女人,微臣自然会保护好。只是微臣也劳烦殿下,离小溪稍远些,小溪只是个无名小卒,无福消受皇子的恩泽。”说着还冲着滕子珩微微颔首,十分真诚。 滕子珩嘴角微微抽搐,“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说着甩袖起身,扬长而去。 看着滕子珩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滕梓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哥哥你看到了吗,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滕子珩吃瘪诶。听说他这个人圆滑,在朝堂混得风生水起、游刃有余的,没有人能让三皇子变了脸色没了笑脸。若是那些大臣知道了,他们心目中的玉面皇子为了一个女人急红了脸,得是什么表情啊。哈哈哈哈哈哈……” 自从幻潼与滕梓妍相逢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幻潼明白,作为长公主,不是在后宫养尊处优就行的,尤其她这种没了生母,皇上又对她别外宠爱,多少人都盯着呢,就等着她出错。所以幻潼没有打断她,只安静的坐在下面,陪着她笑。 幻潼在羽坤宫待了很久,直到宫门即将落锁,这才出宫。 马车已经在宫外等了一天了,看到夕阳下马车孤独的身影,幻潼才忽得发现,和滕梓妍一起时的那种轻松不过时假象,卸下那些美好的粉饰,自己依旧是一身沉重。 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皇宫,自己长大的地方,也是牢笼一般的存在。不用马夫放脚凳,幻潼轻盈一跃便轻松上了马车,掀开车帘才发现,安溪若坐在上面,和前些天的情景一摸一样,心情却是完全不同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看着安溪若有些疲惫的面庞,幻潼也能猜到她已经在马车里坐了很久。 安溪若低下头,避开了幻潼炙热的目光,淡淡道:“我没走。” 幻潼只觉得胸腔内猛震了两下,话脱口而出,带着几分忧虑,“你在这儿坐了一天。” 安溪若还是没有抬头,“我不想回去,就想着在这儿等等你。” 幻潼二话没说解下了自己的貂皮大氅,披在了安溪若身上,又将她的手捂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这么冷的天,见迟迟等不到便先回去啊,怎么有你这么傻的姑娘,竟真在这里坐上一天。”嘴上说她傻,心里又心疼得不得了。 安溪若安静的坐在那里,没说一个字。幻潼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而皇后娘娘之恩却又实实在在摆在里,再加上自己唯一的亲人还在皇后手里,安溪若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扯成两半,那样便不会如现在这般煎熬了。 看着眼前这个一心为自己好的男人,安溪若真的不忍心做伤害他的事情,可现实是,自己没得选。 “我总给你添麻烦,却没好好说过抱歉。你知道的,皇后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没得选。” 幻潼的动作一顿,自己又何尝不是没得选呢,谁又给给过自己选择的权利呢。如果可以,他不想做皇后的儿子,他也不想失去母亲,不想隐姓埋名四处漂泊。 “你不需要像任何人道歉,包括我。” 马车内又陷入了沉寂,只有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老大,快回白虎营吧,定安居出了点事情。”孟启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声音压得很低,似是在刻意回避,不想让旁人听到。 第62章 不速之客 “你可算回来了,你若再不回来,冉桂就要把定安居给烧了。”幻潼才下马车就被赵振宇一把拽住了,拉着他径直往里走,一边走还不忘唠叨,“你屋子里进了个奇奇怪怪的人,看着文质彬彬,不知道是不是你朋友,反正看见一个莫名其妙的人闯进你房间,冉桂是坐不住了。” “你父亲对白虎营周边的巡视这么松懈吗,随随便便就能进来人?”幻潼心中已经猜到了来者是何人,所以自然不着急,扯着赵振宇逗闷子。 玩笑开到自己的父亲头上,平日里再怎么不着调的赵振宇也是严肃了一回,迅速回身捂住了幻潼的嘴巴,还四处巡视了一番,确认没有人听到,才放开手。 “这可不能瞎说,军事重地出了这事,你和我父亲谁也跑不掉。所以啊,趁着冉桂没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咱赶紧回去把他处理了。”说着赵振宇还拿手在自己脖子前比划了一下。 幻潼没有接话,只是配合的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这般认真的赵兄可不多见,得好好欣赏欣赏。 “不过这个人真的不简单,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就摸进你的房间了,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真难得,我还以为赵公子对这些从来都不上心的呢。”跟在二人身后的安溪若也听了一路,想到以前自己带七队的时候,赵振宇的各种赖皮偷懒,也觉得今天的赵振宇格外新鲜。 赵振宇挺了挺腰板,抬起下巴,“我可是赵副将的儿子,在京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还以为我真的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吗。太幼稚了,那些纨绔里,哪个不是扮猪吃老虎。” 此话一出,大家都不再说话了,这些事谁都心里清楚,不过没人讲出来罢了。赵振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幻潼和安溪若也不清楚这话该怎么接。其实所有人都是懦弱的,明明心知肚明的事,却没人愿意去揭开它面对它。 正当尴尬的气氛在不断的升温时,冉桂粗旷而嘹亮的声音一下子就将它打破了。 “你知不知道这是拿,知不知道这屋子的主人是谁,竟也有胆量擅闯。” 随后出现的声音更加冷静平淡,“你若不想司徒幻潼因为此事受到责罚,就安静点,你就算喊破房顶,那人也是不会回你半个字的。” 说话的正是小爵爷北堂岱,若是往常,这种事情他定是不会管的。一来他对这些个乌七八糟事不感兴趣,二来他怎么说也是三皇子滕子珩的表弟,而这定安居说白了是五皇子滕子珂的后花园,这两位皇子明争暗斗,若是这里出事,得利的还是他表哥。怎么算来,北堂岱都可以不掺合,但是他第一眼瞧见幻潼就觉着投缘,这只是看在幻潼的面子上才开的口。 冉桂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很是莽撞,但也绝非不明事理之人,北堂岱提点一句,便也明了了。只恶狠狠地瞪着那人,不再大嚷大叫了。 “真没想到,这定安居里除了我,还有人能镇住冉桂啊。”说着还不忘看了一眼安溪若,又继续道,“原以为是冉桂天生有反骨,不好收服,结果是安队长功夫不到家啊。” “对对对,是我这队长没能力,还是参领最厉害。”安溪若本来还在因为夹在皇后娘娘和幻潼中间而有些纠结,此时被幻潼一刺激,彻底有了精神。 幻潼看着有了精气神的安溪若,笑着耸了耸肩,并没有继续和她争执下去。安溪若瞬间便明白了,幻潼一早就看出来她情绪不对了,这是在开导自己。 三人一进定安居,便都被屋内那人吸引去了。只见一白衣公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宝剑,安静的立在窗口,看着院子里那棵古槐。这位公子面容清秀,眉眼间却有一丝哀愁,就像是一株寒夜里的莲花,让人不禁怜惜。可他很冷,让人不愿靠近,好似天生带着疏离感。 “阿澈!”幻潼惊呼一声,脚步也是一顿。 白衣公子循声回眸,深情淡雅,却全然不是大家想象中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他眉眼间的贵气会让人联想到——天生的帝王相。 定安居的各位都禁了声,看看自家的参领,又看看那个看着就不好惹的白衣公子,都在揣测着二人的关系。 “许久未见,你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名叫阿澈的白衣公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幻潼,看着幻潼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得意地笑了。 “赵兄,我要找地方去修理这个人,你先看着定安居。”说着幻潼便冲进了定安居,拉起那人便往外走,留赵振宇一人傻在了原地。 “怎么是我,幻潼咱换个人托付好不好,你看安溪若怎么样,幻潼。”赵振宇对着幻潼的背影喊了半天,并没有得到回应,垂头丧气地看着院子里的一众人,脸上写满了无奈。 幻潼拉着人,一路走街串巷,把人从侧门拐进了三生阁。 “邱元澈,你敢不敢胆子再大点啊,直接闯进白虎营?” 幻潼抵着门,看着依旧一脸风轻云淡的邱元澈,他就火大。认识幻潼的人都觉得他是个不会轻易动怒的人,可唯独遇到邱元澈,他总会跳脚。 邱元澈,延梁国三皇子,与幻潼同岁。当年幻潼跟着师父芜境游学时,曾搭救过邱元澈,也是那时两人成了好友,虽然不常见面,关系确实匪浅。 “怕什么,又没人认识我,再说了,你真厉害肯定能罩住我的。” 人前,邱元澈是一个高冷的翩翩公子,也是个雷厉风行不容置疑的皇子。人后,尤其是幻潼面前,他就变成了一个不那么讲究的人了,说得直白些,简直就是无赖。这便是幻潼对他的评价了,当然,邱元澈并不知情。 幻潼叹了口气,对于这大少爷,他从来也拿他没办法,“这里是三生阁,我的地盘,你这偷偷进城驿馆是去不了了,便先在这里歇脚吧。” 邱元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很是满意,他点了点头,“早就听闻了京都城有个三生阁,无论如何也要进去梦个三生。今日看来,果然是个不错的青楼,没想到幻潼你还是个做老鸨的料子啊。” 幻潼当机给力邱元澈一记爆栗,“能不能正经点。” 第63章 城南水难 邱元澈潜入京都城已有数日,京都城上上下下好吃的好玩的都被他寻了个遍。而幻潼,每日除了白虎营的日常工作要做,陪这位祖宗到处闲逛成了他的副业。幻潼如今整日心力交瘁,玩乐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可幻潼还要帮这个小祖宗隐藏身份,这便很伤脑筋了,而更雪上加霜的是,这个祖宗还很招摇。 茶馆里,幻潼猛灌了三盏茶水之后,趴在了桌子上。 “我现在怀疑你是个假阿澈。” “为什么?”邱元澈一边静静有味地听着茶馆里说书先生讲得话本,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幻潼答对着。 “堂堂一国皇子,你的威严呢?”幻潼压低了声音,但每个字都咬的狠狠得。 邱元澈抓起了一把瓜子,“难得没人认识我,我当然要发泄发泄了。” “你保证,玩够了就变回那个靠谱阿澈,沉着冷静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保证,你让我安静听会儿”,没等幻潼说完,邱元澈就将他打断了,依旧津津有味地嗑着瓜子。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见忆莲?”幻潼从桌子上爬了起来,单手撑着脸,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邱元澈,他就知道,提到忆莲邱元澈必定会怂。 果不其然,邱元澈嗑瓜子的动作一顿,有些艰难的把头转向了幻潼,讨好地笑了笑,“要不然,你先帮我跟她透露点?” “那是你的亲妹妹,我一个外人,就不当这个恶人了吧。”幻潼笑着,拒绝了邱元澈的请求。 “可是她这个性子,我怕我有命说,没命带她回去啊。再说了,她和你生活了这么久,和你也更亲近一些。”说到后面,邱元澈明显变得有些落寞了。 幻潼没有立刻说些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血浓于水,她总归和你血脉相连,再说了,她虽然活泼了些,很多道理她也是懂的。你的难处,她可能一时无法理解,可她会想明白的。” 邱元澈看向窗外,几只麻雀从窗檐上扑腾着翅膀风向了天空,在空中追逐着嬉戏。他叹了一口气,道:“幻潼,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和她相认啊,就让她做一辈子闲散的千金小姐,永远远离皇家的争斗。” “别忘了我回京都是做什么的,我的身份曝光是迟早的事,忆莲总会发现自己的身份有问题的。”幻潼也顺着邱元澈的目光看向了窗外的麻雀,没有鸟笼的束缚,是那样的自由快活,“如果可以,我希望阿妍也能做个闲散的富家千金,而不是他的女儿。” 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各自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邱元澈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头,“你刚刚说了阿妍?你妹妹叫滕梓妍?” 幻潼点了点头,看着邱元澈等着他的后文。 “你可知这次延梁使团来商瞿是为了何事?” “和亲。”幻潼答道,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不好,“延梁使团心中已有人选?” 邱元澈点了点头,“我听闻,临行前皇后特意嘱咐了二哥,要选滕梓妍。” 幻潼攥起了拳头,锤在了桌面上,“既然我都已经回来了,那定不能再叫阿妍受了委屈。” “我怀疑皇后和商瞿宫里的人有往来,你和令妹还需多加小心啊。” 突然,孟启慌慌张张的窜进了茶楼,直奔幻潼扑了过来,然后附在幻潼耳边说了些什么,幻潼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糟糕了。 “出事了?”邱元澈凑到幻潼身侧,压低了声音问道。 幻潼点了点头,“你先回三生阁,我得去白虎营处理一下事情。” “孟启,你送邱公子回去,然后告诉梦君生,我要的东西备好了,我随时要用。” 三人从茶馆分别,幻潼快马加鞭赶到了白虎营。 “参军你可回来了,你前些日子让我关注着洪水的事情,果不其然,京都南边的一个镇子不知怎得,突然下了几天几夜的暴雨,大坝决堤,村民都逃了出来,现在就有很多难民聚集在城门外。”冉桂递给了幻潼一封信,是刚刚送过来的情报。 “真是奇怪,才初春,怎么就暴雨连绵了呢。”安溪若站在幻潼身旁,看着信中对暴雨的描述感到了疑惑。 “那些难民情况如何?”如今幻潼要负责整个京都城的治安,难民就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不稳定因素,若如没有处理好,京都陷入混乱,延梁使团抵达之时看到的是一片混乱,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安溪若谈了口气,“很不乐观,他们吵着要进城,但是守成的士兵得了令,不能开城门,貌似赤狐营打算武力镇压了。” 赤狐营现如今主要负责京都城周边的治安,现在由七皇子滕子瑢负责,这些难民聚在城外,那便是他们负责的范围。 “那不正好,这些难民进不了城,城里就不会乱,我们就不用怕了。”冉桂松了一口气,与刚刚比起来明显放松了不少。 “武力镇压,还真是残忍。”安溪若冷笑了一声,“果然是皇子的做派,就喜欢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结局问题。” 安溪若想起来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安陵家,眼神中闪过了厌恶。 “真不知道滕子瑢是怎么进的赤狐营,这种消耗民心,风险又这么大的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幻潼揉了揉眉心,想到自己的弟弟如此草包,他就感到头疼。他想,当年母后冤死,他恨父亲不识人心,如今看到这些个弟弟,便更加肯定了父亲的昏庸,不满的情绪又多了几分。 “小溪,陪我走一趟城门吧,我们去看看情况。” “好。” “参军,您不会要多管闲事吧,难民在城外,我们……”冉桂有些着急了,只要难民不进城,出了再大的事也不用白虎营或者幻潼担着,可一旦幻潼插手了,那就是自己往沼泽里跳了。 “我知道你的忧虑,可你想过吗,如果武力镇压,这些难民的亲人或朋友幸存了,或者就是这京都城内的人,后果会如何吗?他们会躲在暗处,伺机报复,那样才是最糟糕的。组织他们的暴行,也是在帮我们自己。” 第64章 打开城门 城门下,幻潼一行人前脚刚到,滕子瑢的亲卫带着一队人马后脚便到了。他们穿着铠甲,手持利刃,看样子是来清剿难民的。幻潼本以为这种搅乱民心的事会在晚上偷偷进行,没想到他居然准备在白天大张旗鼓地做。 滕子瑢的亲卫还算谦逊,没有仗着自己的主子是皇子便目中无人,见幻潼在,便行礼打了招呼。 “七皇子殿下可是有什么指示?”幻潼依旧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亲卫。 那亲卫笑眯眯的,看起来态度十分恭敬,语气却很是高傲:“参军负责京都城内,我家殿下负责城外,只要这难民不进城,便不劳烦参军挂心了。” 说白了就是在告诉幻潼,不管你是,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可这事若是处理不好,城内毕将大乱,此时相助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两人的交谈听着和和气气,眼神上却互相较着劲。 “还请参军放心,陛下都曾夸奖过七皇子殿下做事稳妥。” 幻潼看着这个笑眯眯的亲卫,自然明白他这话是在皇上施压,叫自己莫要插手。但是来京都这么久,虽然查到了一些眉目,却还没有在朝廷立稳根基,有些事难以动手。而这次水患就是自己的机会,自然不能凭一个亲卫的几句话便退缩了。 “那不知七皇子想了何等妙招?”虽然幻潼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但是这种时候不能暴露自己知道的很多,并且也不知道七皇子是不是故意放出的消息。 那亲卫没有立即作答,他明显感受到幻潼来这里就是想要插手这件事的,所以不想轻易作答,可是若是一直遮遮掩掩的,却又容易落下话柄,思考再三他还是决定告诉幻潼一部分。 “七皇子殿下挑好了城外的一块地,今日我们来就是带他们过去把他们安置在那里的。” 幻潼瞥了一眼亲卫身后的队伍,没有人带粮食帐篷。而难民也是半个时辰前才到的,这么短的时间迅速筹备好物资并提前布置几乎不可能。那么他们所谓的“安置”便是剿杀。难怪选在白天进行,这种理由放在黑夜反倒是不合适了。虽然这样避免了立刻激起民愤,但也难免败露,再说了,提前那么久准备的物资,不能派不上用场。 “我看你们走得急,连粮食和帐篷都没带上。”幻潼此话一出,那亲卫果然有些防备地看向了他,幻潼假装没有察觉,嘴角却微微上扬了一点,继续道,“正好我都准备了,那就让我出些绵薄之力吧。孟启,把东西带上来。” 早在看到滕子瑢的亲卫带兵过来的时候,幻潼便差人通知了孟启,叫他带上东西道城门这里来。而就在不久前,孟启便到了。 听到这话的亲卫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参军竟然真的有备而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次洪灾是幻潼一个展现的机会,同时也是滕子瑢的一次机会。身为皇子,虽然无心皇位,却也是三皇子阵营的一员。可如今他在赤狐营待了几年了,却依旧没有啥功绩,在朝廷没有话语权,不能在政务上真正帮到三皇子。甚至新年宴会上,三皇子来找他帮忙,他都没能帮上手,心中一直过意不去。一只以来暗自与幻潼较劲,想要立些功。 “这……这恐怕不妥吧。”亲卫突然失了方寸,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阻拦。 幻潼自然不会给亲卫拒绝他的机会,直接吩咐了孟启,跟在他们的队伍后边,甚至还告诉孟启到了营地要组织大家帮忙搭帐篷。 “我这次准备的帐篷和粮食不少,想必是够用的了。劳烦告诉七皇子殿下就不必费心准备了。” 虽然地方是七皇子找的,但是东西都是幻潼出的,那将来老百姓能记住好的便只有幻潼了。 亲卫又是一愣,本想着计划有变,但是主意是七皇子殿下的,那幻潼顶多就是慷慨解囊,头功还是七皇子的。可幻潼一些子把东西都备全了,这是完全不给七皇子发挥的空间啊。亲卫明白自己来不是单单把灾民安顿明白的,还是要帮助七皇子在朝廷里树立形象的。可幻潼这么横插一脚,就完全把七皇子排除在外了。 “东西都在后面,七皇子殿下正亲自监督运过来,我们不妨等等,汇合了再一同过去。”亲卫想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并且已经安排了人去通知七皇子带着东西过来。 可幻潼当然不能让他如愿,“叫灾民等着也不好,既然有东西了,不如先运出去讲他们安顿下来。” 说着便对守成的士兵喊道:“劳烦开一下城门。” “七皇子未到,我看你们谁敢开门。”那亲卫噌的一声抽出自己的佩刀,眼神凶狠地盯着那些守城的士兵,然后又瞬间恢复了笑脸,对幻潼道,“参军便这般急不可待吗,殿下马上就到了,您还是等等为好。” 虽然依旧是笑脸相向,但是威胁的意味却已经很明显了,到了这种时刻,也不必再装什么和气了。 幻潼不急,也笑嘻嘻的对那亲卫说:“外面的百姓可能正在挨冻受饿,我想七皇子不会介意我先把物资送出去的。” 那亲卫也不想和幻潼兜圈子了,直接了当地说道:“七皇子不到,城门不开。城外是七皇子负责,开不开城门自然也要听七皇子的。” 两人正僵持不下,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兵令在此,开城门。” 所有人都循声看了过去,发现是兵部尚书之女李婉竹,手持令牌,站在马车上。 兵令在兵部尚书李承鸿手里,不能调动军队,却是专门调动护城军,也就是这些守卫甚至白虎和赤狐的士兵都要听令于此令牌。幻潼心想,李承鸿必然不愿参与到这次的事件中,那令牌肯定是李婉竹偷出来的了。但不管怎样,打开城门出门是目前最重要的。 守成的士兵们互相看着对方,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好了。 李婉竹见守城士兵迟迟没有行动,举着令牌跳下了马车,一边朝城门走,一边大声质问着:“看到令牌却都没有行动,是想被治罪吗!” 原本还在犹豫的士兵,听到治罪二字都浑身一哆嗦,刚还在纠结是听七皇子的还是李家二小姐的,不过既然有令牌,出事了罪责也落不到自己头上,便麻利地打开了城门。 第65章 难民闹事 幻潼看着李婉竹欲言又止,仔细想想便都能明白,李尚书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拿着令牌来开城门,这令牌必定是李二小姐自己偷拿出来的。幻潼知道,城门守卫知道,滕子瑢的亲卫也明白,但是没人敢说出来,或者说,谁说出来也没有意义。 李婉竹看着幻潼担忧的神情,嘴角微扬,有些得意地瞥了一眼跟在幻潼身后的安溪若。 此时幻潼已经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了李婉竹身侧,用只能他们俩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可知谎传军令是重罪。” “那还不赶紧出城办事,不然我就白冒险了。” 李婉竹说话时身子向幻潼倾去,旁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会觉得两人行为暧昧。安溪若坐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抓着缰绳,别过头不去看两人。李婉竹能在关键的时刻帮助幻潼,而自己呢,只能为他带去麻烦,随时会将他卷入纷争,甚至还要做皇后的眼线,背叛他。安溪若虽然看着举止亲昵的二人,突然觉得自己甚至没有立场吃醋了。 “在下先行一步,到城外等候七皇子大驾。”给亲卫留下这样一句话,幻潼便带着物资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幻潼翻身上马,却见李婉竹依旧站在身旁,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毕竟刚刚被帮了大忙,幻潼也不好把她独自仍在这里。 “安队长!” 安溪若还在想着刚刚的事情,突然被幻潼叫了一声,有些晃神,差点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幻潼见她那魂不守舍的样子,本想把李婉竹交予她照顾的想法顿时没了,“骑马就不要走神了,也不怕摔下来断了手脚。” 说着幻潼又翻身下了马,扶着李婉竹上了自己的马。 “为何不与我同乘?” “还是注意些好,莫要污了李小姐的清名才好。” “你知道我对你是何心思。” “李小姐也该知道,在下没有那个心思。” “亏我冒着杀头的重罪来帮你,结果你却这般无情。”李婉竹佯装生气,希望幻潼能对自己更亲近些,哪怕是为了爹爹兵部的权利也好。 幻潼轻笑一声:“李小姐放心,幻潼必定将城外的难民全部安排妥当,若日后圣上提起此事,也只会有嘉奖不会责罚。至于令牌一事,我想李大人自然不会告发自己的女儿,李小姐也不必忧心。” “你真的太没意思了。”说罢也不再搭理幻潼,只是安心的坐在马上,看着城外大的风景。 难民没有聚集在城门下,刚来的时候大家还在敲城门,发现里边完全没有放他们进去的意图之后,就在不远处的溪水边驻扎了下来。说是驻扎,也只不过是抱着一些行李围坐在一起,连篝火都点不成。看到有马车过来,先是警觉地观察了一阵子,看到了车上是粮食和帐篷,便一群人蜂拥而上,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好在幻潼此次出行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带的人马足够,灾民靠近马车之前便被随行的士兵拦了下来。 “大家都不要挤,排好队,每个人都能领到东西的。”孟启做起了组织的工作,再加上身旁冉桂一脸凶像,就算有人想要争抢也不敢了,安安静静地站在队伍里等着粮食和帐篷的发放。 幻潼见他们二人干得起劲,自己也乐得清闲,找了不远处的一棵矮树爬了上去,半躺半倚在树枝上闭目养神。 李婉竹从未见过这种场面,见安溪若帮着发粮食,也图新鲜跟着发了一会儿。可整日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体力上根本撑不住,再加上难民们一路逃难过来脏兮兮的,一群人聚在一起还散发着刺鼻汗臭味,不一会儿她便受不了了。 “喂,司徒幻潼。”李婉竹走到幻潼爬上去的那颗矮树下。 幻潼没有睁眼,只是轻声“嗯”了一下。 “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你也一样。我会让你慢慢喜欢上的。我父亲是兵部尚书,令尊是大将军,我们门当户对,相较于其他人,我也能帮你的更多。我不能出来太久,要先走了,不过你要记得,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说完李婉竹在树下站了一会儿,见幻潼没有动静,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回避自己,知道等不到回应了,便直接离开了。 听着李婉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幻潼睁开了双眼,看了一眼那个远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正在难民堆里布施的安溪若,若有所思。 幻潼正看着,却见三五个难民端着食物折返了回来,将手中的稀粥和馒头扔到了地上,嘴中还骂骂咧咧的。其中一人用手指着安溪若,幻潼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却看到安溪若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却一直压抑着怒火。那人并没罢休而是将手中的米汤像前扬去,大家都没有意料到他会这样做,所以并没有防备,安溪若和她身边的一名士兵被泼了一身。米汤是到这里才架起锅熬的,那人的米汤是刚领的,汤水是滚烫的,溅到安溪若的脖子上,红了一片。 幻潼从看到发生口角到赶过来还是迟了一步,没能挡下那碗热汤。他两步化作一步冲到带头闹事那人身前,单手抓住了他的领子,将他扯到了一旁。刚刚愣住的士兵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上前将闹事者全部都控制了起来。 “大家放心吃,这些食物都是新鲜干净的,没有问题。”孟启说这拿起了一个馒头,大口咬了起来,然后又端起一碗米汤一饮而尽。 原本被闹事者挑起的混乱也在孟启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了下来,大家又恢复了秩序,等着领取食物。 “冉桂,你去审一审那些人,看看他们为什么要闹事。” “参军,你说会不会是七皇子……” 冉桂还未说完,就被幻潼一把捂住了嘴:“污蔑皇子可是重罪,别瞎说。而且,这么粗劣的手段,不可能。” “那会是谁呢?”冉桂拍着自己的脑袋,看上去十分迷茫。 幻潼被气得不禁发笑:“所以才叫你去审问啊,愣在这儿想什么,快去审啊。” 冉桂似是恍然大悟,嘴上说这对对对,这才慌慌张张地跑去审问了。 第66章 医馆就医 幻潼骑上了踏雪,来到了安溪若身边,伸出手来:“上马。” “做什么?”安溪若捂着伤处,疑惑的看着幻潼。 “去医馆啊。”幻潼的语气平静,就像是在说去吃饭一样稀疏平常的事情。 “那这里怎么半,刚还……” 未等安溪若把话说完,幻潼就打断了她,看上去有些焦急:“不是还有孟启和冉桂吗,你这伤再不处理就留疤了,你想留疤吗?” 安溪若摇了摇头,转身要去牵自己的马,却被幻潼一手捞上了马。安溪若惊呼了一声,幻潼也并未在意,而是驾着马朝城内奔去。 “你受伤了,还是不要自己骑马了。”这算是对刚刚自己行为的解释。 安溪若心里暖暖的,幻潼能这般关系自己,总是令人开心的,可想起李婉竹才骑过这匹马,心里也多少有些不舒服。 “男女授受不亲,参军这般行径,不怕我们被误会被乱嚼舌根吗?” 这是刚刚给李婉竹的说辞,幻潼立刻明白了安溪若的小心思。 “反正我心悦你,等立了功就去求皇上给我俩赐婚。为了防止你和我都被别人惦记了去,制造些留言也是不错的。” “歪理邪说。”安溪若虽然嘴上说着幻潼,脸上却已经堆满了笑意。 话说二人同骑一马,大摇大摆的从城外奔到医馆,果然引来了无数百姓的瞩目。 百姓们都说,男子俊朗清秀,女子貌美且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气势,实在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这话在百姓间传得快,不消一柱香的功夫便传到了李婉竹耳朵里。李二小姐表面云淡风轻,手里却掰断了一支玉簪,心想着必定不能让安溪若好过,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再说那二人,踏雪本就是良驹,再加上距离本就不远,很快便就到了医馆。 “你且在这里上药等我,我去买点蜜饯果子给你。”幻潼把安溪若安置在了医馆的小隔间里。 安溪若看着幻潼,笑着点了点头,眼里的喜悦却淡了许多。 幻潼察觉出了安溪若情绪上的变换,迟疑了片刻,什么也未说便走了。 安溪若明白幻潼送自己来就医目的并不单纯,幻潼也知晓安溪若什么都知道,某种程度上两人也算是心意相通了。幻潼本还像解释上两句,看着安溪若笑得恬静,边也明白了无须解释。 只不过幻潼走后,安溪若还是似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她虽通透,却也不过是个小姑娘,有些无用的话,她还是有所期待的。 医馆就做落在永乐街,隔了几个店铺便是静心斋了。幻潼带安溪若来医馆,确实是担心她的烫伤,可想要借机去一次静心斋也是真的。 幻潼进了静心斋,没需要店小二带路便直接去了“洛”字号房间。店小二跟在幻潼身后,显得有些茫然。 “叫你们掌柜来洛字号见我,还有给我准备些糕点蜜饯包起来。” 小二虽不知这客人是何来头,却也是个机灵的,知道来者必然是个大人物。大人物的话自然是不能怠慢的,得了命令便不敢耽搁,马上就去办了。 幻潼在房间里坐下,也并未着急,只是安静地端详着房间里那幅画像,等着掌柜。 “公子。”掌柜打开房门,探进来一个头,“方才小的敲门公子却不应,便冒昧地开了门,公子恕罪。” “无碍。”幻潼有些恍惚,不想一幅旧画竟然自己丢了魂,心中暗念,以后断不可再如此了。 掌柜先是将几包糕点放在了矮桌上,在幻潼的示意下又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刚刚难民中有人闹事,难免让人多心,且帮我多盯着写,若是皇后那边有动静,提前知会我。” “公子放心,皇后和左相我们的人都紧盯着呢,最近都还算安分,这难民他们该是没动手脚的。” 幻潼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其他的呢,可查到些什么了。” 掌柜向前倾身,低声道:“确是查到了南家和延梁皇室的一些秘闻。” 幻潼抬眼,神色平静,叫掌柜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便试探着回起话来。 “咱们的黎皇后与延梁的皇后乃是手帕交,两家暗地里有颇多交集。这次随使团来的二皇子,便是延梁皇后所出,这次来访,似乎有所谋划。” 幻潼皱眉,联系着掌柜今日所言,再回想邱元澈所说的和亲人选一事,倒是有了些眉目。 掌柜瞧这幻潼面色不善,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正犹豫着,便听到幻潼有些清淡的声音缓缓传来:“这二人又是如何成了手帕交的?” 两国的皇后竟然是手帕交,任谁听了都会诧异,也会心惊。两国皇帝的枕边人关系匪浅,若二人联手做些什么,便是两国一同地动山摇。 “黎皇后的外祖家乃是大商户王家,生意遍布商瞿和延梁。王家有两个嫡女,大小姐嫁给了咱商瞿的左相,二小姐则嫁给了延梁重臣之子。这个二小姐到了延梁,结识了如今延梁皇后的生母。黎皇后幼时去寻她姨母,便正巧遇到这延梁皇后,两人那时便投缘,一直未断了联系。” “如此听来,若是有心查探,这二位皇后的情谊便不难被发现,为何从未听到过一点点风声。” “二人也不想这层关系被捅破,痕迹处理得很干净,小的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探查出来。” 幻潼自然听出了掌柜的邀功之意,却也不想轻易奖赏,叫这些人太过得意了去,只平淡地回道:“看来梦君生还算靠谱,这静心斋是个靠谱的。日后好好干,必不会亏待了你们。” 幻潼这话里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却也透露出了信任,那掌柜听了也是高兴的。再加上有意无意透露出的自己的地位高于梦君生,让那掌柜更是恭敬许多。 “不早了,我先走了,使团那边你也派人盯着些。” 幻潼拎起来那几包糕点,有匆匆赶回了医馆。还未走到,便察觉了医馆前有些骚动,紧走了两步,正瞧见三皇子从轿撵上下来。 第67章 他喜欢你 幻潼越步上前,挡在了门口,朝滕子珩行了一礼。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为何不寻御医瞧瞧,却来这民间医馆。” 滕子珩瞥了一眼幻潼,眼神中多有不善。他来着医馆自然是为了安溪若,幻潼如今当众问出,他却也不好表明来意了。虽很是不爽,却还一副亲和的模样。 “本宫听闻参领出城赈灾遇到了闹事的灾民,之后便来了这医馆,怕是受了伤,便来瞧瞧。”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小小的骚动了起来,夸赞着三皇子体恤下属,是个贤良的。听着百姓的讨论,滕子珩那笑容也真实了几分。 “害殿下白担心了,不过是布粥时一个小队长烫伤了,臣带她来瞧瞧而已。” 灾民闹事说大不大,却是极易被拿来做文章的,幻潼自然不能让这件事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知殿下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城外并无灾民闹事啊。” 滕子珩本想借着灾民闹事,夺过安抚难民的主动权,却不想幻潼竟如此谨慎。本也不是非要去插手难民之事,边野作罢了。 “想来是那些守城的人误会了,心急之下便嚷嚷了出来,参领也不必放在心上。” 二人谈话间,安溪若已经处理好了烫伤,拎着药从屋内走了出来。只看着了幻潼的背影,不知滕子珩也站在门外,还跟幻潼打趣着:“只是去买些糕点蜜饯怎用了这么久,听公主说你很会做糕点,还不如……” 安溪若走到了幻潼身侧,便看到了轿撵旁的滕子珩,那未说完的话便戛然而止了,面色也有些尴尬。 “见过殿下。”说着朝滕子珩行了一礼。 滕子珩看向安溪若,眼神中是克制的关心,不过他不敢让目光在安溪若身上多做停留,迅速地就转向了幻潼,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本宫竟不知参领还会做糕点,还不如皇姐更了解些,看来本宫还是该多关心关心司徒兄。” “只不过是因八皇子的缘故,多了些接触罢了。”幻潼很坦然,倒显得滕子珩更为处心积虑了。 “药苦,这个甜。”幻潼把那几包捆在一起的糕点一把塞进了安溪若怀里,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脸颊微微泛红,“那什么,回军营再说。” 安溪若疑惑的嗯了一声,幻潼并未回应,又去忙着和滕子珩“打太极”去了。安溪若看着眼前那个提拔却又有些单薄的背影,突然就想明白了,幻潼说的是做糕点,莞尔一笑。 滕子珩虽在和幻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眼神却不住地瞥向安溪若,却瞧见了她盯着幻潼笑得灿烂,心中一紧。 “既然司徒参领无碍,本宫便先走了。”虽是对幻潼说的话,滕子珩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安溪若。 “微臣恭送殿下。” “既然喜欢,便莫要负了她,否则我决不饶你。”临走前,滕子珩突然附在幻潼耳边,留下了这样一句,不是以皇子的身份去威胁,而是以另一个追求者的身份。 “不劳殿下费心。”幻潼知道,滕子珩这算是暂时退出了,那皇后应该一时半刻不会再找安溪若麻烦了,想着,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你们俩说了什么悄悄话啊。”看着滕子珩走远了,安溪若才走上前来。 安溪若和滕子珩还算得上相熟,她和妹妹见面多是三皇子出面牵线的。她也知道,皇后不喜欢他们走得太近,他们也不适合成为关系亲近的人,所以一般时候,安溪若还是尽力和滕子珩保持距离的。 “他喜欢你。” “什么?”安溪若震惊得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这个表情僵持了一会儿,又突然垂眸,轻轻叹了口气。 幻潼只觉得她有趣,歪头看着她轻笑:“怎么,想到了什么?” 安溪若摇了摇头,道:“本是觉得惊讶,但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些年他做的事情,又觉得是我太迟钝了。” 幻潼大笑:“这倒是没说错,你就是太愚钝了。”说着,还在安溪若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幻潼去马厩里牵踏雪出来,安溪若就追在他身后。 “所以啊,我这么愚钝,你须得什么都告诉我才行,不然我自己真的会想不懂的。” 幻潼手中的动作一顿,什么都说么,真的能什么都告诉你嘛。回头,看着安溪若的双眸,清澈透亮,幻潼宠溺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皇宫,议政殿外。 滕梓妍抱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蜂蜜荷花糕。那次宫宴后,幻潼曾嘱咐过滕梓妍,常来给滕翊珏送送糕点。 “长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正搁里边呢,要不然您先回,有啥东西等会儿奴才给您送进去。” 上前阻拦的正是滕翊珏身边的大太监赵喜公公。 滕梓妍朝屋里看了看,回绝了赵喜公公的好意:“谢赵公公提醒,不过这糕点,本宫还是想亲自给父皇送进去。” “那奴才给您通报一声。” 滕梓妍看赵喜虽说着要通报,却面露难色,怕是刚刚得了吩咐,不能轻易进入,便拦住了赵喜。 “不必了,赵公公,本宫自个儿在这儿等就好了。” 赵喜有些愧疚,这初春的风还是很刺骨的,让长公主一个小姑娘站在风里等,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可皇后不想被打扰,自己也没法违抗。便叫人搬来了凳子和暖炉给滕梓妍。 凳子放在了门前长廊,一个背风些的地方,正好在议政殿的窗下。滕梓妍坐在那儿,隐约能听到一些里面的交谈声,虽不真切,却能明白个大概。 听墙角并非淑女所为,所以滕梓妍没有有意去偷听,可却在皇后那有些尖锐的声音里,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这才听了一耳朵。 “延梁使臣意在和亲,长公主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不如这次就让梓妍去吧。” 南素黎的声音似是一把剑,穿透了议政殿的宫墙,一击刺中了滕梓妍的胸口。 “可我答应过……”滕翊珏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话说到一半便停下了,“阿妍不能远嫁。” 滕翊珏的声音里带着愤怒,但南素黎并没有就此罢休。 “不远嫁?可整个商瞿有哪个能入了她的眼,陛下这是要梓妍青灯古佛伴余生嘛?” 滕翊珏沉默了,他没有再继续强硬的反驳。南素黎抓住了滕翊珏内心动摇的这个时机,趁热打铁。 “再者,延梁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嫁给一个有前途的皇子,将来便是延梁的皇后啊。商瞿长公主,延梁皇后,这是天下最尊贵的身份了吧。” 滕翊珏没再说话,滕梓妍眸光暗淡。她抱着盒子站了起来。 “赵公公,这风吹得人头痛,今日本宫便先回去了。” “公主慢走。”赵喜看滕梓妍面色不好,便信了头疼的由头。 滕梓妍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来嘱咐:“今日没能给父皇送去糕点,又凭白落了病,公公便不要和父皇提起本宫来过的事情了,再让他担心就不好了。” 赵喜只觉得滕梓妍十分乖巧懂事,如今又能为皇上着想了,心里也是高兴的,自然愿意帮忙。看着滕梓妍离开的背影,心中想着,皇上这么多年都没能捂热乎的心,终于还是温乎了。 旁人也许不清楚,可赵喜却是明白的,在皇上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永远是靖皇后。 第68章 桃花酥 滕梓妍只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浑浑噩噩的出了议政殿,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朝云殿。 “公主,公主。” 直到夏竹不断的呼唤她,才终于让她回过了神来。 “夏竹。”滕梓妍一把抓住夏竹的胳膊,就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一根浮木,“父皇可能要让我去和亲了,怎么办,我总觉皇后如此提议不安好心。怎么办,怎么办,我才找到哥哥啊,这就又要分开了嘛……” 看着完全慌了神的公主,夏竹眼眶一红。这么多年了,公主都步履维艰,小心躲着皇后。好不容易等来了司徒公子,公主的日子终于好过了些,却又遇到了和亲。公主的命真的好苦啊…… “公主,我们去找司徒公子吧,他主意多,一定能有办法的。” “不行!”滕梓妍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和刚刚六神无主的样子判若两人。 “可……” “别说了,哥哥他有自己的计划,若是告诉他此事,一定会破坏了他的原来的打算的,不可以。” 看着滕梓妍那强装的坚强,夏竹只觉得更加心痛了,表面点头应下了,心里却盘算着何时背着公主将消息告诉司徒幻潼。毕竟再重要的计划,也不能比公主的终身大事重要啊。 另一边,幻潼没再带安溪若出城,而是将城外的事全都交给了孟启,带着安溪若回了定安居。 “城外真的不需要去看着了吗,如果再有闹事的怎么办。”安溪若站在白虎营门口,有些担忧地问。 幻潼安抚地揉了揉安溪若的头,道:“暂时不会有人闹事了,剩下的,孟启自己能解决。” 安溪若似乎还像说些什么,却被幻潼制止了,他一边推着安溪若往院子里走,一边说:“别操心了,现在能好好待着养伤,等我给你做糕点吃。对了,你想吃什么的?” “都可以,不过……” “都可以的话,咱们院子里的桃花开了,不如就吃桃花酥吧。” 幻潼知道安溪若想要说什么,却完全不搭茬。这些事,他不希望安溪若参与过多,日后的情形只会越来越凶险,安溪若既然已经卷入其中,幻潼便只求安溪若莫要陷得过深了。 安溪若略显焦虑,微蹙着眉头,眉间的朱砂痣显得更加引人注目。那模样,让幻潼恍惚了,想到了几年前,在陵城,那样一个血染了半边天的夜晚,他从火海里拉出来的女孩。他们相处了月余,互相抚慰着失去亲人的伤痛,幻潼一度觉得他们可以永远这样相互依偎,可最终还是走散了。 “小溪,你可知哪里的桃花酥最好吃……”幻潼鬼使神差地开口问了出来,问完他便后悔了。 初见那日他便确信了,安溪若就是那故人。幻潼是想要相认的,但他发觉安溪若似乎不想提起那昔日的身份,也就没再开口。可没想到,今日一个慌神,便又说了这试探的话,也许心底还是期待的吧。 问便问了吧,幻潼心想着。 安溪若似是还想着城外的灾民,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 幻潼就那样望着安溪若,似是要把她看透了去,慢悠悠地说道:“桃花酥要想好吃,一是看火候,二是挑桃花。而商瞿最好的桃花,在陵城。” 在陵城三个字,幻潼咬得很重。既然问都问了,他也不想无功而返。 果然,安溪若面容一僵。陵城两个字就像是根刺,深深地扎在安溪若的心里,就是放着不碰,都疼得人发冷。回忆似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或快乐或悲伤的记忆,一股脑地出现在了眼前。 安溪若只觉得头昏脑胀,呼吸也重了几分。 幻潼全当做没有看见,只是背过身时,嘴角勾了起来。她果然还是记得的,幻潼心想。 虽然确定安溪若是当年的安陵溪,可幻潼怕,他怕他们那些共同的回忆已经被安溪若忘却了。 “你且坐在这儿等,虽然咱们院里的桃花不如陵城的,但是我的手艺却是极好的,定让你吃到极好的桃花酥。” 幻潼在院子里的桃树前挑桃花,只选那开得正盛的,颜色鲜艳的,还得主意着花瓣,需得是没被虫子啃食过的。 安溪若看着那背影出神,心思全被幻潼的一句陵城给搅乱了。陵城的过往早已恍如隔世,如今却又历历在目。看着幻潼忙碌的身影,回忆着,瞧着瞧着,突然觉得那举手投足像极了一位故人。 苦苦想来,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那人究竟是何模样了。却又想去幻潼曾说过,以前认识一个眉心有痣的姑娘,莫不成…… “幻潼哥哥!” 安溪若的思绪被一声稚嫩的童声打断了,朝门口望去,便见到了一身劲装的滕子瑞。 “下官拜见八皇子殿下。” “安姐姐无须多礼。”说着上前扶起了安溪若,扫视着周围,又问道,“幻潼哥哥去哪了啊。” “在这儿。”听到院子里动静的幻潼从小厨房弹出了一个头,朝滕子瑞挥了挥手。 滕子瑞有些讶异地看着满手面糊的幻潼,道:“都说君子远庖厨,幻潼哥哥你这是……” 此话一出,幻潼到没觉得什么,可一边的安溪若却面色一红,快速地瞥了一眼幻潼便迅速地垂下了头来。 幻潼见安溪若不好意思了,本来想要打趣她的话便收了回来,很认真的看着滕子瑞道:“若有一日,殿下也遇到了那么一个人,自然便会理解微臣了。” 滕子瑞听得似懂非懂,挠了挠头,迷茫的点了点头。 “殿下今日有口福了,微臣做的桃花酥定比宫里的还好吃。” “比宫里的还好吃嘛?”滕子瑞有些期待的朝那间小厨房里望了一眼,咽了咽口水。 大家都关注着桃花酥,谁也没去细想,幻潼是如何知道自己做的糕点比宫里好吃的。若是此时安溪若注意到了,可能之后便不会是那样的展开了。 滕子瑞似是想起了什么,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走到了幻潼身侧,牵住他的袖子扽了扽,说:“幻潼哥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说完,又看了一眼安溪若。有些迟疑,看着幻潼欲言又止。 幻潼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这事不能当着安溪若的面来说。 “随我到小厨房来吧,我边做,你边说。” 第69章 打草惊蛇 幻潼今日出城赈灾,这事早就传进了宫里,滕子瑞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并未打算今日来白虎营,而是要去朝云殿寻滕梓妍的。夏竹却讲他拦在门外,跪在他面前求他救救公主。 “夏竹说,只有幻潼哥哥能救皇姐了。”滕子瑞苦着一张小脸,本就招人怜爱的模样,如今看了更是令人心疼。 也就在不久前,邱元澈已经像他透露过了一些,所以如今听了也没有太过震惊,不过心却着实凉了。 “不是答应过母亲吗,不远嫁的……”幻潼神色涣散,目光飘向远方,喃喃着。在他心里,已经对这个父皇真的失望透了。 “幻潼哥哥,你说什么?”滕子瑞有些不知所措,紧张地询问着幻潼。 幻潼这才回过神来,安抚地拍了拍滕子瑞道肩膀,“没事的,我不会让长公主去和亲的,我保证。” 滕子瑞的眼睛里一下便有了光,他足够信任幻潼,不回去怀疑幻潼的承诺,在他看来幻潼哥哥说到便必定能做到。 看着滕子瑞又恢复了精气神,才端起灶台上早已装好盘的桃花酥,一手拉着滕子瑞,边往外走便说道:“那便先在这儿吃些糕点,回去告诉长公主,叫她莫要担心。” 滕子瑞用力的点了点头,脚下的步子都轻盈了不少。 看着二人从小厨房走出来,安溪若只是笑着迎了上去,丝毫不在意他们二人的密谈。难得安宁,她也不想就纠结那么多,至于皇后娘娘交代的事情,日后再说吧。 而此时的朝云殿,滕梓妍坐在上座,夏竹跪在下面,滕子瑞喝过的茶杯还摆在桌子上没来得急收拾。 “今日是奴婢自作主张了,请公主惩罚。” 滕梓妍看着夏竹,心里五味杂陈,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夏竹也没再说什么,安静地跪在她面前,一动没动。 “起来吧。”声音有些冰冷,又透露着无奈,“我知道你也是好意。” 虽说不想因为自己让哥哥分心,可能有哥哥分担心里也就踏实多了。 “不早了,去接八皇子回宫吧。”滕梓妍顿了一下,接着道,“顺道问一下哥哥有何计划。” 夏竹见主子终于想开了,愿意找司徒幻潼帮忙了,脸上也有了笑颜,兴高采烈地应下了差事。 幻潼只告诉了夏竹四个字,莫要担心,却是令人无比安心。夏竹能隐约感受到,幻潼于公主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夏竹相信只要有幻潼在,公主就一定不会被人算计了去的。 “给我些时日让我好好盘算一下,过两天我会亲自进宫去和公主协商的。”幻潼亲自将滕子瑞和夏竹送上来马车,二人刚放下车帘,他有忍不住拦住,再一次嘱咐道,“告诉公主,有我在,莫要担心。”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安溪若终是忍不住了,道:“果然,参领对盛平公主是不同的。” 幻潼戏谑地打量着安溪若,那眼神让安溪若觉得有些许不自在。 “确实不同,安队长这是,吃醋了?” “胡说什么。”安溪若瞬间涨红了脸,快步离开了。 幻潼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安溪若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翘起了弧度。 幻潼不想耽搁时间,直接去了三生阁。原本已经和梦君生做了一些打算,不过介于要阻止滕梓妍要去和亲事情,他们的计划还是要做些改动的。 就在幻潼刚骑上踏雪,正准备动身出发时,华坤宫那边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看着刚刚走出华坤宫的那个背影,南素黎慵懒地一笑:“司徒幻潼,和我斗,你还是嫩了些。” 然后摆了摆手,让蹲在一旁给她捶腿的小丫鬟退下了。 “去和赵喜公公说一声,本宫有急事想要见皇上。” 一路紧赶,扔下踏雪给门前的侍卫,便从后门冲进了三生阁。可幻潼这一进去,便瞧见了梦君生已等在那里了,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你……已经知晓了?”幻潼试探着问道。 梦君生点了点头:“不仅是我,皇后也知道了。” 幻潼眉头一簇,虽然心里已有了答案,却还是问了出口:“皇后知晓什么?” “自然是知晓了她的计谋已经被你们发现了这件事啊。” “是……谁?”幻潼的声音有些犹疑。 梦君生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是怕自己的心上人告了迷,之后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了?” 幻潼却一脸严肃:“小溪不会做这种事的,我只是想不到身边还有谁会……” 梦君生掩嘴轻笑:“好了好了,自然不是你那心尖上的小溪。是北堂岱。” “小侯爷?”幻潼有些诧异,可转念一想是了,他母亲可是南家人,是我疏忽了,竟然忘了防着他。” “现在算是打草惊蛇了,之前想要趁机抓住她与延梁勾结的证据,如今看来,也是难了。”梦君生有些惋惜地看着幻潼,这事对她而言便只是任务罢了,她只是替幻潼遗憾罢了。虽然梦君生与幻潼相识并不久,但幻潼身上与前阁主梦洛潼那难以被忽视的相似之处,让梦君生对幻潼在短时间内好感倍增。 相较于梦君生的惋惜,幻潼就显得平静得许多,明明这是他近十年的心结了。 “我们之前的计划全部泡汤了,阁主这是并不担心?”幻潼的淡定让梦君生有些疑惑了。 幻潼摇了摇头,反而满是歉意地对梦君生说道:“让大家准备了这么久,结果白费功夫了,真是抱歉。” 梦君生摇着团扇的手顿住了,“报仇可是你的心愿啊,不是我们,如今好不容有到手的机会没了,你就不着急嘛?” 幻潼的目光看向了远处,看向了那处深宫,“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没有什么比我妹妹更重要的了,即使不报仇我也要保住我妹妹。” “这次雪患立了宫,皇上必定会给你赏赐的,你打算用这个赏赐救长公主。”梦君生又摇上了她的团扇,不必去问,也能了然幻潼接下来的打算。梦君生很聪明,也正是如此,才能当上这三生阁的主人。 幻潼点了点头,算是肯定梦君生所说的。 “无论皇上知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想要求娶公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这只是一个开始。” 话音才落,两人相视一笑,不必说明,计划便都了然于心了。 第70章 步步为营 “臣与长公主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希望陛下能为臣赐婚。”幻潼跪在殿下,一副皇上不答应便长跪不起的姿态。 滕翊珏看着跪在地上的幻潼陷入了沉思,久久没有开口。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个叫幻潼的孩子就是他的大皇子滕子瑾,而如今他却在求娶他的妹妹。一时间滕翊珏也说不清,幻潼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赐婚可不是闹着玩的,盛平公主是朕的心尖肉,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许配给旁人的。”滕翊珏的声音清冷,自带威严,即使声音不大,也能给周围的人很强的压迫感。 幻潼没有抬头,他怕自己对上滕翊珏的目光便暴露了此行的目的,他将头埋在地上,继续道:“臣待公主是真心的,臣有信心给公主幸福,臣也愿意接受陛下的考验。只要能让臣娶到公主,臣愿意上刀山下火海。” 滕翊珏再次陷入了沉默,幻潼此行的目的当然不是真的要皇上立刻给他赐婚以此来帮滕梓妍摆脱和亲,他想要做的就是让这件事情搞大,让滕梓妍成为不适合和亲的对象。与此同时,他还为和亲准备了一个合适的人选,那就是刚刚及笄的福安公主滕梓楠。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好似只是过了一瞬,滕翊珏再次开口:“朕的考验?你貌似没有这个资格。” “只要陛下愿意,臣就可以有资格。” “可朕不愿意。” “那陛下如何才能愿意给臣一个接受考验的资格呢。” “你走吧,朕永远不会同意的。”滕翊珏有些无奈,声音变得有些无力。看着自己的儿子求娶自己的女儿,滕翊珏只觉得荒诞不经。 幻潼并未离去,而是抬起头,看向了滕翊珏,目光坚定,掷地有声地问道:“陛下难道不希望长公主幸福吗?” 这一句,准确地触碰到滕翊珏心中的那根刺,搅得他心慌。就在两天前,南素黎第二次找到他,又提出了让滕梓妍和亲的事情,他心里动摇了,他最最心爱的阿妍确实是和亲的最佳对象。那天他没有给皇后明确的答案,结果第二天早朝左相便在朝堂上又提出了这事。可他答应过凤靖不让阿妍远嫁的,但大臣们联名上奏,这件事上他貌似只有最终赞成的权利了。 “陛下,请给臣一次机会,给长公主一个机会吧。” 突然,滕翊珏眼前一亮,这是阿妍的机会啊,他笑了:“好,朕给你一次机会。” 五天后,延梁使团可以抵达京都。同样,为长公主选驸马的比试,也在五天后开始。这场比试包括文试和武试,都通过者才有机会参加最后的殿试。 求来了这么一个选驸马的比试,这算是迈出成功的第一步,接下来除了准备比赛还要诱导滕梓楠主动去和亲。让滕梓楠想要去和亲便简单了许多,她总喜欢和滕梓妍较劲,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及笄礼做文章,所以只需要几个宫女在她身边嚼嚼舌根,便能让她产生去和亲的想法。但是她母妃是宫女出身,没什么地位,只靠她们母女二人根本溅不起水花,所以这时候还需要有人推一把。 三生阁倚香楼内,幻潼、滕子珂和赵振宇围坐一桌。 “上次人多,大家喝的不尽兴,我瞧着五皇子喜欢这倚香楼,便又定了这一间。今日没有旁人,我们尽兴些,不醉不归。”幻潼举起杯子,遥敬那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张振宇端起酒杯回敬了幻潼,一口下肚,连连赞叹这是好酒。 滕子珂并没有急着喝,胳膊撑着头,打量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幻潼身上,他姿态虽显慵懒,说话却依旧犀利:“三生阁可不是那么好订到的,就算是皇家子弟,这里的主子也未必给面子,幻潼兄有心了。” 幻潼知道,滕子珂这是有所怀疑了。毕竟这神秘的三生阁,若谁的面子都不给那还好说,可一旦与谁过分亲密了,那人和三生阁便都变得危险了。幻潼其实也不想暴露自己与三生阁的关系,可如今容不得一点失误,三生阁又最为安全。 “机缘巧合认识这里的老鸨,有些人情罢了。五皇子若是有意认识这里的老鸨,微臣愿意引见她给殿下。” 幻潼他心里也清楚,五皇子根本没兴趣认识这里的老鸨,这样说只不过是在向五皇子表达诚意。 “我可没兴趣认识什么老鸨,既然你跟她有交情,以后我来这里喝酒可就找你了。” “愿为殿下效劳。” “好了好了,说好的来开怀畅饮,净聊些不相干的人做甚。”赵振宇像是已经自己喝了好几杯,突然端起酒杯招呼起大家,看上去已有些醉意。 但其实赵振宇酒量好的很,他不过是借着酒意,在恰当的时机说了恰当的话。能在五皇子身边待这么久,必然不是个简单的主,即使平时从不参与党派之争,但他心里可并不糊涂。 酒过三巡,滕子珂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只盯着幻潼却也不说话。 “看来殿下已经猜到了。”幻潼也不再饮酒,挥手屏退了左右婢女。 见屋内再无旁人了,滕子珂才开口道:“左相一派前脚递上了让皇长姐和亲的折子,你后脚便求着父皇搞了一个驸马的比试。今日找我来,想必也是于此相关吧。” “正是,微臣想为殿下和右相推荐一个和亲人选。” 滕子珂摇了摇头,“父皇只有两位公主,除了皇姐便是滕梓楠了,倒也不用幻潼你费力推荐。不过无论谁去和亲,对我和祖父而言,都是一样的。” 滕子珂对这事表露出了不感兴趣,幻潼也并未气馁。他没有直接说明为何要推荐滕梓楠,而是反问:“殿下可知,为何皇后和左相要极力推荐长公主去和亲。” “皇后一直不喜欢长姐,自然是希望长姐离她越远越好了。”滕子珂觉得有些无聊了,把玩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幻潼聊着。 幻潼并不在意滕子珂的态度,他非常有信心让滕子珂心甘情愿地帮他。 “殿下所言确实是他们的目的,可并不尽然。皇后的姨母嫁到了延梁,而我们的皇后与延梁的皇后其实是手帕交。这次和亲她们早有预谋,想要借机除掉和凤家有关联的最后一人。” 手帕交的关系确实让滕子珂对这件事产生了一些兴趣,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幻潼。 “可帮助滕梓楠成为和亲对象除了破环左相的计划,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福安公主的母妃没有什么势力,若贵妃娘娘有意拉拢,必能为殿下所用。如今皇后同延梁皇室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亲密关系,何不趁着她们还未曾察觉你我已知晓这关系,赶紧安插个眼线在她们中间。” 滕子珂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却并未急着喝,而是推到桌前。 “这酒这么好,幻潼兄突然赠予我,我有些惶恐啊。” 第71章 棋局就位 幻潼知道,滕子珂这是心动了,但是他们交情还是太浅,滕子珂信不过自己。 赵振宇刚刚一直没有搭腔,此时却拿起了滕子珂那杯酒喝了下去,继而道:“我相信幻潼兄不会拿毒酒招待我们的,幻潼兄你说呢。” 这是滕子珂的示好,他不会亲口说出我信任你,但是却可以借张振宇表达出我愿意给你信任。幻潼明白,滕子珂心动了,但是他也不想做幻潼的棋子。幻潼若是想要得到滕子珂的帮助,就要交付更多的秘密。 “我有私心,不想让长公主去和亲。教八皇子习武时,见过长公主几次,臣,臣对长公主一见倾心。”说罢,幻潼还故作羞涩,猛灌了自己两杯酒,瞬间红了脸颊,让人分不清两抹绯色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美酒。 房间内片刻的寂静之后,便爆出了赵振宇和滕子珂的大笑声,两人似是再也绷不住那严肃的面庞,笑得像两个孩子。 “振宇兄同我讲,你被我长姐勾走了魂,我还不信,没想到你一个久经沙场的人,也逃不过一个情字。”滕子珂一边大笑,一边敲着桌子,同刚刚不苟言笑的模样,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幻潼有些看懵了,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滕子珂了。没等幻潼缓过神来,滕子珂酒提着酒坐到了幻潼身旁,一只胳膊搭在幻潼的肩膀上,一边喝着酒一边在幻潼耳边道:“我们这关系,这种事直接开口就好了,搞这么生分干什么。还有啊,喜欢我皇姐又不丢人,大方跟我们说啊。” 说完看向赵振宇,两人对着又笑了起来。 幻潼舒了一口气,压在心上的石头算是落了地,也同二人一起开怀大笑起来。看着眼前的二人,才真真实实感受到了被信任的滋味。京都对他来说一直就是战场,不存在同伴,皇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敌人,他以为自己是孤独的,也应该是孤身奋战的。但就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战友的感觉真好。 三人喝了不少,夜深了才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倚香楼,被各自的家丁扶上了马车。孟启故意走的很慢,瞧着那两人的马车都走远了,才悄咪咪的把幻潼又架回了三生阁,领到了梦君生那里。 一碗醒酒汤下肚,有睡了半个时辰,幻潼这才算清醒过来。 梦君生端了一杯热茶给幻潼,“还以为阁主酒量不错呢。” 幻潼揉了揉眉心,虽然已经醒酒了,可还是有些头疼。看了一眼窗外,月亮已经高挂,赶紧坐起身来,整理着衣服准备离开。 “我以为阁主今夜就不走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要等文试和武试之后。” 梦君生拿了件披风递给幻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阁主通过了比试也能有别的方式不娶长公主的,何必用这种败坏自己名声的方式,若是叫安姑娘误会了,看你怎么办。” “我都不担心,你还瞎操心。”幻潼接过披风,穿在身上,“披风,谢啦。” “哎!我也是多余关心你。那披风是前阁主的,记得换还给我。” 前阁主,幻潼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衣襟,不知为何,总觉得和这位从未谋面的前阁主有着某种联系。这位阁主为何要将三生阁送与自己,师父留下的玉佩为何又同这三生阁有关联,这些他还一直没想明白。而梦君生似乎也并不知其中原委,想要知道真相只能找到师父才知道了。可师父,他已经消失好多年了,去哪找啊。 “下次我来这里过夜,记得多安排些人来目睹。” “知道了,快走吧,再不走那些消息明天就能传遍大街小巷。” 同五皇子一起喝酒的事不能太过招摇,所以幻潼就没再回白虎营,而是叫孟启带自己回了司徒府。 路上,马车没有赶得很快,坐在车里还算平稳,可幻潼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朦胧中,他看见了雪,明明已经开春,可京都城却下起了大雪。雪花同柳絮一起飘荡在空中,落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放眼望去整个京都都白茫茫的。皇宫的房顶堆满了白雪,房梁上挂着灯笼,那灯笼也是白色的。街上的人们似乎都很悲伤,沉默着,穿着素衣。幻潼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痛,痛得喘不上气来,眼眶酸酸的,温热的泪水滚了出来。 幻潼突然惊醒,摸了摸脸颊,果然湿湿的。又是这样的梦,像上次洪水一般。梦里的心痛感太真实了,虽然醒了,却依旧觉得憋闷,便拉开了车帘。 “老大,怎么了。”孟启只是听见了动静,并没有回头去看,所以没能注意到幻潼眼角的泪痕。 “小七,你说春天会下雪吗?” “老大,你不会喝酒喝傻了吧,春天怎么会下雪呢。” “也是,春天怎么会下雪呢。”幻潼嘴上重复着孟启的话,心里却依旧感到隐隐不安,总觉会有事发生。 到司徒府时,大家已经都睡下了,府门也落锁了,好在巡夜的家丁听到了敲门声,幻潼和孟启才得以从大门进去。 幻潼已经多日没回府住了,好在司徒夫人一直叫人打扫着幻潼的房间,这才算有地方可住。主仆二人刚想睡下,便听到屋外有声响,幻潼叫孟启先睡,披了件衣服便出门查探了。 “阿江?”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人也是多日不见,便在旁边的小凉亭里坐下聊起来天。 “听莲儿说,你失踪了几日,去哪淘气了。” 阿江低着头,没有回答。 “若是方便说那就算了,不过阿江你要记住,我永远是你哥,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欢迎来麻烦我。” 阿江似乎是有些被触动到了,突然抬起头,郑重地说道:“无论以后怎样,我们永远是一家人,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们的。” 直到后来,幻潼想起这一夜的谈心,才明白过来阿江这话的意义和决心。可眼下,幻潼并没理解,也还是拍了拍阿江的肩膀。 “有事别自己扛着。” 第72章 风雨同舟 翌日清晨,幻潼不出意料地被忆莲吵了起来,强拉着去和司徒夫妇吃了早餐。幻潼自从决定报仇以来,就在有意与他们保持距离,已经很久没同二老讲过话了,这早餐也是吃的十分尴尬。 “幻潼,吃完到我书房一趟。”司徒灏最快吃完了早饭,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司徒夫人见儿子终于回家了,有些激动,一直在给幻潼夹菜,惹得忆莲一直在旁边抱怨母亲偏心,饭桌上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潼儿啊,有时间多回来,就吃吃饭也好啊。在边疆的时候忙,怎么到了京都更忙了。”司徒夫人又顺手给幻潼加了一只虾饺,“多吃点,都累瘦了。” “刚来,要处理的事情多。”幻潼埋头吃着东西,不敢去看司徒夫人的眼睛。 幻潼一直有意不回家,突然被问起来还是有些心虚。 “娘你不知道,哥哥不愿意回家,是因为军营里有心上人。” “莲儿,别瞎说。” 忆莲朝幻潼做了个鬼脸,“我才没胡说,哥哥就是对那个安姐姐有意思。” “潼儿,有时间带安姑娘来家里坐坐。” “娘,您别听莲儿乱说。” “好好好,快些吃吧,你爹还在书房等你呢。” 吃完早饭,幻潼嘱咐忆莲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带她去逛街,然后又吩咐孟启去给邱元澈带信,让他到静心斋等着。延梁使团就要到了,邱元澈和忆莲的事情,还是要尽快解决了。这些都安顿好了,幻潼又回屋里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去了书房。 “爹……” 幻潼到书房时司徒灏正在练字,见幻潼来了也并没有停下。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回来,不想叫我爹了呢。” 幻潼垂着头,有些低落:“怎么会,在我心里您一直我的父亲。” 司徒灏依旧没有停下,蘸了些墨,又继续写着。 “那为什么不回家,知不知道你母亲天天念叨你,盼着你回来。” “您也知道,我回来是做什么,若是失败了……”幻潼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消散在了房间中,无影无踪。 幻潼明白自己做的事情是多么的冒险,他不希望最后还连累了他们二老。和司徒夫妇生活了十年,幻潼早已把他们看成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作为儿女,自然不希望看着父母受苦。 “既然我觉得陪你一起来京都,就是准备和你一起面对这些事情的。虽然说爹现在没有什么实际权力了,但毕竟混迹官场这么多年了,还是多少能帮上你些的。” 话说完,字也写完了,司徒灏将那副字拎起来递给了幻潼。幻潼接过来,上面是四个大字“风雨同舟”。 “爹想说的都在这四个字里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去忙吧。” 幻潼看着那副字,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以后,我得空就回来吃饭。最近可能有些忙,我要去参加驸马的比试,为了阻止阿妍被送去和亲。” “遇到麻烦了,就尽管开口,你爹的老朋友可不少。” 从书房出来,幻潼就吩咐了吓人,把司徒灏送他的这副字给裱起来送到定安居去,随后就拉着忆莲出去逛街了。出门前幻潼在家里看了一圈,发现阿江又不在家,心想着闲下来应该多关心一下自己这个干弟弟了。 “哥你有心事?”忆莲右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左手拎着刚买的点心,说话时嘴里还嚼着东西,嘴边也挂着芝麻。 本来确实心事重重的幻潼,见道忆莲这副模样,也笑了出来,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巴。 “怎么吃的到处都是啊,一点小姐的样子都没有。” 忆莲拿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幻潼的胳膊,撒娇道:“在哥哥身边,我就不是什么小姐,只是哥哥的妹妹。若有人敢嚼我舌根,哥哥就去揍他。” 幻潼轻轻拨开了忆莲的头,帮她理顺了刚刚弄乱的发丝,宠溺着答应着。看着吃的开心的忆莲,心里突然有些不舍了。如今邱元澈认回这个妹妹,忆莲她就必须回延梁做公主了,那皇宫里吃人不吐骨头,她又没有母妃,幻潼还是有些担心。 “哥哥一定会努力成为让人忌惮的大将军的,让人不敢欺负忆莲。” 两人在街上又走了好一阵子,忆莲陆陆续续买了不少吃的玩的,等走到静心斋时,两人手里的东西都快抱不住了。 “进去坐坐,带你见个人。”幻潼把东西扔给了候在门口的孟启,一手接过忆莲怀里的东西,一手拉着她便往上走。 “哥哥的朋友们?” “嗯。”幻潼不敢多说什么,对于忆莲能不能接受这个身份,他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哥哥你怎么好像有些不开心啊。”幻潼的情绪变化,忆莲一下子就发现了。 幻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继续往邱元澈所在的那个包间走去。 包间的门被打开了,里面邱元澈正在屋子里踱步,看起来也很紧张。忆莲看着两个手足无措的人,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哥,是和我有关的事情吗……”其实忆莲以为,这是哥哥帮她找的夫君,所以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忆莲,一会儿无论我们说什么你都要冷静,好不好。”幻潼下意识地把忆莲的手牵得更紧了。 幻潼和忆莲坐在了一边,邱元澈坐在了忆莲对面,坐下之后邱元澈就一直盯着忆莲看,生情复杂,看得忆莲直往幻潼身后躲。 “阿澈,你吓到莲儿了。” “抱歉,我,我有点激动。”说着邱元澈也终于收回了他那过于炙热的目光,随便在屋子里扫视起来。”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啊。”忆莲逐渐觉得令两人的气氛有些诡异,似乎都想开口,却又都不敢开口。 邱元澈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了忆莲身边,忆莲下意识得往幻潼身边又靠了靠。邱元澈在忆莲身边蹲下,看着她,鼓足了勇气道:“你叫邱忆莲,你的母亲是延梁的莲妃,父亲是延梁的皇帝。我叫邱元澈,是你同父同母的哥哥,你其实是我的妹妹。” 一口气说完这些,邱元澈松了一口气,憋了十几年的话终于说出口了,同时幻潼也觉得心里一轻,这秘密终于不用再保守下去了。只是对于忆莲来说,这些话并不能让她感到轻松。 忆莲一下子抓住了幻潼的手,不去看邱元澈,只盯着幻潼的眼睛,问着:“你们在骗我对不对,你才是我哥哥,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父亲是大将军司徒灏,他现在就在家里,我们带他回家,告诉他他认错人了。” 说着就要拉起幻潼往外走,幻潼反手将她拽回来,郑重地告诉她:“阿澈说的没错,他才是你哥哥。当年你母妃生你时出了些状况,你哥哥为了护你性命才不得不把你托付给我的,你的名字就是你母妃给你起的。” 忆莲捂住耳朵,嘴上不停的重复着:“不对不对,你才是我哥哥,你才是。” 第73章 莲生延梁 忆莲指着幻潼说道:“你不要我这个妹妹了,那我就不认你这个哥了。”然后又指向邱元澈,“虽然你现在来认我了,但是晚了。” 说着忆莲就往外走,幻潼和邱元澈同时站起身来想要追,忆莲突然转过身来,指着他们俩说:“谁都不许跟着我。” 二人无奈又坐了回来,见忆莲走远了些,邱元澈才叫出了两个隐卫,叫他们偷偷跟着忆莲,保护她。 两人相视,对着长叹了一口气,这下好了,谁也落不着好。 “目前来看,莲儿大概不想同你回延梁。” “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她回去做鸟笼里的金丝雀。可皇后那边说什么找到了母妃当年生下的孩子,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抢了她的身份吧,若万一哪天她需要这个公主身份了呢。” “不管现在赌气说什么,她也算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邱元澈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那玉佩通体雪白,镂空雕刻了一株睡莲。 “只是母妃留给莲儿的玉佩,是父皇送给母妃的,你有机会帮我给她吧,也算是信物了。” 幻潼接过玉佩,好好的收进了怀里。 因为担心莲儿的情绪,幻潼依旧没有回白虎营,而是选择在家里等忆莲。眼看天都快黑了,忆莲却还没回来。若不是知道邱元澈派了隐卫保护忆莲,幻潼都准备去白虎营调兵把京都城翻一遍了。在屋子里坐不住,幻潼就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在家门口等。 左等右盼,终于在晚饭前,等来了六皇子滕子琋的马车,看着滕子琋跟忆莲又说又笑地下了马车。 “多谢殿下照顾令妹,不过今日太晚,微臣就先带令妹回家了。” 不等滕子琋开口,幻潼先道谢行礼,然后一把将忆莲拉到了身后,惹得忆莲绷起脸来,站在幻潼身后抱怨。 “凭什么管我。”忆莲的声音很小,带着不满。 幻潼假装没有听见,只是继续喝滕子琋寒暄,你来我往又交谈了几句,滕子琋这才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车走了也不忘来开车窗又看了一眼忆莲。幻潼瞧着滕子琋那无法送忆莲身上拿掉的目光,突然有一种自家的兔子让狼盯上了的感觉。 “你又不是我哥,管我那么多干嘛。”忆莲别过头,不愿意看幻潼。 幻潼也并不着急,只是温言道:“你也说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不是亲哥,也胜似亲哥了吧。” 忆莲的情绪明显有所缓和,却依旧歪着头。 “别生气了,哥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并不是不想要你了。” 忆莲还是没说话,可肩膀却在微微地颤抖。幻潼不去看也知道,忆莲这是哭了。他轻轻将忆莲抱进了怀里,慢慢抚着她的头,没再继续说什么,就这样安静地安慰着她。忆莲将头埋在幻潼胸前,再也不去克制自己流泪的冲动,嚎啕大哭起来。 “哥哥,我不想做延梁的公主,我能一直当你的妹妹吗?”忆莲依旧扎在幻潼怀里,声音闷闷的。 幻潼拍着她,柔声道:“好,我们不当公主。当公主一点也不好,不快乐,哥哥希望你快乐。” 有一瞬间,幻潼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这些话究竟是说给忆莲的,还是说给滕梓妍的,大概是说给她们二人的吧。他还记得阿妍曾和他说过,想要离开皇宫,他们约定过,报完仇便走。 “等哥哥忙完手头的活,就带着大家离开这里,我们躲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好不好。” 忆莲在幻潼怀里点了点头,也逐渐停止了哭泣。 “莲儿,就算不想做延梁的公主,也试着接纳阿澈,行吗?” 忆莲有些防备地看着幻潼,迟疑了一下,说:“只要他不非带我走。” “莲儿真乖。”幻潼揉了揉忆莲的脑袋,又从怀里掏出了邱元澈留下的玉佩,“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这可以收下吧。” 忆莲接过玉佩,看着那镂空的莲花出神。 “所以是她生下了我,我是说……莲妃。” “嗯。”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她为什么……”忆莲想问为什么她要抛弃自己,可终究是没能说出口。看到玉佩时,忆莲是激动的,但是她心里也郁闷,为什么生下自己却不亲自抚养自己。她不想回延梁,一是放不下幻潼和把自己养大的父母,再者她也是在赌气。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若是想知道,去问问阿澈吧。” “不用了。”说着抹掉了眼角的泪花,把玉佩收了起来,“去吃晚饭吧,跟六皇子完了一天,我都饿了。” 幻潼这时才想起刚刚是滕子琋送忆莲回来的,他们俩应该是不认识的,这才急忙问起来:“你怎么遇到的六皇子,为什么跟他玩,他有没有欺负你啊。” 忆莲走在前面,完全不理睬追在自己后面问东问西的幻潼,只摔给他两个字:“秘密。”之后便什么也不说了。忆莲看着紧张兮兮的幻潼,心里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留在家里吃过了晚饭,幻潼又嘱咐了忆莲几句,若是邱元澈来了不要不见,不要随便找滕子琋玩之类的话,便回了白虎营,他也该回去了。 幻潼到白虎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大家基本都已经睡下了,却在定安居的院子里见到了安溪若。 “夜凉,怎么还在院子里。”幻潼说着结下了披风给安溪若披在了身上。 安溪若只任由他为自己披衣服,一侧不侧地看着幻潼。幻潼察觉到了她的状态不对,试探着问她。 “你是在等我?有事同我说?” “不是我同皇后讲的。”安溪若看起来有些伤心,声音有些委屈。 幻潼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些天一直忙着运作这些事,自从上次做完糕点之后,两人就几乎没怎么交流过了。看来安溪若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把她当成了告密者,故意冷落她。 “我相信你的,而且我也有事需要你帮忙。” 第74章 遗弃之谜 “是你同陛下求来的比试,而且你要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后?”安溪若瞪着一双杏眼看着幻潼,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对,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超过五个人,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后,也好和她交差,不至于再被她刁难了。” “可是,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想方设法妨碍你的,你就没法娶到……长公主了。”安溪若说道娶长公主的时候,声音明显变小了,无论因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人要娶旁人了,心里总会有些失落的。 幻潼看出了她的失落,凑到了她耳边,窃窃道:“那又何妨,反正我想娶的只有你一人。” 安溪若瞬间从脸颊烧红到了耳尖,往后退了一步,“谁要嫁你呀。” 幻潼耸了耸肩,“你去说便是了。” 其实幻潼早就和滕梓妍商量好了对策,到时候由萧贵妃出面控诉幻潼行为不检点,以此阻拦,皇上本就不愿意,到时候自然就会顺水推舟取消幻潼的资格的。幻潼如今让安溪若告诉皇后,不是真的需要皇后的阻拦,只是希望安溪若在皇后那里能好过点罢了。 之后的几天,幻潼除了安排七队的任务,其他时间都在准备比试,他要做的不是赢得资质,而是赢过所有人。不能为了不去和亲,就随便一个比试就让阿妍嫁出去。 而另一边,邱元澈和滕子琋确实都有去找了忆莲,虽然忆莲还在气邱元澈的抛弃,但是还是听了幻潼的话,拒绝了滕子琋的邀约,去见了邱元澈,她也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 两人去了静心斋,因为没有幻潼,所以掌柜的没有安排两人去幻潼的那个包间,但也安排了一个环境幽静的包间给两人。 “母妃生前很受宠,皇后便一直妒忌她,正巧母妃快要生产时,父皇在外巡访。母妃怕呆在皇宫里待产会被皇后暗算,便带着我去了莲城父皇赐给她的行宫。可谁知皇后不依不饶,竟追到了莲城。我们外祖家也没有权利,护不住我们。生产那天,皇后轻而易举地安排了一个产婆进来,母妃难产血崩,好在还是把你平安的生了出来。” 邱元澈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省去了太多惊险的细节,忆莲却依旧听得是惊心动魄。原本那些怨气消散了大半,本还在怪罪着母妃,如今就只剩下忧心了。 “后来呢,母妃她救过来了吗……” 忆莲紧张地盯着邱元澈,她好怕邱元澈说出那个她猜到的结局——没有。 邱元澈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看着忆莲,动了动嘴唇,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他真的不忍心再同忆莲讲下去了。最终他还是没能开口,只是叹着气摇了摇头。 “我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母妃又走了,我没法保护你,没办法只能带着你逃亡。皇后的人一路追杀我们,一直到了商瞿他们才停下。后来我便遇到了师父和幻潼,也就有了把你托付给幻潼的事。” “哥……”忆莲的声音很小,还有些颤抖。 邱元澈愣住了,这算是……被承认了? “莲儿,虽然我不能陪你长大,但是我真的很在乎你,从来没有想过抛弃你。延梁太危险了,我一定会强大起来,强大到足矣让你安全呆在我身边的。” “所以现在,是时候了吗?” “还没……”邱元澈语气中有点失落,“虽然有被父皇赏识,却还不足以撼动皇后的地位。” “那哥哥突然来告诉我身世,是出了什么事嘛?” 看着忆莲,邱元澈笑了,忍不住去揉了揉她那毛茸茸的小脑袋。 “幻潼到是把你养得很机灵。” 然后又接着解释道:“皇后发现父皇器重我,并且一直对母妃念念不忘。所以就想起了当年被我带走的女婴,跑去跟父皇说要去找到这个失散的公主,想要安排一个人顶替你的身份做这个公主。就算你不愿意回去,我也不想你的身份被人冒领,这才提前来到京都,告诉你身世。” 忆莲思索了一番,问道:“所以我现在回宫还有危险是吗?” 邱元澈又忍不住笑了,自己的妹妹这么聪慧,真是越看越喜欢。 “你和母妃有八成相似,我只需带一副你的画像回去,再告诉父皇你有他赐给母妃的那块玉佩,父皇自然就不会相信皇后找回去的假公主了。” “好,我回去便准备画像。”从小就在边关长大,听着兵法长大,比起普通的女孩都显得心智成熟些。 邱元澈欣慰地点了点头,果然把妹妹交给幻潼没有错,随后又附在忆莲耳边,说了些什么。忆莲先是震惊,随后释然,最后有些诧异。 “我哥知道吗?”虽然忆莲已经接受了邱元澈是自己亲哥这件事,但还是习惯性地称幻潼为“我哥”,毕竟生活了那么多年,邱元澈倒也不在乎这些。 “他最近事情对,还没来得及跟他讲。等他忙完手头的事情,我在跟他说。” 之后二人就在静心斋分别了,邱元澈偷偷来的京都,不适合太过招摇。 “莲儿,路上小心些,哥哥一定会尽早扫平障碍接你回家的。” 忆莲看着邱元澈,明明是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却独自承受了太多,心中一酸,眼眶有些湿了。 “我才不稀罕当什么公主呢,也不自在。”那些关心的话,却没能说出口。忆莲怕邱元澈看出自己哭了,急匆匆的就跑掉了。 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明明年纪不大,却却好像更成熟些。邱元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觉得是自己亏待了妹妹,暗自下决心,一定要让她当上一个无拘无束公主。 另一边安溪若按照幻潼吩咐地,把事情都告诉了皇后南素黎。得到了安溪若的情报,南素黎也终于正眼瞧了一回安溪若,心里也满意了不少。 “看来你还是有用的,前阵子是本宫错怪你了。” 安溪若没有表现出居功自傲,只是很安顺地嗯了一声。南素黎觉得安溪若就像是一只温顺听话的狗,就更是心情愉悦了,对安溪若的戒备也少了些许。再加上有几分得意,心里的盘算便随口说了出来。 “他从小在战场上长大,必然武强文弱,那变想办法在武试那天想方拦住他,别让他参加便是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安溪若都放在了心上。她想着,要不要顺着南素黎的阻碍,选择权还应该在幻潼手里。 第75章 突发意外 延梁的使者团到了,三皇子滕子珩亲自去迎接的,从城外一直迎到宫内。 虽然这段时间是幻潼一直在负责京都城内的安定事宜,但是接见使团还是没他什么事,他呢也就安心的在白虎营里准备着午后的武试。延梁使团到了,长公主的驸马比试也该开始了。 孟启是个爱凑热闹的,一大早就跑出了,再回来时都该用午膳了。 定安居的各位都是贪玩的,但是幻潼给他们安排了一上午的训练,他们心里的草长得再高,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训练场。孟启一回来,他们仿佛都抓到了宝贝,全都围了上来,打听使团的事情。 “延梁的那位二皇子啊,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就是看着有些羸弱。”孟启享受着众人“进贡”的美食,回忆着使团的细节。 冉桂听了轻哼一声:“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怎么也好意思求娶我们的盛平公主。” 此话一出,就犹如石块入水,引起了层层波澜,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 孟启撇了撇嘴,似是没有众人那般愤愤不平,开口道:“再不济人家也是一国皇子,有人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将来还有可能成为一国之君。” 冉桂挠了挠头,问道:“孟兄的意思是,这位延梁二皇子算是我们盛平公主的良配了?” 孟启听到这话,一口糕点卡在喉咙里,猛咳了起来,眼睛还偷偷瞟着站在一旁练剑的幻潼。顾不上嘴了还含着糕点,急忙高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那延梁二皇子看上去没有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可也是远远配不上我们盛平公主的。” “传闻?什么传闻?”冉桂有些摸不着头脑。 孟启却没有理会冉桂的问题,直勾勾地看着幻潼,观察着他的表情,见幻潼一切如常,这才放下心来,连喝了两本茶水。 这所谓的传闻不是市井的八卦,而是来自邱元澈,这二皇子的亲弟弟。邱元澈说二皇子邱元济不学无术,仗着自己的母妃是皇后便横行霸道。也是因为这个,幻潼才更加不想让滕梓妍嫁过去的。 “你们这是练好了,没事做?不然,我再给你们安排点事情。” 一旁练剑的幻潼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走到了人群后边。 那一群围着孟启八卦的小脑袋,一下子全都散开了。 安排点事做,说的轻巧,真安排下来能把他们累趴下。所以什么八卦都不重要了,小命重要! 人群散开了,幻潼看了孟启一眼,孟启心里神会,点了点头。 午后,孟启赶着马车正要赶往比武场,刚到门口,就被几个士兵拦下了。 “城门处发生了动乱,七皇子特派我等来告知参军。” 孟启恭敬地回了一礼,“有劳各位跑一趟了,不如进去休息休息,白虎营这就派人前去查探。” 可那几名士兵却置若罔闻,依旧站在白虎营的大门口挡着马车的去向。孟启见他们这般,虽然心里急躁,却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问道:“孟某人的安排可有何不妥?” “自然是不妥。”领头的士兵一脸嫌弃,“现下正是延梁使团入京的节骨眼上,城门发生骚乱,司徒参军不露面也不打算亲自前去,有些过于怠慢了吧。” 这话孟启可不爱听了,脸上礼貌性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声音也提高了几度:“亏你还是在赤狐营当差的,竟连规矩都不懂了,你是什么身份,也敢置喙我家参军。” 那士兵也不怯懦,还是那一副高傲的神情,迎着孟启那刀似的目光,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小人人微言轻,不能左右参军,却也是明事理的,知道这特殊时期,应该做什么。” “白虎营向来分工明确,不必事事都让参军亲力亲为,难不成你们赤狐营无人能做事,所有事情都要主将亲自处理不成?”孟启冷笑,眼前这人明显就是找事儿。 “司徒参军就准备一直坐在马车里,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吗?”那士兵却不再接孟启的话,直接将问题抛给了幻潼。 士兵话音落去,马车里却无人应声。那士兵心下一紧,难道司徒幻潼不在马车上,可他的人早已把白虎营围了个密不透风,人出去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这马车是障眼法,他们玩了一招声东击西,人从别处溜走,他们也应该能拦下的啊。 一阵死寂,时间仿佛被冻结了,那几个士兵思绪万千,更是紧张的不行。 突然,马车的车帘被人挑开了,马车里探出一张英气硬朗的脸,正是司徒幻潼。那几个士兵顿时松了一口气。 “几位放心,白虎营的士兵都有勇有谋,完全有能力处理那处动乱。本将还有要是在身,恕不能招待,几位也快请回吧,也代本将谢过七皇子好意。” 冉桂看着幻潼挠了挠头,他怎么觉得参军像是换了人似的,竟然这么和和气气地跟人讲话,遇到这种没事找事的,不应该直接打一顿直接过去吗。 那几个士兵来之前就知晓了幻潼的脾气,早已做好了挨打的准备,这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可眼前这个司徒幻潼,怎么不仅没打人,还温文尔雅的。几个士兵被这临时的变故搞蒙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孟启见几人没有反应,就当是默认了,赶着马车就要走。那几人这才晃过神了,又冲上前去,拦住了马车。 “参军公事在身,怎么能放任不管却先去忙私事呢。”那士兵心一横,无论如何也得挡下幻潼的马车。 七皇子吩咐过了,此行要完成两个任务,一是不能让司徒幻潼准时到达比试场地,二是要逼司徒幻潼对他们动手。这样不仅比试迟到还当街殴打士兵,如此劣迹斑斑怎么能当上驸马。 “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说着孟启撸上袖子就要去揍人了。 “阿七。” 孟启出到一半的拳头,硬生生地就收回来了。 “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去城门看看吧。”说着幻潼放下了车帘。 “可若是这样,我们就赶不到比试场了……” “既然知道会迟到,还不快些赶马车,争取早去早回,别迟到太久。” 那几个士兵纷纷松了口气,总算是勉强完成了一个任务。 孟启赶着马车,那几个士兵跟在两侧,死守着车里的人,冉桂他们不知道幻潼这是做了什么打算,也跟在了队伍后面。浩浩荡荡的一对人马就朝着城门去了。 第76章 声东击西 《忘尘不忘卿》第76章 声东击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7章 武试开始 《忘尘不忘卿》第77章 武试开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