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妃归来:我跟皇上有个约》 第一章 难产 京城郊外的一处密室里,传来阵阵女子的嚎叫声,惊飞了树上的鸟儿! 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婢女快步穿过石室,里面女子的惨叫声越来越清晰,她越过屏风,饶是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里面的景象还是让她经不住胆颤。 只见一个腹部高隆的女子此时正被铁链锁紧了四肢绑在床上,顺着塌沿,鲜血成股的往下流,一个中年稳婆在跪在女子的下身急的满头大汗。 “小姐,您用力啊,要不孩子不会出来的,倒时候您和孩子怕是都会保不住的!” 再一次阵痛袭来,女子猛地攥紧了腕上的铁链,指甲早就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向上看去,只见女子因为长时间被锁在床上,身体瘦弱如柴,只有小腹就像是快要涨破的皮球般,恐怖惊人,凌乱的发丝下,隐约可以看见她娇好的容颜,此时却惨白异常。 “刘稳婆,这都快三个时辰了,孩子怎么还是没有下来,府里边都来催五六次了,要是坏了事,你我的性命怕是都不保啊!”站在屏风外的小婢女焦急的躲着步子,不断绞着手中的帕子。 “莫要催,这,孩子头大,难产,再说,你家这位自从有了身子就被……怕是,不好办啊。” 被称作刘稳婆的妇人额上早就已经溢满了汗水,她接生这么多年,像今天这般惨烈的还是第一次见,整个床榻像是被血浸过一般,可是孩子到现在连头都没有探出来过,她也曾为人母,看着眼前的景象却只能摇头! “作孽啊……” “啊——”剧痛再次袭来,宁君婕引长了脖子失声尖叫,刚刚稳婆和那个丫鬟的对她隐隐约约还是听了一二,府里?是谁?是谁将她迫害至斯,是谁想要她腹中的孩儿? 她是当朝丞相宁德在外留恋花丛的产物,十四岁时才被领回府中,一直被豢养在后院,做了丞相嫡女宁汀兰的贴身婢女,两人在外以主仆相称,只有私下里才姐姐妹妹的称呼,所以,也并未受过什么苦。 可是,就在她十六生日的那一晚,她没有等来妹妹的礼物,等来的却是她最悲惨的一夜,从那之后,她就莫名被困在这个石室里了,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是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这里没有人,更没有人虐待她,只是,清白被毁,未婚先孕,这一切的打击挑战着她神经的底线! 她走不出这个石室,曾想要自杀,刀片割破了手腕,可是却有人救了她,幕后之人就像是看透了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般! 她彻底的失去了自由,四根铁链让她如同废人,为了防止她咬舌自尽,那人甚至派人一颗一颗的敲碎了她的牙齿! “小姐,你再用用力,孩子,孩子就快出来了!”刘稳婆这话说的心虚,可是看着床上的人眼神空洞,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她还是于心不忍! 宁君婕听见稳婆的话,干裂的嘴唇微微扯动,想要扯出一抹笑容,可是努力最后还是放弃了。 她自己的身子怎么会不知道,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让自己的孩子就这样死了,不甘心不知道幕后之人自己就这样死的不瞑目! “孩子怎么还没有出来!”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屏风后面传来,宁君婕浑身一震,原本已经渐渐消散的意识猛地回过了。这是…… “见过王妃!” “见过王妃!” 小婢女和稳婆听见声音都急忙跪了下来,一个身着鹅黄苏锦上嵌银流云宫装的女子在袅娜的走了进来,向下看去,只见她的腹部竟是也是高高隆起,像是快要生产一般,只是她脚下生风,又哪里像是孕妇。 “姐姐,许久未见,可还认得妹妹?!”女子在小婢女的搀扶下走进来,看到里面的景象不禁嫌恶的用绣帕捂住了口鼻,躲得远远地的! “宁汀兰?是你!”宁君婕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王妃? 第二章 给我刨开 脑海中闪过无数碎片,皇帝赐婚景献王府,嫡女宁汀兰却遭拒婚,然后她就被人毁了清白绑架,紧接着…… 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猛地剧烈挣扎起来,带动着身上的铁链哗哗作响,“是你?这一切都是你?!” “呵呵,”听到她的话,宁汀兰突然大笑起来,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只待宰的羊羔,“现在才明白过来,是不是太晚了些,叫你声姐姐是抬举你,我劝你还是赶快将孩子生下来,这样,也能早些解脱!” 宁君婕不禁浑身颤抖,腹痛的折磨本就已经让她心力交瘁,可是此刻她的意识却从来没有的清晰,试探着开口,“你,你嫁给景献王爷了?” 宁汀兰听到她的话明显一愣,她将房中的丫鬟下人都驱撵了下去,只留下稳婆一人,踱步走到她的跟前,纤细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嘴角尽是阴狠的笑意。 “我能够顺利的嫁给景献王,这还要感谢姐姐你呢,要不是……”宁汀兰在她警惕的注视下,目光下移,手指轻轻抚上她鼓起的肚子,“借了姐姐你的肚子,恐怕,我也不会有现在的地位!” 身体骤然紧绷,宁君婕疯狂的摇着头,她不信,她不信,她消失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人发现?他爹爹贵为丞相,想要找一个人不是难事,难道…… “对了!”接受到她的目光,宁汀兰一脸慈爱的抚摸着自己得肚子,“爹爹也知道这件事呢,早在那一晚之后,你就在府中突然心痛猝死,现在,你在我眼中不过就是一个是死人!” “爹爹,知道?”宁君婕声音断续,她看向房梁上连着自己四肢的锁链,将近一年非人的折磨,难道她的父亲其实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唔……” 腹部的疼痛让她的意识渐渐消散,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涂红了她的视线,更溅红了塌下金贵的女人的衣裙! “贱人,这衣裳也是你能弄脏的?” 一个巴掌重重的打在了她的脸上,疼痛刺激她再次清醒了意识,她看向榻下女人高隆的腹部,不甘心的努力伸手够去,可是手腕上的锁链注定了她的失败! 宁汀兰冷笑着拿着她的手摸向自己的腹部:“姐姐你是说这个啊,这是我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做的假象,要不是因为我天生石女,你以为,那一晚哪里轮的到你!” 说完,她狠狠的甩开了她的手!像是扔掉一件垃圾般! “呀,王妃,她,她血崩了,这大人孩子,怕是只能保住一个!” 听见稳婆的话,宁汀兰回头看去,大股大股的血正往外喷,她一瞬间慌了神,箭步冲到稳婆的跟前,一把揪紧她的衣衫,“给我剖,把孩子给我剖出来,这个孩子决不能死!” 宁汀兰此刻面色疯狂,稳婆听此一瞬间愣了神,摇着头向后退去。宁汀兰此时却腥红了眼睛,她苦心隐瞒了一年的真相不能就此付诸东流! 看到一旁原本准备剪脐带的剪刀,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扯开肚子上裹着的包裹,颤着手一步步走向塌上意识已经涣散的宁君婕。 “啊——” 惨叫声响彻云霄,稳婆看着眼前的一幕彻底的软了手脚,瘫坐在地上。榻上的场景惨不忍赌,宁君婕早就痛的没有了知觉,直到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一阵啼哭声猛地传进她的耳中。 “孩子,那是,我的孩子……” 第三章 宁妃复生 “宁妃娘娘复生啦,宁妃娘娘复生啦!” 宁君婕张开眼睛的时候有一瞬间的種愣,她不是死了?被她的亲妹妹剖腹取子?! 想到这里,喉头里猛地涌上一股腥甜。 刚刚那些人说什么,宁妃娘娘复生了?什么意思?宁妃又是谁?看向四周陌生而又堂皇的雕栏玉砌,她,这是在哪里? 突然,她的脑中有了一个不属于自己得记忆,一个温婉的女人被太后刺死,白绫高悬于房梁之上,紧接着,她就看见自己——占据了这个身体?! 宁君婕猛地从塌上坐了一起来,她知道自己占据的这个身子很巧的也被唤作宁君婕,只不过容貌不再是她的容貌,现在她的身份却是太傅之女,也是当今皇帝妃子。 原主的记忆告诉她,她是被太后刺死的,罪名是给太后的吃食下毒,而实际却是只因为前几日皇帝大婚,连带皇后和其他两位妃子,在大婚当日皇帝独独只宠幸了她! “娘娘,您,您终于醒了!” 这时候一个略带哽咽的声音在门口的方向响起,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粉红宫装的小婢女两眼泛着泪光的看着自己。 “你,你是……” “娘娘!”就在宁君婕疑惑的时候,那个小婢女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了她的怀中,“娘娘,您可吓坏莲碧了,您要是醒不过来,我可拿什么跟皇上交差啊!” 宁君婕看着面前的小婢女,知道这是原主的陪嫁丫鬟。理清了自己脑中的记忆,她开口问道:“皇上呢?皇上去了哪里?” 现在,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这个身份,也知道要想在这个皇宫之中生活下去,自己唯一的靠山就应该是那位皇帝了,毕竟那晚他独独临幸了她,想来他对身体原主还是应该有几分怜爱的。 “娘娘,难道您不记得了?皇上临出宫前还来看过您,说是景献王家的小王子今日降生了,皇上手足情深,前去庆贺,还嘱咐女婢定要照顾好你,却不想,不想……” 小婢女越说越伤心,却没有看到宁君婕此时脸上震惊的表情! “景,景献王?季东林?” “正是。”小婢女顺嘴接话。 “那,那王妃是谁?”宁君婕捏紧了手中的被子,声音中藏不住的颤抖。 “据说是当今丞相家的嫡小姐宁汀兰,这婚,还是皇上亲赐的呢,一个是军功无数的王爷,一个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成就了京城的一段佳话……” 莲碧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可是此时宁君婕的脑海中早就已经炸开了花!宁汀兰?竟然真的是她!看来她所作所为连老天都看不过去,给了自己一次重生复仇的机会! 可是…… “莲碧,”宁君婕轻声,“这一年来,丞相府可有在找什么人,或者,有什么命案发生?” “啊,这个……奴婢好像并未听说。” 莲碧的回答,让宁君婕心头一沉,一个大活人在京城失踪竟然没有人报案? 第四章 乱葬岗寻尸 想到上一世自己死前的惨状,除了满身的伤痕,还有被剖开的肚子,她就不信,宁汀兰的恶行真的不会有人发现! “哦,对了。”莲碧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今日早上京尚尹上报乱葬岗好像有什么野兽出没,有尸体被咬的面目全非,好像连肚皮都被扯开了……” 莲碧说的正兴奋,无意间抬头就看见宁君婕惨白的脸色,以为她是受了惊吓,急忙的跪了下去,“娘娘莫信,奴婢也是听皇上身边的小德子嚼的舌根,娘娘莫要当真,您好不容易逃此大劫,奴婢万不该说这等晦气事,还望娘娘恕罪!” 宁君婕此时哪里是吓白了脸,现在被子下的她浑身都在因为愤怒而颤抖,指尖陷进了掌心,她知道,只有用鲜血才能祭奠鲜血!这一世,她要那个女人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莲碧的话刚落,门外就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 “娘娘,是御医来了!” 宁君婕眼中闪过一抹狠戾的精光,伸手按住刚要起身的莲碧,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下,与其对视,一字一句的说道:“莲碧,在这皇宫之中,我能信任的就只有你了,你,可愿意帮我?” 此时,她的眼中和包含了太多,莲碧看不懂,可是她的命是娘娘救的,她愿意为娘娘付出一切! 太医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宁君婕正闭紧双眼躺在床上,脖颈上青紫的勒痕还触目惊心,行医几十载,他不信在这样的伤痕之下,还有人能够存活,尤其是他看到床旁哭的伤心绝望的小婢女! “太医,太医,你快救救我家娘娘,刚刚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可是没多时就这般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太医看着拽着自己衣袍的小婢女,也不多言,手搭上宁君婕的手腕,脉搏虚无,几乎是感觉不到,心知刚刚“宁妃娘娘复生”之言,只不过就是回光返照,于是连忙摇摇头,收拾了自己药箱赶去慈宁宫汇报! 是夜,一抹娇小的身影穿过冷宫一个隐蔽的角落,直到安全出了宫,那人才摘下自己头上的帽子,一个娇俏的容颜出现在夜空之中,不是宁君婕还是谁! 她按照计划向西行了大约五百步,果然看见一匹红棕马,她急忙解开缰绳,翻身上马,消失在这夜空之中! 而此时的宁溪宫也是一片寂静无声,宁妃被太后赐死,皇上震怒,一道口谕拦了下来,此时皇帝未归,这宁溪宫变成了禁地,无人再敢踏入半步,可是此时宁妃塌上的一抹身影却在瑟瑟发抖! 京郊乱葬岗,宁君婕翻身下马,疯了般在成堆的尸体中寻找什么,不顾衣服上的脏污,不顾周围的恶臭,一具又一具的翻看那些尸体! 她的时间不多,必须要在那个所谓的皇帝赶回去之前回宫,否则莲碧…… 收回纷乱的心绪,若是找不到,她不甘心,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宁君婕的额上积了一层薄汗。 “快一点,再快一点!” 第五章 静静埋葬 终于,一个染血的粉白衣衫猛地闯进她的眼中,找到了! 她踉跄着跑到那具尸体的跟前。尸体的脸早就已经面目全非看不出原本的面貌,但是宁君婕此时却心痛如绞,她知道,这就是自己!宁君婕! 尸体像是被野兽撕扯过般,除了脸上没有一块好肉,腹部像是被戳破的气球,里面五脏尽显,恐怖异常! 宁君婕此时脸上木然,没有像想象中般大哭,她颤抖着抱住那具面目全非的尸身,喉咙干涩! 此仇,不共戴天! “轰隆!” 未知几时,天上闷雷滚滚,像是为她抱不平般,她抱起那个瘦弱的尸身,翻身上马,在细雨中,找了一块僻静的地方,静静埋葬! 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宁君婕看着刚刚因为挖土早就已经血肉模糊的指尖,看着立在自己跟前的墓碑,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写些什么! 宁君婕之墓? 可笑,她就是宁君婕,她还活着又何来立墓之说! 指尖的血迹在大雨中淡开,她攥紧了拳头,头一下一下的磕向墓碑,夺爱之仇,囚禁之仇,剖腹取子之仇,一件一件化作悲愤,这一世两个宁君婕命运相融,害她的,伤她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 再次赶回宁溪宫的时候,一如她离开时那般寂静,整个宫殿在夜雨的衬托下更加的璀璨夺目,她摘下头上的斗篷滑身走进了自己原来的房间。 床上的人似是睡着了一般,宁君婕松了口气,伸手去推床上的人,“莲碧,我回来了,我们把……” 不对劲!话音未落,宁君婕就感觉到了床上躺着的并不是莲碧,她急忙转身,却猛地被一双大手擒住! 烛光骤亮,她被人按跪在地上,这时才听见角落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娘娘救我!” 四敞大亮,只见房间的主位上正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根据推测,这就应该是那位想要杀了自己的太后了。 此时,她和她那位小婢女皆被侍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啪!”一个嬷嬷走到了莲碧的跟前,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在了她的脸上,“混账东西,谁让你做声了?” 紧接着,又是连续的几个巴掌。 宁君婕想去救,可是此时她却自身难保,身后的侍卫手上更加用力,她算准了皇帝回来的时间,却没有想到太后竟然会突然造访,要是连累了这个一心为自己的丫鬟,她宁君婕心中过意不去。 “宁妃,”太后无视眼前的景象,自顾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看向她,“哀家听说你病重,所以才来看你,这大晚上的你不在自己的宫里,反倒让你的小婢女躺在你的床上,还有,你穿的这一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赐死却被说成病重,宁君婕心中想要冷笑,可是自己的命却还拎在太后的手中,她被人抓了个现行,一时间百口莫辩。 “……” “宁妃,哀家在问你话,你难道没听到么!” “砰!”一杯茶水,尽数洒在了她的跟前,滚烫的茶水烫红了她的肌肤,“给哀家掌嘴,直到她开口说话为止!” 第六章 罚你侍寝 “是!” 太后的话音刚落,刚刚打了莲碧的嬷嬷就走到了她的跟前,与刚刚不同的是,这次打她的嬷嬷手上戴了铁手指,宁君婕知道这一巴掌要是下来,她的脸估计就没有办法看了。 这太后明面上没有杀了她,此时却借口背后对她用刑! 眼看着跟前的嬷嬷高高的举起了巴掌,铁手指在烛光下泛起寒光,前世刀子划破肚皮的感觉再次重演,她不禁恐惧的向后退去! 巴掌带着风声向她呼来,她知道自己躲不了,恐惧的闭紧了眼睛。 “铮!”一声闷哼,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袭来,宁君婕试探着张开了眼睛。 只见刚刚伸手要打她的嬷嬷,此时吃痛的捂着自己的手腕倒在地上,而众人皆向门口的方向看去。 “皇上万岁!” 一抹明黄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众人跪下叩拜,只有太后一人仍坐在高位上,满目愤怒。 “皇帝,这是何意!” 季慕宸却像是没听到般,无视众人的目光走到了宁君婕的跟前,在她疑惑的注视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他那轻柔的动作,眼中关切的神情差一点就让她真的相信这个在众人口中多情的皇帝是真的爱她!可是,理智却也在告诉她,不要妄想去得到帝王之爱,因为,只要你一旦有了那样的想法,就是你人生真正悲剧的开始! “朕都说了,不需要你去接朕,你还偏不听,作这一身打扮,要不是朕回来的及时,岂不是被人误会了去!” 季慕宸的声音莫名的给人一种暖意,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她的鼻尖,让她心安,记忆中她与这个帝王不过只有数面之缘,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哪里吸引了他,竟然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她! “皇上。”宁君婕自是知道有个台阶就应该赶快下的道理,于是卧在面前男人的胸膛,满脸娇羞的开口说道,“妾身担心您的安危,可是又出不了这宁溪宫,只好出此下策,还望陛下恕罪!” 宁君婕自己说完都汗毛直竖,没想到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个酥媚入骨的声音,而抱着她的那个男人更是浑身一震,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 就在他看的她心虚的时候,季慕宸却突然爽朗的大笑出声,众目睽睽之下,将她轻柔的放到了床榻之上,公然将她揽在怀中调笑。 “那爱妃确实该罚,就罚——”男人故意拖长了尾音,声音打着旋向上转去,暧昧不已,“就罚爱妃今夜为朕侍寝!” 季慕宸一句话,惊了满座,宁君婕蓦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满目柔情的男人。 侍寝?她刚刚死里逃生,怎么就玩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哀家不许!” 就在宁君婕眼珠微转,不知道如何应对时,一声呵斥猛地插到了两人中间。 只见太后站了起来,在众人的簇拥下浑身颤抖,“皇帝,宁妃肆意妄为,在本宫的吃食中下毒,此事,你又要给哀家如何解释!” 第七章 乱棍打死 “砰”的一声,太后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惊煞了宫女太监们,跪了满屋子。 宁君婕看见对面的男人也一瞬间黑了脸,心猛地沉了下去,她心知这一切定没有表面看起来的这般简单。 太后赐她死,可是她却命大的活了过来,如今太后终于等不了了,当着皇帝的面想要安插罪名将她弄死,她不懂,这究竟是为什么? “母后……朕与宁妃,是真心相爱!” 宁君婕怎么都没有想到抱着自己的男人竟然会说出这般话,一时间噤了音,震惊抬头,正好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 “你是皇帝!”太后猛地走到了他们的跟前,颤着手指指向她,“竟然跟哀家说你爱上了一个太傅的女儿?大婚当日,你将皇后晾在凤鸾宫,成为整个皇宫里面的笑话,皇帝,你让我们钮钴禄氏?颜面何存?让整个天下如何看待哀家!” 听到这里,宁君婕要是再听不明白怎么回事,那她在宫中就真的要成为炮灰了。看来她眼前的这个皇帝还是个多情种,皇后想来应该是太后氏族的子女,但是却不想这个皇帝对她一见钟情,对那个皇后却不冷不热,拂了太后的脸面! 如今看来,这个皇帝貌似跟她前世一般窝囊! 就在她以为这对母子俩会针锋相对的时候,却不想身前的男人却放开了她,擦过太后的衣角,缓步走到了一旁正被压跪在地上的莲碧跟前,在众人的注视下,两指捏起她的下颌。 宁君婕的心中渐渐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叫什么名字?” 莲碧何时与皇帝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一时间慌了神,声音不住的发抖:“回皇上,奴,奴婢莲碧!” “莲碧,你主子对你如何?” “回,回皇上的话,娘娘对奴婢,就,就像是姐妹般!” 听到莲碧的回话,季慕宸松开了手,点了点头,却猛地抬手一个巴掌打在了对方的脸上。 “混账东西,既然知道你主子对你好,你还如此陷害她!” 听到季慕宸的话,宁君婕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看到莲碧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看向她时眼神中那决绝的神情,她刚要开口,就听见莲碧的声音。 “奴婢知错,是奴婢鬼迷了心窍,一直觉得太后对我家娘娘偏见,这才出此下策给太后下毒,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跟我家娘娘无关!” 莲碧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宁君婕坐在床上疯狂的摇头,她不要,她不要用自己身边人的命去换自己的安全。虽然她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一天,可是当这个小姑娘颤抖着身子答应帮她掩护出宫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或许是她这一世唯一可信的人! “既然你已经认罪,朕留你也无用,”季慕宸冷声,“金侍卫,将这个奴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宁君婕失声尖叫,猛地从床上爬了下来,可是她的速度哪里赶的上那些侍卫,指尖擦过衣角。 “不——” 第八章 生命之重 莲碧的声音从远处飘渺传来,那是对她最后的告别,“小姐,奴婢对不起你,背着你给太后下毒,当年的救命之恩,奴婢只有来世再还了!” 宁君婕伸手拽住一旁的明黄龙纹衣角,听着门外传来的阵阵哀嚎声,“皇上,皇上,臣妾求求你了,莲碧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绝不会……”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季慕宸蹲下身来,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开口说道:“宁君婕,难道你要让莲碧白死么?” 一句话,宁君婕如遭电击!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弱,她知道莲碧是个通透的人,当季慕宸那一巴掌打下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使命,明知道是火坑,她却为了她仍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救?已然是救不了了,她能做的也只是再承受一份生命的重量,一起活下去! “皇上!”许久,太后的声音再次传来,“此事,难道就这么了了?” 宁君婕此时却攥紧了拳头,恨意让她不知觉的咬破了自己的唇角。 “毒害母后的真凶,朕在宫外知晓此事的时候就已经派人查清楚了,如今真凶已经被朕处死,母后应该也受了惊,还请母后移驾回宫,朕这就宣太医来,为您诊凤脉。” “那宁妃……” 季慕宸一把抱起地上的女子,强势维护的姿态尽显,“宁妃想来也受了惊,就不劳烦母后操心,儿臣会陪在她身边!” “你!” 太后原本就不是关心的意思,却被季慕宸强行扭曲成关心,里子面子一时间都被占尽了,只能气愤甩袖离开! 风波平静,宁君婕猛地推开面前的男人向门外跑去,被雨水冲刷过得院子显得格外寒冷,尤其是院子中央那一大滩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的血迹! 宁君婕颤抖着身子跪在那一滩血迹中间,隐约可见到地上那一道道血痕,想来应该是痛极了在地上抓出的血痕,心,瞬间像是被万蚁蚀咬一般。 “娘娘,快回屋吧,皇上该等急了!” 一把伞遮到了她的头上,回头看去,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常福。 “公公,莲碧呢?她去哪里了?” 常福看着眼前眼神空洞的人,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这又是一个可怜人,“回娘娘的话,莲碧犯了大罪!” “犯了大罪会怎样?死么,那我呢?今后会不会跟莲碧一样?为什么,皇上明明知道……”知道莲碧不是下毒之人,为什么要让她顶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常福叹息:“娘娘,因为,这是皇宫啊!” 这是皇宫,一个没有人情冷暖的地方! 这一夜,宁君婕感觉自己的身上像是火烧一般,迷迷糊糊间,她听见那个年轻的帝王震怒的声音:“治不好,你们统统给宁妃陪葬吧。” 宁君婕眼皮沉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面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的都是前一世她悲苦的一生,以及莲碧那生生不断的哀嚎。 第九章 她怎么会在 她看到那明黄的衣摆拂过,最后消失不见,伸手想去抓住什么,却陡然落空,她一惊,坐了起来。 “苍天保佑,娘娘,您终于醒了。您不知道皇上都快急坏了。” 只见一个宫女,模样甚是清秀,此刻正一脸喜色看着她。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的疼痛:“你是……” “奴婢叫蝶衣,是皇上派来服侍娘娘的。外屋新调过来的宫女也是服侍娘娘的,皇上怕吵着娘娘休息,所以只差了奴婢在这儿守着。” 宁君婕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捉住蝶衣的手,急道:“我原来的丫鬟呢?她在哪里?” 那蝶衣一听,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下道:“奴婢……不知。” “皇上呢?”宁君婕知道问她,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索性直接找了当事人。 “回娘娘,皇上现在应该在金銮殿批阅奏折。” “那你现在马上带我过去!” 蝶衣一听,马上变了脸色惶恐道:“娘娘,这于礼不合……皇上,皇上想过来的时候就会过来看娘娘的。” “不!”宁君婕态度坚定,昨晚那一大滩血,她要知道那个丫头究竟怎样了,就算是有一线生机,她也不能放弃! 她拉着蝶衣一路奔到了金銮殿,不顾路上宫女太监的窃窃私语。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不理智,更知道这也许会让太后找到再杀自己一次的理由,但她此刻无法控制心里的颤抖害怕,那个丫头要是真的因为她死了…… “娘娘,这就是金銮殿,我们,我们不能——”蝶衣紧紧抓着想要向前冲的她,拼命摇头。 “什么人?” 就在两人争执不前的时候,宫门口的侍卫突然出声呵斥! “宁溪宫宁妃。”宁君婕挣开身后小婢女的牵制,突然变得神态端庄,沉静开口。 侍卫一听,立刻跪下行礼。 宁君婕瞅准时机,错开侍卫一把推开大门跑了进去。 可是,脚步刚行了两步,她就顿了下来,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仔细的打量这位年轻的君王! 高堂之上,一袭明黄龙袍,鼻梁高挺,唇薄如刀削,耀石般的眼睛沉静深邃,只是那眼中仿佛还带了一点情欲,那种看了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她说不清,只是感觉自己的脑袋轰的一片空白! 他的唇刚从怀里一个娇媚的女人唇上移开,而她,就这样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两个人。 从女子头上带的凤冠她知道,这就应该是那位跟太后同姓的皇后——钮钴禄绿茹。 皇帝迅速拉上女子半敞开的衣襟,女人眼角眉梢都是被疼爱出来的春色,只是当她的目光瞥向宁君婕的时候,眼眸飞快闪过抹怒意。 “这里也是你随便能来的吗?”皇帝眉宇变得冷漠。 “那她怎么会在?”宁君婕嘴先于口。 话音一落,才意识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不禁咬紧了唇瓣。 果然,季慕宸眉角高挑,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第十章 杖责 “皇后是朕宣到这儿的,你一个妃子,有什么资格作比较!” “我……”宁君婕咬唇,猛地跪了下去,“臣妾只是想问问,我的丫鬟她……” “常福。”季慕宸看也不看她,对站在外厅的太监道,“传朕旨意,宁妃刁蛮跋扈,私闯金銮殿,现降为嫔,杖责十,宁溪宫内侍没有行到规劝之职,各杖刑十五,以儆效尤!” “奴才遵旨。” 当那尖锐的声音传来宁君婕才回过神来,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不是说皇帝对她宠爱有加?昨夜那个对她百般疼爱的帝王呢? 他不是把她从太后手里救出来的吗?为什么…… 不能,这一次决不能再有人因为她而受伤了,于是她急忙跪行上前道:“皇上,臣妾一人做事一人当,请饶过下面的人。” “哟,宁嫔妹妹真是个爱惜奴才的好主子。”皇后轻揽衣衫,巧笑嫣然。 半讽的话语就像是利刺般,突然刺进她的心里。她目不转移的看向高位上面容冷峻的男子,那人幽深的目光却正一住不住的盯着她的脚下? 她一愣,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鞋袜未着,就这样光着脚走了出来,指尖磨破的血迹,沾污了光亮的大理石,她不禁后退了一步。 她是在金銮殿里面被动的刑法,看着高位上幸灾乐祸的皇后和面无表情的帝王,她也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觉,没有恨意,貌似是一丝怜悯,怜悯这一世的自己也是这般的可笑! 当她被几个宫婢带回宁溪宫的时候,一干太监宫女已经在地上挨着板子,蝶衣在最前排,打的最重。 她知道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去插手只会带来更重的惩罚,甚至惹来杀身之祸,她不能死,前仇未报,她不能就这样默默无闻的死去,还有那个属于她的孩子,她也要夺回来! 就这样站在庭院中间,愣愣的接受着那些宫人怨恨的目光。 突然,几丝笑声从院外传来,她失魂落魄地看过去,四五个华服女人正站在外间,轻睨着她,在低声窃语说笑着什么。 宁君婕知道,那些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其他宫妃,昨夜她还盛宠一时,现在,她就已经成了低等的嫔,潮起潮落,不过帝王的一念之间! 她闭上眼睛。 当那些惩治终于结束,她跌撞着走到蝶衣的身边,低声啜泣道:“对不起。” 蝶衣脸色苍白,却仍朝她一笑,“娘娘快别这样说,折煞奴婢了。” “哼,若知连累别人,早不知道收敛点?!”蝶衣身旁一个宫女踉跄着站了起来,满眼愤懑。 “放肆!熏衣,看来你被打的还是轻,竟然敢这样跟主子说话!”蝶衣怒斥道。 宁君婕仰头看去,只见刚刚说话的婢女较其他的婢女也有些不同,此时有两个宫女踉跄着将她从地上小心的扶了起来。宁君婕猜测她也应该跟蝶衣一样,是个领头的宫女。 “哼,自己什么身份拎不清!连累我们跟着一起受罚!” 第十一章 可笑的地位 她的话虽难听之极,但宁君婕心下有愧,也没说什么,拉住了愤怒的蝶衣。 命是捡回来了,她妃嫔的名份也还在,但地位如今看来却可笑至极! “娘娘不要放在心上,熏衣是从皇后宫中调出来的,而奴婢却是皇上钦点过来侍候娘娘的。” 蝶衣的话让她一愣,皇后宫中?皇后恨她入骨,怎么会给她调人?皇帝难道也默许此事了? 只是,季慕宸这样安排的用意是什么? 想起不过短短一个晚上,季慕宸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她的脑子此时像是浆糊一般理不清! “若娘娘无其他吩咐,奴婢等便先行告退。”出声的是熏衣。 宁君婕还没吱声,她就已经领转了其他太监宫女离去。看着霎时间空荡荡的院子,她苦笑,看来她还是想错了,这宁溪宫的势力并不是分了两批,而是只有蝶衣一个人是站在她这边的。 “这宁溪宫里的下人什么时候都能替主子回话了?来人,把这刁奴拿下,掌嘴五十。” 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宁君婕吃了一惊。 熏衣却已煞白了脸色,惊恐地瞪着前方。 那股陌生又熟悉的龙涎香气再次萦绕在她的鼻尖,宁君婕捏了把汗。 顷刻,所有人已跪了下来,:“奴婢叩见皇上。” 她回过头,失措地看着站在宫门口那抹修长的身影! 季慕宸身边只带了常福这一个太监,脸上淡淡漠漠的,没什么表情。 她跟着其他人一起跪地拜倒,他却只对她伸出手道:“爱妃不必多礼。” “啊!皇上,请饶了奴婢……” 一旁突然传来凄厉的声音,常福的巴掌一下一下打在熏衣的脸上! “蝶衣,还不扶你的主子进去?”季慕宸却像是没有听见般,将她的手放到蝶衣手中,自顾自的直往里间走去。 宁君婕被蝶衣扶进屋的时候,熏衣凄厉的叫喊声还响彻在整个宫殿,回头看去,只见满庭院的太监宫女看向她的目光瑟缩战栗。 直到进了室内,她感觉到一股炽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宁君婕突然不敢抬头看他,低头道:“皇上,能不能让蝶衣先下去?” 季慕宸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般,眉眼轻挑:“这里是宁溪宫,她是你的人。” 她的人? 宁君婕忍住了自己摇头的欲望,她的人现在生死未知,如今在这宫中只有她是自己的。 短短一个晚上,她就已经学会了卑躬求生,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有机会,为自己报仇! “谢皇上恩典!”如今,她只能顺着台阶往下走,捏了捏蝶衣的手,低声道,“你先回去上点药,好好休息。” 蝶衣忍痛行了礼,谢了恩,这才赶紧退下了去。 这时有婢女进来奉茶,小宫女不知是被季慕宸吓得还是被门外的惨状吓得,端茶的手连连颤抖,滚烫的茶水滚了出来。 “嘶!”季慕宸蹙眉。 “皇上,还是老奴来服侍您吧。” 就在宁君婕胆怯的想要跟着那个小婢女一起跪下去的时候,从门外走进来的常福急忙迎了进来。 季慕宸却摇了摇头,抬手指向宁君婕,常福顺着视线看去,意思已经是不言而喻! 第十二章 侍寝 宁君婕心头一惊,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来侍奉。 茶水滚烫,茶叶在热水中不断翻滚,一如她现在的命运。 “常福,传膳吧,朕今晚就在宁嫔这儿用膳,还有内务府那边,今晚的牌子就免了吧。” “老奴领旨。”常福说着,暗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这才退了下去。 宁君婕下意识往窗外看去,夕阳已拉过西斜,她要如何才能在这宫中行走,如何能有借口出宫到景献王府看看她亲爱的好妹妹,以及,她那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的孩子! 等等……牌子,是翻牌侍寝的牌子? 宁君婕倒抽了口气——他刚把她降了名位,却又帮她教训奴才,现在还要在她这儿让她——侍寝? 上一世,除了迷迷糊糊那一夜,她没有接触过其他任何的男人,而…… 她看向正在抿茶的皇帝,心底里止不住的涌上莫名的后怕。 今晚,她要和他…… “你一直站着不累么?”皇帝淡淡道,“坐吧。” “是。”宁君婕此时脑袋放空,犹豫了一下,却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呀!” 一声惊呼,刚坐下的宁君婕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她忘记自己刚刚也挨了板子,疼的她瞬间通红了脸,瞟了对面那如玉如云的男子一眼,见他微微勾了嘴角。 宁君婕纠结了,此时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在她尴尬不已的时候,只见对面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个垫子,却没有给她,而是放在了离他最近的位置! 季慕宸也没说这垫子是不是给她的,只是貌似漫不经心的拍了拍旁边的座位。 “奸诈!”宁君婕咬牙,对面的男人阴晴不定让她惧怕,可是她若想坐,就只能坐到她的旁边。 “谢皇上。”她悻悻撇嘴,只能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 “身上的伤怎样了?” 宁君婕这小半天几乎是在紧绷中度过,他这一问,她才觉得腰骨上的疼痛还甚是热辣,但也有点奇怪,其实刚刚那一棍子一棍子的打在她的身上听起来是真的吓人,尤其是皇后还在一旁看着,可是……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好像也没有怎么太疼! “没有什么大碍,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她脱口而出。 说完才感觉有什么不对,抬头看去,只见季慕宸正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她心惊,刚想要开口重新说一些违心的话时,季慕宸却道:“待会儿歇下,朕帮你看看。” 一股莫名的燥热在宁君婕的脸上升起,拿起茶杯,她飞快灌了一口,放下茶杯的时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刚刚,她拿的那是——他的茶杯? 宁君婕心里哀叫,立刻将手中的茶杯转递给对面的男人,结巴道:“对……不起。” 半晌,没看到对方接过,就在她正忐忑的时候,抬头一望,却碰上男子墨黑深邃的眸。 似乎,正在审视着她?! 她紧张的掌心已经被熏出了汗水。 宁君婕心中紧张,却突然感觉手上一轻,他已接过她手上的茶杯。 第十三章 燎原之火 宁君婕正松了口气,又恍惚想起——那茶她喝过,现在她不是让皇帝沾她的口水? 回过神来,她立刻伸手去抢他的杯子。 “啊!” 慌乱间,那茶水不知怎的便洒了出来,烫得她惨叫,耳边突然传来轻笑的声音,接着她感觉身子一紧,已被季慕宸揽进怀中。 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气也不敢透。 鼻端是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气,温热的呼息喷在她的后颈上,让她不自主的瑟缩,身体也开始变的渐渐僵硬…… “爱妃,朕,有这么可怕吗?” 季慕宸的声音里带着抹玩味,“还是说,这是爱妃想要吸引朕的手段?” 宁君婕听后一愣,猛地弹了起来,一脸震惊的看着坐在位置上调笑的男人。 “爱妃这是什么意思?” “证明我其实是欲迎还拒啊。” 想起他在金銮殿和皇后的厮磨,宁君婕一股说不清的抑郁烦躁从心里升了出来。 “哦?言下之意,倒是朕猜错了?”他嘴角勾起抹讽刺,“看来这宁溪宫朕是来错了。” 宁君婕心下叫苦,如今她被降了位分,面前这位大佛她还是要哄着的,一入皇宫深似海,她今后的每一步都离不开眼前的男人。 “皇上恕罪。”宁君婕低头,声音中满是委屈与不甘。 “你似乎有些变了。”盯了她许久,季慕宸貌似不经心的轻声说道。 宁君婕脚下一软,差点没跪倒在地,她,她是被发现了么? “我……不,臣妾,近几日遭受了一连串的打击,心中尚未平静,难免会有些心性上的变化。”她尽量给自己想一个听起来合理一点的理由,努力抑制着内心的颤抖,同时更加的告诉自己,今后更要步步小心。 “哦?是么,那……”清男子温热的气息在她的头上呵起,长指勾起她的下颚,“你证明给朕看。” 宁君婕蓦地瞪大了眼睛,她知道这并不是一个问句,愣愣地看着那张突然近在咫尺的脸庞,心,瞬间乱如麻,身体忘了反应。 直到她听见一声微微的叹息,紧接着,一片冰凉柔然落到了她的唇上。 睫毛微颤,宁君婕猛地回过神来想要挣扎,可是季慕宸却强横地拦住她的腰身,让她动弹不得! 他炽热的掌心在她的背上所过之处都引起了一大片燎原之火。这种感觉她是第一拥有,她不是原来的宁君婕,也不知道原主会作何反应,她只是占据这个身体的一抹幽魂,一股携带复仇种子的怨气。 突然背上划过一股电流,她感觉到男人的手已经划开了她的衣角,手指探到她腰上的肌肤,在若有若无的轻触着。 宁君婕突然想起前世的那一夜,同样滚烫的身躯,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以及长达一年的囚禁之苦! 她猛地张开了眼,推开了他! 拒绝帝王索爱是大罪,她知道! 最怕空气莫名的安静,四目相对,男人眼中隐隐的怒气让她心惊,为了缓解眼前的尴尬,她只能轻声挽笑。 第十四章 青菜豆腐 “朕有那么好笑吗?” 宁君婕愣住,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男人,她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就在两人万分尴尬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传来常福的声音:“皇上,晚膳准备好了。” 宁君婕如蒙大赦,飞快的转身就想要离开。 她承认,这个男人对她确实很有吸引力,可是她不明白,为何皇帝独独青睐她? 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真的是一个帝王对待妃子的态度么? 是因为她过人的美貌,抑或因为她是太傅之女? 手腕却猛地被拽住,她满脸通红的回头,就听见季慕宸开口说道:“既然爱妃这么迫不及待,那我们就先用膳吧!。” 那个先字被咬的格外重,宁君婕哪里经受的住这样的挑逗,脸上烧红。季慕宸的指尖在她的掌心打旋,随后放开了她,轻轻击了掌,常福很快就进了来。 四菜一汤很快就在桌子上摆齐,可是宁君婕看后却不禁愣住了。 这,这青的,白的是什么?堂堂一国帝王难道就吃这个么?想当年就算她被囚禁了,她的膳食也比现在好很多! “皇上,今年,难道国库亏空特别严重?”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震惊,季慕宸嘴角一抽,而立在一旁的常福却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娘娘玩笑了,整个皇宫中能有这个待遇的也就只有您了!” 常福的话让宁君婕更加的疑惑了,这青菜豆腐她就算是受恩了? 这青菜豆腐还没有动,门外就有人求见,常福在季慕宸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就只见年轻的帝王甩袖离开。 “朕还有事,爱妃先行用餐吧!” 宁君婕看着那个离开的背影和常福离开时怪异的眼神,莫名所以! 送走季慕宸,她看着桌子上的青菜豆腐不禁伸手挑了一筷子。 “唔!” 宁君婕蹙眉,忍住想要吐出来的冲动,这个菜淡而无味,这真的是一个帝王会吃的东西么? 重生后的一切,宁君婕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了。 今晚月色微凉,院子很大,站在月色之下宁君婕心思百转,她被困在这深宫之中要如何能出去?前世的情仇怨恨未了,她不甘心,被困在这个陌生的高墙之内她更不甘心! 还有那个男人,真的,对她一点情分都不念么? “娘娘。” 她正在发愣,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 “蝶衣?”她回头,看见来人惊喜说道,“你还没睡?” “奴婢刚刚听说皇上有事离开,怕娘娘睡不着,所以出来看看。” 宁君婕心中苦笑,看来她在这皇宫中的一举一动都是备受关注的,莫名的乏力从四肢百骸升起:“蝶衣,我,我想沐浴。” 蝶衣很快便唤人把浴桶和热水备好。 宁君婕一看,还有花瓣碎末,她有多久没有这般惬意了? 还是不习惯让人伺候,她让蝶衣到房间坐着,二人隔着屏风聊了起来。她想要更深一步的了解这宫中密事,以便有利于她今后站稳脚跟。 第十五章 太后设宴 很快她便得了个梗概,知道皇帝不过是在月前才大婚,立了后且一并纳了三宫妃子。 其他宫妃没有什么好谈的,只有皇后是太后的外侄女,而她,却是当朝太傅的幺女。 这宁太傅桃李满朝,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在朝中也算是德高望众。皇帝是因为这点才对她好吗? 但说到利害关系,那么大婚当晚,季慕宸最应该宠幸的是皇后才对! 看向远处梳妆台上的铜镜,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宁君婕这张脸蛋,容色姣好秀婉,却称不上美艳,与皇后想比更是凤凰雏鸟。那个年轻的帝王究竟是如何想的? 她知道,皇帝和宁君婕的感情,不过一夜露水。 直到蝶衣帮她净了身子,换了衣裳将她送上塌上,她脑里还纠结着这问题。床上还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想到那个男人冷情的薄唇,许久,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清晨,她是被蝶衣唤醒的。 她还在发愣,蝶衣已连声道:“娘娘,太后宫中刚派人传话,说太后娘娘设了宴,请娘娘过去小聚。” 宁君婕被吓得彻底清醒过来,她可没忘记自己和太后之间的“恩怨”。 “设宴?什么宴?”她可不可以不去? 蝶衣听后不禁一愣,看着宁君婕纠结的表情笑道:“娘娘莫要担心,皇上也会去的,据说是给景献王的小世子办的百日喜宴,咱们只需露个脸……” 蝶衣后面再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景献王”“小世子”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他们,终究要见面了么? 赶到太后寝宫的时候,里面早就已经是歌舞升平了,宁君婕站在门外,脚步迟迟不敢迈进半步。 “娘娘,咱们进去吧。”蝶衣在旁边搀扶着她轻声开口。 进去么?一瞬间,广袖下的手渐渐捏紧了拳头,前世那种窒息版的痛苦再次席卷她的全身,不是她不进去,而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恨意,她怕她进去后会忍不住杀了那对狗男女! 而站在一旁的蝶衣看到她纠结的模样,却以为她是因为上次跟太后的事情,于是试探着开口:“娘娘,咱们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今后若是想要在这宫中行走,除了皇上的宠爱,这些总是避免不了的。咱们进去,说两句好话,趁着今日景献王一家也在,太后也不好让咱们下不了台面不是。” 宁君婕呆愣的点点头,蝶衣以为她是想通了自己说的话,于是开心的拉着她往里走,可是宁君婕却是因为她那句“景献王一家”! 一家人?可笑,那是她的孩子! “皇上驾到!” 两人的步子还没有迈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太监的声音,回头看去,只见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走在人群的最前方,站在他旁边的是一身大红凤服的皇后。 宁君婕有一瞬间的愣神,感受到蝶衣的推搡这才缓过神来。 “参见皇上,皇后!” “嗯。” 男子走到她的跟前,也不说让她起来,就那样盯着她看。 第十六章 抱抱孩子 宁君婕不敢抬头,碍于众人在场,只能半蹲着身子。许久,就在她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要麻了,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了女子的调笑声。 “呵呵,皇上,今日景献王府喜事,想来宁嫔妹妹上次的伤还没有好利索,您就不要生气了,快让妹妹起来吧。” 皇后这一番话既是在皇上跟前体现了自己的大度,又是在提醒宁君婕,就算再受宠,这后宫还是她在做主! “哼。”季慕宸也不说话,冷哼一声大步走进了殿里,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衣角擦过了她的衣角。 此时心烦意乱的宁君婕哪里还会关注这些细节,跟在皇帝和皇后的身后,她被蝶衣搀扶着走了进去。 “臣等,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宁嫔娘娘。” 屋子里面跪了一地的人,宁君婕在人群中一眼就锁定了跪在大殿最中央那两个身影,一瞬间,恨意滔天。 “皇帝,你快来看,这是景献王的儿子,看这小鼻子小眼睛的,哀家真是喜欢极了!” 宁君婕跟着皇后向太后行礼,季慕宸却是大步走了上去,看着太后怀中的孩子,不断挥舞的小拳,以及那满是笑意的小眼睛,莫名的,他感觉自己跟这个孩子莫名的亲切,不自觉的从太后怀中将孩子抱到了自己的怀中。 太后一瞬间乐开了花:“哈哈,皇帝,这是哀家第一次看你这般喜欢孩子,就算是你自己的孩子,哀家也不曾见过你抱。” “母后这是说的哪里话,朕与这孩子看起眼缘足,将来定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季慕宸逗弄着怀中的孩子,一边笑着开口说道,回头冷不丁看了一眼跪了满地的众人,“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而此时的宁君婕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季慕宸怀中的孩子身上,她浑身颤抖的推开身旁的蝶衣,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娘娘,您要去哪里?”还没回过神来的蝶衣慌忙伸手去拉,可是指尖只擦过她的衣角,看到她的去向,心中大骇,“娘娘,使不得!” 可是宁君婕却置若罔闻,一步步走到季慕宸的身旁,看到襁褓中的孩子,一瞬间,她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双手捂住自己的唇瓣,又哭又笑。 “这,这……”这就是她的孩子啊! “宁嫔这是做什么?”高位上突然传来太后不满的声音,此时蝶衣的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而季慕宸更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臣妾,臣妾看到小世子乖巧的模样,不禁想到了臣妾刚离府时还抱过哥哥家的小家伙,一时间,心有感触!”宁君婕听到太后的问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宫中,于是只好按照原主的记忆随便捏了一个理由。 “皇上。”宁君婕声音颤抖,泪眼朦胧,好不可怜的样子,“可以让臣妾抱一下小世子么?” 一时间,整个大厅都静了下来,谁都知道景献王是太后的亲生儿子,皇帝若说抱一下是给太后面子,可是这后妃却对一个王爷的儿子如此感兴趣,却是不合常理的。 第十七章 赐名景云 季慕宸打量着此时正满眼都是他怀中孩子的宁君婕,目光深不可测,就在众人以为皇帝会训斥的时候,他却温柔开口,“你也喜欢这孩子?” 宁君婕抬头,她不敢表现的太过急切,擦干脸上的泪水,小心问道:“可以么?” “……”许久,季慕宸将怀中的孩子送到她的跟前,也不言语。 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一瞬间,宁君婕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指甲忍不住的颤抖,左眼下方那颗泪痣,与她如出一辙! “皇帝,这孩子还未取名,不如,你赐个名字吧!”太后此言一出,满座更是无人敢言语,这太后哪里是真的要皇帝赐名,分明就是赤裸裸的为自己的亲孙求一个封号,皇帝金口玉言,自是不能一个封号就算了,更何况还是他唯一抱过的孩子。 季慕宸沉思,许久再抬头时却看向了宁君婕:“这孩子啊,朕看与宁嫔倒是颇有些缘分,不如就由宁嫔起吧,朕再宣旨!” 此言一次,既不是皇帝赐名,那封号自然也就免了。 太后咬牙,却也不好真的明面去要,只好忍气吞声。 可是宁君婕却不知此事,只以为自己真的可以给孩子取名,心中更是欢喜,“那就叫景云吧,龙举而景云往,希望他今后能够随性洒脱,生活无忧!” 季慕宸看着面前满脸慈爱的女人点头,眼中尽是赞赏之色。 “景云,好,甚好,那就叫景云吧!” 一时间龙颜大悦,众人只好附和。 季慕宸对封号一事只字不提,太后不禁对立在远处的景献王使眼色,却不想此时的景献王却像是失了魂一般,直勾勾的看向宁君婕,早就失了反应,还是站在一旁的宁汀兰最先反应过来,快走几步上前谢恩。 “妾身谢过皇上,只是我儿体弱多病,还恳请皇上能赐……” “呀!” 宁汀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远处宁君婕的惊叫声,众人看去,只见宁君婕的怀中已经湿了一大片! “娘娘!”蝶衣惊呼着跑到跟前。 “无事!”宁君婕看着自己身前湿的一大片,不禁噗嗤笑了出来,“只不过是尿了罢了。” 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季慕宸一时间竟有些看痴,若是换成平常一般的女子早就开始哀嚎,可是她却…… “娘娘,还是奴婢来吧。”蝶衣苦着脸,她家娘娘身上的这套衣服可是皇上赐的,金贵的很,除了可惜,她更担心的是皇上会龙颜大怒,今后责怪她家娘娘不知爱惜之罪。 宁君婕觉得莫要让自己身上的水渍再染到孩子身上,于是点头想要将孩子交给蝶衣。 而此时站在一旁看的宁汀兰却急了眼,她的孩子怎么允许一个婢子来抱,于是急忙大步上前,想要从蝶衣的手中抢过孩子,“还是妾身来吧!” 正在争执间,不知道是谁突然发出惊呼,只见孩子娇小的人影竟从包裹中滚了下来,直直的往地上冲去! “小心!” 季慕宸看见,想要伸手去接,奈何离的有些远了,跟本来不及,眼看着一桩命案就要发生,突然一个身影蹿了出来,横躺在地上,孩子直直的落进了她的怀中。 “呼!幸好!” 宁君婕抱着孩子在地上打了滚,站起来一脸欣慰的说道。 第十八章 抱好世子 而此时太后却再也等不及了,在旁边嬷嬷的搀扶下走上前来一把抱过她怀中的孩子,检查了几番,确定孩子没有哭闹,身上没有伤,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却愤怒的颤着手指指向蝶衣。 “混账东西,给哀家拉出去杖毙!” 蝶衣当即软了腿脚,宁君婕见此也慌了神,顾不得身上的脏东西,就想要上前阻拦。 不能再发生了,她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她而去,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保住蝶衣! “住——”话音刚起,就猛地被一股大力拉回了身子,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紧接着,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的耳旁响起,“别做傻事!” 侍卫架着蝶衣往门口的方向拖,眼神当中尽是绝望之色。是啊,在这些人的眼中,一个婢子的性命哪里抵得过自己的金贵,可是…… 她犀利的目光猛地投射到站在一旁还未从慌乱中回过神来的宁汀兰,心中更是恨意难消!突然,灵光乍现,她挣开身后男人的钳制,拦下了蝶衣! “宁嫔,你这是何意!” 太后见此一下子变了脸色,而此时看着自己身前空空的季慕宸,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宁君婕也不言语,她缓步走到宁汀兰的跟前。 犀利的眼神莫名的让宁汀兰有些心慌,诺声开口道:“宁,宁嫔娘娘。” 宁君婕虽然心中恨不得拿剑刺穿她的喉咙,可是此时她却生生忍住了,将怀中的孩子放到了宁汀兰的怀中。 “王妃,请先抱好世子!” 宁君婕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在外人看来,这孩子是景献王妃自己的孩子,难道还会害自己的孩子不成,何许她多言。 可是,奇怪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宁君婕的话音刚落,宁汀兰还没有来的及开口,只感觉手臂上突然刺痛。 “小心!”人群中发出惊呼,还好宁君婕眼疾手快,再次接住了孩子,众人这次松了一口气。 可是此时站在季慕宸的角度,却看见一抹白光被收回宁君婕的袖中,不禁抿紧了唇瓣,一双眉头更是高蹙,看向她的眼神晦暗不已。 “蝶衣,快来帮我抱下世子!”此言一出,满座无声,也不知道这宁嫔娘娘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许久没有听到声音,宁君婕回头看去,这才装作食言的样子,“哦,蝶衣刚刚因为没抱好世子而被定了罪!” 众人听后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宁嫔这话哪里是说蝶衣,分明,针对的就是景献王妃! 就在众人等着她的下文的时候,只见她脚步轻莲的走到了皇帝的跟前,微微行了一礼,开口说道:“皇上,可是凡没有照顾好世子的人不问缘由都要定罪?” 宁汀兰一下子黑了脸。 季慕宸打量着面前的女人,许久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容,“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宁君婕一愣,不想面前这个可恶的男人竟然将皮球踢回给了她,原本想着他跟景献王两人应该不和,定会站在自己的身边,难道,她猜错了? “若是,那臣妾请求治王妃一个失职之罪,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更是差点伤了皇家的子嗣,敢问皇上,这是何罪?” “不能保护皇家子嗣,死罪!” 此言一出,满座震惊。 宁君婕看着身子瘫软在地的宁汀兰,一股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 这就受不住了?跟前世她对自己所做的,何止是差的太远!她的复仇之路不过刚刚开始! “皇帝!”太后慌忙叫道,不知今天的局势怎会变成这般,“汀兰是景云的母亲,怎么可能会害他!” 第十九章 请求封号 景云?宁君婕冷笑,刚刚不是还不愿意承认么,现在倒是叫的顺口。 她低头看向正在把玩自己发梢的孩子,心中感慨万千,是啊,任哪一个母亲就算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一丝伤害! 可惜的是,她宁汀兰不是!她宁君婕现在也不是!现在她唯一的动力就是复仇,报她被屈辱所在床上一年之仇,报她被剖腹取子之仇! 宁君婕冷笑,再仰头时,脸上尽是不屈的看向太后,“太后所言极是,只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说完,她看向季慕宸的方向,“请皇上定夺!” 季慕宸瞳孔微缩,背在身后的手攥紧了拳头,宁君婕,你究竟要干什么,难道你做的这些就只是为了救那个小婢女? 众人屏息凝目,最后却见季慕宸摆手说道:“罢了,今日是世子百日,不宜见血,就将婢子杖责二十,罚俸一年,至于王妃,闭门思过半月后,交由宫中派嬷嬷教习,期间,不许再接触世子!” 宁君婕长舒一口气,还好,蝶衣这命总算是保住了。 宁汀兰摊在地上却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反应,期间不允许见世子?这是什么意思?她求救的看向人群里的景献王,却发现自己的丈夫此时却是一动不动的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那个害她闭门思过的女人身上,那目光,就像是当年他看那个女人一般,一瞬间恨意滔天,可是,她却无可奈何!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风波就此过去,宁嫔娘娘跟景献王妃就此结下梁子的时候,却不想宁君婕再次出声:“皇上,臣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世子百日寿宴,却无故受了惊吓,臣妾斗胆,恳求皇上能赐世子封号,借此冲喜,臣妾愿意每日戒斋吃素,为世子求福!” 宁君婕这话说的诚诚恳恳,让人看不出半点做作。太后到嘴要斥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他们演戏一晚上想要得到的东西都没有到手,难道这个女人的几句话就可以了? 季慕宸盯着面前的女人,许久才伸出手俯身将怀中的孩子抱过来,轻轻地哄着,也不看宁君婕,状似无意的开口说道,“蝶衣,还不将你的主子送回去换件衣服,今日,你们就不必来了!” 帝王口气不善,饶是谁也听出了当中隐忍的愤怒,刚逃出九死一生的蝶衣慌忙连滚带爬的到了宁君婕的跟前:“娘娘,我们走吧!” 她还是失败了么? 宁君婕不免伤心,眼前这个男人的态度,她永远也猜不透! 她被蝶衣搀扶着向门外走去,身后再次传来天伦之乐的声音,就在她即将跨步出门的时候,一个身影猛地挡在了她的跟前。 “娘娘!” 寻声看去,宁君婕如遭电击,是他,景献王季东林! 她没有主动找他,却不想他却主动找了上来。 只是,她回头看向远处的季慕宸,却不想两人的视线正好交汇。她慌乱的收回视线,现在,她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否则她不知道那个男人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她慌忙的掏出怀中的手帕,塞到了那个男人的手中,就拉着蝶衣离开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离开,季东林才展开手中的帕子,左下角“君婕”两字赫然映入眼帘,他蓦地瞪大了眼睛! 第二十章 秋后算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到走出太后的寝宫,蝶衣才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怎么,吓坏了吧!” 听到宁君婕的声音,蝶衣身体猛地一凌,慌忙跪了下去,“奴婢谢过娘娘的救命之恩!” 蝶衣知道,在这个没有人情冷暖的皇宫,遇到一个好的主子多么的不容意,更何况眼前的人竟冒死将她从阎王殿中拉了回来。 一瞬间,宁君婕也正了脸色,开口说道:“蝶衣,我不管你之前是谁的人,但是既然皇上已经将你赐给了我,那你就要衷心的跟着我。” “蝶衣知道!” “还有,”宁君婕面容突然变得冷漠,“我能救得了你一次不能救第二次,如果有下一次,我一定是先保住自己,哪怕,是牺牲你!” 宁君婕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但是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的! “娘娘放心,今后蝶衣这条命就是娘娘的!” 看着蝶衣郑重点头,她才将她扶了起来。 回到宫中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她就让蝶衣下去休息了。站在悬窗跟前看着那一轮弯月,脑海中满是刚刚她抱的那孩子的影子,那,是她的孩子。 突然,房中烛影晃动,灯光熄灭,一个身影已然站在了她的身后,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她的鼻间,她无奈:“皇上,难道就不能每天晚上从正门进来——啊!” 宁君婕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被腾空,扔到了床上。她身上的伤还余痛未消,这一下险些要了她的老命! 就在她还不及喘口气的时候,一个温热的胸膛猛地压了下来,将她的双手压在她的头上方,男人气息粗喘,可见余怒未消,宁君婕心下一沉,这是,秋后算账? “告诉朕,你今日究竟想要干嘛!” 宁君婕看不清他的表情,于是壮着胆子笑着说道:“臣妾不过就是想要救臣妾自己的婢女,皇上给的不情愿,臣妾自己要让不情愿变成死心塌地,真正为我所用!” “呵,”季慕宸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般,突然手上用力,一手将她双手桎梏住,另一只手不断地在她袖中摸索。 宁君婕知道他在找什么,突然开始大力的挣扎起来,可是,自古以来,男女在床上就力量悬殊,很快,季慕宸就在她的袖中摸到了一根细长的绣花针。 “那这个你又作何解释?还有,你离开时,跟景献王都说了什么?一整晚,他就像被勾了魂般,别忘记,你现在是朕的女人!” 将细针藏于袖中是她重生后才有的习惯,却不想被这个男人发现,一瞬间她就像是被踩了尾巴! “我不是你的女人,你的女人不是我!” “放肆!”季慕宸大怒,“那朕今夜就让你变成朕的,彻底断了你对景献王的心思!” 月光下,手起衣落,宁君婕疯狂的挣扎,前一世的痛还没有断,那一夜仿若昨天,她不要,不再要那种痛彻心扉! 第二十一章 无意重伤 月凉如水,屋外树影潇潇,屋内的温度却在节节攀升,季慕宸贵为一国之君,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何况只是征服身下的这个女人。 “季,季慕宸,你放,放开我!” 宁君婕气喘吁吁,她的双手被压在头顶动弹不得,在床上女人的力气永远战胜不了男人,胸前突然一凉,她低头看去,只见男人正伏在她的胸前舔吻。 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慌乱,这两世,她只有那一次不愉快的经历,其后她惨痛的经历更是让她对男女之事抗拒不已。 男人特有的龙涎香气息萦绕在她的整个鼻间,突然,胸前一痛,宁君婕条件反射的弓起自己的膝头。 “唔!” 趁着男人吃痛,她挣开男人的牵制,快速抽出一直藏在锦枕下的匕首,看着他再次伸来想要抓她的手,寒光一闪。 血,溅到了她的脸上。 季慕宸下身剧痛,根本就没有想到身下的女人还会来这一手,一瞬间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大掌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想死?!” 一瞬间,宁君婕涨红了脸色,大掌想要掰开男人的手掌,可是力气却在渐渐流逝,男人青筋直冒,手臂上的血蜿蜒而下,淌到了她的颈上,滴落在床单。 “救,救命!” 宁君婕伸在空中的手一下子拽住了帷帐,她想要逃跑,现在她毫不怀疑这个男人会杀了她! “砰!” 立在床边的香炉许是因为两人剧烈的动作,不小心跌落在地。 两人这才仿若如梦初醒般,瞬间定住了动作。 “娘娘,是出了什么事么?” 门外传来光亮,紧接着就是蝶衣关心的声音。 一瞬间,宁君婕紧张的额头冷汗直冒,就在她想要大声呼救让蝶衣进来的时候,却不想男人的大掌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翻身躺倒了她的内侧,压低声音警告道:“别让她进来。” 宁君婕疑惑的看向身旁的男子,目光中满是疑问,来是他自己来的,如今却又不想让人知道,他不是这皇宫的王,难道还有害怕的时候? 季慕宸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压低声音开口:“宫中嫔妃侍寝都是有玉簪要记录在案的,朕今晚没有翻你的牌子!” 一瞬间,宁君婕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那也就是说今晚他来这里,并不是走的宫中正常流程,要是她刚刚让这个男人得逞了,一旦她怀有了身孕更是死无对症。 想到这里,宁君婕一瞬间黑了脸,眼看着守在门外的蝶衣就要冲进来,她知道此时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这个男人的心,她真的猜不准! “……娘娘,你怎么不出声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奴婢可要进去啦。”说着站在门外的蝶衣就要推门进来。 “没事!”房门刚开了一个小缝,宁君婕急忙出声制止,“是我不小心碰倒了香炉,你且回去休息吧,明早再来收拾。” “……是。” 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宁君婕这才松了一口气,再回头时就看见正在她头顶俯视着她轻笑的男人:“朕才发现,原来,爱妃撒起谎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 “……”宁君婕气结,一把推开身上的男人,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这个男人竟然还在她的跟前说风凉话! “嘶——” 季慕宸痛呼,捂着自己被划伤的部位,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你怎么样?”不敢出太大的声音,宁君婕摸索着看向他的伤口,刀伤大约有三四公分,整个胳膊此时已经像是被血糊了,看得让人心惊,“我去帮你找御医!” 季慕宸一把拉住慌忙向外跑去的宁君婕,嗓音在夜空中显得有些沙哑,“难道,你想要全宫的人都知道朕在你这里么?” “那怎么办?” 季慕宸蹙眉,一把将她拉倒床榻边:“你来!” “我来?”宁君婕震惊,“可是,可是我不会啊。” “朕给你的金疮药不是还有剩下的?” 宁君婕眼珠微转,剩下的有倒是有,可是……那是她用来擦腰部以下的伤的,要是再用来擦手臂怕是不大好吧。 季慕宸此时哪里想的到宁君婕千回百转的心思,看着她仍站在自己的跟前,不禁蹙眉问道:“怎么还不去拿来?用完了?” “有,有。”看着眼前男人吃人的架势,宁君婕慌忙转身,好在她还记得蝶衣将药放在了什么地方,摸索着找来,将药撒在男人的手臂上。 “痛么?”小心翼翼的将药抚平,听不见男人的声音,她抬头看去,只见他的眸子深邃如潭水,总是有一种想要将她吸引进去的魔力! “嘶——”季慕宸突然痛呼出声,宁君婕这才看见自己手上用力过猛,有血丝再次浸了出来,药粉也不住的洒下来,于是慌忙撕下自己的衣角包上他的伤口。 “你,你回去后还是宣太医看看吧。” “无事。”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那一抹白,季慕宸面容冷峻的落下自己的衣服,袖口刚好能遮住伤口。 他翻身下床,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一如来时一般推开窗户,“从明天开始,每天酉时,你到御书房来为朕奉茶。” 说完,他猛地从窗户翻身出去,徒留下淡淡的余音:“记得,带好金疮药!”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之中,宁君婕急忙跑到窗边,将窗户关上,这才背过去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这是,又逃过一劫? 指甲捏紧袖口,可是,她能逃一次两次,却逃不了一辈子,只要她还是皇帝的妃子一天,她就必须要侍寝! 逃么?这深宫大院她又能逃到何处?死么?大仇未报,她又如何能死的甘心! 思绪纷杂,宁君婕就这样靠在窗下坐了整整一夜。 公鸡提鸣,天已大亮,蝶衣推门进来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 宁君婕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炉灰撒了一地,更可怕的是,床上竟然还有星星斑点的血迹。 “娘娘!”蝶衣惊呼,跑到宁君婕的跟前将她抱在怀中,反复检查她身上是不是受了伤,“发生了什么事?您是不是伤着了?都怪奴婢偷了懒,昨天就应该进来看看的,奴婢这就找御医去!” 第二十二章 想通讨好 “蝶衣。”拉住面前慌张的女子,一夜未睡的脸上尽显憔悴,她努力的扯起一抹笑容,想要安慰面前的蝶衣,“我没事,那血不是我的。” 蝶衣顿住了动作,满脸的震惊:“那,那是……” “你不要管了,记住此事切不可对外人提起。”宁君婕拉住蝶衣的手,直到看到对方点头,这次安下心来,接着说道。“你亲自去将血迹处理掉,切记,万不要被人发现了,就当做你什么也没有看到。像往常一样来唤我起床!” “……是。”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宁君婕,蝶衣也不敢耽误,她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知道有些事可以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的就万万不要问。 看着蝶衣将床铺收拾干净,宁君婕目光幽深,这一晚,她的脑子从来没有过的清醒。 前一世她就被人禁锢了人生,这一世。她决不能被禁锢在这高墙之内,大仇未报,她必须要好好规划! 宁君婕知道,嫁入宫中的妃子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走出这深宫,要是皇帝私访民间,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嫔! 但幸运的是,她刚入皇宫,过几日就是可以省亲的日子,按照宫规应该是娘家人进宫看望,可是却也不乏受宠的妃子被皇帝批准出宫省亲。 也就是说,要是从现在开始她能讨好季慕宸,还是有机会出宫的?只要她能出宫,就会有更大的机会逃跑,来为前世的自己报仇! 想此,她急忙向厨房走去,前一世,最让她感到自豪的事情就是在丞相府,她练就了一身好厨艺,要不然那天她跟季慕宸吃饭也不会嫌弃成那个样子! “呀,娘娘,您想吃什么跟奴婢说,奴婢吩咐御膳房去做,您怎么能亲自来这种地方呢。” 刚处理掉血迹回来的蝶衣就看见宁君婕在御膳房里忙活,不禁气愤的说道。“其他人怎么也不来劝着您,要是伤着了,奴婢就算是拿命也换不回来啊!” “胡说什么呢。”宁君婕回头轻笑,“我不过就是做一点简单的吃食,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对了,皇上呢?” “皇上刚下了早朝,此时应该在御书房批阅奏……”蝶衣话说一半,突然止住了声音,瞪大了眼睛看向宁君婕,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啊。娘娘,您终于想通啦?!” “什么?”宁君婕正将菜倒进锅里,“滋啦”的声音和着蝶衣的惊叫,着实吓了她一跳。 “那就好,那就好!”蝶衣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脸欣慰的说道,“娘娘您终于想通要跟皇上和好了,皇上一直那么宠您,只要您低头,恢复妃位那是指日可待啊!” 蝶衣一直在她的跟前都是十分理智的,难得会见到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宁君婕不禁笑着说道:“你就那么盼着我能恢复妃位?” “那可不。等娘娘恢复了妃位,看外面那些狗仗人势的还敢不敢欺负咱们!” 蝶衣喋喋不休得的说着,可是宁君婕的脸却一寸寸的冷了下去,等蝶衣发现的时候,才意识自己说错了话,急忙住了嘴。 “娘娘,不。不是的,我……” “你在外面受到欺负了?”宁君婕的声音冰冷异常。与刚刚的巧笑嫣然截然不同! “没,我……” “说实话!” 蝶衣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主子突然迸发出的这种冷冽的气息,不禁瑟缩的拉着袖子向后躲去。 宁君婕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动作,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将她背在身后的手拉了出来,猛地拉开她的袖子,只见她手臂上的掐痕已经乌青,另一个手臂上面也是! “这是谁弄得?”宁君婕的语气一瞬间低下了十几度,盯着她手臂上的那些伤,眼中满是怜惜。 “娘娘,奴婢,奴婢没事的!”蝶衣闪躲着将衣服拉下来。 “是熏衣她们?还是宁溪宫外的人?” 得不到回答。宁君婕只能自己猜测,看着在她跟前哭着摇头说,“今后奴婢这条命就是娘娘的”,她的心中说不出来的苦涩! 抬手擦干蝶衣脸上的泪水。宁君婕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个仇她一定会报回来!” “娘娘,奴婢没事,您快去给皇上送膳吧。若是晚了,就被其他娘娘抢了先机!” “好。”宁君婕答道,拉着蝶衣的手一本正经的盯着她的眼睛说道,“这些都是暂时的,早晚,我们会成为这后宫最尊贵的人!” 听到宁君婕的话,蝶衣猛地抬头,眼中还挂着晶莹的泪水,这,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啊! 可是宁君婕却没有给她解释很多,转身将自己精心准备的菜放到食膳盒中,希望这一步,她没有走错! 站在御书房的太监远远就看见被蝶衣搀扶着走来的宁君婕,紧忙送上去躬身打千儿,“奴才小喜子见过宁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宁君婕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太监。知道是自己上次来闹得太凶已经人尽皆知,不禁红了脸,恭敬地说道:“劳烦公公去通传一声,就说宁溪宫宁嫔给皇上请安。” 说完,她眼神示意身旁的蝶衣。 蝶衣领会,急忙从袖中拿出一枚玉镯放到小太监的手中:“麻烦公公了。” 小太监何其聪明,看着宁君婕手中的食盒一瞬间就明白了,急忙说道:“还是宁嫔娘娘懂皇上。皇上从下朝到现在还未用过膳,奴才现在就去通报。” 说着,小太监就向御书房的门口跑去,宁君婕松了口气,只要传话的小太监能为她说明来意就好,她相信这次准备的菜,一定符合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口味! 嘴角的笑容微微扬起,眼看着小太监就要走进门,身后却突然高昂起一个女人妩媚的声音:“小喜子,你这是急着要干什么去呀,呦,宁嫔妹妹也在啊!” 宁君婕转身,只见一个身着素锦深紫色华服的女人,身后跟着一路的宫女太监娓娓走来。宁君婕知道,这就是那个传说中手腕强硬的——华妃! 第二十三章.暗潮汹涌 宁君婕没想到会如此凑巧在这里碰见了她。 华妃卓琳琅,三代将门之后,先帝在世时指婚给当时还是王爷的季慕宸,在宫中资历最久,性格也是嚣张跋扈。不过这么多年来季慕宸对她总是格外纵容,不止是因为她身后的卓氏一门。更带着些年少夫妻的感情。 宁君婕现在是嫔位,见了妃位的卓琳琅必不可少得要行大礼。故而把食盒交到了身边的蝶衣手上,俯身行了一个深深得万福恭恭敬敬。在现在这个如履薄冰的处境,她得罪不起华妃这样的人,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华妃看上去并没有要让她起身的意思。反倒是饶有兴趣得上前几步稍稍俯下身子,染着蔻丹红的指头轻轻掀开食盒的盖子瞅了两眼又放回去,开口轻笑道,“妹妹真是心灵手巧,难怪皇上喜欢,本宫见了这精致的吃食也是喜欢的不得了呢。” 话里不咸不淡,宁君婕低着头思索,当朝丞相与卓将军不睦依旧,想来这也正是皇帝要拉拢卓氏的缘由,朝堂由及后庭,这华妃与皇后想来也是不和的。皇后对自己的敌意表露得如此明显,华妃应该不会太过针对自己。 “娘娘谬赞了。臣妾不知娘娘今日过来。”宁君婕选择退了一步,明确得表示自己无意与卓琳琅争抢什么。 华妃很是满意得勾了勾唇角,抬了抬手叫她起身。 “本宫也无甚要事,不过是皇上召本宫过来……”卓琳琅话说一半顿了顿,双眸有意无意得扫了宁君婕一眼。 宁君婕会意的让蝶衣把食盒交到华妃身后的侍女手上,蝶衣虽有些不情愿自己主子辛辛苦苦的成果就这么拱手让人。可她也清楚华妃在这宫里的地位,只得递过去。 “那臣妾就先告退了。”宁君婕俯了俯身子,便带着蝶衣离去。 卓琳琅微微颔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笑一声,“倒是个脑子灵光的,看来皇后最近很是闹心呢。” 卓琳琅一点儿也不介意皇后多了这么一个眼中钉,相反。她倒是很乐意看着她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蝶衣等拐过了又一道宫墙走到稍僻静的地方才微微叹了口气,“主子您做了那么久,手指都给烫伤了,就这么……” “好了。”宁君婕开口止住了她的话头。在宫里祸从口出的事情太过常见了,有些事烂在心里也不能开口,“这样的事以后只会多不会少,次次都这么上头早就把自己气死了。” 更何况自己已经惹出了皇后的敌意,再加上一个华妃,还没等到她的大计开始就得不声不响死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 宁君婕想着。时间还长,她有的是机会。千万不能急。 暮色四合之际,宁君婕在宁溪宫的池子边儿坐着。手里捏了把鱼食老神在在得时不时撒上两把。 池子里养的各色锦鲤在水里翻滚抢食,大片的涟漪泛开来。 宁君婕看着争抢那一两粒鱼食的鱼儿,被圈养在华丽的池子里,却要靠争抢活下去,突然觉着自己与这些鱼何其相似。 季慕宸负手进来时,就看见宁君婕坐在池边的身影,还往水里撒着鱼食。从季慕宸的角度来看,宁君婕此时十分的悠闲自在。 蝶衣余光瞟见一抹明黄的身影。刚想提醒自家主子,便被季慕宸一个眼神给吓退了回去。 季慕宸负着手缓步上前,距离宁君婕已经只有半步之遥,可惜神游九天外的宁君婕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身后多了个人。 季慕宸在她身后站着。看她又捏了一把鱼食准备往里撒,终于站不下去了,抬手一把握住她准备撒鱼食的腕子。 宁君婕原本自己出着神儿,猛地被人捉住手腕,吓得往前一挣差点没整个人扑进池子里。得亏皇帝陛下发力把人捞回来,等惊魂未定的她脑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伏在季慕宸的胸膛上,淡淡的龙涎香萦绕鼻尖。 “还趴着?”季慕宸凉凉得声音从头顶上响起。 宁君婕赶紧离开这个怀抱后退两步跪下请安。 皇帝看着她摆出来的常春藤椅和白瓷缸盛的鱼食气不打一处来,“朕在宫中等着你,你倒是把朕晾着悠闲的很。” 等她?宁君婕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皇帝陛下美人在侧被看添香,在接下来不是应该就顺理成章的春宵一夜吗?怎么会等她? “华妃娘娘在陛下宫里,陛下还等臣妾做什么?”宁君婕完全是单纯得发问,听起来却每一个字都在透着吃醋的意味。 “你怎知华妃在朕宫里?”季慕宸挑了挑眉,平日不温不火的人突然吃起醋来倒是挺有意思。季慕宸也放下自己原本要来兴师问罪的目的,突然就想逗一逗她。 宁君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下子真的彻底暴露了,是啊,她怎么知道华妃在季慕宸宫里,除了她自己去过还有别的解释?难道要皇帝以为自己在监视他?她有几个脑袋能在宫里监视皇帝?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华妃为难你了?”季慕宸竟然还准确的知道她去的时间,看来是殿门外的那个小太监,拿了蝶衣给的镯子,好歹还办了点儿实事儿。 宁君婕已经彻底放弃抵抗,她现在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的结果,不过既然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得到皇帝的宠爱,被皇帝误会自己吃醋离开不正好是一件无心插柳的事情么。宁君婕索性闭上嘴。 “还有那膳食……”皇帝伸手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手艺倒是不错,比宫里的御厨多了几分心思。” “陛下如何得知是臣妾……”宁君婕跪了这么久膝盖有些发麻,听季慕宸这么说不由得开口问道。 季慕宸笑了两声看着她,“华妃将门之后,哪里会这些精细的活计,不是你还有哪个?” 宁君婕暗自感叹不愧是君王,比那个人多了多少分心思去,看来自己若是要不着痕迹的得宠,还得多花几分心思了,不然这些雕虫小技在皇帝看来跟笑话似的。 “对了,朕可是来兴师问罪的!”季慕宸突然变了声调,声音严肃起来。 第二十四章.雨露均沾 宁君婕放松下一口气瞬间又提上来,兴师问罪?她又做错了什么? “朕今日在养心殿等了你半个时辰!”季慕宸挑眉,“朕昨晚告诉你的话全然不记得了?” 宁君婕百口莫辩,她刺伤了皇帝陛下,被人发现说不好可是要弑君之罪处理的,再被太后添油加醋一番太傅一家都保不住,她怎么可能忘记。她去养心殿时身上是带着金疮药的,可华妃一点儿要走的意思都没有,难道要让她当着华妃的面给季慕宸上药? “臣妾……臣妾是觉得华妃娘娘在场多有不便。”宁君婕字斟句酌。可不能再错了哪个字惹怒了这位万岁爷,“所以才没有给您换药来着……” 季慕宸看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脸上的架子也端不住了。哼了一声眼里带着笑意,“扮猪吃老虎,你昨晚下手的时候怎么就威武得很呢。行了,进来给朕包扎。” 宁君婕看自己也算是蒙混过关了,紧绷的神经才算松下来。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皇帝陛下的心情时好时坏阴晴难料。要想在他身边立足,宁君婕觉得自己还要再想些法子。 季慕宸自己先抬脚进了殿门,靠在软塌上看着宁君婕。 其实宁君婕对血是有些忌讳的,鲜红黏腻的触觉总让她想起前世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还有乱葬岗血肉模糊的尸体,但此时此刻在季慕宸的注视下,她只能拿着金疮药硬着头皮上前去。 宁君婕颤着手把季慕宸的衣袖挽起来,露出她昨晚匆匆忙忙绑起来的白布条,讲实话,绑的真的挺丑的。 季慕宸看她自己都嫌弃得皱眉,不由得调侃道,“菜做的倒是不错,怎么包个扎跟绑木头似的。” 宁君婕不去理会他,慢慢把布条一层一层绕开,里面几层被渗出来的血液浸湿,已经凝结成了黑褐色。已经上过药还出了血,想必伤口一定很深,可直到她掀开最后一层布露出里面长长得一道外翻的伤口时。季慕宸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宁君婕深吸一口气,拿起药酒用帕子沾湿了去擦拭周遭已经干掉的血迹。 季慕宸看着她白皙纤长的手指捏着帕子慢慢处理着伤口,不由得生出一股子柔情来,却半分没有表露在脸上。 宁君婕只顾着包扎伤口,把血迹擦完又颤巍巍拿药粉慢慢撒上去,最后回身拿起桌子上的干净布条,怕又被季慕宸笑话故而凑近了去慢慢缠绕着。 温热气息缓缓喷吐在季慕宸的手臂上,原本就在因为恢复而发痒的伤口更是如猫爪轻轻刮挠一般,季慕宸移开眼神不再去看她。 等伤口换完药。宁君婕很是松了一口气。 “你就这么害怕朕?”季慕宸低头去看她的成果,比昨天黑灯瞎火包出来的要好看许多。 季慕宸抖了抖袖子把伤口盖住,看着宁君婕。 宁君婕不明所以得回望着他,难不成这人今晚就这么留下了? 季慕宸看她这表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朕来都来了,还有走的道理?更何况你难道希望这伤被更多人知道?” 宁君婕毫无反驳的余地,皇帝去了后妃寝宫肯定不会去坐着聊一夜天的,季慕宸去了哪儿这伤都藏不住,只能把他留在自己这里。 想清楚了这一点宁君婕只能认命。恭恭敬敬去倒了一盏茶送到皇帝面前。 谁知道季慕宸看了一眼便别过了头,“朕不喝六安茶。” 宁君婕看了看手里的茶,鼻子可真灵,只能把蝶衣唤进来去换茶。 季慕宸抬眼看见宁君婕离自己远远儿得站着,皱了皱眉头,出声唤了句。“君婕。” 宁君婕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抖了抖,回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季慕宸,“皇上?” 季慕宸很满意这个效果,朝她慢慢伸出掌心,“宁嫔,过来。” 宁君婕真是不知道这个皇帝陛下天天到底在想什么,心里叹息一句慢慢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顺势坐到他身边。 季慕宸的眉眼是好看的,宁君婕这么近得打量着他却突然想起另一个人来。终究是血脉相连的兄弟,眉眼也是这么相似。只不过那人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意,面前这个却永远像一滩深不见底的死水。 季慕宸第二日的早朝结束后在后殿被人给拦下了。 “陛下万安!”面前的内监是太后身边甚是得宠的下人。在宫中资历比他登基的年岁还要久远许多,故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看上去谦卑得很,实际上带着人把回廊堵了严实。大有一副今日非跟他走不可的架势,“太后有请。” 季慕宸颔首看了他两眼,一言不发的掉头往太后的寿安宫去。 寿安宫在后庭东南一隅,比别处都要清净,可惜住在这里的并不是个甘于清净的主子。 季慕宸还没进殿门就看见了坐在正殿的太后,食指捏着一本厚重册子的一页,面色不善。 季慕宸都不用看就知道那是什么,承恩册,也就是皇帝最近宠幸了哪些女人。 看太后表情这么精彩,他内心冷笑,这几日的名字都是宁君婕一人,怪不得太后都坐不住了。 “儿臣请太后金安!”季慕宸看着老太后放下册子皱着眉头看向自己。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他能背出来。 “皇帝啊,这后宫妃嫔众多,哀家不知告诉过你多少次,要雨露均沾。皇帝岂能夜夜留宿一个嫔位之人的寝宫?长此以往,后宫不睦是非又起!再者皇帝你对皇后不管不问未免太过失了礼数。这每月十五和月末是一定要留宿皇后寝宫的,皇帝竟也不把祖宗规制放在眼里。” 总之最后不管怎么念叨,都要绕到皇后身上,老太后都已经开始懒得掩饰自己的私心,一门心思想让皇后怀上龙种,稳固钮祜禄一氏的地位。 季慕宸听她数落完,不像往日一般不予理会或是争辩两句,反倒是笑吟吟得开口回道,“太后教训得极是,是朕的疏忽。” 第二十五章.规矩礼法 太后看见皇帝如此反常的反应,反倒是愣了愣,心知季慕宸断然不会如此乖顺,果然就听见皇帝接着开口。 “朕确实是疏忽了宫里的礼仪规矩,故而如今后宫中才风气不正。所以朕想着要下大力改一改这宫中的怪风邪气,太后以为呢?” 如此冠冕堂皇的话,太后没有任何驳回的理由,虽然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却也只能点头。 季慕宸看见太后一脸狐疑的望着自己却又无可奈何赞同的样子。冷笑一声,“既然要立规矩,自然是居高位者当以身作则。太后说,是也不是?” 太后的背后微微有些发凉,皇帝的话头已经要往她身上指了,故而这次并没有迎合皇帝的话。 不过季慕宸已经不需要她再说话了。 “既然太后也不反对,那么朕就要开始清算了!”季慕宸从椅子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得看着太后。伸手指向她身边的内监,便是方才在回廊去“请”他的那个。 “宫中内监总管算起来官居五品,我朝规矩,正三品以下官员拜见君王要行跪拜大礼,朕说错没有?” 太后不说话,甚至不去抬头与他对视,季慕宸明显有备而来。而面对他如此咄咄逼人却又一字不错的态度,她无法反驳。身后的内监已经抖成了筛子,脸色涨成猪肝色,赶紧扑通一声跪下连声求饶。 季慕宸故作为难得摊手无奈道,“次次都绕过才导致今日后庭没了规矩,庄总管,你可别怪朕拿你开刀,毕竟要震住后庭之人,必得要拿高位之人以儆效尤。” 季慕宸淡淡的偏过头去,“常福,藐视君王威仪是何罪责?” 身后常福上前两步拢手道:“藐视君王威仪,当庭杖毙。” 轻轻一句话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太后再也坐不住拍案而起,“皇帝!” 季慕宸回头看着太后愤怒的双眼,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客气,“难道不是太后告诫朕后宫礼仪空缺,莫非不该从您开始以身作则?为了一个宫人就出尔反尔,朕恐怕以后再难听太后您的劝。” 太后冷笑两声,看着身边的人被拖出去,惨叫声在庭中响起,而季慕宸仿佛充耳不闻。 太后闭了闭眼。为一个奴才确实不值,可季慕宸根本不是在处理宫人,而是在六宫众人面前狠狠扇了她这个太后一巴掌,还打的冠冕堂皇。 “皇帝,处理完宫人,是不是也该说说妃嫔的问题了?”太后情绪已经调整过来,声音里满是平静,“妃位以下每月承恩不得过五,哀家是不是也可以惩处宁嫔?” “您说的有理。”季慕宸笑道。“朕今日便晋宁嫔为宁妃,太后还有什么话说吗?” 老太后心理素质实在过硬,这么着也没被季慕宸给气出个好歹来,“妃嫔晋位怎可凭一句儿戏!” “太后慎言!朕为皇帝,一言九鼎,儿戏这个词可不恰当!”季慕宸上前两步。看着太后头上的金步摇因气得颤抖而晃动个不停。 庭中的惨叫声已经消失,季慕宸满意得开口,“更何况,当初朕一句话降宁妃为嫔时,您可是一句反对都没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是皇帝,朕的话,就是圣旨。” 季慕宸凑上前轻声开口笑道,“朕希望您能记住。这宫里,孰尊孰卑。” 季慕宸说完,很是满意的看到太后气得手上青筋暴起。直起身子抬手把门外等候已久的太医召进来。 太后发疯似的一把推开上前诊脉的太医,“你们谁敢碰哀家!哀家没病!” 太医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皇帝,后者淡淡开口。“徐太医医术高明,眼观即可。” 是个傻子也能听出皇帝的意思来了,徐太医稽首回道,“臣见太后有暑气燥热之症,宜静养与宫中。” 太后不可思议得看着太医,又看了看季慕宸,“皇帝,你敢软禁哀家?” “朕可不敢软禁太后。”季慕宸背着手,“朕都是为了您的身体,太后何必出言如此难听,叫外人听去,朕还得落个不孝的骂名。” 太后眯着眼看季慕宸。眼前这个人早就不是登基伊始那个任人摆布的幼年少主了。如今的季慕宸,无论是手腕还是气势,都已经是个君临天下的皇帝。 季东林收到宫中的密信时,直接把信纸狠狠得拍在了桌案上。 一旁的宁汀兰原本见夫君下朝归来满心欢喜得进来服侍,却恰巧看见季东林将信纸拍在桌案上的一幕,被“咚”一声吓了一跳。季东林平日里性格最是温润。甚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宁汀兰缓了两口气才换上一副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笑吟吟得走进来。 季东林皱着的眉头依旧没有解开分毫。 “殿下今日这是怎么了?”宁汀兰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温声开口。 “皇兄他太过分了,居然软禁母后!”季东林性子温软,唯一的软肋就是自己的母亲和多年前销声匿迹的那个人。 “原本皇兄年初下旨,再不允准本王入宫探望母妃。本王想着宫中嫔妃众多,外臣出入多有不便,便也没说什么。本王体恤皇兄,皇兄却背着本王软禁母后,岂不欺人太甚!” 宁汀兰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她父亲为当朝丞相,后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自然也有所耳闻,据说是皇帝跑到永寿宫跟太后大闹一场,最后以软禁太后收场,还有更机密的隐情似乎是与宫中那位宁妃相关。 提起这个女人,宁汀兰的眼中多了些狠厉,那次宫宴上这位与她素无往来的宁嫔让她当众出丑,而最可怕的是宁汀兰总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子熟悉的气息。那个惨死在自己手中的女人,死不瞑目的样子在宁汀兰脑中一闪而过,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不过所幸季东林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单纯的景献王如今满心只有如何能让皇帝解除太后软禁。 “殿下,”宁汀兰缓缓开口,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长此以往,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您一样救不了太后娘娘,若是您能登上那九五之位……” “住口!” 第二十六章 妒火中烧 宁汀兰被季东林这一声吓得怔了怔。 季东林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凉,虽然父亲叮嘱过自己在这位景献王面前要谨言慎行,毕竟先帝之子中大半死在多年前的储位之争中,唯独这位不喜皇权的景献王没有被这场争斗波及。 虽说当今太后野心勃勃得一心想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又因为宁汀兰嫁给了景献王让太后与丞相结成了利益联盟,但是景献王自己依旧无心恋权。故而也只是太后自己干着急罢了。 宁汀兰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只好换上一副温良无害的笑意。“妾身不过是随口乱说的罢了......殿下不要当真,妾身以后不再说了。” 季东林心绪平复下来,看着宁汀兰一脸委屈的模样不由得心软下来,“此刻虽是在自家府苑。但难保不会隔墙有耳,你以后要慎言!” 宁汀兰点了点头,伸手去把茶杯拿过来重新换了一杯:“王爷消消气,妾身也不过是为太后娘娘着急才口不择言。” 季东林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听她提到太后气也就全消了,声音缓和了不少,“难为你能有这份心。” 宁汀兰面上虽然陪着笑,握着帕子的手却攥紧了几分,季东林对她还是如此生疏,两人之间总是隔阂着些什么,就算有个孩子也于事无补。 第二日季慕宸身边的常福来宁溪宫宣旨的时候,宁君婕全程是茫然的。直到常福念完旨把印子交到她手上时,她依旧没缓过神儿来。 “宁妃娘娘。”常福轻轻出声提醒,“快谢恩呐!” 宁君婕回过神来,赶紧双手把银印接过来伏在地上:“臣妾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蝶衣扶着宁君婕站起身后,从荷包中掏出两枚金锭子塞到常福手中。等后者喜笑颜开得走了,蝶衣才欢喜得凑到宁君婕身边,“太好了娘娘,奴婢就知道皇上是在乎娘娘的!” 宁君婕却皱着眉头,丝毫没有被册封的欢喜。 蝶衣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敛起笑容:“娘娘难道不高兴吗?” “皇上这可不是恩宠。”宁君婕慢慢往内殿去。“皇上昨日在永寿宫与太后大闹一场,却册封了本宫,这一下本宫变成了众矢之的,更何况原本就有一个华妃让太后头疼。如今又多了一个妃位的敌对方,在皇上保护范围之外的恩宠,都是在头上悬了一把刀罢了。” 这些道理宁君婕还是清楚的,况且在这宫里若是真的被季慕宸的小恩小惠冲昏了头脑,她还怎么去查案? 想到查案,宁君婕浑身一震。扭头冲着蝶衣有些急切得说道:“你在宫里比我久,有件事我问问你。皇上出巡身边跟着的人要什么位分?” “妃位和妃位往上的娘娘才可以。”蝶衣稍稍思索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娘娘总是会有一些奇怪的举动。不过宫里谁都有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去过问。 宁君婕心头暗喜,这下反倒是因祸得福了,有了妃位的身份,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讨好这位阴晴不定的皇帝陛下了。 “你去准备着碧螺春,到了酉时再泡上。”宁君婕猜测季慕宸今日一定会来,她要把握一切时机。让自己有机会出宫去。 暮色四合,宁君婕看着日头缓缓落下,季慕宸的朝务应该是处理完了,可是却迟迟不见这人的踪影。宁君婕对自己的判断有些把握不准。难道这人今日不过来了?这怎么能行? 宁君婕想了想,把蝶衣唤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蝶衣再折回来时,手上多了几盏孔明灯。 “娘娘......这能行吗?”蝶衣有些犹豫。 宁君婕态度却很坚决,接过火折子点燃了第一盏孔明灯,看着灯晃晃悠悠儿的上了天又点了第二盏。 这头季慕宸正往皇后的凤仪宫里去,扭头却看见南面几盏孔明灯悠悠晃上了天。 季慕宸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得看着傍晚天空下几盏仿佛星辰一般的孔明灯。 身后的常福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立马机灵得凑上前,“万岁爷,那是宁溪宫的方向。” “宁溪宫?”季慕宸玩味得笑笑,“你今日去宣旨,宁妃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常福心里回想着,他要是说没什么反应这万岁爷肯定是不高兴了,于是常福字斟句酌得开口:“宁妃娘娘似乎是有些没太反应过来,接过银印还是很欢喜的。” 果然,季慕宸满意得点了点头:“掉头,朕今晚去宁溪宫。” 常福愣住:“可是您今晚翻了......” “再多嘴朕要罚你了。”季慕宸原本就是不想太扫钮祜禄氏的面子,才翻了皇后的牌子,现在既然有了更有意思的,又何必去跟皇后两个演什么恩爱夫妻的戏码。更何况手臂上的伤被皇后发现更加不得了。 宁君婕听见宫门外一声悠长的皇上驾到后心头一喜,把手里的最后一盏孔明灯放上了天,提着裙子迎了上去。 “臣妾恭迎皇上。”宁君婕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欢喜。后宫阿谀奉承的女人太多,她要与众不同,才能吸引到这个性情不定的君王。 “爱妃似乎每日都挺清闲。”季慕宸背着手,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挑了挑眉,“朕可真是羡慕得很呢。” 这话阴阳怪气的,宁君婕也拎不清他心情是好是坏,只能保持着跪拜的姿势慢慢开口,“臣妾不过是见皇上近日来操劳得很,放几只孔明灯想着为皇上祈福。” “哦?”季慕宸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眼神示意常福去把蝶衣手里还没放上天的孔明灯接过来,上面果然用簪花小楷写着“祝吾皇龙体安康平安喜乐”的字样。 “字倒是清秀。”季慕宸哼了一声。 宁君婕却听出他话里的笑意,果然,季慕宸让她起了身。 “进来换药。”季慕宸看她眉开眼笑得起身,心情也放晴不少,面上虽然还冷着,语气却柔和了许多,“再把你这里的金疮药给朕全拿出来。” 第二十七章 如履薄冰 宁君婕去拿金疮药的脚步顿了顿:“陛下要这么多金疮药做什么?” “问这么多做什么?”季慕宸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让她去拿药,宁君婕也不好再往下问怕惹怒他。 乘着换药的功夫,蝶衣进来奉茶。宁君婕特意亲手端到季慕宸跟前,“皇上前儿个说不喜欢六安茶,臣妾特意准备了碧螺春,都是三月新进的,皇上尝尝?” 季慕宸伸手去接茶,尝了一口发觉正是第三遍茶汤。应该是早就备下了,“你知道今日朕会来?” 宁君婕心里一颤,若是肯定了这个答案。她放孔明灯故意吸引他过来的事儿也就顺水推舟得被猜出来了。 “臣妾日日都备着。”宁君婕灵光一闪,“这样皇上不管何时来了都有现成儿的茶。” 季慕宸眯着眼睛打量她,宁君婕尽管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但还是强装镇定的笑吟吟得望着他。 “爱妃有心了。” 季慕宸看起来是相信了的样子,宁君婕松了一口气。 六宫中妃嫔大多在清晨要向皇后问安,宁君婕自从从这个身体里醒来后还从未去过。如今被蝶衣一提醒,才后知后觉。季慕宸原本就在整顿宫中规矩,自己再不去又要被皇后捉着把柄了。第二日大清早儿,她特意打扮得十分素净往凤仪宫去。 而凤仪宫也早就热闹起来,皇后的正殿中早就坐着五六个妃嫔,这些个妃嫔大多比宁君婕入宫早,有些是自打从王府开始便跟着季慕宸,如今宁君婕后来居上还夜夜恩宠,说闲话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依臣妾看,那就是个狐媚子,定是用了什么歪门邪术勾引皇上!”左侧第一个,是宫中三个妃位的最后一个余妃,“皇上竟夜夜留宿宁溪宫,这宁妃也恃宠而骄,不把皇后娘娘您放在眼里,要是换作臣妾,臣妾定要好好惩治惩治!” “是啊是啊。”右边又有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应声附和道,“臣妾听闻她前阵子病了一场。该不是用了什么巫术吧?!” 皇后婉仪高坐在主位上看着众人,也不阻止底下几个人以下犯上的行为,反倒是故作宽厚得开口劝解,“诸位在本宫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可万不能背着皇上干什么针对宁妃的事情,这出了事儿,又得要本宫去跟皇上解释了。” 这些个久居后宫这无声硝烟场的女人还能听不出这话里有话的意思?个个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恰巧这时,宁君婕就带着蝶衣走了进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礼数一丝不苟,宁君婕却还是感到四面八方而来的充满敌意的目光,看来自己还是无形间得罪了不少人。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宁妃啊。”开口的是余妃,她与宁君婕位分相同,资历又长,说话也格外的不客气,“真是辛苦你了。夜夜侍奉皇上,还来皇后这里请安呢。” 宁君婕看着这屋子里的人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大约猜出来缘由了,季慕宸日日去她的宁溪宫自然就冷落了旁人,这些个女人不吃醋才奇了怪了。 “服侍皇上是臣妾的本分。”宁君婕也是妃位,跟余妃说话也没有那么客气。“更何况皇上去哪儿也不是臣妾能决定的,姐姐有调侃我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服侍皇上。” “你!”余妃急了,却又无话反驳。 “好了,大家都是姐妹,就该和气一些。”皇后看向宁君婕,“宁妃你说话要多注意些,皇上最近正忙着规整后宫规矩,你这样本宫可不好处理。” 宁君婕真是想冷笑两声。这皇后装聋作哑的本事倒是不错:“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这后宫的规矩,妹妹确实是要好好学习一下。不过臣妾就算是失了礼仪却也知道该如何行礼,这在座的几位......” 宁君婕说着,眼神从这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去。“臣妾倒是不知道这宫中何时多出这么多妃位以上的人呢?” 此言一出,在座的几位都白了脸,不情不愿得起身给宁君婕行了个礼。 宁君婕满意的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皇后。 如今太后被软禁,皇后没了靠山也收敛了不少,看着宁君婕如此也并未再说什么。 一场问安就生出这么多事故来,宁君婕也算是意识到宫中究竟有多少人看她不乐意,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去讨好季慕宸,毕竟她的最终目的是要让那些罪人受到该有的惩罚。 午后,宁君婕做了冰镇酸梅汤,又带上了金疮药往乾清宫去。昨日季慕宸让她全拿出来,却也只是看了看数目。并没有拿走。 远远儿的看见殿门关着,宁君婕有些疑惑,常福在殿门外垂手候着,宁君婕上前去便听见里面似乎不止季慕宸一个人。 常福迎上来,“奴才给宁妃娘娘请安。” 宁君婕看了看里面,“皇上在做什么?” 常福回道:“今儿散朝后。皇上召见了几位大人议政,进去了有半个时辰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出来了。” 既然过不了多久,宁君婕也就等着也无妨,便让蝶衣拿着食盒,自己往里走了两步。 里面是几个大臣上报京中民情的声音,宁君婕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低着头百无聊奈得看着袖口的花纹,突然听见季慕宸开口。 “朕已经想好了,下月初朕亲自出巡访查民情。” 这句话一出口,不止是里面几个大臣吃了一惊,外面的宁君婕更是脑中响了一道晴天霹雳一般,浑身一个激灵。 季慕宸要亲自出巡?! 真是天助她也! 里面的大臣还在试图阻挠。 “皇上不可太过草率,贸然出巡,您的安危根本没有保障啊!” “是啊,万岁三思啊!” 季慕宸沉默了半晌,宁君婕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接着听到季慕宸的声音:“朕心意已决,诸位不必多言,若无事便散了吧。” 宁君婕心又放了下去,心头笼罩着极度的喜悦。 第二十八章 微服出巡 殿门缓缓开启,里面走出来四个穿着朝服的大臣,看见了宁君婕微微欠身问好,宁君婕也行了一个万福回礼,却在看见最后一个人的面容时浑身一震,一股战栗爬上后背。 当朝丞相,宁德。 宁君婕前世的父亲,她曾经无比敬重的父亲,却在最后被宁汀兰告知所有的一切都是宁德默许的。 宁君婕看着眼前这个人后背一阵寒意。无名的愤怒涌上心头,行色匆匆的宁德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位贵人异样的反应。 宁君婕看着宁德走远的背影,压下眼中滔滔的恨意。调整了心绪才往殿中去。她不能在这个时候乱了分寸。 季慕宸似乎在为微服出巡的事做打算,见她请安也是淡淡应了一声。 “你月末的时候把金疮药给朕送过来。”季慕宸终于想起她的存在,“今日过来做什么?” “臣妾来给皇上送酸梅汤,压压暑气。”宁君婕不动神色的上前去给季慕宸把汤摆出来,装作无意得开口,“皇上要出巡?” 季慕宸一把握住她的腕子。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你还听到了什么?谁允许你偷听的?!” 宁君婕被他抓的手腕生疼,看着他质问的眼神颤巍巍开口,“臣妾只是方才在门外等皇上时旁听了几句,臣妾知错了,臣妾不是有意偷听的。” 话说的可怜巴巴,季慕宸握着她的手也是一层薄汗,想来是信了她的话,也就放开了:“前朝旧制,后宫不得干政,朕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往后不得再如此,否则朕决不轻饶!” 宁君婕心有余悸的点点头,但是这事可不能就这么作罢,错过这次还不知道要再等多久,“陛下问臣妾要金疮药是要出巡用吗?” “不然呢?”季慕宸挑了挑眉反问道。 “陛下为何不用太医院的?”宁君婕明知故问,让自己看起来蠢一些,季慕宸这样的性子。不会喜欢太过精明的女人。 “太医院用药会记录在案。”季慕宸嘲讽道,“若是被人查了出来,你的小命要不要了?” “那既然如此,陛下也不便带着御医帮着换药了。”宁君婕顺水推舟把自己的目的一步一步带出来,“皇上自己也多有不便,不若......不若臣妾跟着皇上......” “不行!”季慕宸的反驳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朕微服出巡是为了访查民情,再带一个女人成何体统?此事无需再议!”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宁君婕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但她并不会就此放弃,距离下月初还有五六天,宁君婕眸光暗了暗,无论如何,这次她一定要出去。 这边宁君婕在季慕宸这边受了挫,那边寿安宫里的那位也不得安生。 季慕宸虽然软禁太后,却并未阻止旁人去探望,此时皇后婉仪正跪在地上,听着老太后的数落。 “一个年妃也就罢了。她张扬跋扈这么多年,你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奈她如何,可是这个宁君婕,与你一同入宫,样貌倒也不如你,如今把皇帝抓的死死的。你就这么点儿能耐?卓氏与宁太傅若是联合起来帮皇帝,咱们钮祜禄氏就要被他打压得什么都不剩了,哀家安排你入宫可不是让你当摆设的!” 太后凉凉的瞥了她一眼,“你那个表妹如今年岁也差不多,你要是再这么无用,哀家能送你上凤位,也能亲手把你拖下去!” 婉仪终是被这最后一句给吓到了,那样她就是一颗棋子,没有利用价值又知道这么多。除了死没有别的下场。 “姑母,并非臣妾没有想办法啊,可是皇上。皇上根本不来我这里。”婉仪越说越委屈:“臣妾就是有浑身解数也无处用啊姑母!” “哀家看了承恩册,皇帝前儿个不是翻了你的牌子?”太后哼了一声。 “......”说到这个,皇后更是委屈。她那日收拾打扮好了,备了一桌子酒菜,还有太后送的催情用的酒,可左等右等季慕宸最终也没有来,最后派出去打听的宫人过来告诉她,皇上去了宁溪宫。她能怎么办呢,咬碎银牙和血吞掉罢了。 “那夜......皇上没去我那儿。”婉仪有些艰涩得开口,“他去了宁溪宫。” “咚!” 太后把手里的杯盏狠狠磕在了桌案上,把婉仪吓得一个缩瑟。 “岂有此理,翻了皇后的牌子却去了别的宫里,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太后看着婉仪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阴沉,缓缓开口。“若是争不过,大可除掉,有哀家替你担着。” 婉仪对上太后阴郁的眼神,心下一惊,却也涌起一股子欲望来。 “臣妾,知道了。” 宁君婕从乾清宫出来后便一直紧缩着眉头。 蝶衣在身后看着。由于犹豫开口:“娘娘,怎么了?” “蝶衣,我问你,要是一个男人外出有公事在身,有什么理由让他非带一个女人不可呢?”宁君婕病急乱投医,她总不能硬逼着季慕宸,她没那个资本,也没那个豪赌的胆子,只能让季慕宸自己再开口要带上她。 “这......”蝶衣看上去有些为难,“那要看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了。” “若是夫妻呢。”话说完,宁君婕便在心里很是鄙夷了自己几分,自己顶多算个小妾罢了。 “若是夫妻自不必说什么。”蝶衣歪头想着说道,“丈夫担忧妻子,自然会带在身边。” 季慕宸担忧她的安危?还不如让她去硬逼呢。 宁君婕叹了口气,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宁君婕,时间不多了,她必须要在五天内说服季慕宸带上她出宫去,而现在毫无头绪,故而夜间她倒在床榻上,脑子里也因为思考着这个问题而睡眠轻浅。 突然,宁君婕感觉到呼吸变得十分困难,自己的嘴被一双手轻轻捂着,黑夜里宁君婕根本看不清来人,也不敢再乱动,只是闭上眼适应了一下眼前的环境,待慢慢看清了以后,却发现捂着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蝶衣! “唔!” 宁君婕挣扎着想要起身,蝶衣的手却更加用力,对着她轻轻“嘘”了一声。 第二十九章 引火上身 宁君婕发觉蝶衣是跪在床边来捂自己嘴的。 大概是接触到她眼神中的迷惑,蝶衣慢慢放开了手,轻声开口道,“嘘!娘娘,庭院里有人。” 宁君婕听到这一句,觉已经醒了一大半,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下榻,和蝶衣一起凑到窗户边往外看。 两个人影在庭院的东南角晃动,似乎还在窃窃私语的商量着什么。 “娘娘。怎么办?”蝶衣声音有些发颤,她毕竟只是个小小的丫鬟,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他们肯定是不怀好意。” “别慌。”宁君婕脑子还算清醒,“这里是皇宫,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人,更何况,你我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们若是想直接杀我。早就轻松得手了?行迹如此诡异,肯定是其他的目的,先看看再说。” 两个身影在黑夜里晃悠一阵,似乎是布置好了什么东西。 宁君婕看见其中一个从怀里掏出了什么在手里抖了抖,一抹火苗突然踊跃在黑暗里。 宁君婕心下立刻明白了,这两个人刚才肯定是在摆放稻草或者是什么别的易燃物,伪造出宁溪宫深夜走水的假象,到时候死无对证,根本无从查起。 能有胆子在宫里做这种事情的人并不多,如今太后软禁,那就是皇后了,宁君婕想到这儿,开口问道,“今儿个皇上在哪个宫里?” “在皇后娘娘宫里……”蝶衣想了想,开口回道。 果然是她! 外头的火已经点了起来,大概是被人泼了油,火势蔓延的很快。静悄悄的皇宫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看来皇后还顺便收买了夜巡的侍卫。 “娘娘。咱们现在跑出去还来得及!”蝶衣扯着宁君婕的衣袖一脸焦急,外面放火的人已经跑了,现在先保命要紧。 “快走啊娘娘!”蝶衣看着愣神不动弹的宁君婕,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而宁君婕愣着也不是要等死,她突然想起蝶衣今天说的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想让季慕宸带她出宫,就必须给他一种他一旦离开皇宫,她就会被人害死的危机感。即便季慕宸并不一定担心她的安慰。或许只是单纯的担心失去太傅这一条臂膀。 想到这里,宁君婕扯住慌忙火急的蝶衣开口道,“先等等,等火烧过来咱们再出去。” “火烧过来咱们就出不去了啊,娘娘!”蝶衣完全搞不懂自己的主子为什么要这么做,无论怎样,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娘娘,万万不可,你这样会有危险的!” “你先听我说。”宁君婕脑子里已经构思了一个计划。“咱们现在先跑到门口去,方便待会儿跑出去,等火势过来了你就开始喊救命,喊得越多人听见越好,听见没?” “可是主子……您这样万一……”万一没跑出来呢。蝶衣不敢说下面的话,只能点了点头。自己先跑了出去。 火势蔓延的很快,两人说话这一阵就已经烧了过来,宁君婕跑到门口,已经能感觉到热浪扑面而来。 看着蝶衣跑了出去,宁君婕开始扒扯身上的衣服,把头发也薅得烂七八糟,最后狠狠心把火引到了自己的袖子上。 感觉到皮肤烧灼的剧痛感,宁君婕并没有退缩,反倒是眼睁睁看着大火把面前的房梁烧的坍塌下来。 外面蝶衣的叫喊声已经引来了不少人。宁君婕苦笑一下,这可真是拿命做赌注。 …… 皇后在散朝后便去了乾清宫,说什么也要把季慕宸请到自己宫里去。季慕宸对待婉仪戏还是要做足,故而便依着她去了凤仪宫,可却只是和衣而卧。安安静静得躺着睡觉。 夜间走水之时,外面闹得动静太大,季慕宸从榻上披衣起身,喊常福进来问出了什么事。 常福抹了把汗回道,“万岁爷,宫里走水了!” “哪个宫?”季慕宸本没有太大的反应,可是听到常福嘴里说出宁溪宫三个字时眸光一紧,“压下去没有?!” “还没呢,不过宁妃娘娘救出来了……就是……”常福看着季慕宸要吃人的表情有些难以开口,“就是还没醒过来。” 季慕宸手颤了颤,就着身上的外袍就往外去。 身后的婉仪还追着说什么穿件衣服再去,季慕宸突然停下回头。看着婉仪的脸,阴恻恻开口,“皇后,后宫中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儿,你身为皇后怎么一点儿不着急的模样?” 这一句话把皇后问的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辩解些什么。季慕宸已经转身离开。 季慕宸赶到宁溪宫时,火势已经扑灭,空气中弥漫着燃烧过后的刺鼻味道。他突然过来,一众宫人都有些措不及防,慌忙得跪在地上请安。 季慕宸眼睛扫了一圈,看见西北角围了一群太医,那边是宁溪宫唯一残留下来的一间屋子。他疾步过去,宁君婕灰头土脸的躺在榻上,脸上都是烟熏过的黑色残余,身上的衣服也乱七八糟,左手手臂上似乎还有伤。 见他眉头紧皱,身后的太医急忙上前汇报,“回禀万岁,宁妃娘娘是因为呼入浓烟导致昏迷不醒,所幸救出及时,过几个时辰便能恢复。手臂上的烧伤,臣等已经检查过了,伤的并不重。” 季慕宸闻言,神色终于松动几分,转身,愤怒却又重新袭上面容,厉声开口,“把宁溪宫今晚所有值夜的宫人给朕叫过来!” 众人聚集过来,看到震怒的君王,全都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 “宁溪宫上下玩忽职守,导致宫中走水,酿成大错!”季慕宸冷眼扫着底下众人,“杖毙。” 空气似乎凝结了一瞬,没有人敢反驳如此愤怒的皇帝,即使是面对着将要来临的死亡。 “万岁爷!”为首的蝶衣突然开口,从怀中掏出一物,双手高举过头顶,“今夜宁溪宫走水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而为之,这是奴婢在宫里东南角捡到的东西。奴才们死不足惜,只是望万岁爷查明此事!” 第三十章 因祸得福 季慕宸看了她两眼,示意常福去把东西拿过来。 常福从蝶衣手中接过呈给季慕宸,季慕宸还未伸手,便闻到浓浓的桂花油香气,在稻草上,竟然浸了满满的桂花油! 宁君婕最爱的便是桂花香气,故而宁溪宫中皆是御赐的桂花油。 季慕宸闻着熟悉的气息,不由得冷笑两声,“你们中某些人真是聪明。用宁溪宫中最多的桂花油做引,是觉着即使烧起来也不会有人察觉是不是?只可惜,御赐的桂花油只有宁溪宫中有。能接触到的,自然也只有宁溪宫中服侍的人。” 此言一出,全场噤若寒蝉。 季慕宸原本想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把宁溪宫的宫人血洗一遍罢了,却又突然想起上回宁君婕拼命护着手下宫人时的模样,犹豫了一瞬。开口道,“是朕亲自审出来还是你们自己招?” 众人毫无反应,季慕宸冷笑两声,“刺杀宁妃,你们好大的胆子!” 底下众人听到刺杀两个字都倒吸一口凉气,唯独两人暗中对视了一眼,强装镇定的模样。 可这二人看似细微的动作并没能逃脱季慕宸的眼睛,季慕宸起身,径直踹向二人的心口处,“不知死活的东西,在朕眼皮子底下,竟然敢动这种手脚!” 纵火案的两个人被季慕宸关押在地牢中亲自审问。 两人被绑在木桩上,刑部负责审查的官员跟在季慕宸身后,两个人早就被用过刑,却硬是一个字不肯说。 “朕再问最后一遍,何人指使。”季慕宸坐在两人面前,缓缓说道,“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两人却依旧闭嘴不说。原本就是抱着必死的打算做这种事情,又怎么会怕眼前的君王之怒。 季慕宸看着两人宁死不屈的模样拊掌笑了两下,“你们是不是料定了朕查不到你们背后的人?” 刑部官员看向季慕宸,难道皇上已经查出来了?那何必费这么大功夫过来审讯。 “是,朕的确查不到。”季慕宸面带微笑的看着两人,又开口说了句让两人都瞪大了眼睛的话,“但是朕总是能查到什么旁枝的东西的,比如你二人都是有宫籍的奴才,查到你二人祖籍并非什么难处。” 眼前两个酷刑下都宁死不开口的人。似乎终于是害怕了,开始开口求饶。 “朕猜你们背后的人是拿你们家人要挟的吧,若是做,保你全家下半生荣华富贵,若是不做,现在就斩草除根。”季慕宸勾起一抹笑意,“但是你们若是不说,朕现在就斩草除根。” 两人突然沉默下来,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个犹豫着开口道:“万岁爷……奴才不过是奉命行事。求求您,饶了小的吧!” “朕问你,是奉谁的命!”季慕宸的耐心似乎已经到了极点。 “皇……皇后娘娘。” 虽原本就猜到了答案,季慕宸还是心中一寒,站起身摆摆手。身后的官员会意,让手下把人压入死牢。 “今日的事。你就当做没听过。”季慕宸背着手嘱咐,“朕若是听到外面有半个字的风言风语,你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他现在还没有把握能够彻底与钮祜禄氏和宁德对抗,不可打草惊蛇。 就算宁君婕真的死在这场火灾里,他也不能跟太后和丞相彻底撕破脸,说到底,他们之间还存在利益往来。 宁君婕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睁眼只觉得头痛欲裂,不过自己还活着。就证明自己已经赌赢了。 “蝶衣……”宁君婕尝试着开口,发现此时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水……” 一杯水被递到她跟前。宁君婕被一股力量扶起身子,发现给自己水的人不是蝶衣,而是季慕宸。 “皇上?”宁君婕愣了愣。虽然自己确实是想要借这一场火灾,让季慕宸更担忧自己,但是她没料到他竟会一直守在这里。 “怎么,烧傻了,不认识朕?”季慕宸嘴里依旧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得很。 宁君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接过水灌了几口,就听见季慕宸说道:“纵火的两个宫人朕已经处死了,此事到此为止。” 宁君婕仔细思索着他话中的意思,看来季慕宸已经查到了幕后指使人,但却并不适宜有所动作,所以此事只能到此为止。 “臣妾懂得。”宁君婕原本也没想靠这个能扳倒谁。她只是想出宫,此刻故作大方反而能博得同情,于是开口,“臣妾懂得皇上的诸多无奈,只是……” “只是什么?”季慕宸看着她低垂的眼睛,惊叹于她的聪慧之余更好奇她还想说什么。 “只是皇上这一走许久……”宁君婕红了眼眶。一副楚楚可怜惹人疼惜的模样,“臣妾怕……” 这种话点到为止,季慕宸也正色起来。他微服出巡,后宫中自然是皇后最大,届时太后的软禁也就名存实亡了,到时候再出什么事,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这么想着,季慕宸皱起眉头,若是宁君婕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宁太傅定不会善罢甘休,倒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你上回是不是跟朕说过,要同朕一同出巡?”季慕宸思索良久,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是臣妾如今受了伤,若是有什么不便……”宁君婕当然不能表现得太热切,不然多疑的皇帝又要怀疑她些什么了。 “无妨。”季慕宸摆摆手,“你手上有伤,朕正好带个御医,多拿些金疮药,你跟着就行。” “那……臣妾遵命。”宁君婕内心狂喜,果然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利用一场火灾将计就计获得了出宫的机会,这个买卖真是不亏。 但是戏总是要做全套的,于是宁君婕得了便宜还卖乖得开口,“是皇上要臣妾跟着的,皇上若是嫌臣妾麻烦了,可不许说。” 季慕宸看着她这个模样,总感觉自己似乎上了什么套儿,不由得正色起来,“出宫归出宫,朕还要与你约法三章。” 第三十一章 京都繁华 只要能出宫,别说三章了,几章都行。宁君婕忙不迭的点点头,却没想到季慕宸第一句就把她激动的心打得冰凉。 “第一,不许离开朕的视线范围。” 宁君婕心头一惊,不离开他的视线范围?那她出宫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留得青山在,出了宫总会有办法的,宁君婕点了点头。 “第二,不得偷听政务。” 季慕宸此次出巡终究还是以政务为主。不是玩乐,大部分时间还得花在体察民情上。 “陛下,臣妾既然不能离开您的视线。那您处理政务的时候臣妾该怎么办?” 宁君婕觉着自己仿佛找到了突破口,却被季慕宸无情得打断,“朕会找人看着你。” “第三,扮成男装。”季慕宸无奈的叹息,自己总不能微服私访还光明正大得带着宠妃,“朕允许你带一个贴身侍婢。但必须装扮成男儿的模样。” 这最后后一条倒是正合了宁君婕的意,宁太傅的这个幺女,生的相貌诚是不赖,行走在京中要查什么怕多有不便,此番正好掩盖了女儿身。 季慕宸选在了午后出宫,既然是微服私访,自然是静悄悄得谁也没有告诉,带着一身男儿装扮的宁君婕坐着马车出了宫门。 两人原以为谁也没惊动,却被城楼上的婉仪尽收眼底。 皇帝出巡,身边居然带着一个妃位的女人,这成何体统? 原本纵火案东窗事发后,季慕宸嘴上虽不说什么,却再没有来过凤仪宫。婉仪绞紧了手里的帕子,眼中是滔天的妒意。 不过这些宁君婕并不知道,她也并不知道宫外有什么样的阴谋等着她。 她打听过了,今晚京中有花灯节,她如果能把季慕宸劝到花灯节上去,届时人多眼杂。她或许可以浑水摸鱼的跑掉。 “皇上可知京中有一胜景。”宁君婕尝试着开口,“臣妾入宫前,每年都要去游历一番。” 季慕宸原本端在车里闭目养神,听她带着试探的语气开口,只觉得好笑,淡淡得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宁君婕看他并不阻止自己,便大着胆子开口,“京中今晚会有花灯节,届时全城都会挂起各色花灯。是京中一年一度的盛景,皇上要去看看么?” 季慕宸终于慢慢睁开了眼,打量了她一眼,带着调笑的意味开口道:“朕怎么觉着你出来后跟换了个人似的,怎么?朕的皇宫委屈你了?” 宁君婕闻言,赶紧自我检讨了一番,自己确实有点太过兴奋了,但是看着季慕宸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于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那皇上去吗?” 季慕宸态度并没有丝毫软化,“朕出宫是有要务在身,你莫不是以为真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宁君婕早知道他会这么说,自然是早就准备了一番应对的说辞,“与民同乐难道不也是体察民情的一部分吗,皇上要看民间疾苦。也要看看百姓安居乐业的样子啊!皇上虽在京中,却从未见过被外人称赞的京中盛景,难道不会说不过去吗?天子脚下,京都繁华,这些都是民情啊。” 季慕宸看她有理有据得说了不少,却并没有被她绕进去,挑了挑眉开口调侃道:“说到底……还是你自己想去玩罢了。” 宁君婕这下彻底老实了,季慕宸这个人完全是软硬不吃的主儿,简直说不通。她脑子里已经开始计算晚上自己能跑出去的可能性时,季慕宸重新闭上眼睛淡淡开口,“只有一个时辰。” 宁君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季慕宸居然松了口。 晚间,宁君婕和季慕宸都穿着男装,为了避免一行人太过浩浩荡荡引人注目,只有两个人单独出来。宁君婕觉着一切仿佛都是在帮助自己。 两人漫无目的的闲逛,季慕宸时不时与小贩交谈两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对眼前的景象很满意。 “臣妾从未见过皇上如此。”宁君婕看着季慕宸的表情,叹息了两句。刚才来的一路上,她大致看过了这边的街景,从后面的巷子穿过去,再过两条街就是丞相府的后门。现在他要想办法从季慕宸的身边离开。 宁君婕漫无目的的四处看,忽然瞥见前方有一个卖面具的摊子,灵光一闪就往那边去。 摊子前是一对对带着面具的男男女女,宁君婕特意挑了个几乎所有女人都爱的花色面具戴在脸上,回头望了望季慕宸。季慕宸甚是无奈的走过来,“你多大了还玩这个?幼稚!” “买面具的都不是小孩子!”宁君婕辩驳道,为季慕宸也挑了一个昆仑奴的面具递过去。 季慕宸看了她两眼,伸手接过来戴上,还不忘提醒她,“一个时辰要到了。” 宁君婕看着较真的季慕宸。心里冷笑两声,出了宫门,她可就不在季慕宸的掌控中了。 “听说对着这棵姻缘树许愿再绕三圈,就能实现愿望。”宁君婕冲着季慕宸笑道,“要不要试一试?” 季慕宸嗤之以鼻,“幼稚。” 宁君婕不以为然,自己跑到树跟前,掌心合十念叨了几句什么,拎着裙子便开始绕着树转圈,第一圈,第二圈……她的速度突然慢下来。季慕宸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走过去,树后无数个花色面具,可没有一个是宁君婕。 季慕宸感觉到一阵寒意从脚尖爬上心头,宁君婕竟然在他眼前来了一招金蝉脱壳。 从季慕宸的视线里跑出去后,宁君婕戴着面具一阵狂奔,一路上撞了不少路人,她只能匆匆致歉后闷着头往前跑,仿佛能听见自己急剧的心跳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 等到绕进漆黑的巷子时,宁君婕慢慢蹲下,见后面并没有人追上来,她稍微松了口气,扶着墙继续往前走,手臂上的伤还在火辣辣的疼。 突然,她敏锐的察觉到背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脑后的一记闷棍敲得头晕眼花,两眼泛黑失去了意识。 几个彪形大汉从阴影里走出,为首的蹲下去捏住她的下巴打量打量,身后几个壮汉兴奋得开口,“大哥,真是个好货色,能卖不少钱呢!” 第三十二章 惊心动魄 宁君婕清醒过来时眼睛被蒙着,后脑传来尖锐的疼痛。鼻尖充斥着浓重的胭脂气息,熏得她咳嗽了两声。 似乎有一个人影扭着腰走到她身边,捏起她的脸看了看,然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诶呦,可真是个好货色。” 宁君婕摆着头挣脱了那双手。 女人哼了两声,“还是个烈性子呢。”说完,扭过头看着站在后边儿的彪形大汉。正是在黑巷中打晕宁君婕的人中为首的那个。 女人看了看大汉,站起身来盈盈笑道:“出价吧。” “这么个脸蛋儿。”大汉抱着臂开口,“怎么着也得有个八十两。” 女人皱了皱眉。再扭头看看宁君婕那张脸,心里盘算着包装包装,能赚回不知道多少个八十两,也就爽快的让人去拿了银子。 宁君婕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再想想这个味道,也就猜出来这是什么地方了。她内心终于后知后觉得害怕起来,难道她后半生就要沦陷在这种地方? 这可不行! 宁君婕想到这儿突然挣扎起来,奈何那壮汉就是专门做这门生意的人,绑人经验十足,手踝脚踝全部被系得紧紧的,嘴里也被塞了棉布。 宁君婕再怎么挣扎也只是在地上摇摆两下而已。 女人把壮汉送了出去,过来摘掉了宁君婕眼睛上的布条。 宁君婕被强光刺得闭了闭眼,慢慢适应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大却十分精致的房间中,装饰的十分华贵又糜烂。 “呦,还真是漂亮。”老鸨摇着扇子,笑的仿佛已经看见了大把大把的钱进了帐,“你要是好好儿听话,我保你往后荣华富贵,吃香喝辣。” 宁君婕看着她一身的花花绿绿就恶心,扭过头去不看她,心里想着如何从这里跑出去的办法。不管谁,就算是季慕宸来把她抓回去也好,她待在这种地方可还怎么报仇? “不听?”老鸨看她这个态度并不着急。只是慢悠悠扇着扇子在房间中踱步,“刚来我这儿的姑娘,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情愿,时间久了不照样儿好好儿的,性子烈的我见的多了,还真没有我霍三娘调教不好的!” 说完,甩了甩帕子,扭着腰身出去了。 宁君婕听见她在门口跟人吩咐晚上不许给她吃饭。 她脑子里可没有吃不吃饭这个问题,要怎么跑出去才是她现在最大的难题。 宁君婕原本倒在地上。现在自己慢慢尝试着坐起来,往后靠在了桌子上,桌子上不知什么东西被她这一靠,叮当作响。 宁君婕抬头看了看,桌子上应该是放着茶壶,她心头一喜,用力拿身子去撞桌腿,撞击了大概三四下,茶壶终于掉落下来。在地上摔成了瓷片。 宁君婕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拿瓷片,东西破碎的声音就把门外看守她的人吸引了进来,她赶紧倒下去,用身体遮住瓷片,来人打量了几眼便疑惑得出门去了。 她慢慢把瓷片摸进手里,费力的割着捆着手腕的绳子。可是反手感觉使不上什么力气,进度十分缓慢,宁君婕额上开始冒出冷汗。 那头,季慕宸派出去的人全部已经回来复命,都没有找到宁君婕的踪影。 季慕宸握着杯盏的手骤然收紧,把杯子连同茶水狠狠得砸到地上,底下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封锁京中各大城门出口,朕就不信,这么一个大活人能人间蒸发不成?”季慕宸皱着眉。这个女人真是胆子大的要上天了,敢从他身边就这么逃跑,真是不要命。 他想了想。又开口问京中的府尹,“京中可以有过类似的失踪案。” “近几年有过几起,”府尹回忆道。“近几年来前前后后大约丢了七八个左右,都是姿色出众的姑娘,只找着了一个,只是找到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 “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季慕宸突然想到,宁君婕可能并不是自己跑出去的,被人拐卖也不无可能,于是追问道,“找回来的人身上,可问出什么线索。” “这……”府尹似乎有些犹豫了,但看到季慕宸凌厉得眼神儿也只好接着往下说,“城东有一处勾栏,专做这些个买卖。只是他们的关系网十分庞大,直接去只会打草惊蛇,根本抓不着人,也没有证据,所以这些年来一直猖狂得很。” “天子脚下出现这种事情你们衙门竟不管不问也不上报?”季慕宸眯了眯眼,“等此事解决后。朕再好好儿处理你的问题。” “既然查不到,那就直接封杀。”季慕宸站起身来抖了抖袍子,冷眼扫了一圈众人,“半个时辰后,把那地方给朕围得一只虫子都飞不出去!” 宁君婕手里拿着瓷片割了许久,绳子才断了两三圈。 她索性扔了手里的瓷片,慢慢扭动着手腕,直到手腕勒得通红才把绳子慢慢挣开,将手解放出来后宁君婕解开了了脚腕上的绳子,踉跄着站起身来扶着桌子歇了一会,后脑勺还是一阵阵的闷痛。 不过她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轻手轻脚得走到门边,门外似乎没有人了,尝试着推开门,才发现自己原来在地下,长长的走廊两边还有不少房间。 宁君婕闷着头往上跑,跑上走廊尽头的阶梯,在马上就要到头的一瞬间,被人狠狠得从背后扯了一把,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摔得浑身仿佛散架一般。 “还敢跑?”霍三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看来今天不给你一次教训,你还想上天去了?” 宁君婕挣扎了几下,却发现手腕完全使不上力气,根本就坐不起来。 霍三娘招了招手,上来几个人,随后冷笑着开口,“给她教教咱们这儿的规矩!” 就在此时,背后的阶梯上有人急匆匆得跑下来,看到霍三娘犹如找到救命稻草一样扑过来大声喊叫道:“老板娘,外头出事儿了!” “你慌什么。”霍三娘看他的神色皱起眉头,“说,怎么了。” “有人把咱们给围起来了!还要进来搜查!” 这是宁君婕昏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三十三章 提前回宫 季慕宸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笑的贼眉鼠眼的人,不耐烦得开口,“你就是不让,今儿个这里也是搜定了。” 季慕宸并不想暴露身份,一个勾栏如何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背后肯定有高官庇护,若是能顺藤摸瓜得查出来,也不失为一件无心插柳之事。 “呦。这位爷火气真大。”从里面绕出来一个衣着艳丽的女人摇着扇子凑过来,伸手就往季慕宸身上勾搭,“爷。干嘛这么生气嘛,我们这儿什么样的姑娘都有,专败火气,爷进来玩儿玩儿啊。” 季慕宸挑眉笑了笑,一把握住她手腕捏得咯吱作响。 身后的侍从拿着宁君婕的画像过来打开。 霍三娘瞅了一眼,心中一惊。难不成这次抓了个背景复杂的主儿? “你这儿这么多姑娘,见过这个没有?”季慕宸冷声问道。 霍三娘早就收起眼中的讶异,抬头毫不畏惧得看着季慕宸笑道:“不曾见过。” 季慕宸笑着点点头,一把甩开她理了理衣襟,一抬手,身后的一众护卫军齐齐往前上了一步。 “你没见过没关系,我亲自来找。”季慕宸扬起的手向前一挥,身后的人再也不管门口那些个拦着路的奴仆,直接冲了进去。 “你这是私闯民居!”霍三娘气急败坏得看着人冲了进去,“我要告你!” “告我?”季慕宸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打算去哪里告我?” “哼,这京中谁人不知我霍三娘,我上头可是三品的徐玉徐大人,你惹得起么?我劝你现在就把人撤出去,否则……” 霍三娘话还没说完,季慕宸就已经迈开步子走了进去。徐玉?太后的表侄,这下可真是不止无心插柳这么简单了,居然抓住一条大鱼。 护卫军在庭院中搜查无果。倒是惊走了不少在喝花酒的嫖客。 季慕宸紧皱着眉头,回头看见霍三娘得意洋洋的走过来,“早就说了我这里没有,你打算怎么赔偿我这儿的损失?” 季慕宸撇了撇嘴角,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着霍三娘笑了笑,“你这儿,不止一层吧。” 霍三娘耸耸肩笑道:“三层楼爷都搜过了,要不要再搜一遍?” 季慕宸笑容更甚,轻声开口。“我是说,地底下还有一层。” 霍三娘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季慕宸的人已经往后院去了,没一会儿,底下人回来禀报,“万岁爷,找到宁妃娘娘了。” 霍三娘看他找到了人,心想着可以靠着徐玉私下解决,可听到这一声万岁爷。脑中仿佛一个晴天霹雳,直接打得心冰凉。 季慕宸不再去看她,转身进了后庭,看到宁君婕的一瞬间他眸光一紧。 宁君婕紧闭着眼,嘴角还有血迹,手腕上满是勒痕。整个人仿佛搁浅的一尾鱼一样脆弱不堪。 季慕宸把宁君婕抱起来,一句话没说,转身而去,在门外对着身后的府尹轻声开口,“彻查,该杀的,一个都不要留。” 季慕宸原本的出巡是四天,如今突然提前回宫后,宫中一时议论纷纷。众人议论的不止是皇上提前回宫的事,更多的关注点在于他把宁妃接到了帝王寝宫,至今未出。 最先坐不住的是太后。从前季慕宸专宠宁君婕也就罢了,如今把人直接接到帝王寝宫来,实在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季慕宸回宫第二日早朝后。便在乾清宫见到了不请自来的太后。 “太后娘娘?”季慕宸故作惊讶,“您的病养好了?” 他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倒是好得很,太后也不急,只看着季慕宸淡淡得笑道:“皇帝先前跟哀家讲规矩利益,莫非后宁妃住进皇帝寝宫就是你口中的规矩利益?” “宁溪宫被毁尚在修缮。”季慕宸给了个极其敷衍的理由,充分表现出不想谈下去的意思。 “宁溪宫被毁,宫中空置的宫宇不计其数,莫非只有皇帝寝宫能住?”太后不依不饶。 季慕宸沉默了半晌,抬起头深深得看了太后一眼。太后被他看得后背一凉。 他冷下声音开口道:“太后真要深究此事,那朕就来给太后好好说一说,宁妃在内宫的事。宁溪宫深夜走水,中宫却不管不问。” “到了宫外。在朕眼皮子底下绑走宁妃。朕不知是何人心肠如此歹毒,宫内宫外不害死宁妃不罢休,所以朕才不肯让她离开朕的视线。说起宁溪宫走水,难道到这件事情太后不比朕更清楚缘由吗?” 一番话把太后堵得哑口无言,又提及她的痛楚,自然是不好再说什么。气冲冲得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背后的季慕宸幽幽开口道:“说起来,徐玉是太后的侄子吧,朕查出的宫外勾当与他相关,朕处理了,太后该没有什么异议吧。” 太后的背影顿了顿,冷笑两声摔门而去。 季慕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吐出一口浊气,还没来得及坐下,常福进来禀报,“万岁爷,宁妃娘娘醒了。” 宁君婕一睁眼就认出这不是自己的寝宫,富丽堂皇,明黄的帷幔,鼻尖萦绕着龙涎香的味道,这是帝王寝宫。 她几乎是一睁眼就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和季慕宸解释自己跑了的事情,想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蝶衣在一旁看她睁开了眼睛,喜不自胜得倒了一杯温水过来,“娘娘,您可是真是吓死奴婢了,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又添了一身新伤,昏迷了这么久也没醒,奴婢真是要吓死了!” “蝶衣。”宁君婕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尽管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我为什么在这里?” “您被皇上抱回宫后就一直在这里了。”蝶衣回忆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宁君婕想看看自己还有多长时间能编个像样点的理由,“皇上呢?” “皇上现在……”蝶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的声音打断。 “朕就在这里呢。”季慕宸说着,迈步进来,冷眼看着宁君婕。 第三十四章 信任危机 宁君婕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后,都没能掩盖掉季慕宸心中对她私自出逃的怀疑。 “蝶衣,你先出去。”她轻轻推了推蝶衣,看来季慕宸这关,今天靠蒙混是过不去了。 蝶衣看两人严肃的表情,也知道自己大概是不适合再留下去了,于是起身告退。季慕宸背着手看她出了门。才缓步走过来坐在榻边。 “伤好了?”季慕宸挑眉看着她。 “还没……全好。”所以皇上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不行吗,宁君婕斟酌着开口,“皇上有事吗?” 季慕宸看她明知故问的模样很是窝火。凑近了几分缓缓开口问道:“那日走失,你究竟要做什么?” 宁君婕就知道绕不过这个话题,闭了闭眼,心道直接撒谎算了,于是索性直接编,“臣妾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想躲在树后面等皇上来找臣妾,臣妾从前常听家里老人说,站在树底下许愿的两个人就能白头偕老,臣妾不过是想让皇上来许个愿,后来……臣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没有意识了。” 编完,宁君婕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这都说的什么东西,他信了才有鬼了! 果然后者一脸审视的看着他,怀疑写满了整张脸。 “皇上若是不信,细想便知,臣妾若是跑了,能去哪里,能做什么呢?”宁君婕红了眼眶,“更何况,臣妾若是自己计划着要跑,又何必跑去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白白受屈辱呢?” 这句话倒是真的。季慕宸再晚一步,宁君婕的小命可能就真的交代在那里了。何况身为宫妃,还是帝王宠妃,她确实没有任何理由要逃跑,他虽然觉得这件事还是有蹊跷,却也压下不提,只淡淡得回了句,“你好好养伤。” 宁君婕听他这语气,就知道季慕宸不信她。但是事情她确实是做了,再解释只会越描越黑,还是不再多说为好,于是便想着转移话题,“皇上,臣妾既然已经醒了,可以回宫去了吗?” “宁溪宫烧的差不多了,你想回哪去?”季慕宸直起身子,婉转的驳回。 “宫中空置宫宇那么多。皇上随意安排就好。”这一点宁君婕倒是和太后不谋而合,她原本就在宫中树敌甚多,如今再久居帝王寝宫,外面那些女人还不生吞活剥了她? “你伤好了?”季慕宸问道。宁君婕刚要回句好了,就想起来自己刚刚说的话,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季慕宸满意的看着她耷拉着脑袋蔫儿了下去。开口下了命令,“伤没好前,哪儿别想去。” 担忧是一部分,另外一方面,看到自己宠爱宁君婕,太后就如此自乱阵脚,季慕宸找到这个突破口,可没有不好好而利用的道理。 从寝殿出来,季慕宸一刻未歇得回了乾清宫。宫中早有一人等候已久。 一身戎装,劲腰细束显得精神无比,陆凌焕是季慕宸从前的伴读。如今的兵马大将军,季慕宸在朝中最信任的人之一。 “皇上可算来了,臣真是等了好久。”季慕宸与陆凌焕自小一同长大。两人私下说话也是随便的很。 “你是不是在军中疏于训练了,站了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季慕宸也不客气,开口就嘲讽了一句。 “皇上留念温柔乡,自然是无暇顾及时间过了多久。”陆凌焕突然正色起来,“只不过把宁妃留在帝王寝宫,皇上是不是有些……” “你是觉得,朕要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吗?”季慕宸笑道,“这个宁妃很有意思,太傅幺女,与皇后一同入宫。朕先前宠她不过是要做给皇后和太后看,不过华妃盛宠这么多年,太后都秘而不发。如今却对这个宁妃如此敏感,朕觉得大可从她身上入手,至少能震慑太后还有钮祜禄一氏。” “可如今撕破脸,您手上的资本可还不够,太后外戚干政多年,如今朝中官官相护。钮祜禄氏的关系网极度复杂。您贸然挑衅,若是太后真的震怒该如何?”陆凌焕听完他的计划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朕自然不会现在撕破脸,纵火的真凶朕已经盘查完了,与钮祜禄一氏脱不了干系,在宫中行杀人之事非同小可,她现在还不敢轻举妄动。再说,朕不过除掉了一个徐玉,她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从三品的官员与朕翻脸。” 季慕宸转着手上的玉扳指笑道:“她为了景献王隐忍这么多年,一时半会儿她没有足够的资本,一样不会轻举妄动。” 陆凌焕看着他运筹帷幄的样子也放下心来,“对了,景献王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只是他那个王妃,与丞相府往来过于密切。虽说是丞相府嫁过去的小姐,但是这种密切有些不太正常。” “朕知道了。”季慕宸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别的来,问道,“今日朝上说的南夷来朝之事,你着手准备一下,一定要镇住来人。朝中内乱不止,南夷若是钻了这个空子就得不偿失了。” “臣遵旨。”陆凌焕领了旨便告辞退下。季慕宸拿起手边的折子摊开看着,眼中已无方才的笑意。 那头,太后回了宫便让人召皇后,婉仪过来时又见太后一脸怒气,有些发憷得迈步进来请安。 太后看着皇后一身后位的华服便气不打一处来,开口便劈头盖脸得质问,“徐玉的事,你知不知情?” 婉仪心中一惊,早知此事东窗事发,原本还想蒙混过去,如今太后竟直接查到了自己身上。 太后见她沉默不语便已经知道了真相,直接将杯茶摔在了地上,吓得婉仪忙跪下。 “蠢材!”太后恨铁不成钢得看着她,“折了徐玉,还让那宁君婕直接住进了皇帝寝宫,你说说你图什么?!” “臣妾原本是想让宁君婕再也不会出现,没想到……没想到皇上能寻到那里。”婉仪无力得辩解道。 “罢了。”太后气也消了,只摆摆手让她起身,看着宫外的一方蓝天,眸中渐渐起了杀意,“还是得哀家亲自来。” 第三十五章 各怀鬼胎 宁君婕在季慕宸的寝宫大约待了五六日,每天的日常就是倒在床上看着他去上朝,再等着他下朝,看着季慕宸批完折子,两人斯斯文文得躺着。 这个时候宁君婕总是尝试提出要搬出去的事情,季慕宸也从最开始的婉拒,到直接回绝,到最后直接无视。 宁君婕已经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得不敢有任何出格的动作。宫外出走后,季慕宸就对她一直处于信任危机状态,所以只能先按兵不动。 这日季慕宸回宫后。宁君婕照例把茶给他端过来,为了强调自己的伤已经完全的好了,宁君婕特意告诉他这茶是自己泡的。 他端起来淡淡得嗯了一声,宁君婕满脸期待的等在一边儿。 季慕宸抬眼看了看她,开口道:“南面的永宁宫朕已经差人收拾好了,你明日便搬进去。” 宁君婕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后知后觉的欣喜,季慕宸这是要放她走了! “臣妾谢皇上恩典!”宁君婕大喜过望,完全不在意季慕宸的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离了他的寝宫,她才能放开手做许多事情,这些天一直束手束脚,查案的事情毫无进展。 第二日,宁君婕便住进了永宁宫,进了宫门倒是大吃了一惊,这里的布置与宁溪宫几乎一模一样,连东南角的池子和里面的鱼都复刻一般的搬了过来。 宁君婕倒是被季慕宸的这个举动激起内心某些莫名的感动。 “娘娘,这宫里可是陛下大张旗鼓布置了许久呢!”蝶衣扶着宁君婕,一脸羡艳的笑容,“皇上待娘娘真好。” 大张旗鼓? 宁君婕心里那点儿感动顿时没了一半,季慕宸到底是季慕宸,布置个宫宇也是要给人看的。 “对了,宫中最近有什么大事吗?”宁君婕想到季慕宸突然转变的态度,问不了他问蝶衣也是可以的。 “娘娘都不知道吗?”蝶衣一脸惊讶。果然皇上把娘娘留在寝宫里,娘娘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南夷的使者进京朝拜,皇上要在宫中设宴,宴请大臣和京中皇亲国戚一同迎接南夷使者。” “京中皇亲国戚?宴请群臣?”宁君婕完全没有听季慕宸提起过,接着她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重要的问题,“京中的皇亲国戚,景献王也会来吗?” “景献王大概会来吧......娘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蝶衣茫然的看着宁君婕突然紧张起来的表情,心里惊讶得想。娘娘听到大宴群臣没反应,反倒是提及景献王时如此在意。 “没什么,随口问问。”宁君婕注意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对,赶紧掩起眼中的情绪,淡淡敷衍过去。 景献王要来,宁汀兰就一定会来,纵然宁君婕在宫中察言观色勾心斗角这么久,提起这个名字,依旧无法装做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对于宁汀兰滔天的恨意早就不是时间能够抹去的,这一世她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宁汀兰付出该有的代价。 宫宴设在宫中落闲庭,宁君婕早早儿就到了场,太后坐在正首看着她轻蔑得笑了笑,宁君婕今日没有心思去与她斗什么。 上首帝后的座位还空着。南夷使者也还没有到来,她扫了一圈众人,皆是有说有笑一派祥和的气氛,唯独不见季东林和宁汀兰的身影。 宁君婕正疑惑着,猛然听见一阵熟悉的笑声,眼神扫过去,正是丞相宁德。 她的手攥得咯吱作响,关节都发白,身边的蝶衣看她神色不太对。刚想开口问几句,就听见身边的内监高声喊道:“景献王,景献王妃到。” 宁君婕听到这一句。后背爬上森森寒意,强忍着克制自己不往那边看。谁知太后竟直接站起身,笑吟吟的迎接两人。“快,把哀家的孙儿抱过来给哀家瞧瞧!” 孩子的声音让宁君婕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那是她的孩子,她怎么能做到视而不见?! 宁君婕的眼神完全不受控制的往那边看去,太后怀中襁褓里的孩童正被三人簇拥着,季东林侧脸与宁汀兰眉目带笑的说了两句什么,转而眼神突然和宁君婕交接上了。 季东林看着这双眼睛,有着说不出的熟悉,这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告诉他,却又一言不发。 “东林,你瞧这孩子长得和你多像。”太后伸手拨了拨那孩子的脸,小孩子被逗得咯咯得笑。太后更加喜不自胜,“这眼睛,这鼻子,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季东林被太后拉回了思绪,也同两人去看孩子。 宁君婕瞧着三人其乐融融一家美满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红了眼眶。恰巧这时后庭里传出常福悠长的一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宁君婕忙同着众人一齐跪拜,把眼泪悄悄抹去,起身便看见季慕宸执着婉仪的手,帝后二人身着明黄的袍子,携手款款而来,一副相敬如宾的恩爱模样。 季慕宸斜眼看过来,瞥见宁君婕通红的眼眶,不由得开口问了句怎么回事。 她忙掩饰得笑笑,“此处风大,臣妾眼里揉了粒沙子。” 宁君婕这一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在不怀好意的人耳中,是她看见帝后恩爱,便说眼里揉了沙子,可不是说皇后就是那粒沙子。 然而宁君婕此时顾不上皇后眼神中的怒意,季东林的目光又投了过来,带着探寻的热切,毫不遮掩。 季慕宸看了看两人,只笑了两句,“诸位就坐吧,外使来访,难不成都想站着迎接?” 这一番话把几个各怀鬼胎的人的心思都打了下去。 宁汀兰抱着孩童正好坐在了宁君婕的对面,看着夫妻二人逗弄孩子的模样,宁君婕心中五味杂陈,那是她的孩子,可是这么久了,她居然就只抱过一次,就见过一面。 季慕宸眼睛扫过宁君婕,看她还在盯着景献王的方向,心中有些不快。景献王身份复杂,宁君婕一个宫妃没有理由会对一个王爷有这么大的兴趣。 除非......季慕宸的眼神暗了几分。 第三十六章 南夷来访 南夷使者的到来化解了庭院中微妙的尴尬氛围,南夷是游牧民族,来使穿着也十分怪异。 季慕宸起身对来使简单表达了几句友好欢迎的话,来使的中原话有些蹩脚,但是并不妨碍与皇帝的对话。 “早就听闻中原多美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来使落座后,眼神在宫妃身上扫了两圈笑道。 说完顿了顿,又向着季慕宸拱手笑道:“我们南夷以青绿两色为尊,这位娘娘今日打扮。倒是让在下甚是亲切呢。” 这话说的就是宁君婕,这衣服是有人送来的,说是皇帝特意赏赐晚宴上穿的。如今季慕宸眼神瞟过来,也是一脸微微意外得表情。 宁君婕就知道自己不知道又上了谁的套儿了,瞧着皇后那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她想也不用想,又是皇后那幼稚的把戏。 “来使不知,我中原女子不止是美艳。更是才情出众,你说的这位,便是能歌善舞得很呢。”太后却抢在季慕宸前头开了口。 季慕宸瞥了她一眼,实在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抚了她的面子,便摆摆手,“你还有伤在身,不必太过勉强。” 来使却听不懂两人话里打的太极,爽朗得笑道:“我南夷女子向来能歌善舞,不知这位娘娘是否也能让在下惊艳一把呢?” 季慕宸冷眼扫过得意洋洋的太后,又看向宁君婕,他不知道宁君婕到底有没有这才能,相处这么久也没见过宁君婕做过这些事情,反倒是在厨艺上很是有心。 “宁妃。”季慕宸看着毫无防备被太后钦点的宁君婕,若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丢的可不只是她一个人的脸,“若是不能不必勉强,你毕竟有伤在身。” 宁君婕看着太后和皇后如出一辙的看戏表情,若是自己承认了不能。才真是让两人得逞了。 她能感觉到季东林的目光也在自己身上,故而笑吟吟得起身对上季慕宸盈盈一拜,浅笑道:“容臣妾去换一身衣服。” 季慕宸没料到她还真留了一手,太后和皇后的脸也黑了几分,原本掐准了宁君婕会回绝,结果她居然如此淡然的应下了。 等宁君婕再回来时,一席曳地白裙,面上蒙着一层薄纱,眉眼若隐若现。倒是生出一股勾人的美感。 季慕宸也从未见她如此装束,一时间竟有些愣神。 音乐起来的一瞬间季东林骤然握紧了手中的杯子,眼睛牢牢得锁在庭院中央旋转舞动的人影上。 这曲子,这舞,他曾经见过另一个人跳,那是阳春三月的桃花树下,少女明眸善睐,巧笑倩兮,舞动的身子伴着飘落的花瓣。仿佛九天之上的仙女落入凡尘。 此时宁君婕的脸被薄纱盖着,季东林恍惚间竟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人。身边的宁汀兰见他突然没了声响便侧过头去轻声唤他。季东林却毫无反应,眼睛直勾勾得看着宁君婕。 宁汀兰顺着她的目光瞟过去,又是这个人,她眼中燃烧着妒火,究竟是什么让季东林如此迷恋这个女人。她怎么都找不出答案,她更想不出这个人身上那股可怕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一曲终了,宁君婕盈盈一拜,“臣妾献丑了。” 季慕宸满意的看到使者眼中的惊艳,还未开口,季东林先站了起来,“皇嫂这一舞,与南夷之舞不同,南夷重力量。故而舞蹈豁达有力,而我中原向来以含蓄内敛为重,皇嫂这一舞。宛转悠扬,可谓人间难得几回闻。” 这一番话把两边的尴尬都化解掉,只是听季东林一开口。宁君婕便身子一僵,眼神不由得看向左侧侃侃而谈的人,那个她曾想过要共渡一生的人。 季慕宸还未开口就被季东林抢了先,如今又见宁君婕一脸含情脉脉得眼神有意无意得看向身侧的人便有些不忿,未等他说完便哼了一声,“不过小家子气。” 宁君婕没想到最先不满得会是季慕宸,庭院中的氛围一时间十分尴尬。 来使纵使再没有眼色,也看出这几人的不对劲来,打着哈哈解围道,“在下从未见过中原之舞,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来使见笑了。”季慕宸故意不去看宁君婕疑惑得目光,只看着来使。端起酒杯遥敬了一杯。 婉仪察言观色,看着季慕宸有心让宁君婕尴尬,便举起自己的酒杯起身,“臣妾也敬皇上一杯,祝两国永世交好。” 季慕宸看着婉仪手中的杯盏,笑了笑。直接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 婉仪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季慕宸又执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笑道:“皇后才是国母风范。” 宁君婕看着两人恩爱有加的模样,实在不知道季慕宸又要来哪一出,只能默默退到一边。 太后原本见宁君婕搏得满堂好彩有些忿然,如今眼看季慕宸向皇后示好,便又心生一计,看着宁汀兰向皇上举荐道:“皇帝既然如此好兴致,不如让景献王妃献歌一曲,哀家记得兰儿的歌声很是不错。” 宁汀兰原本就野心极强,最爱在人前出风头,这种场合更是求之不得,如今太后这一提,她便也满心期待得看向季慕宸。 季慕宸看着宁汀兰点了点头,便由着她站到庭院中清了清嗓子开声唱。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宁汀兰唱的正是方才宁君婕跳的那只曲子,仿佛有心非要一较高下。宁君婕看着她,手中的帕子都快被生生绞碎。 “娘娘?”蝶衣看她脸色不好,轻声开口讯问了一声,从景献王二人来开始,娘娘脸色就不对劲,也不知是怎么。 “无妨。”宁君婕看上去并不是无妨的样子,她盯着宁汀兰,内心冷笑,这个人还是这么喜欢抢她的东西呢,什么东西都要压别人一等就开心了似的。 一曲终了,宁汀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太后似乎也很满意她的表现,唯独宁君婕笑了两声。 “宁妃,你笑什么?”太后不依不饶 “臣妾不过突然想起一个典故来,觉得好笑罢了。”宁君婕掩口轻笑。 “什么笑话,说出来大家听听。”太后亲自点的人表演完,宁君婕却笑出了声儿,自然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第三十七章 旧日情愫 “不知道太后听过一个典故没有。”宁君婕摇着手里的扇子,眼神似是无意得瞥了宁汀兰一眼,笑道,“叫东施效颦。” 季慕宸皱眉看着宁君婕,虽说她平日里是快言快语了些,却也是知道分寸的人,在这场合公然嘲讽旁人却还是第一次。 他怀疑的看着宁君婕,宁君婕与景献王接触过两次,两次都表现得与以往不同的反常。这让季慕宸有理由怀疑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宁妃,慎言。”季慕宸看着宁君婕淡淡得开口,在场所有人都一脸微妙得看向宁汀兰。后者一脸涨红的坐了回去。更让她气愤的是自己的丈夫,居然没有半分要出言帮自己的意思。 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季东林,面对自己的王妃被人冷嘲热讽时却选择了沉默,太后也不好再说什么。 全场唯有南夷来使一脸茫然的看着众人打着哑谜,不由得开口讯问,“敢问,何为东施效颦?” “中原文化博大精深。讲究含蓄。”宁君婕被季慕宸封住了话头,却也并没有多伤心的样子,反倒是笑吟吟得回应着来使,“许多词意义隐晦,来使若是感兴趣,不妨读一读中原古籍,说不准会懂得许多东西。” 南夷来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真是受教了。” 闹剧结束后众人觥筹交错,倒是也算得上表面和平。季东林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得看着宁君婕,连旁人都察觉得到季慕宸不善的目光,他却仿佛丝毫没有感知一般。 宁汀兰出手碰了碰季东林的胳膊,低声道:“殿下一整夜都心不在焉,瞧什么呢?” “没什么。”季东林淡淡回应,似乎并不怎么想搭理她,“看到一位酷像故人之人。” 宁汀兰一听他这么说,手抖了抖,再也忍不住似的声音中都带着怒意,“那是你的皇嫂,殿下!您这样合乎规矩吗!” 季东林像是被一语点醒一般。觊觎皇帝的女人是什么罪他再清楚不过。 宁汀兰见他眼神恍惚接着开口,“皇上原本就对殿下您有诸多猜忌,如今殿下却在皇上面前如此,难道不怕皇上怪罪,再迁怒到太后身上!” 季东林扭头意味深长得看了宁汀兰一眼,“这是在宫里,皇上就在上首,莫要胡言乱语!” “是臣妾鲁莽了。”宁汀兰也意识到场合不对,收敛了脸上的怒意和嫉妒。悄悄看了季慕宸一眼。所幸后者正与南夷来使相谈甚欢,并未注意到这边二人的动静儿。 宁君婕吊着杯子,看季慕宸正与旁人交谈,便往季东林那边看去,孩子大概是乳母抱走了,她有些失望,却猛然看见宁汀兰身后的一众奴仆中有个十分熟悉的面孔。 宁君婕猛地坐直,在那人给宁汀兰递酒的一瞬间看清了她的脸,就是她没错。宁君婕大喜过望。没想到宁汀兰还把这个人留在身边,简直是在给她制造机会。 宁君婕将蝶衣唤过来,让她附耳过来,轻声吩咐道:“去把景献王妃身后那个粉色衣服的丫头想办法带到后殿去,本宫有事要问她。” 等蝶衣冲着那人过去,一本正经的说太后有吩咐把人带走的时候。宁君婕也起身朝季慕宸一拜,“皇上,臣妾去把这身衣服换下来。” 这要求无可厚非,季慕宸当即颔应允,等宁君婕走到后殿,蝶衣早已带着人等候。 “宁......宁妃娘娘?”玉竹见了宁君婕当即就有些害怕,这娘娘和景献王妃不对付谁都看得出来,如今打着太后的名义找她出来,莫不是要杀人灭口? “你叫玉竹是吧。”宁君婕直接开门见山。换个衣服花不了多久,耽搁久了季慕宸会起疑,所以要长话短说。 “娘娘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玉竹一脸惊恐。 “本宫不光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的秘密。”宁君婕笑了笑,“你从前的主子,可不是现在的景献王妃吧。” 听宁君婕一开口就说出当年那件最隐秘的秘闻,玉竹更慌了。直接跪地求饶,“娘娘,奴婢什么也没做啊,求娘娘饶了奴婢吧。” “你是什么也没做,但你背叛了你的主子,见死不救也是一种背叛。”宁君婕想起当年那个场景,自己都有些不寒而栗,“叛徒本身,是不需要同情的。” “那是王妃拿奴婢的家人要挟奴婢,奴婢没有办法,实在是迫不得已啊娘娘!” 玉竹不停地磕着头,虽然不清楚这位素未谋面的娘娘与当年的事情有什么联系。但是光凭她知晓如此多的内情这一点,就够让人害怕了,玉竹此刻只想活命,别无他想。 “拿你的家人要挟?本宫现在也能拿你的家人要挟,甚至能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宁君婕笑了两声,满意的看着地上的人抖成了筛子。 “奴婢愿为娘娘当牛做马。只求娘娘放过奴婢,娘娘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啊!”玉竹不停地哭喊着,宁君婕想着她当年大概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得背叛了自己,投靠了宁汀兰。 “本宫不要求多的,只是你把当年的旧事再做一遍。”宁君婕已经达到了目的,便直接开口说要求。 “再做一遍?”玉竹抬头愣愣得看着她,似乎有些茫然。 “就是再背叛一遍自己的主子啊。”宁君婕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玉竹的眼睛骤然放大,嘴里嚅嗫着说着什么。 宁君婕直接冷笑两声,“你若是想做条宁汀兰的好狗,你和你家人的命,本宫不介意拿走。” “奴婢答应娘娘,”玉竹几乎没有任何心理斗争得再一次选择了苟活。宁君婕轻蔑得瞥了她一眼,满意的把人放走了。 时间已经耽误了,等宁君婕匆匆换完一身青绿宫装准备回到席上时,确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景献王季东林。 宁君婕有些发慌,季东林看见她主动上前,“臣请宁妃娘娘安。” “景献王好。”宁君婕只想快点逃离。 两人擦肩的一瞬季东林突然开口,“不知娘娘,可否见过臣的一位故人。” 第三十八章 故人相见 宁君婕看到季东林的那一瞬间,脑子就有些发懵,等到季东林在她身边如此开口,她几乎脚下一个踉跄。 “本宫不知景献王口中的故人是何人,但是本宫今日不过第二次见景献王,何来故人之说。” 宁君婕终究没有直接否认季东林的猜测,或许是狠不下心来斩断自己过去的一切,亲口毁灭掉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她做不到。 “哦。这样吗......”季东林有些失望得叹了口气,“方才见娘娘所舞,还以为娘娘从前认识什么旁的人。” 宁君婕听他这语气心中一惊。自己果然大意了。这支舞她从前是给季东林跳过的,季东林会联想到也不稀奇。 “天下会此舞的人数不胜数,本宫并未见过景献王说的什么人。”宁君婕心中的大事唯有复仇,对于季东林,她此时无暇顾及。 宁君婕离席后不久,季东林也借口醒酒离开。 季慕宸看着两人先后双双离席。虽然面上还和南夷来使相谈甚欢,眼神却有些不善。 婉仪顺着季慕宸的眼神看到那两个空着位子,想起方才季慕宸突然对宁君婕冷淡的态度,勾了勾唇角,看来她找到这两人关系的缺口了。 宁汀兰自然也察觉到这一点,原本看见宁君婕离席,以为她要提前离场,心里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身边的季东林也突然站起身,说喝的有些微醺,要去醒醒酒,她今晚一直在他身边,他根本就滴酒未沾! 宁汀兰看着季东林头也不回就往后庭去,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正巧宁德往这边看,宁汀兰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宁德看两人空着的位子。 丞相若有所思得看了看,会意得开口向季慕宸笑道:“皇上。不知那位宁妃娘娘往何处去了?” “舞服多有不便,往后庭去换回宫装。”季慕宸对宁德的突然发问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全场没有过多言语的丞相突然开口,必定不会说什么好话。 “哎呀,那景献王殿下也往后庭去了,这两人若是撞见,岂不......”宁德话没说完,但是已经达到了目的,全场的目光都转移到季慕宸的身上。 这皇帝的宫妃与王爷共处于后庭。众人实在是好奇皇帝会是什么反应。 “丞相真是酒喝多了,话也胡乱说起来。”季慕宸却不咸不淡得把宁德设的坑给跳了过去,“后妃自然有后妃的去处,景献王自然也有自己的去处,朕这么大一个后庭,丞相以为是你家后院吗?” 说话间,宁君婕就已经换了一身青绿色的宫装回了席上,朝季慕宸拜了拜,见众人都瞧着自己不说话。有些背后发凉,莫不是被人发现了什么,此事也只能先试探试探。 于是故意扬起一个莫名其妙得笑容扫视了一圈,“皇上,这都瞧着臣妾做什么......诶?”宁君婕顿了顿,故作惊讶得说道。“这景献王怎么不见了?” 宁君婕的反应无疑是在打宁德的脸,季慕宸看了她一眼,慢慢开口,“没什么,不过是丞相关心你罢了。” 这古怪的语气明显是在说反话,宁君婕会意得转身朝着宁德盈盈一俯,“那真是多谢丞相了。” 宫宴就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中落下帷幕。 宴席散后,季慕宸便同婉仪一起回了凤仪宫。太后看着皇帝突然转变的态度,自然也是喜不自胜. 宁君婕这头却并不在乎季慕宸今晚会去哪里。被蝶衣扶着慢慢往永宁宫去。 “蝶衣,你难道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宁君婕原本想着,今晚玉竹的事情蝶衣都看在眼里,多少会有些疑问。可是蝶衣却只是陪她走着,丝毫没有要开口询问些什么的意思,倒是宁君婕先开了口。 “娘娘是指今晚景献王妃婢子的事情吗?”蝶衣思索道。“奴婢确实有很多疑惑,但是并不需要问。” “为何?”宁君婕倒是对这个回答有些吃惊,“你既然自己已经牵涉其中,询问两句当是无可厚非。” “因为奴婢相信,娘娘做的事都是正确的,所以蝶衣不需要问。况且奴婢的命是您救的,从那时起,奴婢就下定决心,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蝶衣想起玉竹的嘴脸,又皱起了眉头,“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奴婢也觉得死有余辜。” 宁君婕听她这么说心中一暖,玉竹从前是她的贴身丫鬟。但是却在宁汀兰的威逼利诱下背叛了自己,在自己的饮食中下了药,才有了后来的种种噩梦。 “不问是最好的,蝶衣你要记住。”宁君婕突然停下,扭过头注视着蝶衣的眼睛,“在宫里。知道的越少,越能活命。” 蝶衣虽然不知道宁君婕为何一反往常的如此感慨,但还是点了点头。 季慕宸到了凤仪宫却并没有要歇息的意思,婉仪换下宫装,换上一身雪白的里衣,凝雪般的皮肤若隐若现。 她在季慕宸身边轻轻放下一杯解酒茶,轻声劝道:“皇上,该歇息了。” 季慕宸看着手里的东西,淡淡得嗯了一声,也不伸手去拿茶,也没有要接婉仪的话的意思。 婉仪倒是一点儿也不恼,反倒是更显出温柔似水的情态来,轻声开口,“皇上心情不好。”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季慕宸放下的东西,扭过头打量着浅笑的婉仪,“你如何知道朕心情不好?” “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夫君心情好坏与否,臣妾当然能一眼就看出来。”婉仪笑道。 季慕宸看着眼前这个皇后,这是一个和宁君婕完全不同的人,在面对自己时总是温柔似水。 “你们倒真是不同。”季慕宸没头没尾的来了句,便不再去理会婉仪。后者反应了半晌才后知后觉,他这是在拿自己和宁君婕比较,不由得有些不快。 季慕宸,你的眼里果然容不下我么? 季慕宸余光瞥见婉仪若有所思的脸,遂摆了摆手,“你先去歇息罢,不用等朕。”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婉仪还是听得出来的,纵然有千言万语,纵然委屈万分,却也还是跪安后离开,转身背对着季慕宸的一瞬间,婉仪攥紧了手掌,指甲都深深陷入掌心。 这一次,她一定要成功。 第三十九章 祸起萧墙 婉仪失去了太后的信任,也得不到季慕宸的宠爱,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宁君婕。 嫉妒和愤怒让她失去了理智,她忘记了太后步步为营的叮嘱,她现在只想用最恶毒的方法去让宁君婕消失。 婉仪在第二日早起后便坐在榻边发愣,从小服侍她的贴身侍婢走进来,见她神色郁郁寡欢,不由得开口问道:“娘娘。昨日万岁爷都来咱们宫里了,您怎么还是不开心呢?” “紫燕,你说本宫到底哪里比不上宁君婕?”婉仪呆滞着开口。一脸颓意。 “娘娘您哪里都比那宁妃好!”紫燕自然是护主心切,看着昔日骄傲的婉仪如此模样,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皇上他碰都不愿意碰本宫一下!”婉仪拍着床榻,眼泪终于落下来,“他可以夜夜留宿永宁宫,甚至把宁君婕接到帝王寝宫。却连碰也不愿意碰本宫一下!” “那是皇上被蒙蔽了!”紫燕语气十分肯定的说道,“若是皇上能看见娘娘的好,就一定会真心待娘娘的!” “是啊......”婉仪重新燃起的希望又马上被浇灭,“可有她宁君婕在一日,皇上就永远不可能看见本宫!若是宁君婕能从这世上消失......” 紫燕看着婉仪无助悲伤的模样,自己也跟着掉眼泪,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跪直了身子,“娘娘,奴婢有个法子,能让宁妃永远的失去万岁爷的宠爱。” “前朝宫中有人用巫蛊之术获取皇上的宠爱,被人揭发后先帝便认为巫蛊之术祸乱后宫,将其列为禁术,咱们只要让万岁爷觉得,宁妃在行巫蛊之术,万岁爷必定不会再宠爱宁妃!” “巫蛊之术乃宫中大忌,这样......”婉仪的犹豫在看到紫燕坚定得眼神后彻底烟消云散,“去给本宫把熏衣找来,记得不要惊动宁君婕。” “是。娘娘。” 熏衣自凤仪宫出来,怀中抱着那个纸糊的娃娃,一路上不敢抬头看人,脑子里回想着刚刚和婉仪的对话,背后的一身冷汗被风吹得半干。 今日宁君婕出门后,皇后身边的紫燕偷偷地来召她去凤仪宫,熏衣原本就是皇后安排在宁君婕身边的细作,对于皇后召见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一进凤仪宫的大门。身后的门便紧紧得关山,殿内光线幽暗,皇后的眼神像是鬼魅一般,吓得熏衣立马跪下。 婉仪开门见山得拿出在宫外召法师作的纸糊小人交给她。 “将这个东西放在宁君婕的床榻之下,每日浇一遍混着檀香灰的香油,其他的你不用管。”婉仪幽幽得开口,“若是被人发现,你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熏衣揣着这个纸人,一路闷着头往里走。一路上倒也没碰见什么人,却在快要快要跨进永宁宫时,跟往外走的蝶衣撞了个满怀。 “你冒冒失失的做什么!”蝶衣吼了一句,熏衣却不像往常一样同她争辩,反倒是低着头跑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蝶衣闻着似乎有什么奇怪的香味,莫名的有些熟悉。但是转瞬即逝,蝶衣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因为急着去拿宁君婕要得东西,所以也就没管那么多。 熏衣在房间里看着蝶衣走远了,才慢慢打开门,走进永宁宫的主殿,把东西颤颤巍巍得从怀里拿出来塞到床榻底下,又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子把里面的东西浇了上去,完事后匆匆逃离了主殿。 婉仪计算着大约七八天过去了。在这日下朝后来到了乾清宫,不料宁君婕正在里面。季慕宸只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批折子。宁君婕在他身边帮着磨墨,倒显得婉仪十分多余。 “皇后何事?” 婉仪调整了心绪,反正过了今日宁君婕就再也不会得到季慕宸的宠爱了。这么想着。婉仪心中好受许多,便做出一副急切的表情,“回禀皇上,有宫人向臣妾告发,宫中有嫔妃行巫蛊之术!” “哦?”季慕宸终于肯正眼看她,“巫蛊乃先帝孔忌讳的东西,是谁如此大胆?” 宁君婕磨墨的手慢下来,她心中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婉仪抬手就指着她开口道:“就是您身边的宁妃!” 季慕宸侧过头去看宁君婕,后者一脸讶异,放下手中的砚石一脸茫然。 “皇后娘娘,您说话要有证据。可不能这么血口喷人啊!”宁君婕不知道皇后到底想要如何,现在只能见招拆招。 “没有证据本宫又怎么会说到皇上跟前?自然是证据确凿了!”婉仪说完看向季慕宸,“宫人在永宁宫搜出纸偶,全永宁宫上下可都是有目共睹,难道连你的人本宫也能收买不成?” 两个女人的争辩永远不会有结果,季慕宸放下笔。“够了!” 宁君婕和婉仪的眼神都移到了他身上,季慕宸起身,“朕亲自去看看。” 永宁宫此事甚是热闹,庭院中央放着一个纸偶,周遭是蝶衣为首的永宁宫的宫人在同皇后派来的人争辩,直到常福一声皇上驾到,两方人才安静下来。 宁君婕进来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蝶衣,蝶衣也是茫然得摇了摇头,但是却眼神示意宁君婕看熏衣,果然一众人中,只有熏衣的反应最反常,似乎不是吃惊,而是......恐惧。 宁君婕看了看皇后的背影,果然又是皇后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这便是宫人在宁妃的床榻下搜出的东西。”婉仪率先开口,指着地上的纸偶对季慕宸说道。 “宁妃,你可识得此物?”季慕宸目光不善得看向宁君婕。 她看着地上按个怪渗人的东西,茫然得摇头,“臣妾从未见过。” “皇上!”婉仪见季慕宸反应这么大,宁君婕的反应又是如此自然,不由得有些心慌,“您可不能够只听她的一面之词啊皇上!这东西是从宁妃床榻底下搜出来的,全宫上下都有目共睹啊!” “朕有自己的判断。”季慕宸转头对着婉仪缓缓得开口,又回过头去意味深长得看着宁君婕,“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第四十章 虚惊一场 宁君婕看着季慕宸,他明显并不相信这东西是她做的,既然有了这个态度摆在这里,那宁君婕就安心多了。 “从臣妾宫中查出来的,难道就一定是臣妾的吗?”宁君婕看着婉仪,“皇后娘娘的理未免有些歪。” “从你的宫中搜出来自然你的嫌疑最大。”婉仪看着宁君婕一点儿不慌的样子,指着蝶衣开口,“问一问你的好奴才,这东西是不是在你的床榻底下?” 看着婉仪要把话头往蝶衣身上转。宁君婕终于忍不住出言阻止,“臣妾真的从未见过此物,倒是皇后娘娘好像熟悉的很呢!” 婉仪冷笑了两声。“这纸偶上每日撒上混着檀香灰的香油,难道本宫能每日来你永宁宫做手脚不成?” 宁君婕在听到檀香灰三个字时就已经露出了笑容,笑的婉仪心里有些发慌。 “这种事情,自然是不用身骄肉贵的皇后娘娘亲自来了,这宫里也有别人给您效劳。”宁君婕一脸笑意,“但不管是是谁。臣妾现在敢肯定得告诉皇后娘娘,这纸偶与臣妾无关。” “你!”婉仪看她这个表情气不打一处来,“你有什么证据!” “臣妾本身就是证据。”宁君婕看着蝶衣,后者会意得上前在纸偶上抹了一把,香油还泛着温热,蝶衣摸到了一手的檀香灰。 蝶衣起身到季慕宸面前盈盈一拜,“皇上,您也看到了,这香油刚倒上去没多久,方才皇后娘娘也说了,纸偶需得日日浇这香油混着檀香灰,可是我家娘娘......” 蝶衣意味深长得笑道:“我家娘娘对檀香过敏,如若皇上和皇后娘娘不信,现在就可以请太医前来验证。” 婉仪往后退了两步,真的是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宁君婕居然会对檀香灰过敏。 婉仪面如死灰的看着得意洋洋的宁君婕,后者走到季慕宸身边,“现在皇上相信臣妾的话了吗。” 说起来。这具身体对檀香过敏,还是她从这个身体里醒来后,祭奠自己死去的身体那晚发现的,现在居然成了反将皇后一军的利器。 季慕宸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宁君婕,一言不发,准备让两人自己解决。 “就算不是你亲自做的,也可能是你宫中的宫人,难保不是你指使的!”事已至此。婉仪仍然在挣扎,总不能做了这么大一圈的计划就这么无疾而终。 “臣妾幼时在慈安寺听方丈说过,沾有檀香灰的手是吸油的,放进水里便会浮起油花,如今既然此人是香油混着檀香灰一同使用,让宫里的人都把手伸进水里试试,不就知道是谁做的了?既然皇后娘娘今日一定要追根究底,臣妾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心肠如此歹毒。利用前朝禁术来加害于臣妾。” 熏衣原本听到宁君婕对檀香灰过敏这件事时,便害怕的脸色发白,此时更是抖得仿佛筛子,等底下人把水缸抬上来时,永宁宫的宫人一个一个的走过去,水都没有异样。最后一个熏衣迟迟不敢上前,整个人都在抖。 季慕宸皱眉看着她,出声问道,“怎么回事!” 这一句彻底把熏衣吓垮了,直接跪在地上求饶,“皇上饶命啊!都是旁人吩咐的,奴婢完全是被逼无奈啊!” “何人指使?!”季慕宸语气依旧不善。 熏衣抖了抖,一咬牙,起身指着宁君婕。“都是宁妃娘娘指使奴婢做的!宁妃娘娘说这样才能盛宠不衰!” “一派胡言。”宁君婕见她指自己,确是一点儿也不慌。 看来这熏衣胆子小是小了点儿,忠心倒是有的。不过,这样的忠心,反倒让她引火上身。“本宫最信任的人是蝶衣,如此隐秘的事为何不派遣蝶衣而是让你去做?更何况......皇后娘娘。” 宁君婕的话头转向了早已被着巨大转折惊的发怔的婉仪,被她这么一唤,婉仪才回过神来看着宁君婕。后者正幽幽得看着她笑,“皇后娘娘,这可是您赏给臣妾的奴婢,您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心疼呢!” 这一语双关的话让婉仪后背一凉。 季慕宸负着手看着两人,明眼人都已经看得出来这事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但是太早了,还太早了。 季慕宸沉默了这么久出于出声,他上前两步站在熏衣跟前,“是谁给你的胆子诬陷宁妃?” “奴婢没......”熏衣的话没说完。常福的巴掌便清脆得想在了熏衣脸上。 “朕再问你一遍。”季慕宸的声音冰冷得像在熏衣头顶,“你可知罪。” 熏衣沉默了半晌,终于领会了季慕宸的意思,总要有一个人出来终结这件事情,她的命最不值钱,自然就是她。 “奴婢知罪。”熏衣慢慢得俯倒在地上。 “既然认了罪。”季慕宸微微弯下身子笑道。“诬陷宫妃,死罪。” 婉仪眼睁睁看着熏衣被人拖出去,从头到尾没有看她一眼。 “好了,闹够了。”季慕宸看了宁君婕一眼。 她脸上神色莫辩,对于自己如此明显的袒护婉仪的行为似乎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季慕宸以为她至少会不满,会争辩,但是宁君婕什么也没做,只是站着,仿佛事不关己。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皇后失察,着禁足一月,宁妃代其协理六宫。” 婉仪看着季慕宸,实在搞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此时也只能跪下谢恩。 “宁妃娘娘?”常福看宁君婕仍然是不动,而季慕宸已经有些不满,不由得出声提醒道,“宁妃娘娘。谢恩呐。” 宁君婕如梦初醒般得回过神来,朝季慕宸行了一礼,“臣妾谢恩。” 季慕宸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离开了永宁宫。皇后也没有过多停留,回头看了宁君婕一眼便走了,眼神里复杂得很。 看着众人走远,蝶衣才敢出声问,“娘娘,您刚才想什么呢?” 宁君婕看到熏衣领罚的一瞬间,心中早已想到,不过她发愣的原因是,她似乎终于想通了季慕宸对皇后若即若离的原因。 第四十一章 互为棋子 景献王季东林是太后的亲子,这么多年,太后心里一直是想要扶持他上位的,所以才让婉仪做了季慕宸的皇后,利用婉仪扳倒季慕宸再扶持季东林上位。 而季慕宸对于婉仪若即若离的态度,大概也是因为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去与太后和她身后的钮祜禄氏抗争。 “娘娘?”蝶衣看她愣愣的不说话,开口讯问了一声,“娘娘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宁君婕回过神来。笑着安抚了她一句,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来,开口道。“你去帮我查一查皇后身边的人,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 蝶衣点点头,两人往里间去,宁君婕看着偌大的永宁宫,突然有些陌生。 “娘娘,咱们宫里的安全措施还要加强一些。之前在宁溪宫被人纵火。如今又轻而易举得就把这种东西带进宫里,咱们不能一直这么受制于人。”蝶衣回想着,“其实奴婢那日撞见熏衣了,但是因为急着去内务府就没有多过问,要是奴婢能......” “内贼难防。”宁君婕叹了口气,她不也是一样在宁汀兰身边安排了棋子吗,“这宫里就像是一个大棋盘,不过是非黑即白,互相利用罢了。”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宁汀兰趁着季东林一月一次进宫探望太后的时候,又回了丞相府,她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宁德刚下朝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把朝服换下,府里的家丁便跑过来告诉他小姐回来了。 他刚好有事情要找宁汀兰,连忙迎了出来。 “父亲。”宁汀兰进门前看了看身后,确定没有什么别的人才进门,把肩上的斗篷放下来。“女儿有事情要告诉父亲!” “什么,是与景献王有关?”宁德看她行色匆匆一脸焦灼的模样,便猜到了七八分。 “是,父亲还记得上次宴席上献舞的那个宁妃?”宁汀兰与宁妃一齐往内间去,“王爷对她十分上心,宴席上眼神总是往她身上看,还有那次他二人一同离席,我觉得他们一定见面了。” 宁德皱着眉头。 宁汀兰还有些话不敢说,她最害怕的是这个宁君婕。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极了那个惨死的女人,偏偏两人的名字还一模一样。 “而且这个宁妃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很针对我。”宁汀兰皱着眉头,后背发寒,“父亲你那天也看到了,她对王爷一个样子,对我又是另一副样子,再这样下去。咱们的大计还怎么......” “嘘!”宁德在她说出更多之前赶紧制止了她,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天天挂在嘴上真是不要命了,“我也看出来了,只是这种事情不好当面说。” “王爷这几日一直对我爱搭不理的,这该如何是好?”想到季东林冷淡的态度,宁汀兰也有些委屈。 “我今日入宫。太后秘密让人给我递了话,让你带着小世子入宫去小住一顿时间。” 宁德自从宁汀兰嫁给季东林后,便与太后结成了一种利益关系,届时景献王若是能登基为帝,宁汀兰就是皇后,他宁德的地位自然也大不相同了。 “虽然不知太后是何用意,但是似乎也与那个宁妃有关,你此番入宫,正好把这事打听清楚。” “太后要我入宫?”宁汀兰一脸茫然。“还是与宁妃有关?” “是,宫中规矩多,你要记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说话也要注意分寸,切记不能闯祸。”宁德猜测太后大概是要借助自己女儿来对付宁妃,这样也好。季东林的心思若是全在这个女人身上,原本就对皇位不感兴趣的他更加不会配合。 这边,季东林在太后宫中用茶,季慕宸下朝后也来了永寿宫。 “皇兄?”季东林忙起身,笑道,“皇兄今日怎么也得空过来?” 季慕宸是被他后召过来的,不过此时太后只顾着低眉喝茶的模样,看来是没准备承认了,故而笑道:“你一月才入宫一次,朕自然要来看看。” “皇帝又何必如此说,东林一月才入宫一次还不是你下的旨。”太后淡淡放下茶盏,故意让季慕宸为难。 “母后。这宫中嫔妃众多,儿臣常来确实不好。”季东林看两人唇枪舌剑的对着呛,赶紧出言劝阻。 “你说的有理,不过哀家在这宫里寂寞得很。” 季慕宸看着这两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眉心就跳着疼,太后绝对不是叫他来看戏的。肯定又打着什么别的注意。 “既然你不能入宫,便让兰儿带着小世子进宫来陪陪哀家可好?”太后看着季东林,这话确实说给季慕宸听的。 “哀家想看看孙子,这要求不过分吧。”太后扭头看着季慕宸,一脸理所应当。 而这样的理由他确实是拒绝不了,他能以后宫嫔妃与外臣相处不便的理由不让季东林入宫,可宁汀兰毕竟女流,后宫中自然也没有禁忌。 “自然,朕明日便下召宣景献王妃入宫。”季慕宸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另外一番盘算。这宁汀兰是宁德的女儿,谁知道她与太后在宫中会闹出什么动静儿来。 不过此时偏偏什么都不能说,季慕宸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他走出永寿宫没多远,季东林便从后面追了上来。 “皇兄,让你为难了。”季东林自认为与季慕宸的兄弟关系十分不错,无心皇权又心思单纯,自然对季慕宸和太后那些千回百转的心思毫无察觉。 季慕宸笑了笑,“无妨,这也是人之常情,朕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多谢皇兄体谅了。”季东林笑道。 季慕宸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笑脸,突然想起什么别的来。 “朕问你一件事情,你如实回答。”季慕宸突然严肃起来。 季东林见他这样也正色起来。 季慕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开口问,“你与宁妃,可是旧相识?” 季东林心中一惊,他自认为无愧于心,唯独这件事情,他确实对宁妃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可能也是她身上那股子熟悉所致。 “臣弟,从前从未见过宁妃娘娘。” 第四十二章 如虎添翼 季慕宸看着季东林有些闪躲自己的眼睛,明显是不信的。 季东林大概也看出来,急急忙忙解释道:“臣弟只是觉得宁妃娘娘像臣弟的一位旧相识,故而多看了几眼。” 季慕宸看他这一句倒是情真意切,姑且先信他一句,拍了拍他的肩转头往后庭去。 大概是方才一直在说宁妃的事,季慕宸不自觉便走到了永宁宫,想着来也来了便进到里面,没让人通报。进来内殿看见宁君婕坐在暖阁中摆弄着手里的一瓶花。 季慕宸站了一会儿,宁君婕实在入神完全没看到有人站在这儿,他只好出声咳了两声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皇上?”宁君婕吓了一跳。起身请安,还不忘抱怨两句,“皇上怎么来了,外头人也不通报一声儿!” “是朕不让他们说的。”季慕宸直接越过她坐到另一边,伸手拨弄着花儿,“爱妃眼里净是这些花花草草。连朕也看不见。” 宁君婕见他不恼也放松下来坐了回去,拿起剪子准备继续,“皇上来了也不说话,臣妾只有两只眼睛,又没长在脑袋顶上,怎么看得到皇上呢?您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季慕宸看她这副伶牙俐齿的模样,笑了笑,看她修着枝叶,突然想起方才在永寿宫的事情,便开口说道:“景献王妃明日便要入宫了。” 听到景献王妃四个字时,宁君婕感觉脑子里一懵,手上的剪刀一个没收住,直接把花杆子剪断。 “她为何要入宫?”宁君婕在谈及宁汀兰时完全没有理智可言,说话也没有了礼仪规矩。 “太后想念孙子,便让王妃带着世子入宫小住一段时日。”季慕宸挑了挑眉,“怎么你如此激动。” 宁君婕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太对,只能讪讪得搪塞道:“臣妾不过问一问。” “问一问?”季慕宸语气很是嘲讽。“昨儿个被人陷害行巫蛊之术都能淡定如斯,如今却对景献王妃要入宫如此激动,先前的宫宴上也是出言不逊,朕真是好奇,你与这景献王妃是有什么朕不知道的恩怨呢,还是因为景献王?” 宁君婕背后一凉,看季慕宸这个神色,大概是误会她和季东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了,自己确实在面对这两个人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季慕宸起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与景献王自然无关。”宁君婕先把自己和季东林摘干净,这大概是季慕宸最看重的东西,“只是臣妾入宫前与景献王妃有些私人恩怨,所以......所以不过是女儿家的心思,皇上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宁君婕还故作娇羞得别开眼睛,季慕宸也就半信半疑得没再问下去,只是换了个话头,“景献王妃入宫后,你莫要再像上次宫宴上那样说话不知分寸。” 宁君婕点头应了一声。如果可以,她是希望自己不要这宫里撞见宁汀兰的,一看见她,自己就会勾起某些非常不堪的回忆,没有人能在那种回忆下控制住自己。 等季慕宸走后,宁君婕把蝶衣唤进来问道:“传个信给玉竹。让她这次无论如何要跟着宁汀兰入宫。” “知道了娘娘。”蝶衣方才在内殿中,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只是这景献王妃为何会突然入宫呢?” “还不是咱们那位太后撺掇的。”宁君婕冷笑两声,“太后娘娘看本宫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回皇后想嫁祸本宫不成,太后大概对皇后是很不满了,如今看出本宫与宁汀兰不和,想借刀杀人呢。” 这一招确实高明,宁君婕唯一能失去理智的时候就是在面对宁汀兰的时候。不过这一次可不一样,宁君婕从前拼死拼活想出宫去,就是为了找宁汀兰调查当年的事情。如今宁汀兰自己进了宫,她虽然在宫中束手束脚做不了什么,但是套点儿东西出来还是可以的。 宁君婕眸光暗了暗。看来这一次太后是如虎添翼了。 季东林回府后,宁汀兰已经从丞相府回来了,正在后院带着小世子玩耍,做出一副从未离开过的样子,看见季东林便站起身笑吟吟得迎接,“王爷今日回来的晚些呢。” “和皇兄多聊了两句。”季东林看了看她怀中的儿子,伸手拨弄了两下,状似无意得开口,“母后想让你带着景云入宫去小住几日。” 季东林留神看着宁汀兰脸上的表情,后者一脸讶异得看着她,仿佛刚刚得知这个消息一般,无比惊讶。“太后娘娘怎么会突然想到让妾身入宫呢?” 季东林见她这反映放下心来,脸上又出现了往日常常挂着的温和笑意,“母后想念景云,身边也缺个说话的人,你进了宫千万要记着宫中的规矩,不可逾越。” “是。妾身知道了。”宁汀兰乖巧得欠身拂了拂。看得出来季东林很是满意。 宁汀兰入宫那日,宁君婕特意让蝶衣去看了看,蝶衣回来告诉她玉竹确实跟着。 “她倒真是怕死!”宁君婕哼了两声,“你可有告诉她今晚本宫要见她。” “说了。”蝶衣笑道,“那个玉竹似乎很害怕奴婢,奴婢话还没说完她就急着应了。” “她哪里是怕你,她是怕死。”宁君婕冷笑,“不过知道怕就好,要是天不怕地不怕得反而不好利用了。这种小人用起来最得心应手。” 入夜,宁君婕靠在贵妃椅上随手抽了本书翻着,等到掌灯时分,门外响起三声扣门声,不急不缓的三声。她心道是玉竹来了,便示意蝶衣去开门,一个身影闪了进来跪在宁君婕脚边。 “奴婢给宁妃娘娘请安。”玉竹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只等着上头那位发话。 “本宫问你,你家主子今日和太后娘娘都说了些什么?”宁君婕开门见山的问在道。 “不过是说了些家长里短的闲话,逗弄了一会儿小世子,后来......后来太后娘娘就和王妃一同进了内殿,奴婢们都不许进去。”玉竹瑟瑟发抖得回忆,说到这儿感觉宁君婕似乎不是很满意,又赶紧添了两句,“但是奴婢一席听到太后娘娘和王妃谈话间提到了您。” 第四十三章 争锋相对 “提到本宫什么了?”宁君婕总算是听到她说了一句有用的东西,终于正眼看向她。 “似乎是关于皇上的,还有......景献王。”玉竹拼命回忆,可是听到的东西实在少之又少,她又不敢胡编乱造些什么,只能说出这些。 “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宁君婕已经能知道这两个人在商量什么了,摆摆手示意她下去。玉竹如得大赦的跪安,宁君婕又补了一句。“你家主子若是有什么新的动向,第一时间禀报本宫。” “是,娘娘。”玉竹对宁君婕如今是言听计从。一句不敢反驳。 蝶衣把玉竹送出去,自己又折回来一脸疑惑得看着宁君婕,“娘娘,这个玉竹明明什么都没说啊,娘娘怎么就让她走了?” “她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宁君婕重新摊开手里的书,讽刺得笑了笑。“太后觉得本宫勾引皇上,宁汀兰觉得本宫勾引景献王,这两个人可不是一拍即合?” “那......娘娘,接下来咱们如何应对?”蝶衣看着宁君婕一幅淡定的样子,顿觉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宁君婕掀开一页书,反倒是不怎么担心,“在宫里她一个外来人,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是她没想到宁汀兰确实是比皇后更能折腾。 两人第一次在宫中碰见便是在宁汀兰入宫第二日,御花园中的不期而遇。 宁君婕从乾清宫出来,便在自己回宫的必经之路御花园中看见了宁汀兰。 宁君婕皱着眉头准备绕道而行,却直接被宁汀兰叫住,“宁妃娘娘,妾身给宁妃娘娘请安。” 看来宁汀兰是有意在这儿等着她的。 “怎么,王妃见到娘娘不行大礼,这点儿规矩都没有人教给您吗?”蝶衣上前给宁汀兰行了个大礼,然后轻蔑得说道。 “并非妾身不懂规矩,只是妾身抱着小世子多有不便,宁妃娘娘这么喜欢孩子。大概能体谅吧。”宁汀兰故意摇了摇手中的襁褓笑道。 “王妃照顾孩子真是细致呢。”宁君婕看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上前笑了笑,“抱着孩子在这大风地里等了这么久,就为了等本宫来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妾身觉得和宁妃娘娘相谈甚欢呢,怎么会无关痛痒呢。”宁汀兰像是完全看不到宁君婕脸上不快的表情一样,依旧是一幅熟络得语气。 “王妃觉得相谈甚欢,本宫可没有王妃这么愉快。”宁君婕笑了笑,“就像王妃觉着,在宫中行走像在景献王府一样自由自在。可有些地方,可不是你这个身份能去的。” 宁汀兰没想到宁君婕会用身份压她一等,一时间无法反驳她,在皇宫里要谨言慎行,面对妃位的宁君婕,她还真的没什么资本跟她硬碰硬。 “王妃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本宫就要先行回宫了。”宁君婕不想再跟宁汀兰待下去,她光看着这张脸就有窒息的感觉。 没想到宁汀兰反倒抱着孩子抢了一步站在她面前,笑眯眯得开口道:“妾身觉着宁妃娘娘与这孩子甚是投缘。所以才特意在这里等着宁妃娘娘,难道娘娘您不想看看吗?” 提到孩子,宁君婕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她刚刚就刻意不去看她手中的襁褓,可现在这个距离,她几乎是被迫看着宁汀兰怀中的孩子。宁君婕眼眶都红了,却不能伸手。 “宁妃娘娘这么喜欢孩子,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定然是教养的极好的。”宁汀兰看着她笑道,“只是宁妃娘娘圣眷正隆,为何一直没有动静呢。” 宁君婕看着宁汀兰,一个天生石女的人居然嘲笑她没有孩子,她自己怀中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难道心里没有数吗! “本宫是喜欢小孩子,也早晚会为人母。自然能提前体会到这份心思。”宁君婕冷笑道,“就不知道王妃能不能体会到呢。” 这一句状似无意,却戳中了宁汀兰最隐秘的丑闻。在旁人听来没什么,落在宁汀兰耳中却像是当面揭开她所有的秘密。 看到她这个表情,宁君婕满意的准备离开。没曾想与宁汀兰擦肩而过时,她却一把将孩子塞到了她怀中,“既然你能喜欢孩子,那就麻烦帮妾身照看着,妾身想起还有些事,晚些时候便会去永宁宫接世子。” “太后娘娘难道不能照顾么!”宁君婕抱着孩子,虽然十分欢喜,但她脑子是清醒的,宁汀兰哪儿有这么好心,把孩子交给她,一定是心怀鬼胎,“本宫没有时间帮你看孩子!” “是娘娘您自己说喜欢孩子的呀!”宁汀兰一脸无辜。说完朝宁君婕拂了拂,“妾身就先告退了,劳烦宁妃娘娘了。” 看着宁汀兰离开的背影,宁君婕有些脱力,她颤着手去摸了摸孩子的脸,一滴眼内砸落在襁褓之上。这是她的孩子,血脉相连,虽然已经换了一个身体,可她还是强烈的感觉到那种羁绊。 宁君婕把孩子带回了永安宫,坐在永安宫的梨树底下逗弄着怀中的小小婴孩,看着他眉开眼笑,她也不由得笑起来,暮色四合之际,宫外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太后娘娘驾到,景献王妃驾到。” 宁君婕皱起眉头,这太后怎么还跟着一起来了?又低头看了看孩子,确定没有如何古怪后,才起身迎接太后。 可太后根本不领她的情,直接让人把孩子从她怀中夺了过去,训斥道:“你这妖女!你要对哀家的孙儿做什么!” 宁君婕一脸茫然地看向一旁的宁汀兰,后者已经抱回了孩子,故作一脸委屈得抱着孩子查看了一番,抽抽搭搭得告诉太后没什么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是宁汀兰让她带着孩子回来的,难不成现在翻脸不认这帐?宁君婕怎么也不会想到宁汀兰会用这种最低级的报复方式,而事实是,她确实就是用了。 低级,却有效。 “你说,为什么抢走哀家的孙儿!”太后指着宁君婕,一脸愤怒。 第四十四章 迷雾重重 面对太后的指责,宁君婕笑了笑,看着宁汀兰,“王妃真是健忘,你不会不记得,是你自己把孩子交给本宫的吧?” “孩子是妾身交给娘娘的,可妾身只是说去去就回,谁曾想您就把孩子带走了。更何况小孩子怕生,娘娘您自己没有孩子自然不知道!”宁汀兰把孩子护在怀中。一副宁君婕要对这孩子做什么的模样。 她没有孩子?宁君婕简直被她气笑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宁汀兰,扯了扯嘴角哼了一声。“本宫是没有孩子,哪里像王妃你这样经验丰富。” “先说你为何要抱走哀家的孙儿!”太后斩钉截铁的指责道,“就算是你与兰儿相处不来,大可不必拿一个孩子撒气!” “你们在做什么。”季慕宸的声音陡然从门外响起。 众人目光看过去,季慕宸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面色不善地看着众人。 “臣妾把景献王府的小世子带回宫来照顾了一阵子,太后娘娘在质问臣妾为何带走小世子。”宁君婕突然意识到。此时在宫中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季慕宸,所以在太后添油加醋前自己先开了腔。 宁君婕的话里既没有为自己辩护,也没有过度夸大事实,太后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 “太后心心念念盼了这么久的孙儿,怎么还没在永寿宫待多久,就到你这里来了?”季慕宸看着宁君婕,又看了看太后身后的宁汀兰,便知道太后这是上门刁难宁妃来了,“给太后赔礼。” “臣妾给太后赔不是了,不该抱走小世子,让您担心。”宁君婕虽然知道他这是要袒护自己,先堵住太后的嘴,却还是有些不忿,这原本就是她的孩子,还被宁汀兰指责不懂照顾,真是笑话! “既然赔了不是,孩子也没出什么问题,朕觉得此事便到此为止吧。”季慕宸看宁君婕。她虽然不情愿,却也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便息事宁人。 “就这样?”太后看着季慕宸难以置信,“哀家孙儿的安危在皇帝眼中如此一文不值?” 宁君婕怒极反笑,她不过是带着孩子回永安宫待了小半天,听太后这意思,就像她已经把孩子怎么样了似的。 “朕说过,孩子并没有什么意外,更何况太后是不是忘了。景云这的名字还是宁妃给起的,她这么喜欢孩子,又怎么会让他有什么意外呢?”季慕宸一番话让太后哑口无言。 他又淡淡看了宁汀兰一眼,后者心虚的不敢和他对视,“呵呵,今日太后闹到永安宫来,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外人自然说的就是宁汀兰了。 宁汀兰大概也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脸上涨红,却也不敢说话。 “什么外人!”太后听他话里处处维护着宁君婕。又把宁汀兰连带着说道了一通,有些不忿,话是在说宁汀兰,意思却是指着她的,“兰儿是世子的生母,如何能算的外人!” 宁君婕听到生母二字。冷哼了一声。季慕宸正色道:“朕是皇帝,与朕无关的人自然都算是外人,太后是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宁汀兰看着皇帝的态度,便知道今日是讨不到好了,太后自然也不会再去和皇帝硬碰硬,瞟着宁君婕哼了一声,便转头走了。 二人离去后,季慕宸这才扭过头来正视宁君婕,皱着眉头叹气。“你怎么天天大小状况就不断。” 宁君婕原本还想说两句,但是看见他眉宇间一片疲惫的神色,就把话又憋了回去。只低着头不说话。 “好了,不说这些了,朕原本想来尝尝你宫里的松子糕。眼下看你也没心情了,朕先走了。”季慕宸叹了口气,原本想抬手拍一拍她肩膀,却又把手放了下去。 “臣妾给皇上做。”宁君婕听他这么说,立马抬头挽留道,季慕宸也就顺势留了下来。 太后和宁汀兰今天被季慕宸堵了回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眼下她还要倚仗季慕宸,得好好儿哄着皇帝陛下。 季慕宸在第二日召见了陆凌焕,上回让陆凌焕查了关于宁汀兰的事情,他这回又有了新的发现。 “臣发现,那景献王妃入宫前偷偷回过丞相府。不知与丞相商议过什么。”陆凌焕分析道,“恰巧是入宫前一日,未免有些太过巧合,难道宫中有人向她提前传递了要入宫的消息?” “她此次入宫,怕就是太后用来打压宁妃的棋子,上次宫宴之后。太后大概是看出这两人不和,特意把人给接过来。”季慕宸面无表情的放下手里的一本折子,“还真是花样儿不断。” 后宫中皇后是太后的人,如今又多一个宁汀兰,陆凌焕想都不用想季慕宸一定是挺累的。 “朕还真是好奇,为何太后会对宁妃如此在意,若是论家族势力,宁太傅虽门生众多,但太傅终究是个闲职,太后不忌惮华妃身后的卓氏一族,反倒是处处针对着宁妃,朕还真是看不到透她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吧。”陆凌焕一介武将,原本就不擅长这些个勾心斗角的事,看着季慕宸陷入沉思便在一边不说话。 季慕宸却是越想越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宁君婕做事一向很少出差池,面对太后的百般刁难往往也是沉着应对,唯独对宁汀兰,甚是是对整个丞相府都针锋相对,却又对景献王的孩子十分喜爱, 季慕宸觉得这么推想结果很不好,便又换了个话题。 “你去给朕查一查宁妃入宫前的事,看看她从前与丞相府和景献王可有过往来。” 季慕宸觉得相处的越久,越觉得宁君婕身上扑朔迷离的事情太多,像一个巨大且摆在眼前的谜团,他却找不到突破口,这让人充满无力感。 “臣领旨。”陆凌焕跪安离开,留下帝王独自一人对着长灯和堆积成山的奏折。 往后两三日,宁君婕一直与太后和宁汀兰相安无事,在宫中她能躲就躲,三人一直没有见面。 第四十五章 利弊权衡 不过宁君婕想躲着二人,宁汀兰却并不让她如意,这月十五,太后照例在宫中设宴宴请嫔妃,宁汀兰自然也要出席,太后兴致很是不错,晚间还摆了戏台子。 等宁君婕磨磨蹭蹭的过去时,却发现太后特意把自己和宁汀兰安排坐在一起。 太后目光如炬的看着宁君婕,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做到了宁汀兰身边。 台上的戏已经开锣。唱的是天仙配中的七仙一段,宁君婕满脑子都是身边宁汀兰的一举一动,完全看不进去任何东西。只是别过眼睛,尽量不去看身边的宁汀兰。 “宁妃娘娘,妾身敬您一杯。”宁汀兰见宁君婕别扭着不说话,端起杯子笑吟吟的开口道,“上回的事,娘娘莫怪。” “什么上回的事。本宫不记得有什么事。”宁君婕避无可避的看着她,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还有,本宫不喝酒,你要是有这份心不如去敬别人。” 宁汀兰自讨无趣的放下杯盏,却并没有气馁,故意抬手理了理耳边的鬓发,“妾身也是不宜饮酒呢,晚些还要照顾世子,娘娘您是不知道,照顾孩子还是有许多忌讳的。” 宁汀兰早看出她对孩子的不同,动不动就爱提起这个撩拨她的底线。 宁君婕挑了挑眉,既然这个宁汀兰这么不知好歹,也就别怪自己旧事重提了,故而扭过头,笑眯眯得开口,“太后娘娘点的戏,王妃是看不上眼吗。怎么一直不好好儿看戏呢。” “妾身不过是同宁妃娘娘说了几句话罢了,况且娘娘您也没太认真看呢。”宁汀兰可不怕太后,况且太后这么安排,就是想让她来跟宁君婕过几招。 “本宫怎么没有好好儿看?本宫来给王妃讲一讲这戏啊,讲的就是这天宫七仙女的故事,有个姐姐妹妹照顾着就是好啊。”宁君婕挑了挑眉,提及旧事,语气也不由得凌厉了几分,看向宁汀兰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煞气。“本宫自幼是家中幺女,上头也有几个姐姐哥哥照顾着,不知王妃可有什么姊妹?” 宁汀兰感觉一阵寒意爬上后背,她那个姐姐,早就死在了自己手底下,宁君婕故意这么一提,她脸色顿时一片煞白。 太后远远看着她变了脸色,便差人去以小世子哭闹为由头,将宁汀兰差遣到了别处。 宁君婕看着太后不悦的神色。无所谓的耸耸肩,身边没了宁汀兰,她整个人舒坦不少,侧过头,看见华妃卓琳琅也在看着自己,似乎觉得她气走宁汀兰的行为甚是有趣。举起酒杯遥遥敬了她一杯,宁君婕也举杯抿了一口回应。 季慕宸这边陆凌焕已经回来复命。 “臣已经查过了,太傅幺女是太傅最疼爱的小女儿,自小便是不出闺阁半步,与丞相府小姐向来没什么往来,太傅与丞相原本就因政见不和关系很僵,这两家的小姐没有什么交际也是正常的。”陆凌焕思索道,丞相与太傅和卓将军不和,早就是朝中公开的秘密了。 季慕宸握笔的手紧了紧。关于为何针对丞相府,宁君婕到底是骗了他,难道她真的是季东林的人。还是和季东林还私情,所以看不惯身为景献王妃的宁汀兰? 陆凌焕接着又开口说道:“但是宁妃娘娘在入宫前也没有和景献王府有过交集,太傅将幺女养于府里闺阁中。从未见过外客,更遑论景献王这样身份的人。” 季慕宸又皱起眉头,这可就稀奇了,“她既然从未见过这两个人,又为何会对丞相府有如此大的敌意?” 难道是因为太傅与丞相不和,耳濡目染也跟着讨厌丞相一府? 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季慕宸自己都不信。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季慕宸重新抽出一本折子。 宁君婕从宴席上回来后便在永安宫里见到了玉竹。 “找本宫有什么事?”宁君婕坐在榻上。上回孩子的事宁汀兰并未带着玉竹,所以玉竹不知道这件事,她并不怪罪。 “娘娘今晚可喝了酒?”玉竹看她脸色尚好,心里松了口气,要是这么重要的信息自己漏了。可真的要惹怒这位主子了。 “酒有问题?”宁君婕从宴散后便觉得四肢有些无力,这么一说,还真是从那口酒下去后不太对劲儿了。 “奴婢今日跟着王妃去了太医院,问太医偷偷要了些软骨散......奴婢觉着她可能要做什么坏事,便想着来通知您一声,可娘娘已经去赴宴了。”玉竹强调再三自己一知道消息就过来。并非故意不告诉宁君婕。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宁君婕头昏脑涨,感叹着药效果然厉害,若是自己一杯酒下去,只怕都撑不到宴席散的时候。 药力作用下,宁君婕恍恍惚惚的被蝶衣扶到榻上倒头便睡过去,等季慕宸带着满腹疑问来找她时,宁君婕已经在榻上睡得不省人事。 “这是怎么回事?”季慕宸俯身看了看宁君婕,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烫的厉害,“还发着烧?” “娘娘从宴上回来变成这样了,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蝶衣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答道。 季慕宸已经让常福去宣了太医,原本准备问的事情也耽搁下来。 宁君婕其实知道他来了,不过心里有另一番算计,也就继续装作昏迷不醒的模样。 永安宫和太医院的距离不远,常福却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找来一个太医。 太医拿出软垫,给宁君婕把完脉回报季慕宸,“娘娘这是误食了软骨散的缘故,不过计量不大,不会有大碍,臣开几服药服下就好了。” “软骨散,平日里可常用?”季慕宸皱着眉,误食到软骨散,这个“误”字还真是圆滑得很呢。 “软骨散大多是用于麻醉,平日里并不常见,这宁妃娘娘最近也没有用过含麻醉的汤药,臣也不知来源在何处。” 季慕宸想到太后的晚宴,冷哼一声笑了笑,这来源已经清清楚楚了。 第四十六章 抉择 “为何宣太医迟迟不来?”季慕宸又想起常福找太医找了小半个时辰,故而问起来,“太医院平日里也如此惫懒?” “并非如此!只是今晚太后娘娘急召所有太医入永寿宫为小世子诊治,故而臣是从永寿宫来的。” “全部到永寿宫?”季慕宸怒极反笑,“你太医院是朕的太医院还是他景献王的太医院?” “这......”太医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触了这位皇帝的霉头,“臣等自然是听命于陛下,只是世子的病发得突然,情况又迅猛,世子年岁尚且不足。恐有夭折之险!” 宁君婕听到这一句再也躺不下去,挣扎着睁开眼,冲着太医问道:“你说什么?!” “小世子大约是被后庭的小虫叮着了。并发了炎症,小孩子身子弱,经不住这炎症一时也恐会有性命之忧啊!”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宁君婕声音哑着,却十分焦灼得一把扯住太医的袖子,急切得问道。 “太医院还在会诊,情况似乎不太好。”太医有些为难。他急匆匆得被召过来,什么情况都没看到,现在问他能问出个什么来? “你去,本宫没有大碍!你快去看看世子!”宁君婕松开他的袖子把人往外推。 太医看了看皇帝面若冰霜却也默许,便赶紧拎了药箱又往永寿宫去了。 “朕瞧你好得很,怎么,就会跟朕装模作样?”等太医退身出去合上殿门,季慕宸冷笑两声。 宁君婕这才想到季慕宸还在这里,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朕可真是好奇,你对景献王府的世子为何如此上心?”季慕宸眯着眼看她,“这孩子与你也没有过大的关系,宫中也有孩子,怎么从未见过你如此上心?恨不得看的比你自己还重!” “臣妾......”宁君婕无话可说,她确实解释不了,这件事只会越描越黑,完全理不清。 “无话可说了?”季慕宸被她气笑了,点点头,“好。很好,朕再问你,你与宁汀兰从前素未谋面,为何会如此针对她?” “皇上调查我?”宁君婕看着季慕宸,他的本质确实还是一个皇帝,无论之前怎么护着自己,不过是利益使然,在皇权面前季慕宸的选择,她猜都不用猜。 “你若是不骗朕。朕又怎么会查你。”季慕宸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得看着她,淡淡的开口,“看来今日朕也是问不出什么了,你也不要再去编造什么,关于景献王世子,朕会让你知道没有人能藐视皇权威严。” 宁君婕听他这话,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季慕宸就已经转身毫不留念得离开。 第二日宁君婕将玉竹召来询问世子的病情,玉竹说小世子还在昏迷中,并且高烧不退,再这么下去真的会有危险。 宁君婕也只能干着急没有办法,突然想起从前找到的治疗蚊虫叮咬的偏方,便将法子告诉了玉竹。让她想办法告诉宁汀兰。 永寿宫中上上下下皆是一夜未睡,世子重病便是现在最大的事情,宁汀兰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才换来的儿子,若是真的夭折,她真不知道要再从何处寻一个儿子回来。 玉竹回到宫中,看见宁汀兰一脸愁容的坐在内殿中,身边的太后更是焦急的不得了。 “娘娘,奴婢老家有一个偏方很有用,不知能不能试一试。”玉竹跪在宁汀兰面前慢慢开口。 “外来的方子不可贸然用在世子身上。”一旁的太医出声提醒。若是一个外来的方子管用了,不是打太医院的脸么! “试一试!”太后此时只想要自己的孙儿好起来,毕竟长孙嫡孙。太后是真心疼爱这个孩子的,“太医院先试一试这个药,若是没有副作用便给小世子用!” “用九里明。干青果,大叶柳捣碎成汁,内服外敷,再以烧盐蒸之,三日后便能痊愈。”玉竹回忆着宁君婕告诉自己的方子,一五一十得背出来。 太后立马下令让太医院去试一试这个方子,原本一片丧气的永寿宫又重新忙活起来。 宁君婕在永安宫里也并不安宁,在庭院中来回踱步,皱着眉头不停叹气。 “娘娘,您着什么急呢。”蝶衣跟在她后面都快把自己转晕了,她觉得皇上说的其实有道理,娘娘与这孩子并没有多么密切的关系。完全犯不上这么上心。 “你不懂。”宁君婕心烦意乱得摆摆手,她现在心乱如麻,偏偏却根本不能去看看孩子,只能在这里干等着玉竹的消息。 “可是皇上走的时候可是生气了,那边娘娘要怎么办呢?”蝶衣替宁君婕操碎了心,后者却好像浑然不在意季慕宸现在会怎么想一样。一心只有孩子的安危。 看着自己娘娘完全不开窍,蝶衣叹了口气,皇上是因为在乎娘娘才会如此介意她与景献王的关系,可她却毫不避讳,甚至在陛下面前完完全全的表现出对世子的关心。 季慕宸这日独自在乾清宫中批折子,外头常福进来通报,说是皇后求见。 季慕宸直接摆摆手不见,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让常福放她进来。 婉仪今日穿了件素蓝青纹的宫装,拎着食盒走进来,“臣妾给皇上请安。” “何事?”季慕宸放下笔,眉眼带笑得看着她。 看到季慕宸这个表情,婉仪有些受宠若惊的羞涩开口道:“臣妾知道皇上批了小半日的折子,故做了点心,想让皇上稍作歇息。” “皇后有心了。”季慕宸伸出手,示意她过去。 婉仪上前几步,季慕宸把她的手握在手中,她娇羞的低眉浅笑,季慕宸顺势一拉把她拢入怀中。 常福默默退出去,把殿门悄悄合上。 宁君婕后半夜总算是等到玉竹,她一日没有吃东西,刚在蝶衣好说歹说下喝了两口粥,见到玉竹立马又丢开碗。 “世子的病情怎么样了?”宁君婕急切的问道。 “用了娘娘的法子,世子的烧是退下去了,但是身上的炎症还未消,还是处于危险期。” “继续敷着会见效的。”听见退了烧,宁君婕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玉竹接着开口,似乎有些为难,“太医已经不在寿康宫里了。” 第四十七章 误会重重 “太医院怎么会不在永寿宫?”宁君婕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起来,凭太后和宁汀兰对那个孩子的重视程度,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医者都召到永寿宫去,怎么会没有太医,“到底怎么回事?” “乾清宫那边说,皇上龙体有恙,太医院自然是以圣上为主,所以现在太医们都在乾清宫内。”玉竹解释到。 “本宫知道了。”宁君婕叹了口气,无力得坐下摆了摆手。玉竹便退了出去。 “娘娘,既然是皇上,那就算了吧。”蝶衣看她满面愁容。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对景献王世子如此上心,但是早一步劝她回心转意总是好的。 “皇上根本就没病。”宁君婕想着那天季慕宸的话,他不过是找个由头调走太医院,好给太后一个下马威罢了。 “可是君无戏言,皇上既然这么说了,娘娘也没有办法啊。”蝶衣看着宁君婕一脸倔强。也是替她着急,再这样下去,宁君婕是彻底要失去皇上的宠爱了。 “给本宫收拾一下,随我去乾清宫。”宁君婕站起身子,她一天没有吃什么东西,能想得到自己现在有多么惨不忍睹。 “娘娘您想通啦?” 蝶衣以为她终于想通了,要去季慕宸那里赔个不是,没想到宁君婕一脸坚定得回道:“本宫要去乾清宫讨几个太医来。” “娘娘!”蝶衣吓了一跳,脚步也顿住,不可思议的看着宁君婕,“您现在去向皇上要几个太医去救治小世子,皇上要怎么想呢?” 季慕宸会勃然大怒,甚至会再降她的位,宁君婕能想到他有多么生气,但是她已经顾上那么多了,她现在一心只想让自己的孩子活命,难道这也有错? “顾不上他。”宁君婕疾步向镜子前走去,等收拾出了一个能见人的模样后。一刻也没敢耽误,直接往乾清宫去了。 乾清宫的外面,常福垂手侍立,见到宁君婕了请了个安。 “常公公,皇上现在在何处?”宁君婕轻声问到。 “皇上在寝殿。” “那太医呢?”宁君婕想着,季慕宸既然没病,太医们自然也不会在寝殿干站着。 “太医们在后殿。”常福回道,“娘娘要奴才去通报一声儿吗?” “有劳常公公了。”宁君婕现在耽误不得,打听清楚后便要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太医。 没一会儿。常福便走了出来,示意她进去。宁君婕道了声谢便疾步走进去,进到寝殿却发现并非只有季慕宸一人,婉仪也在。 季慕宸的寝殿中也有一张案几,此时他正握笔批着折子,婉仪在一旁磨着墨,两人倒是一副琴瑟和鸣的模样。 “臣妾给皇上请安。”宁君婕见婉仪对自己熟视无睹,一副高傲的模样,她也浑然不在意。一心只有找到太医,便直接跪在寝殿的地上,“皇上您没病。”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怎么,你失望了?”季慕宸冷哼了一声,“朕至少坦坦荡荡。不像某些人,装模作样不知要做些什么。” “既然皇上没病,可否放太医们回寿康宫?”宁君婕抬起头,直接开了口。 这下连婉仪都一脸震惊得侧过脸来,看着宁君婕,仿佛见到怪物一般,这个平日里这么精明的女人,怎么会在季慕宸面前说这么愚蠢的话。 季慕宸更是怒极反笑,一脸笑意得看着宁君婕。眼里却充满冰冷的杀气。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季慕宸简直想把她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谁给她的胆子来这里闹事? “臣妾清清楚楚。”宁君婕倔强得与他对视。丝毫不退缩。 “朕看你脑子不太清醒!”季慕宸直接把手上的一本折子拍在了桌案上,一旁的婉仪都吓了一跳,宁君婕却仍是眼睛一眨不眨得看着他。 “你先出去。”话是对着婉仪说的。季慕宸发了话。婉仪也正好求之不得,轻轻说了句臣妾告退便离开了。从宁君婕身边走过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冷笑了一声。 “宁君婕。”等婉仪关上门,季慕宸开口,他很少这么正正经经得唤她的名字,“朕自认为待你不薄,你到底瞒着朕多少东西!” “臣妾只是想救一个孩子!”宁君婕见他一直执着于这件事情,也不由得有些情绪失控。 “在朕和那孩子之间,你居然选择了一个与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季慕宸的声音里毫不遮掩的透露着失望,他看着宁君婕,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可是皇上并未生病。”宁君婕眼看着话题绕进死胡同里,只能换了个方向。“皇上对太后和景献王有任何不满,为何要让一个不足周岁的孩子承受?” “那你为何对一个不足周岁,毫无血亲的孩子如此在意?”季慕宸气得直接把笔狠狠砸在地上,“回答朕!” 宁君婕从未见过季慕宸失态至此,仿佛扯下所有虚伪高傲的面具,摆脱掉帝王的身份。只是一个会愤怒,会生气的普通人。 “臣妾......无话可说。”宁君婕低眉,不再去看他,看到这样的季慕宸,她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心有些微微得钝痛。 “好,你很好。”季慕宸胸口剧烈起伏,突然扬声道,“来人!” 宁君婕颤了颤,以为季慕宸要处置自己了,无力得闭上眼。 等候已久的常福走进来,季慕宸冲着他吼道:“让太医院所有太医回永寿宫去,医不好世子,整个太医院陪葬!” 宁君婕一脸难以置信,她没想到季慕宸要说的是这个,没想到他就这么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常福也不知道季慕宸为何态度突然转变的这么剧烈,但看见皇帝如此生气还真是头一遭,领了旨,忙去后殿召集太医。 “谢皇上。”宁君婕深深得伏在地上,向季慕宸行了个大礼。 “出去”季慕宸抬手指着殿门,看着宁君婕的脸,面若冰霜毫无表情,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仇人,“朕不想再看见你。” 第四十八章 相互试探 从乾清宫出来后,宁君婕有些恍惚,身形摇摇晃晃的,幸好被蝶衣一把扶住。 “娘娘。”蝶衣就算没听见两人说话的内容,也能听见里面摔东西的声音,再看宁君婕这个神色便也猜到了一二,“您自己也保重身体。” “蝶衣,我是不是错了?”宁君婕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错了,是保护这个孩子。还是复仇,还是遇见了季慕宸? 听见季慕宸那句不想再见到她,宁君婕竟然感觉到了心痛。 不过不管怎样。从严格意义上讲,她失宠了。 失去了恩宠这把保护伞,宁君婕也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会怎样。 不过第二日,玉竹来得时候好歹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小世子炎症已经退了下去,病情开始慢慢转好。宁君婕能欣慰的事情大概只有这个。 世子病情转好后,太后支开宁汀兰召见了婉仪。 “那个宁妃最近是不是没有被皇帝召见过?”太后虽然在永寿宫中没出去,消息确实十分灵通。 “是,皇上生了气,再也不愿看她一眼。”婉仪笑道,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 “这种时候便是天赐良机,你要好好把握,这几日在乾清宫,皇帝是不是不再拒绝你的东西了?”太后心里盘算着,趁着这次直接将宁君婕打垮,永绝后患。 “臣妾懂了,多谢姑母提点。”婉仪稍加思索便领会了太后的意思,点点头笑着答道。 “哀家宫里有外贡的鲜奶和木薯粉,你也学着宁君婕心灵手巧些,做些点心讨皇帝开心开心。”说话间,太后身后的宫人便把东西递了上来。 婉仪接过东西,跪地谢恩后便离开了。 太后看着婉仪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婉仪推开乾清宫的大门。拎着食盒轻轻巧巧得跨过门槛,娇声软语得向皇帝请安。 季慕宸抬头,自从那日与宁君婕吵架后,婉仪便日日来奉茶侍候,还隔三差五带着自己做的点心,这些他都没有拒绝,这让婉仪心中更加得意。 “皇上,歇一歇吧。”婉仪慢慢把东西放下,“臣妾今日做了些鲜奶糕。皇上尝尝?” “先放在那里。”季慕宸摆了摆手,恰巧常福这是进来,打断了他后一句让婉仪先走的话。 “皇上,宁妃娘娘求见。”常福也是知道季慕宸不想见到宁妃,只是耐不住蝶衣的苦苦哀求,只能硬着头皮进来通报。 “让她回去。”季慕宸皱眉道,等常福走到殿门前他又突然开口,“让她进来。” 婉仪一脸狐疑,这皇上这么快就回心转意了?还没等她想明白。季慕宸突然一把将她拽入怀中。 婉仪一脸潮红,惊讶的看着季慕宸,后者挑了挑眉,“不想让朕尝尝你的点心了?” 婉仪羞红了脸,伸手捻了一块糕点递到季慕宸唇边,宁君婕刚好在这时走进来。 宁君婕一进来就看见此番场景。握着食盒的手紧了紧。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宁君婕跪下行礼。 季慕宸却并没有要让她起身的意思,吃了婉仪手中的糕点,细嚼慢咽得看着宁君婕垂下去的脸,等了半晌才开口道:“平身。” “朕上次的话说的不够清楚?”季慕宸凉凉的开口问道。 婉仪看着他这个态度便也放下心来,对着宁君婕笑道:“宁妃妹妹,皇上日理万机如此辛苦,你又何必惹得皇上心情不快呢。” 宁君婕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和,倒是默契得很。只能闷着头,“臣妾做了些点心......想......” “不必了。”季慕宸哼笑了一声,“朕可受不起。” 宁君婕听他这个语气。今天是没打算要跟她好好儿说话了,应该说,在她解释清楚世子的事情之前。季慕宸都不打算和她心平气和得说话了,坏就坏在他根本解释不清。 “臣妾就不打扰皇上和皇后娘娘了。”宁君婕原本是想来让季慕宸稍微消消气,没曾想他根本就不想跟自己说话。 季慕宸抬眼看着宁君婕退出去的背影,并未出言挽留。 宁君婕出了门,把手里的食盒交到常福手上,又问了句,“皇后娘娘最近常来吗?” “日日都来,为万岁爷奉茶。”常福接过食盒,“娘娘放心,晚些时候等皇后娘娘走了,奴才再拿进去给万岁爷。” “多谢了。”宁君婕扯出一个笑脸,转身离开。 她终究是高估了季慕宸。皇帝就是皇帝,心里更多的是江山社稷,权谋算计,儿女情长什么的根本未曾放在眼里过,她曾指望季慕宸能够真心真意得去爱一个人,这种想法真是奢侈。 帝王多薄幸。这句话从来都不会有错,只是她太蠢,把季慕宸的利用当了真。 宁君婕走后季慕宸撒开了手,婉仪原以为皇上是真的回心转意了,谁知道不过是逢场作戏给宁君婕看,自己仍旧入不了他的眼。 她帮季慕宸磨完了墨,眼看着他也没有要挽留的意思,再待下去就有些自讨没趣了。 想到这儿,婉仪便俯身告退,季慕宸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摆摆手让她退下,连个眼神都没舍得赏给她。 婉仪退出去后不久,常福又进来,手里端了个青玉的碟子,里面码着几块儿糕点。他把东西放下来就准备转身走人,没曾想还没走几步便被季慕宸叫住。 “东西哪儿来的?”季慕宸眼睛都没抬,还在看着面前的折子。 “宫中小厨房做的。”常福想起宁君婕走前叮嘱他,不要告诉季慕宸这糕点是她做的,免得他知道了直接给扔了,浪费了自己的一番好意。 “欺君可是大罪,你跟在朕身边这多年,难道不明白?”季慕宸的声音和眼神一起冷了下来。 常福无奈的说了实话,“是宁妃娘娘留下的。” “她走时还说了什么别的没有。”季慕宸终于舍得抬起头看常福。 “没什么......只把东西给了奴才就走了。”常福感觉自己每说一个字,季慕宸的脸色就黑上几分,最后已经是眯着眼,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了。 “下去吧。”季慕宸哼了一声。 第四十九章 更大的秘密 宁君婕回宫后不久,玉竹便匆匆忙忙得在宫外求见,她重新打起精神让玉竹进来。 “是不是世子出了什么事?”宁君婕一看她这副模样立马就慌了神。 “回娘娘,并不是,世子已经醒了,病症已经退下去了。”玉竹连忙摇头,“是另一件事。” “你说。”宁君婕松了口气,坐了回去,面色有些疲惫。 “奴婢今日照顾世子时。听见了太后与王妃的对话,似乎是关于皇上和景献王的。” “说什么了?”宁君婕有些警觉起来,季慕宸公然调走太医不给世子医治。想来太后不会善罢甘休。 “似乎是关于什么正统、大位什么的,玉竹也听不懂那些词,可是奴婢听到了太后问王妃那药管不管用,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来告诉娘娘了!” 玉竹虽然听不懂那两个人说的那些文绉绉的词,可下药还是听得懂的。给皇帝下药是要掉脑袋的罪,她一听赶紧想着要告发二人,到时候东窗事发她也能摆脱罪责。 “本宫知道了。”宁君婕摆摆手让她退下,有些无力得扶额叹息。 “娘娘。”蝶衣把人送出去后回来,有些疑惑,“您知道刚才她说的什么意思吗?” “太后和宁汀兰想要扶持景献王登上大统之位。”宁君婕轻声开口道。 “可这......这不是谋逆吗!景献王想要谋反?”蝶衣吓得赶紧放小了声音,看着宁君婕一脸吃惊。 “太后从前是皇后,景献王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才是嫡子,所以只要能让皇上退位,景献王登基名正言顺。”宁君婕突然想起季慕宸的脸来,心里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向着季慕宸那边的。 “可是皇上现在根本不肯听本宫说话。”宁君婕泄气道,“就算本宫知道了又如何,见不到皇上也无济于事。” 蝶衣看着宁君婕泄气的模样反倒是比她有信心,“皇上还是看重娘娘的,只要您服个软,皇上就会原谅您了。” “蝶衣,这可不是戏里的话本儿。”宁君婕嘲笑着她的天真,“这是皇宫重地。那是九五之尊,不是故事里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 蝶衣还想说什么,却被宁君婕直接打断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们这么放肆,明日本宫再去乾清宫试一试。” 第二日是十五,宫中嫔妃向皇后请安的日子。 宁君婕原本并不想去,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女人现在是什么嘴脸,可是不去落了话柄又更麻烦,宁君婕左右衡量。只能硬着头皮,清晨去凤仪宫请安。 婉仪如今得了宠,早上来献殷勤的嫔妃更胜往日,众人原本正拍着婉仪的马屁,看见宁君婕进来便转移了话头。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宁妃娘娘啊!”婉仪左手边的豫嫔先开了口。 “真是稀客,咱们日日来这凤仪宫,难得见到宁妃娘娘。怎么?从皇上哪儿失了宠,便要来这里彰显一下存在感啊。”右边一个宁君婕没见过的小宫妃接口道。 婉仪在上首抿了口茶笑而不语,众人看着这默许的态度,便更加放肆起来。 “不过是个妃位,还真以为能飞上枝头便凤凰呢?也不照照镜子,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也敢和皇后娘娘争。” “真是大快人心呐,风水轮流转。” 宁君婕突然笑了,把说话的妃嫔吓了一跳。 宁君婕看着她挑了挑眉道:“这话说的真是好极了,风水轮流转,今天还开得盛花说不定明日就要败了,再换个花继续鲜艳,花无千日红,皇后娘娘,您说这话是也不是?” 婉仪笑了笑。“是吗?本宫倒是觉着有些花开一次也就败了,有些花一年一轮,年年不衰。只怕宁妃是没见过便觉着没有吧。” “皇后娘娘说的是,那臣妾就拭目以待。”宁君婕不欲于皇后有太多的口舌之争,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 从凤仪宫出来。宁君婕正准备往乾清宫去,便看见婉仪的布撵已经停在了外头,她叹了口气,婉仪是太后的人,这事自然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了,宁君婕也只能再扯些有的没的。 没想到她刚进去还没开口,婉仪便抢了先,“妹妹不是刚说过风水轮流转吗,怎么如今又怕了?” “风水轮流转?此话怎讲?”季慕宸皱眉看着二人。 “是啊,妹妹今早教导臣妾这宫中就是如此,风水轮流换,花无千日红。叫臣妾要清楚这些东西。”婉仪一脸委屈。 宁君婕还没开口就被说成了这样,现在百口莫辩,况且这些话的确是她说的没错。 “你倒是对宫中的东西看得清楚的很呢。”季慕宸皮笑肉不笑,甚至看着宁君婕的眼神都结了冰。他真心实意待她,她却还真当是宫中嫔妃的恩宠而已,还风水轮流转。这个女人把他季慕宸当什么了? “宁妃居然这么聪明,朕从前还真是没有发现。”季慕宸说着还笑了两声,笑得宁君婕毛骨悚然。 “既然如此,你往后还是别来朕这里了,回去琢磨你的大道理吧。”季慕宸把手里的折子放下,又重新抽出一本,眼睛再也不看宁君婕。 宁君婕想说的话没说出口,被婉仪反将一军,又加深了季慕宸对她的误会,百口莫辩大概也就是这个状态,现在只能走为上策了。 宁君婕前脚出门,后脚婉仪就端着茶和点心凑了过去,“皇上尝尝臣妾新做的小点心。” 回了宫的宁君婕郁闷不已,自己完全是一片好心,结果却被误会至此,她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夜里,宫中突然热闹起来,似乎是乾清宫那边动静儿不小,宁君婕朦朦胧胧得睁眼,让蝶衣出去看看。 蝶衣回来后匆匆忙忙得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挂着焦急。 “娘娘,乾清宫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了?”宁君婕一看她着神色心里一慌。 蝶衣一开口,果然说出了她最担心的事情。 “皇上病倒了!” 第五十章 举步维艰 “皇上病倒了?”宁君婕瞬间睡意全无,披着外衣从榻上起身往乾清宫去。 从永安宫到乾清宫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等她赶到的时候外面已经站了不少人。 婉仪和太后为首,后面跟着一众妃嫔,这都是一群依靠着皇恩而活的人,此刻都是一脸愁容的看着紧闭的殿门,希望太医能带一些好的消息出来。 婉仪回头看见宁君婕便冷下脸来,“你来做什么,还嫌皇上不够闹心吗!” 宁君婕明知季慕宸病倒的罪魁祸首就在这里。只是现在不知道太后下药的事有没有知会给皇后。 “皇上病倒了,臣妾过来天经地义!”宁君婕知道,如今季慕宸病倒了。宫中就由太后和皇后坐大,这种时候不宜和她二人硬碰硬,故而只说了这一句堵住了皇后的嘴,之后便没有再开口。 太后今日却是出奇得安静,对两人的争论不管不问,只是安安静静得看着殿门。 婉仪此时也消停下来。众人都看着殿门,院中的气氛一时间十分微妙。 突然殿门打开,一众太医鱼贯而出。 太后和皇后迎了上去,为首的太医一脸为难得开口,“皇上昏迷是食中掺入了毒物所致,只是这种毒药毒性诡异,老臣在宫中多年,还从未见过此毒。如今不敢擅自用药,只能先把毒性控制在不伤及要害的地方,其余的......老臣还需与太医们商榷后再行用药。” 听到这毒连太医院院首都没见过,宁君婕心中一凉,他是懂医术的,越是这种从未见过又诡异得毒越是要命,这次季慕宸只怕是难逃此劫。 “让本宫进去看看!”宁君婕想去看看他的症状,却直接被太后一口回绝。 “连太医院都没有法子,你进去能有什么用!”太后的态度根本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三番两次与皇帝争吵,你安得的什么心?” “就是你!”婉仪与常福说完话。情绪失控得指向宁君婕,“下毒谋害皇上的人就是你!” 这话一出,庭中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得看着宁君婕。 太后挑了挑眉,这毒从何而来她自然心知肚明,不过能顺带把宁君婕拖下水也不错。 “皇后娘娘,您无凭无据怎能含血喷人!”宁君婕不知道皇后对下毒的事是否知情,若是知情并和太后联手要陷害她,这就很麻烦了。 “就是你今日来送过糕点后皇上就病倒了,不是你还有谁!”婉仪走到宁君婕面前。恨不得下一秒就要生吞活剥了她,“你还不让常福告诉皇上那是你送来的东西,就是想要掩盖你下毒的事实!” “皇后娘娘!如果臣妾要下毒,怎么可能会选择如此烈性的毒药,这样一查不就查到我身上了吗!”宁君婕感觉到,皇后真不知道太后的密谋,看来是太后把东西给了她,但她并不知道里面有毒,只当是什么好东西便给皇上送来了。 “您好好儿想一想。谋害皇上如此重的罪责,臣妾会如此不慎吗?皇后娘娘才是日日来给皇上送点心奉茶的人,您怎么不想想自己呢!” 宁君婕的话彻底激怒了婉仪,她没想到她居然还会扯上自己。 “你才是含血喷人,居然敢诬蔑本宫!”婉仪气得直发抖,指着宁君婕。“来人,给本宫把这个谋害皇上的贱人抓起来!” “慢着!”后头突然有人慢悠悠开了口,声音却是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原本已经有了笑意的太后脸瞬间冷了下去,她居然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 华妃不紧不慢得从人群中走出来,看着婉仪,“皇后娘娘,容臣妾提醒您一句,这宫中现在您还做不了主,更何况无凭无据得抓人。您也没有这个权利,皇上已经赐给宁妃协理六宫之权,现在并未收回。您可没有权利动她,不过您入宫时间短,这些个事儿不知道也正常。不过臣妾作为妃嫔,若是不提醒您便是我的过失了。” “本宫说的对吗,太后娘娘。”卓琳琅说完,还特意挑衅得拿眼角瞥了太后一眼。 太后哼了一声,宁妃确实有协理六宫的权利,婉仪没有确凿的证据动不了她。 “那你也是嫌疑最大的人,本宫不可能让你再接近皇上一步!”婉仪眼见着太后也无法反驳华妃,便避开了这个话头,看着宁君婕,“从今日开始,你不许踏入乾清宫半步,不许靠近皇上!” “难道皇后娘娘您就没有嫌疑吗!”宁君婕感激的看了卓琳琅一眼。反驳道。 “你!”婉仪无言以对,季慕宸这段时间来没见过什么特别的人,也没吃过别人的东西,也就是她和宁君婕两个人来送过点心,这里嫌疑最大的的确是她们俩。 “让本宫说,两个人都离着远远儿的。也就没有那么多是非了,皇后娘娘,这主意是不是您自己出的吗?”卓琳琅看着皇后一脸冷笑。 “就这样吧。”太后已经看不下去这场闹剧,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懒得再去看这群女人喋喋不休的争吵。 婉仪看着太后完全不帮着自己说话也只能先闭上嘴。 太后满意得看着众人安静下来,才慢慢开口,“若是皇上的病有什么新的情况,再来告诉哀家。” 她说完这句顿了顿,又开口道:“既然皇后和宁妃都与此事有关不能主持大局,这宫中总要有人做主,依哀家的意思,召皇亲贵族前来侍疾最为恰当。” 太后说出皇亲贵族几个字时,宁君婕便知道她要干什么了,不出所料,太后果然接下来一句就是,“明日便召景献王入宫,为皇上侍疾。” 这话一出口,宁君婕听见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莫非太后这是要趁虚而入宫变吗! “皇上病倒,太后这时候把景献王召入宫中是何居心!” “华妃,皇后不许进入乾清宫,可是你说的,哀家提出的建议也是有祖制旧例可循的,你是有什么意见吗!” 第五十一章 太后的阴谋 卓琳琅无言以对,在朝中的确有王公贵族为皇帝侍疾的旧例,但是她和宁君婕心里都清楚,太后让景献王入宫,若是季慕宸真的医治不好,亦或是太后在治疗过程中用了什么手段,景献王嫡子的身份便更名正言顺得登上九五之位。 “太后娘娘,臣妾觉得不妥。”卓琳琅也上前一步,话还没说完便被太后打断。 “住口。你自己都难逃嫌疑,还想说什么!”太后直接一句话把她接下来要说堵死,庭院中的气氛顿时十分诡异起来。这些个宫嫔也都意识到,这是一件比季慕宸病倒还要可怕的事情。 太后要宫变,九五之位要易主。 “既然太后娘娘这么说,那么我卓家为了皇上的安危自然也要出一份力,避免此时有人趁虚而入才行!”卓琳琅眼见着洽谈无法继续下去,只能搬出卓氏一族来。 “你要做什么!逼宫吗!”太后听见卓家果然慌了。镇国大将军手握五十万兵马,根本不是景献王能抗衡的。 “臣妾要做什么,太后娘娘心里清楚得很,您打着什么算盘臣妾也知道,也并不希望走到那一步。”卓琳琅朝太后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宁君婕看着太后已经被华妃震摄到了,便也随着她一起离开了。 第二日,京都中的百姓都围在道路两旁,看着卓将军带兵将皇城团团围住,不过并不进城门一步。 与此同时,景献王季东林秘密入宫。 季东林疾步走过寿康宫前的长廊,拐过廊角,却看见太后与宁汀兰抱着小世子正在院中玩耍。 “母后!”季东林看着太后脸上一点儿也没着急的模样,上前几步,“皇兄的病怎么样了!” “你还真是来关心他的病的?”太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宁汀兰此时并不适合开口,便乖顺得在一旁抱着世子看着二人。 “这是自然,皇兄是皇帝,天下之主。儿臣自然是要关心皇兄的身体。”季东林拱手,一脸认真。 “你!”太后简直要被他气出个好歹来,“行了,皇帝在乾清宫,你这几日就多照料着吧。” “是,儿臣告退。”季东林进宫时看见了卓申围住了皇庭,又联想到了太后刚刚的话,就算他再无心为权位斗争,也能看出来太后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没有丝毫情绪表露出来。 “母后,您别着急,王爷的心思得慢慢儿转变。”宁汀兰看着太后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待季东林的身影消失后方出言宽慰道。 “现在是急不得,卓申居然真的敢带人围住皇城,咱们手上的兵马根本没法跟他抗衡,还得从长计议。”太后皱着眉头,“对了,朝中如何了?” “父亲已经控制住了朝中的大部分官员。只是那宁太傅和他的门生们一直站在父亲的对立面,这几日为了王爷入宫的事,朝堂上也是吵得喋喋不休。” “这宁炀和卓申二人,一个闹得朝堂不得安宁,一个困得皇庭水泄不通,华妃和宁妃又在后宫没个安生。”太后被这两家气了一肚子包。“还是得先解决眼前的事。御医那边你打点过了没?” “太医院根本不需要打点,那毒是父亲从苗疆得来的,根本无药可解,太医院从未见过,又怎么解的开呢?皇上一时半会儿肯定是醒不过来的。”宁汀兰轻声道,“也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逗弄着怀中的孙儿。 宁君婕在殿内走来走去,蝶衣在一旁看着开口道:“娘娘,您要不要歇会儿?喝口水什么的?” “本宫现在怎么喝的下去!”宁君婕气得根本停不下脚步。“太后已经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难道要本宫眼睁睁看着她宫变?” 宫变一旦成功,季东林成了皇帝。宁汀兰就是皇后,她就更没有复仇的机会了。更何况,想到季慕宸还在病中。她就感觉心里缺了一块儿。 “不行,本宫不能坐以待毙!”宁君婕猛地拍了一下手,一脸严肃。 “可是您不是说卓将军已经围住了皇城了吗,您也给太傅大人递过信了,还担心什么呢?”蝶衣毕竟心思单纯,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自然是担心皇上!”宁君婕眉头越皱越深,“若是皇上一直醒不过来,这些都拦不住太后的计划,她推景献王上位是迟早的事情!” 说完这个宁君婕更加后怕,当即就坐不住,直接往外走去。 “娘娘!您要做什么?”蝶衣眼见着她出了殿门赶紧跟上去。 “去乾清宫!”宁君婕越想越不对,太后可能已经收买了太医院。这群人根本救不了皇上! “可是您进不去啊!”蝶衣追上去,开口问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宁君婕一心只有见季慕宸。 不过到了乾清宫,果然被拦了下来。 “放肆,你们敢栏本宫!”宁君婕想用狠话把人吓退,没想到眼前的人根本不吃这套。 “臣只是奉命行事,太后有旨。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乾清宫。”侍卫面无表情得,看也不看宁君婕一眼。 “你说本宫是闲杂人等?”宁君婕气得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你好大的胆子!” “太后娘娘有旨,特别是您和皇后娘娘,不得进入乾清宫。”侍卫依旧面无表情。 “你!”宁君婕指着他,气得恨不得一巴掌扇上去了。 话没说完,殿中走出一个人来,两人目光相接,都愣了愣。 “宁妃娘娘?”季东林看见宁君婕,心中突然有了些异样的欢喜,但是看到她冰冷的目光后,一阵寒意爬上后背,看来宁君婕是误会他了。 “景献王,可否借一步说话?”宁君婕现在也顾不上两人身份的尴尬,直接向季东林喊道。 拐过乾清宫旁的假山,她直接开口,“我知道这有些让你为难,你能带我进去吗?” 宁君婕后一句直接连本宫也没有用,放下姿态几乎是哀求着开口。 “宁妃娘娘......”季东林有些闪躲她的眼睛,“恕我无能为力。” 第五十二章 美人心机 “怎么,难道太后娘娘的计划正合了殿下的意吗?”宁君婕的声音顿时就冷了下来。 “宁妃娘娘误会了。”景献王看她忙解释道,“乾清宫里全是太后的人,就算是本王,也没有办法带着娘娘进去。” 这句话说的不假,就凭刚刚那个侍卫对她的态度来看,这些人连她都不怕,自然也不会怕季东林这么个软性子。 “我有一个办法,只需要殿下配合即可。”宁君婕突然灵光一现。虽然不能直接进去,但是完全可以利用景献王的身份用别的办法进去。 季东林带着一个太医院的内侍来到乾清宫,在门前被拦下。 “景献王殿下。您方才可是一个人出去的。”刚才那个拦下宁君婕的侍卫虽然对季东林的态度好了不少,却还是强硬的不容退让。 “这是太医院熬药的内侍,今日来给皇上换一个新研制出来的方子,你有什么意见吗?”季东林平日里虽然待人温和谦逊,但好歹也是个王爷,和底下人说话也是有一定的威严的。 “可是......”侍卫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要上前查看,却被季东林直接伸手拦住,“本王的路你也敢栏,耽误了皇上的病你担待得起的吗!” “是,属下逾越了,王爷请。”侍卫赶紧把路让出来。 季东林哼了一声,带着身后的人进了乾清宫。 等他回身缓缓合上殿门,宁君婕才扯下头上几乎盖住整个脑袋的帽子,松了口气。 “没想到温和谦逊的景献王也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呢。”宁君婕放松下来,还有心情调侃了他一句。 “宁妃娘娘从前见过小王别的样子?”季东林有些狐疑的看着宁君婕。 宁君婕没想到自己居然说漏了嘴,只是别过脸去不再说话。急匆匆走到寝殿去,见到了季慕宸。 她入宫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季慕宸,虚弱憔悴,紧闭双眼得躺在榻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 宁君婕突然觉得心脏扯痛,上前几步跪在榻前,颤巍巍伸出手抚上季慕宸的侧脸。感觉他好像瘦了许多。 “宁妃娘娘?”季东林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出声提醒,她没有多少时间,还是得先挑要紧的事情做。 宁君婕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把手指轻轻扣上季慕宸的手腕诊他的脉象。 太医院用药还是十分克制的,从未见过的奇毒,也无人敢下狠药,只能先抑制为主。 这诡异的脉象。宁君婕越诊眉头皱的越深,她完全没有想到这毒怎么破解。 季东林看着她的背影,又想起那个熟悉的人,也是这般精通医术,宁君婕身上总有一股熟悉感,让他不由自主得被吸引。 宁君婕原本想着,自己能来解决一下季慕宸的病情,结果这种毒竟然她也束手无策,只能拿出最后的办法。 宁君婕从怀中掏出自己出门时藏在怀中一把银质短刀。 “宁妃娘娘?”季东林看她掏出了刀。有些疑惑得开口,下一秒宁君婕就下了刀,直接在季慕宸的手腕上割开一条不浅的伤口,银刀的刀刃立马变成了纯黑色。 季东林看着她掏出一个小瓶子来,把季慕宸的血到了进去,然后又掏出一粒药敷在伤口上去止血。 “这毒我也没有办法了。我需要留个毒样慢慢研究。”宁君婕把瓶子揣进怀中起身,最后看了季慕宸一眼,在心中默默许诺一定会医好他,虽然她也不知道什么办法能用。 “行了,我该走了是不是?”宁君婕转身,戴上帽子正准备出去时,门突然被人敲响,她系着帽子的手一顿,一脸警惕的看着殿门。 季东林安抚得看了她一眼。扬声开口问道:“谁。” “殿下,是妾身,”宁汀兰站在殿外有些疑惑。季东林的声音听起来不大对劲,她又扣了扣门,“可以进来吗?” “你来做什么。”季东林示意宁君婕把衣服换好。隔着门问道。 “太后娘娘让臣妾过来的。”宁汀兰搬出来太后,季东林没法不开门。 等她开门进来,季东林疾步走到她身后把殿门合上。 宁汀兰打量着垂着头的宁君婕,“这是......” “一个太医院的......”季东林话还没说完,宁汀兰已经疾步上前,一把掀开了宁君婕的帽子,看到宁君婕的脸后她难以置信的后退了几步。 季东林趁着她还没喊出来,一把将她摁在墙上顺势捂住了她的嘴。 宁君婕皱眉看着二人,要是宁汀兰把她来的事情告诉太后就全完了。 她握了握手里的刀,上面还有季慕宸带毒的血,宁君婕起了杀意。 “殿下!”宁汀兰难以置信得看着季东林近在咫尺的脸,又觉得他十分陌生。因为嘴被捂着所以声音小的只有三人能听见,“殿下你疯了!” “住口!”季东林看着她的眼睛。 “您这样,太后娘娘的一番苦心就全白费了!”宁汀兰有些崩溃得看着眼前的人。 “一番苦心?”季东林冷笑一声,“一番苦心就能逼迫本王弑君登位?一番苦心就能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你们的一番苦心,跟本王可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殿下,您现在遵守着礼仪大道兄弟情义。若是皇上醒了知道您入宫,皇上他会如你这般吗!”宁汀兰眼泪落在季东林的手上,他眼中没有一丝的留情,“您放过了皇上,皇上会放过您吗!” “本王坦坦荡荡,皇兄自然也有他自己的判断。”季东林丝毫没有被她说动,反而态度更坚定起来。 “殿下,您糊涂啊!”宁汀兰见劝说无望,只能无奈的叹气。 “今日之事,你权当做没有看见,你从未在乾清宫见过宁妃,她也没有进来过半步,若是太后那边知道了,本王不会放过你。”季东林按着宁汀兰缓缓说道。 “殿下!”宁汀兰难以置信得看着他,“妾身才是您的发妻,您要为了宁妃这样对我吗!” 第五十三章 解药 季东林听了宁汀兰的话,又看到了她发红的眼眶,手下的力道松了几分。 宁汀兰刚松了一口气,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季东林却只是叹一口气,并未将手移开。 “此事我对你不住,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不许把事情说出去,特别是对太后。”他看着宁汀兰的眼睛。放软了语气。 宁汀兰看了宁君婕一眼,伸手指着她问季东林,“是因为她吗?” 季东林没有说话。这下宁君婕也惊了,看着他的背影,她和景献王不过见过两次,就算是上次跳舞被他认出自己也已经否认了,难道季东林这么做不是因为季慕宸而是因为她? 季东林的手颤了颤,闭上眼睛。“不是。”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他的手被宁汀兰抓着,这个自然反应宁汀兰自然是感觉的到,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妾身知道了。”宁汀兰低头抹了把眼泪,头也不回的打开殿门出去了。 季东林无力得垂下手,回头看了看宁君婕,“宁妃娘娘,走吧。” 她点点头,把袖中的银刀藏起来,故意不去看季东林的眼睛低着头,两人一路相安无事得出了乾清宫,直到走到无人的拐角处,宁君婕才把帽子扯下来,朝季东林行了一礼,“多谢景献王相助。” “无妨。”季东林摆摆手,两人说完似乎有些尴尬,他先开了口,“既然这样。本王就先回了。” 宁君婕点了点头,握着怀中的瓷瓶,这是她能不能救回季慕宸的关健。 宁君婕看着季东林离去的背影,有些惆怅,不过想着季慕宸的病情,还是决定先回去研究这个毒,便也转身回了永宁宫。 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亭子里就站着一个人,婉仪看着季东林带宁君婕从乾清宫中出来。一阵妒意燃上心头。 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阴森的笑意,转身往寿康宫的方向去。 “太后娘娘,臣妾有急事要禀报。”婉仪进到寿康宫便看见太后坐在前院饮茶,赶紧凑过去。 “何事?”太后抬眼看了看她,自从季慕宸病倒后,太后对婉仪的态度冷淡了不少,毕竟季慕宸这次真的倒了,婉仪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太后听婉仪说完,难以置信得拍案而起。没想到怎么防也没防住,“他们二人还做了什么?” “没有,只是带着宁君婕进了乾清宫,两人还在乾清宫旁的假山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婉仪一门心思关注着两人是否有私情,太后着急的确是宁君婕进了乾清宫,会不会找到解药医治好季慕宸。那这次的计划就全完了。 “哀家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太后扶了扶额说道。 婉仪虽然对太后冷淡的反应有些不满,却也只能乖乖的退下。 “来人,去把景献王找来。”太后打发走了婉仪,立马派人去找季东林,等季东林不明所以得进来时就看到太后面若冰霜得审视着自己。 “你今日做了什么。”太后看他进来后命人合上门,母子二人相对。 “儿臣今日在乾清宫为皇兄侍疾,并未做什么。”季东林心中一惊,慢慢和太后打着太极。 “胡说!”太后突然提高了声音。“你是不是见了宁妃?还带她去了乾清宫?” 季东林没想到太后这么快就会知道,第一个反应就是宁汀兰,他握紧了手掌心。所幸大大方方得承认,“是,儿臣带宁妃娘娘去了乾清宫。” “你糊涂啊!”太后跟宁汀兰的反应几乎如出一辙。“你知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儿臣知道,我也同她想得一样!”季东林看着太后的眼睛,“皇兄患了急疫,难道不该想办法去诊治吗!难道母后不想让皇兄好起来?” 季东林心里把事情猜得七七八八,他认为是季慕宸患了急疫,而太后拖着太医院的治疗进度,想借此逼宫,他完全没有想到到这一切都是他母后下的一盘大棋,连季慕宸病倒,也是太后的手笔。 “你!”太后看着他一脸振振有词,无奈的换了个方式,“难道你不想日日来宫中看望母后吗?再者说。你在皇帝病倒时入宫,就算是你能澄清,皇帝也不会善罢甘休,你此时心软,日后皇帝可不会心软。” “皇兄他不会这样。”季东林说这话时并没有多少底气,自从季慕宸不许他随意入宫探望太后以后。就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总之,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天后叹了口气,见着季东林的态度松动了,便退了一步,“哀家不逼你,可是我不得不做打算,你难道希望亲手把哀家送进地狱里吗!” 季东林没再反驳,他无法反驳,季慕宸确实做得出来。 更何况......他突然有了一份私心,若是他能成为这天下之主,宁君婕就是他的了。 宁君婕拿着东西回了永安宫,把带着血的银刀放进水里,血雾弥漫开来,她之前在宫中囤了许多药草,全部都是她上次受伤回来后季慕宸送来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蝶衣,去把药材都拿来碾碎。”宁君婕前世精通医术,这一世记忆也没有丢失,她想着自己一样一样来试,总能找到正确的解药。 可是直到月上梢头,水里的毒血也半分没有要化开的意思,宁君婕在桌案前坐了半日,此时腰酸背疼,却还是找不到办法,心中烦闷,一把将面前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 瓷器碎裂得声音把殿门外的蝶衣吓了一跳,推门进来就看见宁君婕面前一片狼藉。 “娘娘.....”蝶衣颤着声音走上前,把地上的碎片收拾掉,看着宁君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根本找不到!”宁君婕情绪突然有些失控,找了这么长时间毫无进展,在这样下去,她就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太后把季东林推上大位了,“蝶衣,我该怎么办?” “娘娘......”蝶衣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现在连宁君婕都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丫鬟又有什么办法? “不行!”宁君婕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本宫要出宫去!” 第五十四章 出宫 “娘娘,您别犯傻了!”蝶衣听见出宫两个字时,吓得连忙摆手制止她,“再说您也根本出不去啊!” 宁君婕看着眼前的那瓶血,愣愣得开口道:“或许,我可以去找一个人。” 华妃的钟毓宫离永宁宫并不远,宁君婕披着斗篷,趁着夜色悄悄走到了钟毓宫宫门前,也没有惊动什么人。里面还是灯火通明,看来卓琳琅还未歇息。 宁君婕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这才动手扣了扣宫门。 里面开了一条缝,值夜的宫人见她这身打扮吓了一跳,“什么人?” “我家主子是永安宫的宁妃娘娘,劳烦通报一声。”蝶衣凑上前来,里面的人狐疑得看看两人,还是转身去通报了。没多久就过来替两人开了宫门,两个身影闪进了永宁宫。 华妃穿着睡袍慵懒得看着二人,“不知道妹妹这么晚来我宫中有何贵干呢?” “我有一事相求,希望娘娘能施以援手。”宁君婕态度十分诚恳,卓琳琅的性格不是善茬儿,她没有把握能说动她,但是至少态度要诚恳。 “说来听听。”卓琳琅没有拒绝,却也并没有多少想要帮忙的意思。 “希望娘娘能帮我出宫。” 这话一出,殿内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卓琳琅挑了挑眉,看着宁君婕。 她突然嗤笑了一声,带着讽刺的意味开口,“怎么,眼看着太后的大计要成了,急着逃出宫去保命?” “不是这样的!”宁君婕开始还不知道她为何要笑,但听她说完这句后,意识到卓琳琅肯定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想出宫去为皇上寻找解药!” “本宫凭什么信你?”卓琳琅拿眼角瞅着她。 “我今日偷偷儿溜进了乾清宫。取了些皇上的血,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解药,但这毒实在诡异,根本没办法解开,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宫外能人异士众多,说不定有人能解开这毒。” 宁君婕一脸诚恳得看着卓琳琅,语气近乎哀求,“如今宫中太后一手遮天。太医院也根本找不到解药,再这么下去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卓琳琅正过脸来,眯着眼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确定了宁君婕没有撒谎后才慢悠悠得开口,“本宫要怎么帮你?” 听见卓琳琅松了口,宁君婕也终于松了口气,“娘娘只需要让将军进宫一趟,我扮做将军的小厮便可出宫去。” “好。”卓琳琅倒是答应的很爽快。 “还有一事......”宁君婕有些迟疑,“希望娘娘能把蝶衣留在钟毓宫中......” “这又是为何?”卓琳琅看着宁君婕。不明所以。 “太后发现我不见了,必定要严刑拷打蝶衣让她说出我的下落,希望娘娘能护着我着丫头。”她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卓琳琅也完全可以拒绝她,但是如果不这样,太后一定会把蝶衣折磨致死。 宁君婕发过誓。她身边不能再有第二个莲碧了,有些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 “可以。” 宁君婕没想到卓琳琅连这件事情也这么爽快的答应了,她抬头有些诧异得看着卓琳琅。 后者眸光阴沉沉得看向她,“不过你要知道,本宫最多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若是半月后你还没回来,我就全当你是畏罪逃命去了,届时你这个宫人我就当做是扣在这里的人质。你不回来,本宫就杀了她。” 宁君婕颤了颤,眼神坚定得回答道:“好。一言为定。” “明日辰时来钟毓宫。”卓琳琅又悠闲地靠了回去,仿佛只是和她商量着明日来钟毓宫喝茶一般。 宁君婕道了声多谢便转身准备离开,走到殿门前。卓琳琅突然开口说了句,“你要知道,一旦走出了第一步便不能回头。” 宁君婕握着门框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我知道。” 蝶衣在门外焦急得等着,看见宁君婕出来,忙迎了上去。 “娘娘,华妃娘娘答应了吗?”蝶衣一脸焦灼。 “嗯。”宁君婕点了点头,“蝶衣,这段时间,你就跟着华妃娘娘吧。” 蝶衣脸上刚出现的笑意立马凝固在了脸上,“娘娘,您不带着奴婢吗?” “带着你太过引人耳目了。况且也太危险,你就先留在宫中,跟着她至少太后不能拿你怎么样。” “可是宫外那么乱,娘娘您一个人怎么能行?”蝶衣急的快哭出来了。 “本宫又不是三岁的黄口小儿,能解决的。”宁君婕正色看着蝶衣,“你在宫里。最要紧的就是不要被太后抓了去,紧紧得跟着华妃,不久后我就会回来的。” “是,娘娘。”看着宁君婕不容拒绝的神色,蝶衣点了点头。 第二日清早宁君婕就开始收拾行李,为了不惹人注目,她决定轻装简行,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裹,怀中揣着那瓶血,趁着值守宫人交接的时候赶紧溜进了钟毓宫。 钟毓宫里不止华妃一个人,他身旁还站着一个一身戎装得年轻人,正看着宁君婕。 宁君婕猜想这就是卓琳琅的哥哥卓煜,想来其父卓申是不会同意他们这般胡闹的,华妃直接找了自己的哥哥。 “你换上这身衣服,把头发全藏起来,待会儿跟在我的马旁边。”卓煜打量了她一眼,他向来不喜这种弱不禁风的女人,特别是宫中娇滴滴又满腹心计的女人。 宁君婕点点头,想也没想得就把衣服接过去,走前看了华妃一眼,“多谢。” “记住,你时间可不多,本宫说到做到。”卓琳琅哼了一声。 宁君婕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点了点头,跟着卓煜往外去。 等到了后庭之外,卓煜翻身上马,宁君婕深吸一口气,走到他前面牵起缰绳,手有些微微的抖。 卓煜看了她一眼,夹了夹马肚子,一行人缓缓往宫外走去。 一路上都没碰见什么人,宁君婕刚松了口气,就在最后一道宫门被人拦下。 “来者何人!”守宫门的已经换过了一班人,不再是卓煜进来时的那一群,又因为卓煜并不常入宫所以这些侍卫并不认识他。 卓煜掏出兵符晃了晃,“瞎了眼了,连本将军也不认识!” “是是是。”那些个人虽然不认识卓煜,但是这兵马大将军的兵符还是认识的,纷纷给卓煜让开路。 宁君婕慢慢往前走,突然面前伸出一双手。 “等等,这位小哥瞧着有些面熟呢!” 第五十五章 寻药 宁君婕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卓煜扬起马鞭,毫不留情的抽到那人的胳膊上。 “谁给你的胆子。”卓煜手拎着鞭子,眼神阴森森的看着那个瑟瑟发抖得侍卫,“敢动本将军的人?” “是,是,下官知错了,这就给将军开宫门。”那人回过神来看着卓煜面色不善,连忙退到一旁让一行人出去。 直到走出宫门许久。已经站在了繁华的街道上,宁君婕才彻底松下这口气,松开缰绳。对着卓煜行了个礼,“多谢大将军。” 卓煜跃身下马,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怎么?这就想跑?” “怎么,大将军还有事?”宁君婕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你去哪本将军就跟到哪儿。”卓煜理所应当得开口。 宁君婕脑子一懵。卓琳琅当初说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一条,她一脸茫然得开口问,“这是为何啊?” “琳琅为你担保着,你若是跑了,本将军的妹妹难不成背这个把你放跑的锅?”卓煜摊手道。 “我不会跑的!”着充满质疑的语气让宁君婕非常不舒服。 “这话谁都会说。”卓煜依旧是一脸怀疑。 “随你。”宁君婕气得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回头冲他吼了句,“麻烦大将军换身衣服,您这么招摇过市,怕是连半刻都待不到,我便被逮回去了。” 宁君婕换了身男装,把头发也束了起来,拿着瓷瓶子往街角的一家药铺去,这已经是一家不小的店铺了,可是把毒浸入水中,伙计看了半天愣是没瞧出来,转身去叫掌柜的,掌柜的出来后又瞧了半天也下不了结论。 接下来几家都是如此,连毒药的名字都叫不出来。直到进了京都中最大的一家药铺,掌柜的拿银针沾了一丝毒血往火里烧了烧,针从纯黑慢慢转化成了紫红色。 掌柜的叹了口气,“果然不出我所料,是苗疆的淬骨,这位小哥,这种奇毒老朽从医几十年也就见过一次,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一个......”宁君婕突然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和季慕宸的关系,毕竟自己现在一身男装。想了想开口道,“我的一个朋友被下了这种毒,您既然知道这毒是什么,一定也有办法解开吧?” 宁君婕满怀希望的看着那人,谁知马上就被浇了一盆冷水。 “这是老朽活这么大岁数第二次见这种毒,连此毒用了哪些毒草都要查上许久了,更别说解开了,小店可能帮不了您了。”掌柜的抱歉得笑了笑。 宁君婕心中几乎要失去希望了,叹了口气拿回瓶子。 身后的卓煜挑了挑了眉。看着她失落的背影,这人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似的,一天之内跑完了京都的大小店铺,现在却突然颓靡下来。 “小店虽然解不了,但是老朽知道一个人,或许能解此毒。”掌柜的看她失落得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尝试着开口。 “还请先生指点!”宁君婕突然又燃起了希望,回过头一脸殷切得看着他。 “城外的五木山上有为言之先生,那位老先生就爱研究这些个奇毒花草,他或许会有办法帮您。”掌柜的有些为难的看了宁君婕一眼,“只是......” “只是什么?”宁君婕怎么会放过眼前这个转机,忙追问道。 “这位老先生脾气古怪,只怕你要吃不少苦。”掌柜的看着宁君婕这瘦弱身板,有些担忧。 “无妨,多谢掌柜的。”宁君婕根本不在乎这些个。她现在只想拿到解药。 从药铺出来,宁君婕便要往城外去。 卓煜一把把人拽住,有些难以置信得看着她。“你该不是现在要去上山吧?” 宁君婕也是一脸疑惑,“怎么?有问题?” “你今天把京都大小药铺转了个遍,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你还要上山去?”卓煜是从军营中出来的,体力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他这反应是被宁君婕惊的,一个娇生惯养的深宫嫔妃哪里来的这么多力气? “将军要是累了就去歇息,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宁君婕也不管他。转身就往城外去。 卓煜除了追上去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宁君婕真是刷新了他对宫妃所有的认识。 五木山不是座小山,等两个人到了山脚下天色已经半黑,若非卓煜在城门雇了辆马车,宁君婕就要走着来了。 上五木山的路不好走,马车只能停在山下,余下的路只能靠人力。 宁君婕看了看黑漆漆的山路,咬咬牙开始上山。 对于卓煜来说,这是很轻松的事情。运着轻功简直不费力气。 宁君婕确是一步一步走上去的,她咬着牙,因为天色漆黑完全看不到路,她只能慢慢的一步一步摸索。 “我跟你说过明日再上山,你偏不听。”卓煜不屑得嘲笑道,“让你不听劝。” 话音未落。宁君婕脚下踩了个石头,整个人倒了下去,顺着山坡滚到了两棵树中间才被卡住。 卓煜过去看了看,她的脚不知是扭伤还是被石头磕到了,看来是不能再随意走动了。 太后带人进钟毓宫时,卓琳琅正兴致不错得在后庭饮茶。 见到太后进来,卓琳琅懒洋洋得起身,“臣妾给太后请安,不知道太后大老远来臣妾这有何贵干呢。” “哀家问你,宁妃她人呢?”太后怒目圆瞪得看着华妃,似乎宁妃就藏在钟毓宫中似的。 “这可奇了。”卓琳琅拨了拨耳边得碎发,一脸诧异,“宁妃不见了,您找臣妾做什么?” “少在这儿跟哀家装模作样。”太后冷笑一声,“你身边那个明明是宁妃的贴身丫鬟,为何会在你身边?你还说不是和宁妃商量好的?” “这个啊,前些日子我瞧这这丫头机灵就要了过来,太后娘娘还有问题吗?”卓琳琅耸耸肩。 “那既然你不知道,这个贱婢一定知道,来人!”太后也不准备再废话下去,直接来硬的,“把这个贱婢给哀家绑起来!” “住手!”卓琳琅突然严肃起来,瞬间镇住了冲上来的几个人,“既然要过来了就是我钟毓宫的人,本宫看看谁敢动她!” 第五十六章 前世的秘密 “华妃!”太后眼看着她的气势把自己的人都吓住,脸上有些挂不住,自己上前两步指着华妃吼道,“你不要太过分!” “臣妾过分还是太后娘娘您过分,您自己心里没有数吗!”卓琳琅也不是吃素的,面对太后的愤怒丝毫不在意,“您真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只要还没到最后,我劝您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太后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手颤了颤。讪讪得放下,背后爬上一层寒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宁君婕捂着脚踝疼得倒吸冷气。 “怎么了?”卓煜明知故问得抱着臂走过来,俯瞰着宁君婕,心里盘算着,这宁妃受了伤肯定要打退堂鼓了。 没想到宁君婕自己揉着脚踝试了试,淡定得回道:“骨头错位了。” 卓煜挑了挑眉,难道她不该哭哭啼啼。委屈得不行吗,这女人为何如此淡定? “早就告诉你不要夜里上山,谁让你不听,都是自讨的。”卓煜抱着臂,并没有施以援手的意思。 没想到宁君婕也没有指望他的意思,自己揉了揉尝试着,攀着身边粗壮的树干起身,却因为不习惯一只脚发力又跌坐了回去。 卓煜就这么看着她跌下去四五次,终于有些于心不忍,伸出手,“我背你。” 没想到宁君婕却冷笑一声,“卓大将军,你搞清楚,我是皇上的妃子,你是皇上的臣子,授受不亲的道理别告诉我你不明白。” 卓煜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的帮忙会落得这么个下场,收回手靠在树干上,玩味得看着宁君婕。“行啊,你这么有骨气就自己走吧。半山腰有家客栈,你若是能自己走过去,咱们也好歇息,若是走不过去,你今晚就自己在这儿凑合过吧,本将军先走了。” “半山腰的客栈?”宁君婕倒是没想到五木山这么荒凉的地方,还能有客栈开下去,更奇怪的是卓煜这个久居疆场的人。怎么会知道这里还有间客栈?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宁君婕把心里的问题先压下去,再次攀着树干起身,这一次摇摇欲坠之时,她眼疾手快得一把抓住眼前的另一只枝干,虽说掌心被划出几道血痕,但是好歹站稳了。 “走吧。”宁君婕站稳后,把脚在地上尝试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疼。只能又把脚缩了回去,一瘸一拐得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着卓煜还站在原地,还催促了两声。 卓煜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只能跟上去。所幸两人离半山腰的客栈已经没有多远的路程了。宁君婕一瘸一拐的走几步停一会儿,也赶在打烊前到了地方。 卓煜上前敲门,店小二从里面探出脑袋,一脸疑惑的打量着二人,这两人现在的装束确实奇怪的很,宁君婕穿着男装,却因为刚刚跌了一跤有些狼狈,卓煜确是一身干干净净的公子哥模样。 “二位这是?”店小二有些不敢开门,这两人显然是同行的。一个狼狈成这般模样,另一个不管不顾,想着就不太对劲。 “住店。”卓煜毕竟是在外漂泊过。对这些人的路子清楚得很,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锭子。“两间房,住一晚,够不够。” “够够够。”店小二见钱眼开,哪里还管什么奇怪不奇怪,立马开门迎客。 卓煜满意得抬脚进门,却发现宁君婕站在门外迟迟不肯迈出步子,回头疑惑得看着她。 “原来是这里......”宁君婕手脚冰凉,脸上露出一个诡异得笑容。 这个地方,她永远也不会忘,这是她前世悲剧和绝望的开端,她被宁汀兰下了药,醒了就在这里。黑灯瞎火中失了身。她被蒙着眼送着这里的密室中,故而路上一直不知道,她居然一步一步自己走回了噩梦开始的地方。 “你在说什么?”卓煜看她神色有些不对,上前想拉她进来。 还没碰到宁君婕便被她一把甩开,“滚开!别碰我!” 卓煜被她这一下给弄懵了,看着她异常的反应。低声呵斥道:“你发什么疯!” 宁君婕被他这一句给唤回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她既然已经重新活了一世,那些就已经是前尘往事,又何须畏惧,更何况,她既然想查当年的事情,这里未尝不是一个突破口。 宁君婕慢慢走了进去,像是把过去的噩梦和今天的时光重合一般。 “我没事。”宁君婕只给了卓煜这么一句极其敷衍的言语。 显然卓煜并不相信。 小二看着两人的僵持,讪讪得退了两步,“客观,您二位先在这楼下吃点儿,我上楼去给您收拾两间客房出来。” 卓煜默许,店小二退了出去,两人挑了张桌子坐下来。 “你就究竟是怎么回事?”卓煜冷眼看着宁君婕,面前的人虽然狼狈不堪,却给人一种不可欺的感觉。 “你想知道?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宁君婕此刻安顿下来后,想起方才在林子的疑惑,侧过头看着卓煜得眼睛。 “你在跟本将军谈条件?”卓煜不屑得笑了笑。 “不过是简单聊两句。”宁君婕故作轻松得耸耸肩,手却握紧了,难道卓家也跟这件事情有牵扯? “你问。”卓煜实在是猜不透宁君婕到底在想什么,下一秒要做什么,不知道为何总有一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你为何知道这间客栈。”宁君婕看着他的眼睛,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这么偏的地方,别告诉我你是来游玩发现的。” 卓煜刚想出来的理由就被她看穿,无奈的叹了口气,“凭你的身份,告诉你也无妨,你可知为何皇上这几年如此忌惮景献王?” “为何?”宁君婕对这个问题也很关心,季东林不恋权位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不然也不可能在当年夺嫡之争中活下来。 “一年半前皇上微服出巡被贼人追杀至此,若非我和陆将军带人前来救驾,还不知后果如何。皇上怀疑是景献王的手笔。”卓煜缓缓开口,宁君婕是季慕宸的妃子,告诉她也没什么,更何况一个宫妃而已,能掀起多大风浪来? 第五十七章 另一段往事 “那日是不是六月十七?”宁君婕颤巍巍得开口问道。 卓煜对自己刚刚的判断立马产生了怀疑,这宁妃比他想象的城府还要深,“你如何知道?” “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你若是想知道这个,就得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宁君婕内心震惊,那夜季慕宸居然也在这客栈中! 六月十七日那晚,一片漆黑之中,这小小的客栈里究竟发生了多少风云变幻?虽然知道了这个令人心惊的消息,但是宁君婕还是保持着冷静和卓煜打着太极。 “你问。”卓煜别无他法。只能无奈的让她问。 “你从前可否认识宁汀兰?”宁君婕看着他的眼睛,如果卓煜撒谎,眼神至少会闪躲。 然而卓煜几乎立马就换上一幅疑惑得样子。一脸诧异,“宁汀兰?” 似乎是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谁来,“景献王妃?我认识她做什么?” 看来是实话,宁君婕松了一口气,至少卓家与此事是没有牵扯了。看来卓煜说的,又是另一段关于季慕宸的往事了。她只是疑惑,为何会如此巧合? “好了,宁妃娘娘,该你了,第一个。”卓煜眼睛眯起来,用着平日审问俘虏的语气,“你为何如此惧怕这个客栈?” “因为我曾经在这里被人捉弄,很难受的那种。”宁君婕几乎是立马脱口而出,“而且是蒙着眼睛来的,所以方才我并不知道你说的客栈就是这个。” 宁君婕的回答没有一点儿问题,七分真三分瞒。 卓煜瞅着她也没发现什么破绽,只能再接着问下一个,“你为何会知道那一日是六月十七?” “因为......”宁君婕被迫回想起那个黑暗的夜晚,一股子寒意瞬间遍布全身,“那夜我也在,我就是在那一夜被人带到这里来捉弄的。我见过一个人影,你说这些我方回想起来,便问问是不是。” 卓煜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一点儿闪躲,反倒是大大方方得看着他。 “算你过关。”卓煜收回目光没再追问下去。 宁君婕暗自松了口气,两人还没坐多久,客栈的门猛地被人打开,二人朝门口望去,一个衣衫整洁的老者站在那里。 伙计听到这一声忙出来查看情况,看清来人后换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您老怎么又来了?咱们这儿小本生意,总不能一直赊酒给您吧!您还是另寻别处吧!” “哼。老朽有钱!”老者手里拎着一壶酒,看上去已经神志不清了,从怀中掏出一把石子儿来拍在桌案上,“拿酒来!” “您这不是为难我么,上次我就被掌柜的骂了个狗血淋头,您再为难我可就不好了!”伙计急的语无伦次。 老者只把手里的石子儿往那伙计怀里塞,哄劝道:“来来来,这些银子都给你,别客气。不用找了。” 伙计捧着一把石子儿哭笑不得,宁君婕被他二人逗得笑了笑。 卓煜看着她,两人出来两日了,这是宁君婕第一次笑,果然她笑起来比平日里耐看许多,卓煜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 “小二。来。”宁君婕冲伙计招招手。 伙计如蒙大赦般赶紧摆脱了老者走过来,“这位客官,您要点儿什么?” 宁君婕从袖中掏出半颗金裸子放到小二手掌心。伙计看着手中的金子眼睛都直了,目瞪口呆得看着宁君婕。 “给这位老人家拿酒来。”宁君婕指着那位老者,恰逢后者往这里看,两人对视一瞬,她眯着眼睛笑了笑,“多出来的就存在你这里,以后老人家来了你也给他上酒。能用多久用多久。” 老者看着宁君婕付了金子,笑嘻嘻得坐过来与二人同桌。 “这位姑娘真是大善人。”老者看着宁君婕笑着开口,反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您如何知道我是女儿身?”宁君婕看着他。自己脸上故意涂了东西,又压低了嗓子,这一路走来都没被人认出来。 “女子四肢纤细。这还能有假?”老者看着她震惊的脸,灌了口酒笑道,“无妨,你这已经不错啦,老朽看了两眼才看出来呢。” 宁君婕悻悻的撇了撇嘴,要是说这一句只是让宁君婕震惊,老者的下一句就直接让她觉得可怕。 老者捏着酒壶,眯着眼看着宁君婕,“你这脚刚在山上摔得?” 这下连卓煜都震惊的看着老者,宁君婕与卓煜对视一眼,老者看不到似的开口道:“既然姑娘替我付了酒钱,那我也帮姑娘一把。” 说着。起身推开椅子蹲下身子,直接一把握住宁君婕的脚踝,宁君婕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听到关节处一声‘咔擦’,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剧痛,老者已经起身坐了回去。 “好了?”卓煜看着两人。要知道军营中最好的军医,遇到如此严重的错位也要先摸一摸骨才能下手,这位老先生不止是没摸骨,甚至可以说是直接上手就扭了回去,仿佛一眼能看穿皮肉看到骨头一般。 宁君婕狐疑得把脚落到地上试了试,毫无痛感,仿佛之前的扭伤从未发生过似的。 她一脸诧异得看着老者,又与卓煜对视了一眼,这难道就是那个他们要找的人? 按照两人的猜想,高人一向都是真人不露相的,于是宁君婕开口试探道:“先生医术如此高明,不知为何会在此地?” 老者抬头打量两人一眼,不知是醉是醒,开口笑道:“我看两位打扮,可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半夜急急忙忙的上这五木山,除了求医问药也没有别的理由了。” 宁君婕看着他急切得开口道:“先生知道我二人来意?” “老朽生平最不喜打哑谜,二位可是来找言之先生的?”老者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我就坐在这里,想干什么,说吧。” 宁君婕不敢相信,这世外高人居然自己送上了门,当即把怀中的金裸子全部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我替先生将往后的酒都包了,先生可否为我解一奇毒?” 第五十八章 言之先生 言之哼了两声,“年轻人,可别太把钱财当会事儿。” 宁君婕有些急了,“可是方才我给您买了酒,您为我医了腿,这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一码归一码。”言之倒是完全也不念着方才的旧情,直接翻脸不认人,“医你的腿是举手之劳,解毒可是要废大工夫。岂是两壶酒就能打发的?” “那先生说,要怎么样才能帮我解这毒?”宁君婕咬咬牙,心想着不管言之开出什么条件她都会答应。 没想到言之接过店小二递过来的酒直接装进壶里。“不好意思,不想解。” 宁君婕眼看着他拿着酒壶,脚步虚晃得出了门,起身就要跟上去。 卓煜难以置信得看着她,“你疯了,这么晚了你要跟上去?好了伤疤忘了疼!” “没有时间了!”宁君婕此时根本顾不上他。已经追了出去,“现在不跟着,明日又要上哪里寻他去?” 二人跟着言之,他走几步就往嘴里灌一口酒,回头看见宁君婕,咂了咂嘴,“真不该帮你治这腿,这还赖上了!” 宁君婕也不管他的冷嘲热讽,没曾想言之也是个有功夫的,专挑这偏僻且怪石嶙峋的路走,卓煜倒是无所谓,这可苦了宁君婕,一路上磕磕碰碰,胳膊和腿已经是又青又紫,却也咬了咬牙上了前面的人。 言之在山顶的竹林内倚着峭壁建了个药庐,等他自己进了门,便‘啪’一声把两人关在了外面。 “我真是脑子进了水才跟着你。”卓煜一看这连个棚子都没有的院子,气得环起手臂看着宁君婕。 “我......”宁君婕无力反驳。里面的灯火都被吹了,这个言之先生必定是歇息了。 宁君婕看着院子里晒着许多草药,许多她名字也说不上来。 “走吧,地方也知道了,明日再来。”卓煜打了个哈欠,看着宁君婕,有种想直接将她扔到山底下的冲动。 “你走吧。”宁君婕蹲下身子去看那药,捏了一点放到鼻子底下,连味道都没有闻到过。 卓煜今天一天就这么跟着她。绕了这么多弯路也是够了,看着她倔强得后脑勺,叹了口气,直接运起轻功往山间的客栈去。 第二日午后,言之先生方醒来,刚睁眼就察觉外面有动静儿,掀开被子起身推开门,就看见庭院中猫着身子看药材的宁君婕。 “你在干什么?”言之最宝贵的便是酒和药材,直接走上前去站在宁君婕面前。 “先生的药材我从未见过。故而有些好奇......”宁君婕一脸无辜,“只是先生这里这么多奇珍异草,不知道能不能解我这奇毒呢?” “激将法?”言之冷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她,直接摆出一副逐客的姿态。 宁君婕一看这招不行,赶紧又换了个法子。“并非激将,只是好奇罢了,先生若是能帮我解此毒,我什么都愿意做!” “是吗?”言之瞅了她一眼,“我看你像是个懂药理的,从前学过?” “不过略懂一二,知晓皮毛而已。”宁君婕一看有转机,赶紧顺着他的话说。 “既然知道,先帮我煎几服药出来。我看看。”言之瞥了她一眼,“你也不用谦虚,煎完我自然知道你几斤几两。” “好的。不知是哪几服?”宁君婕煎药还是在行的,一听要煎药心中大喜,可还高兴一会儿。言之接下来的话就把她打得冰凉。 “我的药你自然没见过,我只说一遍,要是连记都记不住,就自行下山去吧。”言之不屑得哼了两声。 “好。”宁君婕语气坚定的应了一声。 言之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半晌,突然语速极快得开口。 一共说了十服药,这些个药分别要用什么火力煎煮都不一样,还有的中途要换火,有的中途要添水,有的中途要加药材,十服药所需的药材也全在院子里,言之只说了第几个架子上的第几个篮子里。交错重叠,几乎把院子里的药材全用了个遍。 宁君婕在心里过了一遍后默默去抓药,她花了一夜的时间,几乎把院子里的药材全部记了下来,若非如此,她现在也根本记不下来言之说了些什么。 言之原本以为她记不住。想借此刁难一下宁君婕,将她打发走,可没想到她拿着小碟子就抓药去了,言之余光看着她在架子间穿梭自如熟练得很,倒是吃了一惊。 宁君婕慢慢的把药材都对应放好,拿着小扇子守在炉边开始煎药。 言之悠闲得躺在院子里躺椅上,看着宁君婕在十个炉子之间来来回回不停地忙碌着。 突然那个身影顿了顿,似乎是出来什么状况,言之挑了挑眉,原本以为她要喊委屈,他昨日就观察过她的手,白皙纤弱,一看就是不干活儿的手,没想到宁君婕一声不吭的把扇子拿起来接着忙碌。 这边宁君婕方才一时忙昏了头,直接把手放上了药罐,登时就被烫起一片水泡,疼的她直吸气,却眼看着炉子里的水就要沸出来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不再管手上的伤。一直到日暮西山,宁君婕才重新站在言之面前。 “先生,我煎好了。” 言之掀开眼皮瞅了瞅她,又看了看她手上已经开始发炎的伤口,随手抓了两把草药丢给她,“捣碎,敷上。” 言之起身在十个炉子面前都看了看,等宁君婕敷完药回来,便看见言之背着手站在炉子前面。 “先生?”宁君婕心里有些犯怂,她中途着急忙慌得好像错了几步,不过添水关火这种事情,应该看不出来才对。 没想到言之转过身来面色不善的看着她,把她漏掉的步骤一字不差得指了出来。 宁君婕看他冷着脸,心里有些怵,“抱歉。” “你还敢站在我面前说你煎好了?”言之一脸不屑得嘲讽。 宁君婕感觉到他的怒意,只能做最后的挣扎,“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错了就是错了。”言之毫不留情,就在宁君婕心灰意冷之际,他又开了口,“不过,你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难得了,把你的毒样给我看看。” 第五十九章 取药 宁君婕意外得看着言之,后者皱眉看着她,“怎么,不想解毒了?” “要解!”宁君婕喜出望外得从怀中掏出瓶子,这瓶子她一直贴身守着,当做是最宝贵的东西。 等她把瓶子递给言时,感觉到言之的脸色突然就黑了下来。 “淬骨?”他把瓶子打开闻了闻,眉头都揪在一起,“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有这种毒?” 言之看向宁君婕的眼神都冷了几分,“这毒乃是苗疆三大奇毒之首。如今知道怎么制作的人已经为数不多,造价极其昂贵,你说的那个人若是普通人。又怎会被人下这种毒?” “是普通人又怎样?不是又怎么样?”宁君婕态度毫不退让,“先生一代医者,只管悬壶济世,难道还要分贫富贵贱救人?” 言之多看了她两眼,将瓶子还给她,“此毒并不难解,只是解药中有一味阴兰草极其难寻。又必须在二十四个时辰内服下,否则没有任何药效,你在城中没有找到解药就是因为这个。” “那这阴兰草在何处能寻到?”宁君婕街急切得问道,她一刻都不能耽误,时间不等人。 “何处寻?”言之拢起袖子冷笑了两声,“这天下之大,能找到阴兰草的地方不超过十处。” 宁君婕正丧气之际,言之又开口,他扬起手,指着身后笔直的峭壁,“不过巧了,这崖山便生长着阴兰草。” 宁君婕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峭壁高入云端,目极之处确实有星星几点白色。 “要怎么才能采到?”她咽了咽口水。 “自然是爬上去,还能怎么采?”言之瞅了她一眼,特意补了一句,“徒手爬。” “她不会功夫,怎么可能爬的上去!”身后突然响起卓煜的声音。 宁君婕回头,卓煜正走进院子。“这悬崖如此之陡,掉下来可就直接把命交代了,我去!” “不行!”言之背着手冷眼看着他,“药是她求的,就必须她自己去。” “你个老头儿安得什么心?”卓煜急了,上前两步就要扬拳头。宁君婕赶紧拦在两人中间。 “我去!”她喊了一声。 “你真是疯了!”卓煜还没说完,宁君婕就把瓶子塞到了他手里,看了他一眼,卓煜不再说话了。 宁君婕从药庐的后门出去。峭壁底下是一堆乱石,她抬头看了看,一阵眩晕,咬咬牙还是伸出手开始往上爬。 卓煜和言之站在峭壁底下,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慢慢移动,速度越来越慢,渐渐接近了其中一丛白色。 宁君婕根本不敢往下看,只能闭着眼睛伸手去够上面的药草,随手薅了一大把塞进怀里。正松了一口气准备往下退时。左脚一直踩着的山石却突然松脱,宁君婕的身子也如同断了翅膀的鸟一般直直朝下落。 卓煜看着那个掉下来的身影顿时心中一紧,身边的言之却背着手不为所动。 宁君婕掉下来的过程中,下意识得伸手抓住了一根垂下来的藤蔓,她抓着藤蔓往下滑了几米才堪堪停住。 “你怎么样了?”卓煜焦灼的朝她喊了一声。宁君婕没有动,也没有回话。他急了,准备直接运起轻功上去把人拎下来。 言之却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淡淡开口,“你现在要是上去,我一样不会调制解药。” 卓煜瞪着言之,还没开口,上面的宁君婕却动了动,回了句,“我没事。” 宁君婕感觉手臂上刚才的烫伤又被山石划破,渗了不知道什么草药的药汁进去,微微有些发麻。 宁君婕一步一步顺着藤蔓小心翼翼得退下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言之面前。把怀中的东西给他,“是这个吗?” 言之深深得看了她一眼,末了只是接过药草哼了一句,“死丫头,我这阴兰草如此珍贵。你居然拿了这么多!” 宁君婕一听是阴兰草,立马喜笑颜开,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口,“劳烦先生为我制药。我真的不能再耽误了。” 言之听她这么说,自己又说过了此事,只能兑现诺言,气冲冲得转身进了药庐去配药, 宁君婕跟着他回到院子里,言之从屋里甩了句,“第三个架子上的草药,敷在手臂上。” 又骂骂咧咧得说着浪费他的药草。 宁君婕看着一直皱着眉头的卓煜,“现在咱们能及时回去了,华妃娘娘也不用替我背锅了,你放心了?” 卓煜听她这么说,冷笑了两声没接话。 宁君婕这才有时间看看自己的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横在手臂上。丑陋不堪。 言之走出来把一个瓷瓶递给他,顺势看了一眼她的手,冷声说道:“好不了了。” “什么?”宁君婕不明所以得抬头看着他。 “你这伤,好不了了,听清了吗?”言之抱着手臂,“本来就有一道伤。现在渗了上面毒草药汁,留一辈子的疤。” 宁君婕听完这句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幅身子原本也不是她的,不过听到他这么说,还真是有些伤心。 “没有关系。”宁君婕摇摇头,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季慕宸身上的毒。 两次辞别了言之后,便下了山。 “卓将军,还要劳烦您带我回宫了。”宁君婕马不停蹄得又换上了出来时的戎装,手臂上的伤口直接用白纱布缠上就算完事儿了。 卓煜看着她,“你回宫后的事情便自己解决吧,若是还有什么事,让琳琅来找我。” 宁君婕听着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只能马虎应下,催促着卓煜赶紧回宫。 两人出宫时还算顺利,入宫时却好巧不巧得在宫门前遇见了季东林。 他看着卓煜带着一行人准备从南门入宫,两边的人迎面撞上。 宁君婕站在马边低着脑袋,所幸季东林的注意力都在卓煜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她。 “卓将军,您此时入宫要做什么?”季东林防备得看着卓煜,太后与卓氏一族不和,连带着景献王府与将军府的关系也不那么明朗。 “景献王能在皇上病倒时不声不响得入宫,本将军入宫做什么,还要向您报备吗?” 第六十章 暗渡陈仓 季东林皱着眉头看着卓煜。 宁君婕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再这么僵持下去,季东林肯定会发现她跟在卓煜身边。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景献王殿下呀。”卓琳琅从宫墙处拐出来,“我说怎么左等右等也不见哥哥的人影,原来是和景献王聊天呢。” 宁君婕松了口气。卓琳琅看着季东林,“不过景献王既然是入宫为皇上侍疾,便好好儿待在寝宫便可,整天在宫中四处转悠。未免招惹闲话,您说是不是。” 季东林看着兄妹两人都不想退步,自己又被两人抓住了话柄。只好让自己的人退开,卓煜就这么带着宁君婕从季东林身前走了过去。 “找到药了吗?”一行人回到钟毓宫,卓琳琅看着宁君婕略显憔悴的脸,疑惑两人为何三日便回来了。 “找到了。”卓琳琅掏出怀中的瓶子,“只是我看景献王方才,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现在我要怎么进入寝殿?”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蝶衣听见宁君婕回来的消息,紧赶慢赶得赶了过来。见到自家娘娘的一瞬间,热泪盈眶得扑过去看着她,“娘娘,您受苦了!” 蝶衣刚好撞到了宁君婕的伤口,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蝶衣连忙退开,“娘娘,您受伤了?” 这一喊,卓琳琅也看着宁君婕。 宁君婕摇摇头,“无妨,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要怎么进入皇上的寝殿?” “今晚。”卓琳琅灵光一闪,“今晚太后要召景献王去永寿宫一同用膳。” “你怎么知道?”宁君婕看着卓琳琅。 蝶衣颤巍巍伸手,“是玉竹说的。” 她不提,宁君婕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个人,没想到玉竹关键时候还真能帮上忙。 “太后还不知道你回来了,本宫这几日也硬闯过帝王寝宫两次,太后见我没什么动作便也默认了,今晚你扮作宫人跟着我进去。”卓琳琅思索道,“你进去后,剩下的交给本宫。” “多谢。”宁君婕感激得看着卓琳琅。这一次若不是她出手帮忙,自己还真的是一筹莫展。 “本宫可不是帮你,这是在帮皇上。”卓琳琅哼了一声并不领情。 暮色四合,卓琳琅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说景献王已经往永寿宫去了。 卓琳琅也没有耽误,当即便带着宁君婕往寝宫去,一路上倒是顺顺利利,在宫门前照例被拦下来,不过她可没有宁君婕那么好说话。直接无视那人硬闯了进去。 寝宫里没有人,宁君婕拿着药便往里跑,她站在稍往外的地方防备着有人来。 时隔三日又看见季慕宸,还是那般静静得躺着,仿佛比上次又消瘦了不少,宁君婕突然眼眶有些酸涩,手下却也没有耽误,拿出瓶子捏住他的嘴角把药全灌了下去,一滴不剩。 做完这些。宁君婕一直提着的一口气像是突然卸下来,坐下来无力得靠着床榻,有些虚脱。 “怎么样了?”卓琳琅看着她转过身子坐下,便轻声问道。 宁君婕无力得回了一句,“尽人事听天命吧。” 卓琳琅叹了口气,一口气还没叹完门外突然有了动静儿。 “季东林回来了。”卓琳琅看着门外,门口的侍卫向季东林行了礼。他看着里面问了句有谁来过。 侍卫回道:“华妃娘娘,还没出来。” 又是她? 季东林皱着眉,负手往里走,还没上阶梯,卓琳琅突然拉开门自己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得看着他。 “华妃娘娘?”季东林眯着眼睛看着卓琳琅,“您怎么在这里?” “本宫的身份在这里很奇怪吗?”卓琳琅直接下逐客令,“今晚本宫侍疾,景献王殿下可以回去了。” “娘娘怎么突然想起要侍疾了?”季东林自从今天在门前遇见这兄妹二人。就觉得事有蹊跷,卓琳琅今晚又突然来了寝殿,实在是太让人不安了。 “本宫先前为何没来侍疾。景献王不是应该最清楚吗?”卓琳琅捏着手,里面的宁君婕冷汗都下来了,四下搜索有什么藏身的地方。 “您是宫妃。要侍疾自然是天经地义。”季东林并没有和她僵持,反倒是温和得笑了笑,“只是您侍疾理所应当,小王现在进去探望皇上也是理所应当吧。” 这话卓琳琅无法反驳,只能暗自捏了把冷汗,故作无所谓得开口,“景献王要探望请自便,本宫可没有要拦着你的意思。” 季东林欠身笑了笑,与卓琳琅擦肩而过进到寝殿。 卓琳琅紧随其后,寝殿内空无一人。 她松了口气,冲着季东林挑了挑眉,“王爷看完了?” 季东林并不理会她,只是自顾自往里走。 卓琳琅看着他的背影眯起眼睛,若是真的暴露就全完了。想到这,她握紧了手。 季东林来到床榻前,看着季慕宸紧闭的双眼,叹了口气。 “还请华妃娘娘仔细照料着。”他看完,转身冲卓琳琅拱了拱手,便真的离开了。 这反倒是出乎卓琳琅的意料之外。看着季东林离去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 宁君婕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得爬出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觉得他与太后不一样。” “这种事情可不是凭感觉的问题。”卓琳琅白了她一眼,“你今晚在这里守着,本宫在外殿看着。” 宁君婕点点头,坐回榻边看着季慕宸沉睡中的脸,内心祈祷着这药能够奏效。 她从出宫到现在现在一直不眠不休,此时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靠在榻边蜷缩成了一团睡了过去,也没有看到半夜时分,季慕宸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第二日一大早,宁君婕便被外头的动静儿吵醒。 宁君婕仔细听,心顿时凉了半截,太后和皇后都在外头,卓琳琅在外面应付着两人。 太后知道昨晚居然是卓琳琅侍疾后,一大早便赶过来,这种节骨眼儿上可不能让卓琳琅坏了事儿。 “太后娘娘这话可真是奇了,本宫为何不能在此?”宁君婕看着太后一脸嘲讽,“倒是皇后娘娘不是说,闲杂人等不许进入这乾清宫吗,您今儿个怎么进来了?” 第六十一章 扭转局势 宁君婕听见卓琳琅的话,顿时有些慌了神儿,太后可不是季东林,她的目的就是不想让季慕宸活命。 宁君婕不愿连累卓琳琅,正准备站起身出去,却突然有另一双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她浑身一震,慢慢回过头,季慕宸睁着眼看着她。 “皇上?”宁君婕捂住嘴,眼泪不受控制得往下掉。 “哭什么。”季慕宸撑着床榻坐起来。虽然面容有些憔悴,但是精神却是不错,言之的药确实管用。 他哑着声音。“朕还没死呢。” 宁君婕看着季慕宸坐起来,突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景献王入宫了。”她想着还是先挑要紧得说。 “不用想也知道。”季慕宸坐到榻边,殿外三人的争论还在继续,他却不慌不忙得让宁君婕把外袍拿来给自己披上。 “你这手怎么回事?”季慕宸看着她一幅憔悴的面容,又看见她绑着绷带的手,皱着眉头。 “没什么。”宁君婕把手往背后藏了藏。 季慕宸看着她叹了口气。想也知道自己昏迷时太后会怎么为难她。 他站起身子走了两步,步子虽然慢但是却很稳,季慕宸往殿外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看着宁君婕,“毒是太后的手笔?” “是。”宁君婕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凌厉带着杀意。 “皇后有份没有。”季慕宸又问了一句。 “毒在糕点里,皇后娘娘有没有参与臣妾还不......”宁君婕还没说完就被季慕宸打断。 他看着窗外,眼睛里没有一点感情,“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殿外卓琳琅还在跟太后对峙。 “哀家是为了皇帝的身体着想。”太后义正言辞,“随随便便在皇帝寝宫进出,这还怎么得了?” “多谢太后费心了。”季慕宸的身影陡然从殿内响起,中气十足。 太后浑身一震,差点没站住,幸亏身边的婉仪及时扶了一把。卓琳琅也是一脸震惊得回头,季慕宸就站在殿门前。 “朕已并无大碍,太后大可不必再如此费心。”季慕宸挑了挑眉。 太后看见宁君婕也从殿内走了出来,气得伸手指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后如此体贴得让景献王入宫照料,朕感念在心。不过朕已经醒了,是不是也该让景献王回府了呢?”季慕宸冷嘲热讽道,“朕听说景献王在宫内来去自如得很,太后娘娘真是老糊涂了,这是谁的皇庭,您得记着,谁才是皇帝,您也要记住了。” 太后看着他强硬的态度,知道计划已经功亏一篑了。颓然得垂下手,但是季慕宸并不打算就是这么结束。 “还有,关于下毒之事,太后也不必再疑心这个疑心那个,朕已经了然。”季慕宸突然扬声道,“来人!” 常福从背后应了一声。 季慕宸看着婉仪的脸,扬声道:“皇后钮祜禄氏,身为中宫之主,欲图谋害朕身。着打入冷宫!” 婉仪一脸惊恐得抬头看着季慕宸,她没想到皇上醒来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把自己打入冷宫,侍卫上前拖住她时,婉仪还在哭喊着自己没有下毒。 “姑母,姑母救我啊!我没有!” 婉仪的哭喊声渐渐地小了下去,太后自始至终不为所动。 “太后还有事吗?”季慕宸处理完婉仪又看着太后。“这个案子朕会继续递调查下去,谋害皇帝是什么罪,太后应该比我清楚吧?” 太后抖了抖,咬牙切齿得开口,“皇帝痊愈,哀家自然开心。” “那就好。”季慕宸笑了笑。 宁君婕跟着他身后回了寝殿,季慕宸坐在桌案前一脸审视得看着她, “说吧。” “说什么?”宁君婕选择装傻,明知故问得看着季慕宸。 “手上的伤,还有这三天你去了哪儿?”季慕宸看她装傻。气不打一处来,才三天而已这个人居然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就是.....出宫了。”宁君婕小心翼翼得打量着季慕宸的脸色,果然听到出宫两个字时季慕宸的脸黑了下去。 宁君婕赶紧接着说道:“臣妾是为了寻药。您的毒太医院解不了,臣妾这才偷偷拿了您的血样出宫寻药。” 季慕宸抬手看着手臂上的刀痕,算是姑且信了她的话。 “这伤也是在宫外受的?”季慕宸冷眼看着她的手臂。 “......是。”宁君婕心虚得低下头。 季慕宸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手。 宁君婕抬眼看见他朝自己伸过手来,上前两步握住。 蝶衣给宁君婕换衣服时看见她手臂上粗粗的绷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娘娘,您受苦了。” “好在皇上没事了。”宁君婕倒是没什么,“对了,收拾好了陪本宫去一个地方。” “娘娘不休息一会儿吗?这是要去哪儿?”蝶衣一脸疑惑得看着宁君婕。 “冷宫。”她眸光暗了暗。 “娘娘去那种晦气地方做什么?”蝶衣下了一跳,看着自家娘娘。 “有件事情我必须要问清楚。”宁君婕心里始终悬着一块儿石头。 婉仪在冷宫自然没有了皇后的仪仗,宁君婕见到她时,婉仪穿着老旧的粗布衣裙坐在床板上。看见她,婉仪冷眼笑了两声。 “怎么,来看我的笑话?”婉仪看着宁君婕,眼神中满是不屑。 “我问你。”宁君婕直接开门见山。“太后下毒之事,你究竟知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婉仪抬眼看着她笑道,“皇上说有,那就是有,你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吗?” “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要救你的意思。”宁君婕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我不过是好奇,连景献王都明白的道理,身为皇上最亲近的皇后,怎会来谋害皇上。” “景献王?”婉仪冷笑着看向宁君婕,甚至是带着怜悯,“你以为他帮你进皇上的寝宫就能证明他没有夺位之心?” “你怎么知道?”宁君婕有些吃惊得看着婉仪,后者却自顾自的接着开口,说了一句让宁君婕坠入冰窖的话。 “我告诉你,这一切一切的幕后主使,都是你认为的好人季东林!” 第六十二章 真真假假 “胡说!”宁君婕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添了几分慌乱,“你怎么敢如此诋毁景献王!” “宁君婕,你是真的蠢还是装的?”婉仪看着她慌乱得模样,反倒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太后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季东林真的能毫不知情吗?他若是真的没有二心,又怎么会在皇上病倒是秘密入宫?” 宁君婕无法反驳,但是此刻也不能被婉仪牵着鼻子走,于是故作淡定得站起身。冷眼看着她,“你不过是如今入了冷宫,想再拖几个人下水罢了。你以为本宫会信你的话吗?” 说完转身就走,等她准备拉开门时婉仪突然在她背后笑了两声。 “信不信,你自己心里清楚。” 宁君婕开门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头也不回得走出了冷宫。 “蝶衣,妃嫔被打入冷宫会如何?”宁君婕侧过眼看着蝶衣,突然没头没脑得问了这么一句。 “贬为庶人。老死宫中。”蝶衣低声说道。 “可惜了。”宁君婕不知道是可惜婉仪还是可惜别的什么,只是她的路还慢慢其修远兮,而婉仪的路,已经到了尽头。 季慕宸却似乎并不急着让季东林出宫,宁君婕午后在御花园中散步时,好巧不巧得撞见了他。 “宁妃娘娘。”她本来打算转身换条路走,不料季东林直接上前两步跟她打招呼,“听闻您手臂受伤,不知伤势如何?” 宁君婕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她虽然信誓旦旦得告诉婉仪,她不相信景献王参与了这一切,但是婉仪的话却好像一根刺一样卡在心里,让她下意识想逃避季东林,“与景献王无关。” 季东林对她冷淡的反应微微有些吃惊,却还是礼貌得说了句,“是小王逾越了。”然后为她让开了路。 宁君婕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在他身侧停下,“王爷既然是为了侍疾而入宫。如今皇上已经醒了,王爷为何还逗留宫中?” “这是皇上的意思,娘娘似乎很不愿意见到小王?”季东林看她与先前判若两人的冷淡态度,微微蹙着眉。 “这里本来就不是王爷该待的地方。”宁君婕只甩下这一句便与季东林擦肩而过。 蝶衣似乎也很好奇自家娘娘反常的反应,等走远后才小声得开口,“娘娘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宁君婕垂眸微微叹息了一句,“只是你一直很信任的人,突然有一天被人告知他其实并不是好人,这种被背叛的感觉非常不好。” “娘娘若是真的不放心。大可试探一二便知。”蝶衣跟在宁君婕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试探? 这一句反倒点醒了她,对啊,她完全可以试一试。 宁君婕派蝶衣去把玉竹叫来,查问季东林今日的行踪。 “王爷今日晚间要去太医院为太后娘娘取药。太后娘娘如今的药一定要王爷亲自去取才放心。”玉竹低眸细细思索道。 “太后倒是惜命的很!”宁君婕冷笑两声,“她以为谁都和她一样会行如此阴险之事?” “行了,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她有些莫名其妙,按道理来说。季慕宸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应该是让景献王回府,可是处理完婉仪的事情后,他就没有别的任何反应了,甚至还把季东林留在了宫中,太后也是称病在永寿宫中足不出户,投毒案似乎就这么马马虎虎混了过去。 她不知道皇上抱着什么心思。但她要弄清楚,季东林到底清白与否。 傍晚十分,宁君婕先季东林一步来到了太医院,跟里面值守的宫人交代了两句便躲在了内室,偷偷打量着外面的情况。 没过多久季东林便进来了,果不其然,他被桌案上陶瓷的药罐子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什么?”季东林指着药罐子问宫人。 “这是皇上的药,刘太医安排我调制的。这药实在麻烦,就旁边儿那个白药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刘太医说一定要看准了加,多一点儿就会变成毒药。”宫人照着宁君婕吩咐得抱怨给季东林听。然后转身出去,“奴才这就去拿给太后娘娘的药给您。” 宁君婕的眼睛紧紧盯着季东林,他四下环顾了一番。似乎是在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接着他便把手伸向了那个药罐子。 宁君婕屏住了呼吸,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生怕看到自己设想中的画面。 季东林慢慢伸手过去把罐子揭开,宁君婕的心也跟着悬到了嗓子眼儿,而他只是揭开罐子看了看里面的药汁,又被盖子给盖了回去,这让宁君婕松了一口气。 宫人进来把药递给他,季东林接过药转身便走出了太医院。 宫人目送他走远,又回身进来,看见宁君婕已经站在了刚才景献王站的地方。 “娘娘?”宫人先前对她的指令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 “你做得很好。”宁君婕叹了口气。她不该因为婉仪的三言两语便怀疑季东林。 从太医院出来回永安宫的路上,宁君婕在永寿宫旁的树下看见了季东林和宁汀兰。 她转身就走,可季东林已经看见了她,同宁汀兰交代了两句便追上来。 宁汀兰看着他毫不犹豫得去追宁君婕的背影,不由得攥紧了手,眼中带着嫉妒和狠厉。 “宁妃娘娘。”季东林走到她身后。喊了一声。 “王爷?”宁君婕没想到他会追上来,只能转过头看着他,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人,却突然又想起太后下毒的事,“有件事......算了还是不说了。” 她原本想告诉季东林毒是太后和宁汀兰合伙下的,可是又觉得他心思如此单纯,不知道也好。 “小王明日便向皇兄请旨出宫回府。”季东林并没有在意宁君婕的欲言又止,反倒是认真得看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怎么的,就是不想让宁君婕误会自己,“无论娘娘有什么误会,希望都能一并消除。” 宁君婕还没来得及开口,假山后又转出另一个人来,看着二人。 “怎么,东林与朕的后妃是又什么误会吗?” 季慕宸话是冲着季东林的,眼睛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宁君婕。 第六十三章 疑云重重 宁君婕察觉到他不善的眼神,看来季慕宸对她和季东林的关系还是很怀疑。 “没什么,只是怕宁妃娘娘多心罢了。”宁君婕能看出来的东西,季东林当然也能看出来,于是自行解释道,“既然在这里遇见皇兄,那便正好向皇兄请旨,明日放臣弟出宫回府去。” “你入宫都不需要朕的批准,出宫还要向朕请旨?”季慕宸当着他的面。一把将宁君婕拉到自己身边,“要出宫便自行去,你不是早已经在朕这大内行走自如了吗?” “皇兄这么说便是折煞臣弟了。”季东林退了两步拱手道。 季慕宸看着他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得十分渗人。 宁君婕看着皇上如此为难季东林,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可她若是此时开口,季慕宸会更加确信她与景献王有染,于是也只能在一旁看着。 “你要出宫朕是不拦着,只是婕儿甚是喜欢景云。朕也喜欢这孩子,你二人出宫去便把景云留在宫中吧,给皇子做个伴读,太后想看孙儿的时候也便利许多。”季慕宸握着宁君婕的手,提到景云时感觉到她的手抖了抖,他心中更是不快。 “皇上,这万万不可啊!”季东林看他认真的神色有些慌了,他的意思很明显了,要把孩子留在宫中当做要挟,“景云年纪还小,不足以做皇子伴读,还请皇上三思。” “怎么,你试觉得朕这皇宫大内,还能没有把世子照顾好的人吗?”季慕宸声音冷下来,拿出帝王的威压来看着他,“还是......你不放心朕?” “臣弟没有这个意思......” 季东林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朕昏迷时,你在宫内走动自如。朕可都没有治你的罪,你如今反倒信不过朕?” 他看出季慕宸这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了,眼下除了答应没有别的选择。 “臣弟,遵旨。”季东林颤着手行完礼目送着两人离开,才像丢了魂儿似的走回了永寿宫。 宁汀兰还等在原处。 “皇上答应咱们出宫了吗?”看见季东林回来,她忙迎上去问道。 季东林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那王爷为何不见喜色?”宁汀兰刚欢喜得想,季慕宸这是准备放过他们了,可是看见季东林脸上的表情。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是皇上说了什么吗?” “皇上要把景云留在宫中做皇子伴读。”季东林艰涩得开口。 宁汀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季慕宸是要把孩子留在宫中为质。 “这怎么能行?王爷难道答应了?”宁汀兰满心只想着,若是这个孩子有个什么好歹,她要怎么再去寻一个孩子来?她在王府中的地位还怎么保得住?“景云还那么小!怎么能离开父母的身边呢!” “汀兰!”季东林只当她是母亲担忧孩子,微微弯下身子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这是皇上的意思,我不可能当面拒绝皇上。等咱们回了府,我会想办法,好吗?” “若是不是殿下心软放了宁妃进殿,又怎么会如此,王爷心软,可您看看皇上他会心软吗?”宁汀兰一着急。说话完全不过脑子,“您若是能登上这个位子,景云哪里会受这种委屈!” “住口!”季东林一把推开宁汀兰,意味不明得盯着她。 “你当皇上为何要留下景云?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季东林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再看她转身便离开,“我劝你今后好自为之。” 季慕宸拉着宁君婕一路回了乾清宫,她一个字不敢反驳,季慕宸捏着她的手越握越紧,宁君婕能看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等两人回了乾清宫。季慕宸屏退了所有人,唯独蝶衣不肯离去。 “怎么,你想违抗圣旨?他冷着脸看着蝶衣。 “皇上。奴婢有几句话要说!说完皇上怎么处罚奴婢都可以。”蝶衣跪下,连宁君婕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蝶衣看着季慕宸一脸倔强的开口,“奴婢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何要如此对待娘娘。但是您病倒后,娘娘为了给您寻药几日不眠不休,还落得一身的伤,手臂上也得永远落下了疤,皇上怎么能这么对待娘娘呢!” 季慕宸看了看宁君婕,后者一脸震惊得看着蝶衣,怒斥道:“出去!” “可是娘娘......”蝶衣直起身子看着她,似乎还想说什么。 宁君婕扬手指着门外,“出去!” 蝶衣看着自家娘娘动了怒,只好起身出去,把门给带上,殿内就只留下了季慕宸和宁君婕两人。 季慕宸原本是看见她与季东林独处上了火气。如今反倒不知该如何开口。 “皇上不必在意。”宁君婕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蝶衣不懂规矩乱说话冲撞了圣上,臣妾会责罚她的。” “她说的可属实?”季慕宸支起脑袋看着她,眸光深邃。 宁君婕一时语塞,便索性避而不答。 “朕真是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季慕宸微微叹息。 宁君婕还是一言不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刚才的情形似乎是被他误会了,心中有些闷气憋着,总之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季慕宸正对自己对心中的怀疑产生动摇时,许久没有露面的陆凌焕突然求见。 皇上在昏迷中时,陆凌焕一直暗中在宫廷内外潜伏着,宫内朝中人的一举一动,他都记在心中。 “皇上,臣有一疑问。”陆凌焕禀报完朝中动向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迟疑得开口。 “你有什么尽管说,朕信得过你。”季慕宸点点头。 “这宁妃娘娘是不是和景献王走的有些近了?”陆凌焕看着他的神色,试探着开口。 季慕宸一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一起出现,立马冷了脸,“你看到了什么?” “您昏迷时,宁妃娘娘曾经偷溜进来过。”陆凌焕见他变了脸色,说话也谨慎了不少。 “这朕知道。”季慕宸蹙眉道,“接着说。” “是景献王帮她溜进来的。” 第六十四章 化解误会 季慕宸手里的一本折子猛地被摔在了桌案上,连陆凌焕都惊的颤了颤,抬眼看时,季慕宸面若冰霜。 “接着说。”他手支着桌子,声音里的怒火根本藏不住。 “没有了。”陆凌焕老老实实得答道。 大殿中的两人都沉默下来,季慕宸慢慢冷静,宁君婕入殿是为了取血寻药,季东林为何要帮她? “皇上,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陆凌焕看他沉默下来。开口说道。 “说。”季慕宸正方寸有些乱,“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朕想听听你怎么看。” “皇上有没有想过,这个宁妃娘娘会是太后的人?”陆凌焕知道这个猜想十分的大胆,于是说话时,眼睛一直打量着季慕宸。 “何以如此说?”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是既然陆凌焕能有这样的结论,就一定会有证据。季慕宸想听听他的证据。 “前皇后与如今的宁妃一同入宫,而太后自从她入宫后便万般针对。”陆凌焕慢慢得从最初推论道,“皇上试想,皇后是一个眀棋,宁妃是一步暗棋,皇上疏远皇后,必定宠爱与太后相对的宁妃,如此这般,废了皇后这枚棋子,却稳稳的扎牢了宁妃这枚,如今皇后废黜,皇上最信任的后妃里,这宁妃是否能占据一席之地呢?” 陆凌焕说的话不无道理,却终究全部都是推论而已,但是宁君婕与季东林走的太过近,似乎又在提供着铁证。 “但是臣又十分不解。”陆凌焕皱着眉开口,“宁妃娘娘在宫外为您取药时几番性命难保,她自然是不知道皇上还留着我这样一张底牌。在如此情况下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又实在不像是做戏。” 季慕宸也是一直为此左右摇摆不定。 “皇上若是拿不定主意,大可不动声色得试探几次,既不会伤了和气,也能放下心来,未免养虎为患。”陆凌焕看他,揪着眉头建议道。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季慕宸摆摆手,陆凌焕悄无声息得退了出去。 他坐了没一会。便把常福唤了进来。 “召宁妃。”季慕宸头也不抬得冲他下着命令。 宁君婕今日早起便在宫中坐着愣神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蝶衣过来奉茶,宁君婕叫住了她。 “昨日之事,本宫希望是最后一次。”她看着蝶衣,脸上是平日里没有的严肃。 “可是奴婢不能眼睁睁看着......”蝶衣争辩道。 “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以前说过,在宫里没有感情,不要舍弃你自己去救什么人。丢掉了性命才是最蠢的事情。” “是。” 宁君婕还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常福便走了进来,她只好闭上了嘴。 “奴才给宁妃娘娘请安。”常福打了个千儿,“皇上有请。” 她不知道季慕宸为何又要见自己,却半刻不敢耽误,收拾收拾便往乾清宫去。 在门外。常福停下,也拦下了蝶衣。 “皇上吩咐了,娘娘自己进去。” 真是何其相似的场景,宁君婕嘲讽得笑了笑,走了进去。 季慕宸坐在桌案后批着折子,宁君婕走进去请了安,再起身时季慕宸已经搁下笔看着她。 “朕有一事要与你商量。”他状似无意得开口,“如今景云在宫中,太后抱恙无法照料。朕想把他放在你宫中教养,你意下如何?” 宁君婕身子颤了颤,缓缓开口道。“不必。” “为何,朕记得你很喜欢这个孩子。”季慕宸有些意外,同时仿佛安下心来。 “臣妾喜欢归喜欢。景云终归为世子,臣妾还是要避嫌,更何况,臣妾与景献王毫无交情,若是世子有个三长两短,臣妾如何担待得起?”宁君婕何尝不想教养自己的孩子,可若是把那孩子留在永安宫中只会后患无穷,眼前便是季慕宸的怀疑。 “这月十六景献王在府中设宴,邀请了朕,你同朕一起赴宴。”季慕宸心中的怀疑已经打消了大半,说这句话时重新握起笔,不再盯着宁君婕的脸。却没想到她下意识得开口,“臣妾不去!” 季慕宸反倒惊了惊,抬头看她。 宁君婕脸上是真真实实得抗拒,说不去也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为何?”季慕宸挑眉。 为何? 她也不知道为何,她应当是想出宫的,这样她便可以查一查当年的旧事。但在季慕宸说出这句话时,她根本就是没有过脑子的拒绝了。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季东林和宁汀兰。 只好能不见便不见。 “因为......臣妾与景献王妃不和,皇上您是知道的。”宁君婕回过神来,随便胡诌了个理由,季慕宸也没再多问,只是伸出手示意她过去。 宁君婕手心都是冷汗,她趁着走过去的距离默默把汗擦干,把手放在了季慕宸的手心。 “你往后若是有什么事,大可以告诉朕,不必再藏着掖着。”季慕宸看着她的眼睛,神色十分认真。 “臣妾遵旨。”宁君婕还有些惊魂未定,随口回答道。 “这不是圣旨。”季慕宸伸出另一只手去拨了拨她耳边的碎发,宁君婕惊得缩了缩,他今日太过反常了反倒让她很害怕,“这是心意。” “臣妾......知道了。”宁君婕低声答道。 丞相府中,宁汀兰掀开斗篷随着宁德进入了书房中的密室。 “如今皇上把世子扣在宫中,太后又称病不出,这该怎么办?”宁汀兰待门一关上便焦灼得开口,“若是那个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还怎么再找一个孩子出来?” “景献王怎么说?”宁德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年多前的那件事如今却是不可能再来一遍了,若是没了这个孩子,两家的关系便要土崩瓦解。 “王爷说过会想办法,可是如今也没有动静儿!”宁汀兰想着就来气,下意识把一切都怪罪到宁君婕身上。 “别慌。”宁德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咱们可以从朝中下手。” “您是说......宁太傅?” 第六十五章 朝堂与后庭 季慕宸对宁君婕的初步试探结果倒是还算欣慰,只是这宁妃对景献王府如此抗拒倒是让他有些不解。 第二日在朝堂上,季慕宸听完要事奏报,没有什么值得上心的大事,便摆摆手正准备退朝,丞相宁德却突然上前一步,“皇上,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季慕宸放下手,太后和丞相府的利益苟联。陆凌焕已经查到了证据,不过宁德倒是以为皇上还蒙在鼓里。 “皇上病愈,臣喜不自胜。但是皇上昏迷期间的事情,老臣觉得还是要解决一下。”宁德的目光往身侧瞟,“皇上昏迷时,卓将军带兵围住了皇庭,臣听闻宁太傅与卓将军共同起意此事,臣觉得不妥。” 季慕宸挑了挑眉。看来宁德这是贼喊捉贼的要反咬两人一口。 “卓将军的确是在没有朕的旨意的前提下带兵围城,不过朕病愈后,卓将军便撤回了大军,这难道不是恰恰说明卓将军衷心可表?”季慕宸玩味得看着宁德,“至于宁太傅,丞相又是如何知道他与卓将军共谋呢?” “这......”宁德意识语塞,他总不能告诉季慕宸自己监视着宁太傅吧。 “朕既然没有治景献王的罪,就不会治卓将军的罪,您觉得呢,丞相?”季慕宸居高临下得看着宁德,后者在听到景献王三个字时,眼神有些躲闪,在他说完后连连附和。 季慕宸看着他不敢抬头,讪笑了两下,宣布了退朝。 他从议政殿出来后,常福迎了上来,“皇上是要去乾清宫批折子吗?” “去永安宫。”季慕宸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想起什么似的又开口道。“隔两日把景献王世子送回王府去。” “皇上既然已经把世子留在了宫中,为何又要送回去?”常福不解道,皇上难道不是要拿世子来要挟景献王吗,怎么又给送回去了。 “朕把世子留在宫中两日,不过是要让季东林知道,他的命运,不过是朕一句话的事情,让他往后老实些。”季慕宸回头瞪了常福一眼,“难不成朕真的要折磨一个年岁不足的孩子不成?” “是。”常福点头。跟着皇上去了永安宫。 宁君婕没想过皇上会下了朝直接过来,早起后便慢慢悠悠得梳洗,直到季慕宸迈步进来还披散着一头长发。 “皇上?”他进来没让人通报,宁君婕从镜子的倒影里看见了季慕宸的脸,着实吓了一跳。 “别动。”季慕宸伸手揽起她的头发,右手拿着木梳慢慢从她的头顶梳至发梢,宁君婕低下头突然有些窘迫,不敢看镜子里的身影。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他低下头,看见季慕宸龙袍的一角。想来他是前脚刚下朝后脚便过来了。 “怎么?”季慕宸眼睛盯着她的头发,梳子慢慢滑下,“不想看见朕?” “没有。”宁君婕眼神往别的地方瞟,他说这话没有带什么情绪,自己也分辨不出来他要表达什么,只能不咸不谈得回了一句没有。 “方才在朝堂之上。丞相弹劾了你父亲和卓将军。”季慕宸看似无意得开口。 宁君婕手猛地抓紧了膝上的衣服,又慢慢松开,她知道后妃不得干政,季慕宸和她说这些做什么? “朝堂上的事臣妾不懂。”她吐了口气,字斟句酌得开口,“臣妾也不该知道,皇上自会秉公处理。” “你就不想知道弹劾的理由?”季慕宸手里握着她的长发,却感觉总也握不住这个人。 “想,但是臣妾不能问。”宁君婕不知道季慕宸又想怎么试探自己。只能小心谨慎为上。 “这么说话实在不像你。”季慕宸叹了口气,“他弹劾卓将军兵围皇城。” 听到这个理由宁君婕不由自主得冷哼了一声,季慕宸放下她的头发看着她。“你怎么看?” 看来季慕宸是真的想听她开口而不是试探,宁君婕从镜子里和季慕宸对视,“前朝的事。臣妾的确不懂,可是父亲是不会做不忠之事,卓将军也不会,臣妾相信父亲,也相信皇上会主持公道。” 季慕宸看着她真挚的眼睛,放下心来,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来,开口道,“景献王世子朕过两日便送回王府去了。” “皇上与臣妾说这个做什么?”宁君婕一提到孩子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能选择垂头不去看他以掩饰慌乱。 “朕瞧着你甚是喜欢那孩子,只是没什么机会亲近。这次送出宫前你去看看也好。”季慕宸难得宽容一次,几番试探下来,他发现宁君婕对景献王府十分抗拒,却唯独十分喜欢这个孩子,季慕宸想着她大概只是喜欢孩子罢了。 “是。”宁君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又不能把欣喜表现的太明显。只能点点头。 季慕宸拍了拍她的肩头,转身便离开了。 宁君婕起身恭送皇上走远,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这才转身回了殿内,,打开柜子,从最角落的地方拿出一块儿肚兜来,上面绣着麒麟的图样。 这还是她为这个孩子绣的,原本以为永远送不出去了,没曾想天降良机,让她能单独与这孩子亲近。 “娘娘,现在要过去吗?”蝶衣看宁君婕高兴得眼眶都红了,便在她身后问道。 “皇上前脚刚走我后脚便去,他必定起疑,晚些时候吧。”宁君婕高兴归高兴,这些事情到底还是要想着些。 及至傍晚,宁君婕用完晚膳才和蝶衣出宫散步去,假装无意得走到了安顿小世子的宫外,她自己独自一人进去了。 看到孩子的一瞬间,宁君婕还是没控制住眼泪,她抱起孩子,欣喜得抚着那孩子的侧脸,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从怀中掏出了肚兜,慢慢得给孩子换上,然后把他拥入怀中,轻声开口,“你一定要好好儿长大啊。” 季慕宸正批着折子,陆凌焕悄无声息得走了进来,他头也不抬得换了本折子。 “她去了吗?” 第六十六章 生死抉择 “去了。”陆凌焕回道,“只是并没有马上去,而是晚间去看了一会儿。” 季慕宸倒是意外的挑了挑眉头,“朕这几日细看,她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陆凌焕点点头,的确,从季东林回府到如今送还世子,宁君婕一直都没有什么很过分的反应。 “不过保险起见,朕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季慕宸终于舍得放下折子抬眼看他。“你来刺杀朕。” “刺杀皇上?”陆凌焕大风大浪见过不少,但此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怎么?”季慕宸看着他的反应,突然明白了他在想什么。瞪了他一眼,“朕当然不是要你真的刺杀,不过是看看她在没有思考余地的前提下的反应。” 宁君婕心思太多了,普通的试探她都能应付过去,唯有在生与死抉择的瞬间,人的反应是最真实的。 陆凌焕点点头。季慕宸又叮嘱了一句,“注意着分寸,别伤了她。” “但若是......”后面的话陆凌焕没说,但是他也猜到了八九分。 “那就再另当别论。” 第二日,季慕宸带着宁君婕在御花园中散步,问着她昨日有没有去看望小世子。 “皇上既然说了,臣妾自然要去。”宁君婕很聪明得把他的要求放在了前面,让季慕宸挑不了刺。 “若是朕没有命令,你可会去?”季慕宸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还没等宁君婕开口回答,就看见他身后一道黑影直直扑过来,手里明晃晃得分明是一把刀。 宁君婕一瞬间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下意识便把季慕宸推开,自己挡在了他身前。 陆凌焕的刀来势凶猛,他没有算到宁君婕会上前几步,刀便直直插入了她的胸口,没入几分,季慕宸忙一把将她扯进怀中。 “来人!”这声音是真的动了气。陆凌焕一看季慕宸怒了,赶紧转身运起轻功准备逃离。 “宣太医!” 季慕宸抱着宁君婕,感觉到手心一片黏腻,还好刀刺入的并不深,不至于伤及心肺,周围乱做一团的宫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宣了太医。 他看着榻上的宁君婕,心中五味杂陈,那一瞬间。她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就一把推开了他,他甚至从来不知道宁君婕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太医为宁君婕诊完脉,还没有放下袖子季慕宸便急切得问道:“如何?” “刺入并不深,只是失了些血,并无大碍,好好调理便可。”太医擦了擦汗,这宁妃娘娘似乎一直都是大病小灾不断。 季慕宸松了口气,垂眸又看见宁君婕手臂上那道扎眼的伤疤,便又对太医吩咐。“你再看看这个。” 太医又低头去研究那个疤痕,良久才抬头,有些犹豫得回道,“这手臂上是烫伤又加之擦伤,伤口似乎浸了什么毒草汁,这疤痕。怕是要留一辈子了。” 季慕宸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太医退下去,自己便在榻边坐着,直到黄昏时分宁君婕才缓缓睁开眼,她一睁眼便看见季慕宸坐在榻边,低头看着自己的伤疤。 宁君婕下意识想把手缩回来,却牵扯到身上的新伤,疼得发出“嘶”的一声。 “醒了?”季慕宸看着她。 “皇上别看。”宁君婕气结,自己现在整个不能动弹。真的气人,“丑。” “你方才为何要挡在朕身前。”他挑着眉,几乎是审问得口吻。 宁君婕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大仇未报,案子没查清楚,却在生死一瞬选择了挡在季慕宸身前。她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更答不上来季慕宸的问题。 季慕宸低头温柔得放下她的袖口,轻声开口,“不丑。”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季慕宸,登时就红了脸,侧过头不去看他。 “皇上。”常福走进来打断两人,“陆将军求见。” 他冷哼了一声,陆凌焕居然还敢来见他。 “你好生歇息,朕去去就回。”季慕宸拍了拍她的手,宁君婕抬眼才发现自己转了一大圈又回了帝王寝宫。 季慕宸起身走到正殿,看见陆凌焕已经自觉得跪在了地上,他让常福关上寝殿的门。才慢慢踱步道陆凌焕跟前。 “臣知错!”陆凌焕赶紧自己先开口,免得季慕宸再添油加醋不知道要把旧账翻多少出来。 “朕话都没问完,你出来的还真是及时!”季慕宸越想越气,直接站在他跟前。 “皇上问什么呢?”陆凌焕好奇得问了句。 他想到宁君婕手臂上的伤,对自己的怀疑和那个问题感到有些内疚,没好气得回了句。“这是你该问的?” “是是是,臣不问。”眼见着季慕宸动怒,帝王之怒实在不是鞥小觑的,陆凌焕只能什么都顺着季慕宸的意思来。 “朕把事情交给你,就是因为你有分寸,你如今做的是什么事儿!”季慕宸看着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可是皇上,臣过来的时候宁妃娘娘几乎没有思考便做出选择,甚至还上前了几步,臣的刀这才没收住。”陆凌焕辩解道。 “别找借口。”季慕宸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开口,“自己领军棍去。” “是。”陆凌焕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军棍不是什么别的,他这么皮实,挨几棍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下去吧。”季慕宸再没看他,自己回了寝殿。 方才殿中的对话宁君婕一句也没听见,她现在满脑子怀疑人生,自己为什么要舍命去救季慕宸?她明明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 季慕宸进来时就看见她揪着眉头躺在榻上,两眼放空得望着头顶。 “在想什么?”他坐回榻边,把宁君婕惊了惊。 “在想皇上先前的问题。”宁君婕信口胡说了一个,说完才感觉给自己挖了个坑。 “不必回答了。”季慕宸缓缓开口,“以后,朕都不会再问你这种问题。” “这是为何?”宁君婕第一反应并不是松了口气,而是更提起一颗心。 “朕信你。”季慕宸看着宁君婕的眼睛,从未有过的认真神色,“你也要信朕。” 第六十七章 逃避 宁君婕别开眼睛,她是带着目的,她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但是现在却很乱。 “臣妾累了。”她不去看季慕宸,虽然现在只是黄昏,虽然她刚醒。 “你好生歇息。”季慕宸没再多说,只拍了拍她的手,起身离开。 宁君婕听着她的脚步走远了,才侧过头来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原本以为季慕宸今晚会过来睡,一直提心吊胆得闭着眼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感觉到殿门缓缓打开,季慕宸走了进来,宁君婕突然紧张起来,可他只是在榻边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宁君婕实在止不住困意。闭眼睡了过去,再睁眼天已经大亮。 宁君婕身上原本就是皮外伤,睡了一夜感觉好了许多,便自己支起身子,殿外的蝶衣听到动静儿赶紧进来扶着她。 “你怎么也在这儿?”宁君婕吃了一惊,季慕宸居然让蝶衣来了帝王寝宫。 “皇上让奴才过来服侍您。”蝶衣心惊胆战得看着宁君婕,“娘娘,您这一身都是伤,可不能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了!” 宁君婕又问,“皇上呢?” “皇上一大早儿便上朝去了。”蝶衣思索道,“他只让常公公去把奴婢找来服侍您。” 宁君婕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娘娘,皇上对您真是上心呢。”蝶衣笑着开口,眼见着宁君婕的伤没有大碍,她也放下心来。 “是吗。”宁君婕显得心不在焉的,季慕宸的心思她猜不透,也不敢猜,“无情最是帝王家。今日是我,明日不知道又是谁呢。” 听着她的叹息,蝶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扶着自家娘娘在院子里逛着。 季慕宸下朝后便看见宁君婕坐在床上,手里绣着什么东西。 “好些了?”他走过来,宁君婕手里的帕子上是梅花的花样儿,看着鲜活得很,“手倒是巧。” “多谢皇上夸奖。”她后面的话还没开口季慕宸就又开了口。 “你绣着这些东西是不是因为喜欢孩子。”他的话让宁君婕惊了惊,讪讪得放下手里的东西。脸上笑得有些勉强,“臣妾不过是做着玩儿罢了。” “你喜欢景云,不就是喜欢孩子?”季慕宸宽慰得笑了笑,“宫里没有正当年龄的孩子,所以你才那么喜欢景云?” 宁君婕一时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只能选择了沉默。 “你大可自己给朕添个小皇子。”季慕宸终于说出来真是目的,“这样朕也高兴,你也欢喜。” 宁君婕听到这话,手中的针猛地扎进手指。血珠立马渗了出来。 “皇上后宫嫔妃不少,不少臣妾一个。” 宁君婕说话虽然委婉,拒绝的态度却很明显,她不愿回忆起那个可怕的噩梦,及至对孩子都有了心理阴影。 “不着急,等你伤养好。”季慕宸似乎被她这么回绝也有些微恼。后宫中哪个女人不想要个孩子?宁君婕这样的还真是第一个。 “皇上,臣妾老是待在这里实在不妥,我已经能自己走动了,不如就让臣妾回宫去罢。”宁君婕小心翼翼得开口,却好像还是惹怒了君王。 “随你。”季慕宸冷着脸站起身,不再去看她,径直走了出去。 常福看着皇上下了朝心情不错的回来,现却冷了脸,心里暗想。宁妃娘娘和皇上果然一到一起便吵。 “皇上这是往哪儿去?” 常福也不问怎么了,只问他要去哪。 季慕宸突然想起一个许久未见的人,“钟毓宫”。 卓琳琅没想到季慕宸会没有通报的突然过来。两人这么多年来并不像夫妻,也不想皇帝和妃子的关系,更像是朋友。 “臣妾给皇上请安。”她虽然奇怪。却也还是恭恭敬敬得去迎季慕宸,“皇上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卓琳琅打量着他心情不佳,脸色很不好。 季慕宸没说话,只把人扶起来,“前些日子,你父亲和哥哥辛苦了。” 卓琳琅摇摇头,“皇上不责怪父亲鲁莽就好。” 季慕宸笑了笑,卓琳琅接着说道:“何况说起来,宁妃才真是辛苦的那一个,从宫外回来时臣妾去接了她,狼狈得不成样子。” “你帮她出宫去的?”季慕宸原本听到季东林帮着宁君婕进寝殿,便顺理成章得以为出宫也是他帮忙。此时卓琳琅一句话倒是让季慕宸皱起眉头。 “不然呢?”卓琳琅嗤笑了两声,“皇上以为是谁?景献王吗?” 季慕宸不说话,他难道这真的要告诉卓琳琅他是这么以为的? 世子被抱回景献王府时,宁汀兰欢天喜地得接过来,却在看到世子身上的肚兜时手颤了颤,登时就变了脸色。 季东林原本也十分欢喜。看见她突然变了脸色,有些疑惑得看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宁汀兰重新挂起一幅笑意来,“妾身太久没看见景云心中欢喜罢了。” 季东林疑惑得看了看她,没再说话。 宁汀兰在季东林走后,把孩子塞到了乳母怀中,微皱着眉头,“去,把世子上上下下的行头都换一遍。” “是。”乳母抱着孩子正准备退下去,宁汀兰又突然叫住她,颤着声儿,“吧世子身上那个肚兜待会儿拿过来。” “是,王妃。” 乳母下去没多久,便有家仆把那个肚兜拿了过来,宁汀兰颤着手接过来,让所有人都退下,拿着那个肚兜慢慢摊开,鲜红的肚兜上亮着麒麟活灵活现,麒麟的呼吸还用银珠子串着,精致无比。 宁汀兰深吸了一口气,乳母抱着孩子已经回来了,递给宁汀兰后便准备离开。 宁汀兰突然叫住她。指着桌子上的肚兜。 “你瞧瞧这个活计。” 乳母把肚兜拿起来仔细端详,“怎么了,王妃?” “这种针法常见吗?”宁汀兰的声音不可抑制得颤抖着。 “这种针法,又嵌这珠子......”乳母摇了摇头,“并不常见,会的人应当不多。” 宁汀兰感觉呼吸一滞,抱着孩子的手也不由自主得收紧,怀中的孩子哭喊起来,乳母连忙把孩子接过去。 她背后发寒,她就认识一个会这种针法的人。 她那个死去的姐姐。 第六十八章 旧事重提 乳母看着宁汀兰瞬间黑下来的脸色,有些担忧得询问道:“王妃身体不适吗?” “是。”她此时只想着先把面前的人支走,不然她的反常传到季东林耳中又要解释一番,“你先把世子抱出去吧。” 宁汀兰等着乳母关上门走远了,才颤着手拿起桌子上的肚兜。 “你为什么这么阴魂不散呢?”她眼神空洞得看着肚兜,眼中渐渐浮现出狠厉,“我不管你是谁,拦了我的路就得死。” 宁君婕难得起了个早,坐在院子里准备优哉游哉得度过这个上午。结果太阳刚出来就有人来通报,说惠贵人和兰贵人来拜访。 她几乎想不起来这两个人是谁,但是人都在门口了没有不见的道理。便在正殿接待了两人。 这两个人进来后,宁君婕才想起来在皇后宫中曾经见到过,当是还顺着婉仪的意思对她很是冷嘲热讽了一番,如今这两人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把过去的不快忘得干干净净,跟她家长里短得闲聊。 “听闻娘娘受了伤。嫔妾真是担心得不得了,特意把收藏的雪参送过来给您好好儿补一补,还希望您不要嫌弃才好。”惠贵人身后的侍女拿出一个盒子,宁君婕却没让蝶衣去接。 “本宫的伤以经大好了,有太医院的药吃着,不敢乱吃别的,心意本宫领了,东西还是拿回去吧。”宁君婕话说的滴水不漏。惠贵人讪讪得让人把东西拿了回去,三人又说了会儿话,两人东扯西扯说了半日才告辞。 宁君婕把两个人送走后,以为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接下来两天,“探病”的人越来越多,她反倒是疑惑起来。 “难不成是看着皇上宠爱,一个一个赶着来陷害不成?”宁君婕今日又送走了两个,坐的肩膀发酸。 “奴婢倒是觉得她们像是来巴结的。”蝶衣帮宁君婕垂着肩,撇嘴道。 “巴结本宫?”宁君婕好笑,“这宫中位分最高的不是本宫。资历最久的也不是本宫,巴结我做什么?” “如今皇后娘娘倒了,自然是皇上向着谁,这些人便巴结谁了。”蝶衣耸肩。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宁君婕,如今宫中后位空缺,中宫不能一直无主,这些人怕是看着季慕宸如今独宠她便把赌注压在了她身上了。 “这些人真是想多了,帝王心最难测。”宁君婕嗤笑了两声,不过这样也好。现在这些人都不敢动她,她反倒是有时间来查一查案子。 她突然想起当时在五木山上,卓煜告诉她的关于季慕宸六月十七日晚出现在酒馆的事情,越想越不对劲。 这事儿跟蝶衣肯定是问不清楚,可是又不能直接问季慕宸,于是心下生了一计,倒不如铤而走险来一步险棋。 季慕宸下朝后便奔着永安宫去了,这次宁君婕可不是毫无准备,早早儿备了茶等着他来。 等他进殿时便看见宁君婕乖顺得坐在桌案边泡着茶。 季慕宸上前两步。宁君婕还没想好怎么开头,他反倒先开了口,“你出宫是卓将军帮的忙?” 她心中一喜,没想到季慕宸自己提到了这里,便顺水推舟得问下去就行了。 “是。”宁君婕看似无意的开口,“卓将军陪臣妾去五木山找了言之先生。” 季慕宸果然在听到五木山时身子微微动了动。不动声色得开口问,“见了言之先生,还说了什么别的没有?” “山腰有个酒馆,臣妾偶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皇上也去过。”宁君婕到了杯茶给他,有意无意得看他,季慕宸的手握紧了杯盏。 “你还知道多少?”季慕宸看着她的眼睛,逼迫对方看着自己。 “皇上说过的话可还算数?”宁君婕突然反问道。 她就是赌季慕宸对自己的信任。 “哪一句?”季慕宸被她问的一愣,下意识有些防备。 “皇上说过。臣妾以后有什么都可以告诉皇上。”宁君婕一脸严肃得看着他。 “算数。”季慕宸点点头。 “那臣妾便说了。”她松下一口气,“卓将军告诉臣妾,他曾来此救驾。皇上那晚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山间的酒馆?” 季慕宸很是奇怪得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朕为何如此忌惮景献王?” 宁君婕摇摇头。 “就是因为那一晚,朕是被迫到那酒馆中。”季慕宸看着她的眼睛。里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所以朕对你与季东林亲近一事如此介怀,有些事情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这一点朕希望你能明白。” 宁君婕点点头,但是他终究没说为何,看上去也不愿意再说下去。 她不能逼得很了,这很容易让季慕宸起疑。 “你心思单纯,有些事情你看不透也很正常,但至少朕不希望你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 季慕宸不是第一个说季东林心思不单纯的人了,婉仪那天冷笑的画面宁君婕还历历在目,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后日景献王府中设宴,你同朕一起去。”他又重新提起这件事。态度很是坚决。 “臣妾不想去。”宁君婕别过头。她现在不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宁汀兰,连季东林,她现在也看不透了。 “必须要去。”季慕宸极少有这种强硬的态度,她避无可避。 “为何是臣妾?”宁君婕不解得看着他,一个皇帝去王爷府中,为何一定要带着一个妃子? “中宫无后。朕自然是带着你。”季慕宸眯了眯眼睛。 “可是臣妾不是……”年纪话说到一半便愣住,联想到这几日宫中嫔妃的殷勤,不由得看向季慕宸,声音有些发颤,“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朕没别的意思。”季慕宸起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朕这会儿还要去乾清宫批折子,你好好儿养伤,莫要再走动。” 宁君婕点了点头,听着季慕宸的脚步声,等他离开这才松了口气,双眼无神得出着神儿。 季慕宸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给她更高的位置? 第六十九章 改头换面 景献王府的宴会在晚上,宁君婕规规矩矩得让蝶衣给自己收拾了一番,抬眼,季慕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殿门边。 “臣妾给皇上请安。”她忙起身。 “收拾好了?”季慕宸抬手把她发上的一根簪子拨正,宁君婕微微红了红脸,“收拾好了便出发罢。” 季东林说的是家宴,其实也来了不少京中的权。 宁君婕看着府门的季东林和宁汀兰,两人看到季慕宸时行了礼,等宁君婕也从轿子里走出来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这种本该皇后出席的场合。皇上却带着宁妃,这是不是说明了什么呢?看来着后宫要变天啊。 众人心思各异得入了席,季东林上皇上做了上座。自己坐在一边。 “皇兄大病初愈,臣弟喜不自胜,特意宴请皇兄。”他看着季慕宸笑道。 “朕还要感谢你,在朕病倒时替朕处理宫中的事情呢。”季慕宸的语气,旁人一听明显就是反话。 季东林却毫不在意似的提起筷子,夹了个虾饺给他:“来皇兄尝尝这个。” 季慕宸身后的常福却顺路接下了菜。放在了银盘子上,又拿银针探了探。 “王爷莫怪,这是皇上用膳的规矩。”常福探完才把菜送至皇上眼前,“毕竟要防着有些心怀不轨的人。” 宁君婕坐在一旁,感觉季慕宸把她带过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让她感受感受他有多么的讨厌季东林。 她在一边坐着都尴尬,季东林却附和着开口道:“的确要注意着些,毕竟这些手段防不胜防。” 季慕宸也点着头笑了笑没再说话,宁君婕是在不知道这兄弟俩儿演的是哪出,只能低着头默默扒拉着碗里的东西。 她突然想起来,方才一直跟着季东林的宁汀兰不见了踪影,宁君婕正疑惑得抬头找着,就看见你她端着什么东西走进来。 “妾身听闻宁妃娘娘受了伤,特意拿着这鸽子枸杞汤给您补一补,娘娘趁热喝才好呢。”说着把手中的那一盅汤给摆在了宁君婕面前。 宁君婕听到枸杞两个字时,心中下意识一颤,她对枸杞过敏,严重到那种一口就能起反应的程度。 她看着宁汀兰笑吟吟得把鸽子汤放在自己面前。有些慌神。 季慕宸抬手制止,常福盛了一碗汤,拿银针进去探了探,宁君婕看着那碗汤,她倒是真的希望那针能探出点儿什么来,结果出来依旧是一根银色针。 常福对他点点头,季慕宸才开口道:“既如此,也不好辜负王妃的一番心意了。” 宁君婕颤巍巍端起汤,看着宁汀兰得意得笑容一阵心慌。突然间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笑了。 “臣妾是不喜欢鸽子的,不过既然是王妃的一番心意,我也不好拒绝。”说着便把汤凑到唇边喝了几口,“王妃手艺真是好得很。” 宁汀兰一脸惊慌失措得看着安然无恙的宁君婕,“你……你怎么。” 她心里冷笑了两声,她现在这幅身子是太傅幺女的身子,自然不会再对枸杞过敏。 不过,宁君婕心思转念间皱起眉头。她居然会拿枸杞来试探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今后不得不小心提防着了。 季东林看着宁汀兰的表情,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身边的季慕宸疑惑得抬头看他,他开口。眼睛却一直看着宁汀兰,“臣弟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来,先失陪了,去去就回。” 见皇上点点头,季东林拉着宁汀兰便离开了。 宁君婕愣愣得望着两人的背影,季慕宸伸手把她面前的汤挪走,“不喜欢便不喝。” 宁君婕看着他带着的笑意的目光,突然有些陷了进去。 季东林拉着宁汀兰一路拉扯到后院,远离了喧闹的人群。将她狠狠得推到假山上,看向宁汀兰的目光也是毫无感情的冰冷。 “你有完没完了。”季东林愣愣得开口。 “这句话难道不是我该问殿下的吗!”宁汀兰已改往日的乖顺,突然歇斯底里起来。“我才是殿下的王妃!姐姐已经死了两年了,殿下心里就当真再容不下妾身吗?” 季东林身子颤了颤,“宁妃娘娘又与你何仇何怨。你要如此试探?” “殿下自己也觉得像吧!”宁汀兰直戳他的痛处,“不然您为何为觊觎皇上的妃子!” “你!”季东林上前两步,把她摁在了假山上,“别以为本王不知道,在宫中是你告的密,答应过本王的事情你没有做到,本王的帐还没有跟你算。” “妾身没有!”宁汀兰虽然气,但是那天答应了他,她在太后面前确实是一二个字没说,如今季东林这盆脏水也要泼给她,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不要再狡辩了。”季东林明显得不信任,但是看见她掉了眼泪还是放开了她。 “妾身和世子加起来。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死人在您心里的地位吗!”宁汀兰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反而自己拽着季东林的袖口,瞪着他的眼睛。 “没有可比性。”季东林缓慢却用力得把宁汀兰的手扯开,看着她的眼眶,突然抬手抚了抚她的眼角。 宁汀兰正有些受宠若惊时,就听到他毫无温度的声音。“眼泪擦干了,别叫人看出来。” 说完就转身回了前院,宁汀兰冷鞥得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抹掉眼泪,此刻她的眼睛里满是狠厉。 季东林回到了席间,坐下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和季慕宸谈笑风生,反倒是宁君婕双眼一直看着门外,宁汀兰没跟他一起回来。 过了有一会儿,宁汀兰才低着头进来坐到席间,宁君婕细看是,她的眼眶通红。 “怎么,王妃方才哭过?”对于宁汀兰那枸杞试探她的事情,宁君婕还记在心里,此时调侃调侃宁汀兰打消她的怀疑,毕竟从前的宁君婕根本不会这么说话。 季慕宸和季东林也被她这句话吸引,几双眼睛同时看向了宁汀兰。 第七十章 背后阴谋 “后院的风大,迷了沙子罢了。”宁汀兰抬手慌乱抹了几下,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季东林看众人注意力被转移过去,怕皇上再问起来,便移开了话题。 季慕宸也没有再追问,两人依旧谈笑起来。 宁君婕却在席间一直有意无意得看向宁汀兰,每一次都能与她对视上,眼神深得可怕,她这才意识到宁汀兰一直都在看着自己。一刻也没移开过视线。 这么想着,她背后有些发寒,席间只喝了几口酒便没再吃什么。 众人聊得正高兴时。宁君婕起身在季慕宸耳边轻声开口,“臣妾喝得有些上头了,出去走走。” 季慕宸点点头,“这里你不熟悉,别走远了。” 宁君婕点头出了殿门,季东林眼看着宁汀兰也想跟上去。开口道:“兰儿,过来把酒添一添。” 宁汀兰对上他的眼睛,知道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只能作罢去倒酒。 宁君婕拐过院子的角落才看见等在那里的玉竹。 “怎么样,东西呢?”宁君婕轻声开口,这里的环境她是再的不熟悉,小心防备的四周。 玉竹从怀中掏出一块儿帕子,上面歪歪扭扭得画着些什么。 “前日王妃回丞相府,奴婢偷偷儿画的,不过……”玉竹说着突然停住。 “说。”宁君婕没有多少时间,也受不了她这吞吞吐吐的性格。 “不过后院被锁了起来,奴婢没看见里面的东西,也就没能画上去,所以那一块儿空着。”玉竹有些畏缩。 “无妨,这也不怪你,下去吧。”宁君婕转身回了席间,一切如旧。 等到月上中天,宴席散后。季东林夫妇在府门前将两人送上宫轿,季慕宸等走远了才慢慢叹了口气。 “皇上这是怎么了?”宁君婕在一旁开口问道,“不高兴吗?” “吃个饭这么累,你高兴吗?”季慕宸扭过头来看着她反问道。 “臣妾只是觉得怪怪的。”宁君婕还有些懊恼,她没想到季慕宸就真的用完膳就走,她甚至没有时间查一查案子,不过好在她让玉竹画了丞相府的地图,听闻她死后,丞相府进行过一次大的翻修。宁德对外说是走水,但是她总觉得丞相要隐藏些什么东西。 季慕宸没再说话,闭上眼睛假寐,一旁的宁君婕百无聊赖得掀开帘子望着外面,突然瞥见远处房顶上几个黑影迅速扑了过来,她只当自己是眼花,而下一秒,轿子的顶上就多了一个人,压得整个轿子‘咚’得一声。 季慕宸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一把将宁君婕推到另一边,自己也往后退,轿子顶上插入一把长长的尖刀,就在刚刚两人坐着的位置。 宁君婕惊呼了一声,季慕宸伸手把她揽进怀中,从轿子中跳了出去。宫里带出来的侍卫已经和黑衣人搏斗起来,但因为对方数量实在太过庞大,且又都是高手,侍卫竟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季慕宸带着宁君婕躲闪过几刀,却也因为要护着她而被划伤了手臂,就在两人被逼至角落之际,身后突然就出现一群人,跟黑衣人扭打起来。 宁君婕眯了眯眼睛,为首的一个是卓煜。这个她见过,能认出来,另一个却不认识。可惜总是觉得很熟悉,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她也没有对那人过多在意,现在重要的是季慕宸的伤势。索性刀上没毒,伤得也不深,宁君婕摸了摸怀中,只有玉竹给自己的帕子,想了想还是没有拿出来,只用手摁着他的伤口。 卓煜和陆凌焕没一会儿便解决了过来的人,到季慕宸跟前来复命。 “有没有抓住活的。”他眼神冷峻,选择在自己出宫时行刺,这背后的人倒是聪明的很,不过他没料到陆凌焕一直是在暗处跟着的,一看情况不对就去将军府搬来了卓煜。 卓煜摇摇头,“都是死士。一被抓住便咬碎牙中的毒药自尽,没留下活口。” “罢了,这种人,要审也是审不出的。”季慕宸带着怒意得叹了口气,“这些人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皇上,要不要……”陆凌焕开口。还没说完就被他制止,“还不行,时机不够成熟。” “皇上还是早些回宫,手上的伤不能耽误。”卓煜抬头看来宁君婕一眼,后者并没有看他,反而是一直看着陆凌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凌焕低着头,却总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抬头就对上了宁君婕审视的眼神,他上回刺伤了这位宁妃娘娘,此时很是心虚。 “既然如此,此事便不要声张,当做没发生过,谁都不要开口。”季慕宸淡淡开口,“朕倒是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儿。” 宁君婕不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是谁,心中隐约有一个答案,她却不敢去猜。 果然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行了,回宫。”季慕宸看了一眼宁君婕幽幽叹了口气。 回宫后,宁君婕被直接带回了乾清宫,此事不能声张,还是由宁君婕为他包扎,她已经从第一次的慌乱变得熟练从容。 包扎好后宁君婕愣愣得出神儿,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感觉那么熟悉呢,这一点让她很费解。 突然,她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个身影,再接着想下去,宁君婕心里发凉。 她见过这个人,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宁君婕慢慢看向季慕宸,这个帝王的心思,果真就那么深吗? “皇上……”她的声音因为失望和害怕发着颤儿。 “怎么了?”季慕宸低头,奇怪的看着刚刚还好好儿的人。 宁君婕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得开口问,“那个陆将军是不是就是那天行刺的人?” 季慕宸抖了抖,没有反驳。 宁君婕手猛地攥紧了手里的纱布,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儿,却倔强得不肯掉下来。仿佛心里有什么刚刚建立起来的东西崩塌了。 “那场刺杀,难道也是皇上安排的?” 第七十一章 利益聚散 季慕宸皱眉不说话,宁君婕已经知道了答案,她自嘲得笑两声站起身来,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总之不想去看他。 “那么皇上对臣妾的举动还满意吗?” 季慕宸听着她阴阳怪气得说话,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宁君婕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这原本就不是她的东西,可是当季慕宸真的用沉默应对的时候,她还是狠狠得失望了一下。 “帝王家有许多无奈的事情。”季慕宸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朕无法凭着三言两语就去相信任何一个人。” “所以就算是臣妾死了也无所谓吗?”宁君婕问出这句话很是逾越,对于皇帝来说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而她的生死在季慕宸眼里应该是无所谓的。 “不。”季慕宸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朕没有想要伤害你。” 宁君婕笑着摇摇头,转过脸来看着他,“就算是您想,臣妾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所以您大可不必说这些。” 他还想说些什么。宁君婕就朝他行了一礼,“臣妾回宫了,皇上好生歇息。” 季慕宸没留她,只是看着她失魂落魄的出来乾清宫,自己坐回榻上幽幽叹了口气。 蝶衣看着自己主子出去时心情看着还不错,回来却又是一脸失魂落魄,赶紧迎上来。 “娘娘?”蝶衣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见宁君婕手上还沾着血立马就慌了,“娘娘您受伤了?” “没有。”宁君婕只觉得疲惫,走进了殿中便让她先下去。 蝶衣一脸不放心,“奴婢就在殿外守着,您有事就招呼一声?” “去吧。”宁君婕摆摆手,让她退了出去,等殿门彻底合上,宁君婕才掏出怀中的帕子,在桌案上展开。 她只能把季慕宸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她要强迫自己不能忘记这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丞相府的大体构造并没有怎么变,让宁君婕在意的是。从书房开始一直到玉竹没能进去的后院,似乎厢房的顺序错乱了。 她前一世应当是被囚禁在什么地底下的密室中,而那么大一个密室,不可能短时间内就掩盖掉,宁君婕抚摸着手里的地图,细细回想着从前记忆中的丞相府的构造,突然睁开眼。 或许密室并不在丞相府中,而是在郊外,因为那样更保险。丞相府中可能有通往郊外密室的路。 宁君婕叹了口气,她现在没有办法出宫去查什么,只能靠着推测和玉竹传递的消息来判断。 门外突然有人敲了敲门,她一把抓起桌案上的地图塞进怀里,稳声开口,“谁?” “娘娘,是奴婢,皇上让常福公公送来了东西来。”蝶衣的声音响起。 她吐出一口气,“拿进来。” 蝶衣慢慢打开门。宁君婕定睛去看她手上的盒子,“什么东西?” “奴婢也不知道。”蝶衣把东西放在了她面前。 宁君婕歪头打量了一番,伸手把盒子拉开,里面也没什么,静静的躺着一块儿玉佩,系着墨玉色的流苏。 宫里奇珍异宝多的数不胜数。这一块儿看上去实在有些普通。 蝶衣摇摇头,宁君婕把玉佩放了回去,合上盒子让她收了进去。 “娘娘。”蝶衣抱着盒子看着自家娘娘,“您从回来后就有些奇怪。” 宁君婕没想到自己竟然把情绪表现得这么明显,看了蝶衣一眼,“可能是累了。” 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季慕宸第二日朝堂上又被提起了大选的事情,距离上一次已经过了一年,中宫后位又空缺起来,没有理由不进行大选。他看着积极张罗着这事儿的丞相,出奇得点了点头同意了。 朝会结束后,季慕宸拐到了寿康宫。自从他醒后,太后就没再露过面,一直称病不出。 他如今自己找上门来。太后正坐在正殿品茶,似乎没想到他会来,一脸防备得看着他。 “太后何必摆出一副吃惊得模样呢。”季慕宸笑了笑,自己挑了个地儿坐下,“丞相对后位一事如此上心,想必太后也有不少功劳吧。” “皇帝在说什么,哀家听不懂。”太后放下杯盏,一副不问世事的清闲模样。 “听不听的懂没有关系。”季慕宸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低眉笑道,“婉仪倒了,太后心里慌,朕能理解。不过朕也希望太后能记住,再多个婉仪,结局一样不会改变。” “哼。”太后冷笑两声,“皇帝信口雌黄,哀家自然不能说什么,哀家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看来太后娘娘真是老了。”季慕宸笑着起身。“朕也不打扰您养病了,您且好生歇息着。还有......” 他的眼神移到了太后身后的宫人身上,后者对上他的目光赶紧移开了眼神。 “还有您宫里的宫人也是不老实得很,朕看从今往后,这永康宫的宫人就待在宫里好好儿照顾着太后娘娘吧。”他说完,欠了欠身子走出来永寿宫。 季慕宸还没走出多远,便听见太后气急败坏得把杯盏摔碎在殿中的声音。 他停下冷笑了一声,“在朕眼皮子底下做手脚,真当朕是个瞎子吗!” “那万岁爷为何又在朝上答应了丞相?”常福跟在皇上身边,不明所以得问。 “将计就计。”季慕宸继续往前走着,“宁德和太后都已经坐不住了,昨晚在宫外,这些人竟然想来硬碰硬,真是狗急跳墙,再往后,他们自己便会兜不住马脚了。” “万岁爷圣明。”常福垂手道。 大选定在月末的一个吉日,宁君婕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日子决定下来的两天后。 原本都掐着季慕宸要盛宠宁妃的后宫众人听闻要大选,来永安宫拜访的人也少了大半儿,蝶衣气愤得抱怨这群势利眼儿。 宁君婕反倒图了个清净,她最近一直在想着如何能到当年的密室中去查一查,知道季慕宸要大选后也只是点了点头,在信任和怀疑见周旋了这么久,她突然有些累了。 “宫里就是如此。”宁君婕捏着鱼食往池子里扔,“因利而散,因利而聚。” 第七十二章 替代品 季慕宸站在永安宫外,这几句话一字不差的落入他耳中,收回了要迈进去的步子,轻声对常福吩咐道:“回乾清宫。” 宁君婕脑子里一直想着密室的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宫门外的季慕宸。 大选当日,季慕宸摆出一副饶有兴趣得姿态看着台下的莺莺燕燕,这些个人大都差不多,他只留心着哪些可能会是宁德的人,翻来翻去也没找到与宁德关系亲近的府邸。 季慕宸正微微揪起眉头想着这两人的目的时。低下又换了一批人,他抬头扫了一眼,眼神定在了左边第二个穿着浅青色衣裙的人身上。 季慕宸低头去看名册。名唤楚连翘,六品府尹之女,这个职位太低了些,其关系网根本就查不出来。 不过他觉得,现在也根本没有查的必要,就看着这个叫楚连翘的人。季慕宸几乎就可以断定这就是宁德的人。 因为这张脸,跟宁君婕太像了,没有八分也有七分相似。 他收起册子笑了笑,指着楚连翘对着常福轻声开口,“就这个,留下。” 就算宁君婕再怎么装作不记得,今日宫中的热闹气氛也没办法让她继续装下去。 “大选结束了?”她看着从外面回来的蝶衣,开口问道。 蝶衣方才去内务府拿奉银回来,在内务府,一群人围着叽叽喳喳的说着今日大选的事情,她也就顺便听了两耳朵。 “结束了。”蝶衣走过来,帮宁君婕把茶换了新的。 “结果如何?”她端起杯子,轻轻的抿了一口,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 “皇上就挑了一位,直接封了贵人。”蝶衣一脸回忆的表情,“我听人说那位娘娘家中背景并不好,这次来大选的,家中都是一二品的大人。不知道这位娘娘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宁君婕扭过头去不说话,不过在三日后的宫宴上,她见识到了这位娘娘有什么让季慕宸选她的地方了。 就靠那张脸。 宁君婕在看到楚连翘的脸的一瞬间,差点儿掉头就走,这几乎就是她的翻版,季慕宸不知道要干什么,是要她成为宫中的笑柄,还是要让楚连翘成为笑柄呢? 宁君婕落座,感觉到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投在了自己身上。她眼神有意无意得往季慕宸那边看。 季慕宸让楚连翘坐在了自己身边,不知道他说了句什么,楚连翘羞红了脸,低眸笑着。 宁君婕觉得这个画面扎眼得很,回过头来,只顾自得端起杯子灌了一口酒,不再去看席上的两人。 季慕宸身边坐着楚连翘,众人的目光却都在看着宁君婕,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上的新宠长得跟宁君婕八分相似。这是要找个替代品?还是皇上只是喜欢这张脸呢? 宫宴上,许久未露面的太后也重新出现,坐在季慕宸身边,神色淡然。 庭中一曲歌舞结束,季慕宸突然开口,“这一曲舞真是有些短了呢。” 意思很明显了。但宁君婕只当做没有听到的样子,奈何季慕宸还看着她,她只能起身,“臣妾身子不适,不能为皇上助兴了”。 楚连翘小声开口,“臣妾从前也学过一些。” 宁君婕无声的嘲讽一笑。季慕宸接着说道:“那就去试试,不好也没关系,有朕在,看谁敢说三道四。” 这不像是季慕宸会说出的话。宁君婕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了什么,眯着眼睛看向他,后者还是一脸笑意得看着楚连翘。 季慕宸在自己保护范围之外的示好。对于楚连翘来说是致命的,他现在的行为可以用逢场作戏来概括。 宁君婕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总之她并没有兴趣再去跟他打哑谜。 楚连翘换了一身绿色的舞裙。踩着拍子跳了起来。蝶衣在宁君婕身后小小得呀了一声。 这个楚贵人,不仅是长得像自家娘娘,连穿衣服的风格,跳的舞,简直就是在刻意模仿。 宁君婕冷哼了一声,却并没有表现出心中的讶异,甚至还饶有兴趣得欣赏着楚连翘的舞。 季慕宸的目光流转过来,看了看宁君婕的腰间,并没有挂着玉佩,又看到她饶有兴趣得跟自己身后的宫人有说有笑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宁君婕被众人注视了一整场,宴席散后。她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回了永安宫,季慕宸自然是往楚连翘的宫中去。 “娘娘不生气吗?”蝶衣跟着宁君婕步行回到永安宫,憋了一路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为何要生气?”宁君婕嘴上是这么说,心里终归还是不舒服,“皇上喜欢的不过是这张脸罢了,长在谁身上都可以。” “不是的。”蝶衣有些急了,“娘娘是不一样的。” “什么?”宁君婕看着蝶衣,后者一幅着急的模样,“奴婢专门去打听了那个玉佩,那是皇上的母妃留下的。” 宁君婕心中一惊,她多少听闻过季慕宸母妃的事情,这东西对于他说应该是弥足珍贵的。 “皇上的母妃从前是先帝的皇贵妃,但是因为保子去母,所以去的很早,生前留了这块玉佩给皇上,皇上从不把这块玉佩示人,如今却给了娘娘,足见他有多么看重您。” 宁君婕站住了脚步,难以置信得看向蝶衣,那块其貌不扬的玉佩居然对季慕宸这么重要,他居然给了自己。 “你听常福说的?”宁君婕内心的震惊缓过来,看着蝶衣。 “是。”蝶衣带点头,“所以娘娘,不管皇上做了什么,您在皇上心中都是不一样的。” 季慕宸看着身边一脸娇羞的楚连翘,状似无意的开口,“你父亲是在江南任职?” 楚连翘似乎没想到皇上会开口先问这个,羞赧得低下头点点头,尽是一幅江南小女儿的姿态。 “江南那边朕前年去过。”季慕宸目光流转抬头看着她的脸,“洛河旁的五柳亭,风景可曾如旧?” 楚连翘愣了愣,看见他探寻的目光忙点点头,“是,还是那么漂亮呢。” 季慕宸低眸笑而不语。 第七十三章 剖心相对 他没有去过江南,五柳亭也是随口胡诌的,不过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楚连翘就是宁德的人。 季慕宸并没有戳穿她,他此番就是要将计就计,把宁德安排在她身边的细作,变成插入丞相心脏的一把尖刀。 “朕许久未去过江南了,一见你便如同看见了江南水乡的盛景一般。”季慕宸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楚连翘有那么一瞬见,竟然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来做什么的。陷进这一双眼睛里。 季慕宸慢慢握住她的手,“朕今日要有些要务,就不陪你了。” “臣妾恭送皇上。”楚连翘站起身。乖顺得向他跪安。 待他走后,楚连翘慢慢坐下来,看着床榻边季慕宸刚坐过的地方愣神儿。 门外一个身影慢慢推门进来,她的贴身侍婢嫣儿进来奉茶。 “主子,皇上怎么走了?”嫣儿看着皇上与自家娘娘一起回来,心中还欢喜着。可转眼就见季慕宸自己走了出去。 “还有事情。”楚连翘一脸笑意。 嫣儿皱了皱眉头,上前两步轻声开口,“主子,您别忘了咱们的目的。” 这一句似乎瞬间打破了楚连翘的美梦,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低下头,“我知道了。” 宁君婕这段时间有意避开了季慕宸,可是从钟毓宫回永安宫的路上还是碰上了,他此时正带着楚连翘在御花园中闲逛。 “臣妾给皇上请安。”宁君婕欠身行了一礼,“皇上从前总和臣妾说时间有限,看来您也不是日日都日理万机呢?” 季慕宸不接话,只把身边的楚连翘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宁君婕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两声。 季慕宸看见他腰间依旧没有玉佩,心中气难平,便也没再说什么。 “皇上批那些折子太过劳累,是嫔妾让皇上出来走动走动,免得熬坏了眼睛。”楚连翘看着眼前的人,这就是她一直模仿的人。如今正主就在眼前,而自己站在季慕宸身边,她突然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那妹妹还真是贴心呢。”宁君婕转过脸来看着她,“看来皇上就是喜欢这种温柔周到的性子,臣妾受教了。” “好了。”季慕宸出口制止,冷眼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宁君婕,“好好儿说话。” “臣妾先告退了,皇上好好儿陪着妹妹。”她欠身说道,二人毫不犹豫得走远。 宁君婕叹了口气。没走几步居然又看见了季东林。 她想掉头,但是后者显然已经看见了她,此时她也避无可避,只好看着季东林走到自己面前。 “景献王为何会在此处?”宁君婕皱着眉头,季慕宸现在居然还允许季东林入宫? 他笑了笑,“今日是例行入宫探望母后的日子。” “王爷探望太后娘娘怎么探望到这御花园来了?”宁君婕哼了一声,不欲再与他多说,准备从他身侧走过去。 季东林却拦住她开口,“那是皇上的新宠?你受委屈了?” “王爷慎言!”宁君婕一把甩开季东林。“这里是皇宫,请王爷注意自己的身份。” “抱歉。”季东林讪讪得收回手,“总把娘娘错认成一个故人。” 宁君婕听了这句也没了脾气,只能别开眼神,“王爷认错了,我不是您的那位故人。没有见过,更别说认识了。” 季东林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幽幽一声叹息,他方才看见了季慕宸拉着另一个新贵的手,心中怒火中烧。季慕宸拥有着她,却不懂得珍惜,既然这样,还不如让自己来好好儿爱护她。 他看着宁君婕的背影,眼中没有了昔日的温和。而是一种占有的欲望。 宁君婕回了宫后还有些惊魂未定,方才季东林抓住她的那一瞬间,她差一点就暴露了。 “娘娘这是怎么了?”蝶衣不解的看着自家主子。照理说,虽然许久未见景献王,也不至于慌张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宁君婕缓了缓。季东林现在越来越让她看不透,她原本以为这个景献王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不过是宁汀兰和太后的心思,可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告诉她,季东林心思深得很,而她每次见季东林,都觉得那张脸陌生又熟悉。 这让她觉得很可怕。 为了不再撞见季慕宸和楚连翘,宁君婕在永安宫中待到了月上梢头,蝶衣进来掌灯时,她才注意到时间已经晚了。 蝶衣看她又把那块玉佩拿出看,笑了笑,“娘娘还是嘴硬心软的”。 “少贫嘴。”宁君婕瞪了她一眼。眼看着天色也差不多了,正准备让蝶衣却把门闸落下来,门外突然进来了两个人影。 宁君婕眯了眯眼睛,定睛看时,前头那个不是季慕宸还能有谁? 常福示意蝶衣出来,还顺手带上了门。殿中就剩下季慕宸和宁君婕两人。 宁君婕感觉到他的目光不太对劲儿,接着就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 再细看时,季慕宸的脚步没有平日里稳健,面上也是一片绯红。 “皇上,您手上还有伤,不可以喝酒的。”她想着他手臂上的伤还没好,此时又喝酒,更不利于伤口愈合,于是有些着急,语气也急切了些。 “你日日看着这玉?”季慕宸不回她的话,却拿起了桌上的玉佩,吊在眼前端详,“只是看着,又不戴,不喜欢?” 宁君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自己上前两步,把玉佩系在了她腰间,嘴里还喃喃说着,“不能不喜欢,这是全天下最珍贵的玉。” 喝醉酒的季慕宸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坦率。反倒让宁君婕有些措手不及。 “臣妾觉得这玉太珍贵了,带着怕丢了,也怕磕着碰着,所以好好儿得收起来了。”她此时只能哄劝着季慕宸,不着道这皇帝陛下清醒过来时,会不会记得自己现在的模样。 “是,这玉太珍贵了。”季慕宸低头摩曳着那块玉,低声说道。 “那为何要给臣妾?”宁君婕突然想趁虚而入,在他喝醉时问话。 “因为,”季慕宸抬头,抬起手摩曳着她的侧脸,“珍贵的玉要给珍贵的人。” 第七十四章 黄雀在后 宁君婕看着季慕宸近在咫尺的脸,好闻的竹叶酒的香气喷吐在她脸上。 她突然就红了脸,“皇上,您醉了。” “是吗?”季慕宸依旧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要把自己整个塞进去,“酒不醉人人自醉。” 宁君婕根本分辨不出来他是真醉还是假醉,以他的酒量不至于这么容易醉的。 “臣妾从今往后,都戴着。”她微微踮起脚,凑近到季慕宸的眼前。“那么臣妾也问皇上一个问题。” “问。”醉了的季慕宸大方得很,也坦率地很。 “皇上喜欢的,究竟是人。还是皮相?”宁君婕有些没有底气,她想听到回答,又害怕听到回答。 “你就是你。”季慕宸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说了这一句。 宁君婕笑了笑,这一句就够了。 宁汀兰总感觉自己身边有什么人盯着自己,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的注视中。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心慌。 她这日在季东林出门后,照例来到丞相府,宁德正在后院中品茶,看见宁汀兰有些意外。 “你怎么今日来了?”宁德招招手,示意她跟过来。 两人进了密室,宁德才回过头看着宁汀兰,“你来得如此频繁,倘若是被景献王察觉出来,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 “父亲,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宁汀兰的脸色发白,眼眶也凹陷下去,看上去十分憔悴。 宁德原本准备责备她几句,但是看见自己女儿这副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 “又出什么事了?”宁德坐下慢慢开口问。 “上回世子从宫中被送回来时,女儿发现他身上的肚兜针法花样儿很是眼熟,细想那是那个人的手艺!”父女俩一直都对宁君婕的名字闭口不提,只说是那个人,特别是宁德,对这件事情十分抗拒。毕竟也是自己的女儿,亲手把她推下了深渊,他心中还是有鬼。 “怎么可能!”宁德拍案而起,“尸首都丢到乱葬岗了,你我都亲眼所见!” “女儿总觉得那个宁妃娘娘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上回府中设宴,特意拿了枸杞试探她,可是却毫无反应!”宁汀兰越说越崩溃,“可是她明明那么像。后来被王爷发现了,他差点对我动了手,到现在也没有与我说过话!” 她想到这里就来气,她堂堂丞相府大小姐,明媒正娶得嫁入景献王妃,后来又为他添了世子,在季东林心中居然还比不上一个死了的庶人?! “你也是糊涂了,人都死了,宁妃是太傅幺女。这还能有假?”宁德听她这可说,也慢慢回想起宁君婕的不对劲儿来,但是此时只能压下心中的震惊先安抚好宁汀兰,免得她在季东林面前露出什么马脚来。 “可是......”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宁德打断。 “好了,他季东林再怎么样。也不敢对你如何,他还要倚仗着丞相府。”宁德说到这里语气颇为得意,“不然他手里什么筹码都没有,他拿什么跟皇上争。” 宁汀兰一听,也是有理,便也放下心来。 两人正准备从密室中出去,宁汀兰突然扭头看着密室东面的另一条更深的密道,悠长阴暗的隧道口让她有些瘆得慌。 “父亲,把这个填了吧。”她心中发寒。想起隧道那头曾经发生过得事情,遍体生寒。 “慢慢儿来。”宁德扫了那个隧道口一眼,“上回为了改造后院。大动土木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缓一段时间,走水也不能这么频繁的。” 宁汀兰点点头。两人正准备往上走,突然听见密室外有瓷盏掉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父女俩交换了一个惊恐得眼神。 “谁!”宁德喊了一声,同时脚下也没停着,赶紧先上前几步一把推开了密室的门,空荡荡的书房里空无一人,而原本放在书柜上的青花瓷瓶已经变成了地上的一堆瓷片。 宁德看见书房的窗户大开,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廊下懒洋洋的卧着一只猫咪,看见他后叫了一声,轻巧的跳上墙头转眼就不见踪影。 “野猫罢了。”他伸手合上窗户,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这种想法让人很不心安。 宁汀兰点了点头拉上了斗篷,“那我先回王府了。” “注意着些景献王,别让他被那女人勾了魂儿坏了大事儿。” 宁汀兰点点头,拉开书房的大门走了出去。 玉竹从书房中一路狂奔出来后在墙角直喘气,心有余悸得往后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追上来后,才停下来喘气。 她原本只是想进去送个茶,谁曾想书房里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玉竹看了几圈,发现有说话的声音从书架后面传来,还没等她凑近听,突然就看到桌案后面窜出来一个黑色的人影,玉竹吓得往后一退,桌案上的瓷瓶被她这一靠摇摇晃晃得掉了下来,砸碎在她脚边的地面上。 黑衣人看了她一眼从窗户里跳了出去,同时书柜后面传来一声宁德的怒吼。 玉竹想也不想拔腿就跑,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饶了小路跑到了丞相府的前院等宁汀兰出来,装作一副一直等在这里的样子。 宁汀兰匆匆走过,突然回头狐疑得看着她,“你方才做什么了,满头大汗?” 玉竹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自家主子的眼睛满是怀疑和审视,她故作镇定的开口道:“奴婢一直站在这里,日头太大了,晒得。” 宁汀兰转头看了看丞相府门前的几个小厮,也是热的满头大汗,这才放下心来,吩咐玉竹去备马车。 黑衣人从丞相府后墙直接跳了出去,绕过几条街道,不知何时已经把身上扎眼的黑色衣服换了下来,换上一身浅蓝色的长袍,青丝高束,摇着折扇优哉游哉得走进一家酒馆里,直接上了三楼雅间。 雅间里一个背影临窗而坐,手里把玩着杯子,窗口正对着丞相府的大门。 宁汀兰披着斗篷坐上马车的过程在窗口一览无余。 第七十五章 坐山观虎 那人一把收起折扇在掌心敲着。 “您可真是悠闲,我在这丞相府中胆战心惊,您在这儿倒是看了一出好戏呢。” “确实是一出好戏,如果不是你被猫挠了一爪子,这次的刺探可谓完美。”临窗而坐的人转过脸来,正是景献王季东林。 “您每次这么故意留机会,就是为了打听这么点儿无关紧要,鸡毛蒜皮的事儿?”陆书彦在季东林对面坐下,这张脸与陆凌焕有几分的相似。两人一母同胞,却效忠了不同的主子,兄弟二人最后难免分道扬镳。 季东林听到鸡毛蒜皮着四个字时。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盯着对面的人。 陆书彦举手投降,他就是嘴欠,居然当着他的面说那件案子无关紧要。 “行行行,我的错。”陆书彦的性格倒是与陆凌焕有几分相似,不过是更加洒脱不羁一些。故而这几年来,只为季东林做了一些暗中刺探的事,台面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两人的关系。 “可有什么新发现?”季东林并不理会他,只问起刺探的结果。 “宁德那个老东西书房里有间密室,王妃只是说你与她冷战,问该怎么办。”陆书彦回忆道。 “然后呢?”季东林想也能想到,他这几日对宁汀兰如此冷淡,自己这个王妃肯定是坐不住的,他稍微给个机会,她立马就来了丞相府。 “宁德说您还要倚仗丞相府,不会对她怎么样。”陆书彦说这话时小心打量着季东林的神色。 后者笑了笑,“他说的没错,确实要倚仗丞相府,不过宁德若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那也就太愚蠢了。” “王妃还说起来,宁妃娘娘像当年的那个人。”陆书彦回想了一下宁汀兰的语气,“我总觉得听她的语气,那个案子跟他俩脱不了干系。” 季东林手攥紧了茶杯。两年前丞相府的庶出小姐突然失踪,至今都没有找到,而这父女俩跟没事儿人一样,宁君婕失踪后没多久,宁汀兰就欢天喜地的嫁入了景献王府,有了世子也是之后没多久的事情。 季东林对宁汀兰的怀疑就是从大喜那日开始的。 她穿着嫁衣欢喜得看着他,季东林张口第一句就问,“你姐姐呢。” 宁汀兰当时笑了笑,“妾身没有姐姐。” “没有证据。只是猜测。”季东林喝完杯子里的茶,站起身来,“再等一等,本王一定会查清楚当初君婕到底是如何失踪的,他们两人又参与了多少。” 陆书彦不接话,也没有告诉他方才在书房中撞见玉竹的事情,那个人是宁汀兰的贴身侍婢,却好像也在窥探什么的样子。他并不打算告诉季东林而平白无故招来几句骂,他倒是觉得有意思得很。宁汀兰身边贴身的人又是奉了谁的命令在调查这个王妃呢,这就让人很费解。 季慕宸一觉醒来,躺在自己帝王寝宫的床榻上,常福在一旁垂手侍立。 “朕怎么了?”季慕宸坐起身,脑仁儿隐隐有些疼。 “皇上昨晚竹叶酒喝醉了,奴才扶着皇上回了寝宫歇息。”昨晚季慕宸在永安宫睡下后。宁君婕让常福进来把人带了回去,并且叮嘱不许告诉他。 常福虽然不知道为何,但还是照做。 季慕宸晃了晃脑袋,总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情。 “皇上,楚贵人在殿外求见。”常福等他起身穿上了袍子,开口道。 季慕宸挑了挑眉,“让她进来。” 楚连翘带着糕点来的,精致的桂花糕是江南的特色,味道也还地道。季慕宸伸手捻了一块儿尝了尝。笑着称赞,“不错。” 楚连翘红了脸,低头慢慢笑道:“皇上如若喜欢。臣妾日日给皇上做。” 季慕宸握住她的手,“朕可舍不得爱妃如此劳累。” 这句话直接让她耳尖都红了,低头笑而不语。 “你知道朕最喜欢你什么?”季慕宸突然开口。她低着头摇了摇头。 “朕喜欢你纯粹。”他感觉说出纯粹两个字时,楚连翘的手颤了颤,季慕宸只当做没有察觉到的样子,继续开口,“就像那江南水乡的池子一样,清澈纯,跟宫里其他的人完全不一样。” 楚连翘抬头看着他,盈盈一双眉眼满是柔情,“皇上喜欢臣妾,难道不是因为臣妾与宁妃娘娘长得像吗?” 这么快就说了真心话,季慕宸自己都有些意外,他在心里暗暗嘲笑。这宁德蠢就蠢在找了一个心志不坚的人来当细作,却还是不动声色得笑道:“你是你,她是他,朕喜欢你,跟你像谁没有关系。” 楚连翘看着季慕宸的眼睛,内心突然充满了负罪感。 她默默抽回了自己的手。不敢再去看皇上的眼睛。 “皇上厚爱,臣妾愧不敢当。” 晌午突然下起了大雨,宁君婕让蝶衣去打听打听季慕宸在做什么,蝶衣回来告诉她,楚连翘进来乾清宫,到现在也没出来。 宁君婕沉默不语,蝶衣在一边儿有些急了,“娘娘,昨日皇上来,您为何要让常公公送回去呢?如今被楚贵人半路捡了漏。” 她没有回答,她一开始也只当是季慕宸为了气她才故意亲近楚连翘的,可是他怎么会干出这么荒唐幼稚的事情来呢?更何况他未免太宠着这个楚贵人了些。这就让宁君婕不得不怀疑季慕宸还有别的目的。 宁君婕不想去猜,也没有功夫去猜,因为玉竹在清晨又传来了消息。 这次的消息让她有些意外,玉竹说宁德的书房中有一个密室,密室里还有一条不知做什么用隧道。 玉竹只在密室外零零散散得听了几句,只能告诉宁君婕这么多,而最后一句才是让宁君婕最在意的,说那宁德的书房中有一个黑衣人,看见了她便从窗户中逃了出去。 宁君婕照例把纸凑到蜡烛上焚为了灰烬,皱着眉头,居然还有人在暗中盯着宁德,难道是季慕宸的人? 她还没想出个头绪来,便被蝶衣跑进来打断。 蝶衣浑身湿漉漉得看着宁君婕,“娘娘不好了!楚贵人出事儿了!” 第七十六章 一石二鸟 蝶衣连伞都没来得及打,直接跑进来。 宁君婕看她是这副模样,心下有些发慌,“怎么了,你慢慢儿说。” 蝶衣看上去很是匆忙,断断续续得开口,“楚贵人回宫路上下了大雨,从乾清宫到兰芷宫的路上被泼了油,楚贵人在鹅卵石铺的路上摔了一跤。伤的不轻的样子。” “就算她受了伤,你这么慌张做什么?”宁君婕虽然听到也是吃了一惊,在宫里如此明目张胆。手段又如此明显幼稚的谋害,她还真是许久没见过了。 “因为……因为那油是咱们宫里常用的桂花油,皇上如今正在兰芷宫,楚贵人身边的嫣儿非说是娘娘动的手。” 宁君婕的第一反应是冷笑,转念一想,既然季慕宸已经去了兰芷宫。连皇帝陛下都舍得放下折子移步了,虽然不知道他打着什么算盘,但如今事指她身,她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她这么想着,便叫蝶衣拿一把油纸伞来。 “娘娘?”蝶衣看着宁君婕神色轻松,仿佛是要去赴宴完乐一般。 “拿上伞。”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裙,“有热闹为什么不看,正好坐着也是无所事事。” 等宁君婕撑着伞走到兰芷宫,里面正热闹得很,季慕宸负手站在榻前神色不辨的看着楚连翘。 她进来收了伞,把油纸伞轻轻靠在墙边。 “宁妃娘娘?”嫣儿原本是跪坐在楚连翘身边的,一看见宁君婕立马跪起身子护着楚连翘,“宁妃娘娘,您就放过楚贵人吧!” 宁君婕定睛看过去,楚连翘的腿盖在锦被中看不清情况,嫣儿一起身护着她,她立马红了眼眶,江南女子特有的楚楚可怜让她不需要开口就已经我见犹怜。 “你胡说什么!”蝶衣看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把脏水全往宁君婕身上泼,终于忍不住站出来吼了一句。 季慕宸背着手一直没有开口,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只是看着脚下的地砖,没有制止嫣儿,也没有呵斥蝶衣,一反往常的看着底下人闹。 “就是你!”嫣儿跟着楚连翘训练了那么久,也不会被一两句话吓退,“我家主子在皇上那儿时就是你过来看得。你就是要确定我家主子在乾清宫,才好下手是不是!” “你!”蝶衣突然没了后话,嫣儿说得一点儿不错,她奉宁君婕的命在乾清宫看了看,接着楚连翘就出了事儿,她百口莫辩。 “本宫让蝶衣去的。”一直一言未发的宁君婕突然开了口,“原本想去给皇上送些东西,但是看着楚贵人在里面,本宫便没有去。怎么,这也能怪到本宫身上?” “内务府近期的桂花油全部送到了永安宫,你解释一下。”一直没说话的季慕宸突然开了口,倾向已经很明显了。 宁君婕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实在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了什么药。 “从前臣妾宫中走水引燃的就是桂花油,难道那火也是本宫自己放的?”她第一次和季慕宸在外人面前硬碰硬。宁君婕抬头和他对视。 季慕宸突然皱起眉头,微微摇了摇头。 宁君婕一脸茫然,他这是在给她使眼色?可是什么意思她完全不明白啊,难道让她认下这个罪? 季慕宸接着开口道:“那是宫中内奸,你如今的宫人都是你自己挑的,难不成还有问题?” 宁君婕完全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漏洞百出的话,心里一股子不服涌上来,刚想争辩些什么,却张了张嘴。一个字没说。 她看着季慕宸,他的脸色不同往常。 榻上的楚连翘也没有动静儿,只红着眼看着季慕宸。一副被欺负了没人做主的模样。 宁君婕倒是真的更喜欢婉仪那种能说话的,楚连翘这不温不火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有些心烦。微微蹙起了眉头。 “既然无话可说,那朕不得不秉公处理了。”季慕宸上前两步站在楚连翘身前,两人互相看不见对方的脸,他冷眼瞅着宁君婕。 蝶衣还想再争辩些什么,却被宁君婕一把摁住,一字一句得开口,“臣妾全凭皇上处理。” 蝶衣难以置信得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皇上,这两人今天都太过反常,谋害宫妃这等大事,就处理得如此草率。 “既然如此,你这几日便先在自己宫中冷静冷静。”季慕宸走过了宁君婕身旁,把她方才放下的伞重新拾起来,递到她手中。 宁君婕发觉楚连翘看着两人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仿佛在季慕宸看不到的地方挑衅她一般。 季慕宸把伞放到她手中,再旁人看不到的角度顺势握了握她的手,“朕会处理好”。 宁君婕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她侧头看了看楚连翘,收回眼神微微叹息了一句,“臣妾相信皇上。” 这一句一语双关,季慕宸点了点头,宁君婕重新执起伞,头也不回得走进了大雨中。 楚连翘似乎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怯生生得开口唤了一声,“皇上……” 季慕宸看着宁君婕的背影深吸来一口气,慢慢开口道:“朕还有要务在身,你好生歇息。” 季东林回府后,看见宁汀兰坐在后院,低眉逗弄着怀中的小世子,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他脸上挂起一个微笑走进去,既然宁德说他不敢,他当然要顺着宁德的意思来,太早和丞相府分道扬镳不是什么好事。 “景云今日乖不乖。”季东林突然开口,把宁汀兰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她喜不自胜得把孩子递给乳母,笑吟吟得迎上前来。 “景云乖得很,就是很想念父王。” “那本王往后还是多留在府中,”季东林把孩子从乳母怀中接过来,伸手拨弄着孩子的脸,看着孩子,话却是对着宁汀兰,“免得你再一个人待着没事儿到处乱晃。” 宁汀兰手一抖,抬眸看了看他。季东林并没有看她,反倒是摇了摇头逗弄着孩子咯咯得笑,她捏着襁褓的一角的手慢慢握紧。 第七十七章 身份疑云 宁汀兰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妾身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季东林仍旧是看着孩子,一副闲聊家常的语气,“本王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怕你一人在府中太过无趣,最近京中不太平,你出门倘若是遇到什么危险,本王会忧心的。” 宁汀兰看他一幅真挚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她总不能自己去挑事儿让季东林无端起疑。 “说起来,府门前的家丁说你今日外出了。去哪了?”季东林把孩子还到乳母怀中,拍了拍袖口的褶皱,眼睛看着着宁汀兰。 “妾身去城南的庙里上了两炷香,为王爷和世子求平安。”她早已经编好了理由,甚至让人去城南求了两个香囊,此时季东林问起来她便让人拿了出来。“王爷戴在身上吧。” 他点点头,宁汀兰低头去系在他腰间。季东林看着她的发顶开口,“这平安还是要亲自去求才灵验,王妃有心了。” 季东林把亲自两个字咬得极重。宁汀兰系香囊的动作顿了顿,还是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过得模样抬头,“王爷这么客气做什么,咱们一家人说这些话倒生疏了。” 季东林看着她温和的笑脸,脸上也挂着一抹笑意,眼里却仿佛腊月寒霜。 陆书彦蹲在景献王府的屋顶上,在心中把景献王问候了八百遍,原本他今晚是要去看漂亮姑娘的,结果季东林一声令下,他大半夜的只能在这儿蹲房顶。 凡是只要一涉及那个女人,这景献王的反应就仿佛脑子是一团浆糊。 陆书彦打了个哈欠,想着今晚大概是没戏了,这么安慰着自己,正准备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离开,底下厢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暖黄的灯光从门缝投影到地上。陆书彦重新蹲下,定睛去看,那就是他今天在书房中看见的那个小丫鬟。 他隐在房屋的飞檐后,看见玉竹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得查看了一番,才转身合上门,里面传来宁汀兰懒洋洋得一声,“玉竹,把灯灭了。” 玉竹被吓了一跳。赶紧回去熄了灯,屋子里一片漆黑,想来宁汀兰是歇息了,看来她鬼鬼祟祟要干的事儿是背着自家主子的。 陆书彦原本是要来看宁汀兰今晚会不会有异动,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一路跟着玉竹走到了后院,看见她招呼来了一只信鸽,悄悄把一张小纸条绑在了它的腿上,将鸽子重新放回了寂静的夜幕中。 陆书彦悄无声息得翻上屋顶。在玉竹转身离开后一把将鸽子抓了回去。 季东林的书房里还亮着灯,主人坐在桌案前,手里捏了一块儿帕子,指腹细细摩曳着上面刺绣的纹样。 门外响起三声扣门声,他将帕子收回书房的暗格中,开口道:“进来。” 看见陆书彦手里抓了一只扑棱个不停的鸽子。季东林微微皱了皱眉头。 “王妃今日早早儿得就睡下了,不过我倒是有个更稀奇的发现。”他得意洋洋得把鸽子腿上的纸条解下来递给季东林。 季东林接过来慢慢展开,上面的字迹很潦草,看得出写字的人并不怎么熟练,他眯着眼才认出来写的是,“王爷对王妃起疑”。 季东林将纸条重新卷起来,“看清楚人没有?” “那是自然。”陆书彦方才听到了宁汀兰唤玉竹的名字,现在却转眼就忘,“王妃身边的一个丫鬟。老是跟着她的,叫个什么......竹?” “玉竹?”季东林对宁汀兰身边的丫头并不熟悉,唯独这个印象深刻。因为这个从前是跟着宁君婕身边的。 自从宁君婕消失后,玉竹就跟着宁汀兰了,又是谁能够控制玉竹向他们传递消息呢? “这消息可不只是针对着王妃的。还写了你,不得不注意了。”陆书彦拿着纸条看了半天才,弄清楚写了什么,“不过那头儿也真是的,不会找个会写字的,这字跟画画儿似的能看清么。” 季东林十指交叠想了想,开口对陆书彦说道:“把纸条放回去,鸽子也放回去。” 陆书彦还在研究着纸条儿,听到他这一句,难以置信得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查一查?” “当然要查,”季东林把下巴搁到交叠的十指上。看着他意味深长得开口,“还得从源头查起。” 陆书彦几乎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该不会是让我追着这只鸽子找到传递消息的终点吧。” “就是这个意思。”季慕宸眯眼笑了笑。 陆书彦看着他一脸认真的神色,只得无奈得认命,把纸条给重新卷了回去,出门将鸽子放出,然后一路运起轻功跟在信鸽后面。足尖轻点过几座屋顶,信鸽直直的飞入皇城内。 陆书彦冷笑一声,看来这是季慕宸的手笔了,不过刚准备回去复命,脑子突然灵光一现,季慕宸怎么可能如此大费周章?于是赶紧运起功追了上去。 夜半时分宫内守卫相对松懈,且又不是帝王的乾清宫,陆书彦一路跟着信鸽追到了一处宫门前,看见鸽子落在宫苑的地上咕咕叫了两声,一个宫人打开门将鸽子抱了进去,这下可以说是证据充分了。 他抬眼记住了宫苑的名字,这才转身回了景献王府。 季东林还在等着,陆书彦进来后开口道:“往宫里去了。” “皇上若是想打探何,必用这么曲折的方法?”季东林眉头揪到了一起,季慕宸简单利落的方法有很多种,怎么可能选了这最麻烦的。 “自然不是皇上。”陆书彦一脸惊异得开口,“鸽子飞进了一个宫苑被抱走了,我看了看,叫永安宫。” 季东林猛地起身,陆书彦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他两眼直勾勾得盯着陆书彦,“你方才说,叫什么?” 他完全没想到季东林的反应会这么大,很是认真得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没念错啊。 “永安宫。” 季东林的脑子里嗡得一声一片空白,宁君婕在调查他? 第七十八章 真心 自从楚连翘摔了腿后,季慕宸便日日过来探望,几乎是夜夜留宿。 及至她的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季慕宸又给了她随意出入乾清宫的特权,完全是一幅专宠的架势。 而对于宁君婕,季慕宸似乎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一样,一直不闻不问。 蝶衣眼看着早就过了一月之期,皇上那边儿却一点儿动静没有,不由得有些着急。看着天天优哉游哉自娱自乐的宁君婕,总是欲言又止。 宁君婕看着她整日跟在自己身后又不开口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道:“你要说什么直说。” “娘娘您一点儿也不着急吗?”蝶衣义愤填膺。“皇上完全被那个楚贵人迷昏了头,根本就忘了娘娘。” “忘了便忘了,”宁君婕一幅无所谓的样子,低头去看着池子里的鱼,“玉竹有没有再传消息过来。” “玉竹说景献王妃这几日都没有再去丞相府,似乎是跟上一次的事有关。”蝶衣撇撇嘴。还是转移了话题,暂时放下了这件事情。 “景献王怀疑宁汀兰吗?”宁君婕这回倒是神色凝重起来,季东林怎么会突然怀疑起宁汀兰来,难道他也在调查着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季东林和自己调查着同一件事情。 季慕宸这日上朝后又召开了议政会,在议政堂和几个大臣商量着什么事宜,楚连翘到乾清宫的时候他仍旧没有回来。 楚连翘拎着食盒自己进了乾清宫,宫中此时没有什么宫人,她放下食盒,四下看了看,慢慢绕到季慕宸平日理政的桌案后面。 楚连翘鬼使神差得伸手,她记得上次她来的时候季慕宸在看一张攻防图,看见她进来便收了起来,放进来桌案的阁子里,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慢慢把阁子抽开,将攻防图拿了出来慢慢展开。眼睛上下扫过两遍,在心中全部记了下来。 突然,门外有了动静儿,嫣儿特意站在门外放风,楚连翘听到季慕宸的声音,问嫣儿怎么在这里,她回答的时候特意提高了声响,让楚连翘能清楚得听到。 “楚贵人在里面等着皇上呢。” 楚连翘赶紧把纸叠起来匆匆放回了阁子里,刚收拾好换上一幅温和的笑意。季慕宸便推门进来了。 “等了多久了。”季慕宸走过去,执起她的手。 “臣妾刚来。”楚连翘拿着食盒,“想着皇上没用早膳,便特意做了些点心来给皇上。” 季慕宸点点头,趁着她转身过去拿点心的一瞬间,低眸看了看桌案上的阁子,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季慕宸眼中染上一丝一闪而过的笑意,等楚连翘回过神把东西放到他跟前时,他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神色。而是一脸笑意得注视着她。 “皇上看着臣妾做什么。”楚连翘抬了几次头,都刚好对上季慕宸的眼睛,遂低下头,语气很是羞赧。 “朕看着你心生欢喜。”季慕宸声音温柔似水,楚连翘的手却顿了顿,随后恢复如常。 “你腿伤没好全。以后不要再日日往这边跑了。”他伸手捏起一块儿糕点,开口道。 “皇上腻烦臣妾了?”楚连翘的笑声软软糯糯,让人凭空生出一股子爱怜来,“臣妾若是不来,皇上会想念臣妾的点心吗?” “朕当然想念,朕日日去你的兰芷宫。”季慕宸将她的衣袖牵过来,笑的如三月暖阳。 楚连翘愣愣得看着他的脸,心中突然有些慌张。 “臣妾先告退了。”她突然收回手,眼神有些闪躲。季慕宸点点头,看着她走了出去,眼神渐渐冰冷下来。 这楚连翘还是沉不住气。宁德那个老东西果然还是不会挑人。 楚连翘疾步走回了兰芷宫,坐在桌案前抚着胸口慢慢的叹了两口气,拿出纸笔。把脑子里刚刚记下来的攻防图一点儿不差得复刻了出来。 这些日子以来,宁德不仅让她学着模仿宁君婕,更让她锻炼了记忆里,如何快速记住复杂的图纸和文字,她没花多久便把图画了出来。 嫣儿看着桌案上的图纸,正准备卷起来,拿出去交给与宫外互通消息的宫人,楚连翘却突然拦住了她,将图纸一把撕开揉成了两团。 嫣儿目瞪口呆得看着她行云流水的操作一气呵成,楚连翘拿出另一张纸,画出另一张攻防图,凭嫣儿的眼力都能看出来。跟刚才那张完全不一样。 “主子,您疯了?”随楚连翘一同入宫的还有宁德的心腹,也就是传递消息的人,此时就在殿外,嫣儿只能低声开口,“丞相若是发现了。您会惹祸上身的!” “可是我不能害他,他那么好......”楚连翘满脑子都是季慕宸的笑颜和温柔似水的语气,“嫣儿,皇上会保护我的,我不想再跟着丞相了!” “主子......”嫣儿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现在看着她乞求的神色,只能点了点头,“好。” 嫣儿拿着那张假的攻防图出了兰芷宫,一个看似宫人的人在门外等了许久,见她过来赶紧接过递过来的东西,塞进袖中。 “怎么那么久?”那人有些不耐烦得问。 “这图太复杂了。”嫣儿面不改色得说道,一脸淡然的神色,等那人应了一声转过墙角身影彻底消失时,她才松下一口气,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 宁德将图纸铺开,细细打量了半日,冷笑了两声。楚连翘那个小丫头片子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却因为太过刻意修改,连皇城结构都改变了,他虽然不知道攻防,但是皇城的结构可以说是烂熟于心的。 “大人,有什么不对吗?”身后的人听见宁德冷笑,心里有些发怵。 “小小的丫头片子敢在本相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宁德声音冷若冰霜,当初选中楚连翘时就怕她心志不坚,只是没想到是这种随随便便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了的蠢货。 “看来要给她一点儿教训,让她掂一掂自己几斤几两,才能好好儿办事儿!” 第七十九章 水落石出 楚连翘夜半从梦中毫无征兆得醒来,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等她发现这不对劲的源头时,差点惊叫出声儿。 她的床榻边站着两个人,而她的嘴里已经不知道被塞了什么东西,完全堵住发不出声音,楚连翘惊恐得看着隐在黑暗里的两个人,发现嫣儿也在床榻边,浑身被捆着。 这里是皇宫大内。这些人竟然如此明目张胆,楚连翘的后背发寒。 “你可还记得自己入宫的目的?”黑影中的一个开了口。 “求求你们,放过主子吧。不会再有下次了!”嫣儿哭着哀求,楚连翘却难得硬气一回倔强得看着两人。 “敢在攻防图上动手脚,不给你一点教训,怕是不会长记性。”床榻边的人阴阴的笑了笑,手里出现了一把明晃晃的刀,慢慢放到嫣儿的脖子上。 见着这般楚连翘慌了。“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主仆二人戏演得好哇,既然不能杀你,杀一个奴才以儆效尤,若是还有下次,自己好好儿想想。”黑影里的人脸慢慢出现,便是嫣儿交递攻防图的那个伪装成宫人的细作。 “不!”楚连翘彻底慌了,刀已经在嫣儿的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痕,“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真的!别杀她!” 刀一点儿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血蜿蜒而下,楚连翘动不了,只能挣扎得看着嫣儿绝望的眼神。 突然,窗外射入几十只箭矢,七八只正中两个穿着夜行服的人,可惜没有伤到要害。 两人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三更半夜会有人埋伏在此,赶紧撒开手里的嫣儿,匆匆忙忙得想从后窗跳出去,后窗却也突然射入许多箭矢。 其中一人低低咒骂了一声。推开前门想要硬闯出去,却正好看见负手站在庭院中央的季慕宸,他的身前是数排弓箭手,弓如满月的正对着两人。 “朕原先还想留个活口,让你们谁回去向你们主子描述一下今夜的惊心动魄呢。”他背着手,惋惜得笑了笑,“不过真可惜,朕突然改变主意了,既然已经开了杀戒。自然要处理干净。” 季慕宸的笑容在黑夜里看起来如鬼如魅,诡异非常。 楚连翘听见季慕宸的声音放下心来,旋即又心里有些发寒,不知道他已经了来了多久了,听到了什么。 还有些事情即使她不愿意承认,但已经是事实了。 季慕宸在下令放箭的时候,根本没有顾忌她还在里面。 楚连翘突然宁愿他没有来,让她就这么死在一个美梦里。 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刀光剑影间没一会儿。楚连翘听见了让人感觉非常不好的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往后缩了缩,季慕宸已经走了进来。 眼前的好像还是那个皇上,温柔似水,可是他的眼睛里却变得毫无感情,折让楚连翘无比的慌张。 “皇上......”楚连翘被绑得结结实实,怯生生得叫了一句。 季慕宸走过来。没有应她的话,只低下头一言不发得开始解绳索的结扣儿。 宁君婕抬眼看见陆凌焕明目张胆得坐在永安宫的房顶上,一坐就是一天,便知道今天是季慕宸动手的日子了。 “皇上是故意让那些觉得宫中戒备松懈,好请君入瓮再瓮中捉鳖?”宁君婕悠闲得坐在树底下,拿针线穿着桂花,这是新秋的第一批桂花,香味格外清新。 陆凌焕谨记自己的任务,把自己当个死人。完全没有开口。 “皇上也真是狠心,对美人儿也下这样的狠手,那腿摔得我都心疼。”宁君婕故意拿季慕宸说事儿。挑衅着陆凌焕。 后者终于翻了个身儿忍不住开口,“宁妃娘娘,您平日里好像没这么爱说话。” “没办法。人在宫里憋久了就是这样。”宁君婕耸耸肩,一个儿没留神,针尖扎在指尖流出一滴血来,鲜红的血滴在明艳的桂花上,香气中染了一丝血腥气。 “可惜了。”宁君婕叹息,不知道是说花,还是楚连翘。 陆凌焕只当做没听到,这几日潜进来的人陆凌焕全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过去,只是前几日的陆书彦让他有些吃惊,皇上说今日宫中会有异变,届时护好永安宫上下。 季慕宸让宁君婕软禁的主要原因,还是让她好好儿待在永安宫中。以免卷入这趟浑水。 陆凌焕心中叹息,皇帝陛下真是嘴硬心软。 楚连翘看着季慕宸不说话有些慌,后者只是耐心得解着她身上的绳索,她顿了顿开口道:“皇上,臣妾知错了。” 季慕宸轻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笑些什么。她更加慌乱了。 嫣儿原本看着季慕宸来了心下安定了下来,主子说过,皇上会护着自家主子的,可是为什么他不说话呢? “皇上,求您救救主子。” 嫣儿的话没说完,便被季慕宸侧过脸来的一个眼神打断,“你家主子只身入朕的乾清宫盗攻防图,还需要朕救?” “可是.....” “够了!”这次是被楚连翘制止的,嫣儿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后面那句,可是主子把图改了啊! 季慕宸解开了绳索,慢慢坐到楚连翘对面,脸上还是那个温柔的笑容,楚连翘却觉得心慢慢沉下去。 “我先告诉你,五柳亭是朕随口胡诌的,根本没有这种地方。”季慕宸开口说了第一句,就把楚连翘的一腔期待打得粉碎。 “皇上......”她愣了愣,接着笑了出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臣妾了吗?” 季慕宸浅笑着摇摇头,“更早。” “在朕见你的第一眼,让你留下来,就是为了今天。”他这一句,让楚连翘所有的爱恋化为粉碎,从一开始这就是一盘棋,只有她一个人变成了弃子,而自己却当了真。 楚连翘笑笑,“我像宁妃娘娘吗。” 季慕宸点点头,看着她,仿佛在透过皮相看什么别的人。 “如果今日这里是宁妃娘娘,皇上会如何?” “她不会做这种事情。”他几乎没有犹豫,“更何况,你们没有可比性。” 没有可比性, 她连攀比都够不上资格的那种。 第八十章 虚情假意 季慕宸看着楚连翘的神色从期待转为失望再到悲戚,没有丝毫动容。 “你背后的人很聪明,凭着你这张脸,的确能在大选的秀女中让朕一眼看到你。”季慕宸最后一次伸手温柔得抚过她的脸颊,“不过皮相从来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楚连翘愣愣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殿外的卓煜走进来,抱拳向季慕宸复命,“皇上,人已经抓住了。” 季慕宸点点头。问他留住活口没有。 “箭上涂了麻沸散,这些人原本想自杀的,被拦下来了。”卓煜说完抬头。眼神扫过楚连翘和嫣儿,在看见她的脸时很是吃了一惊,这人与宁君婕长得未免太像了些,能把这样的人送到季慕宸身边的,除了那些个心怀不轨的人,还会有谁? 季慕宸满意得点头起身。“留下活口,朕要好好儿审一审。至于楚贵人......” 他瞟了楚连翘一眼,“带进冷宫,留她性命,朕还有用。” 嫣儿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季慕宸,看见他一脸冷漠才反应过来,哭喊着求他放过自家主子。 “嫣儿!”楚连翘出声想要阻止嫣儿,后者却不管不顾得叫喊道:“皇上,主子她是真心待您的!她没有把真的攻防图给出去,主子自己改了攻防图才会惹来今夜的灾祸啊!” “一个细作,谈什么真心。”季慕宸头也不回,“朕放进阁子里的攻防图原本就是错的。” “可是......” “嫣儿!” 楚连翘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过话,她身上总是带着江南女子的温婉大方,这是嫣儿第一次看见她这种模样。 楚连翘浑身发抖,没有再看季慕宸一眼,连嫣儿都能看出来她用了真心,他怎么可能瞧不出来,只不过她的真心对他来说。一文不值罢了。 嫣儿泪眼婆娑得看着自家主子,楚连翘自己站起身朝季慕宸行了一礼,“皇上不愧是皇上,是臣妾太过愚笨,不自量力。” 季慕宸没有回头,连一个最后的眼神也没有施舍给她。 卓煜招了招手,两个人上前来把楚连翘带走了。 “外头那两人,现在就押进地牢,连夜审问。”季慕宸负手。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卓煜点点头,所有人都撤下去了,常福上前轻声问道:“万岁爷,您去哪儿歇息?” “永安宫。”他想起多日未见得宁君婕,语气里多了几分柔软。 此时宁君婕还没有歇息,坐在灯下,手里握着那块儿玉佩愣神儿。 季慕宸进来的时候,看见殿内暖黄的灯光亮着,陆凌焕从上面轻轻巧巧得落到他身前。 “可有什么人来过?”他想着宁君婕与丞相府不和。怕宁德对她起歹念,特意让陆凌焕这几日过来看着。 “没有。” 陆书彦虽来过,但是他并没有告诉季慕宸,二人终归是兄弟,虽是不和,但陆凌焕依旧念着情面。 “朕进去看看。你去帮着卓煜审一审今晚那两个人。”季慕宸点点头,对陆凌焕的话没有任何怀疑。 陆凌焕暗暗松了口气,转身往地牢的方向去。 季慕宸推门进殿时,宁君婕只当是蝶衣,有些不耐烦得开口,“都催了三次了,本宫不困,你先下去,本宫再等等......” “你要等什么?”他开口一问。玉从宁君婕手里滑脱,落到桌子上。 “皇上?”她回头看见真的是季慕宸,有些不知所措。 “嗯?”季慕宸走过去。挑了挑眉,“说说看,这么晚不歇息。等什么呢?” 宁君婕微微别过头去不说话。 季慕宸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开口,“结束了。” “皇上会怎么处置她?”宁君婕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突然想起楚连翘脸红的样子来,同为女人,她知道楚贵人看着季慕宸时的眼神是真心的,竟然有些惋惜起来。 “这些你不用管。”季慕宸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他不愿意在宁君婕面前提起楚连翘,“朕说过,让你相信朕。” “好。”宁君婕顿了顿才开口说道。 帝王家的心思,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和心怀不轨的人,在他们这里就是毫无利用价值的废物。 季慕宸在永安宫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便往地牢去了,卓煜和陆凌焕连夜审问了昨晚捉住的两个人,季慕宸到的时候,看见两个人皱着眉头。站在地牢外不知道说着些什么,见到他走过来,连忙行了一礼“皇上。” “问出什么了?”季慕宸看着两人。 两人都是一脸的迟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开口。 “朕亲自去问问。”季慕宸看两人不说话,自己进了地牢。 再看见这两个人时,他竟一眼没认出来,卓煜和陆凌焕都是军营出身,下手只留一口气的那种,都被打成这样还没问出什么,季慕宸倒还真是好奇。 “说,幕后指使是谁。”他在两人面前的椅子上落座,抖了抖衣袍。 “宁太傅。”那个快要不成人形的人影嘟囔了一句。 季慕宸挑了挑眉抬头看着他,“你还真是条好狗,死到临头还护着你主子,再拖个人下水啊。” “不过。”他站起身,从身边的桌案上挑了把短刀,直直得插入那人的心脏,“你这句话,只会让我更肯定,你背后的人就是宁德。” 宁君婕趁着季慕宸离开的时候,带着蝶衣去了冷宫。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想去看看楚连翘,想去看看她的结局。 楚连翘缩瑟在角落中,冷宫里都是废弃的妃子,有本朝的,也有前朝的,楚连翘这种人,在这里只有被欺凌的份儿。 宁君婕找到她后,上前几步站在她面前。 楚连翘抬头看清她的脸时往后退了退,抵着墙角闭上眼拼命摇头。 “你是宁德的人?”宁君婕开门见山,“他为何要派你入宫?” 按照宁德那个老谋深算的性格,要做什么都应该稳而又稳,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动手,根本不会贸然派遣一个细作到季慕宸身边。 “都是你,都是你!”楚连翘捂着耳朵,看上去很害怕的模样。 第八十一章 罪魁祸首 “我什么?”宁君婕一脸茫然,楚连翘看见她就像看见了鬼一样,又憎又怕。 楚连翘不说话,几个月前的事情在脑海中浮现,那一日王妃和王爷不和,又气鼓鼓得跑回丞相府跟丞相诉苦,楚连翘那时不过是丞相府中的一个小丫鬟,在门外侍候着,偶然听到二人说着什么宁妃。丞相安抚王妃,告诉她小不忍乱大谋。 就在两人从里间出来时,丞相突然看见了楚连翘的脸。宁德站住了脚步看着她,她紧张得不敢抬头。 “把头抬起来。”宁德看着楚连翘,宁汀兰也停下了脚步,在她抬起头的一瞬间,两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人,长得和宁君婕太像了。 既然季东林现在和宁汀兰不和。那么宁德也不能把所有的宝都压在景献王身上了,是时候自己动手了。 再往后便是噩梦一样的训练,宁德让她处处模仿着宁君婕,最后送她入宫。 楚连翘在遇见季慕宸时,原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得到别人的真心,可没想到结果还是一场空欢喜,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宁君婕,她才是把自己推入深渊的源头。 “要不是你,王妃和王爷也不会不和,我就不会被送进宫!”楚连翘把手拿开,看着宁君婕,“就因为我和你长得像,我就要遭受这样的事情吗?” 宁君婕不说话,这个可怜人还没有明白,宫里就是这样,悲剧永远不是发生在她一个身上。 “那是因为你自己想要得到太多。”她轻轻开口。 楚连翘安静下来,不再说话。她没办法反驳,她看见季慕宸对自己那么好,她的确想要的更多,她想要季慕宸的爱,想要与他并肩而立。 “你要是没有那么贪心,不去奢望本不该是你的东西,又怎么会有今天?”宁君婕最后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得走了出去。 楚连翘和婉仪不一样,婉仪对自己做出的一切都不后悔。而楚连翘永远只会一味地责怪旁人和命运。 宁君婕走出了冷宫,刚才楚连翘说因为她季东林和宁汀兰不和,那个时间刚好是那次宴会后不久,那次宴会上两人出去到底说了些什么,她皱起眉头。 季东林总是在问她有没有见过那个故人,两年过去了,他一点儿都没能忘了当年的宁君婕,而且现在已经怀疑到了她身上。 那边,陆书彦跟在季东林身后进了一家酒馆。临窗往下看就是景献王府的后门。 “那个玉竹最近没有往外传递过什么消息了。”陆书彦自从发现了玉竹的秘密后,就一直靠着她这条渠道获取消息,玉竹日日跟着宁汀兰,比陆书彦知道的多。 季东林在窗边坐着点了一壶茶,低眸注视着后门的巷子。 没过一会儿后门被打开,玉竹走出来。低着头疾步拐出巷子,不时得回头看着身后有没有跟着别人。 “不是她没有,是换了个方法。”季东林瞥了陆书彦一眼。 “今日皇上在朝上处决了一个三品大臣。”他没有让陆书彦跟上去,反而是优哉游哉得给自己倒杯茶,呷了一口,“是宁德的人。” “宫里那位东窗事发,皇上为什么不直接动宁德?”两人早就知道宁德往宫里送了个人。 “现在动他,皇上没有这个把握能跟丞相抗衡,宁德两朝元老。关系网密密麻麻得遍布全朝,现在动他太过鲁莽。”季东林握着杯盏冷笑两声,“更何况。宁德这么急着往宫里送人,就是说明他与本王有了间隙,皇上正好留着他看看我们怎么窝里斗呢。” “那接下来呢?”陆书彦一脸茫然得看着季东林。关于朝堂上的事情他一窍不通。 “不能跟丞相府闹僵。”季东林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皇上想看到我们内讧,这次真是抱歉,不能让他如愿了。” 楚连翘在宁君婕走后缩在角落里,心里想着,与其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还不如自行了断时,突然身边多了一个人。 婉仪看着她的脸,突然阴寒寒得笑出了声儿。 楚连翘一脸惊恐得看着她,常听人说冷宫里有许多疯子,这该不会就是一个吧?! “要不是宁君婕刚走出去我,几乎都要以为你就是她了。”婉仪两只眼睛死死得盯着楚连翘的脸。带着一丝疯狂。 “你是谁?!”楚连翘已经退无可退,婉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 “我是谁不重要。”她已经没有了当初做皇后时的端庄优雅,自从进了这种地方后,她心中只有对宁君婕滔天的恨意。 昨日楚连翘进来后,婉仪远远地看了一眼,原本以为是宁君婕。可是没想到不过是一个细作。 “你恨宁君婕吗?”婉仪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 “我......”楚连翘怯怯得看着她,只顾着往后退,不敢说话。 “你长得和她那么像,可是命运却完全不一样,你难道就甘心这么老死冷宫吗?”婉仪的声音缓缓响起,仿佛有魔力一般让楚连翘的心砰砰得跳动,“她死了,这一切就都是你的了。” 楚连翘突然顿住,缓缓抬起头看着婉仪,后者正睁大了双眼看着她,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意。 “你想要我做什么?”楚连翘终于敢抬头正视着她,轻声开口。 季东林杯中茶尽,玉竹也从巷子那头跑了回来,偷偷溜进了后门里,他把手里的杯子放下,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发呆的陆书彦。 “最近王妃不去丞相府,你多盯着些宁德。”季东林起身叮嘱道。 “是。” 他不紧不慢得回了府,前院却并没有什么。 “王妃呢。”季东林远远看着管家着急忙慌得往后院跑,把他叫了回来问道。 “王妃在后院儿呢。”老管家跑到他跟前,擦了擦额上的汗。 “着急忙慌得做什么?”季东林皱了皱眉眉头,这院子安静得有些不正常了。 “王妃说府里出了奸细!”老管家一脸的慌张,似乎是要赶着过去劝架,“王妃说要把那人打死呢!” 第八十二章 掩盖是非 季东林来到后院,玉竹跪在地上,脸被抽打得通红,嘴角还有血丝渗出来。 宁汀兰坐在她跟前的椅子上,完全没注意到季东林一句站已经在了身后,开口甚是嚣张跋扈得辱骂,“我看就是你这个小贱蹄子,一直在偷偷摸摸往外传递消息!来人啊,给我打!” 玉竹哭着求饶。宁汀兰却充耳不闻。 “住手!”季东林终于开了口,宁汀兰回头一看,见是他。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惊慌失措。 “王爷?”宁汀兰明明看见他出了门,怎么现在又突然出现了,“王爷您怎么......” “本王怎么回来了是吗?”季东林上前两步把玉竹从地上拉起来,宁汀兰一脸怒意得看着他的动作,“本王若是不回来。王妃还真的打算在王府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死人?你可知我朝律法,动用私刑是什么罪?” “可她是细作!”宁汀兰见他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了自己的面子只是为了护着一个奴婢,有些下不来台,“我是为了王府的安危。” “你有何证据?”季东林将瑟瑟发抖得玉竹护在身后,冷冷得开口。 “那两只鸽子!还有她今天去了城东的药铺跟人交接情报!”宁汀兰指着身旁的家仆手里捉着的两只鸽子。 季东林看过去,上回陆书彦捉住的那只也在里面。 “鸽子是本王养的,药铺是本王让她去的,王妃还有什么疑惑吗?”他面不改色,这下连他身后的玉竹都愣住了。 这一切明明都跟景献王没有关系,他居然这么帮着自己? “王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季东林是为了护着玉竹而随口编造的,宁汀兰当然也能看出来,她原本以为他护着玉竹,是因为她是从前跟着宁君婕的丫鬟,可现在季东林已经知道她是细作了还如此护着她,这就让宁汀兰非常气愤。 “本王身正不怕影子歪,这景献王府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有什么好往外传递的。”季东林笑了笑。回头看了玉竹一眼,“跟我来。” 玉竹怯怯得点点头,她明白,如今只有这个王爷能护住自己了。 等两人回道书房后,季东林拿出帕子递给玉竹,让她擦擦脸,然后才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和宁妃娘娘开始联系的?” 玉竹手一抖,帕子差点掉到地上,刚松下来的一口气立马又提了起来。她跪在地上不知所措。有些慌张。 “王爷......我......” “本王都知道了。”季东林打断她,“你若是不说,难道想让本王把你交给王妃?” 玉竹一听到宁汀兰的名字浑身一抖,赶紧开口说了实话,“那次宫宴,宁妃娘娘找到奴婢,让我替她看着王妃,有什么消息立即禀报。” “你为何会听命于宁妃娘娘?”季东林一直疑惑得地方在这里,“宁妃是太傅幺女。你一直在丞相府,你们二人那次应当是第一次见面,你为何就立马听命于她了?” 玉竹以前是跟着宁君婕的,深知王爷对以前的宁君婕有多么的在乎,若是说出宁妃威胁她的理由,季东林就知道了当年她背叛宁君婕的事情。那么她会比在宁汀兰手里死得还要难看。 “宁妃娘娘手里握着奴婢家里人的性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但是玉竹从来没有做过对王爷您不利的事情啊,您要相信奴婢啊!”玉竹把自己做过的事情摘得干干净净,虽然不知道季东林为什么要护着自己,但是她能感觉得到这是自己的一线生机。 “行了,你拿着这些银两。”季东林从怀中掏出钱袋,“走吧,别被王妃抓着。” 玉竹呆呆的不敢伸手去接。季东林看着她,起身把钱袋递进她手里,“走得越远越好。能不能活下去看你自己的造化。” 玉竹赶紧道了谢,拿着钱袋跑了出去,季东林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宁君婕对宁汀兰的防备让他很是意外。他一直都知道两人不和,但是宁妃为什么要调查宁汀兰,这一点就让他有些费解了。 宁汀兰回了房后把门摔得震天响,屋内的小世子被吓得哇哇大哭,景云刚学会走路,原本就踉踉跄跄,这下直接摔到了地上。 她不耐烦的过去把景云抱起来,看着那张脸却突然来了气,一把掌排在景云的身上,不顾他哭的撕心裂肺,开口骂道:“你那个狐媚子娘,死了都不让人安生。死了还这么多事儿!” 景云就只顾着哭,你要来不耐烦得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不许哭!” 季东林突然推门进来把宁汀兰吓了一跳,他皱了皱眉头,俯身把景云抱在怀里,“怎么也不哄哄孩子?” 宁汀兰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季东林有没有听到前面那句话,若是听到就全完了。 “妾身......妾身......”宁汀兰意识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个母亲看到孩子哭成这样确实不该是这个反应。 “好了,该不会还生气吧。”季东林语气突然柔软下来。 宁汀兰愣了愣,便顺藤摸瓜得接了下去,摆出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要是真的把那个奴才打死了,你可知道风言风语被皇上听去了是什么后果?” 她没先到季东林居然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立马就消了气,一脸不自在,又羞赧得别过头,“妾身还以为王爷是......” “是什么?”季东林笑道,“本王还不是怕你出岔子。那个人本王已经私下结果了,下次不能再这么当着全府的面胡闹了。” 宁汀兰虽然被斥责,心中却开心得很,信以为真得点点头,“多谢王爷。” “谢什么,你我夫妻,一家人说谢多生分。”季东林把那天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这可是你说的。” 宁汀兰娇羞得笑了笑,过去靠在他怀中,心中无限幸福,以为季东林终于回心转意,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没看到那个人脸上,浮现出的凌冽冰冷的笑意。 第八十三章 伺机 楚连翘看着婉仪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凑过来,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液体。 “只要一滴,就能要她的命。”婉仪的眼神近乎疯狂,她想看着宁君婕死,如果可以,最好生不如死。 “可是......可是咱们都在冷宫里,怎么接触到她?”楚连翘恨归恨,看着婉仪手里的东西还是十分抗拒和害怕,别开眼睛不敢去看她。 婉仪凑过去强迫她看着自己。 “你难道不恨吗?”她的眼神幽幽得散发的引诱的气息。让楚连翘心中的恨意一点一点被勾出来,慢慢膨胀成杀人的欲望。 “我在外面,还有一个人。”楚连翘慢慢开口。 在宫中御膳房干活儿的人是宁德安排的。虽然只是在御膳房干一些杂活儿,却还是能打听道不少旁人听不到的消息,这么久也没有被发现,这个人在府中曾经和楚连翘有过交集,两人算是有一些情分,她也能感觉到这个人对自己不一般。 不过可惜的是。楚连翘心中早就被欲望填满,一心只想得到季慕宸的宠爱。 晚间,来冷宫送膳食的小宫人被婉仪拉到一边。 她从怀中掏出从前做皇后时的金镯子,塞进那人的怀中。 原本还在挣扎得人一看见金子立马安静了下来,把金子塞进怀里看着婉仪,“你想干什么?” “没别的,你只需传个话儿,让你们御膳房里那个东子晚上过来一趟就行了。”婉仪早就放下了做皇后的仪仗,好言好语得说道。 那人甸了甸怀中的金子,点点头。 夜半时分,冷宫外悄摸溜进来一个人影,闪进了亮着昏黄灯光的一个偏殿里。 “东子!”楚连翘看着来的那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 “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东子看见她一身布衣,脸上也是憔悴的神色有些心疼,“我想办法带你出宫去。” “别傻了,怎么可能。”楚连翘摇摇头,从怀中把药掏出来塞到他手上,“你只需要帮我做件事情就好了。” 东子愣愣得看着手里的东西。“你这是做什么?” “把这个放进宁君婕的饭菜里。”楚连翘眯着眼睛说道,“只要她死了,我就能回道皇上身边了。” “连翘你别傻了,怎么可能呢!”东子难以置信得看着眼前的人,“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楚连翘一听他这语气有些急了,“你若是不帮我,来日喝下这个得就是我了!” “不会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出宫去!”东子有些着急,拿手比划着。“咱们一起逃走吧。” “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楚连翘一把甩开他的手,“我要拿回我的东西,我要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你能给我吗!” 东子愣愣得看着楚连翘,他沉默了半晌,默默垂下头,“好,但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咱们往后别见面了。” 说完拿着药推开门跑了出去。楚连翘愣愣得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你不懂,我只不过是不想再过那种生活了。” 可是已经没有人再回答。 宁君婕这几日一直没有什么胃口,季慕宸给她送了一只猫过来养着,想给她找点儿乐子,奈何她生来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仍旧是每日兴致缺缺。 刚入秋正好好吃鱼的季节,季慕宸安排御膳房,做了些开胃的酸甜口的东西送过来,其中就有一道松鼠鱼。 宁君婕仍旧是对着一桌子菜拿不动筷子,最后放到快凉了也只是吃了两块儿乾清宫送来的鲜奶糕。 “这鱼扔了浪费,给那猫吃了罢。”她看着一桌子菜有些惋惜,随手指了指那盘子鱼,对蝶衣说道。 “是,娘娘。”蝶衣把鱼拿出去喂猫。宁君婕吃了两块儿糕点,甜腻腻得卡在喉咙里,便给自己倒了盅茶。还没等两口入肚,庭院里突然想起蝶衣的一声尖叫。 她手里的茶杯被吓得磕在了桌案上,外面庭院里的宫人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闹腾些什么,宁君婕起身去查看,就看见一堆人围着庭院的角落。 “出了什么事儿。”宁君婕皱眉开口问道。 “娘娘。”蝶衣一脸心有余悸,“那猫突然死了。” “死了?”宁君婕虽然不喜欢猫,可毕竟是季慕宸送来的,就这么没两天便死了有些不好交代,“本宫去看看。” 她走上前,那猫侧倒在地上,两眼泛白,口鼻出血,死相很是凄惨。 很明显是中毒死的。 宁君婕往后退了两步,制止了那个想把猫抱起来去埋掉的宫人。“别动它,宣太医。” 她看着那猫,今天没吃什么特别的,除了自己给的那一盘鱼,宁君婕的眸子暗了暗,回头叮嘱道:“桌子上的菜别撤了。全都留在那儿。” 太医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猫的尸体已经凉透了,太医把针插进去,不多时取出来,一片漆黑,太医闻了闻,变了脸色,“这是浓缩的烈性鹤顶红啊,一滴毙命,更何况是这猫!” “你看看是不是这鱼里的。”宁君婕指了指那鱼,太医拿出另一根针试了试,回头冲她点了点头。 “再去看看里面那一桌子。”她感觉气血涌上头顶,有些站立不稳,眼前发黑。 宁君婕被蝶衣扶着坐在椅子上,蝶衣给她重新倒了一杯茶,她只是握着,并不下口,等太医过来禀报时,宁君婕手里的茶还一口没动。 “除了那盘点心,余下的菜里都有,只不过那个鱼里最多。” 宁君婕听后,一杯茶直直得摔落在地面上砸得粉碎。 那糕点是从乾清宫哪来的,余下都是御膳房送来的,她心有余悸,不管她吃了哪个,现在倒在那儿的就是她了。 太医眼见眼前这景象不敢开口说话,众人正沉默之时,季慕宸从门外走了进来。 “查的怎么样了?”季慕宸开口问太医。 “每道菜里都有。”太医话已出口时候,感觉皇上的眼神冷了几分。 “你吃了没有?”季慕宸转过脸看着宁君婕。 宁君婕摇摇头,蝶衣开口道:“亏得娘娘这两日胃口不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皇上!” 第八十四章 悔不当初 他看了蝶衣一眼,对着身边的常福冷声开口吩咐道:“去御膳房查,若是没有人站出来今日当班的全部死罪,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季慕宸就在永安宫里等着,没过多久,常福就带回来一个人,正是婉仪塞金子让传话的那个人。 原本这人收了钱不准备把东子供出来,可是一听说要把当班的全部处死的时候,赶紧告诉常福自己知道。 “把你方才的话再向皇上说一遍。”常福眼神示意那人。那人上前两步跪在地面上。 “小的昨日晚间,看见东子偷偷摸摸得从房间里溜了出去,小的心下怀疑这小子大晚上的上哪儿去。就跟了上去,他竟然去了冷宫,回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今日永安宫的膳食也是他负责送的!”那人振振有词,把自己干过的事儿摘得干干净净。 常福上前两步,把袖中的瓶子拿出来,放到季慕宸跟前的桌案上。 “这是奴才在那人的枕头底下搜出来的。和菜里的毒一样。” 季慕宸的眼神冷了下来,声音似乎也带上了冰碴子,“人呢。” 常福稍稍有些迟疑,“奴才们查过去时,那人就已经自尽了,服毒死的,什么也没问到。” 宁君婕虽然不喜欢赶尽杀绝,但对方每道菜都下了药,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她也不会说善良的就这么得过且过了,故而此时并没有插话。 “既然去了冷宫,就从冷宫开始查起。”季慕宸没让宁君婕跟着,自己带着常福过去,冷宫中想要对宁君婕下毒手的无非两个人,一个婉仪,一个楚连翘。 他带着人进去的时候径直走到了楚连翘的厢房,让常福去找婉仪。 楚连翘穿着一身粗布衣裙,看见季慕宸的时候愣了愣。先是欢喜,然后背过身去焦灼得找着什么,“我的裙子呢,不能让皇上看见我这个样子!” 季慕宸微微叹了口气,让人把她带过来,等她安静下来,季慕宸冷眼看着她,“你知道一个叫东子的人么?” 楚连翘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猛地一愣,脸上的笑容凝固。 “朕看你是知道了。说一说。”季慕宸看着她变了脸,便知道她也参与了此事。 “他招供了?”楚连翘摇摇头,不敢相信东子会出卖自己。 “他死了。”季慕宸的声音毫无情感,仿佛一个晴天霹雳砸在她身上。 “不可能!”楚连翘突然情绪有些失控,抬头看着他,“你骗我!” “说,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季慕宸没工夫看着她在这里伤春悲秋,直接开门见山得问。 “都是她,抢了我的东西!”楚连翘眼见事情败露也不再伪装什么。“她毁了我的人生!” 季慕宸皱了皱眉头,楚连翘现在情绪完全失控,根本问不出什么。 他原本想起身去看看婉仪,问问她有没有参与此事,这时常福从门外匆匆跨步进来,低声道。“皇上,死了。” 又死了? 季慕宸回过头看着常福,后者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先是东子服毒自尽,然后是婉仪畏罪自杀。 “带着的太医看过,已经断气多时了。”常福想着那个画面,还是不要描述了。 “大概是听到那人自尽的风声先自行了断了。”季慕宸看来楚连翘一眼,意味深长得开口道。“这两人算是替你死了,不过再有第二次,朕决不轻饶。你这条命,朕留着还有用处。” 楚连翘呆呆得看着季慕宸毫不留念得拂袖而去,突然想起最后那一晚东子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跑。 她慢慢跪坐到地上。如果她没有入宫,如果她放弃荣华富贵跟着东子走了。 一切,大概不会变成这样吧。 宁君婕在永安宫等着季慕宸回来,后者进来后一脸面色不善,她就知道肯定是没处理好。 “皇上怎么了?”宁君婕端着茶走过去,轻轻放到季慕宸面前。 “婉仪是主谋,但是自尽了。”他喝了口茶,并没有提到楚连翘的名字。 宁君婕愣了愣,她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从前那婉仪是个什么样的人,骄傲又高贵,现在居然落得个在冷宫中自尽的下场。 “不管怎样。人没事就好。”季慕宸侧过头看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留一个太医在永安宫中,每日的膳食都要检查过后才能入口。” “皇上,臣妾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宁君婕想推辞,原本楚连翘被打入冷宫后年自己就再一次成了后宫中的众矢之的。现在这么大张旗鼓得搞这些事情,她不知道背后又会生出多少的风言风语。 “就当是让朕图个心安。”季慕宸的语气不容拒绝,宁君婕也只能乖顺得点点头由着他安排。 宁汀兰自从那日玉竹的事过后,与季东林便重归于好,仿佛回到刚成亲时的恩爱模样。 月底,季东林照例进宫给太后请安,宁汀兰却破天荒得提出要跟着去。 季东林把她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两人虽然重归就好,但终究只是在王府中,宁汀兰最害怕的还宁妃,而那是在宫中。 “也好,带上景云,母后瞧着也欢喜。”季东林温和得笑了笑。 太后在宫中抱病不出,只有每月月底季东林来的时候永寿宫才热闹些,这回他带着宁汀兰和景云一同前来,太后喜不自胜,拉着两人说了许久的话。 等两人从永寿宫中出来,没走多远便看见了宁君婕。 宁君婕正因为那次玉竹的消息而对季东林产生了怀疑,想要避而远之,而季东林知道她调查宁汀兰后反而对她更加好奇,不过碍着宁汀兰还在身边,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两边的人擦肩而过,只是礼节性得问了好。 宁汀兰挽着季东林,耀武扬威似的看着宁君婕,仿佛要把先前受的气全部弥补了回来。 宁君婕倒是无所谓,可季东林的反应太过反常,反而让她有些想要逃离,故而客套话说完后便回来永安宫。 “每次景献王入宫娘娘都能撞见,是不是太巧了些?” 蝶衣这么一说宁君婕才想起来,确实有些太过于巧合了。 第八十五章 暗中相助 “奴婢身上怎么多了个东西?”蝶衣无意间伸手,却突然感觉身侧多了块儿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塞进去的。 宁君婕奇怪的看着她,“莫不是你自己装的忘记了?” 蝶衣摇摇头,这点儿事情她还是记得的,把帕子掏出来,发现并不是一块儿普通的帕子,上面被人写了字。 宁君婕接过来,看清上面的字后心中一惊。有些后怕得看着蝶衣,“你当真不知道谁写的?” 蝶衣爱看和她的表情,知道事情不太对。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没想起来今天跟什么人接触过,“娘娘,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宁君婕默默得把帕子揉成一团捏进掌心里,“这个人说玉竹已经被发现,并且被赶出了王府,勿寻。” “玉竹?”蝶衣当然也明白玉竹的重要性。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玉竹的事情明明只有她们二人知道,这个传递消息的人又是谁呢? “咱们今日和景献王见面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宁君婕仔细回忆了一下,今日惟一的不同就是见了季东林, “奴婢想起来了,那时候我不知道被什么人撞了一下,当时没在意。”蝶衣锤了锤掌心,“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了!” 宁君婕这下更加不解了,季东林知道了自己在秘密调查景献王府,却并不处死玉竹,反而留了她一条性命。 还将了这个给她,这张帕子上的东西,到底是善意的提醒还是恶意的警告,宁君婕深深得皱起了眉头。 她还没想出个头绪来时,门外突然响起常福的声音,一声悠长的皇上驾到让宁君婕微微有些慌神,赶紧把手里的帕子交给蝶衣,理了理衣服站起身来。季慕宸便走了进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宁君婕的礼还没行完便被他扶了起来。 “今日怎么样?”季慕宸拉着她走到桌案边坐下,“小厨房送的点心可还可口?” 宁君婕点点头,他脸上的笑意不减分毫,“今日景献王入宫请安,你可见着了?” 她心中一惊,面上故作淡然得回道:“见着了,打了个招呼,难道臣妾见了景献王绕道而行不成,说出去。别人又说臣妾恃宠而骄了。” 这坦荡大方的态度倒让季慕宸挑不出错儿来,笑了笑又说起别的事情来把这个给盖了过去。 宁君婕松了口气,他说着不在乎,但是心中到底还是有疑虑的。 宁德在府中未去上朝,接着生病跟季慕宸递了折子,说要在家里修养几日,皇上欣然允准,季东林却听进了心里。 宁德病了几日不见好,又请了风水师来看。说是家里结构风水不好,改了构造病自然也就好了,借着这个由头,他便又在府中大兴土木起来。 他站在书房的密室门前,秘密叫来两个人来,把密室中通向京郊密室的隧道填上。 宁德站在隧道前。心中突然有些感慨,两年前他亲手把自己的女儿推进深渊,宁君婕都不知道他参与了这件事情,还期望着他能去救他。 到最后,宁君婕知道了真相,带着不解和愤怒惨死,这是宁德的梦魇。 动工的人已经进去干活儿了,宁德还站在这里发着呆。 远处熟悉的酒楼上,季东林依旧坐在上回的位置。丞相府一览无余。 “看来是要把上次那个密室填上,宁德这个老狐狸,警觉得很。不想留下一分半点儿能落人口实的东西。”陆书彦冷哼两声,看着底下工人进进出出,“为了填一个地道。搞这么大的工程量,也真是难为他了。” “这次若是完成了,他定然不会留下一点儿蛛丝马迹,就查不下去了啊王爷。”他提醒季东林,毕竟当年宁君婕莫名其妙的像人间蒸发一样,最后的线索就是这丞相府了。 这句话提醒了季东林,宁德若是真的毁尸灭迹,他才是真的从此不可得知真相了。 季东林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重重的把杯子磕在桌案上,站起身抖了抖袍子。 “去丞相府。” 陆书彦应下,季东林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先去药铺抓些药,挑贵的抓” “抓药做什么,宁德又不是真病。”陆书彦一脸茫然。 “让你去就去。”季东林瞪了他一眼,后者认命得先从窗户跳了出去,等季东林慢悠悠的走到酒馆门前,陆书彦已经拎了药等着他。 宁德正赶着这会儿抓紧动工。宁汀兰传话过来说玉竹是纤细,不知道往外传递了些什么,他暗叫不好,玉竹知道的太多了,从前跟过宁君婕,又知道这一切的一切的,派人去追杀的同时便想着赶紧把隧道填上,届时死无对证又没有证据,谁也不能说什么。 他的如意算盘原本是打的不错的,可是没想到没过多久家丁来报,说景献王突然前来拜访,人就在府门外。 宁德一个头两个大,摆手道:“就说称病不见客。” “奴才说了,可王爷说就是知道丞相病了,才带着药来见的,奴才看见王爷手里确实拎着药。”那个家仆有些为难得开口,怕丞相迁怒到他身上。 宁德只是啧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能去迎客,走前叮嘱几个人加紧赶工不许偷懒,关上了密室的门才去府门前迎接季东林。 季东林倒是不急,在门前优哉游哉得等到了宁德,开口笑道:“丞相怎么来的如此之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待见本王呢。” 宁德笑了笑,“王爷说笑了,您有何贵干?” “本王听闻丞相生病不朝,特意来看看。”季东林进门后打量了宁德一眼,“本王怎么瞧着丞相气色不错?” 宁德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怎么,王爷是来替皇上看看臣是真病还是偷懒吗?” “说笑了,丞相身体若是好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好的确该好好儿将养。”季东林回身从陆书彦说话哩把药接过来,随着吩咐道:“你先回府把,记着,不可四处游逛。” 四处游逛几个字加重了语气,陆书彦一脸了然的笑意。 “是。” 第八十六章 疑云重重 宁德满脸狐疑的看着陆书彦离去的背影,似乎不敢相信季东林只身前来,真的只是为了探病的。 “丞相。”季东林拱手,转移了宁德的注意力,“本王此次前来,是有一些朝务上的事情请教丞相。” 宁德点点头,带着季东林往北厢房去。 季东林看了看路,故作惊讶得问道:“丞相议事为何不去书房。” “书房那边正在大动土木,实在不宜议事。”宁德解释道。 季东林了然的哦了一声。跟着宁德去了北厢房。 关上门,宁德特意沏了一壶茶,倒茶时背对着季东林开口问:“不知王爷有何事不明?” 季东林其实也没有什么的事情。不过是要拖住宁德,给陆书彦检查的时间,于是即便没什么话说,也要找一些出来。 “前些日子皇上突然将位居三品的陶大人不声不响的处决,本王听闻是为了宫中楚贵人一事。不过这楚贵人是江南道六品楚遂良之女,为何会牵及到陶大人身上?” 其实这其中的曲折季东林已经猜了个大半。楚连翘不过是找楚遂良借了个假身份,而陶正也只是替宁德备了锅。季慕宸未必就不知道宁德才是主使,只是先来一招杀鸡儆猴罢了。 季东林真正好奇的是,为何丢了一个三品大员,宁德还能这么不慌不忙。 宁德倒茶的手顿了顿,季东林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他倒是有些意外,凭季东林的脑袋,把一切想清楚并不难。 宁德于是笑了笑,转身把茶放到季东林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王爷想问的怕不是这个吧?” 宁德与太后联系一向密切,宁汀兰又是季东林的正妃,故而宁德一向是把季东林默认为未来的皇帝。 而到那时,宁家便是扶持皇帝上位的大功臣,宁德的心机一向是不瞒着季东林的,这一次也是开门见山。 “陶大人丢了固然可惜,不过礼部还在就好,更何况新上位的李大人与臣也是十分交好。”宁德坐在季东林对面笑道。 宁德非常委婉得用了交好这个词。季东林知道他的意思,新上位的礼部侍郎也是宁德的人。 季东林喝了口茶压住自己的震惊,稳了稳声线开口笑道:“本王记得李大人是宁太傅的门生,这太傅与丞相一向不和,又怎么会......” 季东林话说一半,点到为止。 宁德却也并不着急,只回了一句,“知己知彼,这是兵法里的常识啊。殿下。” 季东林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讶异有些掩盖不住。宁德的势力已经渗透到这种地步了!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看来宁德做的事情比他看到的,想象到的还要多得多。 “本王明白了。”季东林慢慢把手里的杯子放下,轻声开口。 陆书彦在前院辞别了二人后出了丞相府的大门,饶了两圈后来到一处院墙边,前些日子探完路,这后面应该正对着丞相府的书房。 他四下看了看,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便运起轻功,轻轻巧巧得跳了进去。 走进书房,打开密室,里面微微有窸窸窣窣的响动,陆书彦丢了一块儿石头下去,里面动工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你听到什么动静儿没有?” “去看看。” 其中一个走出来。陆书彦一掌劈在他后颈,另外两个听到声音赶紧出来查看,陆书彦如法炮制,打晕另外两个走了进去。 密室不大,吸引他眼球的是左侧那条看上去十分深的隧道,这三个人正在做的就是把这条隧道给填上。 陆书彦点燃了一只火折子,走进隧道深处。这条隧道的长度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走到尽头确是一堵土墙,看来已经被填上了。 陆书彦默默的把隧道的方向长度记下。从隧道口出去,又在书房里转悠了两圈,看见宁德书桌上摆着碎瓷的碟子很是感兴趣的摸了两把。 从桌案的下方突然弹出一个格子来。陆书彦吃了一惊,打开格子,里面全是信件。 陆书彦挑了中间几封塞进怀里。又把格子推了回去,才拍拍手走出书房,从墙外绕到丞相府的大门外,一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那头季东林问完了话,正跟宁德聊着景云的近况,丞相府的家丁来敲门,“王爷,您府上有人来请您回去。” 季东林心下了然,估计陆书彦已经有了结果,故作惊讶的看了看天色,“今日是有些晚了,耽误丞相的时间了。” 宁德摆摆手送季东林出去。陆书彦正等在府门外。 宁德与季东林拜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理了理衣襟,转身往书房的方向疾步走去。 密室里被陆书彦打晕过去的三个人悠悠转醒,互相看着对方,不知道该怎么办。 “丞相特意交代过要保密。若是被丞相知道有人闯进来过,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其中一个有些担忧的开口。 “那咱们就瞒着,咱们三个一口咬定,丞相也不会有怀疑。”另一个提议道。 另外两个点头称是,三人赶紧站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干活儿。 宁德走进来,看到三人还在填着隧道,开口问道:“可有人进来过?” 三人不做声,其中胆子大一些的那个赔笑道:“奴才们一直在这里,未曾见过有什么人进来过。” 宁德满意的点点头,看着隧道深处,那里漆黑幽暗,宁德不寒而栗,叮嘱让几人不能偷懒,自己匆忙离开了密室。 季东林与陆书彦回到景献王府后,陆书彦才轻声开口,“宁德的书房里有一个密室,密室里有一条不知道通向哪里的隧道,隧道口那边被堵上了,不过走形和距离我记住了,今晚去找找。” 季东林点点头,宁德这次果然是要隐藏什么东西。 “还有这些。”陆书彦把怀中的书信掏出来递给季东林,“这是宁德书房暗格里的,藏得很深,还有许多,我怕他起疑,就只拿了中间的几封。” 季东林点点头,把信打开看了看里面的内容,这信不看还好,一看几乎让他吓一跳。 第八十七章 陷害 季东林又展开了另一封信,信上的内容让他简直呼吸一滞,看完所有的信,最后季东林狠狠得一掌拍到桌案上,眼中闪着愤怒。 陆书彦甚少看见季东林露出这种神色,好奇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故而自己伸手把信拿过来看,看完也是一脸震惊。 这几封信是二月初的,宁德与江南道总管的信件往来。将造桥用的公款私自挪用,而后大桥决堤,淹毁村镇民田。两人又挪用了朝廷拨下的赈灾钱。 “这个老狐狸,拿着百姓的救命钱!”陆书彦的神色比季东林好看不了多少,“这几封信若是交给皇上,就够宁德死八百回了!” “这不是最可怕的。”季东林眯着眼睛缓缓开口,“那一整个暗格里有多少信?” “大概有百封左右。”陆书彦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您是说......这个畜生!” “这不是唯一一次。宁德对这种事情已经娴熟得很了。”季东林缓缓开口,“而且他背后勾结了这么多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撼动的。” “那该怎么办?”陆书彦看着季东林,一脸疑惑。 “先把这些压着,等到时机成熟,最好能一次彻底扳倒。”季东林的指关节扣了扣桌案,发出沉闷的两声响动。 太医署中,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溜了出来,趁着夜色的掩盖进了一间宫室。 “姐姐,这能行吗?若是被皇上查出来,咱们......”徐贵人看看手里的药,有些迟疑得看着对面的人。 “这又是不是毒药,怎么会被查出来?本宫不过是让宁君婕那个贱蹄子在宴会上出个丑罢了,这东西喝下去根本查不出来,又怎么会牵连到你?”余妃哼两声,对徐贵人的怯懦很是不满,“跟何况还能让你在皇上面前显露一把,顺便把那件事情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 听到不会被查出来。又想到最后一句话,徐贵人才放下心来,把药交给了余妃。 余妃接过药在指尖把玩,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第二日余妃生辰,众人聚集在凝和宫,连多日未出宫门的太后也过来了。 宁君婕收拾完过去已经微微有些迟了,太后已经到了,嫔妃也陆陆续续的坐满了,宁君婕一走进去。便撞见了徐贵人。 “呦,姐姐可真是难请呢,来的这么迟,嫔妾还以为姐姐不来了呢。”徐贵人故意把声线提高,笑道。 宁君婕看向她,徐贵人和余妃一起住在凝和宫,两人关系自然亲密,这下徐贵人是要跟余妃一唱一和的节奏了。 果然,余妃掩口笑道:“如今宁妃妹妹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能赏脸来就不错了,还求什么早晚呢。” 宁君婕眉头简直跳着疼,这两人没一会儿就给她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她反倒不好开口说什么。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三人正僵持着,背后突然响起卓琳琅的声音。 余妃脸色变了变,卓琳琅笑着走进来看着余妃,“呦。姐姐怎么还在大门口儿迎接着呢,本宫看来来得挺是时候。” 卓琳琅转过脸看见宁君婕,故作惊讶的开口道:“呦,宁妃妹妹站在这儿做什么呢?” 宁君婕看着卓琳琅的脸色,就知道她刚才已经听到了,此时不过是故作惊讶,于是开口笑道:“余妃姐姐正在教导嫔妾呢,说臣妾来得晚了。” 余妃一听有些急了:“你!” 徐贵人面对着卓琳琅,更是大气不敢出。 卓琳琅扫了这两人一眼,笑道:“这可真是奇了。来得这么早做什么?余妃虽说年纪大一些,却也是个妃位,宁妃就算是不来也说得过去。怎么你还挑剔起来?本宫来得更晚了,是不是还要请余妃姐姐也教导教导本宫呢。” 余妃一肚子气,却也不能对着卓琳琅撒。只能忍气吞声得说道:“妹妹多心了,姐姐并没有这意思。” “也是,姐姐年纪长我等几岁,自然要心胸宽广些。”卓琳琅笑眯眯得回了一句,便与宁君婕一同入席。 余妃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眯着眼睛看了看宁君婕案上的那杯酒,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笑意。 季慕宸没过多久便过来了,坐在上首,余妃坐在他身侧,席上倒还气氛和乐。 季慕宸看上去也是心情不错,酒过三巡,余妃突然笑着开口。“今日这么开心,臣妾不由得想起宁妃妹妹的舞来,不知道今天妹妹是否赏脸来献舞一曲呢。” 宁君婕自从喝了酒便感觉浑身有些酸软,头也昏昏沉沉得,听到余妃这么说原本想要将拒绝,可季慕宸却先一步开了口。“也好。” 皇上开了口,宁君婕没有再推辞的道理,只能撑着桌子站起身,脑子却更沉重了,摇摇晃晃的跌坐回去。 “娘娘!”蝶衣上前扶了一把。 宁君婕脑子清醒得很,却始终使不上力气,看上去仿佛醉酒一般。 “宁妃妹妹这是醉了?”余妃挑眉笑道。 一旁的徐贵人也附和得开口道:“看上去是醉了,姐姐宫里的酒真是好。” 季慕宸原本还有些担忧,听两人这么一唱一和的说完,也以为不过是醉酒,只让人去给宁妃换上一碗酸梅汤。 “身为宫妃,大庭广众醉酒出丑成何体统。”一旁的太后冷哼两声。 季慕宸凉凉得瞥了太后一眼,“朕宫里的人,不用太后您来说教,您还是先把身子养好吧,免得下回再一病病个小半年的。” 太后闭口不说话,季慕宸看着众人窃窃私语看着宁君婕,于是开口道:“既然宁妃身子不适,朕记得徐贵人跳舞也是不错的,让徐贵人来。” 余妃似乎料到季慕宸会这么说,露出一个计划达成的笑意。 徐贵人似乎也早有准备,站起身来朝着季慕宸盈盈一福,“皇上不要介意,臣妾今日恐怕不能为皇上和各位姐姐献舞了。” “这是为何?”季慕宸有些疑惑。 卓琳琅侧过脸去看她,这个徐燕一向喜欢卖弄,如今的大好机会怎么会放过。 “因为,臣妾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不宜跳舞。”徐贵人的话是轻声开口的,却想一记惊雷炸得满场哗然。 第八十八章 落人口实 季慕宸惊讶得有些说不话来,旋即是惊喜,皇宫中已经快一年没有过新的子嗣。季慕宸当场便赏赐了徐贵人宫中所有的宫人。 宴席散后,宁君婕软骨散的药劲儿慢慢过去,看着季慕宸喜不自胜得模样有些微微的失落,。 卓琳琅看见她的神色,走过来,“钟毓宫与永安宫同路,宁妃妹妹不如与本宫一道?” 宁君婕点点头。两人悄悄离了席。 等走远了,卓琳琅才慢慢开口“这一切你都要习惯。” 宁君婕有些不解得看着卓琳琅,后者站定下来与她对视。 “皇上就是皇上。一定会有三宫六院,会有许多女人,会有许多孩子,这些是你不能改变的。” 宁君婕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想来自己方才淡淡的失落被她看了出来。 卓琳琅耸肩,“他永远不可能属于某一个人。能得到他另眼垂青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 宁君婕点点头,凭着卓琳琅的作风,怕是彻底看透这件事情了。 蝶衣陪着宁君婕回了永安宫,一路上,宁君婕都有些心不在焉。 “娘娘,您怎么了?”蝶衣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宁君婕笑了笑,排除掉这个,她还是很喜欢孩子的,宫里要添新的孩子她还是挺开心的,“明儿帮我去找些颜色鲜亮的绒布来,我来做个小虎头娃娃,送给徐贵人腹中的孩子。” “娘娘不是和徐贵人关系不怎么好么?为什么还要给她的孩子做娃娃?”蝶衣不解得问道。 “喜不喜欢徐贵人是一码事,对孩子是另一码事。”宁君婕倒是并不在意。 蝶衣看她这个神色,点点头。 第二日,蝶衣便从织布局带回来了许多布料,都是上好的材料。宁君婕拿着板子比对着剪这布块儿。一直忙到了傍晚时分,吩咐蝶衣去把茶煮上。 蝶衣有些为难得站在原地。 “怎么了?”宁君婕感觉到她没动,抬头问道。 “娘娘,皇上今晚不过来了,去了徐贵人的宫里。”蝶衣犹疑着开口。 宁君婕愣了愣,自顾自低头笑道:“是我忘了,徐贵人有孕,皇上当然要陪着她。” 蝶衣看着宁君婕掩盖不住的失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换个话题,“娘娘的手真巧,像是做过娘似的。” 宁君婕听到这句话一愣,针直直得插进手指,猩红的血珠渗出来。 宁君婕愣愣得看着蝶衣着急忙慌的过来给她处理伤口,她确实做过这些,在那个密室里,她一针一线缝进了对孩子的期待,可是结局却让人不堪回首。 宁君婕摆摆脑袋不再去想这些。 蝶衣带着哭腔看着她的手。“娘娘,奴婢说错话了。” “没有,是本宫自己不小心。”宁君婕笑着摇摇头,把东西慢慢放下,自己一个人走到院子里站着。 往后的大半个月,季慕宸都无暇顾及别的宫室。 宁君婕的虎头娃娃做得差不多了。最后嵌上胡须上的一颗珠子,完工。 她打量着手里的娃娃,跟曾经在密室中做得那个差不多。宁君婕有些眼睛发酸,索性把东西放在桌案上,出门到院子里头透透气。 已经是暮秋了,金黄的树叶落了一地,宁君婕没让人把叶子扫去,落在地上铺满一地金黄色倒是很有意境。 季慕宸站在宫门处,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他后知后觉的想起两人已经许久没见过面。不禁叹息,走进来开口道:“想什么呢?” 宁君婕听到季慕宸的声音还以为是幻觉,转头看到人时吓了一跳。赶紧请安,“臣妾给皇上请安。” “怎么,朕有那么可怕。你看到朕至于吓成这样?”季慕宸挑了挑眉头,按着宁君婕笑道,“给朕的茶也没有准备,看来是不欢迎朕来了?” “没有!”宁君婕赶紧解释道,“只是皇上多日未曾前来,臣妾也不知皇上今日会突然过来,所以......” “你这是在怪朕没来看你?”季慕宸低下身子看着她笑道。 宁君婕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慕宸宽慰得笑笑,“好了,不逗你了。” 说着,季慕宸把她扶起来,牵着她往里走。 宁君婕乖顺的跟在后面。 季慕宸进殿就看见桌案上放着的虎头娃娃,拿起来看了看。“这东西不错,做给徐贵人的孩子的?” 宁君婕点点头,有些懊恼居然忘记收起来。 “朕看你是真的喜欢孩子。”季慕宸把东西放下,凑过来在宁君婕的耳侧轻轻开口,“不如咱们也要一个孩子?” 宁君婕感受到季慕宸的意图,猛地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 季慕宸有些意外的看着宁君婕。后者反应过来后也有些手足无措。 “臣妾......臣妾只是有些累了。”宁君婕的借口掩饰得太过明显。 季慕宸皱了皱眉,却难得的没有揭穿她,只说了句,“无妨,你还年轻。” 宁君婕点点头,季慕宸坐了一会儿,两人无话,季慕宸便起身走了。 第二日,宁君婕把东西送到凝和宫,没多说话,只是和徐贵人寒暄了两句。 宁君婕看见徐贵人殿中季慕宸送来的各种补品,没多做停留,便回了宫。 到晚间时候,宁君婕正准备歇息,常福突然带着人进来,开口语气不善,“娘娘,皇上请你往凝和宫走一趟。” 宁君婕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还是收拾了一番,跟着常福去了凝和宫。 凝和宫的气氛很是凝重,太医们进进出出得忙活个不停,宫中人全部聚集在这里。季慕宸更是寒着一张脸,见她进来,眼神也是冷冰冰得毫无温度。 季慕宸从来没拿这种眼神看过宁君婕。 宁君婕一脸茫然得走进来,疑惑得开口,“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你就别装了!”余妃开口斥责,“就是你,害得徐贵人险些滑胎!” “滑胎?”宁君婕仿佛听到一记惊雷平地响起,“有没有大碍?” “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余妃指着她,仿佛丢了孩子的是自己一般,“要不是你送来的东西,又怎么会这样!” 第八十九章 故人曲 余妃把宁君婕送的娃娃丢到她面前,“今日在你送来的东西上查出了麝香,宁妃,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麝香? 宁君婕从来都没有碰过这种东西,又怎么会放在送给有孕之人的娃娃上,于是一脸茫然得摇摇头,“本宫从未碰过麝香,更何况本宫怎么会不知道麝香的害处,还把它送给徐贵人?” “这个娃娃。”余妃把东西丢过来。 宁君婕看着自己做的东西被他们扯得烂七八糟。很是心疼的捡起来。 蝶衣抢声开口道:“这是我家娘娘辛辛苦苦手缝的,你们怎么敢这样!” 季慕宸一直冷眼旁观着不开口,似乎也是有些怀疑。 “退一万步讲。本宫若是要害她,怎么会把麝香放在自己送的东西上,这不是摆明了自己就是凶手?”宁君婕看着自己的心意被人糟蹋得一塌糊涂很是气愤,说话的语气也重了许多。 宫里的太医走出来,“皇上,龙子保住了。只是贵人伤了元气,近来可能需要好好调理才能缓过来。” 宁君婕默默松了口气。季慕宸点点头,起身走到宁君婕跟前。 “你说一句不是你,朕便信你。”季慕宸缓缓开口。 宁君婕没想到季慕宸真的会怀疑自己,往后退了两步笑了笑,“今日若是徐贵人的孩子真的丢了,皇上还会这么说吗?” 问出来这种话,就已经是不信了。 “臣妾扪心自问,无愧于皇上,可是皇上还是怀疑臣妾了,是吗?”宁君婕笑着笑着,红了眼眶,“臣妾说不说,又能怎么样呢?” 季慕宸看她这副模样,心中的怀疑已经消除得差不多了,皱了皱眉头,“朕没有不信你。” “您是皇上,何须向我说些什么?”宁君婕笑得比哭还难看。“臣妾请求细查,还臣妾清白,还有这个......” 宁君婕举起手里的娃娃,那是她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一针一线缝的,如今被人弃如敝履,“是臣妾自作多情了,以后再也不会乱送东西了,还请皇上赎罪。” “君婕......”季慕宸上前两步想牵她的手,连宁妃都没用。喊得是她的名字。 宁君婕却不由自主得后退两步,躲开了他的手,“臣妾求皇上了,求皇上彻查此事,还臣妾清白。” 季慕宸看着她这副模样,只好点了点头,“朕答应你。” 宁君婕欠身行了一礼,“臣妾谢皇上成全。” 季慕宸还想要再说什么,卓琳琅站出来。“臣妾毛遂自荐,请求主查此案。” “这怎么行,年妃与宁妃交好,怎么能让她来?”余妃眼看着季慕宸已经不再怀疑宁君婕,有些慌了,还想要继续煽风点火。 “本宫与宁妃交好又怎样。看余妃你这个态度就认定了是宁妃了?无凭无据就含血喷人,本宫第一个就该查你!”卓琳琅回头说了两句,就把余妃嚣张的气焰压力了下去。 宁君婕没说话,只感激得看了卓琳琅一眼,没有再看季慕宸,“皇上,臣妾累了,先回宫去了。在案子调查清楚之前,臣妾都不会出宫的。请皇上放心。” 季慕宸不说话,宁君婕只当他默认了,低头离开。 宁君婕拿着娃娃回到永安宫后。便把自己关在了寝殿中一直没有出来。一直到第二日,蝶衣好说歹说才让她喝了些白粥,连着几日她都没有好好的吃东西。 季慕宸来过两次。都被宁君婕拿生病怕传染给他为由拒之门外。 第七日是冬宴,王公贵族也要入宫,宁君婕原本也想拿这个理由不去,常福却直接把礼服送到了永安宫。季慕宸这是让她不得不去。 宁君婕没有办法,只能赴宴,坐在卓琳琅身边。 卓琳琅瞧着她气色很是不佳,便凑过来开口道,“事情本宫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你放宽心。” “多谢姐姐。”宁君婕点点头,由衷得说道。 季慕宸信不信,她已经麻木了,她只希望能还自己一个清白。从季慕宸说那句话开始,宁君婕就已经心死了。 季东林带着宁汀兰一同赴宴,远远看着宁君婕的脸色,皱着眉头一直看着她。宁汀兰也注意到了,不过碍着这么多人的面子上不好发作,只能在一旁强颜欢笑。 季慕宸来到。众人起身请安。 季慕宸停在了宁君婕身边,看着她憔悴的脸,很是心疼的伸手想要握一握她的手,却又被宁君婕不动神色的躲了过去。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什么。” 生疏的语气让季慕宸讪讪的收回手走上首座,让众人平身。 季东林看着这两人的反应心中很是不快,宁君婕跟着季慕宸,虽然享尽了荣华富贵,却好像总是在受气。 季东林看着宁君婕闷闷不乐得脸,心中仿佛插进一根刺,要是他,他绝对不会让宁君婕受委屈。 酒过三巡,季东林看着宁君婕没有吃什么,自己也吃不下东西。一旁的宁汀兰已经不满到了极点,季东林却突然站起身。“臣弟瞧着皇兄兴致不佳,不如让臣弟给皇兄祝祝兴?” 季慕宸点点头,季东林要来笛子。站在了庭院中央,试了两下音,才缓缓吹出一支曲子。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宁汀兰手里的一杯酒却尽数撒在了桌面上,那是从前季东林常给自己那个死去的姐姐吹得曲子,是宁君婕从前最喜欢的曲子。 宁汀兰看着季东林高俊挺拔得背影,他吹这支曲子是最深情的,可那深情,从来不是给她的。 宁君婕听到这支曲子,也是惊得瞪大了眼睛。虽然季东林没有看她,但她却能感觉到,这支曲子是为她而吹的,震惊的同时心中一暖,仿佛回到当年。 原先她只要心情不好,季东林总是吹这支曲子逗她开心。 宁君婕看着季东林的侧脸,仿佛回到多年前两人相对的时光。她低下头,多日面无表情的脸浮现出一抹微笑来。 季慕宸原本想借着季东林的曲子缓解缓解心情,余光扫到宁君婕,却突然看见她笑了。 这么多天来宁君婕没有给过他一个笑脸,如今却因为季东林的一支曲子笑了,季慕宸的眼神有些冷了下来。 第九十章 笑里藏刀 宁汀兰气得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颤,抬眼去看季东林,这人丝毫没有要回头看自己一眼的意思。 等他一曲终了,宁汀兰慢慢放下杯子,站起身扬声道:“皇上赎罪,妾身身子不适,想先行回府。” 季慕宸靠在上首看了季东林一眼。 后者投给宁汀兰一个关怀的眼神,“爱妃身子不适,自然不能硬撑”。而后又扭过头来一脸抱歉得看着季慕宸,“还请皇兄恕罪了。” 季慕宸看着季东林故意作出的夫妻恩爱的模样,宽容得摆摆手,“那景献王妃就先回府去。朕准了。” 季东林没有一点儿要跟着一起走的意思,看着宁汀兰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回头深情而望,视线和宁君婕的目光交接。 季东林扬起嘴角笑了笑,宁君婕一愣,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宁汀兰从宴席上离开后。脚步越走越快,在宫门前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宁汀兰正在气头上,刚想骂几句,对面的人先开了口,“呦,我当是谁呢,王妃着急忙慌得这是要干什么去?” 宁汀兰一听到是卓琳琅的声音,顿时有些不好发作,行了个礼,闷声回了句,“妾身还有些事,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也没管卓琳琅的表情,从她身边绕了过去,径直回了景献王府。 卓琳琅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得耸耸肩,她方才从席上退了出去,找到了她一直要找的人。看着宁汀兰走远。又看了看身边被押解着的人,卓琳琅转头往钟毓宫走。 宁汀兰回了景献王府,气冲冲的往自己房间去,坐了一会儿瞧着季东林还没回来,便推开门往院子里走去,却突然看见季东林的书房亮着灯。 季东林平日里不许宁汀兰随意进出书房,每次宁汀兰进去都要敲门,里面隔一会儿才会传来季东林的一声进来。 宁汀兰想着季东林大概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鬼使神差得四下看了看。便悄悄的进了书房。 季东林的书房没有多大,宁汀兰悄悄走进去,里面陈设倒是简单。 她绕到桌案后面,慢慢得抽开第一个格子,里面不过是一些常用的公文。 宁汀兰接连抽开几个,都没什么特别的东西,直到打开最后一个,里面用木板隔出一个暗格来。 她心下生疑,慢慢把木板抽开。里面是几封信和一块儿帕子。 宁汀兰一看见那帕子,就感觉一阵气血涌上脑子,有些站立不稳。 那是宁君婕的手艺,是宁君婕送季东林的帕子,他居然一直保留至今。 宁汀兰默默把帕子放了回去,心中涌起一阵怒火。又颤巍巍的伸手去拿那两封信,看完信后,她更是感觉浑身上下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般。 那是宁德和江南道大总管的信,宁汀兰也是第一次知道宁德在背后做这种勾当,又一想到季东林居然藏着这封信,心里就有些发寒。 宁汀兰趁着季东林还没回来,把信塞进怀里,就着夜色偷偷摸摸的出来景献王府,绕到了丞相府的后门。急促得敲了几下。 管家原本已经放下门闸,正疑惑着谁这么晚来敲门,就看见门外披着袍子的宁汀兰。 管家大吃一惊。“小姐,这么晚了您回来做什么?” “父亲呢?”宁汀兰焦急的往里走。 宁德还没有歇息,听到后院的动静走出来。 宁汀兰看见宁德。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赶紧走到他面前,“父亲,我刚刚发现一件事情,要私下跟您说。” 宁德看见她这神色,心下了然,把宁汀兰带进书房的密室里。 宁汀兰把怀中的信拿出来交给宁德。 宁德都不用打开看,便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顿时大惊失色,“你从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在王爷的书房里。”宁汀兰看宁德的脸色就知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了,“就只有这些,我全部拿出来了。” 宁德看了宁汀兰一眼。快步走出密室来到书房,把桌案上的瓷瓶扭了扭。 桌子底下弹出一个暗格来,宁德俯身下去翻查,果然中间少了几封,不过所幸宁汀兰带回来的几封刚好能和丢失的数目合上。 宁德把信全部拿了出来,示意宁汀兰把炉子上的罩子揭开。把信一把丢了进去。 “父亲,您说王爷这是要做什么?”宁汀兰的脸映着熊熊火光有些发烫,她不敢去揣测季东林的意图。 “景献王的心思我还真是有些捉摸不透,哪里有人会对皇位不感兴趣的。”宁德烧了信,心中安定下来不少,慢慢抚着胡须,“你先不要声张,我探一探他的虚实。今晚你就别回去了,以免在路上撞见了不好交代,就说在丞相府住一晚。” 宁汀兰点点头,让季东林以为她吃醋生气了也好,不然季东林也觉得她太好哄了。 宁汀兰至此,心里还以为父亲只是要试探试探季东林,却没看见宁德眼中浮现出的杀意。既然信已经烧毁了,接下来,若是能让季东林闭嘴,就真的死无对证了。 第二日朝堂上,季慕宸提到江南赈灾一事,季东林下意识的看了宁德一眼,以为后者会有些什么躲避的神色,没想到宁德上前一步开口道:“臣认为江南水患年年治标不治本,长此以往,对我朝财力物力人力都是巨大的亏空。老臣建议今年由朝廷派遣出钦差,亲自到江南赈灾,一来提高效率,二来安抚民心。” 季慕宸点点头,宁德说的不无道理,的确是个好办法。 季东林原本以为宁德要毛遂自荐,去江南和江南道大总管通通气,便想要上前阻止。没想到这么想的不止是他一个人,卓煜率先上前一步,“臣请求前往。” “卓将军品级倒是足够的,只是这赈灾乃是文官所长,卓将军恐怕不能担此大任。”宁德笑着说道。 季东林想着果然这个老狐狸要自己去了,没想到宁德却过身来对着他,“老臣以为,让景献王殿下与卓将军同去再好不过。” 第九十一章 埋伏 季东林完全没想到宁德会推到自己身上,皱了皱眉头。 宁德当着朝臣的面举荐他,似乎是想让满朝文武和季慕宸知道两家交好,但是季东林却是真的完全不知情,如今倒显得两人串通好了似的。 “既然这样。”季慕宸意味深长得看了两人一眼,“那便让景献王与卓将军一同前往。江南水患年年都不得安生,希望这次能彻底根治。” 宁德带头俯首,点头称是。 季东林几乎都没有开口,这件事情就已经敲定下来有了结果。他也只能无奈得点点头。不知道宁德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想让他加入到他们那个互相勾结的组织里? 宁汀兰还在丞相府,直到现在季东林也没有来找过她。她原本以为季东林是被朝务耽误了时间。可直到宁德下朝回来许久后,季东林依旧不见人影。 宁汀兰有些失望,想去宁德那边找他商量对策,走到书房门前却听见有人在说话,想来是宁德找了人在商议些什么事情,便准备轻手轻脚得离开。却猛然听到里面提到了季东林的名字,不由得停下脚步,把耳朵凑了过去。 宁德靠在椅子上,指尖把玩着一枚扳指,淡淡开口,“景献王一行人肯定要经过一线天,届时就在那里伏击,记住,别杀了人就跑,把银两什么的都抢走,伪造出山贼打劫的假象。” “可是卓将军也在,奴才们怕敌不过卓将军啊。”底下一个人有些怯懦。 “蠢材!谁让你去和卓煜硬碰硬了?先找办法把卓煜引开,然后再对季东林下手。记住,一定要干净不留后患!”宁德眯起眼睛,要想人彻底闭嘴,就得让他把秘密带进棺材里去。 宁汀兰听到这一句差点瘫坐到地上。她以为父亲只是要试探季东林是否有异心,没想到宁德要的却是季东林的命。 宁汀兰嫁给季东林虽说是利益关系,却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季东林若是没了,她的皇后梦也就泡汤了。 思及此处,宁汀兰悄悄离开了宁德的书房想要往前院去,却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把窗棂撞得“咚”一声。 宁德警觉得开口道:“谁在外面!” 宁汀兰还没来得及跑远,就被房间里出来的两个人给拎了回去。 “父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宁汀兰看着宁德。 后者坐在位子上冷眼看着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对押着她的两个人命令道:“小姐身子不适。这几日就待在房中哪儿也别去了。” “父亲!难道您要看着女儿失去丈夫吗?”宁汀兰还在挣扎,却无济于事. 宁德狠了心要除掉季东林,皇位谁都可以坐,甚至扶植一个幼年皇子,像季东林这种不听话的,死了也罢。 宁汀兰一路上挣扎无果,只能被关进自己从前的房间中,任凭她如何拍打,外头的人都无动于衷。 宁汀兰一直被关到季东林走的那一日。 季慕宸在城门相送。连皇上都去了,她这个王妃没有不去的道理。 宁汀兰被宁德带了过去,却只是在人群前看着季东林,眼看着季东林从季慕宸手中接过金牌准备转身之际,宁德一时没有看住,让宁汀兰突然冲了出去。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宁汀兰什么也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只是上前抱了抱季东林,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小夫妻惜别之情。 季慕宸还在一旁看着,季东林要做出夫妻恩爱的模样,于是便笑着同宁汀兰说道:“好生等我回来。” 宁汀兰突然有些红了眼眶,点点头。 季东林与众人辞别后转身上马,等众人走远后,季东林才缓缓从袖口中抽出一张纸条来。这是刚刚宁汀兰塞进他袖口的。 季东林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任由她放进自己的袖口。把纸条展开,上面的内容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上面赫然写着:一线天有埋伏。 如果说之前季东林还不知道宁德的用意的话,现在算是明白了。宁德想要斩草除根。虽然原因他还不清楚,但大概和那几封信有关罢。 一线天大概是一天后到,季东林看了看卓煜。状似无意得开口道:“不知道卓将军从前是否去过江南?” 卓煜看了季东林一眼,“去过两次。” “从京都到江南,一线天是必经之路吗?”季东林拉了拉缰绳,让马的步子慢下来一些。 “是。”卓煜想了想。 季东林皱眉开始思索,宁德应当是知道众人的行程和路线的,既然不能避开,只能提前或推迟,让对方措手不及。 季东林想到这儿,开口道:“江南水患年年频发,大桥决堤刻不容缓,依本王之见,大家辛苦一些连夜赶路。也好早些到达。” 卓煜原本对季东林是防范着的,听他这么说,仔细思考了良久觉得有利无弊,便也点头答应下来。 晚间,众人稍作歇息后便接着赶路,原本应该在第二日才到达的一线天。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卓煜是毫无防备的往前走。 季东林抬头看,发现远处悬崖上隐隐闪着火光,连忙叫停。 卓煜回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季东林。 季东林指了指上面,“卓将军,上面有人。这附近山贼多得很,咱们要多加小心啊!” 宁德既然在朝堂上做出一副关系亲厚的样子,季东林也不好说是宁德的人,只能说是山贼。不过好在这附近确实是山贼众多,卓煜也没有多心,两人话音未落,上方突然射出几十只箭,直直的破空而来。 卓煜久居沙场,立马反应过来把箭全挡了回去。 季东林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虽然不至于完全不会功夫,但是跟卓煜比还是差了一些,左边肩膀上中了两箭。 卓煜让人把季东林带到一边去,自己带着另一批人,上前几步运起轻功往上飞去。上面冰刃打斗声传出来,没多大一会儿,卓煜便回到了崖下,脸上有些血迹,不过看上去也不是他自己的。 “奇怪。”卓煜下来后皱了皱眉头,“不是山贼,是死士。” 第九十二章 不动声色 季东林默默低着头不插话。 卓煜怀疑得看了他一眼,派出死士这种行为只有朝廷里的人会做出来,可是谁又会如此针对两人呢?更何况季东林好像知道这里有埋伏一样。上面的人明显是没有准备好,若是一行人没有连夜赶路而是明天准时到的话,伤亡可就远远没有这么轻松了。 卓煜默默让人传信给季慕宸,转头问季东林,“王爷的伤不要紧吧?” 随行的军医已经把箭拔了出来,好在箭上似乎还没来得及淬上毒,季东林只是普通的皮肉之伤。 “不要紧。不影响行程。”季东林知道卓煜已经把人解决了,算是松了一口气。至于卓煜的怀疑,他倒是无所谓。因为与丞相府联姻,卓氏与景献王府原本就不和,也不差这一点怀疑了。 卓煜点点头,“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从一线天出去再稍作休整吧。” 季东林点点头。 卓琳琅难得主动找上季慕宸。 季慕宸放下手里的折子看着她,“何事?” 卓琳琅看了看身后。底下人带上一个宫人。 季慕宸眯了眯眼,听卓琳琅开口道:“把你告诉本宫的事情,再给皇上说一遍。” “是......是奴婢在宁妃娘娘送的娃娃上抹了麝香,跟宁妃娘娘没有关系。”那人一见季慕宸,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 “这人从太医院拿了麝香,后来害怕东窗事发,趁着宫宴之际偷偷跑回去,想把取药的名册给抹掉,被臣妾给抓了个正着。” 季慕宸从桌案后起身绕到这个人跟前,看着她缓缓开口,“说,幕后主使是谁。” “是......是......”那人眼神闪躲,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说!”季慕宸的语气突然凶狠起来。 那人吓得一个哆嗦,赶紧开口道:“是太后娘娘!” “太后?”季慕宸似乎还是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是后宫嫔妃之间吃醋争宠,不过现在看来,远没有那么简单。“太后为何要这么做。” “奴婢不知道啊,奴婢只不过是一个做事儿的人,如何能知道太后为何要这么做啊?皇上,请皇上明察!”那人哭喊着,不停磕头。 “拖下去,斩了。”季慕宸开口,没有丝毫的犹豫。 常福应声,带人进来把还在哭喊求饶的人带了下去。 卓琳琅似乎也没有想到季慕宸直接就要了她的命,看着人被拖拉下去。有些迟疑的开口,“皇上......?” 季慕宸知道她想说什么,转过头来扶着她的肩,看着她的眼睛,“此事到此为止,多谢你帮朕查出真凶。” “到此为止?”卓琳琅皱了皱眉头,“宁妃呢?臣妾答应还宁妃清白,要把真相查出来,就这么不了了之。对徐贵人也不公平。” “琳琅。”季慕宸看着卓琳琅的眼睛,语气认真又无奈,“现在不能针对太后,宁德背后的关系没弄清楚之前不能轻举妄动,这些你是知道的。” “可是宁妃呢?”卓琳琅无奈的歪头看着季慕宸,“她只不过要一个真相。皇上也不能给吗?” 好似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季慕宸艰涩得点点头,“是。” “臣妾明白了。”卓琳琅低下头行了一礼,退出了乾清宫。来时的意气风发没有了,虽然惩治了真凶,但是卓琳琅突然生出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宁君婕在永安宫等着卓琳琅,看见卓琳琅身影的那一瞬间,她心中一喜。但是看见卓琳琅并不晴朗的表情后,宁君婕心中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华妃娘娘。怎么样了?”宁君婕迎上去,急切得问道。 “查到了。”卓琳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宁君婕热切的眼神,只能别开头。“在娃娃上涂麝香的真凶和幕后指使都找到了。” “那姐姐为何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宁君婕越来越不安,既然都找到了,卓琳琅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的欢喜模样才对。 “真凶已经处决了。但是皇上说了......”卓琳琅叹了口气,“此事到此为止。” 宁君婕听着前半句还想点点头,听到到此为止时,脸上的微笑变成了错愕。 “这是为何?幕后主使呢?难道不管了吗?”宁君婕有些急了,拉着卓琳琅的袖口焦急得问道。 “因为幕后主使是太后。”卓琳琅轻轻开口,就这一句,便让宁君婕安静了下来。 宁君婕放开她的袖口,后退两步自嘲得笑了笑,“若是这次徐贵人的孩子真的没保住,皇上也还是会如此息事宁人吗?” 卓琳琅不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宁君婕。 季慕宸有自己独属于帝王的运筹帷幄,但是该隐忍的时候。任何人都比不过他。 “你别多想了,忘了吧。”卓琳琅拍了拍宁君婕的肩膀,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转身回了钟毓宫。 夜里,京都落了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把朱红的宫墙和琉璃瓦都覆盖在了雪地底下。 宁君婕站在廊下。披着斗篷朝手心呵气,突然就听见宫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宁君婕赶紧跑回殿里吹灭了最后一盏灯,整个永安宫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季慕宸原本走到了永安宫宫门前,看着里面还有些微弱的光照出来,没等常福出声儿,里面的灯突然熄灭,整个永安宫一片漆黑。 常福有些为难得回头看着季慕宸,“万岁爷,这......” 季慕宸似乎也有些意外,冲着常福摇了摇头,开口道:“把东西放下,走吧。” 常福只得讪讪得把东西放下,心想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遭有人敢这么把万岁爷关在门外边儿的。 宁君婕听着脚步声远了,才凑到宫门边儿上,把门悄悄拉开了一条缝。 季慕宸已经走远了,宫门前放着什么东西。 宁君婕蹲下身子拿起来看,是一件斗篷,瞬间有些鼻子发酸。 她从前听说,宫里人到了年下都爱穿着大红的斗篷,虽然搭配着白雪十分有趣,但是终究千篇一律。若是能有一件白斗篷,和大雪融为一体倒也别致。 季慕宸送来的这件,正是一件全新的白斗篷。 第九十三章 瓷娃娃 季东林回朝时已经是隆冬时节,大雪把道上的泥地全结成了冰,不过江南那边也趁着这次大寒水道冻结加固了河堤,近几年内肯定是不会再有决堤的问题了。 季慕宸很是高兴,在宫中宴请季东林和卓煜二人。 季东林进来时左臂上绑着绷带,季慕宸很是关切得开口讯问道:“这手上的伤是怎么了?” “误伤罢了。”季东林摆摆手,这些事情让季慕宸知道,凭他的性格肯定又要猜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宁汀兰见着季东林手上的伤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受伤总比丢了命强,她已经很庆幸了。 季慕宸只寒暄了两句便没有再说什么。卓煜瞧着季东林这么说,也没有多言语。只坐在一旁喝着酒。 季东林身边坐着宁汀兰给他嘘寒问暖,眼神却不由自主得往宁君婕身上看。宁君婕瘦了,眉宇间也没有了往日活泼欢愉的神色,只是皱着眉头。季东林也跟着皱起眉头。 “王爷,这伤要紧吗?”宁汀兰抚着他的伤口,心疼的红了眼眶。 “你如何知道一线天会有埋伏?”季东林低下头。凑到她耳畔装作与她耳语的亲密模样,问出的话却是冷冰冰的。 宁汀兰身子一颤,抬头看了看季东林,后者的眼神紧紧的锁着她。一线天上面那些人明摆了是要他命的,这种秘密的计划又怎么会让宁汀兰知道,除非策划者就是宁德。 “那王爷又为何会有父亲的往来信件?”宁君婕慢慢抬起头看着季东林。 这一句反问,反倒把季东林问的皱起眉头,“你进了我的书房?” “妾身没有!”宁汀兰一看他拉下脸来,还是有些害怕,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只是父亲知道了,所以......所以......” “所以就要杀本王灭口?”季东林冷笑两声,“回府去再说。” 季东林说完,眼神瞥了瞥宁德,后者正一脸不屑得看着他。与他眼神交接后,宁德移开了眼睛,季东林已经猜出来大半。 宁德先是极力推荐自己去江南,但自己从江南完好无损的回来后。宁德看上去十分不满的样子。 宴席散后,卓煜给卓琳琅塞了个瓷娃娃,“你们小姑娘都喜欢这个,拿去玩儿吧。” 卓琳琅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这个哥哥解释自己不喜欢这些个小玩意儿,看见卓煜充满期待的眼神后,还是笑着收下了。 宴席散后,宁君婕带着蝶衣从东侧退了出去,正巧遇见了季东林。 宁君婕只欠身行了礼,便与季东林擦肩而过。 蝶衣在路过季东林身边的小厮时又被撞了下。蝶衣回头看了看,季东林和宁汀兰已经走远。 蝶衣从袖中掏出一个瓷娃娃来。 “娘娘?”蝶衣拿着瓷娃娃哭笑不得,这大概是季东林从江南带回来的了。记挂着这些个小玩意儿,蝶衣突然觉得景献王还真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不过不给王妃带而是送给了娘娘,这只怕是有些不妥。 宁君婕回过头,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是一个白瓷的瓷娃娃,模糊的眉眼。拱手作揖得姿势,憨态可掬。 宁君婕勾唇笑了笑。 蝶衣感慨道:“娘娘终于笑了。” “我最近很少笑吗?”宁君婕都不自知,一脸茫然。 “何止啊,娘娘最近都板着一张脸,宫里的下人天天都胆颤心惊,生怕惹了娘娘不高兴。”蝶衣笑道。“不过娘娘最近两次笑好像都是因为景献王殿下呢。” 一次是景献王吹得那首曲子,还有就是这个娃娃。 “在宫里不许乱说!”宁君婕低声斥责道。这话若是被季慕宸听见了还得了? 只是这个娃娃,宁君婕低眉看着手里的小玩意儿,从前季慕宸就爱送她这个,后来全部都被宁汀兰砸碎了,也就没留下来。 不过那首曲子和这个娃娃,都是从前的宁君婕和季东林的回忆。现在季东林拿来用在她身上,是真的看出来了什么吗? 宁君婕有些不寒而栗。 “是,娘娘。奴婢只是看娘娘笑了,也跟着开心罢了。”蝶衣赶紧闭嘴。 话刚说完,季慕宸就从另一头走过来。宁君婕手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便被季慕宸看见了。 “手里拿着什么,这么高兴?”季慕宸朝她伸出手。 宁君婕只能慢慢把娃娃给了他。 季慕宸放在手中翻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冷哼了一声,把宁君婕哼得心惊肉跳。 娃娃的底座上,刻着刑窑的标志。刑窑只在江南产出,季慕宸攥紧了手里的娃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朕可不记得爱妃近来去过江南,这刑窑的瓷器,又是哪里来的?” 宁君婕心中一惊,没想到这瓷器上竟然有标志,稳了稳心神,“卓将军送给华妃娘娘的。姐姐不喜欢这些东西,便给了臣妾。” “怎么?”宁君婕抬头拦着季慕宸的眼睛。她第一次对着季慕宸这么近距离理直气壮得撒谎。 有理有据,季慕宸没有不相信的道理,把娃娃还给了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又惹怒了她,想伸手抱抱她。 宁君婕接过娃娃后便后退了一步:“臣妾先回宫了,身子不适。” 季慕宸点头。眼看着她走远。 季慕宸回乾清宫坐了一会儿,卓煜从门外无声无息得闪了进来。 “季东林的伤势是怎么回事?”季慕宸开口问道,绝对不是误伤这么简单。 “臣等在一线天遭遇伏击,只是景献王殿下好像知道有伏击似的,让大家提前赶路,在对方没准备好时到达一线天,否则绝不可能是受伤这么简单。” “他怎么说的?”季慕宸皱了皱眉头,提前知道有伏击,这就有些蹊跷了。 “殿下只说是山贼,但是臣前去查看,是死士。”卓煜回忆道,“不过没留下活口,全部自尽了。” 季慕宸点点头,既然是死士就不可能让他们那么容易捉住活口。 “你这段时间盯紧季东林。” “是”卓煜说完准备离开,突然又被季慕宸叫住。 “你可有从江南给华妃带什么小玩意儿?”季慕宸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第九十四章 重归于好 季慕宸点点头,低下头去拿出一本折子来没再说话。 卓煜虽然不知道他这没头没脑的一问目的是什么,但还是无声得退了下去。 季慕宸的注意力却始终无法集中在眼前的奏折上,等卓煜走后,许久,他微微叹了口气,将常福唤进来。 “万岁爷何事?”常福进来,看见皇上支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去给朕准备一些东西。”季慕宸招招手。 常福了然得把耳朵凑过去听着,听完微微笑了笑。“奴才一定给您办妥了。” 宁君婕辞别季慕宸后,心有余悸得拉着蝶衣回了永安宫。 若不是方才在席间她看见卓煜给卓琳琅塞了一个瓷娃娃,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季慕宸解释。景献王从江南办完差事回来,千里迢迢给她带了个瓷娃娃,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把这个收进阁子里,放的隐蔽些。”宁君婕把瓷娃娃交给蝶衣叮嘱道。这个娃娃现在就仿佛一个定时炸弹,能随时将季慕宸的所有怀疑和愤怒点燃。 蝶衣应声下去了,宁君婕坐在椅子上。脑子里慢慢得把前前后后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季东林向她递了玉竹的纸条,现在想来应该是在帮她,那么他也就从玉竹那里知道了自己在调查宁汀兰的事情,后来的曲子和瓷娃娃,他更像是在试探,试探她是不是曾经的宁君婕。 宁君婕不知道若是季东林发现真相会怎么样,但是在一切没有调查清楚以前,她不能冒这个险,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说真的,她现在很难去信任任何一个人。 就算是曾经的恋人。 冬宴结束后又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雪,宁君婕怕冷,窝在殿里哪儿也不去,抱着汤婆子一捂就是一天。等到大雪结束后放晴的那天,她推开门,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明晃晃得阳光照在洁白的雪地上,反射着金黄色的光芒,宁君婕站在廊下看着雪。常福突然从外面走进来。 此时看见常福很是意外,她许久未见季慕宸,只当皇上是忘了有她这么个人了。 “奴才给宁妃娘娘请安。”常福来到廊下,俯身道。 “常公公,有什么事吗?”宁君婕看见他就知道是皇上吩咐的,不过她想不出来季慕宸找她要做什么。 “皇上请娘娘今晚酉时到落仙亭。”常福抖落了衣袍上的雪,恭敬得低头道。 “本宫......” “皇上说了,请娘娘不要推辞。”宁君婕刚想拿身体不适当借口便被常福直接打断,想来是季慕宸专门叮嘱过的。想想也是,她一直拿身子不适这个借口用了许久,再什么样的病也该好了。 “本宫知道了,有劳常公公了。”宁君婕不好再推辞什么,点了点头。 常福看着话已经带到了,便转身离开了。 宁君婕看着他的背影,抬起手往手心里呵了口气。蝶衣走过来为她披了件斗篷,“娘娘怎么了?” “去把那件白袍子拿来,本宫今晚自己去。”她细细回想了近来宫里发生的事情。感觉并没有蹊跷,季慕宸的邀约应该就是单纯的邀约。 到了傍晚,太阳落下去,天边泛出粉色的晚霞光芒,宁君婕披着白色的斗篷走到落仙亭时,天色已经开始隐隐变得黑濛濛。 季慕宸负手站在落仙亭中看着她踏雪而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宁君婕站在亭子外头。远远和季慕宸隔着好几步。 季慕宸看见她身上披着白色斗篷,冲她笑了笑,伸出手,“过来。” 宁君婕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和他单独相处过来,突然就有些不自在起来,讪讪得站起身子,上期疾步把手放到他的掌心,感觉到他手心的一阵暖意,低下头不去看他。 “手怎么这么凉?”季慕宸把她另一只手拉过来拢在掌心。对之前两人的矛盾闭口不提。 宁君婕垂眸不言语,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可能有些冷吧。” 季慕宸宽慰得笑了笑,然后慢慢开口。“朕错怪你了。” 宁君婕有些震惊得抬头看着他,他这是在解释,还是道歉? 季慕宸在向她道歉? 她难以置信得看着季慕宸。卓琳琅说的对,季慕宸是皇帝,有他的考量,凭两人的身份他完全不需要这么做。 “皇上言重了,臣妾只是......” “朕知道你喜欢孩子。”季慕宸专注得看着宁君婕的眼睛,让她无法移开目光,“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朕知道,只是在宫里,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朕不得不去做这些事情。” “臣妾知道。”宁君婕没想过他会解释这些,原本就已经冷静下来。现在心里残余的不满也烟消云散,“是臣妾自己不小心。” “麝香一案,朕日后定会查明,现下只能先委屈你了。”季慕宸微微叹了口气,贵为天子,他也有许多无奈。或者说是比旁人更多的无奈。 宁君婕点点头,突然湖边的灌木丛中飞出许多只孔明灯来,晃晃悠悠得连接成无数条线一起缓缓得升空,仿佛漫天星光落下来。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又看了看季慕宸。 “喜欢吗?”季慕宸执起她的手,眼睛里映着漫天灯火,让宁君婕深深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季东林与宁汀兰在冬宴回府后一直没有说话,季东林回了书房便闭门不出,抽开书房桌案边的阁子,里面的信件果然没有了,不过那方帕子还在。 如果是宁汀兰拿走信件的话,一定也会把帕子一并拿走。 他缓缓靠在椅背上,门外传来三声扣门声,他慢慢得把阁子合上,开口道,“进来。” 宁汀兰端着一碗汤药进来,把汤药慢慢得搁在桌案上,只轻声开口说了句,“记得把药喝了。”便转身准备合上门离开。 季东林突然开口道:“等等。” 宁汀兰离开的背影僵了僵,慢慢转过来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凝固,“王爷还有什么事吗?” “你没有什么要问本王的吗?”季东林的眼神幽幽得注视着她。 第九十五章 瞒天过海 宁汀兰背后一僵,勉强扯出一个笑意,“王爷有什么话要告诉妾身吗?” “既然你没有话,那本王有些话问你。”季东林慢慢得起身看着她,“关于你为什么会知道一线天有埋伏这件事情,本王感兴趣的很。” 宁汀兰就知道是这件事情,左右躲不过去,便也抬起头,“王爷也没有回答妾身的问题。” “本王现在回答你。”季东林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玉竹。” 提到玉竹这个名字,宁汀兰愣了愣,季东林接着开口说道:“当年你要处死玉竹时。本王拦了下来,后来审问搜查时查出来这些信件,所以本王先收下了,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给丞相提个醒儿,你知道那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宁汀兰看过那些信。就是她从这里拿走的,当然知道写了什么,但是她不能开口,一开口,先前的话就全都作废了,故而她摇摇头,“妾身不知。” “结党营私,搜刮民脂民膏。”季东林语气突然提高,“这些东西落入本王手中也就罢了,若是真的被玉竹传了出去,你可知后果会怎么样?” 宁汀兰吓得往后缩了缩,她看过信,自然也知道那罪责有多重,若是被季慕宸知道,是株连九族的罪过。 “妾身知道了,往后告诉父亲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宁汀兰没想到是他从玉竹身上搜出来的,愧疚瞬间涌上心头,想到自己和宁德对他的怀疑。甚至险些惹来杀身之祸,这让她有些后怕。 “那么关于一线天,王妃是不是可以给本王一个解释呢”。季东林看着宁汀兰软下来的态度,便知道已经说服了她,心里暗暗松下一口气,关于一线天的事情,他已经知道大概,不过是要套一套宁汀兰的话,顺便借着她的嘴转达给宁德。 “是父亲。父亲发现了信后,以为王爷要做什么事情,便......便要......” “便要杀本王灭口是吗。”季东林打断了她嚅嗫不清的话,眯着眼开口,“既然丞相这么觉得,你又为何要把有埋伏的事情告诉本王?” “因为妾身相信王爷,退一万步讲,就算王爷真的有,在王爷和父亲之间。妾身也会选择保全王爷。”宁汀兰抬头有些急切得解释道。 季东林眯了眯眼,他对于宁汀兰说出这样的话倒有些意外,说不动容是假的。 他上前两步,慢慢握住宁汀兰的手,“这些事情,我会向丞相说清楚。你不必担心了。” 这是季东林少有的主动,宁汀兰含泪点了点头,他笑了笑,“你先回房吧,本王刚回来,还有些事情要解决。” 宁德将季东林来的那日的三个动工的人找来。 “再问你们一遍,那一日当真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宁德坐在上首,愣着一张脸,底下三个人却是咬死牙关不开口。要是这时候说被人打晕的事情,简直就是自掘坟墓,等着宁德弄死他们。 “老爷明鉴啊!小的们真的不知道。那天就是好好儿得和往常一样干活儿,什么也没发生啊老爷!” 宁德正准备发作,外头突然传来急促得扣门声。只能先把怒火压下来,稳住声线开口问道:“什么人。” “老爷,小姐要找您,说是有急事儿。”外头的人恭敬得回答道。 宁德想了想,应该是季东林回来了两人说了什么,便让三人先等在此处不许离开,起身到前院去。 宁汀兰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在原地来回踱步,看见宁德来了赶紧冲过来。 宁德却比她先一步开了口,“是不是你告诉景献王一线天的事情?” 她并不否认,拉着宁德急切得开口,“父亲。您误会王爷了!” 宁德皱了皱眉眉,听宁汀兰接着说道:“那几封信是王爷从玉竹身上搜出来的,为了不落到别的人手里才特意收起来的,不是父亲您想的那样!” 宁德一脸疑云,“玉竹?” “是,就是那个原先跟在我身边的丫鬟。是个奸细,原本在我这里露了马脚,王爷说不能在府中动用私刑,便秘密处理了,那些信就是那丫头拿走的。” 宁德转了转眼睛回忆了一下玉竹,这个人经常跟着宁汀兰出入宫禁和丞相府,倒是有许多机会拿走这些东西。 他看着宁汀兰深信不疑的模样,也就默认了这个说法。 “景献王那边怎么说的。”宁德又想到这个问题,既然是误会,那么刺杀的事情让季东林知道了只会后患无穷。 “王爷已经知道了。”宁汀兰想起来是自己说漏了嘴,更是自责,“不过王爷没有生气,只是信上的东西王爷让父亲不要再做了。” 宁汀兰避重就轻得开口,把他起疑的事情完全忽略了过去。 宁德当着她的面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点点头。 陆书彦从京城东出后便沿着记忆中的方向一直往前去,东城门是离丞相府最近的城门,东出后顺着暗道中的方向走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别的东西,陆书彦心下起疑,难道是隧道已经被填上许多了,以至于他找不到密室的位置了? 陆书彦在道边儿坐了坐,碰见一个挑着扁担的老头儿,看模样是从山里砍柴回来的。 他上前做出一副外乡人的模样问道:“老伯,您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废旧的宅子之类的吗?” “宅子?”老伯歪头思索了一会儿,在记忆里似乎是没有搜寻到相应的结果,“宅子倒是没有,东郊边儿上有个小祠堂荒废了两年多了,两年前着急忙慌建好的,建完后又不见着用,有钱人真是怪得很。” “行了,谢谢啊,老伯。”陆书彦笑着把人送走,两年,刚好时间也对上了,看来密道已经被宁德填上不少了,怪不得他找不着路呢。 陆书彦往东郊的方向继续走,绕过山头才看见那边的一座小祠堂。看上去是废弃许久没人住过了,他推门进去,祠堂里面不大,绕了两圈,正当他正好奇为什么没有密道,就看见祠堂角落里,有一处地砖积得灰比别的地方格外少。 第九十六章 当年辛密 陆书彦好奇得凑过去,这个地方确实比别的地方干净不少,他蹲下身子拿手敲了敲,回声告诉他下面是空心的。 他不屑得笑了笑,看来是仗着荒郊野岭没什么人过来,密道口也做的这么随意,就直接放在正堂的地上。 陆书彦拿手摁了摁,在地砖的一角有些松动的声音,伸出手指加大力量。地砖缓缓得被打开,能容纳一人通过的阶梯出现在他眼前。 “还真是舍得下功夫。”陆书彦被灰尘呛得捂了捂口鼻,等眼前的灰尘都裸露下去才嫌弃得开口道。顺着阶梯往下,大概和丞相府中密道的深度差不多,里面是一间不大的房间。 这里像是长期住着人的样子,或者说更像是关押着什么,房间里的设施齐全,因为在底下。也没有蒙什么灰尘。 陆书彦逛了一圈,不止这里一间,后面的还有一间石室,他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是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就已经可以回去复命了。 想到这里,陆书彦便从密室中离开了。 在他从东郊回景献王府的路上,正碰见宁汀兰的轿辇。不过宁汀兰好像并没有看见他的样子,季东林今日朝会后被季慕宸留了下来,不知道说些什么,陆书彦想都不用想,这个景王妃定是又趁着王爷在宫里的功夫回了丞相府。 宁汀兰回了景献王府后回了自己的房中,陆书彦也没有兴趣跟上去,进了书房等待着季东林。 季东林那边下朝后被常福拦住,说是季慕宸要见他,他压下心间的疑惑,跟着常福来到乾清宫。 季慕宸也是刚下朝回来,身上还穿着朝服。乾清宫里还有一个人,宁君婕。 宁君婕看见季东林很是吃了一惊,旋即又做出没发生什么的样子,低头继续为季慕宸研墨。 “东林,坐吧。” 季慕宸甚少这样叫季东林的名字,反倒让价他有些后背发凉,摆手道,“不了,臣这样于理不合。” “你有病在身。坐下吧。”季慕宸看了看他的胳膊,笑道。 “皇上既然和王爷有事商议,臣妾就先告退了。”宁君婕看着这个气氛有些不对劲,放下手里的砚石,欠身行了一礼,故意不去看季东林,虽然她能感觉到景献王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也好,你回宫去,朕晚上过去。”季慕宸说着还握了握宁君婕的手。 宁君婕没想到会回当着季东林的面说这些话。微微有些红了脸,点头应了一声退下。 季东林看着这两人恩爱有加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季慕宸故意安排,手慢慢攥紧又松开,脸上确实不露山不露水,只淡淡得不说话。等宁君婕走出去合上门才开口问道:“不知皇兄有什么事情要问?” “关于你的伤。”季慕宸笑着开口,也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你说误伤无非是怕太后多心,可骗不了朕,到底是怎么回事?” 拿太后给季东林当台阶,也让他不好再说什么。 “是在一线天,皇兄不知道,一线天那边山贼十分嚣张,专门打劫朝廷的银两。这次怕也是看上了赈灾的银两才下了杀手。恕臣直言,皇兄今后的管制可要加强了。” 季慕宸挑了挑眉,倒是和卓煜说的一般无二。看来季东林是铁了心不准备跟他说实话了,他也不好再问下去,“既然这样。也算是朕让你陷入危险之中了,常福。” 常福应声进来,把一包东西交给了季东林。 季慕宸开口道:“朕让太医院拿了最好的药,你好好修养着,这几日不来上朝也行。” 季东林接下,他的借口季慕宸明显是不信的,只是没问出来,由着他自己查去。他接下药材道谢离开了乾清宫,一路回了王府,陆书彦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 “查到了吗?”季东林特意让他今日早些时候去京郊看一看密室的事情,没想到陆书彦回来得比自己还早。 “查到了,东郊那边有一处就祠堂。两年前建的,一直没用荒废着,我看着时间也对上了便过去看了看,底下果然还有密室。”陆书彦回忆道,“那祠堂在山后面,一般都没人会去。所以一直也就没被人发现吧。” “我跟你去看看。”季东林刚回来没多久,听他这么说着便又重新起身。 “你这伤......”陆书彦迟疑得看了看他的胳膊。 季东林摆摆手表示不碍事,两人从府院的后门出去,直接往东郊的方向去。 去东郊陆书彦已经探完了,过来的时候用的时间比上一次少了许多。 季东林从密室下去,看到的就是一个地下的房间,房间后还有一个石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样子是有人在这里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此时他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进去在石室里转悠了一圈,发现柜子里的东西的都还在,便随手抽来开了几个柜子,里面是一些生活用品,没什么特别的。 季东林却感觉心里始终有一股心绪不宁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心发慌。 陆书彦倒是一脸心大得跟在后面,“宁德这么大费周章的弄了这么个东西,难道是为了囚禁宁君婕?可是没有理由啊,那这里曾经关过什么呢?” 季东林深吸一口气,他倒是希望不是宁君婕,继续往里走,是一个床榻,床榻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他慢慢上前,颤着手把东西抽出来,是一块儿肚兜。 陆书彦一脸疑惑得看着进来的脸上泛白,在他看来那就是一块儿简单的肚兜。 季东林却感觉脑子里一阵空白,身体不受控制得抖动着仿佛灵魂都被人抽了出去。 那是宁君婕做的,他能认出来,和他握在手里摩曳过千万次的帕子几乎是一样的图案,一样的做工。 季东林缓缓得把肚兜攥紧了在手里,浑身力气被抽离一般跌坐到地上,无力的笑了两声,确实比哭还要难看。 这里曾经囚禁这的,就是宁君婕。 第九十七章 弄巧成拙 宁德送走了宁汀兰,来到关着三人的房间,摆摆手让他们退下去。 那三人虽然不知道丞相为何突然变了脸,不过躲过一劫自然是好事儿,便忙不迭迭的下去了。 宁德自己坐了一会儿,让人找了两个人进来。 没过一会儿,两个人影出现在他面前,无声无息,一看便是轻功了得。 “你们两个去一线天把痕迹处理干净,别留下什么让皇上查着了。”他闲闲得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记住,动作干净点儿。别让人察觉。” “是。” 那两人领命下去了,宁德悠悠喝了口茶,宁汀兰的话固然可信,但是对季东林的怀疑却像是梗在心里无法磨灭的一根刺。让他心中的不安慢慢放大。 季慕宸看着季东林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彻骨的寒意。 卓煜等到季东林的身影消失方才进来,“皇上。” “朕就知道他不会说实话,你再去一线天看看。”季慕宸摩曳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慢慢开口。 卓煜有些疑惑,现在再去一线天还能剩下什么? 似乎是看出来他得心思,季慕宸笑了笑。“你说想要景献王命的人,看见他平安回来了,第一个反应是什么?” “为了不让景献王查出来,把证据毁灭掉。”卓煜略加思索,恍然大悟。 “去吧。”季慕宸点了点头,卓煜退了下去。 他眯了眯眼睛,着皇城之中,居然还有人想要季东林的命,他倒是真的好奇会是谁。 宁君婕傍晚时分坐在温暖的殿内,抱着汤婆子昏昏欲睡,等季慕宸踏雪而来时她的意识已经是模模糊糊了。 季慕宸慢慢得坐到她身边,还没开口,她就先醒了过来,着急忙慌得要站起来给季慕宸请安,后者一把摁住她。 “等很久了?”他的声音轻得很,像是梦境里的耳语。 宁君婕对上季慕宸关切得眼神,瞬间清醒了一大半儿,摇摇头,“没多久,就是暖和了有些困。” 他笑了笑,不知道在笑什么,突然又想起什么别的,把宁君婕的手拉住,“朕一直好奇。你喜欢孩子,却又为什么不想要个孩子。” 听到这话,宁君婕剩下的那一半困意算是彻底清醒了,她那天从季慕宸怀中挣脱得那么毫不犹豫,还是让他有些不解了。 “臣妾害怕......”她有些迟疑得开口,不知道拿什么理由搪塞过去,突然想到了徐贵人,灵机一动,“这宫里的孩子,长大都不易,看徐贵人便知,所以臣妾......” “朕知道了。”季慕宸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朕不勉强你。” “多谢皇上。”宁君婕感激得点点头,季慕宸对她的宽容,已经超出了一个帝王的容忍,让她欢喜却又后怕。 “说起孩子来,等年初,宫里的皇子也该请师傅了,朕想着让宁太傅来教导,把景献王府的世子接来与皇子一同学习。”季慕宸笑道,“宁太傅是你父亲,又是朕的老师,交给他朕放心。” 宁君婕不知道他跟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只点点头称是,皇上心中还是怀疑季东林,让世子作为伴读入宫,这个是祖制,景献王无法拒绝。 陆书彦看着季东林失魂落魄得模样,有些手足无措,“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就是她。”季东林捏着肚兜。手指几乎都要陷进掌心里,脸色发白,“这里囚禁过得,就是她!” 看季东林着模样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了,不过陆书彦还是想不通,宁德为什么要囚禁自己的女儿,而现在这里怎么又空了。 只有一个可能,也即是季东林为什么这么失魂落魄得原因,宁君婕死了。 在发现这一切以前,他还能安慰自己只是失踪,现在人去楼空,这是宁君婕存在过的最后的地方。最后的印记。 季东林摇摇晃晃得站起身,环顾四周,想象着宁君婕曾经生活在这里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失魂落魄。 “陆书彦。”他突然开口。叫得陆书彦后背一紧,季东林很少这么正经得叫他的名字。 “属下在。”陆书彦正色起来,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 “查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季东林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似乎还能捕捉到熟悉的气息。“不惜一切代价!” “是,王爷。” 卓煜到达一线天时,山顶上没有动静,等了小半天,故意在上回交手的地方放了些乱七八糟的兵器布料什么的,暮色四合之际,几个人影窜上了一线天的崖头。 卓煜立刻警觉起来,看着这几人上来就直接开始收拾东西,他让手上几枚银针准确无误得发射了出去,但是对方非常警觉,银针击中最近的一个人后,剩下的几人便准备带着倒下的人逃跑。 卓煜跳出去,两方交手后他没占着便宜,对方却也没好倒哪里去,几个来回后被步步紧逼,最后只能留下倒下的那人自己跑了。 卓煜松了口气。看着地上的人,这些死士一旦被抓都是立即自杀不留下活口,银针上有强效的迷药,总算是留下一个。 他俯下身子,把那人牙中的毒药给扒了出来,五花大绑着带回了宫。 那人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阴暗潮湿的地下牢房里,面前是两个人。正不怀好意得看着自己,想要咬破牙中的毒药自我了结,却发现毒药被人拿走。 “你说,这种死士,要怎么审?”陆凌焕看着面前的人,很是苦恼,“这里的十八套刑具全用上了,也不管用的,这些人是拿钱买命,命都不在乎了,还会在意这些?” 卓煜皱着眉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问是问不出什么的。 他上前几步,开始摸那人的身上,突然在袖口摸到一枚银牌。 卓煜把牌子摸出来自己看看,是一个图腾,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陆凌焕走上前来接过去看看,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得笑意,“居然是宁德那个老狐狸。” 第九十八章 扑朔迷离 卓煜挑了挑眉看陆凌焕一眼,“你怎么知道?” “卓大将军,您久居沙场,这京中的事情自然没有我清楚。”陆凌焕撇嘴笑了笑,旋即又皱起眉头,“既然这些人是冲着景献王去的,又怎么会是宁德派出去的?难道丞相不是指望着景献王保他来日的荣华富贵?” 卓煜也看不透这两家扑朔迷离的关系,把牌子捏进手里,“先回禀皇上再说。” 季慕宸下朝后还未曾歇口气。便在乾清宫召见了两人。 “问出来了?”季慕宸很是好奇,死士是最难审的,这两人居然还能从这种人嘴里掏东西出来? “什么也没说。只是臣从他身上搜到了这个。”卓煜把银牌交给常福,后者呈上去给季慕宸。 季慕宸对这些东西再熟悉不过,一眼看出来是丞相府上的牌子。 这件就很耐人寻味了,他挑了挑眉,把牌子慢慢握在掌心里,“居然是宁德?” “臣也觉得奇怪。丞相府和景献王府不是一直保持着利益联盟吗?宁德为何突然会对景献王痛下杀手?” 季慕宸慢慢摩曳着手里的牌子不说话,心里慢慢有了算计,虽然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出了什么矛盾,但是借着这个由头试探一二也未尝不可。 思及此,他对着底下毫无头绪得二人开口道:“朕知道了,这事不用往下查了。” 卓煜和他对视一眼,想来季慕宸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便点点头从乾清宫退了出去。 季慕宸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上次和宁君婕说的要在年后召世子入宫伴读,恰逢其时,借着这个由头也好试试这两个人。 卓煜和陆凌焕走出去没多久,便看见了宁君婕带着食盒往这边来。 三人碰面,宁君婕客客气气得问好,“二位将军好,皇上现在得空儿吗?” 陆凌焕没说什么,卓煜点了点头,冷眼看着宁君婕往乾清宫那边去了。陆凌焕不知道他突然来的哪门子的气,耸耸肩往宫外去了。 宁君婕站在乾清宫外。抖了抖袍子下摆的雪,扣了扣门。 季慕宸开口道:“进来。” 乾清宫里生着炉子,宁君婕把外袍褪了,将食盒放到季慕宸跟前,“皇上又没用早膳。” “忙忘了。”季慕宸笑了笑,拿起一块儿糕点来又放下,看着她问,“你觉得宫中几个孩子里谁的资质好?” 宁君婕往外拿碟子的手一抖,犹疑了两下。“这话皇上不该问臣妾。” 他原本只是想同她话一话家常,没想到宁君婕如此谨慎小心,也便没追问下去,自顾自开口道:“朕倒是觉得宏儿的资质不错,年后等世子入宫,便一起交给太傅教导。” 宁君婕听着他话里的意思,原以为他说要世子入宫是一时气话,没想到季慕宸当真要让景云伴读,她一想到那孩子。手有些不受控制得发抖。 “若是你有孩子,朕想一定是资质最好的。”季慕宸微微叹息一声,他答应过不在这件事情上逼宁君婕,所以也只是叹息一句。 但宁君婕听来却像一根针扎进心里。 第二日朝上,季慕宸看着季东林和宁德都在,便在朝务都汇报完后清了清嗓子。“诸位爱卿,朕想着为宫中皇子择一先生,不知诸位可有提议?” 皇上这么说了,心里肯定就已经有了人选,这时候不说话才是最好的选择,于是底下一片沉默。 宁德想了想,揣摩出季慕宸的意思来,上前道:“臣认为宁太傅最为合适。” 季慕宸满意得看着他,“丞相真是与朕想到一起了。那就宁太傅吧。” 宁德皮笑肉不笑得附和了两声,什么想到了一起,分明是等着他把话挑开。 宁炀也不推辞。上前两步领了命。 “既然丞相与朕如此心有灵犀,真还有一个想法丞相一定也赞同了。”季慕宸笑着用手扣着桌案。 宁德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意,突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季慕宸便不容拒绝得开口道:“我朝祖制历来是有让世子入宫伴读的规矩,这景献王府的小世子年岁也差不离了,依朕看,也一起入宫交由宁太傅教导吧。” 宁德大惊失色,没想到他是要拿世子开刀,不由得有些语无伦次,“这,只怕不妥吧......世子年岁尚小......” “这可奇了,景献王都没说什么呢,丞相着什么急呢?”季慕宸歪过头,看着季东林,“景献王意下如何?” 宁德原本以为季东林会拒绝。没想到后者似乎是刚回过神来,想了想开口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臣自然没有异议。” 宁德难以置信得看着他,季东林却始终没有跟他有任何神交。 季慕宸看着两人着状态,心下了然,笑着点点头。“既然东林觉得没有问题,那么年后朕便召世子入宫。” 看来这两个人确实起了矛盾,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子,季东林也没有给宁德个台阶下,季慕宸不知道两人因为什么原因,但是既然有了嫌隙,他就能加以利用,使之无限放大。 季东林回府后,陆书彦早已在书房等候多时,看见他进来悄声开口道:“宁德那个老狐狸把书房里的东西都打扫干净了,什么也没留下。” 季东林冷笑一声,“意料之中。” “那如今要从何查起呢,线索都断在了宁德身上。”陆书彦锁起眉头看着他,后者却是一副似乎并不打算提出什么建议的样子。 季东林只要结果。 外头突然喧哗起来,几个家仆的声音传来。 “王妃娘娘您不能进去。” “没有王爷的允许您不能硬闯书房!” “让开!”宁汀兰急红了脸,把面前的人扒开,“我要见王爷,你们再拦着我让你们好看!” 陆书彦听到这动静儿,耸耸肩自觉地消失了,季东林起身拉开书房的门,就看见廊下的一堆人,中间拥着宁汀兰。 “王爷!”宁汀兰看见季东林直直得扑了过来,“王爷为何要同意景云入宫?” 第九十九章 血脉的力量 季东林看见宁汀兰的脸,便想到那天在东郊的密室,这让他根本无法心平气和得跟宁汀兰说话,只能闭上眼深了一口气,这才缓缓睁眼开口,“这是皇上的意思,不是本王提议。” 宁汀兰听着他这生疏得语气有些害怕,不过她更怕失去这个孩子,只能抓着季东林的袖口。“可是景云还小,怎么能离开父母呢,王爷难道就不能回绝皇上吗?” “本王为何要回绝皇上?”季东林慢慢低下身子看着她。“本王似乎记得,王妃平日里似乎并不怎么对世子的事情上心呢,就连景云会说的第一句话,发现的也是乳母而不是娘亲,王妃这会儿倒是担心起来了?” “王爷......”宁汀兰茫然得看着他,不知道为何这个人的态度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季东林眼睛里满是让她陌生害怕的冰冷。毫无感情。 “入宫也能让景云多多历练,未尝不是好事。”季东林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激,这才软和了一些下来,“更何况宫中有母后照看着,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季东林的语气又是记忆中的温和,宁汀兰仿佛觉得刚才那个他是幻觉一般,只愣愣得点点头不敢再说什么。 她隐约觉得季东林知道了什么,这让她非常不安,仿佛自己做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跳梁小丑一样的可笑。 季东林满意得点点头,“没有别的事的话,本王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宁汀兰当然听出来这是一个委婉的逐客令,乖顺得欠了欠身告退。 季东林看着她的背影,一双眸子又爬上一层冰霜,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又过了几日,季慕宸一张圣旨到了景献王府,派人来把景云和乳母梅娘一同带进了宫中。 太后原本想着景云入宫后便可以在永寿宫抚养,季慕宸却是早有准备,拿太后身子不适需要静养的由头驳回了她。 “太后身子不适可是您自己说的。太医院也给了一样的结论,您也不能因为思念孙儿便不顾及身子,朕会派人照顾好景云的。”季慕宸看着太后气得满脸通红又无话反驳的模,样冷笑两声,不知道当时太后为了避开风头,买通太医院造出身子不适的谣言时,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景献王世子入宫那日,宁君婕一直魂不守舍,蝶衣陪在她身边有些不解。“娘娘若是思念世子,去看看也无可厚非,皇上又不是不知道您喜欢那孩子。” 宁君婕轻轻摇摇头,季慕宸嘴上说着大方,可是心里其实最介意的就是景云,特别是在她数次回绝了季慕宸想要一个孩子的想法后,他这次让景云入宫,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本宫不能让那孩子成为众矢之的。”宁君婕轻轻叹了口气,自己的孩子近在咫尺。却不能去看一看,最煎熬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蝶衣不懂她心里千回百转的心思,只能默默陪着她,直到季慕宸从殿门外进来,主仆二人才挪了窝过去请安。 “臣妾给皇上请安。”宁君婕上前几步,直直得跪在雪地里。 “朕以为你会去看看景云。”季慕宸把人从雪地里扯起来。“你不是挺喜欢那孩子?” 宁君婕就知道他要提起这事儿,只淡淡得笑了笑,“臣妾喜欢那孩子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有眼缘,但终究是别人家的孩子。” 季慕宸似乎是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执着她的手往殿里去淡淡笑了笑,“看一看也没有什么。” “好。”宁君婕再推辞下去就显得很刻意了,便随着他进了殿答应下来。 第二日又是太阳晴好的一日,宁君婕本打算在宫里继续窝着,被蝶衣劝着出来走走。到御花园里,她突然听见假山后面隐隐有哭声。 主仆二人疑惑得对视一眼,绕到假山后面。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低声抽泣。 “这是谁家的孩子?”宁君婕轻声开口问蝶衣,蝶衣茫然得摇摇头。 那孩子感觉到背后有人,惊得跳起来回过头看着两人。一双湿漉漉得眼睛仿佛受惊的小鹿。 宁君婕脑子里一嗡,这分明是景云! 她没想到过会在这种地方相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不受控制得红了眼眶。 景云被她的反应微微吓到,往后退了退,“景云乖,娘娘不要责罚景云。” 孩子的眼眶通红,小手绞着衣角,一副可怜兮兮得模样。 宁君婕只觉得心都要揉碎了,她如何能眼睁睁得看着孩子这么受委屈,于是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些。朝景云招了招手,“来,过来。” 景云却摇了摇头,往后退两步,身子都贴着假山,一脸惊恐得模样。 “景云乖。来这里。”宁君婕笑的眉眼里都是柔情,让景云无端放松了警惕,朝着她试探得走过去。 她拉起景云的小手,孩子的手冰凉得很,宁君婕把他的手合十在掌心来捂着,“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呢?” 景云还有些畏缩,怯怯得不敢靠近,只远远地伸手让宁君婕握着,听她这么问,嘴巴一瘪,眼看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他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眼泪,“景云不会,师傅凶。” 想来是孩子太小了跟不上太傅讲学的节奏,宁太傅急了便凶了他两句。 “好了,景云是男子汉,要坚强。”宁君婕伸手给他摸了摸眼泪。 景云没有躲开,眼前这个人让他莫名得有种亲近感,他眼眶里包着眼泪,点点头。 宁君婕笑了笑,抬手抚了抚他的发顶,满眼含着笑意。 身后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 “世子殿下,您该回书堂了。” 宁君婕惊了惊,赶紧站起身,假山后转悠出来呀一个人,眼睛盯着景云,又转移到宁君婕身上,似乎很是吃了一惊。 “婕儿?” 婕儿? 宁君婕一脸茫然,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她。 那老者又后知后觉得察觉到不对,赶紧改口,“宁妃娘娘。” 第一百章 脱胎换骨 宁君婕听这个称呼的转变,又看见景云害怕得往她身后缩,便知道面前这个就是自己的父亲。 太傅宁炀。 宁君婕一时间紧张起来,在世上最了解孩子的便是父母,就算换了身体也是一样。 就像她之于景云一样,宁炀之于她是一样的道理。 宁君婕可以在季慕宸面前装,却没有办法对着宁炀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欠了欠身子。“父亲。” “在宫里可不能如此。”宁炀上前两步,看起来见到宁君婕很是欢喜,“该是老臣像娘娘行礼。”说是弯下身子行了个礼。 “不必了。”宁君婕抬手虚扶了一把。气氛有些微妙。 “娘娘怎么穿的如此单薄,您生来就是寒性体质,下雪天还到处跑。”宁炀上前两步看着她的脸,眼睛里关怀实实在在。 宁君婕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从宁德身上感受到父辈应有的关怀,宁炀的真挚让她手微微发抖。 她从来没有被长辈这么问候过。宁炀的举动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是。”宁君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点点头。 宁炀看着她的脸,半晌才微微叹息了一句,“娘娘真的是变了很多。” 宁君婕心里一惊,难道被看出来了? 宁炀却接着开口道:“不过也是,在宫里哪里有不变的。” “世子殿下,您该回书堂了。”他叹息完又弯下腰对着景云道,身后的梅娘赶紧过来把景云抱起来,跟宁君婕道歉。 “宁妃娘娘,给您添麻烦了。”梅娘不好意思得欠身道。景云从小是她带着的,虽然无名无分,但是论起来她比谁都亲,此时生怕宁妃生景云的气。 宁君婕宽厚得笑了笑,“景云年纪还小,也不要管得太紧了。” 梅娘对她这个反应似乎是有些意外,赶紧点了点头抱着景云离开。 景云还在她怀里还念念不舍得回头看了宁君婕一眼。 “娘娘不该对景献王世子如此亲近。”宁炀看着景云被抱走了,才开口道。 宁君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讪讪得点点头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宁炀看着景云被抱了回去。便也准备告辞,这时季慕宸的身影却突然出现,看见两人站在这里笑了笑,“方才去书堂寻太傅不得,原来在这里和宁妃说体己话儿呢。” “老臣找世子过来,碰巧看见宁妃娘娘也在。”宁炀似乎是怕季慕宸误会,解释道。 季慕宸却不甚在意得摆摆手,“太傅想女儿了也无可厚非。” “这怎么行,于理不合。”宁炀正色道。“老臣不能坏了规矩。” 季慕宸有些无奈得笑了笑,这父女俩在爱较真这方面真是像极了。 宁君婕听季慕宸是来找宁炀的,又看两人有话要说的样子,也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皇上既然和太傅有事要谈,臣妾就先告退了。” 季慕宸也没拦着,点点头,只是在她路过自己身边时握了握她的手,“怪冷的,快回去暖一暖。” 当着宁炀的面。宁君婕登时就红了脸,点点头离开。 等她走远季慕宸才正色起来。 “宁妃娘娘真是变了很多。”宁炀看着宁君婕的背影感慨道,“长大了许多。” 突然又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得笑笑,“老臣逾越了。” “无妨。”季慕宸私底下倒是对这些东西没那么在意,他找宁炀是为了别的事。 “不知太傅如何看丞相与景献王的关系?” 宁炀愣了愣。皇帝私下问政是少有的事,他想了想,还是选择说实话,“丞相与景献王殿下,那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季慕宸有些不解。 “丞相心里想的是权贵,景献王偏安于现状。”宁炀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一个想要往前推,一个不愿往前走,久而久之自然就有了矛盾。” “太傅如何肯定景献王没有更大的野心?”季慕宸一直是对季东林不放心的。这个表面看上去与世无争的闲散王爷根本没那么简单。 “老臣不敢肯定,况且就现在没有,未来未必就没有。”宁炀意味深长得看着季慕宸。“老臣只是说,眼下,这两人的道不同。” 季慕宸把这话细细想了几遍。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拱手道:“多谢太傅指点。” 宁炀欠了欠身子,“皇上言重了。” 陆书彦在丞相府内外游荡了几天,东郊的密室也去过几趟,完全没有任何新的进展,就像他说的,线索断在了宁德身上,只要他不开口,什么也查不到。 他在茶楼上点了壶碧螺春,临着窗漫无目的得看着底下,突然眼睛亮了亮,他看见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让他查案的黑暗道路突然有了一丝光亮。 陆书彦看着那人那纱巾盖着脸,四下张望着疾步走进一家药铺。 他不慌不忙得跟了上气,眼看着她出了京城,在京郊外的几间田舍前停下,却没开门走进去。 陆书彦上了田舍的房顶,扒开屋顶上的遮盖物。里面躺着一个老人,陈设简单的屋里传来浓浓的药味。 陆书彦挑了挑眉,看来这就是她会什么留下不走的原因了。 那人煎完要出门去打水,去猛然看见院子里站了个人,正抱臂看着自己。 那人吓得手里的水桶掉落到地上,摔出巨大的声响。 “怎么了?”里面传来老人的询问声,那人看了看陆书彦,又看了看里面,尽量平稳着声线,“没什么,手滑了。” 陆书彦歪头看着她,示意她跟着自己出来,在走到确保里面的人听不见的地方后,他开了口,“为什么不跑?” 那人苦笑两声,揭下脸上的面纱,正是失踪多日的玉竹。 “我若是走了,难道要我爹等死吗?”玉竹看着陆书彦,有些失控,“就不能放过我吗?” “我不要你做什么。”陆书彦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松动,“我只问你一件事情,你回答就好。” “什么?”玉竹冷静下来,茫然抬头看着他。 “当年宁君婕是怎么死的?” 第一百零一章 私心 玉竹没想到陆书彦会突然问起这个,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久到她都快要忘记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血淋淋的过往突然被人提起,玉竹手足无措得别开眼睛,“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王爷正在查当年旧事。”陆书彦幽幽的盯着她,“你知道的东西,不可能瞒一辈子。” 这句话像是一个晴天霹雳砸下来,玉竹抖了抖。她以前跟着宁君婕,怎么会不知道季东林有多么在乎宁君婕。 听到王爷在查这件事情,她的手不由得攥紧。若是被季东林知道她当年背叛了宁君婕,甚至是将自家主子推下深渊的帮凶之一,还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呢。 “我不知道。”玉竹摇头,不敢去看陆书彦的脸。她知道自己脸上的恐惧根本藏不住。 “你当真不知道?”陆书彦一看她这个反应就是有所隐瞒,玉竹倔强得点点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在玉竹的冷汗都要掉下来的时候。他居然开口说了句,“我知道了。” 玉竹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放过了自己,刚准备松一口气,可一口气还没松到底,陆书彦却突然意味深长得叹息了一句,“等到最后,你知道什么都会瞒不住的。” 她愣在原地,直到陆书彦走了许久,玉竹还呆愣的站着,虽说晴空万里,她却感觉头顶蒙了一层乌云,让她无法喘息。 陆凌焕径直回了景献王府,季东林老僧入定般坐在书房里闭目养神。 他悄无声息得进来,季东林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我找到玉竹了。”陆凌焕这句话说完,他终于舍得坐直身子正眼看他。 “玉竹?”季东林记得自己给了玉竹银子,让她走的越远越好,她居然还留在京都。难道不知道若是被宁汀兰找到,她会是什么下场吗,“她为何还留在京都?” “似乎是有个患病的父亲走不了。”陆凌焕微微皱起眉头,“我看见她去药铺抓药便跟了上去,我觉得她对当年的事情是知道的,毕竟她从前一直跟着宁君婕,只是......” “只是不愿意说是吗?”季东林冷笑两声,想都不用想,人犯起恶来。比鬼要狠毒千倍万倍,私心是最可怕的东西了,“主子没了,她却活了下来,当年的事她一定也有份。” “要不要我把她抓过来拷问一番?”陆书彦听他这么说,联想到玉竹的反应,觉得不无道理,这么看来她不仅知道,还知道不少有价值的东西。 “不必。等着她心甘情愿得说出来,才能保证是真话。”季东林转着拇指上的扳指,垂眸一副并不着急的样子,“她如今左右不讨好,就算是抓过来也不一定会说实话,甚至是会乱咬人。等她走到绝境了,才会开口说真话。” 陆书彦点点头,突然又想起来,“那她若是跑了怎么办?” “这就要看你了。”季东林向前倾了倾身子,十指交叠搁着下巴,似笑非笑得看着他。 意思就是让陆书彦盯着她了,他叹了口气,心道自己还真是会给找麻烦,却也只能答应下来。毕竟这个玉竹,是当年知情者里唯一还有可能开口的一个了。 季慕宸下朝后在乾清宫批了半日的折子,便准备去永安宫。却在半路上听见诵读诗书的声音,不由得停下脚步细细听了一会儿,问常福。“这是博雅堂的声音?” 常福打量打量四周,点头道:“回皇上,这儿转过去就是博雅堂了。” 季慕宸昨日和宁太傅说了半日朝堂上的事,却半分没有关心皇子们的学习,此时既然到眼前了,便想着顺路进去看看,于是就改了道儿往博雅堂去。 博雅堂中如今一共三个孩子,一个是皇长子季思宏,虽是长子,但是生母是个庶人,便交由余妃在抚养,资质不错。就是性格被她惯得骄纵了些。 还有就是二皇子季麟扬,是惠贵人的儿子,资质平平,季慕宸并不看重。 最后一个就是景献王世子季景云。 季慕宸站在博雅堂外,三个小小的声影摇头晃脑跟着宁炀念着诗词,四个人都没发现皇上就站在外头。他静静听着孩童清脆的声音念着熟悉的《声律启蒙》。无端生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宁炀看着底下三个孩子也有些疲惫了,便让三人歇息一会儿。自己从书堂里出来,看见了站在门前的季慕宸。 “皇上?”宁炀赶紧走过来行了个礼,“您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朕刚从乾清宫过来。”季慕宸笑着点点头,“只是过来看看,就没惊动你们。” 他看着季麟扬把书丢开嚷着要吃点心了,另外两个也似乎是松了口气,便准备迈步进去,却看见季思宏从自己的板凳上跳下来,跑到季景云的桌案前面,季慕宸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他倒是好奇两个小孩儿能说些什么。 季景云看见他过来往后退了退,怯怯得叫了声,“宏哥哥。” “你要叫我皇子殿下!” 季思宏小小的人脾气却不小,把景云吓得顿时就红了眼眶,顺从道:“皇子殿下。” 季慕宸皱了皱眉头,身边的宁炀也把一切看在眼里,微不可闻得叹了口气。 他开口问,“这孩子日日如此吗?” 宁炀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旁敲侧击的开口道:“皇子气性是大了些,世子年纪最小,难免受些欺负。”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又不是你家!你什么时候才能回你的家里去。”季思宏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季景云根本无力招架,只能红着眼眶不知所措得看着他。 “宏儿!”季慕宸终于看不下去了,迈步进去。 季思宏看见自己的父皇收敛了许多,退了两步有些害怕得把手背在背后,“父皇。” “谁让你这么跟世子说话的?”季慕宸语气不善。 季思宏看出自己父皇脸色不好看,收起刚才嚣张的模样背着手小声道:“可是......这些都是母妃说的......” 第一百零二章 祸不及幼 季慕宸看着季思宏,这么小的孩子在父亲面前是不会撒谎的,看来是余妃天天在这孩子面前说三道四的,小孩子不懂事,也就听什么信什么了。 “你母妃告诉你什么了?”季慕宸放软了语气,余光扫过季景云,后者正缩在凳子上,怯生生看着自己,一脸的戒备。 “母妃说他的父亲是坏人。要来和我抢皇位的!”小孩子童言无忌,或许根本不知道皇位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有另一个人要和自己抢东西便心中不快。 季慕宸愣了愣。他从没想过余妃会把这些事情都说给孩子听。 季思宏是皇长子,资质又是最好的,余妃这么多年视如己出,甚至为了不让季慕宸把他交给别的宫妃抚养,这么多年自己都没有再要一个孩子,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季思宏身上。 “父皇。母妃说错了吗?”季思宏感觉到父皇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反而是更黑了几分,感觉到自己似乎闯祸了。 “宏儿,景云是你的弟弟,大人之间的事情,跟你们没有关系,以后不许再跟景云这么说话。”他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怪孩子,所以缓和着语气跟季思宏说。 后者似懂非懂得点点头。 季慕宸直起身子,看来他要往凝和宫去一趟了。 凝和宫里徐贵人正养着胎,原本听底下人说季慕宸往这边来了,理所应当得想着是来看自己的,没成想皇上直接进了余妃的殿里。 “主子......”身边的贴身侍婢看着徐贵人黑下来的脸,有些害怕得开口试探道,“门口风大,咱们回殿里去吧。” 徐贵人看着紧闭的殿门,手里绞着帕子,恨恨得不说话。 自从宁君婕和季慕宸重归旧好后,他便很少过来了。明明她肚子里是龙种! 如今季慕宸好不容易来了,居然看都不来看她一眼就去了余妃那里,徐贵人心中慢慢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余妃也没想过季慕宸会来自己殿里,受宠若惊得张罗着泡茶。 季慕宸却根本没有要坐下的意思,只冷冷看着她,“你不必忙着张罗,朕有两句话问你。” 余妃看着他这个脸色,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讪讪得走过来。“皇上要问臣妾什么?” “朕想好好儿问问,你平日里是怎么教导孩子的。” 她听到季慕宸提起季思宏,下意识得开口道:“宏儿犯什么错了吗?” “宏儿倒是没错,朕看是你这个母妃的问题了。”季慕宸背手看着余妃,后者一脸茫然,他这一脸的兴师问罪,可是余妃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是你教宏儿,这皇位以后是他的?景云的父亲是坏人,来和他抢皇位的?” 季慕宸还没说完。余妃就感觉腿一阵发软,直直跪倒在地上。这是大忌,她不过是和季思宏私底下说了那么两句,没想到小孩子竟然记在了心里。 “臣妾没有......”余妃摇着头,被季慕宸知道她打着皇位的主意,那是要命的。 “那你的意思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会撒谎骗朕?”他提高了声音。 余妃抖了抖,赶紧改口,“不不不,宏儿从来不会撒谎的,是臣妾,臣妾有口无心啊皇上。” 比起季慕宸对自己失望,她更害怕他对宏儿失望,毕竟她把自己的未来全部押在了宏儿身上了。 “余妃,你当着一个小孩子的面讲这些。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季慕宸气得伸手,又收回去,缓了缓语气。开口道,“朕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宫里不止宏儿一个皇子。也不止你一个能抚养宏儿,朕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拂袖而去,余妃愣愣得跪在地上,回想起他话里的意思,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季慕宸从凝和宫出来,一路上脸色都不佳,到了永安宫也没看见宁君婕的身影,往里走,看见她在小厨房里忙活。 宁君婕正忙着蒸点心,在厨房里转悠了两圈,转脸就看见季慕宸站在门外看着自己,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面粉。一时间进退维谷,只能远远地行了个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 “做什么呢。”季慕宸直接走进来,看见她脸侧的面粉,笑着伸手帮她把面粉擦去,“弄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宁君婕听他这带着宠溺得语气,不由得红了红脸。低下头道:“做些点心罢了。” 季慕宸越过她的头顶去看她身后桌案上的点心,做成了花朵的模样,染得花里胡哨的,一看就是给孩子的。 “给景云的?”季慕宸看着面前的宁君婕,开口问道。 宁君婕身子一僵,没想到他居然一眼看出来了,这让她很是尴尬,看着季慕宸面无表情,又揣摩不出他是喜是怒,只能先沉默。 季慕宸倒是大大方方得走过去打量了一番,“这么多,那么小的孩子哪里吃的了。” 宁君婕趁着他走过去,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见他脸上是坦坦荡荡的关心,她这才走过去小心翼翼得开口,“皇上不生气吗?” “朕为什么要生气?”季慕宸疑惑得直起身子,看到宁君婕表情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你觉得朕讨厌景云吗?” 宁君婕不说话,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说。 “很明显吗?”季慕宸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喜恶表现得这么明显,也是今天才知道,这样的表现会给一个孩子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也不是......”宁君婕转移话题,“皇上为什么这么问?” “朕今日突然发现一件事情。”季慕宸叹息道,“祸不及幼,朝中的纷争再复杂,终归和孩子没有关系的。” 宁君婕也不知道他是看到了什么,但是她很高兴季慕宸能这么想,她是真的心疼景云。 “你还没回答朕,为什么做了这么多点心?”季慕宸不想与她深究这个问题,于是指了指桌案上的点心问道。 “皇上也说了,大人的喜恶不能波及到孩子身上,臣妾给世子做了,又怎么能让别的皇子看着呢。” 季慕宸看向宁君婕的眼神都变了几分,他没想到她能有这样的想法。 第一百零三章 世子的抚养 “你竟比朕还要看的通透。”季慕宸上前两步,抚了抚她的发顶笑道。 宁君婕摇摇头,“臣妾只是喜欢小孩子,懂得孩子的心思罢了,怎么能跟皇上比呢。” 季慕宸笑笑,觉得这个女人像一个宝藏,身上有许多相处得久了才能发现的东西。 第二日,宁君婕送走了季慕宸,便带着点心往博雅堂去。远远地便能看见外面停了一个轿辇,她走过去开口问道:“谁在里面?” 博雅堂的宫人恭敬得回道:“惠贵人来看望二皇子殿下。” 宁君婕皱了皱眉,一个贵人。在宫里这么两步路还用得上轿辇,不是她多事,这未免太骄纵了些。 “惠贵人是二皇子的生母,自诩母凭子贵,所以......”蝶衣似乎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上前耳语道。 宁君婕了然地点点头。走进去,没想到这个惠贵人的金贵还不止是轿辇,来看个孩子足足带了六个宫人,恨不得把宫室都搬过来的意思。 惠贵人只顾着和季麟扬说话,宁君婕也没让人通报,惠贵人也就没看见她就站在宫门口处。 宁君婕冷眼看着这母子两个坐在暖阁里,惠贵人摆了一大桌的点心,问着季麟扬方才学堂上的问题。 季麟扬却看上去兴致不怎么高的样子,只时不时迎合他的母妃两句。 惠贵人毫不在意,一副儿子大过天的模样,身旁的宫人又阿谀奉承着,她一脸的春风得意。 季思宏身边跟着两个宫人,也是好东西往他眼前堆,只有景云可怜巴巴坐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惠贵人看着季麟扬郁郁寡欢得样子,开口问道:“扬儿今日这是怎么了?” 季麟扬看了她两眼,指了指景云,“为什么他没有好吃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都愣了愣。连宁君婕也没想到这孩子的心思竟然如此单纯,只是想着自己有,为什么小弟弟却没有。 宁君婕心中还没感动完,惠贵人便冷哼了一声,“你怎么能拿自己和他比,你可是皇子!” “那只有皇子才能有好吃的吗?”季麟扬不解得看着自己母妃。 “当然了,这可是尊卑有别的。”惠贵人摸着他的头笑道,“你和那些个野种是不一样的。” 宁君婕看着两人的背影终于站不下去了,上前几步冷笑道:“惠贵人这教导孩子的方式。本宫听着不太对味儿呢。” 惠贵人一惊,不知道这人已经在自己背后站了多久,又听到了什么,只能先欠身行礼,“嫔妾给宁妃娘娘请安。” 宁君婕却并不领情,冷声开口道:“惠贵人既然自己说了尊卑有别,你一个贵人的位分,见了我该是这么行礼吗?” 惠贵人一听她语气不善,只能先服个软。草草得半跪下去行了个大礼。 “惠贵人教导孩子的方式,本宫不可不大赞同呢。”宁君婕看着她一脸的不服气,不禁有些好笑,她虽然只是个贵人,但却是宫中唯二的皇子之一的生母,在宫中也是横行霸道许久了。还没在谁手上这么吃瘪过。 “嫔妾自己的孩子,自然有分寸。”惠贵人不软不硬得顶撞了一句,“娘娘有再高明的教导,也留着自己有了孩子再说吧。” 宁君婕毫不在意得笑了笑,招手让景云过来。 景云怯生生得走过去,似乎是挺怕惠贵人的,看来今天这样的嘲讽也不是第一次了。 宁君婕说不生气是假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这么受委屈,怎么可能不生气。于是乎她蹲下来看着景云。“本宫给你带了小点心,尝一尝好不好?” 景云的小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点点头。 宁君婕牵着他往里走。路过惠贵人身边时她故意哼了一声,对着景云说道:“景云你要记住,你是世子。身份比贵人不知道高贵出多少,下次见了不用行礼,要等她来向你行礼,知道了吗。” “可是......”景云偷偷瞟了惠贵人一眼,后者脸色不善。 “没有什么可是,尊卑有别。”宁君婕笑着看了惠贵人一眼,“还要多谢惠贵人提醒本宫呢。” “宁妃娘娘!”惠贵人有些急了,“您又何必当着孩子的面如此!” “你既然可以这么教导孩子,本宫又什么不可以的?”宁君婕冷眼看了她一眼,牵着景云进去了。 景云小心得拿倍看心,吃着吃着突然开口问,“您以后可以常来吗?” 宁君婕心里一颤。有些红了眼眶,摸了摸景云的脑袋,笑着说:“好。” 季慕宸进来的时候看见惠贵人给季麟扬摆了这一大桌子,后面宁君婕带着景云,两个人不知道说着些什么,他知道那些点心原本是分给三个孩子的。如今只给了景云,季慕宸自然也看出了理由。 偏巧惠贵人眼尖,先看见了季慕宸,赶紧凑过来一脸委屈,“皇上。” “怎么了?”季慕宸一向不喜欢她对季麟扬太过偏爱,但是当着孩子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淡淡得问了一句。 “方才宁妃娘娘说臣妾和世子尊卑有别,让我以后见了世子要行礼。”惠贵人故意以偏概全,挑着对宁君婕不利的说,“当着扬儿的面,叫臣妾以后如何自处啊。” 宁君婕自然也听到了,只往这边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只冷笑两声。 “宁妃无缘无故能跟你说这些?”季慕宸眯着眼看着惠贵人,看的后者后背发毛。 “是姐姐教导臣妾尊卑有别的。”宁君婕安抚好景云,笑着走过来,“难道姐姐的身份,有资格管世子叫野种吗?” 惠贵人顿时失了气势,嚅嗫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 “野种?”季慕宸挑了挑眉,看着惠贵人,语气不善,“你真是好大的口气呢。” “皇上,景云没有人照顾,每日在这书堂中受委屈。”宁君婕转头看着他,一脸诚恳,“皇上昨日说了,祸不及幼,不管怎么说,孩子都没有错的,恳请皇上能找一个照顾景云的人,也好不让外头说皇上拿一个孩子过不去。” “既然这样,那便由你照顾着。” 第一百零四章 爱与信任 “臣妾?”宁君婕一脸震惊得看着季慕宸,后者不可置否得点点头。 她提起这个,只是为了让季慕宸能找到一个能照顾景云的人,这孩子一个人在宫里,无依无靠着实让人心疼。 宁君婕没想到他会让自己照顾景云,这毕竟是景献王府世子,她和季东林一直以来就是季慕宸最大的心结,如今他居然完全不介意了? “可是......” “你难道不想?”季慕宸没等她说完,便反问道。 宁君婕一怔。她怎么可能不想。 看着她沉默下来,季慕宸也点点头,“既然没什么异议。那就让景云先去永安宫,由宁妃照顾着。” 宁君婕注意到他对孩子的称呼,已经从生疏的世子变成了景云,这让她松下一口气来,至少季慕宸的喜爱对景云来说也是在这宫里的一种庇护。 太后手里的杯盏狠狠得被甩了出去,碰撞在门框上砸得粉碎。 “太后娘娘。您息怒啊!”殿里的宫人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哀家的孙儿,凭什么让宁君婕那个小贱蹄子照顾,当哀家是死人吗?”太后气得口不择言。 原本季慕宸拿身子不适这个理由拒绝让她照顾景云时,太后就已经十分不快了,但是碍于不好和他撕破脸,也就隐忍不发,没曾想季慕宸居然让宁君婕照顾景云,这明摆着是在打她的脸! 太后越想越气,根本坐不住,怒气冲冲得起身,“哀家要去永安宫!” 宁君婕刚把景云从博雅堂带回来,一路上细细的向梅娘询问着,景云平日里的一些吃食和生活习惯。 梅娘一面回答着一面暗暗纳罕,这位没见过几面的宁妃娘娘竟然比自家王妃还要心细。 “你知道这么多,你们家王爷王妃岂不是得了许多清闲?”宁君婕问完后,对这个对答如流的乳母很是满意,故而开了句玩笑话。 “这......”梅娘的神色却像是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实不相瞒,王爷和王妃平日里都不太管孩子,所以奴婢就多留心了。” 宁君婕听完冷笑两声,宁汀兰么......她不过是要借着这个孩子巩固自己的地位罢了,又怎么会真的上心照顾他。 一行人回了永安宫还没坐多久,门外就传来一声悠长的“太后娘娘驾到。” 宁君婕蹙起眉头,这位太后娘娘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子,这次来想也不用想。定是为了这宝贝孙儿落入她这个“恶毒”之人的手中了。 宁君婕不动神色得起身出了殿,规规矩矩的行礼,“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少在这里跟哀家假惺惺,你要对哀家的孙儿做什么?”太后看见她便气不打一处来,说出来的也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 “您这可是奇了,是皇上下旨让臣妾照顾世子,我能有什么歪脑筋,您难道不是应该去找皇上吗,来找臣妾做什么?”宁君婕歪头看着太后。话虽然是规规矩矩,态度却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要不是你这个狐媚子在皇帝面前吹枕边儿风,他能把孩子给你?”太后自然不会那么蠢得去找季慕宸,便准备在这里跟宁君婕死磕到底。 季慕宸批完折子,想着书堂的课应该已经完了,便想着去永安宫看看。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相处下来,他突然对景云这个孩子十分有好感,有一种莫名的喜爱。 他脚步还没进宫门,就听见里面太后的声音,季慕宸皱了皱眉,没让人通报自己走了进去。 太后正对着宁君婕使劲儿撒火儿,哪里看得见背后进来了一个人。 宁君婕却是面对着宫门的,自然先看见了他。 季慕宸来了她也就安心不少。于是懒洋洋得看着太后噼里啪啦说个不停,等她说完,宁君婕不慌不忙得摊手道:“太后娘娘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要把景云留在身边照顾吗?” 季慕宸看着宁君婕从容应对着太后,不禁垂眸笑了笑。 “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太后看着她不慌不忙的样子更加生气了。 “那既然这样,臣妾也不好说什么。就让景云自己选择如何?”宁君婕抬手指了指太后身后,“正好皇上也在,太后娘娘意下如何。” 太后一惊,往后看去。 季慕宸已经不知道在那里负手站了多久了,听见宁君婕提到自己,这才收起看戏的表情,走过来,“朕看不错,太后娘娘想必也没有异议吧。” 太后一直认定宁君婕对景云不好,听到了两人这么说,一来是对自己有自信,另一方面是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实在没什么理由拒绝。 “去,带世子出来。”宁君婕看太后点了头,便吩咐身旁的蝶衣。 太后一看见景云立马就变了脸,“景云,来,到皇奶奶这里来。” 景云儿时虽然在宫里待了一段时间。但自打记事后却也只是见过太后几面,怯生生行了个礼,“孙儿给皇奶奶请安。” 说完,便躲到了宁君婕身后有些害怕地看着众人。 季慕宸笑了笑,看着一脸尴尬的太后毫不留情得补了一句,“依朕看已经不用比了,太后何必自取其辱呢?” 宁君婕感觉到景云的小手无助得抓着自己的裙摆,有些心疼的蹲下身子,跟他平视着,“世子殿下,您是想留在这里,还是跟着皇奶奶回永寿宫呢?” 景云一脸委屈地看着她,“您是不要景云了吗?” 宁君婕立马心软得一塌糊涂,安抚道:“当然不是啦,只是让世子殿下自己选择呢。” “我想留下。”景云扯着她的裙摆不松手,生怕宁君婕让自己走。 宁君婕笑了笑,站起身来看着呆滞在原地的太后,非常礼貌得微笑,“太后娘娘还想说什么吗?” “你!”太后难以置信得看着自己的孙儿,不敢相信孩子竟然选择了宁君婕。 “好了太后娘娘,臣妾看您脸色不好,还是早些回宫歇息着,臣妾会照顾好世子殿下的。”宁君婕看着太后气红了脸,微微一笑,开口送客。 第一百零五章 江清苑 景云来了永安宫后,宁君婕的生活似乎突然忙碌起来。 每日忙着给景云做做点心,去书堂接送他,她把宫里的纷争都抛之脑后,直到另一个人的闯入。 宁君婕从季慕宸口中也有所听闻,江氏镇守边关多年,皇上为表安抚,有意将江氏幺女,年仅十六的江清苑纳入后宫。 宁君婕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日季慕宸下朝后过来,跟她坐着说了会儿话,感觉到季慕宸有些心不在焉。她便开口讯问道怎么了。 季慕宸看着她,“朕准备把江氏的女儿接入宫里来了。” 宁君婕倒是没什么意外的,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她在听过卓琳琅的开导后早就已经不在乎这些,故而有些疑惑得看着季慕宸,他这么犹疑一定是还有后话。 “皇上还有什么就直说。臣妾难道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吗?”宁君婕笑了笑。 “朕准备把江清苑直接封嫔。”季慕宸看着她的眼睛,“让她入到永安宫来。” 这下宁君婕倒是愣了愣,为了表示对江家的安抚,给个高位分无可厚非,只是为什么一一定要安排在她这永安宫? 季慕宸似乎是看出来她的犹豫,解释道:“江清苑年纪太小,生在将门,性格太过大大咧咧,朕纵观后庭,能真心待人的也就只有你了。” 江清苑入宫不仅是纳一个宫妃这么简单,涉及到太多的政治因素,而季慕宸这番话,这等信任,让宁君婕十分动容。 “臣妾这永安宫正愁着没个人说话呢,来一个妹妹也好。”宁君婕并没有说什么别的,只这一句,就让季慕宸对她另眼相看,伸手慢慢握住她的手。 宁君婕被他握着。一阵恍惚,自己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性站在一个宫妃的角度思考问题,习惯性得为季慕宸着想一番,而对于前一世的恨意越来越少提起,说不清是谁治愈了谁,宁君婕只是突然觉得,现世安稳也不错。 江清苑入宫那日,永安宫上下热闹得很。宁君婕让人把侧殿收拾出来,又让小厨房做了一堆吃食等着江清苑,不管以后关系如何,初次见面,地主之谊要尽好。 江清苑出现的时候让她很是吃了一惊,她原本以为这个江氏幺女会是个骄纵的小姐,没想到小丫头蹦蹦跳跳得进来,见到她直接跑过来,“这位姐姐好生漂亮!” 身后的嬷嬷一把拉住江清苑。她这才想起来被自己抛之脑后的规矩,微微欠了欠身子行了个并不标准的礼。 宁君婕原本心中那最后一点儿芥蒂也没了,江清苑让她想到多年前的自己,天真浪漫,无忧无虑,可惜这么个人居然进了宫门。 “无妨。在自己宫里就不用守着那么多规矩,外头见了别人注意着些就是了。”宁君婕上前两步拉起她,“来,我正做了点心等着妹妹呢。” 江清苑一听到点心立马来了精神,眼睛里都泛着光,上前亲昵得抱住宁君婕的胳膊,“姐姐你真好,他们这几天都不许我吃好吃的,说是要穿着漂亮裙子。可是这宫装穿起来一点儿也不好看。” 宁君婕听着她唠叨个没完,心里感叹着这姑娘还真是一点儿城府都没有,以后在宫里根本不是那些个娘娘的对手。 她暗暗感慨。季慕宸把江清苑带到永安宫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余妃去给季思宏送点心的路上看见了惠贵人,看着昔日出门三步路都要坐轿辇的她,今日居然自己走着路去了。不禁从背后调笑了两声。 “呦,妹妹今儿怎么舍得从轿辇上下来了?” 惠贵人这几日心情不甚明朗,正要发作,回头一看是余妃,依稀记得她之前和宁君婕闹得十分不愉快,心生一计,不如借着余妃的刀除去宁妃,于是故作叹息状。 “姐姐有所不知,这宁妃娘娘前些日子教导嫔妾尊卑有别,嫔妾一个小小贵人,怎么敢坐轿辇呢。” 余妃听她提起宁君婕,挑了挑眉冷笑了两声。 惠贵人一看她这个反应就知道有戏。接着开口道:“说嫔妾也就罢了,偏偏那景献王世子入宫后,皇上跟变了个人似的,一点儿也不关心扬儿,姐姐的宏儿那么聪颖,皇上也不似往日喜欢了。” 这句话简直戳进余妃的心窝子里。她还一直纳闷,季慕宸怎么突然知道她跟季思宏说了那样的话,如今自然把什么帽子都往宁君婕身上扣。 “你是说,这事儿和宁妃有关?”余妃眯着眼睛问道。 “嫔妾可什么都没说。”惠贵人一向善于把自己摘干净,此时只是幽幽提醒道,“只是皇上总是宠爱宁妃娘娘,这孩子又不是她亲出,皇上未必就那么在乎。” 余妃意味深长得看了惠贵人一眼,后者脸上挂着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余妃挑眉点点头,扬声道:“既然皇上这么看重世子,我自然也要好好儿款带世子了。今儿个学堂散后,本宫便把三个孩子接到凝和宫去用晚膳。” 惠贵人愣了愣,听余妃说“三个孩子”,没想到她将季麟扬也算在了内,惠贵人原本想借刀杀人置身事外,却不料自己被牵了进来。 “怎么,惠贵人不方便吗?”余妃挑眉看着她。 “方便,嫔妾自然是方便的。”惠贵人扯出一个笑容来。 余妃满意得笑了笑,眼睛里满是算计的精光。 宁君婕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往博雅堂去,博雅堂里却已经是人去楼空。宁君婕询问书堂的宫人,说是余妃娘娘带着三个孩子往凝和宫去,要在凝和宫用晚膳。 宁君婕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与余妃并不和,余妃此时带着景云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快,咱们去凝和宫!”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等她匆匆赶到凝和宫时,这里倒是热闹的很。 不止是三个孩子,惠贵人,余妃,甚至是季慕宸,都站在庭院里。 余妃看见宁君婕,开口道:“看来不用找人请宁妃娘娘了,自己这就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童言无忌 宁君婕一脸茫然得看着众人,不知道为何众人一脸等了她很久的样子。 这样的气氛有些诡异,宁君婕走进来,看见景云站在角落里,红着眼眶不敢哭出声儿。 “景云?”她第一个反应是过去安慰景云,把孩子搂进怀里柔声询问道,“怎么了?” “本宫带着两个皇子和世子来凝和宫,原本大家高高兴兴,可是世子殿下自己偷跑进徐贵人的偏殿。冲撞了徐贵人。涉及到龙种,本宫自然也不敢马虎。”余妃看着宁君婕,说的振振有词有理有据。 宁君婕看了看景云。他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我没有。” 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更何况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景云在自己面前是不会撒谎的,这一点宁君婕还是了解的。 “姐姐说景云冲撞了徐贵人,可有证据?”宁君婕站起身子看着余妃,脸上的表情无声得表态她根本不信这件事情。 “宫人说的还能有假?”余妃笑了笑。又推了旁边的季思宏一把,“宏儿也说世子中间不见了一段时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季思宏看上去并不是很配合的样子,只草草点了点头。 季慕宸背着手不说话,宫中的矛头一直对着宁君婕不得消停,一次两次他可能会怀疑,总是如此,就不得不让人有些心烦了。 “可是......弟弟出去玩儿的时候是和我一起的,我们俩没有进过偏殿。” 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季麟扬突然开口,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余妃眼神像刀子一眼剜了过去,站在他身边的惠贵人立马吓白了脸,赶紧在季麟扬背上打了一巴掌,“小孩子不要插嘴!” “既然大皇子可以作为证人,为何二皇子不可以呢?”宁君婕扭过头盯着二人,这两人眼神闪躲不敢与她对视。 “既然二皇子说过了一直和景云在一起,又没有进过偏殿,那难道二皇子在说谎?”宁君婕说这话时故意对着惠贵人,后者一听她说季麟扬撒谎。立马否认。 “不可能!”她情绪激动,也不再管和余妃达成的什么利益联盟,只看着季慕宸解释道,“扬儿不可能撒谎!” “那就是说二皇子说的是实话,那么景云也就没有做过余妃娘娘说过的事情了。”宁君婕一番话早就把余妃饶了进去,后者此时哑口无言。 “余妃姐姐也真是要长点儿心眼儿了,上回是如此,这次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妄下结论。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宁妃上前两步看着余妃的眼睛,“对一个稚口小儿如此,您这气度真是不敢恭维。” 宁君婕甚少这样疾言厉色得同人说话,连季慕宸都有些意外得看了她一眼。 “本宫是关心徐贵人,关心则乱!”余妃毫不留情得回道,“妹妹又是站在什么角度呢?你与景献王世子非亲非故,又为何如此激动?” 余妃这话一说完,似乎整个故事的矛盾点都转移到了宁君婕身上。 宁君婕都几乎要以为这些都是余妃的计划的一部分了。 “本宫不过是看不下去娘娘一个大人为难孩子罢了,今天站在这儿的就算不是景云。换做仍何人本宫都会如此,更何况景云现下在永安宫由我教导,娘娘这么随口污蔑,旁人若是想着上梁不正下梁,歪脏水泼到本宫头上可如何是好?” 宁君婕今日说话与往日不同,句句带刺。让余妃有些措不及防。 “别吵了。”季慕宸被这一来一去吵得头疼,“既然事情解决了,就这样了,余妃罚一月的俸禄,往后不可随口污蔑世子。” 余妃愤然得瞪了宁君婕一眼,只能欠身领着。 宁君婕却是累得不得了,季慕宸走过来伸手握住她的手准备回永安宫时,余妃却突然开口,“皇上。难道不去看看徐贵人吗?” “朕又不是御医。”季慕宸只回了这么一句。 宁君婕知道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于是推了推季慕宸,“皇上还是去看看吧。” 季慕宸低头看了她一眼。“在永安宫等朕。” 宁君婕点点头。 余妃心里冷哼一声,她原本想着季慕宸看完徐贵人,徐贵人又无法侍寝。今晚皇上肯定要留在她哪里了,没想到季慕宸来了这么一句,简直是在当众打她的脸。 宁君婕带着景云回了宫,二人坐在廊下吃着点心,景云性格内敛,跟着余妃肯定没吃什么东西。 两人就这么坐着,江清苑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很是欢喜得逗弄着景云,一大一小笑得没心没肺。 季慕宸走进来时宁君婕先看到了,知道季慕宸有话要说,景云不方便听着,她也不想让江清苑听到。这么单纯的姑娘,能单纯的时间不多了。 她对江清苑无端得有一股保护欲,像是保护曾经的自己一样。 便叫住江清苑,“妹妹先带着景云去后面玩儿一会儿。” 此话正合了江清苑得意,便带着景云欢天喜地得走了。 宁君婕站起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季慕宸走过来把她扶起来。坐到她面前,“今日的事你受委屈了。” “受委屈的是景云。”宁君婕叹了口气。 “朕也好奇,你今日与平日太过不同,对于景云,你竟如此在意?”季慕宸缓缓开口,一字一句。 宁君婕心中咯噔一声,季慕宸果然还是对她今天在凝和宫疾言厉色有些介怀了,毕竟为了一个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反常,他不介意也是出鬼了。 “臣妾......”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季慕宸的眼神里都带了审问的意味。 “为什么不在意啊?”江清苑抱着景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绕了出来,大概刚刚偷听了墙角,也大大方方得承认,“景云这么可爱,我也喜欢啊。” “清苑,要自称臣妾。”宁君婕看着江清苑无奈得笑道。 “好吧,臣妾喜欢景云,看到别人欺负景云当然生气啦,要是今日是臣妾,可能就把欺负景云的人直接打趴下了!”江清苑撇嘴道。 这样的毫无理头不讲规矩,反倒把季慕宸逗笑了。 第一百零七章 无心插柳 江清苑看见二人都笑了,才不好意思得看着他们,“臣妾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你说的很对。”季慕宸摆了摆手,“是朕多心了。” 江清苑耸耸肩,带着景云到别处玩儿去了。 宁君婕暗暗松了口气,要不是江清苑这么无心插柳的一句,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季慕宸的这个话题。 毕竟她总是在涉及到景云的问题上方寸大乱。这是母性的本能,可是落在皇上眼里可能就不是那么对味儿了。 季慕宸没有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宁君婕也没有提起,两人总是能在这种事情上保持一种微妙的默契。 “江嫔的规矩真是没学好。”季慕宸远远看着江清苑带着景云在树底下玩耍,转移开话题。 “臣妾觉得妹妹那样儿挺好的。”宁君婕仿佛透过江清苑看见了什么别的人。出神儿道。 “所以朕才说要她跟着你,换了旁人,谁能容她?”季慕宸握了握她的手,看着玩耍的两人,“宫里有个小的也挺好的是不是?” 宁君婕的身子一僵,季慕宸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改口道:“朕不过是触景生情罢了,你不想,朕不逼你。” 宁君婕僵硬得点点头,他就是在试探,不过不露山不露水,她也可以完全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季东林这次入宫带着宁汀兰。 宁汀兰苦苦哀求他说是要看看孩子,季东林耐不住她软磨硬泡只能答应。 她想着,季慕宸一定是把景云放在永寿宫和太后一起,没想到进了永寿宫坐了半日,太后对景云只字不提。 “母后,景云不在您这里吗?”宁汀兰按耐不住,终于开口问道。 没想到这一问仿佛点燃了炸药桶,太后冷哼一声,“哀家哪里有资格教养世子呢!” 季东林听着这话不对味儿,疑惑得眼神投向了太后身后的宫人。 那宫人走过来开口道:“皇上把世子交给宁妃娘娘照顾了。” 他一听愣住了,季慕宸应该是对这个孩子十分介意的,对宁君婕和自己的关系更是如此,竟然会让宁君婕来照顾这个孩子? 宁汀兰可就没有季东林这么淡定了。一听到孩子在宁君婕那里,恨不得立即跳起来三尺半高,拧着眉头,“为什么?为什么要交给宁妃娘娘?!” “这是皇上的意思,奴婢也不知道。”那宫人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低头道。 “王妃,你为何如此急躁?”季东林淡淡得瞥了宁汀兰一眼,这个反应让太后很是不满。 “急躁怎么了,自己的孩子拱手让人了还不着急。那什么时候着急?”太后训斥了季东林一句。 “母后,您为何不把景云要回来?” 宁汀兰一直觉得,宁君婕身上和那个死去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景云在她手里,宁汀兰心里始终像悬了一块儿石头一样不安。 “这是皇帝亲口下得旨,哀家自然不好说什么,林儿,你下回在皇帝面前说一说,让景云仍旧回府里去住着。”太后自然不会在两个小辈面前说自己被季慕宸拒绝了两次的事情。只是让季东林去开口。 他点点头,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他甚至觉着,孩子放在宁君婕那里,没有什么不好的。 宁汀兰看他应下来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坐下去收起脾气。 两人在永寿宫坐了一会儿,看着太后神色倦倦的,便起身跪安了。 宁汀兰跟在季东林身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王爷似乎是对景云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季东林顿了顿,并没有停下,只淡淡开口,给了个不算解释的解释,“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本王不好在太后面前说什么。” 敷衍得不能更明显,宁汀兰却也没有说什么,只默默低下头。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言得走着。 走到宫墙拐角处,却猛然看见了宁君婕,在她身边的还有梅娘。怀里正抱着景云。 宁君婕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人,宁汀兰的眼神恨不能化成利剑直接洞穿她,她很是尴尬得叹了口气,“景献王和王妃也在?真是巧。” “景云!”宁汀兰哪里还能管那么多规矩,直接扑向景云。 没想到景云看见她,反倒往后缩了缩,她伸出去的手悬停在半空,分外尴尬。 宁汀兰能感觉到宁君婕冷冷的眼神停在自己身上,不由得讪讪得收回手。 季东林在后面开口道:“兰儿,不得无礼。” 虽是训斥,却好歹给了宁汀兰一个台阶下,她默默得退回了季东林身后。 “看来宁妃娘娘把世子照顾得很好。本王也就放心了。”季东林的态度倒是出乎宁君婕意料的缓和,她以为自己带着世子,季东林怎么说也要给她个下马威,没想到他接受得如此坦然。 “王爷和王妃平日里忙,本宫在宫里倒是清闲得很,帮忙照顾着景云也没什么。”宁君婕点点头。这一句还不忘带着宁汀兰,她整日在府中哪里有什么好忙的,不过是不用心照顾孩子罢了。 宁汀兰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却又碍着在宫里不好说什么,只能随着宁君婕去说。 “宁妃娘娘这么喜欢孩子,针线手艺一定不错,景云最喜欢一个麒麟纹样的肚兜,不知道可否劳烦娘娘给景云绣一个,或是臣把府中旧的带进宫来给娘娘。”季东林说这话时一字一句,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表情。 果然在听到麒麟两个字时,宁君婕明显得慌了慌神,季东林心中那个隐隐的念头似乎又清晰了一步。 听到麒麟两个字慌神的不止是宁君婕一个,还有宁汀兰。 她抬起头,看着季东林的眼睛死死盯着宁君婕,手心里开始冒冷汗。 “本宫从来不会什么针线活儿,景献王还是差人把府里的送入宫里来吧。”宁君婕稳住心神,淡淡开口道。 宁汀兰眼神怪异得看向宁君婕,后者一脸坦然得看着季东林,一点儿都没有撒谎的样子,反倒让她对自己的判断疑心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 扑朔迷离 “娘娘不会?”季东林已经敏锐得捕捉到了宁君婕脸上那一瞬的慌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此时不过是明知故问。 宁汀兰刚刚却是一直看着季东林,也就把她的话当了真。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把府里的东西打点送进宫里来。”季东林欠了欠身子,点头笑道。 宁君婕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发慌,这话她怎么想着都不太对劲儿,太过刻意了。况且季东林的反应也太过平静了。宁君婕想着他问出这么刻意的话题,无非是想试探自己,没想到她给出一个否定的回答后。季东林反倒是从善如流得接下了话头。 “没什么别的事,本王就和王妃出宫去了。”季东林笑了笑,就带着宁汀兰离开了。 宁君婕看着他们的背影,总觉得事有蹊跷,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二人走出宫门,季东林看着宁汀兰上了轿子。自己翻身上马,走到街口,宁汀兰却突然掀开帘子探头出来看着他。 “王爷,妾身想回宁府去看看父亲。” 季东林想也不用想,宁汀兰这是吃醋了,方才他同宁君婕说话的语气,仿佛宁君婕才是他的王妃,宁汀兰只是一个外人一般。 这种时候只要稍加安抚,两句话就能把人哄好,季东林却全然没看到一般,点点头随着宁汀兰去。 宁汀兰咬了咬唇,看着季东林无动于衷的背影,失落得坐回了轿子里。 宁汀兰走后,季东林却正好回府中去见了陆书彦。 “过两日让府中下人打点一些世子平日里的衣物送进宫里去,记住,一定要拿上那个绣着麒麟的肚兜。”季东林叮嘱道。 “宫里难道还缺这些东西?”陆书彦不以为然,“你何时这么细心了?” 季东林白了陆书彦一眼,后者立马安静了。他用指关节扣着桌案,“本王今日提到那个绣着麒麟的肚兜,宁妃的反应很不对劲。” “您是说?”陆书彦听到这里也正色起来,“可是……” “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听到麒麟二字怎么会有那种反应?”季东林皱了皱眉头,这个宁君婕太让人捉摸不透,身上仿佛藏着许多秘密,明明呼之欲出,却又一点儿证据都没有。“本王现在也猜不透,只能先一步一步试探着。” 陆书彦点点头,季东林接着开口道:“玉竹那边儿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每天掩面,趁着街上人最多的时候去买药,然后回去照顾她爹。”陆书彦仔细想了想,观察了这么久,玉竹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奇怪出格的举动。 “她害怕被丞相府的人找到,自然行事低调。这也正常。”季东林摩曳着指尖的玉扳指,冷笑道,“被丞相府的人找到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想也不用想就知道。” 陆书彦耸耸肩,玉竹如今在京郊,跟丞相府的人八竿子打不着。这种可能性不大。 “京郊那个密室,这几日去找找还有什么别的线索没有。”季东林靠在椅子上,似乎是有些累了,闭上眸子,“先出去吧。” 陆书彦点点头,轻轻合门退身出去。 季东林拉开手边的阁子,将里面的一块儿帕子握在手心里攥紧,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轻声开口,“是你吗。” 无人回答。 宁汀兰没有真的回丞相府。也不好让景献王府的轿辇跟着,自己从轿辇上下来在街上闲逛,漫无目的得走着。 “王妃您别气。王爷只不过是碍着皇上的面子,他当然还是最在乎娘娘您啊。”身边的侍婢看宁汀兰脸色不好看,便看着脸色说着些她爱听的话。 “哼。那个宁妃,跟死的那个狐媚子怎么就那么像!”宁汀兰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咬咬银牙,恨恨得开口道。 “王妃,您这话在外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传到王爷耳朵里头啊!” 宁汀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了,赶紧闭嘴,却还是丧着一张脸,拧着眉头不说话。 “王妃,您看看那边儿,听说那家铺子里的首饰又有新的款式了,咱们要不去看看。”身边的侍婢很是机灵得找了个宁汀兰喜欢的话题。果然她立马就被吸引了过去。 主仆二人正准备穿过人流攒动的街道,宁汀兰却在一家铺子旁被一个人猛得一撞。 那人是从后街小跑着过来的,撞得宁汀兰手臂一阵发麻,登时就气头上来了。 “你长眼睛没有!我家王妃你也敢撞!”那侍婢比自家主子还先开口,对着对面的那个人开口就骂。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贵人!我赶时间。这位贵人生得如此好看,心地一定也是活菩萨一样,就饶过小人这一会吧!” 撞宁汀兰的那个人蒙着面,看不清脸,宁汀兰一听这个人上来就夸自己好看,脾气也就收起来了一半,撇撇嘴,“算了算了,你走吧,我又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那人千恩万谢得赶紧跑了,中途还因为脚步太快踉跄了几下,头也不回得跑的飞快,转过墙角边没了人影。 “奇怪,怎么感觉那人好像很怕王妃。”侍婢看着宁汀兰因为被夸好看也没注意那人的奇怪的反应,不由得出声提醒,“刚刚跟王妃说话时,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宁汀兰听她这么一说,回想起来也有些奇怪,“那人的声音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虽然刻意压低了嗓子,但是一个人的音色是没有办法轻易改变的,宁汀兰总感觉这声音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突然宁汀兰一个激灵。 “玉竹!” 想到这里,她惊叫出了声儿。 身边的侍婢也吓了一跳,“王妃您说什么呢?” “那是玉竹的声音!”宁汀兰感觉浑身都在发抖,难道玉竹还活着? 甚至,还在京都里?! “可是玉竹不是……不是已经被王爷……”侍婢一脸震惊得看着宁汀兰。 “你过去看看,那个人还在不在,带过来!” 侍婢赶紧跑过去,拥挤的街道仍是人流攒动,早已没了那人的影子。 第一百零九章 居心叵测 那侍婢回来走到自家主子面前摇头道:“回禀王妃,不见了。” 宁汀兰突然有些情绪失控,撇开那个侍婢往那边走,从最开始的疾步走变成了跑,等她到达巷子口,哪里还有那个人的影子。 她扶着墙突然有些脱力,难道季东林骗了她? “去找人顺着这个方向查,一定要查到刚刚那个人!”宁汀兰就这么站在街边,到最后声音突然提高。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她却好像全然看不到一样捏紧了掌心。 “是,王妃。”那侍婢也被吓着了。连忙点头称是。 玉竹没命得往前狂奔,连回头看也不敢,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好死不死得撞上宁汀兰。 等到跑出城门,玉竹靠在墙根儿下歇息了一会儿,这才敢悄摸摸得往后面看。并没有人追上来。 玉竹心有余悸地滑坐到地上,被宁汀兰捉住自己就不是死这么简单了,那是生不如死的,宁汀兰从前能那样对待自己庶出的姐姐,对待自己的一个下人,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一想到宁君婕,玉竹又是一阵后背发凉,景献王已经开始调查这件事情了,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当年做过什么,比落到宁汀兰手里的下场好不了多少。 玉竹蒙在面纱下的脸冷汗直流,她缓缓扶着墙根站起来。一步一步缓缓得走回了京郊的那一处茅草屋,仿佛走在刀刃儿上。 等回到屋子里,床榻上眼盲的父亲早就睡了过去,玉竹慢慢得支起炉子开始煎药,换了身衣裳,把自己今日被宁汀兰看到的那件衣裳丢进了火里,面无表情得看着它烧为灰烬。 等药煎好已经是月上梢头,玉竹让父亲吃了药。自己平静得收拾了东西来到厨房中,把准备好的布死死咬在嘴里,厨房的大锅里烧着一锅滚烫的开水,冒着幽幽的水汽。 玉竹颤巍巍得伸出手,舀起一瓢滚烫的开水,闭上眼睛犹豫再三,手里的水已经冷掉。 她睁开眼,气急败坏得把水泼掉,颤着手伸手又舀了一瓢。这次没有停顿,直接泼到了自己脸上! 一声声痛苦的叫喊在嘴里毛巾的堵塞下变成了闷声呜咽。 宁君婕带着景云回了永安宫,还没走进宫门便看见江清苑扑了过来。 “姐姐!”江清苑披着大红的斗篷,衬得肤白如雪,张开双臂便抱住了宁君婕,“昨儿又有场大雪,地上这么厚的一大层呢,看着真是喜人,姐姐要不要打雪仗去?” 宁君婕摇摇头。她虽然也不过是二十出头,不过两世命数加起来也着实过了有打雪仗热情的年纪了。 “啊。”江清苑失望得叹了口气,目光又找上了景云,便走过去蹲下看着他,“景云,你要不要和我打雪仗去啊。” 宁君婕叹了口气笑道:“行了行了。今儿天色已晚,明日书堂没课,你带着景云去御花园里打,这里哪里够你施展的?” “姐姐你真好!”江清苑欢天喜地得抱住宁君婕,景云也咯咯得笑个不停。 第二日果然放了晴,雪却半分也没有化,江清苑拉着景云出去打雪仗,宁君婕不放心跟了过去。 御花园里最宽敞的就是临着假山的一片场子,一大一小你追我赶得在御花园里。笑的完全不顾什么规矩礼仪。 宁君婕在一旁看着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江清苑手里的一个雪球原本想要打着景云,却没想到用力过猛直接扔到了假山后头。 她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假山后头传来一声“哎呦”的叫声。似乎是砸到了人。 宁君婕一脸坏了的表情站起来,这声音一听就是余妃的,这次理亏。还不知道她要怎么刁难江清苑呢。 果然余妃从假山后面拐出来,一眼就先看到了景云,“呦,世子,又是你,这次还有什么借口?” “谁说是景云了!是我!”江清苑一看她为难景云立马急了,过去把景云护在身后,一脸戒备得看着余妃。 “你又是谁?”余妃瞧着眼前这丫头一身宫装,却从来没见过,挑了挑眉问道。 “清苑,给余妃姐姐行礼。”宁君婕走过来见了个平礼,对着江清苑说道。 江清苑看了余妃一眼。老不情愿得行了个礼,“嫔妾见过余妃娘娘。” “呦,原来是新进宫的妹妹。”余妃掩唇阴阳怪气得笑道。 宁君婕皱起眉头,凭她的性格根本不会息事宁人。 果然余妃下一秒就直接叹气道:“这妹妹进宫来规矩学得真是不怎么样,还是说在永安宫被带坏了?” 宁君婕就知道余妃要引到自己身上,还没来得及开口。江清苑就直接跟她杠上了,“嫔妾规矩错了是我自己的事情,扯上宁妃姐姐做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连景云都懂得的道理,姐姐这么大年纪了,居然不知道吗?” 宁君婕听到这么大年纪几个字,没忍住唇角勾起一丝微笑,被余妃看在眼里,便成了这姐妹俩儿一唱一和得捉弄她,瞬间来了气头,冲着江清苑撒火儿。 “妹妹的教引嬷嬷没说过在宫中不得如此吗?”她轻蔑得看着江清苑,对付这么个黄毛小丫头完全不在话下。 “说了啊。”江清苑很认真的思索了一番,那个总是板着脸的老嬷嬷还真说过。 “那妹妹为何还在此处喧哗。”余妃一步一步要把她往套子里骗,没想到江清苑根本不按照她想的回答。 “她说她的,我玩我的,那么多规矩呢,全遵守哪里还能活人啊!”江清苑想想就累,摊手道。 余妃对这江清苑这种还真是没法子,只能瞪着她,“你!” 江清苑一脸茫然,回头看了看宁君婕,“姐姐,我又说错话了?” 宁君婕不禁好笑,摇摇头,“没有。” 余妃一见宁君婕还护着就更加生气,也不管什么气度不气度的,直接伸手指着江清苑,“你的嬷嬷应该也告诉过你,宫里品级森严,本宫要你做什么你是不能违抗的,跪下!” 第一百一十章 护短 宁君婕一愣,不由得低头看了看地上厚厚的一层积雪。 方才江清苑和景云在这里打过雪仗,大块儿的积雪被两人刨了起来,裸露出坚硬的地表,她觉得余妃但凡有一点理智,就不会让人跪在这种地面上。 “姐姐,这怕是不妥吧。”宁君婕伸手拦住江清苑,当然不是拦着她跪下去,江清苑就没有要跪的意思。她是拦着怕这个率直的女孩上去直接跟余妃动手。 “有何不妥。宫里的规矩江妹妹不知道,难道宁妃妹妹也忘了?”余妃扭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宁君婕。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姐姐自己看看这地上的雪,像是能跪人的样子吗?”宁君婕一点儿没把余妃的话放在眼里,她原本以为,余妃不过是吓唬吓唬江清苑,但看见对方的神色后。反应过来她是认真的,语气也就强硬了起来。 “江妹妹不懂规矩,本宫既然比她多了几年资历,自然有教导她的责任。你有什么意见吗?” 宁君婕一听她这话,句句在理毫无破绽,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就在她有些手足无措之时,背后突然响起了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季慕宸披着斗篷,看模样是刚下朝归来,看到三个人站在这儿,看清脸后,他就知道一准儿没好事儿。 果然季慕宸开口问了句,“做什么呢?” 三人仿佛都受了惊吓一般回头看着他。 “臣妾给皇上请安。”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余妃,她这次占着理儿,看到季慕宸过来了,自然也是不怕的。 “在做什么?”季慕宸走过来站在宁君婕身边,这个位置的选择让余妃心中十分不快。 “江妹妹不懂规矩在宫里打雪仗,臣妾不过是想教导她两句,让她知道这宫里的规矩罢了。”余妃的话说的冠冕堂皇。 季慕宸听完。扭头看了江清苑一眼,语气难以置信却带着笑意,“打雪仗?” “是臣妾带妹妹来的。”宁君婕知道江清苑天不怕地不怕,唯独见了季慕宸就犯怂,此时肯定不知道怎么应付了,所以抢着开口。 说完又有意无意得瞥了余妃一眼,“不过臣妾还是第一次知道余妃姐姐如此严格呢,教导是一码事,寒冬腊月让人跪在大雪地里。臣妾是有些不敢苟同的。” “跪在地上?”季慕宸看着铺满白雪的地面,语气很是刻意得开口冲着余妃笑,“余妃,这怕是不妥吧。” “臣妾不过是想教一教江妹妹规矩,毕竟方才她的雪球还砸在了臣妾身上呢。”余妃说着揉了揉胳膊,仿佛江清苑扔出去的不是雪球而是石头一般。 “还砸到了人?”季慕宸听完后,扭过脸对着江清苑故作严肃,“下回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余妃听着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反倒带着笑意。还说什么下次,她对季慕宸这个反应很是不满。 “你日日在宫中也待不住。正巧西域进贡了一只波斯猫的幼猫,朕看让你来照顾着,也解解闷,省的一天天儿到处乱逛。” 江清苑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进宫前就想养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一听是小猫,立马忘了刚才和余妃较劲儿的不快。 “不过,在宫里没规没矩,朕还是要罚你,就罚一个月的俸禄。”季慕宸看着江清苑欢天喜地的模样,又看着宁君婕不动声色得笑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至于余妃……”他似乎是才想起来这边儿还有个人,转过脸来,“雪球罢了。江嫔年纪小,你让着些。”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余妃也只能扯出一丝笑容。故作大度得点点头,“臣妾遵旨。” 宁君婕带着江清苑欢天喜地得去了,季慕宸也同二人一起往永安宫的方向过去。余妃站在后面,看着江嫔欢脱的背影,冷笑两声。 在余妃看来,宫里根本不会真有毫无心机的人,这个江清苑不过是和宁君婕一唱一和着,故意在季慕宸面前捉弄她罢了。 思及此,余妃更觉得那个身影扎眼得很,不由得眯起眼里,恨不得用眼神把她千刀万剐。 徐贵人自有孕后,季慕宸来的次数并不多,只是为数不多的几次,仿佛例行公事一样的探望。她原本幻想着自己有孕后,能成为季慕宸最看重的妃嫔,甚至于升上几个位分也是不过分的,然而她依旧是不被看重,甚至是日日独守空闺。 余妃回到凝和宫,看见徐贵人站在廊下一脸阴郁。在看见徐贵人肚子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计上心头。 于是,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来凑过去,“妹妹怎么能站在这大风口儿里,若是感染伤风了,要让皇上多心疼!” 这话直戳徐贵人的心窝子,她自嘲得笑了两声,“皇上哪里有闲工夫关心我呢?” “妹妹这么说可就有些自暴自弃了。”余妃笑了笑,“皇上怎么可能不在乎龙种呢,等这孩子生下来,皇上自然是重视的,只不过……” “姐姐只管说。”余妃一番话说得徐贵人喜上眉梢,一听她顿住了,赶紧追问道。 “如今永安宫那两个,把皇上天天吸在永安宫中,妹妹这里皇上反倒不来。”余妃看着她耷拉下眉眼,第一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着开口,“那个江嫔,没有妹妹温婉大方,却高居嫔位,皇上其实也不过是喜欢个新鲜儿罢了。这江嫔没规没矩的,皇上迟早要厌弃的。” “可是现如今她跟着宁妃娘娘,还是得到了皇上的青睐呢。”徐贵人依旧提不起兴趣,等皇上对江清苑失去兴趣,不是还有个宁君婕吗! “只要能让那个江嫔当众出丑,皇上自然不会再喜欢。”她一步一步蛊惑着徐贵人,“今儿个皇上新赏了江嫔一只猫,她定是走到哪里都带着的,到时候只要用一点儿手段,让那倍''看''小''说到旁人身上去,或是太后,或是什么重要的人,皇上自然会勃然大怒。” 徐贵人想了想,似乎很有道理,于是也就点了点头。 伤了太后怎么能让季慕宸重视,当然是徐贵人肚子里的龙种好用了。 余妃不怀好意得看着徐贵人的肚子,勾起一个笑容。 第一百一十一章 伺机而动 “可是,嫔妾要做什么?”徐贵人完全不知道她在打着自己的注意,还天真的以为她真得是要帮自己。 “妹妹这里是不是种了香薷?”余妃笑了笑,“本宫只要拿一些就好。” 徐贵人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点头,让身边的侍婢去把香薷搬出来交给余妃身边的宫人。 “行了,妹妹就不要再操心这些事情了。”余妃笑吟吟得拿到了香薷,拍了拍她的肩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正殿。 宁汀兰派出去的人。顺着那天玉竹跑的方向一直往京郊追过去,在绕过一个山头后,看见了一座炊烟袅袅的茅草屋。 几人进去。不大的院子里只有两三间房子,其中一间躺着一个似乎是生病的老人,屋子里满是扑鼻的药草味。 其中一个人上前探了探,那个老人只是睡着了。 这几人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圈,没发现什么和丞相府或者是景献王府有关的东西,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清贫之家。 这几人正疑惑着。门外的篱笆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几人向外看去,一个少女从门外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玉竹一回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茅草屋前多了许多脚印,原本应该只有两组的,一组她出去的,一组她回来的,可是茅草屋外突然多了许多凌乱的脚印,不知道是谁的,总之看上去不止一个人。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得推开门,果然几个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那几人出来看见玉竹一身粗布衣裳,脸全部遮盖了起来,只露出眼睛看着他们。 其中有几个玉竹见过,是宁德的手下,果然这件事情已经惊动到丞相那里了,既然已经被它知道了。那么如果被抓回去就真的全完了。 玉竹的脚都在打颤儿,但是还是强迫自己稳稳得站着,故作惊恐得开口道:“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这是你家?”为首的人看着面前蒙着面的女人,身量和玉竹是差不多的,这女人又蒙着脸,立刻怀疑了起来。 “不是我家难道还是你家?你们到底是谁啊!”玉竹可以把声影压得很低,那几个人也没有听出来。 “我们在找人,你知不知道附近有没有一个叫玉竹的人?”那人开口问道。 玉竹心里一惊,果然是来找自己的。 “从来没听说过。”她茫然得摇摇头。 “把面纱拿下来。”为首的那人负手看着玉竹。冷哼一声,这人无端端得出现在这里,又跟玉竹身量差不多,还蒙着脸,不得不让人怀疑。 “奴家生得奇丑无比,怕吓着各位。”玉竹攥紧了手心,不自觉得往后退了两步。 这个动作反倒让来人更加怀疑,直接上前,作势要把她脸上的东西掀开。 玉竹后退两步。“我自己来!” 见那人收回手,她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药放下,慢慢得揭开自己脸上的面纱,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玉竹脸上是一道道疤痕,有些地方还裹着纱布。隐隐渗着血。 “这是怎么回事!”玉竹脸上的伤一遮盖,完全看不清原来的脸是什么样子的,那人气急败坏道。 “昨日从山上摔下来的。”她淡淡得把脸重新遮起来,看着几个人完全没认出来,心里松了口气。 “若是见到这个人,要告诉我们。”那人把一幅画像递给玉竹,她接过去打开,画的是自己,惟妙惟肖。这几日玉竹都不敢照镜子,看着画里自己姣好的容颜,玉竹突然有些想哭。 “行了。到别处找一找。”那几个人想着,玉竹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里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也就没有怀疑。只把画像给了她便离开了茅屋。 再往山那边寻,什么都没有。 几人回道丞相府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宁德还坐在桌案边等着消息,摇晃的烛火把他的影子投到墙上,仿佛摇曳的鬼影一般。 他看着几人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没有结果,冷哼一声。 “丞相,没有。”为首的人看宁德脸色不善,恭敬得跪地回答道。 “连一个小姑娘都找不到,说不去不怕人笑话?”宁德眯着眼睛,说话毫不留情。 “丞相,会不会是小姐看错了。那个地方再往后不像是会能住人的样子。”那人颤巍巍得试探着开口。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宁德眯着眼睛,这个玉竹说是在往外传递消息,游走于丞相府和景献王府中,她知道多少东西宁德不敢想象,而她在向谁传递消息也没有查出来,宁德只知道这个人绝对不能留下。 底下那人听到这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想起白日里遇到的那人,于是开口道:“往哪个方向去确实有一座茅屋,不过属下们进去查看了,没有咱们府里和景献王府的东西,里面住着一对父女,不过那个女人脸奇丑无比,声音也不对,属下们也就没有在意。” 宁德皱着眉头想了想,这确实跟玉竹联系不起来,也有些怀疑宁汀兰是不是看错了。 不过想起来宁汀兰那天的反应,她又觉得是很有把握的样子,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先盯着,一旦有什么异动,格杀勿论。” 江清苑自从被季慕宸赏一只猫后,欢天喜地得当个宝贝供着,走到哪里都随身抱着,恨不得睡觉也同榻。 这日,她带着猫去御花园中,往日安静乖巧的猫咪突然在她怀里躁动起来,她的手背被猫爪划出几条血痕来,惊叫一声赶紧松开手。 那猫直直得扑向地上的一丛不知道什么东西,在那边直打滚,叫声也不是往常那种温柔软绵的叫声,变得尖锐起来,仿佛带着刺。 江清苑吓坏了,故去强行把猫拎起来回了宫,等众人走远,不远处假山后才拐出来一个人,正是余妃! 方才猫的反常余妃都看在眼里,很是满意,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香囊,看着江清苑离去的方向,冷笑一声,“本宫看看你这次还怎么找借口!” 第一百一十二章 意外 余妃回了凝和宫后,径直去了徐贵人的侧殿。 徐贵人一见是她立刻起身迎接。 “姐姐,过几日便是年关家宴了,姐姐说的事……” “无妨,本宫都安排妥当了。”余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把怀中的香囊掏了出来,两个御医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姐姐这是做什么?”徐贵人一看这又是拿香囊的又是御医的,一脸茫然得看向她。 “本宫怕年关家宴上人多眼杂,妹妹容易头晕。便做了个香囊给妹妹,届时戴在身上提神用。” 余妃招了招手,身后的御医上前。拿过香囊细细检查。 她解释道:“我怕出什么问题,便让御医当着你我二人的面检查好。” “姐姐这就和妹妹生分了。”徐贵人嘴上这么说,眼睛却还是不放心得盯着香囊。 “回余妃娘娘,没有问题。”两个御医细细得检查完,归还了香囊,给出了结论。 “那就好。本宫的一番心意,妹妹那天可一定要戴在身上呢。”余妃笑吟吟得把香囊放到徐贵人手上。 “那是自然,让姐姐费心了。”徐贵人接过香囊,做工精巧得很,十分喜人。 “多谢姐姐。”徐贵人看着手里绣工精致得香囊,欢喜非常。 余妃配合得笑了笑,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 年关家宴这日,江清苑说什么也要带着自己的猫。 宁君婕原本想着家宴人多眼杂,惊了猫再把谁给抓伤了也不好解决,但江清苑再三表示这猫很乖,一定不会抓人的。 她原本是不对这些毛茸茸的东西不感兴趣,不过这几日江清苑日日抱着这猫,在宁君婕跟前晃悠,她看着那猫琥珀一样的眼睛,竟然也鬼使神差得点头答应了。 年关家宴上热闹非常,江清苑抱着猫披着斗篷,在人群中穿梭,那猫也真的是安安静静。十分乖巧得被她稳稳得抱在怀里。 季慕宸来的时候,就看见宁君婕独自一人坐在一旁眼睛往后看着,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就是抱着猫欢天喜地的江清苑。 他无奈得笑了笑,示意大家入座。 余妃看着江清苑风风火火没个规矩,心里就已经十分不快了,没想打季慕宸来了。不仅不训斥反倒还笑了,她心中的愤懑达到了极点,不怀好意得目光看向了身边毫不知情的徐贵人。 徐贵人的腰间还挂着那个香囊。余妃看了看距离,这两边儿隔得这么远,这猫怕是闻不到,便故意伸手探了探她腰间的香囊,让味道传播得远一点。 “姐姐要做什么?”徐贵人吓了一跳,一看是余妃又放松下来。 “瞧着妹妹的衣服皱了,理一理。”她一脸和善的笑着。 徐贵人也道了声谢,丝毫没有怀疑。 余妃热切得盯着她腰间的香囊,猫会对香薷的味道做出过激的反应。这一点她昨天也实验过了确实如此,这香囊里的薄荷其实都是香薷,只要江清苑手里的猫一闻到,就会立刻扑过来,她心里阴阴一笑,那时候。看你宁君婕还护得住她?! 江清苑抱着猫,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也没管,怀里的猫刚刚还好好儿的,现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太多了的缘故,又躁动起来,直接咬了江清苑一口又挠了她两爪子。 她痛呼一声,把准备把猫交给一旁的宫人自己看一看伤口。 就在她把猫抱出去的一瞬间,那猫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瞬间挣脱了两人的手。直直得朝对面扑过去。 众人骚乱起来,那猫直直得冲着徐贵人的方向就扑了过去。 宁君婕眼尖,看出了猫的方向。赶紧绕出桌案想要去拦住哪猫,却不料自己反倒倒在地上,还被猫在侧脸挠了一爪子。 江清苑赶紧扑过来。“姐姐你怎么样了?” “拦住那猫!”宁君婕此时关不上自己,指叫她去抓猫。 然而等江清苑起身,一切都已经来不及,那猫直直得扑到徐贵人的肚子上,爪子把厚厚的冬装都挠破了。 徐贵人受了惊吓,又被这么猛地一撞,从自己的椅子上滑落落下来,身下立马见了红。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老半天后才有人惊叫着,“宣太医!快宣太医!” 季慕宸从上面冲下来,看见徐贵人抱着肚子惨叫和那摊血泊后。赶紧上前去把人抱进怀里,往最近的宫室去,一旁哭哭啼啼得一众嫔妃也赶紧跟了过去。 卓琳琅放慢脚步,等宁君婕跟上来才问了一句,“脸怎么样子了?” “小事儿,徐贵人那孩子……” “大概是保不住了。那么多血。”卓琳琅叹了口气,宫中许久没有添子嗣了,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居然给丢了,季慕宸想来是不好受的。 “这个清苑!”宁君婕自责,早知道自己就该坚持不让她带上猫的。 “你也别全怪她,这事儿有蹊跷,这么巧合,况且那畜生先前一直没动静儿,突然就发了疯,肯定有问题。”卓琳琅这么一说,宁君婕也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确实是不太对劲儿。 “先去看看徐贵人怎么样了。”卓琳琅拉着她往前面的宫殿去。 众人都站在庭院中,太医在里面闭门会诊,徐贵人的惨叫声不断,气氛十分凝重。 “江嫔,你可知错?”面对孩子,季慕宸终于没了好脾气,也不再是和言和语,把江清苑吓了一跳。 江清苑已经自己跪在了雪地里,心里懊恼得不行,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那猫会突然发疯,但是终归是自己的错,她一句也不反驳。 余妃这次聪明得选择了不说话,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她已经不需要再补充什么了。 宁君婕过来后也并不说话,这次不管怎么说,就是江清苑的不对,说什么都没有用。 庭院中沉默下来,徐贵人的惨叫声渐渐小了下去,就在众人以为一切无恙后,太医院院首擦着汗走出来,问了季慕宸一个无异于晴天霹雳的问题。 “请问皇上,是保着龙胎,还是保着贵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覆巢之下无完卵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被这个问题惊得说不出话来。 江清苑似乎也被吓着了,脸色发白得看着上首的几个人。 宁君婕猛地攥紧了手,下意识得看向季慕宸。 季慕宸的脸色非常不好,宁君婕认识他这么久,他身上带着的君王矜贵让他并不会把太多的情绪表现在脸上,但是季慕宸的脸上,现在写满了愤怒和无可奈何。 “皇上,耽误不得啊……”太医虽然也能看出来皇上的愤怒。但是人命关天,还是不得不去触这个霉头。 “蠢货,你怎么敢拿龙种开玩笑!”众人瞧着季慕宸不说话。还是余妃先开了口。 一来是顺着季慕宸的意思,找个台阶以免僵持,二来如果徐贵人能活过来,必然就会查到她头上,她现在是最希望徐贵人活不过来的那一个。 季慕宸默认,那太医也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转头进去了。 宁君婕刚想上前说两句,却被卓琳琅一把摁住手腕,她侧头看,卓琳琅冲她摇摇头。 “这两人平日里如此姐妹情深,现在余妃竟是如此对待徐贵人?”宁君婕低声开口,很是愤愤不平。 “难道你指望皇上亲口说出让徐贵人去死吗?”卓琳琅瞪着她,“余妃这么说,不过是说出了皇上的意思,不过这话由她来说确实有些蹊跷罢了。” 宁君婕看着在场的气氛,似乎没有人对余妃的话感到吃惊,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规矩,在皇子和嫔妃间,孰轻孰重这是没有悬念的事情。 她只能暂时先安静下来,看着跪在庭院中央,江清苑的背影在发着抖。 宁君婕叹了口气,江清苑心思单纯,这种场面哪里见过,现下只怕是又恼又悔。恨不得找地缝钻下去了。 庭院中出现了诡异的沉默,众人都在等待着一个结果,一个决定着生死的结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君婕感觉到脚已经开始发麻,宫室的门终于再一次打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开门的太医院院首身上,连季慕宸也低眸盯着他。 那人一出来就跪在了季慕宸面前,“皇上赎罪,臣等尽力保住了皇子,但是因为胎中不足。小皇子……小皇子已经咽气了。” “皇子?”季慕宸听到是个儿子后,似乎有些站立不稳,长长得吸了口气后开口问道,“一个都没保住?” “是。”太医院院首颤颤巍巍得开口道。 庭院中没有人敢说话,连余妃也是一脸震惊,说实话,她没想过要徐贵人的命,不过是希望借着她受惊的由头让江清苑吃个亏罢了。 一次闹出两条人命,她根本担待不起。背后开始冒冷汗。 季慕宸没说话,似乎也没打算进去看一看,一步一步十分缓慢得从阶梯上走下来,没有人敢拦他,嫔妃们一个个欲言又止得看着他。 季慕宸一步一步走到江清苑面前,江清苑在地上跪着不敢抬头。 “来人。把江嫔带到北苑去。禁足,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北苑半步!” 宁君婕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虽然事有蹊跷,但是整件事情的起因还是出在江清苑身上,自己此时为她说情怎么都站不住脚。 江清苑对季慕宸的命令没有丝毫反抗,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了。 北苑是什么地方。是个堪比冷宫的地方,进来北苑的人要么就在那里孤独终老了,要么最后还是进了冷宫。 这事情里有些蹊跷。但是宁君婕碍于身份什么都不能说,等季慕宸走出这个大门,江清苑的后半辈子就完了。 正火烧眉毛的时候。一旁的卓琳琅突然开口,“皇上,臣妾有话要说。” “若是求情,不用开口了。”季慕宸看了她一眼。 她和宁君婕站在一起,季慕宸想当然得认为是宁君婕让她帮忙求情,而事实上,宁君婕也被卓琳琅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 “臣妾自然不是要求情的,臣妾是觉得此事有蹊跷,出了两条人命的大事,还牵连到皇子,臣妾认为不能不细查。”卓琳琅说得有理有据。 余妃一听立马就慌了,赶紧开口准备阻拦。“你就不能让死者安心吗!” “本宫这么做,就是为了让逝者安息!”卓琳琅的态度丝毫没有退让。 季慕宸原本并没有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疑问,原本热闹和睦的宫宴转眼间就变成了丧事,他暂时还提不起精神去想这些。 此时余妃这么一争辩,季慕宸反倒是有些狐疑起来,颔首道。“你去查吧。” 说完,又看了宁君婕一眼,“让宁妃帮衬着些,朕要的是真相,若是刻意捏造,朕不会轻饶。” 这话是说给余妃听得,也是说给宁君婕听得。 众人点了点头,季慕宸慢慢得走出了宫室,没叫人跟上,独自一人的背影在雪里看起来有些苍凉。 侍卫过来把江清苑从地上拉起来,她因为在雪里跪了太久,两腿完全使不上力气,十分狼狈得被人拉起来。 从宁君婕身边路过时,江清苑突然挣脱离开了双手,跑到她面前跪下。 “姐姐,你一定要把真相查出来!”她跪在宁君婕面前,双手扒拉着宁君婕的手。 宁君婕原本以为江清苑是想要自己还她一个清白,没想到她接着开口道:“两条人命啊姐姐!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若是真的皆因我而起,我一定以死谢罪,可若是有什么别的人居心叵测,姐姐一定要把她抓出来,不能让她逃之夭夭!” 宁君婕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她伸手安抚得拍了拍江清苑的手,开口道:“本宫一定会的。” 江清苑的眼泪流了下来,伏身下去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跟着侍卫头也不回得走了。 “倒是个有担当的,不像某些人。”卓琳琅看着江清苑走远,抱臂笑了笑,抬眼去看阶上的众人,目光和余妃交接,闪过一丝冷笑,“只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无所获 既然得了季慕宸的旨意,卓琳琅与宁君婕先把徐贵人的东西搜集了起来,她那天穿的衣服浸满了血,按照宫里的规矩,这种不祥之物是要火化掉的,卓琳琅却特意让人去拿了过来保存着。 “娘娘,那衣服太晦气了,要不要先洗一洗?”卓琳琅身边的欢儿看着直皱眉头。 “蠢货,这上面若是有什么证据不全洗没了?”她瞪了欢儿一眼。“还有那天徐贵人戴在身上的首饰,随身的帕子,能戴在身上的东西全部都要。” 欢儿点点头。“全都在这儿了,原本内务府打算烧了,被奴婢拦下来的。” “烧了?”卓琳琅皱眉,“内务府明知要查案,还把物证烧掉?” “听说是有人授意,说这些东西不祥。要赶紧烧掉,不然会招灾祸。”欢儿到的时候东西都已经装上去了,幸亏她眼疾手快得拦下来了,“不过内务府的人不说是谁授意的。” “还能有谁,现在慌了。”卓琳琅冷哼一声,“手上两条人命,她不慌才怪,” “那娘娘……”欢儿不知所云,一脸茫然得看着自家娘娘。 “翻一翻这些衣物,有没有粘上什么奇怪的东西。”卓琳琅拿手点了点,自己走到一边,看着桌案上列出来的东西,都是些孕期之人会用的简单的首饰,唯独有一个突兀的香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刚想去内务府看看,没想到姐姐动作这么快。”宁君婕迈步进来,看见卓琳琅已经摆开了一桌子,赶紧走上前来。 “有什么发现吗?”她走过来,看到卓琳琅拧着眉头看着桌案上的东西。开口问道。 “这个香囊,和周边这些东西,不像是搭配在一起的。”卓琳琅指了指。 欢儿探头过来看了看,“奴婢刚刚也问过了,那个香囊是给徐贵人在人多气浊的时候用的,这次宫宴参宴的人太多了,所以她就带在身上了。” 宁君婕伸手拿起来闻了闻,确实是一股清凉的味道,别无其他。 “会不会是余妃参宴前做了什么?”宁君婕看着卓琳琅。“咱们先去凝和宫查一查吧。” 卓琳琅虽然觉得香囊可疑,却也对这个解释挑不出什么错儿来,便也点点头,两人往凝和宫里去。 余妃已经提前找人打点好了内务府那边,以为东西已经烧了,心里想着应该没什么事情了,谁知刚松下一口气,就听见外面通报华妃宁妃驾到。 她有些慌了神,这两人进来后却并不直接来找她。反倒是进了徐贵人的宫室,想来是线索断了,来这里找一找线索。 宁君婕和卓琳琅进了徐贵人的偏殿,这里的一切布置似乎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香炉里也放上了适合孕妇缓深安眠的香,吃食也是日日检查的。接触过得物品也是要经由太医院的手才能给徐贵人。 徐贵人有孕以来,虽然季慕宸来的次数不多,但宫里规矩该有的一份都没少,这么一层层检查下来,到徐贵人手里的东西就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 宁君婕转悠了一圈,一无所获,反倒是在屋子里发现了许多花草。 “这徐贵人平日里爱侍弄些花草吗?”宁君婕俯身下去,拿手探了探其中一盆。 “是,贵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就爱这些个花花草草的。”徐贵人生前的侍婢陪着两人查这次的案子。 “这花盆儿倒是精致得很。”宁君婕一丝角落里也不放过,看了看更低一点的地方,发现这几个花盆的纹样都是一个系列。雕得是八仙过海,精致非常。 “这是江南进贡的花盆,皇上说贵人喜欢。就赏给她了,没想到……”那侍婢话还没说完又红了眼眶。 徐贵人在宫里交好的并不多,为一个自己以为是真心姐妹的余妃,现在更是在背后捅她致命一刀的人,这让宁君婕也有些唏嘘。 卓琳琅那边也看完过来了,也是一无所获。 两人相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焦灼,这件事情不能拖,多拖一日,江清苑的清白就来得更不值钱一分,等事情过去了,就算是还了她清白。也不会被人记住,倒是流言蜚语会让她一辈子都要背负着任性杀人的罪名。 “去正殿看一看。”卓琳琅就不信,余妃那里没留下一丝一毫的证据。 两人进了正殿后,余妃明显有些慌神。 “两位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呢?”她起身让二人落座,一脸毫不胆怯的样子。 “明知故问可就没意思了。”宁妃故意不清不楚得丢了这么一句给她,让余妃的手颤了颤。 卓琳琅又不慌不忙得开口。“本宫和宁妃是在审徐贵人的案子,这事你难道不知道?” “臣妾当然知道。”余妃松了口气,“只是怎么查到我这里来了?” “凝和宫只有你与徐贵人二人,当然是从你身上先查起。”卓琳琅悠闲得端起茶,给宁君婕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得起身,余妃也先要起身跟着,卓琳琅却悠悠得一笑,“余妃姐姐就不用走动了,就在这里,咱们两个说说话就好。” 余妃只得坐下,任凭宁君婕在凝和宫主殿转悠儿。 宁君婕转了一圈,没什么收获,想想也是,余妃这么精明的人,会让自己的把柄落到别人手里?肯定早就收拾干净了。 她正准备回去,却猛然看见地上角落里放了一盆植株,花盆和徐贵人宫里的一模一样,也是八仙过海的雕刻,能很明显得看出来是同一套的花盆。 宁君婕伸手抹了两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闻着味道有些熟悉。 她起身走回来,“余妃姐姐殿里那盆花是徐贵人的?” “是啊。”余妃面不改色心不跳,“妹妹既然知道本宫与徐贵人关系好,她送本宫一盆花过分吗?” 确实不过分,宁君婕耸耸肩。 卓琳琅看她这个表情,放下杯盏幽幽叹了口气,看来还是一无所获,还是得从徐贵人那天身上的东西找起。 第一百一十五章 零星的猜想 宁君婕午后有太医院例行的请安脉,便先回了永安宫,今日来的这位太医是一直帮宁她诊平安脉的太医,两人也算熟络。 今日这太医一进来,宁君婕伸出手去给太医诊治,他就皱了皱眉头,似乎闻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等诊完脉太医慢慢开口,“娘娘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寒冬腊月有些轻微风寒的预兆,多注意着些。不必用药。” 听他说完这些,宁君婕收回手嗯了一声。太医有些迟疑得开口,“娘娘今日是不是摸过香薷了?” “香薷?”宁君婕皱眉,闻了闻自己的手,确实有一股子清凉的味道,仔细回想了一下今日在凝和宫摸过不少花花草草。 “你说的香薷,是不是开着紫色的一丛丛的小花儿的东西?”宁君婕问道。 “是。娘娘摸过这东西?”太医点头问道。 “是,怎么了?”那盆花正是徐贵人送给余妃的,她今天在余妃宫里看见了,便顺手抹了两把,太医为何会对这个味道如此敏感? “娘娘养猫吗?从前这永安宫不是有一只猫吗?”那太医四处打量,确实今天没看到那猫。往日似乎都是江嫔娘娘抱着,如今江嫔被打发到了北苑,猫也没了。 “猫?”宁君婕一听来了兴致,似乎案子突然有了零星的眉目,她的脑子里恍恍惚惚有了一个猜想。 “这种香薷也是一种香料,不给过对人的作用不大,专门对付猫的,波斯人驯猫便用这种植物,会让猫短期产生兴奋,对沾有香薷味道的东西抓挠撕咬。娘娘若是宫里还有猫,可趁早把手上的味道拿香膏盖过去,不然一准儿把您的手给抓伤了。” 那太医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话说完后。这宁妃猛地站起身,把他吓了一跳。 宁君婕草草吩咐了一句让他跪安,便匆匆往钟毓宫赶去。 玉竹在路上疾步往前走,身后的人却一直不紧不慢得跟着,到了房子前面又停下,每日如此,只要她出门在外,背后总有一双眼睛。 她赶紧跑回了屋子,砰一声把被跟踪的恐惧关在了门外。看来宁德还是怀疑她,不过苦于没有证据,所以没有动手。 床榻上的人被关门声震醒,咳了两声。 玉竹走过去,“阿爹,你醒了?” “你做什么呢,着急忙慌的。”老人眼盲,自然看不见玉竹为了保命儿弄花的一张可怖的脸,甚至还以为她像以前一样跟着大户人家。那家人待她很好。 “雪大路滑罢了。”玉竹笑了笑,自己真该庆幸阿爹的眼盲,不然无论如何瞒不过去的。 她起身去熬药了,几个黑影在不远处看着屋内的动向。而另一边,一道黑影从草屋边闪了出去,惊飞了树头的几只寒鸦。 陆书彦推开季东林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有什么发现吗,一脸邀功的表情。”季东林只淡淡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眸看着自己的书,似乎对陆书彦的到来并不是很期待。 “宁德的人发现玉竹了。” 陆书彦先说了这么一句,立马把季东林吓得不轻,放下书看着他,“玉竹死了?” “没有呢。”陆书彦就知道他会这么想,故意不说完。 “宁德发现了玉竹,怎么可能不处死她。对于背叛自己的人丞相什么时候手软过?”季东林皱着眉头思索道,说完又一脸狐疑得看着陆书彦,这人是不是话说了一半没说完? “宁德的人只是发现了玉竹。又没发现那就是玉竹。”他故意说得颠三倒四,看见季东林凌厉的眼神后才,老老实实得交代。“玉竹把自己的脸毁了,宁德的人没认出来。” “脸要毁到什么程度才能到认不出来的地步?”季东林一脸怀疑,宁德也不是一个养饭桶的人,凭陆书彦的功夫能在宁府来去自如不奇怪,可是玉竹能骗过这些人的眼睛又是怎么做到的? “大概是一瓢开水泼脸上了,或者直接把脸伸进炭火里了。”陆书彦摊手,“总之就是毁得彻彻底底,别说宁德的人,就是我盯了这么久,她刚把脸毁掉的时候我都差点儿没认出来!” 季东林听完他说的,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怎么,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厉害。能亲手把自己的脸搞成那样儿。”陆书彦咂嘴道。是个正常人都下不去那手,他第一次看到毁容后的玉竹,感觉自己的脸都在疼,简直是让人佩服。 “不,我在想另外一件事情。”季东林转动着扳指,“女孩子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脸。她宁愿这样对待自己,也不愿意被宁德抓住,那说明被他抓住会比这样还惨千倍万倍,她究竟知道些什么,能让丞相如此忌惮?” 季东林的一席话也点醒了陆书彦,两人都沉默起来,这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现在想想,玉竹是真的知道许多不得了的事情,包括当年的“那件事”。 宁君婕急匆匆得感到永安宫,卓琳琅正对着一堆东西一筹莫展。 “姐姐,方才太医说过,香薷能让猫狂躁,抓挠撕咬,和那日的情景是不是很像?”宁君婕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得开口道。 “香薷?”卓琳琅一脸茫然。 “太医说开着紫色一丛丛花的,就是今日在余妃殿里的那盆!”宁君婕笃定得说道。 “你是说,徐贵人自己送了一盆香薷给余妃,让她来害自己?”卓琳琅挑眉。 “她说是送的就是送的?说不准是余妃自己要的。”宁君婕上前去扒拉那些个东西,“这些东西里面肯定有染上了香薷味道的东西!” “直接找一只猫来。”卓琳琅懒得一样一样去找,上回波斯进贡的猫还有两只,原本准备一并处死的,现在抱一只来找物证也无可厚非。 宫人没多久就把猫报了进来,那猫方才还很乖巧,一进殿靠近那堆东西,突然有些躁动起来,走到旁边后直接挣脱了宫人的怀抱,直直得往桌案上扑,爪子抓起那个香囊便开始撕咬,利爪全部露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意外发现 宁君婕赶紧让人强行把猫抱走,身量娇小的猫却好像力气突然变大,两人一起才把猫摁住,袖口的衣服还被抓得乱七八糟。 宁君婕心有余悸得看着那只发狂的猫,和那天扑向徐贵人的猫的反应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卓琳琅似乎也受了惊,往后退了两步靠在柜子上看着宁君婕,一脸疑问,“这是什么?” “这就是今天在余妃宫里看到的东西,叫香薷。我随手摸了摸,方才太医说猫闻着了这个味道就会发狂,我就在想余妃是不是用了这个东西。果然不出我所料。”宁君婕默默看着被猫抓咬过的的香囊,脑子里似乎又浮现出那天的画面,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东西是徐贵人送给余妃的?”卓琳琅一脸疑惑,“她是不是不知道这东西的功效?” “余妃说是徐贵人送的,也可能是她自己开口要的,也就说她是早就开始谋划了。”宁君婕揪起眉头。 徐贵人对余妃是言听计从的人。徐贵人有了子嗣对她来说明明是一件如虎添翼得好事,她为什么会把目标对向徐贵人,甚至是要她的命呢? 卓琳琅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余妃没理由非要要徐贵人和孩子的命,这种结果可能是失手了,不过她是为了什么要去动手呢?” “这次事情后,最大的受害者……如果徐贵人没有出事,那么就应该是江嫔,余妃原本的目的是江清苑!”宁君婕仿佛是灵光一闪,突然想通了什么事情,“上回打雪仗的事情她对江嫔怀恨在心,想让江嫔当众出丑然后失宠,最能引起季慕宸重视的当然就是孩子了!” 宁君婕前后一联系,仿佛一切都通顺起来,余妃没想过要徐贵人的命,只是香薷的剂量没掌握好,那猫直接要了徐贵人的命。 “那现在……”卓琳琅看着明朗起来的案情,“只要能证明那香囊是余妃送的就可以了。” 宁君婕点点头。转过头看着蝶衣,“让徐贵人的贴身丫鬟来。” 蝶衣应声去了,没一会儿就带着瑟瑟发抖的丫鬟过来了。 那丫鬟一看见徐贵人的东西,眼泪立马就掉下来了,哆哆嗦嗦得看起来可怜得很。 “你看看这个。”卓琳琅让欢儿把香囊拎起来凑到她眼前,“是你家主子那天带在身上的东西吗?” 那丫鬟只往前凑着看了一眼就点头。 “为何这么笃定?”卓琳琅想着平日里宫妃身上的饰物不少,就算是徐贵人有孕,平时的配搭也只是最基本的,但要分辨是不是那天带了香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这个丫鬟几乎是没经过思考便点头了。 “因为这是余妃娘娘那天送给贵人的,还特意关照了贵人一定要带在身上,说是人多的时候能去一去浊气。” 卓琳琅笑了笑,看了宁君婕一眼,从她眼中也看到了讽刺的笑意,看来已经不用再问下去了。 卓琳琅带着人往季慕宸那里去了,宁君婕却突然想去北苑看一眼。 北苑临着冷宫,除了比冷宫清净些,和那里也没什么差别了。 短短几天。宁君婕再见到江清苑,她仿佛已经换了一个人一样,沉默得缩在榻上。 看清了宁君婕后才跑过来,寒天腊月赤脚踩在冰冷的砖石上,开口第一句就问,“凶手找到了吗?” 宁君婕点点头。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可是立马又重新回到紧绷的状态,“可是徐贵人和宝宝都回不来了呀!那个孩子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这个世界!” 宁君婕幽幽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江清苑无意间成为了这场谋杀的最大的帮凶。 这些将会是她一辈子的梦魇。 “凶手已经查出来了,就是余妃,不久后你就能回永安宫了。”宁君婕只能伸手揉了揉江清苑的脑袋。 “我没脸回去了,就让我留在这儿死了算了。”她颓废得往后缩了两步,摇头道。 宁君婕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解不开江清苑的心结。 她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只让江清苑去歇息一会儿。 看着她睡了过去。抱着被角眼泪流进鬓发里,宁君婕幽幽叹了口气离去。 宁君婕看完江清苑,到乾清宫请见季慕宸时。里面刚审完余妃。 人证物证俱在,余妃颓然得坐在地上。 “朕原先当你是任性娇纵了些,没曾想你心肠竟是如此歹毒!”季慕宸指着余妃,这是从前在王府中就跟着他的女人,如今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想要徐贵人死啊,根本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我不过是……不过是想让江清苑出个丑罢了!好让皇上不再宠爱她,皇上您相信臣妾!”余妃歇斯底里得哭喊道。 卓琳琅哼了一声,“这些话,你去地底下对徐贵人解释吧!” “来人!”季慕宸眼眶都红了,扬起手,看也不看余妃一眼。“拖下去,腰斩!” 直接极刑处死,可见他是有多么愤怒。 余妃被人拉了出去,路过宁君婕身边的时候抓住了她,“妹妹,你跟皇上说一说啊!我真的没有要徐贵人的命的意思啊!” 宁君婕弯下身子。把余妃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一字一句得开口,“你下手前,有想过徐贵人可能会出事儿吗?” 余妃愣了愣,她确实想过,她甚至更恶毒得想,若是徐贵人死了,那么那个孩子就由她来抚养了。 “你知道这种可能,你还是下手了,如今喊冤,有用吗?”宁君婕看着余妃的眼睛,后者沉默了。 “都先退下罢,让朕静一静。”季慕宸扶额道。 宁君婕还准备再说什么,卓琳琅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们先出去,她待在季慕宸的身边更久,也更了解他。 宁君婕只能跟着卓琳琅出了乾清宫的大门。 两人慢慢走出乾清宫,卓琳琅回头望了一眼缓缓合上的宫殿大门。 她回头叹了口气,“皇上心里这个坎儿啊,怕是难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百密一疏 玉竹早起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色,想着外面的人应该还没有起来,便偷偷摸摸得爬起来走到柜子旁边,从沾满灰尘的柜子底摸出一个钱袋儿,掏出个银锭子后,又赶紧把钱袋儿塞了回去。 这一切仿佛突然撕开一个什么不得了秘密的口子,窥见了不可言说的心事,那个钱袋儿,是季东林让她走的那天给的。 玉竹从前跟着宁君婕的时候。宁君婕待她也算是不错的,只不过她自己作为庶出,在丞相府本就难以立足。更遑论她能给玉竹什么了。 在跟了宁汀兰后就更别说了,玉竹唯一的温暖大概就是季东林给她的那一袋子钱了,这种会暴露自己身份的东西本该烧掉,她却把它留了下来,保存在最隐秘的角落中,深藏在心底里的秘密。 玉竹拿完钱便出门去采办药材。没注意到自己出门后,闪进屋子里的两个人影。 那两人径直走向了柜子,俯身下去把钱袋儿拿出来,放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这东西做工如此精致,不像是这样的家庭用得起的东西。 两人把钱袋儿装进怀里,趁着清晨的蒙蒙大雾进了城。 不远处树梢上,目睹了这一切的陆书彦缓缓叹了口气,起身从树梢上一跃而下,原本这几天两边儿都没什么动静儿,他也闲天寒地冻得不准备再盯着了,没曾想最后一天就出了事儿。 他比那两人还先到达城里,从后墙跃入景献王府,正巧碰上在后院练剑的季东林。 “怎么,如今进王府也喜欢翻墙不爱走门了?”季东林一点儿不吃惊得看着从墙上跳下来的人,收了剑淡淡笑道。 “宁德那边儿的人从玉竹房里搜出东西来了。”陆书彦难得没跟他打哈哈儿,严肃得看着季东林,“我看保不住了。” 季东林愣了愣。缓缓开口,“什么东西?” “一个钱袋儿。”陆书彦看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我看着像王爷的东西。” 季东林握着剑的手抖了抖,陆书彦一看就知道自己果然没猜错。 “留住玉竹,剩下的由他们去,正好能让玉竹彻底死心。”季东林说完重新开始舞剑,一招一式都势如破竹,划破凌冽的寒风刺入空气。 “知道了。”季东林没有点破,但是陆书彦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点点头退了下去。 玉竹从药铺拿完药,想着今日要早些回去,却在街角猛地把一个人撞翻在地,她赶紧上前去扶,那老人却坐在地上直哼哼。 “老人家,我还有急事儿,我给您些碎银子,您自己回去行吗?”玉竹生怕在街上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人,赶紧掏钱。只想快点儿回去。 “你看我这眼睛,我自己走的回去吗!”那老人似乎眼睛不好,玉竹联想到了自己的阿爹,语气不由得缓和了下来。 “那您住哪儿,我给你送回去。”她好言好语得把老人搀扶到一边,开口问。 “南郊。”那老人倒是一点儿不客气。张口就报。 “这……”这和自己家完全相反的方向,一来一回就得一整天了,玉竹有些犹豫。 “你是不是要反悔!”那老人不依不饶得拉着她。 玉竹害怕他大声儿引来更多的人围观,赶紧答应下来,想着晚些就晚些,自己撞了别人也没有办法。 她扶着老人往南郊那边去了,陆书彦才从街角走出来,看着二人缓缓离去的背影,微不可闻得叹了口气。这一条路,将会是玉竹这辈子最后悔的一条路。 宁汀兰看着那两人递上来的钱袋儿,浑身都在发抖。那就是季东林的东西,还是她亲手绣的纹样儿,她想到季东林把宁君婕绣的帕子当宝贝一样供着。自己绣的钱袋儿却随手拿来打发下人,眼泪不受控制得在眼眶儿里打转儿。 “这是父亲让你们拿来的?”宁汀兰拼命克制住自己,开口问道。 “是。”那两人恭敬得递完钱袋儿便退了两步,看着她。 “父亲已经知道了?” “是。” “父亲准备怎么做?”宁汀兰握紧了钱袋儿,紧紧得捏在掌心里,仿佛这样就能握住什么东西一样。 “丞相的意思是不管景献王怎么说,一样在她身边发现了景献王府的物品,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已经派人去处理那丫头了,至于王爷这边,丞相说王妃知道怎么做。” “行了,退下吧。”宁汀兰心烦意乱得摆摆手。让两人退下,拼命得让自己站起身走出门,还没出后院,便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季东林。 宁汀兰情绪濒临崩溃,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眼泪都要掉下来,但是她没有。她吸了吸鼻子,反倒是季东林先开了口。 “兰儿,你这是怎么了。”语气依旧是像水一样能溺死人的温柔,宁汀兰摆摆头不说话。 “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上回你给本王绣的钱袋儿,本王昨日不知道是丢在街上还是哪里了,能否再绣一个?” 宁汀兰一愣,季东林的眼神里满是真挚,连如此拙劣的借口,在她听起来也显得真诚得很。 她原本拿着钱袋儿的手又默默缩回来背后,满脑子的质问和怀疑似乎只因为这一句便烟消云散。 “好。”宁汀兰含泪点了点头。 季东林都没想到她会这么好骗,又一瞬间的犹疑,他伸手把宁汀兰拉近怀里,低低得说了句,“别太累了。” 宁汀兰的眼泪一瞬间就掉落了下来,只因为这一句。 玉竹从南郊走回来已经是夕阳西下,她慢慢得走在城郊,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么悠闲过了,每天活在胆战心惊里,她抬头看了看晚霞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诶,你看到了吗,那边儿着火啦!” “哎呦听说啦,谁这么倒霉啊,大年关的家里烧成那样儿!” “是啊,听说还死了个人呢!” “是吗!真晦气!” 玉竹愣愣得听完,突然心里一空,没命得往前狂奔,终于绕过了山头,昔日宁静的茅草屋不复存在,在她的眼前只有一片比霞光还要鲜艳的火光! 第一百一十八章 心灰意冷 那两人把钱袋交给丞相时,宁德把东西狠狠得拍在了桌案上,“铁证如山!你们当初说的什么狗屁!” “那现在……”那两人想起自己当初信誓旦旦的话语,现在证据以经这么明显了,这两人都不敢抬头看宁德。 “斩草除根!”宁德眯了眯眼睛,这个玉竹知道的太多了,留着永远是个祸患,就算她真的不是玉竹,宁德也不能留下一个身上有疑点的人。 “是。” 那两人得了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正准备退下去,宁德又开口道,“等等。先把这个拿到景献王府交给王妃,告诉她知道该怎么做。” “是。” 两人到达茅草屋的时候天色将晚,里面隐隐透着药味。 “要不要进去看看那个丫头在不在里面?”其中一个有些不敢确定。 “咱们观察这么久了,那丫头胆子小得很,这个点儿早就回来了。进去万一撞见了,被她跑了你我上哪儿跟丞相交代?”另一个人却不以为然。 第一个开口得想了想。也很有道理,两人便直接就这篱笆根儿开始泼油,茅草屋的后墙更是泼满了油,然后一把火放上去,熊熊烈火便燃烧了起来,两人眼见着门框已经烧变了形,丢下东西走人。 玉竹回来时房子已经快要烧成灰烬,隐隐得能看到门前有一个人影,应该是想要逃命,却没有爬出来就死在了门前。 玉竹仿佛听见心里面有什么东西崩塌了,撕心裂肺得喊了一声阿爹,就要往里冲,却猛地被人一把抱住。 “你不能进去!”陆书彦拉抱这玉竹,平日里文文弱弱的小姑娘,此时力气竟然比他大些,险些没拉住! “你放开我!那是我阿爹!你们这群魔鬼!”玉竹根本不管身后是谁,只一心想要挣脱,然后跑进火场里去。 “你疯了吗!会死的!”陆书彦说什么也不松手。这是当年案子唯一的线索了,要是任由她这么跑进火场里送死,自己不被季东林吊起来挂个七天七夜才怪了。 “你别管我,放开我!”玉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陆书彦没有办法,只能用强制性的手段,一掌劈在了她的后脑。前一秒还在叫嚣着的玉竹下一秒身子就软了下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伏在门边的人影,低声说了句抱歉,抱起玉竹离开了。 大火一直烧到了后半夜,一片场院和茅草屋都烧成了灰烬。黎明时分,这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宁君婕端着糕点,小心翼翼得跨过乾清宫的大门。季慕宸只淡淡得抬头扫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宁君婕把糕点放在他身边,“皇上,吃点儿东西吧。” 季慕宸微微点了点头,手上却一点儿没停下的意思。 “皇上……”宁君婕还想开口说什么,他却依旧是一脸无动于衷。 她知道,再说下去季慕宸只会开口让她先回去。前几次他也确实这么干了。 宁君婕只能欠身行了一礼,“那臣妾先告退了。” 季慕宸淡淡得应了一声,没有抬眼看她。 常福站在门前看着宁君婕,“娘娘,皇上吃了吗? 宁君婕摇摇头。常福也叹了口气。 “皇上这几日一直批着折子,也不跟人说话。东西也吃得少,晚睡早起的,奴才实在担心皇上的身子熬不住啊。” “本宫又何尝不担心。”宁君婕叹了口气,“只是皇上也没做什么事情,咱们也无从劝起,只能干看着。” 这就是季慕宸了,身为一个帝王,即使是受了打击,也不会过分表现出来。作为一个帝王的责任又让他不能停下。 可是这样真的太累了。 宁君婕回头看了一眼季慕宸,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这个男人是瘦了。 她在心里突然有一个主意。开口对常福道:“今晚辰时,让皇上来落仙亭。” “可是皇上若是不应……”常福也尝试过让季慕宸出去走一走,要么是被拒绝。要么他直接无视。 “告诉皇上,他要是不来,本宫就从落仙亭跳进湖里去。”宁君婕信誓旦旦得开口,常福都信了她是真的会跳下去的。 宁君婕吩咐完便匆匆得拉着蝶衣走了,不知道忙活什么东西去了。 常福在乾清宫门前守着,一直到辰时,看着时间一点儿不差了,才敢走进去,颤巍巍开口道:“皇上。” “朕不饿。”季慕宸只当又是催他用膳的,开口就拒绝。 “不是,宁妃娘娘请您现在去落仙亭。”常福摆手道。 季慕宸听见宁君婕的名字稍微有些动容,但还是低下头去。“告诉她,朕不去。” “可是……”常福就知道自己料得一点儿不错。 “可是什么?”季慕宸再次抬起头看着他。 “宁妃娘娘说,您不去她就从落仙亭跳下去!”常福干脆闭着眼睛一口气说完。 “威胁朕?”季慕宸危险得眯起了眼睛,低头又抽出一本折子,“随她去,湖面结冰了。淹不死她。” “皇上……”常福瞧着他的脸上分明已经松动了。 果然季慕宸啪得一声放下笔起身,常福惊喜得看着他,“皇上?” “摆驾落仙亭!”季慕宸的语气听不出来情绪,常福却大喜过望,果然还是宁妃娘娘有主意! 他到的时候,宁君婕披了白色斗篷站在亭中央等着他,季慕宸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眯着眼睛负手看着她。 宁君婕却缓缓转过身子来,“臣妾给皇上请安。” “又在闹什么?” “怎么,皇上怕臣妾?”宁君婕看着他远远地站在亭子外面,笑了笑,伸手。 季慕宸愣了愣,这才缓步上前,慢慢握住了那只手,慢慢越握越紧。 宁君婕感受到了他的力道,笑了笑,“皇上猜臣妾要做什么?” “不过东施效颦。”季慕宸依旧面无表情,却已经开起了玩笑。 宁君婕挑了挑眉,“臣妾可没那么大手笔,臣妾穷死了,就只够买一盏灯。” 季慕宸还没开口,蝶衣就从后面走出来,手里牵了一只巨大的孔明灯,上面密密麻麻得写满了平安喜乐,全部是宁君婕的字,每一个都是。 第一百一十九章 平安喜乐 他有些心疼得去看宁君婕的手,长时间握笔,在指尖留下淤青的印记还没有消除。 “你写了多久?”季慕宸抬眼看她。 “皇上心疼了?”宁君婕悄悄笑了一下,弯着眼角看着他,“皇上要是再不振作起来,臣妾天天写。” “你呀你……”季慕宸愣了愣,无奈得点了点她的脑门儿。 宁君婕示意蝶衣把东西牵过来。 “臣妾写了一千遍,当是送给那个孩子和徐贵人,希望在极乐世界里他们能平安喜乐。” 宁君婕牵着灯。看着季慕宸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得说道,“臣妾更希望皇上能从这场意外中恢复过来。逝者长已矣,活着的人更需要好好儿把握当下啊。” 季慕宸很少见到她如此认真说教的模样,暖黄的灯火衬着宁君婕的侧脸,他感觉自己的心动了动。 “朕答应你。”季慕宸点了点头。 宁君婕放下心来,他既然答应了就会做到的,出尔反尔这种事情季慕宸从来都不会做。 “那皇上和臣妾一起把这灯放了吧。”她低眉托起那各巨大的天灯。灯已经点了很长一段时间,隐隐得有往上升的架势。 季慕宸轻轻用手托着,隔着灯看不到宁君婕的表情,他突然轻声开口问一句,“你所求的又是什么?” 宁君婕原本闭着眼睛,因听到这句颤了颤,缓缓开口,“求一个心安。” 无论哪一世,她都只是想要一个生活安稳,可是真的很难。 这句话说完,天灯缓缓上升,两人中的灯上了天后才看到彼此。 “朕也是。” 宁君婕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 玉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黑的墙壁,她躺在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房间中。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惶恐,掀开被子,连鞋都没有来得及穿便想要往外跑,刚坐起来却看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影,背对着她看不清脸。 玉竹下意识得以为是宁德的手下。那一瞬间,她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你是什么人?”玉竹的声音发着颤儿,重新把脚缩回了榻上往后退,把自己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得看着那人。 阴影里的人缓缓转过身子来,慢慢走出阴影,他每走一步,玉竹就往后退一点,直到身子紧紧得贴着墙。退步可退,她闭上眼睛。 阴影里的那人完全走了出来,陆书彦看着被吓得不敢睁眼的玉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可怕了。 “是我。”他慢慢开口。 玉竹颤了颤,分辨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才缓缓睁开眼看着陆书彦。 一看清他的脸,玉竹立马扑了过去,赤脚跪在地上扒拉着陆书彦,“我阿爹呢?带我去救我阿爹啊!” “你清醒一点!”陆书彦对女人这种明知道事情发生了。还要歇斯底里抗拒的反应很是无奈,“你明明什么都看到了!还要哄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玉竹的手慢慢松开,滑落下去,整个人颓然得瘫坐在地上,两眼空洞得看着地面。 “你先回榻上去。”陆书彦不善于和女人交流,只能先把玉竹从地上扯起来送回到榻上。 玉竹全程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麻木的任由他摆弄。 陆书彦最后看了她一眼,无奈得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这里是季东林在京城西边安置的一个小院落,宁汀兰是不知道的。 陆书彦走出来,吩咐门外几个人把人给看住了,这才抖了抖衣袍准备回景献王府。 季东林正和宁汀兰一起坐在后院中品茶,宁德既然已经下手了,就说明已经怀疑他放了玉竹,可是宁汀兰这边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连他都有些好奇了,宁汀兰可不像是这么好哄的人。 “兰儿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错?”季东林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慌乱。或是什么别的,但是她只是笑。 “王爷陪着臣妾,臣妾就很满足了。”宁汀兰垂眸点了点茶壶。感觉茶煮得差不多了,先烫了一遍杯子,刚给季东林倒上了一杯茶,陆书彦就出现在两人身后不远处。 他远远看见二人坐在一起,走过去欠身拱了拱手,叫了声,“王爷。”就没再往下说。 季东林了然得嗯了一声,转过脸去看着宁汀兰,一脸笑意,“抱歉,还有些事情,本王就先走了。” “好。”宁汀兰顺从得点了点头。连问也没问一句,平静得不正常。 季东林点点头,转身没有多一句话就离去。 宁汀兰手里还拿着准备给季东林的那杯茶,自嘲得笑了笑,她也有这么一天,什么都不要。只要季东林对着她笑一笑,陪一陪她,她就能自我催眠得忘了一切,就像她没有揭穿季东林的笑容有多么的假,多么的疏离。 宁汀兰握紧了杯子,眼泪砸进了杯子里。 陆书彦跟着季东林回到书房才开口,“那丫头醒是醒了,只是现在跟个木头似的,我看也问不出来什么,就先让她自己待着了。” “派人看着了?”季东林坐到桌案后,看了他一眼。 “六个,肯定跑不了,她一个小丫头还能跑到哪儿去?”陆书彦点点头。 “屋子里能拿来寻死的东西都撤走了?”季东林想着,玉竹现在必定是一心求死,若是让她这个时候自尽了,前面的就全白费了。 “拿走了。”陆书彦忧心忡忡得看着他,“可是她现在这样子,咱们留着其实没什么用,我看她是不会开口的。” “现在不开口,不代表一辈子不会开口。”季东林瞅了陆书彦一眼,淡淡得开口,“本王自有办法让她开口,你现在看好她就行,最要紧的是不能被宁德的人找到,他一贯奉行的是斩草除根,若是被他知道了,这个玉竹可就死得很难看了。” 陆书彦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季东林有什么办法,但是陆书彦对季东林的判断还是不怀疑的。 季东林看着他退了出去,才眯眼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 两个宁 年关过后便是春狩,今年的春狩季慕宸准备带上宁君婕和卓琳琅,虽然有这个打算,却也并没有说出来。 后庭之人皆心照不宣得知道,中宫之位早晚花落宁妃娘娘的头上,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卓琳琅走进永安宫,看见宁君婕正坐在廊下逗弄着景云。 “这宫里都在议论你,也就你还能清闲坐这儿跟没事儿人似的。”卓琳琅看着他,叹了口气。走进来坐到她身边。 “华妃娘娘金安。”景云乖巧得欠身请安,奶声奶气得让卓琳琅很是喜欢。 “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她捏了捏景云的小脸蛋儿,拍了拍他的脑袋。对着蝶衣开口吩咐道,“带着世子上那边儿玩儿去,本宫和宁妃有话说。” 蝶衣点点头,带着景云下去了。 宁君婕看着卓琳琅,大概知道她想说些什么。 “我听说余妃出事儿了以后,皇上让姐姐抚养着大皇子?”她看着卓琳琅。心想着大概就是这事儿了。 卓琳琅点点头,叹了口气,“思宏那孩子也不是小孩子了,猛地离开余妃送到我宫里,还是知道些事情的。” “再怎么也不过是个孩子,姐姐对他好,她是能感觉到的。”宁君婕笑了笑,转而化作一声叹息,“只是不论余妃做了什么,这次对这个孩子,确实是有些残忍的。” 卓琳琅不可置否得点点头,“这些年余妃虽然野心,对思宏确是不错的,只能说是棋差一着吧,把自己的前程尽毁。” “是啊,终究是可怜了孩子。”宁君婕垂眸一声叹息。 “江嫔呢?她年纪小,我看这事儿给她的打击也不小。”卓琳琅突然想起另外一个人来,开口问道。 “现在还没缓过神儿来呢。”宁君婕指了指偏殿。“谁也不见,把自己关着。看见猫就害怕得不得了,她以前是最喜欢猫的,现在看都看不得一眼。” 卓琳琅经历这种事情比宁君婕多得多了,也就没那么感慨了,只看着她,“这次春狩,皇上要带着你,你可知道?” 见她茫然得摇摇头。卓琳琅噗嗤一声笑道:“外头都要议论翻了天了,你就在这永安宫里不管不问的,六宫都在议论着,未来的凤印,怕是就要交到你手上了,你却成日在这喝茶赏雪,还真是雅兴呢。” 宁君婕没争辩什么,祖制将门之女不得为后,卓琳琅也对皇后这个位子一点儿兴趣没有。六宫的宝肯定都往她身上压。 过早的成为众矢之的,她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好处,还没坐上那个位子,没拥有那个权利,就先得到了那个位置被人的嫉恨,宁君婕要是能选。她一定不会这样。 “皇上为何要去最远的围场春狩?”宁君婕虽然从前没跟着季慕宸春狩过,却也知道浩浩荡荡得一群人远行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这么算起来是很不划算的。 “北狄的新可汗要来与皇上会晤,冬日过后北方部落粮草不足,皇上把这些人带远了,一是保证京都安全,另一方面,江北围场是最大的围场,大概是要给北狄的新可汗一个下马威吧。” 卓琳琅出身将门。对这些事情看的比较清楚。 宁君婕差不多听懂了,看来这北狄的新可汗是不怀好意来的,难怪这两日。季慕宸朝后召集大臣一直议政到晚膳时分,总是行色匆匆的。 年关的最后一个节气是元宵,元宵过后。众人便要启程去江北围场。 宁君婕元宵节也没留意过节,只顾着收拾行李,晚膳时分才想起来宫中摆了晚宴,匆匆忙忙收拾了往设宴的宫苑去。 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包括宁君婕许久未见的季东林和宁汀兰。 两人看上去甚是和睦,有说有笑的。 宁君婕路过却微不可闻得叹息了一句,她是了解季东林的,他脸上的笑容太过敷衍了,让她看着都有些尴尬,宁汀兰却像是完全察觉不出来一样。 众人落座后,反倒是季慕宸姗姗来迟,一脸疲倦得说了两句。接下来便又是宫宴照列的流程。 宁君婕趁着宫宴的间隙,歪头问卓琳琅,“皇上这些日子忙着北狄的事情,有定论了吗?” 看着卓琳琅摇摇头,她叹了口气,季慕宸这些日子忙的晕头转脑的。她看着也是心疼。 季东林远远瞧着宁君婕锁着眉头,趁着一支舞结束,他站起身,“今日是元宵佳节,诸位为何兴致不高?元宵节不可无灯谜,不如本王来说个灯谜让大家猜一猜?” 季慕宸原本是疲惫至极,如今正好有季东林活跃气氛,也不用他再多说什么,也就点了点头。 季东林笑道:“本王这个谜底是个字,诸位猜好了。” 宁君婕一听是个字,心中便有种不好意的预感,等季东林开口。 “爱心可打动芳心,寒灯一点半小桥,诸位可有了?” 宁君婕侧过头,果然猜的一点儿不错。这谜底便是个宁字,季东林是故意的,只是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让宁君婕很是怀疑他的目的。 季慕宸自然也猜到了,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开口。 “怎么,没人猜出来?”季东林见众人皆在沉默无言,笑着开口,“小王的谜语太难了?” 宁汀兰握紧了手中的杯盏,谜底是什么她知道,说的是不是她,她心里也有数,余光瞟向宁君婕,后者正安之若素得喝着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宁汀兰心中的不满已经到了极点,突然宁君婕站起身来。 “本宫知道,谜底便是个宁字。”她笑得一脸泰然自若,旁人看不出一点儿不对来。 “看来娘娘......”季东林满意得看着宁君婕,还没说完便被她打断。 “这个宁,不就是王妃的姓氏嘛。”宁君婕笑着,目光深沉,看着季东林有些计划被打乱的微妙表情,“本宫当真是羡慕景献王和王妃伉俪情深呢。” 一句话,将所有的尴尬化解开来,季慕宸在上首不动声色得笑了笑。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春狩 春狩的路线是沿着渝江北上,宁君婕自打这一世以来,还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从前在宫中千方百计得想着要离开,去查案子,可是不知道为何,她最近总是沉溺于现世安稳,似乎前世的纠结已经伴随那个身体入土,仇恨也长眠于地下了。 “我总觉得你慢慢得变了。”卓琳琅看着宁君婕,微微笑着说。 “是吗?”两人坐在同一个宫轿里,里面也没有旁人,自然说起了贴心话。 宁君婕慢慢笑道:“哪里变了。我自己怎么没发觉呢?” “安静沉稳了许多,也通透了许多。”卓琳琅叹息道,“从前总是急躁得很,心里像是装着什么事儿似的。现在像是卸下来了一个担子。” 宁君婕心里一惊,卓琳琅看人的眼光实在是毒辣,能把她心中所想和不同的状态全部琢磨透,如若不是站在季慕宸这边的人,将会是个多么可怕的对手。 “你不必吃惊,在宫里待久了,看人的本事自然就有了。”卓琳琅浅浅得叹息了一句,看向窗外。 众人走了大约三日。到达了围场,住的是帐篷。 宁君婕是从来没见过的,进去转悠了两圈只觉得十分新奇,“你说这东西这能背起来到处走吗?” 蝶衣看着她新鲜的模样儿也笑了,“咱们这个太大了不行,小的自然可以。” 主仆俩相谈甚欢,也没看见季慕宸走了进来看着两人,宁君婕听见这个不能动后很是失望得叹息了一声。 季慕宸不由得好笑,出声道:“怎么,朕的东西不入你的眼了?” 宁君婕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他,立马变脸,“这些自然是好的,只是臣妾没见过,觉得新奇罢了。” 在宫外没了那么多规矩,宁君婕也有些放肆起来。 “下回南巡,朕带上你到处看看,省的走到哪里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季慕宸挑眉,点了点她的脑袋。 “皇上来臣妾这里做什么,不用和将军们议事吗?”季慕宸出宫前还忙活个不停,现在却闲下来跟她来打嘴仗了,宁君婕扬起脸问道。 “北狄的那位可汗要到了,过来叫你出去。”季慕宸伸手看着她。 “这种事情常公公来就好了,皇上居然亲自过来。”宁君婕上前两步。把手放到他掌心中,被他牵了出去。 两人来到大帐外,那边已经站了两排人,宁君婕还看到不少熟悉面孔,卓煜和陆凌焕自然是站在前头的。 她看了卓煜一眼,后者却好像有意避开不和她对视一样。 宁君婕耸耸肩,就看见前面过来的马队,开头的那人翻身跃下马背,走到众人面前。 “皇帝陛下,您好。”那人看着十分年轻,与季慕宸身上的内敛沉稳不同,带着浓浓的侵略性和霸气张扬。还没走到季慕宸面前就直接伸手。 季慕宸也伸手握了握他的手,“一别三年,可汗如今是真正的草原霸主了。” “皇帝陛下三年来励精图治,本汗还要多多向您学习呢。”那人说起客套话来也是一点儿不含糊。 宁君婕听出来了,这两个人大概三年前见过一面,还挺熟悉彼此的。 那人笑了笑,眼神斜移到宁君婕身上,笑出半口大白牙,眼睛弯成两个小月亮,“你好,我是拓跋毅。” 宁君婕一脸茫然得看着对面这个年轻可汗,这是什么意思。跟她自我介绍? 季慕宸不动神色得握住宁君婕的手,把人往身后护了护,挡在两人之间,“可汗,我们中原规矩,男女授受不亲。” 拓跋毅明显是没听懂这句绕口的话,但是看出来了季慕宸护卫东西的坦度,也就没有更进一步得跟宁君婕接触。只和季慕宸说了两句,两人就进到大帐里去,宁君婕也开口告退。 “那个可汗怎么老是看着娘娘?”蝶衣一脸不满,“真是无礼!” 宁君婕也皱起眉头,感情这这太傅幺女的长相很是招外族喜欢,上回南夷来的那个外使,也是不自觉的看着她,想想她还挺后怕。 因这被拓跋毅那么一说,宁君婕晚宴也没有去,季慕宸想来也是怕他又做出什么来,便也应允了。 她在帐子里带着也无趣,干脆到草场上走了走。看一看落日。 冬末春初的落日,像是拎着火折子烧冰球一样,慢悠悠儿得带着饱满得橙红色往下落,宁君婕看着那轮落日。突然想起自己前世生前的最后一天,看到的,就是一轮落日。 宁君婕在草场上坐了许久,直到太阳完全下山去才回了自己的帐篷。想着晚间季慕宸还有许多事,想必也不会来了,便自己睡下了。 直到第二日,宁君婕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一睁眼便看见了投进来的太阳。 “蝶衣!”宁君婕有些急了,声音也提高了些,当着外族的面失了礼仪,可比平日里难堪许多。 蝶衣急匆匆走进来,一脸慌张,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看见宁君婕好好儿得坐着才松了口气,“怎么了,娘娘?” “为何不叫醒我?”宁君婕看着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觉憨睡到现在。 “皇上和可汗出去狩猎了,说不必叫醒您。这几日赶路累了,多歇息一会儿。”蝶衣一脸委屈,她也是想叫醒宁君婕的,可是季慕宸拦着她,她能说什么? 宁君婕这才回过神来,“皇上去狩猎了?” 蝶衣点点头,“似乎是要和可汗比赛,大清早儿便换了身狩猎的衣服走了。走前来看过娘娘。您睡得正熟呢,皇上就说了不要打扰,让您自己睡着。” 宁君婕这才松了口气,慢慢坐了回去,愣了会儿神,才起身离开床榻让蝶衣历来梳洗。 去卓琳琅那边坐着说了会儿话,又回来,一直到午膳过后,才听到有动静儿,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宁君婕赶紧掀开帐子走出去,看见季慕宸从马上下来,她迎了上去,走到季慕宸身边才闻到一股血腥味儿,她低头一看,他手臂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得湿透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比试 宁君婕伸手摸了摸,季慕宸手臂上的血都干了一半儿,剩下零零点点的粘在她的手掌心。 “这......”宁君婕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去看他的伤口,却被季慕宸一把把手摁住。 她疑惑得看着季慕宸,后者却回过头去,看后面刚从马上下来的拓跋毅。 “怎么样,可汗?”季慕宸手臂上的伤口肯定不浅,但是他对着拓跋毅说话的时候却是面不改色。甚至还中气十足。 “自然是皇帝陛下胜了,不过本汗不明白,不过是比试而已。您何必如此执着,那只鹰跑了也就跑了,陛下若是不去追也不会受伤。” 拓跋毅耸耸肩,他方才和季慕宸同时盯上了一只鹰,只不过那鹰已经被他一剑蹭伤了翅膀,前面又是个坡地。他也就没有再去追。 季慕宸却夹了夹马肚子追了上去,鹰是射了下来,季慕宸自己也受了伤。 “朕对于看重的东西从来都是如此执着,鹰是这样,旁的什么也是这样。”季慕宸话里有话,幽幽得看着拓跋毅。 拓跋毅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去看他身边的宁君婕,她此时正皱着眉头,全神贯注得盯着季慕宸受伤的手臂,一点儿没在意两人在说什么。 季慕宸见他没再说话,才牵着宁君婕回到了大帐中。 等身后侍候的人都被屏退在帐外后,宁君婕才带着略显责备的语气,“皇上何必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这可不是开玩笑。”季慕宸的神色严肃起来,“这个拓跋毅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次想要北疆四州,不给他个下马威,还真当我朝无人了。” 这个道理宁君婕是懂得的,但是终归还是心疼。只能让蝶衣去拿了药箱来,随行的也有太医,不过看季慕宸这架势,不用等他开口,她就知道季慕宸是想要自己来包扎。 宁君婕把袖子掀开,熟门熟路得把伤口处理干净,又拿纱布包上。季慕宸换上新的外袍后,几乎看不出来什么。 两人走出大帐时,看见拓跋毅远远得站在山丘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皇上好像认识这位可汗?”宁君婕看着底下人已经开始摆开晚膳用的桌案,也就和季慕宸先坐下,随口问了一句。 “三年前,曾在江北围场见过,那时候他不过是北狄老可汗的一个不受宠的小儿子,众人围猎时,他曾说要做将来的草原霸主。”季慕宸蹙了蹙眉头,“这个拓跋毅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宁君婕点点头,总感觉季慕宸回来后总是忧心忡忡得。心里有事的样子。 她没有多想,看着拓跋毅向这边走了过来,便低下头不去看他。 季东林早起后,便坐在书房中写着什么东西,直到陆书彦进来,他已经写了几页纸。听见动静后把东西收了起来,看着陆书彦,“怎么样?” “从死囚犯里找了两个,都烧得面目全非了。宁德派过去的人确认了是两个人后便离开了,应该是没有问题了。”陆书彦点头道。 “行了,玉竹爹的尸体呢?”季东林抚着拇指上的扳指,这个是能否让玉竹开口的最后王牌了。 “带走了,准备让人下葬。”陆书彦想想那身体扭曲的状态,还有些心惊肉跳。 “别着急下葬。”季东林却摇头。“留下,本王还有用。” “您要这个做什么用?”陆书彦一脸茫然,一具尸体。难道还能让玉竹开口不成。 “这个丫头现在是一心求死,唯一还能让她开口也只有这个了。”季东林叹了口气。 “那宁德那边儿呢?他已经起疑了,这次下手也这么很。难道要撕破脸吗?” 陆书彦想着也真是可惜,玉竹为了保住眼前的一切,已经把自己的脸毁成了那个样子,结果什么也没能改变。 “等案子查出来再说,皇上去了江北围场,这段时间休朝,和宁德能不见就不见吧。”季东林倒是没当一回事儿,宁德再怎么网罗朝臣,终究不过是个丞相,他好歹也是王爷的身份。 “那......王妃呢?”陆书彦说完,就知道自己不该问的。 季东林愣了愣,宁汀兰最近很是反常。许多很明显的事情她却装聋作哑,努力得粉饰太平,自欺欺人,这样下去,季东林怕她会爆发甚至是疯狂。 “再说吧。”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摆了摆手让陆书彦先下去。 为了欢迎拓跋毅。季慕宸专程准备了这场草原晚宴,席上大多是游牧民族爱吃的东西。 宁君婕对这些个东西不感兴趣,吃的很少,反倒是一直关照着季慕宸受了伤哪些东西不能吃。 “皇帝陛下,不知今日所说之事,您考虑得如何了?”拓跋毅放下一杯酒,含笑看着季慕宸。 “自然记得,可汗应该也还记得朕的回答吧。”季慕宸也是笑吟吟得看着对方。 宁君婕却看得出来,两人你来我往都是假笑,绵里藏针的较量。 “皇帝陛下回答得太果断了,所以本汗想让您再考虑考虑。”拓跋毅一脸志在必得的模样。 “两国邦交,原本就是你情我愿互利共赢的事情,拿北疆四州来换,可汗你还真是刚坐上这位子,不懂得这些事情吧。”季慕宸冷笑两声。 宁君婕一惊,拓跋毅让季慕宸拿北疆四州送给北狄,从此两国联盟,这样不就是自认低人一等吗! 拓跋毅耸肩,“皇帝陛下说的有道理,本汗今日细想之下确实不妥。” 季慕宸微微挑了挑眉,没想到拓跋毅会顺着自己的话说,这可不是他会干的事儿,不过下一秒拓跋毅说的话,就证实了自己的推测。 “两国邦交自然是以联姻为主,皇帝陛下觉得呢?”拓跋毅是一副标准的草原汉子长相,五官立体,眼眸深邃,看着季慕宸笑得像只狐狸。 “我朝适龄女子众多,可汗尽可挑选。”季慕宸点点头。 “尽可挑选?”拓跋毅突然笑起来,扬手往季慕宸身边的宁君婕身上一指,“我看没有这个必要了,本汗觉得此女就好得很。” 第一百二十三章 唇枪舌剑 季慕宸将手里的酒杯狠狠得磕在了桌案上,似乎下一秒就要站起来去给拓跋毅两巴掌,却被宁君婕摁住。 季慕宸疑惑得扭头看着她,宁君婕深吸一口气,扭过头来看着拓跋毅。 “听闻可汗熟读中原诗书文学,不知道有没有听过一个典故?” 拓跋毅倒是没想到她会自己站出来,饶有兴趣得往后靠了靠,“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典故?”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这个典故不知道可汗听过没有。”宁君婕眉眼含笑得看着拓跋毅。没有一点儿害怕的神色。 这倒是让拓跋毅很是感兴趣,在他眼里,中原女子大多是带着江南水乡的温婉气息。宁君婕这样的性子反倒有些像草原女子。 “听说过,怎么了?”他歪了歪脑袋,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那可汗知道这句话怎么解?”宁君婕笑道。 “水土不服罢了,东西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地方自然就无趣了。”拓跋毅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 宁君婕笑眯眯的看着他上了套儿。 “这么简单的道理,可汗既然知道,就不会说出方才那样的话来。”她突然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的看着拓跋毅,“我虽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枳不如橘子好吃我还是知道的。” 季慕宸没说话,眼眸中的怒意已经消失了,很是满意得看着宁君婕。他没想到这个宁妃能在这种场面下临危不乱,实在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位娘娘真是好生厉害。”拓跋毅愣了愣,便也不再纠结于这件事情,看着宁君婕一脸欣赏得笑道。 季慕宸把宁君婕往身后护了护,“朕的女人,就不劳可汗费心了。” “本汗心服口服,至于北疆四州,咱们就另当别论了。”拓跋毅看上去虽然是放弃了对宁君婕的想法,但是对北疆四州的想法倒是一点儿没收敛。 “朕拭目以待,可汗能拿什么跟朕谈。”拓跋毅方才的行为,季慕宸心里不介意是不可能的,故而对他说话的语气也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拿起杯子遥遥敬了一杯,眼中的轻蔑确是半分不加掩饰。 晚膳就这么微妙得结束了。 众人回帐后。宁君婕正准备睡下,季慕宸突然掀开帘子走进来,让蝶衣退出去。 宁君婕只穿着中衣,帐里燃着炭火倒也暖和,她看着季慕宸,一脸明知故问,“皇上要做什么?” “你如此聪慧,猜一猜朕要做什么?”季慕宸在宫外也比在宫中随和不少,背着手看着她笑。 “皇上还来打趣臣妾就不好了。”宁君婕撇撇嘴看着他。 “爱妃方才不是伶牙俐齿得很吗?”季慕宸上前几步。把她的手握进掌心里,低头凑了凑,看着她有些慌乱的眸子,像小鹿一样蒙了一层水汽。 “咱们明日便启程了?”宁君婕看着季慕宸的脸,别开了眼睛,有些羞赧得转移了话题。 “是,怎么,不想回去了?”季慕宸看着她,目光温柔似水。 “臣妾何曾说过。说起来,出来了这些日子,还不知道宫里怎么样呢。”宁君婕其实是想说景云,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毕竟不管怎么样,当着季慕宸的面上还是要避嫌。 想到孩子。宁君婕微微有些担忧起来,景云在宫中身份特殊,后宫妃嫔虎视眈眈得,如今她离宫这许多日,还不知道那些人会使什么绊子呢。 拓跋毅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别的点子,还是真的放弃了对北疆四州的想法,一夜过后竟然再没有提起过此事。 季慕宸设宴为他送行,席间举杯遥敬拓跋毅一杯。 拓跋毅也举起杯子,“皇帝陛下。后会有期。”说话间还特意看了宁君婕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回程也是三天,宁君婕回到宫里时。京都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空气湿漉漉得,她裹紧了身上的袍子。永安宫前却并没有看见景云迎接自己的身影。 宁君婕心下有些不安,开口问道:“世子呢?” 底下人对视一眼,都支支吾吾的不说话,感觉到宁君婕的脸黑了下来,才站出来一个人,支支吾吾得不敢看她,“世子在休息。” “这是什么时辰?”宁君婕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有什么事儿瞒着她,急忙往殿内走去,“这是休息的时辰吗?!” 进了殿后,只见榻上睡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宁君婕疾步走过去,景云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看上去是在睡觉的模样。可是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她伸手探了探,景云的脸上有些虚汗,好在没有发热。 宁君婕看了身后跟着的人一眼,示意众人出来。 她带着人走到院子里,让蝶衣合上门才开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底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实在瞒不下去了,才推出一个人来站到宁君婕面前开口道:“世子这两天一直叫着肚子疼,上吐下泻的,昨晚一直闹到后半夜,所以现在还睡着。” 宁君婕一听心揪了揪,瞪着下面的一群人,“原因呢?无缘无故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奴才们也不知道原因啊娘娘,世子无缘无故得病了,娘娘又不在宫里,奴才们人微言轻的,只能去求江嫔娘娘,她带着太医过来,太医只说是吃坏了肚子,江嫔娘娘衣不解带得照顾了一夜,也才歇下。” 宁君婕听完冷静下来,这件事情确实不能怪他们。 景云是景献王府世子,原本就不是宫里的正经主子,如今又被季慕宸偏宠,宫中早就流言蜚语不断,不过是看着皇上护着永安宫,众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她和皇上都不在,一个孩子能提防得住什么? 宁君婕气得发抖,她没想过这些人真的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查。”宁君婕轻声开口,眼神里与往日的温和不同,写满了果断决绝,“一定要查到原因,本宫倒要看看,这皇宫大内,还养着什么样蛇蝎心肠连孩子都不放过的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隐情 宁君婕让人把景云近几日用过的东西全都找出来,让太医一一检查,结果却一无所获。 她皱着眉头,如果不是接触到什么东西,那一定就是吃的东西出了问题。 宁君婕找来下人问世子那天吃了什么。 下人仔细回忆了一番,才有些犹疑得开口道:“世子那天吃的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那人突然拍了拍脑袋,想起什么一般,“那日御膳房多送了些松子糖过来。世子殿下午膳后吃了两块儿!” 宁君婕心里想着,应该就是这个松子糖了,让人赶紧拿过来。 底下人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食盒。里面还有许多松子糖。 宁君婕让那人拿给太医,太医闻了闻,拿水化开一颗检查了一番,回身告诉她,“回娘娘,这糖中有八百力。不过计量很小,只食用少量的话对大人没有什么影响,小孩子也只会导致腹泻呕吐等症状,不会有大碍。” 宁君婕听到不会有大碍才算放下心来,对着太医道了声谢,便让蝶衣带着人下去抓药去了。 她看着那盒松子糖发愣,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 等到蝶衣回来,宁君婕还坐在桌案边看着那盒松子糖。 “娘娘......”蝶衣看见她的脸色不好看,方才在众人面前那种带有攻击性的眼神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些许悲哀的沉默。 “不用再往下问了。”宁君婕叹了口气,“御膳房每天人来人往鱼龙混杂,要查也根本查不出来,把这东西扔了。” 蝶衣点点头,伸手去把食盒拿走,走到门前,宁君婕突然又开口叫住她,“去再找一盒松子糖过来。” 蝶衣点点头,宁君婕不想让景云这么小就去接触这些复杂的东西。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还太残忍了。 景云醒来时已经快晚上了,一睁眼看见宁君婕坐在榻前,立马来了精神,从床榻上坐起来扑到她怀里。 “宁妃娘娘,您回来啦!” 宁君婕笑着拍了拍景云。 景云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坐了回去,有些不敢看宁君婕。 “怎么了?”宁君婕看他刚才还高高兴兴的,现在有些蔫儿了,开口问道。 “我今天没有去书堂。宁妃娘娘不会生气吧。”景云小声得开口,不敢看她。 宁君婕心软得一塌糊涂,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懂事得让人心疼,半个字都不提自己的难受,只担心自己没有去书堂让她生气。 “景云身体不舒服,本宫怎么会怪你呢。”宁君婕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以后吃完饭后不能马上吃糖,不然就会像今天一样肚子疼。那糖都留在那里呢,等景云表现好的时候就可以吃。” 她要让景云知道。生病并不是因为有人要害他,并不是出于大人的自私和阴谋,而是因为不按照正确的时间吃糖罢了。 景云对宁君婕说的话从来都不会有半句怀疑,听到她这么说红了红脸,用力的点点头,像是害怕宁君婕不相信一样又补充道:“景云一定会听话的!” 宁君婕笑了笑。“好。” 季东林下朝后,行色匆匆的回了王府,在书房里没待多久就又要出去。 宁汀兰拿着点心刚走到书房门前,看见季东林回身合门赶紧迎了上去。 季东林合上门,转身看见她,愣了愣,旋即挂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兰儿,本王还有事。要先出去一趟。” “王爷不是才回来没多久吗,不能坐一会儿吗。妾身做了点心,王爷您......” “兰儿。”季东林打断宁汀兰。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僵住了,“本王还有事。” 宁汀兰讪讪得笑了两下,“那王爷去忙吧。妾身等您回来。” 季东林看着她,他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完全能看的出来宁汀兰的忍让,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可能是害死宁君婕的凶手,他对宁汀兰就一点儿好脸色也装不出来。 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季东林只浅浅叹息了一句,和宁汀兰擦肩而过。 出府后,季东林径直去了关着玉竹的那间院子。 从外面看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屋院,只是不常开门而已,里面却有六个武功不低的人一直看守着。 季东林上前去扣了三下门,等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一条缝。 里面的人看见是季东林赶紧把门拉开,恭敬得请他进去。 “陆书彦呢?”季东林进去后看见只有这六个护卫。皱了皱眉眉头开口问。 “陆公子早上出门去了,还没有回来。”那人低头回了一句。 季东林点点头,往里走,推开屋子的门,自己独身一人迈步进去。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玉竹蜷缩在光线投射不到的地方。面目全非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脸。 “玉竹,是本王。”季东林慢慢走近,玉竹的身子不受控制得发抖,他开口稍加安抚。 玉竹颤了颤,抬起头。 季东林看着这张脸,有些叹息,她从前是个相貌不错的姑娘,现在只怕也只有眼睛和从前一样了。 “别烧我,求求你,别烧我!”玉竹看着他有些胡言乱语。 季东林还没开口,身后的门再一次被人推开,陆书彦手里拎着一堆东西进来了。 “做什么去了?”他回头看了陆书彦一眼,就玉竹目前这个状况,可以说是完全无法交流的。 “我去买了点儿纸钱和香什么的。”陆书彦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案上,走过去和季东林并肩而立,看着抱着自己的脑袋一直摆头的玉竹,一脸怀疑。 “真的能行得通吗?”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季东林看着玉竹这个状态,其实并没有完全的把握,但是不试一试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 陆书彦点点头,从身后的人手里接过一个十分宽大的黑色披风,走到玉竹面前。 玉竹看着两人,一脸震悚,往后退着抵着墙根一脸防备,抱紧了自己。 “玉竹。”季东林走上前,往前探了探身子,语气柔和但不容拒绝,“别怕,我们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祭拜 季东林带着玉竹到了西郊的一座山头,这边原本就人烟稀少,马车西拐东拐,到了一个小坡地上才停下。 玉竹裹在巨大的披风里,从头到脚都遮盖在黑色的披风之下,看不见其神色。 坡地上有一处坟墓,周遭的土还是新翻的,看来是刚下葬不久。 原本季东林是准备让玉竹亲眼看着自己父亲下葬的,但为了安全。还是作罢。 不过亡人为大,他让人下葬时,流程是一丝不苟的。连墓葬的规格用的都是大户人家的规制。 玉竹一看见墓葬就愣住了,身子不受控制得颤抖起来,一步一步走过去,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等走到了墓碑前,看见上面的字迹后。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 这个墓碑上没有名字,只写了慈父之墓,孝女玉竹。 “本王从死囚犯里找了两人,代替了你们父女二人的身体,让人厚葬了你父亲。”季东林站在玉竹身后缓缓开口。 玉竹手抚着墓碑,脱力得慢慢滑跪到地上,伏身下去长叩不起,身子微微发颤,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积压了这么久的情绪在一瞬间完全爆发。 陆书彦上前去,把买的祭拜之物都放到了她身边,和季东林退远了。 玉竹哭了许久才微微起身,看见身边的东西,又转头看了看退远的两人,慢慢拿起冥币在坟前点燃,泪眼模糊间,看见墓碑上的字又低头哭了起来。 季东林和陆书彦再上来时。玉竹的东西已经烧的差不多了,不知道她从哪里捡了块儿石头,在石碑上多加了个字,虽然刻得歪歪扭扭,但是她的手还是被石头硌得血肉模糊。 她在“孝女玉竹”前加了个“不”字,变成了不孝女玉竹。 季东林微不可闻得叹了口气,上前站到玉竹身后慢慢开口道:“你知道本王为何要带你来这里?” 玉竹跪在墓碑前不说话,心里却已经有了数。 “你看到你父亲的墓碑是什么样的心情,本王就是什么样的心情。你还可以找到一处祭拜的地方,我却连祭拜都无处可去。”季东林缓缓开口。 玉竹的身子颤了颤,泪眼婆娑间仿佛看见那张熟悉的少女的脸。 “本王猜想,你最后的心愿便是能安葬自己的父亲。这个心愿我已经帮你达成了,也希望你能够完成本王的心愿。”季东林负手站着,缓缓开口。 玉竹还是不说话,其实她的确是已经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动力和欲望了,告不告诉季东林她都无所谓,了了最后的心愿。她甚至现在死了也无所谓。可是季东林救了自己一命,还帮她厚葬了自己的父亲,她不能不报恩。 从前玉竹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是当她跪在自己父亲的坟前,感受着天人两隔的绝望与无奈时,她突然懂了季东林对这件事情的执念所在。 所谓的亡人已逝。留下的人总希望去得到真相,或是求一个心安。 虽然季东林知道真相后可能更难心安。 “本王不希望你做什么,只是想要你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而已。”季东林的态度虽然不卑不亢,可是已经是放下身段在同玉竹说话了。 玉竹低下头,宁君婕的死相之惨她历历在目,没办法忘记。 她撑着地慢慢站起来,因为跪久了腿有些发酸,中途一个踉跄,玉竹扶住墓碑站稳。凭着季东林的执念。知道真相后绝对会翻脸。 她缓缓转过身对着季东林,直视着他的眼睛,“求王爷赐奴婢一瓶鹤顶红。” 季东林捏紧了拳头。“你要求死?你果然还是不肯......” “在奴婢咽气以前......”玉竹打断他,这是她第一次打断别人说话。 玉竹突然发现自己的上半辈子活得有多么的小心翼翼,“奴婢会告诉王爷您想知道的一切。” 季东林看着她。这是一个人在求死之前的话,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相信了玉竹,侧头看了看陆书彦,“去准备。” 陆书彦看了看玉竹,又看了看季东林,只能点头。 永安宫…… 午膳后,宁君婕坐在池子边,呆呆的看着水里的鱼。 天气慢慢开始回暖,水里的鱼又欢腾起来。 她静坐看着,恍然间发现,自己已经到这个身体里这么久了。 从最初的怯懦小心翼翼,到今天独当一面的成长。从最初和季慕宸的互相猜忌怀疑,到如今的彼此信任,宁君婕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上一世的仇恨似乎在一天天的生活里被慢慢冲淡,而她也似乎开始想要和季慕宸过平静的生活了。 可是宫里从来都不会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总有麻烦会自己找上门。 宁君婕原本以为只要自己收敛了锋芒,就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可是没想到,这些人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季慕宸进来时,看见她正坐在池子边若有所思。 直到他走近了宁君婕才发现,连忙起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季慕宸伸手把她扶起来,“朕还挺喜欢你在宫外时那种无拘无束的样子。” “可这里是后庭,皇上。”宁君婕低眉,语气的叹息自己都没有察觉。 季慕宸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景云的事情也已经有人告诉他了,他已经猜到了宁君婕心中所想,于是伸手把她牵到池子边坐下。 “朕知道你很失望,但是朕希望你能知道,不管身居何位,都避免不了这样的事情。朕为九五之尊,同样有不少人抱着拿不上台面的想法,所以,正是身份越高,这样的事情就会越多。” 宁君婕点头,道理她都懂,可是真的很难受。 季慕宸拍着她的手,自己似乎也陷入了回忆,“就连朕也有失策的时候啊,卓煜从前不是告诉过你五木山的事情吗?” 宁君婕的神经猛地紧绷起来,五木山! 这是季慕宸第一次自己主动提起五木山,在她被宁汀兰下药的那一夜,季慕宸也离奇得出现在那间客栈里。 这件事情宁君婕一直想不明白,他却自己提起,宁君婕不动声色得看着他,或许这次自己能够弄清楚,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千丝万缕 宁君婕没有把过多的情绪表现在脸上,依旧保持着一副淡淡忧伤的模样,慢慢开口,“卓将军说过,可他只是随口一提。臣妾很想知道,皇上也会有失策的时候吗?” 季慕宸笑了笑,自然不知道她这么复杂的心思,只拉着她的手,看向宫墙上方的天空。仿佛陷入了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你当朕是什么人?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这九五之位不过就是一盘棋,一个子走对了便能赢下一步,棋差一着,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宁君婕静静得看着他,知道他就要开口了。便不插话。 果不其然,季慕宸叹了口气开口道:“那是朕亲政后第一次微服出巡,在南门附近遭遇突袭,和陆凌焕走散,被逼至五木山上的那个酒馆……”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宁君婕小心翼翼得试探着开口道:“皇上在那个酒馆怎么了?” “朕遇见了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双黑暗中的眼睛,正是被此人所救,朕才能等到了卓煜前来。”季慕宸的语气无限怀念,似乎是看到了某个久别不见的故人。 宁君婕心里一惊,那天夜里酒馆没有什么别的人,宁汀兰为了保证计划顺利进行,把酒馆包了下来,让人把她关押在房间中,等待着季东林的到来。 季慕宸应当是跳窗而入的,所以没有人阻止他。可如果他也在酒馆中,宁君婕怎么会完全没有印象?难道……她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那皇上……”宁君婕还准备再问些什么。却被季慕宸打断。 对于这个话题,他看上去很不愿意再往下说的样子,只看着宁君婕开口说道:“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往下问了,朕只是希望你知道,勾心斗角的事情哪里都不会少,防人之心不可无,保护好你自己。” 宁君婕心中一暖,他这些话不是一个皇帝对妃子的关怀,而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情真意切的关怀。这让她意外的同时,更多的是感动。 “臣妾知道了。”宁君婕点点头,她要保护好自己,更要为当年的事情讨回公道,让那些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第二日,宁君婕在宫中找到了陆凌焕。 陆凌焕从乾清宫合门出来,没走两步就看见了宁君婕,与卓煜不同,他几乎可以说是季慕宸的贴身护卫。常年在宫中行走,遇见一两个宫中的娘娘也不稀奇。 看着宁君婕朝这个方向来了,便以为她是去见季慕宸的,十分自然得把身子让开,“宁妃娘娘,皇上现在正得空。” 宁君婕笑了笑看向他。“那不知陆将军现在得不得空儿呢?” 陆凌焕一愣,抬头对上了她意味深长的眼睛。 两人走到僻静出,陆凌焕还是一脸茫然,除了上回季慕宸命他保护宁君婕,两人就再没有什么别的交集了,他实在想不到这宁妃找他能有什么事儿。 “宁妃娘娘,您有什么事是一定要这么说的吗?”陆凌焕四下看了看,她还真是找了个僻静的好地方。 “本宫只是有一件事情要问陆将军。”宁君婕看着他,陆凌焕比卓煜好说话得多。更何况她现在根本找不到卓煜的人。 “娘娘要问什么,找皇上就行了,微臣可解答不了您的问题。”陆凌焕一脸抗拒。 “这问题还真的只能问陆将军您了。”宁君婕微微叹了口气。 陆凌焕看着她一脸真诚的模样。也没再拒绝。 可宁君婕一开口就让他手一抖,“本宫只是想知道当年五木山上的事情罢了。” “五木山?” 陆凌焕下意识得看着她的眼睛,想看看宁君婕是不是在试探他什么。宁君婕就已经先开了口,“陆将军不要觉得本宫在试探你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是谁想要皇上的命?” 陆凌焕眯着眼睛看着她,脸上吊儿郎当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他看着宁君婕,“娘娘,您要知道,这些事情跟您没有关系。” 他看着宁君婕,一口回绝,可是看到她坚定的眼神后,陆凌焕别开眼睛败下阵来。 “是景献王。”他叹了口气。这事儿要是被季慕宸知道,他又得去领军棍。 季东林? 宁君婕捏紧了手掌心,难道她真的看错了这个男人?那时候景献王就已经动了杀心?她那时常常与季东林见面,完全没有察觉到什么! “至于发生了什么……我在南门和皇上走散了,是卓煜带着人追了过去的,到客栈时皇上身上有伤。其他的事情,就只有皇上自己知道了。”陆凌焕说完,又意味深长得看了宁君婕一眼,“皇上让娘娘远离景献王,是有他的道理的,至于当年的旧事,娘娘若是想知道只能问皇上了。” 这话等于没说,宁君婕能有多大本事让季慕宸自己开口,那她何必还要来陆凌焕这里浪费口舌。 她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陆凌焕却突然在身后叫住她,“娘娘,今日之事,您别告诉皇上。” 宁君婕也正好不想让季慕宸知道,既然陆凌焕自己提起来了,她倒是乐意顺水推舟的送个人情,于是点了点头,“只要将军自己不说,本宫自然不会提及。” 陆凌焕松了口气,看来军棍是免了,不过这个宁妃到底为什么要问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兴趣深究。 玉竹裹在斗篷里从马车上下来,看清眼前的景色时,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到地上。 季东林从马上翻身下来,把手里的一瓶鹤顶红递到她手上,“你若是现在喝下去,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玉竹接过来,握在掌心里,点了点头,扯出一丝笑容,“王爷真是有心了,连这个地方都能找到。” 季东林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但就算是真相近在眼前了,季东林还是希望有人去揭开它,把当年的真相,一点一点的全部呈现在他面前。 第一百二十七章 血淋淋的往事 玉竹看着面前的房子,有些无力,她原本以为,季东林不过是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能忘记罢了,没想到他已经查到了这一步。 在这个充满了血淋淋回忆的地方,玉竹站在门前,仿佛还能听见底下传来的宁君婕绝望的嘶吼。 她身子颤栗着,季东林见她这反应,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当年这里发生过什么,本王希望你能一五一十得说出来。” 季东林和陆书彦带着玉竹进了石室,她看着周遭的环境。几乎没怎么变过,当年宁君婕死后,这些人只匆匆打扫了一番便全部撤了出去,听说连尸首都是随意丢在了乱葬岗草草了事。 “这里曾经囚禁着小姐。”玉竹口中的小姐便是宁君婕。她跟着宁汀兰的时候。宁汀兰已经是王妃了,所以小姐的称呼只属于宁君婕。 “谁囚禁了她?”季东林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里倒还算是冷静。 玉竹看来他一眼,“王爷已经心知肚明了吧,就是丞相和王妃。” “为何。”季东林咬了咬牙,他不能明白,宁德是宁君婕的亲生父亲,就算是庶出。丞相这些年来也并没有过于苛待她,不至于突然就把人囚禁起来。 玉竹却不敢开口了,身子微微发抖,这些事情一旦被季东林知道了,就没有挽回得可能性了。 “宁德如此对你,你还要替他隐瞒什么吗?”季东林倒是不着急,站在她身后,负手看着玉竹的背影。 “奴婢不是要帮他隐瞒什么,只是……只是怕王爷知道了以后,会受不了。”玉竹不敢回头,当她再一次站在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受着良心的谴责。 “无妨。”季东林笑了笑,却比哭还要悲凉,“人都没了,还有什么事情是本王受不了的。” 玉竹在心里苦笑两声,有很多东西,能让人生不如死。 “他将小姐囚禁在这里,是等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玉竹找了一个相对缓和的方式开口。 季东林的手猛地攥紧,果然那个肚兜就是这个意思吗,如果说他从前还能自欺欺人,那么这一刻开始,他心里最后的一点小小的期许,也完全消失了。 “谁的孩子?”他想的是宁君婕失德,宁德怕有辱家门便囚禁了她。可是没想到,真相远远不止如此,甚至比这个要残忍上千倍万倍。 “王爷您的。” 玉竹话一出口,季东林瞳孔猛的放大,眼睛死死盯着她,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说谁?” “王爷您,那孩子就是如今的世子殿下!”玉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她这话一说完,不只是季东林,连陆书彦也被惊到了。 季东林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看着玉竹,一字一句得开口。眼中的怒火能把人烧死,“你若是敢撒一句谎,本王绝对不会饶恕你。” 玉竹冷笑两声,摊开手看着他,“王爷觉得,我现在有什么骗您的必要吗?” 她低头看见了自己手上那瓶子药,直接把瓶盖拔开,当着二人的面一饮而尽。 陆书彦上前一步,伸手想阻拦些什么,却终究只停留在半空中,讪讪得收了回去。 玉竹喝完,将瓶子摔在脚边的地面上。砸得粉碎,抬眼看着季东林,眼中蓄满泪花,“王爷这下信了吗?” “那个孩子,怎么来的?”季东林看着她,几乎有些站立不稳,真相一直就在身边包围着自己,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宁君婕当年就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无助绝望,痛苦得死去。 他感觉脑子里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叫嚣,勉强稳住身形,迫使自己看着玉竹。 “小姐失踪的那年,六月十七的晚上,王爷不记得了吗?”玉竹看着他问道。 季东林一脸茫然,那晚他一直待在太后宫中,中途睡了一觉,并没有见过宁君婕。 玉竹自顾自得往下说:“王妃迷晕了小姐,让她怀上您的孩子,然后说那是她的孩子,就是如今的世子殿下啊!” “她为何不自己来?她那时既然已经嫁入王府。自然有机会怀上世子。”季东林先放下那晚的问题,玉竹已经喝了药,时间有限。 “王爷有所不知,王妃是天生石女。根本怀不上孩子!”玉竹看着季东林,眼泪不受控制得掉下来,“奴婢今日说的一字一句,全部都是真的。王爷若是不相信,大可以让人检查王妃是否是石女!” “就是在这里!”她扭过头,往前跑了几步,伸手仿佛要抓住什么一般,“王妃虐待了小姐整整十个月!王爷你不根本不知道,小姐那时候有多瘦,小姐等着您来救她,可是最后也没有等到。王爷你知道吗,小姐在最后一刻,还以为宁德会来救她,还以为自己的父亲是善良无辜的,可是最后呢,只能死不瞑目!” 季东林听着玉竹说的,心里像是被刀子一下一下剜着,疼得让人快要受不住了。 “最后呢?”他沉默了一瞬,然后艰难的开口问道。仿佛这三个字有千斤重。 “最后?”玉竹回忆着,突然笑了一下,把最不想回忆的,最不堪的回忆讲述出来,她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最后小姐难产,王妃选择了保住孩子,我从没见过那么多血。把一切都染红了。小姐死的时候,尸体都不是完整的,被随意丢在了乱葬岗!” 玉竹最后几句是抱着脑袋吼出来的,整个人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季东林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流泪,这一切的真相摆在眼前,连陆书彦都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更何况是深陷其中的季东林,死的还是他最心爱的女人。 陆书彦知道,有一句话叫哀莫大于心死。 这大概就是季东林现在的状态。 “本王还有一个问题。”季东林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开口,仿佛已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再没有力气再大声说话,“你为何要为宁妃娘娘卖命?”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前世今生 “因为宁妃娘娘知道这些,她说我背叛旧主,若是不听命于她,便要我家人的命。”玉竹摆着头,“都是我活该,我当初应该拦着小姐喝下那杯酒,可是我……” 玉竹伏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来。 季东林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陆书彦看了一眼玉竹。她将死在这个宁君婕曾经丧命的地方,把生命最后的忠诚,还是留给了自己的小姐。 “王爷。咱们……” 季东林的步子越走越快,陆书彦现在虽然不太敢跟他说话,但还是要知道季东林要做什么去,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怂。 “进宫!” 玉竹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季东林刚才突然想起那年的六月十七,太后急召他入宫。等他去了后又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说,只是闲聊几句,一直催着他喝茶。 后来他便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发困,太后看上去挺高兴的,让他在永寿宫歇息着,季东林便在永寿宫睡了一晚,第二日醒来,除了身上有些酸疼,也没觉得什么别的。 如今玉竹提起来,他再回想,那一日太后的行为确实十分反常。 宁君婕接了景云下学后,听他念叨着今日在学堂温习的书,两人有说有笑得往前走着,原本是十分的和谐,却突然被前面的喧闹声给打断了。 她皱了皱眉头,眼神示意蝶衣到前面去看看。 蝶衣回来后一脸不屑,“回娘娘,是惠贵人。” “惠贵人?”宁君婕挑了挑眉头。余妃倒台后。惠贵人一直不敢在皇上面前出头儿,这才过了几天,就又开始张扬跋扈得横着走了? “她做什么呢?”宁君婕原本想绕路走,可前面恰好是回永安宫的必经之路,她叹了口气,只能开口问道。 “惠贵人在训斥几个宫人,让那些宫人跪在地上掌嘴,也不知道打了多久了,奴婢看见有几个嘴角都见血了。”蝶衣撇了撇嘴。同样身为宫人,她最能理解这些人的痛苦,也知道这宫里有多少人羡慕她,有宁君婕这么好一个主子,蝶衣能做的就是用生命效忠自家娘娘。 宁君婕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她一向不喜欢苛责宫人,听见惠贵人这么干就有些站不住了。 往前走,绕过院子就看见惠贵人带着季麟扬站着。面前跪了三个宫人。 蝶衣倒是一点儿没夸张,其中有一个脸已经肿了起来,嘴角都有血了。 惠贵人专注于责骂面前三个人,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宁君婕正冷眼看着自己。 她甩了甩手里的帕子,一脸嫌恶,“端个东西都端不好。这可是本宫给皇上送的!就让你们几个给砸了!给我本宫掌嘴!” 宁君婕眉头皱得更深了,只是不小心砸了东西,按照宫规自然有处罚的条例,可惠贵人这都快赶上私刑了。 “惠贵人,你做什么呢?”宁君婕走出去。 惠贵人吓了一跳,一见是宁君婕,脸立马黑了几分,让那些人停手,端起一个虚伪的笑容走过来。 “嫔妾不过是教训几个宫人罢了。”她笑了笑。毫不在意得看着宁君婕,她和余妃不一样,虽然位分不高。却嚣张得很。 “惠贵人教训宫人还真是苛责呢。”宁君婕对她目中无人的态度并不在意,反倒是笑了笑,一副宽宏大度的模样。“不过是砸了东西,你便如此苛责,本宫觉得似乎不大合规矩呢。” “宁妃娘娘宽宏大量,嫔妾可没有这个气度。”惠贵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笑着看着她。 “不不不。”宁君婕笑的更开心,摆手道,“姐姐太看得起本宫了,我是个很小气的人,比如方才您见本宫没行大礼,我就很介意,明明上次都告诉过姐姐了,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惠贵人脸色一黑。只能俯身给宁君婕行了个大礼。 宁君婕却自顾自的往前,走到那几个宫人面前,示意他们起来。 “这些人本宫就先带走了。”她笑了笑。 惠贵人转身,有些着急得看着她,“你!” “还有。”宁君婕打断惠贵人,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一脸的严肃,“下次在孩子面前,本宫觉得姐姐还是注意着些,别总在孩子面前被我揪住辫子。” 惠贵人原本想争辩的话也咽了回去,低头看了看季麟扬,只能忍气吞声的欠身,“谢宁妃娘娘教导。” 宁君婕瞥了她一眼,带着那几个宫人转身离去。 惠贵人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手指捏得咯吱作响。 季东林从密室回去后,没有耽误就径直进了宫,虽然季慕宸有令,他只能在每月探望太后的日子自由出入宫禁,余下的时间都要通报后才行。 门口的侍卫原本想拦下季东林的,可一瞧见他脸上的表情,便也不敢拦住了,就把人放了进去。 季东林入宫后便直奔永寿宫。 太后正坐在庭院中悠闲得品茶,猛地看见季东林走进来还以为是幻觉,直到他站到了面前才缓过神来。 “你今日怎么入宫来了?”太后看见儿子,自然是喜不自胜,赶紧让底下人又是倒茶又是拿点心,却全部被季东林抬手制止了。 “不用了,本王和母后有话要说,说完就走。”他脸上毫无笑意。 底下人识趣得都退下了,只留下母子二人。 “这是怎么了?”太后看出来季东林面色不善,便也敛起笑容,关切的询问。 “儿臣想问母后一些事情,希望您能如实回答儿臣。”季东林认真得看着太后,后者也严肃起来。 宁君婕将景云送回了永安宫后,便要往乾清宫去,途中经过永寿宫,竟然看见季东林和太后在庭院中说着什么,两人都是一脸严肃。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从陆凌焕那里听到的那些话,正好能亲自来证实一番。 宁君婕轻手轻脚得凑到宫门外,两人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季东林的声音似乎还提高了几分贝,她能听到清清楚楚。 “六月十七日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蒙在鼓中 季东林看着太后的眼睛,一字一句得开口问。 宁君婕的呼吸一滞,她没想到自己刚好听到这一句。听这个语气,季东林也是不知情的吗?不知道为什么,她松了一口气。 “你说什么?”太后愣了愣,似乎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宁汀兰嫁入王府那年的六月十七,到底发生了什么?”季东林看着太后的眼睛。后者细细思索了一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神突然有些闪躲。 “你在永寿宫睡了一觉罢了。还能发生什么?”太后不看他的眼睛,眼神有些飘忽。 季东林却不依不饶,两只眼睛死死得盯着太后。看的后者手发颤。 终于,太后猛地站起来,“是,哀家是趁你睡着的时候,派了些人对皇帝不利,但是那还不是为你吗!你若是醒着。肯定要手阻拦,哀家还不是怕误伤你!” 门内的季东林一愣,门外的宁君婕也是一愣,两人原本以为会听到那孩子的事情,没想到太后说的会是这件事。 不过宁君婕倒是彻底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没有看错这个男人。 “您这根本不是为儿臣着想!”季东林很少这样疾言厉色得跟太后说话,把太后惊了惊,“若是为儿臣着想,就该问一问我到底愿不愿意!” “你!”太后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他却接着开口道,“还有,儿臣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太后眯了眯眼睛。 “那一晚,儿臣真的整夜都在永寿宫,哪里也没有去吗?”季东林慢慢着一字一句,声音都在发颤。 宁君婕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儿沉重的石头,压得她无法呼吸。 太后一愣,眼神飘忽到别的地方,“是跟兰儿出去了。” “出去了?”季东林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原来。他真的也是谋害宁君婕的帮凶之一,查来查去,最后查到自己头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母后为何从不告诉儿臣?”他的情绪有些失控了。 太后却有些奇怪,季东林今日对行刺皇上的事情不甚在意,却对这件事情如此上心。 “哀家不过是想早些抱上孙子,你日日脑子里面挂念着丞相府的那个庶女,冷落了兰儿,哀家若是不这么做。你让丞相怎么想?” 季东林后退了两步,“因为权位,因为利益,母后,你知道儿臣失去了什么吗?” 太后一脸不明所以得看着他,这孩子今日不太正常,无缘无故得跑来说了这些。 “东林……”太后上前两步,想握住他的手稍加安抚,却被季东林躲开。 他后退几步。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得行了一个大礼。 太后一脸茫然的看着过于反常的季东林,抬了抬手想说什么。 季东林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儿臣谢母后,只是从今往后,这些事情别做了,就算儿臣求您了。” 然后转头。毫不留念得离去。 因为太多原因,他身不由己,甚至变成了杀害宁君婕的帮凶之一,季东林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子上,扎得心疼。 宁君婕听见季东林跪安,便赶紧转身离开。 他原本满脑子想着宁君婕,一出来看见她的背影,不由的出声叫住了她。 “宁妃娘娘。”季东林开口,又觉得有些冒失。但是他真的忍不住,一想到宁君婕和那个人相似的点点滴滴,他觉得像是那个人又活过来一般。给了他一个美好的幻想。 “景献王殿下。”宁君婕的身子僵了僵,也只能回过头来,规规矩矩得打招呼。 “宁妃娘娘现下得空吗?”季东林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完全不一样的脸,完全不一样的气质,完全不一样的身份,但他却总觉得这就是宁君婕。 “王爷有什么要说的,就在这里说吧?”宁君婕低眉不去看他,这是皇庭,每一处都可能有季慕宸的眼线,要是被看见了,搞到皇上那里,她根本说不清楚,又要被季慕宸误会一番。凡是涉及到她和季东林的事情。他都没有宽宏大量可言。 “小王多日未见世子,不知道他是否听话,有没有惊扰到娘娘。”季东林开口道,目不转睛得看着宁君婕。 宁君婕一听是关于景云的事情,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世子很乖巧。王爷不必担心。” 季东林看着她,脸上浮现出笑意,却突然想起了玉竹的话。 这么看来,宁汀兰和景云不亲也有解释了,可是宁妃这么一个陌生人,又为何会和景云这么亲呢,他再次把狐疑的目光转到宁君婕身上。 “上回说的衣服,小王明日便让人送进宫里来。”季东林退了一步,找了个别的话题。 惠贵人正在不远处假山上的凉亭散步,远远的便看见永寿宫不远处的两个人影。 自己今日才被宁君婕教训过,对她的打扮自然是清楚得很,又看见她对面是个男人,自然以为是季慕宸,惠贵人冷哼一声,“狐媚子,整天就知道勾引皇上。” 身边的贴身侍婢倒是仔细看了两眼,突然有些疑惑的开口,“奴婢怎么瞧着……不像是皇上啊。” 惠贵人听他一说,心下一惊,低头去看。 果然,那人不是季慕宸,转脸间能看清,那人是景献王。 “一个后妃,一个王爷,在宫中如此谈笑风生啊。”惠贵人收回目光,幽幽得笑了两声。 “娘娘,那咱们……”那侍女听出来话里头的意思,赶紧献殷勤的凑上前去。 “当然是让皇上来看这热闹了。”惠贵人低眉笑了笑。眼睛里满是复仇的快感。 季慕宸原本在乾清宫批折子,常福进来,“陛下,惠贵人身边的宫人说,请您往永寿宫去一趟。” 季慕宸头也没抬,皱了皱眉头,“她又折腾什么呢,说朕没空。” “那宫人说是看到了景献王。”常福有些不敢看季慕宸的眼睛。 果然,听了这话,他手里的笔一顿。 “还说宁妃娘娘和景献王在一起。” 常福说完下一句,季慕宸已经直接起了身。 第一百三十章 坦然相对 “小王这就出宫去了,似乎是与娘娘您顺路呢,不如同行?”季东林看了看前面的路,再不远处应该就是宁君婕的永安宫了。 宁君婕似乎也没注意到,季东林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宫室在哪里,想着顺路走一段似乎也没什么,便点了点头。 “不知道娘娘是否去过京郊的慈安寺?”季东林突然没头没尾得开口问了一句。 宁君婕身子抖了抖,斜眼瞟了他一眼,难道季东林真的查到了什么。现在怀疑到她头上了吗? 慈安寺是从前季东林常带着宁汀兰和宁君婕去的地方,他曾经求过一枚平安符赠与宁君婕,许久后宁君婕才知道。那是男子为心仪的女子求的东西,可惜那道符后来被宁汀兰撕得粉碎。 不过慈安寺可以说是两人的定情之地了。 “不曾去过。”宁君婕咬牙否认,她不知道季东林知道了多少,难道他真的相信一个人的灵魂会附身到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季东林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而实际上她一瞬间的慌乱已经被他尽收眼底。 “娘娘信佛吗?”他带着些许叹息的口吻问道。“佛家说,人有轮回,善恶有报,娘娘觉得呢。” 宁君婕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应付这个男人了,这人看上去像是什么都知道了的模样,偏偏她没办法开口问,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能尽快的结束这个话题,“本宫不曾了解过这些东西。” 季慕宸走到永寿宫外的宫道尽头,就看见二人并排走着,季东林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宁君婕微微低头笑了笑。 他眯了眯眼睛走过去。 等他站到了两人跟前宁君婕才发现他,原本想好好儿行礼,结果看见季慕宸冷着一张脸,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季东林,顿时明白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愣愣得看着季慕宸。 季东林倒是大大方方得行礼。 “朕不记得今日召过你入宫。”季慕宸一脸危险的怒意。两眼里泛着冷光看着季东林。 “臣弟贸然入宫,还请皇兄责罚。”季东林倒是不怕他的样子,低头认错认的快,态度却是一副事情我已经做了,你看着办的模样。 “景献王入宫,就是为了专门与朕的妃子闲聊?”季慕宸的目光扫到了宁君婕身上。 宁君婕听到这句后,心中一惊,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季慕宸,他断章取义的老毛病又来了。 “臣弟只是入宫看望母后。路上遇见了宁妃娘娘,说了些关于景云的事情罢了。”季东林倒是从容得很,面对季慕宸的苛责,不慌不忙得应付着。 季慕宸哼了一声,伸手拉起宁君婕的手。 季东林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微微皱了皱眉,很快恢复常态。 “世子在宫中好得很,你不必牵念,朕要同宁妃回乾清宫了。你自行出宫去吧。”季慕宸一副宣告主权的样子,把宁君婕往自己身边扯了扯,看着季东林。 “是,臣弟遵旨。”季东林欠了欠身子,转过身去。 季慕宸突然又开了口,“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一次,朕不会轻饶。” 季慕宸一语双关,说的不止是季东林私自入宫的事情,还有他与宁君婕的事情。 季东林心下了然,默默得攥紧了拳头,声音却仍是沉静如水。 “臣弟知道了。” 宁君婕看着他走远,感觉到季慕宸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稍稍松了一些,抬头就对上他质问的眼睛。 “跟朕来。” 宁君婕不敢有什么反抗,只能乖乖得跟着他一路回了乾清宫。 季慕宸进殿。让常福把门合上,然后自己坐到了桌案后看着宁君婕,一脸审问犯人的模样。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皇上?”宁君婕看他只是看着自己并不打算开口,被看得有点儿发怵,只能试探性的开口叫了一声。 季慕宸沉默了良久。才舍得给出一个反应,他冷冷的哼了一声,“爱妃不应该给朕解释些什么吗?” 一声爱妃叫得宁君婕一阵鸡皮疙瘩,所有的歪念头都给灭下去了,看都不看季慕宸,低着头嘟囔道:“臣妾只是偶遇了景献王,说了两句景云的事情罢了。” 而季慕宸明显是不信的,“仅此而已?” “当然了,不然还能有什么?”宁君婕抬起头,一脸诚恳,“皇上试探也试探过了,调查也调查过了。为何就是不相信臣妾?” “朕相信自己的眼睛。”季慕宸冷冷得看着她。 宁君婕气结,偏偏自己确实是理屈,说也说不得,脑子一转开口道:“臣妾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皇上的事情,看到您还会如此坦然吗?若是真的和景献王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难道非要在众目睽睽下说话?当然是找个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皇上细想便知,若是有人画蛇添足得告诉了皇上什么,臣妾希望您有自己的斟酌。” 宁君婕想过来才发现不对劲,季慕宸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永寿宫的宫道上,就他和太后的关系,平日里除了有什么大事,季慕宸基本不会去永寿宫,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并精准得找到她和季东林,这就很耐人寻味了。除了有人在背后嚼舌,根本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季慕宸听完这话,心里冷静下来,的确,他走过去不管是季东林还是宁君婕都没有一点儿慌乱,宁君婕甚至还一脸高兴得准备问安。 宁君婕看季慕宸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不由得松了口气,又突然想到方才在永寿宫听到的话,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心生一计。 “皇上,您手臂上的伤今日换过药了吗?”宁君婕突然转移了话题,给他一个台阶下的同时,也有自己的目的。 “未曾。”季慕宸果然顺着台阶下了。 宁君婕便顺着开口,“那皇上待会儿来臣妾宫里,帮您换药吧,臣妾宫里还有些金疮药。” 季慕宸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看了看宁君婕,点了点头。 宁君婕心里暗暗窃喜。 第一百三十一章 血缘 宁君婕说动了季慕宸后赶紧自己先回了宫,让蝶衣去找一个巴掌大的瓷瓶子过来。 蝶衣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还是依言去找了。 景云还没有回来,宁君婕看着窗外的天色叹了口气,有些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蝶衣找完瓶子回来,宁君婕试了试,刚好能捏在手掌心里。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她示意蝶衣附耳过来,说了两句什么。 蝶衣听后。一脸震惊,“可是奴婢这样,真的不会被皇上责罚吗?” “这不是有本宫呢吗?”宁君婕安抚得拍了拍她的肩。 季慕宸批完折子。依照约定来了永安宫。 宁君婕早已等候在里面,茶也泡了季慕宸最爱的六安。 季慕宸进来后很是满意得坐下。 宁君婕把蝶衣准备好的小瓶子捏在手心里,慢慢拿着金疮药过去,将季慕宸伤口上的药换下来。 蝶衣端着点心走过来,走到桌边时突然绊了一跤,手里的盘子直直得砸到地上。点心散落了一地。 季慕宸成功得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宁君婕趁着他扭头的一瞬间,从他伤口处接了几滴血,然后迅速把瓶子捏回了掌心里。 “你们整日怎么办事儿的?” 季慕宸的语气着实把蝶衣给吓着了,赶紧跪在地上,“皇上赎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宁君婕达成了目的,自然不能把蝶衣赔进去,柔柔得劝着,“她不过是不小心的,皇上不要同她计较。” 季慕宸见宁君婕这么说了,这又是她宫里的人,自然没有再多说什么,摆了摆手让蝶衣退下。 宁君婕早就把那瓶子藏进了袖子里。 等季慕宸重新转过头来看她时,宁君婕正低眸给季慕宸的伤口仔细的敷上一层药,他完全不知道宁君婕做了些什么。 宁君婕之所以要让蝶衣这么做,就是为了拿到这几滴血,季慕宸的伤口就快要愈合了。现在不拿,以后想要拿到他的血就更难了。 所以这次就算是冒险,她也要这么做。 正包扎着,景云抱着书从门外跑进来,看见季慕宸才赶紧顿住脚步,规规矩矩得行礼,“景云给皇伯伯请安。” 宁君婕的最后一点也完成了,季慕宸放下袖子,让景云起身。招呼他过来。 景云还是有些怕他的,磨磨蹭蹭得过去了,不敢说话。 “景云今日在学堂学了些什么?”季慕宸看着他笑道。 “太傅教了千字文,让回来温习。”景云小声的说道。 “背给朕听一听。”季慕宸看上去心情不错,看着景云笑道。 景云捏紧了手上的书册,开始还怯怯得不敢看季慕宸,背到后来声音也就渐渐大了起来,一字不差十分流利得背了下来。 季慕宸还有些吃惊,他原本想着景云年纪小。跟不上书堂的进度,没曾想景云小小年纪,千字文背得如此熟练。 “好。”季慕宸笑得更明显了,拍了拍景云,“这才像我季氏的孩子。” 宁君婕原本也在一旁笑着,听到这里手抖了抖。脸上的笑容敛去,没有说话。 季东林从宫里出来后回了府,看见宁汀兰坐在桌案边,还守着早上那一盘想给他的点心。 他想到玉竹口中的描述,再看到宁汀兰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别的,深吸一口气,端起一个笑容走过去坐到宁汀兰面前。 宁汀兰被吓了一跳。看见是季东林后有些慌乱得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有让下人知会一声儿?”宁汀兰原本坐在这里等了一天,心中正委屈。猛然看见季东林心中又欢喜起来。 “等了一天?”季东林一脸关切得看着宁汀兰。 宁汀兰看着他温柔的双眼,几乎要陷进去,羞涩得点了点头。 季东林笑了笑。伸手拿起一块儿糕点尝了尝。 “手艺见长呢。”他眯着眼夸赞。 宁汀兰坐在原地看着季东林突然转变的态度,有些不知所措。 “本王今日进宫了。”季东林状似无意得开口。 “是去给母后请安吗?”宁汀兰顺着他的话开口问。 “是。”季东林并没有告诉她事实,而是随口胡诌了一个,“母后说很是喜欢景云,只是一个孩子终究是有些寂寞,说是让咱们再添一个,本王也正有此意,你意下如何?” 宁汀兰给他递茶的手一滞,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王爷,景云还小,臣妾觉得还不着急。”她此时手心都出了一层汗。微微发抖。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季东林点点头,便也放过了这个话题。 听到这句,宁汀兰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个话题已经被提起了,就终究是逃不过去的,她的一根神经还是紧绷着。 季东林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着杯子默默得勾起一抹冷笑。 而一心只想着去哪里再找一个孩子的宁汀兰丝毫没有察觉。 宁君婕第二日趁着景云午睡时,拿着一枚细细的银针,静悄悄得走进了房间里。 坐在榻边,宁君婕仔细看着景云的睡颜,如今这么一看,那五官,那眉眼,还真的越看越像季慕宸。她的心一点一点提了上去,她轻手轻脚得把景云的手臂抬起来,轻轻得把银针刺入景云的指尖。 景云只是在梦中皱了皱眉头哼唧了两声,并没有醒过来。 宁君婕把他的血滴进了准备好的瓶子里,走前最后看了景云一眼,轻手轻脚得关门出去。 午后,她让蝶衣准备了一碗清水,把所有人都屏退了出去,连蝶衣也不许留下,自己一人在殿中,确定没有人看到后,拿出两个装着血的瓶子。 一瓶是季慕宸的,一瓶是景云的。 宁君婕先把季慕宸的血滴入了碗中,血珠在碗中蔓延开来成了一片血雾。 她深吸一口气,把景云的血拿出来看看,缓缓滴了进去。 这滴血也在碗中迅速蔓延开来,而两滴血在碗中竟然慢慢融合在了一起! 宁君婕震惊得丢掉了手中的瓶子,看着碗里的血,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密室中的肚兜 宁君婕缓过神来,巨大的震惊让她脑子短暂得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碗里融合在一起的两滴血。 她颤着伸手把碗里的水倒进了花盆里,坐在凳子上急促得呼吸着,过了许久宁君婕的呼吸才平稳下来。 所以……那天晚上,六月十七日晚上,在五木山和她行云雨之事的是季慕宸? 景云,是她和季慕宸的孩子? 宁君婕心中五味杂陈。看着已经空了的碗,这个世上知道这个巨大的秘密的,恐怕只有她了。 太后把季东林交给宁汀兰。以为那一晚是他们共赴巫山。 而宁汀兰给她下了药,让她去了季东林在的客栈,以为她和季东林会发生些什么,可是谁也没算到会有一个破窗而入的季慕宸。 所以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原来故事已经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季东林第二日把陆书彦召过来,让他把世子从前在府中的东西搜罗过来。他要让人送进宫里去给宁君婕。 陆书彦看着神色如常的季东林,和昨天那个精神濒临崩溃的他判若两人。 “看着本王做什么?”季东林说完,看陆书彦还愣愣得看着自己,皱了皱眉头。 “王爷你,那个事儿您……”陆书彦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昨天还哀莫大于心死状态的人仿佛一夜之间失了忆。 “你信不信人有轮回?”季东林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没头没脑得问了这么一句,反倒把陆书彦给问懵了,一脸茫然得看着他。 “没什么。”季东林摇了摇头,“如果你是说宁德和宁汀兰,本王当然不会忘记,但是我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手里掌握足够的东西,一举扳倒宁德那个老东西。” 陆书彦似懂非懂得没说话,季东林心中对这两人的恨意可想而知,这一次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这件事情你暂时不用管了,本王自有打算。”季东林看着陆书彦的表情,又补了一句。 陆书彦点点头。转身正准备去,又被季东林叫住,“收拾完了,拿来给本王看看。” “是。” “你顺便去买个机灵的小子,最好是专门的细作,丞相府这次放出去一批小厮,正筹划着再采买一批新的,最好能让这人被丞相府采买回去。”季东林转着指尖的扳指吩咐道。 陆书彦知道王爷的意思,看来他是真的要开始下手查办宁德了。便点点头,转身退下去了。 不多时,便有府里的人来敲门,说是已经把世子的东西整理好了,让季东林过目。 季东林让那人出去等着,伸手翻了翻那些东西,从桌案的阁子里拿出一块儿什么东西抖开,就是那天和陆书彦一起第一次到密室时找到的肚兜。 陆书彦把东西放进去,神色有些复杂。愣了会儿神,才叫人进来把东西拿出去。 宁君婕正自己在屋里愣神儿,突然外面响起敲门声,她的思绪被打断吓了一跳,下意识得看了看碗里的水是不是倒干净了,才开口道:“谁?” “娘娘。是我。”门外蝶衣听见宁君婕这么久才应声,皱了皱眉,“景献王殿下从宫外送了些世子的东西进来,说是让您看看。” 宁君婕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起身把门打开,“走吧。” 季东林还真送了不少东西,她看着疑惑得问蝶衣,“这么大一堆东西怎么送进来的?” “光明正大进来的啊,皇上已经过目过了。才送来的。”蝶衣答道。 宁君婕想着,的确,季慕宸怎么可能看着他们俩私相授受呢。 于是她打开了那一堆东西。随手翻了翻,突然看见了一角布料,刚放下去的心又重新提到嗓子眼儿。 宁君婕看着那眼熟的一角布料。感觉心砰砰直跳,慢慢伸手把那一角布料拽了出来,再看清楚那个肚兜的一瞬间,她险些一个腿软跌坐道地上,撑着桌子才堪堪坐到了椅子上。 “娘娘?”蝶衣看她这个反应,赶紧伸手去扶,却被宁君婕摆手回绝。 “你们先出去,本宫要静一静。”宁君婕看着手里的肚兜,手都不自觉得用力捏紧了肚兜。 蝶衣和众人退出去后,她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喘不上来气。 这是她亲手绣的,在那个让人回忆起来都感到绝望的密室里绣的,藏在了密室的床榻底下。还幻想着未来有一日能走出那里,可惜上一世的她,一辈子都没能走出来。 这东西居然由季东林交给了她,说明他已经查到了密室,甚至连这个东西都已经找到了,宁君婕突然有些急切得想见到季东林。问一问他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丞相府的管家今日到采买小厮的地方,为丞相府采买新的杂使仆人,被一个年轻的小子吸引了目光。 看上去机灵得很,看见管家走过来,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推销自己,只静静得看着他。 管家不由得从一群叽叽喳喳得人群里走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福生。”那人看见管家走了过来,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管家注意到他身上不像其他人那样干干净净,而是沾了不少灰尘,一看就是肯干活儿的人, 他满意得点点头,“会干什么?” “杂使的活儿都会,认识些字。”那人说话十分简练,却一点儿也不耽误信息的传达。 这种会干活儿话又少的人管家很是喜欢,直接给出一锭银子,“跟我回府。” 那人收了银子,收进怀里,似乎也没有多么兴奋的样子,只是跟着管家,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管家高高兴兴得准备去下一家,跟在他身后的福生却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阁楼上的人,那人冲他点了点头,福生低下头,跟着管家走了。 他赚得可不是丞相府杂使小厮这点儿钱,而是阁楼上那人给他布置的任务而开出的高价。 陆书彦在阁楼上,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默默看着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墙角才放下心来,在桌子上留下一锭银子做茶钱,翻窗出去,飞身而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当局者迷 宁君婕把景云送去书堂后回了永安宫,看见江清苑坐在池子边儿发愣。 她叹了口气,自从徐贵人出事儿后,江清苑就很少出自己的偏殿了。宁君婕几次过去探望,她也是淡淡得,对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兴趣似的。 宁君婕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江清苑正目不转睛得看着那些鱼,宁君婕突然坐过来把她惊了惊。 “想什么呢?”宁君婕轻声开口问。 “没什么。”江清苑低眸开口道,谁都看得出来她有心事,却怎么也问不出来。 “今晚的宫宴,去坐一坐?”宁君婕想了想,又开口道。 “不去!”这一次江清苑的声音倒是大。她现在几乎是畏惧任何一个众人集聚在一起的场所,对那一次的事情几乎有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宁君婕看她这个反应,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只默默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开口说了句,“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江清苑听。 江清苑的身子颤了颤,没有说话,只是红了眼眶。 宁君婕起身回到殿里,准备着晚宴的宫装,今日家宴季东林也会来。她想到这儿,不由的捏紧了手中的衣服,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和季东林面谈,关于密室中的事情,宁君婕知道他了解的已经比自己还要多了。 甚至,季东林已经开始试探她,难道他已经察觉到她和前世的关联了? 想到这里,宁君婕惊出一身冷汗,她如今在宫中如履薄冰,在没有把握以前,这个秘密绝对不能暴露,就算是季东林也不行。 宫宴上,宁君婕迟了一些,季东林已经带着宁汀兰入座了,她瞧着两人的模样,恩爱有加,欢声笑语。 宁君婕突然感觉有些微妙,季东林已经查到了当年的案子,甚至还把肚兜给了她试探,说明他对当年的事情是念念不忘的,现在确是一副和宁汀兰恩爱的模样,宁君婕没由来得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季东林怕不是要扮猪吃老虎,做戏做全套。然后一次性让宁德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季慕宸来了后往宁君婕的方向看了看,看见她身边空着的位子,似乎也是叹了口气,宁君婕没有说话。 不知道江清苑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阴影里走出来,宁君婕很怀念从前那个大大咧咧的姑娘。 席间,季东林一直在给宁汀兰布菜,照顾得十分细致周到,连季慕宸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然后调侃道:“景献王和王妃还是真举案齐眉啊。” 宁汀兰听季慕宸这么说,羞赧得笑了笑。 季东林却下意识得看了宁君婕一眼,后者正自斟自酌乐得自在,他收回目光。眼中有些失落。 “皇兄说笑了,臣弟哪里比得上您呢。”季东林笑了笑。 宴席散后,宁君婕原本打算上前去和季东林说些什么,谁知道季慕宸就像是察觉到她的意图一样,径直走了下来站到她身边。 宁君婕一脸茫然得看着季慕宸,后者完全不理会她的目光,牵起她的手走向季东林,“东林这就要出宫去了。” 季东林看了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淡淡笑了笑,“是,多谢皇兄款待。” 季慕宸勾唇,挑了挑眉。看着季东林带着宁汀兰走远。 宁君婕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走掉了,季东林明显是有话要跟她说的,而她关于那件肚兜,也要当面问一问他,可是很显然,季慕宸并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 “皇上……”宁君婕对季慕宸这种近乎小孩子护食的态度有些无奈,开口轻声唤了一句。 季慕宸低眯着眼睛看着她,似乎她要是敢提一下季东林。他就让他好看。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江嫔妹妹。”宁君婕赶紧改口,她没有必要跟季慕宸犟,况且她面对着季慕宸,想着他就是景云的亲生父亲,想着六月十七日那晚的那个人是他,宁君婕的感觉就十分微妙。 “江嫔已经许久没有出席过宫宴了,你也该劝一劝她,有些事情要看开。”提到江清苑,季慕宸也是叹息,以前江清苑是个有一说一的性格,在宫里最是难得。如今竟变成这样。 “臣妾劝过了,没有用,江嫔扭着一根筋,谁也不好说。”宁君婕叹息道。“若是能换个环境散散心,不知道会不会好一些。” 季慕宸听她提到换个环境,想了想,“朕下月的南巡。不如带上你们一同南下。” “皇上要南巡?”宁君婕很明显抓错了重点,过了会儿又反应过来,“要带上臣妾?” 季慕宸含笑点了点头,宁君婕有些受宠若惊,“可是这合乎规矩吗?” “朕就是规矩。”他挑了挑眉,凑近了开口道。 季慕宸甚少这样不正经,反倒让宁君婕红了脸,点了点头欠身说了句,“臣妾知道了,多谢皇上。” 说完,带着蝶衣转身离开了,季慕宸看着她羞赧的背影,不禁莞尔一笑。 宁汀兰趁着季慕宸朝会后把季东林留下来的功夫,去了丞相府。 宁德看见她急匆匆得过来不由得好奇,“最近不是与王爷关系融洽得很吗,出什么问题了?” “王爷说景云一人太孤单。想再要一个孩子。”宁汀兰说着都带了哭腔,“这可怎么办啊父亲。”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之前就让你去试探他,你总说相信他,如今呢?”宁德说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宁汀兰被季东林迷得五迷三道,不管自己怎么说让她注意着些季东林,可是只要季东林对她好一点儿。她便全部抛之脑后。 “不会的,这是太后提起来的。”宁汀兰不知道是骗自己还是骗宁德,摇头道。 “先压下,这事儿不急,你不想他也不能说什么。”宁德倒是不着急,既然是太后提起的,跟太后知会一声儿便好了。 宁汀兰点点头,从丞相府中出来时,总感觉有人看着自己,扭头过去门前只有几个杂使的小厮。 她看了看,问管家,“这个人怎么没见过?” 管家看了两眼,“哦,那是新买来的,叫福生。”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南巡 宁汀兰也没有在意,丞相府每年会放出去一批小厮再采买新的,府里多出几个新面孔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重新立起斗篷把脸掩盖在斗篷之下,匆匆离开了丞相府。 她回到景献王府时季东林还没有回来,等她脱下斗篷藏进衣柜里收拾得差不多了,季东林正好从外面推门进来。 “皇上和王爷说什么了?”宁汀兰迎上来,笑吟吟得替他脱下外袍。 “皇兄想着四月初的南巡,要带着宫里几位娘娘一起。本王也要随行。”季东林捉摸不透季慕宸的意思,难道是怕他走了,自己留在京都还能干些什么不成? “王爷也要去?”宁汀兰愣了愣。季慕宸肯定是要带着宁妃的,季东林也一同前往的话……宁汀兰心中有些不安。 “你也一同前去。”季东林对她笑了笑。 宁汀兰一愣,有些受宠若惊,“可以吗?” 他默许得点头,宁汀兰立马喜上眉梢,季东林却有自己的打算。把她带走是为了这段时间不让她和宁德联系,趁着皇帝离宫的节骨眼儿,宁德肯定是坐不住的,正好能让福生在丞相府中查一查。 上回的信件已经被宁德烧得干干净净,想借着这个证据是行不通了,不过宁德干过的事情,在丞相府中一定还存在着蛛丝马迹,季东林就不信找不出来。 宁君婕第二日就接到了南巡同行的旨意,季慕宸让常福来宣的旨,她站起身问常福,“皇上这次都带了哪些人?” “宫中有娘娘您,还有华妃娘娘,江嫔娘娘。”常福想了想,补充道,“宫外似乎要景献王同行。” 宁君婕听到这里,猛地攥紧了手里的东西,缓了缓心神才向常福道了声谢。 看着常福离去的背影,她微微皱了皱眉。季慕宸居然让季东林同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用意,但是,她路上总会有机会跟季东林搭上话,她要问一问他关于那件肚兜的事情。 宫里忙着筹备南巡的事情,等到出发前几日,景云却突然病倒了,太医来看过说是小孩子换季的急热,虽说是常见的病症。宁君婕却放不下心来。 惠贵人午后带着季麟扬突然去了永寿宫给太后请安,她虽然在季慕宸面前不甚得宠,却和太后挺合得来。 聊着聊着惠贵人突然叹了口气,“臣妾一想到小世子的病,就心疼那孩子,您说宁妃娘娘自己没有孩子,照顾孩子终究还是不周到的。” 太后立马皱起眉头,“景云怎么了?” “听说是感染了风寒,那么小的孩子。宁妃娘娘还真是粗心大意呢。”惠贵人阴阳怪气得添油加醋一番。等季慕宸一走,这宫里便是太后做主了,惠贵人这才赶着来献殷勤。 太后听完眉头都揪在了一起,惠贵人看着目的达到了,也就没多做停留,只说了几句闲话便离开了永寿宫。 傍晚时候。太后突然又来了永安宫,不知道是谁在太后面前说漏了嘴,太后一进来就叫着宁君婕虐待她的孙儿。 “太后娘娘,太医都说过了这是小孩子换季时常患的风寒,您怎么能这么说宁妃娘娘!”蝶衣看不过去,直接开口跟太后反驳。 太后看着蝶衣冷笑两声,“你又是哪里来的贱婢,有什么资格跟哀家说话!” 宁君婕没说话,上回跟着季慕宸去北疆围场时。景云便被人下了药,这回众人都离宫了,宫里那么多妃嫔。还有一个不怀好意的惠贵人,到时还不知道要怎么把景云生吞活剥了,相比之下。交给太后还真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宁君婕笑了笑,让蝶衣退下去,笑着看着太后,“既然太后娘娘这么说,臣妾也自知没有照顾好景云,那便把世子交由太后娘娘照顾吧。”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惊了惊,太后似乎没想到宁君婕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把景云送到永寿宫去,狐疑得看着她,“你此话当真?” “自然,嫔妾明日便让人带着景云过去。太后娘娘满意了吗?”宁君婕感觉到蝶衣诧异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她却只是看着太后。 “哀家姑且信你一回。”太后冷哼了一声,轻蔑的看了蝶衣一眼,转身离开。 “娘娘,您这是……”蝶衣看着太后走了,便走过来。语气里满是不解。 “等咱们走了以后,太后就是宫里的掌权者了,只有她才能给景云最好的保护。”宁君婕看着四方的宫墙,叹了口气,毕竟这个富丽堂皇的地方,藏着太多的心机狡诈。 安排好了景云后,宁君婕反倒清闲了下来,出巡这日,众人进行完繁琐的礼仪后,南巡的队伍浩浩荡荡得出了京都。 宁君婕独自乘坐一顶宫轿,跟在季慕宸的宫轿后面,感觉到外面嘈杂的环境安静下来,她估摸着已经离开了京城,开始往郊外走,不由得想掀开帘子看一看,从宫轿的窗户探头出去,却发现季东林骑着马就在她宫轿后不远处慢悠悠跟着。 二人四目交接的一瞬间,她冲季东林笑了笑。 季东林了然得上前来跟在宁君婕的宫轿旁。 “宁妃娘娘有什么事?”季东林笑吟吟得看着宁君婕,他就知道到她看到了那块儿肚兜后一定会找他,季东林总是能从她的身上找到从前那个人的影子,而种种迹象似乎都在验证着他的猜想。 “王爷送来的东西,本宫已经看到了,您有心了。”宁君婕先拿客套话开了场,让自己的问题显得没有那么突兀。 “哪里,娘娘照顾景云辛苦了。”季东林笑了笑,等着宁君婕自己开口。 “王爷送来的东西,本宫瞧着一块儿肚兜做工很是精细,不知道您是从哪来得来的?”宁君婕自然而然得引出了自己的问题。 季东林就知道她要问这个,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众人就突然停了下来。 宁君婕正疑惑着,常福小跑着过来,站在宫轿底下冲她开口道:“皇上有旨,请娘娘去与皇上同乘一轿。”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同乘一轿 宁君婕心中一惊,赶紧探身去看季慕宸坐着的宫轿,刚好看到窗口一只手收了回去,看来刚刚他是都看在眼里了。 她心中一凉,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磨磨蹭蹭得从宫轿上下去,答案已经到了眼前又没了。 等宁君婕被人扶着上了季慕宸的宫轿,深吸一口气掀开帘子走进去,就看见季慕宸黑着的一张脸。 “你还真是好兴致。”季慕宸放下手里的书册。抬眼凉凉得瞥了她一眼。 宁君婕不说话,季慕宸面色不善的时候最好不要接他的话,这是她总结出来的生存之道。 “怎么。跟朕就没有话说了?”季慕宸看她不接话,气头上来,挑眉看着她。 “怎么会。”宁君婕往他身边挪了挪,笑了笑。 季慕宸没再看她,只淡淡吩咐了一句,“你往后就跟朕同乘一轿了。” 宁君婕也不敢有异议。只能点点头,规规矩矩得坐在宫轿中,和季慕宸坐在一起终究还是拘束了些。 她百无聊奈得靠在软垫上,随着宫轿一摇一晃得节奏,渐渐有些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闭上眼睛靠在侧壁上睡了过去。 季慕宸慢慢把书册往下移了移,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这个人,唇角勾出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接下来的几日,宁君婕一直和季慕宸同乘一轿,和季东林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说话了,她只能日日看着季慕宸,实在无聊了就睡下,好在季慕宸对她这些没规矩的行为反倒是容忍了。 这边南巡的行程一直有条不紊得进行着,留在京都的人却也没闲着。 宁德召集了府中的死士紧闭房门,看着这些人。 “皇上走到哪儿了?”宁德开口问道,他安排了人跟着宁汀兰。随时掌握着队伍的位置。 “快要到行宫了。”那人回道,“按照正常的速度,应该是明日抵达行宫,今晚会路过虞山。” 宁德看着手里的地图,沉吟了半晌,“虞山的人手准备好没有?” “皇上这次带着两位将军,有些不好下手,不过暗杀的话有把握的。”那人思索道。 宁德点了点头,眼中泛起寒光。趁着季慕宸离宫身边护卫最薄弱的时候行刺,是个铤而走险的举动,但是近来他能感觉到,季慕宸对自己的不满已经越来越强烈,若是此举不成,就只能等着被季慕宸一点一点的推下去了。 不成功便成仁,宁德的手狠狠得拍在了桌案上的地图上。 宁德在里面吩咐着底下那些人,外面有两人看着,确保没有人凑近。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屋顶上的一道人影,在宁德说完位置后一闪而过,到后巷悄悄得放飞出去一只信鸽。 季东林原本骑马跟在宁汀兰的轿子边,自从宁君婕被季慕宸召过去后,他就故意在季慕宸面前表现出和宁汀兰亲近的模样,这几日也是寸步不离得跟着她的轿子。似乎打消了季慕宸心中的一些疑虑。 陆书彦突然加速追上来,“王爷。” 宁汀兰听见陆书彦的声音,微微掀起帘子,略带疑惑得看着季东林。 季东林看出陆书彦有话要说,应该还是不能被宁汀兰听到的话,于是了然得点了点头,对着宁汀兰笑了笑,“本王有些事情,去去就回。” 宁汀兰点点头。她从来不会过多的过问两人之间的事情,和季东林粉饰太平。 两个的速度慢下来,很快便落于队伍之后。等确定身边没有人后陆书彦才开口道:“福生从京都传来消息过来。” 季东林似乎是有些吃惊,福生明知他和季慕宸在一起还传了消息过来,若是众人正停下休整。便直接暴露在季慕宸延眼前了,明知如此还传递消息过来,一定是有十分紧急的事情。 “他难道是在丞相府找到了什么?”季东林以为福生是找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谁料陆书彦摇了摇头,只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他。 季东林疑惑得接过来展开,纸条十分简短,他看完的手却有些发颤。 上面写着“欲在虞山行刺圣上”。 “这个老狐狸还真是胆大包天了,居然想趁南巡对皇上下手?”季东林冷笑一声,“近来皇上革除了几个贪污的官员,全都和宁德又千丝万缕的联系,那老狐狸这是怕皇上总有一天查到他头上,着急下手呢。” “那咱们如今……”陆书彦看着季东林,等待他下旨。 “皇上身边跟着那两个人。还能让宁德手底下的人得了空儿?这老狐狸未免有些太自不量力了些。”季东林把手里的纸条揉碎了扔在了山间,“咱们提防着些,皇上那边不必担心。” 陆书彦点点头,两人又重新追上了车队。 宁汀兰看着两人追上来担忧得开口问道:“王爷怎么脸色不好?出了什么事儿吗?” “府中一些琐事罢了。”季东林安抚得笑了笑,他知道宁汀兰身边一定有宁德安排的人,虽然不知道是哪个。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宁汀兰心中虽然不安,却也没有再多问。虽然季东林如今对她好,可是她总是小心翼翼,似乎只要自己一个不对,季东林就会收回所有的好,她宁愿自欺欺人的维持着两人的关系。 宁君婕再一次因为无聊睡了过去,季慕宸放下书大大方方得打量着她,睡着了的宁君婕比往日都要安静乖巧些,他笑了笑,又看见她身上有些单薄的衣服。 虽然已经是四月的天气,但是夜幕慢慢降临,寒气也都上来了,季慕宸看着宁君婕打了个喷嚏,直皱眉头,慢慢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宁君婕的身上。 他刚起身凑过去把外袍搭上,宁君婕就睁开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季慕宸的脸一愣。 “皇上?”宁君婕一脸茫然得看着季慕宸的脸,怎么她一睁眼就是这么个场景了? 季慕宸讪讪得坐了回去,脸上有些不自在,侧过头去不看宁君婕,清了两声嗓子,“穿上。” 第一百三十六章 行刺 “那皇上呢?”宁君婕心中一暖,却看见季慕宸身上少了外袍,才发现这是他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 “问那么多做什么。”季慕宸有些不自在,“穿上。” 宁君婕在心里偷笑了两声,乖乖的把衣服穿在了身上。 季慕宸仍是不看她,只侧着脸自顾自拿起一本书册看着。 又走了一阵,前面停下来,常福走进来,“皇上。咱们今晚就在这边歇息了。” 季慕宸点点头,常福退了出去,把帘子合上后松了口气。方才进去第一眼险些冲着宁君婕就开口叫皇上了。 季慕宸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明日似乎就要到行宫了,便要起身走出去,掀开帘子还专程回头看了宁君婕一眼,“坐在此处不要动。” 宁君婕一脸乖巧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挪动半分。 季慕宸下了宫轿。直接把卓煜和陆凌焕召了过来,说着明日在行宫的事宜,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个身穿宫人服饰的人悄悄得上了宫轿。 宁君婕正坐在宫轿里透过窗户往外看,听到身后有掀帘子的动静儿回过头看了看,见一个穿着宫装的人端着碟子走进来,她只当是季慕宸派来送点心的宫人,便也没有在意继续扭过头去看窗外。 那人低着头进来,就看见窗户旁边坐了一个人,穿着皇帝的衣服,那人把碟子慢慢放下,看宁君婕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便从袖中掏出短刀直直朝宁君婕刺过去。 宁君婕听到刀刃出鞘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回头看时,那人已经直直的扑了过来,离她的面门已经没有多少距离了。 “你是谁!”她下意识得往后退,却发现无路可退,不由得喊叫出声。 那人一听是个女人的声音时有些乱了手脚,不远处的季慕宸听到宁君婕的叫喊,早就赶了过来,掀开帘子就看见宁君婕被人挟持着,短刀架在脖子上,已经划出了一条血痕,再深一步就是要命的。 “季慕宸?”那人看见从外面赶过来的季慕宸,一脸的茫然,来回看了两人几眼。才发现是怎么回事。 “你是谁?”季慕宸眯着眼睛看着那人,眼睛里满是杀意。 “别过来,你过来我就杀了她!”那人看着季慕宸要进来,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原本计划是十分周全的,可是没想到季慕宸居然把自己的衣服给了这个女人,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宁君婕不知道是被下了药还是怎么的,一动不动得在那人身边,紧闭着双眼。 季东林也赶了过来。在看见那人怀中是谁的时候险些直接扑了上去,身后的陆书彦眼疾手快得一把拉住他,季东林回头看他,陆书彦不动声色得摇了摇头,示意他看季慕宸。 季东林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季慕宸会解决的。但他终究还是冷静不下来,深吸一口气看着众人。 陆书彦心有余悸得拉着他,但是他也明白,这人只要敢再动宁君婕一下,季东林就会立马冲上去要了那人的命,谁也拦不住。 季东林心中满是懊恼,自己今日若是多提防着季慕宸这边的情况,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亦或是用什么别的办法把消息传递给季慕宸。都不会到这个地步。 季慕宸心中更是愧疚,这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是看见这个衣服误把宁君婕认成了自己才导致现在这个结果。他看着宁君婕脖子上的伤痕,血顺着白皙的脖颈蜿蜒而下,他心里暗暗着急。却没有在脸上表露分毫。 “你杀啊。”季慕宸淡淡开口,眼神轻蔑。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了惊,季东林很快反应过来季慕宸的用意,他越是表现出在乎宁君婕的样子,越是让那人觉得自己手里的人有价值,宁君婕就越危险。 季东林也先稳了下来,在场的剩下人有反应过来的也有没反应过来的,只是因为是季慕宸开得口,没有敢出声儿。 “你!”那人一看他这个反应有些慌了,拖着宁君婕往后退了退,“你就不怕我真杀了她?” “杀了便杀了。”季慕宸无视他的话往里走了一步。“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你以为朕会在乎?” 那人看着季慕宸手里拿着剑一步一步走过来,架在宁君婕脖子上的刀更紧了一步。 季慕宸脚下一顿,握着剑的手发颤,但还是没有停下。 “你把自己的外袍都给了这个女人,你敢说你不在乎她?”那人咆哮道。 “把衣服给她就是为了让你认错人啊。你现在不就认错了吗?”季慕宸勾唇冷笑一声,还在步步逼近。 那人一看情况不对,把手里的宁君婕往季慕宸那边一推,正好挡住了他的路,自己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季慕宸一把搂住了宁君婕,跳出去的那人也被卓煜和陆凌焕在窗口拦下。 “把他嘴堵住!”卓煜一把将人摁住,跟陆凌焕说道。 陆凌焕动作迅速得把布塞进了那人嘴里,确保他没办法咬破牙里的毒药自尽后,才把人绑了起来。 季慕宸抱起宁君婕,在外面一直候着的太医赶紧进来检查宁君婕的伤口,还好割得不深,稍加包扎便没有了大碍。 “那为何昏迷不醒?”季慕宸皱着眉头,探了探宁君婕的鼻息,感觉比正常人微弱许多。 另一位太医方才在给宁君婕用针,此时把针取出来发现针头已经发黑。 季慕宸眸光一紧,立马去探宁君婕的后颈,果然有针扎入过后的针孔。 看来那人在挟持宁君婕之前就已经用了毒,季慕宸的脸色的非常不好看,对着太医说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把这毒解开。” 那几个太医一听季慕宸这语气,立马跪下来,战战兢兢得应道:“臣等一定尽力而为。” “朕不要你们尽力而为,朕要你们万无一失!” 太医们一听这个语气只能点头,凭着季慕宸对宁君婕的在乎程度,他真的能说到做到。 季慕宸把人交给太医后起身从宫轿中走了出去,“把方才的刺客给朕带上来,朕亲自审问!” 第一百三十七章 引蛇出洞 二人看季慕宸的脸上写着要杀人的怒意,也不敢耽误,把人五花大绑的绑完了,就近找了个营帐推了进去,由季慕宸审问。 那人是专门豢养的死士,就算此时面对的是皇帝也还是不肯低头,淡淡得看了季慕宸一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朕知道你不怕死。”季慕宸坐在桌案后撑手看着他,眯起眼睛。眼神中满是帝王的威压,“但是天牢十八大刑,多得是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 那人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看也不看季慕宸一眼。 卓煜啧了一声,伸手一把将那人的面罩揭了下来,凑过去盯着那人的脸,“你以为你不开口就拿你没办法?查到你身份的办法多得是,到时候,你觉得你家里人还藏得住的吗?我知道你们这些死士不在乎生死。可是你家里人的生死,你也能如此置之度外?” 那人一听到后面那句,挣扎了几分,红着眼看着卓煜喊了一声,但是因为嘴里塞着布条,嘟囔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陆凌焕听了估摸着是一句“无耻”。 “无耻?”陆凌焕冷笑一声,拎起那人的衣领,“难道你觉得暗杀不无耻?做出这种苟且之事,还能义正言辞得说别人无耻?” 季慕宸看着这人的表情松动下来,便起身看着他,“说,还是不说?” 那人低下头仍是沉默不语,他的家人都在宁德手上,若是此番直接把丞相招供出来,他的家人只会死得更快。 季慕宸看他还是不开口,便幽幽叹了口气,让卓煜和陆凌焕把人带下去。 卓煜将人关在了一旁的营帐中。把那人的双手锁上让人看紧了,才又返回营帐中。 季慕宸正负手在营帐中踱步,不知道想着些什么。 “皇上,留下活口吗?”卓煜进来开口问道。 “留着。”季慕宸点点头。 卓煜一脸不解,他还以为凭季慕宸现在的愤怒程度,肯定是要灭口的,没想到他居然留了这人一条命。 季慕宸看见卓煜的神色,解释道:“这个人你从前见过没有?” “没有,生面孔。”卓煜回想了一番。回答道。 “生面孔,却能准确的知道咱们修整的时间和地点,还能不惊动如何人悄悄混进队伍里来,拿到宫人的衣服,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队伍里有人做内应?”卓煜这才反应过来,“要不要微臣去彻查一番。” “不用,暂时留着还有用。”季慕宸冷哼了一声,“这内应发现行刺错了人,还被人抓了活口。一定会向外边儿传递消息,届时只需要引蛇出洞便好。” 卓煜点头,这的确是最省力气的方法。 他同季慕宸说完正准备退下,扭头却看见陆凌焕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什么事?” 季慕宸颔首看着陆凌焕,后者紧锁着眉头,冲他拱了拱手。“太医那边有结果了。” 季慕宸一听到这句,也没有再顾得上什么其他的,往宁君婕所在营帐去了,赶过去时却发现季东林也站在了外面。 他此事顾不上季东林,掀开帘子,里面的一群太医见季慕宸进来了,忙跪地参拜。 季慕宸拜拜手,“宁妃怎么样了?” 帐外的季东林没有办法进去,也竖起了耳朵听太医说些什么。 “娘娘中的毒倒是寻常的毒。只是她的手臂上先前似乎是渗透了什么毒液,刚好与这人用的毒相克,如今解开一个。另一个便会直接要了娘娘的命,所以臣等只能先用缓和的法子把两种毒都压下来,如今只能尽快赶到行宫。安定下来再行解毒。” 季慕宸听完皱起眉头,“另一种毒?” “应该是在五木山上取药的时候留下的。”卓煜对这件事情还有印象,当时言之已经用药压了下来,没想到这毒居然还残留着,而且引出今天的隐患来。 季慕宸一听是为了给自己求药留下的,看着宁君婕苍白的脸色,微微叹了口气,轻声开口,“传朕的旨意,今夜连夜赶路,务必尽快到达行宫。” 季东林站在帐外,听到众人的对话不由得捏紧了手掌心。他曾经示若珍宝的人,为了季慕宸落得如此遍体鳞伤,他的眸光暗了暗,默默得走开。 宁汀兰身边的一个侍从一直鬼鬼祟祟得跟着众人,趁着众人慌乱准备着给宁君婕解毒时,走到外头放飞了一只信鸽。见四下看着没有人看见自己,又偷偷溜回来营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宁德接到纸条后,气急败坏得将纸条狠狠得拍在了桌案上。 “你们一群饭桶能干成什么事儿?这么好的机会,皇帝身边的护卫最薄弱的时候都得不了手,来日不就更指望不上你们了!” 宁德气急败坏,重要的不是刺杀没有成功,而是死士居然被人抓了活口,他一直坚信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全的,人只要活着,就有暴露秘密的可能性。他不会允许这种可能发生。 “丞相,他们可能也是没想到皇上和宁妃会换衣服吧……” “加派几个人去,要顶尖的高手。”宁德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坐下看着桌案上的那张纸条,慢慢伸手拿过来靠近烛台烧掉,他把东西丢进手边的瓷盅里,“被抓住的别留活口,至于刺杀,找到时机再下手。” 众人应下退了出去,宁德看着烧成灰烬的纸条,眼中满是肃杀。 队伍整顿了半个时辰,便照着季慕宸的意思继续朝行宫行进,天明时分就提前到达了行宫。 季慕宸抱着宁君婕下来时,看见季东林也翻身下马过来,似乎想帮忙,却又反应过来,讪讪得收回手。 “景献王注意着自己的身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朕希望你能心里有数。”季慕宸淡淡得瞥了他一眼,便抱着宁君婕去了行宫的帝王寝宫,把人放在了床榻上安顿下来,太医们就围了上去。 殿外季东林还在原地站着,握紧了手寸步不挪。 宁汀兰远远得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帝王寝宫,最终没有上前,也什么都没有说。 第一百三十八章 求医 陆书彦看季东林还站在殿外,赶紧上前去走到他身侧,轻声开口,“走吧,王爷。” 季东林却仍旧看着那道紧闭的殿门,眼神锁定在门上,“我不能失去她两次。” “王爷怎么就知道……”陆书彦没问完这句话,看着自家王爷这个眼神,就知道有些事情没办法用言语来解释。 季东林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一向最能自持的他,在宁君婕受伤的那一刻却乱了分寸,心乱如麻。他或许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什么,但是直觉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陆书彦也不再阻拦,季东林上前几步,站到了寝宫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季慕宸看着忙碌的太医,殿内十分的安静。来来去去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站到季慕宸面前开了口,他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门外的季东林也是屏住了呼吸。 可是那人却并没有说出季慕宸想听到的话,太医会诊完后,推了这个院首站在皇上面前,颤颤巍巍得开口,“娘娘的毒,暂时还没有办法解开。” “暂时没有办法解开是什么意思?”季慕宸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只能暂时压着这毒,虽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这毒什么时候能解,娘娘才有可能醒过来,以她现在的状态,可能是三两天,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季慕宸拍案而起,底下的太医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他摇摇晃晃得走了两步,看了看面前一群太医,又看了看宁君婕,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刚好看见了门前的季东林。 “你为何在这里?”季慕宸憋着的火儿,看到季东林后更深了一层,开口语气不善。 “臣弟只是关心……”季东林此时也没有精力去跟他玩什么文字游戏,一双眼睛只关注着他身后的殿门。 “看来朕昨天说的话,景献王是全当耳旁风了?”季慕宸刻意上前一步。挡在了他身前,逼迫他不得不抬头和自己对视,看着自己闪烁着怒火的眼睛,“朕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是什么身份,宁妃是什么身份,该想什么不该想什么,难道需要朕来告诉你?” 季东林低眸不语,季慕宸身后的殿门缓缓合上。把他所有的念想隔绝在了外头。 他捏紧了拳头,抬眼看季慕宸,“臣弟听闻宁妃娘娘身上的毒解不开,或许能有别的法子。” “就是有……”季慕宸又往前走了一步,逼得季东林往后退了退,“也不该是你来找。明白吗?” 说完从他身侧离开,没有再看他一眼,只留着季东林一人站在原地, 殿门就在眼前,伸手就能推开看见宁君婕,可是季东林却终究什么也做不了。 季慕宸从帝王寝宫出来后,看见等候在外面的卓煜和陆凌焕。 两人见季慕宸出来了,便迎了上去。 “皇上。”卓煜跟在他身后轻声开口道,“人关在别苑那边。不过这宫中守卫微臣有些不放心,他主子若是铁了心要灭口,肯定是要派精兵强将过来。若是到时被他们把人杀了,咱们……” “就是要让他们把人杀了。”季慕宸接口道,仿佛没看见卓煜震惊的表情一般。“让他们把人杀了才能抓到现成的,至于抓人,朕相信你们俩。” 二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行宫的防卫松懈刚好能请君入瓮,至于抓人的问题,季慕宸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守卫。 “皇上,宁妃娘娘那边……”卓煜说完这些,突然开口问了句,话没说完又发觉有些不妥,赶紧闭了嘴。 季慕宸却并没有多在意这些,提到宁君婕。他深深叹了口气。 “这就是朕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把人抓着了,若是能从他们身上套出解药是最好的,如今太医院不敢用药,朕反倒要把宝压在这刺客身上。” 季慕宸冷笑着,脸上却写满了无奈,说起来宁君婕遇刺和身上的毒皆由他而起。若是这次她醒不过来,他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季东林在殿门外站了一会儿,有太医从里面开门出来,他赶紧一把抓住,“宁妃娘娘情况怎么样了?” 那太医虽然不知道,景献王为何会对皇帝妃子的伤势如此上心,却也还是规规矩矩得答道:“毒性稳定下来了,但是臣等不敢擅自用药,若是棋差一步,宁妃娘娘就会性命不保。” 季东林只觉得一股子无奈涌上心头,手颤抖着什么也没说。 那太医见他没有吩咐了,便匆匆离开开药方去了。 陆书彦看着季东林落寞的背影,若是这次宁君婕醒不过来,别说季慕宸了,恐怕季东林才真是要一蹶不振了。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走到季东林身后,“王爷,或许还有一个法子。” 季东林转过身来看着他,一脸狐疑,但是终归是有一丝希望的,他示意陆书彦说下去。 “这毒不知道怎么解的话,江南这边有一位苗疆来的蛊师,似乎是专门研究用毒的,或许她能解开这毒。”陆书彦凑过去轻声说道。 “你可知此人现在何处?”季东林原本是不信这些个江湖术士的,可宁君婕就是从宫外找到的药,解了季慕宸身上的奇毒,如今走投无路之时,他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门路。 “此人踪迹难寻,若是要找到,只怕是要费些时日。”陆书彦感觉,自己似乎把季东林刚燃起来的希望给掐灭了。 这下不又是竹篮打水了? 季东林皱眉,思索了一阵儿开口问道:“这个蛊师在江南名声大吗?” “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了,不过也正是如此,人人都知道,却甚少有人找到,这人才越发显得神秘。”陆书彦叹息道,这种人一般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时半会儿想找到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季东林看了看殿门,这可能是最后一条路了,走不通也得走。 “本王有办法让他现身,你去准备些东西。”季东林看着陆书彦,语气十分笃定。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守株待兔 第二日,季东林让陆书彦准备的东西,他拿过来的时候直皱眉头。 季东林让他去准备了许多毒虫和几个小盅,还找了个巨大的白布写了“苗疆蛊师。”顺便按照王爷的要求去找了个老头儿,穿着破破烂烂得苗疆服饰,去街头摆个摊位。 陆书彦看着门可罗雀的摊位直皱眉头,身边的季东林倒是气定神闲得端起一杯茶。 “王爷您这是激将法?”他揣摩了半天,试探得问道。 季东林看了他一眼,开口反问。“本王问你,这个蛊师之所以神龙见首不见尾,是看重什么?” “名声?”陆书彦想了想。答道,“越是这样想找他的人就越多。” “没错。”季东林点点头,重新看向酒楼下的街道,那个摊位前已经坐了一位老妇人。 季东林满意得收回目光,“咱们随便找一个人出来冒充他,在大街上招摇过市。他一定会坐不住。” 陆书彦想了想,似乎是挺有道理。 底下的队伍渐渐排得长了起来,陆书彦找的是一个大夫,原本就精通医术,此时再配上一些蛊虫神神叨叨得说两句,来得人全部被唬住了,也就坚信眼前这个人,就是传说中那个神秘的蛊师。 来得人也就越来越多,大街小巷几乎都在传那位神秘的蛊师现身了。 季东林和陆书彦在阁楼上坐着,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可是并没有什么奇装异服亦或是看上去有些奇怪的人。 陆书彦悄悄偷瞟了季东林一眼,后者似乎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淡定了,眼神一直锁定在楼阁下面的摊位身上。 季慕宸这边,正准备着请君入瓮。 陆凌焕和卓煜守在别院外,特意按照季慕宸的吩咐,换上了寻常侍卫的衣服,站在门口儿有一搭没一搭得闲聊。 陆凌焕余光瞥见两个黑影跃入了别院,用眼神示意了卓煜。终于微微点点头,两人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闲聊。 那两个黑衣已经进了别院,看着门口两个侍卫毫无反应,轻蔑得冷哼了一声,“这皇宫的守卫也不过如此。” 另一个人附和着笑了两句,“咱们让里面这个闭了嘴就找个地方藏起来,我看杀了皇帝也不是什么难事。” 卓凭煜和陆凌焕的耳力,这两人的对话每一句都没能逃过他们的耳朵。两人对视一笑,里面狂妄得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不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了死亡的大网中。 等两人在里面把人处理干净,准备离开时,推开门却发现庭院中多了两个人。 两人一看卓煜和陆凌焕身上的普通侍卫的衣服,其中一人不屑得笑了两声,“赶紧让开,别把命丢在这儿。” 任务完成得过于顺利,让他们有些自鸣得意起来,对着那两个“侍卫”扬了扬手里的刀,似乎懒得出手。 “你们主子还真是养了一帮饭桶。”卓煜说这话时。已经站在了其中一人的背后,用力掐着他的嘴,刀毫不留情的架上了他的脖子。 “是啊,一事无成,口气倒是不小。”陆凌焕已经站在了另外一个的身后,说完这句直接一刀下去。那人血溅当场。 被卓煜架着的人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见了血才反应过来,这两个根本不是普通人,开口颤巍巍得问道:“你们是谁?” “朕真是高兴,你终于反应过来了。”季慕宸从暗处走出来,他方才一直就在旁观这一切,而这两个被轻而易举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的人,完全没注意到别院的屋子里还有别人。 卓煜和陆凌焕笑了笑把头盔摘了下来,那人看到二人的脸后倒吸一口冷气。 “朕现在不问你别的。”季慕宸敛起笑容。走到那人跟前,“只有一件事,你们派出来的刺客带着的毒针。解药在哪里?” “无药可解。”那人冷笑两声看着他,“让中毒的那个等死吧!” 这句话还没说完,季慕宸的一记重拳便打在了那人脸上。 “朕再问一遍!”他声音提高。面对着帝王的威压,那人不禁抖了抖,季慕宸一字一句得开口,“解药,在哪里。” “不知道!”那人也只是抖了抖,仍旧是不肯开口。 “带下去!打到问出解药为止!”季慕宸不再看他,只低吼了一句。 卓煜和陆凌焕了然得把人带了下去。 季慕宸一人站在原地,慢慢攥紧了拳头,生平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无力感。 “王爷?”陆书彦看着底下的摊位,街道已经亮起了灯,依旧没有等到要等的人。 他看着季东林,季东林看着下面。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爷,要不咱们明天再试试?”陆书彦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翼翼得开口,他看见季东林的手攥紧了杯子。 陆书彦请来的大夫已经准备收工了,面前突然又坐了一个人。 大夫完全没有听到脚步声,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像一阵风一样就坐在了他的对面,全身都掩在黑色的袍子里。 大夫看不见他的脸,那里就是一片漆黑,仿佛深不见底。 “您有什么事情吗,要不我先给您把个脉?”这个大夫也是行医多年,也见过不少奇怪的病人,虽然刚才被吓到,但是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看着他,伸出了手要给他把脉。 那人却比大夫快一步,伸手直接扣住了那大夫的腕脉,这下那大夫是彻底被吓到了,对方手指甲几乎是全黑的,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看着十分渗人。 不过那人倒是十分准确得一把扣住脉搏,轻声开口,“你敢冒充我,你知道我这一下下去,就能要你的命吗?” 大夫被吓得不敢动弹,也不知道那位雇自己来做这些事情的人,现在上哪儿去了。 季东林看着陆书彦,认命得叹了口气,准备最后朝下看了一眼,却看见那个大夫对面坐着个一身黑的人,正伸手扣着那大夫的手腕! “来了!”他轻声说了一句,陆书彦也赶紧往下看,看见了那个全身黑色的神秘人。 两人对视一眼,直接从窗口翻身跃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章 条件 那人正扣着大夫的手腕,就看见从阁楼上一跃而下两个人,站在了自己面前。 那大夫一看见这两人来了,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趁着那人分神时一把抽出自己的手。他是行医之人,看方才那人的手法,医术分明在自己之上,指甲上也是带着毒的,这两人再晚来一步。他今天就会命丧于此。 那人也任由大夫抽回了手,他能看出来这里谁才是做主的人,掩在斗篷中的眼睛朝着季东林看去。默默得等着他开口。 季东林并没有先拿出王爷的身份,反倒是客客气气得拱手向那人赔了个不是,“事出有因,是晚辈唐突了。” 这一声晚辈说得那人很是受用,于是他静静得打量了季东林一眼,慢悠悠得笑了两声。“你设这个局,就是想让我出来见你罢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希望先生能帮我救一个人。”季东林开门见山,他已经想好了,无论这个蛊师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会满足。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人什么都不想要似的直接摆手,“你说救就救?老朽虽是不才,规矩还是有的,你还是另寻高人吧。” 那人顿了顿,又看了季东林一眼,“还有今日之事,若是再有第二次,我定会要了冒充老朽之人的命!” “老先生!”季东林眼见着那人起身要离开,赶紧上前两步拦住他,“老先生有什么条件,我都可以满足,只希望先生能为我救一人性命!” 那人去路被拦住。似乎有些恼火,伸出一只手扣住季东林的手臂,另一只手把斗篷掀下来。 季东林看见斗篷下的那张脸,上面青黑的纹路遍布了半张脸,浅灰色的瞳孔正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 “年轻人如此狂妄,你能满足我什么?难道这天下还有我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那人语气带着嘲讽的笑意。 季东林却并没有恼怒,也没有因为这近在咫尺的剧毒而退缩,反倒是更上前一步看着老人的眼睛,“我知道先生在江湖上的名声。然而天下之大,总归有先生求而不得的东西,晚辈不才,虚虚有个王爷的名头,说不准就能帮上老先生什么。” 季东林是没有办法才亮出身份的,陆书彦先前说过,这种江湖上的人最讨厌达官贵族拿身份压人,现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王爷?”那人停下来,一脸狐疑得看着他。“皇帝南巡到此,老朽听闻有个什么景献王跟在身边,莫非就是你?” 季东林点点头,“若是能帮晚辈救回此人,老先生尽管开口,只要本王做得到。定然不会推辞。” 那人笑了两下,似乎是突然对季东林产生了兴趣,站定了看着他,“这人老朽帮你救了,若是能成,你只需要答应老朽一事即刻。” “好。”季东林几乎没过脑子就答应了。 身边的陆书彦脑子还算清醒,提醒道:“王爷不问一问是什么事?” 看见季东林的眼神带着异样的情绪,那人哈哈笑了两声,“老朽既然跟王爷提了。自然就是王爷做得到的事情,我行走江湖多年,遇人无数。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拿皇族的血种蛊,若是可以,老朽也算是第一人了。” “拿王爷的身体试蛊?”陆书彦慌了。苗疆的蛊毒霸道得很,一不留神就是要命的。 “怎么,不愿意?”那人斜斜瞅了季东林一眼,摊手道,“不强求。” “好。”季东林一把摁住陆书彦,朝蛊师点了点头。 “可是王爷……” “好了!” 季东林堵住了陆书彦的话头,认真得看着蛊师,“只要先生能救回这个人,本王愿意。” 蛊师满意得笑笑,重新立起斗篷,“明日午时,我在此等候。” 季东林点了点头。拱手送别了蛊师,直起身子。 “王爷您就不怕……”陆书彦担忧得看着他,这人若是种下什么稀奇古怪的蛊,不就直接会要了王爷的命? “无妨,只要他能成功便好。”季东林轻轻叹息一声。 季慕宸坐在别院的偏殿中,食指轻轻扣着桌案。一下一下,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安。 卓煜从里面走出来,季慕宸抬眼看去,前者轻轻得摇了摇头。 “皇上,已经两天了。”卓煜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再这样下去,宁妃娘娘她……” “朕知道。”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季慕宸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从前没有过什么求而不得的东西,可是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皇上,景献王求见。”陆凌焕从外面进来,看见两人面面相觑室内气氛很是凝重,便知道还是没有问出什么来。 “让他回去。”季慕宸想也不想得拒绝,似乎在宁君婕昏迷之后,季东林对自己某种情绪的控制突然失衡,数次要进殿求见,他统统拒绝。 “可是这次王爷带了一个人,说是能治好娘娘。”陆凌焕有些为难,悄悄打量着季慕宸。 季慕宸在听到能治好宁君婕的时候,猛然起身,“他现在人在哪里?” 季东林带着蛊师站在阶下,没站一会儿便看见季慕宸急匆匆得赶过来。 “臣弟给皇兄请安。”他拱手,身后的蛊师听他这么说,便知道面前人是当今的皇帝陛下,也欠了欠身子。 “这就是你的法子?”季慕宸有些狐疑得看了看那蛊师,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邪气,让他很是防备。 “恕臣弟直言,皇兄难道有更好的法子吗?”季东林抬起头看着他,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挑衅。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离了你,这宫里就不转了?”季慕宸冷笑一声看着自己这个皇弟。 蛊师原本以为季东林找自己是皇上授意的,没曾想这兄弟二人还有这么一段,不由的开腔道:“老朽没兴趣管你们皇家的事,只是听这位王爷描述的病症,再不医治,怕是要病入膏肓了。” 这个道理不用他说季慕宸也能知道,宫中太医束手无策,刺客那边解药的下落也没有问出来,他负手深深得看了蛊师一眼,慢慢得侧过身子。 “进去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妙手回春 蛊师跟着季慕宸走到内殿,给榻上的宁君婕把了把脉,掏出银针刺入她手臂,随后取出,埋入随身带着的一小盆土里,隔了一会儿看了看,开口道:“身上两种毒相克,解开一个另一个就会扩散。” 季慕宸听着和太医说的一般无二,有些凝重得开口问。“能解吗?” “自然。”蛊师瞅了他宸一眼,似乎是对他怀疑自己能力的言语很是不满。 蛊师低头从口袋中掏出一条不知名的虫子,放在了宁君婕手臂的地方。 那虫慢慢爬上了她受过伤的手臂。到手臂内侧一口咬了下去。 “这……”季东林一看那虫子下了嘴,有些焦急往前探了探,又碍着季慕宸只能退回去,一脸担忧得看着。 “先用毒虫把手臂上的毒吸出来,再解身上的毒。”那蛊师被两人看得心烦,毫不留情得下了逐客令。“二位能先出去等着吗?” 季慕宸生怕他出什么差错,又听见他这么说,虽然是不放心,但还是离开了偏殿。季东林紧随其后。 “这人脾气如此古怪,为何会答应你为宁妃医治?”等殿门合上,两人走出去了一段儿,季慕宸突然转过身看着季东林。 “自然是我有他想要的东西。”季东林并没有打算透露,只是静静看着季慕宸,“怎么,皇兄现在不怀疑臣弟与宁妃娘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了?” “朕不怀疑宁妃。”季慕宸挑眉看着他,“朕知道你怀的什么心思,也劝你不要做这些徒劳无功的事情,别逼朕做出什么大家都难堪的事情。” 季慕宸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季东林哑然无话,两人相对着,一时无比尴尬。 宁汀兰听闻下人的通报后,跌坐回了椅子上微微发抖。“可是这个人……会供出父亲吗?” “现在还没有,但是不敢保证,小姐最好早做打算。”那人低着头。 宁德派出的两拨人全部失利,现在宁君婕又被误伤成这个样子,季慕宸这次是一副不审出来不罢休的架势,这些人才来找宁汀兰。 “知道了,父亲那边有什么安排?”宁汀兰恢复了镇定,稳了稳心神问道。 那人凑过来耳语了几句,她听完。手已经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你们这可是谋逆!” “小姐,丞相只是让小的来知会一声,如今景献王有心向皇上靠拢,丞相不能坐以待毙。” 那人说完,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宁汀兰一脸犹疑得愣着神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蛊师打开寝殿的门,还没迈步出来。季慕宸就已经冲了过去,“如何了?” 看着蛊师冲他点点头,季慕宸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去,心中欣喜若狂,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多少,匆匆跟蛊师道了声谢。便冲了进去。 蛊师挑了挑眉,看见季慕宸身后的季东林原本也是想冲进去的,却最终顿住脚步眼看着季慕宸进去,在原地叹了口气。 “王爷。”蛊师走过去,“恕老朽直言,老朽都能看得出你这心思,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季慕宸却并没有接他这句话,只是把目光从寝殿上收了回来,看着蛊师。“这个不是您该操心的,本王答应过的事情,绝对不会食言。”说着。伸手摊到了蛊师跟前。 蛊师撇了撇嘴,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将红色的液体倒在了他的掌心。 季东林眯着眼睛,看着手心的浓稠液体,突然那液体仿佛被皮肤吸收了一般,慢慢渗进了手中,他感觉到掌心一阵剧痛,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掌心,顺着手臂往上蔓延。 “这是子蛊,母蛊在老朽这里,两蛊共生共存,王爷最好不要想着私自取出来。”蛊师收了瓷瓶,对季东林的反应很是满意。不同的人对蛊会有完全不同的反应,而用皇族一脉的血种蛊他还是头一回。他跟季东林道了别,便头也不回得离开了宫室。 季东林目送他离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锁起了眉头。 季慕宸进了寝殿直奔床榻,看见宁君婕脸上那种病态的青黑色已经退了下去,整个人脸上重新泛起红润的光泽。 她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她好像在潮湿泥泞的道路上一直跑着,内有尽头也灭有光,只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一直呼唤着她的名字。 宁君婕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季慕宸紧缩的眉头。 “皇上。” 宁君婕尝试着开口,却发现因为太久没说话,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说出的词仿佛是从喉咙里咕隆了两声。 但是季慕宸还是听出来她在说什么,点了点头注视着她的眼睛,“朕在。” 他听着宁君婕的喉咙沙哑,起身去倒了杯茶,将她扶起来揽入怀中,让宁君婕喝了杯茶润了润嗓子。 宁君婕感觉浑身上下没力气,想抬手也使不上力气,只能看着季慕宸,眼神说明了一切。 “朕没有保护好你。”季慕宸幽幽得叹了口气,看见她终于睁开眼睛,心中仿佛卸下一个重担一般,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看着宁君婕长出一口气,自责道。 季东林目送着蛊师远去了,悄悄走到寝殿外,两人的对话正好传入他耳中。 “皇上不必这样说,是臣妾不小心。”宁君婕微微叹息,她没有想到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的胆子已经大到这个地步,竟然直接行刺。 “臣妾很庆幸,这次遇刺的是我。”她依偎在季慕宸怀里,感受着熟悉的气息,笑了笑,“如果是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胡说什么?”季慕宸心里一痛。 都说人在经历过生死后会看透许多事情,宁君婕从昏迷中醒来后,整个人都坦荡了许多,这种话从前她是不会说的。 “臣妾这不是捡回来一条命嘛,还是借皇上的洪福。”宁君婕见季慕宸急了,便打趣了两句。 看见她还能开玩笑,季慕宸才相信她是真的没有大碍了,心里紧绷着的一口气彻底松下来。 门外季东林悄无声息得转身离开,宁君婕永远不会知道他的付出。 第一百四十二章 挑拨离间 宁君婕的身体渐渐恢复过来后,便劝着季慕宸去忙自己的事情。 江清苑和卓琳琅时不时会来陪宁君婕说说话,季慕宸却总是不放心,一直到现在,她还是被勒令住在帝王寝宫。 “臣妾真的已经好了,皇上就让臣妾走吧。”宁君婕坐在季慕宸身边,一脸无奈,他一言不合就爱把自己带进帝王寝宫,仿佛只有在这里才是安全的一样。 “你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季慕宸看都没看她一眼,看着京都那边传来的奏报,朝政上没什么大事。只是还有一封密报是关于宁德的,看得他直皱眉头。 “可是太医也说臣妾好了,皇上就是不信罢了。”宁君婕叹了口气,季慕宸把她留在帝王寝宫,她有许多事情都很不方便,还有这次的解药。她听闻似乎与季东林有关,可是在帝王寝宫里被看的严严实实的,宁君婕闷也要闷死了。 “再说,皇上原本那是为了南巡才来了江南,如今臣妾霸占着您的时间,外面又要说臣妾的不是了。”宁君婕硬的不行便来软的,柔声软语在他耳边念叨。 季慕宸终于看完了手里的定西,叠了叠塞回去,终于舍得正眼看着宁君婕。 “当真好了?”季慕宸看着她眼巴巴的模样,不由得勾起唇角,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确实已经没有发热的症状了,看着这活蹦乱跳的架势,大概也是真的没问题了。 “行了,朕让常福安排你搬出去,喜欢哪儿便住哪儿。” 季慕宸终于松了口,宁君婕心中的高兴都写在了脸上了。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醒来后,季慕宸对自己如此纵容。那天醒来时,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她和季慕宸说了什么。 总之眼下重获了自由,宁君婕也乐得搬了出去,却没曾想迎来的第一个贵客便是个不请自来的人。 宁汀兰原本在宁君婕醒来后心中有些失落,她心里是希望宁君婕醒不过来的,若是这样,从此季东林的心就能一直在她身上。 如今她居然被救了回来! 宁汀兰最初也只是有些淡淡得不快,直到那日午后她去给季东林送点心,在门外听到了陆书彦和季东林的对话。 行宫不比景献王府。平时在府中两人总是紧闭书房的门谈事情的,这回两人没注意到门外的宁汀兰。 陆书彦担忧得看着季东林,“王爷,那蛊会不会有问题?” 季东林翻了翻手腕,除了最开始的剧痛,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感觉,只有掌心留下一块儿鲜红的印记,仿佛生来就印在皮肤上一样。 “无碍。”他倒是无所谓,那个蛊师是个有分寸的人。只要他自己不去动这个蛊,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您这样,宫里那位不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陆书彦撇了撇嘴,自家王爷拿命换来的解药,顺水推舟就成了季慕宸的功劳,想想挺窝火。 “本王做什么。不是让别人知道的。”季东林淡淡瞥了他一眼,陆书彦没再说话。 门外的宁汀兰捏紧了手中的碟子,深吸了一口气,连眼眶都红了,眼神复杂得看了一眼屋内,悄悄得退了回去。 走出院子,宁汀兰把手里的点心狠狠得砸在了地上,碟子被砸得七零八碎,点心滚落得到处都是。她眼中充满了仇恨的火光。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么阴魂不散!”宁汀兰冲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大声吼道,无人回应。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出现了一个扭曲得笑容。回身到了自己房里,把脸上的妆盖了盖,抬脚往宁君婕的住处去。 那日在别院中抓到的人已经审了七天。被打得不成人形,吊在木桩上就是不肯说出自己的主子是谁。 季慕宸送走了宁君婕便过来地牢这边,卓煜和陆凌焕已经招数用尽,这人就是不肯开口。 他摆了摆手让两人退下去,自己亲自站到了那人跟前,“朕觉得你这么做毫无意义。” 那人丝毫不为所动,季慕宸微叹一声,拖了个椅子过来坐在了他面前。 “山西人,家中有个六十岁的母亲,一个发妻,一双儿女。” 那人的身体骤然一抖,死死咬着牙。 “在朕看起来。你可以活的很幸福,为何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卖命?”季慕宸低眸理了理衣摆,仿佛在与对面的人闲话家常一般随意。 “你只需要说出到底是受谁指使,朕不会伤他们一分一毫。”季慕宸叹了口气,“一家四口的性命,你自己来决定。” 季慕宸一脸宽宏大量得看着他。“你现在做出决定吧。” 那人依旧不说话,季慕宸表现出极大的耐心看着他,轻轻叩击着指关节,等待着他开口。 “你能保证不动他们?” “朕自然不会骗你。”季慕宸知道这人已经放弃抵抗了,勾唇笑了笑。 “我说。”那人轻轻笑了两声,“我的主子,是景献王,季东林。” …… 宁君婕没想到宁汀兰会不请自来,一脸狐疑得盯着她,不欢迎都写在了脸上。 宁汀兰却像没看到似的走过来笑道:“听闻娘娘大病初愈,妾身故而来探望。” “探望完了?”宁君婕伸出胳膊摆了摆,“看到了?本宫好得很。” “娘娘大安了,妾身心里自然高兴,只是有些事您还不知道,妾身觉得,娘娘不能被蒙在鼓里。” 宁汀兰故意留了一半儿的话,果然看见宁君婕眯了眯眼睛看过来。 宁君婕心里是好奇,自己在昏迷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关于宫中的传闻,她一直没有弄清楚。 “您昏迷被劫持时,知道皇上跟刺客说了些什么吗?”宁汀兰捂嘴,笑不露齿。 宁君婕看着就反胃,可是她说的东西正是自己关心的,只好别开眼睛,“你说。” “刺客威胁皇上说,若是皇上再上前一步便杀了您,皇上却说一个女人而已,随便杀。”宁汀兰说完,看着宁君婕,后者居然没有什么反应,她笑了两声又补了一句,“皇上还说,把衣服给您就是故意让人认错的。” 宁君婕搭在扶手上的手骤然一紧。 第一百四十三章 黑白难辨 宁汀兰看着她终于有了反应,心里暗暗笑了笑。 只是没等她再开口,宁君婕倒是先转过脸来看着她,脸上不是宁汀兰想看到的紧张和气愤,而是一脸调侃的笑意。 “王妃这么个脑子,可真是该好好儿补一补了。”宁君婕唇角微扬。 宁汀兰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是说自己脑子不好使。 她吸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反驳什么,宁君婕就端起一杯茶。拨了拨茶叶故作叹息状,“不过想着以你的脑子,确实会想不过来。本宫也就教一教你好了。” “我被人挟持,皇上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刺客觉得本宫没有什么利用价值,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王妃竟然还当真了。”宁君婕的手指指腹划过杯盏的边缘,笑得颇有深意。 宁汀兰原本以为她会介意。没曾想宁君婕竟然没上当。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调整过来,重新挂起笑容,“原来是这样,是妾身浅薄了,不过妾身原以为,最在乎的人被挟持了,都是会情绪失控的,皇上这种时候还能这么冷静的考虑到这些,真不愧是九五之尊。” 宁君婕嘴角的笑容敛去了一些,斜过眼睛瞟着她,“你可知自己的身份?妄议皇上是多大的罪过,你可知道?” 宁汀兰见她变了脸色,就知道她心中还是介意的,不管能否让宁君婕和季慕宸产生嫌隙,在她心里,这根刺终究是扎下了。 见目的达到,宁汀兰也没再多做停留。起身欠了欠身子,“是妾身唐突了,娘娘还要休息,妾身便先告退了。” “以后若是无事,也不劳烦王妃再来探望本宫了。”宁君婕不软不硬得顶了一句。 宁汀兰毫不介意的微笑着,欠身告辞。 她前脚刚走,宁君婕脸上端着的笑意瞬间消失。 门外的蝶衣走进来,看见自家娘娘握着杯盏却并不喝,就知道她心中还是介意那些话的。 “娘娘不要多心。皇上在宫中最在乎的就是娘娘您了。”蝶衣轻声道。 “本宫从来不怀疑这个,只是她说的没错,皇上终究还是皇上,对本宫的好也只是相对于宫里的其他人罢了。”这一点宁君婕早就想清楚了,不过被一个外人当着面戳穿,她还是十分介怀的。 季慕宸心里,终究还是有太多东西比她重要。儿女情长,对一个帝王来说,原本就是不存在的。 卓煜和陆凌焕原本候在天牢外面。看见季慕宸慢慢走了出来便迎了上去。 卓煜还没开口就闻到一阵血腥味,低头看时季慕宸的手上沾了不少血迹。 “皇上,这是......”陆凌焕也注意到了他半手的鲜红,有些吃惊。 “那人朕已经结果了。”季慕宸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得擦着指尖。 “招了吗?”卓煜很是好奇,审了七天都没有结果。终于翻出了此人的背景,他认为这次应该是有把握了。 “招了。”季慕宸笑了两下,皮笑肉不笑看得人发毛,“你们猜猜,他说自己的主子是谁?” “微臣不知。”这种涉及谋逆的事情,就算是二人心中有所考量,也不会说出口来。 “季东林。”季慕宸的声音冷的可怕。 “朕现在在考虑他说谎的可能性。”他眯了眯眼睛。他确实一直怀疑季东林不像看上去那么无心权位,可是公然行刺这种事情,却也不像是景献王的作风。 “这次南巡。景献王自己也跟着,应当不会做这么明显的事情吧。”陆凌焕忍不住开口。季东林自己也在南巡的队伍里,皇上若是真的在南巡途中出事。他就是掌权人了,这样的目标指向未免太明显了些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季慕宸擦干净了手,把帕子扔到一边的宫人手中。“朕会查清楚这件事情的。” 宁汀兰从宁君婕那边回去后,心里平衡了许多,回到院子里就看见季东林坐在院中,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妾身给王爷请安。”宁汀兰上前去。 季东林看见她,默默得收回了手掌心,微微点了点头。 “王爷想什么呢?”宁汀兰笑吟吟的在他对面坐下,仿佛从来不曾听到他和陆书彦的对话一般。 季东林还挂念着宁君婕又怎么样,不管那个女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他现在都是自己的丈夫,以后也一直是。 “没什么。”季东林淡淡的带过去。似乎并不想和宁汀兰说些什么。 “妾身方才去了宁妃娘娘宫里。”宁汀兰看着他,幽幽开口。 “你去她那里做什么?”季东林果然吃了一惊,一脸狐疑得看着她,语气里有些紧张。 “妾身听闻宁妃娘娘身体初愈,便想着过去探望一番。”宁汀兰倒是完全不介意,或者说。她已经猜到了季东林会是这个反应,而她敢自己说出来,就是有把握打消他的疑虑,“妾身知道王爷挂心宁妃娘娘,所以臣妾是代您去探望了一番,娘娘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呢。” 季东林眉头还是微微蹙起,似乎是不相信宁汀兰能这般单纯的去探望。 “妾身真的只是去探望一番,臣妾知道自己从前任性做了许多错事,如今这么做只想要王爷高兴。王爷高兴了,妾身自然也就开心了。”宁汀兰看着季东林,语气无比真诚。 看着她的眼睛,季东林也一时之间分不出来她话中是真是假,想起这么多年来,宁汀兰对自己的情谊,他突然心中有些愧疚,纵然是有宁君婕的死梗在心头,他也不得不为这番话动容。 更何况在季东林发现宁君婕可能还活着以后,看到如今的皇上与宁妃恩爱有加,他也在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还有意义。 “这么些年,你也辛苦了。”季东林突然叹息了一句。 宁汀兰微微有些红了脸,他这句话是真心的。 “王爷说的是哪里话。”她微微低下头,有些羞赧。 季东林还准备再说些什么,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宫人,“景献王殿下,皇上有请。” 第一百四十四章 帝王家 “皇上?”季东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收了回去,一脸茫然的想,季慕宸这个时候找自己能做些什么。 “皇上现在在何处?”虽然是茫然,但他还是一刻都不敢耽误,站起身子问道。 “皇上在南门,说是让王爷穿便装前往。”那宫人话传到了,也就欠了欠身子退下。 等季东林换完便装到的时候,季慕宸正独自一人站在南门处,身边没有带人。他心中好奇更甚。走上前去,“皇兄。” “你来了。”季慕宸转过身子,看着他笑了笑。“随朕去江南巡抚府走一走。” 季东林压下心中的疑惑,跟在他身后出了宫门。 季慕宸在宁君婕身体恢复后,才把南巡之事提上议程,不过独自和季东林出门这还是第一次。 一路上两人也没什么交流,季东林都要怀疑他真的是单纯找自己探访民情的时候,季慕宸终于开了口。 “在虞山行刺的那个刺客。同伙儿被卓煜截获了。”季慕宸说这话时,一直盯着季东林,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慌张和失措,可是没有,季东林反倒是看着他,一脸的关切。 “怎么,有审问出什么来吗?” 季慕宸挑了挑眉,看着季东林,“问出了幕后主使。” 季东林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松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季慕宸看他这个反应,内心几乎已经推翻了他是真凶的推断,但依旧不能排除是他精湛的演技,于是乎,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他说他的主子是你。” 季东林愣住了,看了看季慕宸探寻的目光,脑子里略加思索笑道:“原来皇兄一直在试探臣弟。” 季慕宸不说话,负手静静看着季东林。等着他的下文。 “臣弟觉得不需要解释什么,若是我派的人,怎么会杀错人呢,毕竟大家一路同行。最重要的是这人撒了谎,而臣弟正好知道真凶究竟是谁。” “说说看。”季慕宸并不意外,宁德也是他最怀疑的对象之一。 “皇上这些时日打压的大臣都与丞相有关,他这是慌不择路出此下策了。”季东林轻蔑得笑了笑,旋即又恢复正经,看着季慕宸。“不过这只是臣弟的猜测,皇兄当然还是可以选择不信。” “朕不会不信。”季慕宸转过身去,不再看他,自顾自负手往前走,“但也不会全信。” 季东林没说话,再补充什么只会让他看起来是在给自己脱罪,他相信,这点判断能力季慕宸还是有的。 宁德第二次派出去的人也没有回来,他不禁有些慌了。 “这些人嘴巴严实吗?”他忧虑得负手踱步。“若是禁不住严刑拷打全招了呢?” “不会的丞相。”底下人赶紧打消他的顾虑,“出发前已经交代过了,他们若是被抓住,便把脏水全泼到景献王身上,反正皇上怀疑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由不得他不信。” “但愿如此。”宁德深深叹息一口气。慢慢眯起眼睛,这样终究是提心吊胆的,如今,季东林又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不能帮忙不说,反倒只能添乱。 他突然计上心头,把底下那人招过来,“你去把景献王派刺客谋害皇上这件事情散播出去,最好能传达到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耳朵里。” “这是为何?”这件事情虽然不难。但是这个要求着实太奇怪了些,难道宁德已经准备彻底舍弃这枚棋子了? “让京都中流言四起,南巡还有小半个月就要结束了。到那时,让他们出宫容易回宫难。”宁德眯眼笑了笑,眼角闪烁着狠厉的精光。 “还有。在南巡结束前,让小姐身边的那人想办法,让季慕宸把这个吃下去。”宁德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身前的人,“自从上次中毒事件后,皇上吃食谨慎许多,用毒是不可能了,这是软骨散,只会让人浑身乏力一段时日,不过这就已经够了。” 那人接过去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得退下。 二人从江南巡抚府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两人在路口分别,季慕宸转身后。又被季东林突然开口叫住,“皇兄。” 季慕宸回头,有些狐疑的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季东林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只摇了摇头,“皇兄往后还是多加小心。” 季慕宸面无表情得点点头。转身离去。 季东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原本想问问宁君婕怎么样了,可是话到嘴边又觉不妥。 这毕竟是皇上啊,就算自己救了宁君婕,他也不会让自己跟宁君婕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宁君婕看着天边的缓缓落下的太阳愣神儿, 她满脑子想着都是自己醒来后,季慕宸对自己的纵容,是不是包含了一部分的愧疚在里面呢? 从前宁君婕是不会考虑这些东西的,可是人就是这么奇怪,得到了就想要的更多,结果却发现得到的和想要的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她出着神儿,连江清苑进来了也没注意到。 江清苑走到宁君婕面前时,才把后者唬了一跳。 “清苑!”宁君婕笑嗔,“走路没个动静儿!” 江清苑笑了两下,这次南巡,季慕宸特意吩咐不许拘束了江清苑。 离开了宫里的条条框框,重新见到宫外的山水与风景,她的精神头似乎又回来了一些。 “姐姐有心事啊。”江清苑笑嘻嘻得坐下,看着宁君婕,“姐姐从帝王寝宫搬出来了,我才敢来看你,结果姐姐还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宁君婕笑着抚了抚她的头,“怎么,帝王寝宫你不敢去吗?” “我怕皇上,每次见到他我都不会利索儿说话了。”江清苑撇了撇嘴,这话倒是真的,她原本就害怕季慕宸,那次大雪地里,他当众责罚她了以后,江清苑就更爱躲着季慕宸了。 “皇上又不能吃了你,再说这不是带你来江南了吗?”宁君婕柔柔得一笑,不自觉得替他辩护起来。 “可是皇上终究是皇上啊。”江清苑一脸认真。 这话说得宁君婕愣住了,嘴角的笑容有些凝固,一天之内两个人跟她说了这句话。 她是不是真的奢望了自己不该得到的了,皇上,终究是皇上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江南山水 江清苑看着宁君婕凝固的笑容,嘴角僵了僵,“姐姐,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宁君婕看她一脸紧张的模样,扯出一个笑容,“没有,是别的事情。” 江清苑还准备再说些什么,被门外常福的一声“皇上驾到。”给吓了回去。 季慕宸一身便装走进来,看见江清苑也在。不由得笑了笑,“江嫔也在这里。” 江清苑欠身福了福,低着头不去看他。“皇上和姐姐说话吧,臣妾先告退了。” 说完,也没管他允没允,自己直起身子便转身跑了。 季慕宸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好笑,看了看宁君婕。“怎么?朕很可怕吗?” “清苑只是还不习惯罢了。”宁君婕笑了笑,她面对着季慕宸时,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到底是她奢求的太多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朕瞧着你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江南这边的事情也快要结束了,朕明日带你出去走一走。”季慕宸没有计较江清苑的失礼,转过头来认真得看着宁君婕。 “皇上若是出去走一走,大家都战战兢兢的,您能带臣妾看什么?”宁君婕哑然失笑。 “朕自然是穿着便装去。”季慕宸点了点她的脑门儿。 宁君婕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明明满是真挚的情谊,却又好像不属于她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皇上......”她原本有些东西想问,可是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看着季慕宸一脸关切得等着她的下文,宁君婕只好笑了笑,“臣妾去。” 第二日,季慕宸果然穿了便装。宁君婕也换上了朴素的衣裙。 两人甚少看到对方这样打扮,宁君婕端详了许久,不由得心里暗暗赞叹,他这好皮相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 季慕宸看着她一身素色衣裙,也是饶有兴趣,宁君婕的样貌是顶出众的,即使是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在人群中也是显眼的。 季慕宸慢慢伸出手,宁君婕笑了笑。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两人一路走出行宫到了江南的街道上,因为容貌实在出众,有不少行人回头看两人。 宁君婕却并不自知,在行宫中是一种感觉,直接走在街道上又是另一种感觉,宁君婕在宫中与人勾心斗角时,表现出的不符合年岁的成熟,在此刻全都抛开,看见小摊上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就要扑过去看两眼。 季慕宸也并不拘束着她,看到什么就让她去买,跟在宁君婕的身后仿佛一対寻常夫妻。 宁君婕走到一家饰品铺子面前,被一对玉珏吸引了目光,这种小铺子里做的东西,和宫里的东西自然是不能比。甚至算不上精致,可就是简简单单得模样吸引了她。 她回头看了看季慕宸,不知道皇帝陛下会不会嫌弃这样的东西。宁君婕想了想,还是掏出钱袋把玉珏买了下来。 她付完钱,刚把钱袋放回去准备把玉珏拿走,就感觉自己被人猛地一撞,等宁君婕反应过来时,发现身上的钱袋已经没了。 季慕宸在看到有人撞宁君婕时,就已经走了上来。看见她愣愣的,不由得开口问,“怎么了?撞到哪里了?” “钱袋……被偷了。”宁君婕一脸茫然。她这是被光天化日得抢劫了? 季慕宸松了口气,只是没了钱袋而已,没有伤到就好。 宁君婕看他没准备追究的样子。开口反问,“这就不管了?” 季慕宸反倒一脸好笑的看着她,“这点儿钱,朕恐怕还是有的。” “那也不能!”宁君婕的话还没说完,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卓煜冷着一张脸站在两人身边,一只手里拎了一个正奋力挣扎的人,另一只手里拿着宁君婕丢了的钱袋。 宁君婕这才反应过来,卓煜一直跟在二人身边,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她有些不敢看季慕宸,但她能感觉到季慕宸在看自己。 “这人怎么处理?”卓煜在外边儿不方便叫季慕宸皇上,拎着手里的人问道。 宁君婕定睛一看。他手里的分明是个身量不足的孩子,便走到卓煜身边,“放下吧。” 卓煜看了季慕宸一眼,后者默默得点了点头,他这才把手里拎着的小不点儿放下。 宁君婕蹲下身子去看他,“为什么要偷钱?” 听着宁君婕好言好语的说话。卓煜和季慕宸对视一眼,后者无奈得摆了摆头。 “家里没钱了,娘生病了。”那小孩子蹲在地上不敢抬头,生怕眼前的人要拿他怎么样。 宁君婕却只是叹了口气,把钱袋重新放到他手上,“先去买药,以后不能再偷钱了,若是再被别人抓住,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那孩子愣愣的抬头看着宁君婕,似乎不敢相信,又颤巍巍的将钱袋放回她手中。 宁君婕一把拉过那孩子的手,把钱袋给他,“走吧。” 那孩子慢慢站起来,红着眼眶看了她一眼,鞠了个躬,转身消失在了人群里。 “怎么,不心疼钱了?”季慕宸看着那孩子跑远的背影,幽幽得开口,带着调笑的意味。 “皇上不是不缺这点儿钱吗?”宁君婕不甘示弱得回头看着他,小声顶了回去。 季慕宸一愣,无奈得笑了两声。 宁君婕低下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怼了回去,不过宫外的季慕宸和宫里的皇上就像两个人一样,她更喜欢眼前这个。 宁德此时正坐在后院中,不知道手里摩曳着什么东西,一人从庭院的后门进来,站在他面前。 “消息散播得怎么样了?”宁德开门见山得开口问,季慕宸不在京中,他也不用担心皇上身边那两个人。 “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几位大臣在商议着要联名上折子,让皇上提前归京。”那人拱手道。 宁德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兰儿身边的人通知到了没?” “那边已经在准备了。”那人点点头。 宁德颔首,“做得很好,先下去吧。” “是。”那人又悄无身息得退下,宁德慢慢勾起一抹笑意。 第一百四十六章 软骨散 二人在街上逛了半日,看着宁君婕一直欲言又止的模样,季慕宸终于在傍晚回行宫前开口道:“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就开口。” 宁君婕吃了一惊,没想到季慕宸会注意到她这些细节,慢腾腾得从背后掏出那两块儿玉珏,颤巍巍的递过去。 季慕宸有些诧异得看了看那玉珏,又看了看宁君婕,后者一脸羞赧,“这是臣妾今日买的。怕皇上嫌弃,就没往外拿。” 季慕宸不由得有些想笑,伸手拿过来一块。“是有些粗糙。” 宁君婕不说话,这东西果然入不了皇帝陛下的眼么? 结果下一秒,季慕宸就直接挂在了腰带上,挑了挑眉看着她。 宁君婕微微红了脸,转身就走,故作镇定。 身后的季慕宸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不紧不慢得跟了上去。 第二日,众人开始着手准备回宫的事宜。稍晚一些时候,季慕宸在行宫设宴,要给这次的江南之行画上一个句号,季东林和宁汀兰自然也要参加。 宁君婕坐在皇上身边,在行宫不比宫里,众人也随意许多,季东林和宁汀兰正坐在了宁君婕对面。 她原本想看看能不能和季东林说上话,问一问这次解药的事情和那件案子。可是季慕宸一直在她身边,宁君婕完全没有机会跟季东林有交流。 “既然皇兄今日兴致这么高,那臣弟先敬皇兄一杯。”季东林看着众人兴致颇高,便站起身来,敬了季慕宸一杯。 季慕宸也举起杯子笑着回应。 宁君婕瞧着这两人不像从前那般针锋相对,有些好奇。 两人杯中的酒饮尽,身后的侍婢给季东林把酒满上了后,他抬手阻止了给季慕宸倒酒的侍婢,向身后的人摆了摆手。“去代本王给皇兄满上。” 季东林身后那人是宁汀兰的侍婢,听到这话明显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低头绕到季慕宸那边去。 “这算是本王再敬皇兄的,不论皇兄对我有什么误会,希望都能不要介意。”季东林话里有话,不止是关于宁君婕,还有这次南巡刺客一事。 季慕宸看着季东林真挚的模样,垂眸微笑道:“东林说的这是什么见外的话。” 宁君婕在一旁一脸茫然得看着两人。这两人不知道又打的什么哑谜。 宁汀兰却有些紧张,季东林指派过去倒酒的侍婢,好巧不巧就是宁德安排的,这人该不会公然在季慕宸的酒里下药吧? 不过没人注意到她反常的紧张,也没有人注意到那人在倒酒时,悄悄拨动壶盖的动作。 酒倒完,那人一脸镇定得退下,季慕宸端起酒杯,却被常福出声阻止。“等一等皇上,这酒奴才还得检查。” 众人不由得看向季东林,这样一来不是拂了景献王的面子吗? 可季东林只是摆摆手,对常福这个举动表示毫不在意,“皇兄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宁汀兰看着常福拿针去试那酒,不由得捏紧了拳头。然后他把针取出看了看,表示酒没有问题。 看到这般,宁汀兰总算松了口气,看来宁德是放弃了,想来他也不敢这么公然得谋害皇上。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宁德的人只是放进去了没有毒性的软骨散,而这,这只是他计划开始的第一步。 宁君婕也不知道季慕宸和常福这主仆二人在搞什么鬼,她侧过头去和卓琳琅说话。余光瞟向季东林,后者却并没有和她有眼神交流。 卓琳琅意识到她在看别处,稍稍回过头。看见她看得是季东林,不由得轻声开口,“昨日父亲递了一封信给哥哥。你知道写了什么?” “什么?”宁君婕见她突然没头没尾的提起这个,问道。 “说是京都传的沸沸扬扬,景献王要谋害皇上取而代之,让哥哥多多留意。”卓琳琅看着她的眼睛,“不觉得奇怪么?” “是。”宁君婕从她说出后一句,便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现在被卓琳琅还怎么一提,反应过来,“咱们这边一点风声都没有,为何京都会传的沸沸扬扬?” “或许是京都中有人心怀不轨,又或许这本身就是景献王的计策,总之多加小心着些。”卓琳琅对季东林一向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因为卓老将军与丞相府的关系欠佳。如今丞相府与景献王府联姻,卓琳琅便连带着和季东林不对付。 宁君婕默默得点了点头没有反驳,换做是从前的她,肯定要为季东林争辩两句的,可是她越来越发现,自己看不透季东林了。或许这个人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单纯。 京都丞相府中,宁德让人找来了一群人在庭院中写着什么。 “这些人靠谱么?”他有些狐疑得看着这几个人。 身边的人一脸自信,“这是全京都的临摹之人了,小还的专程去找了临摹古人字画的几位,据说写出来能以假乱真,行家都分辨不出的那种。” 宁德点了点头,静静等待着,不多时,几个人把字交了过来,他仔细看了看,失望得摆了摆头,身边的人有些发怵了。 眼看着人越走越少,没有一个能临摹出让宁德满意的字迹的,他身边那人自信的笑容消失在了脸上。 最后一个走上前来,宁德已经没有耐心了,随手接过来看了一眼,眼睛突然亮了。 他让这人先留下,拿着他临摹的字迹到里间去,拿出一本折子,跟上面季慕宸批改的字迹相对照,几乎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了。 “就这个了,让他留下。”宁德对管家吩咐道,默默得把手里的折子和那张字条都收了起来,又从桌子上拿了纸笔写了一张什么,拿给管家,“让他照着方才的字迹,把这张条子上的东西誊写一遍。” 管家接了东西出去,走到那人面前,“您只需按着方才的字迹,把这上头的东西写一遍,允诺的十两银子就能给您。” 那人还在想着,什么差事能拿到这么多钱,打开纸条一看,立马吓的一哆嗦,把纸条塞回管家手里,连连摆头,“别别别,这可是谋逆的大罪,我担待不起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回宫受阻 那字条上写着,“景献王欲借兵起事,未见朕身不得入城。” 那人不敢接,摆摆手往后退,“这事情做不得啊!” 管家叹了口气招了招手,身后立马就站了两个人亮出手里的刀。管家一脸讳莫如深得看着那人,“我劝先生好好儿想一想,若是不写,现在可就保不住您这条命了。” 那人看着明晃晃的刀。终究是妥协下来,颤巍巍得接过东西拿到一边临摹起来,写完了交给宁德。 宁德仔细看了看。满意得点点头,“十两银子给他。” 那人接过银子赶紧从后门跑出去,没跑两步便被人在巷子里拦住,那人还以为是丞相派来灭口的人,刚准备跪下求饶来人先开了口。 “你此时如果回去,便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福生从暗处走出来。幽幽得眯起眼睛,“你知道这么大的秘密,你以为那人给了你银子,真的就会放过你?” “那……那该怎么办?”那人以为自己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松下的一口气又重新提起来,他虽然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但是本能的觉得自己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东郊那边有一个宅子,你去那里躲起来。”福生说的就是当年关玉竹的那间宅子,此时正能派上用场。 “我为什么要信你?”那人一听要去东郊,有些警惕起来。 “你当然可以自己先回家,看一看今晚会不会有人来,明天这个时候我还在这里等着你。”福生笑了笑,“不过我劝你最好躲起来看,免得真命丧今晚。” 那人看了福生一眼,揣着银子跑回了家。 福生撇了撇嘴,现在的人还真是固执,自己非要找死。 宁德将那人临摹的信塞进信封里,交给一旁的黑衣人。“把这个想办法送到巡防统领程汉生的手上。” “为何不直接给卓申,届时卓申也免不了嫌疑,一箭三雕。”那人疑惑得问。 “卓申与宁炀如此交好,若是遇到这么大的事,一定会去与他商量。宁炀是太傅,皇上的字就是他一手教的,肯定一眼能看出来这字有问题。”宁德胸有成竹得说道,“更何况程汉生这个人冲动易怒,又爱出风头。遇到这样的事肯定是一马当先揽下来的。” “还是丞相考虑周到。”黑衣人拱手笑道。 “江南那边儿怎么样了?”宁德看着他问道。 “软骨散已经下了。”黑衣人回道,“皇上没有察觉。” 宁德点点头,看来这次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具备,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小姐察觉了没有。” “小姐和景献王都没有察觉。” “行了,去准备吧,顺便跟程汉生透露一下,皇上五日后便会抵达京城,叫他早做准备。”宁德颔首。眸光寒了寒,这一次不管是季东林还是季慕宸,都跑不了,自己完全可以扶植一个更听话的新帝上位。 众人从行宫开始返程,季慕宸从离开行宫那一日开始,便每日精神不振。到后来,他在白日看着书也会睡过去,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宁君婕原先以为是南巡杂物太多,季慕宸只是太过劳累罢了,可是后来发现他的精神不振并不正常。 她想起卓琳琅的话,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便私下去找了卓琳琅。 “你是说皇上总是白日昏睡?”卓琳琅皱着眉头,“会不会是这些时日赶路,太过劳累了?” “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种昏睡已经越来越不正常了,皇上白天里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明日就要到京都了。我有些担心。” “带着太医去看一看。”卓琳琅也想到了那封信,当机立断得站起身。 两人拿着请平安脉的由头,将太医带进了季慕宸的宫轿中。 卓琳琅原本还以为宁君婕在夸张。没想到进来后,看见季慕宸确实斜靠在侧壁上,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去给皇上看一看。”她也有些慌了,和宁君婕一同上前去,走到季慕宸身边,摇了摇他的肩膀,“皇上?” 季慕宸幽幽睁开眼睛,眯了眯才看清面前的人,“怎么了?” 他一睁眼又让人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宁君婕小心翼翼得问,“皇上有哪里不适吗?” 季慕宸摆了摆头,稍稍坐直了身子。“就是无缘无故倦怠得很。” “让太医看一看吧。”卓琳琅皱眉,这种不正常的疲倦绝对是有人刻意为之,季慕宸从前从来没有如此过。 那太医早就在一旁准备好了,现在立刻上前去给季慕宸把了把脉,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又看了看他的眼睛。才收起东西起身,“敢问皇上最近可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 “比如说?”季慕宸挑眉,常福每日都要把膳食检查一遍,肯定不会是毒。 “菌菇类的东西,皇上应当是吃了酒菇,这种菌菇能让人眩晕嗜睡,症状大约会持续七天。”那太医皱眉道,“只是看皇上这么严重的症状,应当是大量食用,或是直接食用了这东西晒干后磨成的粉末,效果能加倍。” 季慕宸皱眉,他近来并没有吃过这种东西,应该是有人放进了膳食中。可他用膳都是与众人一起,却只有他有这种症状,绝对是有人刻意为之。 宁君婕也皱眉思考着这个问题,按道理来说,没人有机会做这种事情啊?她正百思不得其解,抬眸突然和卓琳琅对视上了,看着卓琳琅意味深长的眼神,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算一算时间,刚好是行宫设宴那日。 那天有反常行为的只有季东林,他让身边的侍女给季慕宸敬了一杯酒。 “这东西有毒性吗?”宁君婕心里抱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没有,对身体也没有大的害处,只是神志不清几日。”那太医拱手道。 宁君婕脑子里一嗡,难道真的是季东林? 想到这里,她起身看了卓琳琅一眼,季慕宸靠着车壁疲惫至极得闭上了眼睛,她向卓琳琅点了点头,走出了宫轿。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假圣旨 “娘娘您要去哪里?”蝶衣迎上来,看宁君婕脸色不太好,故而开口问道。 “去找景献王。” 季东林没想到宁君婕会主动来找自己,看到她,季东林下意识得想到了季慕宸,开口问,“娘娘过来,难道不怕皇上多心?” “皇上他现在没空多这个心。”宁君婕看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一点儿什么。可惜什么都没有。 “哦?”季东林倒是有些意外得看着她,“皇兄忙什么呢?” “王爷难道真的不知道吗?”宁君婕蹙起眉头看着他,“皇上这几日身子不适。王爷不想说些什么吗?” 季东林眯眼看了看她,看着宁君婕这倔强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怀疑自己,季东林怒极反笑,“娘娘这是在怀疑本王?” “对。”宁君婕一点儿不否认,“行宫晚宴。你让身边的人给皇上倒了一杯酒,那酒有没有问题?” 宁君婕看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可是所有的事情不会都这么巧合,季慕宸对季东林的怀疑也不是平白无故的。 她开始对自己认识的那个季东林产生怀疑,难道这个男人真的城府深到,以前的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的地步吗? “既然本王要在酒里动手脚,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下让人去倒酒,在膳食里下药的办法千千万,本王若是真的图谋不轨,为何要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让所有人都能看在眼里呢?”季东林虽然生气,但还是给出了解释,眼前的宁君婕让他无比熟悉又陌生。 依旧是那个会打抱不平的姑娘,只可惜她信赖的人不再是自己而已了。 宁君婕听完这话,转念一想确实有道理,但是这依旧不能完全打消她心中的顾虑,只是淡淡得看了季东林一眼,“如此最好。王爷若是真的做了这种事情,本宫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本宫一直信任您,希望您不要让我信错了人。” 季东林听这话,心里五味杂陈,没有接这个话。 宁君婕转过拂袖而去。 众人第二日抵达京都,季慕宸的精神依旧不好,甚至已经到了昏迷不醒的地步。 太医收回手叹了口气,“这不是毒,所以无药可解。宫中倒是有相抗的药物,待回到宫中,微臣便马上去准备。” “好。”卓琳琅点点头,和宁君婕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下药的人像是读准了他们的行程一样,时间刚好就是返程的这段时间,今日就要抵达京都了,季慕宸的情况不容乐观。 卓煜和陆凌焕等在宫轿外,见卓琳琅和宁君婕走出来,赶紧迎了上来。“怎么样了?” “要回到宫里去才有办法。”宁君婕叹了口气。 “这是有人刻意而为,我怕他们是有什么计划,总觉得京都有大事在等着我们。”卓琳琅皱着眉头,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看着卓煜,“哥哥。你先写信告诉父亲,让他防备着些。” 卓煜点点头,看着两人,“你们也多加小心。”说完,便转身离开去写信。 众人抵达京都时已是傍晚时分了,宁君婕眼见着城门就在眼前,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 果然,城门不开。 宁君婕掀开帘子,陆凌焕站在车队前冲着上面叫喊。“你看清楚本将军是谁!你们是疯了吗,敢拦皇上的车驾?” 城墙上的人认出了陆凌焕,却依旧不开城门。“程将军说了,要见到皇上圣容才能开城门!” “皇上身体不适,若是耽误了回京医治的时间。你担待得起吗?”陆凌焕怒吼道。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突然非要见到季慕宸才肯开门不可,联想到皇上这些日子的症状和卓琳琅今天的话,他心中有些不安。 城墙上的士兵似乎被这一句给吓到了,他不过是个守门的侍卫,便侧头叫人去把将军找来。 程汉生不多时便出现在了城墙上面。 陆凌焕抬头一看是这个贪生怕死之辈,更加生气,开口就骂,“你难道不想要脑袋了?敢拦皇上的圣驾?” “下官自然是不敢,若是皇上在,见了圣容,下官自然立马开城门。”程汉生原本也是没有把握的。如今看陆凌焕空喊着,皇上却迟迟不露面,几乎已经确定了那信上的内容,自以为是护卫皇上的第一大忠臣,自然也神气不少。 “皇上身体抱恙,你看见本将军还在怀疑什么?”陆凌焕此时简直恨不得直接飞身上去给程汉生来一顿。 “实话告诉你。皇上已经给我传了密旨,不见到圣容我是不会开城门的!”程汉生看陆凌焕动怒了,他也毫不退缩,“景献王意图谋反,你们都是同党!我今日便是要清君侧,誓死效忠皇上!” 陆凌焕一脸茫然,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一直跟在季慕宸身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季东林听到这儿有些坐不住了,从马上翻身下来,“谁告诉你本王意图谋反?” 他的话没说完,城墙上的程汉生就下令,一支飞箭直直的射过去,季东林侧过身子闪避,堪堪躲过那支箭,左臂的衣料被划开,手臂也划出了伤口。 季东林一脸诧异得看着城楼上的程汉生,后者一脸自以为正义得看着景献王,“我这是在清君侧,你这个乱臣贼子!” 陆凌焕请季东林先退出去,卓煜走上前来,把他也拉了回去。 “这是什么情况?”陆凌焕怒气冲天,这程汉生是疯了吗?敢这么说话! “我大概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真是好计谋。”卓煜眯着眼睛愤然得说道。 “什么?”陆凌焕一脸茫然。 “先别问这个,你多派些人手,今晚一定要保护好皇上的安全。我估计他们今晚就会行动了,半点儿差错都不能有!”卓煜遇事比陆凌焕冷静不少, “那你呢?” “我去找二位娘娘。”卓煜眯起眼睛,眼神中满是坚毅。 “这时候找她们做什么?”陆凌焕虽然知道他自有安排,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去皇上身边,偷玉玺!” 第一百四十九章 清君侧 陆凌焕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他是不是听错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卓煜一直都是冷静沉着的那个,可是现在这个人告诉自己,他要去偷玉玺? “你要做什么?真的要谋反吗?”陆凌焕一把扯住他,一脸难以置信。 “想什么呢!我晚些会给你个解释的。”卓煜嫌弃得扒开他的手,说完,便转身急匆匆得离开。 陆凌焕看着卓煜的背影愣了愣,两相抉择下,他还是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卓煜。转身去加强防卫。 卓煜走到宫轿前。 方才的一番闹剧宁君婕和卓琳琅也看在眼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两个人一看见他,赶紧走出来。 “卓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想借着谋反的由头一箭双雕。”卓煜眉头紧锁,“如今皇上昏迷,咱们更是有口难辩,得向父亲求助。” “怎么求助?父亲也说不清楚啊,如果到时候再被扣上一个同党的帽子……”卓琳琅没有再说下去,所有人都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就需要两位的相助了。”卓煜有些犹豫的开口。 宁君婕看着他为难的神色,感觉到他接下来要说的,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哥哥尽管说。”卓琳琅倒是没有犹疑,直接爽快的开了口。 “你们知不知道皇上的玉玺放在了哪里?”卓煜深吸一口气,果然在提到玉玺两个字时,面前两个人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 卓煜知道,季慕宸南巡为了下达圣旨带了玉玺,只是不知道他放在了哪里。 “你要这个做什么?”宁君婕发问,她并非不信任卓煜,只是这东西实在太过特殊,她没办法完全不过问的就去帮忙。 “给父亲写一封信,让父亲来解当前之急时,能有压得住程汉生的东西。”卓煜说这话时其实是没有底气的。一旦计划失败,他们几人偷盗玉玺假传圣意,和那个背后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三人陷入沉默中。 宁汀兰见季东林回来赶紧迎了上去,他手臂上的伤口并不算深,但流出来的血还是浸透了衣料。 她也听到了方才的变故,正担忧着季东林有没有受伤。就看见他左臂上的血,立马皱着眉头扑过去,“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季东林捂着伤口不说话,任由宁汀兰火急火燎的去找药来给他包扎。看着宁汀兰的发顶,他突然幽幽叹了一口气,“今天的事,你知不知道。” 宁汀兰正在包扎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季东林的眼睛,“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德在你身边安排了人。本王是知道的,只不过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季东林看着她,一字一句得开口,语气里满是质问,“今天的事,和宁德有没有关系?你知不知情?” 宁汀兰看着他,难以置信得瞪大了眼睛,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反驳。 宁德的确安排了人,可是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她是真的被瞒的彻彻底底。若是她知道宁德要做不利于季东林的事情,怎么可能任由事情这么发展呢? “王爷这是在怀疑妾身?”宁汀兰低眸继续包扎伤口,除了手抖得厉害,表情依旧一片淡然。 等最后一步完成,她才抬眸看着季东林,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花。“若是王爷到今天还在怀疑妾身,妾身无话可说。” 看她脸上没有一丝撒谎的慌张,季东林眯了眯眼睛,“本王只是问一问。” “臣妾不知道。”宁汀兰无比认真的说道,“而且,臣妾永远不会做对王爷不利的事情,永远都不会!” 季东林没有接这个话,宁汀兰曾经对宁君婕使的手段,让他没办法不去介怀。 “本王还要去找卓将军商量些事情。先走了。”他避开宁汀兰的眼神,转身走了出去。 宁德在庭院中踱步,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过了良久。一个人影匆匆从门洞穿过来,跑到他面前,“王爷已经到京都了。” “程汉生那边怎么样?”宁德捏了捏拳头。 “把人拦下来了。只是他有点太过了,听说他今天还向景献王射了一箭,好在只是伤了手臂。” 宁德听说程汉生动手时吃了一惊,知道只是轻伤后松了口气,“不能让他把季东林怎么样了,季东林要是死在季慕宸前面,咱们就说不清了。” “是。” 宁德背着手慢慢往房中走,“今晚加派人手,一定要成功,卓煜和陆凌焕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寡不敌众。” 他走两步又停下来:,“上回那个临摹笔迹的人……” “大人放心。已经处理了。” 宁德满意的点点头,勾起一抹笑意,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这天下就不是他季慕宸的了。 陆凌焕安排完人手找了过来,正看见三个人对坐着面面相觑。 “说吧,你要玉玺做什么?”他走到卓煜面前坐下。开口问道。 “联系所有的事情,我怀疑城中有人借着清君侧的名头,意图谋害圣上。”卓煜的眉头深深揪起,“那人会今晚秘密弑君,明日便把一切都怪罪到景献王身上,然后程汉生就能名正言顺的清君侧,这样一来一箭双雕,到时京中无主,自然是要再扶持新君。” “可会是谁呢?”卓琳琅眯起眼睛,“难道是宁德?” “宁德有能力做到这些,可是他为什么要把矛头对着景献王,如果单纯的弑君,完全能扶持景献王上位,那时他的权势才是最大。”卓煜虽然不喜宁德,但是分析起来确是非常客观的,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宁德就是利用众人的这种心理,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会不会真的就是景献王的计策?”陆凌焕这话一出口,宁君婕就捏起一把冷汗。 “不像,况且你觉得,皇上真的会信任那个程汉生多于咱们?”卓煜挑眉。 宁君婕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现在……” “现在就需要玉玺了。”卓煜看向宁君婕,意思很明显了,“宁妃娘娘,您应该知道在哪里吧。” 第一百五十章 玉玺 宁君婕抖了抖,他说的没错,自己确实知道。 “可皇上若是怪罪下来……”卓琳琅看着她,有些犹疑,私拿玉玺可不是小罪过。 “若是怪罪下来,就算我一个人的。”宁君婕深吸一口气,“咱们要齐心协力度过这次难关。” 说完,她起身走到季慕宸的宫轿中。 季慕宸已经陷入了昏迷中,宁君婕站在榻边看了看他的睡颜。抿了抿唇,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俯下身子,从左边阁子的最下层拿出一个明黄的盒子。缓缓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卓煜看着宁君婕手里的东西总算是松了口气,“笔迹可以模仿,玉玺是独一无二的,这个程汉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应该也是受人蛊惑。” “现在便写一封信给父亲,让他去解决程汉生的问题。”卓煜示意卓琳琅。 卓琳琅会意。提起笔写了封简短的信,又拿玉玺盖在了末尾,收进信封中看着卓煜和陆凌焕。 “这就行了。”卓煜接过信,扫视了众人一圈,“今晚一定不能出差错。” 他说着便准备起身出去,蝶衣突然从外面跑进来,“娘娘,景献王过来了!” 众人听了心中一惊,连忙把信和玉玺藏了起来,卓煜重新坐了回去,季东林进来时便看见这几个人坐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今日之事,不知道卓将军可有应对之法?”看来他是来找卓煜的。 “自然有,这个就不劳烦王爷操心了,您现如今有些事情说不清楚,还是少来皇上这边走动,也是为了王爷您好。”卓煜说话一点儿不客气,虽然暂时排除了季东林的嫌疑。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基本的道理。 “这么说来,将军是怀疑本王了?”季东林并不介意,反倒是笑了笑,一脸温和得解释道,“若本王是主使,为何要把矛头对准了自己,还要让城门上那位专程射自己一箭?” 其实他能猜到,此事十有八九是宁德干的。从派出刺客开始,宁德就没想过南巡要让季慕宸活着回去。刺杀不成又想出这么一出戏码,外人都以为景献王府与丞相府联姻利益相关,既然矛头对着景献王,那肯定不是丞相做的了。 可是只有季东林自己知道,宁德是想要自己的命的,从玉竹的事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他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傀儡。所以这次要一箭双雕。 可是这些事情不能告诉外人,所以宁德做的事情,众人还是会联想到这两人是一伙儿的。 卓煜回答不上这个问题,这也是他最想不透的问题之一,只能转过身淡淡得开口道:“若是王爷没有别的心思,就该好好儿的在自己该待着的地方。此事微臣自会解决,望王爷好自为之。”说完,他起身走了出去。 季东林也知道留在这里没有意义,回头看了宁君婕一眼,后者却只顾着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一杯茶,完全没有要和他有什么眼神交流的样子,季东林缓缓叹了口气离开。 卓煜绕到了城门东侧防卫较为薄弱的地方,四下看了看,趁着天色暗下来城墙上的守卫交接之时。一跃而上,打晕了两个守卫后跃进了京都内。 卓申正在府中蹙眉思考着什么,按照皇上一行的行程。应当是今日到达,为何到现在了还没有动静儿?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地图,便听到门外的声响。 卓申在军营中几十年。自然是灵敏得很,立刻便警觉了起来,“谁!” 他推开门,竟然是卓煜,“煜儿?”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他看着卓煜一脸责备,以为是卓煜又自己偷溜了。 “队伍已经到了城外,却被程汉生拦住了。”卓煜一脸焦灼。 卓申也立马严肃起来,“程汉生?他为人贪生怕死,能有几个胆子拦皇上的圣驾?” “他说是接了皇上的密旨,我怀疑是京城中有人要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对皇上和景献王不利,所以来求助父亲。”卓煜说着。把袖中的信递给了卓申。 “皇上呢?”卓申看完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皇上晕迷不醒,所以没有办法让程汉生相信我们。”卓煜提到这里气头又上来了,他想到程汉生那洋洋得意的嘴脸,便气不打一处来。 “既然皇上昏迷不醒,你们这玉玺哪里来的?”卓申冷眼看着他,“你们该不会是偷了玉玺?” 卓煜无言以对。不自觉往后退了退,“无奈之举。” 卓申扬手就要给他来一巴掌,想了想眼下这个情况,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只能叹了口气,“为父知道了,你赶紧回去,今夜恐生变故,把府里的人也带过去,一定要保护好皇上!” “是。”卓煜把府中的人清点了一番,带走了大部分,照着原路返回去。将军府中的护卫大多是从沙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和京中禁卫军的实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不过卓煜的预料是一点儿不错的,夜幕降临,他前脚没走多久,后脚就有人闯进了南巡队伍。 这些人像是知道皇上在哪里一样,冲着季慕宸的宫轿就过来了。 陆凌焕感觉到动静儿不对,就赶紧带着人里三层外三层得把宫轿完全围了起来,没等众人缓过神来,几十个蒙面人便从各个方向涌了出来,都拼着一股劲儿往前冲,朝着同一个目的地涌来。 陆凌焕虽然能以一当十,却也是寡不敌众。 余下的那些都是京都的禁卫军,虽说平日里也是操练的,可是实力和这些拿命训练的死士却是完全不能比的。 他眼看着那些刺客突破了防卫圈靠近了中心,便立刻解决了面前两个人,飞身到中心位置呈现出防卫的姿态,眯眼看着外面的人。 那些人也看出来陆凌焕才是这里的主导,便也准备集中力量突破他的防卫。 陆凌焕拿起刀,面上溅满血,衬得他眼神更加凌厉。 只是还不等两方有什么动作,黑衣人背后突然出现另外一群人,几个靠后的黑衣人已经无声无息得倒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绝处逢生 陆凌焕握着刀的手满是鲜血,有些打滑,眯了眯眼睛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看见卓煜带了一群人冲过来,把保卫在周围的一群黑衣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陆凌焕原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此时看到卓煜,稍稍放下心来,甩了甩手上的血迹重新握紧了刀,与卓煜一前一后重新杀入黑衣人中。 季东林今夜本就没有入睡。卓煜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只是熄了灯坐在帐中,慢慢敲击着桌面等着。 宁汀兰从床榻上慢慢起身。走到他身边试探得叫了一声,“王爷?” 季东林猛地起身,伸出一只手指示意她别开口。 宁汀兰被吓得噤了声,瞪了瞪眼睛看着季东林,一脸茫然,不过她马上就知道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因为她也听见了外面打斗的声音。 季东林转身就要出去,宁汀兰被外头的声音吓的本能地扯住了他的袖子。 季东林回头看着她惊恐的眼睛,扬声唤了一个护卫进来,“保护好王妃。” 那人应声说道:“是。” 宁汀兰拉着他的手仍旧没有松开,季东林再次回头,就看见她已经红了眼眶,“你要去保护谁?” 季东林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宁君婕,但他只是轻轻扒开宁汀兰的手,“我去保护皇上。” 宁汀兰愣了愣,认命的放开手,他这是骗自己还是骗她呢? “王爷多加小心。”宁汀兰扯出一丝笑容。 没有再阻拦,至少季东林还愿意为了她撒一个谎,这就够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季东林的要求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到最后步步容忍,可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季东林赶到时,两方势力已经打作一团,他定睛去看时。只看见受伤的陆凌焕和还在撕斗的卓煜。卓琳琅和宁君婕应该都在宫轿里面,被两人保护得挺好。 不过看着这波人的架势,他要是再晚来半个时辰,可能就不是这么个场面了。 “景献王?”卓煜斩杀了面前的人,猛地抬头,就看见往这边过来的季东林。 “王爷,您快回去!”他看见季东林的一瞬间,下意识得想让他走。 这帮人的目的就是弑君嫁祸给季东林,然后再由程汉生“剿灭叛军”。全程脸面都不用露便达到了目的,这种手段毫无破绽,甚至于他们,怎么做都是错的。 季东林愣了愣,但是马上反应过来卓煜是什么意思,若是这些人今晚真的得手了,而他刚好在场,不需要什么别的证据,他就摆脱不掉这个罪名了。 他看了卓煜一眼。“皇兄怎么样了?” “安全,王爷还是别待在这里了。”卓煜说话间又处理了冲上来的两个人。 这些人根本不对着季东林下手,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卓煜冷笑两声,身后的陆凌焕冲他喊道:“越来越多了,怎么办?” “守住,救兵马上就到了。”卓煜横刀划过一人的喉咙。冲着陆凌焕喊道。 城墙下面巨大的动静成功惊动了城墙上的守卫,程汉生一心想着立功,晚间就歇在了城墙上,早就被下面的动静吵醒了。 他虽然是立功心切,却胆小怕事,握紧了刀先让手底下的人出去探路,听说下面打起来了,这才赶紧走出去,下面漆黑一片。已经分不清两边儿的人。 程汉生一听下面短兵交接,立马喊道:“一定是景献王按奈不住动手了!兄弟们,谁能去取了景献王的首级就是大功一件。重重有赏!” 底下人一听重重有赏,立马来了兴致,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样子。 众人还没来得及去立功。便被身后的声音吓得停下了脚步。 “我看谁敢动!” 众人听着这声音耳熟,便回头看了看,就看见卓老将军黑着一张脸看着他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的城楼。 卓申的身后,宁炀慢悠悠得拾级而上,“程将军,可莫要被人蛊惑,成了别人杀人的刀啊。” 程汉生愣了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能假传圣旨不成?” “是谁给你传来的圣旨?”卓申看着他,这是最关键的一点,程汉生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那人身份的人了。 “那人说是皇上身边的近侍。”程汉生开始有点儿慌了。 这两人是季慕宸最信任的大臣。季慕宸放着卓申不用,反而给他传密信,想想似乎不大可能。 “那信呢?”宁炀见他已经动摇开始自我怀疑,便伸手要他接到的那份所谓的“密旨”。 程汉生一直妥帖得收在身上,还指望有朝一日能靠这个得到季慕宸的奖赏,现在看起来。自己的确像是受了骗。 “就是这个。”他把信交给宁炀,“这就是皇上的字,皇上的字我见过的。” 宁炀将信拿在手里,不用多仔细便看了出来这是临摹的,把信还给程汉生,脸上露出同情的表情,“这不是皇上的字。” “怎么可……” “皇上的字是老夫教的,难道老夫会认不出来?”宁炀打断了程汉生没有意义的辩驳,“程将军是要将功补过,还是将错就错?” 程汉生知道信是假的以后,早就吓得面如土色,他这就等于成了谋逆的帮凶了,又听宁炀这么说,赶紧跪下去,“两位大人,下官真的是受人蛊惑啊,下官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卓申淡淡得瞥了他一眼,嗤之以鼻,“你确实没这个胆子。” 说完这个,他走到城楼前看看下面。 夜色的掩盖下只能听见下面激斗的声音,卓申回头看着程汉生,“你若是想将功补过,现在起听本将军的调遣。” “为何?”程汉生被蒙骗过一次,这次不肯再信他,有些戒备得看着卓申。 卓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语气有些冷嘲热讽:“之前有这么谨慎,何谈今日。” 他说着,把怀中的信伸到程汉生眼前,“字迹可以造假,唯独这个是绝对造不了假的东西!” 程汉生定睛去看,竟是玉玺之印! 第一百五十二章 解围 程汉生看着卓申手里的信,上面盖着玉玺的印记,就算有人能临摹季慕宸的字迹,但玉玺的印记绝对做不了假,两封信的真假显而易见。 于是他立马就改了口,“末将全凭卓将军调遣!” “带着你的人下去保护皇上,不管是谁,靠近宫轿就杀无赦,也先别伤害景献王。”卓申当机立断。让程汉生马上打开城门。 程汉生此时哪里还敢不听,卓申前脚刚说完,他立马就派了守城的士兵下去。 宁德这一夜也没有入睡。等着城门的消息传来,他对今晚的行动胸有成竹,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到底是扶持哪位皇子上位,却突然听到外面急促的敲门声。 听到这一阵急过一阵的敲门声,他突然有些心慌,起身去开门。 外面站着的那个人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看见宁德开了门立马开口回禀道:“大人,城门情况不妙啊!” “不妙?”宁德眉头揪起来,“你们这么多人,难道打不过禁卫军那群饭桶?” “不是禁卫军,守城的人也下去了,还有卓申!” 那人回想起刚刚的场景还有一些胆寒,原本卓煜和陆凌焕渐渐寡不敌众,众人已经逼近了宫轿,虽然跟将军府带过来的人一阵撕斗费了不少时间,但终究他们是人数上的压制,况且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不管怎么说胜利都已经在眼前了。 可这时城门突然大开,所有的侍卫全部冲了出来,打头的就是卓申。 众人都懵了,人数上的压制瞬间就没了,又是缠斗许久体力不支,渐渐败下阵来,他也赶紧趁着这个时候回来禀报宁德。 “卓申怎么会知道?”宁德太了解程汉生了。贪生怕死又想要立功,这种没有风险又能立大功的事情,他不可能去跟卓申分享,况且,就算是卓申听见了什么风吹草动出来查看,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程汉生开城门。 “卓申手里有一封盖了玉玺的密信,还有宁炀指认之前那手书是假的,程汉生现在已经完全听命于卓申了!” 宁德咬咬牙,看来败局已定了。自己再怎么精于算计也只是一个文臣,手里的兵将和卓申一个将军是没有办法比的,在这种硬碰硬的情况,他完全没有胜算。 宁德气得把手里的东西砸到了墙角,铺垫了这么久的计划,一切都是按照计划在进行,偏偏到了最后被卓申给一脚插进来,导致功亏一篑。 “让他们全部撤回来,别留活口在卓申手里。”事已至此。他的计划已经是失败了,不能再暴露自己,只能先让人全部撤回来。 “是!”那人应声后也没耽误,赶紧回去下令。 宁德眯着眼睛,看起来是气得不轻,他突然皱起眉头。像是想到什么不对劲似的。 季慕宸已经是昏迷状态,那这玉玺是谁盖上去的? 看来这次就算是不能完成大计,也能让这些人吃不少苦头了。 宁德捏紧了拳头,关节因为用力都有些发白。 卓申带着人下来后不久,这些黑衣人像是得到什么命令,突然全部撤了出去。卓煜一看急了,想去追,却奈何手臂受了伤,最终还是体力不支的坐了回去。 宁君婕和卓琳琅被卓煜千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待在宫轿里,此时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了,这才从里面打开门。就看见外面这幅惨烈的景象。 宁君婕闻着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就知道方才是怎么样一场恶仗,低头看了看卓煜身上的伤口。心中一惊,赶紧回去拿纱布去给他包扎。 季东林此时也走了过来,看见卓申微微吃了一惊,“卓将军。” “景献王殿下。”看得出来,卓申很是不喜欢季东林。他面无表情得看着季东林,“今日之事,王爷是否知情?” “本王已经说过了,此事……” “不管什么事情。”卓申直接打断了他,“都不是您一张嘴能够说清楚的,待皇上醒来,微臣定会让皇上查明此事。” 季东林知道卓申不喜宁德,自从宁汀兰成了景献王妃后。卓申的敌意就已经迁怒到了自己身上,不过他倒是并不在意,卓申对宁德的厌恶,刚好能在以后为他所用。 季东林也就笑了笑,“卓将军说的有道理,本王也是这么想的。相信皇上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既然本王没有做过,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卓申哼了一声,低头看着宁君婕给卓煜包扎伤口,他与宁炀交好,自然对宁君婕的态度也就不同了,低声细语得询问,“宁妃娘娘可有受伤?” 宁君婕摇摇头,蹙眉看着卓煜的手,“只是令郎手上的伤口有些深。” “无妨,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什么样的伤没有受过。”卓煜扭过头不去看宁君婕。宫妃给臣子包扎伤口原本是不合规矩的,不过此时众人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今晚连夜回宫,早些让皇上清醒过来。”宁炀走上前来,看了看里面躺着的季慕宸,一脸担忧,“此人从南巡开始就已经布下了这一盘大棋,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再生变故。” 宁君婕点点头,陆凌焕已经去准备了,卓煜却突然站起身对着卓申,“父亲,还有件事情。” “什么?”卓申回身看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的神色就知道应该是不方便被人听到的是,于是转过身走回来,站在卓煜身边侧耳过去。 “在虞山时曾经遇到刺客行刺,那时皇上留下了一个人质审问,那人自称……”卓煜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道,“自称是景献王派来的人。” 卓申拧起眉头,这次的事情实在是疑点太多了,既是要弑君,还处处针对这季东林,计划也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破绽,到底是谁这么想要这两个人的命呢? 他压下心头的疑惑,还是先回宫要紧,以免再出什么事情节外生枝。 “你们先护送皇上回宫,一切等皇上醒来再说。”他拍了拍卓煜的肩头说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扑朔迷离 众人连夜回到宫中,太医找到了能解季慕宸身上醉菇的药,煎了让宁君婕喂下去。 宁君婕喂完药,在榻边静静看着季慕宸的睡颜。 皇帝陛下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了平日里凌厉的气势,也不那么生人勿近,她鬼使神差得伸手抚了抚季慕宸的眉头,又做贼心虚一样得缩回手,慢慢看着季慕宸的眼睫。 “要是能一直这样多好。”宁君婕喃喃自语。在季慕宸身边待了这么久。似乎对于前世的种种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她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次南巡。自己唯一一次主动去找季东林,居然只是为了质问他是不是要蓄意谋害季慕宸,而对于密室的事情却只字不提。 宁君婕出着神,没有注意到季慕宸的眼睫颤了颤。 景献王一行回到府中后,季东林一直面色不佳,宁汀兰在外面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回房。只能拿起桌上的药走到书房门前,里面只有微弱的暗黄灯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她把东西放下,扣了扣门,“王爷,妾身能进来吗?”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宁汀兰以为季东林睡着了,正要再次开口时,里面终于有了回应,“进来吧。” 宁汀兰重新端起药走了进去,就看见季东林坐在桌案后看着自己。 “妾身来给王爷换药。”她被季东林看得有些不自在,回身合上门,开口道。 季东林嗯了一声,伸出胳膊示意宁汀兰自己来。 宁汀兰手有些发颤,动作缓慢。 季东林看着她低眸的侧脸,突然开口,“上次的事情,是本王误会你了。” 宁汀兰难以置信得抬眼看着他。后者正看着自己,二人四目相对,宁汀兰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她看着季东林真挚的眼睛,突然有些没有底气,“王爷……父亲的确安排了人在妾身身边,那些消息,可能是那人传出去的,但是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像是怕季东林不相信似的,她又补了一句。“真的,妾身若是知道,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王爷受伤的。” 这话季东林倒是信的,他看了看宁汀兰,“本王相信。” 宁汀兰没想到季东林一句质问也没有就相信了,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季东林侧眼看了看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没什么事就先下去吧。” 宁汀兰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点了点头。“王爷早些休息。” 季东林点点头,看着她慢慢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睛。一码归一码,宁汀兰父女当年对宁君婕做下的事情,他不会忘记,但是宁汀兰不会背叛他这也是季东林相信的。 想着宁君婕对自己和季慕宸不同的态度,季东林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要失去她了,又或许从来没有拥有过。 季慕宸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宁君婕端详的目光。 宁君婕原本正出神得看着他的侧脸,季慕宸突然睁开眼睛将她吓了一跳。 “皇上?”她有些不敢相信得看着季慕宸,“皇上您醒了?” “怎么,不想看见朕?”季慕宸撑着坐起来,看着宁君婕,感觉身上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有一种宿醉后淡淡的头晕。 宁君婕现在没工夫跟他插科打诨。看见他醒来赶紧让太医进来复诊,听完太医说了没问题后才放下心来,“皇上。卓将军一直在门外。” “让他进来。”季慕宸伸出手指摁着太阳穴,一看今晚着架势,肯定是出了事儿。他说完抬眸,却看见宁君婕好像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季慕宸往后靠了靠,颔首看着她。 “臣妾有一事要先告诉皇上。”宁君婕缓缓跪下。 季慕宸没阻止,淡淡得垂眸看她,宁君婕每次一露出这种表情,就是干了什么错事儿了。 “说。”季慕宸倒是不着急,她还能自己讲出来,就说明也没有多么不可饶恕。 “臣妾在皇上昏迷时私拿了玉玺,还请皇上恕罪。”宁君婕咬咬牙,她摸不准季慕宸会不会生气,这毕竟是掉脑袋的罪。 这倒是季慕宸完全没想到的。“你拿玉玺做什么?” 宁君婕怔了怔,他的第一个反应居然不是生气,而是单纯地向她要一个解释,这么宽容反倒不像是季慕宸了。 “臣妾是无奈之举,原因卓将军会告诉皇上,玉玺是臣妾拿的。希望皇上就算生气,也不要迁怒他人。” 季慕宸看着她倔强的神色,不由得好笑,还真是讲义气。 “你去外面等着,朕待会儿再审你。”他面无表情得摆摆手。 宁君婕不知道他究竟动怒没有,只能乖乖得出去在外面守着。 卓煜和陆凌焕进来时,季慕宸皱起眉头。这两人身上都有伤,看起来是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打斗,能把这两个人伤成这样,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这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二人怎会伤成这样。”季慕宸的眼神从两人脸上扫过,希望能有人能给个答案。 “皇上这两日一直昏迷不醒,咱们到达京都时被程汉生拦了下来,说是景献王蓄意谋反,弑君取而代之,还说皇上给他传了密信,不见到皇上不开城门。下官联想到皇上莫名其妙的昏迷,就猜测这可能是圈套,便留了个心眼儿。果然晚上杀过来一队人,我和陆凌焕拼死抵抗,最后拿了玉玺让程汉生开了城门,才勉强保全。” 卓煜长话短说,把重要信息告诉了季慕宸。 季慕宸听完,冷笑两声,“还真是好计策,弑君然后再让程汉生动手杀了景献王,一箭双雕。” “但是皇上,这会不会本就是景献王的计谋呢?”卓煜听季慕宸这话已经把季东林归为受害者了,不由得出声提醒。 “若是他的计谋,他会给自己扣一个弑君篡位这么大的帽子?”季慕宸一口否决,“谋划这件事情的绝对另有其人,一个想要扶持更听话的新帝的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幕后黑手 卓煜愣了愣,稍加思考,“微臣原本以为会是宁德,可是他手里已经有了景献王,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宁德未必就没有嫌疑。”季慕宸笑了两声,“景献王和丞相看上去是联姻关系,可两人也不是没有可能貌合神离。如果宁德觉得季东林没有那么好控制,想要换一个也不是没有可能。” 卓煜沉默不语,那这就太复杂。 陆凌焕看着两人都不说话了。开口道:“程汉生已经收押了,要审一审吗?” 季慕宸摇摇头,“审不出什么的。背后的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程汉生只是一枚棋子,什么有用的东西都不知道。” “那现在……”陆凌焕听他们俩说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有些茫然,“难道这事就这么放过去?” 谋逆弑君的大罪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不是鼓励众人谋反么? “自然不行。”季慕宸眯了眯眼睛。“杀鸡儆猴。” 既然那人想要程汉生做这个替死鬼,季慕宸就遂了他的愿。此人这么着急布下这个局,这次没有成功,肯定很快会有下一次的,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就能引蛇出洞。 两人明白了季慕宸的意思,应了一声准备退下去,却被他从身后叫住,“让宁妃进来。” 两个人应下,出了乾清宫就看见宁君婕还站在外面等着,卓煜上前,“宁妃娘娘,皇上有请。” 宁君婕欠身道谢,卓煜看着她推门进去的背影,侧过头看了看自己伤口的包扎,微不可闻得叹了口气,和陆凌焕一同离去。 送走了宁汀兰,季东林继续在桌案前坐着。等到烛火快要燃尽的时候,他伸手去挑灯花,门外终于响起了扣门声。 “进来。”季东林不用问是谁就知道,自己要等的人到了。 陆书彦推门走进来。 季东林还在低眸挑着灯花,眼睛盯着那灯开口问,“有结果没有。” “有,幕后黑手是宁德。” 陆书彦说出这话季东林一点儿也不意外,从一开始他就看出来是宁德在背后捣鬼,而丞相也正是借着和景献王府联姻的这个由头。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有没有证据?”季东林只关心这个问题,卓申那句话说得很对,空口无凭什么事情都是不成立的。 “有。”陆书彦回忆道,“宁德找来模仿皇上笔迹的人,那晚回家后躲在侧室里,看见有人放火烧自己家,就去投靠了福生,现在被福生藏在东郊那个院子里。” 季东林点点头。 陆书彦试探的问,“要让皇上知道吗。” “不必了。”季东林摇摇头。“以宁德的手段,完全有办法摆脱这个罪名。这人只要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宁德指使了自己,就不能把丞相怎么样,这个人先留着,等咱们手里的东西够多了,能一次性扳倒宁德的时候再说。” 季东林眼神终于离开了灯光。看着陆书彦,“让福生多留意着,只要是宁德干的那些事儿留下了证据,就想办法拿过来。” “知道了。”陆书彦看他也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说了,欠了欠身,推门走了出去,留下季东林一人在书房中对着灯花愣神儿。 宁君婕推门走进去,看见季慕宸已经从床榻上起身,坐在桌案后高高在上得看着自己。 “私拿玉玺可不是小罪。你是打算怎么赔罪?”季慕宸故作严肃得看着宁君婕,后者果然有些被吓着了。 宁君婕缓了缓心神,“任凭皇上处置。” 季慕宸看着她倔强的模样。不由的叹了口气。宫中的妃嫔都是千娇百媚,见了他就娇俏得很,唯独宁君婕。从来不肯服一个软。 他伸出手,宁君婕愣了愣,还是起身上前握住他的手。 “卓煜已经解释了原由,这事不怪你。只是不能再有第二次。” “是。”宁君婕松了口气,看来季慕宸不过是想试探两句,“可是下次皇上再遇险,臣妾还是会这么选择。” “朕就那么容易遇险?”季慕宸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手,“更何况,应当是朕来好好儿保护你,而不是让你站在前头。” 宁君婕颤了颤,抬眸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心中一暖。 第二日早朝,季慕宸突然宣布斩杀程汉生,朝堂上一片哗然,只有知情的几个人反应不大。 “还有一事,听闻程汉生说,这次景献王要谋逆弑君。不知道景献王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季慕宸一脸明知故问得看向季东林,后者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在朝堂上公然提起此事。 更让季东林意外的是,自己还没有开口,反倒是宁德先说了话,“皇上,景献王怎么会谋反呢!老臣愿拿项上人头担保,王爷对皇上绝无二心!” 季东林挑眉与季慕宸对视一眼,这下可真是热闹起来了。 宁德的做法在朝堂上的众人眼里无可厚非,两家联姻利益相关,丞相当然要拥护着季东林,这样一来,这次的事情更加没有人会怀疑是宁德的手笔了。 “哦?”季慕宸挑眉看向宁德,他这么做虽然在朝臣之间摆脱了嫌疑,但是如此刻意,反倒让季慕宸更加怀疑。 宁德倒是无所谓皇上是否怀疑,只要没有证据,怀疑就只能是怀疑。 “相比之下,老臣方才听到一些谣言,皇上难道不应该想想,有人私拿玉玺这事的后果吗?”宁德转移了话题,眼神有意无意得往卓氏父子身上瞟。 卓煜一听这话,立刻怒上心头。 他刚想扭过头来与宁德争辩两句,季慕宸却先开了口,“那玉玺是朕授意的,怎么,丞相还有什么疑问吗?” 宁德原本想让卓煜当庭出丑,却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说,看季慕宸这神色应该是已经知道此事了,也就自讨了个没趣,赔笑道:“皇上说的,自然是没有问题。” “此事朕会一直查下去,若是还敢有人想要挑战皇家威严,大可以试一试,无论身份地位,都是和今日程汉生一样的下场。”季慕宸一字一顿得说完,看了宁德一眼,“退朝。” 第一百五十五章 寿宴 众人回宫后不久,季慕宸便又忙活起来,而程汉生的事情似乎也逐渐被淡忘。 宁君婕不知道为什么季慕宸能容忍背后的人逍遥法外,连她都能想到程汉生不是真凶,皇上没道理想不到这一茬,而他却并没有加大力度去查,反而是一种放任不管的态度。 另一方面可能是季慕宸太忙了,从月初到月末,他几乎没有停歇下来。 宁君婕偶尔听到十月有一次祭天。所以现在季慕宸会比较忙。 她从前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不明白为什么要提前准备五个月之后的事情。 “因为祭天是五年一次的大事,所以皇上会很重视。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主持祭天,不仅关系到来年的风调雨顺,还关系到皇室的威严,能否治国安民。”蝶衣解释道。 宁君婕似懂非懂得点点头,反正和她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不过这次祭天与以往有些不同呢。”蝶衣想了想看向她,“娘娘就没发现。最近宫中的各位娘娘也有些不同寻常吗?” 蝶衣这么一说,宁君婕也想起来,最近宫里的各个嫔妃,都十分勤快得往季慕宸那里献殷勤,唯独江清苑和卓琳琅例外。 卓琳琅是原本就不在乎这些东西,江清苑可能是和自己一样根本没概念,整天没心没肺的。 “好像是有一点,为什么?”宁君婕一脸茫然得看着蝶衣。 “因为祭天是分首献和亚献的,祖制有规定要男女一同,阴阳调和才能上达神灵。”蝶衣说完,看着自家娘娘。 “所以,每次都是皇上和皇后一起对吗?”宁君婕恍然大悟,“可是今年刚好废除了皇后,没有亚献的人选。”怪不得这帮人献殷勤,原来打的是亚献的主意。 “奴婢觉得,她们争的根本没有意义,皇上心中的人选本就是您。”蝶衣撇了撇嘴说道。 宁君婕突然被点名,一脸茫然得看了看蝶衣。“为何?” “宫中无后的话,皇上让人来亚献,就等于是钦定了皇后人选。”蝶衣叹了口气,怎么从前自己娘娘被欺压时野心勃勃,现在反倒是有些要安于现状的意思了。 “你未免太过天真了。”宁君婕叹了口气,后位空缺这么久,难道季慕宸没有过这种想法?迟迟没有令立就是因为当年先帝的允诺。 先帝还在世时,在季慕宸和季东林之间抉择未来的帝王人选,最后选中了季慕宸。但是同时也答应了当今太后,皇后必出于钮祜禄氏,婉仪被废,自然还有别人。 “你当太后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么?”宁君婕笑了两声,“后日便是太后生辰,你且看着,她若是真的能对这些事情听之任之,我倒觉得奇怪了。” 三日后的太后生辰办的十分热闹。 季慕宸与太后不和是宫中之人尽知的事情,但都心照不宣选择了装傻。可是每逢太后生辰这种时候,季慕宸都会风风光光得办。宫墙之外的人都当是母慈子孝,季慕宸也能得一个孝顺的名号。 宁君婕特意提早去了寿宴上,却发现来的人已经不少了,她坐到卓琳琅身边,后者示意她去看前面。 惠贵人正带着季麟扬和太后说着什么。眼睛却不住的偷偷儿往宫门口瞧。 “这是什么意思?”宁君婕不信惠贵人不知道太后与季慕宸的真实关系,在太后那里讨到了好处,季慕宸可不会认。 “她这是要提醒皇上,她可是如今宫中唯一一个皇子生母。”卓琳琅嘲讽的勾唇笑了笑。 宁君婕了然得笑了笑,“看来这次的亚献还真是争得厉害呢。” 卓琳琅笑道:“真正厉害的在旁边儿呢。” 宁君婕闻言看过去,太后的身边坐着一个人,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样子,长相大方温婉,坐在太后身边含笑看着季麟扬。 “那个是……”她仔细看。这姑娘的面容细看倒是和婉仪有些相似。 卓琳琅看着宁君婕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经看出来了,“看出来了?” “怎么觉着跟婉仪有几分相似?”宁君婕说到这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是太后新挑选的皇后人选。 “之前太后就想接她入宫,只是一直没有契机,借着这次寿宴就把人接进来了。”卓琳琅低声说道。“我看了看,比婉仪倒是聪明不少,规规矩矩的,很是讨太后喜欢,你今日要小心了。” “我小心什么?”宁君婕愣了愣,怎么好像每个人都觉得她危机重重,只有自己没有感觉似的。 “皇上心里的人选是你,太后心里的人选是那位,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肯定是要比个高低的,若是她赢了,就当是给你的下马威了。”卓琳琅帮忙分析道。 听完这话。宁君婕再抬头看那人时,正好与她对视上了,那人竟直接起身走了过来。 宁君婕看着她站到自己面前欠了欠身子,“宁妃娘娘金安,华妃娘娘金安,民女婉君。见过二位娘娘。” 卓琳琅笑了笑,却并不领情,“下回见面,大概就轮到本宫给你请安了吧。” “娘娘说笑了。”婉君对于她的挑衅没有一点儿慌张失措,大大方方得看着卓琳琅,“不管什么时候,二位娘娘都是姐姐。” 婉君说话虽然客气,但是对于卓琳琅说的事情却并没有否认。 这让宁君婕不由得打量起她来了,跟婉仪相比,面前这个人城府深了太多,话说的滴水不漏,完全挑不出任何错处。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背后季慕宸的声音,宁君婕和卓琳琅站起身来,众人一同给季慕宸请安。 “说什么呢?”季慕宸看着宁君婕,心情似乎不错。 “聊些闲话罢了。”宁君婕笑了笑。 季慕宸点点头,侧过脸看到婉君,二人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他礼节性得笑了笑,“你也在这里。” “民女给皇上请安。”婉君对他冷淡的态度视而不见似的,大大方方的欠身请了个安。 第一百五十六章 献舞 季慕宸只点了点头,转过来执起宁君婕的手握了握,走到了太后身边。 婉君也跟在他身后。 “这倒是个厉害的角色。”卓琳琅笑了笑。 其实不用卓琳琅说什么,宁君婕自己就能看出来。这个婉君宠辱不惊,和婉仪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很明显前者更难对付。 没多久,季东林和宁汀兰一起入宫为太后贺寿。 婉君全程坐在太后身边安静乖巧得很,无论太后说了什么都附和着笑笑。 见她这般,季慕宸的态度也就松懈下来。对婉君递过来的酒也没有拒绝。 季东林看在眼里,看了看宁君婕,后者正笑吟吟得跟卓琳琅不知道说着些什么。笑得还挺开心。 太后侧了侧头,“君儿是不是会跳舞?” 婉君笑了笑点点头,“略学过一些,太后若是喜欢,婉君就献丑了。” 太后又看向宁君婕,“宁妃也是会跳舞的。不如比一比。” 宁君婕愣了愣,看向季慕宸,后者没有要发表意见的样子,的确,只是跳个舞也确实是没什么。 太后看着宁君婕面有难色的样子,故作宽容得笑了笑,“宁妃不好意思,君儿你先来吧。” 婉君点头站起身,朝众人行了一礼,“民女去换身衣服。” 卓琳琅趁机侧过脸来看着宁君婕,“这不止是跳舞这么简单了。” 宁君婕眯了眯眼睛点点头,的确,这么多大臣和王公贵族都在,若是出了差错,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肯定要被扣上一个不端庄的帽子,基本也就和亚献无缘了。 说话间,婉君已经换完了一套粉色的裙子回来。站在庭院中央,“霓裳羽衣曲,献丑了。” 宁君婕定睛去看,婉君这至少是十年的练家子了,姿态纤柔动作到位,周遭的众人都不禁露出赞叹的笑意。 宁汀兰坐在季东林身边,众人都专注于婉君的舞蹈时,她却看向了宁君婕,心里暗笑。这回要坐山观虎斗了。 宁君婕默默看着婉君的舞,握着杯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太后应该是知道婉君练过许多年的舞了,这明显是故意的。 但是既然已经应下来,宁君婕也没有别的选择。 婉君一曲舞完,朝上首的几人盈盈一拜,回身看着宁君婕,“还请娘娘指教了。” 宁君婕笑了笑,站起身。“说笑了。” 她在心中盘算,婉君方才跳的是动作幅度大的舞,不能硬碰硬的话就折中一下。 宁君婕选了汉舞,音乐缓缓响起时,她一步一步踏出,仿佛步步生莲。 季慕宸的眼睛紧紧得锁在她的身上。季东林也挪不开眼睛,看着宁君婕嘴角挂着笑意。 宁汀兰发现身边的人正紧紧得盯着庭院中央起舞的人时,咬了咬唇,手紧紧地绞着帕子,突然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低头看去,腕子上是出门前带上的佛珠,她抬头看了看起舞的宁君婕,计上心头。 趁着众人不注意。宁汀兰慢慢得把手上的佛珠取下来,这种佛珠个头极小,又是晚上。洒落在地上也看不出来。 她稍稍用力,将穿着佛珠的绳子扯断,趁着宁君婕过来时一把撒了出去。 宁君婕正听着音乐。根本没注意到脚下,只觉得鞋子突然硌着什么东西,身子猛地失去了重心往一边倾倒。 但是她意料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出现,宁君婕压了压惊,发现自己正在季慕宸的怀里。 季慕宸的脸近在咫尺,轻声开口问了句,“扭到没有。” 宁君婕摇了摇头,站直了身子,看见婉君略带笑意和嘲讽的眼神。 太后看着她说道:“看来宁妃的舞技还是要好好儿练一练了,这么多人看着……” “太后娘娘这话说岔了。”卓琳琅直接起身打断了太后的话。 太后眯眼看着她。 卓琳琅起身走到庭院中央弯下腰。 宁汀兰的呼吸一滞,看见她在地上摸起一把佛珠。 “这是什么?”季慕宸看着这小小的圆粒珠子,皱了皱眉头。 “一种佛珠。”卓琳琅笑了笑。环视了一圈,“这种佛珠小而坚硬,这么黑的颜色,晚上撒在地上肯定是看不出来的,不过这种佛珠也只有皇家寺院才有,问一问就能找出下落。” 卓琳琅挑眉说完。宁汀兰放在桌子底下的手颤了颤,抓紧了椅子,她并不知道这种佛珠是皇家寺院专用的,心里捏紧了一把汗。 “不过也没有这么麻烦,去过寺院的人,身上就会留下檀香的味道,这种味道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消除的。”卓琳琅的目光移到上首的几人。 听完这句,宁汀兰便知道卓琳琅并不是针对自己的,原本揪着的心终是放松下来。她是一个月前去的寺院,为季东林求了一个平安符,身上的檀香味早就没有了。 “方才你过来的时候,身上的檀香味可是重的很呢。”卓琳琅面对着婉君,后者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惊慌,反倒是淡淡得笑着看着她。 “不准备给本宫个解释?” “什么解释?”婉君微微笑着,“民女从未见过这个东西。” 卓琳琅挑眉,就听见她接着开口,“民女今日的确是去过寺院,去的也是皇家寺院,不过是清晨陪着太后娘娘去上了一炷香祈福,全程都在太后娘娘身边,难道您的意思,是太后娘娘指使民女这么做吗?” 卓琳琅嗤笑了一声,“谁知道呢。” “好了。”季慕宸趁着太后发火前开口制止了卓琳琅,“人前说话注意些。” 他话虽如此,却并没有斥责卓琳琅对太后不敬一事,众人也就心照不宣得沉默着。 卓琳琅慢悠悠捂着嘴,“哎呦,是臣妾嘴快了,太后娘娘不介意吧。” 太后哼了两声什么也没说。 季东林听到祈福两个字时,皱了皱眉眉头,突然想起腰间那个平安符,也是宁汀兰到皇家寺院求来的,他眯了眯眼睛,看向了身边的人。 宁汀兰抬起的手上,腕子间有一个明显的勒痕,应该是方才戴着什么东西留下的印记。 第一百五十七章 婉君 季东林看了宁汀兰一眼。奈何后者正专注着场上的争论究竟胜负如何,根本没看到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她现在更关心这场风波会不会波及到自己身上。 “况且,这佛珠是浸了香油的,戴在手上一定会留下味道,娘娘可以让人来检查检查,民女的手上有没有味道。”婉君对于卓琳琅的咄咄逼人,没有一点怯色。 “谁说一定要戴在手上带过来?”卓琳琅挑眉笑道,“本宫没有那么多闲工夫。” 她的目的并不是要揪出婉君的错处。而是要给宁君婕一个台阶下。 谁都知道太后提起跳舞,是关乎到亚献的人选,而这事又关乎到未来的皇后。虽然太后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无声胜有声,她的行动已经表明了态度。 宁君婕感激得看了卓琳琅一眼,刚想从季慕宸怀里站起来,就感觉左脚一阵钻心的疼,看来是真的扭到了。 季慕宸感觉到了她一阵颤抖。赶紧低头去询问,“怎么样了?” “好像扭了。”宁君婕叹了口气,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把脚扭伤了也是热闹。 “朕送你回去。”季慕宸叹了口气,俯身就要把她抱起来。 宁君婕挣扎了几下,“皇上,这不合规矩。” “朕就是规矩。”季慕宸说这话时猛然提高了分贝,特意看了太后一眼。后者气得脸色铁青,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她居然也没有说什么。 “还有,朕不希望你还没有入宫,就把宫中那一套学了去。”季慕宸打横抱起宁君婕,转过身子看了婉君一眼。 后者垂眸不语,没有反驳,却也没有认账的意思。 宁汀兰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季东林在旁边拿起杯子,趁着饮酒的功夫把杯子凑到唇边,轻声开口,“本王看到了。” 她的一颗心猛地提起来。被季东林看见了自己陷害宁君婕,难道还能有好果子吃?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季东林只是淡淡饮了一口酒,“没有下次”。 宁汀兰一脸震惊得看向他,“王爷您……” “想问本王为何护着你?”季东林侧眸看了她一眼,“你是本王的王妃,不护着你护着谁?” 宁汀兰受宠若惊得看着他,心里一暖。 季东林假意看不到的样子,他如此对待宁汀兰并非真心。而是有目的。 他早就知道了宁汀兰对自己的心思,若是能从她那里拿到宁德干过的不齿之事的证据,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而他只需要对宁汀兰好,就能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 季东林握着酒杯眯了眯眼,原先他对这种欺骗人感情的做法很是不齿,可是现如今,自己也做着这样的事情。 太后眼见着季慕宸带着宁君婕走了,场上有些尴尬。还留在这里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为了维持面子,她笑了两声,“各位不必拘束,尽兴而归。” 底下人看着太后开了口,也便赔笑着重新热闹起来。 太后侧头看了看婉君,“从今日起。你便住在宫里吧。” 婉君乖巧的点了点头。 太后突然压低了声音,“别忘了你答应哀家的事情,不要像你表姐一样。” 婉君攥紧了手掌心,“是。” 宁君婕被季慕宸一路抱着回了永安宫,进了寝殿他才把人放到榻上,头也不回得吩咐身后的常福,“传太医。” 宁君婕虽然想说不用这样麻烦,可是看着季慕宸那脸色,就知道自己说了也没有用。只能呆呆得任由他折腾。 “朕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护得你周全?”季慕宸叹了口气,看着宁君婕。 “啊?”宁君婕一脸茫然,这又扯到什么上去了? “直至今日。还有人敢在朕的面前对你下手。”季慕宸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无奈和疲惫,“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护你周全?” 宁君婕从未见过他如此,大概是上回中毒和这次的佛珠事件,全部都发生在季慕宸的眼皮子底下,让他有些后怕。 “皇上不宠着臣妾就好啦。”宁君婕耸肩笑了笑,“宫妃那么多,皇上只有一个,大家当然会嫉妒了,皇上不喜欢臣妾了,就不会有人想来害臣妾了。” 季慕宸挑眉看着她,终于忍不住摇头,无奈的笑出声,“你啊!” “这不就好了。皇上还是要多笑了一笑,不然老板着脸,怪不得清苑害怕您呢。”宁君婕瞥了撇嘴。 “至少要在祭天前把腿养好,你明白朕的意思吗?”季慕宸突然正色起来。 宁君婕脸一红,借着夜色掩盖过去,虽然后宫人人都在传季慕宸有意让她来担任这次的亚献。可是这还是他第一此主动提起这件事情。 “臣妾知道了。”宁君婕低眸浅笑。 婉君服侍太后睡下去后,悄悄得从寝殿退了出来,身上还穿着宫宴时的衣服,轻手轻脚得合上门后,她看着拱门处等着自己的人影,疾步走上前去,轻声开口道:“找到了吗?” “就在冷宫里。”那人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才轻轻开口。 “带我去。”婉君熟稔得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到那人手里。 那人掂了掂分量,喜笑颜开得收进怀里,“赶紧着点儿。” 婉君点点头,二人披着夜色,绕过层层侍卫来到了冷宫门前。 与别处不同,这里光是看着,就和这个富丽堂皇的皇宫格格不入。 “我在这儿看着,别待太久!”那人拢起袖子,四下探了探头,叮嘱道。 婉君点点头,轻轻推开了宫门,素净白皙的双手和锈迹斑斑的大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进去后便觉得背后阴森森的,照着那人指的方向,一路七拐八绕得来到一处宫室前。 她没想到里面居然还亮着灯光,这里是先皇后上吊的地方,她原本想来看一看,没想到里面居然有人影,难不成是见鬼了? 婉君往后退了退,脚下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就看见里面的人影站起身来,走到门前一把推开了门。 婉君抬眸去看,却惊呼出声,“宁妃?” 第一百五十八章 皮相 楚连翘看着婉君的脸,在黑夜的掩盖下,她的脸与婉仪七分相似,楚连翘眯了眯眼睛,嘲讽的笑了笑,“我当时谁,又是一个仿制品罢了。” 婉君这时也分辩出来这不是宁君婕,只是这张脸实在太像了。她往后退了两步,看着楚连翘一脸讽刺的笑意。气头上来,“你是谁?为何会在先皇后自尽的地方?” “先皇后?”楚连翘哼了两声,“还有人记得她是先皇后。真是稀奇。” “你是楚连翘?”婉君从她的语气里,分辨出来了这个人的身份,她在入宫前就熟背了近来宫中所有大事,对于楚连翘这浓墨重彩的一笔自然也是了解的。 “你是替身,所以看谁都像替身吗?”她缓过神来,看着楚连翘笑道。 “我和婉仪不一样。我不会向她一样那么愚蠢,喜欢自己不该喜欢的人。”婉君上前几步,站在宫室前,往里深深看了里面一眼,“我会成为最后的胜者,而你们不行,这就是原因。” 楚连翘看着这个与婉仪面容相似,但现实却截然不同的人,没有说什么,每一个来冷宫的人都会这么说,而最后结局如何,不用再多言。 宁君婕的脚扭得不轻,太医说要在榻上静养,她也就被季慕宸下令待在永安宫不能出去, 原本她回宫后,是想去寿康宫把景云接回来的,谁能想到上回寿宴上突然发生这种事情,宁君婕措不及防。连提起景云的机会都没有,这下又被季慕宸圈在了永安宫,更没有机会了。 宁君婕苦着一张脸,在院子里转悠。 “娘娘,您为何看上去心情不好?”蝶衣不懂宁君婕为何还苦着一张脸。季慕宸在众目睽睽下把她抱回了永安宫,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自己的态度是倾向宁君婕的,如此明显的偏爱,娘娘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本宫想把景云接回来。”宁君婕皱眉,“可是如今在这永安宫里。哪儿也去不了。” “待在这宫中,娘娘正好能静养,把脚上的伤养好。皇上这也是为了您好啊,若是祭天时娘娘脚不好了,是万万不能参加亚献的。”蝶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季慕宸洗了脑,一个劲儿的帮着他说话。 宁君婕眯了眯眼睛,侧过脸来看着她,“到底谁是你的主子?” 蝶衣愣了愣,“娘娘说什么呢。奴婢对您忠心耿耿!” “既然忠心耿耿,就帮本宫想想怎么把景云接回来!”宁君婕看着蝶衣,故作严肃。 “可是……” “没有可是!”宁君婕打断她,现在婉君就住在太后宫里,若是让她和景云相处,还不知道这个人要教些什么给景云呢。 宁君婕突然灵光一现。她虽然不能出去,但是有办法让景云过来也是好的,正想着,就看见卓琳琅从门外走了进来。 两人见了平礼,宁君婕想起季思宏正在卓琳琅宫里养着,便开口道:“姐姐,我今晚想在宫中设宴,让几个孩子聚一聚,你意下如何?” “也好。”卓琳琅倒是一点儿不介意。“只是惠贵人那里你如何说得动?” “惠贵人把季麟扬护的紧紧儿的,可不是轻易能让你接走的。”她熟门熟路的坐下,招呼蝶衣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就让惠贵人一起来。”宁君婕对这个倒是无所谓。让孩子们聚一聚不过是个幌子,她主要还是要想把方法把景云接过来。 “行了,我看你在这儿闷着也是闷着。咱们不如去惠贵人宫里走走。”卓琳琅看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在宫里闷的,于是开口提议道。 果然话音未落,宁君婕便喜笑颜开,“这可是姐姐邀约的,不是我自己跑出去的。” 卓琳琅看这正合她意的模样,无奈得笑了笑,两人收拾了一番便往惠贵人宫里去了。 不出二人所料,惠贵人果然是不肯放人,一脸戒备得看着两人。 “二位娘娘为何突然要宴请麟扬?”惠贵人眼神在两人眼上扫了个来回,不信任都写在脸上了。 “不过是吃个便饭罢了。”卓琳琅低眸,正看见藏在帷幔后面偷偷打量众人的季麟扬。“你若是不放心,大可以跟着。” 宁君婕只是一心想让景云回永安宫,却不知道这事儿落在旁人眼里就全然不是这么简单了。 惠贵人想着,祭天在即,她这是要消除威胁,最大的威胁不就是自己生了个皇子吗。 “不了。麟扬不爱热闹。”惠贵人想了想,还是一口回绝。 卓琳琅正好招手让季麟扬过来,蹲下身子与他平视,“二皇子喜欢和思宏还有景云一起玩么?” 季麟扬原本想回头看看自己母妃的脸色再回答,卓琳琅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大孩子了,有些事情要自己决定。” 季麟扬想了想,点了点头。 惠贵人生气,却又不能说什么。 “那就这么说定了。”卓琳琅站起身子笑吟吟得开口道,“这是皇子的意思,你的身份和皇子相比孰轻孰重,相信你心中是有数的。本宫与宁妃今晚在永安宫等着。” 惠贵人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只能欠了欠身子应下。 宁君婕笑了笑,和卓琳琅往永寿宫去。 “太后可没惠贵人这么好说话了。”卓琳琅微微叹息一声看着宁君婕,“你与景云那孩子也是有缘。” 宁君婕听这话,知道她已经猜出来自己要做什么了,却还是帮着自己。宁君婕微微叹息一声,“多谢。” “谢什么。”卓琳琅抬眸,突然弯了弯唇角,“看来你该谢的人已经来了。” 宁君婕茫然得抬眸,永寿宫的宫门外候着一排人,为首的便是常福。 看来是季慕宸在里面了,不知他看见自己偷跑出来要说些什么了。 “不过在感谢前,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解释偷跑出来的事情吧。”卓琳琅轻声笑道。 宁君婕一个头两个大,偏生在这里遇见季慕宸,躲也躲不开。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位分之争 常福抬眸间就看见宁君婕和卓琳琅朝着这边走过来,赶紧迎上来,“二位娘娘金安,皇上在里面呢。” “怎么,皇上吩咐了不让人进去?”卓琳琅看着他这副要阻拦的架势,呛口道。 “也不是,只是……”常福偷偷抬眼瞟了两人一眼,“也没什么,二位娘娘请。” 宁君婕一脸疑惑地走进去。还没到殿门前,就听见了里面季慕宸和太后的声音。 “皇上别忘了当年先帝说的话!”太后一看季慕宸这个态度,气得把先帝拿出来压他。 “先帝是先帝。朕是朕,先帝说过的朕可没有说过!”季慕宸的态度丝毫不退让。 听着这架势,宁君婕算是知道常福为何不让她们进来了,偷听墙角也不是什么好事,正想拉着卓琳琅先出去,就听见后一句。顿住了脚。 “你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太后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了当的否认,抬起手指着季慕宸直接骂了句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究竟是谁要违反先帝遗旨,您心里难道不比朕清楚么?”季慕宸冷笑两声,“更何况,皇后为何被废黜,您心里也有数,何必在这里跟朕拿先帝说事!” “你……”太后无言以对,整张脸气得通红。 季慕宸接着不紧不慢得开口道:“至于这个人,朕许诺嫔位已是宽厚至极,若是太后不满意,朕便将她赐给景献王做侧妃倒也是不错的。” 太后一听他提起季东林,立马乱了阵脚,“哀家何曾说过不满意?” 季慕宸满意的笑了笑。 此时的宁君婕心情复杂,正在出神,背后却突然幽幽地响起一个声音,“二位娘娘,偷听墙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呢。” 宁君婕吓了一跳,回眸看见婉君正眉眼含笑得看着自己。 “你不也在听着?”她站直了身子。“失望么,只是一个嫔位,看来再次见面,也没有机会让本宫给你请安呢。” 婉君不在意的笑了笑,“娘娘对位分如此在意,民女自然不好跟您争。不过娘娘,时候还早,现在就武断的做出结论,是否有些为之过早啊!” 宁君婕还没开口。里面的季慕宸扬声问了句,“何人在门外?” 宁君婕背后一僵,卓琳琅却先她一步走了进去。 季慕宸冷眼看着门外的两个人影,前脚走出来的是卓琳琅,后面那个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果然,宁君婕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臣妾给皇上请安。” 季慕宸眯了眯眼,“朕不记得说过准你出宫。” “臣妾想让几个孩子聚一聚,所以就跟着华妃娘娘出来请皇子和世子了。”宁君婕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低眸眼神闪躲的回道。 季慕宸挑了挑眉,并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下不来台。 “世子没空。”太后直接拒绝道。好不容易才从永安宫接回来的孙子,这宁君婕一回来就又想接走,哪儿有那么容易。 “有没有不是太后娘娘说了算的。”卓琳琅故伎重施,冲着永寿宫的宫人,“去。把世子带出来。” 永寿宫的人没得太后的命令都不敢动。 季慕宸一看宁君婕那神色,就知道是她的主意,无奈的叹了口气,“去把世子带出来。” 皇上都开口了,这些人哪里还敢不听,只能对太后怒目而视的眼神故意装作看不到的样子,将景云带了出来。 景云一看见宁君婕就扑了过来,宁君婕喜笑颜开得牵起他的手,“景云今晚想去永安宫玩吗?” “想!”景云想都没想。开心得答道。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季慕宸挑眉看看太后,后者看了看众人。既然已经是大势所趋。她只能无奈的退了一步,“去可以,但要让婉君带着孩子去。” 宁君婕冷笑两声。太后明知今晚季慕宸也在,便是给两人创造更多的相处机会。 她像是没看出来太后的心思似的爽快得点了点头,抚了抚景云的发顶,起身跟着季慕宸后面离开。 卓琳琅一出永寿宫,便说宫里有事没了踪影,就剩季慕宸和宁君婕一同回永安宫。 宁君婕一路上没说话,季慕宸的脸色也不好看,果然回了永安宫,他便冷着脸进殿让宁君婕关上门。 “朕的话你当耳旁风了?”季慕宸看着她就来气,什么时候她能乖乖的听一次他的安排,他就满意了。 “臣妾的脚已经好了,原本就没多大事儿。不信皇上看,走路已无大碍了。”宁君婕说着还转了两圈儿,看的季慕宸哭笑不得。 “你以为朕是真的让你养伤?朕给你留个清净之地你还不愿意了?”季慕宸皱眉,他不相信宁君婕看不出来他的用意。 宁君婕微微叹了口气,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个事情的。 祭天在即,季慕宸让她留在永安宫里。是不想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来给她找各种各样的麻烦。 可是宁君婕既然决定了要去争那个位子,就不能一直在季慕宸的庇护下,她得自己站出来面对很多事情。 这次特意跟着卓琳琅去了惠贵人宫里,又去了永寿宫,就是表明了要自己站出来面对这些个阴谋诡计,她不是躲在季慕宸身后的金丝雀。 “皇上的意思臣妾自然明白。”宁君婕上前看着他的眼睛,“可是这不是护臣妾周全的法子。您想护臣妾周全,可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臣妾总是要自己面对这些的。” 季慕宸看着她坚毅的双眼,宁君婕就是这样永远不会服软,也似乎永远不会去依赖什么人的样子,这让他既欣赏,又有一股无力感。这样的宁君婕,似乎谁的保护都不需要,包括他。 他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宁君婕的手,似乎除了这个他也做不了什么。 “朕都随你,还有一事,今日婉君的事你也听见了,朕想在封婉君嫔位时,晋升你为贵妃。”季慕宸的语气十分严肃认真。 宁君婕吓得手抖了抖,“这怎么能行!” 第一百六十章 故伎重演 宁君婕这个反应和季慕宸想象中的差不多,他摆摆手,“这不是位分高低的问题,朕只是希望你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臣妾现在就能很好的保护自己了。”宁君婕感觉他现在太过患得患失,“等到臣妾觉得需要皇上这么做了,您再考虑好吗,更何况在这种时候成为众矢之的,我也不觉得是好事。” 季慕宸看了她一眼,慢慢笑了笑。“朕允了。” 宁君婕松了口气,从先帝往前再数几代,都没有册封过贵妃。她宁君婕何德何能可以担这个名号,只会被推到风口浪尖成为众人的攻击对象,所谓的枪打出头鸟就是这个道理。 “臣妾能保护好自己,所以皇上只需要担心您的问题,不用处处顾忌臣妾。”宁君婕担忧得开口,再这样下去。别说是红颜祸水了,她迟早要成为季慕宸的累赘。 “怎么,不愿意?”季慕宸挑眉笑道。 傍晚时候,婉君先带着景云过来了。 景云进了永安宫便撒开了婉君的手,直直扑进了宁君婕怀里。 宁君婕让蝶衣去把景云爱吃的点心拿过来,景云扯着她的衣袖悄悄问道:“我今晚能留下吗?” “以后就住在这里都没问题。”宁君婕蹲下身子看着景云的眼睛,轻声开口,像是两人约定的小秘密一般。 趁着二人说话的功夫,婉君走到季慕宸身边,“今天的事,给皇上添麻烦了。” 季慕宸原本负手笑看着宁君婕和景云,听见婉君过来特意说这么一句,淡淡笑了笑,“这有何为难,朕不过是给一个嫔位而已。宫中嫔位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何来为难之说。” 婉君听他这话里带刺的架势,就知道是为了宁君婕。不由得在心中笑了笑,看来他的软肋就是这个宁妃,事及宁君婕,连季慕宸也无法做到沉着冷静,婉君默默在心中记下。 这时,惠贵人牵着季麟扬进来了,卓琳琅没多久也带着季思宏进来了。 卓琳琅和宁君婕自然是凑到一起说着话,冷落了婉君,反倒是惠贵人兴致挺高的凑上前去。与婉君聊的热络。 卓琳琅示意宁君婕看过去,“这个惠贵人,永远跟不对主子,看看之前的事情就知道了,如今还往太后和这个婉君身上贴,真是没个眼力劲儿。” 宁君婕笑了笑。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看着三个小孩子在庭院中玩闹,卓琳琅微微叹息了一句,“还是小孩子好。” “是啊。大人的纷争小孩子是不会知道的。”宁君婕幽幽看着三个孩子,突然招呼说,“累了吗,要不要吃点儿点心。” 小孩子自然是不会拒绝点心的,宁君婕示意蝶衣去把殿中桌案上的点心拿出来。 惠贵人原本与婉君不知道说着什么,看着宁君婕把孩子们招呼过去了。便也走了过去,看见蝶衣手上的东西,动作顿了顿。 那是一盒糖,松子糖,连盒子都没有换过。 “麟扬,你可不能吃糖啊,对牙齿不好。”惠贵人的声音有些发颤。 一大桌子的点心,她专程叮嘱了这个,反倒让人好奇。 季麟扬撇了撇嘴。宁君婕见状,笑着把他招呼了过来,伸手捻了一粒松子糖就要往他手里递。嘴里说着,“小孩子哪里有不喜欢吃甜食的,吃一两粒无所谓的。景云原先也只是一天吃一粒。” “不行!”惠贵人站起身,直接把宁君婕手里的糖拍掉了。 季慕宸皱了皱眉,众人一脸茫然得看向惠贵人,后者嗫嚅着收回手,“嫔妾……嫔妾只是……” “看来姐姐是怕本宫下毒了?”宁君婕笑了笑,重新捻起一粒糖给了景云。后者毫不犹豫得丢进了嘴里,欢天喜地的接着玩儿去了。 惠贵人目瞪口呆得看着两人。 宁君婕重新把糖盒放到季麟扬面前让他自己挑。 季麟扬拿起一个丢进嘴里,也去庭院中玩儿去了。 事到如今,宁君婕已经能确定,最开始在松子糖里放了八百力的就是惠贵人,只有放毒的人才知道糖有问题。当她要把糖给季麟扬时,惠贵人彻底慌了。 “姐姐放心。本宫宫里的东西都是干净的,不像某些人,连小孩子也不放过。”最后几个字宁君婕特意咬重了看着她。 惠贵人脸色白了白,没有接这个话。 宁君婕也只是自顾自得笑了笑,没有让她下不来台。 晚宴倒是进行的很顺利,有了饭前松子糖的前车之鉴。惠贵人之后都没有再说什么,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护着季麟扬。 众人饭后又闲聊了几句,景云吵着说困,婉君站起身来,“不然,民女先带世子殿下回去了。” “慌什么,孩子困了又不是你困了,本宫还想拉着你说说话呢,怎么,不愿意?”季慕宸饭后便去乾清宫处理折子,留下四人和三个孩子,宁君婕说话也就没有那么柔和了。 “民女没有这个意思。”婉君只能再此坐下。。 卓琳琅和宁君婕一直说着些有的没的,到了门禁的时间,早已经月上三竿,惠贵人带着季麟扬告退,宁君婕没有阻拦。 “那民女也……”婉君看着惠贵人走了,便也起身。 宁君婕摆摆手,“本宫就不远送了。” “世子殿下……”景云是被蝶衣带下去的,可是看宁君婕现在根本没有要让景云回来的意思,婉君不由得开口提起。 “世子殿下已经睡熟了,难道你要现在吵醒他吗?”蝶衣咄咄逼人。 婉君现在还没有受封,在宫中没有任何身份,蝶衣作为永安宫的大宫女,这么跟她说话倒是不过分的。 “这……”婉君没想到宁君婕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抢,她看了看卓琳琅,这人明显是和宁君婕一伙儿的,婉君只能独自跪安。 看着婉君离去的背影,卓琳琅噗嗤笑了两声,“你还真是强盗行为。”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于婉君这样的,就要用强,再深的城府也抵不过一杯滚烫的白开水。”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木薯粉 卓琳琅虽然不得不服宁君婕这句话说得十分在理,但是太后如此看重景云,婉君把人带出来了却没带回去,她会有多么的震怒是可想而知的,卓琳琅不相信婉君会这么轻易就让景云留下来了。 她隐隐有些不安。 宁君婕虽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但是先把景云留下再说,也就没有多想。 而卓琳琅的不安在第二日就得到了证实。 第二日一大清早,宁君婕就被外面吵闹的声音搅得不得安宁,便让蝶衣出去看看。她回来说是有许多太医在往惠贵人宫里去。 “去做什么?”宁君婕猛地想到昨天卓琳琅说的话,“是不是二皇子出了什么问题?” “娘娘怎么知道?”蝶衣还没说出口却被宁君婕抢了先,一脸讶异。她不是一直待在殿里吗,如何能知道外面的事情。 “先去看看。”宁君婕先起身,不能让事情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恶化。惠贵人昨日带着季麟扬来了永安宫,回去后二皇子就身子不适,这锅肯定是要扣到她的头上的。 况且,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捣鬼。难道惠贵人为了嫁祸给她,竟然不惜给自己的儿子下药? 宁君婕压下心头的猜测,一切还要等自己眼见为实。 等她带着蝶衣赶到的时候,惠贵人的宫里几个太医正进进出出,宁君婕看着这一团糟的场面皱了皱眉头,走进殿里去。 惠贵人正在榻边坐着斥责着几个宫人,抬头看见宁君婕后,眼中的怒火更甚一层,站起身走过来,“娘娘这是要来做什么,难道嫌麟扬病的还不够重吗?” 宁君婕没有理会她,侧过头看了看她身后榻上的季麟扬,小脸儿煞白,嘴唇也发青,看上去应该是折腾了许久了。 宁君婕收回目光,打量着面前的惠贵人,她的妆容都乱了,眼眶也发红。 宁君婕默默得先把她的嫌疑排除了一半儿。看她这么个反应,应当不是自己下的手,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若真的是惠贵人自己下的手,也不会这么重。 这么想着,宁君婕也就知道是谁了。看来卓琳琅说得果然没错,婉君怎么可能就这么甘心把景云留在永安宫,原来还留了这么一手等着她呢。 “本宫劝姐姐冷静一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昨日三个孩子都在,偏偏就二皇子身子不适了?”宁君婕心下暗暗感慨。这个婉君来了没多久,竟然把宫中的恩怨摸得清清楚楚,惠贵人原本就对自己怀恨在心,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肯定第一反应是往自己身上想。 就这一点,宁君婕还真不得不服婉君的脑子。 “还不是因为你要报复!”反正也没有什么外人在,惠贵人也就口不择言起来。 “本宫要报复什么?”宁君婕听了这话,挑了挑眉。这人居然还好意思提起这事儿。 “报复上回……”惠贵人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自己也觉得话说岔了,没有继续下去。 “原来姐姐自己心里也知道,今日二皇子遭人陷害,你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想一想有今日。你当初也不会下那个手!” 惠贵人抬头看着宁君婕,后者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本宫昨日就说了,大人之间的恩怨不必牵扯到孩子身上,我更不会像你一样对一个孩子下手!” 惠贵人明显是不信的,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这时,太医从榻前起身过来,“娘娘。二皇子这是木薯粉中毒,不过好在用量不大,没有大碍。微臣开几副药即可。” 惠贵人听到这句松了一口气。 宁君婕还没开口说些什么,门外便传来常福的声音,只不过这次来的不止是季慕宸。还有太后。 太后看见宁君婕似乎是吃了一惊。太后原本是想趁着宁君婕不在,添油加醋一番让其不得不把景云送回永寿宫去,却没想到她就在这里。不过这也无妨,今天宁君婕是一定要把景云交出来的。 宁君婕冷眼看着太后带着婉君进来。 惠贵人先凑了过去,“太后娘娘,您要替嫔妾做主啊!嫔妾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可是二皇子只是个孩子啊,怎么能牵扯到一个孩子身上呢!” 要不是看到季麟扬那个样子,宁君婕真的要以为这三个人是商量好的了。 而且惠贵人的第一反应不是找季慕宸而是找太后,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季慕宸看了宁君婕一眼,无奈的皱眉,自从她入宫以来就不得消停。什么事情都找上门来。 太后就等着惠贵人的这句话,于是乎理所应当得站出来“主持正义”,冲着宁君婕开口道:“宁妃!你居然心肠如此歹毒,敢对皇子下手?” 宁君婕一脸茫然,是非都还没有定论,怎么听太后这意思。这件事就是她干的了? “太后娘娘,您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嫔妾做的吗,就这么出来谴责嫔妾了?” 太后冷笑了两声,“从你宫里回来就出了事儿,最大的嫌疑不是你还能是谁!如此心肠歹毒之人,怎么能抚养世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虐待哀家的孙儿呢!” 说完,她还故作哀切,做出一副痛心的模样。 看着太后终于把真实目的说了出来,宁君婕笑了两声,“嫔妾若是对世子不好,世子又为何会选择我呢。” 太后无言以对,她说的没错,而且就算是让景云现在再选一次,他还是会选宁君婕,这是太后很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此事臣妾恳请皇上明察,二皇子小小年纪,却要承受大人之间恩怨带来的后果,此等心肠的人,臣妾认为不能放过!”宁君婕半跪在季慕宸面前,字字恳切。 宁君婕联想到上次景云因为八百力上吐下泻的事情,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季慕宸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允诺。 “不用查了,惠贵人你要的证据,本宫手里就有。” 宫门外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宁君婕定睛看过去,卓琳琅身边带着一个御膳房的人和几个宫人走了进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假象 宁君婕看着卓琳琅走进来,稍稍安了心。 “皇上方才也听太医说了,二皇子这是木薯粉中毒,应该是木薯粉里掺了什么别的东西,所以只需要从这查起便好,臣妾方才去御膳房把管理这类东西的人带了过来,一问便知。” 季慕宸略加思索,点点头,虽然范围有些大。但效果是很好的。“这个月拿过木薯粉的人都有哪些,你说说看。”卓琳琅示意身边的御膳房宫人。 “月初的时候,宁妃娘娘宫里的人来拿过不少。”那人回忆道。直接开口就指证了宁君婕。 宁君婕愣了愣,看见太后的嘴角爬上满意的笑意。 “看来证据似乎已经在眼前了?”太后嘲讽的笑了笑。 宁君婕微微皱眉,回忆了一番。月初的时候,她刚好想做些荷叶糕,便让蝶衣去御膳房拿了不少木薯粉,这下说不清楚了。 宁君婕有些哭笑不得。但是既然卓琳琅能这么自信的把人带来,肯定是有证据的,她选择相信卓琳琅。 “太后娘娘您别着急啊,话还没说完呢。”卓琳琅勾唇,笑的意味深长,看了看旁边的人,“你接着说。” “然后就是七日前,太后娘娘宫里的人来拿了一些木薯粉,不过量不大。”那人抬起头,猛然和婉君对上眼,恍然大悟似的指着她,“就是这位姑娘来拿的。” 婉君愣了愣,太后脸上的笑容也僵硬在脸上。 “哀家只是让小厨房做点心用了些,宁妃宫里拿了更多,你怎么不去问她?”太后还没等那人说完,便冷笑了两声解释道。 “嫔妾可还什么都没说呢,太后娘娘怎么就急了。”卓琳琅掩口笑了两声,“太后娘娘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看表象,那您方才怎么就认定二皇子中毒,是宁妃所为呢?” 太后自觉着了卓琳琅的套儿,无言以对。 反倒是婉君笑了笑,把她的话接了下来,“太后娘娘只是一时气急,若是能找到下毒之人,自然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 卓琳琅挑了挑眉,虽然没有找到直接证据就是婉君所为。不过她心里已经基本认定了,如今这人还在如此淡定的跟她讲道理,卓琳琅真是不得不佩服她的心理素质。 “本宫话还没说完,你着急什么。”她斜眼瞟了婉君一眼,嗤笑两声。 宁君婕已经看出了卓琳琅的意思,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婉君下的手,可是至少能说明不是宁妃。 “本宫记得昨晚你也在吧,要偷偷把东西换了也没有什么难的,拿过木薯粉。昨晚又在永安宫的,可不止宁妃一个人,若是有什么嫌疑,你们俩是一模一样的。”卓琳琅目光灼灼的看着婉君,“还有,是谁本宫虽然不知道。但是你们二人都没有动机,所以我认为真凶另有其人,你觉得呢?” 婉君没有说话,卓琳琅把她和宁君婕绑在了一起,有罪无罪都是连在一起的,这个时候她只能选择沉默。 “谁说她没有!”惠贵人一看婉君不说话,有些急了,指着宁君婕,“她明明就有!” “有什么。你敢说出来吗?”宁君婕挑了挑眉,“这么一说,本宫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上回世子的食物中被发现有八百力,而那一个月,拿过八百力的只有你一人。你不觉得该解释一下么?”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有谁拿过八百力,只是看着卓琳琅的这个法子,宁君婕突然有了灵感,不如就这样诈一诈惠贵人,说不准她就露出马脚了。 惠贵人当时是让底下的人去拿的,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听她这么一说有些慌了,哆哆嗦嗦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太后一听惠贵人曾经对景云下手,立马变了脸色,也没有要帮着她的意思了。 季慕宸看着众人都沉默下来,慢慢开了口,“世子是朕让人送去永安宫的。太后若是有什么意见,大可以和朕理论,不必拐这么多弯,至于二皇子的事……” 他顿了顿,看了婉君一眼,“朕心里自然有定论。若是还有第二次,绝对不会轻饶。” 婉君抖了抖,垂眸不说话。 宁君婕看见她的手微微发抖,应当还是有些忌惮季慕宸的话的。 话说到这里了,这一段闹剧也就结束了,宁君婕有些疲惫松了口气,季慕宸定下的册封之日还有三天,如今也不是说取消就能取消的,众人也就权当做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婉君还未封位便牵扯上这件事情,宁君婕估摸着,她在季慕宸心里也是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丞相的后门在夜色中缓缓打开,一个黑衣人鬼魅般闪进了丞相府中,一路跟着管家进了宁德的书房。 宁德正点燃蜡烛,像是等待着什么,看见这个人进来,立马站起来让给管家出去,保证书房周围都没有人。 等到管家退了出去,来人揭下头上的斗篷,给宁德行礼,“下官参见丞相。” “不必说这些,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宁德有些急切的问道。清君侧的事情以程汉生当了替死鬼告终,但是他能感觉到,季慕宸对自己的不满已经越来越多了,他再这么拖下去就是自取灭亡。 “已经处理好了,不过就是……”来的人正是西北道副总管,此人是宁德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交代的事这人是办完了,只是说到这里有些迟疑。 “只是什么?”宁德急了,追问道。 “赈灾的银两克扣了一半下来后,有些地方的灾情没有得到抑制,底下人说,北边儿似乎有些村子闹了时疫。”那人面露难色,时疫搞不好会越传越广,这个罪责谁也担待不起。 没想到宁德听到这句话,反倒两眼放光的看着他,“严重不严重?” 那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丞相听到这个消息后居然还很开心。 “有些严重,已经开始往外传播了。”那人思索道。 “速度快么?”宁德的语气已经掩饰不住兴奋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册封 “半个月已经传播了几个村子。”那人虽然察觉到宁德的异常,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不用管了,就让它继续。”宁德摆摆手,转过身子,眼睛眯了眯,露出阴谋得逞的诡异光芒。 “可是丞相,这时疫是要命的,已经死了很多人了。”那人难以置信得看着他,似乎这些人的性命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本相欲成大事。死几个人又如何!” 宁德突然提高了分贝,把身后的人吓了一跳,只能点头迎合着。“是是,下官知道了。” “退下吧。”宁德背着身子也不看他,随意得摆了摆手,让这人退了下去。 任由时疫发展下去,消息早晚会传入京城,等到那时。季慕宸便会分心去对付时疫了,打压他的势头也会小一些。 更何况,在季慕宸的治世下出现这种事情,在民间,对皇帝的舆论定是不会少的。届时流言纷飞,季慕宸就算是皇上也压不住的。 宁德眯了眯眼睛,眼角含笑的把桌案上的蜡烛缓缓熄灭。黑夜中的一双眼眸,仿佛能折射出地狱的红光。 婉君的册封就在今日,季慕宸让钦天监挑了个好日子,大行册封,虽然只是一个嫔位,但如此册封大礼也是给足了钮祜禄氏面子,太后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反倒是卓琳琅,趁着册封这日来了永安宫。 宁君婕送了景云去学堂,正在庭院中看着书,江清苑坐在对面,摆弄着桌案上的茶具,二人就看见卓琳琅走了进来。 “嫔妾给华妃娘娘请安。”江清苑看见卓琳琅走近了。站起来问安。自从那次事情之后,她的规矩是一点儿也不敢错,生怕再被人揪出什么错处来,送到季慕宸那里去。 宁君婕也站起来和卓琳琅见了平礼。 卓琳琅是来找宁君婕的,看见她还坐在这里优哉游哉的,不由得好笑。 她坐下后看着宁君婕,手里拿着书册,面前烹着一壶茶,卓琳琅笑道:“古话说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世。你这是要隐于宫了?” 宁君婕没听到似的伸手探了探面前的茶水,表情无动于衷,感觉水煮得差不多了,把炉子移走,准备给卓琳琅倒一杯茶。 “你就一点儿不着急?”卓琳琅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极其讲究的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个婉君还未晋位就那么难缠,今后还得了?” “不过一个嫔位罢了。”宁君婕幽幽叹息一声,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针对婉君什么,今后二人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是不可能的。她从来没有忘记自己要针对的对象是宁汀兰。这些事情,是没有办法和卓琳琅说清楚的。 而宁君婕不知道的是,在后庭中,从来都没有洁身自好这一说,你不去找事,事情自然会来找你。 此时的她还想着能够在后庭中。用自己的方式生存,殊不知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靠近。 册封结束后,宁君婕听宫中传着说,皇上给婉君赐了个“仪”字做号,她听到后只是笑了笑,婉君与婉仪有几分相似,又都是太后挑选的皇后候选人,婉仪纵使是在冷宫中自尽,再不济也是有个皇后的名分。而婉君这回直接被季慕宸拒绝,只得了一个嫔位,还拿婉仪的名字做了封号。 真是不能再讽刺了。 从婉仪的事情后。季慕宸就一直对钮祜禄氏没什么好脸色,这次也是,讽刺的意思表现得不能更明显了。 婉君倒是一贯的波澜不惊地接受了。季慕宸对外说是钦天监拟定的封号,太后和钮祜禄氏也不能说什么。 这却让人察觉到了钦天监的用处。 钦天监是宫中观天象,占卜吉凶的一类官职,在宫中说话十分有分量,也正是因为钦天监涉及到这些东西,一句话就能关系到宫中贵人的命运。 钦天监的正首行完册封大典的占卜后,便回了自己府上,推开门便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儿,等到眼睛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才发现里面坐了人! 钦天监正首差点没吓得喊出声来,定睛一看,才发现里面坐着的正是当朝丞相宁德。 “丞……丞相大人?”正首稳下心神。颤着声音问道,“不知您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啊。” “明人不说暗话,本相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 他说到一事相求的时候,正首感觉到身后有人关上了门,然后听见刀刃出鞘的声音。刀刃折射的月光在宁德脸上一晃而过。把他的脸照得如鬼魅般诡异。 “丞相和下官哪里还用得上求字,有什么吩,咐下官定在所不辞!”正首已经清楚的知道了,今日自己若是不答应就会立马去见阎王爷。此时唯一的办法,就是对宁德言听计从,保住命最重要。 “此事也不难,对你来说只是说两句话的事情。”宁德对这个反应很满意,抚了抚手上的玉佩,示意身后的人把刀收起来。 正首听见兵器归鞘的声音,松了口气,看着宁德,“大人尽管吩咐。” “本相只是要你说两句话,不过现在不着急。”宁德将手上的锦囊递给他,“下次皇上再来找你时,便把这个给皇上即可。” “可是我如何得知,皇上何时会来找下官啊?”正首接过锦囊,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皇上再过不久就会来找你,你把锦囊给皇上,告诉他这就是破解之计便可。”宁德一脸自信的笑了笑。 正首虽然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但还是接下了。 “还有,若是在皇上找你之前,你打开来锦囊,或是走漏了什么风声,不用本相来告诉你下场吧。” 正首哆哆嗦嗦得点点头,想到方才寒光一闪而过的情景,背后发凉。 宁德满意的转头走了出去,身后的人忍不住问道,“丞相如何知道皇上会去钦天监。” “瘟疫横行,自然是要求问钦天监的。”宁德笑了笑,仿佛那为瘟疫而死的人都只是蝼蚁,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愧疚。 “那个锦囊……自然是从皇上的软肋下手。”宁德勾唇,笑的诡异决绝,“好让他被流言压垮。” 第一百六十四章 北狄来客 西北的瘟疫渐渐蔓延开来,从偏远村子中蔓延到城镇,许多人开始意识到这是时疫,纷纷到衙门讨说法,希望朝廷能救济感染时疫的村子,然而上头的人一口咬定只是寻常的风寒,将聚在衙门前的人全部收押了起来。 “总督大人,这……”县令看着坐在上首的人,后者正慢悠悠得端了一盏茶。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才慢悠悠得往嘴里送了一口。 那县令见他这个态度,不由得暗暗抹了把汗。字斟句酌得开口道:“大人,这怕真的是时疫吧。” “本官说不是就不是。”他上头有宁德撑腰,说话自然也是硬气得很,“你有什么意见?” “可是,这……”那县令进退两难,这西北道的总督今天突然来自己这里。不由分说得把闹事的人抓起来,对外宣称不过是普通风寒,可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传播的这么快,又死了不少人,明显就是时疫。 县令偷偷看了他一眼,听说就是因为有人克扣赈灾用的银两才导致了时疫,这位大人该不会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吧,若是这样,岂不是会牵连到他头上了?! 他这么一想,觉得不能趟这摊浑水,等这人走后赶紧上报上去。 总督却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幽幽笑了两声,“你一个月饷银是多少担?” “百担,大人问这个做什么。”县令陪笑道。 “百担?”总督转了转手里的杯子,“这杯子是个古物,看这个质地,就能花去你半年的俸禄。这里面是上好的雪顶茶,一个茶饼就要你一年的俸禄,更不用我一一细数你这屋子里的东西了。你上任不过两年,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县令不说话了,他确实从其他方面搜刮了不少油水,不干净的银子也有不少,这要是查起来,怕是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了。 “你的事本官可以当做不知道,只是本官说的事……”总督适时的稍作停顿。给他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县令赶紧拱手道:“下官定然为大人办妥,此事绝不叫人泄露出去半个字!” 总督满意得笑了笑,慢慢呷了一口茶。 季慕宸早朝后,便看见礼部派了人在乾清宫外面候着,他有些疑惑,有什么东西不能在朝堂上说,还非要在朝后单独面见。 那礼部的人已经看见了季慕宸,快步走过来,“微臣给皇上请安。” “何事?”季慕宸站定。看着他问道。 “北狄送来拜帖。”那人恭敬得呈上一封信。 季慕宸听见北狄两个字,皱了皱眉头,伸手把信拿过来,边看边进了乾清宫。 信里的内容和他猜的相差无几,先是把季慕宸狠狠得吹捧了一番,然后提出不久后要来中原拜访的意思。 季慕宸默默收起信。这个拓跋毅,距离上次在江北围场见面还没过去多久,这就有提出要来中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礼部的那人看皇上的神色不对,试探着开口问道:“眼下正在筹备祭天大典,不如先回绝了这位可汗,皇上意下如何?” “不可。”季慕宸摇摇头,拓跋毅已经把中原人的人情世故抹得门儿清,更何况。邻国君主放低姿态,递帖亲自拜访,若是回绝了便落下了话头。后患无穷。 “祭天的事情先缓一缓,好好儿准备迎接这个北狄可汗。”季慕宸放下帖子,拿起一本奏折。慢慢吩咐道。 礼部的人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季慕宸出了一会儿神之后,低头去看手上的折子,这一看,竟然看出来端倪来。 西北前月虫灾泛滥,朝廷拨了银子赈灾,如今一月过去,西北的折子里只提过一句银两已到位便没了下文,既没有说赈灾效果好,也没有继续汇报灾情。 季慕宸指腹摩曳着折子,心头有些起疑,便让常福去将陆凌焕找来。 …… 季东林从府外疾步走进书房。 宁汀兰原本在庭院中绣着什么东西,看见季东林。想站起身来唤两声,但是他的步子太快,宁汀兰刚张了张嘴,他的身影便一掠而过,消失在了回廊尽头。 她有些好奇得跟上去,便看见季东林径直进了书房关上门。宁汀兰知道他的底线,所以从来都是止步于书房门前。 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去时,身后突然又有了动静儿。 宁汀兰回头看去,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快速走向季东林的书房,这人的装扮实在太过奇怪,她不由得停下来观察。 那人打开书房的大门时,黑色的斗篷飞扬起来一角,宁汀兰定睛看时,觉得这匆匆一瞥的侧脸有些眼熟。 她没有多做停留,转身离开,心里却疑惑着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想起那天在丞相府遇见的家仆,管家说是新买来的。 宁汀兰浑身一震,心绪不宁的把手里的针拿起又放下,不停地往后看。 不会的,一定是看错了。她安慰自己,季东林怎么会和丞相府的家仆有联系呢,宁汀兰根本不敢细想。 身边的侍女看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得出声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宁汀兰回过神来,“没什么……” “王妃不是说等王爷回来后要去送点心么?”那侍女提醒道。 宁汀兰眼睛一亮,“对了,是我忘了,点心在哪儿呢,我这就拿过去。” 她正愁着找不到进书房的理由,侍女这么一提醒,宁汀兰立马站起身把侍女递过来的点心接过来,往书房去。 福生进了书房后,看见季东林正在桌案后等着自己。 “王爷。”他跪地请安。 “起来吧,有什么事非要面见本王?”季东林就是看到了福生的密信,担心他和宁汀兰撞见才匆匆回来,福生突然说要面见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宁德今日见了西北道总督,不过底下人看得十分紧,奴才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福生回忆道,“前日又去了钦天监正首的府上,也是不知道说了什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谎言 “钦天监正首?”季东林作为王爷,自然知道钦天监说话的分量,钦天监负责观天象,说出的话就是天的旨意,就算是季慕宸也很难反驳,莫非钦天监的正首是宁德的人? “两人是相约好见面的?”他转念一想,想到这个问题。若是二人私下勾结,怎么会在自己的府上交接呢。 “应该不是,宁德就是宫中册封那日夜晚。自己去了正首的府中等着他,还带了两个暗卫,正首应当是不知道的。不过说了什么,当时实在是看的太紧,没办法打探到。” “好了,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季东林在脑子里把福生说的事情过了一遍,摆手道。 “是。”福生欠身。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着季东林,语气有些迟疑“还有……小的方才进来时,似乎被王妃看见了,不知道王妃看出来了没有。” 季东林闻言抬头愣了愣,旋即恢复如常,“知道了,你下去吧。” 福生打开门走了出去,从后廊的角落里一跃而出。 季东林看着合上的门若有所思,从桌案里抽出一盒子暗红色的香料,往桌案上的香鼎中倒了一些。 福生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门外就有人扣门。 季东林听这个动静就知道是谁,扬声说了句进来,自己则慢慢放满了呼吸的频率。 宁汀兰走进书房,便觉得空气中有一股不同于往日的香气,让人脚下有些乏力,绵软得像踩在棉花上似的。 “王爷,这是妾身做的点心。”她走过去。发现越走近香气越浓,还没来得及分辨是哪里来的味道,她的手就被季东林握住。 “辛苦了。”他柔声说道。 宁汀兰被他这一握,低眸看见季东林温柔的眼眸,深吸了几口气,鼻子虽然已经适应了这个味道,只是脑子越发昏沉。 她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开口问道:“王爷独自一人吗,妾身方才看见有客人来了。特意准备了两份点心呢。” “本王一直都是一个人,你看这屋中,哪里像是来过客人的样子。”季东林缓缓开口。 宁汀兰感觉眼前有些发黑,他的声音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你是太累了,都出现幻觉了,好好儿休息吧。”季东林起身揽住她的身子。 “好。”宁汀兰说完这句便没了意识。 季东林看着她闭上了眼睛,把人抱起来送到了卧房,自己回到书房中,把香鼎中的暗红色香料倒了出去。 等到宁汀兰几个时辰后醒来。对之前的一切都已经没有了印象。 …… 宁君婕自从那次木薯粉的事情后,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婉君,这几日听说北狄的可汗要来中原拜访,季慕宸准备在宫中设宴。这意味着这些久居深宫的妇人们,又有一个在大臣们面前露脸的机会了,嫔妃们皆在暗暗准备着。唯有宁君婕内心十分抗拒。 上回在江北围场,她是见识过这个北狄的新可汗的,性格刁钻古怪,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别再见到这个可汗了。 宁君婕正出着神,便看见门外进来了两个宫人,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 等两人走到她面前时,她才看清楚是拿了一件衣服。 “奴才给宁妃娘娘请安,这是皇上为您准备的宫宴上的衣服。皇上吩咐了,宫宴上请娘娘务必穿上。”那两人跪下,将放衣服的阁子交给了蝶衣。其中一人说着。 宁君婕皱了皱眉,伸手去拿件宫装,放在手里仔细端详一番。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季慕宸从来不会要求她宫宴必须换上哪件衣服,这也是第一次特意给宁君婕送衣服来,她还以为这衣服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仔细看看,也就是很普通的衣服。难道是因为拓跋毅要来,季慕宸格外重视? “若是娘娘没有什么别的事,奴才们就先告退了,您记得到时换上这衣服。”那两人见宁君婕正仔细得看着衣服,便开口说道。 “皇上就给本宫这里送了衣服?”宁君婕想着,季慕宸若是因为太过在意拓跋毅的到来,肯定就不止是要求她一个人换衣服了。便随口问了一句。 “啊……是的。”那两人却因为她这一问有些迟疑,对视一眼回答道。 宁君婕皱眉,这又是为什么,低眸就看见那两人正悄摸地对视,她立马警觉起来,看着手里的衣服。墨绿色的料子倒是上好的,上面的绣纹也是精致得很。 她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上回说过北狄以绿为尊,这种墨绿只有北狄的可汗正妃或太后能穿,季慕宸怎么可能让她穿着这个颜色去见拓跋毅! 宁君婕不动声色得抚了抚衣服,“代本宫多谢皇上,皇上那里的六安茶喝完了吗,替本宫把这些拿过去。” “是。”那两人原本以为宁君婕起疑了,但听这语气应该是没有了,接过蝶衣递过来的茶叶便起身告退走了出去。 宁君婕给蝶衣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得跟了上去。 宁君婕冷笑了两声,这是谁要让她公然出丑,季慕宸根本就不喝六安茶,她就说,她去过乾清宫那么多次,从来没见过这两个人,这根本就不是季慕宸的人! 蝶衣跟在那两人身后,那两人似乎也是有所察觉,加快了脚步,她一路跟着,却真的跟到了乾清宫,这两人竟然径直进去了! 那两人进了乾清宫后,感觉到身后的视线消失了,不由得松了口气,心想着,还是自家娘娘计划周全,让他们二人从永安宫出来后先去乾清宫,这样一来,即使宁君婕起疑派人跟着,也会跟到乾清宫。 这两人感觉到身后的人走了,便走到乾清宫的正殿,常福迎上来,“什么人?” “储秀宫宫人,仪嫔娘娘让奴才来给皇上送点心。” 那两人拿出先前藏着的食盒,一副直接从储秀宫过来送东西的模样。 “进去吧。”常福侧了侧身子,让开了路。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两人从乾清宫出来后左右看过,确定没有人再跟着以后,才放心得回了储秀宫。 婉君正在庭院中侍弄着及盆花,见两人回来后开口问,“如何了?” 那两人自以为完成了任务,满脸讨好的笑意,“衣服送过去了,一切都按照娘娘的意思安排好了。” “宁妃起疑没有?”婉君知道宁君婕不是傻子,两个完全陌生的人过去。说是季慕宸送的衣服,她出入乾清宫那么频繁,对乾清宫的人应该多少有个脸熟。突然来两个完全没见过的人,起疑也是很正常的。 “宁妃派了人跟着奴才们,不过我们从永安宫出去后,便按照您的吩咐直接去了乾清宫,身后那人也就没再跟着了。”那两人回道。 婉君点点头,赏了两人些银两。那两人千恩万谢得退下去了,她舀起一瓢水,慢慢倒进面前的花里。 她就知道宁君婕不见黄河心不死,这下眼看着两个人进了乾清宫,该是打消疑虑了,婉君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而婉君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储秀宫门前,有一个人影一直看着三人,直到那两人退了下去,那个身影才消失。 蝶衣一路小跑着回了永安宫。 宁君婕已经回到了内殿,想着景云快回来了,准备做些点心。 蝶衣走到她身后,“娘娘,奴婢回来了。” “怎么样了?”宁君婕倒是一点儿不着急,低着头揉面,淡淡开口问。 “奴婢跟着那两个人,他们从永安宫离去后径直回了乾清宫。”蝶衣开口说道。 “哦?”宁君婕挑了挑眉,依旧低着头。往盆中倒了些水。 “但二人很快就出来了,然后一路回了储秀宫,奴婢在外面听到仪嫔和他们说,为了让娘娘打消顾虑,故意这么走的。”蝶衣想了想,“这两个人就是仪嫔的人。” 宁君婕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从那两人露出马脚开始,她就知道这手段不是惠贵人的,就是仪嫔的。虽然现在季慕宸偏向于她,让宫中许多妃嫔心中都有些不快,但真正敢下这种手的,还真的只有此二人。 宁君婕摆了摆手,让她先下去。 蝶衣看着她一脸专注得揉着面,有些不快,“娘娘难道就这么放过了?” 自家娘娘近来频遭设计,可她偏偏就是没有要反击回去的意思,连自己都不禁跟着着急。虽然说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可是她也丝毫没有要做反击的意思。 “自然不是。”宁君婕看着面揉得差不多了,拿起一边的方巾擦了擦手,“再一再二不再三,仪嫔这是觉得本宫是个软柿子吗?她不是喜欢看人在公共场合闹笑话吗。本宫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改一改这坏毛病。” 宫宴那日,宁君婕挑了个桃粉色的宫装,特意晚到场一些。 等她姗姗来迟时,拓跋毅都已经落了座。 许久不见,拓跋毅似乎没怎么变,还是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给人一种胸无大志的纨绔子弟的错觉,但是宁君婕知道。他这只不过是扮猪吃老虎罢了,拓跋毅的野心,远远比众人看到的要多。 婉君原本在与身边的惠贵人说笑。背对着宫门。 惠贵人看见宁君婕进来,似乎提醒了她一句。 婉君一听是宁君婕来了,带着看笑话的笑容回眸看去。却在看见她一身桃粉色的宫装后,笑容僵硬在脸上。 宁君婕已经清楚得看到了她脸上表情的变化,心里冷笑了两声,面上却故作镇定,走到季慕宸身边落座。 季慕宸自然是没注意到这边的两个人的,他扭头与拓跋毅说着客套话,但是从宁君婕出现开始,拓跋毅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 “宁妃娘娘穿粉色甚是恰当。”拓跋毅弯了弯唇角,仿佛季慕宸不存在似的。 “可汗是否还未娶亲?”宁君婕赶在季慕宸发火前开口道。 “怎么?”拓跋毅挑眉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就是在说:你是不是要自荐一下。 “一眼就能看出来,轻浮得很。”宁君婕轻轻嗤笑一声,端起面前的茶往嘴里呷了一口。放下杯盏,故作惊讶,“啊,本宫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有些不中听,望可汗不要怪罪。” 这些话不能从季慕宸一个君王的嘴里说出来。就只能由她来说。 拓跋毅愣了愣,毫不在意的勾唇笑道:“本汗就是欣赏你说话不中听。” 宁君婕没再接这话,感觉到底下有一道目光一直看着自己,她垂眸去看,对上婉君难以置信的眼神。 她冲着婉君挑了挑眉梢,一脸的嘲讽的笑意,端起自己的茶朝她敬了敬,心情甚好的又喝了一口。 直至宫宴过半,婉君还在对计划失败的事情耿耿于怀。 宁君婕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给季慕宸身后的一个宫人使了个眼色让她过来,递给她一杯酒。 “去把这个给仪嫔,就说皇上让她敬可汗一杯酒。”宁君婕悄声说道。 那人虽然跟着季慕宸,但是人都能看出,如今后宫中究竟是做主,便也没有多问,将酒端了过去。 宁君婕看着那人走过去,估摸着时间差不过了,轻轻唤了季慕宸一声,他侧头过来,宁君婕没话找话得来了句,“皇上看仪嫔身上那件蜀绣好看么?” 季慕宸抬头看了看婉君身上淡紫色的宫装,上面绣的芍药传神得很。 他只当是宁君婕喜欢,便点头笑了笑,“你若是喜欢,朕让人给你也做一件。” “臣妾不过是瞧着好看罢了,那颜色臣妾不喜欢。”宁君婕看着婉君方才的反应,笑了笑,季慕宸听了又重新扭过头去。 婉君拿到酒后第一个反应,是宁君婕要陷害自己,抬头往上看去,正好和季慕宸对视上了。 季慕宸朝她笑着点了点头,婉君也就顾虑全消,理了理身上的衣袍,站起身来端着酒。 “本宫敬可汗一杯,可汗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锱铢必较 季慕宸听到底下有敬酒的声音,皱了皱眉头看过去,就看见婉君端着杯子笑吟吟得看着拓跋毅。 季慕宸微不可闻得叹了口气,宁君婕看婉君上了套儿,心里暗暗笑了两声,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 “你这酒,本汗怕是不好接吧。”拓跋毅斜靠在椅子上挑了挑眉,斜眼看了看季慕宸又把目光移回到婉君身上。 婉君握着杯子的手顿住,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求助得看向季慕宸,却发现后者的眼睛里满是冷漠,连眉头都是蹙着的。 婉君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下意识看了宁君婕一眼,后者正低眸饮酒,一点儿没有要看自己的意思。 拓跋毅看着这几个人神色各异不由得笑了笑,一点儿也不介意让情况更乱一点,于是接着开口道:“你们这皇帝陛下与本汗喝完酒,若是要敬酒也该是宫中位分最高的人来。本汗瞧着你恐怕是不太像呢。” 婉君虽说是太后训练出来的皇后人选,对礼仪这方面了解的很清楚,但毕竟是第一次同外邦的君主接触,这些细小的规矩到底不如宁君婕清楚。 “我看那位倒是有可能。”拓跋毅瞟了宁君婕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道,顺便调侃了宁君婕。 “行了,你先坐下吧。”季慕宸朝婉君摆摆手。 婉君咬了咬唇,一言不发得坐了下去,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是臣妾失礼了。”婉君坐下后被身边的宫人提醒这才补了这么一句。 季慕宸只淡淡点点头,看得出来还是十分介意的样子。 “看来皇上陛下后宫中还是挺良莠不齐的。”拓跋毅咂了咂嘴。 “中原万顷土地,人也是各不相同的,自然不能与草原相比。”季慕宸看似谦虚的话里却充满了对北狄领土狭小的嘲讽。 拓跋毅自然也听出来这个意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宴会结束后,季慕宸与拓跋毅离席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婉君看宁君婕慢悠悠的起身便堵了上去,两眼带着谴责的意味看着宁君婕:“娘娘看嫔妾当众出丑心里可还高兴?嫔妾一人出丑也就罢了,这下丢的可是皇上的脸面!” “仪嫔,你以为自己多大脸呢。还能把皇上的脸面丢了?”宁君婕听到婉君把事情往大了说就来气,说话也不客气起来,她若是一直不发怒婉君还真当她是软柿子了? 宁君婕知道婉君嘴上不说什么,可是心里对这个封号还是芥蒂得很,故而故意开口这么叫。 果然,婉君的脸更黑了几分。 婉君有些语塞,她原本是想把这个大帽子扣到宁君婕头上,没想到一开口便叫宁君婕看了出来,顿了顿继续开口道:“娘娘这是承认喜欢看嫔妾出丑了?” 宁君婕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不过也并不怕婉君什么,便重新坐了下去一副不怕耗时间听她慢慢儿说的模样:“本宫可从来没这么说过,不过这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本宫也不反驳什么了。” “娘娘何苦为难嫔妾,嫔妾不过一个嫔位,值得娘娘费这样的心思?”婉君立马摆出一副可怜受气的模样。 宁君婕是坐着的她是站着的,明明是宁君婕要仰视着看她,可是婉君看着宁君婕的眼神,却生出一股自己矮她一等的感觉来。 “仪嫔这是说什么呢。本宫怎么有些听不懂了?”宁君婕故作惊讶的挑了挑眉,一脸无措的模样。 “娘娘何必如此,那酒就是娘娘假冒皇上的旨意让嫔妾敬的,此时又没有外人,娘娘又何必做出这个样子来。”婉君直接开口说道,场面话也顾不上了。 “假冒皇上的旨意。本宫哪里有这样的心肠呢,还不是仪嫔你教的好呢。”宁君婕轻笑了两声,笑得婉君心头一凉。 是了,她早该猜到的,宁君婕今天没有穿那件墨绿色的裙子肯定就是知道了什么了,婉君自认为藏得滴水不漏却早已经被宁君婕知晓。 “怎么,仪嫔你是贵人多忘事了吗,需不需要本宫提醒你一下你给本宫准备了什么大礼呢。”宁君婕垂眸理了理裙摆,故作叹息道。“那衣服本宫瞧着还挺喜欢,不过今天是肯定不会穿了。” 婉君张了张嘴,还想着要辩驳什么。宁君婕就已经站起身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还有件事情本宫要提醒你一下,那宫人的嘴你撬不撬得开还未可知。可那衣服可还好好儿的在本宫那里呢,你可得想好了。” 婉君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凭着季慕宸对宁君婕的宠爱肯定是会信宁君婕的话的,就算宁君婕手里没有人证。 “还有啊,这一个外来的异族人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妹妹自己也要心里有数才好啊。”宁君婕“善意”得劝解道,一脸语重心长,话里每一个字都在透露出讽刺,“本宫向来不是什么宽宏大度之人,没本事去容忍眼里揉沙子,本宫就是喜欢锱铢必较。” 婉君侧过头瞅了宁君婕一眼,眼中满是愤怒又无可奈何。敷衍得欠了欠身子快步离去。 婉君身后的宫人瞧着自己主子吃了亏心中也是不快,毕竟在宫里主子得宠与否也关系着宫里宫人的地位。 婉君在前面气冲冲的走着,身后的宫人眼轱辘一转,小跑着冲上前凑过去:“娘娘,奴婢有一个提议。” 婉君愣了愣,停下来看着她。眯着眼睛一脸狐疑:“什么?” “皇上虽然宠爱宁妃,可是皇上最介怀的就是宫妃与他人不清不楚,这个人如果还是皇上的敌对的话......” 宫人的话点到为止,婉君却已经明白了。 方才席间那个拓跋毅调侃宁君婕时带着不加掩饰的爱慕,这一点婉君能看出来季慕宸应该就更敏感了,借着这个,如果能让季慕宸看见什么阴差阳错的场面再误会一番,这果子也是够宁君婕吃的了。 婉君抿唇笑了笑,赞扬得看了那人一眼,转过头来冷哼一声:“看你这次还能怎么跑。” 第一百六十八章 阴差阳错 婉君特意跟季慕宸身边的宫人打听了,季慕宸今日要在乾清宫会见拓跋毅,每天下朝前宁君婕都是要去送点心的,这短短一小会儿的重合时间就是唯一的机会。 婉君打听清楚了一切以后,便等着宁君婕去乾清宫。 等到底下宫人回来汇报说宁君婕已经出了永安宫往乾清宫的方向去了后,婉君才故意磨磨蹭蹭得落后了一步出了门,等到婉君到乾清宫时,宁君婕已经在里面了。 婉君看着偏殿那边拓跋毅被宫人带着进来了,正往这边走着。 拓跋毅出身草原。善骑射,眼睛自然也是很好的,一眼便看到了婉君在宫门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却全做没有看到的样子跟着内侍进了议政堂等候季慕宸。 上回与季慕宸见面是在宫外的围场,拓跋毅的印象就是单纯的政治商讨,可是这一次来到皇庭,拓跋毅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这个王朝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庭的矛盾都比拓跋毅想象的要多,说不定往后就成为了他可以利用的东西。既然如此,顺水推舟一把也没什么坏处。 婉君看着拓跋毅进了议政堂,带着拓跋毅过来的那个内侍人带到了之后就离开了。 婉君悄声对身边的人吩咐了两句,那人点点头进了议政堂。 “可汗,皇上说请您移步正殿等候。”那人进了议政堂后,对着拓跋毅说道。 拓跋毅越过他看宫门前,婉君还站在那里,不禁挑了挑眉头:“你们皇帝陛下何时能下朝?” “这个奴才不清楚。”那人依旧是欠着身子低眉答道。 拓跋毅抬手把杯子里的茶呷了一口,咂了咂舌头,中原的茶果然还是太苦涩了,便起身跟着那内侍往正殿走。 婉君在宫门前亲眼看着拓跋毅进了正殿,半隐在围墙后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宁君婕原本放下了点心准备像往常一样等着季慕宸下朝,没想到等到了拓跋毅。 她下意识的起身迎了上去,把拓跋毅挡在殿门口处。 “可汗来这里做什么?”宁君婕一脸戒备。 “自然是你们皇帝陛下让本汗来的。”拓跋毅耸耸肩,没想到宁君婕居然在这里,头一次看见宁君婕穿得不那么正式,反倒有种别样的美。 宁君婕狐疑得打量了拓跋毅一眼,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乾清宫的正殿是季慕宸处理折子的地方,宁君婕身后的桌案上放满了季慕宸的折子,季慕宸此时自己在朝堂上,会叫拓跋毅来这个放着机密折子的地方? 宁君婕想到这里,脚步没有挪动半分:“既然如此,可汗就在这边坐着便好。” 拓跋毅反倒对宁君婕这个反应来了兴趣,往她身后看了看,“怎么,这里藏着什么机密?” “不管是不是有机密。可汗等在那里便好,这是中原基本的礼仪,可汗可能不太清楚。”宁君婕话说的委婉,态度确是不卑不亢,大有拓跋毅再敢上前一步她就要叫人了的架势。 拓跋毅耸耸肩,准备转身去落座,还没走到椅子边便看见了季慕宸负手站在宫门前看着两人,一脸不善。 “是朕的宫人办事不利,原本是叫可汗在议政堂等候的。怎么带到正殿来了?”季慕宸微扬眉梢,慢慢跨步进来。 宁君婕微微皱起眉头,她本就怀疑季慕宸怎么可能会让拓跋毅来这里?可是偏偏就在她在里面的时候,有人把拓跋毅弄到了这里,宁君婕的心头笼罩了一层疑云。 “臣妾先告退了。”虽然心中疑惑,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季慕宸和拓跋毅明显是有话要说的,宁君婕待在这里也不合适。 看着宁君婕走了出去,拓跋毅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一脸正经得看着季慕宸:“不知道北疆四州之事皇帝陛下考虑得如何了?” “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知道可汗听说过没有。”季慕宸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问了一句。 “中原文化博大精深,话多得很。”拓跋毅嗤笑一声,嘲讽季慕宸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诿。 “可汗急什么。后日的比试结束后,朕自然会告诉可汗答案。”季慕宸已经坐在了桌案后,看着拓跋毅。 拓跋毅眯了眯眼睛。“但愿如此。” 说完,转身准备离开,却又被季慕宸从身后叫住。 “还有一事。朕希望可汗能知道。”季慕宸声音里和脸上的笑意都已经消失了,冷面看着拓跋毅,“朕的宫妃,可不是可汗能随随便便调侃的,可汗尽可以再试一试。从前是朕没有提醒可汗,可能草原文化朕不懂,可是从今日开始,朕已经提醒过了,可汗若是再如此,朕就只能用一些不太愉快的方式解决了。” 想来方才的对话季慕宸也听了一部分去,虽然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但还是很介意了。 拓跋毅意味不明得笑了两声。点点头离开。 婉君正在乾清宫后面宫道偏僻的拐角处等着底下人来报信,远远看着有人从乾清宫出来跑过来,婉君赶紧迎上去,“怎么样了?” “皇上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对可汗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太好。”那人回忆道,他其实也不敢离得太近了。 “没了?”婉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人。她理想中的结果应该是季慕宸对宁君婕产生信任危机,结果现在居然毫无反应,“宁妃呢?” “没了。”那人老老实实的答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皇上让宁妃娘娘先走了,不知道跟可汗说了些什么,等可汗走了以后皇上还吃了宁妃娘娘送来的点心。” 这就是完全没事的意思了,婉君捏紧了手心,关节都发白。难道季慕宸对宁君婕已经信任到可以完全不在乎了么。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看到重点。”婉君的身后突然想起一个声音,婉君吓了一跳回头看,楚连翘正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宫墙边儿上看着自己。 婉君心头一凉,难道刚刚的话全部被她听了去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旧事重提 婉君让身边的人下去,自己转过身去走到楚连翘面前,这张与宁君婕有些相似的脸让婉君有些莫名的排斥。 婉君站在楚连翘面前,楚连翘那看破一切的眼神让婉君有些害怕,刚刚的话不知道她听去了多少,如果听得差不多了,细想便能猜到自己做了什么。 楚连翘也猜出了婉君的心思,自己主动上前两步笑了笑:“别误会,我只是想给你一点建议。” “你怎么会在这里?”婉君看着宁君婕压低声音吼道。“你不是在冷宫里吗!” “这里就是冷宫的后巷。”楚连翘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不知道是因为亲眼目睹了婉仪的自杀,还是季慕宸的利用和抛弃。让她看起来和刚入宫的那个她完全不一样。 “你都知道了多少?”婉君皱起眉头,就算是她在冷宫,张扬出去一样是要命的。 “猜一猜也能想到了。”楚连翘一点儿不怕得继续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婉君近在咫尺的脸,“让皇上和宁君婕产生误会,然后趁机而入。你倒是聪明!” 婉君直接伸手扼住了楚连翘的喉咙,楚连翘却没有什么反应,像是掐准了她不敢下手一样依旧笑着看着婉君,说出的话像是有魔性一样。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成功?”楚连翘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让婉君不由得停下来了手里的动作。 “你说。”婉君的手依旧放在楚连翘的脖子上,如果楚连翘说不出什么有道理的话来,她一样会毫不留情的下手,冷宫里死了一个人不是什么大事儿。 “你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对这两个人在一起无动于衷么?”楚连翘笑了笑,“因为皇上知道这两个人不会有什么。宁君婕对那个可汗没有意思,而那位可汗也不过是要气一气皇上而已,皇上能分清楚这些东西。” 婉君的手缓缓放了下来,楚连翘的话不无道理,季慕宸对于这种明显是激将法的东西肯定不会放在心上,婉君原本很有把握的事情被这么一说仿佛笑话一样,她甚至觉得楚连翘的眼睛里都是嘲笑。 “你想的办法呢?”婉君眯了眯眼睛凑近了宁君婕的脸,“你能有什么办法,你自己不是也在冷宫里?” 仿佛嘲讽回去了就能扳回一成一样。 “景献王,季东林。”楚连翘慢慢抬起手。把婉君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得掰开,一字一句得说道,说完,就看见婉君的脸瞬间写满了惊恐。 “你是太后的人吧,太后不会让你做不利于景献王的事情。”楚连翘已经把婉君的手拿了下来,原先被婉君逼到身后的墙上,现在一步一步反逼着婉君往后退。 “可是你可以偷偷儿的做,没有人会知道,皇上最在乎的就是景献王和宁君婕的事情。两人闹了不知道多少次,现在看似尘埃落定了,可若是旧事重提,谁能知道皇上会不会更生气呢,你可以让宁君婕从此失去皇上的宠爱和信任,这难道不好吗?” 楚连翘的声音像是有魔性一样,让婉君失去了自己的理智,看着那一双深深的眼眸仿佛一滩深水陷了进去。 “当然,我说了。这只是一个建议,你要是想被她一直压一等,我也无话可说,你就当没见过我。”楚连翘突然轻轻笑了两声,准备抽身回去,却被婉君一把拉住。 “本宫该怎么做。”婉君慢慢开口。看着楚连翘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看到恶魔一样的笑意。 宁君婕从回宫后就一直在等着季慕宸的到来,准备了他爱喝的茶,准备了他喜欢的点心,还特意让景云今晚去卓琳琅那里,自己收拾妥帖了一切等着季慕宸。 果不其然,刚傍晚,季慕宸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永安宫的宫门口。宁君婕迎了出去,欠身行礼。 季慕宸垂眸上下打量一番。宁君婕腰上挂的不是上次的金银玉饰,而是在江南的街头买的一块儿玉珏。 “起来吧。”季慕宸没有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握宁君婕的手。 宁君婕在季慕宸身后起身吐了吐舌头。 季慕宸看上去不在乎,其实心里还是在意得不得了。 宁君婕跟在季慕宸的身后。让身后的人把烧的水拿过来烹茶,身后那个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走到宁君婕面前了。伸手递茶的时候突然手一滑,滚烫的茶水立马撒了出来。 季慕宸虽然眼疾手快得一掌把茶壶拍飞了出去在墙角摔得粉碎,宁君婕的手背却还是红了一片。 那个宫人见状,立马跪下来求饶,季慕宸只顾着伸手握住宁君婕的手查看。烫过的地方立马通红起来,季慕宸稍稍伸手碰了碰,宁君婕疼的倒吸一口冷静。 蝶衣听到动静儿早就冲了进来,见状也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把那个宫人给带了下去。 宁君婕还不忘补了一句,“别伤她性命!” 季慕宸冷眼垂眸瞅了宁君婕一眼:“还有空关心别人呢?” “我觉得这一烫烫得挺好的。”宁君婕虽然受伤是钻心的疼,不过大大小小的伤受过不少,这个还真的算不上什么了。也就能忍下来,“要不是这个伤,皇上还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肯开口跟臣妾说话呢。” 季慕宸被她噎得无话可说,只慢慢抬起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就你油嘴滑舌!” 两人正说着,底下人也拿着散热膏进来了。季慕宸亲自给宁君婕敷药。 正上着药。季慕宸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今日在乾清宫,为何不躲着拓跋毅些,你明知他心怀不轨,若是要怎么样,你哪里有还手之力?” “难道他还能在乾清宫绑了臣妾跟皇上要挟要北疆四州?”宁君婕笑了两句,看着季慕宸一脸严肃,不由得稍稍严肃了几分,“好了好了,臣妾说就是了,那乾清宫都是皇上的折子,我怕他一个人待在里面,若是偷看皇上什么很重要的折子怎么办?” 季慕宸没想到宁君婕是因为这个才在那儿跟拓跋毅耗着,不由得心中一暖。 第一百七十章 暗鬼 “重要的折子怎么会摆在桌案上那么显眼的位置?”感动归感动,季慕宸对于宁君婕的判断能力还是非常不留情得给了否定。 宁君婕一愣,那她在那儿跟拓跋毅扯了半天都是白扯了?她突然觉得连手也疼了起来。 蝶衣拉着那个宫人一路走出永安宫,走到旁边的御花园一角。 “娘娘吩咐了不能伤你性命,自己跪在这儿掌嘴吧!”蝶衣知道这个宫人是新来的,平时就懒懒散散。蝶衣以前提醒过,就照这个态度伺候主子迟早要出事儿,这小丫头就是不听,今天把宁君婕的手烫成这样。要不是宁君婕补了那一句,皇上肯定就直接斩了。 “可是蝶衣姐姐,我不是故意的。那水太烫了,所以才一时不小心......”碧莲哭着求饶,一直跪在这里掌脸就等于是缓慢的死刑,根本没人会叫她起来,还不如直接赐死来的痛快。 “你还敢顶嘴,平日里叫你小心些勤快些非是不听。现在闯了祸还想抵赖?”蝶衣原本就是个直性子,看她这明明是自己犯了错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是自己来还是我替你来?要是我动手,可就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住了!” 碧莲听完这句知道是没有扭转的余地了,只能慢慢跪了下去,一巴掌一巴掌的抽在脸上。 蝶衣听着又吼了一句,“你没吃饭吗!” 碧莲顿了顿,又不敢说蝶衣什么,只能一巴掌一巴掌更加用力得抽在自己脸上,蝶衣看她也不敢怎么样,也就先回永安宫去看一看宁君婕的情况怎么样了。 等蝶衣的身影消失在宫墙一角,碧莲还独自跪在地上,脸上依旧是通红一片,她还是不敢停下。 一个人影从假山后面走出来,碧莲不敢抬头看是谁,跪在御花园抽自己的脸也着实是丢人,可是碧莲没想到那人居然直接停在了自己面前。 这下由不得碧莲看不看了,碧莲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居然是自己家娘娘的死对头,储秀宫的仪嫔。 碧莲知道宫里主子们的恩怨容易牵扯到奴才身上,奴才们的命在她们眼里又不值钱,赶紧重新低下头去。 “怎么,犯了什么事儿?”碧莲没想到的是仪嫔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开口十分温柔得询问道,“犯了什么事儿打得这么重,小姑娘最重要的就是脸面了。这宁妃娘娘也真是的,让一个小姑娘跪在外面掌脸,这面子里子都挂不住啊。” 婉君简直把碧莲心里想说的不敢说的全说了出来,碧莲对婉君立马生出一股子亲近感来,抬头看着婉君。 婉君一看心理战术奏效了便接着说道:“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打花了可怎生是好。” 这话一说,碧莲立马紧张得停下手看着婉君:“娘娘,那怎么办呢。” “啧,你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儿?”婉君循循善诱。让碧莲一步步放松心理防线,“罚得这样重?” 在宫中掌脸其实不算重,更何况碧莲是伤到自己主子,还伤的不轻,这种惩罚已经能算是法外开恩了,但是婉君要的就是她心里产生这种不平衡的感觉。然后对宁君婕产生恨意。 “打翻了茶水......”说到这里,碧莲有些心虚,想到宁君婕手上的伤,后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打翻了茶水就罚得这么重?!”婉君故作一脸震惊,装作不知道还有后话的样子直接打断了碧莲。 碧莲享受着这种被人哄劝的感觉,也并没有反驳婉君,反倒是被婉君说的自己心里生出一股子气和委屈来,也是啊,她不过就是打翻了茶水而已。竟然让她接受这样的惩罚! “来,我这里有舒痕胶,你先拿着。抹在脸上,脸上就不会留下印子了,女孩子的脸面是很重要的。”婉君从怀里掏出一小盒精致的膏药交到碧莲手上。 碧莲自然是喜不自胜。哪里还去管婉君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舒痕胶这种东西,接过去后感动得眼眶都红了。 婉君见状内心窃喜:“下回再受了委屈,直接来找本宫,本宫替你出气。” “可是娘娘,奴婢拿什么报答您呢。”碧莲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识趣得问道。 “你知道的,本宫只是希望皇上好,只是宁妃娘娘与景献王的事情总是让皇上忧心。为了皇上好,以后宁妃和景献王的事情一定要来告诉本宫。”婉君说的冠冕堂皇。 碧莲心里一想也是,宫中都是为皇上卖命的人,宁妃娘娘却和景献王纠缠不清。她顿时觉得自己是在做正义的事情,信誓旦旦得答应了。 等婉君心满意足得走后。碧莲跪在原地想了想,好像最近宁君婕和景献王并没有什么往来,可她若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岂不是让仪嫔觉得自己没有用? 碧莲苦思冥想,灵光一现,想到了那个藏起来的瓷娃娃。 碧莲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这条线索,一定能让仪嫔觉得她是最有用的人了。 季慕宸与拓跋毅所说的比试便是在宫中的围场让两国人比试骑射各项。拓跋毅原本是信心满满的,这次季慕宸和自己都不参加,只让底下人去竞争,季慕宸令满朝文武观战,拓跋毅觉得他这是在自取其辱。 他们草原民族生来就是在马背上长大,骑射简直像中原人用筷子一样熟练。季慕宸提出来比这个时,拓跋毅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没想到他会让满朝文武观战,这要是输了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两方君主出场,群臣跪拜山呼万岁,季慕宸摆摆手,侧头看着拓跋毅,“三局两胜,昨日已经告诉过可汗了,不知可汗有无准备?” “自然。”拓跋毅自信得点点头,从自己身边的亲兵中点出来三个,还不忘补一句,“其实也不必挑,我这些亲兵,随便上三个,今日你们都一样赢不了。” “哦?可汗好大的口气。”季慕宸毫不在意得笑了笑,招手从席间出来了三人。 众人意料之中的卓煜,陆凌焕,两人身后的那个——居然是季东林! 第一百七十一章 田忌赛马 拓跋毅是知道季东林的身份的,作为皇室的王爷参加比赛,这简直就是一张金牌。 “皇上,这不合适吧?”拓跋毅脸上的笑容敛去了一些,看向身边的季慕宸。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可汗与朕制定规则的时候便说了是两方的臣子皆可,东林虽是我朝王爷,更是臣子,朕认为并无不妥。”季慕宸笑眼盈盈得看着他摊手道。 这话说得底气十足。拓跋毅毫无反驳的理由,只能看了身后的亲兵一眼。那人识趣得凑过来,拓跋毅侧头轻声吩咐。“待会儿不能误伤那个中原王爷,实在不行输掉比赛。” “可是可汗......”那人一听要输掉比赛,抬头惊异得看了拓跋毅一眼。他知道这次比赛事关北疆四州,若是输了,不就白跑一趟了吗? “无妨。”拓跋毅看了底下那三人一眼,正好和陆凌焕的眼神对视上。拓跋毅不屑得弯了弯唇角,“就是故意输掉一局,他们也不可能赢,正好也不要让他们输得太难看。” 在拓跋毅眼里,中原人大多都是骑射不精的,自然不能和骁勇的草原民族相提并论,更别提比试了,就算是故意输给了季东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剩下的两局一定是稳赢。 “拓跋毅正在说话的那个应该就是一会儿要和王爷比试的。”卓煜时刻留意着看台上的情况,看见拓跋毅突然在赛前拉了一个人去叮嘱,就知道是要让那个人和季东林比试的,“他应该会输给王爷,这样咱们就赢了一局了。” 卓煜也不知道,季慕宸原本一向是不信任季东林的,怎么这次突然就让其进来参与到计划当中了?大概是因为季东林身份特殊,如今京中就这么一个王爷吧。 季东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点了点头。 季东林也练武,也是有些底子的,从习武之人的角度来看这人的功夫不差。剩下两个就更不用说了。 “拓跋毅既然对北疆四州那么在意,必然是挑好的,就算是赢了一局,也毕竟是三局两胜的赛制,剩下两局......”季东林话没说完,但是意思已经表达到了。 “那就得靠脑子了,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卓煜仔细打量着那三个人,跟拓跋毅说话的那个看上去实力不低,剩下两个相比一下。束腰的肯定是要比身边蓝色袍子的厉害得多。 卓煜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最开始季慕宸说要比试的时候卓煜其实是拒绝的,两方势力悬殊过大,胜算太小了。 但是季慕宸却看着卓煜意味深长得笑了笑:“你莫非不知田忌赛马的故事?” 草原民族固然实力雄厚,但并不懂权谋之术,更不会听说过田忌赛马的道理。可以用脑子,四两拨千斤。 季东林似懂非懂得点点头,比赛已经开始了。 和季东林对阵的那人率先走了上来,季东林也理了理袍子走了出去。两人比试内容是马上搏斗。 季东林并没有上过沙场,对于马上搏斗并不熟悉,两方手持长矛上马,他若有所思得看了看手里的长矛,一声令下对方已经冲了过来。 季东林稍稍闪避后从背后出矛,那人却熟练得反倒在马肚子下面躲开。季东林暗暗感叹了一句果然是草原民族。那边就已经重新坐了回去朝这边出招。 季慕宸在看台上眯着眼睛看着两人,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那边的人会伤了季东林,拓跋毅不敢让手下的人伤一个王爷,更何况就算是伤了也无所谓,季慕宸并不在乎。 他要季东林上场一是为了这次的计划,二是为了试探季东林。 季东林一直站在文官之列,也一直做出一副并不会武功的样子,但是季慕宸一直怀疑季东林是故意掩盖实力好让自己放松警惕,所以让他参加这次的比试。 可是季东林明显还是在掩饰。在一躲一闪中根本就没有发挥真实的实力,而是故意给人一种落了下风一直在躲避的假象。 而这刻意的闪躲更加深了季慕宸的怀疑,却没有证据能说明什么。 季慕宸眯了眯眼睛。下面季东林仍然在闪躲,对方一矛直接戳了过去,季东林却因为刚从马背上抬起身子。一点儿也来不及闪避。 这一下若是插进去了就是心脏,就是要命的! 看台上一片哗然,宁德从季慕宸选季东林参加比试时就很奇怪,挑选季东林也就罢了,居然让季东林参加最容易出事故的马上搏斗,难道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借刀杀人? 但是那人一看自己的矛收不回去,眼看着就要插进季东林的胸口了,立马自己翻回腕子,从马背上直接跌落到地上,并未伤及季东林一分一毫。 拓跋毅的眼神暗了暗,捏紧了手腕。 季慕宸却是面无表情,似乎对这个结果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 宁德看着局势的突然扭转突然明白了什么。季慕宸这是要借季东林排除对方一个名额,还能拿一场胜局,之所以选择马上搏斗就是因为只有这个才会涉及到伤人,而季慕宸料定对方不敢伤了本朝的王爷。 宁德眯了眯眼睛,既然季慕宸能算到这一步,对这场比试肯定是胸有成竹了。看来这个拓跋毅要空手而归了。 宁德看向拓跋毅,心中突然有另外的打算。 “皇帝陛下既然知道胜局已定,何必让手下的人故意收敛实力?”拓跋毅以为这也是季慕宸安排的一部分,阴阳怪气得开口道。 季慕宸的目光一直锁在季东林的身上,果然,连拓跋毅也看出来了,季东林在故意掩盖真实实力。 这么做本身没有什么错,可是季慕宸在意的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下面的宫人宣布第一局季东林获胜。 季东林笑了笑,抬头对上季慕宸的眼睛,却并没有在后者的眼睛里看到笑意,他全当做没看到似的别过头去朝看台上的人笑。 “第二局,赛马。”下面声音没落,看台上就有一个身影一跃而下,直直飞下来准确得坐在马背上,挑衅得看向季慕宸。 “我去。”陆凌焕起身。 第一百七十二章 桂花粉 卓煜默许,陆凌焕起身走了出去。 骑马这种东西,草原人是天生的,马背上长大的民族也真不是吹出来的,陆凌焕此去基本上是没有胜算的。 那人能从那么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稳稳得落在马背上,这功夫实在了得,不是卓煜和陆凌焕可以对付的,这一局是输局已定。 卓煜眼神重新回到看台上,那里仅剩的一个人看上去却有些眼熟。仔细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是拓跋毅第一天来的时候,众人在御花园中那个用帕子捂着口鼻的。 常福当时训斥那人无礼。拓跋毅摆了摆手,“我们草原上没有你们宫里这奇奇怪怪的花儿,大概是闻不惯过敏了。” 常福只当是他故意要给季慕宸脸色看,哼了两声便没有再说话。 卓煜此时想起来,那人那时面红耳赤,不住得在身上抓挠。应当不是装出来的。 卓煜趁着场上比试的时间低眸仔细想着,那日众人游园正是桂花开满院子的时候,草原上又确实没有桂花,卓煜看了那人一眼,招手唤了一个人过来,“你去,取些上好的桂花粉来。” 那人原本是一脸严肃得凑过来,以为卓煜有什么要紧事,没曾想卓煜开口竟然是要桂花粉,那宫人一脸震惊,这将军好好儿的马上要比试了,居然要桂花粉?! 卓煜看那人一脸震惊,摆手催促,“怎么,没有?宫中这么多娘娘,没有喜欢桂花的?” “这......有是有,就是......” 那宫人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震惊,支支吾吾得反倒让卓煜不耐烦。“可是什么,赶紧去。” 那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寻思了许久也就是永安宫的宁妃娘娘喜欢桂花了,那里的桂花也都是御赐的,肯定都是上好的,便转了个方向进了永安宫。 宁君婕知道今日宫里有比试,季慕宸应该是不会过来了,便和江清苑两人坐在院子里串桂花。 宁君婕原本就喜欢桂花。如今宫中御花园里桂花开得正好,宁君婕让人摘了许多,放在桌案上便准备腌些。 江清苑走出来看着桂花开得好,便要了细绳来要把桂花串起来。 两人正优哉游哉闲着,就看见一个宫人走进来,“奴才给宁妃娘娘请安。” “慌慌张张得做什么?”江清苑被他猛地一吵一针扎进手里,回过头去有些生气得问道。 “奴才斗胆,向宁妃娘娘讨些桂花粉。”那人一看江清苑面色不善,小心翼翼的问。 “有是有的。你是哪个宫里的,要桂花粉做什么?”宁君婕倒不是不想给,只是这宫里人的心思太多,突然有人来要桂花粉,若是要去做什么不正经的勾当可不是什么好事,谁都知道桂花粉是永安宫里的专属。这事儿岂不是都要赖到她头上? “是卓将军要的......”那人说出这话,仿佛是自己要桂花粉似的羞赧。 宁君婕听完这话还没做什么反应呢,江清苑倒是先撑不住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卓将军要桂花粉做什么?难道是看上哪家姑娘要讨好?” 宁君婕拍了江清苑一巴掌,“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说话注意着些。” 话虽如此,宁君婕脸上却也是笑着的,回身让蝶衣去拿桂花粉,然后转脸去看那个宫人:“你去告诉卓将军,若是不够了本宫这里多得是。” 那宫人颤巍巍得接过去:“是。” 等那宫人走后。江清苑再也端不下去哈哈大笑起来。宁君婕也跟着笑起来,这季慕宸要和拓跋毅比试起来肯定是要让卓煜参加的,卓煜要参加比试居然还想着桂花粉。宁君婕想想就更好笑。 那宫人拿着桂花粉一路小跑回到了校场,陆凌焕已经输给了草原来的人,脸上却并没有看出来有多意外。似乎对输局已经早就料到了。 卓煜看着那宫人一路小跑着过来,“桂花粉拿到了吗?” “拿到了,从宁妃娘娘那里拿的。”那宫人补了一句。卓煜一愣,居然是宁君婕? “宁妃娘娘说什么没有?”卓煜不想便知宁君婕那张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顺嘴问了一句。 “娘娘说将军若是还要,娘娘那里有的是。”那宫人原封不动得转达,卓煜拿着桂花粉的手一抖,面上却不露分毫。 卓煜听完这句,闭着眼睛把气憋了回去,胡乱把桂花粉拍在手上。 那宫人看得全程目瞪口呆。 第二局已结束,第三局马上就开始,卓煜只能胡乱把手拍上了桂花粉后。回到校场中间。 拓跋毅身边那个人已经下来了,站在校场中间,两人比试的是马上射箭,那人把卓煜上上下下得打量了一眼,轻蔑得笑了笑。 卓煜却毫不在意,开口笑道:“我中原向来重礼仪。使臣远道而来我朝招待不周,多有见怪了。” 说着,伸出手,那使臣也并不介意得伸手去握住,靠近卓煜便闻见他身上的香气,不屑得想着中原男人居然还在身上擦香粉,心里更加看不起卓煜几分。 卓煜也看出来那人的态度,却毫不在意,桂花粉这一握已经握到那人手上了,卓煜现在希望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两人上马,卓煜先来,十个靶子都是靶心。 季慕宸满意得笑了笑,若两人都是正中靶心的话,顶多是个平局。没想到拓跋毅不屑得看了季慕宸一眼,意味深长得叹了口气,“你们中原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皇帝陛下可还记得允诺本汗的事情?” “双方各赢一局,此局若是平局便是打平手,可汗也不能跟朕谈什么条件吧?”季慕宸转过脸笑着。 “平局?”拓跋毅似乎对这个词很是不满,嘲讽得笑了笑,“不会是平局的,皇帝陛下放心好了。” 季慕宸看他这表情,微微皱着眉头看着他,拓跋毅只示意他往下看,拓跋毅的亲兵已经翻身上马,马跑起来后对着靶子直射一箭过去。 季慕宸惊得站起身,这人不仅是正中靶心,还因为力气太大草靶子的靶心直接飞了出去,第二个,第三个,都是如此! 第一百七十三章 密谋 季慕宸起身看着下面,第五个靶心也脱了出去,照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平局了,拓跋毅赢定了,季慕宸揪起眉头。 拓跋毅在季慕宸身后慢悠悠饮了口茶,对他这个反应很是满意。 第六个,卓煜在下面微微数着,眉头也越皱越深,照这样下去是输定了。这人居然没有丝毫的反应,难道自己猜错了? 第七个靶子依旧正中靶心,只是靶心没有再飞出去。季慕宸眯了眯眼睛,第八个擦着靶心的边儿,第九个脱离了靶心,第十个直接从靶子旁边飞了出去,竟是直接脱靶。 在场的人几乎都站了起来,在最开始靶心都脱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很意外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人群中传来抑制不住的惊讶叹息声。 拓跋毅也坐不住了,起身看着下面,以他的视力肯定是看出来靶子射得不准了,只是拓跋毅眯着眼睛,实在想不透到底是什么原因。 拓跋毅的亲兵从马上翻身下来,看着自己的手不住地抓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手无缘无故得奇痒起来,让他最后三箭射偏。 “可汗说得对,的确不会是平局了。”季慕宸对上卓煜微微含笑的眼睛,转过脸来看着拓跋毅笑,“怎么样,这个结局可汗可还满意?” “怎么可能......”拓跋毅看着底下一脸难以置信。 “这个结果可汗该不会是要赖账?”季慕宸知道是卓煜动了手脚,不过结果满意就可以了,季慕宸并不在意过程。 “自然不会。”拓跋毅虽然生气,却并不愿意在季慕宸面前表现出来,淡淡得看了季慕宸一眼拂袖而去。 季慕宸重新转过脸,朝着下面的卓煜微微点了点头。 宁德把几人的反应全部都看在眼里。悄声跟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那人朝着拓跋毅气冲冲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可汗请留步!”宁德身边的人追上拓跋毅,看着他停下后小跑着追了上去。 “怎么,你们皇帝陛下还要做什么?”拓跋毅现在看见中原人就来气,原本胸有成竹的事情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怎么会不知道是有人从中作梗,只不过现在是在中原,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拓跋毅没有任何证据说是皇帝动的手。 “奴才不是宫里的人。”那人听到拓跋毅透露出的对皇帝的不满。反倒是笑了笑,解释道。 “怎么?你是谁的人?”拓跋毅这几日也看出来了季慕宸的前朝后宫中暗潮汹涌,比试输了后突然有人来找他,他突然来了兴致。 “奴才的主子不是皇上,只是如今想见可汗一面,有些事情想要和可汗当面说。”那人态度十分恭敬,这让拓跋毅并没有那么排斥。 “本汗来中原不久,既不认识你主子,也不知他要见本汗做什么。本汗为何要答应你?”拓跋毅抱臂看着眼前的人。 “因为奴才主子说的事情,可汗一定会感兴趣。可汗想要的东西,主子也能给可汗。”那人笑得胸有成竹,看着拓跋毅的眼睛里满是得意的光芒。 “哦?”拓跋毅听完了这句倒是真的来了兴趣,挑了挑眉看着面前的人。 “还请可汗赴约。”那人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恭恭敬敬得双手递到拓跋毅面前。“主子说,一定不会让可汗失望。” 拓跋毅接过来打开,里面不过是薄薄的一张纸,写着明日辰时,回春楼二楼雅间。他看完揉进手心里,对着那人点头说了句好。 那人点头应声退下。 拓跋毅慢慢看着手心里的纸,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拓跋毅走后,季慕宸从看台上慢慢走了下去,准备问问卓煜用了什么法子。还没等走近,便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像是在永安宫闻到过的气息,季慕宸皱起眉头。一眼便看见了卓煜手上不同寻常的粉末,香味的来源就是那里。 “怎么,你最近是喜欢这些东西了?”季慕宸赢了拓跋毅。心中的石头也就放下了,看着卓煜的手一脸嫌弃。 “自然不是!”卓煜连忙摆手,“臣只是发现与臣对决那人似乎是对桂花的香气过敏,便让宫人去找了桂花粉,借机抹在了他手上。” 季慕宸点头,“盯紧了拓跋毅,输了比试,拓跋毅肯定不会甘心,若是跟什么别的不怀好意的人联系上了就麻烦了。” “是。”卓煜欠身退了出去。 路过季慕宸身边时,季慕宸闻到那浓烈的香气不禁暗暗笑了笑,卓煜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拓跋毅从那日回到驿馆后便感觉被一双眼睛盯着,大概也能猜出来是为了什么。他胸有成竹得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季慕宸大概也猜到了他是有什么别的动作了。 拓跋毅不屑得笑了笑,换了一身常服故意在外晃悠了几趟,快到辰时的时候找了五个人都穿着同样的布衣带着掩面的帽子从驿馆的不同方向走了出去,而他自己蒙着面换了身衣服大摇大摆得从正门走了出去,来到了回春楼。 按着地图上的方向。竟然没走多远。拓跋毅想着这人还真是挺有勇气,竟然把会面的地方挑在了驿馆附近,竟是一点儿也不怕被人看见。 他笑了笑,走了进去,刚进门便有人迎了上来低声问:“可是可汗?” 拓跋毅点点头,那人做出牵引的手势,示意拓跋毅跟着他上去。 拓跋毅跟着他走到了二层,就看见一个人坐在帘子后,身影若隐若现。 “你们中原人真有意思,偷偷摸摸约本汗见面,却又挑这么一个张扬的地方,见了面,却又藏着掖着。”带拓跋毅上来的人已经退了下去,拓跋毅也不急着往前走,就抱臂看着帘幕后的人。 “老夫何曾掖藏。”帘子后面的人影起身,掀开帘子走出来看着拓跋毅,“可汗别来无恙。” 拓跋毅看着这人一点儿也不惊讶,和他料想中的一模一样,“你的野心真是不小啊,丞相大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里应外合 宁德端着茶水走出来,顺手就递了一杯给拓跋毅。 拓跋毅就只是看着并不接下,负手幽幽看着宁德。 宁德了然得笑了笑,把茶收了回去,反手顺手撩起帘子:“可汗请进。” 拓跋毅慢悠悠儿得走了进去,坐在团蒲上不慌不忙得理着衣袍:“本汗明日便要回北狄去,不知道丞相大人这时候来找本汗,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拓跋毅心里清楚宁德的野心不小,从季慕宸对宁德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不过宁德对季慕宸的不忠却正好是拓跋毅可以利用的东西。 “本相知道可汗想要什么,这北疆四州毗邻北狄,水草丰盈。草场茂盛,若是能收入北狄,对可汗来说可不只是四个州那么简单了。”宁德揣摩着拓跋毅的心思,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松动不由得轻笑两声,重新拿起那杯原本给拓跋毅倒的茶递过去。 这次拓跋毅接了过去,放在手上并不喝。只是抬眼默默看了宁德一眼:“你们中原人真是奇怪,这皇帝陛下死咬着不放,你倒是殷勤。” “天下熙攘,皆为利往,本相能让可汗拿到想要的东西,两方得利难道不好?”宁德微微一笑,笑容里满是自信,似乎料想到拓跋毅不会拒绝自己。 “本汗的确想要北疆四州,怎么,你是有什么法子能说动你们皇帝陛下把其让给本汗?”拓跋毅挑了挑眉,季慕宸若是这么好说话,他也不用费那么大功夫去搞什么比试。 “可汗自己也说了皇上死咬着不放,我能有什么本事让皇上松口。”宁德笑着对上拓跋毅玩味的眼神,“这北疆四州得可汗自己去打。” “打?!”拓跋毅眼睛里玩味的笑意变成了怀疑的戒备,“你这是在怂恿本汗攻打中原?你是疯了吗?” 拓跋毅内心已经对宁德起了戒备,心想着这该不会是季慕宸设下的套儿吧?北狄若是有能力和中原在沙场上硬碰硬,又何必这么三番五次得来中原。 “自然不是攻打中原,可汗打下了自己想要的北疆四州便退兵。若是可汗不遵守诺言再往前,本相也是不客气的。届时可汗就什么也得不到了。”宁德笑得像一只狐狸,“本相虽然说不动皇上,但是在军营中做一些手脚也不是不可能的,至少能让可汗顺利拿下北疆四州。” “你是中原人,居然会帮着本汗攻打自家疆土,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拓跋毅这下是彻底懵了,这些中原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北疆四州对你来说是一块沃土,可是对于中原来说只是鸡肋一样的存在。本相拿这个换来的东西。可比北疆四州珍贵得多。”宁德笑而不语。 而拓跋毅明显是问不到结果不死心的,还是一直盯着宁德,这事情关系过于重大,这么草率得就跟宁德合作,拓跋毅就是心再大也干不出来这样不长脑子的事儿。 宁德看拓跋毅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无奈得叹了两口气,也不顾忌,告诉拓跋毅也没什么,便开口道:“本相不过是要搅乱这朝堂的一池水。把底下的污泥搅动起来,然后拿到本相想要的东西罢了。你我各取所需,可汗没有什么好怀疑的,本相若是心意不诚,也不会主动约见可汗。” 这话倒是不错,拓跋毅点点头:“你说说。你要怎么帮本汗?” “可汗回去准备,两月后便可大举进攻,届时本相会在军营中安排人手作乱,定叫可汗把北疆四州收入囊中。”宁德伸出手,看着拓跋毅的那双眼睛幽幽泛着光芒。 拓跋毅伸手慢慢握住宁德的手:“成交。” 宁君婕午后去给季慕宸送点心,前脚刚走出永安宫,后脚碧莲便鬼鬼祟祟得探头出来,走到宫门前看着宁君婕走远,才又偷偷跑回永安宫的正殿。看着殿内没有人就溜了进去。在寝殿的几个抽屉里翻找,额上开始冒出冷汗,她明明记得看见宁君婕把东西放在这里的。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碧莲手上的动作加快,在摸到最后一个阁子的时候指尖猛然接触到一个冰凉莹润的东西,碧莲心中一喜。拿出来一看,正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碧莲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看见自己后,赶紧把瓷娃娃拢进袖子里,然后出了殿门往储秀宫的方向去。 婉君原本在储秀宫中看着自己宫里种的菊花,外面的宫人进来说有人求见时,婉君下意识想着是什么送礼问安的,摆了摆帕子想拒绝,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可有说是何人? “那人说自己是永安宫的人,与娘娘有约在先。”禀报的这人还在奇怪,这仪嫔和宁妃素来不和,永安宫的人又怎么会和仪嫔存在有约在先这一说。 没想到婉君确是喜上眉梢。放下手里的东西:“快让她进来。” 那人点头出去,不多时便把碧莲带了进来。 碧莲看见婉君跪下请安:“奴婢给娘娘请安。” 婉君四下看了看,示意碧莲跟着自己到殿内去说话,进了殿内婉君关上门才看着碧莲:“上回的事情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碧莲点点头,开口道:“宁妃娘娘已经许久没有和景献王有来往了,但是有一个东西是皇上从前起疑但是没有查到的。” 婉君一听眼睛亮了亮:“什么东西?” 碧莲从怀中把那个瓷娃娃拿出来给婉君看:“这个是景献王当年送给娘娘的。可是娘娘却对陛下说是华妃娘娘转赠的,皇上也就没有多问,这个东西也就被宁妃娘娘藏了起来。” 婉君听到这一句笑得得意得很:“私相授受?这个罪名可真是不小呢。” “那,娘娘要把这给皇上吗?”碧莲试探的问,若是宁妃真的倒了,宫里仪嫔就是和华妃平分秋色的人了,这个时候帮到仪嫔的话,以后说不定也能分到一杯羹。 “不着急,这东西你从哪里找到的就放回去,千万别叫宁妃察觉。”婉君笑了笑。 第一百七十五章 深谋远虑 “这是为何,难道不需要给皇上看吗?”碧莲一脸茫然,她好不容易找到的证据,居然被婉仪要求原封不动得放回去? “不着急,凭着皇上现在对宁妃的感情,就算知道她私相授受,顶多是吵一架,再甚一步也就是降级。”婉君摩曳着手里的茶杯,“本宫要的。是她从此消失在本宫眼前。” “所以你先把东西放回去,等到时机成熟能派上大用场。”婉君笑吟吟得看着碧莲,“你这是帮了本宫的大忙了。” 碧莲听完那这句话。内心的虚荣得到极大的满足,点点头带着那东西走了出去。 婉君看着碧莲走了出去,自己也收拾收拾往永寿宫的方向去。 “近日怎么样?哀家瞧着皇帝还是天天往宁君婕的宫里跑,你可不要重蹈你姐姐的覆辙。”太后见了婉君叹息道。一个两个见了季慕宸都忘了自己的目的,婉仪到最后居然选择和季慕宸一起背叛自己,太后冷笑两声。 “嫔妾已经安排好了。只等着时机成熟便让宁君婕从宫里消失,届时皇上与宁太傅产生嫌隙,自然便有机可趁。”婉君笑道,扳倒宁君婕只是第一步,而达成最后的目的才是真的,所有的棋子不过是深谋远虑铺下的一步一步路。 太后听了有些狐疑:“皇帝和宁君婕那小蹄子关系这么好,岂是你说消失就能消失的?” “自然是用了别的法子,太后娘娘只需相信嫔妾便好。”婉君垂眸,“嫔妾绝对不会像......像姐姐一样。” 太后满意得笑了笑:“那就好,哀家就信你了。” 拓跋毅昨日回驿馆后,便再也没有从驿馆出来,一直到回程那日,季慕宸亲自相送。 拓跋毅看上去已经没有输了比赛时的懊恼,反倒是客客气气得和季慕宸道别,翻身上马。 季慕宸看着拓跋毅:“可汗若是喜欢中原,朕随时欢迎可汗再来。” 拓跋毅哼了两声:“还是请皇帝陛下赏脸去我北狄吧。” 季慕宸笑道:“只要可汗欢迎,朕自然愿意,不管是可汗来中原。还是朕去北狄,都是正常往来,朕希望可汗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底下人禀报说,拓跋毅只有前日在街上漫无目的得晃了几趟,然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驿馆。季慕宸不相信拓跋毅能这么甘心就输掉了比赛,他料想拓跋毅一定是留了什么后手,现在就要防备着。 “那是自然,本汗愿赌服输。”拓跋毅笑道。 站在季慕宸身后的宁德眼神幽幽,拓跋毅与宁德对视一眼。宁德微微点了点头,除了拓跋毅没有人察觉,得到了这个信号拓跋毅满意得拉紧了缰绳,与一行人慢慢走远。 季慕宸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被宁德拦住。宁德身后还有一众臣子,全部都看着季慕宸。 季慕宸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又是宁德撺掇的,皱眉看着众人:“怎么?” “陛下,祭天在即。皇上却迟迟没有定下亚献,臣等请皇上尽早定下亚献人选。”以宁德为首的一干臣子看起来全部都是为了这个而来的,看着季慕宸都大有他今天不挑出亚献来不肯罢休的架势。 季慕宸这两日忙着拓跋毅,倒真把这事儿给耽搁了,于是也就摆摆手示意众人跟过来,到了议政堂。 “众卿所请。朕心中已有定论,这亚献就由宁妃来,让礼部着手去准备。”季慕宸坐在上首揉着眉心。 宁德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就知道季慕宸一定会让宁君婕来担任亚献。让宁妃来担任亚献,他接下来的计划也好进行下去。但是并不能让季慕宸看出来什么,他一向是反对宁君婕的,现在突然转变态度反倒容易让其起疑。 于是宁德率先站出来反对道:“臣听闻宁妃娘娘前几日扭伤了脚,手也受了伤,先不说会不会耽误进程。怕不会冲撞了神灵?” 宁德这话一出来身后的一众臣子纷纷附和,许多人都还不知道宁君婕受了伤,对她是不是亚献也就无所谓。如今听了这个便也跟风的觉得宁君婕不适合亚献,附和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宁妃的伤已经痊愈,朕虽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丞相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朕不希望以后再听到宫里的事情传出去。”季慕宸一开口众人便安静下来,“宁妃不会影响到祭天的进程,或者是,各位觉得宁妃不合适,难道还有第二个人选?” “老臣觉得华妃娘娘就十分合适。”底下突然有人开口道。 卓申原本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听到有人提起卓琳琅赶紧摆手:“这可不行,华妃娘娘儿时脚踝受过伤,不可久立,若是华妃娘娘亚献,一定会耽误祭天的进程,老臣认为不妥。” 受伤什么的也是卓申自己胡诌的,他只是不想让卓琳琅卷进这件事情里去。 一来是卓琳琅若是真的和宁君婕争起来。他和宁炀的关系自然会尴尬万分,二来祭天兹事体大,其中利害关系复杂,卓申自然不想自己的女儿卷进去,最后一点就是季慕宸明显已经内定了宁君婕,今日不管众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自己何不给季慕宸一个台阶下。 季慕宸笑了笑,一点儿也不深究这话是真是假:“既如此,诸位还有什么别的人选?” “后位空缺,这亚献,是否该钮祜禄氏但任......”这个人的话还没说就已经自己住了嘴,因为季慕宸的脸已经黑了下去。 多年来季慕宸和太后关系僵硬,这人居然还敢提亚献让钮祜禄氏但任,实在勇气可嘉,若是季慕宸气头上来直接拖出去斩了也是有可能的。 季慕宸什么也没有说,直接无视了这个人的话,站起身看着众人:“诸位可还有异议?若是觉得位分问题,朕大可以在祭天前封后!”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季慕宸对宁君婕的执念了,谁还出来阻挠就是找死了。 “臣等没有异议,一切凭皇上决断。”卓煜看了看架势,带头跪下参拜。 第一百七十六章 绵里藏针 季慕宸的旨意到达永安宫时,宁君婕刚接完景云从学堂回来。刚刚在学堂中,自己就被宁炀给叫住了。 宁君婕把景云交给蝶衣,让蝶衣先带着景云下去玩,走到宁炀身边:“父亲有事吗?” “娘娘,今日在朝堂上皇上定了你为亚献,你......”宁炀看着宁君婕直叹气,欲言又止。 “父亲有话就直说,还和女儿避讳什么?”宁君婕听到这句并不奇怪。季慕宸想让她担任亚献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你可知每次的亚献都是什么身份?”宁炀看着宁君婕。这个女儿从入宫后变了很多,宁炀忧喜参半,宁君婕成熟了是好事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但宁炀还是希望她能一直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后宫之主。”宁炀叹气道,“你如今以妃位担任亚献,朝中舆论众多,原本微臣想替你推辞掉,奈何皇上态度坚决,你这次定要好好了解几天礼仪。万万不可出任何差错,让人揪住诟病。” 宁君婕听着这情真意切的关怀心头一暖,前世没有享受过的父爱,这一世虽然不是自己的,但还是让宁君婕感动得红了眼眶:“知道了,父亲。” 说着,正准备像寻常人家一样欠身一福,被宁德一把扶住:“娘娘,这万万使不得,这可是在宫中!” 宁君婕回过神来,只能看着宁炀朝自己欠身跪安,深吸一口气。她原本无意去争这个位子,但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她一定不会让就季慕宸和宁炀失望! 宁君婕接了圣旨后便开始学习亚献的礼仪。 祭天是件大事,亚献的任务就是将献祭用的经文从山下徒步走上九百九十九步拿给祭坛下的季慕宸,然后由季慕宸完成献祭,而她要全程陪同。 这对体力是个不小的考验。 祭天在即,宁君婕每日都要接受高强度的训练。江清苑在一边看着,忍不住想给她送送水拿点儿点心什么的,全都被教引嬷嬷给拒绝了。 “姐姐这样倒是让我想起小时候父亲非要我练马步时候的样子。”江清苑什么也不能送,便只能在一边儿陪着宁君婕说话。 宁君婕要端着这个盛经书的盘子站立一个时辰。 江清苑的父亲江桓是镇北将军,对江清苑的训练自然也是严格。 江清苑自顾自说着,倒是想念起自己的父亲来:“虽然父亲待我严厉,可是对我也很好,还给我买糖葫芦吃。” 宁君婕胳膊酸的不行,可是自己心里也知道。此事若是不练,若是到时候出了事情丢的可不只是自己的脸面了,还有整个宁家的脸面和季慕宸的期许。 宁君婕咬咬牙,坚持下来。 婉君在路上看着宫人忙忙碌碌得进出永安宫,不由得叫住一个问。 “皇上安排着祭天的事情,奴才们也要准备宁妃娘娘亚献的事情。”那名宫人恭恭敬敬得回道。 婉君摆摆手让他下去,嘴角浮现出一抹不屑的弧度。 身边的宫人趁机添油加醋:“娘娘,这亚献的位子原本应该是娘娘的,却被宁妃抢了去。” “皇上说是谁的就是谁的。”婉君哼了两声。“只不过能不能成功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娘娘的意思是......”那宫人有些疑惑。 “过来。”婉君示意那人附耳过来,问道,“你可知祭天的礼服在哪里赶制。” “在针布局。”那宫人回忆道,“好像说是今晚就会送过去,三日后便是祭天大典了。” 婉君若有所思得笑了笑:“你去,往那鞋子里放点儿东西。” 婉君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意,点了点头默默退下,往针布局的方向去了。 晚间礼服送到了永安宫,宁君婕才意识到自己这几天为什么要训练了。那礼服十分厚重,虽说十月的温度已经有些凉了,可是穿上这个必定还是会热。 宁君婕换上礼服试了试,身上仿佛背了几斤石头一样,还要拿着经文,对体力真是巨大的考验。 “这鞋底也太厚了。娘娘要不要试一试?”蝶衣拿着那双鞋感叹道,“试一试好不好走?” 宁君婕点点头,蝶衣扶着宁君婕换上那双鞋。宁君婕想站起来走一走试试,谁知道脚刚踩到地上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宁君婕脸色一白,蝶衣连忙扶着坐到一边。把她脚上的鞋脱了下来,宁君婕白色的袜子已经被血浸过来了。 “这......”蝶衣一脸茫然,伸手去探,慢慢从鞋子里摸出三根针来,另一边也有。因为鞋底厚,所以众人都没有发现鞋子里的针,直到宁君婕一脚踩下去把鞋底变薄才扎进她的脚里。 “这究竟是谁做的,心肠如此歹毒!”蝶衣气得脸都红了,“后日便是祭天了,这可怎生是好......奴婢先去叫太医来。” “不用了。”宁君婕咬咬牙,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宫里那些看不惯的人想看着她出丑,季慕宸如此庇护她。她若是出了差错,丢的就是季慕宸的脸。 “不行!不能叫太医,叫了太医,宫中上下都会知道!”宁君婕咬咬牙,“去把金疮药拿来,这种小伤自己包扎就好了。” “这伤确实是不重。可后日就是祭天了,娘娘要站那么久,这......”蝶衣急的要哭出来。 “没关系,本宫坚持得住,这些人就是想看着本宫出丑,本宫不能遂了她们的愿。”宁君婕脚上的伤其实没有什么,只是要完成祭天着实有些勉强。 蝶衣拿了药回来给宁君婕敷上,试探着问:“要不然,祭天大典的亚献可以换一个人吗。” “皇上亲自定下的人,若是此时退缩,且不说没有时间再教授礼仪,更是让皇上的颜面往哪里放?”宁君婕叹了口气,放针的人就是料定了这一点,让宁君婕进退维谷。 主仆二人正忧心忡忡着,门外突然传来常福的声音。 “皇上驾到。” 宁君婕心中一惊,来不及把东西收起来就听见廊外的脚步声,然后季慕宸便推开殿门走了进来:“你们做什么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亚献 宁君婕脚上还敷着药,季慕宸一进来就什么也瞒不住了。 季慕宸看见她脚上的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疾步走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针布局今晚把礼服送来,娘娘就想着要试一试,可是鞋中被人放了针,娘娘的脚......”蝶衣还没说完便被宁君婕打断。 宁君婕轻声开口让蝶衣先退下,蝶衣看了看两人。最终还是起身退了出去,把门轻轻得合上。 “你知道是谁?”季慕宸俯身把宁君婕打横抱起,放到榻上。看着她的伤口,虽然不重,但好像专门针对着宁君婕似的,故意伤在脚底,完全是针对这此的祭天。 “臣妾不用知道。”宁君婕垂下眼帘,“这宫里想看臣妾这次亚献失败的人太多了。至于是哪一个,没有什么所谓。” “你倒是看得开,为何不找太医?”季慕宸说着就要扬声让人去叫太医,却被宁君婕阻止。 “太医若是来了,合宫上下就都知道了,那时候一定会有人出来看皇上的笑话,逼着皇上换亚献的人选,可是此时换人已经来不及了,臣妾不能让皇上丢脸。”宁君婕一脸倔强得看着季慕宸。 季慕宸看她这个表情不由得好笑,点了点她脑门儿:“不换人,你难道能把祭天大典站完?” “自然,不能换人!”宁君婕皱眉头,“臣妾可以!” “你这伤......”季慕宸看她倔强的模样,低眸看她的脚,一脸疑惑。 “臣妾可以的。”宁君婕自己撑着床榻站起身,站着是没有什么问题。走两步,除了脚下有些疼倒也不至于站不住。 这种微微的疼倒是完全可以忍耐的,宁君婕还故意走了两步。向季慕宸身体力行得证明着自己的活力。 “走是没有问题,祭天大典九百九十九级台阶,过后还有繁多的典礼,都是要站着完成的。”季慕宸看着宁君婕的眼睛。若是宁君婕在众目睽睽下在祭天大典上出了什么差错,连他也没有办法再偏袒。 “臣妾不会出差错的。”宁君婕咬咬牙,她不能让那些人遂愿。 季慕宸抬眼看着宁君婕的眼睛,垂眸点了点头:“你多加小心,不必勉强。” 宁君婕露出笑容来。 祭天大典那日,季慕宸与宁君婕携手从宫门而出。 宁君婕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稳当。婉君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微微皱了皱眉头,那日宁君婕都没有叫太医,这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是看不出任何异样,难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婉君疑惑的眸光瞟向身边的人,那人也是一脸困惑,低声开口道:“奴婢真的已经把针放进去了,亲眼看着他们拿进永安宫的,怎么会没有呢。” 婉君把目光重新移回道宁君婕身上。却突然跟她对视上,婉君下意识得想移开眼神,最后一刻看到宁君婕嘴角不屑的笑意。 季慕宸与宁君婕上了宫轿,往祭天大典的太和宫去。宁君婕刚上轿,帘子挡住众人的视线后,脸上端庄的表情便消失殆尽。吃痛得垂眸去揉着脚。 蝶衣在一边儿看着干着急:“娘娘还能坚持吗?” “无妨,不就几步台阶吗,本宫今日还能败给几级台阶了?”宁君婕毫不在意得笑了两声。 蝶衣暗暗咂舌,那可不是几级台阶啊娘娘,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正常情况下都得费些力气,更何况宁君婕这个脚上有伤的了。 等到了太和宫,宁君婕慢慢从宫轿上下来,刚落地就是一阵钻心的疼。宁君婕暗暗咬牙。脸上的表情没有表露分毫。 季慕宸此时不能过来,只能回头看了宁君婕一眼,宁君婕对上季慕宸的眼睛。挤出一个笑容来表示自己没有问题,冲着季慕宸点点头让他快上去。 季慕宸扭过头去一步一步踏上祭坛下的台阶,走到顶端。看着宁君婕慢慢得接过装着经文的盘子,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季慕宸看着宁君婕的脚步很慢,却很稳,一步一步,慢慢走近自己,他突然觉得这就该是自己皇后的人选,就该是那个和自己并肩立在高处的人。 宁君婕这边儿却没有功夫去想那么多,她拿出一半的精力保证着手上的经文是稳当的,另一半的精力去抵御脚上的疼痛,根本没工夫去管季慕宸那边儿是什么心思。 好不容易走到了季慕宸的面前,宁君婕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走来了,伸手把手里的经文递给季慕宸时。感觉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险些一个踉跄。 季慕宸似乎是注意到了宁君婕的不对劲,在接过经文的时候扶了她一把。 两人的手都在经文底下,其他人也没有看出来,宁君婕被他一扶缓了缓重新站稳,对上季慕宸关切的眼神。宁君婕笑了笑表示自己没有大碍,让季慕宸不要担心。 季慕宸将信将疑得把经文接了过去,走到祭坛旁边念着祷祝词。 宁君婕站在季慕宸身后。季慕宸穿着华贵的礼服,整个人都和平日里不一样,带着帝王的威压和气势,让人不由得臣服于他脚下,宁君婕不由得看痴了, 直到大典结束,季慕宸转过身来去牵宁君婕,宁君婕这才回过神来,由于刚才出神儿忽略的疼痛感此时全部袭来,宁君婕直接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季慕宸一路上都在把手给宁君婕接力,让她少分一些力气在脚上,刚走出太和宫,季慕宸直接一把把宁君婕抱起来。 宁君婕惊呼了一声:“皇上!” “闭嘴。”季慕宸瞪了宁君婕一眼,宁君婕立马不敢说话了,任由季慕宸把自己抱上了皇帝的宫轿。 “皇上......”宁君婕看着季慕宸一脸怒意有些茫然,还后知后觉得有点儿晕,眼前直发黑。 “朕以后若是再信了你的鬼话就是出鬼了!”季慕宸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亏你看不到,不然让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副脸色!” 宁君婕一脸茫然,她确实看不到啊,不过季慕宸这么一说,她觉得头更晕了,眼前慢慢黑了下去,最后栽进一个怀抱里。 第一百七十八章 瘟疫蔓延 宁君婕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在自己的寝殿里,脚底下还是疼,她皱了皱眉头,开口唤道:“蝶衣,倒杯水过来。” 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动静儿,宁君婕只当是蝶衣起身倒水去了,半眯着眼睛等着,等一杯水递到眼前时。她才慢悠悠伸手去接,顺着手臂往上看,就对上了季慕宸黑着的一张脸。 宁君婕瞬间回忆起了昏迷前的事情。她似乎是被季慕宸直接抱上了帝王坐的宫轿带了回来,现在看来,他的心情甚是不好。 宁君婕坐起来看着他,颤巍巍接过水等着他开口,没想到季慕宸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两眼的眼神恨不得要把她洞穿。 宁君婕有点犯怂,喝完水什么也没说,就把杯子放在手心里转悠儿。 季慕宸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的?” 宁君婕诚实得摇了摇头。 季慕宸冷笑两声,“你没有,朕有,这七天不许下床,脚上的伤没有养好以前若是敢到处乱跑,看朕怎么罚你。” 宁君婕吐了吐舌头。 门外常福走过来,有些焦急的唤着季慕宸,这让他转移了注意力。 季慕宸皱了皱眉头,常福从来是个知道分寸的人,这个时候来叫他一定是有急事。 他站起身往外走,回头看了宁君婕一眼,“朕晚上再来。” 宁君婕点点头,看着他走了出去,等脚步声远了才开口唤蝶衣。 蝶衣跑进来看见自家娘娘醒了,松了一口气,“娘娘。您吓死奴婢了。” “不过就是伤了个脚,为什么会这样?”宁君婕自己原先就没当回事儿,没想到从祭坛上下来居然晕了过去。 “太医说是没有养好,伤口恶化了。”蝶衣咂舌,“皇上抱您回来的时候,脸色可不好看了。” 宁君婕若有所思得点点头,看来他真的是气得不轻,便对蝶衣道:“你去准备些皇上爱喝的茶,免得晚上来了还要接着训本宫。” 蝶衣一边下去准备着。一边暗暗腹诽道:说得好像皇上喝了茶就不会训您了一样。 季慕宸等走出了永安宫才开口,“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皇上,西北那边出事儿了!西北道大总管急报!”常福虽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那几个官员快马加鞭赶回来,一刻不敢耽误得进宫面圣的架势,就知道不是什么小事儿。 季慕宸加快了脚步到了乾清宫,就看见几个官员站在正殿内中央,看着就是一副风尘仆仆,没来得及收拾一番就进宫了的模样。 “出了什么事?”他看着几人这个样子。心下不安。 “皇上,西北道瘟疫蔓延,现已波及十五个市镇,伤亡人数上万呐!”为首的官员扑通一声跪下。 季慕宸惊得站起身,拿起手边的折子,一行一行的数字让人触目惊心。 “如此大事为何不早报?”季慕宸气急。把手里的折子直接扔到众人面前,“三月前播下的赈灾银两,是被你们吃了吗?” “皇上,赈灾银两已经到位,可是……可是时疫来得迅猛,各州只当是普通风寒,一直到近来死人多了才反应过来,所以……” 那西北道大总管哪里知道,自己的副总管和宁德是一伙的。早已把赈灾的银两挪用了半数不止,包括时疫的事情,副总管早已察觉。奈何丞相要将此事做大,故而什么也没有上报。 外有西北道副总管压着,内有宁德拦截奏折。西北道已经是人间地狱却上不达天听,如今已经有向外蔓延的趋势,西北道总管不得已,才快马加鞭直接到了京城面圣。 季慕宸刚刚看了一遍折子,已经对灾情有了大致的了解,听着这些狡辩一样的理由,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们走前是如何抑制灾情的?”季慕宸换了几口气,才冷静下来问道。 “把感染严重的人都隔离了起来,只是这次的时疫潜伏期长,前七天根本看不出来感染,七天后便已无力回天,所以……所以臣等也没有合适的办法。只能先进京告知皇上。”那大总管又补了一句,“但是臣等已经将西北道封锁起来,至少能保证蔓延不到别处。” “可有带病样?”季慕宸听着,心里知道隔离根本不管用,封锁起来的意思,就是发病期内找不到治愈的药方。就会牺牲掉整个西北道来保全其余地方。 季慕宸捏进了手掌心,这些上下沆瀣一气的官员死一百次都不足惜,只是眼下还是需要他们。 “有,不敢带进宫里来。”那官员回道,若是不小心把皇上感染了,那就真的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的。 “常福。”季慕宸扬声道,外面的常福应声进来,“去召集所有太医,当值的直接过去,没有当值的全部召回,去研究病样,七日内没有找出解药,朕要他们的命,再张贴皇榜,能解时疫者赏金万两。” “是。”常福原本一直候在门外,几人说的话也全部都听到了,一刻也没敢耽误,赶紧退身下去准备。 季慕宸转头看着面前这几个人。这几人快马进京,这事情肯定是瞒不住了,明日一定会传的满城风雨,如若不能短时间内把事情解决,才刚祭天就突发瘟疫,这事儿若是被人拿出来做文章就麻烦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唤了一个宫人进来,“去告诉宁妃朕今晚不过去了,若是她问起来,就说朕有事情被绊住了。” 那宫人答应了一声下去了。 宁君婕正在宫里准备了皇上爱喝的茶,一切收拾妥帖,季慕宸却迟迟没有现身。 她正以为季慕宸忘了这事了,宫外一个小宫人进来求见。 远远看着是乾清宫的人,她便让蝶衣放进来。 那人进来请安道:“奴才给宁妃娘娘请安,皇上今晚不能来了,让娘娘早些歇息。” “皇上有什么事?”宁君婕顺口问了一句,祭天已经结束了,还有什么事情能绊住季慕宸? “这……”那宫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这个对话跟想象的不太一样啊,这下该怎么回? 第一百七十九章 阴谋逼近 “怎么?不能告诉本宫?”宁君婕挑眉看着那人,笑了笑。 那宫人不常和宁君婕接触,不知道这位娘娘的性格如何,听她这么说,还以为她是真的生气,回想起来,皇上虽然没有说要告诉宁妃娘娘,却也没有说不能告诉她,这么想着,这人也就实话实说了。 “西北道突发瘟疫,几位大人快马赶到京城,皇上现在正忙着处理灾情呢。” 那宫人第一句话说完。宁君婕就变了脸色,听这架势都不用问严不严重,各道大总管是个什么样的官职,能让他进京面圣一定是出了大事儿。 “眼下局势怎么样了?”宁君婕急切得问道。 涉及到朝政上的事情。这宫人不敢多说,但看着宁君婕这急切的态度,不说肯定也是不行的。 于是,他揣摩着说了句,“几位大人带了病样来,正在忙着研究解药。” 说完,看着宁君婕应当是没有别的话了,便也没有再多嘴。自己慢慢退了出去。 宁君婕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茶,深深叹了口气,才祭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 碧莲原本在门外侍候着,听到这些话后,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慢慢从宫里退了出去,一路狂奔到储秀宫。 婉君原本准备歇下了,听见是碧莲来了,便让人请了进来。 “怎么?出了什么事?”婉君从来都不介意在宫人面前装出一副宽厚温和的样子,更何况还是一个对自己有用的人。 “奴婢听闻西北道突发瘟疫,好像很严重,皇上原本今晚准备去永安宫的,却因为这事耽误了。” 婉君听到瘟疫两个字,挑了挑眉,心想着这事儿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正准备让碧莲回去,却突然想到今日的祭天,而且是宁君婕担任亚献,若是能把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这个罪责真是够她受的了。 想到这里,婉君笑了笑,让身边的人去拿些东西。 那人很快折返,把一包白色粉末递给她。 婉君拿在手上看了看。伸手给碧莲,“你趁宁君婕不注意,把这个放进永安宫的池子里。” “这……该不会是……”碧莲以为是和瘟疫有关的东西,迟迟不敢伸手接。 “不过是一些药粉罢了,把这个放进池子里,不出一日池子里的鱼必定全部翻白。” 婉君说完,碧莲才接了过去,心中却是不解,“娘娘,这有什么用呢……” “你只管撒进去,后面的事情交给本宫。”婉君慢慢笑了笑,“先缓两日。皇上这两日一定没有功夫管这些东西。” “是。”碧莲接了东西下去。 婉君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真是天助我也。” 第二日的朝堂上果然是为了此事炸开了锅。 有人站出来说道:“昨日才祭天完毕,今日就出现这样的事情,是不是与亚献的那位娘娘有关……” “荒唐,这么大的灾祸也能怪道宁妃娘娘身上?”卓申听不下去了,直接出列怒斥道。 季慕宸抬了抬手,“你是说宁妃不祥?” 那人点了点头,以为季慕宸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不屑得看了卓申一眼,但马上就被皇上的下一句话惊得跪在了地上。 “朕也参加了祭天,朕还是首献,你为何不说朕不详?”季慕宸冷冷得看着那人。轻声开口。 那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皇上是天子,身份尊贵,得上天庇佑,又怎会不祥!” “既然如此,宁妃也是朕亲自挑选的,她若是不祥,朕岂不是也有问题?”季慕宸眼睛盯着那个官员。若是说眼神如刀,这人怕是要被千刀万剐了。 宁德听着季慕宸把自己和宁君婕捆绑在一起,事情又绕进了死胡同里,赶紧站出来解围,“皇上,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解了这瘟疫之患呐!” 季慕宸看他这一出自导自演,倒是觉得精彩,不由得的冷笑两声,站出来说宁君婕不祥的就是宁德的人,现在他又站出来自圆其说,季慕宸偏偏还不能说什么。 “臣已将西北道封锁。若是七天内找不出解药,整个西北道将万劫不复啊。”西北道大总管站出来拱手道。 季慕宸揪起眉头,“宫中太医昨晚连夜检查了病样,说是从未见过这种疫病。张贴的皇榜情况如何了?” “无人敢揭,反倒是百姓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是因为瘟疫横行才张贴皇榜的,如今京中流言纷纷。”底下一个官员站出来。神色凝重。 满堂沉默,季慕宸深深皱起眉头,在他的管理下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在祭天之后,不得不让一些居心叵测的小人拿去利用,他缓了两口气,“接着找,控制住流言,把张贴皇榜的范围扩大,赏金也增加。” 一场浩劫能否化解,季慕宸也没有把握,但是他知道,若是不能解开,将会失去民心,失了民心,就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了。 宁君婕在宫里左等右等也等不来季慕宸。焦灼不安。 蝶衣跟在她身后念叨,“娘娘,您现在不能走动,脚上的伤还没好,您……欸!” 宁君婕猛地停下,蝶衣咚得一声撞了上去,吃痛得捂着额头,就看见她转过身子来。一拍掌心,“本宫要去看病样!” “您说什么?”蝶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见宁君婕那认真的表情后,一脸惊恐,“您不能去,您若是去了感染了怎么办,更何况皇上说了,不许您到处走动,您不能不听啊!” “不会感染的!”宁君婕行动迅速的已经转身去拿衣服了。 蝶衣跟在后面哭丧着脸,“可是娘娘您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做赌注啊,太医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您能做些什么呢?” “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了。” 宁君婕走到柜子边,从里面掏出一块儿帕子,帕子里包着不知道什么植物,已经失去水分成了干儿,她揣进袖中,深深看了蝶衣一眼,“本宫不能什么也不做,你若是害怕,便不用去了,本宫自己去。” 她说完就风风火火得转出了殿门,倒是一点儿看不出来脚上有伤的样子。 蝶衣在背后跺了跺脚,还是跟了上去。 第一百八十章 歪打正着 蝶衣左右也拦不住宁君婕,只能跟着她往太医署跑。 太医署内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得隔离了起来,最里面拿帷幔裹着,能看见每个人进出的时候,都要拿镂空的琉璃球在身上细细熏过。 宁君婕尝试着走了两步,还没走到第一道隔离时,就被一群侍卫上来拦住,“娘娘,您不能进去。” 宁君婕早就料想到会被人拦住,也没有硬闯强求,只是看看里面的情势,这一层又一层的。硬闯肯定是不行的,于是乎心生一计,“本宫已经得到了皇上的允诺,你放本宫进去。” “没有皇上的诏书。除了太医,臣不能放任何人进去。”那侍卫态度很坚决,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万一眼前这位贵人出了什么差错,这些人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你……”宁君婕哑口无言,既然不能拿季慕宸说事儿,就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缓缓开口道。“这太医也是人,本宫也是人,为何太医们可以本宫就不行?西北的数十万百姓也是人,若是本宫手里的法子有效,便能拯救数十万百姓于水火,做好防护措施是不会有事情的,你让我进去。” 那侍卫听着她的肺腑之言,已经是动容了,又听见宁君婕说只要做好防护措施就不会有事情,犹犹豫豫的看了看里面,“纵使臣放娘娘进去了,这蹭蹭守卫,娘娘也走不进去的。” “本宫既然能说动你,自然也能说动里面的人。”宁君婕没有拿出宫妃的气势来压这个人,而是实实在在的央求。 那个侍卫看了她一眼,走到一旁装作看不到她的样子。 宁君婕就这么走到了最后的隔离带,被人强制性要求全副武装起来,全身上下盖的就只剩下眼睛露在外面,故而她走了进去时也没人认出来,只当是民间招来的什么名医。 她走到那个被当成病样带回来的人面前,那人与一般人没有区别,甚至连食欲、说话、行动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宁君婕问了问身边的人,“你们是怎么判断出来他感染了时疫的。” 宁君婕的声音透过层层布料显得有些粗。 旁边那人也没听出来。回道:“这人家里几个全部因为时疫死了,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同吃同住,肯定是感染了,现在就是在找他和常人有什么不同,能提前判断哪些人感染了时疫,避免伤及更多无辜的人。” 宁君婕若有所思得点点头,走进过去,这人确实和一般人没有区别,甚至身体的温度都没有升高,和正常人没有任何不同。 她围着这人走了两圈,突然看见他的手指似乎有些不同。过让他把手抬起来,宁君婕仔细观察,发现他的指甲间细细得裂出几道缝隙,其间发灰。 宁君婕认识太医院院首,扬声把他叫过来让他看。 “这个昨日还没有的。”院首皱着眉头,伸手去捏了捏那人的指甲,问了句有没有感觉。 那人一脸茫然得摇摇头。 院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从那缝隙里渗出黑血来,普通人一定是会觉得痛了,那人还是一脸茫然,院首的手上移到手背的位置捏了一把,那人吃痛得叫了一声。 “老夫明白了。这时疫的症状就是逐渐失去直觉,裂出细细的缝隙,但是大多人并不会察觉,快,立马把这个消息告诉皇上!” 身后有人领命下去了。 宁君婕把方才带的药草掏出来,放到院首面前,“您看看这个草。” 院首接过去细细端详,“老朽行医数十年。未曾见过此药,这是何物?” “不知道。”宁君婕诚实得摇了摇头,那是她那日在五木山上打翻了言之的药盘,言之心疼的上前来护住的,嘴里念叨着这可是包治百病的宝贝。 她想着,言之种的东西她都没有见过,说不定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草真的有奇效,就想来死马当活马医了。 那院首接过来,想着也确实一直没有找到解药,不如就试一试,便把药接了过去,当即让人研磨成粉煨进药里。 宁君婕松了口气。往后坐了坐,静静得等着。 等药煨好,院首让那人喝了下去。 宁君婕又等了两个时辰,只见那人指尖似乎渐渐有了知觉。不住得去抓挠。 院首冲上去一把摁住他的手,里面渗出的已经是红色的血。 “这个药方似乎管用。”院首喃喃道,转身冲过来看着宁君婕,“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药草。还请指教。” “这……”宁君婕一时犯了难,她还真不知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从师父那里得来的,待我回去问问,再来告知于您。”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出去,看起来言之宝贝的要命的药确实是有奇效,不过她现在还真没有了,不过是上回看他那么宝贝,她爬悬崖时刚好看到一棵,便随手拔了下来藏进衣袖里。 出来时又是被一番熏,熏得宁君婕脑子都发懵了才肯放她走。 蝶衣焦灼得等在第一层隔离外面,看见自家娘娘出来了,立马扑了上来,上下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声音带着哭腔,“娘娘您怎么进去那么久,奴婢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等的急死了。” 急死了这句话还真是没说错,宁君婕看着她眼泪汪汪的,不由的笑了笑,“本宫这不是没事儿嘛,不仅没事儿。还找到了药方!” 宁君婕着急着回宫去,她依稀还记得那药草的模样,回去画下来重金悬赏,一定能找到,这世上一定不止言之一个人能养这种草。 回了永安宫,她拿起笔细细描绘着,画了好几副都觉得不中意,咬着笔头有些焦灼,时疫近近在眼前,早一日找到解药,就能拯救更多的人命。 宁君婕稳了稳心神,闭上眼睛细细回忆着落笔。 …… 季慕宸已经两日未见宁君婕了,在乾清宫安排好防护事宜后,他疲惫至极,往永安宫去。 进了殿门,看见宁君婕伏案不知道画着些什么,季慕宸抬手没有让人通报,走到她身后。 宁君婕皱了皱眉,没有抬头,“蝶衣你躲开,挡着光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苏苑子 季慕宸听了,挑了挑眉,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开了一处光源。 宁君婕低着头,绞尽脑汁的回忆着脑子里那个草的样子,脚底下铺了一堆废纸。 季慕宸随手捡了两个打开看,全部是同一种草的样子。 她看了看宁君婕的后脑勺,不知道她画这个东西是什么用意。 等宁君婕终于画出一幅能让自己满意的画,拿在手里很是满意得端详了几下,对着身后的人说道:“去把这个交给皇上。” 季慕宸顺手就接了过来,“你要给朕看什么?” 宁君婕手里拿着毛笔,原本准备站起身来伸个懒腰。听见季慕宸的声音后,吓得手里的笔直接划上了季慕宸的衣服。 “皇上?”她一脸震惊,季慕宸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 接着她就看到季慕宸衣袖上的点点墨迹,直接溅在他袖口掐金的龙纹上面。宁君婕立马就慌了。 “皇……皇上。”宁君婕吓得都结巴了,生怕季慕宸发现她今日在外面晃悠了一天的事情。 结果季慕宸却只是玩味得看着她,拿着手里那张纸,和她要一个解释。 “这……”宁君婕理由还没有编好,季慕宸就出现了,她一时找不到什么借口,“这是臣妾记忆里可以医治瘟疫的药草,想问问皇上能不能重金悬赏。这个药草对这次的时疫应该是有用的。” “什么药草,神神秘秘的还要用画的?”季慕宸一听是和瘟疫有关,立马低眸去看手上的图纸,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宁君婕画了这么多,应该是接近她心里这个草的样子了。 “朕明日便让人去找。”季慕宸把纸收了,看着她,“今日可曾又到处乱逛?” 宁君婕想着,自从病样去了太医署,后宫里的人便对那里避都来不及避开,这一路上都没有被人看见,今日在太医署里也没有被认出来,季慕宸肯定是不知道自己出去过的, 这么想着,宁君婕大大方方得看着他,“没有,臣妾可是一直在永安宫里哪儿也没去呢!” 蝶衣咂舌,有时候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家娘娘这说谎不打草稿的本事。 季慕宸听完,缓缓叹了口气,“不出去最好,你近日就待在永安宫里安心养伤,最好是别出去了。” 宁君婕听着这话意思不对,想了想,也大概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轻声开口道:“是不是跟祭天有关?” 季慕宸原本不打算告诉她,可她这么一说,看她看得也挺开的,再加上面对这么多恶意,宁君婕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防备,反而对她没有好处,这么想着,季慕宸也就不再隐瞒了。 “近来宫中前朝都有些不太好的言论,你不必放在心上,也不要过多的理会,你是朕选的人。朕说好就是好。” 季慕宸说完,宁君婕愣了愣,他很少这样鲜明得表达自己的意思,这是头一遭。 看着她诧异的眼神,季慕宸也微微别开脸来,这几日类似的言论太多了,他的情绪可能也不是收敛的很好。 “臣妾没有关系的。”宁君婕前世在相府受尽天下人所不能忍的屈辱,这些伤不了人的闲言碎语,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是这个药并不好找,皇上若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话,也不要着急。” 季慕宸把常福唤进来。让画工连夜仿制,画出了几百幅贴在了京城大街小巷,也送到了各州有司仿制张贴,但两日过去了,依旧是没有动静儿。 宁君婕在永安宫里长嗟短叹,难道全天下就真的只有言之种这些东西? 这可真的不能耽误了,每天都有人在丧命,多拖一天就会多死许多人。她经历过绝望,所以能感同身受的体会到那种等待死亡来临的痛苦。 宁君婕正叹着气,第三日便有常福来请,说是季慕宸召见她。 他皱眉,“皇上这两日忙得焦头烂额的,突然召见本宫这是要……” 焦头烂额的不止是季慕宸,宁君婕见草药迟迟找不到,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看见常福前来,还以为是什么别的事情。 “宫外有位老人,说是有娘娘要的那种药,只是一定要面见您才行。”常福叹息道。那人见了季慕宸也不下跪行礼,只说要见宫里那位画草药的人,态度傲慢无礼,季慕宸却并没有怪罪。让常福来请宁君婕。 宁君婕一听这架势,这傲慢的态度,该不会是言之亲自下山了吧! 想到这儿,她心中涌出希望。跟着常福去了乾清宫,远远便看见中间有一个人影,宁君婕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近,反倒是那人先转过身来看着她,挑眉笑了笑。 “老朽知道姑娘是贵人,身份不凡,只是未曾想到姑娘竟是宫中的娘娘。”言之看着宁君婕,不由得叹息道。当初宁君婕上山时,态度十分卑微诚切,故而他没往宫里的人身上想,如今这么一看,宁君婕不仅是宫里的人,还是个位分不低的人。 “没想到先生竟然肯施以援手,不胜感激。”宁君婕一点儿也不在意他无礼的态度,看见他就觉得有救了,松了一口气。终于露出了笑容。 季慕宸看着两人暗暗纳罕,这人刚来的时候,他只当是什么狂妄之辈,如今看来,竟真的与宁君婕相识。 “不过是你把老朽的苏苑子画得太丑了,我看不下去而已。”言之哼了两声,“瘟疫若是再蔓延下去迟早到京都,届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来打扰老朽的清净。不如趁早给了你们,图个安生。”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终究是帮了众人一个大忙,宁君婕连声道谢。 言之却突然话锋一转,“还有你这个小丫头,当初求药是为了这个人吧。” 他说着,看了季慕宸一眼,见季慕宸正冷眼看着他,言之哼了一声,“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救了皇帝一命。” “说起来,你当初从悬崖上掉下来,还不忘偷老朽一把药草!” “从悬崖上掉下来?”季慕宸拍案而起。 第一百八十二章 预兆 “怎么,你不知道?”言之挑眉看着两人的反应,抱臂看着宁君婕笑道,“你还真是深藏功与名?” “这位娘娘为了摘得解药,攀爬悬崖求药,但是下山时不慎摔了下来,手臂上的烫伤加上毒草,这疤是这辈子好不了了,老朽这次来。一是带了苏苑子来,二就是想看看你这手上的毒,这草老夫还没有在人身上用过。想来看看结果会怎么样。” 言之说着,仿佛宁君婕只是一个实验的东西,季慕宸不由得有些动气,宁君婕却大大方方得把手臂伸了过去,言之细细看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娘娘是不是近期中过什么毒?”言之皱着眉头,除了他也就是那个人能把毒解开了。没想到宁君婕竟然也能有本事请到那人相救? “是,不过后来痊愈了,还好像连着手上的毒也一起没有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宁君婕收回手臂,微微叹息。 “因祸得福?”言之冷笑了一声,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开口道,“你这毒是苗疆那位解的,那位可和老朽不一样,救人是一定要有所取的,他那蛊虫移了你的毒,就一定是在另一人身上种了蛊的。” 这话说完,宁君婕一愣,脑子里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得一嗡,一片空白,愣愣得看了季慕宸一眼,那个人,是季慕宸,还是季东林? 季慕宸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从桌案前走下来,看着宁君婕一脸恍惚的模样,不由得把人搂到身后护着:“不知大师能否赐药?” “自然,老朽的弟子已经带了苏苑子在城门外候着,皇上派人去取便可。”言之说完,看了宁君婕一眼,眼神移回到季慕宸脸上,意味深长得一笑,“老朽原本以为这宫中的人都是锦衣玉食。没想到还要天天面对生命危险,看来还是逍遥自在得好。” 季慕宸知道他说的是宁君婕的伤,不由得握紧了宁君婕的手,没有说话。 言之笑了笑,最后对宁君婕嘱咐道:“此毒已潜伏于骨血中,不是没有复发的可能性,娘娘往后还是要多加小心。” 宁君婕朝言之点了点头:“多谢先生。” 言之转身离去,看那样子出入宫禁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下山散了个步。 “这件事情为何从来没有告诉过朕?”季慕宸低眸看着宁君婕,慢慢握住她的手臂。言之的那句话像是打破了他心里的什么假象,一直以来季慕宸都认为自己能保护好宁君婕,可是慢慢的季慕宸发现宁君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着各种各样的伤害,而他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甚至毫不知情。 “臣妾没有大碍,他不过是夸大其词了,如今都已经好了。”宁君婕有些恍惚。如果要在季慕宸身上种蛊一定会有许多人阻拦,难道季东林为了救他在身上种了蛊? 宁君婕心里微微有些乱,她原以为两人已经没有纠缠了,没想到自己还是欠他良多。 “既然草药已经找到了,臣妾就先告退了,皇上还有事情要处理,臣妾不便打扰。”宁君婕低头福了福。 季慕宸看出来她的逃避,但是什么也没说,只让她好好儿休息便放人走了。看着宁君婕走了出去。季慕宸才扬声对着常福道:“宣卓煜。” 宁君婕回永安宫的一路上神情恍惚。蝶衣瞧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开口问道:“娘娘,时疫既然已经能得到控制了。娘娘为何还是不见笑颜?” “本宫在想一些事情。”宁君婕眯了眯眼睛,眼见着快要到永安宫了,她眼尖得看见前面不远处得桂花似乎凋谢了许多。 宁君婕一脸疑惑得走过去。站在树底下拿手去接那花放在手里打量:“这才是十月中旬,怎么这花就凋了?” “娘娘,不止是这里,这周遭许多花看上去都不太好的样子。”蝶衣被她这么一说,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原本开得很茂盛的花此时都已经打着蔫儿,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的样子。 宁君婕心里直觉这一切绝对不正常,可是又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想了想问道:“只有永安宫这边有这样的问题?” 蝶衣跑到后面去看了看,回来一脸惊恐得点了点头:“娘娘,这不会是有什么寓意吧。” 这是没什么寓意的,就怕有些人拿来强说寓意了。宁君婕压下心头的不安,带着蝶衣回宫去。 进了永安宫的宫门,就看见宫里的宫人都围在池子边叽叽喳喳得议论着什么,蝶衣清了清嗓子,这群人立马吓得转过身来跪下请安。 “吵吵闹闹做什么呢?”蝶衣看着这群人什么也不干,就为在那儿看热闹。语气不由得重了些。 “回娘娘......池子里的鱼全死光了......”其中一个鼓起勇气开口,看来也是吓着了,尾音也带着颤抖,一脸惊恐。 “全死了?”宁君婕也十分震惊,疾步走过去,只见一个池子里的鱼全部翻了白,漂浮在水面上看着甚是渗人。 “这是怎么回事?!”蝶衣一看,联想到刚才的花,不由得背后发毛,看着跪着的那群人训斥道。 “奴婢们不知道,今日和往常一样喂食来着,娘娘去乾清宫刚走没多久,池子里就突然闹腾起来,然后就有一两只鱼漂了上来。奴婢原以为是打架打死的,没想到后来越来越多,最后整个池子的活物都死了!”那人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娘娘,奴婢进宫前曾经听人说过这是大凶之兆,要不然......” “住口!”宁君婕甚少这样疾言厉色,吓得那人一个哆嗦,宁君婕接着开口道,“把鱼都捞出来,本宫从来不信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许再提!” 那人赶紧点头称是,一群人站起来赶紧去捞鱼,宁君婕看着外面的花,又想了想里面的鱼,心中的不安像一根针扎在心里慢慢扩大。 宁君婕不知道是谁做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对方的用意是什么,不过肯定是不怀好意的。 不过第二日,宁君婕就知道了用意是什么了。 和宫上下都在传着,说宁君婕是不祥之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祥之身 卓煜听到召见赶到乾清宫的时候,季慕宸正坐在桌案前写着什么。 卓煜走进来,不知道季慕宸为何突然召见自己。 季慕宸听到动静儿抬起头,抬手制止了卓煜准备问安的身子:“朕思来想去,此事只有交给你最放心。” “皇上说的是何事?臣定当不负所托。”卓煜心中其实已经猜到十有八九,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西北的瘟疫一事,季慕宸除了这个也说不了什么别的了。 “西北瘟疫一事,朕要你与陆凌焕同去,把疫情解决。安抚民心。”季慕宸微微叹气,“陆凌焕的性子太过急躁,朕今日嘱托于你。若是他遇到什么事情乱了分寸,你也要克制着他一些。” 这话卓煜就有些听不懂了:“皇上已经找到治疗时疫的方子了?” “是,宁妃找到的,拿当年那一摔换来的。”季慕宸微微叹了口气,“此去西北,万事不可冲动。解决疫情要紧,疫情解决后再讨论别的问题。” 卓煜有点儿懵,不过是控制疫情而已,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文官干的活儿,季慕宸这次却派了两个将军去,还是他和陆凌焕这种常年在京中的,难道这次除了时疫还有什么别的更要紧的事情? “朕知道你要问什么。”季慕宸手里的东西终于写好了,伸手递给卓煜。 卓煜上前两步接过来,定睛去看时却感觉到自己的手抖了抖,季慕宸写了一份圣旨,上面写着无论卓煜做出任何决定,皆是圣意,不可违抗。 这句话说出来简单,但是盖上玉玺就要知道这句话代表了什么。卓煜全权代表着季慕宸,也就是说卓煜做出的任何决定,不用通过季慕宸,直接像圣旨一样生效。 卓煜握着圣旨的手有些发抖,看了季慕宸一眼:“这......” “这次的瘟疫。朕一直觉得根本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瘟疫已经持续了那么久才来报,前日西北道大总管跟朕禀报时,说半月前就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给朝廷递过折子,那折子却没有送到朕的手里。” 季慕宸的眉头越皱越深,“西北道上上下下数百官员,一场瘟疫死了这么多百姓,却没有一个往上报。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官官相护,互相勾结,二是居高位者把折子压了下来。” 卓煜心中已经是十分震惊,他这几日在京中,光听着伤亡的奏报就已经觉得够触目惊心了,这些人居然把这么多人命当成儿戏? “朕更希望是第二种情况,不然死的人就太多了。”季慕宸微微叹了一口气。 卓煜听完这话心中一惊,看来季慕宸这次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清洗西北道的官员。 这么想着。卓煜觉得手里的圣旨似乎有千斤重。 季慕宸安抚得拍了拍他的肩:“朕能信得过的,能完整得把真相带到朕面前的,只有你们二人了。” 这不仅是清洗几个官员,还有数万无辜丧命的百姓,卓煜心头一热,跪在季慕宸面前:“臣定当不辱使命!” 宁君婕第二日起的晚了些。就看见窗户外头似乎有人影晃动,还有窃窃私语说话的声音。 宁君婕唤了一声蝶衣,那身影应了一声儿,进来看见宁君婕醒了,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娘娘,您醒了?” “说什么呢?”宁君婕睡久了脑仁儿疼,揉了揉太阳穴,就看见蝶衣支支吾吾得不说话。 “有什么不敢说的。”宁君婕宽慰得笑了笑。 蝶衣眼神飘忽了半天,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宫里的人都说娘娘是不祥之身。先是永安宫周遭的花儿都凋谢了,然后是池子里的鱼全都死了,他们说这次瘟疫蔓延也是因为娘娘您担任了祭天亚献才导致的。” 蝶衣说完。看到宁君婕脸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了几分,赶紧补充道:“娘娘您不必理会这些人,他们全都是胡说的。不过是想挑着娘娘的错处罢了!” 宁君婕冷笑两声:“本宫不祥?” “娘娘,那都是胡说的!”蝶衣小心翼翼得看着宁君婕。 宁君婕想起那日季慕宸说让她这几日不要出去,就在宫里待着,说外面有些不好的言论。现在想起来,季慕宸真是比她还天真,在这宫里,从来都不是我不犯人就不会有人来犯我的,你不找麻烦,还会有麻烦找上门。 “昨日池子里的水还在不在?”宁君婕站起身,这些人装神弄鬼还真当她是软柿子随便捏的? “还在......”蝶衣不敢告诉宁君婕是因为那些宫人都觉得是大凶之兆不敢去动那些水才留到了今天。 “正好也别动了,留在那里,本宫要好好儿查查。是谁这么恨本宫。” 宁君婕匆匆梳洗好从正殿走出来,就看见江清苑已经在那个院子里了,看着那一池子水发愣。 看见宁君婕出来了,江清苑走过来,有些试探着开口:“姐姐知不知道那个......” “不必慌张,既然是有人做出来。查到就不是什么难事儿。”宁君婕笑了笑。 江清苑看着宁君婕这个反应不由得松了口气,她还怕宁君婕会伤心,看见宁君婕这个态度也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口道:“永安宫又不止住了姐姐一个人,说姐姐不祥,我还在这里呢,怎么不说我不祥!” 宁君婕看着着江清苑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 两人正笑着,卓琳琅从外面走进来,看看这两人说说笑笑的也松了口气,走过来,“你们两个也真是笑得出来,麻烦都找上头了。” “不笑笑还能怎么办呢?”宁君婕耸耸肩,“这来了没多久便能闹出这样的幺蛾子来,本宫也是服气的。” 江清苑的眼神在两人间流转,一脸茫然,难道她们已经知道是谁了了? 江清苑试探着开口:“可是,你们怎能知道是谁做的呢?” “宫中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只有惠贵人和仪嫔两个人,惠贵人向来是礼佛之人断然不会做这种事情,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仪嫔。”宁君婕慢慢笑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西北道 卓琳琅附和得点了点头,转过脸来看看着宁君婕:“此事牵扯到这次的时疫,背后的东西可能有点多,你要多加小心。” 宁君婕听了这话有些茫然:“时疫的解药既然已经找到了,难道不就算是已经解决了吗,难道背后还有什么东西?” 卓琳琅讳莫如深得点了点头:“赈灾向来是文官的事情,皇上这次却派遣了两位将军去,说是还给了一道折子,所传皆为圣命。再加上这次的祭天,这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你被牵扯进来。可能也不是一个巧合。” 宁君婕原本以为只是婉君在背后捣鬼,如今看来前朝后宫都不安宁,处处暗潮汹涌。 “你要多加小心,这次可能是针对你来的。”卓琳琅看着宁君婕的眼睛,眼神里满是担忧。 “我能有多大本事。”宁君婕耸耸肩,看到卓琳琅一脸认真也不由得正色起来。“我知道了,不过针对着我来的并不可怕,上了天也不过是想争一个皇后的位子,这位子谁坐我其实并不在乎,我最怕的是,他们针对的人,是皇上。” 这话一出卓琳琅眸光一紧,是了,这次事情的矛头也处处针对着季慕宸,总感觉是有人在策划着什么大事,让人不安。 江清苑在一边听着,几次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有说,自己根本融不进去这场对话里,江清苑有些挫败。 季东林让福生查的东西依旧没有下落。 宁德似乎近日来警戒了许多,除了那个终日跟在身边的近身侍卫,办事情几乎不让他人近身,有些时候连这个人都不许跟着,所有事情都是宁德独自一人完成。没有人知道他见了哪些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季东林听完深深得皱起眉头,陆书彦看着他试探得开口问:“莫非是咱们盯得太紧了,被宁德发现了什么,他现在才变得这么警惕?” “这倒不是本王担心的。”季东林的眉头就没有平复下来,“本王担心的是因为他这次谋划的事情不同以往,所以他才会过分警惕。” 这话一出,陆书彦也沉默下来:“福生调查到的就是宁德和西北道副总管勾结克扣赈灾的银两导致了瘟疫。如今联合前后想想,西北道的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季东林点了点头:“这次的赈灾皇上派遣了卓煜和陆凌焕,这是以往都没有的事情,皇上把两个心腹全部派去,想来是西北道的情况太过复杂。” “可是这事情肯定是与宁德有关联的,凭那老狐狸的谋略,这两人可能根本查不到他身上去。” 这倒是真的,宁德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无论你手上掌握着什么。只要不是铁证,宁德都能轻松逃脱。 前几次都是这样,季东林的一拳像打在绵软的海绵上,根本不能把宁德怎么样,这也就是季东林为何把证据都握在手里,却不直接揭发宁德的原因。 “你跟着卓煜和陆凌焕去西北道。暗中帮助这两个人,最好能查到宁德身上,挪用赈灾银两只是其一,宁德身上肯定还有更多秘密。” 陆书彦领命下去了,季东林在桌案边静坐了一会儿,突然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原先只是手心中的一点红痣,如今这一点似乎是会移动一般,已经移到了拇指下方。 季东林想起那人的话。母蛊与子蛊相依相存,季东林没办法自己解开这个蛊,看着手掌心的红痣。季东林微微皱着眉头。他不后悔帮宁君婕换药,但总是这样,让人难免心中有些不安。 宁汀兰进来时。就看见季东林对着手掌心发愣。 宁汀兰缓了缓,换上一副笑容走进来:“王爷把这汤药喝了吧。” 季东林抬眼看了宁汀兰一眼:“这是什么?” “如今时疫盛行,不过是一些增强体力的药物,妾身怕王爷有个什么好歹,所以一大早儿去药铺抓来的。” 季东林接过药看了宁汀兰一眼:“多谢,你有心了。” 宁汀兰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却并没有表露过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季东林才能不跟她这么生分,做什么都要说谢谢。 季东林把碗中乌黑的药汁一饮而尽,伸手把碗重新放回宁汀兰手里的碟子上,突然开口问了句:“你最近可有回相府?” 宁汀兰的手一抖。碗在盘子里磕得清脆一响。 宁汀兰早上借着抓药的由头回了相府,宁德并没有跟她说什么,只说让她想办法拖住季东林。 宁汀兰不解得问道什么时候,宁德却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宁汀兰一脸茫然:“为何要女儿拖住他?拖住他做什么?” 宁德讳莫如深得笑了笑,说太后要对宁君婕动手,届时若是朝中后庭群起而攻之。让季东林不要去维护宁君婕就好。 这正是宁汀兰求之不得的,她原本就对两人的来往很是在意,如今宁德这么一说,宁汀兰更是如同得了什么圣旨一般。 宁德看着宁汀兰心中暗笑,只要拿太后出来当挡箭牌,宁汀兰就根本不会怀疑,而宁德的真是目的是不可能告诉宁汀兰的。 宁德想要的,不止是宁君婕消失,还有季慕宸的消失,甚至更甚者,让季东林也消失。 而这些,宁汀兰并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就做了宁德庞大的谋逆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这药也是宁德给的,宁德说这药能让季东林意识涣散一段时间,方便她拖住季东林,宁汀兰也深信不疑。 面对季东林质问的眼神,宁汀兰的手不可抑制得一抖,稳了稳心神开口道:“许久未曾回去过,有些想念父亲呢。” 季东林没有对此表示怀疑,只是点了点头,似乎对方才宁汀兰的手抖视而不见。 季东林看了宁汀兰一眼,慢慢伸手握住她端着盘子的手,宁汀兰整个人浑身一震,就听季东林开口,语气极尽温柔:“天凉了,多添衣物。” 宁汀兰看着季东林的眼睛里泛着泪光,点了点头。 第一百八十五章 幕后推手 卓煜和陆凌焕从京都出发后,第六日抵达西北道。 西北道大总管入京面圣,副总管很热情得迎接了两人,卓煜和陆凌焕都是武将出身,受不了官场上那一堆客套话,当即就把那人的一番场面话打了回去。 卓煜走进总务司中,问那副总管如今各州瘟疫分布情况。 “如今西边儿是最严重的,可能是时间久了的缘故,感染时疫的人数过多。所以可能需要多一些的人手;东边儿是最后传过去的,所以情况最好,如果是要分配药物的话还是以西边儿为重。”这副总管得知季慕宸震怒后心里自然是害怕的。毕竟这边的情况全是他一手遮天导致的,若是查下来真的是要命的。 总管进京后,副总管便给宁德写信询问。宁德前日回信,说是无妨,只需小心这两个人,尤其是卓煜。十分不好对付。 副总管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将军,暗自感叹幸好自己早有准备。 “你还知道时间?”卓煜的眼神突然从眼前的卷宗移到了那副总管的脸上,“不是说疫情之前总务司并不知情,莫非是知情不报?” 卓煜的目光灼灼,看得那人心里直打退堂鼓,心道说得有些多了,便赔笑道:“不过是看着各州的奏报便能知道,这是什么难事?” 卓煜将信将疑得把卷宗收起来:“按照你的说法,去按照各州人头比例,把从京中带来的药分配下去,三日内务必到位。” 那副总管看蒙混过去了,便点点头,赶紧出去干事儿,一点儿也不敢耽误。 卓煜看着他走了出去,跟陆凌焕交换了一个眼神。 陆凌焕走过来低声开口:“这人有问题。” “是,我看他跟西北道的事情大有牵连。”卓煜想了想,“我明日要他陪我去疫区看看,你在总务司内和他府上查一查。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 宁德的手下大清早儿拿来了两封信。 宁德刚下朝回来,回房后屏退众人只留了那人一个。 打开第一封信,是从西北过来的,宁德匆匆扫了一眼,是西北那边儿的眼线传来的,说是卓煜已经盯上了副总管。 “这么快?”宁德还是微微吃了一惊,他已经写信让那人早做准备,没想到还是被卓煜盯上了,估计这人到时候肯定招架不住卓煜的审问和调查。 宁德眸光暗了暗。看来已经是一枚弃子了。 “你去回信,让人把那些东西都放在副总管的府中,在卓煜审问他之前把人解决掉。”宁德一点儿也不担心卓煜能查到自己头上,西北这边宁德处理得很干净,只要这个副总管不开口,就不会有人查到他头上,毕竟这个副总管还傻了吧唧的等着他去救命呢。 那人领了命下去了,宁德打开另外一封信,上面一面空白。只有一个北字的落款。 宁德看了看那封信,想了想把信慢慢凑近蜡烛,烛火炙烤下那信上慢慢显现出字迹,看起来写信的人对汉字并不熟悉,写的歪歪扭扭。 宁德仔细看了两眼,才发现写的是五日后起事。 看来是拓跋毅写的没错了。宁德想了想,季慕宸刚好把陆凌焕和卓煜都派去了西北,北狄若是进攻北疆四州,这两人肯定是赶不回来了。 若是把江桓推上去的话,似乎还更有利于计划的实施,季慕宸届时两头相顾不及,肯定是要出岔子的。 宁德这么想着,把信更往前凑了一步,直接放在烛火上。任由火舌慢慢舔上信纸,最后烧成灰烬。 …… 宁君婕和卓琳琅从那池子水开始查起,底下人觉得是凶兆。把水留了下来,刚好能查一查这水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宁君婕站在水边儿上看着那个御医舀了一瓢水起来,往里面不知道放了些什么。那水突然开始泛起白色的泡沫,宁君婕松了口气,看来不是什么凶兆,的确是人为的。 “这是放了什么东西进去?”宁君婕开口问道。 “臣还得细查,但是这水里肯定是有毒的,娘娘还是尽早让人处理掉比较好,还不知是否伤人。”那御医似乎也不好推断,毕竟能有这种反应的东西太多了。 “来源好查吗?”宁君婕又问了一句。宫中的药物多是从太医院出的,永安宫这个池子虽然比不上御花园的,但是也不小了,若是想投毒肯定得不少药粉,用量这么大。不可能没有记载。 那太医想了想,有些为难:“若只是单纯的药物自然是好查的,只不过宫中近来生病的娘娘许多,若是混在药物中进出大抵是查不到了。” 宁君婕微微叹了口气,卓琳琅突然又想到什么别的,开口道:“这宫外的花花草草也出了问题。是不是有人往土里加了什么东西?” 三个人闻言走到永安宫外,那太医隔着帕子抓起一把土,搅和进水里,又倒了些方才一样的东西进去,一样的泛起白色泡沫。 “是一样的东西。”那太医抬起头看着两人回答道,他只负责阐述结果,并不负责分析。 “看来是同一人所为,那宫里什么不祥的谣言也是出自于她了。”卓琳琅冷笑两声,“戏倒是做的全套。” “现在没有证据,什么也说不了,就算去到皇上哪里,空口无凭,就是皇上信了,也不能说什么。”卓琳琅想着,又皱起眉头。 “还是先不要去打扰皇上了,这几日为了西北的事情皇上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咱们还是自己去查,婉君有再大的本事也做不到什么痕迹都没有。”宁君婕缓缓叹了口气,眼神坚毅。 …… 季慕宸看着卓煜送回来的信,说是灾情已经得到了抑制,只是还需要在西北逗留一段时日,查一查那个副总管。 季慕宸叹了口气,太阳穴跳着疼,正扶额按着,恍恍惚惚看见殿外走进来一个人,季慕宸只当是宁君婕,便没有说话。 等那人走到季慕宸身边,开口柔声软语得唤了一声皇上,季慕宸才惊觉不是宁君婕,就看见惠贵人那张笑吟吟的脸。 第一百八十六章 背后的指使 季慕宸看着惠贵人的脸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移开目光:“是你啊,做什么?” 惠贵人对季慕宸这个反应很是失落了一下,很明显季慕宸是期待有什么别的人的,但是她很快重新打起精神,笑道:“臣妾听闻皇上这几日头疼的毛病又犯了,特意在宫里熬了些薏米粥,来给皇上尝尝。” 季慕宸与惠贵人原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不过是靠着一个二皇子勉强维持着关系,不然惠贵人也不会膝下有一个皇子还这么多年都只是个贵人了。 “多谢,你有心了。”季慕宸把碗拿起来一饮而尽。看来是没准备再多说些别的什么东西了。 “皇上的旧疾突然无缘无故得犯了,臣妾前日听住持说,可能是身边人反冲的原因。”惠贵人小心翼翼得开口。 季慕宸没有看她,所以她也没有看到季慕宸顿时就沉下来的目光,只看着他没有阻止自己,就接着开口道。“臣妾听闻,永安宫最近池子里的鱼全死了,周围的花草也全部蔫了,宫中人说是不祥之兆,不知道是不是影响到皇上的龙体,要不要......” “你听谁说的?”季慕宸的声音已经明显得冷了下来。 可惜惠贵人还以为自己已经说动了季慕宸,根本没有发觉,还在自顾自的得开口滔滔不绝:“宫里人都这么说,臣妾也想来提醒一下皇上,还是注意一下......” “你不用再说了。”季慕宸突然站起身,把惠贵人吓了一跳。 季慕宸居高临下得看着她,一字一句得开口:“朕不知道宫里这些谣言都是谁传出来的,但是朕希望你们适可而止,若是再让朕听见这些东西,朕决不轻饶!” 季慕宸突然疾言厉色起来,把惠贵人着实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过是想来彰显一下存在感,她原本以为因为瘟疫的事情季慕宸对宁君婕会疏远一些。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如此维护着宁君婕。 季慕宸却并没有因此作罢,这一次不严惩,宫中人会觉得随意诽谤不是什么大罪,宁君婕的处境会更艰难。 于是他开口道:“你膝下有二皇子,朕难以想象你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二皇子的,身为皇子嫡母,竟然听信这种没有根据的歪门邪道!” 惠贵人吓得腿软,跪了下去。 季慕宸看着惠贵人沉声道:“罚俸禄三个月,禁足一月。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惠贵人没想到情势转变得这么快,愣愣得看着季慕宸愤怒的眼神,只知道这个时候不要反驳季慕宸就好,纵使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默默得跪安。 闹了这么一遭,季慕宸的头痛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一些,慢慢坐下来叹了口气。 卓煜在药物发下去后等了两日,那个副总管来回报说是灾情已经抑制下去了:“大人们可以回京向皇上禀报了。” 寄出去给宁德的信没有得到回应。这个副总管心里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也有些慌了,想着灾情已经解决了,赶紧把卓煜二人打发走。 卓煜却不慌不忙得看着他站起身:“不着急,既然是皇上派遣我来的,当然要等问题彻底解决了才好向皇上汇报。你既然说灾情抑制了。便带我去看一看,我也好向皇上汇报。” “这......”那人听着季慕宸的语气,就觉得不是带着他转一转这么简单的事情了,不由得有些迟疑。 “怎么,不愿意?”卓煜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是说已经解决了,莫非是骗我的?” “自然不是,下官这就带大人去!”这人原本就心里有鬼,一听到骗这个字立马就有些乱了分寸。 卓煜满意得点点头:“那就走吧。” 副总管抹了把汗。跟在卓煜的身后走了出去。 陆凌焕从墙角拐了出来,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转过头进了总务司内里。随手换来一个小厮:“你们副总管平日里办公的地方在哪里?” 那小厮带着陆凌焕去了,陆凌焕只顾着自己走进去,却没有发现背后小厮幽深的目光。看着陆凌焕进去了。小厮立即转头在别院拿了些东西,揣在怀里往副总管府的方向狂奔。 陆凌焕走进去在桌案上细细翻查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线索,又低头去看角落里,也只是一些普通的公文来往。 他幽幽叹了口气,就知道这副总管又不是个傻子,把这么机密的东西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陆凌焕搜查无果,就赶紧往副总管府的方向去。 府门紧闭,陆凌焕估摸着位置走到后墙,一跃而入翻了进去。 书房的位置并不难找,陆凌焕避开了府中来往的下人,偷偷溜进了副总管的书房。桌面上仍旧是没有什么发现。 陆凌焕在书房里转悠了两圈儿,却看见书房的书柜后面有一条缝隙,十分得不相称。 陆凌焕皱了皱眉头走过去,在书柜上拍了拍,发现第三层阁子上的书是死的,根本抽不出来。他尝试着用手推了推,往里去了几分,书柜缓缓得往两边打开,露出后面的一个墙洞来。 陆凌焕挑了挑眉,伸手去把墙洞打开,里面放着几封书信和折子。 陆凌焕伸手看信,是副总管恐吓底下几个州县的小官员的信,疫情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被发现,但是却全部被这个副总管压了下去。 再看那些折子,是州县官员请求朝廷救助疫情的折子,全部在副总管这里被压了下来,陆凌焕接着往下看,猛然瞪大了眼睛。 那是两个月前的赈灾银两细款,大半数的白银不知去处,陆凌焕皱紧眉头,难道这次的瘟疫,是这个副总管一手策划的? 等等。 陆凌焕细想发现有些不对,一个小小的副总管,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就算是能压下折子和恐吓官员,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去做这种事情,还是全程瞒着那个总管。 他一个副总管,没有理由去这么大费周章给自己找麻烦,而且看他刚刚那个神色,明显是在害怕,这个副总管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陆凌焕把这些东西都收进怀里,在屋子里转了转,没有发现什么别的线索,便带着东西离开了副总管府。 卓煜正和副总管巡视完回来,那副总管看见陆凌焕是从总务司里面走出来的,还以为陆凌焕一直在总务司中,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将军看完了,可还满意?”那副总管赔笑道。 卓煜点点头,看向陆凌焕。陆凌焕深深看了他一眼,卓煜会意:“今日就到这里,你先回罢。明日我们便启程回京了。” 那副总管暗戳戳松了口气,赶紧转身走了。 等人走远,卓煜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陆凌焕:“发现什么了?” “发现的可不少。”陆凌焕把箱子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卓煜拿起来一样一样得看过去,表情越来越凝重,看到最后私拨赈灾银两的时候,卓煜把东西狠狠得摔在了地上:“他好大的胆子!” “不。我觉得还有猫腻。”陆凌焕皱着眉头。 卓煜看到这些一时气急了,听了陆凌焕这么说,冷静下来想着也是。 “只不过是一个副总管,他能有多大的胆子干这种事情?”陆凌焕拿起两张信,“他背后一定有人,可是最奇怪的就在这里了,我在他书房里没有找到另外什么别的东西。” “如果那个格子是放他这些秘密的,那么和他背后之人往来的信件也应该一起放在里面,或者换句话说,他做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居然自己留下了一堆证据?”陆凌焕的分析非常有道理,说出来却让人直冒冷汗。 “你是说,他背后的人势力不小,甚至是已经掌握了我们的动向?”卓煜的眉头从刚才起就没有松开过,两眼看着桌子上的东西,“的确,这些东西就像是那个背后的人希望我们找到的一样,或者说。是他故意让我们找到的东西。” “这么来说,这人派了人来跟着我们?”陆凌焕想不出什么其他的理由。 “或者是这个人原本就在这里有势力,不管怎么说,现在敌暗咱们明,把这些东西拿上,咱们去副总管的府上,好好儿审一审。我今日和他接触过,他胆子小,威胁了两句就什么都兜不住的。”卓煜一向看人最准。陆凌焕拿起东西,两人一刻没有停歇得往副总管的府上去。 陆凌焕从副总管的府上出来后便匆匆回了总务司,一路上也没有留意,完全没有看到对面屋顶上蹲着的一个人。 陆书彦先是看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进了屋子里,出来时手里的一堆东西就没了,想来是放在了里面,不多时后陆凌焕便过来了。 陆书彦忌惮自己哥哥的功夫,还想着往别处躲一躲,没想打陆凌焕一心只有案子。竟然根本没有发现他,陆书彦也就继续大大方方得在房顶上蹲着,看着陆凌焕空着手进去,拿了一堆东西出来。 陆书彦轻笑两声,陆凌焕拿走的不过是宁德希望他拿走的东西,而这些东西。绝对不会跟宁德有任何关系。 陆书彦看着陆凌焕出来了,刚准备进去,就看见又有一个人进了副总管的书房,是刚才那个小厮,他进去后没多久副总管也回了府,慌慌张张得回了书房,关上了门。 陆书彦现在的角度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了,他想了想,悄无身息得跳到书房的屋顶上。慢慢揭开一块儿瓦片,里面的副总管看到屋子里坐着一个人后吓了一大跳。 陆书彦皱眉,看来两人不是约好的?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大人?”那小厮就是宁德的人,一直潜伏在总务司内。 宁德和副总管的联系一直都是这个人在打点,方才他把陆凌焕带进总务司副总管的办公处后。便赶紧把东西放进了副总管的府中,这样一来,陆凌焕就顺理成章得找到了那些东西。 “都......都处理好了。”那人许久没有和宁德联系上,如今这个每日在总务司里打杂的突然跳出来告诉自己他是宁德的人,副总管不知道宁德为什么要把这条暗线暴露给自己。 他心里有一种猜想,但他希望最好不要是自己的猜想。 “看来大人心里有数得很,大人该不会是出卖了丞相大人吧?”那小厮站了起来,走到副总管面前。 “怎......怎么可能!下官对丞相大人忠心耿耿,大人明鉴啊!”副总管一听见背叛两个字,立马腿就软了,跪在那人面前。 陆书彦眼尖得看见那个人指尖有莹莹白光,心里暗道一声不好。那人就已经一刀下去。 陆书彦脸上映过一刀白光,底下那个副总管已经倒在了血泊里,陆书彦心里暗暗叹息真是好功夫,一刀下去直接要命。 那人慢慢收了刀,慢条斯理得擦着上面的血迹:“丞相大人觉得,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说完。走了出去。 陆书彦等那人走远了才跳下房子,走进屋里,浓重的血腥味弥漫,他皱了皱眉头,突然看见那人方才还微微挣扎过,像是想要去拿什么东西。 陆书彦顺着他的方向去看,发现他的头朝向桌案底下。 陆书彦凑过去看,桌案底下被绑着一封信,他伸手去拿,打开看发现是宁德和这个副总管的书信往来。 陆书彦幽幽叹息一声,看来这人早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偷偷留了个后手,结果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就已经被宁德的人先下手为强。 这人刚才应该是想把这封信拿到自己的身上来,好让卓煜发现这封信。 陆书彦想了想,准备把信放到他身上,又突然想到这两人拿到信一定是交给季慕宸,而现在证据不足,这信就没有作用了。 陆书彦想着,把信重新揣回了身上,听到不远处的动静儿,忙从窗户中跳了出去,躲回了房顶上。 卓煜跟着副总管府中的管家,问道:“你们家老爷今天回来过了吗?” “回来了,一直在书房呢。”管家带着两人来到书房前,突然看见书房门打开,一脸疑惑,“欸,这门怎么开着?” 第一百八十八章 死无对证 卓煜一听管家这句话,立马皱起眉头心中警觉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 刚进入书房,就看见副总管倒在血泊里,卓煜心里一惊,赶紧冲到副总管身边,伸手去探他脖子上的伤口,血还是温热的,还在往外涌流。 “看来你说的没错。”卓煜缓缓站起身。看着紧随身后的陆凌焕。 陆凌焕看见眼前的场景也愣住了。 卓煜沉声开口道,“咱们的行踪的确全部被人掌握着。” 陆凌焕皱紧了眉头,副总管的死只能证明他们的猜想是对的。他的背后的确有人,但是如今死无对证,他们手里的东西又是那个人想要他们拿到的,根本查不出来什么。 卓煜面色阴沉,这个人的动作实在是快。他原本就怕出什么意外,不敢耽搁时间立刻赶来审问。没想到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里,他们就已经动手了。 “如今怎么办?”陆凌焕低头去查看,人确实已经死透了救不回来了。 “我原本是打算审问此人,有了结果后再回京去禀告皇上,如今看来,咱们是被这个人牵着鼻子在走,不能就这么回去,再查一查。”卓煜捏紧了手心,看了看地上的人,“不管怎么说,贪赃赈灾白银和对疫情知情不报,这个人都有参与,就这么死了,便宜他了。” 陆凌焕最后看了那人一眼,又看向卓煜:“那现在......” “从总务司查起,我就不信了,这人做了这么多事情就一点儿痕迹都没有!”卓煜把手里的东西狠狠得摔到地上,从书房里走了出去。 陆凌焕紧随其后。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远处静静打量着一切的陆书彦。 陆书彦看了看手里的信,字是宁德的字迹没错,可是上面没有宁府的印信,宁德是不会认的,如今季东林手里已经有许多证据,可是大多数都是这样没有办法构成铁证让宁德认罪的证据。 陆书彦看着卓煜那个架势是不查出什么来不罢休的意思了,犹豫得看了看手里的书信,还是决定先带回去。 季慕宸看着卓煜从西北传回来的奏报。 卓煜长话短说,告诉季慕宸瘟疫已解。只是背后的推手还在追查,这个凶手就在西北,甚至就在两人身边,什么都先两人一步,查到的所有东西似乎都是这个人故意要给他们看到的。卓煜向季慕宸请命,要留在西北追查一段时日。 季慕宸放下心看着两人送回来的东西,私挪赈灾银两,瘟疫知情不报,这些大大小小的罪证先不说幕后推手是谁。光是摆在台面上的这些事情,就已经够季慕宸生气了。 宁君婕走进来时,正看见季慕宸一把把面前的东西狠狠得磕在了桌案上。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可能进来的不是时候,但是已经进来了,就只能往前走。 季慕宸看见是她,神色缓和了些许。坐了下来。 宁君婕走到季慕宸身边,伸手慢慢按上他的太阳穴:“皇上不要动怒,又犯了旧疾。” 宁君婕冰凉的手指摁在季慕宸的太阳穴上,让他的怒火消了许多,季慕宸痛心疾首得指着那堆东西,看着宁君婕:“你知不知道西北的那群废物都做了些什么?” 宁君婕看了一眼,是一些折子书信之类的东西,这不是她该看的东西。宁君婕淡淡笑了一声:“臣妾不看,这些东西臣妾本就不该看。臣妾只关心皇上的身子。” 宁君婕这话说完,季慕宸深深得看了她一眼,抬手把她的手握进掌心里:“朕听闻前些日子宫里有些传言......” 宁君婕看着季慕宸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由得好笑。 季慕宸惩罚惠贵人的事情合宫上下都知道了,大家也都知道季慕宸是因为听见惠贵人说宁君婕不祥的事情才下了处罚,如今宫中是没有人敢再说什么了。可是季慕宸打压和袒护得如此明显,有些人心中的不满肯定是更甚的,只是没敢说出来而已。 更何况惠贵人不过是一枚棋子,来试探季慕宸态度的棋子。 婉君自导自演的这场戏却要由惠贵人来买单,宁君婕真不知道是该同情她还是厌恶她。 “臣妾没事的。”宁君婕眼神坚定,“再说皇上日理万机,臣妾不愿拿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打扰皇上。” 季慕宸欣慰得笑了笑,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你去告知华妃一声儿,朕原本准备让卓煜从西北回来,宴请卓煜,让他们兄妹二人聚一聚,如今看来要往后拖延了。” 宁君婕听了这句。又看着桌案上的一堆东西,大概也就猜到是西北那边儿出的问题让季慕宸如此动怒了,点了点头。 季慕宸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常福便迈步进来,看见宁君婕也在,便一起请了安。季慕宸皱了皱眉头。常福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为难。 宁君婕了然,应该是朝政上的事情,便识趣得开口道:“皇上还有事情,臣妾先告退了,这就找华妃姐姐去。” 季慕宸捏了捏她的手,点了点头,宁君婕跪安退了下去。 宁君婕走到阶下,看见两个武将打扮的人正候在廊下,一脸焦灼得等着季慕宸的召见,看见宁君婕,点头算是问安,宁君婕也回了个礼便出了乾清宫。 季慕宸这才看着常福:“什么事?” “北疆的两位将军求见。”常福欠身道。 “北疆?”季慕宸皱眉,“让他们进来。” 常福转身去请,季慕宸的脑仁儿又疼了起来,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季慕宸隐隐觉得像有一只巨大的手操纵着这一切,要搅动京都的这一番风云。 那两人听见召见,三步两步跨上了乾清宫前的白玉台走进殿里,还没等季慕宸开口,两人就直接跪下:“皇上,北狄举兵十万,正大举进攻北疆四州,守边的将士们要撑不住了!” “什么!”季慕宸拍案而起,看着那两人,脑子里嗡得一声,一阵空白,“你们再说一遍?!” “皇上,守边将士不过五万,拓跋毅举十万精兵进攻,已经打到城关下了,皇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 虎狼之兵 季慕宸慢慢眯起眼睛,已经顾不上头痛了,看着两人,问道:“你们从北疆到京都用了多久?” “一日,跑死了两匹马才到,昨日拓跋毅就已经开始攻城,此时北疆是什么情况臣等也不敢猜测。”那两人看着季慕宸,一脸殷切。 北疆的守城士兵肯定是抵挡不住北狄的虎狼之兵的,两人一刻也不敢耽误。只想快些回到京都奏报给季慕宸。 季慕宸此时却是已经冷静下来,扬声将常福唤了进来,让他去敲响鼓楼上的大钟。急召小朝会。 季慕宸现在无比冷静,心知这一切太过反常。 如果瘟疫只是天灾,那么这一切还情有可原,但是如今从卓煜传回来的信件上来看,这绝非天灾而是人祸,是有人先挪动了银两。后又压下奏折不报,才导致了瘟疫到今天这一步。 偏偏他把卓煜和陆凌焕都派出去了的时候,北疆就出了事。 十万精兵,几乎是北狄全部的兵力了,拓跋毅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得想用和平方式解决北疆四州的问题,就是因为北狄无力与朝廷抗争。 这次拓跋毅却突然大举进攻,这其中太过耐人寻味。 钟响三声后,没过多久,群臣就聚集在议政堂。 季慕宸和北疆来的两个人姗姗来迟,朝臣们原本还不知道为何突然急召小朝会,如今看到这两个人,大概能猜出来是北疆那边出了问题。 季慕宸在正首落座,看着众人:“北疆急报,北狄突然大举进攻北疆四州,如今朝中卓煜、陆凌焕二人被派遣去西北赈灾,众爱卿可有自荐或举荐?” 此言一出,安静的议政堂突然喧闹起来,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脸上俱是一脸震惊,北狄虽然狼子野心,但是这么多年始终是中规中矩,为何突然大举进攻。 “皇上,老臣自荐。”卓申站出来,拱手道。 “不可。”季慕宸直接拒绝。 卓申旧疾复发,才被从战场召回,如今已是离开战场三个年头了,派他去。不管是对他还是对这场战事,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卓申意料之中的被拒绝,他出列不过是想抛砖引玉,自己如今已经不适合战场,这件事情他自己最清楚,不能拿北疆四州开玩笑。 卓申被拒绝后接着开口道:“老臣曾与北狄打过多年交道,十万精兵几乎是北狄的全部精兵强将,若是此次进攻不成折损了这十万精兵,北狄将会变成任人宰割的砧板之肉。北狄向来是希望和平解决问题的。为何如今会突然大举进攻,臣认为需要多加考量。” 这话正与季慕宸的心思不谋而合,季慕宸正想着北狄为何突然如此反常,更是能把时机抓得如此之好。 “微臣认为卓将军的话很是有理。”宁炀站出来说道,“为何拓跋毅能把时机掐算得如此准确,在我朝内忧之时大举进攻。还倾覆了全部国力。拓跋毅为何如此自信?臣认为朝中可能会有内应。” 说到内应,季慕宸不由得看了宁德一眼,后者却并没有抬头,似乎并没有要参与进来的意思。季慕宸又有些困惑,如果不是内应,难道拓跋毅在京都留了眼线? “可是不管怎么说,如今北狄兵临城下是真的。”江桓站了出来,站在一个武将的角度,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一仗打下来再说,“臣愿自荐,必定守住北疆四州。” 季慕宸看了江桓一眼。这人至少不会是内鬼。 江桓边疆征战数十载,立下汗马功劳,这一点信任季慕宸还是有的。按照如今朝中的局势,他是最好的选择。 季慕宸也就点头答应了,起身将兵符拿出来:“愿爱卿可保卫北疆四州,如今便全部依托于爱卿了。” 江桓接了兵符,郑重得点了点头。 季慕宸摆摆手,示意众人退朝,把宁炀和卓申留了下来。 待众人走尽,季慕宸才让常福合上殿门。 季慕宸看着两人:“二位如何看待此事?” 这两人一个老将军,一个是季慕宸的太傅,季慕宸私下对二人还是十分尊敬的。 “老臣认为有诈,但是江桓将军的人品老臣是信得过的。”卓申这么一想,着实有些前后矛盾。 宁炀仔细想了想。缓缓开口道:“皇上还是留了一手的吧?” 季慕宸一愣,笑道:“朕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住太傅,如今战事吃紧,让江桓出征一来是为了缓兵,二来是让内应把注意力集中在江桓身上。朕方才问过,从北疆到京都快马加鞭一日便可。朕密诏卓煜从西北直接赶到北疆,也需要五日。等内应的计划实施后,卓煜刚好出现,便是让那计划落空。” “只是皇上怎么会多防着这一门心思?”宁炀想着这个方法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季慕宸为什么会想到这里来。 “卓煜传回的急报说西北瘟疫并非天灾,而是人为,朕就觉得可能是有问题了。”季慕宸叹了口气,“朕倒是希望,是朕多心了。” 卓申缓缓叹了口气,季慕宸提笔写了封密诏交给了常福,让他八百里加急发往西北。 常福接了东西立马下去监办,季慕宸幽幽叹了一口气,只希望这次只是虚惊一场。 宁德下朝后,步履匆匆得回了府,关上门,里面却还站着一个人。 “皇上派了江桓去,你去把人手安插进去,最好是能接触到江桓的人,方便计划实施。”宁德挑了挑眉头,“皇上这次留了宁炀和卓申,应该是已经起疑了。” 手下听见起疑了这句后,试探着问道:“需不需要改变一下计划?” “不必了,皇上并不怀疑江桓,自然也不会查到他身边的人,等到他反应过来,就什么都已经晚了。” “是。” “事情做得干净点儿,拓跋毅若是要除掉江桓就配合他,届时想办法给江桓扣一个谋逆通敌的帽子就行了。”宁德倒是一点儿不担心这件事情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宁德向来做什么事情都是处理的最干净的,这一次也不例外,宁德自以为还走在季慕宸的前头,却不知道季慕宸已经默默开始反击。 第一百九十章 生疑 陆书彦没有等陆凌焕和卓煜继续在西北查下去就先行回了京都。 季东林刚下朝回来,就看见书房里多了一个人。季东林看见陆书彦倒也见怪不怪,只微微一怔,便转身合上门。 “怎么你提前回来了?陆凌焕和卓煜还没有班师回朝?”季东林从小朝会上下来没有看见卓煜和陆凌焕的身影就有些疑惑了,这两个人定的是今日回朝,如今既没有回来也不见季慕宸着急,应该是有什么别的事情逗留了。 陆书彦先把怀里的书信递给了季东林:“这两人已经查到副总管身上了,却被宁德的人先下手为强给杀人灭口了,这两人应该是想留在西北找到线索再回来。” 季东林看了看那信。没有纹章,怪不得陆书彦带回来了而不是想办法让那两人找到了。 “这信又是哪里来的?”季东林慢慢把信收了。 陆书彦心知,季东林已经明白自己为什么把信带回来了。 “他们两人一路上找到的东西都是宁德故意让人放进去的。他们应该也察觉到了,便往副总管身上查。副总管大概也是留了个后手,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用,就被灭了口。”陆书彦回忆道。 “他们二人暂时是不会回来了,我估摸着皇上会直接派卓煜和陆凌焕去北疆。”季东林把信收了进去,看着陆书彦。神情凝重起来,“本王大约知道宁德这几日在谋划什么了,他与北狄勾连,帮助北狄攻打北疆四州。” “可是......为什么?”陆书彦一回来就听到这么大的信息量,很是震惊,宁德纵使再怎么使心机,也不至于到把自己国家的山河拱手让人的地步。 “猜不透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季东林皱起眉头,“他应该是想要把皇上拉下位,本王不够听话他应该也不喜欢,大约是想扶持新帝吧。” “狼子野心。他是丧心病狂了么?”陆书彦倒吸一口冷气,“可是他这么大的动作皇上怎么能容忍?” 这句话同时也提醒了季东林。 季东林愣了愣,是啊,卓煜察觉了一定会告诉季慕宸,季慕宸不可能没有防备,看来这次江桓去北疆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王爷,属下还有一个问题......”陆书彦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你说。”季东林看了陆书彦一眼,以两人的关系。陆书彦还有什么不敢问出口的。 “咱们现在手上留了这么多东西,若是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怀疑王爷?”陆书彦有些迟疑,字斟句酌得看着季东林的脸色,“皇上一直不是很信任王爷,会不会借题发挥......因为关于宁妃娘娘,您和皇上的关系一直不明朗,还有您手上的蛊.......” 陆书彦将这些日子憋着的话终于全部说出来了,说完就开始后悔,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天呐! 季东林却好像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笑了笑:“皇上若是真心想要把扳倒宁德,又怎么会在意证据是谁给的?” “关于宁妃娘娘,本王心甘情愿。” 陆书彦无言以对,季东林都这么说了,他还说什么就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心甘情愿这四个字,是很痴情,却也很让人绝望的四个字,单方面永远得不到回应的心甘情愿。 …… 江清苑原本高高兴兴得计划着后日宫宴就能见到父亲了。自己该穿些什么好,大清早儿便带着宫人往针布局去,对着一堆布料兴奋得拉着身边的宫人:“你说这个竹青的好还是桃红的好?” “娘娘穿什么都好看。”那宫人奉承道。 “不对,父亲喜欢看我穿湖蓝的裙子,有没有湖蓝色?”江清苑把手里的两件都丢开,立马又去找湖蓝色。 “娘娘为何这么高兴?”身边的宫人试探着问。 江清苑虽然每日都大大咧咧看上去挺开心的。可是只有在每次宫宴能见到大将军的时候江清苑会特别开心,高兴得像个孩子。 “我从小就是跟在父亲身边长大的。”江清苑低头去挑袍子,过了这么久还是没学会自称本宫,“父亲待我很严格,可是也很宠着我,我喜欢什么的话就会偷偷儿买了让管家给我。” 江清苑说着,嘴角不自觉得上扬,在宫里待的越久,越发想念父亲的好来。在虚情假意面前,这份真挚的亲情就更加珍贵。 江清苑只顾着说,完全没注意到听着的人不止自己身边那个宫人。还有不远处的婉君。 “呦,妹妹这是干什么呢,这么高兴?”婉君走出来。 江清苑一见是她立刻拉下脸来。因为宁君婕的原因,江清苑也不太喜欢婉君,上回在池子里下毒的事儿,江清苑原本挺喜欢那一池子鱼的,听说全被毒死了还难过了一阵子,又听说是婉君干的,现在看了她自己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关你什么事?”江清苑呛了一句,自顾自低头看衣服,并不去看婉君。 “妹妹是想挑衣服好见江桓江大将军吧,本宫也是十分仰慕将军呢。”婉君已经听到了方才的对话,江清苑的软肋就是自己的父亲。 果然,江清苑听见她夸自己的父亲。神色缓和了许多,站起身来正脸看着婉君:“那是自然,父亲英明神武,是除了皇上之外最厉害的人!” “若是有幸,本宫也想见一见将军呢,只不过......唉”婉君话说到一半停住。 江清苑急切得看着她:“只是什么?” “妹妹难道不知道?”婉君掩唇故作惊讶状。“将军被皇上派遣去北疆了,妹妹都不知道吗?” 江清苑脑子里嗡得一声,手里的衣料也滑落下去。 婉君看着这个反应甚是满意,叹息道:“这北狄大举进攻,据说是倾其国力派遣了十万精兵强攻北疆四州,将军这次可是......” “北狄为何会突然进攻?”江清苑跟着军营长大,自然有常识,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啊,这让江清苑十分不安,从听到这个消息起心就跳个不停。 “还不是因为你那好姐姐宁君婕。”婉君笑的十分勾人。 江清苑皱起眉头,狐疑的看着婉君。 第一百九十一章 猜忌 “你骗人!”江清苑一听见婉君提宁君婕的名字,立马又拉下脸来,“北狄攻打北疆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是因为宁妃姐姐!” 婉君看她这个反应,轻轻笑了两声,虽然江清苑一口否认,可是能看出来,对这件事情是在意的,反应越是激烈越说明她在乎。 江清苑用一种近乎给自己洗脑的语气反驳婉君。但是眼神明显是慌了的。 婉君抓着这个机会幽幽看着江清苑:“北狄的那位可汗,对宁妃有意思,你也是知道的吧。” “那又如何!”江清苑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其实她若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怀疑,大可以甩甩手走人,可是江清苑没有,她还是看着婉君,嘴上说着不可能,却希望婉君能给她一个解释。 “若不是宁妃勾引可汗。让可汗看上了她,又怎么会突然攻城?”婉君摊手故作无奈道,“妹妹自己细想便知,可汗为何突然发动举国上下的精兵强将攻城,这么反常肯定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你那好姐姐,事到如今你还是不信?” 江清苑这回没有说话,她是看在眼里的,上回宫宴,拓跋毅对宁君婕的态度暧昧不明,可是对其他人都没有如此,说明拓跋毅并非生性如此,而是只对宁君婕一个人这样。草原上的人原本就是真性情,一怒为红颜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 话说到这里,江清苑已经不怀疑婉君说的话了,她知道宁君婕对自己好,可是这终究是不一样的,如果这种好与亲情冲突。江清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做出自己的选择。 婉君看着目的达到了,便没有再说什么,还故作叹息得补充了一句:“本宫也只是担心妹妹才多嘴提了这么一句,妹妹听过也就忘了,不要放在心上,若是为此与宁妃娘娘有了什么嫌隙,反倒是本宫的错了。” 说完,便带着宫人离开了,只留江清苑愣愣得站在原地。低着头不说话。 第三日宫宴,江清苑还是穿了从针布局带回来湖蓝色袍子。 走前,宁君婕特意来侧殿招呼着江清苑一起走。 江清苑看着宁君婕,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想到婉君的话,终究没有办法对宁君婕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待,犹豫几下开口道:“姐姐,看我这衣服好看吗?” 宁君婕有些奇怪,江清苑从来都是不在意自己穿什么的性子。从来没有问过这种问题,纵使如此,她还是很耐心得回道:“好看。” “这是我父亲最喜欢看我穿的颜色,我想今天宫宴穿给父亲看。”江清苑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宁君婕的眼睛。 宁君婕听到这话却稍稍闪躲了一下,犹豫着开口道:“你父亲......” 宁君婕也是刚从季慕宸那里听到江桓被派遣去了北疆的事情,她当时还叹息了一句:“江妹妹期待这次宫宴许久了。就想着见将军一面呢。” “大敌当前,自然顾不得这些东西。”季慕宸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宁君婕不知道该怎么和江清苑说,只能话锋一转:“你父亲会喜欢的,你穿着很好看。” 但是宁君婕的犹豫和迟疑全部落在了江清苑的眼里,联想着婉君说的话,江清苑把宁君婕的反应默认为心虚,认为宁君婕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江桓去了北疆才心虚的。 这么想着,江清苑失落得垂下眼帘,淡淡得说了句。“走吧。” 宁君婕也不知道为何夸了裙子好看江清苑却并不开心的样子,只当她是近乡情怯似的马上要看见朝思暮想的人有些羞赧,便带着江清苑一同去了宫宴上。 宁君婕到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季东林也在。上回言之的话她还记在心里,看着季东林,宁君婕的神色颇为复杂。 江清苑安静得坐在一旁。入席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心也一点一点得沉了下去,等到季慕宸落座,还是没有看见江桓的身影,江清苑已经彻底失去了希望了,沉默得坐在一旁。 宁君婕侧头看着江清苑的模样,无奈得叹了一口气,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季慕宸说的有道理,大敌当前,这些私事都可以放一放。 宁君婕相信江清苑是可以自己想通这个道理的,便没有多嘴说什么。殊不知江清苑心中却是这么想着自己的。 宫宴结束,因为连着两件大事,众人兴致都不高,也就草草结束了。 宁君婕眼见着季东林没有带着宁汀兰一起来,季慕宸又在宫宴结束后匆匆得回了乾清宫处理关于北疆的事情,她想了想。从宫道的一边追着季东林的脚步,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湖畔追上了季东林。 “景献王殿下,请留步。”宁君婕追上了季东林,看着他。 季东林转过头来看见是宁君婕,嘴角挂上一抹温柔的笑意:“宁妃娘娘有事找本王?” 宁君婕看着季东林大大方方的模样,反倒有些不好问出口。季东林在众人面前与宁汀兰故作恩爱,不知道是给宁德看还是给自己看,或许大家尘归尘土归土,不该再有什么瓜葛,可是越是这样,她越不想欠着季东林什么东西。 “南巡那次,王爷是不是找了人解本宫身上的毒?”宁君婕目光灼灼。 提起此事,季东林脸上的笑容突然有些微妙起来,看着宁君婕并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本宫前日听言之先生说,那人许是在你身上种了蛊?” “或许言之先生只是胡乱猜的。”季东林笑眯眯得看着她,“是不是?” “那本宫只需要王爷亲口告诉本宫,是,或者不是。”宁君婕看着季东林,一脸追根究底的模样让季东林反倒不好去撒什么谎。 季东林垂眸:“是与不是对娘娘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是。”宁君婕毫不掩饰得点头。 季东林突然燃起一丝希望,看着宁君婕试探得问道:“为何?” “因为本宫不想欠着王爷的人情,还是这么大一个人情。”宁君婕默默叹息一声。 季东林嘴角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原来,就只是不想欠着人情,仅此而已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季东林缓了缓心神:“娘娘还记不记得小王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娘娘时问的问题?” 宁君婕没想到他会反问一句这个,微微回忆了一下,季东林那天问她,娘娘是不是认识他的一位故人。 “娘娘没有说实话,所以今日的问题,本王也可以不回答娘娘。”季东林的语气是软的,说出来的话确是强硬得很,而且还让宁君婕无法反驳。 宁君婕张了张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身后的草丛中突然有了动静儿。 宁君婕一惊,回头却看见是江清苑一脸茫然得看着两人。 江清苑只是心情不好想出来走走,心里担忧着江桓的安危。没想到却撞破这两个人单独站在这里,不知道说着些什么。 江清苑愣了愣,掉头一言不发得走了。 宁君婕看了季东林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江清苑离开的方向,想了想,还是决定追上江清苑。 季东林看着宁君婕的背影。突然想,宁君婕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身处怎样的逆境,都不愿意欠着别人的一分一毫,又或许是,自己早就不是宁君婕愿意依靠,愿意示弱的那个人了。 季东林幽幽叹息了一声。 宁德在宫宴散后却并没有离开,借着宫宴入宫的机会,他将贴身的影卫带了进来。 季慕宸从宫宴上离去后便径直回了乾清宫,宁德猜着季慕宸是要传什么东西给江桓或者是卓煜,便让影卫在宫中守着。 等季慕宸的东西写好由宫人拿出来,影卫从背后一刀手劈下去,把信拆开来看了看,默记下内容,把东西原封不动得放了回去。 那宫人悠悠转醒,只当是自己晕了过去。一看手里的东西好好儿的还在,自己也不用把事情平白无故得说出去讨一顿骂,便也谁都没有说。 宁德等在书房中。入夜后响起了扣门声,他应声让人进来,那影卫偷偷儿闪进来。 “东西看到了吗?”宁德指尖叩击着桌子。 “是,皇上的意思是让江桓先把北狄攻城的部队解决掉,然后静观其变,若是北狄再大肆进攻,便直接硬碰硬了。”那影卫分析道,“静观其变可能是皇上想等什么人。” 宁德若有所思得点点头,季慕宸就算是反应过来想召卓煜去北疆。也依旧来不及了。 而宁德不知道的是,召卓煜去北疆的旨意三日前就已经发出,卓煜早就带着人在赶往北疆的路上了。 “那现在......”那人看着宁德,“江桓身边的人手已经安排好了。” “试探过没有?”宁德想着,若是能把江桓收买了,比硬碰硬要省力气得多。 那影卫摇了摇头,“试探过了,但是那个江桓软硬不吃,对皇上忠心得很。想要收买基本上不可能了。” 宁德冷笑两声,看来季慕宸这么多年收买人心还是很成功的, “既然如此,也就别怪本相无情无义了,看来这个江桓是留不得了,会坏了大事。”宁德的眸光里闪烁着熟悉的光芒。每当宁德起了杀心时,就会是这种表情。 “那现在......”影卫大概已经能猜到了,但还是要问一问宁德要做到哪一步。 “给江桓身边的人写一封信,一定要比圣旨先到达。”宁德慢慢思索道,“告诉他,想办法把江桓做掉。” “这?!”影卫没想到宁德会如此直接,“可是江桓死的消息一传回来,皇上就会起疑,这......” “让他想办法。让消息传不回来,至少要慢几天传回来。”宁德拧起眉头,“让他想办法伪造江桓的诏令。让军队原地待命,再向朝廷传信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样一来就顺理成章得给江桓扣了一个叛国通敌的帽子。等江桓身死的消息传回来,拓跋毅早就已经拿下了北疆四州。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的。” 那人领了命下去,宁德独自坐在书房中,灯火把他的影子拉长映在墙上,摇摇晃晃。 宁君婕回到永安宫,却发现江清苑似乎并没有回来,侧殿的灯光是熄灭的,宁君婕不死心,找来永安宫的宫人问道:“江嫔娘娘回来过没有?” “还没有。”那宫人回道,看着宁君婕,“娘娘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你先下去吧。”宁君婕摆摆手,心中却微微有些不安。 江清苑刚才的反应和以往不一样。平日里,江清苑绝不会这样安安静静得走掉,今日她反应让宁君婕有些心慌。 而且江清苑居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宁君婕也不知道,江清苑这个时候了还能去哪儿。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自己先回了正殿。一直等到熄灯也没有看见侧殿的灯亮起来,宁君婕便先睡下了。 江清苑原本看到那一幕便准备直接回永安宫的,结果绕过假山却被婉君的人拦住了,“娘娘,我们家娘娘有请。” 江清苑愣了愣,还是跟着那人走了。跟着那人上去之后,发现婉君站着的地方刚好能看见刚刚下面发生的一切。 “你也看到宁妃姐姐和景献王了?”江清苑看着婉君,感觉到她找自己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你相信本宫说的话了?”婉君转过身来笑意盈盈得看着她,“你看看你的好宁妃姐姐,不仅是和北狄可汗有染,连景献王也不放过,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信本宫也罢,本宫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一些事情。皇上的身边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在,本宫也是想着于心不忍。” “这不是......”江清苑心里还想为宁君婕辩驳些什么,却发现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婉君一脸笑意得逼近自己。 “本宫也只是说一说,妹妹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今日的事你我看见了也就看见了,不说出去皇上也不会知道,自然也不会生气。”婉君话说得意有所指,十分明显。 江清苑再单纯也听出这其中的意思了。 婉君往前走了两步,与江清苑擦肩而过之际幽幽开口:“听闻妹妹进宫前,皇上也曾经为此事震怒过,想来还是很在乎的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污蔑 季慕宸的诏令从京都发出去时,宁德的密信已经到达了北疆。 皇帝的诏令再怎么八百里加急,也终究抵不过宁德密信的飞鸽传书。 潜伏在江桓身边的人接到信后,慢慢把信燃成了灰烬。 那时候正是午膳时间,给江桓送午膳的人正端着东西走过去,那人把下人拦下来:“我送吧。” 那厨子正乐得清闲,把东西给了那人后便退了出去。 那人看了看手里的饭菜,换了一只手端着,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来一瓶透明的液体。悄悄倒进了那饭菜里,掀开帘帐走了进去,江桓正站在地图前负手看着地图。一脸凝重。 那人把东西放下,开口道:“将军用膳吧。” 江桓看了他一眼:“放那儿就行了。”两只眼睛还是死死得盯着地图。 那人正低眸打量着江桓桌子上的东西,看到江桓把将军的印信直接放在了桌子上,那人眸光暗了暗,只要盖上将军的印信,就是军令。军令如山,写给皇上的回信也只需要这一个印信。趁着皇帝的诏书还没到,必须趁早把江桓的事情解决掉。 那人想起前几日厨子抱怨说将军这几日忙的顾不上吃饭,大多数时间都是怎么送进去的怎么送出来,根本就没有动过。 那人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这药杀人于无形又迅速,这次身上就带了这么一瓶,江桓若是不吃这个东西,他还真的要再费许多心思去想办法灭江桓的口了。 那人上前两步:“将军这两日都没有怎么吃饭,大家都担心将军的身子,将军还要多多注意着些啊!” 话说的情真意切,江桓回过头来看着他,那人趁机接着开口道,“外头人都说了,将军今日若是不吃这东西,属下就不能出这个营帐,将军还是吃一些吧。” 这个理由可以说是没有一点儿漏洞的,江桓想着这几日的确是忙着军营中的事宜忽略了身体。突然想起从前江清苑还在身边时,他若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吃饭,小丫头肯定是要拿着饭把他堵在房里不吃完不许出门。 江桓这么想着,不觉露出一抹笑意来,转身去坐到桌案后面拿起碗。 “京城有没有皇上的旨意传来?”江桓端起饭碗,突然想到这一茬,开口问道,“若是有立马呈报给我。” “暂时还没有。”那人知道旨意今日之内一定会到,但是这也代表着江桓今天必须死。 “怎么会?”江桓刚拿起筷子。又忧心忡忡得放下。 那人一看急了,补充道:“可能快到了吧,将军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先斩后奏,皇上也不会怪罪。” 江桓一想也是,便点了点头。 那人劝道:“将军还是多吃两口吧,如若真的要上阵杀敌,将军不吃饭身体怎么熬得住?” 这句话倒是说在江桓的心坎儿上了,他不由得加快了吃饭的速度。那人看了,终于是露出了笑意。 饭菜吃得差不多了,江桓提起笔准备写些什么,便叫身边的人:“研磨,如今兵临城下,等不及皇上的诏令了。先打退第一波攻城的精兵。” 那人心里一惊,这江桓还真是与季慕宸想到一处去了,不过那人当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站着没有动。 江桓只当他没听见,自己站起身去研磨,刚站起来就感觉一阵眩晕。 江桓一只手撑住桌子,身体却抑制不住得倒下去,感觉到心跳加剧,完全没有办法呼吸。他恍恍惚惚间只看见那人走到自己身边蹲下。嘴角带着阴冷的笑意:“将军,真是对不住了,谁叫你挡了主子的路呢。” 江桓想伸手去做什么。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那人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江桓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却又好像发着亮光,意识渐渐模糊。 那人起身冷眼看着,江桓挣扎的手指慢慢不动了,整个人僵住后,那人俯身去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有了,那人又握上他的脉搏,也依旧没有了。 那人放下心来,把江桓从地上拉起来安置在椅子上,做出睡觉的模样,摆好后从怀里掏出一沓信来,放进江桓的桌案里面。 安置好江桓。那人模仿江桓的笔迹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军令,写了按兵不动;另一封按照宁德的意思,写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当做给季慕宸的回信。最后看了一眼江桓,伸手拿走了将军的印信,在每一封信上盖上了印信。然后拿着这两封信走了出去。 外面的将领正准备拿着季慕宸的诏令进去,在大帐外面被这人拦住。 “这是京都八百里加急传来的......”将领拿着诏令有些急切,作势就要进去。 “将军好不容易才歇下了。”那人故意压低声音,拿着信的将领也立马就小声下来。 众人都知道江桓已经有多久没有歇息了,谁也不愿意打扰了江桓,送信的将领小声得说道:“那这皇上的信......” “将军已经下了军令,叫我拿出来。”那人把自己刚才准备好的信件拿了出来,一封是按兵不动的军令,又将另一封假意回给季慕宸的信件交与将领,“这是将军给皇上的回信,一定要加急送到。” 将领接过假信件,郑重的点了点头,心中还暗自佩服自家将军居然未雨绸缪,把情况都提前想到了,又把季慕宸下的诏令递给那人,便转身匆匆发给京都了。 那人见将领走远,又幽幽四下看了一眼,转身进了营帐,把季慕宸的诏令放在了江桓手边。 这样一来,可以给人造成一种江桓看见过季慕宸的信却并没有照做,反倒给出了相反的指令,然后还给季慕宸回了一封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信的迹象。 这样一来,江桓通敌的罪名几乎就坐实了。 那人的眸光一紧,做完这些事情他就得离开这个地方。他之前往江桓桌案里放的那一沓信件,是伪造的江桓与北狄来往的书信,其实也不是伪造,里面有关拓跋毅的部分都是真的。 拓跋毅倒是一点儿不介意让这边的局势更乱一点,也就配合着宁德做出了伪造信件,如今江桓身死,拓跋毅攻城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第一百九十四章 群龙无首 江桓身死的消息并没有马上被人发现,宁德派去的人把他的尸首摆放在了床榻上。 以江桓名义的命令已经发了出去,军中没有人怀疑,不疑有他得执行着按兵不动的命令。 做完这一切,这人赶回了京都宁德的身边。 宁德正等着北疆的消息,眼见着这人回来,赶紧把他迎了进去,询问关于北疆的事情。 “你确定江桓已经死了?” 宁德听后心中大喜,他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这么顺利。这江桓的戒备心居然如此之轻。 “是,属下已经确认过了,还有丞相说的那些东西。属下也都放到了江桓的身边,等他的尸身被发现时,那些信也会被人发现。”那人一脸自信的说道,“还有以江桓的名义给皇上的回信,应该也是今日到达京都。” 宁德满意得笑了笑,挥手道:“做得很好。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那人退了出去。 宁德一人坐在书房里斜眼笑着,江桓身死,北疆群龙无首,又被下了按兵不动的命令,他觉得自己现在可以计算一下,拓跋毅拿下北疆需要几天。 等拓跋毅攻下北疆,又逢大将军谋逆,季慕宸这位子怕是坐不稳当了。 宁德突然想到了卓煜和陆凌焕,这两人还是没有要回京的迹象,季慕宸似乎也没有要把两人召回来的意思,不知道是对瘟疫十分重视,还是对江桓信心十足。 他并没有细想,卓煜不在京都,刚好顺了他的心思。 宁德手下估计的时间一点儿不错,季慕宸的确在今日收到了江桓从北疆回的信件。 此时,陆凌焕已经秘密回京,站在季慕宸面前。 季慕宸的脸逐渐黑了下去。猛地站起身来,将奏折一把甩在地上。 陆凌焕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等他缓了几口气才开口问道:“皇上,这是这么了?” “朕让江桓去守卫北疆,谕旨已到,江桓却视若无睹,朕放权给他让,他全力御敌,这个江桓居然按兵不动。还告诉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季慕宸简直要被气糊涂了,看着地上的折子,恨不得现在就把江桓拉回来,打上几百大板。 不过等他缓口气,又想起来似乎不太对劲。 陆凌焕从地上捡起折子看了两眼,心中也开始起疑,抬眼看见季慕宸脸上的神色,看他气也消了,便开口道:“皇上。微臣觉得有些不对。” “你说。”季慕宸叹了口气坐下。 “微臣原先与江将军共事过,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封信是人伪造的,还有一种……”陆凌焕没有接着说下去。 不过就算他不说,季慕宸心里也知道另一种可能是什么。心头一凉。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江桓通敌,与拓跋毅原本就是一伙儿的。 季慕宸与江桓并不熟悉,原先江桓被先帝派遣到边疆戍守,直到去年,他才想起要安抚这位甚少谋面的将军,便收了江清苑在宫中做贵人,所以江桓究竟谋反与否,他还真不敢说。 “那如今北疆那边……”陆凌焕看着他深皱着眉头不说话了,便想着换个话题。试探得问道。 “卓煜是什么时候出发的?”季慕宸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了北疆的事情,江桓若是真的谋反了。北疆不就拱手送给拓跋毅了? “他接到您的旨意就出发往北疆去了,今晚也该到了。”陆凌焕回忆道,卓煜比自己早一天动身。虽然是带着军队过去的,但北疆与西北相比较近,应该是能到的。 大营的将士一整天都没有得到将军的回应,派人在帐外叫了两声,里面没有动静儿,难道将军不在? 于是众人索性掀开大帐,进去后看见榻上躺了一个人,他们还以为江桓醒着,赶紧单膝下跪,“属下逾越了,还请将军不要怪罪!” 一群人跪了半天也没见榻上有动静儿,照常理来说。这个动静儿正常人应该早就醒了,可是榻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江桓手下的副将军起身去上前查看,只见江桓双眸禁闭,眉头揪在一起。 副将军见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突然有些害怕,刚想伸手去摇一摇他。手在触及到江桓的脸的一瞬间,就像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冰的。”他颤着手,回头看见身后一群疑惑的眼神,颤声开口道,“已经冰了。” “什么?”一群人赶紧围上来,还人出去把军医叫过来,可是江桓早已气绝多时,无力回天。 等军医匆匆赶到,只能给众人一个死了一天以上的结论。 众人目瞪口呆,将军居然在昨天就已经不在了? 一群人正不知所措,那军医把银针拿出来,给出了一个更加让众人震惊的消息,江桓是中毒而死的,而且这毒是从口而入。 众人面面相觑,开战在即,将军却突然身亡,这下子群龙无首,众人心中都点儿怵。 “莫非是有奸细给将军下了毒?在大帐中找一找,有没有别的痕迹。”副将军眼看着众人躁动起来,只能先把人心安抚下来,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并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众人一听有理,四散开来在房间中找了起来。 副将军踱步到江桓的桌案旁边,看着桌子上的地图,还有一些军报,其他什么也没找到,于是便伸手去找下面,打开柜子却发现一堆书信。 他眉头拧了起来,伸手将信件取出,每一封信上都写了江桓收。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颤着手把信打开,每一封都是江桓与拓跋毅的书信往来,其中还有与拓跋毅协定按兵不动,任由北狄军长驱直入,然后得到多少好处的信件。 副将军颤着手,把信件一把拍在了桌案上。 周遭的人惊了惊,转过头来看着他。 只见副将军脸色发白,看着众人:“没有奸细……” “那将军……”众人疑惑,难道将军是自杀? “将军就是奸细!”副将军这句话是嘶吼着喊出来的。 众人一脸震惊得看着他,满帐寂静。 第一百九十五章 边关告急 “你胡说!”说话的是江桓一手带出来的兵,一直跟在江桓身边,听见那个副将军这么说,这人立马就怒了,冲上去就要跟他动手,“空口无凭,你居然敢污蔑将军!” “污蔑?”副将军也怒了,他不是江桓的部下,本朝的规矩是将军和副将不能出于一个军营,避免苟联。 副将军看到这些东西,原本心中又惊又怒,这下又被人指着鼻子说污蔑将军。直接想走上前去却被身边的人拉住,“你说我污蔑?现在证据确凿,江桓与拓跋毅信件来往,说按兵不动好让北狄军长驱直入。你们都看不见吗!” “不可能!将军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人不管他说了什么,总之就是不信。 如今江桓身死,照理来说权利最大的就是副将军了,这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副将军定然是怒火中烧。 眼看身边的人就要拉不住了,帐外突然想起一个声音。 “闹什么闹,成何体统?” 众人正不知道是什么人敢这么说话时,帐外就走进来一个人。背着手训斥道:“仗还没打,先跟自己人打起来了?” 副将军一看见进来的人,立马就跪了下去,“属下给卓将军请安。” 卓氏将门的名号谁人不知,副将军这个级别见了都直接下跪,再看看这个年纪,不用想众人也知道,来者是当今的镇国大将军卓煜,也忙跟着一起跪下了,低头不敢去看他。 卓煜带着人紧赶慢赶赶过来,来了一下马,就直接来了主帅营帐,没想到还没进来,就听见里面的动静儿马上就要打起来似的。 他走进来看着众人,“你们将军呢?” “这……”众人低着头都不说话。 卓煜四下打量,看见榻上躺着一个人,走近一看不是江桓还能是谁? 但看他的脸色不如正常人一般,卓煜再一看旁边站了个军医,心里顿时明白了些什么,没想到他一来居然是这么个场景,饶是他的心理素质再强,也难免会震惊。 “多久了?”卓煜理了理心绪,看来能指望的只有这个军医了。 “一天以上。”军医倒是见惯了这些个生生死死的事情,淡然得答道。 卓煜原本就震惊不已。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将军死了一天以上,居然没有人发现?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他想一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将军接连几日都没有休息,我等都以为他歇息了,所以才没有打扰,没曾想……”底下一个人颤巍巍回答道。 卓煜皱眉,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你们方才在吵什么?” 副将军还没来得及开口,江桓的亲信就先扑了上去,“卓将军,江将军对皇上忠心耿耿,绝对不会谋反的啊。还请卓将军明察!” “谋反?”卓煜听到这两个,字眉心一跳,脸上的神色微妙起来。 江桓从边疆回来才一年,卓煜虽然与他不熟,但谋反这种事情卓煜却觉得不至于,“证据呢?” “在这里。”副将军就是从卓煜手底下出来的,等卓煜这句话等了很久了,听见他这么说,赶紧把东西拿过去。 卓煜把信件打开,上面是拓跋毅写的种种,他翻过去看上面的印信,就是北狄的皇室印信。他微微皱了皱眉,这个东西是不可能有假的,难道这个江桓真的有问题? 众人看着他的眉头越皱越深,不由得大气不敢出一下,就静静看着卓煜, 而事实上,卓煜心中也拿不定主意,这背后关系到的东西太过重大。谋逆是多么大的罪名想也不用想。 他看了众人一眼,众人皆是一脸希冀得看着他,希望他能给出一个答案。 卓煜眉心一跳,缓缓开口道:“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外寇入侵,此事交给皇上来定夺。从今日起,镇北军由我统领,有不服从者,违令者,通敌者,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此言一出,再没有人有异议。甚至许多人松了口气。 原本以为江桓死了,镇北军群龙无首,这一仗要是打起来,他们就是去送死的。现在卓煜来了,众人到底安心下来。 “还有一事,我来的事情不希望有什么别的人知道,如果让我听到风言风语。那么在场的所有人,谁都脱不了干系。” 卓煜虽然不知道江桓人品如何,但现在还不能排除军营中有奸细的可能性。 他这次来,原本是来辅助江桓的,到了却得到江桓已死的消息,这件事情不管是江桓自己是奸细,还是军营中出了内鬼,肯定都是和拓跋毅有关的。 既然拓跋毅要了江桓的命,肯定是想长驱直入北疆四州,卓煜就等在这里,打他个措手不及。 底下人听到他语气这么重,不由得吃了一惊,赶紧点头答应,若是泄露出去,他们相信,卓煜是真的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卓煜点了点头。安排着先把人安葬了,便带着副将军走了出去。 “你与这个江桓相处这两日,他为人如何?”卓煜还是对自己的副将比较放心,江桓手底下的人,肯定会清一色的否认江桓会谋逆。 “接触并不多,但他这两日为了研究战术,一直废寝忘食,而且……”副将军欲言又止。看了看卓煜的眼神后继续说道,“而且我觉得,他在死之前是想要出兵的,却不知道为何,让人传了一张按兵不动的军令,还给皇上回了一封信。” “让人传出来?你们不是亲手从他手里接了诏令?”卓煜一下子抓住了重点,眼睛直直得盯着副将。 “那时候将军在歇息,就让人传出来的,好像是从那以后,就再没有见过他了。”副将军越回忆越觉得不对劲,现在一说起来就觉得有问题,突然一怕脑袋,“那个传消息的人,好像也再也没有见过了!” “我知道了。”卓煜现在基本已经可以认定江桓是被冤枉的了,不过这件事情还是要交给季慕宸自己去评定。 第一百九十六章 惊天噩耗 卓煜把北疆的事情长话短说写进信里,飞鸽传到京都。 当天晚上陆凌焕便把信带进了皇庭。 季慕宸一目十行得把信看完,眉心渐渐紧蹙,似乎是在对信里的内容进行质疑。 陆凌焕在一旁也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也不敢问,等着季慕宸看完信,似乎心情不是很晴朗的样子。 “皇上?”陆凌焕试探着开口讯问道,“卓煜有什么发现吗?” “江桓死了。”季慕宸淡淡开口。 这一句话仿佛晴天霹雳一般,陆凌焕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可是……没有开战……” “被毒死的。”季慕宸微微皱眉,面上淡定,胸腔中却像是一团火在烧。“据说是在他身边搜出了他通敌的证据,再联系之前的军令和回京的文书,江桓谋逆的事情似乎已经坐实。” 陆凌焕没有说话,季慕宸说的是似乎,不是已经,那就是说明卓煜发现了疑点。 其实他也是不信的。毕竟季慕宸和卓煜没有过多接触过江桓,陆凌焕却与江桓在边疆共事过,以江桓的人品,至少他觉得信得过。 “这一切看起来更像是有人暗箱操作,首先,拓跋毅既然与江桓私通,两人演一出戏就好了,江桓能帮助他不少,拓跋毅没有要他命的必要。”季慕宸冷静得分析着。 这段时间已经出了太多事情,不光是朝堂上,还是草野间,不服的声音越来越多,其中也不乏有说宁君婕不祥,祭天导致灾祸的声音。 可是还有一种声音直指帝位。 季慕宸隐隐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所关联的,所以这事一定要解决,不然无法服众。 “而且副将说,从江桓让人把军令和文书传出来后。就再也没见过江桓,也再没见过传文书的人。”季慕宸皱着眉头,“朕隐隐觉得,这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局。” “那……”陆凌焕这么一想,似乎所有的事情联系太过密切了,“如今的话……” “先把北疆四州的事情解决,告诉卓煜,绝对不能让北狄侵占我北疆一分一毫!”季慕宸的态度从未如此强硬过。 陆凌焕也不由得愣了愣,接过旨意去给卓煜回信。 转身下阶却在门口猛地撞到一个人。陆凌焕正准备道歉,却突然看清这人是谁,看了看里面的季慕宸,一言不发得转身走了。 江清苑原本是听了宫中的风言风语,说什么江桓谋逆私通外敌,她是不信的,可是当越来越多的流言蜚语出来的时候,江清苑有点慌了,想着晚上拿一些点心来乾清宫。顺便问一问自己父亲的事情。 没想到她刚到乾清宫,就听到季慕宸脱口而出那句,“江桓死了。” 这句话像一个晴天霹雳,打在江清苑的脑海里。 她滑坐到地上,里面两人的对话声像是慢慢远去了一般,江清苑脑子里一片空白。握着食盒的手关节都开始发白,脑子里满是小时候江桓带着她出去玩的样子,像走马灯一样闪过去。 江清苑感觉到自己呼吸困难,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直到后来,陆凌焕走出来撞了她,看清楚江清苑的脸,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常福站在江清苑面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也听到了方才两人的对话,这种惊天噩耗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江嫔娘娘……您这……您待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啊,您说是不是。”常福又不敢把话说狠了。江清苑年纪小。受了这样大的刺激,撑不撑得住都是个问题,常福只能轻声细语的。生怕刺激了她。 季慕宸原本听到外面的动静儿,想扬声问常福的,听见了江嫔两个字后,想了想搁下笔,起身走了出去,就看见江清苑靠着门坐着。 往常江清苑看见他,都是耗子见了猫似的害怕,这次见了他,不仅麻木得没有一点儿反应,连安也没有请,就愣愣得看着季慕宸。 季慕宸看着她,摆摆手让常福先下去。也没有责备她的无礼,只是淡淡得看着江清苑,“你听到了多少?” 江清苑不说话,并非她不想回答,而是喉咙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团什么东西,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反倒是眼眶红了,鼻头跟着一酸,她索性闭上嘴什么也不说。 “看来是都听到了。”季慕宸自顾自得点点头,低头看见江清苑那副模样,也是有些有些于心不忍,慢慢伸出手,“起来。” 江清苑却还只是愣愣得看着季慕宸伸出来的手,不说话也不动。 季慕宸无奈得收回手,慢慢蹲下与她平视,“你有没有什么要和朕说的?” 江清苑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小声的哽咽着,抽泣了半天才完整得拼凑出一句话,“皇上,父亲真的死了吗?” 季慕宸点点头。 江清苑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彻底崩塌,眼泪不受控制得掉下来,却还是愣愣得看着季慕宸,“皇上相信父亲谋逆吗?” “朕现在还不知道真相。”季慕宸只能客观得回答,毕竟事关北疆四州,他从来不会为了哄什么人,而去扭曲事实,唯独的例外是宁君婕,“所以这个问题朕现在回答不了。” “父亲是不会谋反的,他死了,皇上,他死了,他不会谋逆的!”江清苑说话开始断断续续,不明所以。 季慕宸怜悯是一码,但原则是另一码事,唯一能让他放下原则慌乱阵脚的人,只有宁君婕一个。 “他若是没有谋反,朕一定会查清楚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江清苑抬眸看着季慕宸居高临下的身影,那身影逆着光让她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能听见他毫无感情冰冷的声音。 “但如果江桓真的谋逆,江家人朕也会依法处置。” 江清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没有靠季慕宸的搀扶,慢慢自己站了起来,看着他。 “那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宁妃姐姐呢?皇上又会如何选择?您还会像现在这样冷静吗?” 第一百九十七章 是非黑白 季慕宸眉头一皱,似乎没想到江清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江清苑抱着膝盖冷笑两声,“臣妾原先以为,皇上待我好,有那么一点点原因是臣妾自己,却没想到,连这一点点也不曾有过。” 季慕宸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一份微妙,因为她没有说错,原先迎她入宫,就是为了表示对江桓的安抚和器重;后来又因为宁君婕的缘故,才多注意了江清苑两眼。可以说从始至终,这份关切没有半点儿是因为她自身。 他生在皇庭,长在皇庭,见过太多的曲意逢迎。也见过太多的虚情假意,他能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对不同的人表现出关切和爱意,但是交付真心的人迄今为止,也就只有那一个。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宁君婕,季慕宸自己也不知道会作何选择,一来宁旸是一个不会有二心的人,二来……如果真的是宁君婕。他可能真的会动摇。 江清苑自己摇摇晃晃得站起身来,看着他不说话,心里也就已经知道了。 她悲戚得看了季慕宸一眼,“原是臣妾不该想太多,我只有一句话,父亲是不会谋逆的,皇上请一定要记住。” 季慕宸眼神复杂得看向她,半年前徐贵人出事的时候,江清苑还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可是这一次,她仿佛一瞬间成长起来了一样。 但他开口却并没有半分软和下来,“朕会查清楚,是非黑白非一面之词。” 江清苑还想要说什么,却猛然看见乾清宫宫门前的身影,慢慢抿住唇没有了言语。 门前是宁君婕,她见江清苑久出不归,实在放心不下,便让蝶衣去问了问偏殿的宫人。 宫人说江嫔这几日心情很是低落,别说是笑了,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傍晚的时候,端着一盘糕点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宁君婕想了想,先去卓琳琅宫里看了看,又往乾清宫来。就看见二人面对面站着,下意识准备转身回去。 季慕宸看见江清苑的眼神锁在宫门前,突然不说话了,往后看了看,就看见了宁君婕站在那里。 宁君婕原本想走,看见他回头已经看见了自己,只能上前去,先给季慕宸请了安,扭头看了江清苑一眼,“臣妾只是见妹妹久出未归,所以来看看……” 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她刚刚看了江清苑一眼。后者整个人呈现出的状态让她很陌生,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江嫔,像是被抽了魂儿一样,目光呆滞,两眼无神。 季慕宸看江清苑这个状态,也是没有什么能说得了,便扬声唤来常福,让他送江嫔回宫去。 江清苑慢慢往前走两步,看也没有看宁君婕一眼,缓缓开口道:“不用了,臣妾自己能回去。” 宁君婕正奇怪着她反常的反应,正要追上去。就被季慕宸拉住,“你留下,朕有话同你讲。” 她点点头,季慕宸的眉间满是倦色,这几日宁君婕一直没有见到他,只知道是西北的瘟疫刚缓和下来,北疆的战事又起,乾清宫日日灯火通明。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来打扰季慕宸,如今见面才发现,他眉目间的疲倦竟然会这么重。 季慕宸看着江清苑离开的背影,微不可闻得叹了口气,示意宁君婕跟着自己来。 二人进了乾清宫,宁君婕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道:“皇上再忙,也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 季慕宸愣了愣,这几日来,他每天都是在各种奏报中度过的,脑子里填满了国家大事,如今宁君婕这么一说。似乎是猛然被击中了他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 季慕宸心中一暖,朝她伸出手。 宁君婕慢慢握上他的手,听他接着开口说道:“江嫔的父亲死了。” 宁君婕心里一颤,怪不得江清苑方才是那副模样。应该是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心中郁结,但是季慕宸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心中咯噔一下。“北疆传来消息,江桓谋逆,叛国通敌。” 她一脸难以置信得看着季慕宸,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她虽然没有接触过江桓这个人,但是每天听着江清苑一脸崇拜的说着自己的父亲,宁君婕觉得,这个江桓将军应该是个忠君爱国,有勇有谋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谋反呢? “但是现在还没有下定论,虽然疑点重重,可没有找到证据之前,朕没有办法定论他究竟是不会无辜的。”季慕宸看起来疲惫至极,“你看着江嫔,别让她捅出篓子来,另外,若是江桓真的谋逆。江嫔……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宁君婕心情复杂,但是季慕宸是皇帝,他自然有自己的判断,她相信季慕宸,只是对于江清苑,终究是觉得惋惜了些,微微点了点头。 季慕宸放开她的手,“行了。你先回去吧。” 宁君婕点点头,走了两步站在殿中央,突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皇上,身子要紧,国不可一日无君,何况是在这个纷扰的时候。” 季慕宸一愣,露出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示意她自己知道了,让她先下去。 宁君婕咬了咬下唇,似乎要说什么,却又生生忍住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她还有些事情,现在不适合和季慕宸说,她知道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庭中,有许多人说是因为她的不祥才招来如此多的灾祸。 流言甚至牵扯到季慕宸身上,说他宠信妖妃,导致祸乱横生。 这些事情季慕宸一力压下来,众人面上虽然是没有说什么,但是私底下还是流言纷纷,这种东西根本压不住。 宁君婕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再给季慕宸添乱,可是自己的存在,好像本身就让太多人看不惯,从而成为了他的烦恼。 她看向夜晚的宫墙,悠长深邃,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现在这般如履薄冰的处境,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缓缓的向自己的宫院走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从中作梗 江清苑跌跌撞撞得从乾清宫出来,漫无目的得在宫里走着。 她从前一个人在宫里,总觉得就算是自己,也会很幸福,自己身边有宁君婕,季慕宸待自己也还算不错,宫外还有一个宠爱着自己的父亲。 可是有一天,这一切突然间就没有了,父亲死得不明不白。甚至要因为谋逆牵连到江氏一族;而宁君婕和季慕宸两人,江清苑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原来从未融入过这两个人中间。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江清苑漫无目的得走着。突然想到一了百了也就罢了,婉君那一天告诉她,说是宁君婕勾引拓跋毅,才导致了这次的大举进攻北疆,后宫内外也都在传闻这宁君婕不祥。 她原本是誓死捍卫宁君婕名声的,可是人在过度悲痛的情况下。总要找一个发泄的对象,宁君婕正好非常不幸得成为了这个对象。 …… 宁君婕从乾清宫出去,在半路上看见了江清苑,想到季慕宸的话,左右为难之际还是走上前去叫住了她。 江清苑听见了她的声音时,整个人一抖,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转身。 宁君婕绕到她面前,看着她一脸面无表情,只当是她知道父亲的死讯后伤心过度,并没有放在心上,犹豫几下后柔声开口安慰道:“江将军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江清苑依旧不说话。 宁君婕微微叹了口气,“皇上会查明了,一定会还将军清白的。” 江清苑突然冷笑两声。 这笑声把宁君婕吓了一跳,抬眼看见她正看着自己。 “人都死了,你觉得现在说这些东西有用吗?” 宁君婕听着这生硬的语气,皱了皱眉头,轻声开口。“清苑……” “你别说了。”江清苑不想看见她,婉君的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在脑子里不停回响,她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快要崩塌了。 宁君婕没想到她会如此冷漠得对待自己,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狐疑。 更可怕的是,她从江清苑的眼睛里看到了恨意。 江清苑扭过头,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宁君婕也没有开口阻拦,愣愣得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茫然。 蝶衣从永安宫出来,正好看见江清苑离去的背影。也不由得有些好奇,“娘娘,江嫔娘娘这是去哪儿啊?” 宁君婕摇摇头。 蝶衣见自家娘娘的脸色十分复杂,也就没有再往下追问,但直觉告诉她,这两人肯定是出了问题的。 “咱们先回去吧,给她留个门。”宁君婕只能拿‘江清苑是伤心过度才这样’这种借口来安慰自己,带着蝶衣转身离开了。 江清苑对宁君婕狠不下心来,自己把恨意都寄托在她身上。却有没有办法去对她狠下心来说什么话,或者是做什么事。 她不知不觉就走到湖边,突然想到,一了百了也好了,正看着湖面愣神儿,背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清苑扭头。果然是婉君,正在看着自己,她皱了皱眉眉头,“你要做什么?” “这话不是该本宫问妹妹吗?”婉君从暗影里走出,凌凌水光映上她的脸,反倒是比刚才还要诡异,“你是想跳下去吗?” “与你何干!”江清苑现在的心情像一团乱麻,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 “本宫已经听说了江将军的事情,觉得甚是可惜。”婉君婉转的强调。倒是一点儿没让人觉得她感到可惜。 但是江清苑已经没有办法去管那么多了,听见这句的时候,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婉君话锋一转。“但是妹妹如果就这么了结了,江将军的仇谁来报呢?” “什么仇?”江清苑听见这句,终于肯正眼看着她。两眼盯着婉君等待着下文。 “自然是宁君婕了。”婉君开门尖山,看见江清苑听见这个名字,转身就想走的模样,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这一切都是因为宁君婕,你若是觉得本宫针对他,难道后宫上下朝堂内外都是针对她吗?更何况,不管江将军是因为什么事情死的,如果不是宁君婕,这一切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 她把一切的罪责都揽到了宁君婕身上,这中间的一切明明毫无逻辑,但以江清苑现在这个状态。听到这些,突然所有积压的情绪都爆发出来,发泄到了宁君婕身上。 婉君一看时机成熟了,便开口道:“所以啊,妹妹现在白白得浪费了自己的命,实在是不值。难道不该让她宁君婕付出代价?” 江清苑跟着点点头,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宁君婕一手策划的一样,提及这个女人,她眼中充满了怒火。 卓煜到达军营已经一天了,拓跋毅攻城的军队驻扎在城门下面,一直按兵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时机。 卓煜听完底下人的回报,冷笑了两声,“等着什么,还不是等着江桓身死,好长驱直入,拓跋毅想的也太好了。” “那将军,现在我们……”副将军听着语气,以为他要大举反攻了。 众人正激动着,卓煜却只是摆了摆手,让人去挂丧。 “挂丧?”那副将一脸震惊得看着卓煜,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把白绫挂满全城,城墙上也全部挂满,守城的士兵臂上也要系上白绫,越显眼越好,一定要让北狄军看见。”卓煜暗暗思衬,开口说道。 “可是将军,咱们难道不是应该,趁现在他们还没有攻进来的时候,赶紧速战速决吗?”那副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卓煜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自然不行,拓跋毅派来了十万精兵强将,上回交手北狄不乏高手,你以为这是能速战速决的吗?”卓煜的手指点着地图上北疆四州的位置,“更何况硬碰硬的伤亡太过惨重了,此战必须要智取。” “那将军接下来还有什安排?”副将军大概猜出来他是要用什么法子了,便接着问道。 “等。”卓煜只说了一个字,顿了顿有补充道,“对了,等到丧报挂出后,派一队精兵去把北狄的娘草烧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空城计 卓煜眼睛锁定在地图上,北狄的人按兵不动,应该就是在等着江桓的丧报。 更何况拓跋毅并不知道他已经来了北疆,还以为江桓一死,北疆就没有了领头的人,北狄才会肆无忌惮得进攻。 等到丧报一出,拓跋毅肯定是对后方没有防备的,派人潜入北狄后方烧了粮草,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没了粮草的北狄军,再怎么精锐,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副将军懂了他的意思。下去准备去了。 卓煜坐在桌案前面,慢慢看着地图,这一仗,只可成,不可败。 拓跋毅的精英部队驻扎在城墙底下,晚间的时候。手底下的人匆匆走进来,一脸喜色,“可汗,那城墙上挂白绫了!” 拓跋毅听见这一句,猛地站起身起亲自出去查看,果然看见不远处的城墙上已经是一片白绫,连守城的士兵都在胳膊上绑上了白绫。 “可汗,不是说中原挂白绫就是送死人的意思吗,是不是那个将军已经死了?”拓跋毅手底下的人献宝似的说道。 拓跋毅笑了两声,“愚蠢的中原人,两军交战,居然把重要的信息暴露给敌人。” “我听闻中原人最重视礼法了,这应该是规矩吧。”手下的人看着白绫,语气里面是嘲讽的意味。 拓跋毅捏了捏拳头,“这个人死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到中原皇帝的耳朵里,咱们速战速决,趁着这群人群龙无首,拿下北疆四州!” “是。可汗!”那属下应声下去准备了。 拓跋毅看着城墙上的白绫,目光里满是贪婪,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那里就是属于他的了。 卓煜夜半时分,命令众将士整装待发,今夜不许脱下铠甲,凭借着拓跋毅的性子,肯定是按奈不住今晚就要进攻的。 果不其然,夜半时分副将军来报。说是北狄军营帐的灯已经熄了,里面的人穿着夜行衣往这边靠近。 “你让守城的将士故意放他们进来,所有人躲在沿街的商铺里。”卓煜从容得下着命令,想要给北狄军来个瓮中捉鳖。 北狄是草原人,擅长大场地作战,对于这种城中的巷战可以说是毫无经验和优势,而这正是卓煜的优势。 北狄军的先行部队在夜半时分悄悄潜入了城墙上,城墙上唯二的两个士兵转身,对话传入了拓跋毅的耳中。 “今晚要去给将军守灵。走了。” “可是北狄的军营还在底下呢。” “怕什么,我看那北狄军根本就不敢上来,在下面等了那么久,也没见他们有个什么动静儿。” “说的也是,走了。” 拓跋毅听着心里一阵冷笑,心里想着这些中原人还真是目中无人。今日他们就要死在自己的目中无人里。 他带着人如入无人之境般直接走进了城中,只看见道路两边挂满了白绫,所有的店铺们紧闭,大道上生出一股子肃杀的气氛来。 拓跋毅看着人都没有在外面,联想着刚才听到的话,心里想着这些中原人应该都是往灵堂去祭拜那个死了的将军了,便没有在意,吩咐人去把城门打开,把大军放进来。 他正准备往前走。身后却突然传来两声惨叫,心中一惊,回头看时。发现去开城门的几人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突然间,一群人从天而降,把众人团团围住。 拓跋毅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下。周遭的商铺的门猛地被人打开,大批士兵鱼贯而出,将他们死死围住。 拓跋毅这才缓过神来,江桓不是死了吗,这些人不是祭拜去了吗,这一切倒底是谁安排的? 他正准备举起手里的武器突出重围,却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拓跋毅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兵器。 一群人举着火把从街道的尽头跑过来,把一片漆黑的街道照亮,拓跋毅这才发现人比想象得多。 他把兵器放下,盯着来人的方向,不一会儿。那群人慢慢从中间让开一条道,一个人不紧不慢得走出来。 拓跋毅看清了以后,最后一丝以为是幻听的自我安慰也破灭了,看着那张脸无比的震惊。 这个人不是在西北赈灾吗,宁德给自己保证过,他根本来不及出现在北疆的。探子那边也没有说过卓煜来北疆的消息,难道这人是凭空出现的? 拓跋毅气结,听见卓煜声音的那一刻,他心中一凉,原本还安慰自己只是声音像而已,而当卓煜真的站在这里时,他再也没有办法安慰自己,这场仗,已经输了。 两次都是因为卓煜,到了手边的北疆四州就这么没了,他说不气是假的,但同时,拓跋毅也是佩服这种扶大厦之将顷的气势。 卓煜看到他也是吃了一惊,挑了挑眉头,负手上前来,“我还真没想到,这一下就能见到可汗您了,可汗居然跟着突击部队一起进城?” 如果不是敌人,他还真是佩服拓跋毅这骨子冲劲儿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西北吗!”拓跋毅看着他,气不打不一处来。 卓煜耸肩,“看来可汗对我朝国事了解得很是清楚啊,能否请教您,是何人在与你联系?”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拓跋毅冷笑了两声,他现在供出宁德还太早了,说不定这个丞相还能排上什么用场呢,故而也就没有说。 “不说也罢了,我也没指望可汗很能开这个金口。”卓煜眼里调笑的意味明显,“上回我就告诉过您,不要想着不该要的东西,上回可汗是怎么输的,这回也是一样,一个地方不知道您要摔过几次,才知道那里是不能碰的?” 拓跋毅阴冷冷的看着卓煜,突然阴诡一笑,“本汗还没有输。” “你说什么?”卓煜突然看着他的眼睛,脸上的笑容稍稍凝固,眯着眼睛看着拓跋毅那不同寻常的笑意。 “你就算是抓住了本汗,你知道京都中出卖皇帝的人是谁吗?你知道是谁一直在暗中帮助北狄吗?” 拓跋毅把身体往前凑了凑,看着卓煜的眼睛凝眸一笑,“你不知道。” 第二百章 话里有话 卓煜原本用一个空城计就直接抓住了拓跋毅,还在暗自庆幸,没曾想拓跋毅那一句话出来,他反倒是沉默了,看着拓跋毅的眼睛,虽然生气却无言以对。 拓跋毅说的一点儿没错。 拓跋毅知道他会在西北赈灾,一定是朝中的人告诉他的,还有一件更让人后背生凉的事情,就连江桓这次会到北疆。可能都是那人的安排。 这么一说,这个人在朝中肯定是占着十分重要的位置的,卓煜脑子里下意识的人选就是宁德。占据高位,狼子野心,宁德哪一条都符合。 但是没有证据,不管每次有多么怀疑宁德,最后都会止于没有证据这一步。 卓煜看着拓跋毅洋洋得意的眼神,决定在想清楚这个问题之前先灭一灭这位北狄可汗的威风。于是收起脸上的困惑。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看着拓跋毅:“可是眼下,你已经输了,可汗。” 这下轮到拓跋毅愣神了。 卓煜看着拓跋毅变了脸色接着开口道:“彼时可汗已经被我擒住,我为刀俎,可汗为鱼肉,至于可汗背后的人究竟是谁,皇上定会查明,就不劳烦可汗操心了。” 拓跋毅看了看四周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再不情愿也得承认卓煜的话不假。他现在就是卓煜手里的一个俘虏而已,说再多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们皇帝无能,不如你跟着本汗算了。”拓跋毅看着卓煜,眼睛里的欣赏是真的,如果能把卓煜收揽到麾下,拓跋毅觉得抵得上一支军队。 “皇上无能?”卓煜像是听了一个极大的笑话,话都懒得再和拓跋毅说,直接让人把拓跋毅压下去。 临走前卓煜突然凑过去:“还有,可汗是要我把你压到阵前逼北狄退兵呢,还是自己亲手写诏书呢?” “你!”拓跋毅瞪着卓煜。看起来是真的动怒了。 卓煜却一脸无所谓得看着拓跋毅:“可汗不用马上回答,牢中待遇还是不错的,可汗好好儿想想再回答。”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卓煜一拍脑门儿突然想起来似的,一脸惋惜得看着拓跋毅,“可汗最好是快点想好了,没有粮草,也不知道北狄的兄弟们还能撑多久呢?” 拓跋毅眼神再犀利也没有用。被卓煜的手下押了下去。 卓煜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今晚的计划里原本是没有拓跋毅的,他只是想先灭掉先遣部队,再把北狄军慢慢分解掉。 谁知道第一场拓跋毅就这么有自信的自己上,也是让卓煜收获了一个意外之喜了。 “将军,接下来......”副将军看着众人生擒了拓跋毅后士气高涨,看着卓煜请求接下来的指示。 “北狄不出三日定会退兵,把这边的情况传信给皇上,由皇上定夺。”卓煜想了想。又补充到,“把关于江桓谋逆的证据整理好,带回京都去给皇上定夺。” 副将军点点头。 江桓的遗体已经由卓煜做主在北疆下葬了,原本如果谋逆的罪名坐实,江桓的尸体是不能够下葬的,要陈尸荒野。可是卓煜坚持要下葬,还在江桓的墓上折柳相送。 卓煜说把江桓葬在北疆,忠魂亦可守故土,卓煜言语间,是不相信江桓谋逆这件事情的。 季慕宸收到卓煜来信时已经是第二日,还是由陆凌焕送来的。 看见季慕宸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陆凌焕知道卓煜应该是把事情解决了。 只是看到最后,季慕宸还是微微皱了皱眉。 还没等陆凌焕开口问,季慕宸自己先开了口:“卓煜把江桓葬在北疆了。” 陆凌焕却并没有多意外。这个行为由卓煜做出来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季慕宸似乎也并没有生卓煜的气,只是在很平淡得陈述这件事情。 “皇上。北疆的事情解决了吗?”陆凌焕看着季慕宸,还是开口问道。 “卓煜生擒了拓跋毅,又烧了北狄的粮草。北狄定会在三日内退兵。”季慕宸提到这里,倒是舒心得叹了口气,“北狄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情,要等到卓煜回来。” “是江桓吗?”陆凌焕看季慕宸这个表情就能猜出来是什么事情,能让季慕宸忧心的事情,只有背叛。 “是,还牵连到一些别的事情......”季慕宸突然欲言又止。 陆凌焕识趣得没有开口,能让季慕宸欲言又止的就只有宁君婕。 朝堂内外在事情安顿下来后,都把两件事情和祭天联系到一起,说是宁君婕不祥之身,参加了亚献才导致了灾祸横生。 还有不知道谁把宫里的消息传了出去。说是永安宫前一段时间百花凋零,还有一夜之间池子里的鱼全部死了,似乎事事都在印证宁君婕不祥的事情。 宁君婕可能是怕影响到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告诉季慕宸,也都是自己一个人去解决,能压下来就压下来。让影响降到最低,不要影响到他。 这一切季慕宸还是从常福那里知道的。 等到卓煜回来把江桓的事情解决后就要着手查,究竟是谁在背后把矛头直指宁君婕,而目的又是什么。 拓跋毅被卓煜关了刚好三天,出来时可以说是大势已去。 北狄的粮草已经耗尽,卓煜保留了他的尊严,给他准备了干净的衣物,让他至少是体面得出现在众人面前。 “怎么样,可汗,还想再和中原人斗吗?”卓煜的笑容很是讽刺,“我知道你们北狄人都看不上我们中原人,但是我们也一样,更可气的是你们还斗不过我们,是不是。” 拓跋毅看了一眼城下的十万将士,粮草已尽,这是在拿命拼,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往后退。 拓跋毅相信自己现在一声令下,这些人就是破釜沉舟也要往上冲。 可是那样不行,那样北狄就亡国了。 拓跋毅不能让这些忠心耿耿的人白白送了性命,承认失败很艰难,但是拓跋毅现在却不得不这么做了。 “即刻退兵,卓将军可还满意?”拓跋毅扭过头看着卓煜,眼睛里满是不甘。 “自然。”卓煜垂眸一笑,一副承让了的模样。 第二百零一章 谋逆与否 卓煜带着江桓所有谋逆的证据回来时,是北狄退兵的第四日,朝中已经知道了北疆战役被解决的事情。 一班朝臣在灾祸来时忙着解决问题,如今西北瘟疫和北疆四州两大患都已经解决,众人又开始找这件事情的源头。 “往年的祭天都没有问题,唯独今年祭天后,就接连出来许多事情,还有宫中不祥的征兆,皇上不得不防啊。”一个宁德交好的三品官员在早朝上公然提起此事。 季慕宸微微吃了一惊。却也知道在众人面前提起是逃不过去了,微微叹了口气,还没说话。卓申却突然站了出来。 “西北瘟疫,北疆四州战事,此等大事尔等竟然都怪罪到一个女子身上,可还能算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卓申的眼神瞪过去,那官员立马就没了下文。 反倒宁德不慌不忙得把话头接过来:“卓将军这话可就说岔了,不过是祭天对国运的影响。还没有提及什么呢,卓将军怎么就着急了?” “老夫还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卓申冷哼了一声,还准备接着说些什么,一个内侍就一路狂奔进来,“皇上,卓煜将军回来了!” 季慕宸曾经下令,无论何时,只要是卓煜回来就立刻禀报。 此时,正好把底下几人的话头盖过去,便起身扬手道:“让卓煜直接来议政堂!” 几人也安静下来,众人都知道轻重,自然是北疆四州的事情比较重要。 宁德还在暗自思衬卓煜这是从哪里回来的。 卓煜一身戎装走进来:“北疆四州已平定,微臣前来复命!” 宁德心中一惊,江桓七日前就已经死了,卓煜不是在西北道么,怎么从北疆冒出来了?难道拓跋毅没有拿下北疆四州是因为卓煜? 宁德手心开始冒冷汗,与拓跋毅的约定作废后,不知道拓跋毅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微臣生擒了拓跋毅。烧了北狄粮草,逼北狄退兵。”卓煜低着头,说完这几句却突然抬头,“还有,微臣发现拓跋毅似乎与朝中某位要员有联系,掌握了朝中诸事的动向,才敢这么放肆的动手。” 卓煜说这话时特意看了宁德一眼,宁德没有与他对视,但是手掌心紧紧得握着。似乎在掩饰什么一般。 “朕知道了,还有什么事情?”季慕宸已经收到了卓煜的折子,此时故意明知故问道。 “还有江将军身死一事,微臣已经将证据收集回京,江将军是否谋反,还请皇上圣裁。”卓煜拱手道,声音里虽然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但是他还称呼江桓为江将军,态度已经够明显了。他是不相信江桓谋反的。 季慕宸自然也看出来卓煜的态度,出乎意料得和陆凌焕很相似。 如果说陆凌焕是因为从前和江桓共事过才如此笃定得说江桓是无辜的话,那么卓煜是因为什么判断的。 季慕宸点点头,朝臣们眼见着两人有话要说,便没有再禀报什么。 季慕宸顺势便退了朝,把卓煜和陆凌焕留了下来。 “江桓的事情。你们怎么看的?”季慕宸信得过两人,陆凌焕知道江桓的人品。卓煜调查的整件事情,这两个人的意见将会直接决定季慕宸的态度。 “臣认为是军中出来内奸,江将军是被毒害的。”卓煜喊了一声,让人从外面拿了一堆东西摆到季慕宸面前。 季慕宸一面听卓煜说着,一面伸手翻看。 “首先,江将军一到北狄便废寝忘食的研究着北疆四州的地势,这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臣带回来的地图就是江将军自己标记的,每一个地方都写得很清楚。按照墨迹,也不是一天所为。” 季慕宸伸手去看,那地图展开。上面确实写了不少东西,有的地方甚至密密麻麻地写满了。 季慕宸伸手抚着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似乎能触摸到一个老臣的耿耿忠心。 “其二。江将军原先是主战派,在到达北狄也是主张先解决掉攻城军,可是却突然下了一张按兵不动的军令,而且并不是由江将军亲自给副将的,还是并未见过的人代传。从那时开始到江将军的尸体被发现,没有人再见过江将军,也再未见过那个人。” 卓煜深吸一口气,说着,自己的汗毛都快要竖立起来,“那时候江将军可能已经遇害了。” 季慕宸去看那几份所谓的书信往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在桌案上翻找。找了两遍,终于找到了那张险些被自己扔掉的文书。 把书信打开,与那些信件往来上的字迹是出自于同一人之手,可是与地图上的字相比,有些淡淡的差距。 季慕宸倒吸一口凉气。 军令,往来文书。甚是回给自己的文书,都是假的! 这些东西出现的时候,江桓就已经死了,而那个副将看见的所谓的传递书信的人,也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副将与杀人凶手,擦肩而过。 这个发现让人不得不有些唏嘘,可能原本江桓是能救回来的。 三人突然都不说话了。 陆凌焕和卓煜是久经沙场的人,江桓若是战死沙场倒也没有什么,可是因为阴谋死在了自己人手底下,让人不得不叹息。 “葬在了北疆,也好。”季慕宸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终归是他对不住江桓,戍守边疆半生,好不容易回京,却还死在了客乡,还是这种死法。 “微臣想着,江将军戍守边疆半生戎马,死后忠魂镇疆土,想必也是他的心愿。”卓煜缓缓叹了口气。 三人都没有再说话,殿内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外面却突然有了动静儿,是常福为难的声音:“娘娘,娘娘您不能进去啊娘娘,皇上会怪罪的!” 季慕宸皱了皱眉没有,还在想是谁,就听见了江清苑的声音:“放手,让本宫进去!” 季慕宸蹙眉,顿了顿扬声道:“常福,让她进来。” 江清苑一出现卓煜就知道了这人的身份,一席白衣素缟,在皇庭里这么穿是不合规矩的,但是季慕宸却并没有出言责备。 第二百零二章 恨意横生 “皇上,臣妾的父亲真的是无辜的!父亲是不会谋反的!”江清苑也没顾着里面还有两个人,进来就跪在地上。 “朕知道了,江桓没有谋逆。”季慕宸按了按眉心,一脸疲倦。 这些日子以来,季慕宸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被各种事情闹得不得安生,眼前江清苑哭哭啼啼的,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陆凌焕和卓煜一见这场景。尴尬得对视一眼,识趣得退了下去。 “那,臣妾能否祭拜祭拜父亲?”江清苑似乎不敢相信季慕宸这一次就信了自己的话。看了看他,小心翼翼得问道。 “你父亲葬在北疆,你若是有心祭拜,朝北祭拜即可,朕准许你在宫中祭拜。”季慕宸已经给出了最大的容忍,嫔妃在宫廷内私自行祭拜之事是重罪。 江清苑却并没有领情。在地上细细琢磨了葬在北疆这几句话,突然笑了。 江清苑站起来看着季慕宸:“父亲难道不值得让皇上把遗体运送回京安葬祖坟吗?” 季慕宸看着江清苑,还没说话,江清苑已经自己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臣妾知道了。臣妾告退。” 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季慕宸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己对不住江桓是事实,但是不可能因为对江桓的愧疚就对江清苑怎么样,这样对谁都不公平,所以季慕宸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清苑的背影。 陆书彦走进书房,季东林正坐在桌案前,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看见陆书彦索性也来不急收手了,便也没有闪躲些什么。 陆书彦看见原本只是在手掌心的一个红点竟然慢慢往上移,大有往腕脉处去的架势。 “王爷,这......”陆书彦大惊。腕脉的位置有多重要谁都知道,难道这蛊是慢慢要命的? “没什么感觉,不用担心。”季东林这句话是骗人的。红点上移的时候还是疼的,但是没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上回宁君婕问季东林的时候,季东林在想要么把所有事情都挑开,告诉她虽然他也解释不清楚原因,但是他就是知道,宁君婕就是那个宁君婕。 他还要告诉宁君婕,无论是从前的相府庶出小姐,还是当今的宁妃娘娘,季东林都是喜欢宁君婕的。护着她的那份心,从来都没有变过,以后也不会。 可是季东林却什么也没说,宁君婕现在这样好像过得也不错,看上去也很开心。 这样也不错,季东林是这样想的,所以什么都没有说。 可他总是相信宁君婕是知道了什么的,她一定是猜出来了什么的。 “可是王爷,您这个蛊还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有影响。万一对身体......”陆书彦欲言又止,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更何况,王爷无心与权位,也不去争什么东西,连宁妃娘娘您也没有想过要去争什么。那您为宁妃娘娘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本王只是希望她能平安,”季东林看着自己的掌心,“别说这个蛊了,就是真的有伤害,本王也是心甘情愿的。你往后就会明白,有些付出,是不需要回报的。” 陆书彦缓缓叹了口气,在这件事情上,季东林还真的是痴情两个字不能形容的了。季东林是拿自己的命护着宁君婕。 两人说话间谁也没有注意到窗户后面的另一个人,宁汀兰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却不受控制得往下掉。 趁着自己还能控制住自己不发出声音。宁汀兰转身默默的离开了,跑到后院中,宁汀兰才敢放声哭出声。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季东林的心里比不过宁君婕。可是原先那个夺走自己东西的姐姐已经死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了,没想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宁妃,和季东林纠缠不清,如今季东林愿意为了她拿命去换蛊,却连一个真诚的微笑都不肯给自己。 宁汀兰越想越委屈,擦了擦眼泪,从王府的后门出去,径直去了丞相府。 宁德刚从朝堂上回来,进门就看见了宁汀兰站在书房里。 宁德刚才在朝堂上被卓煜冷嘲暗讽了一顿,看见宁汀兰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生硬得询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儿?” “父亲,能不能除掉宁妃?”宁汀兰开门见山。 她现在不想求什么缓和折中的办法。她已经看透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宁君婕消失,永绝后患,她再也不会有苦恼了。 这一句倒是引起了宁德的兴趣,看向宁汀兰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为何?” “王爷心里只有这个宁君婕,先前几次顶撞父亲也都是为了宁君婕。若是能除掉她,王爷自然就会听从父亲的安排了。女儿......女儿也不会有那么苦恼了......”宁汀兰有理有据,像是怕宁德不答应一样,还特意说季东林从此会听宁德的话这种话。 其实这正和了宁德的心思,好几次的计划都是这个宁君婕从中作梗。 宁德也是希望宁君婕消失掉的,于是乎,他顺着宁汀兰的意思,故作为难道:“只是为父若是要对宁君婕动手,对皇上可以用逼宫,却拦不住景献王救她。” 宁汀兰一听似乎很有道理,也发起愁来。 宁德顺势就拿出一瓶药粉来给宁汀兰:“你把这个放进王爷的茶里,动手那天让王爷昏睡过去。” 宁汀兰此时根本顾不上纠结宁德为什么会随手把这种东西放在身边,拿在手里只觉得宁德帮了自己的大忙,开心得不得了,却不知道自己成了宁德最大的一枚棋子,只是一枚棋子。 江清苑一袭白衣在宫中遇到了寻找自己的宁君婕。 宁君婕一看她一身这么个打扮,害怕季慕宸怪罪,就赶紧上前来:“清苑,怎么穿着这个到处跑,若是被旁人看到,又要告你状了。” “我不该穿吗?”江清苑此时眼睛里满是恨意,皱着眉头,“我父亲死了,我难道还不能穿这个了吗!” 第二百零三章 反目成仇 宁君婕完全没想到,她只是随口提醒的一句话会让江清苑的反应这么过激,不由得愣了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清苑在得知江桓被卓煜葬在了北疆后彻底失去了理智,把所有的一切都怪到了宁君婕的头上,是因为宁君婕,所以江桓才会被派遣去北疆,如果江桓没有去北疆,就没有后来这一切事情。“你能不能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了。” 宁君婕感觉到江清苑语气不对,却也完全不知道原因究竟是什么,只能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一脸茫然。 蝶衣还准备去和江清苑理论两句,被宁君婕一把拉住。 蝶衣比宁君婕还来气,看着宁君婕一副不准备理会的样子,难以置信得看着她,“娘娘,难道您就不生气么?您对她那么好。她现在却说变脸就变脸!” “你觉得现在说什么,她能听得进去吗?”宁君婕微微叹了口气。 江清苑不至于迁怒到她身上,一定是有人从中说了些什么挑拨离间,这人就想看着江清苑和自己反目成仇,宁君婕现在的退让,只是不想让这人如愿。 “先去钟毓宫,本宫有些事情要问问华妃娘娘。”宁君婕想了想,或许卓琳琅能知道些什么。 江清苑那现在是没有办法好好儿说话了,就只能从卓琳琅那里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宁君婕到了钟毓宫,卓琳琅正让人带着季思宏练武,自己坐在廊下看着,远远看见宁君婕一脸严肃得走进来了,猜得她可能是有些事情要说,便让人把季思宏带了下去。 宁君婕走过来,卓琳琅站起身看着,“你是为了江桓的事情来的吧。” 宁君婕一面吃惊这卓琳琅的洞察先机,一面又暗自庆幸自己找对了,看来卓琳琅的确知道一些内情。 “是。还有江嫔。”宁君婕叹了口气坐下。 卓琳琅听出她语气里的生疏,的确,江清苑与宁君婕没有利益关系,面对江清苑一次一次的冷眼,宁君婕也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去一次一次容忍。 “江嫔或许是没了父亲,情绪有些失控?”卓琳琅近些日子很少出钟毓宫,也没有见到过江清苑,此时听宁君婕说着,猜测道。 “我原先也是这样想的。可现在发现不是,她很明显的在针对我,把江将军身死的一切都迁怒到了我身上,这其中一定是有人说了什么。”宁君婕皱眉,究竟是说了什么,这是她最费解的事情。 “这还能有谁,宫中会动这个心思的只有两个人,如今其中一个被禁着足,你说说。还能有谁?”卓琳琅呷了一口茶笑道。 “婉君。”宁君婕端着杯子,放在手心里摩曳却并不往唇边送,一字一句得开口,“这个名字我早就心知肚明了,我好奇的是她到底说了什么,能让江嫔变成现在这样。” “以你的能力和地位。和江嫔斗胜算都在你吧。”卓琳琅无所谓的耸耸肩。 这句话说起来很残忍,但确实是事实,不管是季慕宸的宠爱,还是背后的势力,宁君婕都能完胜江清苑。 但是宁君婕没有这么做,一来她是曾经经历过绝望的人,江清苑现在这副模样,换做以前的关系,宁君婕一定雪中送炭。如今就算关系如此尴尬,她也不愿意去做那个雪上加霜的人。 二来,她总觉得这背后还有事情。 “我总觉得。她这么做就是想让我和江清苑反目成仇。接下来肯定还有下一步,否则一个没有家族势力,又不怎么受宠的妃嫔。她招揽着没有什么用处。”宁君婕眉头揪在一起,这就是她所担心的问题,她不知道婉君下一步想怎么走,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卓琳琅看着宁君婕,想了想,有些话还是要提醒她,“我觉得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都在针对你,你不觉得吗?” “我?!”宁君婕这下倒是吃了一惊,可是这一切难道都是被人操控得吗? “上回哥哥给父亲来信,父亲也是无意间提起,说西北的瘟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卓琳琅的话很轻。但是却重重得砸在了宁君婕的心上。 那么多条人命,竟然都是人为的?这些人怎么下得去手? “从祭天回来后,先是西北,后是北疆,接二连三的出事,现在看来。如果这些真的都是人为的话,那么针对的对象就是你了。”卓琳琅看着宁君婕。这话虽然让人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宁君婕必须知道,背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不能毫无防备。 因为她? 宁君婕想到那个关于自己不祥的传闻,突然发现所有的事情连成线,最后居然指向了自己。 西北那么多条人命,北疆的那一场战事,江桓的死,种种,都只是为了陷害她? 宁君婕突然精神有些恍惚,或许她真的不该在这里。 季慕宸护着她,却终究挡不住悠悠之口,这些事情虽然更多的是人心使然,但她同样也是一个诱因,她待在季慕宸身边,只能成为他的烦恼和累赘。 这个发现让宁君婕深感无力,她调查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甚至想着或许自己从季慕宸身边消失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了? 卓琳琅看着宁君婕愣神不说话,伸手握住宁君婕的手。 宁君婕回过神来看着卓琳琅的眼睛,听她认真得说道:“这宫里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太多了,你要多加提防,有些事情,不能任人宰割。” 宁君婕眯了眯眼睛,看着卓琳琅认真得问道:“我留在这里,真的对吗?” 卓琳琅一愣,握着宁君婕的手又紧了几分,一字一句道,“一定是对的。” 但是,卓琳琅的这番安慰却并没有让宁君婕坚定下来。朝堂和后庭的腥风血雨也同样没能够停歇下来。 是夜,碧莲从永安宫的后门偷偷溜出,溜进了储秀宫,看着站在月光下的人影,慢慢跪下:“仪嫔娘娘,有何吩咐?” 第二百零四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婉君缓缓抬眼,看着面前的碧莲,声音虽小却充满了蛊惑,“本宫需要你的时候到了。” “但凭娘娘吩咐。”碧莲的声音中带着兴奋的颤抖,她隐约感觉婉君这次要实施一个大计划了,而自己,就是这个计划中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这个想法让碧莲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还记不记得上次那个瓷娃娃,本宫让你放进柜子里的?”婉君能感觉到朝中和宫里的流言已经膨胀到了最大值,已经到了季慕宸压不下去的态势。这个时候把话说开来,是季慕宸应付不过来的。 “记得。”碧莲点点头,她原先还奇怪。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证据,婉君却放在那里不用,现在想来是为了留到刀刃上。 “明日本宫会带着皇上去永安宫,到时候你就把东西拿出来。”婉君看着碧莲的眼睛,命令道。 碧莲听到这句却犹豫了一下,毕竟自己一直是在暗中和婉君联系。一直没有敢让宁君婕知道,这次却要在大庭广众下背叛宁君婕,碧莲有些后怕。 “没有关系,这次之后,宫里就不会再有宁君婕这个人了。”婉君看着碧莲笑道,说完后攥紧了拳头,等宁君婕彻底消失,就不会有人挡在她上头了。 “是,娘娘。”碧莲对婉君这句话深信不疑,眼神也坚定了不少。 婉君满意的看着碧莲的这个反应,安抚道:“放心,事成之后,本宫定会好好儿嘉奖你。” 碧莲听到这句反倒是意外之喜,千恩万谢得扣了头离开了。 婉君看着碧莲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缓缓开口:“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婉君这句话当然不是自言自语,也不是对着空气说的。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一个人,慢慢站到婉君身边。正是江清苑。 “墙倒众人推,只要你能出来作证,本宫相信一定会让皇上更加信服。”婉君看着江清苑,似乎是料定了她不会拒绝。 而江清苑也果然是犹豫了几下,便转过身子看着婉君:“你能保证吗?” “保证什么?”婉君被问得有些懵,自己好像不曾跟江清苑保证过什么。 “保证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江清苑直直得看着婉君的眼睛。 婉君这才反应过来,江清苑说的是自己曾经在她面前说过的那些宁君婕的不堪的话。 婉君垂眸一笑,江清苑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这么做不过。估计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一些罢了。婉君不介意给江清苑这个虚假的心安理得。 “当然都是真的,难道江将军埋骨北疆是假的?”婉君故意拿江清苑的伤心事出来说,江清苑身子抖了两下,婉君接着说道,“难道你不想为江将军报仇?虽然无法去北狄,但是你至少可以解心头之恨是不是?” 江清苑看着婉君深邃的眼睛,仿佛看见自己内心那一方阴暗,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 宁德已经许久没有主动找过宁汀兰了。宁汀兰趁季东林不在府中的这段时间,赶紧从后门偷偷进了丞相府。 宁德正坐在后院悠闲得饮茶。 宁德信里写的十万火急,宁汀兰还以为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结果却看见父亲这么优哉游哉,她走过去:“父亲突然找我所为何事?” “要动手了。”宁德不紧不慢得咽下一口茶,抬眼笑眯眯得看着宁汀兰。 宁汀兰呼吸一滞。看着宁德不由得握紧了手。 宁德不慌不忙得补充道:“你说的事情,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如今只差一股东风。” “父亲只管说。”宁汀兰迫不及待得开口追问道,只要能让宁君婕消失,宁汀兰做什么都愿意。 “为父现在是担心景献王会进宫阻挠,所以上回给你的药粉......”宁德话说一半,看着宁汀兰,已经不用暗示多了。 “只是那个药,会不会伤害到景献王的身子......”宁汀兰提到这里突然有些犹豫。她希望宁君婕消失也是因为季东林,如果季东林因此受伤,那做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 “当然不会有伤害。”宁德笑眯眯得保证道。“只是让景献王睡一觉,多睡一会儿罢了。” 宁汀兰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那我今晚就给王爷喝下去。” 宁德点了点头。看宁汀兰走了,才扬声把一直等在院子外的人唤进来。 那人拱手复命道:“回丞相,朝中官员已经联系好了,宁炀抱恙未朝,只需要担心卓申。” “一介武夫罢了。”宁德冷哼一声,真是天助他也。 “是,诸位大人那里的消息已经带到了,卓宁两家势力渐渐坐大,不满的人不在少数,可以说是没有什么障碍了。” “这些人,一出了事儿就想着要往外推,正好拿一个宫妃开刀。也顺了他们这群人的心意。”宁德高居丞相之位已久,对这些事情再清楚不过的。 而这些人的心理,也正好被宁德所利用,这一次只是宁君婕,下一次就是季慕宸,利用这些人胆小怕事的心理。宁德能轻而易举的把季慕宸拉下马。 晚间季东林回到王府,径直去了书房。 西北和北疆的事情都告一段落,朝中却突然流言四起,似乎都是关于宁君婕的。季东林能看出来季慕宸是知道的,只是故意装聋作哑,只要流言不在公共场合被当众提起,就终归只能是流言。 这个道理季慕宸是知道的,所以才一直没有对这件事情给出态度。 季东林进去后没多久,宁汀兰端着一盘点心和一壶茶缓缓走过来。 站在书房外看着季东林的身影被投影到窗户上,宁汀兰贪恋得看了两眼,安慰自己,这次之后,就再也不会有宁君婕了,季东林从此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想到这些,宁汀兰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书房门外抬手扣了扣门。 里面传来季东林的声音,“是谁?” 宁汀兰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日里一样平缓:“王爷,是妾身,妾身来给王爷送茶点。” 第二百零五章 钦天监的锦囊 季东林没有怀疑什么,宁汀兰几乎每天晚间都会来送点心,他也都照单全收,这一点儿小恩惠,季东林从来都不吝啬施舍给宁汀兰。 “王爷,怎么今日回来得这么晚。”宁汀兰心里有事,也就有些没话找话。 好在季东林并没有起疑,伸手拿起茶,凑到嘴边却又突然放下。“没什么,处理了一些事情。” 宁汀兰眼睁睁看着他已经将茶凑到唇边又放下,微微有些焦急。看着季东林勉强笑道:“王爷,这茶要趁热喝,近来天气渐渐转冷了,王爷莫要凉了胃。” 季东林点了点头,仰头把杯中的姜茶喝了几口,突然抬眼看向宁汀兰:“近来要入冬了。你也要多添衣物。” 宁汀兰看着季东林,心中一暖,心里的愧疚和激动两相交织。 宁汀兰在心中一遍一遍安慰自己道,等这一次过后,季东林就彻底属于她了,她只不过是想要自己的夫君正眼看看自己,有什么错! 这么想着,宁汀兰重新换上一副笑颜看着季东林:“王爷吃些点心。” 季慕宸第二日在朝堂上将江桓的事情公之于众,众人叹息之余,对江桓葬身北疆的下场感慨不已。 季慕宸看朝中没有什么大事,便想着早些退朝,自己已经许久未见宁君婕了。 正想着,底下突然站出来一个人,开口道:“皇上,微臣有事禀告。” “说。”季慕宸本没有太在意,诸事已经都被解决,量他也说不出什么大事来。谁知这人一开口,季慕宸就立马坐正了看着他。 那人说道:“近来西北北疆祸事不断。微臣猜想是否与祭天有关,还请皇上以国家大事为重,未免再生祸乱,将宁妃娘娘移除宫籍。” 这话说的委婉,妃嫔移除宫籍还能有什么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季慕宸下意识得在底下扫了一圈,宁炀不在,季东林也不在。 季慕宸从未如此希望季东林此时能出头为宁君婕说话,毕竟自己的身份。实在不便说话,结果这两人今日居然都不在。 季慕宸缓了缓,想将此事盖过去,刚开口:“此事......” 底下有人打断了季慕宸:“臣附议,若是因为一宫妃而祸乱国运,臣愿死谏!” 季慕宸皱了皱眉头,就已经又有几名官员站出来附议,他拍案而起:“放肆,你们这是要逼宫吗!” “皇上。臣等只是为了国家社稷着想,也请皇上勿要为了一个宫妃而坏了朝纲啊!” 季慕宸就知道这些人要这么说,搬出国家大事来压着他。 这底下不乏两朝元老,平日里就爱教训季慕宸,这一次更是不讨个说法不罢休的态度。 “笑话!将国运与女子牵扯到一起,诸位大人不觉得可笑吗!”好在卓申今日是在的。见这一班子朝臣全都针对宁君婕一个女子,实在是看不下去,站了出来。 “卓将军这话说岔了,我们可不是针对什么人,只是祭天后就出来这么多事情,现在百姓间都在传说是惹怒了神灵,难道卓将军觉得不该给出一个说法,任凭流言蜚语这么继续蔓延下去吗?” 这人话有所指,卓申反倒不好再说些什么。 季慕宸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因为宁君婕的缘故失了人心,如果自己再袒护宁君婕,不仅不会改变现状。还会更加糟糕。 季慕宸坐下,幽幽叹了口气:“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这人看着季慕宸妥协下来。微微一笑,拱手态度分外恭敬:“依臣之见,钦天监。” 这个请求倒是一点儿不过分,季慕宸微微点了点头。 宁德却不依不饶:“若是钦天监说没有问题自然是好,若是有问题该当如何?” “赐宁妃皇恩寺修行,无诏不得回宫。”季慕宸看着宁德。 很明显,宁德觉得这个处罚有些太轻了,但是看着季慕宸的脸色,如果再逼下去难保他连现下的这个惩罚都要一减再减了。 更何况,出了皇宫,那就不是季慕宸能护得了的了。 宫外的意外那么多,保不齐宁妃又会出什么意外呢?也怪罪不到他头上。想到这里,宁德也就妥协了。 钦天监正首接到占卜的诏命时只当是普通的公事,来的那人却特意嘱咐是皇上亲自命令的。 钦天监正首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宁德来的那个晚上说的话:“若是皇上来找你,便把锦囊打开。” “可是......皇上怎么会来找微臣呢?”钦天监正首颤巍巍得问道。 宁德扬了扬嘴角:“皇上会来找你的。” 没想到过了许久,皇上真的来了。久到钦天监正首都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正首点头送走了来通报之人,关上门,心跳个不停,慢慢走到最里间的阁子处,打开来三道锁,里面静静躺着那个锦囊。 正首伸手拿出来,颤巍巍得打开,里面只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的东西却让正首后背一凉。 “紫微星命犯太白,以东南位祸乱国运”。 正首是钦天监,自然知道这几句话说出来后果多么严重,被判的这个人可能直接是死罪,若是真的判了死罪,自己就是最大的帮凶。 正首这么想着,颤巍巍把纸条准备塞回去,又突然想起那一日刀光剑影里宁德鬼魅般的眼睛。 宁德能进他府中一次,就能有第二次,能在他面前亮出剑,也就能要他的命。 也就是说不按照这个去做,死的就是正首自己。 正首不是什么多么高尚的人,几乎没有做过多的思想斗争,便把东西重新拿了回来,原模原样得写在了竹简上,封进竹筒汇总,让人拿去给季慕宸。 季慕宸从朝堂上下来,还没走到乾清宫,半路便被拦了下来,拦路的是婉君。 季慕宸原本就心情不甚明朗,看见婉君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眯了眯眼:“你要做什么?” “臣妾有一个发现。”婉君请了安,起身笑道。 “朕现在没有时间,等......”季慕宸心中记挂着钦天监的结果,准备不予理会。 “不,皇上一定会抽出时间的,因为臣妾的发现,是在永安宫。” 季慕宸的目光转了过来,看着婉君带笑的眼睛。 第二百零六章 私通之罪 季慕宸听到永安宫三个字,果然眼神变得不一样了,垂眸看着婉君的眼睛,“你说什么?” “臣妾发现的事情,皇上一定感兴趣。”婉君对于季慕宸的怒意并没有丝毫的畏惧,反倒是仰起头,毫不畏惧得迎上季慕宸的目光。 “去永安宫。”季慕宸深深看了婉君一眼,对常福说道。 宁君婕今日正巧带着景云在庭院里玩耍,外面一声皇上驾到响起时。她还以为是季慕宸最近忙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正扬起一个笑脸看着宫门前,就看见季慕宸身后还跟着一个婉君。婉君脸上还挂着一个得意洋洋的笑。 宁君婕再去看季慕宸的脸色。十分的不善,心中也明白肯定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低声吩咐蝶衣把景云带下去。 蝶衣看着宁君婕,虽然担心她应付不来眼前的阵仗,但是又不能违抗命令,只能先把景云抱了下去。 宁君婕抖了抖身上的宫袍。起身看着季慕宸的眼睛,不慌不忙得俯下身子请了个安,然后抬眼去看婉君,“不知道是什么风,把仪嫔妹妹吹到我这永安宫里来了。” 婉君掩唇笑了两声,“宁妃娘娘,嫔妾为什么来,娘娘自己心里没有什么数吗?” 宁君婕也带着笑看着婉君,耸肩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你有什么发现就直说。”这次是季慕宸开的口,他还在等钦天监的结果,宁德和卓申也还在议政堂里等着结果,他没工夫在这里听两人打哑谜。 “臣妾要上告宁妃之罪。”婉君上前两步指着宁君婕,“上告宁妃与人私通之罪。” “你胡说什么!”宁君婕听到这句,下意识就回了一句。 季慕宸明显也是不信的,眯了眯眼看向婉君,下一秒就要训斥出口。 婉君侧过头看着季慕宸,“皇上先听臣妾把话说完。” 季慕宸负手,一副倒要看看她能说些什么的样子。 婉君欠身福了福:“臣妾发现宁妃娘娘与宫外的人私通。私相授受,这个人,就是景献王殿下!” 季慕宸原本不信任的眼神在听到季东林的名字后迟疑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宁君婕。 宁君婕也是愣了愣,如果说别人,她能一口否定;但是说季东林,还真的不行。 两人先前的纠葛太多,宁君婕不知道婉君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只能先闭嘴看着婉君。 “皇上如果不信的话。臣妾还能叫人出来对质。”婉君看着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心中暗喜,自己果然是戳中了两人的痛处,“碧莲,你过来。” 宁君婕挑了挑眉,她还说婉君怎么有胆子就这么直接过来,原来是从她宫里收买了人了。 这个名字宁君婕倒是没有什么印象了,听婉君冲着自己背后说,回头看了两眼。才发现是上回那个没有拿稳茶水受罚的宫人。 不过真正让宁君婕攥紧了拳头的是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是那个季东林塞给她的瓷娃娃。 宁君婕不知道这个小宫女从哪里翻出来的,但是她确实解释不清楚这个瓷娃娃,要说是私相授受,她也真的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个东西,是景献王殿下给的吧。”婉君看着宁君婕的眼睛。“华妃娘娘那里也有一个,不过是卓将军带给华妃娘娘的。景献王和卓将军一起去了江南巡视,从江南带回来这个瓷娃娃,皇上不信的话可以看一看,这上面应该还有独属于江南的瓷器印记。” 季慕宸不需要看,这东西当时他就看到过了。那时候宁君婕给出的解释是卓琳琅不喜欢这些个小玩意儿,所以给了她,现在去钟毓宫查证,如果钟毓宫也有这个东西。那么就说明宁君婕在撒谎,不过季慕宸觉得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因为宁君婕没有否认,一句话也没有解释。 宁君婕几乎不敢去看季慕宸的眼睛。如果说从前没有被季慕宸发现也就罢了,她还有解释的余地,可是她已经对他撒了谎。如今谎言被别人揭穿,宁君婕反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的确是景献王给的。”宁君婕只能给出这个无力苍白看上去不像解释的解释。 季慕宸没有说话,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婉君看着宁君婕笑了两声:“娘娘说这是许久前的是吗,最近的嫔妾也有,不过娘娘还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呢。”说着,她眼睛看向了宁君婕身后。 宁君婕回过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侧殿走出来的江清苑。 “清苑?”宁君婕下意识得脱口而出,她知道江清苑迁怒于她,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江清苑会与婉君勾连在一起。 “江嫔娘娘好像有话要告诉皇上呢。”婉君挑了挑眉,看向宁君婕的眼睛里满是挑衅。 “嫔妾半月前的宫宴结束后。看见宁妃娘娘与景献王在湖边,不知道说着些什么。”江清苑缓缓开口,看着宁君婕,“宁妃娘娘认吗?” 宁君婕算是知道背叛的滋味是什么样了,看着江清苑,似乎期待她能回心转意。可是江清苑仍旧是一脸冷漠得重复那句话,“娘娘认吗?” 宁君婕闭了闭眼:“没错。” 季慕宸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宁君婕被婉君针对,又被江清苑背叛,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还有被传出的私通,季慕宸现在可以说是把全部的信任都给了宁君婕,宁君婕的心到底属于哪里,季慕宸又不是傻子看不出来,可是此时,他却沉默了。 不是因为宁君婕私藏了季东林送的瓷娃娃,也不是因为她和季东林在湖边私会,而是因为,他自己犹豫了。 朝中风云四起,针对着一个宁君婕,如今在宫中,她也总被陷害,被污蔑,被背叛。 季慕宸开始犹豫自己是不是能保护好宁君婕,又或许不在自己身边,她会过得更好一些。 这个想法在朝堂对峙的时候就有了,所以宁德问季慕宸会给出宁君婕什么样子的惩罚之时,他回答去皇恩寺修行。 现在这个念头更加清晰了。 “皇上。”常福走进来,手里放着一个竹筒,季慕宸眸光一紧,常福颤声开口道,“钦天监的结果出来了。” 第二百零七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先回宫去,朕自会处理。”季慕宸看着常福手里的东西,便想着先把宁德的事情解决了,对着婉君说了一句。 婉君没想到自己计划了这么久的事情只换来季慕宸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季慕宸就已经匆匆转身跟着常福走了。 婉君回过头,狠狠得瞪了宁君婕一眼,便也带着碧莲离开了。 庭院中只留下了宁君婕和江清苑。蝶衣也从殿中走出来,看着两人相对无言,蝶衣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站在江清苑面前,“娘娘对你这么好,你居然敢忘恩负义!”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本宫说话?本宫做什么,也轮得到你一个卑.贱之人来说三道四?”江清苑这句话一出口,不光是蝶衣,连宁君婕都大吃一惊。 江清苑原先总是和永安宫的宫人们玩在一起,所以宫人们对她也没有那么多的忌惮。这种话,她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从江清苑的嘴里说出来。 “蝶衣,过来。”宁君婕没有再看江清苑,只是对着蝶衣招了招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蝶衣眼睁睁看着江清苑从面前离开,转身回到宁君婕身边:“娘娘?” “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宁君婕心中有一种不安的预感,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结束的,后面肯定还有一场暴风雨,季慕宸今天的沉默,让她心慌。 “那娘娘,现在怎么办?”蝶衣一听宁君婕这么说有些慌了神,她原本以为不过是像往常一样,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的,可是今天好像格外严重,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娘娘露出这种神色来。 “你把景云送到太后宫里去,就说交给太后照顾了。”事发突然,宁君婕还不知道要将景云交给谁呢。虽然她与太后不和,但是对景云,这宫里唯一能拿出真心的恐怕就只有太后了。 “娘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宁君婕的这句话说完,蝶衣彻底慌了,宁君婕居然要把景云交出去,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本宫若是不在宫里了,只有太后能照顾好景云了。”宁君婕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昨天刚刚问过卓琳琅,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再待在季慕宸身边了。没想到一语成谶,她感觉这句话很快要成真了。 “娘娘怎么会不在宫里呢?”蝶衣这下彻底慌了,拉着宁君婕,哭腔都出来了,“娘娘不要胡说,皇上怎么舍得娘娘走呢?” 宁君婕心中微微一颤,季慕宸,是她最放不下的人。 季慕宸一路回了议政堂,拿着竹筒一直没有打开。 宁德和卓申还等在里面。看见季慕宸回来了,手里还拿着那个竹筒,宁德心里暗暗笑了笑,自己早就打点好了钦天监,今天出来的结果,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季慕宸坐回桌案后面。手里拿着竹筒,伸手去解上面的丝带。 宁德突然开口问道:“若是结果不祥,皇上是否会允诺?” “君无戏言。”季慕宸一字一句得看着宁德说道,拉扯丝带的手顿了顿,然后一把把竹筒打开,拿出里面的竹简。 季慕宸垂眸去看,只觉得眼前一黑。 紫微星命犯太白。 大凶。 宁德见季慕宸打开纸条后就变了脸,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故意待在原地默不作声。 卓申眼看季慕宸这个脸色。心道一声不对劲,上前两步:“不知钦天监给出的结果如何。” 季慕宸没有说话,抬眼深深看了卓申一眼。 卓申被这一眼看的心里一怵。也明白了一切。 季慕宸把竹简递给了卓申,自己伸手握住笔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写完直接重重得磕下笔。起身看着宁德:“如你所愿。” “并非微臣所愿,微臣只是为江山社稷着想。”宁德欠身,一脸恭敬忠心的模样。 季慕宸冷哼一声,把方才写的诏书拿起来递给常福:“拿着这个,去永安宫宣旨。” “皇上?!”常福看着季慕宸,大殿内的气氛十分的微妙,让常福不敢说话,也不敢伸手去接。 “去!”季慕宸的声音骤然提高,常福只得伸手把东西接过来,手抖得难以控制。 宁德满意得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暗自盘算着等宁君婕离宫,先除掉她。再解决季慕宸的问题。 他不由得勾出一抹笑意,“臣告退。” 等宁德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卓申才开口:“皇上真的要......” “朕也是无奈之举。”季慕宸坐下,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宁妃在朕的身边总是一直在受伤,朕贵为皇帝。却没有办法给她保护,不如让她暂时离开。” “暂时?”卓申听出他话里的漏洞,不明所以得看着季慕宸。 “卓将军,宁德狼子野心,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在宁妃离宫的这段时日里,朕要肃清前朝后宫,将心怀不轨之人一网打尽!” 这话里满是帝王的威仪和决心,让卓申不由得下跪,“臣定当辅佐皇上完成大计!” 在感叹季慕宸心思缜密之际,卓申也不由得感慨季慕宸对宁君婕的用情至深,宫里宫外针对的都是宁君婕,而季慕宸选择了先让她离开,不让她卷入这场纷争里。 常福把旨意送到永安宫,直到宣完旨,宁君婕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倒是一脸淡漠得把旨意接过来,跟宁德道谢。 “娘娘......”常福迟疑得看着宁君婕。别说是宁君婕了,连她身边的宫人对这道旨意都没有丝毫的意外,淡定得反倒让常福有些发慌。 “公公代本宫谢过皇上。”宁君婕咬了咬下唇,“本宫明日便离宫。” “娘娘,皇上他只是......”常福话说到嘴边又顿住,季慕宸写诏书的时候手都在发颤,从前不管是什么样的大事,季慕宸都是能眼睛都不眨一下,马上给出解决方法的人。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居然因为一道旨意而手抖到不得不停下来稳了稳心神才继续下去。 季慕宸心里比谁都难受。 第二百零八章 来不及 “真的吗,你确定没有听错?”婉君猛地站起身看着面前的碧莲,这惊喜简直太让她意外了。 婉君今日看季慕宸的反应,还以为他就准备放任这件事情不管了,没想到季慕宸居然突然下旨,直接把宁君婕贬出了宫。 “千真万确,据说明日就要离宫了。”碧莲一脸谄媚,其实她也没想到季慕宸会真的直接把宁君婕贬出宫。 “太好了,真是天助本宫。”婉君站起身。脸上的笑意完全不加掩盖,只能说成功来的太突然,让婉君有些膨胀。“看来皇上也没有那么喜欢她嘛,这还不是说贬出宫就贬出宫了。” “只是娘娘,若只是贬出宫的话,终有一天会再回来的。”碧莲有些担忧得看向婉君,这次扳倒宁君婕自己出力不少,若是她真的回来了。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既然出都出去了,哪里还会有让她回来的道理。纵使皇上日后真的反悔了,本宫也会让皇上没有反悔的机会。”婉君阴阴一笑,在宫里有季慕宸,在宫外还能有谁护着宁君婕?还不是任人宰割? 这么一想,婉君心情极好,当即便赏了碧莲一锭黄金。 …… 季东林缓缓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慢慢撑起身子,外面已经是繁星点点。 季东林心中察觉到不对劲,开口唤陆书彦的名字,没想到陆书彦应声就进来了,似乎是一直都等在门外。 “王爷。”陆书彦进来,看见季东林醒了算是松了一口气。季东林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再不醒,陆书彦都要怀疑是那蛊在出鬼了。 “本王睡了多久?”季东林披着外袍起身,屋子里烧着地龙,还算暖和。外头寒风烈烈,感觉这明日是要有一场暴风雪了。 “一日,王爷一直没有醒,属下也没敢打扰。”陆书彦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迟疑。 季东林也听出来了,挑了挑眉,睡了一天,那他是错过了今日的朝会了。 季东林想着西北和北疆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朝会上应该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也就不慌不忙得倒了杯茶,随口问了句:“今日可有什么事?” 陆书彦就知道逃不过这个问题,有些为难得支吾起来。他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情告诉季东林。 告诉了季东林,说不定下一刻他就要进宫去和季慕宸干一架了。 “有的......只是......”陆书彦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季东林知道后,自己肯定也是要遭殃的。 更何况季东林突然在这一天昏睡,那一定是有人故意想让他错过朝会。 陆书彦在知道了这件事情后也没有叫醒季东林,原因很简单。 季东林为了宁君婕一次一次以身犯险,如果宁君婕能从季东林身边消失。季东林从此以后就没有软肋,也就不会再去遭受无妄之灾,也会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该放的宏图大业上。 “只是什么?”季东林喝了口茶,回过头去看着陆书彦,“有什么事是你不敢说的?” 两人之间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与其说陆书彦是属下。不如说是朋友,今天这样的状态,很少会出现在陆书彦身上。 “宁妃娘娘被皇上贬出宫了。”陆书彦眼睛一闭,语速极快得说完。 果然,话音刚落,陆书彦就听见了瓷杯落地摔得粉碎的声音。 陆书彦睁开眼,季东林已经站在了面前,正眯眼瞪着他。 “你再说一遍?”季东林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季慕宸怎么可能会把宁君婕贬出宫?若是换做别人。季东林是相信的,但是怎么可能是宁君婕呢! “因为钦天监说宁妃娘娘是紫微星,命犯太白。祸乱国运。”陆书彦看着季东林这个状态,就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胡说!”季东林目眦欲裂,突然又转身去找外袍。“本王的朝服呢,本王要进宫,就现在!” “王爷,您不能去。”陆书彦就知道季东林会是这个反应,只能上前去阻拦他。 季东林直接把陆书彦的手甩开,依旧固执得要去找衣服,陆书彦拉了两次没拉住,只能大喊了一声王爷。 季东林愣在了原地,身形一僵,陆书彦这才开口道:“王爷拿什么立场去管这件事情?今日之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宫中有人揭发王爷与宁妃娘娘私相授受,王爷此时进宫去为了宁妃娘娘的事情和皇上起争执。只会让这件事彻底坐实!” “难道你要本王看着她被季慕宸抛弃?”季东林转回身子,揪着陆书彦的衣襟。 往日温润如玉的景献王,一遇到关于宁君婕的事情时就没有办法保持冷静,“本王说过,看着她现在过得开心,所以才甘于现状。可是皇上都做了些什么。本王把人让给了他,他却弃如敝履?!” “皇上只是让宁妃娘娘去皇恩寺修行而已,保留了位分,没有王爷想的那么严重。更何况您是王爷,那是皇妃,王爷去为皇妃求情,落在旁人眼里别人会怎么想?”陆书彦看着季东林的眼睛吼道。 季东林沉默下来。陆书彦看他冷静下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季东林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火,烧得心疼。 “你方才是不是说,钦天监给出的结果?”季东林把方才的话仔细过了一遍,把自己脑子发热忽略的内容重新回想了一遍,发现了不对劲。 “是。”陆书彦听着季东林的语气,就知道那个隐忍内敛的景献王又回来了,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根本就是宁德一手策划的,什么钦天监?钦天监说的话不过是丞相大人想让他说的话罢了。”季东林越想越生气。 上回得知宁德夜访钦天监正首时,季东林还不知道宁德的计划,也就没有阻止,如今居然造成了这种后果,季东林心中只有无限悔意。若是他那时插手这件事情,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祸事了。 “王爷......”陆书彦知道季东林就算是不去找季慕宸,也不会坐视不管,便等着他开口吩咐。 “去钦天监正首的府上。”季东林眯了眯眼睛。 第二百零九章 占有欲 钦天监正首白天里给出那张纸条后便一直心神不宁,晚间回了府便径直回了侧厅,打开门走进去,点亮了屋子里的灯,正对上一个人的眼睛,正首原本心里就有鬼,还没看清那人的脸就直接被吓得坐在了地上。 “正首大人这么害怕做什么?”宁德缓缓站起身,看着地上吓得面如纸色的正首,蹲在他面前俯身去看他。 “没。没有。”正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曾经一些,却发现根本没有用,只能颤着声音看着宁德。有些不知所措,“锦囊里的东西,我,我已经按照丞相大人的意思写上去了。” “按照我的意思?”宁德故作惊讶得挑了挑眉,“看来正首是糊涂了,这明明是上天的旨意。不是吗?” “是,是,是上天的意思,跟丞相没有关系。”正首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改口,顺着宁德的意思往下说。 “不过正首大人这就提醒了我,旁人都知道是上天的意思,正首大人却知道些别的东西。”宁德为难得看向正首,正首一听他这话里的意思后背一凉,赶紧表忠心。 “下官不知道什么别的东西,也从来没有拿过什么锦囊,那就是上天的意思!”看着宁德不为所动,正首又赶紧补充道,“丞相大人,您要相信下官啊,下官是绝对不会出卖您的!” “那可说不好。”宁德挑了挑眉,正首听见自己背后又兵刃划过刀鞘的声音,汗毛都竖了起来。。“你知道,本相只相信死人的嘴巴是彻底干净的。” 正首一听立马抓住了宁德的衣角:“丞相大人,下官绝对不会出卖大人的啊!” 宁德慢慢把他手中攥着的衣角扯开,俯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只有死人,才能让人信任。” 说完这句,对着背后的两人使了个眼色,宁德就走了出去,趁着夜色从后门离开了正首府,房中只留下两个杀手和正首。 正首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架上了自己的脖子。完全不敢回头,突然,房中的灯猛地被熄灭,正首趁着那两人愣神之际赶紧爬到了桌子底下,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轻了又轻不敢有大动静儿。 只听见房中有兵刃交接的声音,然后是什么钝物落地的声音,让人感觉很不好。 房间里的的那个再次被点亮,正首从桌子下面只能看见刚才那两个杀手已经倒在了地上。房间里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径直朝着桌子这边走过来,蹲下身子,正首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不由得往后缩了缩:“你是谁!” “救你命的人!”陆书彦没好气得直接伸手把人拽出来,宁德真是一贯的过河拆桥杀人灭口的手段。要不是两人来得及时看起来只有给正首收尸的份儿了。 正首一脸诚惶诚恐得被拽出来,在看那件季东林的脸时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微臣参见景献王殿下。”正首还在想着为何景献王会突然出现还救了自己,陆书彦就一把刀横在了他脖子上,正首感觉到熟悉的冰凉感,刚松懈下来的心又提了上去。 “本王问你,今日你交给皇上的东西,真的是占卜出来的?”季东林从前示人都是温润如玉的模样,现在这张脸在跳跃的灯光下如鬼如魅,反倒是比你的更让人害怕...... “这......”正首还是顾忌着宁德。宁德能杀他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若是知道他出卖了自己。肯定是会有更加非人的折磨手段,这让正首有些顾虑。 但是他没想到对面和这个景献王也不是好惹的主,这一下正首彻底知道了。平时不生气的人,不代表不会生气,而且这种人,往往生起气来会更加可怕。 “你刚刚也看到了,宁德这是要杀你灭口的,本王不知道你还在隐藏这什么。”季东林眯了眯眼睛,让人无端感觉到后背发凉,“但是本王知道的事情,是如果你今日不说,现在就会死在刀下。” 陆书彦配合得把刀往下挪了几分,皮肉已经有了被划开的痕迹,正首能感觉到脖子上一丝刺痛。 “若是你能说实话。本王能保证让你多活几日。”季东林看着正首变了脸色,笑着开口道。 正首听了这句,想着反正现在自己除了相信季东林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于是缓缓开口道:“是丞相让下官放进去的。” 季东林眸光一紧,心想自己猜的果然没错,这个正首说出来的话。完全就是宁德想听到的。 “他还说了什么?”季东林凑近了一步,看着正首的眼睛。 那人被他盯得十分不自在,脑子完全没有撒谎的余地,愣愣得开口道:“只是给了一个锦囊,还不许下官提前打开,所以下官也是今日才知道啊!” 正首虽然不知道处罚罚在宁君婕身上和季东林有什么关系,但是直觉让他感觉到季东林非常在乎这件事情,所以又加了最后一句。 “什么时候给的?”季东林仔细想想,觉得有些蹊跷,这么说宁德早就开始谋划这件事情了? 难道宁德做了那么多,就只是为了一个宁君婕?肯定是不可能的,背后到底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让季东林有些不敢往下想。 宁君婕可能只是个开头。 季东林站起身看着陆书彦:“把人带下去,本王要他至少活到扳倒宁德的那一天。” “是。”陆书彦应道,把人一巴掌劈晕,交给了一起来的手下,走到季东林跟前,“这些事情要告诉皇上吗?” 季东林却犹豫了,季慕宸将宁君婕逐出了宫,那么他想要见一见宁君婕就方便多了,况且如果宁君婕心中对这件事情有怨怼,那么自己岂不是有机可乘。 经过这件事情,季东林的想法似乎已经从原来的只要宁君婕过得好变成了占有欲。 既然季慕宸照顾不好宁君婕,那么就让他来;既然季慕宸不懂得珍惜宁君婕,那么就让他来! 这么想着,季东林勾唇笑了笑,“不必告诉皇上。” 第二百一十章 揭穿 宁君婕收拾来收拾去也没有多少东西,反倒是景云站在她身后,看了她许久。 宁君婕一回身,吓了一跳,缓了缓才走到景云面前蹲下问道:“蝶衣没有送你去永寿宫吗?” “去了,我自己又悄悄跑回来了。”景云语气里有些委屈,眼巴巴儿的看着宁君婕,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问道,“宁妃娘娘这是要去哪里?” 宁君婕愣了愣。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景云。 景云虽然在宫里待了这么久,但是一直被宁君婕保护得很好。 宫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景云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到。宁君婕也不想在自己走之前,给景云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只是出去玩一趟,景云留在永寿宫要听太后娘娘的话。”宁君婕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来,回道。 “那您还会回来吗,景云还会见到您吗?”景云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儿,宁君婕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积压着的情绪。在这一刻似乎有些要决堤的意思。 小孩子和大人不一样,像是季慕宸那般隐忍的人,心里再不舍也绝对不会说出口来,可是小孩子舍不得什么东西就会直接开口,想要表达什么也会直接开口。 宁君婕有些动容,抚了抚景云的发顶,“会的。” 其实这个答案宁君婕自己心里是没有底气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能回来,说这些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景云。 蝶衣从殿外进来,看见景云也是吓了一跳,方才路上还看见永寿宫的宫人匆匆忙忙得不知道要做什么去,现在一看景云在这里,想来那些人是要去找景云了。 蝶衣连忙把景云拉过来:“世子殿下,太后娘娘正找您呢。” 说着,便拉着景云往外走,随便找了个宫人让送回永寿宫去。 蝶衣特意找了一个看着不眼熟的宫人,免得太后认出来是永安宫的人之后又是一场纠葛。看着那宫人把景云带走,蝶衣才又匆匆回到正殿中,宁君婕已经又站回了桌案前收拾着东西。 “娘娘......”蝶衣看着宁君婕的背影,有些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宁君婕慢慢应了一声,手里握着一枚玉珏,这可能是这永安宫里最不值钱的一个东西了。 永安宫里随便一个摆件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季慕宸赏给永安宫的,也从来都是最好的东西。可是宁君婕什么也没拿,唯独带走了这块玉珏。这块在江南街头买下的玉珏。 宁君婕拿着玉珏细细的摩曳着,蝶衣绞着衣角犹豫着开口道:“乾清宫的常福公公刚刚过来,说皇上在乾清宫等着您,让您走之前去一趟乾清宫。” 宁君婕的背影一僵,她还只当是能潇潇洒洒得走,没曾想还是要去面对这尴尬的场面。 宁君婕顿了顿,继续收拾着东西,只低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蝶衣看着宁君婕这个状态,更加不自在得开口道:“娘娘。奴婢能跟您一起吗?” 宁君婕这次没有方才那种冷淡的反应了,转过头来一脸的讶异:“哪里有出宫还带着人的?” “可是,可是奴婢跟了娘娘这么久,娘娘待奴婢好,奴婢不想让娘娘一个人远走。”蝶衣看着宁君婕,目光无比得恳切。“就当是奴婢求娘娘了,让奴婢跟娘娘一起吧。” 宁君婕看着蝶衣,感慨万分,深宫大内,总归还是有一分真情的。 “好。”宁君婕点点头,看着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气,“去乾清宫吧。” …… 宁汀兰早起便去了书房,里面已经没有了季东林的身影。宁汀兰有些心慌,那药据说是能让人睡上一天一夜,季东林这时候不是应该刚醒来吗? “你在找什么?” 背后突然响起季东林的声音。宁汀兰吓得一抖,回身看着季东林有些不知所措。 “王,王爷......”宁汀兰看着季东林一脸淡漠得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怵,不敢和季东林对视。 “爱妃还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呢,找什么呢。”季东林上前两步,逼近宁汀兰,看着她的眼睛,“嗯?” “妾身,只是来看看王爷醒了没有。”宁汀兰扯出一个笑容来看着季东林,“外头下雪了,妾身来给王爷送厚一些的外袍。” 季东林垂眸,看她手上确实有一件貂裘的袍子。 季东林又往前逼近了一步,宁汀兰的后背已经靠在了墙壁上,无路可退。 “本王还以为你又要送点心来呢。”季东林的语气里带着笑腔。却让宁汀兰一阵毛骨悚然,她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季东林直接就猜到了自己头上。 “王爷......”宁汀兰不敢抬头季东林,低着头不知所措。 季东林直接抬手把宁汀兰的下巴抬起来,强迫她和自己对视,原本是暧昧至极的动作。在两人之间却毫无情意。 “本王记得告诉过你,不要背着本王做这些事情,只要你做了,本王就能知道。”季东林看着宁汀兰的眼睛毫无温度。 “王爷,妾身......”宁汀兰吓得面如土色,不敢去看季东林,甚至闭上了眼睛,以为季东林要动手打她。 没想到季东林往后退了两步,只是淡淡得看了她一眼:“本王不希望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宁汀兰愣愣得看着季东林,似乎不敢相信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准备跟过去再说两句,却被陆书彦直接拦在了门外。 陆书彦隔着门,对宁汀兰毕恭毕敬的下了避客令。没有等宁汀兰回答,便直接关上了门。 宁汀兰被咚的一声合上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面前是那道紧闭的大门。 宁汀兰的挫败感一瞬间涌上心头,明明这一次她成功了,可是为什么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陆书彦看着门外落寞的身影走了,才转身看着季东林:“王爷,既然已经知道了正首作假,为什么不阻拦皇上下令?” “本王原本想着,如果皇上能待她好,本王怎样也就无所谓了,可是既然皇上不能,那就别怪本王伸手抢了。”季东林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算计的笑意。 第二百一十一章 离宫 宁君婕走到乾清宫外。 这个地方明明已经来过无数次了,宁君婕早已经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可是这一次来,却像是完全陌生的一个地方,让宁君婕感觉到第一次来乾清宫的那种抗拒感。 常福站在殿外,远远看见了宁君婕走过来,赶紧从台阶上走过来迎接她,“宁妃娘娘,您来了。” “现在不用叫我宁妃娘娘了。”宁君婕已经换上了一身素服。从前的珠宝金玉之饰全部摘了下来,反倒有清水出芙蓉的感觉。 宁君婕卸下了一身的宫装穿回素服,仿佛又回到许久前的时光里。没有阴谋,也没有宫中的纠葛。 宁君婕还是最开始的那个宁君婕。 “皇上说过了,保留娘娘的位分,不管何时老奴看见了娘娘,都是要行礼的。”常福欠身,“皇上在里头呢。娘娘快进去吧。” 宁君婕道了声谢,慢慢推开门走了进去。 乾清宫里空无一人,想来季慕宸是在侧殿了,宁君婕来的时候外头已经阴了下来,淡淡的光透过朱红的窗棂到地砖上,一如这宫里的死气沉沉。 宁君婕见到季慕宸时,后者正坐在偏殿的坐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的书出神得看着。 偏殿里地龙烧得暖和,季慕宸穿得也相对单薄些。听到动静儿,季慕宸抬眼看,正对上宁君婕含着千言万语的目光。 季慕宸放下手里的书,他从未见到宁君婕这样的打扮,就算是从前微服出巡的时候,宁君婕的用度也是富贵人家小姐的用度,穿得虽然比不上在宫里华贵,却也好歹能让人一眼看出身份不凡。 季慕宸可以说是头一遭看见宁君婕穿得这么素,反倒是露出天然的眉眼来,眉梢自带着风情。 季慕宸往下看。宁君婕的腰上没有挂什么金玉的挂坠。 反倒是从前两人在江南街头买回来的那个一看就掺了不少杂质的玉珏,被宁君婕视若珍宝的挂在腰间。 “臣妾来向皇上辞行。”宁君婕欠身,看着季慕宸。 季慕宸拿着书的手在为诶发抖,索性一把把书丢开了,看着宁君婕:“起来。” “过来。”季慕宸朝宁君婕伸出手。 宁君婕迟疑了几分,还是上前握住了季慕宸的手,屋子里的地龙烧得这么旺,季慕宸的手却没有什么温度。 “皇上......”宁君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季慕宸也并没有打算要开口说话的样子。两人一时便僵持在这里,宁君婕十分不自在得唤了一声后也没了后话。 “有些事情,朕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但是朕送你去那里,是因为那里现在远比宫里更安全。”季慕宸终于开了口,看着宁君婕的眼睛一字一句,“比朕的身边安全。” “从之前的那个人告诉朕你从悬崖上掉下去时,朕就在想。你在朕的身边,朕却并不能保护到你。甚至于会让你受到更多的伤害,所以朕想到这个办法。” 等到前朝后宫全部肃清后,没有人能再伤害宁君婕的时候,他再迎宁君婕回宫。 “皇上不用说这么多,臣妾也都懂的。”宁君婕垂眸笑了两下,看着季慕宸的眼神里也是同样的坚毅。“臣妾也不想成为皇上的累赘,不想因为臣妾,而让皇上徒增了许多烦恼,所以臣妾暂时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季慕宸惊讶于宁君婕的豁达,他原本以为宁君婕会心有怨怼。 若是她真的心有怨怼,季慕宸也不觉得有什么,这种事情能完全不在乎才是真的奇怪,可是宁君婕竟然能想到这一层。这让季慕宸不得不动容,握着宁君婕的手也紧了几分。 “朕很快便会再与你见面。”季慕宸给出了一个不算承诺的承诺。 其实这些都不需要,宁君婕一进来就看见了季慕宸腰间的那枚玉珏。季慕宸的腰间有许多昂贵的坠子。可是唯独那一块玉珏在那里,就让宁君婕心安。 “好。”宁君婕点了点头,慢慢把手从季慕宸的手里抽离出来。给季慕宸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转身离去。 宁君婕走到殿门前突然转过身,季慕宸的目光还锁在自己身上,宁君婕有些艰涩得开口:“外头要下雪了,皇上注意着多添衣物,不要染了风寒。” 季慕宸一顿,说了句好,宁君婕的身影便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然后是一声殿门开闭的声音。 季慕宸握紧的手慢慢松开,眸光中带上了几分狠厉。 宁君婕走出来,常福还站在外面,方才来的时候还只是阴着天。现在就已经下起了小雪,常福特意给宁君婕拿来了一把油纸伞,看着宁君婕出来了,便递给了她。 “常公公,马上就要入冬了,还烦请公公多留意着皇上的吃食和衣物。皇上一忙起来就没个分寸。公公要提醒皇上休息和用膳。”宁君婕其实还有许多话,可是到嘴边,却只剩下这些零零碎碎的叮嘱。 “老奴知道的,娘娘自己也要多注意着身子。”常福欠身恭送宁君婕。 宁君婕撑着油纸伞走进雪里,小雪从天上慢慢飘散开来,宁君婕的眼睫上落了几粒,被体温消融成水珠,像眼泪挂在了眼睫上。 宁君婕原本没有哭,这下彻底红了眼眶,匆匆离开了乾清宫,坐上了离宫的马车。 常福目送着宁君婕的身影消失在庭院的尽头,才转身进去。 季慕宸站起身,在窗边看着宁君婕的背影,纵使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季慕宸还是在看着那个方向。 “皇上既然如此不舍,为何不让宁妃娘娘留下来,留下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常福看这两人,这个结果让两人都不好受,又何必让它发生? “这样才能保护她。”季慕宸闭了闭眼,“你去把陆凌焕找来,朕有事情要吩咐。” 常福应了一声走出去,关上殿门前最后看了季慕宸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常福竟然感觉到季慕宸微微有些红了眼眶。 孤独的帝王站在宫殿里,外头大雪纷飞,他目送着心爱的人远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皇恩寺 婉君趁着雪渐渐下大了宫里少有人走动,撑着油纸伞往永寿宫去了。 太后正带着景云在廊下练字,原先太后还不知道宁君婕为什么突然把景云送了回来,第二天,直到季慕宸下旨,才知道原来是宁君婕要离宫了。 太后只当是季慕宸喜新厌旧对宁君婕厌烦了,恰巧宁君婕又惹怒了季慕宸,这才被贬出宫去的,心中正高兴着。见了婉君来了更是高兴得不得了,让婉君坐到自己的身边:“你确实是比你姐姐强了不少。” 婉君这次来可不是来讨什么嘉奖的,她有更重要的目的。眼神示意了一下,太后会意得让人把景云带了下去,看着婉君正色道:“怎么,这里面还有事?” “太后娘娘,既然这次已经把宁君婕赶出宫去了,为何不一次性做干净永绝后患呢。”婉君看着太后。一脸讳莫如深的笑意。 “怎么说?”太后一听婉君要斩草除根,心中一惊。 人一旦年纪大了,就见不得这样打打杀杀的事情。太后接回景云后,对于宁君婕是死是活已经不关心了,只要宁君婕不出现在这个宫里就好。 “太后您想一想,这次皇上虽然是让宁君婕出宫去了,可是万一过两日又回心转意了呢,这次咱们让宁君婕离宫,她肯定是心怀怨怼的,若是再回来,还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事情报复呢。” 婉君这话说的太后皱起眉头,看向婉君的眼神也凝重了几分:“你的意思是?” “斩草除根,宫外比宫内的防卫可松懈多了,只需要派遣几个杀手,神不知鬼不觉。”婉君的表情表现出十足的把握,大有只要太后现在点头,今晚便能要了宁君婕的命的意思。 “随你去,哀家不会过问的。”太后偏过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同意了。 婉君暗暗一笑,听太后接着说道,“做的干净些,别让人查过来了。” 婉君温婉得一笑:“是。”仿佛两人谈论的不是杀人的勾当一般。 两人正说着,回廊后面突然响起了杯盏破碎的声音,两人警觉得回头,“谁!谁在那里!” 没有人回答,太后与婉君对视一眼,婉君正准备起身去查看。却听到有宫人的声音传来:“世子殿下,您怎么在这,奴婢找您许久了。” 太后松了口气:“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婉君的心里却还是有些忌惮,只匆匆告退,便离开了永寿宫。 宁君婕到了皇恩寺,才发现这里位置很偏。门前有一个方丈带着一众弟子迎接自己。 宁君婕连忙从马车上下来,给方丈行了个礼:“大师好。” 蝶衣也跟着行了一个礼。 方丈原本觉得宫中的贵人都是目中无人的,没想到一见宁君婕,宁君婕一身素服。身上也没有多余的装饰,还十分有礼貌得向他行礼,方丈对宁君婕的好感瞬间上升了不少,便欠身回了个礼。 “贫僧这就带娘娘去房中。”方丈侧过身子,示意宁君婕上前去。 宁君婕便跟着方丈走了进去。 皇恩寺是皇家专属寺院,虽然不张扬。但还是处处都透露出这里的不凡,在默默彰显着寺院主人的地位。 宁君婕一路跟着方丈走过去,发现自己虽然来过几次,却都是上过香便离去,只在正殿待过,这后面还真是别有洞天,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 方丈把宁君婕带到一个院子前面便停下了:“这便是娘娘的住处,平日里弟子们不会靠近。娘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底下的人。” 看来季慕宸已经打过照面了,这些人一点儿没有把她当做失宠的妃子。态度还是像往日一样恭敬,只是这住处......也是季慕宸安排的? “这院子,为何会如此之偏。离大殿这么远?”宁君婕很是困惑,就是修行也没有道理离正殿这么远。 “这是皇上特意吩咐的。皇上说娘娘对檀香过敏,这院子虽然偏僻,但是周遭都没有燃烧檀香的地方,所以安排娘娘住在了这里。”方丈低眉说道。 宁君婕心中一颤,季慕宸居然连这些也考虑到了,自己对檀香过敏不过是许久以前在他面前提过一句,季慕宸竟然一直记在心里。 “娘娘,雪大了,娘娘进屋里去吧。”方丈看宁君婕愣神,提醒道。 “好。有劳大师了。”宁君婕欠身回礼,带着蝶衣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倒是一点儿也不小。还种着梅花,虽然还是将开未开,但是几点艳红映衬着白雪倒是十分的有趣。 宁君婕默默看着这一小方院子,自己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里就要住在这里了。 这时候的宁君婕还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的轨迹就开始慢慢偏离了原本该有的道路。 陆凌焕迎着大雪进了宫。站在乾清宫外抖了抖袍子上的雪才扣门求见,季慕宸几乎是立马就开口应了声让他进去。 陆凌焕褪了袍子进去,看见季慕宸端坐在桌案后面批着折子。 “皇上有什么事吗?”陆凌焕开口问道。没要事儿的话,季慕宸是不会让他大雪天儿跑进宫里来的,这次又只叫了他没有叫卓煜,肯定是又要把他往外派遣了。 陆凌焕心里还是有数的,看着季慕宸已经做好了准备。 没想到季慕宸抬眼看了他一眼,问道:“朕前日的旨意,你知道不知道?” 旨意? 陆凌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前日的旨意不就是把宁君婕送到皇恩寺的那道?皇上问这个是要做什么? “臣知道。”陆凌焕虽然不知道季慕宸是什么用意,但还是很快回答道。 “朕要你从今日起,保护宁妃安危,如若宁妃在皇恩寺有一点儿差池,朕拿你是问。”季慕宸说这话时无比认真,陆凌焕是相信季慕宸真的能干出来什么要命的事儿的,于是赶紧满口答应下来。 “只是皇上,皇恩寺原本就有不少武僧,功夫不在禁卫军之下,皇上为何......”多此一举几个字陆凌焕是不敢说的。 “宫外不比宫内,更何况多少虎视眈眈的眼睛看着,朕不得不防。”季慕宸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第二百一十三章 雪夜杀人 蝶衣清晨出门泼水,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太阳照在雪上面明晃晃的一片。 蝶衣正抬头看太阳,措不及防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蝶衣吓得手里的盆儿都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宁君婕在屋里听见动静儿,走出来查看,就看见蝶衣和陆凌焕正大眼瞪小眼儿得站着。 “陆将军?”宁君婕看见陆凌焕也是吓了一跳,旋即又想起来,赶紧叫住蝶衣。“蝶衣,不得无礼。” 蝶衣以前只知道这个人一直跟在季慕宸身边,还以为是个侍卫。听宁君婕这么一叫才知道居然是个将军,赶紧请安。 陆凌焕从来不在意这些礼数,摆摆手毫不在意得笑道:“这有什么的。” “陆将军怎么在这里?”宁君婕一脸狐疑得看向陆凌焕。 陆凌焕一直是不轻易离开季慕宸的,怎么突然出现在皇恩寺了。 “当然是皇上让我过来保护娘娘你了。”陆凌焕摊手。 宁君婕沉默,没想到自己出了宫,还是得让季慕宸操心。 “娘娘只需安心住在这里。皇上那里好得很,娘娘不必挂心。”陆凌焕朝宁君婕安抚得笑了笑,突然又想起什么别的事情,换上一脸严肃的神情对宁君婕说道,“还有,皇上估计最近几日可能会有动静儿,娘娘晚上最好在屋子里不要出来。” 蝶衣一听有点儿发怵,宁君婕倒是一脸淡定得点点头。 她自从出来就知道一定会面对这些东西,所以也就没有多大意外,唯一感到惊讶的是这些人竟然这么沉不住气,速度这么快就要动手。 …… 夜幕降临,宁君婕坐在桌案前面静静得看着面前跳动的火苗,外头有大雪压枝的声音,安静得有些渗人。 蝶衣坐在宁君婕身边,周围的气氛太过安静,让蝶衣有些发怵。蝶衣不动神色得往宁君婕身边靠了靠,轻声问道:“娘娘,您不害怕吗?” “怕什么?”宁君婕伸手挑了挑灯芯。反问道。 “若是今晚......”蝶衣不敢继续说下去,便换了个方向,“您说陆将军还在吗?” “不知道。” 宁君婕的态度让蝶衣觉得很奇怪,不由得试探得问道:“娘娘就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 “担心当然还是担心了。”宁君婕缓缓叹了口气,“但是我相信皇上,既然皇上安排了陆将军过来,就一定没事。” 蝶衣看着宁君婕在烛光下的侧脸,显得异常温和,又开口问道:“可是娘娘。从前娘娘说要做宫里最至高无上的人,现在的娘娘,好像和那时候不一样了。” 宁君婕听完这话怔住了,然后温婉得笑了笑:“心境不一样了。若是你以后也能遇上,你就会知道,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你放弃自己旧的目的,只是为了他。” 蝶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外面似乎是大雪突然压断了树枝,咔擦一声掉落到地上。 蝶衣还只当是雪大了的缘故。屋子里的灯却突然全部熄灭了。 蝶衣还没来得及惊叫一声,嘴就被人捂住了,黑夜里什么都看不见,蝶衣原本想一口咬在那人的手上,那人却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嘘。” 蝶衣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听话得没有再说话。与此同时,宁君婕也被人捂住了嘴,那人只说了一句得罪了,宁君婕便不动了。 那是陆凌焕的声音。 陆凌焕确定宁君婕已经认出自己后便松开了手。 宁君婕转了过去,眼睛适应了黑夜的环境,才看清楚陆凌焕穿着夜行衣,屋子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许多人。 “陆将军?”宁君婕轻声问道,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 蝶衣也冷静下来,冲过来护到宁君婕身边。虽然十分害怕,但还是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来不及解释了,先留在这里。”陆凌焕只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外头的门就猛地被打开。 来的人自然是不知道屋子里站了这么多高手的,陆凌焕悄无身息得将宁君婕和蝶衣移到了帷幔后面,又拿了两个枕头塞到了被子里。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屋子里的人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进来的人点亮了手里的火折子,看到的就是空无一人的屋子,只有床榻上有一点隆起。 “都进来。”那人轻声说道,后面又跟进来了四五个人。 宁君婕躲在帷幔后面大气不敢出一下,蝶衣死死咬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来的那人拿起刀,直直得朝床榻上刺去,一刀一刀,没有一点儿犹豫。 宁君婕想到原本躺在那里的可能是自己,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众人一看里面不是人,掀开被子只是两个枕头便知道中了计。还没来得及跑出去,屋子里就突然又亮了起来。 那六个人只看见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了一群人,自己已经被团团围住。 这群人对视一眼,拿刀开始往脖子上抹,陆凌焕赶紧让人上去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六个人已经全部死在了自己的刀下。 “将军......”被派去阻止的人一脸茫然得回头看着陆凌焕。 陆凌焕表面淡定得挥了挥手:“拖下去,不怪你们。” 众人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可是没有人知道,陆凌焕自己心里其实慌得要死,主要是被季慕宸知道没能捉到活的,不知道自己要领多少军棍了。 陆凌焕想想就生无可恋,实在是让人绝望。 那几个人把尸体拖了下去,陆凌焕环顾四周,陈设简单得很,想来是宁君婕刚来还没怎么来得及收拾,便开口道:“这里死了人晦气,娘娘不如换间房住,臣瞧着这院子里也有还有两间房子。” “原本就不住在这里,不然那么晚了不早就睡了。”宁君婕耸耸肩,嗤笑了一声。 “那娘娘为何这么晚待在这里?”陆凌焕倒是吃了一惊,看向宁君婕的眼神中不由得多了一分敬佩。 “就是不想收拾屋子啊。”宁君婕笑道,笑容里满是狡黠,“将军不也说了,在自己屋子里死了人多晦气。” 第二百一十四章 料事如神 陆凌焕这下彻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难道这宁妃娘娘与皇上通过信了? “这些人,将军早上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带来了吧。”宁君婕环视一周,至少有二十个人来,而且个个武功不俗,方才在屋子里快速移动隐藏的时候没有人发出任何一点儿的动静儿。 “是,只是没让他们出来,怕吓着娘娘。”陆凌焕全盘托出,反正现在人也死了。危机也解除了,他便把来龙去脉全告诉了宁君婕,“皇上预料到今日会出事。便让我带着人过来,我怕人突然多了吓到娘娘,白天也没让他们出来。” “我家娘娘一见你就知道今晚肯定是要出事,便特意换了个房子坐着了。”蝶衣一脸得意得看着陆凌焕。 陆凌焕气结,自己的谋划居然被这两个女人识破了,还嘲笑他? “你刚刚吓着的那个反应。是装的?”陆凌焕看着蝶衣一脸不可思议,这主子这么厉害,难道跟在身边的人也都这么厉害了? “自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当然怕了。”蝶衣的声音弱了下去,但仍旧是一脸倔强。 陆凌焕一脸复杂得看着宁君婕:“您从见我开始就知道了?” 宁君婕虽然知道很残忍,但还是点了点头。 陆凌焕深吸一口气,总有一种皇上和宁妃娘娘合起伙儿来耍了自己的感觉。 “可惜没有抓到活口,不过好在这次之后,一段时间里应该都没有人会再来了。”宁君婕叹了口气,抬眼对上陆凌焕震惊的眼睛,不由得愣了愣,“怎么了?” “娘娘,您真的没有和皇上联系过?”陆凌焕哭丧着一张脸,看着宁君婕。 “没有啊,怎么了?”宁君婕一脸茫然,不知道陆凌焕为什么会这么问。 “皇上也是这么说的。”陆凌焕微微叹了口气,这下换宁君婕愣住了。 陆凌焕看了看周围,“今晚不会再有人了。娘娘回自己的屋子里去吧,臣在外面守一晚上,明日便回宫去了。会留十个暗卫在这里,娘娘不必担心。” 宁君婕点点头,带着蝶衣回了房。 陆凌焕看着宁君婕的背影,眼神复杂,原先是卓煜和宁君婕接触比较多,陆凌焕总感觉卓煜有意识无意识便会护着宁君婕,他之前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知道一向对妃子一视同仁淡漠的季慕宸为什么会对宁君婕格外上心。 这一次过后,他好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宁君婕和宫里的那些人,甚至是和大多数的女人都太不一样了。 陆凌焕第二日下朝后去回季慕宸,果不其然,惹怒了皇帝陛下。 “没有活口?一个也没有?”季慕宸拍案而起。 陆凌焕不由感觉,有几百的军棍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 “是,六个全部自杀了。”陆凌焕硬着头皮开口道。 “宁妃有没有受伤?”季慕宸没有先去管这些,问了一个更关心的问题。 “没有。”说到这里。陆凌焕就委屈,抬头看着季慕宸,“宁妃娘娘一看见臣就知道了臣要干什么了,晚上还专门挑了个别的房间坐着,说是在自己房子里死了人晦气。” 出乎意料的是,季慕宸听到这里反倒勾唇淡淡笑了笑。笑完又一脸严肃的看向陆凌焕,“这几日应该都不会有人了,但还是要加强警惕。” “皇上为何知道不会有人了?万一没有得手再卷土重来呢?”陆凌焕一脸茫然。 “朕现在可以肯定,这不是宁德的手笔。”季慕宸坐下去,看着陆凌焕,难得耐心得解释道,“若是宁德,不会用这么幼稚又容易留下证据的手法。” “宁德会选择一个更高明的,更没有痕迹的办法。这个人明显是心急,而且害怕,这一次派出去的人没有回去。他心里会更害怕,害怕是不是被抓了活口把自己供出来,所以短期内不会动手。而宁德。他的计划需要更久的谋划,所以这段时间内都不会有人。” 陆凌焕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 季慕宸又开口道:“但是你的军棍少不了,若是有活口,至少能审出他背后的人来。” 陆凌焕沉默不语,就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关,认命得下去领军棍去了。 季慕宸看着陆凌焕走了,独自一人坐在乾清宫中,突然思绪有些乱,换作从前,还有宁君婕为自己解忧,可现在宁君婕也不在宫中了。 季慕宸微微叹了口气,把常福唤进来:“去钟毓宫。” 卓琳琅去学堂接季思宏的时候。看着景云和思宏两人玩得难舍难分的,便一并带回了钟毓宫里。 几个人还没坐一会儿,外面便响起了常福的声音。 卓琳琅带着两人起身给季慕宸请安,季慕宸坐下。 卓琳琅看他脸色不佳,不由得开口问道:“皇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昨夜有人到皇恩寺行刺。”季慕宸淡淡开口道。 卓琳琅心中一惊。但是一看季慕宸这个反应,就知道宁君婕肯定没事,要是出了事,季慕宸不会如此淡定,甚至是不会坐在这里。 “既然没什么大事,皇上在忧心什么?”卓琳琅看着季慕宸,既然宁君婕没出事,季慕宸这一脸严肃又是为了什么。 “陆凌焕没有捉到活口,背后的人不清楚。”季慕宸微微叹了口气,潜在的危险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两人说着话,都没注意到一旁玩耍的两个孩子,想着小孩子也听不懂这些东西。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景云抬头看着两个人,敏感得捕捉到了皇恩寺这个关键词。 “皇伯伯,您是在说宁妃娘娘吗?”景云仰起脸来看着季慕宸。 “怎么,你知道?”季慕宸对景云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看到景云开口问,便低头笑着问道。 景云想了想,有些怯生生得开口:“景云那天是在皇奶奶那里听到的。” 季慕宸脑子里灵光一闪:“还有谁?” “仪嫔娘娘。”景云回忆道。他当时只是听到两人在说宁君婕,便好奇听了两句,她们说了什么,景云完全听不懂,但是小孩子的记忆力是好的,“他们说,要干净一点,不留痕迹什么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童言无忌 二人对视一眼。 卓琳琅从季慕宸的眼睛里清楚得看出了愤怒,为了不让景云受到惊吓,她先一步开口问道:“景云没有听错吗?” “没有,我真的听到了。”小孩子是最怕受到质疑的,像是害怕两人不信似的,景云补充说道,“我那时候还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仪嫔娘娘还很凶的问是谁。” 说到这里,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只是还没等季慕宸说些什么,婉君就自己找到钟毓宫来了。 原本今日书堂课业结束后,太后派了永寿宫的人去接景云。婉君正在永寿宫与太后说话。 “你是说,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太后大吃一惊,随后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有没有被捉到活口?” “嫔妾不知道。”婉君比她还要焦灼,原本就是自己指派的人。要是被人抓了活口供出自己来,那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 “要不然,先收买乾清宫的宫人探探口风,若是没有抓住活口,自然找不过来。”婉君试探着问。 “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进乾清宫服侍?”太后冷笑一声,“想收买乾清宫的人,不如直接去坦白。” “那现在……”婉仪有些慌了。 两人话还没说完,太后派去接景云的人从外面进来。 太后见她是一个人回来的,皱眉焦灼得询问道:“世子人呢?” “华妃娘娘说,世子和大皇子玩得好,先接回钟毓宫去了。”那宫人确认了世子去了钟毓宫,只是不知道太后听了这个,为何如此紧张。 太后和婉君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景云昨天分明是听到了些什么的,他这一去了钟毓宫,若是说了什么出来就麻烦了。 “别的先放一边,你先赶紧去把世子带回来。”太后心下不安,捉没捉到活口还不确定。现在要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 婉君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应了一声赶紧往钟毓宫去了,她没有料想到季慕宸也在这里,自己这是撞到枪口上了。 她硬着头皮走进去,颤巍巍的给季慕宸行了礼。 “你来做什么?”季慕宸压下火气,倒是很想看看她还能装到几时。 “太后娘娘让臣妾带世子殿下回宫去。”婉君低着头不敢看他,像是为了洗清什么嫌疑似的,又补了一句,“太后娘娘说。世子殿下穿得有些少,让回去添些衣物。” 卓琳琅瞥了一眼被裹得像个球似的景云,端起杯子呷了口茶,默不作声。 “朕有件事想问问你。”季慕宸看着婉君,“抬起头来看着朕!” 后面一句话声音陡然提高,婉君吓的浑身一抖,但是下意识就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看见季慕宸眼睛里的怒火,她更加害怕了。 “皇上要问什么……”婉君明知故问。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是能稳住声音不发抖,就已经很需要勇气了。 “昨夜皇恩寺遇袭,这事你知不知道?”季慕宸一字一句说着。 一听到皇恩寺三个字,婉君的心就凉了一半,面对季慕宸质问的目光。她摇了摇头,“臣妾不知。” 季慕宸没有开口,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大冷天的,婉君的冷汗从额角滑到了脖子里,冰凉凉的感觉激的她反倒清醒了不少。 “朕再问你一遍,知道,还是不知道?”季慕宸冷眼看着她,“仪嫔,你莫非要欺君吗?” “臣妾真的不知道。皇上是听谁说的,臣妾原先是和宁妃姐姐关系不甚融洽,可是这一次确实不是我做的啊。皇上!”婉君噗通一声跪下了,看着季慕宸苦苦哀求。 “朕什么时候说过是和宁妃有关?”季慕宸轻声开口,却像是一记重击一般。直接让婉君哑口无言。 “皇上……臣妾……臣妾猜的。”婉君这下子不止是冷汗了,眼神飘忽着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还有你问谁说的。”季慕宸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得看着,“不管朕说什么,你总会有辩词是吗?仪嫔。” 他故作叹息得往下走了两步,站在了婉君身前,“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婉君身子抖了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季慕宸的声音猛得抬高,“这话是景云告诉朕的,难道一个稚口小儿,也会说谎来污蔑你吗?是谁昨日说过要斩草除根。做得干净一些的?” “皇上……”婉君无力辩驳,只能颓然跪在地上,喃喃了一声没了下文。 “宁妃走前把景云送到永寿宫去,朕没有意见,但是现在看来,景云在永寿宫都学到了些什么。朕想,还是把景云带回来。”季慕宸垂眸看她,“至于你,还是在你的储秀宫待一段时间,好好想一想吧” 婉君听他说这个话,心里一凉,但这个时候完全没有办法去反驳,她要是开口,季慕宸只会更加生气,她只能谢恩。 卓琳琅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走了,看了季慕宸一眼,开口问了一句,“那景云以后……” “留在乾清宫。”季慕宸想都没想,刚才说让景云不回永寿宫去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打算。 卓琳琅没有说话,但是脸上震惊的表情表露无遗。季慕宸一向对皇子们不会过多的上心,从来还没有哪个孩子能够留在乾清宫,由季慕宸亲自照顾。 这头一遭居然是个世子,还是和季慕宸最不睦的景献王府的世子。 季慕宸从她的表情能看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有些逃避似的补充道:“朕只是怕太后和景献王串通一气,那么留下景云就没有意义了。” 卓琳琅想着这话有道理,可是宫中的嫔妃不在少数,随便留在哪个宫里都是可以的,没有留在乾清宫里的必要。 皇上对景云的袒护谁都能看在眼里,卓琳琅只当是因为宁君婕的缘故爱屋及乌罢了,真正的原因只有季慕宸自己心里知道。 季慕宸转身,眼神复杂得看了景云一眼,这孩子的眉眼和自己很像,虽说是景献王的孩子,与自己也有血亲的关联,但是这种像是不一样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私会 北疆的战役结束,拓跋毅悻悻而归,带去的十万精兵虽然没有折损多少,但是面子是丢到了家。 他原本以为宁德还会留有后手,但现在看来,宁德是不准备再跟这件事情有牵连了。 拓跋毅派去中原京都打探消息的人今天回了北狄,一刻未敢歇息,便去拜见了拓跋毅。 “那位中原的丞相大人,似乎已经没有再理会这件事情了。咱们要不要做些什么?”那个属下在京都潜伏了好几日,坐在茶馆儿里听了不少消息,意思大概凑起来。就是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宁德这几日也没什么动作了。 拓跋毅听了这话,想都不用想,自己这回被宁德当枪使了。 他冷笑两声,中原人奸诈狡猾,宁德果然是个中翘楚。 不过。拓跋毅当时去和宁德合作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防备的。 拓跋毅拿出手边的一封信,是宁德告诉他会在军营中安插一个眼线,届时起事让他轻松拿下北疆四州。 这上面有专属于丞相府的印信,可以说是丞相和北狄苟联的铁证了。 拓跋毅拿在手里看着,身旁的属下开口道:“要不要把这个交给中原皇帝?” “交给了季慕宸,然后呢?”拓跋毅玩味得拿着那封信,挑了挑眉,“惩治了宁德,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倒不如让他留在朝廷里,还能给中原皇帝多添点儿麻烦。” “但是中原的皇帝好像也意识到朝廷里不干净了,要整顿朝堂。”那属下回忆道,“而且中原人迷信得很,因为接连着出事,皇帝好像贬了一个妃子出宫,说是不祥之人。” 拓跋毅全当笑话听了,嗤笑一声,“哪个妃子这么倒霉?” “说是什么宁妃……好像是叫这个。” 拓跋毅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你确定是叫这个名字?” 宁妃不就是这几回自己留心的那个女人?季慕宸这么在乎她,居然会让她出宫去? “是,这个宁妃被贬去了皇恩寺修行。”那属下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了一遍,笃定道。 拓跋毅皱起眉头,这其中一定有蹊跷,凭着季慕宸对那个女人的态度,自己多说了两句他都要上头,怎么可能会贬出宫? 季慕宸该不会是要在宫里有什么大动作,才先让宁君婕离开的吧? 想想也是。接连着出事,他肯定是觉得有猫腻了。这么一想,拓跋毅突然心生一计,这个女人既然对季慕宸来说这么特殊,不知道他会不会拿北疆四州来换她呢? 拓跋毅突然勾起一抹笑意来,他还真是好奇季慕宸会怎么选。 “你再回中原一趟,找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个人给本汗带回来。”拓跋毅就喜欢看着这种抉择间关系破裂的一瞬间,他倒是要看看。江山和美人在季慕宸心里孰轻孰重。 “是。” …… 宁君婕晨起睁开眼,便听见蝶衣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声音,她还以为是又下了场大雪,这个丫头又闹着堆雪人了。 但是没一会儿,蝶衣猛地把门推开,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瓶子。里面插了几支开得正好的红梅。 宁君婕一看见梅花立马精神了,从床上拿了件披风便起身过去,“外头的梅花开了?” “是啊娘娘,开的可好了呢!”蝶衣搓了搓冻红的手,呵了口气兴奋得说道。 宁君婕看了眼外面,果然,大雪中艳红的梅花看着格外喜人,她匆匆换完衣服梳洗完,便冲到了院子里。雪白的地上被踩出几个脚印。 宁君婕站在树底下抬头看,正笑着说让蝶衣多折几支摆在屋子里好看,身后的人却没有回应。 她正奇怪呢。没等回头看就听见了蝶衣的声音,“奴婢给景献王请安。” 宁君婕一惊,转过身就看见了季东林含笑的眼睛。 他穿着竹叶青的长袍。外头披着一件藏青的白色貂绒披风,宁君婕一阵精神恍惚。 前世季东林经常这么穿,然后带着她去折梅花,现在她站在梅花树底下,看见这个打扮的季东林,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宁妃娘娘,别来无恙。”季东林撑着伞,伞上薄薄落了一层雪,他走到宁君婕面前,垂眸带笑的看着她。 宁君婕下意识往后躲了一步,感觉到季东林眼睛里的失落,她突然有些尴尬。躲开了季东林的眼睛,“景献王为何会在这里?” “皇恩寺是皇家寺院,本王在这里不稀奇吧。”季东林语气里满是笑意,不同于前几次的官方和正经,像很久以前那个时候的他一样,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宁君婕反而有些不习惯起来。她已经渐渐的把前世的事情当做过去,想要活在当下。偏偏季东林总是会勾起她从前的回忆,她连滔天的仇恨都能放下,可就是拿这个男人没有办法。 “王爷出现在皇恩寺不稀奇,可是这里离正殿未免有些远了,王爷可别说是散步散到这里了。”宁君婕挑眉,想看看他还能怎么编下去。 没想到季东林轻笑一声,“对,本王特意让方丈带我过来的。” 宁君婕诧异得抬头,和他对视上。 季东林脸上的笑意不减,“就是为了专门来见宁妃娘娘,有问题吗?” 这是什么语气,什么叫有问题吗?当然有问题! “本王带了灯芯糕来,娘娘不喜欢吗?”季东林的身后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两个人,提着两个食盒看着宁君婕,大有她不接过去就要硬塞的意思。 蝶衣自然也看出来了,赶紧过去把东西接过来捧在手里,宁君婕却没有动。 从前她最喜欢的东西就是灯芯糕,冬天季东林悄悄带她出去的时候,总要买上一些灯芯糕,这件事情只有他知道。 看起来季东林是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宁君婕如同受了当头一锤,不敢再抬头去看眼前的男人。 她没有想过,有一天两人要以这种身份相对,就像是在宁君婕已经要慢慢忘记过去的时候,却有人站出来,把过去送到她面前,让她和血淋淋的事实相对。 宁君婕遍体生寒。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过往烟云 宁君婕现在只想让季东林离开,用什么办法都好,于是想了想,一脸正义得抬头看着他,“王爷,请您离开,我们这样叫做私会。” 季东林眉心一跳,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戏谑,宁君婕一脸严肃得说出私会两个字时。反倒对他没有什么威慑力,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宁妃娘娘,这早就不是宫里了。”季东林还是用的敬称。话也说的十分委婉。 但是只要宁君婕还不傻,就能听出来,季东林在变相得告诉她,她已经和皇宫没有什么关系了,和宁妃和这个称号也没有什么关系,那么两个人现在就能够以平等的身份相对。 “那你觉得现在我是什么身份呢?景献王殿下。”宁君婕这回是真的认真起来。看着季东林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只要皇上一日不撤去这个位分,本宫就一日是宁妃,终归是要回宫去的。” 季东林不由得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自然不知道宁君婕和季慕宸之间的约定,在他看来,就是宁君婕一厢情愿的痴守,而季慕宸抛弃了她。 “可皇上已经把你贬到皇恩寺来了,你还坚信他会带你回宫?”他看着宁君婕认真的神色,心有不甘的问了一句。 “是。”宁君婕坚定得点了点头。 季东林深深得看了她一眼,安慰自己时间还长,他还有的是时间去和宁君婕接触,让她变回从前那个依赖信任自己的姑娘。 这么想着,他也就释然了,宁君婕刚刚离宫,这种反应很自然。 季东林往后退了两步,“是小王逾越了,望宁妃娘娘不要见怪。这灯芯糕也请您收下吧。” 宁君婕正准备一并拒绝,季东林继续开口说道:“就算是以王爷的身份,送宁妃娘娘两盒子糕点,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宁君婕再推拖下去反而显得刻意了,便没有再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季东林看了一眼她胡乱套上的一件大衣和外袍,顺手把手里的伞不由分说得塞到了宁君婕手里,皱了皱眉头,“娘娘穿的未免单薄了些。下雪了,早些回屋吧。” 他说完,便扭头踏雪而去,发间落了不少雪花。 宁君婕愣愣得看着手里的伞,伞柄还留有季东林指尖的余温,她内心复杂,突然开口叫住了季东林。 季东林闻声,回头看着她。 宁君婕微微叹了口气,“陆将军这几日会来这里。王爷还是少来为好,今日的事,就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季东林愣了愣,这话本是疏远的意思,可是那一声叹气实在是意味微妙,让他捉摸不透。只看着宁君婕扬起一个笑容,“近日是冬祭,本王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来皇恩寺斋戒,皇上是知道的。” 说完没等宁君婕开口,便扭头消失在了白墙后头。 宁君婕阻拦无果,只能幽幽叹了口气,眉头揪在一起,斋戒能到这么个偏僻的院子里来? 她很是头疼,偏偏半点儿办法没有。 宁君婕撑着伞。带着蝶衣回了房间里,看到她手上拿着的食盒,便顺手接了过来。慢慢打开,里面的灯芯糕摆的整整齐齐。 宁君婕突然就红了眼眶,这还是从前自己最喜欢的那家的。这么久了,季东林一直记着,可惜糕点还是一样的,人却彻底变了。 “今日的事就当没看见。”她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蝶衣却了然的低声应下。 蝶衣很早就看出自家娘娘和景献王的关系不一般,她一直都选择了默然,甚至在宁君婕因为季慕宸而受到伤害的时候,她希望自家娘娘能跟着季东林一走了之。 毕竟日日跟在宁君婕身边,季东林对宁君婕的好,她也是全部都看在眼里的。 不过这个叮嘱完全没有必要了,第二日季东林又来了。 这一次宁君婕没有见到他,只是早起便看见门口整整齐齐得放着两个盒子。里面是桃花酥,依旧是她从前最喜欢的那家老店的。 第三日开门,外面是瓷瓶,还折了梅花放在里面。瓷瓶挑了青玉的,和宫里华贵的珐琅不一样,和这个小院子的气质倒是出乎意料得搭配。 第四日。宁君婕早早儿便守在门后面,等着那个送东西的人出现。 天光熹微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院子里,把雪踩得窸窸窣窣。 宁君婕猛地推开门,和季东林对上了眼。 季东林半点儿没有窘迫,反倒是十分自然得朝她笑道:“宁妃娘娘起的真早。” 反倒是宁君婕大吃一惊,她原先以为这些琐事都是他找了属下做的,没曾想他居然每天自己来送东西。 “王爷今日这是准备送什么?”她很快反应过来,想起来自己是要来先发制人的,挑了挑眉抱臂看着季东林,“这些难道也是合乎规矩的?” 宁君婕注意到他今天是空着手的,难道季东林料到她会出现,所以就等在这儿装偶遇? “这些自然不合乎规矩。”季东林被抓了现行,反而无比坦荡,大大方方得走过来,“但也不能阻止本王送东西是不是?” 宁君婕语塞,是,她的确阻止不了。 而事实证明季东林也不是空着手来的,他慢慢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 宁君婕一眼看过去,便觉得那盒子无比眼熟。 等她反应过来是什么的时候,季东林已经走到了跟前来,慢慢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儿紫玉的玉佩。 宁君婕眸光一紧,还故作淡定的不说话。 “本王是来送这个的。”季东林看着她的眼睛,宁君婕眼里的慌乱全部被他捕捉到,慌乱说明还在乎,他心中暗喜,“娘娘可还认得?” “本宫不能收。”宁君婕没有回答认不认得这个问题,直接了当的拒绝。 季东林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十分耐心的举着手里的东西。 “为何?”他的声音像是有别样的蛊惑力一样,让宁君婕差一点就乱了分寸,“难道这东西不值钱。入不了娘娘的眼?” 第二百一十八章 妒火中烧 宁君婕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季东林解释,过去就已经是过去这件事情。 这块玉佩诚如季东林所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那是以前她送给季东林的。 她辛辛苦苦攒了很久的银子,走进店铺里却发现只能买下最劣质的一块玉,她还是咬咬牙买下来,送给了季东林。 没想到他留到了现在。 “这不是价值的问题。”宁君婕叹了口气,把腰间那枚玉珏拿起来给季东林看,“凭王爷的眼力。应该能看出来这块玉珏也不值钱吧。可是本宫从宫里离开,身上只带了这个,因为这是当年在江南街头买下来的一对玉珏。还有一半在皇上那里。” 宁君婕知道自己这么说很残忍,可是不这么说,对季东林更残忍,“我这么说,王爷能明白吗?” 季东林整个人一僵,自己终究是敌不过一个后来居上的季慕宸了吗? “这东西既然是很重要的人送的。若是斯人已逝,王爷就该好好珍藏,珍重怀念便好了。”宁君婕话里有话,算是断了他最后一点念想。 她自以为话已经说得够绝了,可是没想到季东林缓缓收回了盒子,调整了心情又开口道:“娘娘说得对,这东西本王的确要好好儿收着。” “只是娘娘说得斯人已逝,本王却做不到。”季东林抬眼说道。 他语气和眼神里的认真,让宁君婕没有办法不去认真的对待。 季东林看着她的眼睛,“有些人,本王错过了一次,却得上苍垂怜,我不会再错过第二次。” 这语气像极了当年季东林拉着她,跪在佛祖面前说要照顾她一辈子时的语气。 “本王先走了,不打扰娘娘了。”季东林慢慢转身离开。 天色还未大亮,朦胧的晨雾中,宁君婕看到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大雾中,就像从现在走进过去里了一样。 …… 宁汀兰这几日总也不见季东林的人影。原先他虽然也不是一整天都待在府里,可也不至于一清早儿就不见了人,还一连好几天。 她心下不安,因为下药让季东林睡过去的事情,他没有怪罪,宁汀兰心中始终悬着,季东林任何的反常都让她紧张。 宁汀兰找了人偷偷儿跟着季东林,清早儿回来后,那人来向她禀报。 “王爷从府中出去后。径直去了城东的糕点铺子。”那人按照路线一五一十的禀报。 大清早儿去买糕点? 宁汀兰一头雾水,听那人接着说道:“王爷拿了糕点后又去了皇恩寺。” “皇恩寺?”宁汀兰只觉心中疑惑更甚了,季东林寒冬腊月的,天还没亮便去买糕点,然后去了寺庙?虽说每年冬天他都要斋戒,可是从来也没有大清早儿带着点心去斋戒的,更何况皇恩寺在城南,绕去城东买点心做什么? 这一举动让宁汀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问道:“进了皇恩寺然后呢?” “皇恩寺里面看守森严。没看着,不过王爷每次没待多久便出来了。”那人看宁汀兰皱起眉头,赶紧又补充了后面一句。 那就肯定不是斋戒了。 宁汀兰皱着眉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得后背一凉,但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宁君婕被贬出宫。就是在皇恩寺里,取城东的那家铺子买点心,应该也是给宁君婕的。 宁汀兰心里苦笑两声,没想到把宁君婕弄出宫来,反倒是便宜了季东林去见她,季东林日日不嫌麻烦得这么折腾,原是为搏美人一笑? 这么一想,宁汀兰只觉心中一腔怒火在胸膛燃烧,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你先下去吧。”宁汀兰心烦意乱的挥挥手。 那人早就看出来她动了怒。还在担心她会不会迁怒到自己身上,听到这一声赶紧告退了。 宁汀兰妒火中烧,起身直接把手里的杯盏狠狠得砸碎在墙角。却听见那刚出去的人说了一句,“小的给王爷请安。” 季东林慢慢应了一声,背着手走进来。刚才那一声他已经听见了,低头看了看墙角的残骸,应该就是这个动静儿了。 “怎么?”他挑眉看了宁汀兰一眼,后者脸上的愤怒还没来得及收敛一下,被季东林一览无余。 “王爷去哪里了?”宁汀兰也不想再掩盖自己的情绪,这明明是自己的夫君,为何前前后后这么久,就从来没有把心放在自己身上过,宁汀兰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委屈。 “皇恩寺。”季东林倒是没说谎,坐下伸手给自己拿了个茶杯倒了杯茶,刚递到唇边就听见宁汀兰后一句醋意十足的话。 “王爷可曾见了宁妃娘娘?” 宁汀兰说完自知失言,可是既然已经问出了口。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索性直视着季东林,一脸委屈。 “这是你该管的?”季东林茶一口没喝,便把杯子重重得磕在了桌案上,茶水四溅。 宁汀兰被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退。 “王妃是不是该管好自己的脑子,不动不该动的歪脑筋?”季东林站起身。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睛。 “本王去皇恩寺做了什么,不是你该过问的。”他原本还能和宁汀兰做到粉饰太平,可是自从心里生出可以再次拥有宁君婕的念头以后,再和宁汀兰相对,季东林便只剩厌恶。 “王妃的位子还让你坐着,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恩赐了,本王不希望你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东西。”季东林一步一步把宁汀兰逼到墙角。 宁君婕今日有多冷漠,当年宁汀兰就伤她有多深,想到这些,他完全没有办法好言好语得去和宁汀兰说话。 宁汀兰的后背“咚”一声撞上墙壁,两眼含泪得看着他。 季东林却没有丝毫的心软,没有多看她一眼,便从她身侧的门走了出去,与宁汀兰擦肩而过。 “可妾身才是景献王府的王妃!”宁汀兰不甘得朝他的背影吼道。 “如果可以。”季东林离去的声音顿了顿,只留下一句话便加快脚步离开,“本王希望你不是。” 第二百一十九章 走火入魔 夜幕降临,丞相府的大门突然被人轻轻叩响。 管家披着夜色起身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人一身黑色斗篷,面容都隐藏在斗篷之下,肩上落满雪花。 管家一脸狐疑得看着面前的人,“你是……” 那人抬起头,露出两只眼睛。 管家讶异得倒吸一口气,“小姐?!” 这小姐怎么是这么个打扮,还大半夜的跑回来了?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先把人迎了进来。 宁汀兰没有摘下斗篷,只闷声问了句,“父亲呢?” “大人在书房呢。”管家如是回答。还没等他问问宁汀兰要不要一碗姜茶,后者就已经迈开步子疾步走向书房。 宁德原本已经准备熄灯休息了,书房门却被人敲响,他只当是管家又来催自己就寝了,只含糊得答了句马上,敲门声却依旧没有停下来。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一把把门打开,宁汀兰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前看着他。 宁德皱眉,把人拉进书房中上下打量一番,宁汀兰的眼睛通红,应该是哭肿的,他看着宁汀兰直摇脑袋,“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父亲,把宁妃杀了吧。” 宁汀兰一开口就让宁德大吃一惊,看着她的神色也多了一份异样,杀宁君婕原本就在自己的计划之中,他更好奇为什么女儿的愿望会突然这么强烈。 “为何?”宁德挑眉。 “宁君婕一日不死,王爷就一日不会收心,只要她死了,大不了王爷恼怒一段时日,总会忘记的。”宁汀兰看着他,“不然的话,王爷永远都不会看到我。” 宁德这下倒是体会了什么叫最毒妇人心。女人的嫉妒带来的后果,有时会比权术更可怕。 “更何况,若是皇上突然回心转意要召宁妃回宫,这一切不就功亏一篑了?”像是怕父亲不答应似的,宁汀兰赶紧补充道,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是热切。 “既然你这么说了,为父自然会答应你。”宁德笑了笑,当即就召了等候在暗处的属下进来,问道。“景献王在京中是不是掌管东港码头?” “是,东西两港都归景献王掌管。”那人回答道。 “明天一早你便派人去东港码头闹事,城东闹完再去城西。”宁德心里略加思索,命令道。 “闹事?”那人一脸茫然,这是什么奇怪的命令。 “闹得越大越好,闹到非景献王出面不可,但别跟他打照面,懂本相的意思没有?”宁德心里自有盘算。 那人会意的点头。 “明日正午,正好是皇恩寺每月对外开放的半日。找几个人混进去,留在皇恩寺里等到天黑,放火烧了宁妃住的院子。”宁德慢慢开口道,用最平缓的语气说出了最狠毒的计划,谈论杀人放火的语气仿佛在谈论明天的晚餐该吃什么,“做的干净些。一把火烧到底,别留下什么痕迹。” 见那人应声退了下去,宁德摆手让人下去,看着一旁的宁汀兰,“现在满意了?还不回去?” “女儿今日不回去了,就住在府里了。”宁汀兰别扭得扭过头,一脸委屈。 宁德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她是和季东林闹矛盾了,闹矛盾也好。宁汀兰越恨季东林,届时自己铲除季东林时的阻碍就会越少。 这么想着,他便抬手抚了抚女儿的发顶。一副慈父的模样,“那今夜就住在丞相府,不回了。” …… 季东林近日来都是住在书房的。宁汀兰一夜未归的事情他根本没有察觉,甚至宁汀兰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等到第二日清晨,季东林像往日一样去城东买点心,正准备往城南的皇恩寺去,远远看见东港码头的一队人往景献王府的方向跑。 季东林看见自己的人心下起疑,便把人拦了下来。 那群人一看是景献王,赶紧扑过来,“王爷,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季东林看这几个人慌慌张张的模样,皱起了眉头。 “东港码头有人闹事!”打头的那人气喘吁吁的说道。 季东林心中一惊,居然有人敢在他管辖的码头闹事? “多派些人手去不就好了,着什么急?”他训斥道。一遇事就慌张失措,没有一点儿气度。 “那些人打砸抢烧,根本止不住,武功还高强的很,这……小的们根本拦不住啊,这才去找您啊!”那人哭丧着脸。 季东林原本是不准备亲自管这事的。一听手底下的人这么说,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便勒紧缰绳,调转了方向往东港码头去了。 等待着季东林的是一片狼藉的码头,人倒是没有大事,码头确实是损失严重。 季东林翻身下马,扫视一圈回头问道:“人呢?” “小的们走的时候还在砸呢,这一转眼……”那人没了后话。 季东林扫视一圈,看这狼藉的情况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宁君婕那里不差这一会儿,便留了下来调查闹事的情况。 东港这边收拾得差不多了,季东林看看正是晌午,正准备往皇恩寺赶,又一队人连滚带爬得扑过来,“王爷,西港码头出事儿了!” 季东林的火气登时就上来了,这明显是针对他的。 他气不打一处来,这次要是抓不到人,自己的脸面可真算是丢尽了。 季东林连马也没骑,直接运起轻功就往西港码头而去,一心只想抓住这群闹事的人,问问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皇恩寺的事情已经被他暂时丢到了一边。 与此同时,皇恩寺每月一次的开放已经开始了,无数善男信女涌入皇恩寺,想要在这皇家专享的地方上一炷香,仿佛这里的佛祖比别处就要灵验些似的。 其中,宁德的人鬼鬼祟祟混进来了不少,烧完香故作无事得四散开来,在皇恩寺的各个角落里隐藏起来。 而一起隐藏着的,不止是宁德的人。 其中几人在上香时动作就十分不熟练,引得一旁僧人鄙夷的眼神,却也没有在意。 这几个人刚走出大殿,便低声谈论着什么。 用的是北狄话。 第二百二十章 深夜大火 西港码头的情况和东港一样,依旧是被砸得乱七八糟,人却不见了。 季东林赶到时,便看见地上东倒西歪的十几个船工,看起来是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这边发生了什么的。 他看向身后匆匆骑马追上来的人,“怎么回事?” “一群人蒙着面,上来就砸,个个功夫都不低,属下们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啊王爷!”为首的那个脸上也是挂了彩。 季东林的眉头深深揪了起来。 这句话是不假,他安排在东西两港码头里的人功夫都不差,被人完虐成这个样子,可见来者功夫多高。但这些人只砸不抢,明显就是故意要闹事。 季东林眯了眯眼睛,京都中的各方势力长久以来都是相安无事,这次因为宁君婕的事情。各方躁动,终于是要忍不住了吗。 “彻查今日港口附近的官道,本王就不信,这些人能凭空从水里冒出来!”季东林甚少这样疾言厉色,这话一说出口,底下的人半刻也不敢耽误,立马四散开来去查闹事人的来路。 季东林作为两港码头的主子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走开,等到两港码头的货物都清点完毕后。他才想起来今日还没有去皇恩寺一趟。 陆书彦看他神色,就猜出来他的意思了,慢慢凑上前来,“王爷,皇恩寺的门禁已经过了。” 皇恩寺门禁严格,除了大型祭祀,平日里门禁时间一过,外人是不能逗留的,皇族也不例外。 季东林看了看天色,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昨日和宁君婕说了那些话,今日不去也好,让她自己想一想,虽然宁君婕现在内心还是抗拒自己,但是水滴石穿,他相信总有一日,二人能回到从前那时候的样子。 “罢了,直接回府吧。”季东林顿了顿,又接着开口道,“还有,今日的事不要传出去了,秘密调查。” 京都有人想要浑水摸鱼,他不能让这人遂愿。 季东林这时候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一盘棋的最初的那一步。他被人带着走错了这一步棋,往后种种阴差阳错,都由今夜而起。 宁君婕今日一整天没有看到季东林,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如释重负是有的,可是还有一些惋惜,季东林拿出的那枚紫玉,唤起了她的许多回忆,让她心中无端生出几分愧疚来。 “娘娘,景献王今日都没有来呢!”蝶衣走出来,看见自家娘娘坐在院子里看着红梅花愣神,开口说道。 “说些什么呢。以景献王的身份,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宁君婕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蝶衣听的。 蝶衣默不作声得把宁君婕手里的汤婆子换了一个,“娘娘,外面冷了,早些回屋吧。” 宁君婕点点头,突然听见外面有什么声音,敏锐得看向身后的石拱门,外面空荡荡的竹林并不见人影,只有几杆竹子在微微颤动。 “娘娘,怎么了?”蝶衣一脸茫然的看着她的脸,顺着她的目光往后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陆将军今日在皇恩寺吗?”不知道为什么,宁君婕看着外面幽深的竹林,心中突然涌上一股不安的感觉,扭头问了一句。 “不在,娘娘有什么事吗?”蝶衣很奇怪她脸上的表情,为什么突然就变了。 宁君婕压下心中的不安,指着外头的竹林,“你刚刚没听见外面的动静儿?” “可能是野猫吧。”蝶衣似乎是见惯了。“山上野猫多,经常就有动静儿。” 宁君婕没有再说什么,但心中终归是有些忌惮,回了房中后,早早儿的关上了门。 外面夜幕慢慢降临,蝶衣服侍宁君婕躺上床,自己也熄灯下去歇息了,院子陷入一片黑暗中,竹林外却突然传出了说话声。 “你确定人在里面?” “千真万确。” “动手吧。” 竹林中突然闪现出几个人影来,穿梭在漆黑的竹林里,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这几人从怀里掏出不知道什么东西来,在院子周围泼了一圈儿。 其中一个人走到宁君婕和蝶衣睡着的卧房外面。手里拿着香,慢慢把窗纸捅开一个洞,把香伸了进去。 袅袅的香气顺着空气进入鼻息,宁君婕只觉得掉进一个甜腻的梦境里。睡得越发的深沉。 等到手里的香燃尽,那人才摆摆手,把手里的香杆子扔掉,冲身后的人点了点头。 几人从在房子四周泼上油。怀中掏出火折子,顺着墙根开始点火。 冬天空气干燥,又加上泼了油,火势很快便顺着墙根爬上了窗户。 皇恩寺中大多是木梁建筑,只要主梁一烧,整个房子都会坍塌下来。 那几人眼看着火势已经扑了上去,便转身消失在了竹林里。 火势慢慢大了起来,火舌沿着墙壁直冲房梁,眼见着整个院都已经陷入了大火中。 不远处的灯塔上蹲着的几个人,正小声商量着什么。 “可汗说把人带回去,带的是死人的话算不算?”其中一人很是忧愁的看着着火的院子,原本想着今日溜进皇恩寺,把宁君婕悄悄带走,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对方还是来索命的。 “你可以回去问问可汗,看看你想怎么死。”另一人耸肩。 “那还等什么。先去把人救出来,再这样下去,人就真的要烧死了。”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一个人突然开口。 几人对视一眼,想着还是先把人拉出来,再商量剩下的问题,众人赶到房前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屋里,寒冬腊月。都能感觉到脸上烧灼的疼痛感。 几人拿出帕子,就这雪地里的雪水沾湿了,捂在口鼻上冲进房中。 众人进去见到,宁君婕正静静得躺在榻上,任由身边的火焰跳跃不为所动,大概是被下来迷.药,其中一个身强体健的,一把将宁君婕扛起来。 众人正准备退出去时,有人眼尖看见外间睡着的蝶衣,几人对视一眼,顺势把她也扛在了肩上,带着两个人翻过了皇恩寺的外墙,直接跳进了山林里。 山林中早已有马车在等候,等到众人到齐,一声嘶鸣声后,马车消失在了山间的小路上。 第二百二十一章 生死未卜 几人把宁君婕带走后没走多远,突然又想起来这场大火如此张扬,他们就这么带走了宁君婕,未免有些太过引人注目了,和拓跋毅说的悄悄带回去相去甚远。 赶车的车夫是这几人在中原来收买的眼线,时至今日,才知道这几人打的是这个主意,听他们这么说,也生怕查到了自己头上,只想着赶紧把这几位瘟神爷送走,于是开口道,“前头是乱葬岗。或许可以随便找两个人装一装?” 众人一听,反正也会被烧得面目全非,人数凑齐了就不会引起怀疑,便先停下了车。从乱葬岗搬了两具尸体,运起轻功带了回去丢在了火场中,做完这些,众人才悄悄离开。 宁君婕住着的院子甚是偏僻,又有一片高高的竹林挡着,等皇恩寺的人从异常气味中惊醒,到发现西南边儿的院子燃着熊熊火光时,房子早就已经烧垮了。 众人赶到时还叫着拿水救火。还有几人披着湿衣服往里冲,来来回回试了许多次,因为里面的温度太高,众人等到火势被扑灭了一些,才得以进到里面去,救出来的却是两具烧得焦黑的尸体,早已分辨不出样貌来。 “阿弥陀佛。”匆匆赶来的方丈一见着场景,立马闭眼念了句佛,心里也知道是逃不过一场帝王之怒的浩劫了,叫底下人赶紧去通知季慕宸。 京都第二日的早市上,便流传开了皇恩寺昨夜失火,宁妃娘娘被烧死的消息。 季东林早起想着昨日没有去皇恩寺,今日要早些去,梳洗好后便叫陆书彦去备马。 叫了几声没人答应,他正皱着眉头往外走着,想看看什么情况,和正往里冲的陆书彦险些撞了个满怀。 “王爷,大事不好了!”季东林还没来得及开口训斥他,陆书彦反倒先开了口。 季东林听他这个语气,也不计较什么了。 陆书彦接着说道:“宁妃娘娘出事了!” 季东林边走边听着他说着,脚步快的陆书彦几乎跟不上。 “火是昨天半夜起的,天干物燥,烧的很快,没一会儿就全烧没了。”陆书彦不敢说太过了。只能先这么说。 季东林听到那句出事儿了后,便冲了出去随便挑了匹马,就往皇恩寺一阵狂奔。 陆书彦只能先跟上去。 季东林上了山翻身下马,疾步朝宁君婕的院子里去,皇恩寺上下的气氛都十分不对劲,他心中的不安慢慢放大,走到竹林外头就已经闻到焦糊的味道,他突然顿住了脚步,陆书彦也刚好说到最后一句。 “烧得面目全非了。” 陆书彦的声音很轻,季东林却像是突然被这一句击垮了一样,不敢再往前走,脑子里一阵空白。 季慕宸见到皇恩寺来的僧人时。正是早朝开始前。 宫人一听是什么事情,都没敢拦着,也没人敢通报,几人就这么直接到了季慕宸面前。 季慕宸正奇怪这是哪里来的僧人,这几人就噗通一声跪下开口道。 “皇上,皇恩寺昨夜大火,宁妃娘娘……殁了。” 那人一口气说完,不敢抬眼看皇上。 季慕宸听到殁这个字时,只觉的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身形晃了晃,幸亏身边的常福将他扶住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良久才指着两个人,“放肆!胆敢欺君!” “皇上,千真万确,人已经烧的面目全非了……” “住口!”季慕宸目眦欲裂,眼睛通红得看着两人,只觉的心脏像是被揉碎了又安回去一样,呼吸都变的困难起来。 常福一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中一惊。皇上这个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季慕宸一把推开常福,往前走了两步,步履蹒跚的仿佛一个暮年的老人家,“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皇上,宁妃娘娘,殁了。” 季慕宸突然一口血喷出来,身后的宫人一声惊呼,赶紧扑上来,却被季慕宸全部挡开。 他眯眼看着面前的僧人,只觉得天旋地转,勉强扶住了桌案才站稳。 “摆驾皇恩寺!” 没有人敢和季慕宸提起马上要早朝的事情。皇上现在这个状态,离成魔就差一步,所有人都不敢去触碰到这个边界,生怕自己成为让季慕宸疯狂的导火索。 议政堂中的众人已经等候了许久。等到终于有人出现了,却只有常福。 “皇上身子不适,早朝取消,诸位大人请回吧。” 底下人听完。拱手告退,却在路上三三两两的聚起议论。 这景献王今日没有来上朝,皇上又突然身子不适,这其中可太微妙了,众人揣测不已。 唯有宁德落在众人的后面,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笑意。 季慕宸和季东林为什么没有出现,宁德再清楚不过了,看来已经不用过问了,昨晚的计划应该是非常成功。 他特意派了两路人马,一路在东西两港闹事,拖住了季东林,让他一整天都没有去皇恩寺,一路人在陆凌焕去皇恩寺的路上,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大将军在京都里被人明目张胆的袭击,陆凌焕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的,追着那些人就去了。再加上季慕宸说这段时间是安全的,也就没有在意皇恩寺的事情。 昨夜的宁君婕,没了陆凌焕和季东林的保护,简直就像是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宁德想到这里,笑了两声,果然,出了宫就是方便许多。轻易就解决了宁君婕这个心腹大患。 季慕宸赶到皇恩寺时也停在了竹林外,他倒不是因为什么味道,而是远远看见了那里的季东林。 宫人从后面追上来,嘴里喊着,“皇上,小心些!” 季东林听见这个动静儿,回头便看见了季慕宸站在身后不远处,眯眼看着自己。 他一想到是季慕宸把宁君婕贬到了皇恩寺修行,便觉得怒火攻心,瞬间烧毁了所有理智,奔着季慕宸就去了,陆书彦根本没拉住。 他跑过去,直接一拳挥了上去。 季慕宸侧身躲过,季东林越发生气,“你算什么男人!把她一人丢在这里!现在可倒好了,皇上满意了吗!”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兄弟反目 季东林这句话吼完,季慕宸突然一把攥住他的拳头,两眼仿佛能滴血一般看着他,“你凭什么跟朕这样说话!季东林,你别忘了自己身份!” “皇上要杀要剐随意,臣弟没有身份,可是臣弟至少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到今天这个地步!”季东林没了往日的温和收敛,看着季慕宸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恨意。他昨天应该过来的,不该中了那调虎离山计,让宁君婕一个人承受这些。 同一种方式。他又把她弄丢了,让她独自一人承受非人的折磨,两次。 季慕宸听完这句话,突然松开手,季东林的下一拳便直接挥在了他脸上。 身后的宫人一阵惊呼,季慕宸却示意众人不许靠近。 “你说得对。朕错了。”他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突然开口道。 不让宁君婕离宫,这些人就不会这么猖狂,就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朕以为能给她保护,没想到给她的是深渊。”季慕宸喃喃开口道。 季东林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皇上,突然就有些下不去手了,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若是自己昨日能过来,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明明昨天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什么不过来看看! 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季东林垂眸瞥见季慕宸腰间的那枚玉珏,突然冷笑了两声。 “那玉是她送的吧,昨日宁妃娘娘说,一定会等到回宫的那一天的。”季东林笑了,生生笑出了眼泪来,“没想到她真的没等到。” 季慕宸听了这句,只觉得心口一滞。 季东林昨日没有进那个院子,宁君婕站在梅花底下看着他。不施粉黛的一张脸映衬着红梅白雪,那是他脑海中能想到的最美好的画面。 却没想到,那一幕竟然成为诀别的画面。 季东林转身走了,季慕宸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眸光暗了暗,垂眸看了看自己腰间的玉珏。 他自小接受的帝王之道,是不能哭的,季慕宸已经许久没有哭过了,他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去宣泄情绪。可是现在他才真的相信一句话,一个人悲伤到极致,眼泪是不受控制的。 季慕宸看着那块玉珏,最后一次见到宁君婕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一袭白衣,素净的眉眼,和腰间唯一的玉珏。 等等! 唯一的玉珏! 季慕宸突然疾步往里跑了起来,里面的僧人看见,赶紧上前拦住。“皇上,您还是不要看了!” “松手!信不信朕株你九族?”季慕宸瞪着眼睛,那人不自觉就松开了手。 他往里狂奔,两具尸体已经去全部用白布盖住,季慕宸正要伸手去掀开,却猛地被人握住腕子。 “松开!”季慕宸还没喊完。抬眼便对上了方丈的眼睛,微微一愣。 “皇上,逝者已去往生,何必再叨扰其肉体不得安宁呢?” 方丈的眼睛深邃无比,季慕宸感觉像是被人看穿了一样,慢慢把手松开了。 “娘娘的遗体已经清理过了,皇上且放心。”方正慢慢扶住他的手,缓缓开口道。 “可有找到一枚白色玉珏?”季慕宸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在看见方丈摇头的那一瞬间。几乎要跳出胸膛。 那东西宁君婕不可能离身,再高的温度,也不可能让一枚玉珏就这么凭空消失。 季慕宸直起身子。看着面前的一片废墟,对着身后的宫人说道:“把这院子里里里外外找一遍,看看有没有一枚玉珏。” 他负手看着废墟。沉声补充道,“一寸一寸得着,若是漏过任何一点,朕决不轻饶。” 说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竟是要亲眼看着众人找。 这下不仅是宫人,在场的所有人都加入了这场行动中去,走到废墟中去,有些地方已经烧的全部都是灰烬,还有焦黑的木头和灰白的烟灰,众人伸手去一寸一寸的翻动。 季慕宸站在废墟前,心也随着废墟的翻动一点一点提起来。 …… 宁君婕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在一辆飞速行驶的马车上。车窗都封死了,床头放着水果和干粮。 这不醒还好,一醒便被这急速行驶的颠簸颠得恶心,勉强坐起身子,头痛欲裂。 “什么人!”宁君婕没有慌,但是终归有些恐惧。一觉醒来,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任谁都不会泰然处之。 没有人回答。 宁君婕想了想,又开口吼道:“不说话我就割腕自尽了,你们抓我就没有用了。” 依旧是没有人回答。 宁君婕气结,拿起装着水果的盘子往地上狠狠一摔。 随着一声破裂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宁君婕拿着一片瓷片当做武器,默默看着马车的帘子。 有人掀开帘子进来,看见她这个状态很是吃惊,摆摆手说了两句什么。 宁君婕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但是那腔调却有些熟悉。 那几人一看语言不通,转身出去把车夫拉了进来。 这车夫是中原人,也能听懂北狄话,听那几人嘀咕了几句,欠身过来,“宁妃娘娘。” 宁君婕狐疑得皱了皱眉头,自己从未见过眼前这个人,这人居然这样称呼她。 “你是谁!”宁君婕握紧了手里的瓷片,大有这人不老实,就立马出手的架势。 “草民不过是个车夫,娘娘别紧张。”那车夫一看她这架势,往后退两步,怕宁君婕出手,更怕她伤到自己。 “这些是什么人!”宁君婕往后退了两步,已经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无路可退。 “北狄人。” 车夫这话一说出口,宁君婕的心凉了一半儿,她就说那个腔调很熟悉,原来是北狄语,这个拓跋毅这次又是要搞什么鬼。 宁君婕半刻不敢放松自己手里的瓷片儿。 “娘娘,草民听他们说话,似乎是北狄的可汗要拿您威胁皇上,娘娘您要不然先跑吧。” 宁君婕看着车夫是老实人,摇摇头,“跑不掉的。” 她确信自己是跑不掉的,拓跋毅敢派人来中原,来者就一定是高手,她没有一点儿胜算。 第二百二十三章 消失的玉珏 季慕宸站在原地,看着众人在废墟中寻找,背着手的身影仿佛站立成一尊雕像。 陆凌焕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看见季慕宸的背影,犹豫了几番还是走上前去。 “皇上......”陆凌焕没想到自己只是一天没有来便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看着季慕宸不由得有些畏惧,“都是臣的错,臣愿意领罚。” 季慕宸没有说话,错不完全在陆凌焕身上。他自己的判断也出现了失误。 他原本以为没有人会这么快动手的,没想到这些人还真的铤而走险,这么快动手。 不过话是这么说。季慕宸心里还是没有办法完全不介意。 毕竟如果陆凌焕来了,至少可以避免这场惨案,明明可以避开,却因为陆凌焕没有来而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陆凌焕也自知理亏,没有再说话。 季慕宸把保护宁君婕的任务交给了他,而现在却一场大火什么也没留下。陆凌焕已经想好了,不管季慕宸这次要怎么惩罚,他都受着了,可是季慕宸现在这样不说话,让陆凌焕更加不安。 季慕宸就静静得看着面前的那片废墟,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陆凌焕也安静得站在季慕宸身后,太阳升起来阳光,打在季慕宸的身上,影子在脚下慢慢缩短,季慕宸的身影显得苍凉无比。 季慕宸表面看着淡定,但是手心已经满是汗水,他自己也不知道,若是真的找出来了玉佩他要怎么做,是处罚陆凌焕,还是要做些什么。 季慕宸的脑子一片空白。 废墟的搜索已经慢慢到了尽头,找到的东西全都摆放在季慕宸面前,季慕宸却没有去看。 等到最后一寸也找完,所有的全部都在季慕宸面前了。他才深吸一口气上前去,伸手翻了翻面前的东西,没有…… 陆凌焕一脸茫然得看着季慕宸,宁君婕出了事,为何季慕宸还这么淡定?还是哀莫大于心死? 季慕宸翻了一遍,没有,第二遍,还是没有,他转过身。看着方才找东西的几个人:“确认所有的角落都找过了?” “是。”那几人唯唯诺诺得上前来,“已经掘地三尺,没有漏过的地方了。” 季慕宸的手发着颤。 陆凌焕站在后面看着季慕宸的反应,没有上前去,他很少看到季慕宸这么失态的样子,特别是在众人面前。 “朕知道了。”季慕宸深吸一口气,这不是宁君婕,真正的宁君婕应该还活着,不然这些人不会找两具尸体来掩盖事实。当然,这只是季慕宸的猜测。 季慕宸最后扭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微微叹了口气:“厚葬在皇恩寺,劳烦方丈做一场法事了。” 陆凌焕听到这一句有些坐不住了,凭借季慕宸对宁君婕的宠爱,再怎么也要给宁君婕追封封号再厚葬。结果居然这么草草了事,他的反应未免太过反常了。 “皇上......”陆凌焕上前一步,季慕宸扭过头来看他,陆凌焕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跟朕回宫,朕有话告诉你。”季慕宸这一口气松懈下来,取而代之的就是愤怒,究竟是谁,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来了这么一出偷梁换柱。 婉仪在储秀宫中禁足,但是宁君婕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储秀宫的宫墙根本拦不住这些。 “你说什么,宁君婕死了?!”婉仪从椅子上猛地站起身,看着面前汇报的碧莲。“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碧莲看着宁君婕,一脸谄媚,“娘娘。奴婢亲耳听到的。” 婉仪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笑容:“居然死了,真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娘娘,咱们要不要......”碧莲讨好得凑上去,宁君婕死了,季慕宸一定是情绪崩溃的边缘,若是这个时候有人能去给季慕宸一些安慰,肯定是能俘获圣心。 “不用。”婉仪冷哼两声,既然宁君婕已经死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她的禁足还没有结束,在这个时候违背季慕宸禁足的命令,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本宫还以为宁君婕能有多大的本事。还不是一样,还不如那些进了冷宫的人呢。”婉仪脸上带着狂热的笑容,眯起眼睛,里面闪着狠厉的精光。 季慕宸还没回宫,乾清宫已经热闹起来,宁君婕死的消息传回宫中后。众人心思各异,有惋惜的,有看笑话的,也有暗中想要趁这个时候爬上宁君婕的位子的。 卓琳琅第一时间到了乾清宫,路上路过永安宫,远远便看见江清苑站在院子里的树底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兴了吗?”卓琳琅冷笑两声走进去。 江清苑缓缓转过身子来看着卓琳琅,眼睛里没有过多的情绪。 “比起我父亲,我觉得这不算什么。”江清苑毫无感情的开口,甚至于脸上都没有多一分的表情。 卓琳琅忍无可忍,上前去一巴掌甩在了江清苑的脸上,这一巴掌一点儿余力都没有留,江清苑的嘴角都渗出了血。 “你父亲的死和她有什么关系!”卓琳琅看着江清苑这副模样,真是恨不得再扇两巴掌,不知道江清苑究竟是听了谁的话,突然对宁君婕抱有这么大的恨意。 江清苑没有反驳卓琳琅的话。卓琳琅的巴掌打在她脸上,她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一样,只是淡淡看了卓琳琅一眼,轻声开口:“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这些?” 说完,没等卓琳琅回话便转身走了。 卓琳琅愣愣得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江清苑的话她无法反驳,若是当初自己能拦住季慕宸,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卓琳琅谴责江清苑的时候,内心也是自责的,这一下被江清苑点破,她竟无言以对。 季慕宸回到乾清宫时,便看见失魂落魄的卓琳琅站在乾清宫外等着自己。 常福告诉卓琳琅,早上季慕宸怒气冲冲的走了,现在回来还不知道怎么样,让卓琳琅自己小心着些,别惹怒了季慕宸。 可是现在卓琳琅看着季慕宸,从季慕宸脸上并没有看到太多的悲伤,反倒是带着陆凌焕回来,一脸焦灼。 第二百二十四章 真假身份 季慕宸看到卓琳琅在乾清宫一点儿也不稀奇,宁君婕死的消息一定是第一时间传遍了宫殿的,这些个女人,平日里恨不得事事都争在前头,这个时候反而都不说话了,等着季慕宸这边给出答案来。 只有卓琳琅,一直在乾清宫外等着季慕宸回来。 原本以为会看到季慕宸情绪失控的样子,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悲伤失落,倒是行色匆匆的似乎要着急做什么事情。 季慕宸淡淡看了卓琳琅一眼。示意她跟着自己进乾清宫去,等宫门缓缓合上,卓琳琅小心翼翼得开口:“皇上。宁妃她真的......” 后面的话,卓琳琅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死这个字眼未免有些太残忍了。 “朕不确定。”季慕宸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一开口,让在场的两个人都十分震惊。 “没有找到尸首吗?”卓琳琅一脸茫然得看向陆凌焕,这是唯一一个去过皇恩寺的,能说上话的人了。 “找到了。两具。”陆凌焕自己也没弄明白季慕宸是怎么回事呢。 按道理来讲,大火把房子都烧成了废墟,废墟里又有两具尸体,这简直就是铁证如山了,季慕宸居然会说出不确定三个字? “那不是宁妃。”季慕宸这句话没有了刚刚的迟疑,无比坚定。 卓琳琅不知道现场的情况,只能一脸茫然的求助陆凌焕。 陆凌焕看着季慕宸,表情并不比卓琳琅淡定多少:“可是尸体都烧成那样了,皇上怎么能这么肯定呢?” 陆凌焕说的是实话,两句尸体都已经焦黑,连人形都勉强分辨,皇上这还能认出来这不是宁妃娘娘了? “朕自然有道理,那不是宁妃,但是宁妃是死是活,朕不确定。”季慕宸眉头紧锁。 他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个,放火烧房的和把人掳走的到底是不是一拨人,如果是,这群人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人救走了宁君婕。 看季东林今天那个反应,应该不是他,但是京都中除了季东林,谁能这么关注宁君婕,在大火里救走她? 这一点季慕宸始终想不通。 “再等等,等卓煜到了,朕有话说。”季慕宸叩击着桌面。 陆凌焕倒是吃惊于季慕宸没有让卓琳琅先回去,难道这计划里还有卓琳琅的份?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卓煜的声音。 季慕宸应声,卓煜推门而入,看见几人这么淡定的站在这里,不由得吃惊,难道宁君婕去世是谣传? 季慕宸大概也猜想到卓煜一脸好奇的原因了,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众人后,卓煜还是不明白一点:“为何皇上就能确定那不是宁妃娘娘呢?” 季慕宸微微叹了口气:“宁妃贴身的玉珏,不在房中,也不在尸体身边。宁妃是被人掳走了。” 这个理由没有那么让人信服。一个玉珏而已,根本不足以证实身份,然而他们不知道这枚玉珏的意义,就算是宁君婕没了命,也会护住这枚玉珏。 这就是季慕宸敢这么笃定的原因。 “那现在需要做些什么?”卓煜看季慕宸这一脸执着的模样,也就信了。其实他自己心底里也是希望宁君婕能活下来。 “把丧报发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季慕宸这个命令有些奇怪,若是人没有死,这下子不就是谎报了吗? “可是,皇上您不是说......”陆凌焕一脸茫然,人没有死为什么要发丧报,还越多人知道越好? “既然放火的人想要宁妃的命,一定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把人带走,朕怀疑,放火的人和掳走宁妃的人是两拨。既然如此。丧报发出去,放火的以为成功了,她才不会有危险。”季慕宸缓缓叹了口气。就算是暂时找不到宁君婕,至少要保证她的安全。 季慕宸扭头看了卓琳琅一眼,卓琳琅还在这大起大落的巨变中没有反应过来。 季慕宸看着卓琳琅开口道:“宫中的人也不干净。你在宫里,要让所有人相信宁妃是真的殁了,想办法把心怀不轨的人找出来。” “是。” 原本季慕宸肃清前朝后宫的计划还没有这么着急,但是这次宁君婕的事情,正是人心显露的时候,借着这个由头将前朝后宫打扫一遍,反而会有更好的效果。 “那宁妃娘娘呢?”卓煜突然问道。 季慕宸这么多计划里都没有涉及到宁妃,难道就任由她这么消失了? “这就是你们二人的任务了。”季慕宸目光坚定起来,看着两人的眼神让人无法拒绝,“秘密调查皇恩寺周围所有的人员往来,朕一定要找出宁妃的下落来。” 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只要有人做了。就会留下痕迹,季慕宸不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宁君婕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的床榻边伏着一个人,宁君婕正准备把人推开,却猛地认出这是蝶衣。 “蝶衣?!”宁君婕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刚发现自己在马车上被人囚禁住一样。 “娘娘!”蝶衣醒来,看见宁君婕看着自己。惊喜的叫了一声,“您终于醒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宁君婕好奇得看着蝶衣,照马车的速度,应该早走出很远了,难道有人中途去把蝶衣捎带上的? “奴婢一直在这里。”蝶衣看着宁君婕,“只是娘娘还没醒。” “你认识他们?”宁君婕的眼神突然怪异起来,难道跟了自己这么久的人是叛徒?宁君婕突然有些后背发凉。 “当然不是了,娘娘想什么呢!”蝶衣一看宁君婕误会了,连忙摆手否认,“娘娘,这些人救了咱们的命啊!” “你说什么?”宁君婕诧异得追问,救了她的命,她为什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难道不是这些人趁晚上去皇恩寺把她掳走了,要借机威胁季慕宸? 难道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隐情? “你快把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的讲一遍。”宁君婕正色看着蝶衣,看来事情远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的多。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再见拓跋毅 “昨夜院子里起火了,奴婢想去叫醒娘娘,但是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使不上劲,还没走到里面就没有了力气。后来火越来越大,奴婢还以为就要跟娘娘一起死在大火里了,没想到还能再醒过来,还能见到娘娘。” 蝶衣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宁君婕定睛看时,发现蝶衣的右手裹着纱布。宁君婕伸手去碰了碰,蝶衣疼得往后缩了缩。 这下由不得宁君婕相不相信了,她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被北狄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带走了。没想到居然是北狄人救了她的命。 京都之中,究竟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得想要她的命? 婉君吗,还是宁德,亦或是太后? 宁君婕头疼,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树敌这么多,京都之中虎视眈眈的眼睛太多了。那么多人巴不得她从此就消失了。 宁君婕突然有些累,看着蝶衣的伤口,缓缓开口:“你说咱们这次到了北狄的话,就不会去了,怎么样?” 总是在勾心斗角,宁君婕真的很疲惫了。 “娘娘?!”蝶衣一脸震惊。她还以为宁君婕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想着要怎么回京都去,没想到宁君婕突然这么颓废,竟然连想回去的念头都没有了。 “可是娘娘,皇上呢?皇上一定以为您已经遭遇意外了,您这是拿了皇上的半条命走啊,娘娘!”蝶衣对这两人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皇上有多在乎宁君婕全部都写在眼睛里了,若是她这么不声不响的从此消失了,季慕宸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宁君婕听到这句话,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是啊,她怎么忘记了季慕宸了,就算是京都之中再人情冷漠,她也不能放弃季慕宸。 季慕宸没有放弃她。她不能先抽手。 宁君婕像是被这句话又点燃了斗志一样,突然想起季慕宸是不是知道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情。 “你去帮我把外头那个车夫叫进来,我有事情要让他转达。”宁君婕想着这个车夫应该是中原人,可以让他转达一下消息,至少让季慕宸知道自己还活着。 “什么车夫?”蝶衣一脸茫然,想了想才恍然大悟,“那个车夫吗,两天前就走了。” “两天?!”宁君婕一脸震惊,她到底是睡了多久?! “上回娘娘醒来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天了。那些人应该是怕娘娘再寻短见,不知道是给娘娘吃了什么,奴婢根本拦不住,所以......” 宁君婕没有再听蝶衣絮絮叨叨得表达自己的愧疚,而是心中震惊得计算着时间。 从皇恩寺到边界也就大概五六天的路程,车夫既然已经走了,那就是说明现在已经出了边界,进入北狄的地界了吗? 还没等到宁君婕问什么东西,就感觉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蝶衣一脸惊恐得看着外面。感觉到外面应该有不少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得传出来,宁君婕坐起身看着外面。 马车的门突然被拉开,映入宁君婕眼帘的是一片辽阔的草场,宁君婕的眼睛还不适应强光,眯了眯眼睛。感觉到外面站着的人挡住了光。 宁君婕微微睁开眼,看见拓跋毅一手掀开帘子,另一只手伸进来,似乎是准备扶她出来。 宁君婕却一脸戒备的看着拓跋毅,反倒是往后退了两步,靠在车壁上:“你要做什么?” “不够明显吗?”拓跋毅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是笑眯眯的看着,“扶你下去。” 宁君婕冷笑两声,拓跋毅这是连敬称也懒得叫了。对她直呼其名。 “我是说,可汗不远万里把我带到这里,是要做什么?”既然对方免了敬称。宁君婕也懒得再去跟他来这些虚的,看着拓跋毅一脸质问。 “你一定要这个姿势跟我说话?”拓跋毅笑了两下,“这是北狄。不是你中原,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人在屋檐下难免要低头?” “我们中原还有句话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君婕笑了笑,不过现在这个姿势的确尴尬。 她站起身,自己跳下车去,一点儿也没有理会拓跋毅伸出来的手。 拓跋毅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挑了挑眉,看着站在面前的宁君婕。 这是宁君婕第一次来北狄,下来了才知道刚才窃窃私语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北狄的草原上大大小小的帐篷聚集在一起,众人等级并不像中原那么森严,拓跋毅就这么和草原上的人一起看着自己,宁君婕的装束在他们眼里是非常奇怪的,就像宁君婕看他们一样。 “怎么样。宁妃娘娘?”拓跋毅满意的看到了宁君婕眼中的惊诧,开口道。 …… 季东林从皇恩寺一路走到山下,陆书彦还在原地等着,看见季东林这个表情就知道坏了事了。 果然,季东林两眼通红的看着陆书彦:“昨日闹事的人抓到没有?” “还没有,那几个船工还没醒过来。”陆书彦看着季东林。都不敢大声说话。 “现在就去找,本王一定要查到是谁!”季东林突然怒吼出声,陆书彦吓了一跳,赶紧答应,“掘地三尺,把京都给本王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出来!” 陆书彦默默得没有说话,京都来往人员庞杂,哪里是说找就能找到的,不过季东林现在这个状态,说什么肯定是说不通的了。 陆书彦默默擦了把汗,看着季东林翻身上马走远。 宁汀兰早起,便听见了宁君婕身死的消息,内心突然感受到极大的愉悦,还没来得及高兴,季东林从门外走进来,看见了宁汀兰直接走过来,一巴掌掐住了她的脖子。 周遭的家仆原本想要拦着的,被季东林一句“本王看谁敢上来阻拦!”给打了回去,众人只能默默看着。 季东林看着宁汀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此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宁汀兰愣了愣,突然笑了两下:“若是有呢,王爷难道要杀了妾身?” 宁汀兰原本是料着季东林有诸多顾忌不会下手,没想到季东林手下突然发力,凑近宁汀兰的脸轻声开口道:“你以为本王不敢吗?”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反目 “你以为本王不敢?”季东林逼近宁汀兰的脸。 宁汀兰感觉到脖子上的那双手越来越用力,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看向季东林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恐。 “本王再问你一遍,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季东林每说出一个字,手上的力道就多加一分。 直到最后一个字时,宁汀兰的脸已经变得通红,手紧紧抓着季东林的手想要阻止,但是无济于事。 宁汀兰终于是害怕了,她意识到宁君婕的死带给了季东林太大的刺激。从前尚且还能粉饰太平的两人,这一次是要彻底撕破脸了。 “没有!”宁汀兰艰难得说出这两个字,然而很明显季东林是不相信的。手上依旧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宁汀兰的脸越来越红,身后的陆书彦紧赶慢赶赶过来,进来就看见了这一幕,赶紧冲上来:“王爷!” 急促的一声让季东林清醒了不少,慢慢松开了宁汀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她。 宁汀兰在被松开后。赶紧离季东林远远儿的,捂着自己的脖子,似乎是害怕季东林再次扑上来,她又补充道:“妾身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能让人杀人放火!” “你是没有。”季东林冷笑两声,完全不是往日那个温润如玉的景献王,而是一个嗜血的罗刹一般,“但你的好父亲他有!” “王爷......”宁汀兰被季东林一语道破秘密,有些心慌,还以为季东林已经查到了什么,不由得往后退了退,看向季东林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最好不要让本王查到,不然你宁氏一族,本王就是用同归于尽的方法,也不会放过你们。”季东林最后深深看了宁汀兰一眼,转身进了书房中。 陆书彦也看了宁汀兰一眼,跟着季东林走了进去。 周遭的家仆见季东林已经走了,赶紧围上来扶住宁汀兰。却都被她一把推开。 宁汀兰当年是风风光光的嫁进了景献王府,从相府嫡出的小姐到景献王妃,宁汀兰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遭受这样的事情,她会介怀也很正常。 “都滚开!”宁汀兰排斥所有人的接触,自己站起来回了房间中去。 景献王府中的家仆们也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沉默,就像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季东林进了书房。看着面前的陆书彦,想起来自己回来许久后陆书彦才到,于是开口问道:“你方才去做什么了。” “回了皇恩寺。想看看皇上是怎么安排......”陆书彦小心翼翼得看了季东林一眼,才轻声开口,“怎么安排宁妃娘娘的丧事的。” “然后呢?”季东林料想季慕宸至少会追封一个高一些的位分,亦或是厚葬于帝王陵寝与自己合葬,没想到陆书彦接下来的话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说是葬在皇恩寺,让方丈做几日法事。”陆书彦还没说完,季东林就拍案而起,恨不得要现在冲进宫里去,跟季慕宸再干一架。 宁君婕的死冲昏了季东林所有的理智。陆书彦看着苗头不对,赶紧补充道:“王爷您不觉得奇怪吗?” 陆书彦不说,季东林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来,的确很不对劲。 若是季慕宸真的是因为厌弃宁君婕而把她逐出宫到了皇恩寺,又怎么会在听到宁君婕身死的消息时是上午那般模样。身上分明还穿着朝服,连朝都没有上便赶来了皇恩寺,这是对待一个弃妃该有的态度? 既然季慕宸依旧是万分看重宁君婕,又怎么会在她死后这么草草的处理了后事? “还有,皇恩寺的僧人说,皇上今日命人在废墟中找一枚玉珏,找了半日也没有找到后,皇上脸上的表情就变了。”陆书彦觉得最奇怪的就是这一点。人都死了,季慕宸却大张旗鼓得张罗着人去找玉珏。实在是奇怪得很。 季东林听了这话,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最后一次见宁君婕时。她拿出来的那枚玉珏。季慕宸在找的应该就是那个东西,居然在废墟中没有找到? 季东林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那里面死的不是宁君婕?! 如果这么想的话。季慕宸的行为就能解释清楚了。 季东林心中一喜,看向陆书彦:“也就是说,那两具尸体......” “属下只是猜测,若是想要找到证据,还需要往下查。”陆书彦低头,其实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只是缺少证据,还有宁君婕到底去了哪里还需要再查。 原本这件事情是不会被人知道的,季慕宸也隐瞒了下来,不准备让人知道。只是皇上和王爷一样,在遇到事关宁君婕的时候,就不懂得掩饰自己。让陆书彦察觉了出来。 内宫的灵堂设在了永安宫的正殿,永安宫中的宫人原本还以为消息是谣传,直到内务府来人布置灵堂了,众人才反应过来,念起往日宁君婕待众人的好,不由得在灵堂前失声痛哭。 卓琳琅既然答应了季慕宸。做戏自然要做全套,整日守在永安宫中接待前来吊唁的人。 卓煜已经告诉了卓老将军和宁太傅,好歹让宁太傅放下心来,便也没有来宫中吊唁。 卓琳琅专心观察着宫中各人的反应,还要装出一副好姐妹去世了的悲痛模样,好骗过众人的猜疑。 今日姗姗来迟的是惠贵人,走进来后十分形式化的行了礼,然后就走到了卓琳琅身边,故作叹息:“宁妃娘娘虽然可惜,华妃娘娘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好啊。” 的确,卓琳琅这几日一直都留在永安宫里,为了像样一些,整个人也瘦了一圈。 看着惠贵人妆模作样的模样,卓琳琅不想搭腔,只淡淡擦了擦眼泪。 惠贵人看着往日嚣张跋扈的压在自己头上的两个,一个死了一个成了这样,不由得心情大好,整个人更加娇柔做作起来。 “这皇上都没有来过,华妃娘娘又何必在这里耗着。”惠贵人一时得意了,口无遮拦,说完才发觉不对,赶紧住口。抬头一看,卓琳琅正幽幽的盯着自己。 第二百二十七章 北狄的规矩 “华妃娘娘,嫔妾不是那个意思。”惠贵人连忙摆手想澄清些什么,却发现越解释越乱,赶紧闭上了嘴。 “整天有时间算计着这些,倒不如多花点时间,陪陪二皇子。”卓琳琅一脸不善的站起身,“还有就是,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听完最后一句,惠贵人浑身一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卓琳琅这一句戳中了惠贵人的痛处,惠贵人没有再看卓琳琅,便起身告辞。从永安宫的正殿出来,却看见江清苑站在侧殿的门前,看着正殿铺张开来的白色,神情有些恍惚。 惠贵人暗自疑惑:这江清苑原先不是与宁君婕关系很好么?怎么现在站在一旁漠不关心的样子? 惠贵人刚刚在卓琳琅那里吃了教训,这次没有上前去与江清苑搭话,低着头匆匆得走了。 江清苑站了许久了。从早起便一直在那里站着,但是却一直没有过去,站在风口看了半天,身后的宫人上前来:“娘娘,别看了。” “别管我。”江清苑执拗得站在原地,一点儿也没有挪动。 “娘娘若是想去,就过去,也没有人能拦着您。”身后的宫人看着江清苑分明是想过去的,却又半天没有挪动一下脚步,那宫人自然是不懂这几人之间的许多恩怨纠葛,建议道。 “谁说我想去了!”江清苑的情绪却突然激动起来,把那宫人吓了一跳。 而江清苑的激动却是很明显的欲盖弥彰,越激动,越说明在乎,就是放不下。 “那......娘娘也不能总在这个风口儿站着呀。”那个宫人看着她,语气很是诚恳。 “我其实没想她死,你信么。”江清苑愣了半天,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奴婢......”这个宫人也不知道江清苑这话是什么意思。一脸茫然的看着江清苑,不知所措。 “你说要不是我当初去皇上面前说那句话,是不是她就不会死了。”江清苑喃喃道。 宫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或许江清苑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宁君婕被拓跋毅安排在了一个大帐中,蝶衣出去看过了,外面的看守森严,想跑是基本不可能的。 蝶衣查看完后回来禀告给宁君婕,主仆两人一起犯了愁。 “娘娘。咱们不能趁着晚上偷偷儿溜出去吗?”蝶衣突然心生一计。 “除非是拓跋毅自己放人,不然咱们根本走不了。”宁君婕虽然知道这么说很让人丧气,但这确是不争的事实。 “为什么?咱们自己偷到两匹马就跑了。”蝶衣想的很简单,只要跨上马趁着夜色跑了,难道还回不去一个中原了? “第一,草原这么大,又靠着雪山,咱们不认识路很可能会死在路上,或者更糟糕走到了雪山。那就只能等死了。”宁君婕叹息,“再有,草原上的马都是训练有素的,不可能让生人骑上去的。” 宁君婕分析的头头是道,蝶衣刚燃起来的热情立马就没了,一脸绝望的看着宁君婕:“难道娘娘真的要留在这里。不准备回去了?” 宁君婕被她问的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蝶衣这么热衷于寻找逃跑的方法。她把宁君婕在马车上那句话当了真,以为宁君婕真的不想回中原去了。 宁君婕无奈得笑了笑,看着蝶衣叹了口气:“你放心,咱们一定会回去的。” 蝶衣抬起头,宁君婕的眼神无比坚定,不知道为什么,蝶衣就是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宁君婕说会回去。那就一定会回去的。 “可是那个可汗花了这么大功夫把娘娘带过来,怎么可能轻易放娘娘走呢。”蝶衣想起这么让人挫败的问题,叹了口气。 “拓跋毅想拿我威胁皇上交出北疆四州。可是,那得是活着的我才行。”宁君婕眯了眯眼睛,笑道。 “娘娘。你要做什么!”蝶衣一听这话里的意思不对劲,赶紧改口,“奴婢不回去也可以的,娘娘,您可不要做傻事啊!” 宁君婕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好像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笑着拍了拍惊慌的蝶衣,安抚道:“我当然不会做傻事,我的意思是,拓跋毅既然想拿我威胁皇上,就一定要保证我是活着的。若是我死了,他不仅没有办法要到北疆四州。还会与中原结仇,拓跋毅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宁君婕笑的狡黠,“所以,唯一能威胁到他的只有这件事情了。” 蝶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要不危及到娘娘的安全,蝶衣就没有顾虑。 “那娘娘先吃一口东西吧。从来了到现在,娘娘什么也没吃呢。”蝶衣突然想起来这事儿。 宁君婕环顾了这个大帐四周,别说刀了,稍微锋利一点儿的东西都没有,宁君婕皱着眉头,拓跋毅肯定是怕她来这一招,所以早有防备。 “你去告诉外面的人,送些吃的来,然后......”宁君婕凑过去小声的叮嘱道,蝶衣点了点头,起身出去招呼外面的人送吃的进来。 等到外面的侍卫拿了餐盘招呼蝶衣出去拿,里面却没有了动静儿。 拓跋毅特意派了会中原话的人看着宁君婕,那人见里面没有动静儿,便开口喊了一声,宁君婕一听这人会说中原话,就更好办了,开口道:“我的贴身侍女出去了,你送进来。” 外面那人一听,毫无防备的就掀开帘子了,站在帐外看着宁君婕。 宁君婕坐在榻上笑的风情万种,生平第一次利用这张脸的优势,外头那侍卫却无动于衷:“放在这里吗?” “拿进来。”宁君婕一看美人计不管用,便直接命令。拓跋毅的人对她很客气,她也就索性得寸进尺一回。 那人听宁君婕这么要求了,也没有拒绝她的意思,便拿着东西进去了,一步一步走近了宁君婕,却猛然从背后被人重击一下,失去了意识。 宁君婕松了一口气,蝶衣拿着椅子从暗处颤巍巍得走出来,看着地上的人:“娘娘,该不会死了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 威胁 “哪有那么容易死的。”宁君婕走上前去,那人被敲晕了过去,她顺手摸下去,发现他腰间果然有刀。 宁君婕把刀从他腰间抽出来,拿出来看了看,很是锋利,她非常满意。 “娘娘,接下来要做什么?”蝶衣看宁君婕拿着刀,看得心惊胆战,哆哆嗦嗦得问道。 “出去喊。”宁君婕笑了笑,把刀往脖子上试了试,笑道。 蝶衣跑出去。外面一群侍卫齐刷刷看过来,蝶衣大声喊道,“娘娘要自尽了!”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慌了神。拓跋毅的命令下得很明确,要活口。在这个基础上,宁君婕有什么要求就全部满足,现在可好了,若是宁君婕真的自尽了,大家都保不住了。 这群人一面去通知拓跋毅,一面进去阻止宁君婕,进去后。便看见宁君婕拿着一把草原弯刀架在脖子上,一脸坚毅的看着众人。 “让你们可汗来见本宫!” 宁君婕一脸宁死不屈的模样,底下的侍卫全部被唬住了,一个也不敢上前来,只能默默看着宁君婕,心里暗叹这中原女子果然都不好对付。 等到拓跋毅匆匆赶来的时候,宁君婕的脖子上已经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线。拓跋毅眸光一紧,宁君婕若是伤着了,届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季慕宸交代。 “你要做什么,把刀放下。”拓跋毅看着宁君婕,这女人烈性上来了若是真的寻了死,自己这一遭算是白费了。想到这儿,他眉梢也染上了几分焦急。 “你想拿我换北疆四州,你看看皇上愿不愿意拿北疆四州跟你换一个死人吧!”宁君婕瞪着拓跋毅,气势倒是十足的,可惜拓跋毅好像并不怎么领情。 “我想你理解错了。”拓跋毅收回手,抱臂看着宁君婕,眼神里颇有几分玩味,“留你一条命,能换回北疆四州,但是你死了,本汗顶多再换个别的法子,反正前前后后也试了这么多个了,本汗不介意多一个。” “前前后后......”宁君婕突然愣了愣。“江桓的事情果然跟你有关!” “不然呢?”拓跋毅耸耸肩,大大方方的承认,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我还可以告诉你,不只是我,你们中原人自己内斗,我不过是为利而来。” “那个人是谁!”宁君婕似乎忘记了自己想要做什么。 季慕宸一直在追查的,让江清苑误会自己的,还有,让西北数十万百姓生灵涂炭的人!比起自己现在怎么逃跑,宁君婕更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拓跋毅笑了笑,笑容里满是嘲讽。“留着他在你们中原,祸乱朝纲,正顺了本王的心思。” 宁君婕皱了皱眉头,拓跋毅这副模样是不会说的了。 原先江北会晤那次,宁君婕就看出来拓跋毅狼子野心,没想到竟是暗中谋划了这么多,北疆四州究竟是哪里吸引了拓跋毅,让他这么不择手段? “你把我留在这里,若是我死了,皇上查过来,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吗!”宁君婕把话题重新扯回到自己离开的问题上,不料拓跋毅的笑容更甚。 “你已经死了。”拓跋毅如是说。 “你说什么......”宁君婕一脸茫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拓跋毅,“你什么意思!” “中原的丧报已经发出来了,你已经死了,宁妃娘娘已经不存在了。”拓跋毅笑了笑,看着宁君婕一脸震惊的模样很是满意,“懂了吗,你若是活着,我能换回北疆四州。若是死了,也不会有多大损失。” 宁君婕一听这话无法反驳,拓跋毅说的是实话,若是季慕宸真的以为他死了,自然不会查过来,那么她就算是真的死在了北狄,季慕宸也不会知道,对拓跋毅来说只是少了一个筹码而已。 宁君婕一阵恍惚,趁着这一阵,拓跋毅闪身上前去,一把夺下了宁君婕手里的刀。 宁君婕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拓跋毅的人摁住了双手。 “计谋是可以的。宁妃娘娘。”拓跋毅把玩着手里的刀,看着宁君婕,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不过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次也是一样。” 卓煜和陆凌焕从皇恩寺周遭查起,毫无头绪。 大火是在夜里起来的,皇恩寺本就在山上,冬日的夜里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人的。也就不存在有人看到发生了什么。 两人问了一圈,底下的商铺都是天一黑便关了门打烊,只知道是夜里突然起火,烧死了宫里来的贵人,别的一概不知道。 两人是微服出来的,还有不少商铺为了吸引两人,胡编乱造了不少有的没的,两人一圈问下来,反倒乱了思绪。 “不能这么查下去了。”两人问了一上午,午后坐在街边的茶铺里歇息,“一传十十传百,这咱们问到的东西,早就不知道还有几分是真的了。” 陆凌焕叹了口气:“但是不从这些人入手,能怎么办呢?” 卓煜看着茶杯略加思索:“要运两个人走,宁妃娘娘肯定不是自愿的,被迫带走的话肯定是自己没有行动能力的。要带这么一个大活人走,肯定是要工具的。” 卓煜眼前一亮:“咱们从工具入手查起。” “你怎么知道娘娘不是自愿的?”陆凌焕突然好奇,虽然他也知道宁君婕不会做这种事情,但是卓煜这不加思考的肯定语气还是让陆凌焕很好奇。 “别废话,先查查周围的大马车。”卓煜扯开话题。 两人正坐着,背后突然来了一帮人在邻桌坐下,其中一个寒暄道:“成哥,有几天没见了。又去跑大生意了?” “唉,要我说啊,还是会一技之长好哇,你看看,有北狄来的远客都找成哥!”另一个附和道。 “也没啥,这一趟赚得多,那北狄人不懂中原的价钱,小赚了一笔。”那个被叫成哥的人喝了口酒笑道,“运的不是普通的货,那可是金贵东西,听说是北狄可汗要的!” 周遭人一阵羡慕的叹息。 这人自以为牛也吹了,也没有泄露秘密,殊不知背后的卓煜和陆凌焕早已交换了一个眼神。 第二百二十九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卓煜和陆凌焕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没有着急上前去询问那个车夫。 慢慢的等到这几人的茶喝完,卓煜端着杯子,心思千回百转。 这人的意思听起来是和北狄有关系了,如果真的是他们的话,北狄的人带走宁君婕无非是想威胁季慕宸罢了。 卓煜眉头紧锁,想起自己上次生擒拓跋毅的时候。 他突然有了一个奇怪想法,心中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上次没有杀了拓跋毅永绝后患。 “你说若是真的。咱们该怎么办?”陆凌焕在那边犯起了愁,若是京都中的某方势力掳走了宁君婕,那还很好说。两人可以强制性得把人带回来,可是若是牵涉到了北狄,陆凌焕还真的一时没了主意。 且不说前些日子还开战了,就是友好邦交的两国,这么个情况也不好解决,难道要他俩直接去要人? 想想似乎不太可能。 “先查着。”卓煜心不在焉的回了这么一句。 陆凌焕看他似有心事的样子。便没有再问话,喝着杯子里的茶,时不时往背后瞟两眼。 等到几人终于酒足饭饱的离开,陆凌焕起身准备跟上去,却被卓煜一把摁住了手。 “怎么了?”陆凌焕一脸茫然,不是说要调查么?就这么让他走了? “不用跟上去了。”卓煜淡定的喝了口茶,砸了咂嘴感慨这茶叶居然还不错,“京都中车夫聚集的主要有三个地方,离这里近的只有一个九里巷。” “万一是别的地方来的人,恰巧来办事呢?”陆凌焕天马行空的猜着,但是也不无道理。 卓煜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这人一身的好功夫,真的栽在这一根筋上了,“你没听见刚刚那群人来说的是‘老样子’?要是你,你会天天跑到很远的地方去老样子?” 陆凌焕愣了愣,他还以为卓煜方才是发呆,没想到他听得这么仔细。 等那些车夫走了有一会儿了,二人才起身去把钱结了。不慌不忙得往九里巷去。 九里巷里不少车夫在这里等生意,里面的人络绎不绝。 卓煜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车夫,走上前去什么也没说,直接先掏出一枚金锭子。 那车夫顿时变了脸色,赶紧要迎过来,“这位贵人您要去哪儿啊?” “哪儿也不去,问你个问题。”卓煜甩了甩金子,一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人。 那人一听说是要问事情,有些慌了。自己前些日子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是清楚的,这两人一看气度不凡,说不定是宫里的人找过来了,这时候要是反抗,说不定还会被挂上个通敌的罪名。 这人这么一想,连钱也不敢要,笑的一脸真诚,“贵人要问什么就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卓煜满意的点了点头,向周遭看了看。 周围的车夫全部在往这边看,人多眼杂的,他示意这个车夫跟自己走。 那车夫顺从的跟着卓煜上了酒楼的二楼雅间。 “前些日子,你是不是跟北狄人做了生意。”卓煜等那车夫坐下,没铺垫什么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因为小的会说北狄话,所以常常会有北狄的人来找小的做生意。”那人看卓煜变了表情,赶紧解释道,“但是这次小的真的不知道是这么个事儿,还以为就是往常的货物而已,谁知道是两个大活人啊!” “说具体点。”卓煜一听说两个大活人,知道就是十之八九了,身体往前倾了倾。 那人原本就害怕,现在看到卓煜凑过来。更是吓得直接往后退了退,咽了咽口水才继续说下去,“那一日。有人找到小的,问我有一笔大生意接不接,定金就给了一锭黄金。哪儿有人跟钱过不去的,小的就接了。” “没想到那天晚上,我在山上等着,那几人却带了两个人下来,叫小的马不停蹄得往北狄的方向走,走到边境线,这几个人就自己走了,小的后来两天才知道,那是宫里的宁妃娘娘啊!” 那人看见卓煜的眉头皱的仿佛川字一般,心里更加惶恐,赶紧补充说道:“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那天晚上。几人下来后,说要是我不走,就要了我的命,小的也没有别的办法啊!” 卓煜皱着眉头想,看来能确定是北狄人的手笔了,这人是最后接触宁君婕的。应该还知道些什么别的。 “那晚他们就只带走了人?”卓煜想到了皇恩寺里那两具尸体。 “还从乱葬岗随便拉了两个尸进去。”那车夫回忆道,这还是自己出的主意,不过现在肯定不能说了,说不定还要把自己搭进去,目前肯定是把自己摘的越干净越好。 “你见过宁妃娘娘?”卓煜看着这个车夫,不知道宁君婕有没有告诉他什么东西。 “见过了,娘娘中间醒过来一次,不过一心求死,那些人就又下了药让她睡了过去,一直到小的离开都没有醒过来。” 车夫的这句话让卓煜心中一紧,宁君婕现在生死未卜,还是早些告诉季慕宸的好。 “你跟我走一趟。”卓煜站起身看着这个车夫。 宁君婕自从上一回自杀失败后,身边的警卫突然放松了不少,大概是拓跋毅想着她已经知道中原发了丧报,认为她已经死了回去的这条心了。 宁君婕身上穿着的衣服被换下来,穿上了北狄的衣服,唯有那枚玉珏一直贴身放着,北方的冬天太冷了,她坐在大帐中,抱着臂愣神儿,这北狄人冬天究竟是怎么过的? 蝶衣从外面掀开帘子进来,“娘娘,外头下雪了。”她抖了抖身上的雪,凑到炉子旁边儿,“这边真的太冷了。” 宁君婕没有接话,一心想着要怎么离开这个地方,看着面前炉子里跳跃的火光,脸上也被映得橘红一片。 “对了娘娘,外面的侍卫突然急匆匆的走了好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啊?”蝶衣想起来刚才看见一群人急匆匆的往大帐走,看起来像是有急事的样子。 宁君婕眼前一亮,人少了,是不是自己的机会来了? 第二百三十章 雪神之怒 蝶衣一看自家娘娘这个表情,就知道她在盘算什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娘娘,虽然人少了许多,但还是有不少的……” “先去看看。”宁君婕倒是一点儿没被打击到积极性,起身走到帐篷边儿上往外看了看,外头就能看见两个人影,其一个是上回被她敲晕的那个。 宁君婕皱起眉头。十个人突然就剩两个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儿,看着这个天气反正也是走不了的。还不如看看北狄出了什么事儿。 于是乎她探出一个脑袋,外面两个人立马警觉得转过身子来看着她。 宁君婕内心唏嘘,北狄人的耳力真好,就算只有这两个人在,自己也是跑不了的。 “嘿,你。对就是你,过来。”宁君婕知道那个被自己敲晕的人懂得中原话,于是冲着他招手。 那人上回就是信了宁君婕的话头,才被砸了,刀也被抢了,还被拓跋毅责罚,现在看到这个女人,退避三舍还来不及,一看到她冲自己招手就害怕,往后退着连连摇头。 宁君婕一看那人是这么个反应,也想到了原因了,于是走出帐外上前两步,看着他,“我就想问问为什么人突然少了?” 宁君婕生的一副好皮相,这些人从来没有见过中原女人,尤其是这种长得特别好的,她再这么一笑,更是人畜无害。再加上看上去的确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了,那人稍稍放松了警惕,虽然没有过去,但还是回答了宁君婕的问题。 “每年冬天都会这样,大家都说是雪神发怒了,要惩罚我们。”那侍卫一脸认真的看着宁君婕说道。 宁君婕看他这个表情,北狄人是真的非常相信雪神发怒这个说法了。她哭笑不得,每年冬天都会来一遍,这明显是什么时疫了。 “你带我去见拓跋毅。” 宁君婕突然提出来这么个要求。连帐内的蝶衣都吃了一惊,走出来看着她。 “娘娘?”她看着宁君婕,一脸茫然,难道自家娘娘要帮北狄的人解决问题? “我会些医术,说不定中原的办法可以帮到你们。”宁君婕一脸真挚。 那侍卫半信半疑的看着她,这个古灵精怪的中原女人,该不会又要耍什么新的花招吧。 宁君婕一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是不相信自己了,循循善诱道:“你看看这个天气。我就算要跑,也不会挑个大雪天跑啊,走在路上就冷死了,你们这么多年没有解决问题,说不定用我们的办法就可以了呢?” 那人心里想了想,看了看这天气。确实,就算是熟练的驯马人也不敢这个时候出去,再看看宁君婕这个小身板儿,相信她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便让她跟着自己走。 外头风雪交加,气温低的冰冷刺骨,宁君婕没走两步,脸上便失去了知觉,感觉发梢间都挂上了冰碴子。 那人似乎是感觉到身后的人的速度放慢了。回头看见宁君婕正冷的直哆嗦,想了想,拿下自己的毡帽。没等宁君婕反应过来就直接扣在了她的脑袋上。 一切动作很自然,似乎这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宁君婕小声的说了句谢谢,声音被大雪淹没在了风里。 从她被关着的大帐走到拓跋毅那里没有多远。但是远远就能够看见里面人影晃动,似乎有不少人。 宁君婕慢慢拉开帘幕,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感觉到无数双眼睛看向了自己。 众人自动让出了一跳走道来,拓跋毅正在那头看着她,皱着的眉头,在看见宁君婕头上那顶尺寸十分不合适的毡帽后松了松,大概是觉得滑稽。 “你来做什么?” 拓跋毅没有问你怎么来的,而是你来做什么,因为她头上那顶毡帽已经回答了她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 “我听说有人生病……”宁君婕突然有些怂,大帐中的大多数人是听不懂中原话的,此时正上下打量着她。虽然眼睛里没有什么恶意,但是她还是感觉十分不自在。 “怎么?你要趁火打劫?”拓跋毅的眉头重新皱起来,似乎宁君婕只要敢说一个是字,他就要冲过来动手了。 “当然不是!”宁君婕一听他居然是这种想法,有些怒了,“我是想帮你。看看能不能医好!好心当成驴肝肺。” 拓跋毅挑了挑眉,那眼神就像是在质问宁君婕居然会这么好心? “你和皇上之间的恩怨,还有你把我关在这里的恩怨,都是皇室之间的事情,跟这些普通的百姓无关,这个道理我都懂,可汗不会不懂吧。”宁君婕看着拓跋毅,拓跋毅会这么想她,生气倒是不至于,但心里终究是不舒服的,说话语气也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拓跋毅挑了挑眉,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让前面的人让开,示意宁君婕去看。 宁君婕走过去往左边看,发现榻上正躺着一个人,面色不正常的绯红。 这个人就这么躺在众人中间,也没有做隔离,宁君婕想着,这个病应该不是传播性的,便直接走过去搭上了那人的腕脉,发现这个脉象她还真的没见过,很是奇怪的脉象。 宁君婕皱了皱眉头,感觉到背后的拓跋毅在一直看着自己,海口都夸下了,总不能站起来说自己解决不了吧! 她想了想,微微直起身子去看那人的眼皮,微微掀开眼皮后,发现瞳孔是灰色的,指尖也微微泛着灰色,不像是寒疾,更像是某种中毒的症状。 宁君婕在脑子里仔细回忆了一下,突然想起这种症状是什么导致了,站起来正准备开口,却被拓跋毅打断。 “你跟我过来。”拓跋毅原本以为她这种深宫里的娘娘娇生惯养,会些医术也不过是皮毛,没想到她还真的看出来问题。 宁君婕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看他这个表情,猜测应该还有什么别的隐情,既然拓跋毅不愿意说,这里是北狄,她自然也是要遵从拓跋毅的意思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决明草 宁君婕一路跟着拓跋毅来到外面,刚暖和起来的脸被寒风一吹,感觉刺骨一样的疼。 拓跋毅大概也是看着她弱不禁风的模样,把她带到了另外一处帐篷里,里面燃着火炉,比外面暖和不少。 “你说吧。”他看着宁君婕开口道。 “草原周边上有雪山,北狄东北边儿的雪山上是不是长着寒山莲?”宁君婕一脸期待的看向拓跋毅,在得到他点头的答复后,一脸自信的开口道,“寒山莲是有毒的,毒性会散播在空气中,所以每年冬天寒山莲开放的时候。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说完,突然正了脸色看着拓跋毅,“这原本是一件很好解决的事情,你们却说什么雪神发怒。降灾给百姓?” 宁君婕原本以为问题解决了,拓跋毅会很高兴,没想到他一脸调侃的笑意看着自己,“还有呢?如何解决?” 这草菅人命的态度让宁君婕很是恼火,但她还是十分耐心的解释道:“用决明草,决明草可以解寒山莲的毒。” 宁君婕说完,还是气不过拓跋毅脸上那无所谓的态度,又补充了一句。“你若是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如何解决,就不要再欺瞒着百姓,这种毒虽然致死率并不高,但是很痛苦的,每年都要经历一遍,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拓跋毅听到她说残忍两个字时,终于忍不住了,上前来高高扬起巴掌,最终却还是没有落下,只是看了看她,“既然你这么厉害,你知道决明草是什么东西吗?” 宁君婕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暴怒起来,拓跋毅的巴掌扬起来时,她闭了闭眼,还没等到巴掌落下,就听见拓跋毅这么一问,她奇怪的睁开眼睛,发现拓跋毅正两眼通红的看着自己。 宁君婕所见的拓跋毅,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一切都不放在眼里,国家大事也当儿戏,这样的眼神,她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脸上看见。 接着。拓跋毅没有等她回答,便自顾自说道:“那是中草药,长在中原的北方,尤其以北疆四州为盛。” 拓跋毅说的很轻,每个字都很轻,宁君婕却感觉心中被重重一击,像是被人闷头砸了一锤子,说不出话来。 她还在质问,为什么拓跋毅不去告诉百姓真相。 她还在谴责,为什么拓跋毅要不择手段的拿下北疆四州。 因为只有北疆四州有让百姓不再痛苦的良药。 宁君婕说不出来话,甚至没有办法再去看面前的男人一眼。 “现在你知道了吗?”拓跋毅突然讽刺的笑了笑,上前来凑近看着宁君婕的脸。“为什么不去告诉他们,你们的皇帝陛下将决明草列为往来禁药,北狄又根本长不出这个东西,难道要所有的北狄人入侵中原吗!” 宁君婕无法反驳,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所谓的正义并非正义,邪恶也并不是彻底的邪恶,所有的东西背后都有缘由,这个发现让她很无力。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宁君婕突然抬起头,想起来从前听人说的,所有的解药都不是绝对的,别的东西或许也可以解开寒山莲的毒,只要能找到和决明草相性的草药。 拓跋毅看着她。愣了愣,旋即又恢复了一脸讽刺的笑容,“的确会有办法,拿你去换了北疆四州,不就是办法吗?” “我不会的。”宁君婕神色无比认真,一字一句的道,“我会在你这么做之前,自己了解性命。我若是真的想死,你是拦不住的,草原上毒草那么多,随便找一个就能让人一命呜呼。” “你……”拓跋毅刚刚已见识到了宁君婕的医术,她这么说,肯定也是能做到的。 拓跋毅眯了眯眼,还没开口,又被宁君婕接下来另一句话给惊得瞪大了眼睛。 “但是我能帮你。” 不知道为什么,宁君婕认真起来就有一种力量,让人没由来的信任,信任她说的每一句话。 “就用草原上的东西,不去侵略。不去抢夺,不用战争,就解决这件事情。” 拓跋毅觉得宁君婕在天方夜谭,简直可笑。而最可笑的是,他居然点头了。 “本汗给你七日,你若是能找到办法便罢了,若是找不到。用你的尸体,本王一样可以激怒季慕宸,让他与本王开战,北疆四州归属何处还未可知!” 拓跋毅这么一说,宁君婕有些慌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说了,七日的时间不短,宁君婕相信自己可以。 …… 卓煜直接把人带到了皇庭中去了,两人没有注意到自己走后,窗户突然动了动,一直蛰伏在外面的一个人影站起身,跳到了另一件雅间中。 “王爷,那尸体果然不是宁妃娘娘。”陆书彦禀告道,若不是他发现这两日卓煜和陆凌焕一直在皇恩寺附近的大街小巷晃悠,也不会察觉到问题。 季东林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一切。但是真的听到后,还是松了一口气,“北狄的人?” “是。”陆书彦想了想,又重新皱起眉头,“可是虽然能确定那不是宁妃娘娘,但是宁妃娘娘究竟是不是还活着,还是不知道。” “跟我去北狄。”季东林没有再想什么,直截了当的开口。 “王爷?”陆书彦一脸震惊。看着季东林一脸茫然。 这就直接去北狄了?可是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证据也没有掌握,到了北狄直接张嘴要人?还是说动手抢呢? “一样的错误,本王难道还要再犯第三遍吗?”季东林已经想好了,这次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再让宁君婕离开,不管她愿不愿意,自己这次要是不去,宁君婕不是被拓跋毅折磨,就是回到皇庭那个牢笼里,继续着勾心斗角的生活。 第一次,他错过了,让宁君婕一人在绝望中离开。 第一次,他错过了,宁君婕差点死在一场大火里。 不能再有第三次了。 季东林想,季慕宸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好宁君婕,他给不了宁君婕最好,但是自己可以。 自己可以放弃一切。 第三百三十二章 特殊的药材 陆书彦拗不过季东林,自家王爷执拗起来比谁都要倔强,这件事情又牵涉到宁君婕,这块季东林心里的朱砂痣,他没有办法保持理智,这一点陆书彦倒是意外的十分理解。 当年宁君婕失踪后,季东林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宁汀兰嫁进王府只是政治联姻,他这么多年来。心里的朱砂痣,白月光,全部都是宁君婕。 不仅是年少的纯洁的爱怜。自小生活在争权夺利中的季东林,是第一次在宁君婕身上看见了什么叫真挚的感情,这对他来说,是弥足珍贵的东西,所以宁君婕在他心中是无法取代的位置。 他如果知道宁君婕幸福,会选择放手。就像季东林原本打算做的那样,可是这一场变故击垮的不是季慕宸,而是这个景献王。 季东林原本以为,宁君婕能在季慕宸那里得到最好的,过着安稳的美好生活。 可事实不是这样,自己视如珍宝的东西,在季东林看来,被季慕宸视如敝帚,他要把宁君婕抢回来。 一样的事情,不会有第三次。 “什么时候动身?”陆书彦从来不在这种事情上阻止季东林,自家王爷这么多年来,是京都人眼中最乖顺的皇族,只有在事关宁君婕的时候,他执拗得像个孩子。 “明日。”季东林没有一点儿犹豫。 陆书彦怔了怔,没想到季东林着急成这个样子,但还是点了点头。 …… 宁君婕帐篷外的侍卫早上交接班的时候,便听见里面没有动静儿,还当是宁君婕还睡着。便也没当回事儿。 直到快要正午了,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儿,众人察觉出异样掀开帐子,里面哪里还有什么人。 众人慌忙火急的去通知拓跋毅时,拓跋毅拍案而起,昨日宁君婕还信誓旦旦的和自己约定七日为期,中原人果然奸诈狡猾,昨天还在约定,今天就跑了? 拓跋毅大步走出营帐。翻身上马往草原的方向奔去,心中想着,自己若是抓住了宁君婕一定不会再信她的任何一句话。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花多大的功夫就找到了宁君婕,甚至于他根本就不是用找的,马跑出去没多久,拓跋毅就看见了宁君婕。 草原上冬日里一片枯黄,还星星点点的带着白雪,宁君婕穿了一身湖蓝的大外袍显眼的很。 拓跋毅挑了挑眉。还在想这人逃跑难道是准备步行? 宁君婕听见背后马蹄的声音回过头,看见拓跋毅骑着马往这边跑过来,甚至心情不错的冲他招了招手。 拓跋毅这下是彻底懵了,让马停下来,走到宁君婕面前,“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宁君婕一看来者不善。就知道拓跋毅肯定是以为自己跑了,被他误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宁君婕并没有多在意的回答了他的问题,“采药啊。” “采药为什么不让人跟着。”拓跋毅看着宁君婕腰间的小篮子,那是北狄人牧马时装干粮时用的,宁君婕倒是用的挺顺手。 “我若是让人跟着,他们就会向你通报,你会让我来吗?”宁君婕一句反问,拓跋毅还想要反驳些什么。却被她直接打断,“你看看你现在,不就直接觉得我肯定是跑了吗?我要是告诉你。你会让我出来。” 拓跋毅哑口无言,的确,他一点儿也不信任宁君婕。也不是针对她,所有中原人都是城府幽深的,自己对中原人都不太信任。 “可汗,我都答应你了,难道还要我天天待在帐篷里等死吗?” 宁君婕说的,拓跋毅哑口无言,原本满腔的怒气也算是全没了,看了看她,然后别过脸去,“找的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呢,这边的毒草倒是挺多的,说不准能以毒攻毒。”宁君婕扫视了一圈。这边有许多她从前没见过的草药,准备带了一些回去好好儿研究研究。 “我其实一直挺想问你一个问题的。”宁君婕看着拓跋毅不说话了,觉得这个时机正好,于是试探着开口。 拓跋毅没有说话,宁君婕只当他是默认了,便慢慢开口问道:“若是决明草的事情解决了。你还会想要北疆四州吗?” 这是宁君婕很关心的一个问题,若是拓跋毅想要北疆四州只是因为决明草,那她要是能解决这个问题,北狄与中原以后是不是就能很好的相处了? 宁君婕是这么想的,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也算立功一件了,也算是帮季慕宸做了些事情,不再总是躲在背后,需要他挡风挡雨还总添麻烦的人了。 拓跋毅眯了眯眼睛,“怎么?若是我还想要,你是不是就干脆不找了?” 宁君婕无奈得瞅了拓跋毅一眼,这个人天天哪里来的那么多阴谋论,宁君婕也懒得再跟他废话下去,再说下去,不知道还有多少阴谋论等着自己呢。 宁君婕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再去管拓跋毅,低头去地上接着找草药。 拓跋毅看宁君婕突然不说话了,也有些不自在,“下回出来,让两个人跟着,不用告诉我。” 宁君婕惊异的看了拓跋毅一眼,后者没有看她,只是转身重新跃上马背,冲着她说了句,“草原上天黑的早,你最好早些回去,不然冻死在外边儿我可不会管你。” “你不怕我跑了?”宁君婕看着拓跋毅一副准备走的架势,突然扬声问道。 “你跑之前就冻死了。”拓跋毅瞥了宁君婕一眼,调转马头离去。 一旁一直不敢说话的蝶衣这才凑上前来,看着宁君婕心情不错的样子,有些疑惑的看着拓跋毅离去的背影,“娘娘……” “这个人怪有意思的。”宁君婕突然开口笑道,“别人都是刚见面的时候冷淡,久了就放开了,这个拓跋毅刚见面的时候,还以为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结果时间久了,反而发现他也有冷淡沉稳的时候。” 蝶衣在一旁不说话,心中默默腹诽,人家都把你抓了,娘娘这儿还心情甚好的评价着人家呢。 第二百三十三章 所谓成长 卓煜把那车夫带回了宫禁内,暂时关押在了地牢中,然后去把发现禀报给了季慕宸。 “北狄?”这个答案确实是出乎了季慕宸的意料之外了,他原本以为是京都中的什么人,怎么猜都没有猜到拓跋毅的身上。 “是,那车夫说娘娘醒来后,一心寻死,后便被下了药,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卓煜把握着分寸。生怕季慕宸一个冲动会做些什么出来。 从宁君婕出事,到发现那不是宁君婕,再到现在北狄的事情北查出来。季慕宸情绪可以说是大起大落了,若是在找到宁君婕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卓煜难以想象季慕宸的情绪会崩溃成什么样子。 “派人去北狄查一查,保护娘娘的安全。”季慕宸握紧了手,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平稳一点。 “现在吗?”卓煜知道季慕宸对这件事情上心。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冲动,不由得出声提醒了一下,“皇上,两国刚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现在派人去会不会出事……” 然而,季慕宸很明显没有听进去,看着卓煜一脸的认真,“你去,朕相信你。” 卓煜无语,这根本不是谁去的问题,然而季慕宸意识不到这一点,卓煜看他的表情,是不会被人轻易左右的,只能答应下来,转身出去。 卓煜还以为季慕宸对这件事情的在意也就是多过问了几下,毕竟自己见到几次他都是一脸淡然,季慕宸总是这样,自小似乎就对什么事情都不太上心。能够这样对待宁君婕已经是例外了。 想到这里,卓煜垂眸退了出去,却在门外撞见了常福拿着食盒走过来。 “皇上这个时候还没用膳吗?”他吃了一惊,便多问了一嘴。 “何止是今天,皇上有几日没怎么好好儿用膳了。”常福小声说道,用的是里面的季慕宸听不见的音量。 卓煜愣了愣,季慕宸平日里性格是很沉稳的,遇事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时至今日。卓煜才想到,季慕宸或许只是不太善于把一切表露在脸上,唯一一个能让他敞开心扉的人,就只有宁君婕了。 卓煜回眸,季慕宸端坐在大殿中央批着折子,坐姿端正,看不出来有任何异样,但是整个人却清减不少。 卓煜在那一瞬间突然有一个感觉,宁君婕打开了皇上的心扉。可是若是这个时候宁君婕离开了,季慕宸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什么人敞开心扉了。 “公公多挂心着皇上的身体。”卓煜只留下这么一句便离开了,心中想着,他一定要把宁君婕带回来。 宁君婕第二天还是趁着天还没亮便出了大帐,这次两个侍卫自己跟了过来,跟宁君婕保持着一段不会跟丢的距离。 蝶衣打着哈欠跟在宁君婕身后。一脸睡意朦胧。 “娘娘,咱们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出来?”她前几日心惊胆战一直没有睡好,现在跟在宁君婕身后,恨不得躺下就能着。 “下了雪以后,有些草药白天里是不会出来的,只有晚上才有。”宁君婕早起给惯了,再加上来的路上被下了,迷药睡了好几天,现在倒是精神得很。 “那为什么不晚上来?”蝶衣一脸茫然。 “晚上来草原。我们怕是要被狼给吃了。”宁君婕无奈得看了蝶衣一眼,继续低下头去找药草。 突然,一个锯齿状的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个草和别的不一样,周遭都没有别的植物生存,一株一株独立的长着。 宁君婕感觉到这个应该是有毒的。拿帕子包了一株便对蝶衣说回去。 这刚出来没多久,蝶衣听宁君婕说要回,去一脸震惊得看着她。 宁君婕耸肩,自己挎着小竹篮先走了。 回了大帐中后,宁君婕架起了一个小炉子,把早上采来的东西洗干净了丢进去熬,又加了一些雪莲,静静的在炉子旁边等着。 蝶衣在一边儿摇着扇子给炉子扇风,看着宁君婕被火光照耀成温暖橙红色的侧脸,突然脑子一热开口问道:“娘娘,奴婢有个问题。” 话一出口,蝶衣就想收回去了。但是宁君婕已经一脸认真的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就是……”蝶衣有些迟疑,但是被她这样看着,也没办法回头的了,于是索性开口问道,“奴婢是觉得。娘娘一心给北狄人治病,好像没有要回去的样子了……” 蝶衣心虚的低头摇着扇子,不敢看宁君婕。 宁君婕还以为她要问什么,听到这个笑了笑,耸耸肩,“做这些就是为了要回去啊。” 蝶衣抬起头,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娘娘。 宁君婕眼睛看着炉火出神,慢慢笑了两声,“我才知道拓跋毅对北疆四州野心那么大,是因为寒山莲的毒性,连平日里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拓跋毅,都为了一个北狄忙活着这么多事情,那皇上呢?” 她这么一说,蝶衣也愣了愣,好像从来没有人考虑过季慕宸会怎么样。 在所有人默认的认知里,皇上是不会生气的,是不会有什么幼稚的情绪的,就像季慕宸生来就是皇帝一样,所有人都忘了皇帝也是从皇子成长过来的,所谓成长,对皇上来说就是学会冷血。 等到宁君婕慢慢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突然无比心疼季慕宸。 “若是真的能解决寒山莲的问题,说不准拓跋毅就对北疆四州不感兴趣了。”宁君婕看着炉子的火,撇了撇嘴,虽然知道这点小事对皇上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如果自己可以帮季慕宸分忧的话,还是会很高兴。 她以前总是想着季慕宸是万能的,出了事他总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解决,现在才知道,他身上背负了太多。 “娘娘,奴婢突然想到您从前告诉我的一句话。”蝶衣突然笑了,看着宁君婕的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 “什么?”宁君婕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您说过,要成为宫里最高的权利所在。”蝶衣一脸赞叹,“奴婢觉得,娘娘现在就已经做到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新的解药 宁君婕一愣,似乎所有的嘉奖,所有的封号,都比不上这么一句真心实意的肯定。 从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只有复仇,她想要爬上高位,然后给宁汀兰应有的惩罚;可是现在,当她慢慢放下了心中的仇恨去为了季慕宸着想时,有人认真的告诉她。她已经做到了。 宁君婕低头,炉子上慢慢冒着热气,水已经煮开了。她一脸期待的把里面的汤药倒出来,然后把一旁小罐子里的寒山莲拿了出来,这是拓跋毅让人去采来的,她把泡着寒山莲的药水拿出来,倒在白瓷碗里。 蝶衣小心翼翼的看着宁君婕,时不时搭把手。看见她把两种药混在了一起,然后支着脑袋等了起来。 “若是这个能成功,那就是新的解药了。”宁君婕一脸希冀,用这种有毒的法子其实是有风险的,所以宁君婕没有先在人身上实验,而是选择了把两种药混到一起。 蝶衣也跟着她一起等着。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起来,蝶衣的困意又上来了,支着脑袋睡了过去。 宁君婕还在一边等着,药水终于相容的一瞬间,她惊喜的叫了一声。 蝶衣被吵醒过来,就看见自家娘娘一脸宝贝的捧着小白碗,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宝贝。 拓跋毅就在这个时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见宁君婕捧着一个碗笑的灿烂无比,他居然也跟着心情不错起来。 “你又在做什么?”拓跋毅进来前就听见底下的人说,宁君婕早晨又出去采药了,他云淡风轻的点点头,但实际上内心还是很复杂的,这个时候的草原。早上呵气成冰,起早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还要冒着早上的寒气去采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拓跋毅还在想着看看宁君婕能坚持多久,紧挨就看见宁君婕欢天喜地捧着碗,看见他,更是直接捧着碗冲过来。 “你看,相容了!毒药变清澈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让拓跋毅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宁君婕在说寒山莲的解药。 拓跋毅不懂中原的医术,只是看到她这么高兴就知道肯定是成功了的,便开口问,“你找到解药了?” 宁君婕此时稍稍冷静下来,扭捏着捏着衣角,“也不是……很有把握。” “那要怎样?”季慕宸注视着宁君婕,看她这个反应,大概知道需要什么了。 “当然是要试一试看……”宁君婕不敢看拓跋毅,要是他知道有可能死人的话。应该是不会让自己动手的吧。 “你说。”拓跋毅似乎是要考虑一下可行性,看着宁君婕,态度分外宽容。 “既然是解毒,当然要试药,这需要在人身上试的。”宁君婕犹豫着把话说完,不敢看拓跋毅的眼睛。要是拓跋毅拒绝了,她就没有办法了。 “你试。”拓跋毅还没有听懂,在他的认知里,试药就是喝点儿药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宁君婕就知道拓跋毅是没懂自己的意思,壮着胆子试图解释,“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法子叫做以毒攻毒?” 很明显拓跋毅没有。 “那个东西是有毒的。”宁君婕扬了扬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有把握的样子,“怎么说呢……就是万一错了。就是会死人的。” 拓跋毅果然就变了脸色了,没有刚刚那个宽容的态度了,看向宁君婕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狐疑。“你没有把握?” “以毒攻毒的法子,谁敢保证一定有把握啊!”宁君婕委屈,用毒原本就是有风险的。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的东西绝对不会失误,那她才是真的服气。 拓跋毅转头就想走,宁君婕赶紧冲到他对面把人拦住,“但是这个药草真的是管用的!你相信我!” “相信你,相信你拿我北狄族人的命试药?”拓跋毅的语气听上去是生气了。 “可是总要有人做这个人,不然你更多的族人就会死于非命!”宁君婕看拓跋毅要走,直接伸出胳膊拦住,“你知道为什么我和蝶衣不会感染吗,因为这是常年累积下来的毒,时间越久越深,你若是现在不找到办法。明年,后年,五年十年后,还会有更多的人!” 这话说的虽然重,但是一点儿不假,拓跋毅不得不停下来。正视宁君婕,“没有别的办法?” 宁君婕摇摇头。 拓跋毅眯了眯眼睛,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下一句话把宁君婕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我来试。” 季慕宸还年轻,毒性不深,完全没有影响到什么,可是若是这个毒喝下去,拓跋毅出了事儿,那宁君婕就不是试药出问题了,那就是谋杀北狄可汗的罪名了。 这个罪名,宁君婕可背不起。 但是拓跋毅态度很坚决,“方才的话,需要本汗再告诉你一遍?” “但是你不一样啊,你是……”宁君婕想辩解些什么,说实话,宁君婕自认为不是草菅人命的人,可是死一个百姓和死一个可汗,带来的后果终究是不一样的吧,她也不是说一定会死,但是万一呢? 如果万一……北狄接下来要怎么办? “在这里,没有什么不一样,宁妃娘娘。”拓跋毅冷冷的打断了宁君婕的辩驳,转身离开,“药煎好了就拿过来吧。” 宁君婕放的毒草剂量少之又少,少到蝶衣都犯愁的看着她,“娘娘,这是药吗?”不就是一锅水么…… 宁君婕老不情愿的又放了一些,故意拖延着时间,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什么。 最后,宁君婕还是一步三顿的走到了拓跋毅的大帐外面。 掀开帘子,拓跋毅一个人在里面,屏退了众人。 宁君婕一看,嘴欠的问了句,“你不怕我下毒?” “外头有多少人,你不是不知道,还下毒?”拓跋毅懒得理她。 宁君婕也知道,自己下完毒出去就是死无全尸,也就讨个嘴快活而已。 她看着拓跋毅慢慢把药喝了,看着大帐中的滴漏估摸着时间,半个时辰过去了,宁君婕正想给他把脉看一看效果,拓跋毅却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寒山莲之毒 宁君婕立马慌了神,第一反应是出去找人进来,却被拓跋毅一把摁住了。 宁君婕不知道拓跋毅是什么用意,但是他的力气大得很,宁君婕只能看着他干着急。 没想到拓跋毅这一口血吐出来后,反倒是精神了不少。 宁君婕回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难道解毒前要吐出血来?这么想着,她伸手上去把住拓跋毅的腕脉。 拓跋毅手微微一颤,调笑道:“你们中原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么?” 宁君婕瞪了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拓跋毅不知道还计较些什么。 握上了拓跋毅的腕脉后,宁君婕锁起了眉头。又把他的手抓起来看,里面果然已经没有淤血了。 宁君婕挑了挑眉头,这个东西果然是有用的吗?没想到误打误撞的,还真的找到了解药。 “我就说过有用的!”她得意的看着拓跋毅,一脸的骄傲。 拓跋毅瞅了宁君婕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高兴。下一秒宁君婕就凑了过去。 “寒山莲的毒解了,你是不是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宁君婕的神色从方才的玩笑变得认真起来。 拓跋毅扬了扬眉头,“什么问题。” “如果这个毒解了,你还会不会想要北疆四州。” “你以为国家大事是儿戏吗?”拓跋毅讽刺的笑了两声,“没有哪个君主不想扩充自己的领土,你去问一问你们中原皇帝,若是给他机会吞并北狄,你问问他愿不愿意。” “你……”宁君婕没想到,这毒也解了,拓跋毅居然完全不领情。 “但是,本汗也说了,是可以。”拓跋毅转过脸来,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觉得很是有意思,笑了笑,“就现在北狄的状况,本汗暂时是不会打这个主意的。” 宁君婕眼睛转了转,暂时就暂时吧。 “喏。就是这个东西。”宁君婕从小篮子里把早上摘的草药,剩下来的一些交给了拓跋毅,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我帮你解决了寒山莲的问题,你不回我点儿什么?” 比如说送我回中原什么的。 拓跋毅淡淡看了她一眼,“宁妃娘娘,您现在是俘虏,俘虏是没有资格提什么条件的。” 宁君婕虽然早就料到他厚脸皮,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厚。干瞪了拓跋毅两眼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蝶衣还在外面等着,见宁君婕出来了,赶紧迎了上去,“娘娘,怎么样了?” “药是有用的。”宁君婕安慰自己,好歹救了北狄百姓,至于回去的问题,再想办法就好了。 她抬头看着这个天气,想想也不是个适合逃跑的天气。 “我还在想。咱们找到他们养马的地方,等天气转晴了再走,这几天就出去转了转,把路线摸清楚。”宁君婕非常认真的考虑着自己跑的可能性,要是能够知道最短的路线,带足够的粮食和水。应该是可以自己走出去的。 她一路沉思,想着自己可以明天出去走一走,反正拓跋毅现在对她的防备没有那么重了,走远一点应该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宁君婕还在构想着自己的出逃计划,掀开帘子就被人捂住了嘴。 她下意识的想挣扎,那人却她耳边轻轻说了句话,“别动。” 那一瞬间,宁君婕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愣在原地,仿佛一道晴空霹雳在脑海里响起。把她炸的七荤八素。 那个声音,分明是季东林的声音。 …… 卓煜等在草原稍远一些的地方数着时间。 半个时辰过去了,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半刻没敢停歇的翻身下马,跪在卓煜面前,“回将军。的确是在里面。” “看清楚了,是宁妃娘娘?”卓煜拿马鞭一下一下敲着手掌心,虽然季慕宸说的是先不要声张,但是跟拓跋毅交过手后,卓煜觉得好话是说不通的,只能用强,便背着季慕宸带了一些人马过来。 “是,宁妃娘娘从拓跋毅的大帐里走出来,看上去不像是被关押的样子。”那人回忆道,他远远地看见宁君婕带着自己的侍女走出来,虽然看上去心情不怎么样,但是的确是身上也没有锁链。背后也没有人押着。 这就奇了怪了,卓煜这下有些搞不懂是什么意思了,拓跋毅把宁君婕带回来却不关着,莫非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不过现在卓煜也不用管那么多了,不管拓跋毅有什么想法,卓煜都让他只是个想法。 “等到天暗下来。”卓煜还是有分寸的。自己带了多少人,拓跋毅的地盘上有多少人,自己心里还是有衡量的。 他却没有注意到,那个派出去探路的士兵身后,有一个人远远跟着,众人说了什么被那人听得一清二楚,等到卓煜带着人原地休整的时候,那人又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大帐中,拓跋毅听底下的人说完,勾唇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卓煜还以为北狄是他们北疆?这么让他来去自如?既然他这么有自信,本汗也不介意陪他演一出戏。” 拓跋毅低声跟身边的人耳语了两句,那人应声下去了。 他看了看宁君婕留下的那壶药,这个宁君婕还真是季慕宸心尖儿上的人,他为了北疆四州都没有主动出兵,居然为了一个女人,直接派兵不声不响的进了北狄。 不过这个宁君婕的确有些意思。 拓跋毅伸手把药拿起来,慢慢眯眼笑了笑。 宁君婕还僵在原地。 季东林确定自己松手后她不会叫了,才慢慢松开了手。 宁君婕迟疑的转过身,季东林和陆书彦穿着北狄侍卫的衣服,站在大帐里看着自己。 “景献王?”宁君婕看见季东林时,震惊不亚于在马车上醒来的时候,更确切的说,比那个时候还要震惊。 季东林听到她这生疏的称呼,心中一痛,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这次要带走宁君婕,他也就不在乎这些了,先往后退两步,上上下下把宁君婕打量了个遍。 宁君婕还沉浸在看见季东林出现在北狄的震惊中。 第二百三十六章 意外的反应 季东林看着她,外表看上去是没有受伤的,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 “你有没有受伤。”季东林急切的看着宁君婕,在经历了这一场变故后,他看着宁君婕的脸,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季东林只觉得,自己愿意拿出一切来守护面前这个人,让她不再受伤害。 宁君婕茫然的摇摇头,季东林突然出现在这里就算了。自己还什么都没说,他反倒是有数不完的话似的。 “没有就好。”季东林直接伸手拉住宁君婕的手,“跟我走。” 说着就要往外走。 宁君婕下意识的摆开了季东林的手。 陆书彦一看这情形不太对。便退了出去,王爷自己选择的事情,还是让他自己解决了。 宁君婕可能意识到自己直接甩开了季东林不太好,垂眸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 “来找你。”季东林直截了当。这里不是中原,季东林就当她不是皇妃,自己不是王爷,仿佛还是从前最单纯时候的感情。 “你知道我在这里?”宁君婕还想着怎么给季慕宸传递消息,季东林居然就已经自找过来了,难道大家都知道了? “自然。”季东林点点头,可是没有说是从季慕宸那里知道的,皇庭的丧报已经发了,他这个时候带走宁君婕的话没有人知道,季慕宸自己发的丧报,自然也不会声张。 他把一切都算的很好,可是唯独没有想到宁君婕会这么抗拒。 “皇上知道吗?”宁君婕看着他往后退了退,眼睛里满是防备,季东林身上有些不一样的东西,让她害怕。 “他把你贬出宫,你被人掳走,他也没有派人来找,而是发了丧报。你还要回去?”季东林一听到她提季慕宸的名字气结,季慕宸给她带来的只有伤害,可是她心里却还是只有这个皇上,季东林从未有过如此挫败的感觉。 “他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宁君婕往后退着,不敢去看季东林的眼睛,她不知道季慕宸究竟是怎么想的,只能凭着直觉说这一切是有道理的。 季东林慢慢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她了,只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当真不愿意跟我走?” 宁君婕低着头,不敢看季东林的眼睛,只能默默点了点头,接着便感觉到季东林站到了自己面前,她还没来得及抬头,便被人从后颈猛地劈了一掌失去了意识。 “我是为你好,你不能再执迷不悟了。”季东林看着怀中的女子,闭了闭眼,他不知道宁君婕醒来会不会怪自己。但是他必须这么做。 蝶衣听到动静儿从外面冲进来,就看见宁君婕闭着眼睛倒在季东林的怀里,她刚想扑上去,就被身后的陆书彦一把把嘴捂住。 “你想要你主子活命就闭嘴。”说完松开手。 蝶衣看了看宁君婕,又看了看季东林,景献王是来救娘娘的没错。可是凭蝶衣也能想到,这件事情应该不是由景献王来做吧,两人的身份太过于尴尬,很容易被外面有心的人拿来说三道四,说到底,娘娘也是因为这个才被贬出宫的。 季东林示意陆书彦不要声张,现在外面人有不少,还是要先等着天色暗下来再看看怎么走。 卓煜也在等着天色暗下来,草原上最后一抹夕阳消失的时候。他带着人慢慢靠近了大帐的位置。 卓煜打量了一番,身边今天来探路的人给他指哪个是拓跋毅的大帐,里面已经没有亮光了。 他想了想。拓跋毅大概会把宁君婕关在离自己近一些的地方,目光瞅准了离可汗大帐最近的一个帐篷,自己先行过去了。 卓煜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进去后里面一片漆黑,他皱了皱眉,还没适应大帐里黑暗的环境,外面就突然亮了起来。 他暗道一声不好就想往外走,可是掀开帘子,就听见黑暗中有人轻轻笑了两声。 卓煜也认命的笑了两声退了回去。 拓跋毅身后的人举着火把,走进来把大帐照亮,卓煜清楚的看到拓跋毅脸上讽刺的笑意。 上回他生擒了拓跋毅,这一次拓跋毅至少是要在嘴上讨回来的。 于是乎,拓跋毅背着手上前两步,在卓煜身边饶了两圈,“卓将军。风水轮流转,你说是不是?” 卓煜冷哼了两声不说话。 拓跋毅看他还不死心便凑过去补了两句,“你的那些部下还在等着你呢吧,你说,要是你被我给活捉了,丢脸么?” 卓煜微微吃了一惊。疑惑拓跋毅怎么会知道这些,但是他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淡淡的看了拓跋毅一眼,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本汗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拓跋毅叹了口气,突然正色起来看着他,“那个女人你带回去,但这不是因为你,而是她帮了本汗一个忙。” 卓煜狐疑的看着他,心想着,这人能这么好心?还有,宁君婕在北狄的地界儿上,能帮北狄可汗什么忙。 拓跋毅看他这个表情,应该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的,拓跋毅也懒得跟卓煜废话那么多了,直接让开身子示意他跟自己过来。 卓煜想了想,拓跋毅也使不出什么手段了,也就跟着他走了。 快到营帐的时候,拓跋毅突然开口说了句,“还有,回去告诉你们皇帝陛下,本汗暂时不会打北疆四州的主意了。” 卓煜看他专门到了这里才开口,应该是想要说给里面的宁君婕听的。 卓煜现在彻底是一脸茫然,拓跋毅不就是为了北疆四州才绑走了宁君婕吗?现在北疆四州也不要了,宁君婕也放了,他费这么大周章的意义在哪里? 宁君婕究竟是在北狄做了什么? 卓煜此时也想不了这么多了,先把宁君婕带回去,谁知道拓跋毅这一秒答应过了,下一秒会不会反悔。 拓跋毅掀开前面帐篷的帘子示意卓煜进去。 卓煜走进去后,拓跋毅听见他冷笑了两声,正奇怪着,就听见卓煜开口道:“可汗这是在耍我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北狄相遇 拓跋毅一听卓煜这么说,奇怪的掀开帘子走进去,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人。 “可汗,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您若是不愿意,直说就好了。”卓煜瞪着拓跋毅,他就知道拓跋毅没有那么好心。 “她就是在这里的!”拓跋毅让人进来用火把照亮,里面什么都还在。宁君婕的东西也没有拿走,只是人不在里面了。 “来人!”拓跋毅气得眼前发黑,这么多人看着宁君婕。还能让人在眼前消失了?更何况就算是要跑,也至少要带上路上用的东西吧,这两人什么也没拿,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外面两个巡逻的侍卫跑进来,拓跋毅气急败坏的指着空空荡荡的房间问着。 卓煜原本在一旁冷眼看着,可是看拓跋毅现在这个表情也不像是装的。不由得正色起来,难道还有人专程跑到北狄来把宁君婕带走了? “不是可汗派人来带走的吗?”那两个侍卫一脸茫然,傍晚的时候,两个侍卫过来把这两个中原人带走了,其中一个意识不太清醒的样子,那两个侍卫说是可汗的意思,就把人带走了。 “本汗何时派人来把人带走过!”拓跋毅更生气了,原本卓煜就在怀疑自己在耍他,这下子更加说不清楚了。 “那两人说的是中原话,属下想着,只有可汗身边的人会说中原话,也就没有怀疑。”那两个侍卫不明所以,不是可汗的人,难道是中原过来的? “中原话?”拓跋毅听到这一句,扭头看了看卓煜,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卓煜也是一点儿不示弱得瞅了回去,“怎么,我难道这么无聊。自导自演把人带走了再回来被你抓住?” 拓跋毅收回目光,看着身边的属下们,“去查!” 宁君婕睁开眼睛,自己又在马车上,身边又是蝶衣看着自己。 她闭上眼睛企图熄一熄火气,却发现完全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两次都是莫名其妙的晕过去,然后莫名其妙的醒过来。 第一次也就算了,第二次季东林居然在自己面前打晕了自己。宁君婕气的眼前发黑,拿手用力的拍着车壁,“停下来!” 这声音足够大了,至少能大到让外面的人听见。 可是赶着马车的人充耳不闻,马车还在往前跑着。 宁君婕彻底愤怒了,一旁的蝶衣看着有些害怕,还想劝一劝,宁君婕就啪一声打开了窗户朝外面喊,“你再不停下我就跳下去了!” 这一句效果很明显。刚说完马车就慢慢停了下来,宁君婕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季东林伸过来搀扶的手被她直接推开。 “你打晕我?”宁君婕看着他一脸难以置信,这个季东林让她很陌生,从前的季东林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是为了你好!”季东林看着她一脸倔强的模样很是头疼,“你是要留在这里继续当俘虏。还是回到宫里去勾心斗角再受伤害?” 这句话仿佛拨了拨宁君婕内心深处的一根弦,她有想过的,宫禁里的生活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过的,再回去跟人勾心斗角,每天戴着面具生活,自己究竟愿不愿意,回答是否定的。 可是为什么要回去? 因为那里有季慕宸,就像蝶衣说的那样,自己没有办法离开他。 季慕宸也一样。宁君婕的离去就像拿走了他半条命。 为了季慕宸,这一切好像也不是不能忍耐,这么想着。宁君婕抬起头,坚定的看向了季东林,“我不喜欢那种生活。” 季东林眼睛亮了亮。就听见宁君婕接着说道:“可是因为皇上在那里,为了能够靠近他一点,这些不是不能够忍耐的。” 季东林眯了眯眼睛,他没想到宁君婕会这么说,简直每一个字都是在往他的心脏上插刀,一刀一刀,鲜血淋漓。 “就算是你愿意,本王不愿意再看着你这样。”季东林垂眸。 宁君婕看不见他的眼神,但是能从季东林的声音中听出来他的上心,宁君婕扭过头去,她不能给季东林希望,不然以后会有更大的失望。 “你愿不愿意。跟我没关系。”宁君婕知道这句话很伤人心,但是她没有办法,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该再去伤害季东林,“换句话说,我做什么选择。也和你没有关系,就算这里不是中原,您依旧是王爷,本宫还是皇妃,咱们的关系就是这样,以后也会是。” 季东林抬起眼睛看着她。 宁君婕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眼神。 宁君婕的心抽疼了一下,向来温润的人,眼角眉梢总是挂着笑意,现在的眼神里写满了悲伤,而这都是由自己而起。 “有些事情,你也该已经感觉到了。”季东林慢慢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 宁君婕定睛一看,呼吸一滞,就知道终究逃不过这个。 “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重新拿走它。”季东林拿着那块当年宁君婕给的紫玉,“这是我心中的稀世珍宝。” “可是你没有,往后再也没有。”季东林的声音里满是痛苦,仿佛又回到上一世宁君婕消失了的时候,他满世界的找,音讯全无,这个人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唯一能见到宁君婕的时候只有午夜梦回。 宁君婕的呼吸急促起来,像是被人慢慢沉入水底,胸腔里灌满了东西,却又无可逃脱。 “你在说些什么。”宁君婕缓缓开口,声音打着颤儿,“本宫听不懂。” 有时候,隔开两个人的距离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两个字“本宫”。 季东林一愣,宁君婕的眼神是彻骨的冰凉,他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无比可笑。 “那个人已经死了,本宫是宁妃,过往不论,王爷还是要活在当下的好。”宁君婕实在是于心不忍,劝了两句。 “有些东西,不是说两句那么轻巧的。”季东林颤着手把东西收回去,笑了笑,“本王佩服娘娘,但是本王做不到。” 第二百三十八章 针锋相对 宁君婕没有说话,身后的丛林里却突然有理动静儿,她心中一惊,回头看去。 季东林上前去,挡在宁君婕身前看着那丛林,窸窸窣窣的突然窜出来几个人影。 “什么人!”季东林皱着眉头,已经完全不是方才那副模样,看着跳出来的几个人一脸防备。 “王爷。”那几人却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给季东林请安。 宁君婕一脸茫然,在这里遇见了季东林就算了。还遇见一群中原人是什么情况,到底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多少人悄悄进了北狄? “你们是谁的部下。”季东林也是吓了一跳。在北狄听到一群中原人管自己叫王爷,这个画面还是很难让人顺理成章的接受的。 “属下们是跟着卓将军来的。”那几人抬头看着季东林身后的宁君婕,“卓将军奉皇上之命要带宁妃娘娘回宫。” 季东林皱了皱眉头,面前这个人不简单,说话就说话,还带着季慕宸。看见自己和宁君婕站在一起,便特意把季慕宸提了出来。 “皇上说的?”宁君婕从季东林背后站出来一脸欣喜,“皇上知道我在这里?” “是,皇上让卓将军迎娘娘回宫。”那个人不去看季东林,看着宁君婕的眼睛说道,“但是卓将军还没有回来,娘娘也不知为何自己出来了。” 不知为何? 季东林挑了挑眉,果然是卓煜训练出来的人,对自己的敌意和他一样大。 “你们跟我回去。”宁君婕一听卓煜还没有出来有些慌了,拓跋毅这个人喜怒无常的,万一是出了什么事儿,这可不是私人恩怨的问题,这是两国邦交的问题,要谨慎处理的。 那几人就等着这句话,跟着宁君婕就准备走。 季东林伸手想抓住宁君婕的胳膊,被她轻轻的躲开。 她看着季东林,“王爷也要一起来吗?” 这是宁君婕的选择,在季慕宸和季东林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没有一点儿的迟疑,季东林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但是他还是跟着宁君婕去了,说不在乎,季东林终究还是害怕宁君婕吃亏。 卓煜和拓跋毅正大眼儿瞪小眼儿,两人都不知道宁君婕去了那里,并且还都在互相怀疑。 “可汗这是交不出人的意思了吗。难道要逼我们动武?”卓煜等了许久,拓跋毅派出去的第二批搜查的人回来。依旧是无果。 “你一来人就不见了,本汗也有理由怀疑你。”拓跋毅看着卓煜,丝毫不示弱。 “你……”卓煜站起身来,拓跋毅颔首目光迎着他。 卓煜深吸一口气,还是先坐下了,拓跋毅的确没有这个必要骗自己,但是宁君婕再一次人间蒸发,也着实是匪夷所思,他不由得感叹宁君婕究竟招惹了几方势力。被这么多人惦记。 两人正愁着,宁君婕自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拓跋毅看到她的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到卓煜起身向宁君婕问安,拓跋毅才反应过来。 卓煜看到宁君婕的第一眼也是一下子恍惚,但是下意识的就是给她问安。 “你跑到哪里去了?”拓跋毅说不生气是假的。这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跑了,实在是让他的面子很没有地方放。 宁君婕无言,自己又不是自愿的,一睁眼就在飞驰的马车上,这种事情都来了两遍了,也没有人问问她愿不愿意啊。 “是我。”季东林掀开帘子走进来。 卓煜和拓跋毅仿佛见了鬼一样看着季东林。 “景献王?”卓煜一脸震惊,难以用语言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惊。 “是本王把她带走的。”季东林的目光从卓煜的脸上扫过去,看着拓跋毅。 “你们中原人是把北狄当自己家后花园了?”拓跋毅看着两人。又看向宁君婕冷笑两声,“还有你们这关系,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皇妃跟着王爷跑了。拓跋毅突然就有了一种对季慕宸大仇得报的快感。 “你既然如此大的阵仗,又是将军又是王爷的,本汗留不住你。你走吧。”拓跋毅摆摆手,现在还不放人就有些不识时务了。 “敢问王爷是要带着娘娘去哪里?”卓煜却不依不饶,自己和拓跋毅差点儿打起来,季东林倒好,直接把人带走了。 “自然是回京都了。”季东林没有细说。 卓煜冷哼一声,“您也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娘娘的身份,这些事情似乎和您没有关系吧。” 季东林没有接话。 宁君婕走到卓煜面前,“皇上还好吗?” 卓煜默认的是宁君婕自己跟着季东林走了,语气有些不快,“不太好,娘娘既然有和景献王交代。却不和皇上说一声,微臣实在想不明白。” 他和陆凌焕辛辛苦苦的查到这里,到了却发现季东林已经把人带走了,难免会这么想。 宁君婕一愣,眯了眯眼看着卓煜,“你说什么。交代什么?” “将军可以查到这里,本王也可以,还有,方才娘娘是昏迷时被本王带走的,卓将军对皇妃说话,语气难道该是这样?”季东林看着卓煜这个态度就来气。宁君婕对季慕宸的态度他最清楚,因为这件事情被卓煜误会,连他都替宁君婕不平。 拓跋毅在一旁看了一出好戏,等众人说完了才慢慢开口道:“你们吵完了?本汗还有话说。” 他看着宁君婕,“昨日宁妃娘娘问本汗解了寒山莲之毒有没有什么回报,本汗现在就给你这个回报。” 宁君婕都要回中原了,实在想不出这拓跋毅能给出什么回报。 拓跋毅走到身后的桌案前,抽出一封信交到了宁君婕的手上。 宁君婕一脸茫然的看着拓跋毅,“这是什么?” “你会感谢本汗的。”拓跋毅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拓跋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交给宁君婕,原本留下来可以给季慕宸添不少麻烦,可是看着宁君婕一心想要为季慕宸做些什么的样子,他鬼使神差的就想把这个给宁君婕。 第二百三十九章 重回皇庭 宁君婕把信藏在袖口中,坐上了季东林的马车。 前面是卓煜和季东林骑着马,宁君婕在马车里愣神。 “娘娘。”蝶衣突然叹了口气,“奴婢觉得这像梦一样。” 从皇庭,到皇恩寺,甚至到北狄,再回皇庭,蝶衣跟着宁君婕经历了生生死死,现在真的踏上回程了。她突然有些恍惚。 宁君婕又何尝不觉得这一切恍然如梦,甚至是从她在这个身体里醒来开始,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了。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为了一个人去接受自己不想要的生活,可以为了一个人放弃自由。 宁君婕突然想起来自己袖子里的那封信,这里就只有她和蝶衣两个人,她把信从袖子里掏出来,信封外面是光溜溜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正奇怪着。把信封打开,发现里面还是信封。 宁君婕意识到不对劲,把里面的信封抽出来,里面的信封上写着可汗亲启。 可汗应该说的是拓跋毅吧,这是谁写给拓跋毅的信,他又为什么要给自己。 宁君婕慢慢把信抽出来,展开,里面的内容让他仿佛遭受一道晴空霹雳一般,僵在了原地,信纸也从指尖滑落到地上。 这是通敌的那封信,写着这个人准备如何帮助拓跋毅拿下北疆四州,包括江桓身死的真相。 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从江桓踏上去往北疆的那条路开始,就注定这个结局了。 蝶衣看着宁君婕的反应有些害怕,把纸从地上捡起来,她也不认识字,也不敢问宁君婕上面写了什么,只能默默的把信纸交回到了她的手上。 宁君婕深吸一口气。继续看下去,这封信并没有落款。 宁君婕又仔细看了看,只有信的左下角又一个印记,大概是证明身份用的,她虽然不认识,但是季慕宸一定是可以的。 宁君婕慢慢把信收起来,想起来拓跋毅把信给她,是说一定会感谢自己的,宁君婕不得不承认。拓跋毅虽然过河拆桥,但是却帮了季慕宸一个大忙。 至于拓跋毅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就不是宁君婕要考虑的问题了。 宁君婕把信收起来后便觉得困倦,歪在马车上闭眼便睡了过去。 马车外卓煜和季东林之间的气氛就没有这么和谐了。 卓煜冷眼瞟了季东林一眼,“景献王还真是对娘娘的事上心,皇上派的人还没到,您就到了。” “实不相瞒,娘娘在这里的消息,还是本王从卓将军你这里知道的。”季东林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卓将军这算不算自己把消息送到本王眼前了?岂有不看的道理?” 季东林反倒是振振有词起来,卓煜想不通是什么时候把消息走漏了出去,哑口无言。 “你回去告诉皇兄,这背后都是同一个人。”季东林眯了眯眼睛,不能让再这么容忍下去了,宁德已经开始想要宁君婕的命了。回了京都更是危机四伏,这件事情需要尽早解决,而解决的方法首先是要他和季慕宸不能内讧。 季东林倒是为了保护宁君婕愿意,季慕宸相不相信就另当别论了。 “出巡刺杀,西北瘟疫,北疆战事,皇恩寺大火,这背后都是同一个人。”季东林看着正前方,眼神深远。其实还有更多,比如上一世宁君婕的惨死。 季东林抓紧了缰绳,他一定要让宁德付出代价。 “同一个人?”卓煜皱着眉头。为什么季东林会知道这么多。 “西北瘟疫的事情是你调查的,你也该早就知道背后还有别人,并且势力不小。瘟疫和北疆的战事一前一后几乎没有间隔,你就没有怀疑?”季东林看向卓煜,他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察觉,他在试探自己。 “每件事情矛头都对着宁妃娘娘,所以我会去查。”季东林现在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你就顺便告诉皇兄,他照顾不好的人,自会有人照顾。” 卓煜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帮他传达这一句。 “还有,现在当务之急是抓到这个人,宁妃娘娘死而复生,回到京都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如果不早日解决。这个人只会更加丧心病狂。”季东林突然冷笑了两声,“因为宁妃娘娘,只是一个开始。” “你告诉皇兄,本王愿意帮他,若是他不信,本王便用自己的办法解决。”季东林最后一句很轻。语气也是平和的,可是却无端的让卓煜有些后背发凉。 卓煜虽然与季东林相处不来,可是不得不承认他知道的比自己要多得多,如果有季东林的话,这些事情查起来会方便很多。 这一切还是让季慕宸来决定,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永安宫的灵位是最后一天了,卓琳琅也在永安宫等了这么多天,最后一天日落的时候,江清苑来了。 江清苑穿了一身绿色,慢慢走进来。 卓琳琅抬头,江清苑的身影逆着光,迷迷糊糊的看不清表情。 江清苑仿佛没看见卓琳琅一般,走上前上了香,跪在团蒲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跪着。 卓琳琅侧过头去不看她,江清苑跪了许久,久到卓琳琅都要觉得她的腿该酸了的时候,她才站起了身。 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身后的侍女原本想要搀扶,却被江清苑轻轻推开了。 江清苑站在灵位前,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卓琳琅起身走过来,“我只当你不会来了。” 来者不善的语气,纵使卓琳琅知道那两具尸体里没有宁君婕,她也依旧无法原谅江清苑,更何况宁君婕现在还是生死未卜。 “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卓琳琅笑了笑,看着江清苑的眼睛,这早就不是当初那双清澈的双眼,里面写满了世故和城府。 江清苑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她没有话好说,卓琳琅的话一句都没有说错,可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不过你既然已经来了,我想做的事情也该做了。”卓琳琅突然笑起来,在江清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第二百四十章 黔驴技穷 宁汀兰发现季东林消失,是在他走了三日以后,因为季东林那天的行为让她后怕,许久没有见季东林了,等到她发现季东林不见了的时候,已经不知道他走了多久了。 宁汀兰只依稀记得大概三日是有了。 因为三日前她偷听到一些东西,晚间她路过季东林的书房,却发现里面又亮光,季东林已经许久没有在府中待着了。宁汀兰看见书房里有人,还是很吃惊的。 里面是季东林和陆书彦在说话。 季东林问陆书彦马车准备好没有。 宁汀兰原本准备走了,听到这一句又扭头回来。季东林要去哪里? 她是害怕见到季东林,可是她更害怕季东林会离开,永远不再回来,宁汀兰总是有这种预感,不管季东林怎么对她,只要季东林还在。她就是景献王妃,是整个王府的女主人,谁也改变不了,但是季东林若是走了,她便是京都中的笑话了,就是个弃妇了。 这一句让宁汀兰停下了脚步,站在窗户边听着里面的交谈。 “准备好了。”陆书彦想了想,“还准备了路上要用的东西,去北狄路途遥远,干粮昨日买了不少。” 北狄?季东林要去北狄? 宁汀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是这一句话带来的震惊未免有些太大了,难道季东林投靠了北狄? “本王这次一定要把她带回来。”季东林垂眸眼中满是坚毅。 这是宁汀兰听到的最后一句,然后她便跑了,因为再待下去,她难保自己不会惊叫出声,一直跑到后院中才停下,大口喘着气仿佛溺水了一般。 能让季东林用这种语气的。只有一个人。 可是宁君婕不是死了吗! 宁汀兰无力的滑坐在地上,胸中仿佛被塞进了一团棉花,指甲深深的陷进了掌心中。 宁君婕没死。 宁汀兰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叫绝望,她以为一切会慢慢好起来的,没想到更加糟糕了。 宁君婕在北狄,季东林要去找她了。 现在的宁汀兰回想起来时,都是感觉不寒而栗。 季东林真的走了。 宁汀兰被这个发现吓的脸色苍白,她疯狂的找遍了王府所有的地方,问了每一个人。所有人都告诉他许久没见到王爷了。 宁汀兰疯了一般的跑到了丞相府,正好撞见了宁德回府的马车。 宁德看见宁汀兰这副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把她带到了书房中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汀兰断断续续的边抽噎边把话说完了,宁德的眉头越皱越深。 “宁君婕没死?”宁德也觉得匪夷所思,不过细细想来,这个的确很有可能。 若是皇恩寺的尸体真的是宁君婕,季慕宸是不会这么淡定的,必然会大发雷霆。随后是伤心欲绝。 宁德原本想着宁君婕死了,季慕宸会情绪失控,至少是要杀了皇恩寺值夜的和尚,这样自己便可以借题发挥了。 没想到季慕宸什么也没有做,甚至没有更多的情绪,只是整个人淡淡的。宁德原先还以为季慕宸是积压这情绪,总会爆发的,现在想来,这只是季慕宸知道死的根本不是宁君婕罢了。 这个发现在他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你是说,季东林要去北狄把宁君婕接回来?”宁德倒是奇怪,季东林为何会这么上心,季慕宸一向与季东林不和,不会派他去的。那就说明季东林是自己去的,这几日都没有看见卓煜了,卓煜是季慕宸派去的。 这两方人马若是遇上了。又是一出好戏。 宁德挑了挑眉,他不介意给这出好戏加点儿料。 试想一下,季慕宸对宁君婕失而复得。正在等着宁君婕回到自己身边,可是宁君婕却在半路出现了意外。 宁德就不相信这样,季慕宸还能绷得住。 “你放心。”他拍了拍宁汀兰的肩头,微微一笑,“让他们一起死在外面好了。” “不行!”宁汀兰一听这话,立马变了脸色,“若是王爷死了,女儿怎么办!” 宁德当然不会在乎她要怎么办了,他现在只在乎把季慕宸拖下位,找一个更加听话的皇帝,操控这盘大棋。 这才是宁德想要的,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他不会因为一个宁汀兰就改变自己的计划。 但是现在要稳住宁汀兰的情绪,不然事情走漏了风声就完了。 宁德安抚的笑了笑,“好,不杀季东林。” 宁汀兰信以为真。 宁德拍了拍她的肩,“你累了。今日就在府中歇息,让管家给你准备晚膳。” 宁汀兰点点头。 宁德扬声招呼管家进来,“带小姐下去歇息,顺便准备些晚膳,让小姐好好儿休息。” 他将好好儿休息几个字咬得很重,管家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宁汀兰却只顾着掉眼泪什么也没有看见。 等到宁汀兰下去了,宁德才把一直在暗处的人唤了出来。 “沿着京都到北狄的这条路上找,一定要在他们进京前动手。”宁德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方才安慰宁汀兰时的笑意,反倒是彻骨的寒意和杀气,“做干净点儿。” “可是卓煜……”那人有些迟疑,他们这些人加起来,恐怕也只能勉强和卓煜打个平手了。 “若是卓煜和他们在一起,便想办法引开他。”宁德握紧了拳头,“本相不想再在京都看见季东林和宁君婕这两个人。” 杀了季东林,又能让季慕宸失态,这一次一箭双雕,反而比皇恩寺纵火还来得巧,宁德还得感谢救走宁君婕的人了,让他坐享渔翁之利。 宁德说这些事是在书房中,门外的管家带着宁汀兰走了,反而给外面的人留了空档儿。 福生在门外一句不漏的把他的计划听了个完完整整。 等到宁德说完,手下那人开门出来以前,福生便悄悄躲了起来,宁德并不知道自己的大计已然泄露。 福生傍晚时候在后巷偷偷放飞了信鸽,然后便回了府中去。 他没有看到半空中的信鸽突然被人抓了下来,那人抓住信鸽回到幽暗的巷子中,轻笑了两声。 第二百四十一章 做戏 陆凌焕看了看手中扑棱着翅膀的鸽子,笑了两声。 季慕宸让他在丞相府外头守着,这么多天没动静,今天总算逮着了,不过宁德这是要给谁送信,还用得上信鸽了? 他带着一脸的疑惑打开,里面的内容让他哭笑不得。 陆凌焕还以为老狐狸是多谨慎的人,没想到老巢都让人给渗透了,这相府里居然还有季东林的眼线。他不由得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不过信上的内容让他有些笑不出来了。 宁德居然这么快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一切,看来是宁汀兰在告密了。这么一说,季东林也去了北狄? 找宁君婕? 陆凌焕想象着卓煜和季东林对上的画面,不由得想笑,卓煜一向不喜欢季东林,这下子更是狭路相逢,还是为了宁君婕。可真是热闹。 陆凌焕知道卓煜是能应付这些人的,但是他十分的想凑这个热闹,再说,卓煜要是真的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让宁君婕出了意外的话,两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么想着,陆凌焕当即便动身,带着人往北狄的方向去了。 婉君的禁足已解,在宫里装模作样的吃斋念佛折腾了两天,就按捺不住往乾清宫跑了。 婉君来的时候,季慕宸正站在宫里看着宁君婕的画像,自从宁君婕走后,他便把这个画像挂在了乾清宫中,每日看一看,等待着宁君婕的归来。 可是这个落在婉君眼里,就是季慕宸睹物思人罢了。 反正宁君婕已经死了,岁月会冲刷一个人在别人心里的记忆,季慕宸身边有那么多女人。甚至还会更多,一个宁君婕早晚会成为过去的。 于是乎婉君故作娇弱的在门前请见,她今日还特意穿着一身素服。 季慕宸扭头看见她,点了点头让她进来。 “皇上,臣妾罪该万死,若不是臣妾,宁妃娘娘也不会遭此变故。”婉君说着早就准备好的话,既然季慕宸现在这么在意宁君婕的死,她演场戏来博取季慕宸的好感也没什么。“但是臣妾只是不忍看见皇上受人蒙骗......” “好了。”季慕宸打断了婉君,后面这一句明显他不是很喜欢。 于是婉君又换了个话头,“臣妾这几日吃斋念佛,为了给宁妃娘娘祈福。娘娘虽然殁了,但是皇上也不要太过伤心。” 吃斋念佛? 季慕宸挑眉看了她一眼,这两日倒是听宫人说起,但是这种表面工作谁都会做,他不会忘记究竟是谁对宁君婕纠缠不休。 “你有心了。”季慕宸对婉君笑了笑,肃清内宫。头一个便是婉君,这人一心想往高位上爬,又是太后的人,野心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大。 婉君看见季慕宸对自己笑了,便觉得是计划成功了,心中暗喜。表面上却依旧是戚戚然的模样。 …… 卓煜依旧是看季东林不顺眼的,不管季东林怎么说,卓煜都觉得他是没安好心的,毕竟若是季慕宸下位,他是最大的受益方,卓煜怎么看他怎么觉得心怀不轨。 从北狄回京的路程的五日,众人走得慢,到第三日刚好走了一半。 晚间时候,众人在山林中搭着篝火修整。 卓煜一路上便留意着宁君婕。却发现只是季东林有意无意得往宁君婕那边看,宁君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山间到了晚上格外的冷。宁君婕靠着炉火旁取暖,身上裹着毯子,两眼望着跳跃的火光愣神。 蝶衣在一旁拨弄着炉火。宁君婕突然开口道:“蝶衣,你说我这次要拿什么身份回去呢?” 蝶衣一样脸茫然的看向自家娘娘,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随着越来越靠近皇城,宁君婕这几天也心事重重。 宁君婕大概是近乡情怯,越接近皇城反倒越是不安。 “娘娘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蝶衣看卓煜远远的站着,季东林为了避嫌也是离得稍远,两人说话只有自己能听见。 “宁妃已经死了,丧报也发了,我要是回去的话,用什么身份呢?”宁君婕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属于那个地方了。或者说,那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回去了当然还是娘娘您了,宁妃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啊。”蝶衣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在蝶衣眼里,称谓和宁君婕这个人是分开的,宁妃死了。宁君婕还在啊。 这一句却恰恰点醒了宁君婕,她笑了笑,“没错,宁妃死了,我还在。”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只要宁君婕还在,不管换了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都没有人能抹灭她。 蝶衣看了看天色,劝宁君婕回马车中去歇息一阵子。 宁君婕点了点头站起身,走了两步,她却突然停住了,猛地看向身后的树林,那里好像有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宁君婕背后微微有些生寒,不安蔓延上心头。 蝶衣看着宁君婕变了脸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有。 “娘娘?”蝶衣想起大火前一晚宁君婕也是这样反常,不由得有些害怕,声音颤了颤扯住她的袖口。 宁君婕一脸疑惑的回过头,还没走两步,一只飞箭从背后破空而出,擦着宁君婕的侧脸直接插在了两人眼前的马车车壁上,紧接着就是树枝上大雪掉落的声响,身后像是有无数人突然从黑夜里冒了出来。 宁君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手拉到了一边,自己刚才站着的位置已经射了几支箭。 宁君婕抬眼看了看季东林,他的手臂被擦伤,厚厚的冬衣全部被划开,里面的皮肉也被划破。 “躲到后头去。”季东林推了推宁君婕,示意她到马车后头去。 宁君婕只听到黑暗中数不清的脚步声,卓煜已经和人缠斗起来,季东林的眼神在黑夜里映着篝火闪闪发光,坚定无比。 “你多小心。”宁君婕看着季东林,说了这么一句。 季东林一愣,突然笑了笑,抬手把宁君婕往里藏了藏,轻轻说了句,“好。” 第二百四十二章 雪夜杀戮 天空洋洋洒洒的开始飘扬着雪花,宁君婕躲在马车后面,听着兵刃交接的声音,鼻尖慢慢开始充斥了血腥的味道。 她闭上眼睛,已经没有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时那样的害怕,宁君婕只是仰头看了看半空中的雪花,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这一切来得太过与措不及防,饶是卓煜也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与人交战了几回合后。发现对方不仅实力强劲,而且并不恋战,一心只想突破卓煜的封锁。往他身后宁君婕的方向扑过去。 卓煜死死守着面前的人,大雪落下来,能见度变得更低了,他索性闭上眼睛,只靠声音去判断。 季东林把宁君婕藏起来后,便自己出去迎战。 不过让季东林奇怪的是。他原本以为,这些人是冲着宁君婕来的,与他打斗不过是为了要找到他身后的宁君婕,可是这些人的目标里好像也包含了他,刀刀致命,让季东林有些应付不暇,不远处陆书彦还在和面前的人纠缠。 季东林没工夫去管手臂上的伤口,现在后知后觉的有些刺痛,大概是箭上淬了毒,不过他现在没有功夫去管这些,能够应付面前这群丧心病狂的人已经很吃力了。 卓煜闭着眼睛,看不见外面的东西,听力变得更加敏感,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让他准确的找到了每一处攻击点并且回击了回去,突然,他听到了细微的对话声。 “得手了,撤。” 卓煜猛地睁开眼,看见左边林子里有两人扛着一个穿着裙子的人。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便赶紧往那两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路上绕过了几个树林,在背靠着的山石前,其中一个突然转过身跟卓煜打斗起来。 单打独斗这些人当然不是卓煜的对手,没过几个回合对方就支撑不住了,往树林更深处逃窜。 卓煜心中生疑,掏出火折子走到地上的“宁君婕”身边一看,只是一个穿着裙子的稻草人,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赶紧运起轻功往回跑。 季东林眼见着卓煜跟着人跑了。原本在那边被卓煜拦着的人瞬间冲了过来,季东林顿时有些招架不住,眼前的人分明是想要他的命的,手底下没有一点儿留情。 季东林先前中箭的手臂渐渐沉重起来,面前的人一剑直劈面门,他往后退了退,还以为这次躲不过去了,谁知道那人腹中突然贯穿除来一把剑,在季东林眼前直直的倒了下去。 季东林一惊。抬眼看去,那人身后站着的是陆凌焕。 “下手真快。”陆凌焕不满得啧了两声,“差点儿没赶上。” “陆将军?”季东林真的感觉惊奇,这几日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到意想不到的人。 “王爷没有受伤吧,娘娘呢?”陆凌焕倒是没有卓煜那么排斥季东林。看见他的衣袍上溅了血,虽然看上去不是他自己的,但是陆凌焕还是礼节性的关怀了一下。 “没有。”季东林把手上的胳膊往身后藏了藏,示意陆凌焕去马车后面看一看。 还没等陆凌焕过去,宁君婕自己站起来,方才听见陆凌焕的声音,她还以为是谁声音比较相似,出来一看真的是陆凌焕,她也吃了一惊。 “陆将军。你怎么在这里?”宁君婕看见陆凌焕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个,京都中的人接二连三的出现,让她都开始怀疑自己这是在哪里了。 “我查到近几日有人要对你们动手。紧赶慢赶赶过来,差点儿就没赶上,让这些人得手了。”陆凌焕叹了口气。他带来的人不少,可是来到这,这些刺客死的死,逃的逃,竟是一个也没抓住。 陆凌焕没有说是谁动的手,毕竟季东林还在场。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从那些刺客露出杀意的一瞬间,季东林就已经知道这是谁派来的人了,旁人都只是想要宁君婕的命罢了,京都之中想要他的命的人不多,他和宁君婕的命都想要的人只有宁德。 季东林冷笑两声,丞相大人竟是这么绷不住。要除之而后快了吗? 卓煜这时才匆匆赶回来,看众人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松了口气。 这时,陆凌焕转身看着卓煜调笑道:“想不到卓将军,也会中调虎离山这种小伎俩啊。” 卓煜看见陆凌焕的表情不亚于见了鬼,听见他调侃自己。冷哼了一声,心里想着陆凌焕能及时赶到,肯定是查到了什么东西了,现在人多口杂的,肯定不方便说,便找了个借口把他拉到了一旁。 “你查到什么了?”卓煜往后看了看。 季东林还在关心宁君婕有没有受伤,没有人在往这边看。 “宁德府中有内奸,传的信被我拦下了。”陆凌焕洋洋得意,笑容里还透露着对宁德的嘲讽,“我还以为宁德有多谨慎,自己府中不还是一样进了奸.细。” 这个发现让卓煜也吃了一惊,宁德向来是最小心谨慎的人,居然会被人把老巢给渗透了,不由得让卓煜有些好奇,是谁有这个本事。 “喏。”陆凌焕朝季东林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卓煜顺着看过去,眼神微妙起来,“看来这位景献王还真是不简单呐。” 季东林看上去与世无争,但是背地里却经营着不少事情,与丞相府有着联姻的关系,却还往宁德身边安插眼线,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实在是耐人寻味的很。 “这么说来,宁德做过的那些勾当,景献王手里都是有证据的?”卓煜突然挑了挑眉,想到季东林那天告诉自己的那句话。 他说他愿意和皇上合作扳倒宁德,看来季东林之所以能这么自信的说出这句话,也是有原因的。 这么说来,虽然卓煜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着要扳倒对自己很有利的宁德,但是如果他手上的证据真的不少,要扳倒丞相少不了季东林的帮忙。 卓煜眯了眯眼睛,不过这一切还是交给季慕宸去决定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回程 季东林关切的看着宁君婕,“你没受伤吧。” 宁君婕被护得严严实实的,到哪里受伤去,反倒是看见了季东林手臂上的划痕,她有些不自在的侧了侧脸,“你胳膊受伤了。” “不碍事。”季东林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这刚好是种蛊的那只手,现在又渗入了毒进去。季东林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不过现在他最关心的。就是宁君婕有没有受伤,看见她安然无恙自己也就放下心来了。 “咱们尽快赶回去吧,以免夜长梦多。”卓煜和陆凌焕不知道说完了些什么。走过来了,卓煜特意看了季东林一眼。 宁君婕看着地面上残留下来的猩红的血迹,突然有些后知后觉的反胃,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东西,却还是能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 “连夜赶路吧,我怕还会有第二拨人。”陆凌焕看了看周遭的林子。这里四周都是幽闭的树林,在大雪夜里像一道天然的屏障,永远不知道里面潜伏着什么危险。 季东林点头表示赞同,早一日到京都就早一日安全。太多人想在宁君婕进宫前要了她的命,这里面欲望最强烈的就是宁德了,况且宁德想要的,还不止是宁君婕的命,还有自己的。 众人连夜赶路,原本在三天后才能到达京都,第二日傍晚时候,众人便以及抵达了京都城郊。 季东林的伤口已经恶化了,原本的毒蛊再加上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毒,他的手臂已经发青,但是众人赶路途中,他并没有提出来,一来是不想耽误行程,二来不想让宁君婕知道,若是她因为愧疚做出与自己背道而驰的选择。这不是季东林要的结果。 宁德在接到下人回报的消息后,直接把手里的杯子砸在了那人的头上,瓷杯在那人额角撞的粉碎,血顺着额角蜿蜒而下。 “一群废物!”宁德拍案,“卓煜已经中计了,你们还是没有得手?!” “是陆凌焕,他突然带着人出现,带来的人几乎是我们的好几倍,完全没有胜算啊大人。”血顺着额角留下来。那人却不敢伸手去擦,俯着身子瑟瑟发抖,承受着宁德的怒火。 “陆凌焕?”宁德听到这个名字安静下来,陆凌焕怎么会突然出现,还时间这么刚刚好? 难道是府里出了内.奸? 宁德狐疑的目光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人。 那人也猜到了宁德的心思,赶紧抬起头看着他,“丞相,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小的跟了丞相这么多年。怎么会出卖您呢!” 宁德收回目光,这倒是有道理,这些人是从他揽权一开始就跟着的,一路以来帮他铲除了不少异己,要说这些人会背叛,也没有什么可能性。 宁德冷静下来。看来是自己府中出来问题了。 他眯了眯眼睛,冷笑两声,居然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等他应付完宁君婕回京的事情,一定要把这个人逮出来。 宁汀兰在相府等了几天后,还是回了景献王府中去,当季东林突然出现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王爷?”宁汀兰还以为,季东林如果找到了宁君婕就不会回来了。没想到他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宁汀兰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在做梦。 季东林没有说话。 宁汀兰苦笑两声,自己果然是在做梦吗。连梦里都是季东林,这个人会不会就是自己这辈子的劫数,逃脱不了了? 季东林看了她两眼。身体摇摇晃晃,眼前一阵发黑,还没来得及说句话,身体就往下栽去。 宁汀兰惊叫了一声冲过来,季东林倒下去的身子被陆书彦扶住,宁汀兰看着季东林紧闭的双眼,不知所措。 原来这不是梦吗?可是季东林这是怎么了? 陆书彦路上就看出来自家王爷的神情不对劲,果然是那支箭上的毒和他手臂上的蛊虫交织在一起,毒性更烈了。 陆书彦扶着季东林直叹气,王爷这是何苦,最后也没能挽回宁君婕的心,哪怕一点儿。 分别的时候,宁君婕只顾着要去见季慕宸,哪里还顾得上季东林,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季东林不正常的脸色。 “还愣着干什么,去找大夫。”陆书彦感受到季东林不正常的体温,对宁汀兰说道。 宁汀兰虽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见季东林这个样子,她抹了把眼泪,转身跑了出去,她不能让季东林当着面离开自己。 一直到现在,宁汀兰才发现,在季东林和权位面前,其实自己真正在乎的还是季东林,就算是他从来都看不到自己。 宁君婕告别了季东林后,突然就沉默起来,皇城越来越近了,她却越来越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害怕。 蝶衣突然握住了自家娘娘的手。 宁君婕转过头看着她,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蝶衣看着宁君婕,小声却坚定的说道:“娘娘,奴婢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句话说起来挺可笑的,宁君婕两世的记忆加起来让她明白了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没有谁会陪谁到最后,所有人都是过客,匆匆走过一趟。 可是当有人认认真真的跟宁君婕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很感动,宁君婕看着蝶衣,没有说话。 “在蝶衣眼里,娘娘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蝶衣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家娘娘,“好人会有好报的,娘娘不会有事的。” 宁君婕点了点头,“嗯。” 她会在这里活下去的,不论是为了季慕宸的厚爱,还是为了自己。 要活下去,站在最高的地方,从此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季慕宸负手站在乾清宫中,看着悬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像,他眯了眯眼睛,掐着日子算宁君婕应该是明日抵达皇城。 他心中其实是不安的,他不敢想象如果再失去一次宁君婕,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季慕宸慢慢伸手,抚上那张画纸上宁君婕的脸。 第二百四十四章 故人归 季慕宸抬手抚上那张画卷,画卷里的人眉眼栩栩如生,他突然幽幽叹了口气。 说不担心是假的,他一直在想若是宁君婕回来了,该要如何,他根本不敢想,若是宁君婕回不来了,他又要如何。 马车停在了乾清宫的外头,宁君婕却不敢下车了。 蝶衣试探着问。“娘娘要先换上宫装再过去吗?” “不用了。”宁君婕深吸一口气,她已经回来了,有些东西就一定要面对。更何况,她不想再躲在季慕宸身后被保护,如果现在这第一步都没有办法走出去,她就终究还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人。 想到这里,宁君婕抬起头,“就这么进去。” 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犹疑。满是坚定的光芒。 常福站在乾清宫的殿门外,看见宁君婕的一瞬间他热泪盈眶,跪下去给宁君婕行了个大礼。 像常福这种位分的大太监,平日里见了皇上太后也是不用行大礼的,这次却拜了宁君婕。 宁君婕虚扶了一把,问道:“皇上呢?” “皇上在偏殿呢。”常福看着她一脸的欣慰,“娘娘回来了就好,皇上这段时间都瘦了好多。” 宁君婕听到这句,心里一阵刺痛,她在外流离的时候,季慕宸心里应该不比自己好受。 她朝常福点了点头,抬起脚迈了进去,常福慢慢把门合上。 季慕宸在偏殿,背对着偏殿的门看着里面的画像,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常福进来送茶水,只摆了摆手,“放在后头。” 宁君婕一听他开口。鼻子一酸,又听见季慕宸这么说,便知道他是误会了。以前总是季慕宸站在自己身后了,自己还不知道,今天终于轮到他了。 宁君婕没有回话,继续往前走着,又走近了一些才看见季慕宸看着的东西是一幅画像,一幅自己的画像。 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她难以想象这些日子季慕宸是怎么过来的。原本以为他身边三宫六院,自己只不过是比较特别的那一个,可原来在季慕宸的心里,自己是那个唯一。 季慕宸说完没有人回答,身后的脚步声还在慢慢靠近,他皱了皱眉头,转过身子来,宁君婕刚好已经走到了他身后。 他转身的一瞬间,宁君婕把自己塞进了他怀里。 季慕宸呼吸一滞。怀里熟悉的气息让他一阵精神恍惚,不敢相信眼前这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觉。 “你……不是明日才到?”季慕宸抬手,不敢相信的抚着宁君婕的发顶,突然轻轻笑了笑,“莫非你是从画里跑出来的?” “是啊。因为想念皇上,所以从画里跑出来了。”宁君婕抬起眼眸看着季慕宸的眼睛,他的眼睛里都是血丝,看着自己直皱眉头,刚想抬手去触摸他的眉梢,就被季慕宸一拉抱得更紧了,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但是宁君婕并没有挣脱,季慕宸现在的欣喜若狂,每一分情感她都能感同身受。 季慕宸不是个擅长用言语表达的人。甚至很多东西他都不会去表达,这一个拥抱代表了太多。 宁君婕伸出手,轻轻回抱住季慕宸。“皇上,臣妾回来了。” “回来了,就不会走了。” 不管这宫里有多少腥风血雨。她都会留下来,为了季慕宸,她要在这里漂漂亮亮的活下去,宁君婕所有关于未来的顾虑,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能够待在季慕宸的身边,这一切都是无所谓的。 宁君婕这么想着。 “为何突然提前一日回来了?”季慕宸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把宁君婕从怀里拉出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受伤没有。” 宁君婕摇摇头,原本还想逗一逗季慕宸,可是看到他因为担忧而皱起的眉头,宁君婕实在不忍心。看着他故作轻松的笑道:“臣妾好得很,只是有些人不想要我回宫而已。” 季慕宸拧起眉头,这些事情还是问卓煜来得比较清楚,于是拍了拍宁君婕的肩头,“你先回宫去,朕晚上再来看你。” 他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宁君婕有些为难的开口,“你是回永安宫,还是留在乾清宫歇息?朕让江嫔今晚就从永安宫搬出去。” 宁君婕和江清苑原先的关系有多好,季慕宸是看在眼里的,被人背叛是什么样的感觉,季慕宸身居高位多年,心里是很清楚的。 “不必了。”宁君婕摇摇头,看着季慕宸笑道,“臣妾还有些事情要找清苑。” 这次的称呼不是江嫔,而是清苑。 “这是拓跋毅交给臣妾的。”宁君婕想起袖口中那封信,“他想要北疆四州是因为决明草,臣妾解了寒山莲的毒,作为回报,拓跋毅给了我这个。” 季慕宸听着宁君婕的话,不知道她这几日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这封信既然是拓跋毅郑重其事的交给她的,肯定也是想让宁君婕间接交给自己的,里面肯定不是没有用的东西。 季慕宸把信收起来,“卓煜和陆凌焕在何处。” “在殿门外。”宁君婕想到两人一直等在外头,让自己先进来。 “让他们进来。”季慕宸看了宁君婕一眼,突然正色起来,“回去好好儿睡一觉,接下来的事情,全部交给朕。” 宁君婕点了点头,这些事情她不会去和季慕宸争嘴上功夫,但是既然已经决定,就肯定是要自己解决一些事情的,比如江清苑。 “还有,朕过两日再让人送景云回去,你不必担心。”季慕宸突然想起景云,十分自然的顺口一提。 宁君婕吃了一惊,没想到季慕宸连这个都能想到,心中一暖,点点头。 宁君婕欠身告退,走出乾清宫,外面的卓煜和陆凌焕还披着袍子站在风地里,两人都能很明显的看出来,如果说刚才宁君婕进去的时候还带着犹疑的话,现在她的脸上就已经写满了坚定。 “皇上请二位将军进去。”宁君婕欠了欠身子,卓煜和陆凌焕点了点头。 第二百四十五章 铁证如山 蝶衣迎上来,“娘娘,现在回去哪里?” “自然是永安宫。”宁君婕看着面前幽深的宫墙,这一次她回来了,就不会再被人打倒,“去见江嫔。” 蝶衣原本问这话,就是因为害怕宁君婕对江清苑的事情还有介怀,没想到她竟然回宫第一件事情是去找江清苑。 “解铃还须系铃人。”宁君婕看着蝶衣,“这个结。只有本宫能解开。” 宁君婕一已很久没有自称本宫了,这个称呼熟悉而陌生,让她感觉前些日子像是一场梦。 宁君婕回宫的消息。在她还没有到宫中的时候就已经传遍了宫室,其中最激动的莫过于卓琳琅,虽然知道她没有死,但是等到她真的平安回来了的时候,卓琳琅还是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激动。 宁君婕走出乾清宫没多远,就在半路上看见了急匆匆往乾清宫赶来的卓琳琅。 卓琳琅看见宁君婕的一瞬间。眼泪就就这么掉了下来。 宁君婕还没反应过来,卓琳琅就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卓琳琅一向是个冷淡的人,宁君婕还是头一次看见她哭,也是头一次看见她拥抱别人。 “你终于回来了。”卓琳琅看着宁君婕的眼睛,“还以为你真的死了!” “我死了,华妃娘娘不就是宫里位分最高的人了吗?”宁君婕看着卓琳琅笑道。 “就你嘴贫。”卓琳琅被她逗得破涕为笑,伸手拍了宁君婕一巴掌,“你要不要先回我那里去……” 似乎每个人都觉得宁君婕会对江清苑的事情介怀,现在江清苑还在永安宫里,她现在回去岂不是尴尬。 “不必了,我就是想要去找江清苑。”宁君婕看着卓琳琅,“有些事情,还要和她当面解决。” 卓琳琅担忧的看了宁君婕一眼,这次她死里逃生,回来后身上多了一些东西,虽然说不出来是什么,但是整个人的眼神坚定了不少。卓琳琅虽然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是总归是好事。 婉君听到宁君婕回宫的消息,难以置信的站起身,看着面前通报的人,“怎么可能!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可是娘娘,奴婢亲眼看见她从马车上下来进了乾清宫,不然这种事情,奴婢怎么敢乱说啊!”那个宫人刚看见宁君婕时,也以为自己见了鬼,可是她身边分明是常福。常福还把她请进了乾清宫。 那宫人一刻也没敢耽误,赶紧跑回了储秀宫找到了婉君。 “居然没死?”婉君现在内心的震惊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原本还幻想着宁君婕死了以后,自己就可以在后宫取代宁君婕的位置,可是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居然又回来了! 婉君突然开始后知后觉得感到恐惧,宁君婕回来后,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经历了这么多以后。谁知道她会用什么手段。 不行,要先和江清苑通一通气,不能让她把自己出卖了,或是站到了宁君婕那边。 这么想着,婉君赶紧起身,“去永安宫!” 她一定要比宁君婕先一步见到江清苑。 江清苑在永安宫中。自从宁君婕走后,她就很少踏出永安宫,甚至很少踏出偏殿到院子里去。这里的一物一景都和宁君婕有关,江清苑午夜梦回总是会从梦中惊醒,那天卓琳琅扇了她一巴掌,反倒让她心里好受了些。 今日外头分外嘈杂,江清苑也只是在偏殿中静静坐着,对外头的事情毫不关心,手里还捻着一串佛珠。闭眸静心。 刚入皇庭时的江清苑天不怕地不怕,脸上永远带着笑,心思澄明。勾心斗角的事情永远不是她需要关心的,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在皇庭中经历的这些。让她丢了本心,以前的那个江清苑,已经跟着江桓一起去了。 婉君进来的时候,看见江清苑一脸与世无争的坐在团蒲上,婉君眯了眯眼睛,“江嫔妹妹真是好气性,现在还能沉得住气。” 江清苑不知道宁君婕回来了,自然也不知道婉君这话是什么意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看着她,不明所以。 “宁君婕回来了,你不知道?”婉君难以置信的看着江清苑,这是真不知道还是装模作样呢?宫里沸沸扬扬的都传开了,她却在这里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不过很快。婉君就知道了江清苑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她在听见那句宁君婕回来后,手里的佛珠猛地断开散落了一地,木制的珠子滚落得到处都是,有的还在地板上跳跃着,她的眼睛猛地瞪大。 “你说什么?”江清苑站起身走到婉君面前。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她不是死了吗?” “没死,而且回来了。”婉君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看着江清苑说道,“你觉得她回来后,会怎么对你呢?江嫔娘娘。” 江清苑听到这句话一愣,没有接话。 可是内心深处听到宁君婕回来了的消息,她下意识的是高兴的。 “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吗?”婉君的话里有意无意得把自己和江清苑捆绑在了一起,虽然她只是出来指证了一句宁君婕和季东林私会,但那毕竟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婉君就不信宁君婕会这么大度放过她,也不相信她现在不害怕。 而事实上,江清苑心里更多的震惊,对于宁君婕死而复生的震惊,害怕什么的,还真的没有。 婉君见江清苑不说话,还以为她默认了,便接着开口道:“她既然已经回来了,咱们也没有办法,不过你千万不要被她蛊惑了。咱们要团结一心,她一定是想瓦解咱们,然后一一击破,妹妹你道行浅,可不能上当了。” 江清苑刚想说自己什么时候和婉君是“咱们”了,就听见了偏殿外面的动静儿。 “本宫打的是什么主意,劝你还是不要猜了。” 婉君后背一凉,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背后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婉君却不敢回头看她。 第二百四十六章 涅槃而生 江清苑看见宁君婕走进来时愣住了,她是真的以为宁君婕死了,无数个午夜梦回,她都在想这是梦还是真的。 等江清苑终于说服了自己,相信这一切都已经真实发生了的时候,宁君婕却出现了。 宁君婕没有看江清苑,而是看着婉君的背影,突然扬声道:“看着本宫!” 婉君被这一声吓得轻微一抖,吸了口气。换上一副不屑的表情,转过身去看着宁君婕。 宁君婕身上仍旧是一身素服,朴素的不能再朴素。但是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威压感让她紧张的捏进了手心,努力不让自己表露出害怕的神色来。 “看到本宫回来吃惊吗?”宁君婕看着婉君突然笑了,笑容里的讽刺让婉君心里很是不舒服,“失望吗?” 卓琳琅随后进来的,看见婉君在这里,笑了两声。“呦呵,还真是热闹。” 婉君看了看卓琳琅,又看了看宁君婕,显然卓琳琅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只是宫里这些人被蒙在鼓里。 “娘娘能回来,嫔妾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婉君扯出一丝笑容,看着宁君婕。 “本宫看不是吧。”宁君婕冷哼一声,“本宫回来了,原本你想要取代我位置的想法就破灭了,不是吗。” “你还是希望本宫是死在了那场大火里的。”宁君婕突然幽幽一声叹息,“是不是。” “嫔妾不是……” “啪!” 婉君的话还没说完,宁君婕突然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这一巴掌下去,婉君被打懵了,侧着头没有说话。 别说是是婉君了,连卓琳琅也没有料到宁君婕会突然这么果断的出手。 江清苑在一边没有说话。 “这一巴掌,是给你造假不祥之事的。”宁君婕一字一句的说道,“抬起头来看着本宫!” 婉君刚刚转过脸来看向宁君婕,紧接着又是一巴掌扇过来。扇在了另一半脸上,她被彻底扇的满脑子空白,难以置信的看着宁君婕。 宁君婕收回手,摆了摆,“你还不走吗?” “嫔妾告退。”婉君这几个字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深吸了一口气离开了永安宫的偏殿。 卓琳琅看了看宁君婕,又看了看江清苑,自己退了出去顺便合上了门。 江清苑看着宁君婕,还以为她要上前来也给自己也来两巴掌。江清苑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没想到宁君婕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她疑惑的睁开眼,宁君婕慢慢走上前来。 “这些日子我去了北狄。”宁君婕慢慢坐下。 江清苑听到北狄两个字后神色凛然,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没有接话。 “从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是关于江桓将军的。”宁君婕字斟句酌的开口。 江清苑听到江桓的名字后眼眶通红,没有去看宁君婕,但是宁君婕知道她在听。 “为什么将军会身死边疆。因为京都之中有人与北狄勾连,从江桓将军踏出京都的第一步开始,走的就是一条死路。” 江清苑依旧没有说话,宁君婕知道说这些很残忍,但是江清苑必须得知道,所谓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系铃人根本不是她,而是江清苑自己,要解开心魔,只有江清苑自己可以。 “说这些不是想去解释什么,只是希望你能知道,两个国家不会为了一个人开战,我没有那么大的脸,更何况,这些东西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宁君婕看着她的侧脸。江清苑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只是将军出了事儿,总要找到一个寄托。爱不可以,你选择了恨,恨一个人。让自己还有个盼头儿。” “这样也好,不过你恨错了人。”宁君婕站起身来,没有再看江清苑一眼,径直走到门前,抬手去开门时,她手抚着门框,又顿了顿,“皇上很快会找到京都中的内.奸,到时候你恨我也好,恨他也罢,我无话可说。” 说完宁君婕拉开门,快要走出去的时候。一直在沉默的江清苑突然开了口,“我没想要你死!” 宁君婕脚下一顿。 “真的,看到灵堂的那一瞬间我才知道,我一点儿也不想你死。” 看到灵堂的那一瞬间,江清苑已经什么恩怨都不记得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宁君婕不能死。 宁君婕没有接话,拉开门走了出去,雪花被风卷进来,江清苑无端端打了了寒颤。 卓煜进去后,便看见季慕宸坐在上首,手里拿着一封信正在看着,脸色不太好看。 “皇上。” 卓煜和陆凌焕问过好,季慕宸摆摆手抬起头来看着两人,“为何提前一日回京了?” “怕路上再出什么意外,在砚屏山的时候我们遭到了伏击,为防夜长梦多,便连夜赶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卓煜解释道。 难怪刚刚宁君婕说有人不想让她回宫。 “还有,微臣赶到北狄的时候……”卓煜顿了顿,犹豫着开口,“娘娘已经被景献王带走了。” “季东林?”季慕宸这下从信里猛地抬起头,“他也在北狄?” “是,而且也是为了娘娘而去。”卓煜看季慕宸这个反应,就知道他说着不在乎,可是心里最在意的还是这件事情,于是补充道,“不过后来景献王又将娘娘送了回来,和拓跋毅把事情说完后,拓跋毅说因为娘娘帮了自己的忙,所以暂时不会动北疆四州了。” 卓煜说完还有些奇怪,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宁君婕到底帮了拓跋毅什么忙,可是季慕宸听到这句话,却好像一点儿也不吃惊似的。 “这个朕知道了。”季慕宸的眼神又回到了信上,“季东林说了什么没有。” 季东林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说呢。 “他说皇上要做的事情,他愿意帮忙。”卓煜观察着季慕宸的脸色。 果然,季慕宸听到这一句整个人一愣,季东林怎么会知道他要做什么,还走在了他的前头? “微臣还在宁德的府中发现了内.奸。”陆凌焕慢慢开口,这一句真是让季慕宸彻底震惊了,“是景献王安排的人。” 第二百四十七章 貌合神离 如果说,刚刚卓煜说季东林要跟自己合作,季慕宸还觉得这是个套儿的话,现在这句,几乎就是季东林用行动在证明,自己和宁德不是一伙儿的。 卓煜看着季慕宸陷入沉思,忍不住要说出自己的想法,虽然他与季东林不和,但是这种公事上。他从来不会意气用事,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微臣认为,如果一切属实的话。从前因为伤及景献王而排除了宁德的嫌疑这件事情就不成立了。”卓煜皱着眉头,他是最有发言权的,多少次都差点儿要查到宁德的头上时,因为牵涉到季东林而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从前众人一直认为,宁德手里的底牌就是季东林,想要扳倒季慕宸。也无非是因为要扶持景献王上位。 照着这个固有思想,一旦涉及到了季东林,众人就会自动排除掉宁德的嫌疑,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两个人实际上是貌合神离,甚至已经不止是离了,而是反目成仇了。 所以季东林会在宁德的府中安插了眼线,而宁德也一次次想要景献王的命。 季慕宸沉吟,看来宁德还另有自己的计划,对于他来说,季东林现在已经是一枚弃子了。 “说起来。”陆凌焕听到两人的分析略加思索,也察觉到不对劲,“那日林子里的刺客不是单冲着宁妃娘娘去的,他们的目标还有景献王。” 陆凌焕是战场出身的人,自然能够察觉到对方的杀气是冲着谁的,这么想来,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串联在一起了。 “可是宁德一向小心谨慎,为何这次会这么心急得非要在入京前动手?”卓煜一直在调查宁德。对这个老狐狸的行事风格太清楚不过了,只要是能把自己摘干净的事情,就算是至亲,他杀起来也不手软,同理,这种可能会暴露自己的事情,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怕是因为这个吧。”季慕宸冷笑两声,把宁君婕给自己的信猛地拍在了桌案上。 卓煜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季慕宸在看什么东西,他原先还以为皇上在看折子。现在才看清了是一封信。 季慕宸冷笑了两声,宁君婕不认识上面是什么东西,他难道还会不认识吗?信的末尾盖着的,分明就是宁德的印信,与先前那个刺客身上的印章一般无二,这么说来,前前后后一串,宁德还真是干了不少好事呢。 卓煜会意的上前去把信拿过来,与陆凌焕凑到一起看完了信。 其实还没有看完。卓煜拿着信的手就微微发抖了,看完后更是差点直接把信撕碎了。 季慕宸对卓煜激动的情绪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连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陆凌焕都已经红了眼,恨不得把信撕碎。 这两人是经历过沙场的人,对某些事情的感受更加直观,江桓一生为国。却被自己守护着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季慕宸眯了眯眼睛,“看来宁德是不得不除了。” 宁德的目的已经不止是把自己拉下马然后扶持季东林了。 刚甩掉自己这个烫手的山芋,宁德不可能再去找一个不听话的皇帝,他要的是控制整个朝纲,这么多年,他的胃口已经越来越大了。 “可是咱们确实没有证据。”卓煜愤愤得咬牙道,“而且宁德是两朝元老,势力盘踞与朝廷和地方,想要根除没有那么容易。” “不是还有季东林么?”季慕宸轻轻的说了一句。 卓煜抬起头来看着他。难道季慕宸真的能不计前嫌和季东林合作,皇上对景献王的厌恶可不比自己少。 “季东林没有他表面看上去那么与世无争,甚至可以说他的城府。谁也比不上,所以朕相信,他手里一定是有足够的证据。才敢说出这句话的。”季慕宸微微叹了口气,“朕先试探一阵子,若是这两人真的积怨已深,季东林确实能够成为扳倒宁德的一枚棋子。” 季慕宸称呼季东林为棋子,在扳倒宁德后,两人依旧会回到现在的关系。 “微臣知道了。”卓煜已经明白了季慕宸的意思,也看出了他的态度,点了点头便和陆凌焕一起退了下去。 季慕宸看着两人离开,也没有在乾清宫多做停留,叮嘱了常福几句便往永安宫的方向走去。 宁君婕已经换上了宫装,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头上的珠玉金饰,挂坠在耳边轻轻摇晃。 “蝶衣。”宁君婕突然叹了口气。“我现在突然觉得,自由自在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蝶衣正给宁君婕篦头的手突然一顿,回到了宫里,她其实也有这种感觉,不过已经回来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这宫墙太深了。在里面待久了,会不会变得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宁君婕抬起手看着手心,扇婉君那两巴掌时的酥麻感似乎还在,她两世加起来,从来没有这么打过人,可是那两巴掌却甩得如此自然。 “朕会永远认识你。”季慕宸从门外负手进来。 蝶衣给季慕宸请安。 宁君婕原本也要站起来,却被季慕宸从背后不由分说的摁住,接过蝶衣手里的梳子,接着给宁君婕梳了起来。 宁君婕看着镜子里男人的脸,神色有些迷离。 “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朕都会认得你。” 季慕宸突然轻轻得笑了笑,“不过你没有这个机会了,从今天开始,朕不会再让你离开身边半步。” 宁君婕一愣,镜子里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季慕宸的神色,可是却分明感觉到有一股坚定的目光在看着自己,那坚定足够抵抗所有的荆棘磨难。 “皇上,您是怎么知道臣妾不在皇恩寺的?”宁君婕突然想到这个问题,看季慕宸的神色,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还活着了,可是她却想不通原因。 季慕宸一愣,放下了梳子,从宁君婕的腰间把那枚玉珏拿起来,又把自己腰间的拿起来,两枚凑在一起刚好拼成一个完整的圆。 “因为像这玉一样,你是独一无二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红颜祸水 宁君婕其实是没有想到,救自己的会是这一枚玉珏,看着季慕宸愣了愣,旋即笑了。 “朕让人在废墟中找,掘地三尺都没有这个玉珏。”回想起那个时候,季慕宸还是一阵心痛,这些说起来轻飘飘的话,都是他那时候五内俱焚的绝望。他以为宁君婕死了的时候,恨不得让自己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去为她陪葬。明君什么的,季慕宸已经不在乎了。 但是当玉珏没有找到,他知道宁君婕可能还活着的时候。季慕宸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这希望支撑着他到了今天。 “朕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季慕宸正色起来。 宁君婕知道自己这一趟出去带来的信息量太多了,季慕宸肯定是要问的。 “那封信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是拓跋毅给臣妾的。”宁君婕叹气道,“他原本是不愿意的,但是臣妾解了北狄族人的寒山莲之毒,他大概是不愿意欠着人情。就在走前把这个给了我。” 季慕宸点点头,宁君婕在医术上的造诣他是知道的,既然她已经解了寒山莲的毒,拓跋毅也暂时打消了动北疆四州的主意,外患暂时是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内忧了。 季慕宸眯了眯眼睛,看来自己得尽快见到季东林了,早一日扳倒宁德,早一日解决自己的心头大患。 他的设想却并没有实现,第二日季东林未朝,反倒是宁德站在上首,听季慕宸说宁君婕回来后,一点儿没有表现出意外,这更加加重了季慕宸对他的怀疑。 季慕宸也奇怪,为什么季东林自己提出要合作后又不来上朝,难不成是在耍他? 他想着要和季东林见面,连下面官员汇报的内容也是只分出了一半的精力来听。 宁德逮着这个机会。趁其中一个官员汇报完,阴阳怪气的笑道:“看来这宁妃娘娘真是厉害,一回来就让皇上魂不守舍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众人都觉得季慕宸今日的态度有些敷衍,原本宁德就在朝中散播了宁君婕红颜祸水一类的言论,现在更加证实了他的话。 季慕宸打起精神来,这宁德还真是膨胀了,敢公然在朝臣面前讽刺自己,眼里根本没有他这个皇帝了。 “后宫是朕的私事。”季慕宸没有正面回答宁德。但是这不代表他就能忍了宁德在朝堂上公然讽刺的行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朕的私事也是可以在朝堂上议论的了?” 宁德这时候还满不在乎,但是季慕宸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彻底愣住了。 季慕宸看着底下神色各异的人,慢慢开口道:“不过既然说到了宁妃,朕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们。下月初七是个好日子,朕要晋宁妃为皇贵妃。”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从妃位越过贵妃直接到皇贵妃,这是史无前例的。况且如今宫中无后,皇贵妃原本就享有半副皇后仪仗,现在不就是等于是皇后么? 季慕宸除了最后那一步名分,给了宁君婕皇后的一切。 “皇上,这怕是不妥啊!”不出季慕宸所料,宁德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有何不妥?”季慕宸故作茫然的看着宁德。 “无德无子。怎么能越级晋升呢!”宁德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仅没能要了宁君婕的命,还让她晋升了位分。 “朕方才已经说过了,这是朕的私事,不然丞相查一查法例,看看朕有没有这个权利晋升。”季慕宸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眼睛里却透着森森的寒意。 底下原本还颇有微词的众人,一看见这么个情形便都不再言语,就看着宁德准备怎么和季慕宸抗衡。 “臣只是……”宁德自知失语。只要季慕宸要晋升的不是皇后,朝臣就没有资格议论。 纵使这个皇贵妃和皇后已经相差无几。 季慕宸应该也是瞅准了这一点。 “看来,丞相应该好好儿向礼部请教请教了。”季慕宸语气寒气森森。“别等着朕来教你。” 季慕宸最后一句话咬字极重,宁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看着他的眼睛也多了几分忌惮。 朝后。宁德急匆匆回到了府中,召集了底下的人问话。 问来问去,无非也就是宁君婕在回来的路上有没有异常,这几人只在刺杀的时候匆匆一瞥,至于路上的事情,再怎么问他们也不能编啊。 宁德虽然失望,但是还是让他们下去了。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宁君婕既然被北狄人带走了,肯定是拓跋毅授意的,拓跋毅这么做无非是要威胁季慕宸,可是为什么又让宁君婕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这一点很是蹊跷。 若是拓跋毅和宁君婕做了什么勾当,把自己出卖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不然季慕宸为什么会在朝堂上这么异常。 这么想着,宁德更觉得宁君婕是留不到了,终究是个心腹大患。 他突然想到了太后,太后对宁君婕的厌恶不必自己少,若是能借刀杀人也是可以的。 宁德想了想,这件事情耽误不得。现下便写下了纸条让人进宫传给了太后,还附带着送进去一包药粉。 宁德知道,宫中的药物往来都是有记录的,特别是这种毒药,所以他干脆从宫外给太后提供了,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毒药给了太后,至于怎么用,宁德相信她比自己有办法。 做完这些,宁德站到了窗前看着京都的上空,阴云密布不见阳光,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句。 宁君婕的归来像一根巨大的棍子,搅动了京都这一汪看上去平静的死水,将底下的淤泥全翻起来,京都的局势现在就像这天空一样,风雨欲来暗潮汹涌。 原本把宁君婕留在季慕宸身边,更有利于宁德计划的实施,能够让季慕宸失控,加上他给宁君婕冠上的红颜祸水的名号,足以让皇上担上一个暴君的名头,拉一个暴君下马可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至少比现在简单。 但是宁德还是决定要杀了宁君婕,具体原因他也不知道。 第二百四十九章 奇毒难解 总之就是无比忌惮宁君婕,从他第一次见宁君婕开始,这个宁妃看他的目光,让他勾起了某些回忆,背后一寒。 被季慕宸心心念念的季东林,此时正昏迷在床,从昨日他回来昏迷后,就一直没有醒过来,也错过了今日的朝会。 陆书彦倒是一点儿没在意朝会。只是一直在找京都中的名医来,但是几乎每一个人来看了季东林的毒以后,都是摇摇头便离开了。 季东林的手臂上原本就有蛊师种下的毒。再加上箭上的毒,两种相融合竟是成了一种奇毒。 宁汀兰眼见着季东林回来了,却又要死在自己面前,在床榻前以泪洗面。 陆书彦送走了一位又一位的医师,心里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傍晚时候。季东林送走了最后一个名医,神色茫然得转过脸来,看着宁汀兰,“王妃,都找遍了。” 宁汀兰紧紧护住季东林的身体,“不!还有希望!” 宁汀兰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心里其实是知道的,京都遍访名医都无果,外面更是难了,更何况毒物比不得其他东西,季东林根本等不起。 “王妃……”陆书彦并不比宁汀兰好受,季东林是他的主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书彦现在突然后悔陪自家王爷去北狄这件事情了,如果没有去北狄,也不会有后来的许多事情。 又或许说,宁君婕的出现,就是个错误。 陆书彦掩盖下心中的情绪。这些事情现在不能告诉宁汀兰,不然原本就乱的局面只会更加的乱,到时候宁汀兰会不顾一切的去找宁君婕寻仇,那么季东林受的伤也就更加没有意义了。 两人无言相对,没有注意到背后不知不觉的多了一个人出来。 等到陆书彦注意到身后那股威压后,背后那人已经站了许久了,他一惊回头,看见背后无声无息的站着一个人,全身上下裹着黑袍。身上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他十分忌惮,但是这感觉又十分的熟悉。 陆书彦想了想,猛地上前去,“蛊师?” “你们是不是动了我的蛊?”那人脸也在黑袍底下,说话的声音竟是有些空灵缥缈,让人分不清究竟是从袍子里传出来的,还是从什么别的地方。 陆书彦眼睛一亮,对啊,这个蛊师说过。子蛊有异动母蛊就会有反应,季东林的子蛊和其他毒物融合了,这个蛊师自然是会知道的。 “看来你们是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了?”蛊师自然是以为,季东林是为了私自解蛊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有些讽刺的笑道。 “自然不是!”陆书彦赶紧解释道,“王爷是意外中了箭。箭上淬了毒。” 陆书彦的语气里都是恳切,那蛊师在黑袍下哼了两声,迈步进去。 宁汀兰看着眼前的人,没由来的害怕,但是听说是救季东林的人,只能慢慢让开了。 那人走到季东林身边,看着他的胳膊,叹息了一声,心道陆书彦说的果然不假。 没有人会给自己下这么要命的毒的。 “怎么样?”宁汀兰泪眼婆娑的问道。 那人却像是一点儿没听见似的。从怀里不知道掏出了什么,放在了季东林的胳膊上。 宁汀兰定睛一看险些晕死过去,那竟是一条蛇。 蛇身长只有两掌。但却颜色斑斓,一看就是剧毒无比。 宁汀兰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儿。但是看见那蛇一口咬下去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那人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宁汀兰立马又闭了嘴。 陆书彦则一直在一旁冷静的看着,这人要是想不管季东林就不会来了,不然凭他的实力,当然能猜到季东林命不久矣,又怎么会亲自跑这一趟来专门杀季东林? “麻烦是有点儿麻烦,但是能解。”那黑袍人收回蛇,又下了几根针,这才直起身子走到外面,看着陆书彦。 陆书彦听到有希望就已经满足了,直接问他需要什么东西。 太后看着面前的宫人。又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有些狐疑得问道:“丞相说的?” 那宫人点点头,看着太后正色道:“丞相说要尽快动手,这个宁妃留着是一个大隐患。” 太后虽然不知道宁德为什么这么着急要杀宁君婕,但是宁君婕要封皇贵妃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这个时候宁君婕如果死了。也就没有封皇贵妃这回事了。太后这么想着,宁德这个想法也可以说是和自己不谋而合了。 她把药粉拿在手里,点了点头,那人退下去后,太后才又重新把自己宫里的宫人召进来,“去把仪嫔找过来。” 封皇贵妃不是一件小事,六宫在第二日就已经传遍,除了卓琳琅觉得理所当然外,所有人都是嫉妒的。 这些人说不嫉妒是假的,都是后妃,现在被人凌驾在头上,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接受。 婉君宫里能砸的东西也都砸的差不多了,宫人紧紧的护着手里的瓶子,苦苦哀求,“娘娘,不能再砸了,再就把皇上给招来了!” “她宁君婕凭什么!”婉君自从被宁君婕扇了两巴掌后,对她的不满已经转化成了憎恨,现在最憎恨的人又成了皇贵妃,成了后宫中最权威的存在,婉君心里不可能不介意,现在介意直接转化成了愤怒。 “本宫要去杀了她!”婉君情绪已经失控,看着面前的碧莲,碧莲脸似乎变成了宁君婕的,婉君红了眼,直接冲上去掐住了她的脖子。 碧莲人措不及防用手去反抗,却一点儿用都没有。 周遭的宫人都看呆了,不知道娘娘为什么突然对自己人下了手,都茫然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做什么。 突然殿门被人打开,永寿宫的老嬷嬷看见眼前的场景后,立刻呵斥了一声。 婉君这才清醒过来,松开了手。 碧莲跪在地上,手捂着脖子,害怕的看着婉君,往后缩了缩。 “成何体统!”那老嬷嬷训斥着众人。 婉君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 那老嬷嬷看向婉君,“仪嫔娘娘,太后有请。” 第二百五十章 穷途末路 婉君一听到来的人是永寿宫的,立马清醒了一半儿,看着面前的老嬷嬷有些害怕,难不成太后的消息这么灵通? 原本扳倒了宁君婕,又把景云送回到了永寿宫里去,太后是很看重婉君的,若是能够再扶持起来一个,婉君敢自信的说,太后一定会选择自己的。 可是现在宁君婕不仅没死。还很快就要晋升皇贵妃,景云也一直留在了乾清宫,太后对自己一定是失望至极的。 难道自己也成了弃子吗? 婉君下意识的有些抗拒。不过这些抗拒也就仅限于心理上的,身体上,她是不敢表露出一分一毫的。 等到婉君到了永寿宫,才发现太后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冷着一张脸,而是看着面前的一包粉末思索着什么。 “太后娘娘。”婉君小心翼翼的请了安,然后观察着太后的神色。不敢擅自落座。 太后显然并没有在意婉君小心翼翼的情绪,甚至连目光也没有施舍一个给她,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的粉末。 她在后宫中争斗已久,自然能猜出来婉君此时忐忑不安的心情,但是她并没有要安慰的意思,因为这正是她要利用的情绪。 这么想着,太后先是淡淡得开口道:“哀家对你很失望。” 这句话一出来,婉君就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了,但是她没有办法反驳,两件最重要的事情的确都被自己搞砸了,婉君无话可说。 “哀家原本是对你寄予厚望的。” 太后恰到好处得叹息一声,让婉君心中的愧疚和失落感更加重了一分,原本身上的那份骄傲也全部收敛了起来,低着头不敢去看太后。 是宁君婕抢走了自己的一切,婉君低着头,恶狠狠的想到,若是宁君婕落到了自己的手里,她一定不会手软。 “不过哀家这里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思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太后突然轻声开口。 婉君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满怀期待得看着她。 “这个。”太后把面前的粉末递过去,婉君一脸茫然得接过来,“无色无味,杀人不见血,只要没留下痕迹,不会有人知道。” 她已经说得够明显了,这是要宁君婕的命。 换做是以前。婉君肯定是要犹豫的,以宁君婕现在的地位,加上她背后的势力,婉君是不敢直接自己下杀手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宁君婕那两巴掌把她的恨意全部激了出来。 婉君伸手把药粉接过来。 太后满意得点了点头,幽幽开口道:“若是这一次还不成功,你知道要怎么做?” “嫔妾一定以死谢罪。”婉君一脸孤注一掷的表情,这一次若是不成功。就算是太后不追究,季慕宸查过来也不会放过她,她还不如自行了断。 这一次,婉君是要拿自己的命去赌了。 “嫔妾需要一些时间,要做到天衣无缝……”婉君有些忐忑得说道,她原本知道。自己现在是没有资本去和太后谈条件的,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太后毫不犹豫得答应了。 甚至还特意叮嘱了一句,“既然答应了,就必须要做到,不然哀家是会生气的。” 婉君知道太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郑重得点了点头,她原本就是最后一搏了,太后不说这些她也知道。 “行了。你先下去吧。”太后把东西交了出去稍稍松了口气,看着婉君离开的背影,她突然心生出一丝愧疚。婉仪婉君两人都因为这样的事情,在宫中一个自尽,一个已经天真尽失。 深宫是个追名逐利的风月场。但是着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婉君拿到了药粉后并没有轻举妄动,反而是往御膳房多走了几趟,最开始是说一些储秀宫膳食的事情,然后慢慢把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宫院上。 “怎么这些东西里,没有永安宫的例份。”婉君来了几次,发现了这个问题。 “宁妃娘娘近半年都不用御膳房的东西了,永安宫中的小厨房自给自足,不归奴才们管,这是皇上特许的。”御膳房的宫人恭恭敬敬得回答道。 婉君稍稍皱起眉头,御膳房人多眼杂,原本是最适合下手的,可是现在没了御膳房这一条路径。这件事又陷入了难题,这个毒究竟要怎么下下去。 婉君思索着走出御膳房,正想着这毒究竟该这么下,就看见一行人从乾清宫出来,手里拿着食盒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婉君看着是永安宫的方向,便把人拦下来问道:“送到哪里去?” “这是皇上让送到宁妃娘娘那里去的。”那些宫人几乎每天都会走这一趟。这是头一次被人拦下来,慌慌张张得回答道。 “没事了,去吧。”婉君冷哼一声,这皇贵妃的名号还没给到头上来呢,就先搞起来特殊化了。 婉君哼了两声,却突然顿住了,等一下,既然季慕宸会往永安宫送吃的,那她的毒如果下在这个东西里面,宁君婕是不会怀疑的。 婉君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了,在皇帝送的东西里动手脚是多么大的罪责,可是相对的成功的概率会有多大,这个诱惑力太大了。 婉君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算计,看着那些宫人离开的背影笑了笑。 “仪嫔姐姐。”背后冷不防的响起一个声音来,婉君原本就计划着见不得人的东西,被人冷不丁来了一句,自然是有些后怕的,回过头就看见江清苑从墙后拐出来看着她。 江清苑看了看那一队往永安宫去的宫人,突然轻轻笑了两声,“仪嫔姐姐这是做什么呢?” 婉君原本还以为,宁君婕回来和江清苑说完后,她就回心转意了,可是现在看来,她对自己还是称呼仪嫔姐姐,看起来宁君婕的话是没起多大作用。 但是婉君还是要亲自试探过才放心的,于是看着江清苑开口问道:“那日宁妃与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无非是说我父亲的事与她无关罢了。”江清苑耸了耸肩,看上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两相抉择 婉君疑惑得皱了皱眉头。 江清苑看着婉君这个表情,掩唇轻笑两声,“怎么,姐姐这是不信吗?” 婉君看江清苑这么直白,自己反倒不好再问什么,想来是自己叮嘱那几句起了作用,便看着她神神秘秘得说道:“实不相瞒,本宫这次是要和宁妃做个了断的。” 江清苑听到了断两个字,再联想到方才婉君问那些宫人的话。电光火石间她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你要下毒?” 婉君上前一步捂住江清苑的嘴,四下打量了一番才放下手一脸惊慌。“你嚷嚷什么!” 上回宁君婕扇婉君那两巴掌的时候,江清苑是看在眼里的,她知道婉君心中会有不忿,可是没想到这个女人胆子大到居然敢在宫里下毒。 “这可是宫里,你想要下毒没有那么容易吧。”江清苑瞅着婉君,难道是要为了报复宁君婕不择手段了么。 “所以这不是还有你吗。”婉君趁机把江清苑拉拢到自己这边。“你就在永安宫中,想动手还不是最简单的事儿。” 江清苑怪异得瞅了婉君一眼,她虽然没有说与宁君婕冰释前嫌,但是也不至于想去下毒手要宁妃的命吧。 “怎么,心软了?”婉君看着江清苑怪异的神色,自然一眼便能猜出来她在想什么。 她既然已经被江清苑知道了自己要下毒,便肯定是要把江清苑拉到自己身边来的,不然无端端给自己增添一个敌人,这种事情婉君才不会做。 “你心软了,她可不会心软,她上次那两巴掌你也看到了,如今只是一个妃位就如此,等她成了皇贵妃,你以为她会放过你吗?” 婉君把脸凑近了看着江清苑的眼睛,“别忘了,让她离宫这件事情,你的功劳也不小呢!” 这句话说完江清苑震了震,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看着婉君。“你要我做什么?” …… 季东林幽幽转醒已经是七日后了,这七日,蛊师一直在给他处理他身上的毒,等他醒来前,蛊师又无声无息得离开了,顺便也取走了他身上的蛊虫,说是蛊已练成。 季东林醒来后便看见了伏在榻边的宁汀兰。 季东林动了动,宁汀兰感觉到了抬起头去看他,看见他已经睁开的眼睛。宁汀兰一瞬间有些不敢相信,愣了愣才确定眼前的景象是真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王爷!” 季东林却被她这一声叫得有些心烦,坐起身,感觉到手臂上一直以来的压迫感全部消失了,他皱了皱眉,看来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不少事。 季东林看来宁汀兰一眼,“陆书彦人呢?” 听见季东林醒来第一件事情是要找陆书彦。宁汀兰失落的怔了怔,但还是勉强笑道:“陆将军在外头呢。” 话正说着,季东林就看见了站在门前的陆书彦。 陆书彦看见季东林醒来也是吃惊的,不过更多的是欣喜,京都之中大事频起,季东林再不醒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宁汀兰回头也看见了陆书彦,看着两人对视,她识趣的起身,“王爷,臣妾先行告退了。” 季东林没有挽留,点了点头。 宁汀兰起身时,季东林瞥见她通红的眼眶,知道她这几日肯定是一直守在这里的,心中终究是有些不忍。等她站起来后说了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宁汀兰原本心灰意冷,听到这一句。多看了季东林一眼,眼睛里带着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 季东林并没有留意。 宁汀兰这一眼很复杂,她心里清楚为什么季东林会受伤。原本她真的以为宁德不会动景献王,只是想要宁君婕的命,可是现在看来,自己父亲的心思自己也不清楚了。 那天蛊师说没有人会给自己下要命的毒药,说明宁德根本就没有要放过季东林的意思, 宁汀兰当然不会以为,宁德是为了给她抱不平才这么做的,宁德的野心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大。 若是到时候宁德和季东林站到了对立面,自己该如何选择,宁汀兰有些迷茫。 等到宁汀兰走了出去,陆书彦才进来,“王爷。” “我睡了多久。”季东林走下床。腿有些发软,但是精神却是好的,他有种直觉,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七日。”陆书彦看着季东林还心有余悸,“原本京中的大夫都没有办法解开王爷的毒,后来那位蛊师突然出现。不仅解了箭上的毒,王爷体内的那个蛊虫也被他一并带走了。” 陆书彦说到这里松了口气。 季东林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怪不得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京都中有没有出什么事?”季东林最担心的还是宁君婕,她九死一生回来,宁德不会就此放过的,一场腥风血雨避无可避。 “前几日,皇上在朝堂上与宁德起了争执。”陆书彦揣摩着季东林的心情,不知道王爷知道了升宁君婕要晋为皇贵妃后是什么心情。 “因为宁妃?”季东林挑了挑眉,这完全在意料之中,宁德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干,绝对是要先闹一闹的。 “皇上说,不要让宁德等着皇上亲自去教他规矩。”陆书彦看着季东林,“皇上应该已经查到了宁德头上去了,看来这次是要动手了,可是他却并没有来找您……” 陆书彦有些不解,可是季东林看上去对这件事情没有一点儿意外,“皇上查到宁德头上一点儿也不奇怪,至于来不来找本王,都无所谓。” 季东林手上掌握的证据,有自信能让宁德毫无还手之里,可是不用也没什么,季慕宸给宁德明面上的惩罚,那自己就给他私下的,让丞相大人在进大内监牢前就半死不活,给他剩一口气,让他好好儿感受一下大内监牢的酷刑。 “还有。”陆书彦组织了一下语言,“皇上跟宁德争执的最后,说要晋升宁妃娘娘为皇贵妃.” “什么?”听到前面的话都没有反应的季东林,在听到这一句后,跳起来看着陆书彦。 第二百五十二章 相互试探 越级晋升? 况且还是已经几朝没有出现过的皇贵妃的位分? 季东林深深得皱起了眉头,季慕宸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把宁君婕推到风口浪尖吗?明知道对她不满的人有许多,还要这么做,季慕宸到底要做什么? 季东林陷入沉思。 “王爷……”陆书彦看季东林不说话了,有些疑惑得开口。 “本王要进宫。”季东林这句话一出来,陆书彦吓了一跳。 季东林自己进宫去找季慕宸,和皇上召见他是两回事。原本季慕宸就对王爷自己去北狄找宁君婕这件事情很介意,如今宁妃要封皇贵妃,季东林立马就进宫去见皇上。这根本说不过去。 “王爷,这不妥啊,您现在去找皇上该说些什么?皇上原本就对您和宁妃娘娘的事情介怀在心。如今您再自己主动找过去……”陆书彦知道这样说季东林会伤心,但是不争的事实就是如此。 宁君婕是皇妃,季东林是王爷,季东林表现出来过多的关心,只是多余的,没有用处的。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陆书彦说的话。季东林自然是知道的,他不至于蠢到去跟季慕宸对峙宁君婕封皇贵妃的事情,“备车。” …… 季慕宸原本是在乾清宫批折子的,听见常福进来说景献王求见有些意外,季东林已经有七天没有上朝了,如今突然来找他,季慕宸摸不透这个人是要做什么。 “让他进来。”不管做什么,季慕宸都确实要见一见季东林,关于宁德的事情,他刚好可以试探试探这位王爷的心思。 季东林裹在厚重的披风里走进来,向季慕宸问安。 “臣弟未曾告知原因便七日未朝,特来向皇兄请罪。”这就是季东林说的办法,找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却又显得十分多余的理由,季慕宸既不能怪罪,也一定会察觉到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朕未曾怪罪于你,说起来,为何不朝?”季慕宸自然是看出来了季东林的意思的,但是他并没有说明。而是故作大意的顺着季东林的话往下说。 “臣弟卧病,还请皇兄不要见怪。”季东林欠了欠身子,“从北狄回来的路上中了刺客的埋伏。” 季东林敢肯定,季慕宸已经知道众人回程中刺客的事情了,他只需要一点,就能让话题转移过来。 “你究竟要说什么。”这么直白的态度让季慕宸吃了一惊,毕竟他以为,季东林是不会自己开口的。 “皇上心里清楚,还问臣弟做什么呢?”季东林耸了耸肩。看向季慕宸,神色从方才的轻松变成了正经,“娘娘回程遇袭,京中已然是危机四伏,皇上在这个时候晋升,不知意欲何为?” “朕意欲何为,与你有何关系?”季慕宸冷笑两声,“朕上次就告诉过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可是皇上上一次也承认了。自己没有照顾好宁妃娘娘。”季东林一改往日的温和,与季慕宸针锋相对起来。 他说的是那次皇恩寺里两人相遇,自己给了季慕宸一拳那次,两人都以为宁君婕已死,反倒是都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季慕宸一愣,没有反驳。那一次的确是他的决策失误导致的结果,他并不否定这个,可是宁君婕现在就在自己的身边,季慕宸有自信保护好她,也有自信能够扳倒宁德。 前提是如果能得到季东林的真心相助。 “皇上的心思,臣弟明白,所以皇上怀疑我并不奇怪。”季东林看着季慕宸的眼睛无比真诚,“但是关于宁德,皇上若是愿意相信我。臣弟自然是倾尽全力帮助,若是皇上信不过,我便用自己的方法去解决了。” 这句话卓煜没有转达给季慕宸。现在从季东林的嘴里亲自说出来,反倒更让人信服。 季慕宸要针对宁德,是因为宁君婕。也因为朝纲,可是季东林只是为了宁君婕,为了前一世的宁君婕,也为了这一世的她。 季慕宸是要给宁德该有的惩罚,而季东林要的,是让宁德生不如死。 季慕宸站起身,走到季东林面前,“你能给朕什么?” “桩桩件件,每一件宁德做过的事情,臣弟手里都有证据。”季东林看着季慕宸近在咫尺的脸,一点儿犹豫,开口道。 “你都在背着朕调查?”季慕宸眯着眼睛。季东林究竟是从多久前就与宁德分崩离析了,“为何不把东西给朕?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给您,您相信臣弟吗?皇上?”季东林讽刺的笑了笑,“就像现在一样,臣弟说要帮您,可是您相信吗?” 若不是这一次宁君婕的生命直接受到威胁。季东林根本就不会主动来找季慕宸,他从前是曾经想过就此放手,就让季慕宸和宁君婕一起,也挺好的。 可是自从宁君婕“死”过一次之后,当他意识到季慕宸根本不能那么好的保护宁君婕的时候,他只想要把宁君婕抢回来。 宁君婕是他的,上一世是,这一世也会是。 季慕宸猜得对,他的确没有单纯的想要帮助季慕宸扳倒宁德,可是扳倒宁德,季东林不得不借助帝王的权利,就像皇上不得不借助他手里的证据一样。 季东林要先扳倒宁德,保证宁君婕的安全后,再去和季慕宸抗衡。 …… 江清苑在偏殿里看见宁君婕带着景云在院子里玩耍,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宁妃姐姐。” 宁君婕扭头看见江清苑居然自己走出来了吗,还和自己打着招呼,吃了一惊,让下人把景云带了下去,走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江清苑低头,“姐姐上次说的话,我已经想过了,从前是我冲动了,姐姐能原谅我吗?” 江清苑没有用敬称,还是像两人从前一样姐妹相称,她知道宁君婕心软,是不会拒绝自己的。 宁君婕看着江清苑就要给自己跪下去,赶紧伸手扶起来,“你年纪小,哪里还有不犯错的时候,你失去父亲,难免情绪失控,姐姐不怪你。” 第二百五十三章 如虎添翼 江清苑听到宁君婕这句话,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但是仰起脸来却已经是什么异样的神色都没有了,只剩下满脸的笑脸,仿佛真的是来与宁君婕冰释前嫌一般。 蝶衣在一旁看着,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觉得江清苑不会那么好,前些日子还闹得要和宁君婕一刀两断,现在这么快就回心转意了?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 储秀宫中。江清苑坐在婉君身旁的凳子上。 “她真的没有怀疑?”婉君听完有些怀疑,她原本料着凭宁君婕的性子,对江清苑还是要试探几分的。没想到这么自然就接受了? “是,你准备怎么做?”江清苑听见这话,神色有些不大对劲,虽然是笑着的,但是总感觉有些勉强。 “后日是冬至,皇上赐宴。这是动手的最好时机。”婉君轻轻笑了两声,“本宫一定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 宁汀兰在院落门前徘徊,犹豫着究竟要不要进去,季东林就在里面的书房里边儿。 宁汀兰深吸一口气,季东林终究还是在乎自己的吧。 那天季东林还特意关心她辛苦了呢。 这么想着,宁汀兰鼓起勇气走了进去,书房的大门紧闭,她轻轻得走过去,还没走到门前便听见了里面说话的声音。 “王爷,皇上信了吗?”陆书彦被季东林自己进宫这事儿给吓了一跳,看见王爷平平安安得回来了,他也松了口气。 “既然要扳倒宁德,自然是需要证据,皇上有什么理由拒绝?”季东林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其实咱们若是没有皇上,这些证据一样是废料,终究不能名正言顺得处罚宁德。” 陆书彦点点头,“那皇上准备何时动手?” “后日冬至。宴上处决。” 季慕宸专门挑了这么一个日子,王公贵族全部到场,在宴会上让宁德永远不得翻身,真是最残忍的了。 宁德一世英名,毁与众人眼前。 当然,季慕宸挑这个日子也不只是为了给宁德一个羞辱,而是为了杀鸡儆猴。 丞相手底下的人太多了,像一棵庞大的树木枝叶繁茂,如果不在众人面前杀了宁德以正朝纲。难免这些人里面不会再出第二个第三个野心家。 陆书彦点了点头。 季东林看着陆书彦,“你别忘了去把之前那些人带上,当堂指证。” 陆书彦点了点头,出去准备了。 季东林慢慢靠在了椅子上,握着拳头眉宇间神色复杂,宁君婕的两世仇恨加起来,把宁德千刀万剐了都不足为惜,这一次,自己绝对不会再给他留一点儿生机。 陆书彦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没有看见墙角后捂着嘴,拼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的宁汀兰。 宁汀兰知道,季东林总有一天和要宁德站在对立面的,可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就算她再怎么爱季东林,可是宁德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血脉牵连,宁汀兰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己丈夫把自己父亲推下深渊。 宁汀兰贴着墙根慢慢移动到院落出口,然后没了命的狂奔起来。 眼见着就要看到丞相府了,宁汀兰去猛地停下了,她方才被季东林的话一下子冲昏了头,直接没命得往这边跑,现在稍稍冷静下来,她又停下了脚步。 如果她现在去告诉了父亲,父亲是一定不会放过季东林的。季东林之前中毒九死一生的场景宁汀兰历历在目,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可是不告诉宁德,季东林就要和季慕宸一起要了他的命了。 她现在是必须在两人之间抉择了。救出一个,另一个便没了活路,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宁汀兰脑子乱的很。她慢慢掏出一枚铜钱,人在这种时候,就希望上天能给出一个答案。 宁汀兰轻轻得把铜钱抛起来,嘴里默念着正面去反面不去,然后铜钱落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宁汀兰原本是捂着眼睛的,此时正想着把手拿开,然后去看看铜钱的正反,内心深处却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喊着反面,反面。 然而她根本没有来得及去看看正反,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人就几乎贴身站着,可是宁汀兰居然毫无察觉。 那人在宁汀兰耳边轻轻说了句,“王妃。您以为属下方才真的没有看到您吗?” 然后宁汀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地上的铜钱静静地躺着,正面朝上,没多久,这枚差点决定两人命运的铜钱,被一个路过的乞丐捡起来塞进了怀里。 等到宁汀兰再悠悠转醒。眼前是一片黑暗,自己仿佛在什么地窖里,上方的一处窗户透着光。 宁汀兰的眼睛猛地被光找到有些不适应,抬手遮了遮,地窖里有人轻轻笑了两声,她浑身一震,扭过头去看见季东林正坐在一旁看着自己。 笑声就是季东林发出来的,他依旧是往日那一脸温和的笑意,只是现在在地窖阴惨惨的光线中,这笑容让宁汀兰感到害怕。 “王……王爷?” 宁汀兰小声得叫了一句,想要往后退了退,却发现自己的脚上带着镣铐。 这一发现让宁汀兰更加害怕了,整个人像筛子一样的抖了起来。 “想去通风报信吗?”季东林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宁汀兰。 宁汀兰往后缩了缩,可是因为镣铐的限制根本跑不了,只能绝望的看着季东林走到自己面前,俯下身子和自己几乎脸对脸。 这么温柔一个人啊,可是万分柔情竟是一点儿也不愿给自己。 “妾身不是……”宁汀兰无力辩驳,她跑出去是想着要通风报信的,可是一想到会伤害到季东林,她就犹豫了,她不想伤害到季东林。 “若是陆书彦再慢上几分,你恐怕已经进了丞相府了。”季东林挑了挑眉头,“躲在书房外面偷听,你真当本王什么都不知道,当陆书彦是瞎子吗?” 不是这样的! 宁汀兰在心里喊着,可是面对季东林寒冰一样的眼睛,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妾身没有,我怕伤害到王爷!”宁汀兰看着季东林越来越冷的目光,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喊了出来。 季东林挑了挑眉,看着宁汀兰笑道:“你都听到了多少?” 季东林说起这个,宁汀兰才又想起来,赶紧又重新扑过去抱住他,“王爷,求求您放过我父亲吧,求您了。您有什么事儿就冲着妾身来吧,求您了!” 季东林一把甩开宁汀兰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刚好是她碰触不到的地方,“你的事情,本王总会算的。” “你以为,你能顶替他吗,你们俩一个也跑不了。”季东林笑了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做过的事情,本王一清二楚,就算死人已经不会说话了,本王也会来讨回公道!” 听到死人两个字,宁汀兰一阵心慌,浑身上下不可抑制得发着抖,难道那件事情季东林已经知道了? 不可能!宁君婕都死了!更何况,若是季东林知道了,怎么会让她活到今天! 宁汀兰这么安慰着自己,连季东林何时离开了也没有察觉。 季东林慢悠悠得走出地窖,看着在门前等待的陆书彦,“准备好了吗?” “是。”陆书彦看了看季东林身后紧闭的地窖大门,“既然皇上要在冬至那日动手,那王妃……” 这种大罪累加,肯定是要株连的,届时宁汀兰若是在场,肯定也是被当堂拿下。 “关着。一直到宁德的案子解决完,不许任何人知道她在这里,一日三餐派心腹的人送过去。”季东林还不希望宁汀兰这么快就死了,毕竟新仇旧恨,他还要一笔一笔得讨回来。 “是。”陆书彦点了点头,冬至日那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皇上应该是不会注意到宁汀兰是否在场。 晚间,季慕宸到了永安宫里,发现江清苑也在里面。 江清苑看见季慕宸其实是有些尴尬的。宁君婕不知道,江清苑自己不可能不记得。 宁君婕出宫后,季慕宸惩了婉君的禁足。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处罚,但是季慕宸对江清苑是冷处罚,他再也没有走进过江清苑的宫殿里一步,甚至于在宫宴上,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江清苑。 江桓死的那天,江清苑问季慕宸对自己的特别是不是都是因为宁君婕,季慕宸当时点了头。 江清苑现在觉得。自己问那句话是十分多余的,甚至可以说是自取其辱。 可是江清苑偏偏不甘心,还想着去扳倒宁君婕,让季慕宸看到自己,最后的结果却更加的失望,在众人堆里。季慕宸的眼里只能看见宁君婕,没了她,皇上谁也看不到。 所谓各花入各眼,季慕宸的眼里从来只能容下宁君婕。 可惜这个道理江清苑知道的有些晚。 看见季慕宸进来,江清苑有些尴尬得起身,“既然皇上来了,臣妾就先告退了。” 季慕宸点点头,没有阻拦,看着江清苑退了出去。才坐下来拉着宁君婕的手笑道:“怎么样,还习惯么。” 宁君婕愣了愣,万万没想到季慕宸会这么问。感动之余还不忘调笑他两句,“怎么,臣妾若是不习惯。皇上要把臣妾送回去?” 季慕宸听她这么说,笑了两声,“送肯定是不会送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宁君婕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季慕宸轻轻叹息了一声,伸手牵起宁君婕的手,“朕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不让你受到伤害。” 季东林的话,季慕宸不是完全不在意的,那番话让他又想起那个清晨,他以为宁君婕去了的那个清晨,季慕宸是自责的。自己决策的失误让宁君婕送了命。 季东林说得没错,他没护住她,但是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发生了,季慕宸在心里默默得下定决心。 宁君婕一听季慕宸这么说,反手握住他的手,柔声开口道:“可是皇上。臣妾能保护好自己呀。” 季慕宸一愣,就听见她接着说道:“臣妾不想一直做那个给皇上添麻烦的人,我知道皇上的意思,臣妾既然要做那个和您并肩而立的人,自然就要自己承受一些东西。” “皇上从最开始对臣妾有所怀疑,到现在无条件的信任我,这已经让我非常感动了,所以臣妾希望您多考虑考虑自己。” 季慕宸看着宁君婕,突然欣慰得笑了笑,“好。”然后抬手抚着宁君婕的发间,“你出去了一趟回来,反倒是成长了不少。” 另一边的御膳房中,碧莲带着人慢慢走进来。 “姑娘,您要做什么?”御膳房的宫人恭恭敬敬得迎上来。 碧莲穿的是大丫鬟的宫装,在宫里相当于首席宫女的地位了,那是她帮婉君解决了宁君婕的事情后,婉君给抬的位。 可是御膳房的宫人又不知道这些事情,只当是碧莲还跟着宁君婕。 这宁君婕马上就要晋升皇贵妃了,她又是这么个穿着,御膳房的宫人自己以为,碧莲是得了宁君婕的赏识,宠妃身边的大丫鬟,御膳房的人自然是要讨好的。 “我来看看后日的膳食。”婉君让碧莲来,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派自己宫里的人自然是会引起怀疑,可是派碧莲就不一样了。 宫妃之间这些恩怨,底下最低等的宫人怎么会知道,更何况当初,宁君婕的事情季慕宸不许声张,就更不会有多少人知道了,她正好利用这一点。 碧莲也听从了婉君的旨意,装作是永安宫的人的样子,在御膳房里转悠。 “您看。”那宫人在前面带着路,点头哈腰奴颜媚.骨,还指望着碧莲能在宁君婕面前为自己美颜几句。 “宁妃娘娘有何忌口,你可知道?”碧莲故作姿态得问道。 “知道,知道。”那人指着一旁的食材,“这是皇上特意叮嘱给娘娘的,都是按着娘娘的喜好来的。” 那宫人说完,又指着一旁的一碗东西,“还有这个,这是皇上特意吩咐给娘娘的血燕,奴才们都是赶着好的给宁妃娘娘呢!” 第二百五十五章 搅弄风云 这个血燕吸引了碧莲的注意,她觉得自己要找的东西可出现了,状似无意过去看了看,“这是专门给娘娘一个人的?” “是,血燕十分珍贵,其他娘娘的都是燕窝,只有宁妃娘娘的是血燕。”那宫人讨好道。 只有一个人是血燕么…… 碧莲听到后暗暗笑了笑,心里想到,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下毒的对象么。 碧莲看了身后的宫人一眼。那宫人会意得往后靠了靠,不知道撞倒了什么东西,瓷碗在地上砸得粉碎。众人一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个小宫人身上。 那小宫人惊慌得摆手,看着众人,“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碧莲趁着所有人都在看那小宫人的时候,伸手从袖口中拿出了早已藏好的一包粉末。抖落进了那血燕之中。 御膳房的人一看是跟着碧莲来的人,也都不好怪罪,嘴上都说这没事儿。 碧莲为了避免嫌疑,又看了看别的东西,才又离开。 回到储秀宫,她原本准备告诉婉君已经事成了,却没想到江清苑也在里面,一时有些犹豫。 婉君让碧莲但说无妨。 “奴婢发现明日的膳食都是准备好的,唯有一道血燕,其他娘娘都是燕窝,只有宁妃娘娘是血燕,所以我就把毒下在了那里面。”碧莲脸上挂着得意,希望得到婉君的赞扬,“那是皇上特别赏赐的,宁妃娘娘一定会吃的。” 婉君听完后笑了两声,“你做的很好,若这次事成,本宫一定好好儿赏你。” 碧莲兴奋得谢恩。主仆二人仿佛已经成功了一般高兴。 江清苑在一旁看着这两人满脸高兴,有些茫然。这两个人的狂欢仿佛与她无关,如果说宁君婕真的明天就要去死了,江清苑感受不到一点点的高兴。 从储秀宫出来,江清苑依旧有些茫然,在宫里漫无目的得走着,回到永安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江清苑看见宁君婕还坐在院子里。 “清苑,去哪里了?”宁君婕看见江清苑进来了,热情得招呼道。看起来是一直在等她。 蝶衣在一旁没有什么好脸色,不管宁君婕对江清苑有多热情,她始终觉得很介怀,而且她也不相信江清苑会这么好,当初这个女人指证自家娘娘和季东林私会的时候,可是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出去走了走。”江清苑现在对宁君婕的关心有些不自在,别过头去淡淡得说道。 “你过来。”宁君婕坐在那儿,看着江清苑眯着眼睛笑。 江清苑无奈的走过去,看见宁君婕面前放着一件宫袍。绣花和颜色瞧着分明有些眼熟。 “这是……”江清苑一脸茫然得走过去,看着那件宫袍。 “这是本宫专门让人给你做的,喜欢吗?”宁君婕看着江清苑的神情,就知道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意思了。 许久前江清苑告诉过自己,她父亲最喜欢湖蓝色,最喜欢的绣花是梅兰竹菊四友。 那时候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江清苑当时还是个喜欢放肆大笑的姑娘,整天没心没肺的,就爱拉着宁君婕讲自己的父亲。 “宁妃姐姐,我父亲最喜欢我穿湖蓝色啦,以前跟着父亲在边塞,父亲说我穿湖蓝色像个雪团子,整个军营里我最白了!” “我父亲可喜欢梅花和菊花啦,父亲说那种傲骨而开的气势最是难得,霜雪摧不垮。不骄不躁,父亲说让我学习梅花儿呢!” 往昔晴朗的午后,少女坐在阳光底下大声得谈论着最敬仰的父亲。没有心事,没有城府,像水晶一样透明的心底。 再看看如今。终究是变了。 宁君婕看着江清苑眼睛里的泪光,突然有些感慨和惋惜,这宫廷,终究是把江清苑变得不是她自己了。 “你明日宫宴的时候穿。”宁君婕看着江清苑,江清苑眼睛里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你从前说,你父亲最喜欢这些东西,虽然明日你父亲去不了,但是他会看见的。”宁君婕幽幽叹了口气。 这个小姑娘骨子里,还是那个天真浪漫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对于旁人的一点恩惠就会十分感动。 她之所以能原谅江清苑就是因为这个,婉君是出于对权利的欲望才出手害人,可是江清苑是因为父亲的去世。只是想要找到一个精神寄托,不管是爱还是恨. 从江清苑以前的言行里就可以看出来,她有多喜欢自己的父亲,这人猛然去了,一时受不了是很正常的。 “关于江桓将军,本宫很抱歉。但是逝者已去,活着的人更要珍惜眼下不是吗?”宁君婕字斟句酌得说道,江桓这件事情始终是江清苑心里一个坎儿,不解开过不去的。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江清苑拿着宫袍,泪眼婆娑,有些不知所措。 “对你好,为什么一定要有个原因?”宁君婕失笑道,“你就是你啊。”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江清苑很像一个人,很像从前的自己。 上一世什么问题都不用去想的自己。 “那我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呢?”江清苑看着宁君婕的眼睛,确定她不是在撒谎后,有些自我怀疑。 宁君婕看着江清苑,郑重其事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没有用本宫,而是你我。 江清苑别开脸去,拿上宫装,“好,我明天一定穿这个。” 明天是一个了结了。 江清苑想到,总该有人为这件事情做一个了结了。 回到偏殿后,江清苑从小格子里拿出剩下的一些粉末。 那是婉君给的,她原本是要江清苑去和宁君婕套近乎,然后借机下毒,没想到不用江清苑动手了,她自己挑了宫宴的日子,让宁君婕在众目睽睽下中毒身亡。 江清苑慢慢掏出自己随身的匕首,那是江桓以前送给她防身的,她把毒慢慢的撒到匕首上,然后看着匕首上淬了毒的光芒,慢慢的放回了鞘里。 这是她的了结,也该是那个人的了结。 江清苑心里想到。 第二百五十六章 双面王爷 宁汀兰在地窖中暗无天日,不见日夜长短,不知道白日黑夜,外面的人进来送膳食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囚禁着宁君婕的日子。 她从前不懂得宁君婕那种对于自由的渴望,可是现在,当她也像困兽一般被囚于一方天地时,她突然明白了。从小窗之中看世界是什么样的感觉。 外头锁链碰撞出叮当的声音,宁汀兰眯了眯眼睛,看见走进来的人手里拎着食盒。这是陆书彦的手下,她从前见过的。 季东林虽然关着宁汀兰,但是该有的,一点儿也没有少给她,甚至于底下人都默契得保持着对王妃该有的尊敬。 但是此时这点儿尊敬,一点儿也没能给现在的宁汀兰一点儿安慰。 宁汀兰因为被关着。根本分不清日子已经过了几天。 她进来的时候,听见季东林说冬至的宫宴上动手,现在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几天,宁汀兰只模模糊糊得知道外头又下了一场雪。 进来送东西的人像前几天一样,都是轻轻放下东西便转身走了,宁汀兰突然脑子里一阵清明,叫住了那个人。 那人转过身子,恭恭敬敬得欠身,“王妃,有何吩咐?” “现在是什么时候?”宁汀兰看着他,气势倒是一点儿没有因为被绑着而减弱。 “卯时一刻……” 那人还没说完,就被宁汀兰打断。 “我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冬至。”那人被打断,一点儿也不恼,连语气也没有变过一点儿。 冬至? 宁汀兰心里仿佛一道晴空霹雳砸下来,震得一阵胸闷,像是沉入水底喘不过气来,又像是要赶不上了什么似的。 “放我出去。” 宁汀兰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被关在这里的几日。她一直是安安静静的,这人都要怀疑王妃是被季东林关在这里的,还是自己自愿进来的了。 这是宁汀兰第一次这么迫切的要出去。 “王爷吩咐了,除了这个要求,您其他的所有要求都可以答应。”那人站在宁汀兰刚好触及不到的地方,语气活像另一个陆书彦一样,没有情绪,例行公事。 宁汀兰内心被巨大的恐惧研磨,冬至日的卯时一刻。宫宴大多是在辰时,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求求你,放我出去吧。”宁汀兰硬的不行换软的,把手上的玉镯子脱下来,想要交给那人,苦苦哀求道,“今晚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求求你了,你要什么都可以。” “属下没有这个权利。”那人依旧是不为所动。 宁汀兰咬咬牙。一把将玉镯子磕碎在了面前的床榻上,然后手里拿着锋利的碎玉对上自己的腕脉,再用力一划就能见血的那种架势。 “你不放我出去,就等着收尸吧!”宁汀兰在赌,拿自己的命和季东林赌,若是他还在乎自己的性命。一定会给这些人下一个底线的。 那人依旧是冷眼看着宁汀兰,“王妃随意。” 宁汀兰瞪大了眼睛,季东林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吗? 宁汀兰不信邪得用了几分力,立马就见了血。 那人却只是看了宁汀兰一眼,对她的自导自演无动于衷。 “王妃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属下就先告退了。” 宁汀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从自己面前离开。 随着地窖大门一声启阖,她最后的希望熄灭了,其实从那人一开始面无表情的时候,宁汀兰就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为什么还非要试一试呢? 宁汀兰的骄傲一次一次败给了季东林的狠心,这个人啊,温柔起来像是把全世界的温暖放到你面前。可是狠下心来的景献王比谁都要无情。 那人走出来,径直走到了书房。 季东林在里面已经穿好了礼服,正对着镜子理着衣袍。神色有些凝重。 成败在此一举了。 “王爷,送过去了。”那人走到季东林身后,欠身回复道。 “她说了什么没有。”季东林太了解宁汀兰了,今晚就是见分晓的时候了,她不可能没有反应。 “王妃问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属下回答之后,王妃就央求属下放他出去。”那人斟酌了几分,接着开口道,“甚至,以死相逼。” 以死相逼这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陆书彦帮季东林递东西的手一顿,不由自主得看向了自家王爷。 后者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理着袖口的衣袍。接过他递过来的玉佩挂上,挂完才抬头不咸不淡得吩咐了一句。 “待会儿下去看看,要活口。” 这话像是随便处置了一个下人,而不是自己的发妻一般。 陆书彦垂眸不说话,那人领命下去了,季东林收拾好后对着镜子看自己。看见自己的表情,竟是陌生得自己都快认不出了。 这么多年,在变的,从来都不止一个人。 “走吧。”季东林深深看了陆书彦一眼,“本王希望今晚万无一失。” 乾清宫中,宁君婕还在为季慕宸整理着领口的盘口。 季慕宸垂眸看着宁君婕的发顶,心想着从今晚开始,对宁君婕最大的威胁就要消失了。 他不由得心情愉快起来。 宁君婕是毫不知情的,季慕宸渐渐明白,有时候知道得越少越安全,所以今晚的计划宁君婕全然不知情。 看着季慕宸突然扬起的嘴角,宁君婕突然轻轻笑了两声。 “怎么了?” 季慕宸看着她笑,心情甚好的开口问。 “臣妾还想要问皇上呢,这么多次宫宴了,从来没见您这样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宁君婕嗤笑道,季慕宸现在就活像个等待年关的小孩儿。 “这不是因为某人回来了。” 季慕宸一句话挑得宁君婕的脸绯红,低着头不再说话。 趁着她低头的空档儿,季慕宸眼中的笑意消失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冷。 今晚之后,尘归尘,土归土,所有的一切都回到该有的位置了。 “朕会给你最好的。” 季慕宸突然没头没尾得来了这么一句,宁君婕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第二百五十七章 暗流涌动,汇于一方 季慕宸执着宁君婕的手到达宴会的时候,众人差不多都已经到齐。 冬至是每年的一个大日子,就连不出户的太后娘娘也坐在了席间。 宁君婕一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在皇恩寺遇害,又突然复活回宫的消息,在朝臣间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对这个有着传奇经历,并且马上就要成为几朝几代来第一位皇贵妃的娘娘好奇得很。 宁君婕自从入宫开始,就已经习惯活在了众人的目光里面。面对着众人不加掩饰得打量的目光,虽然如同芒刺在背,但是宁君婕面上没有表露出分毫。笑吟吟的与季慕宸一同入场。 江清苑穿着昨日宁君婕送给自己的宫装,但是不同的是,她把腰间束了起来,显得干练精神,仿佛又是那个敢在皇庭打马,鞭指皇妃的将门之女。 婉君则是在一旁盯着宁君婕。不怀好意的目光中还带着几分兴奋。 不管季慕宸现在再怎么宠着你宁君婕,今天过后,你就什么也不是了。 婉君的目光带着几分狂热,但是宫宴上的人实在不少,宁君婕也就没有往婉君这边看。 她的目光被季东林吸引了,很少见到季东林穿的如此正式,三袍六件一丝不苟,连发丝也高束起来,往日略显温吞的气质全都不见了。 宁君婕注意到季东林是一个人来的,季慕宸自然也注意到了。 “东林今日莫非是独自前来的?”季慕宸挑了挑眉,今日是要处决宁德的日子,宁汀兰是宁德的嫡女,肯定是要受牵连的,现在却没有出现在这里,季慕宸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计划。 或许一日夫妻百日恩,季东林对宁汀兰心软了也不是不可能,前世三人的恩怨,季慕宸自然是不知道。所以自然而然的这么想着。 “是,她身体不适,故而没有前来。”季东林欠身笑道。 季慕宸想着,季东林提供了这么多的线索,为他放宁汀兰一马也不是不行,也就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季慕宸不知道,宁君婕却是知道的,看着季东林镇定的神色,再看看两人间的语气。她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却有没有头绪。 一旁的宁德还在与人谈笑好不欢乐,丝毫不知道一场阴谋正在逼近自己。 淡淡的不安感让宁君婕没由来的有些心慌,面前的东西根本没有吃多少,只是看着众人觥筹交错,支着脑袋不说话。 一曲歌舞结束,季慕宸突然站起身拍了拍手。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看向季慕宸。 季慕宸朝着众人笑道:“今日冬至,诸位可有什么才艺要献出?” 底下所有人都是一脸茫然。包括宁君婕也不由自主得看向了季慕宸,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要献才艺为何没有提前告知。 所有人都是懵的,只有季东林了然得笑了两声,站起身来。 “这种事情,还是得要臣弟这个闲人来呢。”季东林扬声笑道。 季慕宸默许。脸上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现在这样的情景,傻子也能看出来两人是串通好的了。 季东林站起身子,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 所有人脸上都是茫然的表情,这景献王和皇上向来不和,如今怎么还串通好了?是要做什么? 季东林慢慢上前来,“不如本王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如何?” 底下没有人回应,众人都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不该回应,看季慕宸那个表情。应该是不需要的,所以都保持了沉默。 “本王要讲的故事的主角,是一个丞相。”季东林似有所之得笑道。 太后一听到这两个字。立刻拍案而起,“东林!” “母后,怎么。不喜欢儿臣的故事吗?”季东林故作懵懂得看向太后,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太后的身上。 太后讪讪得看着季东林,“你……” “母后还是好好儿听儿臣把故事讲完吧。”季东林垂眸笑了笑,扭过头去看向宁德,“您看,宁相都不着急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众人都看向了宁德。 宁德正收起了笑容一脸,阴沉得看着季东林,一点儿也没在乎身边人的眼光,或者说,他已经分不出精力来注意周围人的眼光了。 他这个表情。很难有人还不知道季东林说的谁了,众人心照不宣得沉默了,特别是跟随着宁德的,或者是帮宁德做过事的人,都有些心虚得移开了目光。 宁君婕再傻也知道这两人要做什么,只有在针对宁德这件事情上。两人才会有短暂的共识。 “这位丞相,生来就爱揽权,在高居朝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以后,就更加喜欢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了。” “可惜皇帝一天天长大,丞相手里的权利一点一点减少,甚至皇帝有要撤除丞相位子的打算,这位丞相就有些慌了,于是他要做一些事情,来挽留自己的权利。” “这位丞相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想要刺杀皇帝,他趁着皇帝南巡的时候,教唆守城之人,以清君侧的名义拦住城门,好方便自己逼宫,只可惜失败了,不过那一次,丞相的举动并没有被人察觉。” “这位丞相就想着,既然皇帝已经回京了,这种小动作肯定是行不通了,于是他又想到要陷害皇帝身边的宠妃,好让皇上落一个荒.淫无道的污名,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的推翻暴政,扶持一个新帝即位了.这个新帝一定是要听话的,能听从这位丞相的指令的。” “于是他买通了钦天,制造出了宠妃不祥的假象,所谓的天意,不过是这位丞相大人的意思罢了。” 季东林话说到这里,不少人已经变了脸色,这一切居然都是宁德一手遮天做的? 宁德脸上的笑容有些端不住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抬手举起一杯茶,却因为手抖,整个茶杯都拿的不稳当,茶杯里的茶水晃了不少出来。 季慕宸稳稳得拿着酒杯不说话,眼睛微微眯着,里面写满了杀意。 第二百五十八章 当庭对峙(上) “宁丞相这是怎么了,本王的故事还没说完呢,丞相怎么就坐不住了?”季东林笑着看向宁德的方向,后者冷哼一声并没有说话。 宁德的脑子在飞速转动,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情季东林会知道,还知道的清楚详细,但是他现在必须先冷静下来,他记得是没有留下把柄的,若是季东林没有证据,他只要咬死不认,季东林是没有办法的。 这么想着,宁德镇定了不少。淡定自若得看向季东林。 季东林却也不着急,宁德一定是以为自己没有证据,他在心中冷笑一声,就许你宁丞相做事滴水不漏。不许旁人查出蛛丝马迹? “刚才说到哪儿了?”季东林一拍脑袋,“说到这钦天监了。” “但是这位丞相觉得这一切远远不够,他要让这个国家乱起来,他才能从中取利,这时候,他想到了瘟疫。” 季东林的话轻之又轻,似乎是不愿意提起这段往事,可是瘟疫两个字。还是让在场的所有人呼吸一滞,看向宁德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谴责。 西北的那场瘟疫京都的人不会忘记,封锁官道,要不是言之的药拿的及时,西北那一片疆土现在就是地狱,无数百姓在绝望中死去,每天死亡的人数都在上升,传回京都的数字像是一把重锤,一下一下重重得敲击在京都人的心上。 “谎报疫情,上瞒下瞒,若不是瘟疫就要蔓延到京都了,或许这位丞相是想要那整个西北人的性命!” 在坐的官员中也有当初的西北道大总管,他是最清楚当时的惨状的,最可笑的是,到最后他才知道,自己的副使居然与人串通,拿西北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谋取功名。 西北道总管虽然坐在原地没有动,但是颤抖的身体已经出卖了他的情绪。 “只可惜,那个被丞相收买的副总管,到死都没有机会去手刃仇人,反而要去底下面对那万千冤魂。”季东林微微叹息一声,“不过很快,这位丞相大人也会去的。” “一场瘟疫当然是不够的,还要有一场战乱。”季东林说到这里。语气也无法再维持平静,不可抑制得颤抖了起来,“北疆四州,一代名将,丞相与敌国窜谋的时候,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中原人呢!” 江清苑握着杯子的手不可抑制得抖了起来,仇恨的目光像剑一样射在了宁德身上,眼眶通红。 这一切虽然宁君婕知道的七七八八,但是终究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当季东林把所有的事情一起说出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么多人命,午夜梦回时分。难道不会有恐惧之感吗。 “这地底下,究竟埋藏着多少冤魂,多少忠魂傲骨,全部死在了一场权利的阴谋之下,不知道丞相到了地底下,该如何面对昔日故人?”季东林的话仿佛掷地有声,字字珠玑,看向宁德的眼神里带着质问和谴责。 朝臣一片哗然,这么多年,宁德给人的形象都是忠良温厚,两朝元老,这个形象一夕之间崩塌。还是崩塌得彻彻底底,朝臣看向宁德的目光颇有些复杂。 “宁丞相,这个故事您耳熟吗?”季东林终于正对着宁德说出了最后这一句,“午夜梦回时分,故人可曾如梦?宁丞相!” 宁德没有说话,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太后的脸色一片灰败,宁德这么多年来做的事情,是她都没有料到的。她原先阻止季东林是还想要护着宁德,但是现在发现,宁德的罪行根本不是自己能护得住的。 宁德慢慢站起身,“你说什么,本相听不懂。” 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到季东林的脸上。 季东林却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举,不慌不忙得笑了两声,这一次开口的却是季慕宸。 “朕就知道丞相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的,你要证据是不是?朕来慢慢儿告诉你。” 季慕宸站起身一步一步往下走,每走一步就说一句话,句句掷地有声。 “旧年十月,朕北上归来。你让人给金吾卫统领传了假造的圣旨,声称景献王逼宫,封锁城门,然后清君侧。你则借机对城下大军大开杀戒,若非卓煜拼死拿出传国玉玺,朕怕是真的就要中了你的计了,丞相大人。” 宁德还准备狡辩些什么。余光猛然瞥见陆书彦带着一个人走了会过来,他一看清那人的脸,立马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宁德指着那个人,一脸难以置信,这人慢慢就已经死了,为什么又活着回来了? 那人被陆书彦押着,一看面前又是百官又是皇帝王爷,吓得连头也不敢抬,一听见宁德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见了宁德错愕的脸后,直往陆书彦的身后躲。 “就是这位大人,让草民模仿了一张笔迹,他还拿草民的全家性命威胁,我实在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啊皇上。求皇上明鉴!” 宁德看着他眯了眯眼,就刚要冲上去给那人一巴掌,却被身后不远处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宁德一惊之下回头,抓着自己手腕的正是卓煜,后者正冷冷看着自己,说出了一句让他无比绝望的话。 “好戏还刚开始呢,我劝丞相心平气和得看完。” “皇上,臣……” “宁妃不祥一案。”季慕宸直接扬声打断了宁德。没有让他说下去,“你宁丞相的手已经伸到了内宫,朕还真是大意了。” 宁德后背一僵,眼睁睁看着陆凌焕押着昔日的钦天监正首走上前来。 “你派去的人终究是晚了一步,被本王给解决了,这钦天监正首也被本王救下了,过河拆桥是你宁丞相一贯的手法,可惜你太自信了,连查问都不查问一下,也让本王钻了这个空档儿。”季东林摇头叹息道。 宁德已经没有话说了,本来应该死掉的人,一个一个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脑子一片空白,眼前发黑,两腿发软,似乎就要站不住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当庭对峙(下) “至于西北瘟疫,你的确隐瞒得很好。”季慕宸说起这,赞扬的话语气里却满是嘲讽,“但是你忘了一件事情。” “利欲熏心都是写在脸上的,你以为你收买的人就看不出你的心思?”季慕宸扬手把袖中的一封信摔在了宁德的脸上。 “这是那个副使没有来得及拿出来的一封信,还有院中哪个小厮,也全部都招了。你很聪明,死人的嘴的确是最干净的,但是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有痕迹。这也是你无法否认的事实。” 宁德脸色一片灰败,看着季慕宸的眼神,隐隐透露出绝望。他原本以为滴水不漏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被这两个人知道了。 “还有最后一桩,单这一桩,就足够灭你宁氏满门!”季慕宸把手中的最后一封信劈头盖脸得砸在了宁德的头上。 “利欲熏心,鬼迷心窍。为了你那野心,竟然不惜拿本朝疆土与人做买卖!”季慕宸已经站在了宁德的面前。 宁德看着眼前的帝王,突然发现这早已不是当初需要辅政的小皇帝,而是独当一面的帝王,早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抗衡的了。 “通敌叛国的罪名,不需要朕该告诉你会怎么样吧。” 宁德慢慢跪坐到地上,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神采。 “朕自登基之日起,这江山就被人虎视眈眈,但是能做到这个地步的,还真的只有你宁丞相一人。朕今日若是不杀你,这江山以后还要被你们瓜分了不成?” 季慕宸这最后一句话不是说给宁德听得,而是说给朝臣听得。 在坐的朝臣心思各异,心怀鬼胎的不在少数,曾经跟着宁德一同谋事的也不在少数。 杀鸡儆猴,就是季慕宸要达到的效果。 宁德已经是一脸苍白的跪坐在地上,季慕宸的这句话他像是全然没有听到一般。他已经离权利巅峰如此接近了,一步之遥的时候被人拉下了深渊。 从宁德走上这一步路开始就知道,要么是爬上顶峰。要么是万劫不复,但是当他真的失败的这一天,他才发现,自己还真的是接受不了这个结局的。 “丞相宁德。” “伪造圣旨,封城行刺,欲刺杀圣上于晨午门外,其罪一也!” 宁君婕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宁德的侧脸,这是她曾经的父亲。落得如此结局,不知是悲是喜。 “知情不报,故意隐瞒,导致西北瘟疫蔓延死伤数万百姓,其罪二也!” 婉君看着眼前这急转直下的局势,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原本的计划全部被打乱,看样子宁君婕是不会再吃面前那碗血燕了,不过…… 婉君抬眼看了看太后的表情。想来太后也是不会怪罪的。 “威胁钦天监伪造天意,为满足一己私欲篡改天意,其罪三也!” 季东林喊到这一句手紧紧得捏着,才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着,看向宁德的眼睛里毫无感情可言,只剩下无尽的憎恶。 “通敌叛国。欲以北疆四州拱手送于北狄外族,毁我河山于一旦,鸩杀江桓将军,并诬陷其谋反,其罪四也!” 季慕宸站在宁德的面前,看着宁德的眼睛,眼眸中毫无温度。 江清苑坐在桌案边,手里的杯盏都快要被捏出裂缝来了,整个人都在发着抖。 “另有其他大小罪状。加之四大重罪,条条当诛!”这句话是季慕宸说的。 他的声音刚好响在宁德的头顶,宁德整个人一僵。仿佛被人抽去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一般,颓废在原地没有动弹。 “宁氏满门,成年男子腰斩。未成年男子及女子没入奴籍!” 季慕宸这一道命令下得已经够狠了,株连满门的事情已经许多年没有过了,不过就宁德犯下的错来看,用这个刑罚一点儿也不重。 宁德已经被人架了起来准备拖下去,经过季东林身边的时候,季东林突然抬手示意那些人停一停,然后自己俯下身子看着宁德眼睛,突然轻轻开口道:“宁相,你还记得你的女儿吗?” 宁德还以为季东林说的是宁汀兰,突然想起季东林没有带着宁汀兰来,便生出了与他一样的念头,以为他是为了保护宁汀兰。于是没有说话。 “不,我说的不是宁汀兰。”季东林的语气带着刻骨的恨意。 宁德还不知道这股子恨意从哪里来的时候,季东林接下来一句话让他浑身冰凉,“本王说的是你的长女,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你!”宁德猛然抬起头,看着季东林想要扑上去一问究竟。却被人摁住不得动弹。 “好你个景献王,还真是个情种,你做这些该不会都是为了一个女人……” 宁德感觉到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这么一场大局,居然都是为了一个女人,这个发现让他无比挫败。 “最开始的确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情才跟踪你的,没想到还有另外的发现。”季东林冷哼了两声,“还有宁汀兰,你真的以为本王是为了保护她?” 听到这个语气,宁德一阵心慌,抬头看季东林,后者正看着自己冷笑,“我不会救她的,当初你们在婕儿身上做了什么,今天本王会加倍得讨回来。” 季东林说完,扬起一个笑容来,直起身子俯视这宁德,眼中带着怜悯和讽刺。 “风水轮流转,宁德,你做过的事情,总有人替你记着。” 宁德被人带了下去,宁君婕坐在一旁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看着宁德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虽然不知道刚才季东林小声得和宁德说了什么,但是他最后那一句总有人替你记着,宁君婕大概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也知道为什么宁汀兰没有出现了,但是宁君婕并没有准备去理会,她没有那么高尚,可以原谅曾经让自己身处地狱的人,与其说同情,倒不如说她是有些感慨。 感慨于当初盛极一时的丞相府,再过两日就会变成了京都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再过一段时间,便不会再有人记得。 原来不管是当初那么渺小的自己,还是今天矗立百年的丞相府,都一样最终会被时间冲淡。 第二百六十章 梦回边塞 宁君婕叹了口气,今晚的闹剧到这里应当是结束了,宁君婕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突然很疲惫,往后靠了靠。 婉君眼见着宁德被拖拉下去,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众人也都还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 突然,江清苑站了起来,宁君婕一脸茫然得看着她。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按道理来说,陷害江桓的真凶终于找到了,江清苑该是哭一哭。亦或是高兴的,但是她面无表情,真的是什么表情也没有,这让宁君婕有些不安,看着江清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江清苑起身。径直得朝宁君婕走了过去。 婉君看着江清苑怪异的举动,暗自捏了把。 江清苑却在宁君婕面前站定了开口道:“臣妾也有才艺要献。” 这话一出来,在场的人都懵了,连季慕宸都没有想到江清苑会来这么一出,也是同样不知道江清苑意欲何为。 才处理了宁德的事情,如今坐在这里的都已经是人人自危,哪里还有人有心思真的去献才艺。 而且江清苑很奇怪,话是对季慕宸说的,看着的确实宁君婕,宁君婕总觉得那个眼神很复杂,涵盖了太多东西。 “不可以吗?”江清苑再次开口,这次是央求的语气,“臣妾想跳一支舞。” 跳舞? 在场所有人心里仿佛都响了一道雷,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有心思跳舞。 “仪嫔……回……”季慕宸有些无奈得开口,却被江清苑猛地打断。 “求求皇上!”江清苑的语气很急切,“就一小段儿。” 江清苑回头去看季慕宸。 季慕宸与她对视上了,江清苑的眼眶通红,在上次以为宁君婕死了的时候。她露出这种表情,这是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表情。 季慕宸点了点头。 江清苑重新回过头去看着宁君婕,“姐姐,桌上的血燕,我想尝一口。” 说着,就伸手去端那碗血燕。 婉君一着急,整个人差点坐起来,但是克制住了自己最终没有动弹。 宁君婕一脸茫然得看着江清苑怪异的行为,突然电光火石间。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伸手去抢江清苑手里的碗。 江清苑却轻轻巧巧往后退了一步。 “清苑,有什么事情你好好儿和姐姐说。”宁君婕已经明白了血燕有问题了,江清苑要做什么她隐约是知道了,也隐约知道,自己好像是阻止不了了。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宁君婕只能看着江清苑,一遍一遍得说着放下。 周围人看不懂这两人在做什么,可是婉君却知道。看着江清苑的背影,婉君的目光中充满了狠毒。 可是无济于事。 江清苑看着宁君婕笑了两声,“姐姐,这舞是从前在边塞的时候,那里的人教给我的,她们都说我跳得特别好。” “要是能和姐姐一起去一趟就好了。看一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江清苑戚戚然笑着,把手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宁君婕还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江清苑把东西喝了下去,她绝望得看着江清苑的笑容。 江清苑对着宁君婕笑了笑,然后后退了两步开始起舞。 宁君婕明白江清苑为何要把腰束起来,从一开始来的时候,她就是这么打算的了,打算要做个了断了。 这是宁君婕第一次看见江清苑起舞。说实话,与平日里的她不一样。 铿锵有力,神采飞扬。高束起的青丝和干练的腰束,让江清苑像是一个从草原上踏着沙尘而来的侠女。 一下一下,江清苑的舞步踏出自己生命最后的声音。 季慕宸也不觉有些怔住了。没有阻止江清苑,反而是往后退了两步,看着翩翩起舞的江清苑眼神复杂。 突然,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清苑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得朝最近的婉君扑了过去。 宁君婕站起身,一声清苑还在喉咙里没喊完,江清苑的刀就直直得插入了婉君的胸口。 江清苑的脸上也溅上了不少血,配上狠厉的眼神,像是在狩猎一般。 婉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匕首刺入了胸膛,错愕得看着江清苑。还没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把人拉开!”季慕宸最先反应过来。 身边几个近侍赶紧冲了过来把两人拉开。 宁君婕也已经从上面冲了下来,一把把江清苑搂在了怀里。 江清苑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来,在宁君婕的宫袍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印记。 宁君婕却毫不在意得搂着江清苑,“宣太医!” “没用的。”江清苑咳了两声,咳出来的也都是鲜血,她隔着人群去看婉君。突然笑了,虽然有些勉强,但是还是笑着把话说完了,“你送给我的毒,我淬在了匕首上,你自己知道无药可解吧。” 这话一出口,众人似乎都明白了什么,看了看婉君,又看了看江清苑,眼神有些复杂。 特别是季慕宸,想到婉君的毒是下在宁君婕的血燕里,看着挣扎着的婉君,他也没有打算救了。 “姐姐,这衣服我很喜欢。”江清苑在宁君婕怀里笑了笑,“我穿着这个去见父亲,父亲看到了一定会喜欢的。” 宁君婕的眼泪控制不住得往下掉,抚摸着江清苑的发顶,一遍一遍。 “可是,我做了许多错事呢,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原谅我。”江清苑愣了愣,看向宁君婕,“姐姐,你愿意原谅我吗?” 宁君婕红着眼眶看向了江清苑,声音因为哽咽有些发抖,“姐姐没有怪过你,真的。” 江清苑带着笑容点了点头,“姐姐,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你说。”宁君婕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似的,看着眼前慢慢流逝的生命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很挫败。 “我死后,肯定是没有脸面进祖坟了,姐姐,我想葬在北疆,葬在父亲身边,我想穿着这个裙子给父亲跳一支舞,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宁君婕的眼泪落在了江清苑的宫装上,融入了那面料里消失不见。 江清苑满足得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六十一章 阴阳两隔 “清苑?”宁君婕小声得叫了一声,像是怕吵醒了什么似的,眼见着怀里的人没有反应断了气息,她的神色逐渐从茫然转为悲痛。 太医匆匆赶到,婉君已经气绝多时,毒是直接进入血液的,肯定是要快很多的。 接着太医又来到江清苑身边,看了看,叹了口气。 “皇上节哀。” 季慕宸摆摆手示意太医下去。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不!”宁君婕紧紧得抱着江清苑不肯撒手,“她明明还是热着的!” 那么明艳活泼的一个人,最终结局竟然是这个样子。从前江清苑欢笑时的眉眼。让宁君婕觉得自己看见了这宫里的一束光,现在这一束光在自己面前泯灭了。 “松手。”季慕宸看着宁君婕这个模样,心中无比心疼,慢慢走过来,宫人自动给他让开一条路。 季慕宸走到宁君婕面前蹲下,轻声开口道。 “不!”宁君婕跪坐在地上。往后退了两步,一脸惊恐。 “听话,松手。”季慕宸的语气格外温柔,像是在哄劝一个小孩子,“让她安息吧。” “可是……” 宁君婕想说她还没有死,却发现连自己也骗不过去。 “松手,到朕怀里来。”季慕宸趁着宁君婕失神的一瞬间,让下人把江清苑的遗体带走了,自己则紧紧得抱着她。 宁君婕眼睁睁看着别人带走了江清苑,在季慕宸怀里挣扎着,拳打脚踢。 季慕宸一一受着,轻声开口道:“逝者已逝,别让她再担心了。” 听到这一句,宁君婕突然安静下来。 季慕宸感觉得怀里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了,低头去看时,宁君婕竟然睡了过去,眼角还挂泪痕,他心疼得一塌糊涂。 “回永安宫。”季慕宸也不顾着这么多人在场了。也没有管这些文武大臣,把宁君婕打横抱起来便往永安宫的方向走,留下一群心思叵测的人面面相觑。 太后看着季东林,脸都黑了,对着季东林开口,声音仿佛能滴出水来,“跟哀家去永寿宫!” 到了永寿宫,太后厉声让季东林跪下,一拐杖敲在了他的背上。 季东林闷哼一声。没有说话。 “你翅膀硬了,哀家管不住你了!”太后看着季东林怒极反笑,“好一个景献王,真是大义灭亲啊,哀家为你找到的靠山,竟然让你自己给毁了!” “难道母后认为宁德的罪行,不该是这样的接过吗!”季东林直起身子看着太后,这一次没有退让,“那么多性命。就一点儿也不值得追究吗!” “要追究也该是你坐上皇帝的位子,再由你追究!”太后怒吼道。 这一句却让季东林沉默了,他难以置信得看着太后,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母后嘴里说出来的话。 “儿臣对皇位不感兴趣,若是母后实在想要,那便另寻他人吧。别在儿臣身上浪费心思了。”季东林麻木的站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僵硬的和自己的母后说话,“儿臣告退。” 太后看着季东林离去的声音,连喊了三声站住。 季东林却充耳不闻似的,径直走出了永寿宫,走在冗长的宫道里。 季东林感到无比的讶异,宁君婕究竟喜欢这里什么? 就因为有季慕宸吗? 季东林一路失魂落魄得回到景献王府,却发现陆书彦已经在门前等候多时了。 “王爷。”陆书彦看着季东林神色不大好,有些不太好开口。 “有什么事吗?”季东林摁了摁眉心。今晚的一场恶仗可以说是大获全胜的,可是为什么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反而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弄丢了什么东西的感觉。 “王妃她……”陆书彦害怕自己一开口直接激怒了加起来。故而有些犹豫。 “死了?”季东林挑了挑眉,说这句话时,语气里没有太多的情绪。就仿佛在讨论一条猫猫狗狗的生死。 “没有,她要见王爷。”陆书彦干脆一口气说完,生不生气那是季东林自己的事情。 季东林原本疲惫至极得揉着太阳穴,听到陆书彦这么说,放下手,奇怪得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开口道,“走吧。” 陆书彦没想到季东林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很明显宁汀兰也没有想到。 当季东林出现在地窖中的时候,宁汀兰愣了愣,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发现不是幻觉后。才又收回目光,脸上带着悲戚的表情。 季东林走进来后慢慢坐下,看着宁汀兰手腕上包扎的痕迹后,垂了垂眼眸轻笑,“你若是想寻死,本王有更好的方法。” 宁汀兰惊慌失措得把手藏到了身后。看着季东林一脸防备,“我父亲呢?” “真是不礼貌。”季东林随意得往后靠了靠,这样的他让人害怕。 宁汀兰本能得往后退着。 季东林挑眉,“怎么,又要见本王,还这么怕本王?” “我父亲呢,我家人呢!”宁汀兰听见季东林这么说,鼓起勇气凑上前来,看着他的眼睛。 可惜季东林的眼睛里满是戏谑,像是赢了一场游戏一样的戏谑。 “宫宴已经结束,你认为本王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吗?”季东林冷哼两声,“啊,对了,本王应该把今天的旨意给你念一念了。” 宁汀兰瞪大了眼睛,听季东林一字一句得说完。 “宁氏满门,成年男子腰斩,未成年男子及女子没入奴籍。” 季东林的语气无比平淡,宁汀兰却像是被抽去全身周遭的空气,失去呼吸的能力,眼眶里涩得连眼泪也掉不下来 “你应该感谢本王呢,让你免除了没入奴籍的惩罚,是不是?”季东林向前探了探身子,语气满是魅惑。 宁汀兰愣愣得看向季东林,这人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囚禁自己的? “对。”季东林突然向后仰哈哈大笑,“是为了保护你,让你活到你家人被处死的那一天,让你亲眼看看最爱的人死在眼前是什么感觉,然后,你会得到你应有的惩罚,对于本王做的这一切,你还满意吗?我的王妃。” 第二百六十二章 恩断义绝 原本宁汀兰伤口已经包扎过了,听完季东林这几句话,眼睛瞪大了看着他,手腕因为太过用力,而崩开了包扎的绷带,猩红的鲜血又渗了出来。 “你说什么?”宁汀兰看着季东林,整个人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一样,浑身失去力气,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宁汀兰的脑子里回响着季东林的那句满门抄斩,连呼吸都变得费力起来。 “怎么,没有听清?”季东林笑了笑,看着宁汀兰脸上痛苦的表情。一点儿也不会同情。 当年宁君婕走的时候有多痛,他都会加倍偿还给这些人,“本王一点儿也不介意再说一遍,宁氏满门……” “你住口!”宁汀兰猛地捂住耳朵。缩瑟成一团叫出声儿,打断了季东林。 季东林停下来,走到宁汀兰身边,慢慢把她的手扒拉下来,然后看着她一直渗血的伤口,开口道:“待会儿再包扎一遍,本王要活口。” 这句话是对着身后的陆书彦说的。 陆书彦也会意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宁汀兰的手被季东林握着。原本亲昵的动作,现在只能让她感到无限的恐惧。 因为季东林的眼神没有温度,原本暖如四月春风的眼睛,现在让宁汀兰感受到了什么叫绝望。 宁汀兰慢慢抽回自己的手,看着季东林的眼神有些迷离。 “王爷,京都里的人都知道,景献王是这世上最温柔的男子,这么多年了,你的一腔柔情,竟是半分不愿意分给妾身吗?” 宁汀兰已经失去了家人,等于是失去了最后的依靠,若是连季东林也失去了,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那你我这么多年的夫妻,算什么呢?” 虽然宁汀兰心里知道,自己已经失去季东林了。 “夫妻?”季东林像是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笑话,直起身子来,眯着眼睛看宁汀兰,“这景献王府原本的女主人该是谁,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宁汀兰的身子一震,眼睛里的光彩慢慢失去,看向季东林的眼神里迷茫又颓废。 “当年的事情,本王已经知道了。”季东林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为谁叹息。“本王没有那么大的胸襟。” 宁汀兰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慢慢爬起来,中途虽然一个踉跄,但还是哆哆嗦嗦站了起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死了的贱.人?” 季东林的手掌在听到贱.人两个字时高高扬起,宁汀兰害怕的闭上眼睛,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他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本王不打女人。” 季东林强忍下情绪,把颤着的手慢慢放下,“宁德身上背负着多少人命,本王不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好自为之吧。” 季东林说完,转身离去,没有再说什么。 宁汀兰呆愣在原地,看着季东林的背影,突然嘲讽般的笑了两声,“你究竟是为公为私,可能只有你自己知道。可惜啊,你终究没有得到她!” 季东林的背影僵了僵,终究还是离开了。 …… 宁君婕看见江清苑在跳舞。 穿着那件湖蓝色的裙子,上面是梅兰竹菊四友的刺绣。 可是那不是宫里,是在一片草原上,身边环绕的蝴蝶。衣袖拂过青草香。 远处的异族人敲着奇怪的乐器,江清苑脸上带着由衷的笑容,一种在宫里的时候,很久没有出现在她脸上的笑容。 宁君婕想伸手去触摸,可是眼前的画面像是隔着一层水波,她一伸手触碰,就一片涟漪,画面也抖动模糊起来。 宁君婕急了。张开嘴叫着江清苑的名字。 江清苑看过来,开口说了一句话,像是在耳边,又像是在天际。 她说:“姐姐,我回去了。” “保重。” …… 宁君婕幽幽转醒,第一眼就看见了守在榻边的季慕宸。 “皇上?”宁君婕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夜色朦胧了,她朦朦胧胧的意识有些混乱。 季慕宸见宁君婕醒了,自然是喜上眉梢,伸手搀扶她坐起身子,轻声开口道。 “睡了一日了,朕还当你舍不得醒过来了。” 睡了一日? 宁君婕一脸茫然。脑子里像是一团毛线,她使劲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 “皇上,清苑呢!” 季慕宸的笑意稍稍凝固了。看着宁君婕的眼神有些闪躲。 宁君婕急了,想起刚刚那个梦,心中一阵刺痛。 “她是不是……”宁君婕不敢说出口,声音轻了又轻。像是怕吵醒了什么似的,“不,不是,她是睡着了,会醒来的,对吗?” 季慕宸艰难得笑了笑,抬手去抚着宁君婕的发顶,“对,会醒来的。” “我要去见她!”宁君婕一把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想要下榻,却因为睡了太久,脚下有些发软,一下子跌入季慕宸的怀中。 “让我去看看她,她一个人会害怕的!”宁君婕在季慕宸怀里挣扎,从最初的用力抵抗到最后的低声呜咽,季慕宸从始至终都紧紧的抱着她。没有松开一分一毫。 “不会的……”季慕宸轻声安抚着宁君婕,“不会的,她回家了。” “我回家了。” 这一句勾起了宁君婕的梦境,她的眼泪像是开了闸门一样终于落了下来,就算她再怎么不愿意承认,都没有办法否认。 江清苑去了,永远长眠于一个自己暂时到不了的地方了。 外人只当江清苑是一个普通宫妃,最多也就是命运多舛一些。最多也就是背叛了从前对自己好的人而已。 可是江清苑对于宁君婕来说,是曾经的自己,是已经失去的天真鲁莽,是自己已经遗忘许久的善良和执着。 宁君婕慢慢瘫坐在床榻上,从最开始她就该知道,这是一条只能自己走的路,时间久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走到最后,孤家寡人。 “你还有朕。”季慕宸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突然开口道。 宁君婕抬起头,看着季慕宸坚定的眼神,这个人,为什么总能在自己要放弃的时候给自己光芒呢? 第二百六十三章 逃出生天 子在川上余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死去的人像东逝的水,不管这么样,都留不住的。 宁君婕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让她安安静静得睡吧。”季慕宸看着宁君婕终于安静下来,松了口气,蹲下来与她平视,语气中展露着无限的温柔,“她累了。” 有些事情,季慕宸不愿意再提起。让宁君婕无端端的愧疚。 …… 宁君婕昏睡的这一天里,季慕宸让人去查了这件案子,自己在永安宫寸步不离得守着。 蝶衣也在一旁侍立着。 突然。外面传来三声扣门声,季慕宸轻声让人进来,自己继续低头给宁君婕擦拭着脸上的冷汗。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噩梦,额头上面全部都是冷汗,一茬一茬得冒。 陆凌焕走进来,就看见原本应该宫人来做的事情季慕宸在做。而宁君婕的贴身侍婢站在一旁看着。 陆凌焕只是吃惊了一瞬间,很快便恢复正常。 季慕宸宠宁君婕早就不是什么遮遮掩掩的事情了,所有人都知道,看在眼里也就算了。 “查到什么没有。”季慕宸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继续低着头。 “那药粉是从储秀宫出的,一份在宁妃娘娘的血燕里,一份在江嫔娘娘的匕首上,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触及必死。” 陆凌焕把调查的说完了,又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储秀宫的宫人说,这几日江嫔娘娘与仪嫔娘娘走的密切,两人应当是合谋下毒的,只是不知为何,江嫔突然自己喝了血燕,把匕首对准了仪嫔。” 一旁的蝶衣听了,在心中冷哼一声,她就知道这几日江清苑来。不是单纯的来谈心说话的,根本就是带着目的来的。 这么想着,蝶衣倒是一点儿不觉得江清苑的死可惜了。 “不是。”季慕宸突然开口。 陆凌焕和蝶衣都吃了一惊,抬头看着季慕宸。 季慕宸还是专注得看着宁君婕的睡颜,慢慢开口道:“江嫔从一开始,就是冲着那个人去的?” 作为帝王,季慕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不是众人能达到的。 江清苑从一开始,眼睛就看着婉君。带着狠毒的目光,如果说那个时候她还有些犹疑不定的话,宁德的案子被揭发出来,让她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线。 她觉得自己有愧于宁君婕,便把婉君铲除,然后自己替宁君婕去赴了一条死路。 “此事到此为止。”季慕宸知道宁君婕醒来又是一场风波,只是现在这场风波不能再闹大了,宫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将婉君拉进乱葬岗。至于仪嫔……” “封为仪贵妃,厚葬于北疆。” 这是江清苑最后的意愿,宁君婕答应,季慕宸没有反悔的道理。 “是。”陆凌焕应了下来准备退下去,又被季慕宸叫住。 “等等,吩咐下去。此事谁也不准在娘娘面前提起。”季慕宸说着,特意看了蝶衣一眼。 蝶衣忙低下头应了一声,陆凌焕也应声退了下去。 此事不能让宁君婕知道,若是宁君婕知道江清苑是替她去死的,这辈子怕是都不会放下这件事情。 …… 季慕宸收回思绪,看着眼前的宁君婕,慢慢伸手盖在她的眼睛上。 “听朕说,此事已经过去了,便不要再想了。” 宁君婕慢慢抬起自己的手。握住季慕宸的手掌心,“再让我看最后一眼,行吗?” …… 宁汀兰睁开眼睛。地窖里潮湿阴冷的温度让她的手脚冰凉,浑身上下只剩下脑子还能转动。 宁汀兰费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面前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应该是来送膳食的。站在宁汀兰面前,似乎在打量着她是不是还活着。 因为季东林反复叮嘱了要活口,众人不敢马虎。 那人看见宁汀兰睁开眼睛看自己,便松了口气,放下了食盒,欠了欠身子告退。 季东林对这些人的训练也真是好,到了这种时候,还能面不改色的给宁汀兰王妃的礼待。 宁汀兰慢慢坐起来,看着那人准备退出去的身影,突然心生一计,开口叫住了他。 那人果然顺从的退了回来,“王妃有何吩咐?” “现在是什么时候?”宁汀兰费力得让自己的手脚恢复力气。上回撞碎的玉镯已经碎成了小块儿,被来给她处理伤口的人拿走了,但是她藏了一块儿,现在她已经摸到了。 “辰时三刻。”那人好不含糊的回答道。 “我手上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宁汀兰伸过手去。 那人只看见了宁汀兰伤口渗出来的血,却没有注意到她握紧的拳头。 这当然是宁汀兰自己弄出来的,那人见状。果然皱眉上前来查看。 宁汀兰紧张的手都在发抖,等他走到自己面前。 宁汀兰是不会武功的,这是王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更何况她现在还被绑着,还被绑了几天了,那人完全没有防备。 直到宁汀兰突然起身,一掌拍上来,那人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她没想到自己会成功,甚至于她从前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宁汀兰把碎瓷片当刀刃,割破了那人的喉咙,鲜血涌出的一瞬间,她突然有些想吐,捂着胸口止住了干呕,她才颤颤巍巍伸手去,把尸体腰间的钥匙拿出来,慢慢解开了自己手脚的锁链,却并不急着出去。 现在是辰时,正是王府里人多眼杂的时候,外面都是季东林的人,她要等到半夜。 宁汀兰看着外面的月光慢慢移动,等到月亮悬挂于上空之时,她才慢慢把地窖的门打开,观察了一眼,外面空无一人。 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宁汀兰一瞬间热泪盈眶,站在地窖门前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处境,抬脚准备往外跑的时候,突然脑子一热,想去看看季东林在做什么。 这个念头一出来,宁汀兰就自嘲得笑了两声,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往季东林的书房去。 “这是最后一次见他了。”她在心里这样想着。 第二百六十四章 绝处逢生 宁汀兰轻手轻脚得往季东林的书房去,因为对景献王府的布局十分熟悉,顺利得避开了众人。 季东林的书房果然还亮着灯,里面两个人影应该就是季东林和陆凌焕的。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没有在前面的窗户上直接偷听,而是躲在了侧面的厢房里,一墙之隔,那边根本察觉不到,而宁汀兰只需要把耳朵贴在墙上,便能听到两人说话。 “王爷,明日宁氏一门午门斩首,王爷是否要去?”陆书彦问道。 宁汀兰猛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出声音,手被自己咬得渗出了血珠,满嘴咸腥也没有察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听下去。 “去干什么。晦气的很。”季东林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看着,随意得答了句,复又冷笑道,“宁德现如今是恨透了我,若是死前再看到我,怕是做鬼也不会安宁了。” 宁德离成功只剩下一步的时候,被季东林拖下来,季东林能理解他的恨意从何而来。 “是。”陆书彦点了点头。两人又开始讨论别的话题。 宁氏满门的成年男子的性命,在两人的谈话里,像晚膳吃什么一样不值钱。 宁汀兰死死咬着唇,从侧殿偷偷儿溜了出去,走到院落门前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书房的灯光还亮着。 她在心中默默得说了句永别,便头也不回得离开了,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得从后门出了景献王府。 …… 季慕宸带着宁君婕来到江清苑的灵堂。 因为是按照贵妃的仪制,灵堂甚是奢华。 满目纯白的经幡,宁君婕看着里面那口棺椁,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掉。 但是进灵堂前,宁君婕把眼泪都擦干了才迈步进去。 婉君和江清苑一起去世的,一个去了乱葬岗,一个享有贵妃的厚葬,虽然死者无所谓,但是生者的脸面还在。 季慕宸原本以为,太后会对这个安排有所不满,出面阻挠。 没想到自从宫宴扳倒宁德后,太后也像是一蹶不振似的,对这么差别对待的安排也什么都没有说,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宁君婕把眼泪擦干了才走进了,季慕宸默默得跟在她身后。 宁君婕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说就跪下上了一炷香。然后拿起一摞纸钱,突然扭头对季慕宸说:“皇上,臣妾想和清苑说两句话。” 季慕宸点点头,退了出去。 宁君婕扭过头,看着牌位上面冗长的谥号,笑了笑,“我还是愿意叫你清苑。”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去的,就算是皇上瞒着我,我也能知道。你为了我,把匕首刺向了婉君,为了自由,喝下了那碗血燕。” “其实我不该阻止你的。宫墙深深,会困住你一辈子,我尚且有支撑,你什么都没有,还是那里更适合你啊……你如今,回到那里去了吗?” 宁君婕从前对自己要成为皇贵妃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兴趣,甚至于有些排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现在反倒是对这个位子是有渴望的。 她要站到最高的地方去,不止是皇贵妃。 宁君婕最后一丝天真,似乎随着江清苑的死,被一起长埋在了地下。她要去到权利的巅峰,站在谁也伤害不到她的地方。 “多谢你。还有,我真的从来没有怪过你。”宁君婕手里的纸钱烧完了,缓缓站起身子,眼神已经和刚才不一样了,“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你讨厌的样子,别怪我。” 宁君婕终于知道深宫是如何杀人的了。要么杀死你的肉身,要么杀死你的精神。 她觉得自己很可悲得快成为后者了。 等到宁君婕从灵堂出来,季慕宸还站在原地。 “朕已经下旨,把她送去北疆,和江桓将军葬在一起。”季慕宸开口道。 宁君婕点点头,“多谢皇上。” 这是她答应江清苑的,没想到季慕宸会记得。 终究是回去了吧。 …… 宁汀兰用巾布盖住了整张脸,还裹住了头发,就只剩下眼睛露在外头,旁人都以为这是个异族女子, 在午门外。 宁氏满门,成年男子共六十一口。宁德为首。被押上来的时候乌泱泱得一片,下面看热闹的人群突然兴奋起来。 宁汀兰握紧了手,眼眶通红布满血丝,目眦欲裂。 身边的人还在讨论。 “这是哪家啊。一口气杀这么多人。” “你还不知道,就是当朝丞相啊!” “丞相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诶呦,听说是谋逆啊,还跟前阵子的瘟疫扯上关系了。” “瘟疫?那是该杀!活该!” 众人一带十十带百。所有人都开始叫好。 宁汀兰站在众人中间,感觉到自己被淹没,难以呼吸。 斩杀从外族开始,最开始是一些宁汀兰不认识的人,她还能勉强忍住,后来开始到了本家。 咔擦一声,人一分两半,这个是儿时和自己一起玩耍的表哥,今年刚成婚。 又一声,这是自己的三叔,是最慈祥的一个叔父,小时候被责罚,都是这个叔父在给自己求情。 越来越熟悉的人被腰斩,宁汀兰站在人群中,手越捏越紧,眼角流出了血泪来。嘴唇都咬破了,但是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团火,让她想要现在就冲上去。 又是一个,这是自己上个月还见过的二叔,与父亲亲近,总是板着脸,却对小辈十分关怀。 又是一个。自己家中的表兄,住在宁府的别院中,原本是要去边塞的,现在死在了京都的刽子手手下。 人数慢慢减少,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宁汀兰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往前挤,拨开人群,发了疯一样的往前挤,耳边的人们的欢呼声和谩骂声,宁汀兰慢慢开始听不到这些。 只剩最后一个人了。 宁汀兰离刑场一步之遥。 一声“爹”就要呼之欲出,宁汀兰的身子已经迈了出去,再往前一步就要吸引行刑的人的注意了。 突然,她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宁汀兰重新拽进了人群中。 第二百六十五章 旧日情分 宁汀兰被人拉回了人群中,人流攒动,她的一声惊呼被人捂住嘴压抑在喉咙里,成了一声呜咽。 刀起头落,一代权臣的时代就此落幕。 宁汀兰被身后的人紧紧抓住,动弹不得,想要往前去拨开人群冲到刑场上去,却根本拗不过身后之人的力气。 那股力量把宁汀兰渐渐往后拉离了喧闹的人群,一直到僻静的角落里才放开手。 宁汀兰愣愣得看着面前的人,那人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她捂住嘴,一声惊呼:“是你!” 其实她根本叫不上这人的名字。但是这张脸,宁汀兰是认识的。 这是一直跟在宁德身边的暗卫首领,可以说。宁德私底下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都是这些暗卫做的。而这位首领,自然更是其中的主力。 “小姐,大人已经无力回天了。”那首领向宁汀兰欠身,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感情,宁德死了,这些人自然是跟着宁汀兰。 “你们怎么逃出来的?”宁汀兰一脸茫然得看着众人,难道季慕宸不是赶尽杀绝吗? “冬至那日,皇上带人围住了丞相府。折损三十五人,逃出来的还剩一百三十六人,全凭小姐调遣!” 暗卫首领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会受雇佣做暗卫的人,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人,生死无常是惯有的事情。 所以哪天主子突然罹难,这些人自然是效忠下一代,若是没有下一代,便自行去追随新的主子了。 宁汀兰,便是这些人的新主子。 “全凭我调遣?”宁汀兰一脸茫然得看着这人,看着那人坚毅的脸,突然寻死的念头消失了。 这些人带给她的,她要还回去! 她还不能就这么死了,她要复仇,要把滴滴点点都偿还回去! 这么想着,宁汀兰原本暗无光彩的眼神中突然带着狂热。 两人就这么隐蔽在巷子中,原本看热闹的人群慢慢散去,刽子手也把刑场简单收拾了一番,天空突然开始飘雪,洋洋洒洒。 等到人群退去,宁汀兰走出来,鲜红的血迹已经被大雪盖住,就像这里从来不曾有过杀戮一般。 宁汀兰跌跌撞撞得走上前去,大雪障目。但是她还是准确无比得走向了宁德当时身死的地方。 众人的热闹已经看完了,没有谁会在乎这里曾经死了多少人,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段时间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宁汀兰慢慢滑跪在地上,雪水刺骨得冰冷,她的双手冻得通红,但是她好像感受不到一样,只是慢慢得伸手掬起一捧混着鲜血的雪水,然后看着它从指间渗透。 宁汀兰的眼睛干涩得流不出眼泪来,只能俯下身子,从呜咽慢慢变成嘶吼,在刑场的上空久久回荡不散。 身后的暗卫静静得看着宁汀兰。没有出声阻止,也没有上前去打扰。 这终究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相府小姐,没有经历过这些黑暗的事情,这次之后,不知道宁汀兰的性格又要变成什么样子了。 良久,宁汀兰缓缓站起身子,看着身后的暗卫,一字一句的说道:“从今天开始,相府小姐宁汀兰就死了,这世上,不会再有相府嫡小姐。” 从今往后,相府覆灭。宁汀兰也不再是那个小姐了,活下去的全部动力,就是复仇!让屠戮了宁家的人,得到应有的代价。 季东林嘴上说着不去。 宁德行刑那日,他裹在厚重的袍子里,在不远处的茶楼顶楼的雅间里,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群,还有刑场中心的那群人。季东林的眼神比寒雪更加凌冽。 刀起头落,季东林杯中的茶水将尽,底下跪着的人越来越少,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最后到了宁德,季东林饮尽杯中最后的茶,定睛向刑场上看去。 宁德身旁跪着的所有人都已经倒下去,鲜血汇聚成河流。 宁德跪在一片血泊中,身边逝去的都是血亲,他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一般,只是静静得跪在原地。 身后的刽子手举起刀,寒光映射过雪花,宁德却像是有感应一般。突然抬起了头。 与季东林隔着不近的一段距离对视。 季东林慢慢放下茶杯,不知道宁德为什么会突然看过来,但是那狠毒的眼神,倒是让季东林心里好笑。这人死到临头还是不知悔改。 季东林挂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慢慢站起身,在茶杯中重新斟满了一杯,然后走回窗前。像是祭祀一样,以茶代酒倒了一圈,季东林知道,宁德看见了,因为他眼睛里透露出恨毒的目光。 随着最后一滴茶的落地,宁德的身子也倒了下去,人群发出一声喟叹,季东林的目光被宁德吸引,因而也没有看见人群中被人拽走的宁汀兰。 “王爷。” 陆书彦站在季东林身后,季东林洒完酒,依旧临风站立在窗边,陆书彦看他站的久了,不由得上前出声儿道。 “可惜了,宁德计划的那么好,几乎可是说是一步登天了,却在最后一步被本王拉下马来。宁德肯定是恨毒了本王罢。”听上去像是叹息的话语,却被季东林说得无比讽刺,底下的人群已经慢慢散开了,季东林重新坐回了桌案边。 “自古成王败寇,都是这个道理。”陆书彦垂眸,一步登天,一步地狱,权利的路向来如此。 季东林没有接话。陆书彦这话就是宁德的真实写照。 “还有宁汀兰,这几日先不要动她,本王自有安排。”季东林壶里的茉莉花茶已经慢慢冷了下来,他抬手让人送了一壶新的。 端茶的店小二正端着茶水上来,还没走上来,便被人从背后猛地一撞,手里的茶差点儿飞出去。正准备开口大骂,却看见撞自己的那个人径直奔向了雅间中的贵人,那店小二也就住了口,老板说过,这个人可开罪不起。 “王爷!”那人冲过来,季东林挑了挑眉,不悦得看向那人。 “大事不好了!”那人慌慌张张得走过来,直接跪下,“王妃娘娘跑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甘心否 地窖里的尸体已经冰凉,血渗了一地,看起来是气绝多时了。 “你训练出来的人,居然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给杀了。” 季慕宸冷哼一声,背后站着的陆书彦汗毛一竖,走上前来查看,只见死者的脖子上伤口甚深,全身上下没有其他伤口,这是致命伤。 陆书彦拿手探了探。这是要多大的力气,才能够划一个这么深的伤口。 余光瞥见一旁的一块儿碎玉,陆书彦好奇得伸手去摸过来。拿在手里发现有些眼熟,想了想,回想起来前几天那个砸碎的镯子。 原来宁汀兰还私藏了一块儿,看来是早有准备。 陆书彦凝眸沉吟,宁汀兰应当是昨日夜里便已经跑了。 这个发现告诉季东林后,后者脸色更加难看了。已经跑了这么久了,不是那么好追上的。 “王爷,王妃不会轻功,应当走不了多快,身上又有伤,没有地方可以去,又是自己一个人......”身后的一个守卫开口道。 “她不是一个人。”季东林叹了口气,围剿宁德的那一夜,皇上派人围住了丞相府,但是为宁德效劳的那些暗卫还是跑了许多出来,若是这些人撞见了宁汀兰,自然是为她服务的。 这些人个个是高手,若真的如此,事情反而棘手了起来。 “不要声张,派出一队人去私下打听。”季东林负手微微叹气,不能惊动了宁汀兰,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只能先这样了,虽然麻烦许多。 江清苑的棺椁运向北疆。皇贵妃的册封也在眼前了,宫中开始准备起来,这个时候也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 “她宁君婕何德何能,能册封皇贵妃!”宫中最生气的莫过于惠贵人,进宫侍奉时间不算短了,膝下还有一个皇子,却连后入宫的宁君婕如今都已经步步攀升走到了皇贵妃的位置,自己却还是一个贵人,这事换在谁身上谁都生气。 “贵人。您别气了。”一旁的宫人眼见着惠贵人的气头上来了,在一旁瑟瑟发抖不知如何劝解,只能站在一边看着惠贵人。 惠贵人正在桌案边坐着,气得准备砸了手里的杯盏,手举到一半儿,整个人却突然顿住了。 她突然想到一个人,从前帮助过婉君,险些就扳倒了宁君婕的人,或许可以帮上自己的忙。 可是那个人的身份让惠贵人有些顾虑。 惠贵人正犹豫不定的时候。身旁的宫人只当她还在生气,小心翼翼得开口劝解道:“贵人这个样子,待会儿若是二皇子看见了也不好,贵人还是莫要生气了。” 是啊,二皇子。 惠贵人突然精神为之一振,宁君婕眼下膝下无子。若是往后她生下个皇子,凭着季慕宸对宁君婕的宠爱,自己的儿子还有什么戏? 这么想着,惠贵人也不再犹豫,站起身子理了理衣袍:“走,冷宫。” 楚连翘在冷宫中给婉君摆了一个香坛。 这姐妹二人,终究都没能斗得过宁君婕。其实婉君已经快要成功了,只可惜背后帮助宁君婕的人实在太多,才导致了她今天沦落与乱葬岗的下场。恐怕除了自己,也没有人会想起来给她设一个香坛了。 楚连翘讽刺得笑了两声,她原本把希望寄托在婉君身上的。没曾想确是这么个结局。 楚连翘静静得跪在团蒲前面,垂眸沉吟,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你还真是清闲呢。”惠贵人甩了甩帕子。似乎是要把这里的晦气给甩掉。 看见楚连翘跪在香坛前,惠贵人掩唇笑了两下,“呦,这是设给谁的?” 从前楚连翘还是宫妃的时候,两人并没有往来,所以眼下惠贵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有事的。 “惠贵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楚连翘站起来,静静得看着惠贵人的眼睛。 惠贵人微微吃了一惊,这才多久,楚连翘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连眼神都不一样了。 “果然聪明,怪不得婉君会来找你帮忙呢。”惠贵人并没有开门见山的直说。但是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 “宫里就要多出一个皇贵妃了,又没有皇后,你们这些人心急了是不是。”楚连翘能坦坦荡荡的说出这些话,因为她反正已经是没有竞争力了,可是这话听在惠贵人耳朵里却是扎心得很。 而楚连翘还在继续戳着惠贵人的痛处:“更何况你还有个儿子,再怎么不去争不去抢。也要为自己的儿子着想,将来宁君婕要是有了子嗣,你的儿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楚连翘的最后一句话正是惠贵人今天来的目的。 “我知道你有办法,你愿不愿意帮助我。”惠贵人这下子不再遮掩了,直接央求道,“我知道你也是恨她的!” “帮你?”楚连翘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我若是那么厉害,又怎么会在这里?” “我能救你从这里出去!”惠贵人现在为了拉拢楚连翘,什么话都敢说,“你去做我的贴身侍女!” “你以为宫里人都是瞎子吗?”楚连翘听着这话好笑,怪不得这人争不过宁君婕呢,就这个智商,哪里是宁君婕的对手。 “可是你难道不恨她吗!”惠贵人眼看着楚连翘转身就要走,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你真的要在这里老死余生,看着宁君婕走上皇后的位子一辈子荣华富贵吗!” “你甘心吗!” 楚连翘离开的脚步一僵,却仍旧是没有回头。 惠贵人失落得看着楚连翘就这么头也不回得离开,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惠贵人深深叹了口气,若是能得到楚连翘的帮助,肯定是能够改变现状的,但是楚连翘不愿意,这让惠贵人很费解。 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惠贵人也只能转身离开。 楚连翘站在柱子后面看着惠贵人离开,那句你甘心吗像魔咒一样徘徊在耳边。 楚连翘垂眸。 甘心吗? 怎么可能,她日日夜夜都恨不能宁君婕能马上消失,这个和她有着相似的脸的女人,毁了自己的一切。 我不甘心!也不能甘心! 楚连翘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第二百六十七章 新的身份 惠贵人从冷宫回来后就放弃了楚连翘这一条路,没曾想第二日清晨便传出消息,冷宫昨夜走水了。 惠贵人起初还迷迷糊糊得觉得和自己没有关系,却又突然间灵光一闪,想起自己昨日去了冷宫,赶紧拉住身边的宫人问道:“冷宫走水死了人没有。” “外面的宫人说是从前楚贵人住的那件屋子走了水,楚贵人没了。”那宫人正好听见内务府的人说了。 惠贵人拉着这个宫人的手慢慢放下,心情十分复杂。 难道是因为自己吗,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自己昨天还活生生见着的人,现在就有人告诉自己她已经死了。 惠贵人还是有一点不能接受的。 惠贵人沉默下来,身边的宫人也没有再说什么。 宁君婕这段时间忙着皇贵妃的册封大典的礼仪。卓琳琅从钟毓宫过来的时候,宁君婕刚好得空歇了口气。 卓琳琅看宁君婕这个样子,不由得叹气。 “明明是件喜事儿,被你弄得倒像是个麻烦似的。”卓琳琅闲闲得坐下,嫌弃道。 “是,不比您。整日清闲。”宁君婕没好气得回了一句,不过卓琳琅也没说错,这些日子是真的忙的晕头转向了,从前做什么都不曾像这样忙过。 “这样以后我见了你还得请安呢。你可别折煞我了。”卓琳琅笑了笑,对于宁君婕的话一点儿没介意,反而受用得很,逗趣道。 宁君婕一听被逗笑了:“您可别折煞我了吧。” “皇贵妃的礼服在哪里,我见识见识。”卓琳琅调侃完左顾右盼得看着周围,有些期待得说道。 “内务府还没送过来呢。”宁君婕倒是不在意得喝了口茶,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 “说起来,这册封大典,礼服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你可千万要注意着。”卓琳琅苦口婆心得说道。 “知道了。”宁君婕笑了笑,只觉得卓琳琅未免太过多疑了些,并没有放在心上。 卓琳琅没坐多久便离开了,宁君婕接着准备大典的事情。 惠贵人心神不宁了几日,总觉得楚连翘的事情和自己有关系,惶惶不可终日。直到有一日,外面的宫人进来说有人求见。 “谁?”惠贵人奇怪,自己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这大典在即,会是谁突然造访了? “不认识,说是娘娘见了就知道了。”那宫人不敢说,来的人长得奇丑无比,脸上还被毁了容,根本看不出来本来面目。反正现在看上去是丑得可以。 这么神秘? 惠贵人倒是有些好奇了,让那个宫人带人进来。 惠贵人一看见那个人,第一反应是吓了一跳,连身子都往后缩了缩。 眼前这个人脸上纵横着疤痕,原本的脸已经完全被遮住了,整张脸十分的可怖。 “这是谁?”惠贵人原本就胆子小,看见眼前的情景更是直接想往后退。 那人却静静得站在殿中央看着惠贵人:“惠人,你还是先让你的人下去吧。” 惠贵人一听这个声音,莫名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不过这个声音有种魔力似的,惠贵人不由自主得便照着她的意思来了。 “你们先下去。”惠贵人舒了口气,对着身旁的宫人命令道。 “贵人,这......”那些宫人看着这人这么奇怪,有些不放心自己主子与她独处。 “无妨。下去罢。”惠贵人摆摆手,在自己的宫殿里,这人还能把自己怎么样了? 宫人退下去后,惠贵人才慢慢开口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怎么,贵人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那人没有再刻意压着自己的声音,她的本音一表现出来,惠贵人立马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直愣愣得看着那人。 “楚连翘?!”惠贵人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个人不是在冷宫走水的时候死了吗。为什么突然又出现了?! “对,是我。”楚连翘笑了笑。 惠贵人非常艰难得从那张脸上分辨出笑意来。 “你这是......”惠贵人看着楚连翘不明所以,她这样突然出现。让惠贵人有些摸不透她的意思。 “贵人说的事情我考虑过了,我这不是来了吗?”楚连翘笑得十分诡异,让惠贵人眯了眯眼。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你自己上门央求的,现在又信不过我了?”楚连翘看着惠贵人的反应,冷笑了两声,没有接着说下去。 “自然不是......”惠贵人忙摆手道,“只是你的脸......” 宫里的女人哪个不看重自己的脸的,往往就是指望着这张皮相能够吸引道季慕宸,这人却自己把脸给毁了? “这张脸,不要也罢。”楚连翘慢慢抬手抚上自己的脸,这是她原本最骄傲的东西,可是最后让她失去一切的,也是这张脸。 这张和宁君婕相似的脸让她失去了自己的一切。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 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她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一张脸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楚连翘这样想着,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不过是一张脸,她要让宁君婕付出的代价。比这重千倍万倍。 惠贵人听着楚连翘的语气,背后一阵发寒,一个女人能这么对自己,是有多狠,是有多恨宁君婕。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和楚连翘毕竟是同样的目的,这样惠贵人反而更安心些。 “从现在开始,我便跟着你,是你的贴身侍婢,脸是小时候在家里走水烧的。”楚连翘甚至已经把假的身份编好了。 惠贵人原本就喜欢铺张浪费,宫里多出一个宫人来也没有人会怀疑。 “我的名字叫琥珀。”楚连翘看着惠贵人,慢慢开口道,“你可千万别叫错了。” 惠贵人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突然想到楚连翘选择在这个时候来一定是有目的的,于是走下来,与楚连翘平视,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计划吗?” 楚连翘勾了勾唇角:“下个月便是册封大典了,礼服是最重要的东西,我们只需要动一动手脚,就能让大典进行不下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局中局 冷宫走水的事情宁君婕倒是没放在心上,闲下来看见蝶衣神神秘秘的走过来:“娘娘,您知道这次走水死人的事儿吗?” 宁君婕倒是不知道还死了人,微微吃了一惊,想来也是了,冷宫里的人,都是一脚踏进棺材里面,余下的生命里不过是等待着死亡的到来罢了。这里的人死与活,对宫里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死了谁?”宁君婕不过是礼节性得多问了这么一句。 蝶衣凑过来低声说道:“楚连翘。” 宁君婕愣了愣。手上倒茶的动作一滞,杯盏从手上落下来摔得粉碎。 蝶衣吓了一跳,赶紧把宁君婕的手拿开看了看有没有烫到。确认无恙后才松了口气。 宁君婕反应过来,向她示意自己没事。 楚连翘死了? 宁君婕感觉有些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这竟然就是楚连翘的结局。 宁君婕总有一股子隐隐的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惠贵人在宫里待的时间不短了,自然知道大典的流程,礼服从内务府往永安宫送的那一日。惠贵人在半路上成功“偶遇”了送礼服的宫人。 品阶摆在那里,这些人免不了要向惠贵人请安。 “呦,这是要去做什么呢,这么大阵仗。”惠贵人故作惊讶得看着送礼服的宫人。 “回贵人,这是要送去永安宫的礼服。”为首的是内务府总管,光大漆盘就拿了足足十个,又让内务府总管亲自送,可见季慕宸对此的重视。 “原来如此,这礼服你们内务府可真是费心了。”惠贵人压下心中的嫉恨,镇定得走上前去,抬手想要抚一抚那礼服。 拿着礼服的宫人却不动神色得退后一步,惠贵人的手略显尴尬的悬在半空中。 “贵人若是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奴才们就先告退了。” 内务府总管也算是见惯了宫里的尔虞我诈,这惠贵人显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若是这礼服已经交到永安宫了,他们倒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下还没有交过去,出了问题肯定是内务府的责任。所以就算是得罪了惠贵人,他们也不能出什么岔子。 “去吧。”惠贵人有些讪讪的缩回手,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摆了摆手。 一群人告退后往永安宫的方向去了,惠贵人身后一直低着头的人这才凑上前来:“早就告诉过你了,这样行不通的。” “东西送到永安宫里面就更没有机会了!”惠贵人愤恨的甩了甩手里的帕子,“这群人真是胆子肥了!” “让你碰了那东西才是胆子肥了。”楚连翘嘲笑似的轻声说道,“谁告诉你进了永安宫就没有机会了?” 惠贵人听到后一句,挑了挑眉看向身后的人。楚连翘脸虽然毁了,那双眼睛却是会说话似的,惠贵人从里面看到了算计的光芒。 礼服摆在永安宫的侧殿中,这里以前是江清苑住的地方,现在一直空置着。 季慕宸知道宁君婕心里有结,一直没有让人住进来,眼下一共十个漆盘,正好放在偏殿里。 夜色缓缓落下,宁君婕百无聊赖得坐在殿中。蝶衣从外头走进来,说是钟毓宫里来了人。 卓琳琅派人送东西过来是常有的事情,宁君婕也没有在意,只摆手让人进来。 卓琳琅这次送了一些螺子黛来。 “你们娘娘真是费心,本宫难道还没有黛石画眉了?”宁君婕噗嗤一声好笑,她什么时候心思这么细致过了。 “娘娘说这几年宫里没有再进过螺子黛了。娘娘这里应该是没有,所以送一些过来。”那两个宫人回道。 这两个人说话时,宁君婕抬起头来看着两人,这两人甚是眼生,从前没有见过。 “亏她还会想着这些个胭脂水粉的事儿。”宁君婕嗤笑道,笑完突然愣住了,是啊,卓琳琅何时会专注于这些事情了,在宫里待的时间久的人可不止卓琳琅一个。 想到这里。宁君婕不动声色得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发髻,从发间取下一根银簪子,对蝶衣说道:“本宫有些渴了。去倒杯茶来,顺便拿一些金瓜子赏给这两个人。” 蝶衣点了点头,回身去倒了杯茶过来。又去拿了金瓜子。 趁着蝶衣拿金瓜子的时间,宁君婕慢慢把螺子黛扭开,慢慢凑近茶水里搅了搅,嘴上还在问着那两人话,没有让他们察觉。 搅完宁君婕把银簪子放进水里试了试,拿出来,簪子尖端的地方已经发黑,还隐隐泛着紫光,宁君婕心里冷笑了两声,册封大典将近了,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吧。 “替我谢谢你们家主子了。”宁君婕突然变了语气。 蝶衣愣愣得看着宁君婕,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变了脸。“惠贵人近来一切可都还好?” 宫里待得够久,久到能见过螺子黛的不止卓琳琅一个人,有这个心思的,却只有惠贵人一个。 那两个宫人原本领了金子,脸上都挂着笑容,宁君婕这一开口。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抬头难以置信得看着宁君婕。 “娘娘......”这两人害怕了,惠贵人告诉两人事情可不能败露了,这一来没多久就被宁君婕看出来了,虽然两人也不知道宁君婕是怎么突然就看出来的。 “你们主子是不是当真以为本宫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宁君婕冷哼一声,站起身来俯视着这两个人,“来人,压下去,让惠贵人亲自来要人!” 那两个宫人一见情势不对赶紧求饶,但是宁君婕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自从江清苑去世以后,宁君婕就更加明白在宫中就要做到心狠手辣,你对别人心软,不见得别人会这么对你。 宁君婕没有管这两个人哭天抢地的架势,直接转身离开,对蝶衣叮嘱了一句:“叫人看紧了。” 蝶衣点点头,让外面的宫人进来把两个人拉了出去。 就在永安宫一片混乱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两个一直混迹在永安宫宫人中的身影悄悄溜进了偏殿。 第二百六十九章 礼服 楚连翘进了偏殿后,等待着外面都静了下来,她是趁乱溜进来的。 那两个宫人原本就是来送死的,楚连翘一点儿也不心疼,为了达到目的,死几个人根本不算什么。 若是平时肯定是进不来的,但是现在所有人都在处理外面两个宫人,没有注意到静静躲在偏殿的楚连翘。 楚连翘知道自从江清苑死后,偏殿就成了永安宫的禁地。连宁君婕自己平时也不会进来,她只要在这里等待着熄灯。 外面的灯光一盏一盏熄灭,楚连翘躲在暗处。等到最后一盏灯也熄灭后,才慢慢直起身子。 永安宫在宁君婕住进来时,只是个快要被人遗忘的宫殿,现在却是后宫中最热闹的所在,无数来来来往往,只为讨好这个未来后宫中的权利最高者。 楚连翘冷笑两声。自己已经输了,但是她也不会让宁君婕赢,谁也别想好过。 楚连翘从背后默默得拿出一把剪刀来,慢慢走向桌案上华贵的礼服。 楚连翘伸手去翻动那礼服,触手冰凉,季慕宸选了上好的料子,锦绣凤纹,比皇后的礼服还要华贵上三分。 季慕宸这是要告诉天下人,虽然宁君婕现在不是皇后,但是皇后只能是宁君婕。 楚连翘看着奢华的袍子,突然鬼使神差的拿起外袍套在了自己身上,华贵的衣袍里面配着宫人粗糙简陋的衣服,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但楚连翘仍旧是自我欣赏似的看着自己的影子。 光看影子是好看的,月光透过窗棂投射在地上,繁复的纹路就像是册封大典上的锦绣地毯,楚连翘甚至穿着袍子转起了圈。 等到楚连翘睁开眼,正好站在镜子前面。她睁开眼,看见了镜子里自己的脸。 丑陋不堪。 楚连翘颤着手抚上自己的脸,触摸到的是令人恶心的伤疤。楚连翘像是从一个美梦中惊醒瞬间跌入深渊一样,眼睛里的光慢慢消失了,又是往日那种死气沉沉的阴冷。 她带着冷笑,把自己身上的袍子扯下来,像是对着袍子说的,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得不到的,你也不要想得到。”说完。阴冷得笑着举起手中的剪刀,直接挥刀下去,布料撕裂的声音,让楚连翘心情十分愉悦。 一刀,两刀,楚连翘心里所有的恨像是找到了宣泄对象一般,把一件礼服划得乱七八糟,最后,她看着破碎的礼服。满意得笑了:“这样才好看嘛。” 趁着天亮之前,楚连翘从永安宫里跑了出去,晨光熹微里的永安宫安静美好,楚连翘突然想到,自己曾经也拥有过。 卓琳琅在第二日又来了永安宫,一进门就看见宁君婕坐在院子里饮茶。卓琳琅坐过去,笑道:“近日难得见你这么清闲。” 宁君婕笑着给卓琳琅倒了杯茶递过去:“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今日又是来做什么?” “昨天那两个,听说冒充我宫里的人,我倒是想来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看我不把她废了。”卓琳琅平生最恨这种背地里的阴刀子,现在拿自己当幌子自然更是气上加气。 “你瞧瞧你,我还等着正主来认领呢。你现在把人给废了,我拿什么当证据?”宁君婕笑道。 “算了,你自己处理吧。”卓琳琅摆摆手。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内务府昨日说把礼服送来了,我瞧瞧。” 宁君婕好笑:“昨儿刚送来今儿你就来了。真是没见你对什么事儿这么上心过。”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宁君婕还是让蝶衣去偏殿拿了,自己依旧和卓琳琅说笑。 宁君婕一句话还没说完,蝶衣就跌跌撞撞得跑出来,跑到宁君婕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娘娘,不好了!那礼服......礼服......” “礼服怎么了?”宁君婕看着蝶衣这个慌张的样子有些不满。蝶衣跟着自己出生入死这么多回了,现在还能有事情让她慌张成这个样子? 不过等宁君婕自己到了地方,就知道蝶衣为什么慌张了。 最重要的外袍,送过来的时候最吸引宁君婕目光的一件,大红的礼服上面用金丝绣了凤凰,手艺精湛,那凤凰栩栩如生。 现在这件华贵的礼服正静静得躺在地上。被人撕得七零八碎,完全成了一堆布料,宁君婕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宁君婕声音冷下来,一边的卓琳琅都吓了吓,曾几何时,宁君婕还是那个在太后面前不敢出言顶撞的宫妃。被许多人虎视眈眈却没有还手的力气,现在的宁君婕似乎是突然间就成长,成了能够担上后宫之主的人,给人一种心安的力量。 “先别告诉皇上。”这是宁君婕的第一句话。 季慕宸这些日子够忙了,他每次去乾清宫里面都是在召集朝臣开会。 宁君婕虽然不懂,但是季慕宸已经好久没有睡好觉了,常福还说要宁君婕多劝一劝皇上,可是宁君婕根本见不到季慕宸,还有大典的事情要准备,每次只能把食盒交给常福,叮嘱他一定要给皇上,然后离开。 这个时候不能打扰季慕宸。 “可是如果不告诉皇上的话,这衣服要怎么办?”蝶衣在一旁小声得提醒道。 “本宫自然有办法。”宁君婕的情绪已经稳了下来,走上前去看了看那外袍,有刺绣的地方全部都被划开,根本没有修补的可能性,这个人是有多恨自己,会这么对一件衣服。 “去把针织局所有的绣娘找来,本宫要在一刻钟后见到所有人,所有告假的,休息的,全部找过来,少一个,唯针织局的总管是问!” 蝶衣领了命赶紧退下去,卓琳琅这才上前来,站到宁君婕身边:“这宫里还真是不太平了。” “马上就要册封了,有人忍不住了很正常。”宁君婕冷笑了一声,“礼服是最重要的东西,有些人想让大典进行不下去,本宫偏偏不能让她如愿!” 一刻钟后,乌泱泱的人群站在了永安宫的庭院中,宁君婕粗略得数了数,大约有一百左右。 第二百七十章 绣娘 宁君婕环视着站在永安宫里面的绣娘,这里面有不少是刚被叫回来的,看着宁君婕一脸严肃的模样大气不敢出。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未来的皇贵妃,甚至还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后,没有人敢得罪这个人。 “本宫问你们,册封大典上凤纹礼服,多久可以绣完?”宁君婕坐在前面气定神闲得问道。 “回娘娘,十个娴熟的绣娘,两月便可完成。”总管见宁君婕终于开口了。笑的一脸褶子得凑上前来。 “两个月......”宁君婕皱眉,来不及了,离大典只有半个月了。根本没有时间。 “本宫听说苏州有一种刺绣是分绣,可以多个绣娘同时动工,按照这个工期,本宫要七十个绣娘,十日内绣完,有没有问题?” 底下原本安静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 分绣谈何容易。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东西,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脑袋都不够掉的,所以底下没有人敢应,连总管也为难的低下了头。 这没有试过分绣,一上来就绣这么重要的东西,实在没有把握,到时候出了问题,自己还要担这个责任。 “本宫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但是事出紧急,成品只需在人前看不出破绽,不用那么精细。”宁君婕微微提高了声音,“另外,若是绣成,七十位绣娘......” 蝶衣会意得从身后端出一个盘子来,里面放着十锭金子。 底下的一群绣娘眼睛都看直了,宁君婕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底下所有的绣娘彻底躁动起来。 “这只是一个人的。”宁君婕轻声开口,底下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抵得上在宫里干上几年的了,“若是能绣成,每个人都会有。” 永安宫宫人不多,平时也没有什么开支,宁君婕这几年在宫里别的没有,就是银子攒的多。 这句话一出口,有几只手颤巍巍举起来。 宁君婕满意得看了一眼,让蝶衣把人带出来,继续开口道:“本宫不挑。满了七十个之后,不用再来了。” 意思是先到先得,这下子举手的人更多了,雨后春笋般得冒了出来。 宁君婕让蝶衣数着,刚好七十个的时候停止。 宁君婕看着整整齐齐站着的七十个人,问道:“有多少是苏州来的。” 举起来十几只手,宁君婕让蝶衣记下来,待会儿把七十个人分成七组,每组安排差不多对等的苏州绣娘。蝶衣点点头。 宁君婕清了清嗓子:“诸位,奖赏本宫一分都少不了,但是本宫要告诉诸位,虽然不要求太过精细,但若是有什么明显的差错,亦或是根本没有完成。你们也会得到相应的惩罚。” 从这一日起,针织局七十台织布机日夜不歇,机杼声响在整个针织局的上空,日夜赶工,一件新的礼服渐渐成形。 等总管带着绣娘们出去后,卓琳琅才悠闲得从椅子上起身看着宁君婕:“你如今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宁君婕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垂眸无奈得笑了笑:“在宫里待久了,不这样早就死了。” 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宁君婕不想有更多的人死去。更不想自己成为下一个。 …… 季东林坐在桌案边。 跳动的烛光映着季东林的侧脸,在墙上投射出影子来。 陆书彦慢慢打开门走进来,烛火被卷进来的风一吹。摇晃得更加厉害。陆书彦回身合门,烛火又恢复了稳定。 “如何?”季东林从书里抬眼,这么久了。季东林其实不抱什么希望了,宁汀兰肯定是被宁德从前的手下带走了,她自己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凭空消失。 “没有消息,应该是出城去了。”陆书彦摇头叹气,“宁德的手下行踪一向让人捉摸不透,这次若是有意不想让我们找到,咱们应该是没有可能找到的。” 暗卫最大的技能就是隐蔽,这些人要是真的想躲起来,没有人能找到。 “罢了,接着找吧。”季东林心烦意乱得合上书,放在桌案上,他倒不是担心这个。 他担心的是宁汀兰心里的恨意会膨胀。最后让她变得面目全非。 这些人带走宁汀兰,若是真的只是想保她一条命也就罢了,若是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她会做出什么来不堪设想。 季东林叹了口气,看向陆书彦:“还是秘密得查,扩大范围。问一问守城的人。” 陆书彦点点头,季东林凝眸沉吟,烛火慢慢得燃烧着,一根蜡烛已经快要到尽头了。 “还有,王爷,册封大典快要到了。”陆书彦知道季东林并不想听到这句话,但是他必须提醒。 季东林作为嫡系王爷是一定要参加的,而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准备礼服,时间只剩下半个月了,季东林若是不去或是没有礼服,这可是对季慕宸公开的藐视。 “知道了。”季东林的手颤了颤,只说了这么一句。 陆书彦能感受到季东林的脸黑了几分,但是既然已经提醒到了,也无所谓了。 “对了,册封大典前是不是还有一场宫宴?”季东林突然想起来什么,把转身准备走的陆书彦重新叫住,问道。 “是,七日后的宫宴。”陆书彦想了想,回答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季东林的出行时间都是由陆书彦来记着了。 “你去叫人准备准备,把厢房收拾出来。”季东林没头没尾的命令了一句。 “厢房......”陆书彦一脸茫然,怎么,季东林这是准备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宁君婕强抢回来? “这次宫宴,本王要把世子接回来。” 季东林说完,陆书彦恍然大悟,不过继而更加好奇,季慕宸是拿小世子当筹码要挟季东林,怎么会答应放人呢? 季东林像是看出来了陆书彦的疑惑,支着脑袋笑道:“这是帮他铲除宁德的筹码,皇上并没有自己提起的意思,本王就只能在众人面前提醒他两句了。” 在宫宴上提起,又是季慕宸自己允诺过的事情,季慕宸是不会拒绝,也不能拒绝的。 只是季东林为什么突然要带世子回来,陆书彦有些猜不透。 第二百七十一章 景云 为何要迎世子回府? 宁德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季东林现在要考虑宁君婕的事情了。 景云是宁君婕的孩子,他私心想,若是自己能把景云带回来,是不是就能让她回心转意,就算不能,至少也能让她的目光多分一些在自己的身上。 季东林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为了吸引宁君婕的目光而用这种手段。 陆书彦不知道季东林这千回百转的心思,只慢慢退了出去把门合上。 夜色沉沉如水。自从宁汀兰走后,这景献王府是越发的冷清了。 宁君婕这几日一直在针织局里监督着礼服的缝制,不过好在进度不错。眼看着不需要十天就能完成了,她一门心思的投入在这上头,连今晚的宫宴也忘记了。 等季慕宸走到永安宫中时,宁君婕才刚回来,还没坐下就听见外面的宫人通报。 宁君婕一口茶喝到一半,急急忙忙得起身。还在想着季慕宸怎么突然间过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迎出去就看见皇上带着景云进了永安宫。 “皇上怎么突然过来了?”宁君婕一脸担忧得看着季慕宸。 季慕宸不由得好笑,“你是当真不记得了还是同朕装傻,今日的宫宴你忘了不成?” 宁君婕恍然大悟似的想起来,笑了两声。 景云从季慕宸的身边凑上前来拉着宁君婕,“宁妃娘娘,景云许久没有看见娘娘了。” 奶声奶气的声音让宁君婕心软了不少,蹲下身子去,看着景云笑道:“以后一定多陪陪景云,好不好?” 景云点了点头,宁君婕暗暗舒了口气,这话多半是季慕宸教他问的,她的确是几日没有去乾清宫了,季慕宸大约也是奇怪她在做什么。 但是宁君婕并不想让季慕宸知道礼服的事情,这种她能解决的小事,何必说出来让他烦心。 宫宴依旧是在晚间,宁君婕和季慕宸带着景云出席的时候。反倒是像一家三口似的。 季东林坐在席间看着三人,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疙瘩的。 这分明是他和宁君婕的孩子。 季东林知道宁汀兰的秘密后,自然也能想到这一层,可是眼下却让他看着三人亲密的场景,他目光沉沉,低头饮酒没有说话。 等宴席过半,季东林突然站起身来看着季慕宸,上回他这么干的时候是揭发宁德。故而他突然起身,众人心有余悸得吓了一跳。 季慕宸还没猜出来季东林的用意,他就自己开了口。 “臣弟想提醒皇兄,先前答应过我的事情,皇兄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季东林目光灼灼看着季慕宸。 季慕宸愣了愣,半晌才想起来自己答应过什么。 他原先说只要季东林能扳倒宁德,就让景云回到景献王府去,这几日忙着倒是给忙忘了。 只是......季慕宸目光复杂得看向宁君婕身边的景云,自然也连带着看了前者一眼。 宁君婕一脸茫然得看着两人。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原先让景云入宫,不过是当成一个威胁季东林的筹码,可是现在季慕宸待景云好过任何一个皇子,这种微妙的亲切感让他对景云产生了真情实感,所以也就有些不舍了。 “看来皇兄真是贵人多忘事了。”季东林见季慕宸久久不开口,自己先开口道。“皇兄从前允诺的,只要臣弟做到了那件事情,就让我带景云回到景献王府,皇兄可曾记得?” 宁君婕抱着景云的手一紧,震惊得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着。季慕宸沉默不语,看来是确有此事了。 “朕的确答应过......” 季慕宸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季东林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打断了他。 “那臣弟就谢过皇兄了,景献王府中的别院已经收拾妥当,我今日就接景云回府去。小儿顽劣,这些日子让皇兄费心了。” 话说的是滴水不漏,季慕宸只能慢慢眯了眯眼睛看着季东林。对方毫不畏惧得笑着对视,万般无奈之下,季慕宸点了点头。 “可是......” 宁君婕站起来欲言又止。季慕宸没有给她一个回应,纵使三人相处的再好,景云的身份终究是景献王府的世子,尴尬得很。 宫人把景云从宁君婕身边抱走,景云还一脸茫然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自己被季东林牵住,他看着季慕宸和宁君婕无奈的脸,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但是又不敢说什么,怯生生的牵着季东林的手。 宁君婕瞧着景云这个模样,心里心疼得很。季东林却像没看见似的,欠身朝季慕宸道谢,然后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早早儿告退了。 宁君婕死死得盯着两人的背影,景云还不住得回过头来看她,直到两人消失在视线里,宁君婕才失魂落魄得坐下。有些不知所措。 她原以为季慕宸对景云是有一点感情的,没想到皇上依旧是把景云当做一个牵制亲王的筹码,当做一场利益交换的代价。 宁君婕突然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儿。 季东林带着景云走出内宫,陆书彦早已带着马车等在了外头。 看着景云一脸委屈,陆书彦也是在意料之中。那个宁君婕很奇怪,似乎在她身边待久的每一个人,都会十分喜欢与她相处,陆书彦自然是不能明白的。 更何况季东林为了宁君婕几番出生入死却没得到半点儿回应,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陆书彦对宁君婕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 季东林把景云抱上马车,景云像是鼓起勇气一般,小心翼翼得开口问道:“父王,景云还能再见到宁妃娘娘吗?” 这个问题问得季东林一愣。 他带着景云出来的时候,宁君婕的目光分明就是停在了自己的身上的,可是这许久不曾有过的关注居然是因为景云,这让季东林还是不由得有些挫败。 季东林慢慢弯下身子与景云平视,看着景云期待的目光,他定定的开口道:“一定会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暗中谋划 是夜,京郊外的一处山间别院还亮着光,映射在窗户上的影子,恍惚能看出来是一个人影。 “小姐,今日王爷把世子接回府了。”一个人慢慢打开门走进去,吱呀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渗人。 “哦?”坐在桌案边的人似乎有些讶异,轻轻叹了一句,突然又计上心头,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季东林把世子接回去。无非是想吸引了一下宫里那个人的注意力罢了。”宁汀兰冷哼了两声,对季东林也不再是景献王的敬称,而是直呼其名。“还有,世子是那个贱.胚子生的,季东林自然是喜欢得紧。” 说到这里,宁汀兰的脸有些扭曲,若是这个时候把景云带走,不知道季东林会是什么反应呢。想想就让人兴奋呢。 宁汀兰勾唇笑了,招了招手让底下的人凑过来,“你找个时机,把世子带回来。” 那人一听,有些为难得看着宁汀兰,这小姐莫不是疯了,她从前是景献王府的王妃,难道还不清楚景献王府那些侍卫的实力如何? 两方交手过几次,可是一次便宜也没有捞着,现在自己这边原本就大伤了元气,还去抢人,倒不如直接去送死来的直接一些。 “当然不是让你去硬碰硬了。”宁汀兰看见这人一脸的惊讶,啧了两声,“这个时候就要智取。” “这世子最依赖的就是宫里那个宁妃了,小孩子,随便哄骗两句不就跟着走了。”宁汀兰的笑容里透露出算计的光芒。 手底下的人似有所悟般点点头,便又退了下去。 宁汀兰仍旧是一人坐在桌案边。 她的报复,就要开始了。 宁君婕在针织局看着底下人呈上来的礼服。说实话,比她预想得要好很多。 原先的礼服需要耗时两个月之久,这一次虽然是增加了人手,但是工期毕竟太短,宁君婕原本想的是,不要在人前被看出来是赶制的就好了,没想到出来的效果竟比她预想得要好太多,与原先那件竟然差不了多少。 “辛苦了各位。”宁君婕笑了笑,这些人的确是费心了。她每次来都没有一个人休息,不光是为了那几锭金子,还有就是害怕处罚,这种认真的态度都让宁君婕十分欣赏。 “这些是原本承诺的奖励。”宁君婕看了蝶衣一眼。 蝶衣会意得让身后的宫人走出来,抬了整整三箱,众人眼睛都看直了。 宁君婕慢慢笑了两声,“还有一件事情,就是今日之事,大家就当做是没发生过。重制礼服的事情,过了今日也就忘了。若是本宫听到宫里有什么风言风语,那就别怪我对不住各位了。” 众人哪里犯得上去和宁君婕过不去,自然是满口答应着。 宁君婕满意得笑了笑,让底下的宫人把金子发下去,自己慢慢往外走。 蝶衣赶上来问道:“娘娘要回宫去吗?” “回宫做什么。这么好的天气,本宫到处逛一逛。”宁君婕话是轻快的,语气却有些不对劲。 蝶衣听出来宁君婕话里有话,想了想问道:“娘娘要去乾清宫吗?” “皇上忙着,不去打扰皇上了。”宁君婕抬眸嘴角挂着笑容,“去惠贵人那里。” 惠贵人正美滋滋得在自己宫里喝着茶,这几日永安宫都没有动静儿,昨日宫宴上看见宁君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便非常自然得推断。这个宁妃肯定是还没有发现。 大典就剩下五天了,想想宁君婕在大典前一日突然发现礼服没有了,进退维谷的情景。惠贵人都能笑出声儿。 身边宫人打扮的人和惠贵人坐在一起饮茶,惠贵人宫中的宫人对此情此景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个新来的宫人对自家主子从来不是奴才对主子的态度,有时候甚至是惠贵人都对她礼让三分。 其实除却那张可怕的脸不看。这人的身形倒是的确曼妙,可是那张脸立马就让人放弃了所有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太可怕了。 外头宫人通报宁妃娘娘驾到时,惠贵人吓得手上的杯子直接倒扣在桌子上,墨绿的茶汁溅得到处都是,她对这些却浑不在意,一脸惊恐得看向楚连翘。 楚连翘反应快得很,已经站起身子走到惠贵人身后,做出一副宫人的姿态。 惠贵人不知所措得看向楚连翘,小声道:“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机行事。”楚连翘低声道。 最后一个字刚说完,宁君婕就一把推开门走了进来。楚连翘已经垂下头让人看不出什么破绽。 “嫔妾给宁妃娘娘请安。”惠贵人僵硬得站起来给宁君婕请安,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她。 宁君婕反倒是一脸笑容,亲昵得拉起惠贵人。 “姐姐快请起,本宫不过是散步到了这里,进来瞧瞧罢了,姐姐这样倒是生疏了呢。”说着。笑了两声,笑得惠贵人心尖儿发颤。 她宁愿宁君婕会上来就直接闹,她还有的招架,现在这架势,她完全不知道宁君婕什么意思,心里发慌。 “呦,姐姐这儿又添新的宫人了?”宁君婕看了楚连翘一眼,惠贵人的心跳都抖漏了一拍,生怕她看出来什么或是楚连翘自己没忍住。 不过幸好,宁君婕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而楚连翘时隔许久再见宁君婕,虽然恨得牙痒痒,不过也只是捏紧了拳头,忍住了没有说话。 实际上看着宁君婕那张漂亮的脸蛋儿,楚连翘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去把她毁了。 楚连翘脸上的伤疤,就算是惠贵人看了这么久了,也还是没能习惯,可是宁君婕却好像没看见一样,只是扫了一眼,连眼神都没有多做停留,便重新看向了惠贵人。 “唉,姐姐你是不知道,妹妹我想要歇一口气是多难。这好不容易清闲下来,来姐姐这里坐一坐。”宁君婕自来熟得坐下,看着桌案上的两个杯子顿了顿,笑道,“姐姐还真是好兴致呢,一个人在宫里对饮?” 惠贵人垂眸去看,方才楚连翘喝过的杯子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抬头对上宁君婕带笑的眼睛,心里一沉。 第二百七十三章 胆小如鼠 惠贵人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赔笑着点点头。 宁君婕看惠贵人配合着自己说的,不由得好笑,但是并没有表露在脸上,而是继续装傻的坐下。 “真羡慕姐姐如此清闲,不像本宫,整日忙得前后不着调儿了都。”宁君婕叹了口气。 惠贵人被杯子的事儿一吓,此时根本顾不上宁君婕在说什么,无论说什么她都只是陪着笑。 宁君婕见状。心里冷笑两声,这惠贵人如此胆小,却还是爱干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姐姐你是不知道。这大典程序太繁琐了,真是整日就忙着这些东西,许久没有看见姐姐了。”宁君婕自顾自得接着往下说, 一旁的楚连翘原本看见宁君婕来了,心里也是没有谱的,这宁妃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肯定不是来和惠贵人闲聊的。 这下宁君婕把话题引到了大典,楚连翘猛地攥紧了手心,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了,难道她已经发现了? 上门来兴师问罪的?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了,宁君婕就算是发现了也没有用了。 楚连翘的惊恐只是一瞬间,反应过来后内心还有些窃喜,没有礼服,宁君婕这次的大典就是一个笑话,就算她现在上门兴师问罪,没有证据也只能发个火儿,不能把两人怎么样。 “还有那件礼服,上面绣了二十四处祥云呢,光是衣服就摆了十个漆盘,真是麻烦。” 宁君婕的话已经说到了礼服了,惠贵人就是此时脑子再不清醒,也能感觉到什么了,看向宁君婕的眼神带了几分防备。仿佛下一秒对方就会突然爆发,然后要把她怎么样一般。 “那礼服可是漂亮的很呢,姐姐到时候在大典上可一定要好好儿看看。”宁君婕故作叹息,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摊手道。 这下子轮到这边的两个人震惊了。 不是都已经把衣服撕了吗,为什么宁君婕会这么说? 惠贵人一脸震惊和质问的看向楚连翘,后者却也是一脸茫然,衣服是她亲手撕的,都碎成破布了。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宁君婕对主仆二人交换了眼神这件事情故意装聋作哑,当做没看到似的,内心冷笑两声,站起身子,“呦,说了不该说的了,姐姐这辈子怕是穿不上这样的礼服了,不过没有关系,本宫的可以借姐姐感受感受。” 惠贵人脸黑了几分。宁君婕说的正是她这么多年来的心结。 这么多年,身边的人都已经晋升了,自己却还是一个贵人,惠贵人心里最不甘的事情大约就是这个了。 “这大典的礼服啊,可是贵重得很,若是借给姐姐了。你可要珍惜啊,千万别弄坏了。”宁君婕话里有话得起身,最后看了惠贵人一眼,“毕竟觊觎它的人有不少呢。” 惠贵人浑身一抖,宁君婕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凑上前来看着惠贵人的眼睛,“姐姐,你说是也不是?” 见惠贵人艰难得点了点头,宁君婕满意得笑了两声,“好了。本宫要走了,不像姐姐你这么清闲,还得回去接着忙了。” 惠贵人勉强扯出一丝微笑。送宁君婕离开。 宁君婕前脚刚走,后一秒惠贵人便跌坐回凳子上,喘了两口气。看向楚连翘,“那衣服你没动?” “你怀疑我?”楚连翘一脸难以置信,“撕没撕我难道不清楚?” “可是......”惠贵人想想也有道理,楚连翘对宁君婕的恨只会比自己多,不会比自己少,怎么会进了永安宫却什么都不做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惠贵人喃喃自语,难道那衣服会自己复原不成? “可能她在试探,不到最后谁知道呢。”楚连翘还在安慰自己,毕竟她是亲手撕了那衣服,这是不会有假的。 宁君婕从惠贵人的宫里走出来,身后的蝶衣一直在憋着笑,直到走远了。她才撑不住笑出了声儿。 “娘娘,你瞧见惠贵人刚才的模样了吗,真是好笑。”蝶衣捧腹大笑。 宁君婕也不由得跟着嘴角上扬。 看着惠贵人又怕又气,还要跟着自己演戏的样子,宁君婕是真的好笑,只是面上还要撑着去调侃她。 她故意拿着惠贵人的痛处说。惠贵人有气发不出的样子,倒是让她把礼服的气出了一些。 “只是惠贵人桌案上为何会有两个杯子呢?”蝶衣笑完了,想起来有些好奇,“她那种人,可不像是有这种闲情雅致的人。” 说到这里,宁君婕也皱了皱眉头,还有惠贵人身边那个宫人,未免太奇怪了些。 “你去查一查惠贵人身边的那个人,本宫总觉得有问题。”宁君婕轻声吩咐道。 蝶衣应下了,宁君婕长舒一口气,算是找了个乐子,眼下要回去准备大典了,还有三日就是册封的日子了。 宁君婕不由得正色起来。 到了册封大典这日,季东林在书房中磨蹭了许久,直到陆书彦来催第三遍了,他才慢慢打开书房的门,心里感叹自己多久没有穿过礼服了。 穿的这么正式,却是去看着心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一起走上祭祀的天坛,宣读誓言。 季东林不犹豫才是有问题。 “王爷......”陆书彦看着季东林这一脸惨淡,生怕大典中自家王爷会做出什么来,偏生这个大典他还不能不去,没办法躲着。 “世子呢?”季东林被他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换了个话题。 “世子在后院玩耍呢。”陆书彦垂眸回答道。 季东林摆摆手,“景云年纪太小了,就别让他去了,你带着他去街上转一转。” “是。”陆书彦微微有些吃惊。 他原本以为季东林把景云接回来,就是为了气一气季慕宸,没想到景云回来后,季东林反倒是照料地细致入微,比以前更甚三分,让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难道王爷这是安安心心得要和世子过日子了? 实际上,只是季东林知道了这是宁君婕的孩子,爱屋及乌之下,自然对景云格外在意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大典 宁君婕大典这日起了个大早,她先前说自己不紧张,不过是一次册封大典,无非是身上又多了几分权力,多了几分责任,多了几个仇恨的目光。 可是现实是,她还是紧张的。 清晨蝶衣来给她换上了礼服,她站在镜子前,静静得看着镜子里的人。眼神一阵恍惚。 那时候信誓旦旦的告诉蝶衣,自己要成为后宫里至高无上的存在,现在她做到了。可是为什么没有想象中如愿以偿的开心呢。 宁君婕愣愣得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精致的妆容,厚重的礼服,金步摇垂在耳侧,眼神淡漠。 她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那时候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人。 “娘娘。步辇来了。”外头有宫人敲开门,拢手垂头进来说道。 宁君婕慢慢得点了点头,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大红的步辇上描着凤纹,除了一个皇后的名号,宁君婕拥有了皇后有的一切。 “走吧。”宁君婕慢慢抚上了蝶衣的手,慢慢坐上步辇。 尽头处的季慕宸同样是一身的大红礼服,眼中淡淡含笑得看着宁君婕。 宁君婕却下意识躲开了季慕宸的目光。 她是不是真的已经变成了一个算计之人了,在深宫里变得蛇蝎心肠,自己却不自知? 宁君婕慢慢走下步辇,一步一步朝季慕宸走过去,一路上的宫人皆垂手低眸,礼乐响在耳畔,她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季慕宸盈盈一笑,朝宁君婕伸出手。 宁君婕乖顺得把手放在了季慕宸的掌心,被他牵着慢慢往前走。 进入众人视线中的时候,两人就是这么一副恩爱有加的模样,可是高处的季东林却注意到,宁君婕的眼睛里并没有往日的笑意。反倒是多了几分迷茫。 季慕宸没有说话,宁君婕反倒是听到一路而来的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位皇贵妃娘娘?” “是啊,这几朝几代都没有侧封过的封号,皇上这次居然为她破了例。” “这小女子何德何能,不过是红颜祸水空有皮相罢了。” 这些话一丝不漏得传入了宁君婕的耳中,她看着高台之上的祭坛,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这些话有她听得到的,也有在背后没让她听到的。 宁君婕能听到。季慕宸自然也能听到,他不动神色得握紧了宁君婕的手。 宁君婕能感受到季慕宸想要安抚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觉得自己那么孤立无援。 季东林眯着眼睛,看着两人一步一步走上祭坛。 周遭的冷嘲热讽不在少数,宁君婕能感受到来自宫妃们狠毒的目光,虽然她没有在表情上做出回应,但是不代表她不在乎。 宁君婕被季慕宸牵着,慢慢走到了祭坛边儿上。从他手中接过金印,听着上边儿祭祀管宣读的誓言,宁君婕垂眸,脸上无喜无悲。 季东林抬头看过去,宁君婕的脸是好看的,配着大红的礼服。还有华丽的金饰,无疑是夺人眼球的存在,可是她不开心。 或者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季东林像是同病相怜似的,也从心里生出一股子感伤来了。 台面上的话都说完了,宁君婕转过身子与季慕宸相对,这个时候她该向季慕宸跪拜了,流程已经重复了无数遍,就算是再出神。此时也能滴水不漏的做完。 宁君婕身后的宫人提了提她的裙摆,宁君婕盈盈欠身正要拜下去,却突然被季慕宸伸手轻轻得扶住了。 “害怕吗?” 季慕宸像是没看见底下那么多双眼睛似的。突然这么问道。 宁君婕一愣,她知道季慕宸在问什么,她走到这一步。不是一个终点,而是一个倍看,刚才那一条路,多像她这一路走来所经历的事情。 而以后,还会更多。 宁君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季慕宸的手微微抬着宁君婕的手,没有让她拜下去,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得说道:“从今以后,你不用跪朕。” 这话一出口,不光是宁君婕,连周遭能听见这个话的人都吃了一惊,看向季慕宸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 这皇上还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宁妃破例,如今连跪拜之礼都省了。 宁君婕想要拒绝。微微叹息了一声,“皇上,这不妥。” “有何不妥?”季慕宸仍旧是轻轻一笑,“你自己说过要和朕并肩而立,怎么,怕了?” 宁君婕没想到自己说的这句话。季慕宸竟然一直记着,她原本以为皇上听到这句话会觉得好笑,当句玩笑话也就过了,现在看起来,他竟是比自己还要认真。 宁君婕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反手握住季慕宸的手,站直了身子,“臣妾不怕。” …… 陆书彦带着景云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得逛着,说实话,陆书彦不知道小孩子喜欢什么,景云又不是那种喜欢什么就挂在嘴上,一定要得到的孩子,他只能尝试着去问。 问这个景云也摇头,问那个景云也摇头。 陆书彦叹了口气,让人把景云放下来,让他自己走,“世子殿下若是遇见了什么喜欢的,就告诉属下。” 景云终于点了点头。 陆书彦只顾着低头和景云说话,不留神冲撞了前面的车驾,他道了歉,那赶车的车夫却不依不饶,硬是让赔钱。 陆书彦身边的两个影卫一时冲动,险些直接上前去要了那车夫的小命。 陆书彦把人拦下来,今日是宁君婕册封的日子,若是让季东林知道众人在街道上和人起了矛盾,肯定是要生气的。 这么想着,陆书彦让身后两人退回去,原本也是自己理亏,他准备和平解决问题。 那人看着三人,站在车驾上一脸鄙夷,“哼,你们是哪里来的乡下的野种,带这样一个小野种,也敢在京都里招惹本大爷,你可知道本大爷的名讳?!” 陆书彦原本是叫身后两个人冷静不要跟人打架的,在听到那人管景云叫野种的一瞬间,他的脸瞬间黑下来。 身后的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陆书彦就已经把人从车驾上掀了下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重重圈套 身后那两人一看陆书彦动手了,哪里还有看着的道理。 没一会儿那人便被狠狠得摔在了一旁,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时候,陆书彦直接走过去,一脚踩在了那人脸上,还用力的碾了碾。 “你再说一遍,谁是野种?”陆书彦的脚踩在那人脸上,俯下身子去问道。 景云在原地愣愣得看着三人把人逼到了墙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本能的有些害怕。 “世子殿下。” 就在景云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大叔。 景云年纪小,自然不会记得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只是眼熟而已,所以还是有些防备,“你是谁。” “世子殿下,奴才是宁妃娘娘身边的宫人啊。您看着奴才不觉得眼熟吗?”这大叔走过来,笑的十分亲切。 景云听他这么一说,哪里有不相信的道理。 宁汀兰告诉过这些人,景云很聪明,但是只要有关宁君婕的事情就好骗得很。 这人看着景云毫无防备得走过来牵自己的手,心里暗暗感叹,果然不错,这小孩子果然是很喜欢宁君婕。 “宁妃娘娘最近好吗?”景云仰起脸一脸期待,“她还记得景云吗?” “世子殿下若是想见宁妃娘娘。奴才这就带您去可好。”这人笑得十分温良无害。 景云想都没想便握紧了他的手,“那快走吧!” 这个人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自己反倒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牵着景云的手慢慢得离开了。 那头陆书彦还在纠结谁是野种的问题,硬是让对方说一百遍自己是野种,才肯罢休。 收拾完这人,陆书彦才心满意足得拍了拍手,直起身子俯视着对方。 “告诉你,若是有什么不服。尽管上景献王府来找我,下一次再见你,可就不只是这么简单了。”陆书彦向来是做见血的事情,这一次的确是手下留了情的,没有下重手。 “是是是,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贵人慢走。”车夫听到景献王府时就已经慌了,此时被打了,站起身来还要赔笑。目送陆书彦离开。 陆书彦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回去,却发现景云已经不见了。 “世子人呢?”陆书彦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世子居然就这么在众人眼前不见了。 陆书彦不甘心似的在周遭转了一圈,确定没有看见景云后才是真的慌了神了,拉住过路的人和摆着小摊小贩不停的问。 奈何当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时候陆书彦惩治街霸吸引了去,景云原本就个子小。站在人群中更是少有人注意到,故而没有人回答得上来他的问题。 陆书彦将京都南面所有的街道几乎找了个遍,终于相信了景云是被人有意带走的这个结果。 晚间季东林回来时,就看见陆书彦在书房前请罪。 季东林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走上前去,“怎么了?” “请王爷责罚!” 季东林走近了才看见,陆书彦甚至在自己的背上背着荆条。不由得好笑,又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 陆书彦的回答让季东林有些笑不出来了。 “世子殿下不见了。” “属下已经让人去找了,但是到现在都没有结果。”陆书彦俯身跪在地上,等待着季东林的怒火,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王爷比自己想象的要冷静得多。 “在你眼前不见的?”对于这一点,是季东林最匪夷所思的。 陆书彦的功夫他是知道的,想在他面前抢走一个孩子恐怕还是有些难的,他身上也没有伤口。看上去也没有和人打斗过,怎么孩子就不见了? “属下中了调虎离山计,还请王爷责罚。”陆书彦也是后来找人的时候才知道。他打的那个车夫根本不是街霸,摊贩都说从前从未见过此人。陆书彦才隐约觉得这是个大局,目的就是要带走世子。 “王爷。会不会是皇上......”陆书彦说完这些,京都中能有这种手段的没几个。 “不会。”季东林反倒是果断的摇了摇头,“皇上若是不想把景云送回来,大可以一开始就不给。” “本王知道是谁。”季东林眯起眼睛,里面透露出危险的光芒,“宁汀兰。” 季东林不知道宁汀兰带走景云,是为了报复自己还是报复谁,但是总之一定是她做的,这一点他可以肯定。 “那眼下......”陆书彦对这个答案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但是转念一想也是情理之中。 “接着找,本王明日亲自带人去找,京都就这么大。本王就不信她还能插着翅膀上天去了。”季东林冷哼一声。 陆书彦发现,季东林对于景云丢了的这件事情异常冷静,甚至是冷漠,不知道和今日那个册封大典有没有关系。 他没有多问,只是默默从地上起来。 季东林负手走向书房里面,“还是不要声张。别让皇上知道了。” 陆书彦点了点头。 …… 宁君婕从册封大典后便没有见过季慕宸了。 季慕宸很忙,日理万机,但是宁君婕自己也刻意在躲着他。 宁君婕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每当面对着季慕宸,想到他把景云当做筹码去交换,她就会不由自主得想要逃离。 她突然发现,她本以为很了解季慕宸,其实根本就没有,她不懂季慕宸,皇上的心思比她想象得还要深得多。 “娘娘,皇上过来了。”宁君婕正想着,蝶衣便走了进来说道。 她方才远远看见季慕宸的步辇过来了,想着宁君婕这几日状态不好,于是赶紧跑进来告诉自家娘娘,好提前准备。 可是宁君婕的反应却出乎蝶衣的意料,宁君婕起身直接吹熄了桌上的烛台,又赶紧跑到大殿的另一侧把烛台也吹熄了。 主殿的灯光全部熄灭了。 蝶衣愣愣得看着宁君婕做完这一些,有些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自家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去告诉皇上,就说本宫已经歇息了。”宁君婕编起谎话来倒是一点儿也不脸红心跳,熟练得很。 第二百七十六章 微妙的隔阂 “可是......”蝶衣还沉浸在看见宁君婕这一连串的动作的震惊里,还有些茫然。 宁君婕一把拉开门,把蝶衣直接推了出去,“你别可是了,先把眼前的问题赶紧解决了。” 说着,她关上了门,躲在门背后靠着门,凭她对季慕宸的了解,他不会硬闯的。 蝶衣被宁君婕推出去后。还没来得及发懵,季慕宸的步辇就已经进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奴婢给皇上请安。娘娘已经歇下了。”蝶衣没等季慕宸开口问,直接先开门见山。 宁君婕在里面靠着门屏住了呼吸,偷听着外面的动静儿。 季慕宸有些讶异得挑了挑眉,看向蝶衣,“这么早?” 蝶衣脸上一红,也亏得是晚上。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怎么,你们主子身子不适?”季慕宸找不到什么其他的早睡的理由,想到这里,有些担忧得看着蝶衣。 里面的宁君婕心里一紧,季慕宸要是认定她身子不适,肯定是要进来的。 “不是!”蝶衣连忙矢口否认,速度快的让季慕宸怀疑得皱起了眉头。 蝶衣低着头不敢放大声音,“娘娘只是这几日太累了,所以才歇得早些罢了。” 季慕宸深深得看了永安宫的正殿一眼,“让她好生歇息吧,不必说朕来过了。” 蝶衣点点头,却感觉如芒刺在背,她家主子现在就在门后听着呢,怎么也能沉得住气了。 季慕宸转身离去,常福跟在后面刚要喊起驾,被季慕宸一个眼神阻止,怕他的声音打扰到了宁君婕。 常福放低了声音问道:“皇上,现在去哪里?” “回乾清宫。”季慕宸说完这一句。身影就消失在了宫墙处。 宁君婕这才打开门。 蝶衣松了口气,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回头看见宁君婕出来了,赶紧迎上去小声道:“娘娘,为何要这样啊?” 宁君婕一时也说不出原因,就是单纯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季慕宸罢了。 “那娘娘以后都......”蝶衣突然有些惊恐,难道以后这种事情她要天天干不成? “或许本宫想通了......就好了。”她需要一些时间。 因为她现在已经搞不懂自己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 宁汀兰给景云喂了药,孩子沉沉得睡了过去。 一旁的下属有些担忧,这是成年人的剂量。用在小孩子身上未免有些勉强了。 “小姐,这药量怕是不妥吧。”一旁的人看着宁汀兰灌药,心惊胆战。 “无所谓。”宁汀兰耸肩,这是那个贱.人的孩子,既然事已至此,她也不需要伪装。 看起来季东林是已经知道了,那就明人不说暗话,她就是希望这个孩子死,但是这个孩子留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等这孩子的真实身份公布了,不知道季东林会作何感想,宁汀兰光想一想,都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把这孩子带下去,若是醒了,继续灌药。”宁汀兰随手把景云交给了一旁的人。之所以要给景云喂药,是因为众人已经回了京都城内。 她相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景云若是哭闹,必然引人注目,所以宁汀兰需要他安安静静的。 这里是一处医馆,也是从前宁德的产业,这次没有被查出来罢了。 宁汀兰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自己好像从前跟季东林说过这里。 想到这里,宁汀兰突然意识到这里也不能久留。万一季东林还记得,不就直接找过来了? 正想着往哪里走,门外突然有人着急忙慌得冲进来。“景献王!景献王往这边来了!”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宁汀兰心中一紧,赶紧起身,今日医馆闭门了。她在门内看着季东林。 季东林不是自己一个人,身后还跟着禁卫军,仿佛例行巡逻一样,但是仔细看会发现,他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宁汀兰在门后面的呼吸一点一点急促起来,仿佛下一秒季东林就会推开门走进来。 可是季东林根本没有在这里停留,径直走了过去。 宁汀兰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让季东林进来还是不想,总之现在是松了一口气,可是很快便陷入了气愤中。 她以前给季东林准备冬日的参汤,用的都是上好的参,可能季东林也是注意到了。便随口问了一句。 宁汀兰告诉他说是自己家族中的一个药铺,详细位置都说了,就是在这里。 由此可见,当时季东林根本没有在听,不然不可能不搜这里。 季东林突然折返回来,停留在了药铺门前。眯了眯眼看着药铺紧闭的大门。 宁汀兰紧张的手都在抖,又凑了过去。 可是季东林最终还是没有过来,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宁汀兰看着季东林离开的背影,彻底死心。 不只是那一次,她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情,季东林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季东林放在心上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宁君婕而已。 宁汀兰看着季东林走远了,站起身子来自嘲道:“这样正好,别拦着我的路!” 喜欢这种东西强求不来,可是又戒不掉,只能说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宁汀兰眯了眯眼,她要毁了这两个人。 而季东林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找的人,刚刚离自己那么近,就隔着一扇门看着自己。 “听说皇上昨晚去永安宫没进去?”惠贵人打听完这些事儿,便回来与楚连翘分享,“她本事还真的是不小,居然敢拒绝皇上。” 楚连翘却皱了皱眉头,冷笑道,“人家都能让撕碎的礼服复原,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惠贵人深深叹了口气,“她就算是拒绝了皇上,皇上还不是愿意宠着护着?” “那可不一定。”楚连翘上前拍了拍惠贵人的肩头,“皇上毕竟是皇上,被拒绝心里当然不好受,只是不会说出来罢了,若是这个时候能有个善解人意的人,在皇上身边安抚,自然是最好的。” 楚连翘似有所指,惠贵人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回过头去看她,“你的意思是......” 第二百七十七章 趁虚而入 惠贵人一脸茫然得看着楚连翘,她隐隐知道对方要说什么的,可是又不敢确定,犹豫了半晌才试探着开口,“本宫吗?” “怎么,你连这个自信都没有?”楚连翘无情得嘲讽了两声。 惠贵人此时却并不在意她的嘲讽,慢慢低头叹息了两句,“这可不是自信不自信的问题,你莫非不知道宁君婕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就算是她把皇上拦在了外头,皇上也不会在意,更不会就此就看上本宫了。这点自知之明,本宫还是有的。” 楚连翘深知这话不假,季慕宸对宁君婕的容忍早就超过一个帝王的底线,他几乎是为了宁君婕放下了所有的规矩礼仪,又怎么会在乎这些。 “你不行,不是还有二皇子吗?”楚连翘哼了两声。 惠贵人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眼中隐隐有些期待得看向楚连翘。 楚连翘慢慢开口道:“皇上再怎么样,二皇子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能不在乎吗?你只需要让二皇子搭个桥,余下的怎么样吸引皇上,难道还需要我教你?” 这个惠贵人,在宫里这么多年,怎么做能吸引季慕宸的目光,楚连翘不相信她会不知道。 惠贵人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招手让身边的贴身侍婢过来,把二皇子带过来。 …… 季麟扬拿着食盒,站在乾清宫门外有些犹豫,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嬷嬷。 那嬷嬷冲着他鼓励得笑了笑,点点头。 季麟扬吸了口气,似乎是鼓起了勇气,扬声道:“父皇,儿臣求见。” 季慕宸从奏折中抬眸,听见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心情也好了不少。示意季麟扬进来。 季麟扬的身量不高,两只小手拎着巨大的食盒有些吃力,还要低头跨步进来,十分艰难得走到了乾清宫的正殿中央,把食盒放在脚边,一本正经得给季慕宸行礼请安。 季慕宸瞧着,眼里带着笑意,原先带着景云在乾清宫里,似乎是忽略了对这两个孩子的照顾。现在看着已经长大懂事的季麟扬,他心里还是有些感慨的,语气也就不由的软和了几分。 “来做什么的?”季慕宸并没有因为季麟扬是个小孩子就敷衍了事,反而是放下了笔,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儿臣来给父皇送热参茶,天渐渐凉了,父皇要注意多保重身体。” 季麟扬小小的一个小孩子,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让季慕宸心中一暖。招手示意他上前来。 季麟扬也不怕季慕宸,又费力得拎起那个看起来不轻的食盒,小心翼翼得走过去。 季慕宸接过食盒打开,里面是拿热水温着的参茶。 这自然不是季麟扬一个小孩子能做的,谁做的一目了然了。 “你母妃有心了。” 季慕宸微微叹息了一句,季麟扬却并没有听清。只记得自己的母妃给自己的任务,是想办法把季慕宸带回宫里去。 小孩子的心思单纯的很,季麟扬直接伸手要季慕宸抱。 季慕宸也非常从善如流得把季麟扬抱在自己的腿上,看着他。 “父皇,儿臣已经许久没有见到父皇了,再过几日,都不知道父皇长什么样子了。”季麟扬童言无忌,底下的宫人听得冷汗直冒。 季慕宸却哈哈大笑起来,正是因为季麟扬说的话口无遮拦。并不像是被人教的,反倒多了几分真挚。 再加上季慕宸心中原本就对季麟扬有愧,听了这话。便拍了拍他的背,“父皇这就去,以后若是想父皇了。便来这乾清宫看就好了。” 季麟扬突然又想起惠贵人的另一句叮嘱,小脑袋摇头晃脑得跟大人似的,“不行,母妃说了,不能来打扰父皇,父皇每天都很忙。” 季慕宸听见季麟扬说惠贵人这么说,反倒是吃了一惊,心里对惠贵人的芥蒂自然也就少了几分,抱起季麟扬,把折子先放在了一边,“走,父皇跟你回去。” “可是那参茶呢?”季麟扬回头去看桌案上的东西。“母妃熬了许久呢,父皇不喜欢吗?” 季麟扬说话总是带着一股子没大没小的感觉,宫里的人是少有的不害怕季慕宸的人,这也甚得皇上的欢心,正好能有个好好儿说话的人,不是阿谀奉承的词汇。也不是被调教好的乖顺,而是童言无忌的一颗真心。 季麟扬走之前,惠贵人还怕他殿前失仪或是把事情搞砸了,准备教他说两句话,却被楚连翘阻止了。 楚连翘说,就是这样才最好,这样才能把季慕宸请过来。 惠贵人也就将信将疑得让季麟扬去了,没想到楚连翘还真的是猜得准。 惠贵人在庭院中焦灼得等待着,忍不住搓了搓手,在冬日的雪地里站久了也是件煎熬的事情,还有更煎熬的是内心的不安。 外面一个宫人急速得跑进来,险些因为地滑在门口一个踉跄滑倒,勉强站稳了之后赶紧跑过来,“娘娘,二皇子回来了!” “皇上呢,有皇上吗?”惠贵人紧张得问道。 那宫人夸张得点了点头。 惠贵人心中一阵紧张,赶紧拿起一旁的扫把,开始扫着地上的雪,宫人们都得了令下去了,偌大的庭院中白雪皑皑里,惠贵人一人在慢慢得扫雪。 季慕宸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他把季麟扬慢慢放下,让宫人带了下去,自己站在后面默默得观察了一阵子,才走上前去:“在做什么?” 惠贵人转身,把一个惊慌失措演得十分到位,丢开了手里的扫帚,跪下去给季慕宸请安。 “起来,地上凉。”季慕宸直接把人给抚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从这一句地上凉开始,惠贵人就知道,自己赌赢了,借着季慕宸在宁君婕那里吃了闭门羹的不快,再加上这故作出来的淡泊宁静的态度,她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臣妾在扫地上的积雪。”惠贵人演戏肯定是要做全套的,默默捡起了自己的扫帚,垂眸回答道,鼻尖在寒风中冻得通红,从季慕宸的角度看过去,有些惹人怜爱。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互相体谅 “娘娘,您已经许久没有见皇上了。” 在宁君婕给季慕宸吃了第二次闭门羹后,蝶衣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虽然她能看出来自家娘娘肯定是有什么心结,但是这毕竟是宫里,那毕竟是皇帝,皇帝的骄傲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得发生的。 “本宫知道。”宁君婕最怕被提起这个,这些日子不去想倒是还好,一想起来。心里就跟乱麻一样毫无头绪。 她到底该怎么做,自己真的不知道。 “听说皇上这几日一直在宫里批折子,身子怎么吃得消呢?”蝶衣在一旁循循善诱。她能看出来,宁君婕心里是心软了的,只是不知道有什么心结,就是在这里别扭着。 果然,宁君婕听到这一句,脸上的表情略有些松动了。但也只是挑了挑眉头,没有说话。 蝶衣知道火候还不够,继续说道:“而且奴婢听常福公公说,前两日皇上好像还感染了风寒,咳了好几日都不见好呢。” 这一句话一出来,宁君婕就坐不住了,从桌案边坐直了身子,转过来一脸焦灼得看着蝶衣,“当真?” 这天寒地冻的,感染了风寒可不是什么容易好的病,所以宁君婕才这么担心。 “常福公公说的,还能有假?”蝶衣一看有戏,立马添油加醋得说道。 “本宫又不是太医,太医去看看就好了。”谁知道宁君婕只慢慢别过脸去,仍旧是心里别扭着不说话。 “可是娘娘,皇上肯定是想看见您的呀。”蝶衣凑到宁君婕正跟前去,强行和她对视,“更何况娘娘什么也不说。就这么把皇上晾着,皇上心中不快,病自然是更加难好了。” 宁君婕耳尖一红,垂眸深深得叹了口气,内心似乎又是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才站起身来,认命得瞅了蝶衣一眼。 “让小厨房准备准备,本宫做些药膳送过去。” 蝶衣一听立马喜笑颜开,生怕宁君婕又后悔似的。赶紧飞也似的去让人准备了。 宁君婕看着蝶衣的背影不由得好笑,明明是跟自己出生入死的丫鬟,怎么这么死心塌地得给季慕宸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收买了她身边的丫鬟呢。 宁君婕在小厨房捣鼓了一个时辰,做完东西刚好是午后,看着天色也差不多,他便出发往乾清宫去了。 到了宫门外,宁君婕又犹豫了。想了想把食盒给蝶衣:“你代本宫送进去。” 蝶衣往后退了两尺半远,连连摆头。 宁君婕气结得瞪了蝶衣一眼,只能自己硬着头皮走进去。 常福并不在门外,只有个小宫人在门外站着,宁君婕奇怪,走上前去问道:“常福公公呢?” “回皇贵妃娘娘。总管大人跟着皇上出去了。”那宫人恭恭敬敬得回答道。 “出去了?”宁君婕茫然,这个时间点儿都是季慕宸批折子的时间,现在在殿门外远远看过去,桌案上的折子的确是摊开的。 “回娘娘,是二皇子来了。皇上午膳前跟着二皇子走了,到现在没回来呢。” 那人正说着,宁君婕就已经眼尖得看见了桌案上还有别的东西。 宁君婕是被允许随意出入乾清宫的,于是她便自己走了进去,桌案上放着一碗参茶。虽然早已经冷掉了。 宁君婕垂眸去看,旁白还有一个食盒,颤着手把食盒提起来。后面刻着储秀宫的字样。 每个宫里的东西都是有标记的,食盒这种小东西也不例外。 宁君婕眼神复杂得看着桌案上的东西,心情有些微妙。她从前是不会这样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变得喜欢吃醋起来? “蝶衣,你瞧瞧,皇上忙着呢,哪里有时间等着本宫。”宁君婕虽然知道是自己把季慕宸拦在门外在先,但是眼下心里就是生气。 语气也不由得尖酸了些。 蝶衣也不知道会是这样,她和常福商量着,想办法让皇上和娘娘重归旧好,谁知道皇上日日坐在这里,偏偏今天去了惠贵人宫里。 “娘娘,咱们把东西留下。皇上回来了看见了,自然就懂了。”蝶衣还不死心得尝试,虽然她知道凭宁君婕的性格,根本不可能的。 果然宁君婕冷哼了一声,根本不放手:“你觉得皇上还会回来吗?” 于是这食盒怎么进来的又怎么出去了。 宁君婕从乾清宫回来后更加郁闷了,原本只是心里烦闷。眼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她早知道季慕宸是皇帝了,皇帝三宫六院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何况季慕宸身边也从来没有少过女人啊,可是为什么自己今天就是这么生气呢? 宁君婕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一边气着,一边又自我怀疑为什么要生气,像个深宫怨妇。 越想心里越不耐烦,宁君婕直接挥手,把手边的杯盏狠狠得砸在了地上。 蝶衣被吓了一跳,现实赶紧过来看看宁君婕有没有受伤,抬眼看见自家娘娘红了眼眶,叹气道:“娘娘,奴婢没读过书,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是我也有几句话想跟娘娘说。” “你说。”宁君婕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管有多么生气,都能听进去人家说话,不至于一生气就不管不顾得要撒泼。 “皇上待娘娘的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可是您却总是有顾虑。”蝶衣一直跟在宁君婕身边,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甚至比宁君婕看得还要清楚。 “奴婢觉得,人跟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体谅,皇上为娘娘让步了那么多,娘娘若是真的心里有不满,也要同皇上说出来,不声不响得闹着别扭,皇上也难受,娘娘也难受,众人瞧在眼里,却也像是娘娘在无理取闹似的。” 这样一番话倒是话粗理不粗,甚至是让宁君婕心里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现在什么时辰了?”宁君婕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辰时三刻。”蝶衣答道。 季慕宸若是要回来现在肯定是回来了,若是不回来,她倒是不可能去储秀宫的,宁君婕决定再试一次。 第二百七十九章 表象背后 实际上季慕宸只是在储秀宫坐了一会儿,与惠贵人聊了聊二皇子的事情。 惠贵人听了楚连翘的话,装出一副对争权夺利已经完全不感兴趣,心中只有孩子的样子。 季慕宸对她态度果然松动了许多。 眼看着天色渐渐晚了下来,惠贵人正在心中暗喜,季慕宸今晚留在这里肯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自己等了这么久,终于又等到皇上留宿在自己宫里了。 可是惠贵人没想到,季慕宸心里是数着时间的。等到稍晚一些天黑下来的时候,竟是直接起身要走。 “皇上不用晚膳吗?”惠贵人心里焦急,面上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柔声软语得问道。 季慕宸摇了摇头:“朕走了,你告诉麟扬,若是想朕了,便去乾清宫。” 听着这话是不打算再来的意思了? 惠贵人眼看着事情刚有些转机,就又要竹篮打水的时候,季慕宸突然又转过身子来补充了一句:“天凉了。你也多注意这些,以后外头那些活儿,让宫人干就可以了。” 惠贵人原本灰败的脸色又亮了起来,微微红了眼眶,欠身应下来,季慕宸才转身离去。 等季慕宸前脚刚走,后脚惠贵人脸上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便消失了,然后面上带着的是一阵狂喜,冲着房间中的屏风说道:“你这一招果然好用,皇上看本宫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屏风后慢慢绕出一个身材曼妙,脸上却奇丑无比的身影来。 两人的对话楚连翘刚才听得一清二楚,惠贵人的演技还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原本以为惠贵人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娇生惯养的宫妃。 可是细想也有道理,毕竟在宫里过了这么久了,不可能没点儿本事。 “再往后,要徐徐增添火候,等到时机成熟了,你就能成功了,这贵人的封号。很快便能甩掉了。” 楚连翘这么说着,惠贵人心里像是烧了把火一样跃跃欲试,仿佛明日便能封妃一般激动无比。 季慕宸刚在的话也全部落尽楚连翘的耳朵了,收买人心的事情季慕宸还是这么驾轻就熟,他最擅长的事情,便是用一点儿小恩小惠让旁人对自己死心塌地。 季慕宸回了乾清宫后发现里面还有几个人,是早上那几个弹劾的折子的主角,他看见这几个人,便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了。一阵头疼,可偏偏这几个人都还是长辈,他还得态度放好一点。 争来争去无非是对宁君婕的皇贵妃的位子不满,这些元老,或是自己的女儿在宫中,或是牵扯到其中利益关系,对宁君婕封皇贵妃的事情可谓之不满至极。 “诸位还真是好耐性,这封妃大典已经结束多时了,诸位还这么坚持不懈。朕实在是佩服。” 季慕宸的话看着是恭维,但是实际上却是嘲讽,这些人掌控宗室已久,似乎是有点分不清楚,这天下是谁家的天下了。 “皇上说笑了,此事一日没有结论。臣等一日不能安歇!”为首的老头子便是宗室之首,因为年纪和身份,季慕宸一向是礼让三分,这人如今连对皇上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徐大人还真是费心了,对朕的家务事如此上心,朕真是感动至深。”季慕宸凝眸,“不过,朕早已经成年亲政,册封一个皇贵妃的事情。心里还是有数的,诸位就不必费心了。” “这哪里是私事!”底下有一个人激动起来,“宫中无后。皇贵妃独大,若是才德兼备也就罢了,无子无德。这宁君婕有何资格坐上这中宫之主的位子啊,皇上!” “朕心里喜欢便好,何须才德!”季慕宸甚少有这样任性的说话。 此话一出,吃惊的不止是下面的几个老臣,还有在门外偷听的宁君婕。 宁君婕来的时候看见乾清宫的灯亮着,常福侍立在外面,便知道季慕宸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松了口气,继而有些高兴起来。走近了才发现里面不只是季慕宸一个人,似乎有不少人,气氛似乎也不那么愉快。 “这些是什么人?”宁君婕悄声问着常福。 常福低声把几人的名字和官位都念了一遍。 宁君婕就算以前不知道这些东西,此时也明白了。这些人放在寻常人家里。季慕宸是要叫他们一声世叔的,老一辈臣子里最位高权重的代表,也是能拿捏帝王软肋的一群人。 宁君婕又低声问道:“皇上是因为什么事情不快?” 原本涉及朝政,宁君婕是不该问的,但是难得见季慕宸这个样子,她实在是想知道这些人说了什么。 常福有些为难得看了她一眼。难道要他告诉宁君婕,里面是在为了她吵架? 常福有些说不出口,只能慢慢示意宁君婕自己过去听。 宁君婕听到的就是这些人弹劾自己,而季慕宸拼命护着自己的对话,眼眶一红,那句“朕心里喜欢便好”一说出口,她心里一颤。 当着面上的时候,季慕宸是不可能说这样的话的,在这种情况下听见,宁君婕的心,像是塞了颗又酸又涩的橄榄,又像是泡进了蜜糖里,一下上天,一下入地。 “诸位大人。”季慕宸直接站起身,拿出了帝王的威压,“册封皇贵妃的事情是朕的决定,朕既然这么做,便一定是深思熟虑的。皇贵妃是否有才有德,那是朕的女人,朕才是最清楚的。诸位里又有几个是和皇贵妃相处过得,随便便能说出无才无德这样的话,朕实在是有些不敢苟同。” “更何况,朕已亲政,皇贵妃册封与否,册封谁,这一点是完全有权利决定的,诸位若是不服,大可遍寻法典,但凡有一句说朕没有权利的,诸位再来与朕讨论。” 季慕宸的话字字掷地有声,不仅是一个男人的深情,更是一个帝王的威压和权利,让门外的宁君婕突然间就红了眼眶,也不知道为什么。 “最后,希望诸位记住。”季慕宸微微抬眸,挑眉道,“这是朕的天下。” 第二百八十章 并肩而立 宁君婕前些日子知道季慕宸在忙,可是完全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她没有去关心季慕宸,没有想过他在做些什么,只顾着自己闹别扭不开心了。 季慕宸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得帮宁君婕挡下了所有的谩骂和指责,把这些脏东西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不让宁君婕看到。 宁君婕却还不自知,不知道自己的轻松逍遥,是因为季慕宸挡着风雨负重前行。 她立过并肩而立的誓言。结果还是在由季慕宸保护自己,自己还是在添乱。 宁君婕趁着这些朝臣从里面出来以前,逃也似的离开了乾清宫。一路跑回了永安宫。 蝶衣好不容易才追上去,等宁君婕终于坐下来,她才气喘细细得问道:“娘娘,为何不去见见皇上呢?” “本宫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宁君婕凝眸,纵使季慕宸今晚这么说了,但是这些人还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的。她心里清楚得很。 这些人就是看不惯这样的事情,想要让流言止住,就只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宁君婕皱眉,计上心头。 卓琳琅第二日被叫起来时还揉着眼睛,就看见宁君婕静静得坐在自己的殿中等着了。 卓琳琅一脸无奈看着宁君婕:“皇贵妃娘娘,您这么早是要找嫔妾做什么?” 宁君婕听着这个别扭的敬称,眉心一跳,看着卓琳琅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笑意:“自然是要向好姐姐请教东西了。” 卓琳琅被这一声好姐姐给硬生生吓清醒过来了,看着宁君婕一脸的怪异:“你要做什么,直说!” “关于江南每年堤坝的修理,是不是卓将军在负责?”宁君婕一脸认真。 卓琳琅是万万没想到宁君婕一张嘴会是这么一句,眼神突然有些异样,苦口婆心得的劝道:“我劝你,这些涉及朝政的事情,还是不要多问得好。外头那些个朝臣,对这些事情最敏感,一旦发现,那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卓琳琅这话是为了宁君婕好。换做旁人,她哪里会说这些东西? “你想到哪里去了?”宁君婕失笑道,“我不过是问问每年江南水患修筑堤坝的开销从何处来。” 卓琳琅一听这个松了口气,咂嘴道:“我还当你是对朝政感兴趣了,还想着要怎么劝你浪子回头呢。” “这些开销,每年自然是从国库中出,但是今年又是瘟疫又是战乱,上次听哥哥说过开销过大,今年江南的事情可能要减下来一些银两了。”卓琳琅叹了口气。国库虽然是国库,可是一年内这么多大事,也是有些熬不住的。 “我有一个想法。”宁君婕轻声开口,生怕卓琳琅嘲笑自己异想天开。 “我昨日细细得查了宫中的账目,每年那些个没有必要的开支太多了,还有各宫多出来的宫人,有些人没有按照份例使用宫人和俸禄,多出来的一笔都是拿宫里的钱补上的。我昨日粗略得算了算,若是能把这一笔给省下来。至少是八千两,把这些钱都用于江南水患,你觉得如何?” 宁君婕说完,没有抬头去看卓琳琅,卓琳琅也没有说话,宁君婕不知道她对自己的想法是个什么态度。 虽然宁君婕知道这个想法很不成熟。她从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还有待改善,可是卓琳琅连话也不说一句,就让她有些慌张。 宁君婕抬眼去看卓琳琅的时候,就看见她一脸震惊得看着自己。 宁君婕有些发怵:“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你竟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卓琳琅砸了砸嘴。 宁君婕总算是松了口气,因为卓琳琅的脸上是赞叹的表情。 “之前哥哥也提起过,不过后宫的胭脂水粉钱,哥哥也不好在皇上面前提起。你居然能想到这里来。” “那这个想法就是可行了?”宁君婕笑了。 但还没笑多久,便看见卓琳琅重新恢复了一脸严肃,“但是你要知道。你做这件事情,有多少人会记恨你。” 卓琳琅毕竟在宫中久了,对这些东西比宁君婕要清楚一些。 “虽然说拿你皇贵妃的身份去做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一句规矩下去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你要想一想,宫里这个积病已久了,多少人从中牟利多少年,你突然间要破坏这个利益链条,还要拿走一些宫妃现在享受的权利,她们会不会不满?” 这一点宁君婕考虑过了,可是相比起能够解决季慕宸的燃眉之急,她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些多出来的嫉恨。 反正自己身上已经有不少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宁君婕如是想着。自从坐上皇贵妃这个位子以来,就有多少人怀着这种各样的心思,希望看她从云端跌落下来,再多几个也没什么所谓了。 卓琳琅听她说这话,又心疼又好笑,宁君婕把这些原本没什么必要的事情招揽到自己身上。无非就是为了给季慕宸分忧,这点儿小心思,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不过卓琳琅还是十分感慨,回来的时候宁君婕说要做一个和季慕宸并肩而立的人,而不是一个只会被保护着的女人。 卓琳琅还只当她是说一时的气话,现在看来,她是认认真真的要去做这件事情了。 东西问完了,宁君婕站起身子来告辞。 卓琳琅看着宁君婕的背影,从宁妃到皇贵妃,宁君婕多的不止是封号,还有肩膀上的担子。 一日后,皇贵妃的旨意下达六宫,引得四处沸沸扬扬。 宁君婕上午与卓琳琅说过的话全部写在了里面,虽然合情合理,但是终究是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后宫之中暗流涌动。 储秀宫中,惠贵人把旨意直接扔在了墙角:“这宁君婕是什么意思?这一条条不就是在针对本宫吗!” 惠贵人只是一个贵人的位分,却终日享用着和妃位差不多的东西,这几道旨意下来,受损最大的就是她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利益相关 “想要针对本宫就直说,还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惠贵人倒也不是说多舍不得这几个宫人,只是她已经习惯了这些,习惯了前呼后拥的感觉。在宫里就算只是一个贵人,但是因为膝下有一个二皇子,她这些年在宫里也是横行霸道,没有人敢招惹的。 这宁君婕一上来就来这么一招,让惠贵人所有表面上的阵仗都没有了。 连楚连翘都猜不透,宁君婕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为了赈灾? 楚连翘是不相信的,什么人看事情便是什么样子的,楚连翘看什么都是带着算计的。看宁君婕更是这样。虽然自己当初的失败和宁君婕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是宁君婕在她心里,就是一个老谋深算城府幽深的形象。 楚连翘觉得,宁君婕一定是为了得到季慕宸的赞扬,一定是这样。 这么想着,楚连翘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受许多。 惠贵人倒是越想越气,完全冷静不下来,还不顾自己是在庭院中,直接冲过去准备把旨意再跺两脚。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惠贵人脚下的动作立马收了回去。 “朕在外头便听见了你的声音,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季慕宸皱眉看着惠贵人。 惠贵人立马改了动作,原本是准备抬脚去踩的,现在却变成了弯腰伸手去捡,把脸上震惊的表情收起来后,她才慢慢转身,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臣妾何曾吵吵闹闹了,不过是看到皇贵妃娘娘发的旨意,有些气愤罢了。”惠贵人拧着眉头,看上去倒真是委屈又可怜的模样。 季慕宸听到皇贵妃三个字时愣了愣,伸手让惠贵人把手上的旨意递过来。 这样正中惠贵人的下怀,她便立马递了过去,还添油加醋得说道。 “这皇贵妃娘娘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根本就是针对臣妾嘛。”惠贵人说得委屈万分。 楚连翘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轻声咳嗽提醒惠贵人,后者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完全不理会。她吸了口气沉默下来,这惠贵人这次是要遭殃了。 季慕宸也没有认真在听惠贵人说了些什么,眼睛都在那张旨意上,越往下看,眼睛里的笑意越深,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是眼睛里分明是笑着的。 惠贵人还不知死活的谴责这宁君婕克扣银两的事情,季慕宸直接把旨意磕在桌案上:“闭嘴。” 惠贵人立马禁声。茫然得看向季慕宸,感觉皇上是真生气了,这才后知后觉的慌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季慕宸的怒意已经写在脸上了。 “后宫都是如此,为何你的扣损最多,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季慕宸一开口,惠贵人就红了脸,这么多年,皇上对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件事情。 “可是臣妾身边有麟扬,所以才......”惠贵人还试图去挽回一下什么,却被季慕宸直接打断。 “华妃身边也跟着大皇子,为何不见她有什么怨词?”季慕宸看着惠贵人,还不留情的揭穿,“皇子身边自然有皇子的份例。与你何干?” 的确,每个皇子身边都会分配照顾着的人,这些人是绝对够的,而这一点宁君婕并没有克扣。 “连你身边的宫人脑子都比你清楚。”楚连翘的轻咳,惠贵人没听见,却被季慕宸听见了。 楚连翘听见季慕宸突然提到自己,心里一慌,为了掩盖只能跪下。 “皇上......”惠贵人心里又羞又气,只能怯生生得喊一句皇上。还指望着能软化一点季慕宸的脾气,但是并没有。 “这么多年朕没有管过这些事情,既然如今是皇贵妃明确说了。你遵守便是,别想着什么都要争论上一二。”季慕宸说完顿了顿,“你若是真的觉得这些对二皇子不好。朕还有个主意。” 惠贵人满心以为季慕宸是要涨自己的位分,脸上的笑容还没挂出来,就听见季慕宸接着说,“不如将二皇子送到别的宫室抚养如何,朕看有余力抚养二皇子的不在少数。” 惠贵人闻言色变,她只是一个贵人,在宫里全部的希望就是这么一个儿子了,若是要让二皇子离开她,还不如直接要她的命。 惠贵人直接跪下了:“皇上,臣妾知错了,求皇上别带走二皇子,求求您了!” 季慕宸看了惠贵人一眼。叹了口气:“朕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话,你起来吧。” 这一次季慕宸没有伸手扶,也没有那一句地上凉,甚至没有等到惠贵人站起来,便直接离开了。 惠贵人在原地看着季慕宸离开,愤愤的站起身子来。眼睛里满是愤怒的光芒。 旨意既然已经下达了,宁君婕就要开始付诸行动了,利用皇贵妃协理六宫的权利,她很轻易得拿到了账目。 这次的旨意对这些宫人也是有影响的,所以宁君婕没有让其他的宫人来,而是带着自己宫里的人,拿着算盘从早敲到晚。 两根指头的指腹上都磨破了皮,宁君婕简单的包扎后又重新打起了算盘,永安宫的宫人也都纷纷帮着忙。 季慕宸走进永安宫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进了什么账房,庭院里放了大大小小十几张桌案,坐着十几个人都在专心致志得打着手里的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倒是分外和谐。 这些宫人太过于专心致志,季慕宸进来了也没察觉。 季慕宸走到了宁君婕的身后,看着她一只手打着算盘,嘴里念念有词,另一只手指着账本上的账目。 季慕宸专门等到宁君婕的手滑到下一行了,才出声儿道:“你还真是不怕麻烦。” 宁君婕受了惊吓,但还是下意识得先把数字写了上去,回过头看见季慕宸的脸,后知后觉的吓得一抖,赶紧下跪请安。 安是请了,跪却没跪下去。 周遭人听见宁君婕的声音往这边看,一看见季慕宸,赶紧匆匆忙忙跪下请安。 而季慕宸抬着宁君婕的胳膊,两眼含笑:“朕说过,从此以后不用跪朕,忘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心有灵犀 季慕宸握着宁君婕的手,看见了指腹上的包扎,轻轻吹了两口气。 宁君婕面上一红,周遭的宫人都识趣得退了下去,她看着季慕宸的脸,还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后,赶紧抽回自己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朕看见你的旨意了。”季慕宸笑道。 宁君婕一惊。应该刚刚才送到六宫吧,她还特意叮嘱了避开乾清宫,别让季慕宸看见了。怎么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宁君婕深感挫败。 “在朕眼皮子底下,还能指望我什么都不知道?”季慕宸一看宁君婕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慢慢笑了两下说道。 季慕宸说完又正色起来,惠贵人这样的肯定不止一个,宁君婕往自己身上招揽了多少仇恨。她自己究竟知不知道? “这些旨意,应该由朕来下。” “这是中宫的事情,臣妾既然是皇贵妃,自然是臣妾的分内之事了。”宁君婕很自然得把这归类为了分内之事。 “朕让你做皇贵妃,是让你保护好自己,不是让你去拼命的。”季慕宸拉着宁君婕受伤的手指,她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应该是好几日没有歇息好了。 那旨意季慕宸看过了,绝对不是一晚上能写出来的东西,天知道宁君婕熬了多少个晚上了。 “可是皇上也答应过臣妾,让臣妾做那个和您并肩而立的人,我不想一直躲在皇上背后。”宁君婕咬唇,垂眸不语。 其实她也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庞杂的数字,一宿一宿不睡觉,宁君婕想过要放弃,没有人非要她去做这些。 可是一想到季慕宸那晚为了自己舌战群臣,看上去也不是第一次了。宁君婕就有了动力。 她不能让季慕宸一个人努力,两个人要并肩而立,也要心有灵犀。 宁君婕体谅了季慕宸,也希望季慕宸能懂自己,而事实是,季慕宸第一眼看到那个旨意,就知道宁君婕是为了江南的事情。 季慕宸听宁君婕这么说一愣,继而无奈得笑道:“朕知道你是为了江南的事情,这是好事。但是......” “但是会遭人嫉恨。”宁君婕轻轻开口,替他把话说完了,“皇上,开始前就有人告诉过臣妾了,但是我还是要做,因为不能嫉恨都是皇上一个人担着。” 宁君婕咬咬牙,季慕宸还有些不明所以,听见她接着说道:“上回......臣妾在外面听到了。” 季慕宸的身子一抖,宁君婕接着说道:“皇上已经很累了。就休息一段时间吧,臣妾可以的。” “你来过了,为何不进来?”季慕宸愣了愣,他是许久没见过宁君婕,没想到这小丫头还偷听过。 “臣妾第一次去时,皇上不知道去了哪个美人那里。臣妾不想见皇上所以……就跑了。”宁君婕耸耸肩,她怎么会说是因为怕撞见那群大臣太尴尬。 季慕宸无奈得笑了笑,理了理宁君婕耳边的碎发:“你啊。” …… 季东林带着人把京都能找的地方找遍了,依旧没有宁汀兰和景云的踪迹。 宁汀兰不见了事小,季慕宸会以为,他是为了保护宁汀兰把她藏了起来,可是凭着宫里太后和宁君婕对景云的重视,景云不见的事情瞒不了多久的。 季东林只觉得头疼。 “王爷,这边还是没有。”陆书彦带着人回来了。依旧是一无所获。 “她能到哪儿去呢......”季东林沉吟。 而被季东林心心念念要找的人,此时正在距离季东林不远处的医馆的地窖里,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端详着。 一旁的景云安安静静得睡在榻上。为了让他安静,宁汀兰一直不停得给景云喂药,醒来就喝。昏睡过去,再醒来,循环往复。 最后来医馆的人都不忍心喂药了,宁汀兰接过碗亲自来,动作粗暴也不管景云呛着了什么的,在她眼里,要不是这个世子还有点儿利用价值,她肯定要一把捏死这个孩子的。 以解心头之恨。 反正这也不是她宁汀兰的孩子,她原先是在太后和季东林面前装的,现在还需要装出什么在乎的样子来吗? 宁汀兰突然想起什么事情,走到景云身边,动作粗暴得把他的袖子掀起来。露出莲藕般的胳膊。 宁汀兰眼睛都不眨的一刀滑下去,血顺着胳膊留到了她手里的瓶子里,把瓶子塞上,胡乱把伤口的血擦了擦,又把袖子盖了回去。 全程景云都在药物的作用下没有醒过来,只是在梦里疼得轻轻皱了皱眉头。 宁汀兰看着手里的那瓶血。想象着宁君婕和季东林的表情,心里突然十分愉悦。 她的复仇大计就要开始了,让这些人都来参加这场盛大的游戏,最后由她一个一个处决。 宁汀兰笑了,笑声在地窖里回荡着,格外渗人。 …… 季东林无奈得叹了口气:“接着找,直到找到为止。” 如果说先前季东林还没有把握的话,那么他现在敢肯定,宁汀兰还在京都。 而且宁汀兰在计划什么可怕的事情,她不是单纯得被人救走的,宁汀兰是要回来复仇的。 从她带走景云开始,季东林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从最开始的淡定到现在的焦灼。 别的倒是无所谓,他害怕宁汀兰的报复对象里有宁君婕,或者说,把宁君婕放在第一位了。 宁君婕现在是毫无防备的状态,一击即溃。 陆书彦领了命退了下去,这件事情他没有任何怨言,毕竟景云是在自己手里丢的,他心中原本就是十分愧疚。 陆书彦带着一堆人马从景献王府出去,往城东那个方向去了,众人这几日下来已经筋疲力尽,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房顶上有人正注视着众人。待众人走远后,轻点足尖用轻功追了上去,一路上都和众人保持了一段能看见,但不会被发现的距离。 房顶上的人看见众人四散开来似乎是要找东西,便没有再跟了,只是有些奇怪。 “这季东林又搞什么鬼呢?”卓煜皱眉眯了眯眼睛,看着不远处的众人。 第二百八十三章 寻踪 卓煜知道陆书彦手底下的人都是高手,所以这些人散开后,他也不好凑过去了,虽说被发现了也不会怎么样,但是卓煜要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肯定是没可能了。 这么想着,卓煜只能先远远得观望着,等到傍晚时分,天色暗了下来。陆书彦才露出要回来的意思。 卓煜在屋顶打了两个哈欠,这种蹲房顶的事情一般都是陆凌焕上的,在屋顶上蹲这么久还真是不轻松。 卓煜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远远得跟着陆书彦回了景献王府。 换做平时的陆书彦,肯定是要多多少少有所察觉的,但是今日卓煜已经拉近了距离,那边儿还是没有反应,陆书彦走在前头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卓煜轻巧得跳上了景献王的书房。季东林就在里面,陆书彦拉开门进去后便没了声音,在这书房的房顶什么也听不见。 卓煜郁闷了一会儿,冒险得伸手轻轻得掀开一块儿瓦片,里面两个人映入眼帘,他凑近了去听他们二人在说些什么。 “还是没有消息?”季东林在书桌边看了陆书彦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一阵沉默后,陆书彦突然开口:“会不会是已经出城去了?” 卓煜微微皱了皱眉头,看来他们在找人。 “本王原先也是这样想的。”季东林叹了口气,“可是她既然带走了世子,就肯定是有目的的,这目的只有在京都里才能达成,她不会走的。” 宁汀兰的心思深,险些从屋顶上跌落下来,但还是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世子不是前几日才从宫里回到景献王府? 居然失踪了? 而且世子失踪这么大的事情,季东林居然没有声张,而是偷偷让人在找,听他的语气。似乎还知道是谁带走了世子。 这就让卓煜很好奇了,这里面有什么样的隐情,背后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季东林一个王爷如此忌惮? “原先宁德的那些个商铺都找过了吗?”季东林摩曳着手里的杯盏,问道。 “找过了,不过只是一些明面上的。”陆书彦叹气,这么大一个京都,光东西两市的商铺就有八百间之多,再加上街道上杂七杂八的商铺。根本就没办法全部搜查到,“宁德这么些年,肯定是有一些私底下的买卖的,这些我们没有查到。” 这的确是个问题,季东林叹了口气,这怪不得陆书彦。 看着季东林不说话了,陆书彦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愧疚的,于是慢慢开口道:“既然王爷说他们在京都,这么个大活人。肯定是不会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的,属下再带人去找。” 季东林点了点头,示意陆书彦先下去。 卓煜接收了这么大的信息量,先在房顶愣了一会儿,听见陆书彦说要出来便起身离开,可他没有陆凌焕那么丰富的蹲房顶的经验。一个踉跄,把屋顶踩得叭嚓一响。 卓煜心道一声不好,连瓦片也没有来得及放回去,就赶紧先运起轻功离开了。 里面两个人听见动静儿心中一惊,陆书彦冲出房门,一跃上了房顶,上面已经没有人在了,只有一片被掀开的瓦片,看过去刚好是两人方才站的地方。 证明着方才有人从外面偷窥着两人。 季东林慢悠悠走出来。看见陆书彦跳下来神色凝重,就知道方才上面是真的有人。 “跑得倒是快。”季东林神色不辩,冷哼一声。陆书彦的速度够快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人的功夫了得。 “这个身手。看起来是皇上身边那两个人。”陆书彦很不想承认,但是这就是事实。 …… 蝶衣从小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盅汤,放在了宁君婕的面前笑道:“娘娘,好了。” 宁君婕放下手里的账本,低头打开看了看:“放进食盒里。” “娘娘要亲自过去吗?”蝶衣带着笑意问,宁君婕和季慕宸闹了一次别扭后,现在反而更甚从前。 “多话!”宁君婕的耳尖都红了,笑着骂了一句,站起身拎着汤往乾清宫去。 乾清宫里面已经亮起了灯,常福远远看见了宁君婕,迎了上来。 “奴才给皇贵妃请安。”常福欠身道。 “公公有礼了。”宁君婕往后面看了看。里面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人,“谁在里面?” “回娘娘,方才卓煜卓将军求见,现在正在里面与皇上说事,娘娘要不然去偏殿小坐一会儿?”常福估摸着卓煜前脚刚进去,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说不完的。让宁君婕在风地里等着,等出毛病了他可担不住季慕宸的怒火。 “不必了,本宫就在这里等着。”宁君婕笑了笑,常福也没有再强求。 宁君婕往里走了走,里面两人的对话声刚好传入耳中。 “你是说季东林在找宁汀兰?”季慕宸放下了手里的折子,他还以为这两人夫妻情深,季东林要保宁汀兰,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门外的宁君婕听到宁汀兰的名字皱了皱眉,她早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季东林既然已经知道前世的一些事情,怎么可能会放过宁汀兰。 只是现在看来,宁汀兰是不见了。 “只是景献王那边一直没有找到人,说宁汀兰似乎是有什么阴谋。”卓煜对其中的恩怨是不清楚的,只能凭着当时听到的内容现在复述出来。 季慕宸皱着没有不说话,这两人的关系这么复杂,宁汀兰是为了给宁德报仇吗? 看季东林这个语气,和宁汀兰也没有什么感情,可是他为什么要留下她呢。 “还有,宁汀兰似乎带走了世子。”卓煜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 季慕宸心中一惊,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外面一声东西掉落在地上,伴随着瓷器摔碎的声音。 然后是常福的一声惊呼:“皇贵妃娘娘,您没伤着吧。” 季慕宸拍案而起,卓煜疾步走过去拉开门,两人看见在门口呆若木鸡的宁君婕。 第二百八十四章 季东林的秘密 宁君婕听到了。 季慕宸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宁君婕肯定是听到了,她精心为季慕宸熬的汤撒了一地,碗砸在脚边支离破碎,一旁的常福被吓的不轻。 “皇贵妃娘娘。”卓煜看见宁君婕站在门外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欠身请安。 “你方才说谁被带走了?”宁君婕愣愣得看向两人,企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到什么答案。 但是卓煜侧过头去没有说话,他知道宁君婕对这个景献王世子特别在乎,所以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你先下去吧。”季慕宸摆摆手。 卓煜自然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于是欠了欠身子轻轻合门出去了。只剩下季慕宸和宁君婕相对而立。 宁君婕看着季慕宸的眼睛:“皇上,他说的是真的?” “是。”季慕宸走过来。 宁君婕似乎还不敢相信似的,往后退了两步摇头道。“可是景云前几日还在宫里,怎么可能不见呢,是不是弄错了......” “你冷静一点,听朕说。”季慕宸走上前去摁住宁君婕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得说道。“会找到的,更何况宁汀兰还是景云的生母,虎毒尚不食子,不会发生什么的。” 季慕宸不说这一句还好,一说宁君婕竟是全身开始发抖。 虎毒尚不食子? 宁汀兰现在应该是恨不得直接掐死景云吧,她根本不是景云的母亲! 再加上对季东林和她的恨意,宁君婕很清楚宁汀兰现在什么都做得出来,就算景云只是一个年岁不足的孩子。 “皇上,臣妾求求您,一定要尽快找到景云。”宁君婕泫然欲泣,两眼近乎绝望,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人如芒刺在背。 “好。”季慕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完后,宁君婕的神色更加不好了,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他和景云相处下来,其实也是有感情的,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有一股亲切感。 宁君婕听到季慕宸答应了这一句。似乎是大大得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一些,之后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便没了意识,最后一眼就是季慕宸慌乱的眼神,和宣太医的呼喊。 宁君婕又梦到了前世的那个地下室。 傍晚时分,外面耀眼的红霞和室内昏暗的光线,聒噪,疼痛。血腥。 宁君婕想要伸手去抓,宁汀兰却抱着那个襁褓,越走越远。 宁君婕追上去,宁汀兰走一片黑暗里,她茫然得站在原地,突然左边又走出来另一个宁汀兰,牵着现在长大后的景云。 宁君婕想要冲上去,却看见这个景云突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宁汀兰在笑,笑得十分狰狞。 宁君婕一身冷汗的惊醒。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帐顶。 帝王寝宫,宁君婕的手被轻轻握住,季慕宸的声音轻而温柔:“好些了没有。” 宁君婕没有说话,只是两眼空洞得看着上面,像是没有意识似的。 季慕宸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太医的话季慕宸还犹在耳畔。 太医说宁君婕的伤心过度。再加上身上的旧疾复发,现在身子虚透了,要好好儿将养一段时日,如果恢复不过来,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宁君婕现在这个状态,让季慕宸有些心慌。 “君婕?”季慕宸甚少这样喊宁君婕的名字,排除掉宫里的那些称谓,这样喊宁君婕的名字,才让季慕宸有这个人是真真实实的在自己面前的感觉。 “会找到的。”季慕宸伸手去拢了拢她耳边的发丝。轻声说道,“你放心。” 宁君婕的眼泪从眼角流出来直入鬓发,整个人毫无生机。 季慕宸不懂。宁汀兰对宁君婕的恨意,会全部发泄在景云身上,宁君婕自己心里是清楚的。这一次凶多吉少。 可是眼睁睁看着,宁君婕却毫无办法,无能为力,这是让她最绝望的事情。 “睡一会儿吧。”季慕宸不再强求宁君婕,只是慢慢伸手盖住她的眼睛,等了一会儿再拿开手,宁君婕已经闭上了眼睛,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季慕宸慢慢起身走到前殿,陆凌焕正等在那里。 陆凌焕看见季慕宸走了出来,上前来:“不知皇上深夜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朕要你去景献王府查一件事情。”季慕宸凝眸,暗访这种事情终究还是陆凌焕比较擅长,“去查一查景献王妃和世子失踪的事情。顺便看一看季东林已经知道多少了。” 陆凌焕听到王妃和世子失踪的事情倒是吃了一惊,不过也没有太过在意,应下后便离开了。 季慕宸眼神复杂的看了看陆凌焕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寝宫的方向,宁君婕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了。 季慕宸虽然知道宁君婕喜欢景云这个孩子,但是她现在的反应未免太奇怪了......就像。她才是那个孩子的生母一样。 可是这根本不可能,景云出生的时候,宁君婕已经入宫半年了。 如果说是宁君婕对季东林的感情的话,连季东林受伤的时候,宁君婕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季慕宸陷入沉思,时至今日,他已经可以完全的信任宁君婕了,但是唯独这件事情,他一直觉得她身上有一个巨大的谜团,自己还没有触及到。 陆凌焕原本以为夜已深,景献王府应该已经歇息下了,没曾想远远看过去,书房里还是灯火通明。 诚如卓煜所想,陆凌焕最擅长的就是蹲房顶,凑上了书房的房顶后看见瓦片还缺了一块儿。 陆凌焕正在心中暗喜天助我也,凑过去从那缺的一块儿往里看,却发现书房里虽然亮着灯,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紧接着陆凌焕便感受到了身后的一阵寒意,回过头,果然,陆书彦就在背后看着自己。 兄弟相见,陆凌焕只觉得尴尬异常。 “白日里没听够,夜里还要再来一趟?”陆书彦抱着臂,冷眼看着陆凌焕。 再来一遍? 陆凌焕一脸茫然,他明明是第一次来,话不要乱讲! 第二百八十五章 反目 “怎么,堂堂将军,自己做的事情还不承认?”陆书彦把陆凌焕从房顶逼到庭院中,冷眼看着他,背后的季东林也负手走了出来。 “想必你已经告诉皇兄了。”季东林负手走出来看着陆凌焕,“还回来做什么?” 陆凌焕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两个人前后夹击,心思流转间似乎是想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两人说的应该是卓煜了,而他现在出现在这里,这笔账就自然而然得落到了他头上。 陆凌焕默不作声。认了就认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季东林看上去是并没有打算就此作罢的意思,陆书彦默默得退到了一边。他负手上前来:“为何你还要再来?” 陆凌焕哭着一张脸,这个问题他怕是答不上来了,看起来是演不下去了,陆凌焕组织了一下语言,尝试着开口:“王爷,我若是说上次那个不是我。你信么?” “哦?”季东林倒是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微微眯着眼睛,“卓将军也会做这种梁上君子的事情?” 这个梁上君子说的陆凌焕脸一白,没等他开口,季东林就接着说道:“那你为何又来了。” “世子殿下不见了的消息,不巧被皇贵妃娘娘听见了,她似乎是忧思过度病倒了,皇上心急,这才又让我来查。”陆凌焕一向的心大,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告诉季东林也没什么。 于是心大的陆凌焕说完,才意识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季东林的脸已经黑了下来,看向陆凌焕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你说皇贵妃娘娘听见了?”季东林想到过事情会败露到季慕宸那里,这倒也没什么,他原本以为,皇上既然知道宁君婕对景云的在乎,就绝对不会让她知道这件事情,没想到这才多久。就已经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季慕宸什么都不知道,宁君婕可是知道的,宁汀兰带走景云后是不会管景云是不是小孩子的,下手一定不会轻。 季东林当即便转身,让陆书彦去备马。 “王爷?”陆书彦跟上去,“难道您要在这个时候进宫?” “废话。”陆凌焕甚少看见这位一向以温润著称的景献王,如此疾言厉色过,微微吃了一惊,而且这主仆两个人现在竟是半分没有管他还在这里这件事情。 他自己尴尬的站了一会儿。想起来季东林说要进宫,这事是不是要禀告给季慕宸? 应该是了吧。 陆凌焕像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出逃的借口似的,趁着这两人没有注意,自己先跑了。 “王爷,您三思,现在进宫肯定是要出问题的。”陆书彦知道自己拦不住季东林的,可是他每次都还是要这么做。 “深夜无诏入宫,皇上完全可以将您就地拿下!”陆书彦的话已经说到这么个份儿上了,季东林的脚步却也只是顿了顿。然后停下来看了陆书彦一眼。 陆书彦立马闭嘴了。 只要是关于宁君婕的事情,季东林都固执得让人无可奈何。 陆书彦只能转头去备车,突然想起陆凌焕来,朝后院看了一眼,哪里还有什么陆凌焕,准是给季慕宸报信儿去了。 陆书彦欲哭无泪。今夜注定是不太平了。 陆凌焕进乾清宫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季慕宸却依旧坐在桌边撑着头,眉间看上去带着倦色。 他看见陆凌焕进来,还没开口问,陆凌焕自己先负荆请罪起来了。 “皇上,臣被景献王发现了。”陆凌焕开门见山,但是承认是承认了,锅不能自己背,于是他还顺带拉上了卓煜。“但是卓煜第一次去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 “他说了什么?”季慕宸沉默了一会儿,想想也是,这景献王府哪里是这么来去自如的地方。 “景献王马上要进宫来了。”陆凌焕哭丧着脸。自己查案子,案子没查到呢,把正主引来了。真的是很让人挫败了。 “他要进宫做什么?”季慕宸皱眉,季东林这个反应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了。 “景献王听见皇贵妃娘娘病倒了,便着急着要进宫了。”陆凌焕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抬眼对上季慕宸因为怒意眯起来的眼睛时,他才后知后觉。 自己又说错什么了? “这事儿是你告诉他的?”季慕宸要被陆凌焕给气糊涂了,行军打仗时陆凌焕倒是脑子好使得很,一到这种时候简直能把人气死,难不成他的脑子只有在征战的时候才带在身上? 陆凌焕慢慢点了点头。 季慕宸冷笑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常福就走了进来:“皇上,景献王求见。” “他倒是来得快。”季慕宸冷笑,又看向了陆凌焕,“军棍一百。打完你就知道你说错什么了。” 又是军棍。 陆凌焕欲哭无泪,只能领了这“赏赐”,自己领军棍去了。 “让他进来。”季慕宸慢慢坐下,还没坐稳季东林就跑了进来。 “深夜无诏入宫,你可知这是何罪?”季慕宸眼神幽幽得看向季东林,自从两人联手扳倒宁德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反倒是更微妙起来。 季东林的城府展露无遗,若是从前季慕宸只是怀疑景献王没有那么单纯的话,那么现在简直就是铁证如山了,这让季慕宸对他更加的忌惮。 季慕宸突然扬声:“景献王,你这是要逼宫吗!” “臣弟不敢。”季东林倒是不卑不亢,面对季慕宸的怒火显得从容不迫,“臣弟只是听闻皇贵妃娘娘抱恙,故而前来。” “皇贵妃抱恙与你何干?”季慕宸怒极反笑,这季东林现在已经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臣弟听闻皇贵妃抱恙似乎与臣弟的家事有关,故而前来。”季东林幽幽抬眸,眼神里意味不明,“至于皇贵妃为何会知道臣弟的家事,我又为何会知道皇贵妃抱恙,皇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何必臣弟来说?” “朕心里清楚,与你无关,记住你自己的身份。”季慕宸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得看着他,“季东林。” 第二百八十六章 故技重施 季慕宸几乎是咬牙切齿得叫出季东林的名字,让季东林不得不正色去看着他的眼睛,帝王的愤怒和威压,全部写在了眼睛里。 “规矩就是规矩。”季慕宸站在稍高一些的地方看着季东林,带着一种鄙夷的睥睨,“朕说过,不行就是不行。” “皇上,在你心里,对皇贵妃娘娘究竟是占有欲更多。还是爱更多?”季东林突然换了语气,带着一种窥破了某种秘密的嘲讽,慢慢开口道。“你只是想占有,就算是她死了也无所谓!” “放肆!”季慕宸抄起手边的杯盏就朝季东林砸了过去。 季东林纹丝不动,杯子擦着他的额角飞了过去,砸碎在身后的门上,瓷片哗啦掉了一地。 “这种话是你该对朕说的?”季慕宸砸完,反倒是冷静下来。带着轻蔑和一种近乎讽刺的悲悯,“季东林,你在这里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没有一点意义,只要朕还在这里,你就看不到她。” 季东林把自己对宁君婕的心思已经表露无遗,没有一点遮掩,从前季慕宸还在猜忌的时候,就把两人隔得远远儿的,现在更加不会让他越过这一条线。 “只要朕还是皇帝,这就是你要守的规矩。”季慕宸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季东林眯了眯眼睛看着他,后者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 季东林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对这个位子的欲望。 只要季慕宸死了,只要他能坐上这个位子,宁君婕就是他的了,就再也不用受着这些束缚。 心魔像是会成长一样,在季东林的心里越来越膨胀,把恶念全部激发了出来。 季东林眼前却又突然出现了宁君婕的脸,她在笑,笑眼里看见的全都是季慕宸。 季慕宸若是死了。宁君婕是不会快乐的,尽管不想承认,但是这是事实。到时候宁君婕会恨自己,二人现在仅存的一点情谊也会没有的。 这让季东林膨胀的欲念稍稍冷静了一些,慢慢握紧了双拳,又慢慢放开,再抬头时,眼睛里的恨意已经不见了,眼眸也从通红变成了正常的颜色。 “是臣逾越了。”季东林拱手。看向了季慕宸,尽管逾越两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口来的,但是皇上还是颔首,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臣弟告退。”季东林见了季慕宸那神色,心中更加不快,准备离开。 但是季慕宸并没有准备就这么让他走,开口道:“慢着。” 季东林停下了脚步来,疑惑得看着季慕宸,不明所以。 “朕还有事要问你。”季慕宸打量着季东林的反应。“朕原先以为,你是为了保护宁汀兰免受株连,但是现在似乎并非如此,世子现在到底在何处?” “臣弟无可奉告。”季东林垂手,“这似乎也是臣弟的家事,皇上也要过问吗?” 季东林拿季慕宸堵自己的话回头来堵他。反倒是让后者无言以对。 季东林说完这一句便没有再看季慕宸,自顾自得转身离去。 季慕宸挑眉看着季东林的背影,他方才明明是动了怒了,不知道为什么又自己忍下去。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人都是很可怕的,这种耐性能让人蛰伏,然后某一日突然爆发。 季慕宸对季东林的忌惮又深了几分。 常福原本等在门外,听见那声杯盏破碎的声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看见季东林安然无恙得走了出来。才进去,看见季慕宸站在桌案边,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 “皇上......”常福垂着手看着季慕宸。期待后者说点儿什么。 季慕宸慢慢坐下:“命人去张贴皇榜,召集天下名医,若有人能治好娘娘。朕重重有赏!” “是。”常福又退了下去,一刻不敢耽误得让人去准备。 季慕宸坐在桌案边沉吟。 这个季东林,将来是个大患。 皇榜张贴出去的第一日,便围了一群人在榜前,人群中一个并不起眼的人,站在靠后一些的地方,看见了皇榜上的内容后,露出与周遭的人截然不同的反应,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慢慢把帽檐压低了一些,挡住了脸离开了喧闹的人群。 东拐西绕,这个带着帽子的人在巷子里的一个门前停下。然后抬手扣了扣门。 门吱呀开了一条缝,里面人看见是他才放人进来。 摘到头上的帽子,若是陆书彦此时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就是从前同他交过手的,宁德手底下那些暗卫的首领。同时也是救出宁汀兰的人。 首领抖落了肩上的落雪,径直走进了一个地窖里。 宁汀兰正在里面慢慢写着什么东西。听见背后的动静儿,知道是他来了,淡淡得开口问道:“怎么,今日有什么发现?” “回主子,宫里那位皇贵妃似乎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皇上正遍寻名医入宫医治。” “你说什么?”宁汀兰那张似乎是没有情绪的脸上,突然挂起笑容,一脸兴奋得看向首领,“真的?” “千真万确。”首领点了点头。 “真是报应!”宁汀兰哈哈大笑了两声,突然停下来,脸上露出得意狰狞的笑容,挑了挑眉,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开口道,“既然老天爷都要惩罚你,不如我来顺水推舟。” 这么想着,宁汀兰突然心生一计,抬手示意首领过来:“你让这个医馆的大夫进宫去,找到机会给她来一记猛料!” “是。”首领常年跟在宁德身边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对于宁汀兰这种小心思自然没有当回事儿,习以为常得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宁汀兰侧头看向榻上还在熟睡的景云。 景云原本圆润的小脸儿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仿佛一个小猴子一般了,整个人都笼罩在危险的灰败气息中。 宁汀兰却好像没有看见一样,慢慢凑近景云,指尖抚过他的身体,挑眉阴惨惨得笑道:“你的景献王父亲,还有你那个小贱.人的母亲,一个也跑不了,连老天爷都在帮我,我看你们这次还怎么得意的起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真假医术 季慕宸给的条件十分宽容,只要是自称能有办法的,便能进宫里来,就算是无能为力,最后也能得到一锭银子的奖励。 故而这两日,宫门前的人络绎不绝来来去去,虽然没有一个是有办法的,但是季慕宸并没有吝啬,依言每个人都有银锭子。 宫中对此颇有微词。惠贵人站在城墙上,看着底下进进出出的一群人,冷哼一声:“皇上真是为了皇贵妃娘娘。什么规矩都可以破,如今连这宫禁都不当一回事儿了。” 语气酸得很。 一旁的楚连翘没有说话,两人沉默了半天,她才慢慢开口道:“你也该庆幸这每日人来人往的。” “这是为何?”惠贵人一脸茫然得看向身后的楚连翘。 后者脸上的疤痕已经长住了,与原先的可怕不同,现在这疤痕算是彻彻底底得长在了脸上。像是与生俱来的似的。 这张脸算是彻底毁了,就算是惠贵人与之日日相对,却还是忍不住移开了眼睛, 楚连翘笑了笑:“每日都有人进来,就说明还没有人能医治好宁君婕。照着这样下去,不用你动手,这位贵妃娘娘都活不过这个冬天。” 楚连翘说着,嘴上挂上一抹笑意。 惠贵人了然的笑了笑,心情似乎是好了不少,虽然她暂时还没有要对宁君婕下杀手的打算,可是这个最大的绊脚石,若是能这么不费自己一兵一卒就没了的话,她自然也是乐意的。 今日进宫自称能治好宁君婕的一共有十一个,走在最后头的那个人身穿白衣,和前面一群惴惴不安的人表情不同,这人从一开始便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脸上一点儿慌张也没有。 这样的人,要么是着实有本事。要么就是什么也不会,为了那一锭银子来的。 常福在门前暗戳戳得观察了一番那白衣大夫,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后者。 一群人进去了,常福在门前幽幽叹了口气,虽然说每日支出去的银锭子根本不算什么,但是皇上为了医好娘娘,连规矩礼仪都可以先抛之脑后,这让他动容不已。 常福幽幽得看向了里面,心里暗暗叹息:“皇贵妃娘娘。您可要快醒来呦,这皇上每日这么熬着,人都清减了一圈儿呢。” 季慕宸这几日确实是清瘦了不少,这十一个人进殿后,便看见季慕宸在上首坐着,这里面都是从来没见过天颜的,也是生平第一次和季慕宸的距离如此之近,不由得都有些紧张。 宁君婕躺着的床榻用帘幕围了起来,看不见里面的人。诊断全都靠一根系在腕子上的红线。 季慕宸坐在不远处,慢慢看着众人,众人依次排开,一个一个上前去。 白衣大夫站在最后面,刚好在大殿中央的香炉旁边儿。 第一个上去的人检查了许久,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慢慢咦了一声。 这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包括坐在旁边的季慕宸。 就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的空档,那白衣大夫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塞进了身旁的香炉中,然后就装作没事儿人似的,和众人一同往前看去。 “怎么了?”季慕宸皱眉问道。 那大夫讪讪得回过头来,在不经意间与那白衣大夫眼神交接。 白衣大夫轻轻点了点头,开头那人才回答道:“草民愚昧。这病草民从前从未碰见过,故而有些惊讶。” 季慕宸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这已经有几日了。来的人倒是不少,一个有用的都没有,这让季慕宸微微有些绝望。 宁君婕的身子原本没有这么弱。都是因为当年为了自己,落下各种旧疾,如今究极复发昏迷不醒,季慕宸心里除了担忧还有几分愧疚。 十一个人依次上前去,季慕宸冷眼看着众人,最后一个白衣服的倒是说上了两句,可是与宫里太医说的一般无二,能说出原因,却找不到办法,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一点用处都没有。 季慕宸扶额,摆了摆手示意这些人退下去。 寝宫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季慕宸慢慢起身走到榻边。手要掀开那帘幕的时候竟是犹豫了几分,才慢慢使上力气,把帘幕掀开,宁君婕的脸映入眼帘。 多像只是睡着了,季慕宸看着宁君婕的侧脸,这么安慰着自己。 慢慢伸手握住宁君婕的手。还是温热的,这多少让季慕宸心安许多。 “你什么时候才愿意醒过来呢?” 季慕宸轻声问道。 是现实太失望了,让你不愿意醒过来吗? 白衣大夫从宫中走了出去,领了一枚银锭子,可是看上去并没有多稀罕手里的银锭子,草草揣进怀里后便消失在了人群中,不一会儿出现在昨天那个巷子里,敲响了昨天那一扇门。 宁汀兰终于等到这人回来了,迫不及待得问道:“怎么样,得手了吗?” 白衣大夫点了点头:“属下往帝王寝宫的香炉里扔了一枚毒剂,此毒无色无味,寻常人闻了只是头疼,若是病中之人闻了,便是要命的。” “帝王寝宫?”宁汀兰听到这个词冷笑了两下,这皇帝还真是宠爱宁君婕呢,连帝王寝宫都给一个妃嫔住着。 宁汀兰不由得看了看自己身处的这个地窖,阴暗潮湿,又想了想自己从前受到的待遇,心里的愤怒涌上胸口,心中唯一的一点不安也被湮灭,凭什么自己受到这样不公的待遇,而她宁君婕什么都有! “和你一同去的还有些大夫,难道他们闻不出来?”宁汀兰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若是被人发现了查过来,过早的暴露了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小姐放心,属下的毒剂外头包裹着一层香粉,要在香炉中燃烧过两个时辰后才会开始奏效。”白衣大夫阴阴一笑。 夜班,帝王寝宫的外头轮班值守的护卫开始交接班,季慕宸坐在前殿批着折子,没有人注意到后殿的帘幕中,宁君婕的手微微动了动,眉头皱起来,额上冒出一层细汗。 第二百八十八章 洞察秋毫 皇榜已经张贴了四日,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宫里的人虽然都不说,但是心里都多多少少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只有卓琳琅在宫中摆着香案,为宁君婕祈福。 这是第五日了,日头明晃晃得照在雪上面,直晃眼睛,卓琳琅出来走了走。众人心里都清楚,再过两日,宁君婕就要油尽灯枯了。这么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卓琳琅心情不佳,脚步也慢,走到假山后面,想着从前宁君婕在宫中的种种,突然叹息了一声。 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光了,难道就要止步于此了? 连卓琳琅都不由得叹息。 突然间。卓琳琅听见了假山后面传过来的声音。 “你说,这皇贵妃娘娘能醒过来吗?” 这是一个卓琳琅叫不上名字的答应的声音,这些人平日里没什么作为,一到这种时候却准少不了她们的身影,一面冷嘲热讽,一面溜须拍马。 这话里的语气让卓琳琅听了很是不舒服。 但是卓琳琅并没有立马发作,而是等待着,听声音这假山后头可不止这一个人。 “这话可不敢议论。” 卓琳琅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声音她倒是熟悉,是惠贵人的。 说着不敢议论,可是这声音里分明满是笑意,看起来是对宁君婕醒不过来这件事情期待得很。 “姐姐,这里又没有外人,凭妹妹说句公道话,凭姐姐在宫里的资历,又有一个嫡出的皇子,这位子早该是姐姐的了。” 这宫里人拍马屁的本事是不用怀疑的,自然是好得很。 这句话说到了惠贵人的心坎儿里。心中不由得得意了起来,看那脸上的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明日便要册封皇后了似的。 “对呀,这话说得对,这个位子就该是娘娘的,等到这皇贵妃真的出了什么事,姐姐也正好坐上这个位子呢!” 宫里人大多是口不对心的,届时惠贵人若是真的坐上了这个位子,这背后议论的主角自然又是她了。 不过惠贵人那里顾得上那么多。现在听着高兴就够了。 卓琳琅听到这里时,再也站不下去了,抖了抖衣袍疾步走了出去。 面对着假山的几个人一看见卓琳琅立马就变了脸色,只有惠贵人背对着假山,看着面前的人都变了脸跪了下去瑟瑟发抖,奇怪得往后看了一眼,正对上卓琳琅愤怒的眼睛。 惠贵人瞬间就白了脸,赶紧跪了下去,一群人哪里还有刚才意气风发的模样。 “本宫看你们是整日在宫中清闲得很。没有事情做了是吗?”卓琳琅扬声吼了一句。 底下众人应声哆嗦了一下,众人都知道卓琳琅和宁君婕的关系不一般,刚才的话也不知道卓琳琅听到了多少,众人心中十分不安。 “惠贵人。”卓琳琅的目光果然就看向了一边不敢说话的惠贵人,“怎么,刚才神气的模样哪里去了。本宫是不是还要等着唤你一声皇贵妃娘娘呢?” “嫔妾不敢!”惠贵人一听心里一凉,刚才的话卓琳琅都听到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惠贵人猜的倒是没错,卓琳琅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她和宁君婕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宁君婕还会在某些时候心软几分,而在出身将门的卓琳琅这里,从来就没有迂回二字,从来就是黑白分明的。 况且卓琳琅一向最不喜宁君婕心软。这些人这一次落到了自己的手上,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你不敢?”卓琳琅冷笑一声,笑得惠贵人一个哆嗦。“本宫看你胆子倒是大得很!是不是下一次本宫见你,都该要给你行礼了?!” “娘娘这么说折煞嫔妾了!”惠贵人诚惶诚恐得俯下身子去,卓琳琅的怒火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卑微而有所消减。 “背后议论皇贵妃。你说本宫要是告诉了皇上,你是个什么罪责,要我告诉你吗?” 卓琳琅这一话说出来,惠贵人是真的害怕了,赶紧磕头:“求娘娘网开一面,嫔妾再也不敢了!” 其实卓琳琅倒也不会真的去告诉季慕宸,皇上原本已经为了宁君婕的事情够烦的了,现在再说这个就是火上浇油。 “既然如此,那也罢了。”卓琳琅挑了挑眉,“掌嘴一百,以示警戒,从今往后。若是还有人再犯,本宫决不轻饶!” 惠贵人虽然伤了面子,这事好歹没有传到季慕宸的耳朵里去,还要向卓琳琅谢恩。 背后的一群人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卓琳琅接着说道:“还有你们。跟着惠贵人一起在背后议论皇贵妃,一样,掌嘴一百!” 这些人对视一眼,又不敢反抗,只能跪下谢恩。 “本宫看着今儿个天暖和,就跪在这里掌嘴,什么时候完了什么时候走。”卓琳琅扫视了一圈,对自己身后的宫人道,“你看着她们,若是她们没有力气了,你就帮忙。” 这些人一听,再看看卓琳琅的那个宫人,这是卓琳琅从将军府带来的,自小服侍华妃,也是跟着舞刀弄枪的,一看力气就不小。 众人一看,哪里还有不敢用力打的,跪在御花园的里自己掌嘴。 过路的宫人都惊讶得看着这几个人,一见是卓琳琅的责罚,又都不敢说话,只能绕道而行。 卓琳琅扫了众人一眼,也没有心情一直在这里看着他们扇巴掌,便叮嘱这宫人好好儿数着,自己转身正要离开,突然被惠贵人身后的一个宫人吸引了目光。 楚连翘感受到卓琳琅投过来的目光,下意识得躲开了,不过好在卓琳琅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得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宫外张贴皇榜的地方,守着皇榜的侍卫都已经不抱希望了,这几日连骗钱的都没有了,更别说真正的名医了。 众人正怏怏得守着无望的皇榜的时候,突然一个人走过来,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人便一大步上前来,一把撕下了皇榜! 第二百八十九章 真假立见 “你是什么人!敢撕皇榜?”这些人守了几日了,敢进宫的人不少,敢直接把皇榜给撕了的人,这是第一个。 “怎么,皇上遍寻名医,我这草野之人自荐,还不能撕皇榜了?”撕了皇榜的老头儿看上去也并没有要把皇榜还回去的意思,慢悠悠儿的卷起来,像是卷起一张煎饼似的。 “要进宫报个名字就好了。你把皇榜撕了,后面的人怎么看?!”那侍卫急了,上来就要抢。 谁知道这老头看上去能有七十岁了。却是灵活的很,稍稍一闪身便避开了众人,拿着皇榜看着众人笑。 “我此番治好了皇贵妃,还要什么后面的人?”那老头儿一脸笑意得说出这话,给人感觉并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依我说,还不如先让我进宫去。这皇榜已经是五天前的了,你们再耽误下去,这金贵的娘娘还救不救得回来,就很是问题了。” 这人说的十分在理,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想了想还是依从了这人的话,其中一个上前道:“不知道老先生的名讳是......” 老头儿摆了摆手,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你们主子自会知道。” 季慕宸坐在榻边看着宁君婕,不知道为何,她的脸色似乎更差了一些,季慕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很不好。 季慕宸甚至有很认真的在想,若是把自己剩下的寿数分给宁君婕一些也是可以的,可是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皇上......”常福轻轻走进来,说话都不敢太大声,近来季慕宸的情绪很是不稳定。 常福轻声唤了唤,季慕宸抬手让他先不要说。自己伸手去拢了拢宁君婕的发丝,然后才慢慢起身走出寝殿。 常福跟在后面把门合上了才开口:“皇上,今日有人揭了皇榜。” 季慕宸听了这话眼睛亮了亮,但是很快又灰暗下去,这些人不过是看中了一锭银子罢了,他自诩不是一个昏君,可是现在就算是要他拿江山换宁君婕,恐怕季慕宸也是会考虑的。 “皇上,今日这个不同。他说自己是皇上的故人......”常福的话还没说完,正殿的门便被人啪一声拍开。 季慕宸定睛看过去,一个人逆光走进来,嘴里还在嘟囔着。 “你们宫里人的办事效率真是不行,进来通报花这么久!” 常福惊了,这人简直把皇宫当自己家似的,正准备出声斥责的,却被季慕宸一把拦住。 “言之先生!”季慕宸难以置信,宁君婕刚病时。他曾让人上山去寻过言之,房子是找到了,只不过人不里面,季慕宸只当言之又云游四海去了,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谁知道他竟然自己出现了。 “怎么。你派人去寻我,竟然只去了一次,刘备请诸葛亮还要三顾茅庐呢!”言之不满得说道。 常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么多年了,从不曾有人敢这么跟皇上说过话! 言之其实心里是纠结的,他远离尘俗这么多年,上回瘟疫的时候就已经破了例,这一次在季慕宸派人来的时候,忍住了没有出现。 可是直到五天后下山。皇榜还在那里,在茶肆里听人说这皇贵妃怕是命不久矣,言之一听有些坐不住了。也不知道是造的什么孽,为了这么一个小丫头三番两次的破例,甚至插手皇庭中事。 言之无奈得叹了口气。可笑他见惯了生死,却无法看着宁君婕去送死。 季慕宸一听言之居然知道,看来这次不是侥幸了,心里暗喜,对他的态度更恭敬了几分:“先生若是能解君婕身上的毒,朕自当是万分感激,只要先生开口,朕都能给。” “我要的东西你可给不出来。”言之冷哼一声,这皇帝虽然已经是很好的了,可是终究改不了皇室中人的干什么都拿钱的毛病,“我不过是看着这小丫头这么白白死去,心中不安罢了。” 季慕宸对言之无礼的态度并没有介意。反倒是十分恭敬得请他进去。 言之走进寝殿没几步,便笑了笑:“我原以为这皇上的寝宫是最安全的地方,原来也不尽然。” 季慕宸微微有些发懵,不知道言之这话是什么意思。 言之指着房中的香炉:“若是要医好她,先把这炉子扔了,烧了几天的毒气了。你们自己怕是还不知道。” 季慕宸当即便让人把炉子抬了出去,又让人开窗重新熏艾草。 言之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得坐下掀开了宁君婕的眼皮查看,又探了探她的脉象。 季慕宸在一旁看着言之的表情,后者的表情很是微妙,叹了口气:“年纪轻轻的,竟然把身子空耗成这个样子。” 季慕宸一听这话心沉了沉,追问道:“可有法子?” “她病前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言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季慕宸一愣,回想起那一晚的事情,点了点头。 言之慢慢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为什么叹气。 季慕宸没有再说话,静静得在一旁看着言之施针,扎完针又从怀里不知道掏出些什么东西给常福,说了几个药名让他去混着熬,等宁君婕醒了就服下去。 季慕宸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缓了缓才讶异道:“您是说......她能醒过来?” “怎么,你是怀疑我的医术?”言之挑了挑眉,语气很是不快,他人都来了,要是还醒不过来,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言之看着季慕宸那一脸纠结的表情后,也就收起了逗他的心思,正色道:“我能让她在今日之内醒过来,但是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懂我的意思?” 季慕宸点了点头,他其实心里知道是心病,但是他现在只希望宁君婕能醒过来,只希望自己能看见一个活生生的宁君婕。 言之看季慕宸不说话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估摸着时间起身出去熬药去了。 季慕宸坐在榻边看着宁君婕紧闭的眼眸,深深叹了口气。 第二百九十章 心病还须心药医 宁君婕睁开眼,只觉得眼前朦胧一片,看不清东西,模糊的视野让她有些害怕,感觉浑身上下使不上力气,只能微微动一动手指。 宁君婕刚抬了抬手指,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握住,包裹在温暖的掌心中。 “你醒了?”季慕宸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又有小心翼翼的试探。 宁君婕想要张嘴回答他。却发现自己的嗓子一片干哑,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发不出声音来。 “你不用说了。朕知道了。”宁君婕听到季慕宸一声叹息,是带着喜悦和满足的叹息,“朕很高兴,你能醒过来。” 很高兴你还愿意醒过来。 宁君婕的眼前依旧是一片模糊,倒是耳边有季慕宸的声音让她安心不少,虽然有许多话想问。但是现在她只想静静的和季慕宸待着。 言之走进来就看见两人的手紧紧握着,季慕宸正专注得看着宁君婕,眼里满是喜悦,他一看见季慕宸这个表情,就知道宁君婕是醒了,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脉象,已经稳定下来了。 言之也算是松了口气,宁君婕的身子底子因为前几次的事情已经虚透了,这次其实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看见宁君婕醒了,言之也是欣慰的。 宁君婕醒来后的第三日,眼睛才慢慢看得清东西了。 季慕宸每天都在寝宫陪着宁君婕,能看到现在这个能笑能说话的宁君婕,他就心满意足了。 “皇上,世子找到了吗?”宁君婕忍不住问起这个问题来。 这让季慕宸回忆起自己和季东林那一夜的争吵,脸色僵了僵,慢慢说了句:“会找到的。” 那就是还没找到。 宁君婕没有再说话,只是垂下了头。眼神里难掩失落。 景云对她的意义不止是一个孩子,是她和前世的那个自己之间最后的羁绊,如果连景云都不在了,宁君婕不知道自己还能留住些什么。 季慕宸看着宁君婕这个样子毫无办法,他让卓煜去帮忙找了,可是宁汀兰就真的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整个京都都没有找到这个人。 “或许王妃带着世子离开了。”季慕宸想了个理由宽慰宁君婕,却发现毫无用处。 宁君婕在心中揪着一把冷汗,宁汀兰是不可能带着景云走的。景云是她现在留在手里的最后一张筹码,她不会轻易放手的。 宁君婕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可是依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言之站在殿门外冲季慕宸招手。 季慕宸让宁君婕先好好儿休息。 宁君婕现在正想着自己安静一会儿,也就点头答应了。 言之看着季慕宸,轻叹一声:“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已经是坏了我自己的规矩了,我要走了。” 季慕宸愣了愣,也知道像言之这种世外高人自己是留不住的。也就没有强求,“先生日后有任何所求,朕一定尽全力满足。” “都说了,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言之看他还是这个臭毛病,无奈得摇了摇头,“反倒是我有话要告诉你。” “您说。”季慕宸估摸着是关于宁君婕的事情。立马正色起来。 “这身上的病我会医,心里的病我可无能为力。”言之看着季慕宸,幽幽叹气,“解铃还须系铃人,心中郁结不发,还是要病的。” 季慕宸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是为难的,他倒是知道宁君婕的心病在何处,可是如何医他也不知道。 宁君婕这些日子的确承受了太多。从皇恩寺大火开始,江清苑的离世,宁氏的垮台。景云的失踪,这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变故。 “让她过得开心些就好了,年轻人。哪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言之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得拍了拍季慕宸的肩,然后才后知后觉发觉有些不妥。 但是季慕宸并没有拒绝,反倒是垂眸,似乎是被言之的话启发了什么。 言之来的时候一身轻,什么也没拿,走也是挥挥手便一身轻得去了,走前最后看了一眼朱红的宫门。 外头的人都觉得这里面好,其实里面人的无奈,是外面的人理解不了的。 季慕宸回到寝宫中去,宁君婕已经睡过去了,眼睫上还湿漉漉得挂着泪珠。伸手拂去她眼睫上的泪珠,季慕宸轻声叹了口气。 …… 季东林坐在书房中,这么多日了,宁汀兰依旧是没有消息,反倒是另外一边有了动静儿。 “你是说南城门的那个韩亮?”季东林眉头紧锁,这些日子季慕宸没有怎么理会朝政。一门心思的要治好宁君婕,季东林在宫外,虽然心里着急,却根本见不到宁君婕的人,只能加大找人的力度,尽早找到景云,才能解开宁君婕的心病。 现在景云没找到,倒是发现别的有趣的事情。 “是,这个人偷偷集结兵马,甚至还在私底下招募。”陆书彦查到这件事情后发觉到不对劲,赶紧回来告诉季东林,“现在不是战时,朝廷也没有动静儿,他一个守城将军,要那么多兵马能干什么?” “你再往下查,说不定还能发现私制兵器呢。”季东林冷笑一声,“你可别小瞧守城将军,他们手里的权利不大,但是掌握着要地,特别是京都四大城门的守城将军,某些时候能抵得上打仗时候的主帅。” “哪些时候?”陆书彦不服气,反问道。 “自然是谋反的时候。”季东林神秘得一笑。 陆书彦一愣:“这个韩亮要谋反?!” “现在看来是了,不然他也不会有这些动作。”季东林又突然想不通了,“只是他为何突然在这个时候起意了?难道是有什么契机?” 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是个适合谋反的时机,为什么偏偏选在这时? “王爷......”陆书彦突然想起什么,语气突然放轻,像是怕吓着什么似的,“会不会和王妃有关?” 季东林猛地一怔,是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你快去查查,这个韩亮和宁德有没有什么关系!” 第二百九十一章 满庭梅树香 要不是陆书彦这一句,季东林还联想不到一起去,现在这么一想,他才微微感觉到后背发凉。 这两人若是真的有勾结,那就很麻烦了。 “是。”陆书彦应声。 季东林接着说道:“若是有联系,就顺着这个韩亮去查一查宁汀兰,这两人若是要联合谋反,肯定是会有联系的,顺藤摸瓜。先找到宁汀兰再说。” 没了宁汀兰,再大的阴谋也没有用,找到了这个女人也就找到了景云。至少能先解决宁君婕的问题。 陆书彦点头退下。 季东林一人站在桌案边,从手侧翻出那块儿一直放在这里的帕子,摩曳着上面的绣花,他从来没有感觉过宁君婕离自己这么近,却又这么远。 季东林捏紧了帕子,生平第一次对权利产生了欲望。对那个高位产生了念头。 他摆了摆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剔除了出去。手里紧紧得捏在那方帕子,仿佛要揉进骨血里。 宁君婕已经能自己下床走一走了,这日季慕宸下朝回来,看见她自己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庭院的雪愣愣得出神。 “外头冷,进屋里去。”季慕宸走上前,给她身上拢了一件披风,轻声开口道。 “皇上,你看这雪。”宁君婕慢慢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拢在手心,“好看是好看,未免太单调了些。” 季慕宸伸手,把她的手合十在自己的掌心,笑道:“嫌单调了,朕明日让人堆几个雪人儿给你玩儿。” 宁君婕淡淡笑了笑,笑容没有在脸上停留多久便消失了,慢慢站起身跟着季慕宸回去了。走到门槛儿边突然开口道:“上回看雪是在皇恩寺,那边的梅花开得真好看,映着白雪,颜色喜人。” 宁君婕说起这个的时候是带着笑的,说到最后,却笑不出来了。 “可惜一把火全烧没了。”宁君婕最后一句轻之又轻,像是一句叹息含在唇齿间,始终没有叹出那口气。 季慕宸没有接话,这话不该接。宁君婕现在心情就像外面的鹅毛大雪一样,根本暖不化,他能做的就是陪着她,等她什么时候从阴霾里走出来。 “皇上,臣妾的身子已经好了,明日便回永安宫去了。”宁君婕又想起来这件事情,便提了出来,原本以为季慕宸会答应的,可没想到被一口回绝。 “不行。” “为何?”宁君婕一愣。反问道。 “朕不放心你,你若是执意要回去,朕便让人把这前殿的折子全部扛到永安宫去,朕从此以后,便在永安宫处理政务。” 宁君婕原本说要搬回去,就是怕太过招摇。现在季慕宸若是真的把折子搬过去了,岂不是更加招摇了? 宁君婕无奈得扭头看着季慕宸:“皇上,臣妾不是小孩子了,更何况身为皇贵妃,不以身作则,还整日在帝王寝宫待着,像个什么样子?” 她虽然在笑,眉间却是一片疲惫,看得季慕宸心疼不已。抬手抚平宁君婕的眉头。 “朕让你做皇贵妃,是让你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不是让你把自己逼得这么累。”季慕宸像是叹息一般的话语。里面透出浓浓的无奈。 宁君婕知道,季慕宸这几次和自己说话都是小心着的,生怕自己又突然病过去了。 即便知道。却无能为力。 因为她真的没有办法笑出来,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儿大石头一样,连扬起嘴角这么简单的动作也变得困难无比。 “臣妾知道,可是终究是在这个位子上,我不想让那些人觉得皇上没有眼光。”宁君婕还准备最后尝试一下,却身子一轻被季慕宸打横抱了起来。 宁君婕一脸茫然,下意识得搂住了他。 季慕宸在她耳边轻声开口道:“没有人会质疑朕。” 宁君婕只能作罢。 把宁君婕留在帝王寝宫中后,季慕宸便开始背着宁君婕做另外一件事情。 将北山上的梅花树移植到永安宫中,永安宫的院子原本就没什么东西,眼下全部种上了梅花树,每日宫里都是花匠们进进出出的做着准备,若是移植得好。还能赶得上几日后的花期。 宁君婕一直在寝宫中,也走不远,自然是不知道,但是宫里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嫉妒,自然是除了卓琳琅人人都嫉妒了。 原本都料定了宁君婕过不去这个冬天了,没想到她居然醒了过来。季慕宸对她的宠爱更甚,甚至为了讨宁君婕欢心,为她种上一宫的梅花。 凉薄的季慕宸只把冷淡的那一面留给了她们,把全部的深情给了宁君婕,曾几何时,在宁妃还没有出现的时候,若是告诉惠贵人有一天季慕宸会做这样的事情,她是不可能相信的。 可现在就是那个冷淡的人,把所有的底线原则放下,去宠爱另一个女人。 惠贵人怎么可能不气。 看着那些宫人忙的热火朝天的准备着桃花树,惠贵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旁的楚连翘更是黑着脸。 这个宁君婕到底有什么本事,不管是皇恩寺的大火,还是北狄,亦或是这次的病,她总是能逢凶化吉. 楚连翘握紧了拳头想着。 之前两人长着几乎一样的脸,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命运,楚连翘慢慢抬手抚上自己脸上的伤疤,自己都觉得恶心。 凭什么她宁君婕就能得到一切! 楚连翘眯了眯眼睛,她还是不会放过宁君婕的,她受过的屈辱,在冷宫里的岁月,还有脸上的这些疤痕,她都会算在宁君婕的头上。 梅树三日后完工,种下来的第四天,就正好赶上了花期,一簇一簇的艳红的花朵在白雪中绽放,白雪落在红梅之上,连蝶衣站在永安宫里,都有些恍惚,现在是在皇宫里,还是在皇恩寺中。 那是宁君婕最后的快乐时光。 季慕宸这一天下朝后,神神秘秘的直奔到宁君婕的面前,把她拢在披风中,伸出手。 宁君婕会意得搭上:“皇上?” 季慕宸不知道哪里拿出来的布条,蒙在宁君婕的眼睛上,轻声道:“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二百九十二章 情深不寿 宁君婕乖顺得任由季慕宸在自己脸上蒙上布条,然后被他牵起来慢慢往外走。 季慕宸走得很慢,两人走在大雪里,像是要走一辈子那么久一样。 “你现在想做什么?” 宁君婕的手被季慕宸牵着,包裹在温暖的温度里,眼前被布条蒙着,只能晦暗不明得看见一点光影,反倒是让人放松下来。 季慕宸问出这一句的时候,宁君婕几乎是不暇思索得脱口而出。“想去看梅花。” 季慕宸轻笑了一声,心里暗喜自己挑对了东西。 宁君婕被蒙着眼睛,也并没有听见季慕宸的那一声轻笑。脑子里想起当日在皇恩寺里的那几树梅花,映着白雪,好不喜人。 那时候,宁君婕被贬出宫,几乎是在一个就要失去一切的岌岌可危的位置。可是那个时候,她看着那些梅花。心里是开心的,那时候大家都在。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挽回的,宁君婕只是像给自己放了一个空,去感受一下眼下的生活。 可是现在,宁君婕坐在这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位子时,她却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切,一切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季慕宸问宁君婕想要什么,她竟然只是想要看一看梅花。 顺着方向,宁君婕依稀能感觉到自己走到了永安宫的附近,只是不同的是,她闻到了一股子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陌生的是,宁君婕在永安宫里住了这么久了,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熟悉的是,这个味道让她有一种莫名的久别重逢的感觉。 宁君婕感觉到季慕宸的速度渐渐得慢了下来,然后两人似乎是站定在了某间宫室的门前, 季慕宸轻声说道:“到了。” 宁君婕眼睛上的布条被慢慢的取了下来,她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皇恩寺的那间小院落里。入眼的满目红梅,上面还挂着昨夜的雪花,红白相衬,冷香萦绕在鼻尖。 “这是......”宁君婕呆愣住了,缓了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敢相信得问道,“这是哪里?” “永安宫,不认识了?”季慕宸带笑的声音在宁君婕的头顶响起。 宁君婕一阵恍惚,像是两个空间突然交叠在了一起。眼前分明是永安宫的景致,可是里面却种满了红梅花,密密麻麻的盖住了永安宫的正殿,看不见梅花林里面的人。 宁君婕慢慢得抬脚走进去,所有的梅花都开了,绽放出里面的花蕊,她抬手慢慢拢了一朵花在掌心里,感受到冰雪在掌心消融,这种真切的触感让她微微舒展了皱着的眉头。 “皇恩寺的已经烧了。朕没有办法,但是朕还是可以给你想要的。”季慕宸轻声开口道,专注得看着宁君婕的眼睛,“所有事情都会好起来的,你要相信朕,好吗?” 宁君婕这才明白季慕宸的良苦用心。一个帝王,为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宁君婕应该知足了。 宁君婕慢慢得垂眼,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季慕宸紧接着说道:“自然,景云的事情朕知道你心里放不下,朕不强求你,景云会找到的,朕只是希望你现在能开心一些。好吗?” 季慕宸没有用帝王的身份,去命令她你要开心起来,而是默默的种了满庭院的梅花。为她造了方寸间的天地,然后问她,能不能开心起来。 宁君婕的眼眶红了。看着季慕宸笑道:“好。” 季慕宸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没有再说话。 蝶衣在一旁看着笑,这么久了,娘娘终于是露出笑脸来了。 但是永安宫如今其乐融融,另一边的气氛却并不是这样了。 惠贵人眼看着季慕宸把宁君婕牵了回去,之前又在永安宫种了那么多的梅花,她恨得咬牙切齿,站在高处看着永安宫的方向,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凭什么她宁君婕就能得到所有的东西,她明明是后来才进宫的。”惠贵人心中对宁君婕的不满,因为卓琳琅赏的那一百个巴掌而更加强烈。 那天无数个宫人看见了,可是她却不能停下。虽然这些宫人表面上不说,但是背后的议论惠贵人也能听到,这个脸算是丢尽了。 “既然不满,就做出实际行动,在这里看着有什么用?”楚连翘静悄悄得站在惠贵人的身后,在惠贵人身边待了那么久。她学会了让自己看起来毫不起眼,让更少的人注意到自己,此时若是她不说话,都很难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 “怎么做出实际行动,难道你还想用下毒那种幼稚的招数,你觉得现在还能得手吗?”楚连翘出的几次主意,都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上一回卓琳琅的责罚,她就那么在一旁看着,没有想办法,就这么让惠贵人丢脸。 惠贵人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满的。 “自然不是,那些花儿里就可以动手脚,那是皇上送的,旁人是不会起疑的。”楚连翘站着的地方是可以看见永安宫的梅花的,一院子的红色,看在旁人眼里是喜庆是恩宠,可是在两人眼里,却像眼中钉肉中刺一样多余。 “怎么做?”惠贵人微微偏过头去看着楚连翘,虽然不满,但是听到能谋害宁君婕,便不由自主得选择了再相信一回。 “梅花开放的时候是会散发冷香的,这香气虽然好闻,但是不能和夜来香的香气结合到一起,因为会变成剧毒。”楚连翘眼神幽幽得看着她,“让人把夜来香的花粉放进梅花里,这香气便是要人命的。” 惠贵人的眼睛亮了亮,楚连翘接着开口道:“还有,这件事情你得找一个心腹去做,风险太大,要一个保证不会出卖你的人。” 惠贵人深吸了一口气,听见楚连翘说风险太大的那一瞬间是想要放弃的,但是一想到能威胁到宁君婕,她就心动了。 在惠贵人心里,宁君婕现在应该是得意的笑脸,一想到自己想象的这个嘴脸,惠贵人就觉得只想让宁君婕失去所有。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夜来香 蝶衣看着宁君婕终于露出了笑脸,心里也放松了不少,想着自家娘娘也应该是要回来住了,便赶紧让底下的人去把房间收拾出来,好给宁君婕回来住。 底下的一个宫人突然有些担忧得看着蝶衣,“姑娘,奴婢有些担心。” “怎么?”蝶衣正沉浸在宁君婕终于心情好起来的事情里,身边的人一脸担忧的突然开口,蝶衣有些疑惑。 “您说。皇上这么偏袒这娘娘,会不会招来什么祸患啊?”那个小宫人一脸忧心忡忡的看着蝶衣。 这话一出口,倒是把蝶衣点醒了。怔怔得看了那人一眼。 这些人是一直跟着宁君婕的,跟着自家主子出生入死这么多次,也是知道这些宫里的人对宁君婕是不怀好意的。 这个小宫人的担心不无道理,蝶衣也知道,不能因为一时的高兴就疏忽大意了,便又低声叮嘱了几句。才跟着宁君婕进了殿中去。 “娘娘,身子好些了吗?”蝶衣看着宁君婕笑道。 前些日子自家娘娘一直都没有醒来,蝶衣心慌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等到宁君婕醒了,却又一直没有回永安宫。 蝶衣见不到宁君婕的人,一直等到季慕宸让人来种下了梅花,她知道主子就快要回来了,心里才高兴了一些。 宁君婕看着蝶衣担忧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她也是一直悬着一颗心的,于是握住她的手笑了笑,“已经没事了。” 真的有没有事,恐怕只有宁君婕自己才知道。 蝶衣看着宁君婕强颜欢笑的样子有些心疼,但是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回了一个笑意,然后走了出去。 夜半十分,永安宫的灯已经熄了,里面的人仿佛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一个身影慢慢走进了永安宫中。左顾右盼着看了看,见周遭都没有人,那人才放下心来,慢慢走进了院子里。看了看满院的梅花,挑了一棵比较大的,从怀里不知道掏出了什么粉末来倒在手上,刚准备拉低了一朵花把粉末倒进去,却没想到,背后突然亮了起来。 那人浑身一抖。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杂乱不堪,听上去就有不少人。 那人僵在原地不敢动弹,背后的门缓缓打开,宁君婕披着外袍从里面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看着那人的背影。 “转过脸来,本宫看看。”宁君婕的声音里带着疲惫,似乎并没有多生气,只是疲惫,累到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几分。 宁君婕是真的累了。景云没有找到,她突然没有力气去跟宫里这些人勾心斗角了,争来争去的,似乎并没有意义。 悄悄潜进来的那人,原本以为永安宫里的人都已经睡了,穿着一身黑衣。手上还沾着夜来香的粉末,迟迟不敢转过头去看宁君婕。 蝶衣急了,直接上前去把那人扒拉过来,扯着她的手,“你手上是什么!” 宁君婕咳了咳。 蝶衣看着宁君婕的神色,讪讪得放下手,等着主子自己慢慢走过来看着那人。 这个宫人瞧着有些面熟,但是宁君婕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宫里的宫妃那么多。身边跟着的人也不少,每次的宫宴,众人都是要见面的。宁君婕眼熟的人太多,只是靠着眼熟,根本不足以让她想起来这个宫人是谁。 宁君婕看了看她手上的粉末。伸手将她的手拉起来,用指尖抹了抹掌心的粉末,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灵敏的嗅觉立马察觉出是夜来香的粉末。 “夜来香的粉末和梅花的花粉结合是剧毒,你的主子倒是有心了。”宁君婕像是在讨论无关的人的生死一样,淡淡得开口道。 蝶衣一听有些慌了,想要叫人把人抓起来,却被宁君婕一个眼神阻止,只得先作罢,但是还是谨慎得提防着这个宫人,生怕她急了直接对宁君婕下手。 “你主子是谁?”宁君婕不急不缓得开口问道,却让人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压。就像是不回答不行一样。 那人别开眼睛不去看宁君婕,一副宁死不开口的模样。 宁君婕慢慢叹了口气,“你要知道,你不说本宫也会查到,没有什么意义。所以你还不如现在就告诉我,省一些时间。” 那个宫人依旧是倔强着不肯开口。对宁君婕说的话无动于衷。 “算了,押下去。”宁君婕似乎是耗尽了力气,再也不想去纠结这些事情,慢慢的摆了摆手转过身子,这寒冬腊月的,想要让人开口的办法有许多,她还是有这个自信能让人开口的。 宁君婕转过身子,半夜的温度比白日还要低许多,她站了这一会儿,便感觉自己的手脚冰凉,准备回房去,却听见背后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钝物砸在地上的声音给人感觉非常不好。 宁君婕一惊,转过头来,那个宫人的身子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疾步走过去,永安宫的宫人掰开她的嘴,里面已经是鲜血淋淋了,居然是直接咬舌自尽了。 宁君婕一看见血腥的气息,一阵恶心翻涌上来。 蝶衣一看她脸色不对,赶紧让人上来扶着。 宁君婕不是第一次见死人了,可是此时看见这样的场景,却觉得格外的让人难以接受。 “娘娘,咱们先进去吧。”蝶衣挡住宁君婕的视线,开口道。 宁君婕没有拒绝,点了点头跟着蝶衣进去了,走到门槛前面又特意叮嘱了一句,“找到她背后的人。” 她本来是没有那么好奇的,现在却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背后的人究竟是谁,这么想方设法的要自己不得好过。 “是。”蝶衣应下,把宁君婕扶进了内殿。 灯火通明的不止是永安宫,还有宫外的景献王府。 季东林坐在桌案边等着陆书彦,夜幕降临许久了,后者还没有回来。 季东林倒是不心急,只是慢慢的把手里的书又往后翻了一页,一目十行得扫过书上的文字,外面终于有了动静儿。 季东林放下书看着书房的门,果然不过几息,一个人轻轻推开门走进来。 第二百九十四章 千丝万缕 “韩亮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季东林见了陆书彦,直接开口问道,他这么晚才回来肯定是查到了什么了,不然不会耽误了这么久。 “这个韩亮曾经受过宁德一些恩惠,也私底下为他办过一些事情。”陆书彦缓了两口气后,才缓缓开口道,“若说他是宁德的一个暗桩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宁德的暗桩,肯定是要和宁汀兰联系的。”季东林现在私心更想知道宁汀兰和景云的下落,毕竟宁君婕想见到景云的急切心情。他是可以理解的。 “就是这个。”陆书彦挫败得叹了口气,“知道他们可能有联系之后,属下就一直在看着。可是这个韩亮除了每日私底下招兵买马,并没有其他任何和外界联系的举动,我已经跟踪到他这几日喝茶的茶馆里了,也根本没有见过任何人出现在他身边。” 这就是陆书彦回来得这么晚的原因,他一直盯着韩亮,直到韩亮夜间熄灯歇息下了。他才死心,但是左右怎么都想不通,这韩亮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韩亮常去的茶馆,陆书彦也里里外外得查过了,别说一个人,就是只苍蝇都让他翻出来了,根本就没有宁汀兰。 陆书彦有些怀疑季东林的判断了。 “他一定和宁汀兰有联系,只可能是更特殊的方式。”季东林皱眉,手摩曳的下巴,“他既然和宁德有关系,又选在这个时候招兵买马,意图对朝廷不轨,肯定是和宁汀兰有关系的。” “但是这些事情又不会写在纸上传递......”只能面谈。 陆书彦嘟囔了一句,谁会把谋反的事情写在纸上留下证据? 连面谈都害怕有第三个人听见了,更别说是写出来了。 可是两人究竟是如何见面的呢? 陆书彦查了有几日了,依旧是毫无头绪。 突然间,季东林灵光一闪,看着陆书彦说道:“你记不记得当年丞相府的地下通道?” “你是说......”陆书彦也明白了自家王爷的意思。仔细想一想的确很有可能。 “既然宁德有这个习惯,那就有可能还有别的密道,等到明日找机会,去韩亮的府中查看一下。”季东林淡淡叩击着桌面,“顺着密道,应该能有别的线索。” …… 惠贵人听见底下人来报的时候,一脸震惊,“死了?!” “是,咬舌自尽的。皇贵妃已经把人葬了。”回来禀报的那个人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话音刚落,下一秒惠贵人就抄起了手边的东西砸碎在了门框上。 一连砸了五个瓷杯,身后的楚连翘突然淡淡得开口道:“你气也没有用,人已经死了。” 这一句更是直接激怒了惠贵人,这个宫人是她从母家带来的,这么多年,惠贵人不管经历了什么大起大落,这个宫人一直陪在她身边。 如今听信了楚连翘的建议让这个宫人去了,结果没能活着回来。楚连翘还像讨论阿猫阿狗的生死一样随意。 “你不是说有把握吗!你不是说可以扳倒宁君婕的吗!”惠贵人突然扑向了楚连翘。 楚连翘往后退了两步,让惠贵人扑了个空。 “我也说过有风险。”楚连翘耸耸肩。 这无所谓的态度却并且有平息惠贵人的怒火,反而更加激怒了眼前的人。 “怪不得你们长着一样的脸,你却只能是这么个下场。”惠贵人突然收起了平时里友好的姿态,看着楚连翘一脸嘲讽。 她知道楚连翘最讨厌什么,知道说什么最能让楚连翘愤怒。 果不其然。这话刚出口,楚连翘就气红了脸。 “你跟着婉仪,婉仪死了,你现在又要来害死本宫吗!要不是看着你那张脸,本宫都要怀疑你和宁君婕是一伙儿的了!” 惠贵人说完,猖狂得笑了两声。 楚连翘却依旧冷静了下来,冷眼看着惠贵人,“你如今在我这里逞口舌之快很有成就感吗?” 惠贵人愣了愣,是啊。就算是争赢了楚连翘又能怎么样的,她们两个窝里斗,反而让宁君婕坐享其成? 想到这里。惠贵人暂时压下了怒火,但是也只是暂时的,毕竟那个宫人跟了自己那么多年。早就情同姐妹,她已经默默得把帐算在了楚连翘和宁君婕的身上。 …… 韩亮在黑暗中站在窗户旁边,他能借着月光看见外头,外头却看不见里面。 那个跟了自己一整天的身影终于离开了,韩亮也是感叹这个人的耐性,自己溜达了一整天,把京都从南逛到北,这个人居然一直不离不弃得跟着自己,也是很让人佩服了。 韩亮燃了一盏灯,慢慢的靠近书架,从里面转动了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笔筒,房间的地上慢慢开启了一扇门。 韩亮拿着灯慢慢得走了过去。走道的尽头是一间医馆的地下室,里面坐着一个女人,榻上还躺着一个孩子。 “小姐。”韩亮见了这人,简直比见了季慕宸还要恭敬,直接欠身道。 “今日怎么样了?”宁汀兰慵懒得看着自己的指甲,开口问道。 “多了两百来人。”韩亮想了想。回道。 宁汀兰满意得点了点头,“不需要滥竽充数的,要功夫到家的。” 她可不需要搞什么阵仗,只需要效率,功夫高就行。 韩亮点了点头,他亲自挑的人,自然不会有错。 “还有一件事小姐。”韩亮突然想起今天那个花了一天都没有甩掉的身影,觉得有必要说一说。 宁汀兰静静得听他把话说完,竟然露出几分惊慌来,连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今日,”韩亮不知道为什么,连谋反都敢干的宁汀兰,却还害怕一个跟踪自己的人。 “凭他的能力,找过来应该不难。”宁汀兰皱眉心里有些慌,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我明日天亮前便要离开这里,下回在何处见面,到时候再告诉你。” 季东林已经查出了丞相府里的密道,想一想就知道韩亮那边肯定也有密道,瞒不了多久的,等着他们查过来破坏了自己全部的计划,还不如自己先藏起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 猫捉老鼠 第二日,陆书彦到韩亮府上的时候,没有花多大的力气便潜进了书房。府上的书房不大,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机关的样子。 陆书彦知道韩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光明正大的在屋子里转悠,看见什么东西都上手摸一摸,可是找遍了整间房子,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难道自己的判断出错了? 这么想着。陆书彦往后靠了靠,没想到被背后的东西硌得一阵刺痛。 他定睛去看,发现是一个摆在阁角里毫不起眼得笔筒。方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陆书彦咂了咂嘴,尝试着伸手去拿那个笔筒,却发现这笔筒就像是被粘在了阁子上一般,根本拿不下来。 陆书彦了然的笑了笑,伸手去转动那个笔筒,听到机关启阖的动静儿。地板上的一块砖石慢慢得往下陷了下去。 陆书彦自我肯定得点了点头,把石砖挪开,从露出来的阶梯走了下去。 这个下面果然是一条通道,不过并不长,陆书彦在心里记着方向,大概能够在心里画出一个地图来,但是前面没有走多远,路突然就没有了。 陆书彦看了看,这条通道没有分叉路,也就是说是一条直通的,韩亮的书房里居然有一条笔直的通道,却没有可以到达的目的地? 那这个地下通道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藏东西吗? 陆书彦皱了皱眉,伸手去摸那块堵着路的土墙,却发现这是新泥,还带着青草的气息,和周遭内壁上的泥土明显不是一个年代的。 “难道韩亮已经察觉了,把路给封死了?”陆书彦想到这一点后。心中已经了然,原本是敌明我暗的有利形势,现在扭转了过来,局势就有些不明朗了,当务之急是先告诉季东林。 可是出乎陆书彦意料的是,季东林听到这些似乎并没有多吃惊,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眼睛依旧看着手上的书,眼神都没舍得给陆书彦一个。 “行了。你先下去吧。”季东林又翻过了一页。 “可是王爷......难道这个韩亮就不管了吗?”陆书彦不服气,又开口道。 “韩亮能混到今天这个位子,不是没有能力的,他能发现你一点也不奇怪。”季东林把书放下,抬起头看着陆书彦,“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密道的大致位置,那就顺着方向去找,韩亮的作用也就是这么多了。” 陆书彦想了想,犹豫着开口道:“可是这件事情不用告诉皇上吗?” 陆书彦原本只是很单纯的想。既然涉及到了谋反,自然还是让季慕宸知道比较好,若是皇上日后自己查出来,发现季东林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却没有上报,以他多疑的心思肯定是要让自家王爷好看的。 “不必了。”季东林的脸黑了黑,“你先下去吧。找到世子再说。” 季东林刻意躲过了季慕宸的话题,陆书彦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合门走了出去。 季东林一个人坐在桌案边,等到陆书彦的脚步声走远了,才慢慢松开了右手,掌心中捏着一块儿帕子。季东林眸光暗了暗,内心的阴暗想法又冒了出来。 若是韩亮真的成功了,或者不是韩亮,谁都可以。只要把季慕宸拉下马,他就可以坐上高位了,到时候宁君婕自然也就是自己的了。 季东林眯了眯眼睛。他不愿意自己动手,因为这样宁君婕会恨他一辈子,可是如果有人要去做这件事情。他也没有必要阻止不是吗? …… 宁汀兰带着景云藏在医馆中已经有些日子了,虽然韩亮说过密道已经封死了,但她还是担心陆书彦会查过来,于是开始计划着提前动手。 季东林的猜测对了一半,韩亮招兵买马确实是宁汀兰授意的,但是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谋反。 一来,就算是韩亮能够私底下招兵买马,可是终究抵不过禁军,二来是宁汀兰现在已经明白了,许多时候,失去最心爱东西的感觉比死要难受许多。 如果宁君婕死在季慕宸面前,宁汀兰觉得。这要比直接杀了季慕宸还让他难受。 虽然三番两次的计划失利,宁君婕就像是被什么保护着一样,每一次都能死里逃生,可人都是有软肋的,宁君婕的软肋就是景云。 宁汀兰就不相信,利用景云还不能把宁君婕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宁汀兰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她现在的模样,哪里还像一个丞相府嫡小姐,景献王府正妃的样子,活脱脱得像一个怨妇,眼睛里只有仇恨。 宁汀兰慢慢起身走到窗户前,她依稀记得就要年关了,回头看了看景云的睡颜。 如果不是这些变故,她该过得多开心,就算是只是一个逢场作戏的夫妻情,宁汀兰也是愿意的,至少自己拥有着一切。 可是现在呢,躲在阴冷潮湿的地窖里,没有亲人,没有希望。 这个女人毁了自己的一切。 宁汀兰恶狠狠得眯着眼睛,曾经自己的长姐也是,如今这个宫妃也是,她们像是老天爷派来阻碍自己的一样。 这两个女人毁了自己的一切,她能杀一个,就能杀第二个。 …… 永安宫里的梅花在年关前就纷纷凋谢了,宁君婕总是看着红梅花愣神儿。 蝶衣端着姜茶走进来的时候,看见宁君婕坐在窗户边出神,把东西放下后走上前去,“娘娘,您想什么呢?” “我在想......”宁君婕抬手抚了抚窗户上的倒影,似是一声叹息一般,“若是景云在这里肯定要高兴坏了,当初他和清苑一起打雪仗的时候......” 宁君婕提起江清苑的名字,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蝶衣从背后只能看见她慢慢垂下了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宁君婕沉默了半晌,突然苦笑了一声,“终究是回不来了。” 如今院子里种满了红梅花,却没有人共赏了,那样的人和事,终究是回不来了,只能在记忆里追寻了。 宁君婕垂眸,平安喜乐是个多么朴实的愿望,可是这世间,哪里能有圆满的事情呢?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天花 惠贵人因为自己的贴身宫人自尽,也没了心思准备年关的事情,更何况终究是自己理亏在先,她也根本不敢声张,只是偷偷让人夜半时分烧了些纸钱送魂。 最让惠贵人崩溃的事情是楚连翘不见了,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不声不响得从自己身边离开了,大抵是她那日表现出了对楚连翘的怀疑和不满。 纵使楚连翘有再多的机谋巧算,但是特殊的身份放在那里。她是个罪人,而且已经死了,若是惠贵人到季慕宸跟前去说两句什么。楚连翘就是有再好的脑子也不管用的。 皇宫就这么大,惠贵人觉得楚连翘也走不到哪里去,但是她也没有刻意得去找过,毕竟在内心深处,她是真的觉得,楚连翘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的益处。反倒是四处碰壁。 天气也越来越冷,年关就要到了,临近年关的时候,季麟扬突然发了病。 原先只是整个人病恹恹的,惠贵人因为楚连翘的事情烦心,没有多在意,但是到了后半夜,她便被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 门外是照顾季麟扬的那个嬷嬷,老嬷嬷稳重得很,从来没有这样急得叫过人。 惠贵人一阵心慌,衣裳也没顾得上穿,往身上套了一件外袍就冲了出去,“出了什么事?” “二皇子发起热来了,娘娘,这可不得了啊!”老嬷嬷在宫里一直是负责教养皇子的,连她都说不得了,那是真的出事了。 惠贵人披着身上的一件外袍就往外跑,到了地方后里面灯火通明。宫女进进出出的换着冰敷的毛巾。 她把众人扒拉开跑了进去,床榻上躺着的季麟扬小脸烧得通红,两只眼睛紧紧得闭着,惠贵人当时就红了眼眶,伸手去摸孩子的脸,很是烫手。 惠贵人一路跑过来,手脚早已冰冷,可是摸着季麟扬发红的脸,竟是一分的温度也没有降下来。她更加心慌了,伸手去把孩子抱进自己的怀里,想要尝试着唤醒季麟扬,却突然发现他的脖子上有一枚红色的包,像是被蚊虫叮咬了一样的红疹。 惠贵人心里突然隐约的想到了什么东西,心里一凉,还想着安慰自己,但是之后慢慢把季麟扬领口的衣服往下卷了卷,发现整个肩膀上都是红色的疹子。 惠贵人脑子一瞬间一片空白。有些不知所措得把季麟扬搂进怀里哭了出来。 周遭的宫人只当是惠贵人担心二皇子的安危,才伤心过度,殊不知她是因为另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那些红疹,就是所谓的天花。 这东西传染的能力太强了,所以宫里有个规矩,但凡是感染了天花的。宫人直接处死,皇子送去宫外别院由专人照看,直到天花痊愈才能回宫,宫中的人一虑不许探视。 可是宫外别院那样的环境,把一个本身就没有什么抵抗力,还感染了天花的小孩子送出去,能平安回来的少之又少,这简直无异于是让孩子去送死。 殿门外的太医已经到了,惠贵人却紧紧得搂着孩子不肯撒手。让太医全部滚回去。 “娘娘,太医看过了,二皇子的病才能好啊。”周围有宫人还试图上来抱走季麟扬。谁知道惠贵人的手抱得死死的,根本不松手,还让周围的人全部滚出去。情绪异常激动。 “娘娘,您看看二皇子的脸色,再不让太医诊治,怕是真的要出事啊!”去叫惠贵人的那个老嬷嬷上前一步,看着她苦口婆心得劝道。 惠贵人低头去看,季麟扬的一张脸已经从通红开始渐渐变得苍白,连唇色都变得乌青,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季麟扬被送出宫去,孩子的小命今天就要葬送在这里了。 惠贵人万般无奈,两相权衡之下只能松手。 老嬷嬷把孩子抱到了太医面前。 几位太医一看季麟扬这脸色,心中也是一慌。但还是先施针,让季麟扬的情况先稳定了下来,然后才开始把脉。 惠贵人心里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只等着这些太医下最后的结论。 这是十分漫长的等待,周遭的宫人都安静了下来,惠贵人勉强维持着站立看着那些太医。看见他们紧锁的眉头和闪躲的眼神后,她的心已经凉了一大半。 几位太医商量过后,推了一个人到惠贵人面前,“娘娘,还是尽早准备着二皇子出宫用的东西吧。” 宫中的宫人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虽然面上不敢表露出来太多,但还是纷纷离季麟扬远了一些。 这些皇子出宫好歹是有人照顾着,他们这些宫人感染了天花,就只有一条死路无疑了。 惠贵人眼前一阵发黑,几乎就要晕倒下去,勉强站住了指着面前的几个,“胡说!你们要谋害皇子,本宫要去皇上面前告你们!”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没有反驳什么,惠贵人现在的心情他们可以理解,毕竟,没有哪个母亲愿意看见自己的孩子去送死,更何况是宫中的嫔妃。 宫中嫔妃的未来可以说就是靠着有没有儿子了,所谓的母凭子贵,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惠贵人看着眼前的人都不说话,突然疯了似的扒开眼前的众人往外跑。 身后的宫人还在喊着让她穿一件衣服,惠贵人却已经是转眼就跑得没影了。 惠贵人身上只有一件单衣,还有一件外袍,外袍跑起来的时候赶本起不到任何御寒的作用。 风像刀子一样拍在脸上,惠贵人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失去知觉了,腿也只是机械得在往前跑。 终于看到了乾清宫的宫门,惠贵人慢慢的一步一步得挪过去,用力拍打着宫门,失去知觉的手连疼都感觉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门吱呀一声启阖。 惠贵人心中一喜,却看见开门的是常福。 常福看见惠贵人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她,“贵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本宫要见皇上!”惠贵人整个人无比焦灼的看着常福,“求求你了,我要去见皇上!” 第二百九十七章 恻隐之心 “可是皇上不在乾清宫里啊,贵人。”常福看着惠贵人焦灼的模样,也是于心不忍,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着这个样子,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 “皇上不在?”惠贵人坚持着走到了乾清宫里,以为自己能见到希望了,没想到常福迎面便泼了一盆冷水。 她心里一片茫然,仿佛突然失了语一般。脚底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就跌倒在了雪地里,但还是勉强站住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皇上现在何处?” “永安宫。”这个答案比常福说皇上不在的那句,还要带来更大的伤害。 惠贵人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得往后走了几步,几个踉跄之后突然深吸起一口气,又往永安宫的方向跑过去。 她与宁君婕的关系,她心里是知道的。季慕宸在宁君婕那里,她现在去找皇上,若是宁君婕对从前的事记在心里,在皇上面前有所阻挠的话,惠贵人都想好了,她甚至愿意给这位皇贵妃娘娘跪下去。 为了孩子,惠贵人什么都可以做,也什么都愿意做。 惠贵人跑到永安宫的时候,眼前已经模糊的看不清东西了,脚底下也只是下意识得在往那个方向走着。 她远远看见永安宫一片漆黑,里面的人似乎是睡着了。 惠贵人走到宫门前,用力的拍了拍宫门,里面没有反应,她费力得抬起手,继续用力拍着,良久里面才传出人声来,“谁啊。” 是宁君婕身边的那个贴身宫人的声音,惠贵人能听出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若是直接回答的话,说不定对方连门都不会开。 惠贵人便不说话,只是继续用力拍着门。 蝶衣今夜值夜,听见外面一声急过一声的敲门声出去查看,结果问了外面又不回话,只好过去把门打开。门一打开便看见了惠贵人狼狈的模样,在门前站在雪地里看着自己。 “是你?”蝶衣果然没有什么好脸色,这惠贵人从前打过多少歪门邪道的主意要害宁君婕,蝶衣自然是挤不出什么好脸色来的。 “皇上呢?本宫要见皇上!”惠贵人现在满脑子里只有要见到季慕宸。根本没有理会蝶衣带着敌意的语气,想要直接进到里面去。 蝶衣一把将她拦住,甚至把永安宫守夜的宫人都叫了出来,她站在前头看着惠贵人冷笑,“怎么,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勾引皇上吗?” 别人不知道,蝶衣最知道惠贵人给过宁君婕多少罪受,现在季慕宸在永安宫里,惠贵人居然大半夜要闯宫。蝶衣直接怒了。 “你让本宫进去!”惠贵人心里压抑着的愤怒全部在这一瞬间爆发了,看着蝶衣,不是平日里那种宫里勾心斗角,冷嘲热讽的生气,而是像一个街上的泼妇撒泼一般直接上手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本宫!” “把她撵出去!”蝶衣看着惠贵人这个状态有些疑惑,这该不会是失心疯了吧,若是真的失心疯了,那就更不能让她进去了。 外面一群人动静闹得这么大,里面的两个人早就醒了。 宁君婕服侍着季慕宸披上外袍,点亮了屋内的灯。 蝶衣感觉背后一亮,回头看时主殿的灯已经亮了起来,她瞪了惠贵人一眼,这下可好了。皇上和娘娘都被吵醒了。 惠贵人却像是看见了希望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冲了进去。 恰好季慕宸正打开门走出来,惠贵人跪在台阶底下。“皇上,求求您,救救麟扬吧!他年纪还那么小。出宫去就没有救了啊皇上!” 季慕宸皱了皱眉,完全不知道惠贵人在说什么,只是看见她这个状态,眉头皱的更深了。 一个宫妃,在宫里把自己弄得像一个泼妇一般。 宁君婕紧随其后走出来,看见惠贵人这个状态后也是吓了一跳,但是看见冰天雪地里她只有一件外袍,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太好了,宁君婕现在是真的见不得死人了,于是让身边的人去拿一件衣服和毯子,给惠贵人搭上了。 惠贵人却仍旧是目光灼灼得盯着季慕宸,“皇上。麟扬发了天花了!太医院要把他送出宫去!” 季慕宸的眸光一紧,虽说这些孩子他平日里没有关照过,但终究是自己的血脉,这个噩耗还是狠狠得扯动了他的心弦。 “朕让宫中最好的太医陪他去。”季慕宸缓了缓,只能给出这么一个承诺。 他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儿子,让整个后庭的人陷入危险之中。 天花的感染性太强了。更何况年纪越大,出天花的危险就越大,不可能为了一个孩子冒这种风险。 历来皇子出了天花,都是要送出宫去的,季慕宸没有理由为了季麟扬破这个规矩。 “朕让最好的太医跟着,照顾着的嬷嬷也一并跟过去。”季慕宸不知道季麟扬能不能活着回来,但是他能给的只有这些。 惠贵人的心彻底凉了,季慕宸根本就没有要破规矩的意思,可是就算皇上给出了这样的承诺,也根本没有把握就能治好季麟扬,就能让自己的儿子活着回来。 宁君婕看着惠贵人颓废的神色,想起景云消失的时候自己的心情,现在更残忍,让惠贵人亲手把自己的孩子送上一条九死一生的路,她还只能看着,不能亲自照顾。 宁君婕对医术是了解的,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于是开口问道:“你从前出过天花吗?” 惠贵人不知道宁君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愣愣得点了点头。 宁君婕侧过脸去对季慕宸说道:“皇上,臣妾从前听太医说过,人一辈子只会出一次天花,出过的人就不会被感染,既然惠贵人已经出过了,那就不会被感染了。” “你想说什么?”季慕宸看着宁君婕的神色,大抵是能猜到的。 惠贵人像是重新燃起了什么希望一般,一脸期待得看向了宁君婕。 同为母亲,宁君婕最能知道惠贵人现在想要的是什么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推己及人 “皇上,让惠贵人同二皇子一道出宫去吧。”宁君婕恳切得看向了季东林。 一旁的惠贵人猛地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宁君婕居然会帮着自己说话。 宫里的规矩是皇子出天花出宫,宫中的嫔妃就算是其生母,都是不得探视的,更何况是一同出宫去了。 季慕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得看着宁君婕。 一旁的蝶衣看着惠贵人,一脸气愤,但是听宁君婕那个语气。就知道她心意已决,根本就不会有回转的,蝶衣也就只能气一气。 “感染过一次天花是不会再次感染的。所以,就算是惠贵人陪着二皇子出宫去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宁君婕的眼神让季慕宸无法拒绝,别人不知道,他心里清楚得很。 宁君婕不是爱心泛滥到没有地方用了,只是对于季麟扬。她不希望孩子受到伤害,她自己眼睁睁得失去了景云,现在生死未卜,不想再看到宫里其他的孩子出问题了。 惠贵人跟着,照顾着的人自然也会尽心尽力些,也是给季麟扬一个安慰,不至于让孩子一个人在别院中害怕。 季慕宸没有办法拒绝宁君婕的眼神。 “皇上,臣妾愿意,求求皇上让我陪着麟扬,一起出宫去吧。”惠贵人已经在大雪地里跑了许久,又在冰凉的地上跪了这么久,原本已经心灰意冷了,此时听到宁君婕的话,重燃了希望,伏在地上不住得磕头。 宁君婕看着都心里不是滋味儿。 惠贵人一向是最要面子的,现在为了季麟扬的事情,让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让人不得不感慨。 季慕宸深深得看了惠贵人一眼。在她期待的眼神中开口道,“朕允了,二皇子出宫修养,由惠贵人亲自陪伴。” 惠贵人喜极而泣,当即便给季慕宸磕了两个头,“谢皇上恩典!” 接着,惠贵人又转向了宁君婕。 虽然庭院中的光线太暗,宁君婕看不清惠贵人的表情,但是从她的语气里。宁君婕听到的是从未有过的诚恳。 “多谢皇贵妃娘娘体谅。” 宁君婕没有说话,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惠贵人,她没有大度到能把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她只是心疼孩子。 “你先回宫去吧。”季慕宸看了看永安宫的门外,常福已经跟了过来,便把他唤了进来,让他送惠贵人回宫去。 惠贵人的腿已经支撑不住了,被扶着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在永安宫门前,她突然回头,深深得看了宁君婕一眼。 太暗了,宁君婕看不清那眼神,但是总感觉其中包含了太多太多复杂的东西在里头。 第二日,宁君婕站在城墙之上。跟身边的卓琳琅一起看着底下。惠贵人裹着袍子,抱着二皇子钻进了一驾马车里。 马车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驶出了宫,只留下两道车辙的痕迹。 这一去,不知道何时能回来,还会不会回来。 “你还真是个老好人。”卓琳琅一向是个爱恨分明的,虽然宁君婕这么做她没有阻止,但是不代表心里没有不满。 卓琳琅前儿还给惠贵人赏了巴掌,宁君婕后脚就给惠贵人帮忙,她是气宁君婕的心软。“你可知道你昏迷不醒时,她都在背后做了些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宁君婕拢着手,马车已经离开了。她还愣愣得看着雪地上的马车走过的印子,“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她,只是为了二皇子。你也知道。二皇子若是自己出宫,活着回来的几率有多大,若是跟一个惠贵人,就另当别论了。” 惠贵人会用尽一切办法让季麟扬活下来的。 卓琳琅不以为然得侧着头看。 蝶衣听到这话垂眸,脸上也是一脸的不快。 卓琳琅笑道:“你看看,连蝶衣都看不惯了。” 蝶衣瞥了瞥嘴说道:“本来就是,惠贵人在背后算计了娘娘多少次,娘娘还要帮她。” 宁君婕无奈得笑了笑,“只不过是推己及人罢了,本宫不想看着宫里再出事了。” 这话倒是真的,宫中一直风波不断,如今眼见着快要到年关了。还是能少出事就少一些罢。 “推己及人?”卓琳琅笑两声,“说的倒像是你生养过似的。” 听见卓琳琅这么说,宁君婕面上一僵,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由着卓琳琅当个笑话听了也就过了。 好在卓琳琅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笑了笑。拍了拍宁君婕的肩安抚道:“我都知道的。” 宁君婕松了口气,看着远处的白雪落在朱红的琉璃瓦上,宫中一派素净,仿佛所有的肮脏不堪的东西都能被大雪抹去。 “马上要到年关了,又是一年了。”宁君婕长长得叹了口气。 这个年关,宫中注定是热闹不起来了,出了那么多事,众人哪里还有心思去庆祝些什么。 宁君婕与卓琳琅在路口分开后回了永安宫,永安宫的宫人都在忙活着把宫里里外打扫一遍。 宁君婕看着忙碌的众人,便自己坐在院子里。 没一会儿常福过来,后面跟着的人手里拿着一些装饰用的东西。 常福笑眯眯得看着宁君婕,“皇上说了,要把永安宫装饰得喜庆些,娘娘看着也开心,这些东西都是奴才从内务府精挑细选的。” “有劳公公了。”宁君婕笑了笑,让人把东西接过来。 常福刚走,蝶衣就迫不及待得凑上前来,看着那些五花八门的东西高兴坏了。 “这个红灯笼可以挂在廊下,到时候映着红梅白雪,一定好看。”蝶衣拿手比划着。 宁君婕被她的模样逗得笑了笑。 蝶衣看见自家娘娘终于笑了,自己笑得更加开心了。 “娘娘,这是什么?”内殿走出来一个宫人,给了宁君婕一个盒子。 宁君婕认出来这是给景云装松子糖的盒子,里面的糖早就吃完了,后来那个盒子不见了她也没有在意,现在突然又被找出来了,里面似乎还装了什么东西。 宁君婕慢慢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塌纸。 第二百九十九章 睹物思人 她正疑惑谁会把纸放在盒子里,等到拿起来纸打开,整个人都愣住了。 里面的东西是景云放的,宁君婕和景云朝夕相对,可是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写画画了这多,偷偷放在了这个糖盒子里。 宁君婕的眼眶突然就红了,把纸抖落开,里面是景云写的字。 稚嫩的笔迹还有些歪歪扭扭,但是宁君婕能够想象到。他写这些东西的时候认真的模样,小小的身子伏在桌案上,拿着笔一笔一划的认真。 宁君婕一张一张往下翻。嘴角不自觉挂着淡淡的微笑,直到翻到最后一张,宁君婕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那是一张画。 宁君婕的笑容凝固在嘴角,看着画上面的东西,眼泪不受控制得往下掉。 景云画了三个小人,中间那个小小的应该是他自己。左边一个大人,身上穿着宁君婕常常穿的那件宫装,连发饰景云都记了下来。 右边的那个人应该是季慕宸,身上穿着龙袍。 三个人画在一张画上,景云在纸上工工整整得写着,一家人。 宁君婕把纸慢慢叠起来放在胸口,只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 蝶衣看着宁君婕刚才明明还在笑着,现在却突然就红了眼眶哭了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得看着自家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宁君婕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得拿着纸掉眼泪。 季慕宸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宁君婕坐在廊下哭的梨花带雨的。 派身后的宫人去把蝶衣叫了过来,季慕宸看着宁君婕,轻声问蝶衣,“这是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娘娘看来了那盒子里的纸后就这样了。”蝶衣也是一脸焦灼。 季慕宸点了点头,摆手让众人先下去,自己走到宁君婕身边。 宁君婕抬头。泪眼婆娑得看了他一眼。 季慕宸慢慢把宁君婕死死攥着的那张画纸抽出来,看了上面的东西后,连他自己都红了眼眶。 “皇上......”宁君婕哽咽着叫了一声,却又没了下文。 季慕宸慢慢点了点头,把宁君婕拢进怀里,“朕知道,朕一定会找到景云的,等年关过后,朕带着你出宫去。一定会找到景云的。” 一定会找到的。 其实宁君婕知道。哪里有这样肯定的事情,但是这话是从季慕宸的嘴里说出来的,就让她没有理由的相信。 年关那天,宫中比往年都要冷清不少,没了惠贵人,小孩子也只有思宏一个,众人草草得吃过饭,便散了。 宁君婕走到宫道前面,突然被一个人拦住。 季东林的眼睛在黑夜里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看着宁君婕的眼神里都是关切。 “娘娘的身子还好吗,前段日子听闻您病倒了,今日看了也是气色不佳。”季东林甚至没有顾忌这是在宫里,也没有顾忌两人的身份,因为季慕宸的阻拦,他原先一直没有见到宁君婕。在宁君婕病的那段时间里,皇上也是一直拦着。 季东林知道宁君婕忧思过度,但是今天亲眼看见她憔悴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疼。 “多谢王爷关心,已经没事了。”宁君婕被季东林拦住,心中也是一惊,不过他只是简单的关怀的话,宁君婕还是不介意的。 “那就好......”季东林想了想,突然又开口道。“关于景云的事情,我已经找到了线索,娘娘不要太过忧心。景云会找回来的。” 宁君婕听到有了线索以后,立马眼睛就亮了,看向季东林得眼神中带着热切。上前几步看着他,“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还在查,但是一定会找到的。”季东林再往下说,就要说出韩亮谋反的事情了,那就都暴露了,于是便含糊其辞得混了过去。 宁君婕却只当他是没有线索,纯属哄自己开心的,于是往后退了退,重新回到那种生疏的语气,“既然如此,本宫就先回宫去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背后的季东林却突然叫住了她。看着她的背影开口问道:“娘娘,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能够做一次选择,你会怎么选?” “是过去,还是现在?” 季东林问得很隐晦,但是宁君婕能听出来他的意思。倒不如直接直白的问,是选他还是选季慕宸。 季东林带着隐隐的期待看着宁君婕的背影,他想要知道,如果可以选择,宁君婕会怎么选,或者说,他是想给自己的阴暗的心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给自己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取代季慕宸。 “你若是愿意,我们还能回去,像从前一样。”季东林看着宁君婕的背影,轻声开口道。 “回不去了,王爷。”宁君婕哑着声音开口道,没有回头。 季东林看不到宁君婕的表情,但依稀觉得应该不会是高兴的。 “现在这样,我已经知足了,还有什么那都是前尘往事了,这一世的宁君婕,是皇上的妃子,生死都是。” 宁君婕的话像刀子一样剜在季东林的心上,这几句话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他还以为自己只要能取代季慕宸,就能够回到从前,可是现在看来,宁君婕对皇上是死心塌地了。 季东林的深情和忠诚都只留给了宁君婕,可是她的一颗心全部交付给了季慕宸。 就算是季慕宸曾经对她有过怀疑,有过猜忌,宁君婕还是全心全意得爱着季慕宸。 宁君婕说完便转身走了。 季东林愣愣得在原地,看着宁君婕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季东林自嘲得笑了笑,是他自作多情吗? 季东林掩在衣袍底下的手里还攥着那块帕子,原本他今晚有许多话想要说的,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季东林的手慢慢攥紧,感觉到关节用力发酸,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眼神里满是落寞。 季东林是从这一刻开始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宁君婕的心了。 但是他不介意,就算是宁君婕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这一点也不影响季东林喜欢她。 季东林眯起眼睛,季慕宸能得到的,他也可以。 第三百章 恩怨是非 年关过后没多久,惠贵人带着季麟扬回了宫。 回宫那日,宫中热闹非常,连季慕宸也亲自去了储秀宫,宁君婕反倒是自己待在永安宫里泡着茶。 雾气氤氲中,宁君婕耳边反复响着季东林的那句话,他问还能不能回去。 虽然当时宁君婕拒绝得十分果断,但是这个问题勾起了她无限感慨。 宁君婕这几日一直在想,要是当初没有这件事情。她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可能会嫁给季东林,但是和季慕宸终究是陌路了。 一想到和季慕宸成为陌路这件事情,宁君婕就会觉得很可怕。反观过来。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在乎这个男人。 “娘娘为什么不去储秀宫?”蝶衣进来,看见宁君婕自顾自得在愣神儿,开口问道,“娘娘不是很挂念二皇子的情况吗?” “既然已经回来了,就肯定是没有事了。”宁君婕看着茶水上的雾气出神。“更何况本宫帮她。原也不是为了让她感谢我,只是不想二皇子有个三长两短罢了。” 对于惠贵人来说,既没有季慕宸的宠爱,又没有权势地位,季麟扬就是她的全部希望和寄托,所以在季麟扬出事的时候,她能放下自己一向最在乎的面子,委下身段来求人。 “就算是娘娘不想,那她也该知恩图报啊。”蝶衣嘟囔着,这就话没被宁君婕听见。 宁君婕抬手把煮沸了的茶拿起来,慢慢倒进杯盏里。 蝶衣说完这句话还没过多久,快要到傍晚的时候,惠贵人便自己来了。 蝶衣看见她,只是哼了一声,便进去通报。 惠贵人这次倒是十分安分得在门外站着,直到蝶衣出来说让她进去,她才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宁君婕帮季麟扬,不代表就会给惠贵人好脸色看。坐在暖榻上看着惠贵人给自己请了安,淡淡得让她起了身,自己低着头拨弄着手里的一盆花,“二皇子刚回宫,你便在宫里好好儿照料着便好了,来本宫这里做什么?” “嫔妾是来谢皇贵妃的。”惠贵人又给宁君婕行了一个大礼。 宁君婕微微挑了挑眉,依旧是没有说话。 “多谢皇贵妃成全。”惠贵人这话说的恳切,没有什么花言巧语,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情感。简单的话语反而更有感染力。 “你不必谢我。”宁君婕依旧低着头拨弄着手里的花,“我原也不是为了帮你,不过是为了二皇子,无论你我之间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 惠贵人听了宁君婕这话沉吟半晌,开口道:“嫔妾从前做过许多错事,也没有想过皇贵妃能原谅,但是这次我出宫这许多日,突然明白从前种种都是身外之事。争得到争不到也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嫔妾只希望二皇子能平安就好。” 惠贵人说完这句话,宁君婕才抬起头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你到今天能明白这个道理也不晚。” “在宫里这么久了,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实在惭愧。”惠贵人垂下眼睛,自嘲得说了一句,然后起身,“嫔妾告退。” 宁君婕没有阻拦,只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感慨。 惠贵人走到门前突然停下,回过头看着宁君婕,“嫔妾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提醒皇贵妃。” “你说。”宁君婕颔首。有些好奇惠贵人想要说什么。 “楚连翘还活着,就在宫里,娘娘还是小心为妙。”惠贵人咬了咬牙。没有把自己和楚连翘联合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再怎么样,人都还是有私心的。这种时候还是把自己择干净比较明智。 这句话是真的出乎宁君婕的意料了,但是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原先冷宫走水的时候,宫里传着说楚连翘烧死了,宁君婕感慨之余,心中总是隐隐得有些怀疑,她总觉得这个女人不会就这么死了的,现在看来,自己的直觉还是很准确的。 惠贵人说完,就推开门走了出去,宁君婕一个人坐在桌案边,沉吟了良久。 惠贵人说得多加小心,没等到几日就得到了证实。因为楚连翘来了永安宫。 而且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 像是抱着必死的心来拉宁君婕当垫背的一样,楚连翘穿着宫人的衣服,带着刀进来的。 她趁着永安宫的人都没有注意,便跟着进出的宫人混了进来,等到了内殿,从袖中抽出刀直奔宁君婕。 宁君婕是没有反应过来的。但是楚连翘好巧不巧得,挑了一个季慕宸在永安宫的时间来刺杀。 季慕宸原本在五步开外的地方,一杯茶刚举到唇边,看见这边的情况,运起轻功一把将宁君婕捞进怀里。 但是楚连翘的冲力太大,抱着同归于尽的心,自然力气也不小,没伤着宁君婕,倒是把季慕宸的手臂划了一条不浅的伤口。 “皇上!”宁君婕被季慕宸搂在怀里,感觉到手上一片黏腻,抬眼就看见他手上深深的一道伤口,“来人,把药箱拿来!传太医!” 季慕宸安抚得拍了拍宁君婕,看向了那个已经被摁在了地上,还叫嚣着要冲过来的宫人,微微皱了皱。 这个宫人的脸是毁了的,丑陋无比,季慕宸记得自己在惠贵人身边看见过这人。 “你是惠贵人的宫人?”季慕宸气得眯起眼睛。 宁君婕刚帮了惠贵人的大忙,这前脚刚回宫,后脚就让人来杀宁君婕? 这架势,若是这个人敢说一个是字,季慕宸现在就能去储秀宫把惠贵人给废了。 “不是。”回答的不是那个宫人,而是宁君婕。 宁君婕一脸微妙的表情看着地上那个不愿意抬头的宫人,想起那晚惠贵人临走前说出的那句话。 宁君婕开口道:“这是楚连翘。”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惊,最吃惊的莫过于季慕宸,楚连翘的丧报几个月前就发出去了,在冷宫走水烧死了,眼前这个奇丑无比的人居然是楚连翘? 地上那个被摁住的宫人身子一抖,突然低着头笑了起来,渐渐的从低声的笑变成了放声大笑,仰起头,眼中满是仇恨。 第三百零一章 解脱 “对,我是。”楚连翘笑完了以后,看着两人说道。 宁君婕感觉到身边的季慕宸身子一颤,他眯起眼睛盯着楚连翘。 的确,脸虽然是毁得彻底,但是那双眼睛还是能很明显得看出来是楚连翘了。 一双像极了宁君婕的眼睛。 “吃惊吗,意外吗?我变成这样子。”楚连翘看着季慕宸,笑得十分癫狂,宁君婕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疯了。“皇上,您喜欢的那张脸已经没有了,可惜吗?” 季慕宸没有说话。摆了摆手让底下的宫人把楚连翘带下去。 被拖着离开的楚连翘还在叫嚣着要杀了宁君婕。 季慕宸抬手捂住了宁君婕的耳朵,直到声音听不见了才放下了手。 “臣妾没事。”宁君婕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反而无所谓了,想要她的命的人那么多,不差楚连翘这一个。 宁君婕发现自己已经变的如此坚强,在宫里这些年。她回头看时,都不敢相信自己都经历了一些什么。 蝶衣刚刚被楚连翘吓得不轻,此时回过神来才颤颤巍巍得把药箱拿了过来。 宁君婕看着季慕宸手臂上的伤口,心疼得直皱眉头,先做了简单的消毒,太医过来后,她就在一旁看着他处理季慕宸的伤口。 中途季慕宸皱了皱眉,宁君婕跟着一起倒吸了一口冷气,季慕宸反而笑了。 “怎么,心疼了?”季慕宸开口,声音仍旧是很平稳,看着宁君婕一脸的调笑。 “皇上不该这样,万一真的出事了,皇上的命比臣妾金贵多了。”宁君婕叹息道,一脸的诚恳。 “在朕眼里,你更金贵。”季慕宸没有笑宁君婕这蠢话,反而是顺着她的意思说了下去。 宁君婕面上一红,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得看着太医包扎伤口。 季慕宸突然开口问,“你怎么知道她是谁。” “惠贵人告诉臣妾的。”宁君婕如实回答道,又补充了一句,“皇上,此事与惠贵人没有关系,皇上不必追究。” “此事没有,先前的她一定有份。”季慕宸冷笑了两声,“她做过的,朕一件都不会放过。没有做过的,朕自然也不会追究,你放心。” 宁君婕点了点头,她不是那么大度的人,先前惠贵人做过的事情,该受到惩罚的,一件也不会少。 “这个楚连翘留着已经没有用处了。”季慕宸眯了眯眼睛。 宁君婕心中一惊,看来季慕宸起了杀心了。 午后,季慕宸回了乾清宫。宁君婕趁着刚过午膳的时间悄悄出了永安宫,打听到楚连翘被关着的地方,想要过去看看。 “娘娘,那个疯女人要杀你!你还要过去?”蝶衣听到宁君婕说要去哪里时,一脸不可思议,想要拉着她不想让她去。 “本宫知道。但是皇上要杀她了,有些事我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宁君婕的态度很坚决,蝶衣只能跟着她去。 楚连翘被关在地牢里,外头看守的人也不敢拦着宁君婕,再说,季慕宸也没有说皇贵妃娘娘不能进去。 楚连翘的四肢全部被拷了起来,季慕宸大概是怕她再跑回去对宁君婕不利,厚重的铁栅栏像是关着牲口一样关着她。 楚连翘听到了动静儿,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一点儿也不意外。 “我就知道你会来。”楚连翘像是打赌赢了一样,语气竟然是有些诡异的愉悦。 宁君婕在楚连翘对面搬了个椅子坐下,静静得看着她。“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这是宁君婕最好奇的一个问题,她先前在惠贵人身边见过楚连翘,但是那时候只是有些奇怪的感觉。根本没有往这边想过,现在看着楚连翘在自己面前,有着一张这样的脸,宁君婕的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我再也没有那张和你相似的脸了。”楚连翘突然笑了起来,摸着自己疤痕纵布的脸,痴痴得笑了起来。 “值得吗?”宁君婕突然轻声开口问了一句。 楚连翘的动作僵住了,这一句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突然疯狂了起来,直直得扑过来,却被手脚上的镣铐牵扯住扑倒在地上。 宁君婕看着面前的人,眼神复杂。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有!你根本不懂我们这种人的感受!”楚连翘吼叫着,状若癫狂。 “你错了。”相比之下,宁君婕冷静得像是在讨论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微微眯着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不是你去害人的理由,你只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发泄的光明正大的理由而已。让自己的良心没有负担。” 宁君婕像是看见了前世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孤独得死在了地窖中。 可是宁君婕还是能保持着这一颗赤诚的心。 楚连翘突然说不出话了,伏在地上,不知道是哭是笑。 “还有,婉君做过的事情,是不是你指使的。”宁君婕看着她不说话,继续问道。 她一直在好奇,婉君从前不在宫里,那么多事情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思来想去也没有结果,今天看见楚连翘,她突然明白过来了。 “是。”楚连翘一个将死之人,供认不讳,语气里没有一点愧疚,甚至还有些惋惜,“但是她太蠢了,都已经把你弄出宫去了,居然还是没有得手。” “我没有死,你很失望吧。”宁君婕哼了一声,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 “是,很失望。”楚连翘居然还点了点头,“这个女人太蠢了,根本派不上用场,所以她死了,都是活该。” “然后你又找到了惠贵人?”宁君婕眯着眼睛,虽然婉君确实是做过许多错事,但是能把别人的生死说的这么轻描淡写,还是让宁君婕吃惊。 “是她先找到我的。”楚连翘看着宁君婕,“可是她不信任我,所以我自己走了,指望这个懦弱的女人,还不如我自己来,我就是想要你的命。” “可是你失败了。”宁君婕无情得戳破了楚连翘的幻想。 第三百零二章 迷魂散 楚连翘又沉默了,这一次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突然间她又开口了,“你以为你自己就什么都好吗?” 宁君婕没有说话,她从来没有这么觉着过。 “你觉得你对得起景献王吗?” 楚连翘的语气让宁君婕心弦一颤,她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是要说起景献王。 宁君婕什么都能说得通,唯独提到季东林,她做不到那么坦荡。 季东林在背后为她付出了多少,宁君婕都知道。可是她注定不能给出什么回应了,所以只能用绝情的态度对待季东林,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王妃。他心里一直都是你,因为你,毁了这个家庭,你知道吗?”楚连翘回想起在丞相府做下人的时候。那时候她都能看出来王爷对王妃的敷衍,可是连她都能看出来,王妃却能因为王爷的一个笑容就沦陷下去。欺骗着自己。 “他把王妃当成棋子,为了你背叛了丞相,你在宫中做着你高高在上的娘娘,你良心不会愧疚吗?” 多年后楚连翘回想起来,自己当初对季慕宸何尝不是这样,从见到宁君婕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了自己是个替身,可是还是愿意自欺欺人,落得现在这么个下场。 可笑的是,她和王妃居然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宁君婕果然不说话了,楚连翘却一点儿没有争论赢了的快感。 宁君婕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阴影里突然有一个影子动了动,悄无声息得从地牢里走了出去。 季慕宸捏紧了掌心,原来季东林对宁君婕的心思,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深远,他眯着眼睛,说不介意是假的。 让季慕宸心里介怀的,是宁君婕居然选择了沉默。但是他也没有听到,自己走了以后宁君婕的那句话。 “本宫只有皇上,现在是,永远都是,你以为你现在说这个,能挑拨离间吗?” 楚连翘冷笑了两声,她说的是实话,虽然是想要挑拨离间,但是听到宁君婕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替季东林不值。 宁君婕正沉默着,外头突然进来了一群人,宁君婕还一脸茫然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进来的是陆凌焕。 陆凌焕正招呼着让人把楚连翘的镣铐解开,猛地看见宁君婕居然也在里面,吓了一跳。 “皇贵妃。”陆凌焕回过神来欠了欠身子。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宁君婕看着众人去开栅栏和镣铐,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答案。 “皇上说这个人的死刑尽快执行,这就要去了。”陆凌焕完全没认出来这是楚连翘,以为是个什么宫人。虽然看见宁君婕在里面有些吃惊,但是也没有多想这个人的身份。 “这么快?”宁君婕站起身来。 这下换到陆凌焕吃惊了,他想着,不过是个犯了错的宫人,怎么这皇贵妃这么激动。 “没什么.....”宁君婕垂眸。 楚连翘却没有一点儿惊恐的神色,反而是像得到了什么解脱一样松了口气。 从宁君婕身边走过的时候。楚连翘突然停下来看着这个位高权重的女人。 “你刚刚说,我失败了?”楚连翘开口,宁君婕侧头看着她的眼睛,楚连翘突然笑起来,那眼神让人后背发寒,“我告诉你,我没有。” 说完便被身后的人押着走了,只留了宁君婕愣愣的站在原地。 陆凌焕看着她脸色不对,上前来关切得问了一句。“皇贵妃,您怎么了?” “没什么。”宁君婕摆了摆头,眼神有些恍惚。老半天才找回神来,看着陆凌焕补了一句,“别告诉皇上我来过这里。” 陆凌焕心里一惊。皇上不是刚从地牢里走出来吗?难道皇贵妃不知道? 既然皇上不想让皇贵妃知道,他也没有必要多这个嘴,不然又要去领军棍,实在不划算。 陆凌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地牢。 宁君婕缓缓跌坐在椅子上,楚连翘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楚连翘被人押着,慢慢走向了宫里处理他们这种人的地方。 楚连翘不至于傻到什么也不带就那么去杀宁君婕,她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杀了宁君婕。 她的怀里藏着一颗迷魂散,在她被人擒下倒在地上的时候,楚连翘借机把迷魂散推进了永安宫的角落里,不消几日,等药效发作。宁君婕才会真的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楚连翘笑了两声。 这些宁君婕根本不知道,她还傻傻得以为楚连翘只是去刺杀的,还失败了。 陆凌焕看着这个人要死了还在笑,不由得有些吃惊,从来没有哪个宫人来了这里还能笑出来的。 楚连翘选了毒酒。一杯酒下去的时候,她的内心居然是十分平静的。 她突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在丞相府中做下人的时候,春日山花烂漫,她偷偷得跑来出去在山头上睡着了,一睡就是大半天,傍晚醒来的时候,天边红霞像画一样,她身上落满了粉红色的花瓣。 楚连翘慢慢闭上眼睛,她又看见了那天的山花了。 楚连翘的话让宁君婕的心彻底乱了,她满脑子现在像一团毛线,一会儿是季东林盛满了悲伤的眉眼,一会儿是季慕宸的身影。 虽然楚连翘说的时候,她态度坚定强硬得很,但是回想起来那几句,宁君婕的心里不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 她原先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但是现在发现季东林在背后做的事情,是自己所知道的多少倍。大大小小,事无巨细。 宁君婕心里乱的很。 走到了永安宫,却发现季慕宸在里面。 季慕宸站在梅花林里,只能看见一个背影,看上去竟然有些落寞。 “皇上......”宁君婕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隐隐有一些心虚,可能是因为自己心里摇摆不定的想法,让她下意识得内心很是愧疚。 季慕宸是听到了宁君婕的声音的,身子动了动,居然没有转过身子来,而是捏了捏掌心,背对着她开口问道,语气有些微妙,“你去了哪里?” 第三百零三章 真相是假 “臣妾去找了楚连翘。”宁君婕听出来季慕宸语气里的不善,察觉到他可能知道了什么,于是先实话实说了。 宁君婕坦荡的态度倒是让季慕宸松了一口气,准过身子来看着她。 宁君婕看见他的脸色,确实不好看。 季慕宸手里还握着一片梅花,他把宁君婕的手拉了过来,把梅花放在了她的掌心,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把将宁君婕拉进自己的怀里。 “朕怕再失去你了。”季慕宸突然叹息了一声。 他在九五之位这么久。要什么没有?可是唯独宁君婕是个意外,季慕宸以前想要什么东西,从来都是志在必得的。只有宁君婕,让他总有一种自己要失去她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季慕宸变得多疑,患得患失,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变成这个样子。 宁君婕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得伸手回拥住了季慕宸,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臣妾会一直在这里。” 一直一直。直到死去。 楚连翘的话宁君婕没有放在心上,她想,或许是楚连翘在死前,想让自己心里梗一根刺罢了。 但是往后几日,季慕宸却发现了宁君婕的不对劲。 宁君婕的精神越来越差。 那日季慕宸在永安宫写着东西,宁君婕坐在一旁给他研磨,没一会儿竟然是睡了过去。 季慕宸只当是宁君婕近来忧思过度太累了,没有多心,只是起身把她打横抱到了榻上去,自己继续回去写着东西。 但是时间越长,这种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 宁君婕会在深夜里惊醒,像是溺水的人一样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过来很久才能缓过来,白天总是昏昏欲睡,却又总是在该睡觉的时候睡不着,睡着了也很快会被噩梦惊醒。 没几天下来。宁君婕整个人憔悴不堪,眼睛里都是血丝。 季慕宸终于重视起来,感觉出了她的状态不容小觑,让太医会诊。 一众太医诊完脉象脸色不太好看,跟着季慕宸来到永安宫的外头说道:“娘娘这是被下了迷魂散,而且计量不小,持续了好几日了。” 季慕宸吃了一惊,宫中如今还有谁会来害宁君婕?更何况,这几日根本没有人来永安宫。连他都是因为朝务繁忙,每日来坐一儿便离开了。 永安宫里只有宁君婕和宫人在,情况却还是一天天得恶化下去。 季慕宸沉吟,让太医去永安宫中检查迷魂散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自己坐到了榻边看着宁君婕的睡颜。 宁君婕在梦里看见了景云。 景云左手牵着自己,右手牵着季慕宸,抬头问宁君婕,“我们是一家人吗?” 宁君婕笑着回答道:“当然是了。” “会永远在一起吗?”景云的声音带着孩童的稚嫩,笑的清脆。 宁君婕也在笑。“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景云高兴得跳了两步,三人就这么走着。 突然一切都黑了下来,宁汀兰抢走了景云。 宁汀兰的手掐着景云的脖子,看着宁君婕满脸的恨意。 “我杀了你,再杀了你儿子,反正这个孩子跟我也没有血缘关系。我现在就掐死他!” 景云在宁汀兰的手底下挣扎哭喊,伸手拼命得想要去到宁君婕的身边,但是最终只能慢慢没了声响。 宁君婕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景云!” 宁君婕猛地从榻上弹坐起来,把季慕宸吓了一跳,她大口大口得喘着气,这个梦太过真实了,让她分不清是真是假。 等宁君婕慢慢缓过来,才看清眼前的景致是永安宫。身边的季慕宸在给自己顺着背。 他一脸担忧得接过蝶衣递过来的热茶,问宁君婕要不要喝些水。 季慕宸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宁君婕现在耳朵迷糊听不清东西。只能看着他的嘴在动,声音却像是慢了几秒似的,空灵得传过来。眼前也是朦胧一片。 宁君婕慢慢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气,才听清了季慕宸的声音。 季慕宸在让太医过来重新诊脉,他总感觉这情况好像更加严重了。 谁知道宁君婕一把推开了前来把脉的太医,一脸焦灼得抱着季慕宸,“皇上,快去救景云,宁汀兰要杀他!” 季慕宸微微皱起眉头,这病情果然是又严重了,宁君婕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季慕宸抚着宁君婕的手,让她的情绪先安定了下来。 太医趁机上来诊脉,诊完脉给了季慕宸一个不善的眼神。 季慕宸暗叹。情况果然还是加重了,在这样下去,宁君婕迟早死在自己的梦里。 “尽快找出迷魂散的位置。”季慕宸命令道,那太医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季慕宸扭过脸来看着宁君婕,慢慢得一字一句得说道:“那只是个梦,都过去了。” “那不是梦。”宁君婕伸手比划着。“她掐着景云的脖子,景云要死了,要死了……皇上,你救救景云!” 宁君婕越说情绪越激动,季慕宸知道她中了迷魂散,讲道理肯定是讲不通了,便把她搂进怀里安抚道:“好,等过两日,朕同你一同出宫去,咱们一起去找景云,一定会找到的,好不好?” 宁君婕呜咽着点了点头。 季慕宸把人搂在怀里,才感觉到了宁君婕瘦了多少,他心疼得把人又搂紧了几分。 宁君婕原本孤独无依的感觉被他这一搂好了许多,慢慢又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季慕宸把人放平,下一次醒来前,还不知道又会做什么噩梦。 等宁君婕睡安稳了,季慕宸才站起身走了出去,门外,陆凌焕还在等着。 季慕宸径直走了出去,陆凌焕会意得跟了上去。 “你去准备一下,朕过两日要出宫去。”季慕宸开口命令道。 “现在吗?”陆凌焕吃了一惊,年关刚过,正是皇上能好好儿休息的时候,一年到头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休朝半月,季慕宸居然要出宫去? “是。”季慕宸的回答没有一点儿犹疑。 第三百零四章 偏爱 “可是皇上......”陆凌焕看着季慕宸,似乎还想要劝说些什么,却被季慕宸回头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憋回去了。 “没有什么可是。” 季慕宸只是淡淡得说了这么一句,陆凌焕就知道他心意已决,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臣知道了,这就去准备。”陆凌焕没有再说什么,一般这种时候,再开口就要面临领军棍的风险了,这种事情想想就够了。 “不要声张,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季慕宸慢悠悠得吩咐了最后一句,便离开了永安宫。既然要出宫,就要在走前把事情都安排好。 季慕宸抬眼看了看天色,这次若是找不到景云,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些什么。 宁君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头痛欲裂。 最近总是这样,白日里精神不济,到了夜里又总是被噩梦惊醒,睡不安稳。 “皇上......”宁君婕摆了摆脑袋,却猛然看见内殿还坐着一个人,季慕宸在灯下静静得看着手里的册子。 “醒了?”季慕宸放下书起身过来,摸了摸宁君婕的额头,“你今日又做噩梦了。” 可是宁君婕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她最近记忆力真的很差,甚至于会出现说着说着话,就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这种事情。 “你说要去找景云。”季慕宸看着宁君婕一脸茫然的模样,似乎是习惯了,十分耐心得看着她,“朕答应你了。” 答应了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放她出宫去? 宁君婕曾经有一段时间是很想要出宫去,甚至不惜欺骗季慕宸来达到目的,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只有在季慕宸身边,自己才会有安全感的。 “年关过后休朝半个月,朕陪你出宫去找景云,旁人你总是不放心的,这一次我们亲自去。”季慕宸说完,看着宁君婕,原本以为她会很开心,可是似乎并没有。 宁君婕倒不是不愿意,可是心里喜悦了一瞬间后,就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一年一次的休朝,也就是说季慕宸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安静下来好好儿休息,现在又陪着自己往外折腾,季慕宸的身体又怎么吃得消呢? “可是皇上会累坏的。”宁君婕小声说道。 季慕宸没想到宁君婕是担心这个,心软了下来。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就当是出宫散心去了,朕也想要出宫去走一走,既能找一找景云的下落,又能散散心,想来也是不错的。” 宁君婕自然知道这话是在安慰自己,但是季慕宸既然已经决定了,再一味的拒绝,就是她不识抬举了。 宁君婕只能点了点头。 季慕宸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让宁君婕先歇息,自己起身去处理一些事情。 季慕宸叮嘱过陆凌焕,出宫的事情能隐蔽就隐蔽。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毕竟宁德垮台不久,他手底下的人还没有彻底清理干净,现在出去是十分危险的。 陆凌焕也没有往外说,但是两人出宫前,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景献王府里,季东林坐在桌案边沉吟:“你是说皇上和皇贵妃要出宫?” “是,宫里的人传出来的消息,听说是近来皇贵妃的精神不振,皇上要带她出来散散心。”陆书彦说完,自己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宁君婕不是为了景云的事情一直闷闷不乐吗?现在突然就要出去散心了? “应该是想亲自找景云。”季东林的手转着拇指上的扳指。慢慢说道,“终究是为了景云的事情啊......” 宁君婕对景云的上心,总让季东林产生一种怀疑,她那么在乎这个孩子,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因为爱屋及乌,所以喜欢景云? 这种想法总是让季东林产生一种,只要季慕宸现在消失,宁君婕马上就能属于自己。无论是身还是心的错觉。 “可是王爷,既然咱们能知道,王妃那边肯定也能知道......”陆书彦看着季东林一脸沉思的表情,不得不残忍得说出这个事实来。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季东林,是啊,宁汀兰肯定也有办法知道,若是说恨,在宁汀兰心里,他,季慕宸和宁君婕肯定是排前三位的。 这后两个人在宫里,宁汀兰没办法动手,可是现在两个人出了宫。等于说是自己送上门了,她肯定是要动手的。 想到这里,季东林眉头蹙了起来:“不如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陆书彦一脸茫然,怎么个将计就计法? “宁汀兰这些日子一直在京都中东躲西藏的。不肯露面,这次两人出宫来了,这么好的机会,她一定会忍不住动手的。”季东林眯了眯眼睛。大有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只要跟着这两个人,就能等到宁汀兰现身。 “难道王爷要拿皇上和皇贵妃当诱饵吗?”陆书彦懵了,若是出现了什么失误,那不就是要命的吗? 季东林没有回答,心里却暗暗点了点头,诱饵有皇上一个就够了,自然要保证宁君婕的安全。 其实说实话,季东林心里最阴暗的想法,是若是宁汀兰这次真的意外杀了季慕宸,自己救下了宁君婕,又找到了景云,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 但是季东林什么也没说,人心里都是有阴暗面的,这一面从不示人,最亲近的人也不行。季东林自然也是如此。 “派人看着,等皇上和皇贵妃出了宫就让人跟着,等着王妃出现,别漏了马脚打草惊蛇。”季东林没有回答陆书彦,而是直接下了命令,他没有刻意要去害季慕宸,可若是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跟他也没有关系不是? “是。”陆书彦没有办法。只能依着季东林的意思来,只是他隐约感觉到,王爷变了。 说不上来具体哪里变了,可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少年气息收敛起来,变得老成许多,可是身上阳光的气息也变得阴鸷了,再这样下去,季东林就真的变成了,季慕宸想象中的那个假想敌的形象了。 而且这都是为了一个女人。以两人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争成这样。 陆书彦其实心里清楚,季东林在争的,早就不是一个宁君婕,而是一口气。 第三百零五章 黄雀在后 季东林倒是一点儿没猜错,宁汀兰也知道了季慕宸要出宫的消息,看着底下的人一脸的兴奋,直接从桌案边站了起来,两眼放出狂热的光芒。 “你说真的,他们要出宫来?”宁汀兰的声音似乎都因为兴奋而在颤抖。 “是。”回报的那人说道,“听说还是微服出巡,不会带太多的人。” 这个暗示已经够明显了,凭着原先的上百暗卫。和近日来招兵买马的人,足以给季慕宸致命一击了,说不定能一箭双雕。一次除掉两个。 宁汀兰因为激动,整个人微微发着抖。 一箭双雕? 听起来就很让人激动了。 宁汀兰眯着眼睛笑,看着面前全身上下裹在黑袍子里的人,问道,“你现在手底下有多少人可以用?” 那人慢慢把袍子掀开,就是韩亮的脸。 韩亮笑了笑。语气里带着隐隐的自信:“至少能解决一个微服出巡的皇帝了。” 这话无疑给了宁汀兰巨大的鼓舞,她站起身下命令,让韩亮关注着宫中的一举一动,只要两个人一出宫就跟上去,找到机会就动手,速战速决。 韩亮点头应下。 宁汀兰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自己则慢慢坐下,嘴角的笑容一直挂着,直到笑容都僵硬了。 皇帝还专程陪她出宫去找景云? 宁汀兰冷笑,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宁君婕却独得皇帝偏爱,季慕宸甚至还不惜做到这一步,陪心爱的女人出来找别人的儿子。 宁汀兰再想想自己从前与季东林,不过是虚情假意,自己还会为季东林一个礼节性的问候能开心上一整天,想想真是讽刺。 不过已经结束了,宁汀兰要让季慕宸知道,决定陪宁君婕出宫。是他这辈子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她要让这两个人一起下地狱去。 想到这里,宁汀兰愉悦得起身,在地窖的另一边,房间里关着景云。 景云已经醒了过来,整个人瘦了许多,看见宁汀兰走进来,他的眼睛里染上了几分恐惧,但还是怯生生得开口唤了一声母妃。 关于宁汀兰。景云其实是没有什么记忆的,只是说知道这个人是自己母妃,仅此而已,在景云的成长中,担任母亲这个角色的人是宁君婕。 不管是严厉,还是慈爱,还是什么别的东西,都是宁君婕给予的。 “你怕我?”宁汀兰脸上还带着笑容,却让景云背后发凉。 “没有......”景云往后缩了缩。嘴里还在分辨着什么。 宁汀兰打断景云:“你怕我也没有关系,等到他们下了地狱,你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一起去吧,你们一家人也好团聚。” 景云根本不知道宁汀兰在说些什么,只是茫然得缩在墙角。 宁汀兰自顾自得笑了一会儿。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景云完全被吓着了,只能把自己尽可能得缩在一小块儿,等到宁汀兰走了,才敢小声得哭出来。 景云在想,皇贵妃娘娘什么时候会来救自己呢,景云以后再也不调皮了。 季慕宸和宁君婕出宫那日,没有惊动什么别的人,趁着天色熹微,一辆马车静静得离开了皇庭。 宁君婕坐在马车中若有所思。从永安宫出来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空气里带着雪水的凌冽,似乎让她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马车缓缓驶入了街区。路边的摊贩陆续的摆出来,宁君婕微微挑开帘子,看着外面忙碌的众人。脸上终于有了微微的笑意。 季慕宸欣慰得看着宁君婕的笑脸,这一个笑,就让他觉得这一趟没白来。 “以后该常出来走一走。”季慕宸突然开口道,“宫里太过压抑了。” 宁君婕没想到这话会从季慕宸的嘴里说出来。 旁人听到或许还会觉得不相信,季慕宸就是皇帝,宫中的规矩皆是他定的,季慕宸应该是全天下最自在的人,怎么会觉得压抑? 但是事实是,皇庭的压抑不是来自于某个人,而是来自于那朱红宫墙后面,自然而然的压抑感。 每个人脸上写着的冷漠和麻木,让后庭纵使人来人往。却仿佛了无生机。 连季慕宸也会这样想,宁君婕原先还以为,皇上生来就是属于皇庭的人,可是后来时间越久,她发现季慕宸的心里,其实是有一颗火种的。像是冰山下埋着的火种,波澜不惊的脸,下面是一颗执拗倔强的心。 宁君婕看了看季慕宸,点头道:“好。” 以后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马车里的气氛倒是温馨,马车外浑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宁汀兰裹在袍子里,脸瘦的苍白,掩在带着轻纱的斗笠里,只有尖巧的下巴若隐若现。 宁汀兰已经许久没有从地窖里走出来了,过了许久的东躲西藏的日子,她贪婪得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像是重获新生一般。 “小姐,那马车后边跟了人。”暗卫首领偷偷打量了一番回禀道,两人离得不远不近,刚好不会被常人察觉到是一起的,又能在出事时及时赶过去的距离。 想都不用想,后面的肯定是卓煜和陆凌焕。 季慕宸说是微服出巡,后面暗戳戳得跟了不少人,也不知道是季慕宸自己的意思,还是这两个人不放心偷偷安排的,而且这两人还亲自跟着了。 卓煜和陆凌焕的功夫,即使放在江湖上也是鲜有敌手的,就算是现在人手充足,也不能冒险动手,这两人的功夫完全能以一敌百,更何况还不知道他们背后,还有没有偷偷带着别的人。 众人又不敢靠的太近打探,被发现了就得不偿失了。 “现在不适合动手。”一旁的韩亮直接下了结论,纵使宁汀兰心里再气,也要考虑到实力悬殊的问题。 宁汀兰自然也知道,只能愤愤得看着马车走远,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这两人引开?” “有,但是现在刚出宫,肯定还不行。”暗卫首领是同这两个人交过手的,自然知道这两人的脾气秉性,直接开口说道。 “那就等。”宁汀兰咬了咬牙,看着马车远去,“我们有的是时间。” 第三百零六章 环环相扣 她能在地窖里蛰伏这么久,难道还等不了这么两天? “再过两天,我有个办法能让他们离开。”韩亮沉吟道。 宁汀兰看了他一眼,选择了相信,没有问是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人都先撤下去。 韩亮先离开了,他不能过早得暴露身份。 暗卫首领带着人撤下去的时候,看了看宁汀兰:“小姐。还不走吗?” 宁汀兰站在原地没动:“你先下去吧。” 那暗卫首领原本担心宁汀兰一个人在外头会出事,但是看了看她这个打扮,也没人能认出来这是谁了。想来宁汀兰在地窖中苟藏了那么久,想要在外面多逗留一会儿也是情有可原的。 于是暗卫首领只说了句多加小心便离开了,他要去和韩亮商量具体事宜,届时好起事时能一举成功。 只留宁汀兰和一个暗卫。 宁汀兰站在城墙之上,眼神出神得看着前面。 宁氏满门被处死的那日,就是这么个天气。只是那个时候下了一场大雪,把鲜红的血全部都盖在了下头,就好像这样就能抹平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可是对于至亲的人来说,这种刻在心头上的伤疤永远都会在。 宁汀兰只顾着伤怀,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酒楼上,坐着的两人一直在看着这边。 陆书彦看着气定神闲的季东林。 季东林坐在这间酒楼的雅间里,给自己点了一壶花茶,还是茉莉的。 似乎每逢大事,季东林都要喝一壶花茶,上一次是宁氏满门处斩,季东林以茶代酒,遥祭了宁德一杯,现在寻找多日没有踪迹,却自己跑出来的宁汀兰就站在眼前,季东林还是慢悠悠得喝着茶。 “王爷......”陆书彦不得不出声,委婉得表达了一下意思,“不去管吗?” 季东林慢悠悠咽下一口。才开口道:“不慌。” “可是待会儿跑了呢......”陆书彦还记得那种快把京都翻遍了,都找不到人的绝望。现在宁汀兰就在眼前,若是待会儿看着她从面前消失了再人间蒸发的话,陆书彦可能会崩溃。 “等韩亮走远。”季东林只是默默得说了这么一句,而且他知道,宁汀兰一时半会儿不会走的。 宁汀兰那么骄傲的人,在地窖中困了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出来,哪里是那么轻易会回去的。若是要回去,早就跟着韩亮一起走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季东林把炉子上的茶水又煎过一遍,茉莉花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突然开口。 “她身后那个,有没有把握解决?” 陆书彦想都不想,季东林这一句,就等于是在下命令让他去了。 “利索点儿,把人带着在京郊的老地方等着本王。”季东林把茶从炉子上拿下来。茶水倒入杯盏,雾气氤氲,身边的陆书彦已经消失不见了。 宁汀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后的暗卫都要怀疑她在做些什么了,刚想要上前两步查看,就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杀意。 那暗卫大惊之下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来人的脸,就已经死不瞑目了。 宁汀兰听见背后人倒在地上的一声钝响,紧接着几乎是同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陆书彦扛起宁汀兰就走,此时季东林杯中的茶刚刚递到唇边。 老地方就是京郊的密室,季东林总是爱睹物思人,这次终于有机会把当年的主谋带回来。 季东林一阵恍惚,若是当时自己能阻止这一切,会不会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在正轨上。至少宁君婕还是属于自己的。 宁汀兰慢慢恢复了意识,第一反应是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她还以为是周围天色太暗。但是很快就发现,是自己的眼睛上覆盖着布条。 宁汀兰尝试着动了动,却发现手脚都被绑着。根本不能动弹,用尽全力只能做出一些轻微的扭动。 宁汀兰第一反应是有人要活活饿死自己,继而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可是当耳边响起季东林的一声“醒了?”的时候,宁汀兰宁愿被人活活饿死。 陆书彦上前来摘下她眼睛上面的布条。 正是傍晚时分,夕阳从窗户里透进来,这是一天中整个密室最亮堂的时候,可这也是当年宁君婕最绝望的时候,她看着最耀眼的光,死在了最冷的地方。 “你先回去。”季东林摆摆手,让陆书彦退下,当年的辛密涉及到宁君婕的尊严,他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 陆书彦沉默得点了点头。慢慢退下,只剩下了季东林和宁汀兰两人相对。 宁汀兰睁眼被强光刺激得闭了闭眼睛,良久才慢慢睁开,等到宁汀兰看清楚自己在哪里后,才是真的绝望。 “还记得这里吗?”季东林的语气很柔和,却是里面藏着刀。 无论来过多少次。他都无法对当年的事情释怀,这里那么冷,狭窄潮湿,当时她多么渴望有人能来救救自己。 可是没有。 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宁汀兰不说话,季慕宸显然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她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本王难以想象,你是怎么下得去那个手的,那是你的长姐!”季东林看着宁汀兰的脸,恨不得立刻上去,让她感受到当年宁君婕有多疼。 但是季东林只是颤着手,没有上前去。 “我为什么不能!”宁汀兰突然吼道,看着季东林,眼角生生吼出眼泪来,“她抢走了我的一切,要是没有她,你的心里就只会有我!” 季东林眯着眼睛,看着几乎癫狂的宁汀兰。 “她凭什么能得到你的心,她只是一个庶出的贱婢!我才是丞相府的嫡小姐,你为什么只能看到她?要说害死,你也有份!” 季东林难以置信得看着宁汀兰,时至今日,她居然还不死心,居然还是一点点悔过之心都没有。 “你错了,你这么多年都恨错人了。”季东林轻声开口道,看着宁汀兰的眼睛,一字一句,“就算没有她,本王也不可能喜欢上你,心里没有你,与她无关。” 第三百零七章 心如死灰 宁汀兰会什么会恨宁君婕呢? 为什么一定要找宁君婕生下那个孩子呢?其实别人也不是不行。 因为恨意,或者说是嫉妒。 一个嫡女嫉妒一个庶出的,连身份都没有人,说起来怪可笑的。 宁德曾经在朝中一手遮天,宁汀兰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下长在,只要是她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季东林就是那个意外。 无论宁汀兰怎么去努力在季东林面前博得存在感,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宁君婕身边越走越近。 宁汀兰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挫败。彻底的挫败。 也不是非要宁君婕不可,但是宁汀兰从小养成的自信里,总是下意识得认为没有宁君婕。季东林就一定会喜欢自己的,所以她选择了宁君婕,选择了自己的长姐。 其实,宁汀兰如愿以偿得嫁进了景献王府,却没有迎来自己想象中的季东林的爱意时,她就已经渐渐明白过来。季东林不会爱自己了,不管还有没有那个女人在中间。 可是这个话从季东林嘴里亲自讲出来,就很残忍了。 像是一击打破了这么多年来的幻想,哀莫大于心死。 “还需要本王再重复一遍吗?”季东林看着宁汀兰灰败下去的眼神,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惜,若是平日里他还有那么一丝心软的话,在这个密室里,他看到宁汀兰,心中只有愤怒。 这是宁君婕身死的地方,眼前的人就是罪魁祸首,季东林何来的心软。 “这么多年了,你早就知道景云不是我的孩子?”宁汀兰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自导自演有些好笑,她在季东林面前仿佛一个跳梁小丑,而所有的把戏都被这个男人看在眼里。 季东林没有说话,权当是默认了,宁汀兰自嘲得笑了两下,“那你何必跟我演戏呢。王爷。” “为了扳倒宁氏一族。”季东林实话实说。 他最初发现宁汀兰当年的行径时,想过要她血债血偿,可是后来牵扯出宁氏背后更多东西来的时候,季东林觉得他有了更好的报复方法。 宁汀兰放声笑出声来,还真是温柔刀刀催人命呢,当初自己怎么信誓旦旦得和宁德保证,说季东林是向着自己这边的,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讽刺的不得了。 她甚至还为了眼前这个从来没有爱过自己的男人背叛了宁德,间接导致了现在的后果。 季东林当真是自己一生的劫数。 “可是你现在就算是杀了我。也找不到景云。”宁汀兰笑完了,眼角生生笑出眼泪来,脸上挂着泪看着季东林,“我能让你找不到我,自然也能让你找不到景云,你就算抓住了我,计划一样会进行下去。” 宁汀兰的眼神阴鸷得看着季东林,笑眼里都是狠厉。 季东林没有说话,宁汀兰说得对。她不愿意开口,他想要找到景云就没有那么容易的。 “王爷,来杀了我啊,我就是在这里,杀了你最心爱的女人。” 宁汀兰像是心死后一心求死似的,说着激怒季东林的话。她明显得看到了季东林手上因为握紧拳头而爆出的青筋,常年挂着温和笑容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杀意,“一刀剖下去,血溅当场,她死不瞑目呢王爷,死前还指望着你来救她,可那时候你在做什么呢?王爷。” 宁汀兰的话还没说完,季东林已经起身冲到她面前,高高得扬起了手。这一次没有迟疑,一巴掌重重得落了下去,在密室中甚至有回响。 “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打你?”季东林咬着牙看着宁汀兰。他是真的气急了,连眼睛都是红的了。 “你有什么不敢的?”宁汀兰被打得偏过头去,马上又扭回头看着季东林。“你能在京都里装这么多年清心寡欲与世无争,能演这么多年的戏把我宁氏一族彻底清灭,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季东林还没回什么,便感觉到鼻尖一阵异香,带着极强的侵略性瞬间钻进鼻孔里,整个脑子里仿佛都是这种味道。 季东林暗道一声不好,赶紧屏住呼吸,却已经晚了,他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季东林摇了摇头,努力想要让自己清醒,却发现根本没有用。身体不受控制得倒下去。 季东林看见有几个人从密室外面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人走到季东林面前蹲下,另外几个抱起已经昏迷过去的宁汀兰,离开了密室。 “景献王。”季东林的意识尚在,听见这一声,马上分辨出事韩亮的声音。 “您当真以为微臣是毫无察觉的?”韩亮轻轻笑了两声。“您派去跟踪的人,微臣已经全部解决掉了,玩游戏就要公平竞争,现在游戏正式开始,您可要当心了。” 说完,韩亮笑了两声。 季东林挣扎着开口,“你!” “告辞,后会有期。”韩亮起身,逆着光走了出去,身影消失在了密室的门口。 季东林残存的一丝意念也慢慢消失了,眼前渐渐黑了过去。 …… 宁君婕又从噩梦中惊醒了,这一次醒来,眼前不是永安宫的屋顶,而是陌生的素净的帐顶,她吓得清醒过来,一下子弹坐起来,便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季慕宸。 季慕宸看见宁君婕又是一脸的冷汗,微微叹了口气,拿了块儿帕子走过来把她脸上的冷汗拭去,看着她的眼睛。 “咱们现在在城门边,从这里开始找,朕已经让卓煜和陆凌焕打听了。”季慕宸柔声软语,把宁君婕可能会问到的问题全部说了一遍。 宁君婕慢慢缓了两口气,心跳才缓了下来。 季慕宸正说着,门外就响起了扣门声,是卓煜的声音,问方不方便进来。 季慕宸看了宁君婕一眼,宁君婕微微点了点头,季慕宸扬声让卓煜进来。 “怎么样了?”季慕宸看着卓煜手里的画像,那是景云的画像,让宫里画师画了方便四处打听的。 “没有。”卓煜看了一眼脸色并不好看的宁君婕,小心得开口,最后就看见了她眼睛里明显的失望。 第三百零八章 动手 “行了,下去吧。”季慕宸慢慢叹了口气。 卓煜点了点头慢慢合上门出去了。 季慕宸扭头看向宁君婕,方才她眼里那一点期待的光芒已经消失了。 “皇上,如果找不到,就算了吧。”宁君婕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听上去像是叹息一般,低低得像是羽毛扫过心上。 为了她,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如果真的到最后也没有找到,那一切不是白白浪费了。 宁君婕已经在放弃的边缘挣扎,她不想再给季慕宸添麻烦了,看着他这个样子。自己这几日为了景云的事情操心病倒,可是季慕宸又哪里好过了。 从自己昏迷开始,他就没有笑过了。 季慕宸是皇帝,日理万机。原本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还要分出心思来照顾着她,勉强勾出笑容来逗自己开心,宁君婕心里是真的过意不去。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这会成为宁君婕心里永远的心结,一辈子碰触不得的伤疤,季慕宸这样想着。 老话说,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宁君婕就是不会哭的那个,如果不是太过伤心直接昏了过去,她心里难受,也绝对不会让人告诉季慕宸,总是自己默默忍受着一切,宫里的嫔妃都是有什么事情,就要到季慕宸面前去梨花带雨一番,但是宁君婕就不会。 所以像这种不会哭的孩子的眼泪,才格外让人心疼。 宁君婕是真的非常在乎了,才会那么开口去求季慕宸,可是等真正的出来了,她却又小心翼翼得说找不到就算了。 “会找到的,你要相信。”季慕宸心疼的看着宁君婕,这个女人像极了自己,什么委屈也不说,都憋在心里,可是这样会慢慢得铸成一堵高墙,把外界的一切隔绝在外头,季慕宸不想要宁君婕成为这样的人。 “朕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季慕宸的声音很低,却一字一句十分有力量,无端端就让人信服。 宁君婕终于不再低着头。重新抬起头看着季慕宸坚定的眼神,季慕宸说:“别那么早放弃,好吗?” 宁君婕的手被季慕宸握着,温暖有力量,她没有办法不去相信眼前这个人。 “好。”宁君婕点头。 季慕宸等到宁君婕再一次睡下后,起身合门走了出去。 卓煜还在廊下等着,抬眼看着星空发愣,听见动静后,看见季慕宸走了出来才迎了上来。 “这是在南城门,这边的人都没有见过宁汀兰,或许她根本没有出城。”卓煜先是说了好的情况,然后迟疑着开口。“或者说是偷偷出城去了,还有一种更糟糕的情况,就是世子已经......” “不会。”季慕宸摇摇头,他虽然不清楚宁汀兰的脾气,但是作为正常人来说,景云是宁汀兰压在手里的最后一张底牌,她不会轻易得去对景云怎么样,毕竟宁氏一族垮得彻底,她自己的命已经根本不值钱了,她手里唯一能要挟到别人的,就只有景云。 “南城门的守城是谁?”季慕宸知道四个城门的守卫都是严的,要是有什么异动。这个守城一定会知道,要带一个世子出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韩亮,是前两年调到南城门的。”卓煜显然早就已经打听好了,几乎是在季慕宸问出来后,没有多想便回答了出来。 “韩亮?”季慕宸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在什么别的地方听见过。 “跟五年前的边塞谋逆案有牵扯的人。”卓煜已经仔细查过了,虽然当年没有经手这个案子。但是大致还是了解的,“已经关进了牢狱,又被释放出来的。” 其实卓煜也是很奇怪的,谋逆大案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怎么还有关进去了又放出来的,还真是新鲜。 “不过放出来以后,皇上您好像也一直没有安排他官职,只是在南城门挂了一个将军的头衔,有名无实。”卓煜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淡,谋逆案里的人能赦免,就已经是大幸了,还能挂个职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明日去这个韩亮的府上问一问。”季慕宸也对这件事没有过多的在意。当年的边塞谋逆案是大案,后来有一些人查出来是无罪的,有从死刑变成关押的,还有一些释放的。就算是这样,最后死的人也有不少了。 那是季慕宸登基之初,也有利用这个案子杀鸡儆猴的意思,仿佛是历代帝王不成文的规矩一样。 “是。”卓煜应了一声准备退下。却被季慕宸慢慢叫住了。 卓煜疑惑得抬头看着他,季慕宸又开口道:“朕是说,朕明日亲自去问。” “这......”卓煜有些迟疑。 季慕宸却根本没准备听他开口的样子,直接摆了摆手,“若是不去,朕出宫来有什么意义?” …… 陆书彦左等右等等不回季东林,心里想着,王爷就算是把宁汀兰审问个十遍也该回来了,到日暮西山之时,底下人来禀报,说是门外被人放了个东西。 陆书彦走出去,是一个小小的包裹。 陆书彦打开,脸色立马就变了,那是五个令牌,正是景献王府侍卫的令牌,反面用小字刻着名字。 陆书彦看清楚后心里一凉。那正是跟踪着韩亮的五个人,上面还有一张纸条,写着公平竞争。 看来这五个人已经折了,不过让陆书彦心慌的不是这个,而是现在还没有回来的季东林。 他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出事了,脚下一踩便运起轻功,往京郊的密室的方向飞速赶去,希望还来得及。 陆书彦还没进去。便闻到了那股子异香,练武的人都知道这是软骨散,这么大的剂量足以让人昏迷上三天三夜了,更何况季东林还在这个环境里待了这么久。 陆书彦赶紧先把季东林带了出来,这个东西对人没有坏处,只是昏迷而已,但是一旦昏迷,便很难醒过来了。 宁汀兰消失了,派去跟踪韩亮的人被杀了,谁动的手已经很明显了,韩亮已经知道了他们在跟踪,或者说,早就知道了。 第三百零九章 扮猪吃老虎 这就很让人感到不安了,韩亮既然早就知道了,却留到现在动手,他明显是有机会杀了季东林,却并没有这么做,还专门写了条子到王府里,说要公平竞争。 这是多有把握才敢干出来的事儿。 陆书彦握紧了拳头,当务之急是要让季东林先清醒过来。 对抗软骨散的方法,一种就是打乱内力。但是剂量这么大,若是两项充斥,季东林身体能不能受得住都是个问题。 可是韩亮已经动手了。下一个肯定就是季慕宸或者宁君婕,陆书彦是不在乎这两个人的生死的,但是如果等到季东林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宁君婕的命已经没有了,他可能会疯的。 这么一想,陆书彦咬咬牙。还是让季东林醒过来自己做决定好了。 陆书彦把季东林带回了王府,慢慢得借助自己的内力打乱着他体内的内力,输一阵停一阵,等到季东林脸上的潮红退去,再开始下一次。 第二日晌午时分,季东林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感觉到体内真气乱窜,赶紧自己运气压制了下去。 陆书彦看见季东林终于醒过来了,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季东林再不醒,他就真的不敢再继续下去了。 季东林闭着眼睛自己调节了几息,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外面的天色,脸色瞬间就变了,一把抓住陆书彦,“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要午时了。”陆书彦看着季东林脸色,顺便把昨日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说到那五个人已经折了的时候,季东林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果然不是在撒谎。”季东林喃喃自语道。 “什么?”陆书彦一脸茫然得看着季东林。 “他说游戏开始了。公平竞争......”季东林眯了眯眼睛,这个韩亮还真是有意思,这么好的机会不杀了自己......季东林突然脸色一白,从床榻上弹了起来往外冲。 “王爷?”陆书彦只能跟着一起往外跑,不知道季东林为什么突然激动起来。 季东林却在心中默念,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韩亮要动手了,就在今天。 …… 季慕宸早起,便带着宁君婕一起去了韩亮的府上,卓煜已经查过来。这个府上没有让人起疑的地方,非常正常。 可是太正常了,卓煜总感觉不对劲。 季慕宸说是卓煜太过小心了。 卓煜心里却总是有个疙瘩,太正常了反而让人觉得很不自然,便偷偷得让陆凌焕回去调兵,以备不时之需。 季慕宸没有提前让人通报,他带着宁君婕进去的时候,韩亮似乎正打算往南城门去。 季慕宸等人都是一身常服,韩亮在自己的府门前看见这么多人。吓了一跳,但还是颇有礼貌得问道,“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一直低着头的季慕宸扬起脸来看着韩亮,韩亮脸色一变,诚惶诚恐得从台阶上下来跪在季慕宸面前小声得说道:“微臣叩见皇上!” 看样子完全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小官员的模样,让人不会觉得有任何威胁性。 “朕来了。韩大人可还欢迎?”季慕宸挑了挑眉,看着韩亮。 “微臣惶恐,皇上里面请。”韩亮一骨碌爬起来,赶紧把季慕宸往里面带,还让下人去准备最好的茶。 等季慕宸和宁君婕落座后,韩亮又是让人那点心又是让人换炭火的,一副阿谀奉承的模样。 季慕宸扬了扬手咳了两声,韩亮立马凑过来,“皇上有哪里不满意吗。微臣马上让人改。” “不必麻烦了,朕只是有事情要问你。”季慕宸正说着,韩亮府上的下人抬了一盆新的炭火上来。里面烧得正旺,还带着隐隐的香气。 “这是西域人新研制的炭火,微臣买来试试。说是放了香料和药草进去,香的很呢!”韩亮看季慕宸看了一眼炭火,赶紧解释道。 一旁的卓煜皱了皱鼻子,这香味里有一股子很熟悉的气息,但是每当他想要去闻一闻到底是什么味道的时候,这味道立马就被别的香气盖住了,一点儿记忆感都没有。 宁君婕身子弱,闻到这个味道微微有些头疼,但只以为是房间封闭着,又烧了炭导致的,也就什么都没有说,现在问话才是最重要的。 “行了。你也别忙活了,朕有话要问你。”季慕宸从炭火上收回目光,看着韩亮。 韩亮立马躬下腰看着季慕宸,“皇上您尽管问,只要是微臣知道,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进一个月以来出城的人里面。有没有奇怪的人。”季慕宸说完,又觉得奇怪的范畴有点儿太大了,于是想了想补充道,“比如说遮着脸的,或者带着意识不清醒的小孩子的。” “这......一个月的话,微臣记不得了,不过每日都有人记载,册子上可能会有,皇上要看看吗?”韩亮想了想,为难道。 “拿过来。”季慕宸知道城门会有记载,所以才来找了韩亮。 “前几日归入库里了,可能要久一点,皇上您等等。”韩亮抱歉得笑了笑,赶紧忙不迭迭得去拿了。 季慕宸看着他的背影,看着韩亮把门关上自己走了,才慢慢开口道:“这个韩亮,一点儿不像是沙场出来的人,一脸谄媚的相。” 卓煜没有说话,他的那种奇怪的感觉一点儿没少,还是萦绕在心头,像是乌云一样挥之不去。 但是又说不上来什么具体的。 韩亮从前殿出来后便径直去了书房,却并没有找册子,而是扭动了书房中密室的机关,密室里涌出了一批带着兵器的人。 “那皇帝就在前殿,炭火里有软骨散,卓煜现在要是打起来肯定是不如平时的。”韩亮对众人说道,那软骨散就是准备用来对付卓煜的,毕竟这个男人的武功太让人忌惮了。 “好。”暗卫首领点了点头,带着人推开门走了出去。 众人还没有到前殿,就有几个身影从墙外直接翻了进来,挡在了众人面前,为首的就是季东林和陆书彦。 “韩大人演技真不错。”季东林赞叹道,语气的感慨倒是真的,“这一招扮猪吃老虎精彩的很。” 第三百一十章 进退维谷 “彼此彼此。”韩亮看见季东林时的慌乱只是一瞬间的,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看着季东林,一脸嘲讽的笑意,“景献王这么多年来的戏,比微臣好太多了。” 说完,韩亮又看了看站在季东林身后默默不语,嘴角挂着冷笑的陆书彦,话却是对着身前人说的:“看来我实在是小瞧了王爷身边的人。还真是卧虎藏龙。微臣还以为王爷至少要睡上个一天一夜呢。” 韩亮这个时候自称微臣就讽刺得很。 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来,韩亮身后的属下比季东林要多出几倍来,他大可不必在这里和季东林打哑谜。 韩亮只是在计算着时间。里面的软骨散要花多久才能让卓煜彻底失去战斗力。他在炭火里放了十几种香料,饶是卓煜,恐怕也是闻不出来的。 “这么多年皇上如此忌惮王爷,只怕是王爷手里除了王府的亲兵,也没有多少人吧。”韩亮说这话的时候挑了挑眉。 季东林抿唇不说话,韩亮既然没有慌乱。就肯定是不怕他身后这几个人的,既然不怕,却又不动手,肯定是在拖延时间了。 季东林眯了眯眼睛换了个策略:“你与皇贵妃素不相识,为何要如此为难她?” 只是说皇贵妃,却并不说皇上,韩亮立马就明白了过了来:“景献王,您还真是个情种。” “我是与宫里面那位皇贵妃素不相识,可是她死了,皇上肯定是会伤心的。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想想就很有快感。”韩亮的神色突然狂热起来。 “真是个疯子。”季东林咬了咬牙。 说完这句,韩亮毫不在乎得耸了耸肩,计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挥了挥手,身后的暗卫上前来,慢慢围住了季东林等人。 韩亮则慢慢退身到众人身后,转身离开了。 季东林心道不好。韩亮要去动手了,看着眼前这一群暗卫,他转过头看了陆书彦一眼。 陆书彦会意得点了点头,趁着这群暗卫还在逼近的时候,他率先动了手。 足尖一点挡在了季东林身前,陆书彦一动,身后的亲兵立马跟着动了起来。 那些暗卫立马从主动变成了被动,不得不打乱了计划,但是毕竟是训练了这么久的。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与亲兵缠斗起来。 季东林挥剑解决了面前的两个,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立马往韩亮离开的方向冲了过去。 韩亮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襟,不慌不忙得推开门走了进去。 宁君婕的眼前已经有些迷糊了,看见他进来了又支起身子,要看他手里的册子。 季慕宸点了点头,让韩亮拿过去。 韩亮走到宁君婕面前,把手里的册子缓缓展开来。 卓煜眉头微蹙。练武的异于常人的听觉,让他听见了一阵兵器交接的声音,他立马警觉起来看向韩亮:“你院子里有什么人在打斗?” 韩亮不回答,低着头阴阴一笑,说时迟那时快,册子打开后。里面裹着的是一把匕首,韩亮抄起匕首,便直直得刺向了宁君婕的心脏。 宁君婕想要躲,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利刃刺过来。 季慕宸心里一慌,起身去阻止,却发现脚下也是虚浮的,整个人都没有力气。 几乎是同时,卓煜也发现了这一点。这才后知后觉得想起来那香有问题。 尽管如此,季慕宸还是用身体把韩亮狠狠得撞到了一边,韩亮的刀被撞的稍稍偏转了方向。只是在宁君婕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季慕宸勉强支撑着桌子站着:“你好大的胆子!” “哼,季慕宸,你今天插翅难逃了!”韩亮已经在进来前做好了准备。根本不受软骨散的影响。 宁君婕已经闭着眼睛失去了意识,这屋子里唯一还有完全的行动力的,就只有韩亮了。 卓煜跌跌撞撞得赶过来,横剑指着韩亮,虽然能活动,但是功力像是完全被封印起来了一样。 “你以为能为所欲为,天子脚下,岂能容你放肆?!”卓煜现在无比庆幸自己留了一手,让陆凌焕去带兵,现在只要拖延时间,等到陆凌焕来就好。 但是韩亮似乎是看穿了卓煜的心思,根本没准备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走到皇上面前,慢慢把剑搭在了季慕宸的脖子上,看着卓煜无情得嘲笑:“你是说陆凌焕吗?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少了一个人?” “你放心,陆凌焕还来得及为你们收尸。”韩亮说着,一剑准备抹下去。 卓煜眸光一紧,用尽全力把手里的剑投了出去。将韩亮的手臂撞歪了些。 那一剑往下偏了些,抹在了季慕宸的胸口,虽然血立马就涌了出来,但是好歹不是脖子,没有一刀致命。 韩亮红了眼,冲过去一剑划过卓煜的手臂。 卓煜艰难得躲闪,手里的剑刚才也扔了出去了,没有用来抵挡的兵器,韩亮的下一剑便抹在了卓煜的身上。 “你既然想先死,我就成全你!”韩亮步步紧逼,还没等挥剑砍下去,门口又重新出现了一个人。 季东林把韩亮往后狠狠得震开。 季慕宸和卓煜看见季东林出现,心中的惊讶不比方才韩亮掏出剑的时候小。 季东林第一眼便看见了椅子上昏迷过去的宁君婕,两眼一红,一招招不遗余力得把韩亮逼到后退,走到宁君婕身边,低头去查看她的伤势。 韩亮趁着他分神,又重新扑了上来,季东林挡住,局势胶着起来。 季东林这才发现,韩亮这么多年掩饰的不止是自己的情绪,还有这一身功夫,完全不逊色于陆书彦。 两人缠斗着,卓煜跟外面冲进来的小喽啰打了起来。 季慕宸勉强支撑着站起身,一把推开季东林挡住了韩亮的一剑,两方的兵器相触,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韩亮抗衡了起来。 季东林发着懵,季慕宸却猛然扭过头来看着他吼道:“带她走!” 季东林懵了,看着季慕宸咬着牙和韩亮打斗起来,他咬了咬牙,抱起宁君婕就往外跑。 韩亮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在视线中。 第三百一十一章 来路艰难 韩亮看着季东林带着宁君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整个人彻底杀红了眼,高高扬起了手里的剑。 季慕宸原本就快要体力不支了,这一下彻底没有抵挡住,被掀翻在地。 卓煜在一旁看的心急却根本脱不了身。 眼看着韩亮就要冲上来了,门窗突然大开,一群穿着禁军衣服的人涌进来,为首的陆凌焕一把钳制住了韩亮。 这一次人数的压制比方才韩亮对季东林的制衡还要多出许多,等到韩亮带出来的人全部被压制住以后。陆凌焕才心有余悸得看向房间中的人,两人可以说是很狼狈了。 陆凌焕和卓煜共事这么多年,没有看见他这么狼狈过。还有季慕宸胸前那一道伤口,太医已经冲了过去,处理着两人身上的伤,房间里剩下的一些人早就已经气绝了。 韩亮被陆凌焕押着,眼神呆滞得看着自己手底下的人一个一个全部被押下,突然疯了一般得挣扎起来。想要朝季慕宸扑过去,竟是一副宁愿同归于尽,也要杀了季慕宸的架势。 “我是不会失败的!我要杀了你!” 陆凌焕恨不得现在就撕了韩亮,现在看着他挣扎起来,便扬起手准备劈下去,被季慕宸出声阻止。 韩亮身上的疑点太多了。若是因为和宁汀兰联手,大可不必如此卖力,韩亮看上去是和季慕宸有深仇大恨似的,他决定把人留下来问一问。 陆凌焕看季慕宸阻止自己下死手,只能先一掌把他劈晕,交给一旁的手下,走到季慕宸身边去。 软骨散的效力慢慢发作,季慕宸眼前一片模糊,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清醒着说完最后的话:“把韩亮带回宫里去,关在地牢里等着朕亲自审问。去周边追查季东林的下落,在韩亮的府中搜一搜,有没有宁汀兰落下的线索。” 季慕宸说完这些。实在是无法再支持下去,而一旁的卓煜从陆凌焕出现开始,就已经心里一放松晕了过去。 陆凌焕看着房中的惨像,眯了眯眼睛,带了一部分人回宫,另外的大部分人马分成两批,一批去外头追查季东林,一批在韩亮府中搜查。 季东林带着宁君婕出来后便直奔京郊去,南城门现在无人看守。正好方便了他。 季东林看着怀中昏睡过去的宁君婕,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或许是因为季慕宸的反应,季东林没有想到在关键时候,季慕宸会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挡刀,让他带走宁君婕。 用情如此之深,季东林不敢反问自己做不做的到,把宁君婕亲手交给对她有觊觎的人。 但是季东林知道,虽然是季慕宸说让自己带走宁君婕的,可是等他恢复过来。肯定还是要带走宁君婕。 也可能季慕宸已经死了! 季东林心里突然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又被自己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季东林把宁君婕带到了京郊密室里,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陆书彦稍晚一些时候打听到了季慕宸已经回宫,而季东林和宁君婕都没有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该去哪里找自家主子了。 季东林已经找了一个大夫来,京郊密室里也不似先前荒凉。这一年来,季东林常常过来,也渐渐添置了一些物什。 陆书彦来的时候,里面的大夫正在包扎宁君婕手臂上的伤口,季东林的脸色还稍稍缓和些,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陆书彦把在外面打探到的事情都告诉了季东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季东林听到季慕宸等人有惊无险已经回了宫时,似乎露出了那么一瞬间的失望。 “这刀是偏了一些划过来的,若是没有偏。肯定是要刺中心脏的,所幸这个伤口并不深,只是小皮外伤。”那大夫收起药箱。说道。 “为何她还没有醒过来?”季东林还以为是刀上有毒,现在看来,只是单纯的伤口。 “这位姑娘中了软骨散。大概会昏迷上一两日,对身体没有大碍。” 那大夫说完,季东林心里已经明了,怪不得卓煜和季慕宸看上去都是一副使不上力气的模样,原来是韩亮故伎重施,又下了软骨散。 若非如此,想必季慕宸也不会让自己带走宁君婕。当时他不知道陆凌焕马上就要到了,为了保住宁君婕的命,让自己带走了她。 这么说来,自己是不是该感谢软骨散了? 季东林苦笑了两声,摆了摆手让陆书彦跟着那大夫去抓药,自己则坐到了榻边。看着宁君婕的睡颜。 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看过宁君婕了,之前一直因为季慕宸的阻挠,季东林一直没有见到宁君婕,这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却是因为季慕宸的放手,想来还是有些讽刺的。 陆书彦拿完药进来。看见季东林还坐在床榻边看着宁君婕出神,他在背后犹疑了几下,试探着上前道:“王爷,现在让皇贵妃醒过来吗?” “不必。”季东林下意识得就拒绝了陆书彦。 见着陆书彦愣神,季东林别开眼睛,找了个看上去说得过去的理由,“她没有内力,你用那种方法在她身上,容易出问题。” 虽然这个逻辑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季东林略带闪躲的眼神里,让陆书彦看出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过既然自家王爷不说,他也没有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陆书彦静悄悄得退了出去,季东林缓缓舒了口气。 他还没有准备好面对醒来的宁君婕,现在没有别人,只有她和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可是季东林又清楚的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两人的心境早就变了,根本回不去的。 宁君婕醒来肯定是要问季慕宸的,季东林还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不如让她就这么先睡着,至少在安静的时候,她是属于自己的。 季东林拨了拨宁君婕耳边的碎发,想要俯身下去吻一吻她的额头,却并没有这么做,只是静静得看着。 这平静的表象,会随着宁君婕的醒来一同破灭。 第三百一十二章 陈年旧案 季慕宸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帝王寝宫,刚醒来有些意识不清醒,只能感觉到胸口一阵刺痛,抬手去探了探,被绷带绑住了伤口,正发出阵阵痛感。 季慕宸躺在榻上回忆了一番,想起来了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从床榻上坐起身。 一旁等候已久的常福赶紧上前来给季慕宸披上外袍。 “卓越和陆凌焕呢?”季慕宸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这两个人。 “卓将军才醒来不久,两位将军不敢先离去,都在前殿等着皇上。”常福伺候着季慕宸披上外袍便退了下去。 皇贵妃没有跟着一起回宫。常福就知道大概是出事了,皇上跟两位将军肯定有要事要商量。 季慕宸走到前殿,陆凌焕和卓煜凑到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看着季慕宸走了出来,两人欠身问安。 “怎么样了?”季慕宸慢慢坐下,脑子里还有些晕乎乎的。看着两人还有些模糊。 二人面面相觑,陆凌焕刚才已经把结果告诉了卓煜,还没等两人商量出一个委婉的告诉季慕宸的方法,皇上就醒来了。 “韩亮的府中已经查过来,书房下有密道,但是密道的那一头已经封起来了,看上去像是最近一个月动的工,其余的没有发现什么。”陆凌焕先说了府内的,然后迟疑着开口。 刚才卓煜已经告诉他,季东林是带着宁君婕一起走的,所以说到季东林的时候,陆凌焕格外小心翼翼,“关于景献王,京都内已经搜索过了,另外三个城门也都问过了,都说是没有看见,今日南城门无人看守,应当是从南城门出城去了。” 季慕宸沉吟。虽然面色不善,但是没有陆凌焕想象中的愤怒,只是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朕知道了。” 这个结果其实是意料之中的,韩亮看上去就不是因为和宁汀兰的勾结才要杀自己的,看上去完全就是有什么滔天大恨似的。 更何况韩亮演了这么久,怎么会是在府中留下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至于季东林,就更加不用说了,他对宁君婕的心思季慕宸都清楚,之所以会把宁君婕交给他也是因为这个。在当时的情况下,因为季东林的这份心思,他肯定会保宁君婕平安无恙。 季慕宸垂眸:“接着找,季东林走不远,他匆忙得赶来,不会一走了之的,肯定会回来的。” 宁君婕肯定是还没醒的,若是醒了,也不会跟着季东林走的。季慕宸这样安慰自己道。 “韩亮呢?”季慕宸突然想起这个人,虽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但是从他的嘴里说不定能套出什么东西。 “在地牢里,一直不安分,骂骂咧咧的。” 陆凌焕一提到这个就来气,这个韩亮他之前巡逻的时候接触过两次。给人的印象完全就是懦弱胆小又谄媚的模样,现在却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陆凌焕自认阅人无数,却还没有见过能把自己伪装的这么好,这么久的,若不是这次碰巧遇到宁汀兰要起事,还不知道这个韩亮还要蛰伏多久,闹出多大的事情来呢! “朕亲自去看看。”季慕宸起身,此事的关健现在就看这个韩亮了,他必须亲自去。 还没有走到。季慕宸就已经完全不需要人指路了,韩亮骂骂咧咧的声音直接给指了路。 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让卓煜都不禁恼火,季慕宸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径直走到了关押韩亮的地方。 陆凌焕应该是试探出来了这个韩亮的功夫不低,把他用铁索死死得捆在木架子上,手腕脚腕都被铐住了。 韩亮原本就低着头破口大骂。听到动静儿抬头,看见季慕宸站在自己面前。 韩亮愣了愣,继而骂的更难听了。 卓煜听不下去了,想要上前去给他几下子,季慕宸却抬手制止了他,开口道,“你在这里骂的再响,你觉得能影响到朕一分一毫吗?” 韩亮听完这话一愣,沉默下来。 季慕宸坐下:“倒不如给你自己积点儿口德,毕竟马上就要去赴死了。” 韩亮倒是不怕死的,季慕宸说到赴死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抬头。 季慕宸看到韩亮的那双眼睛,心中一抖,一个人能伪装到把眼睛里的情绪也全部藏起来,真是要些本事的。 韩亮原先看季慕宸的眼神中,带着讨好和害怕,现在里面全是恨意。滔天的恨意。 季慕宸稳了稳心神,开口道:“朕有些好奇,你若只是和宁汀兰联手,根本不会是这个反应,你究竟是为何这么恨朕?” “恨你?”韩亮低低笑了两声,“恨这个词我觉得太轻了,我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你!” 季慕宸挑了挑眉,等着韩亮继续说下去。 “说起来,你手上沾了这么多人血,肯定是忘了吧,毕竟杀了那么多人,这些事情对你来说不过是寻常。”韩亮双手被铐着,说到这里,却也还是猛地收紧了双手,身边的铁索跟着晃悠了几下。 “当年的边塞谋逆大案,你还记得吗,季慕宸。”韩亮将死之人什么也不怕了,直呼了季慕宸的名字。 “朕知道你是涉案者,但是赦免了你,你也活到了今日,难道就因为当年的一段牢狱之灾,让你产生这么大的恨意?”季慕宸眯起眼睛,肯定没有这么简单,这么多年的蛰伏隐忍,是要多么大的恨意才会这么做。 “涉案者?”韩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眼睛笑得通红,竟是留下了两行血泪来,“季慕宸,我原先不叫韩亮这个名字,我叫邱宏,你还记不记得了?” 不光是季慕宸,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脑子里一嗡,一片空白。 季慕宸更是直接从椅子上弹坐起来,看着韩亮的脸难以置信得眯着眼睛,一步一步走近了木架,看着韩亮,或者说是邱宏近在咫尺的脸,眼睛里满是震惊。 邱宏满意得看着季慕宸的这个反应,勾了勾唇角:“看来你没忘,尊贵的皇上。” 第三百一十三章 邱宏 季慕宸怎么可能忘记,邱晨的幼子,邱宏。 当年的边塞谋逆案,现在说起来是轻描淡写了,任何事情被写成文字都会变得冷静起来,但是反观当年的旧案,那几乎要从边塞一直弥漫到京都的血色,让经历过的人注定一辈子无法忘怀。 其中株连之多,断头台上的积血能淹过刽子手的靴子。他们拿刀的手虎口都已经麻木,一天接着一天的斩首,死的人越来越多。在季慕宸登基之初,朝局还不稳定的时候,彻底镇住了满朝虎视眈眈的人。 邱晨原本是边塞守将,被传出与南夷勾结,背后的隐情像一个雪球越滚越大。 季慕宸不得不承认,当年的事情有不少人为了洗干净自己。往邱晨头上盖了不少帽子,但是既然想要震慑住满朝文武,就一定要狠下手去拿一个典型出。 邱晨很不幸得就是那个杀鸡儆猴的鸡。 当年的邱氏,不比如今的宁氏一族差,但是这一次宁德的案子只牵扯了宁氏的人,当年的边塞谋逆案之所以让人铭记,是因为牵扯出众多旁系。 京都中人人自危,生怕和邱氏牵扯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 “这么多年了,当年的场景我都没有能忘记,我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邱宏的声音低沉,让季慕宸心里发颤,“那么多血,血垢积在了那里,直到一年后都没有彻底干净。” “季慕宸,你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些人会入梦吗?”邱宏突然提高了分贝,那架势,要不是被捆着。现在就能扑上来咬死季慕宸。 “我的族人,全部死在了我眼前,那么鲜活的生命,转瞬间变成冰冷的尸体。你有没有心?”邱宏虽然被绑着,但并不耽误他怒视着季慕宸。 “你只看到了这些,却知不知道邱晨当年都做了些什么!”季慕宸抬手拧住邱宏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季慕宸的眼神里满是逼问,邱宏别过眼睛。 季慕宸眯了眯眼睛,看起来邱宏是知道的。但他还是开口慢慢。 “从建元一年开始,贪赃枉法,勾结南夷,克扣军饷,私建宅邸。” 邱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季慕宸还是在继续说着,语气依旧没有变。 “到建元三年,勾结京都中官员意图谋逆,私造兵工厂。利用职位之便引渡南夷族人进入中原,与南夷之人书信往来,意图谋取我朝江山。” 邱宏的眼神稍稍动了动,季慕宸手底下猛地用力,邱宏吃痛得转回眼神,只能回过头。盯着面前男人的眼睛。 “你儿时是不是在边塞过着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日子?”季慕宸看着邱宏的眼睛,这一个问题像是叩击在他灵魂上,“你只知道你族人死了许多,你知不知道,死在你父亲手里的人有多少?你父亲手上沾的不干不净的血,你就看不见吗!” “看到宁汀兰,你觉得身世相同,想要借她起事。你们这些在金玉窝里长大的人,根本看不见你们享受的,是建立在什么东西之上!” 说完季慕宸松开手。 邱宏的头垂下。不再说话了。 季慕宸慢慢退了出去。 期间卓煜和陆凌焕一直沉默着。 季慕宸快要出地牢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开口道:“你若是韩亮。朕杀你,心里多少还会有一些歉疚,但是你是邱宏,本该在五年前就不在人世了。” 地牢里一片寂静,连邱宏自己也没有说话。 卓煜和陆凌焕垂眸不语,等到季慕宸慢慢走了出去,两人看了邱宏一眼,没有再说话跟了上去。 季慕宸根本就没有问宁汀兰的事情,问了邱宏也根本不会开口说。 季慕宸走出地牢便稍稍躬下了身子,卓煜见状不对,赶紧上前去扶住自家主子。 季慕宸方才话说的是平稳,但是胸中的愤怒只有自己知道。伤口生生被扯开,血又浸了过来,他撑着卓煜的手,微微喘了两口气。 “接着去找。”季慕宸缓过这一口气,说话声音比方才轻了不少,他直起身子自己站住了。摆了摆手。 卓煜跟着季慕宸这么多年了,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的背影,给人一种苍凉的感觉。 宁汀兰在韩亮被季慕宸带回宫中的第二天才醒来,睁开眼睛直挺挺得躺在床榻上,季东林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她的眼睛涩得很,哭都哭不出来。 “小姐。”暗卫走进来,看见宁汀兰醒了,轻声开口道。 宁汀兰听出来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坐起身子看着他:“出了什么事?景云不见了?!” 宁汀兰自己心里也清楚,景云是她现在手里惟一的筹码,心里微微有些慌张。 “景云还在。”那人看宁汀兰慌了,赶紧摆手道。 “那是出了什么事?”宁汀兰好歹松了口气,问道,看着那人闪躲的眼神,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韩亮......被抓了......”那暗卫看着宁汀兰的眼神,她的眼神一瞬间暗淡下来,还带着一些微微的迷茫。 “被抓了?”宁汀兰感觉声音仿佛不是自己发出来了,脑子里面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小姐昏迷的时候,韩亮在府中提前行动了,但是陆凌焕带了兵及时赶到了,所以.......”那暗卫牙一咬,心想着,说都说了,干脆就全部说出来好了,“韩亮原本是计划着要对皇上和皇贵妃动手,但是王爷不知为何醒了过来,赶到韩亮的府上,把皇贵妃带走了。” 宁汀兰却没有这个暗卫意料之中的激动反应,反倒是呆愣着嗯了一声,眼神直愣愣得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姐?”那暗卫心中微微有些不安,宁汀兰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这些事情都没能让她的表情产生哪怕一点点的波动。 “你说......”宁汀兰突然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眼神里都没有聚焦,“我现在把景云杀了,尸体送进宫里去,是不是最好的报复手段?” 第三百一十四章 走火入魔 暗卫皱了皱眉头,宁汀兰不知道是昏迷前受了什么刺激,一醒来是这么个反应,这倒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暗卫正左右为难的时候,余光瞥见首领慢慢走了进来,挥了挥手让自己出去,房间中只剩下首领和宁汀兰两个人。 “小姐。”首领欠了欠身子,“现在箭在弦上,小姐要在这个关头放弃吗?” 宁汀兰像是逃避似的抱住了头。蜷缩起来,“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老天爷就不愿意放过她?她当初不过是杀了一个庶出的宁君婕,现在老天爷竟然要如此惩罚她。把她的一切全部都拿走吗! “小姐,韩亮虽然被抓了,但是咱们的人手还是够的,如今皇帝回宫,现在想要杀宁君婕会容易得多。”首领看着宁汀兰,语气倒是透露出几分耐心。的确,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回头路了,宁汀兰若是此时放弃,只有前功尽弃。 宁汀兰抱着身子颤抖着,过了许久才慢慢冷静下来,慢慢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我不能这么白白去死了,就算是死,我也一定要拉着宁君婕垫背!” 杀不了季慕宸就杀宁君婕,毕竟这个女人死了,他会比死更难受,她要让季慕宸尝尝什么叫五内俱焚。 宁君婕醒来的时候,季东林正守在榻边。 清晨朦胧的光线照进室内,宁君婕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才勉强适应了这里的光线看清了眼前的东西。 熟悉的环境让她脑子里一懵,继而吓得弹坐起来,裹起被子移到了床榻边缘靠墙的地方。低着头瑟瑟发抖。 宁君婕以为自己又回去了,回到了那段噩梦里,这段记忆对于宁君婕来说太过黑暗,纵使是她换了一个身体,换了一个人生,还是逃不过这场梦魇带来的铭刻进骨血里的恐惧。 季东林被宁君婕这个反应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原因,暗暗自责自己只考虑到了这里安全与否,却没有想到宁君婕对这里的心理阴影。 季东林慢慢坐了过去。坐到榻边看着宁君婕。 宁君婕低着头不敢抬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要是真的回到了过去,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季东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先是慢慢伸手抚了抚宁君婕的发顶。 宁君婕整个人一抖,对于季东林的接触带着来自内心的抵触。 季东林忙开口道:“别怕,是我。” 宁君婕身子颤了颤,半晌才抬起头,看见季东林的脸的一瞬间。宁君婕松了口气,手臂上传来的痛感也在提醒她没有回到过去。 “你......”宁君婕心里的话太多,不知道从何说起,突然想到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于是改口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皇上呢?” “皇上回宫了,身体没有大碍。”季东林就知道宁君婕一定会问这件事情,早早就让陆书彦去打听了,但是他也故意没有告诉宁君婕,季慕宸正在京都里翻天覆地得找她。 “没有大碍是什么意思?”宁君婕的思路却并没有顺着季东林想要的方向走。 “上回在韩亮府中,你晕倒后皇上受了一些伤。”季东林深吸了一口气,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和你在一起?”宁君婕此时恢复了思考能力,却是越想越不对劲。想要下榻去,却发现季东林刚好挡着她的路,把她堵在了墙角。好像还是她自己造成了这么个局面。 宁君婕的嘴角抽了抽,换了个策略,抬头看着季东林。“放我走。” “我带你过来是皇上授意的。”季东林没说谎,这的确是季慕宸授意的,只不过是在当时的紧急情况下的无奈之举,季东林自然而然得把后一句压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怎么会......”宁君婕坐了回去,这一句话比方才发现自己在这里时还让她震惊,季慕宸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宁君婕便反应了过来,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应付的局面,季慕宸是不会这么做的,这么一想,她反而更加担心了,推开面前的季东林。“不行,我要回宫去。”说着就要下榻去。 季东林没有动,只是慢慢开口说了一句,“你不想找景云了吗?” 宁君婕的整个身子猛地僵在原地,慢慢扭过头去看着季东林,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季东林缓缓起身,站在宁君婕的面前。 宁君婕不得不微微抬起脸去看季东林,从这个角度一看才发现,眼前的男人消瘦了不少,棱角分明的脸上却还是写着当年的柔情。 “你当初问我,我知道了多少,我现在就告诉你,全部。”季东林说得很慢,在半封闭的密室里,他的声音像水一样沉沉流淌,“甚至比你自己还要多。” “我知道景云的身世,也知道你在这里死去,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回来,在另一具身体里醒来,但是你能回来,我就很高兴了。”季东林专注得看着宁君婕的眼睛,那种眼神像是能给你全世界一样的深情,让宁君婕没有办法移开自己的眼睛。 “你这么挂念景云,不也是对当初的事情难以忘怀吗?”季东林看着她的眼睛,宁君婕觉得,自己像是要陷进去无法思考一样,“景云是你我的孩子啊!” 宁君婕慢慢低下脑袋,摆了摆头却发现无话可说。 在这个特殊的地方,季东林站在自己的面前,宁君婕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站在过去和现实交叉路口,一边是过去那个宁君婕,一边是现在这个,而季东林像是那个划破两个时空交接的人,站在两者中间,让宁君婕一阵精神恍惚。 “不是的......我只是......”她只是心疼过去那个自己,不想这么快被人呢忘记,可是她却说不出口来。 “我知道景云在哪里。”季东林看着犹豫的宁君婕,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代价 “你说什么?”宁君婕猛地抬起头,看着季东林,他说知道景云在哪里? 季东林沉吟,这些日子季慕宸一直在找自己,或者说在找宁君婕,对景云反倒是放松了下来。 宁汀兰应该也是知道的,趁着这个时候,暂时离开了京都这个是非之地,季东林虽然不知道她现在的具体位置,但是大致方向是知道的。 “她带着景云去了清水镇,就在就京都的南面,这个消息皇兄并不知道。”季东林看着宁君婕。声音里带着蛊惑,“再晚一点,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要不要和我走。你自己选择,晚些时候告诉我。” 说完,季东林便转身离开了密室,只留宁君婕一个人在里面。他倒是不担心宁君婕会跑,毕竟密室的出口只有一个,门口守着的全部是王府的人。 宁君婕呆滞的坐在原地,她知道,季东林说的是实话。 季东林比季慕宸更要了解这件事情背后的隐情。就像季慕宸一直在安慰她虎毒不食子,宁汀兰不会对景云下手的。 但是季东林知道,景云不是宁汀兰的孩子,相反是仇敌的孩子,她什么都做得出来,现在时间就是命。 宁君婕不用等到晚间时候了,季慕宸已经受伤了,她没有必要再把皇上牵扯进来。 季东林还没有踏出密室,宁君婕就追了上来,“我跟你去!” 季东林的背影一僵,从阶梯上回过头来看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你去。”宁君婕叹了口气,“你答应我,会找到景云的,是吗?” 都是为了景云,只是为了景云。 季东林自嘲得叹息了一句,还是勾唇看着她,笑起来,“是。” 两人当夜便离开了京都,季东林把宁君婕藏在了运货的木箱子里,缝隙很宽,宁君婕的呼吸不成问题,甚至能看到外面的东西。 季东林穿着一身布衣,和一众人赶着马车往外走。看上去只是一只庞大的商队。 众人在城门口摆拦下,要求检查,季东林挑了南门走,一方面是离清水镇近,另一方面是韩亮刚走,这边群龙无首,自然也好说话些。 为首的陆书彦拿出几锭金子,不动神色得塞了过去,“军爷,我们这都是别人定制的货,开不得的,军爷通融通融。” 守城的只知道这几日查得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被塞的这几锭金子是他半年的俸禄了,哪里有不开心的道理,立马就眉开眼笑得接了过去,让底下人开门放人出去。 宁君婕从箱子的缝隙里看着外面的光线慢慢变暗,直到京都热闹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她才感觉到车队停了下来。 季东林走到马车前,掀开了木箱的盖子,把宁君婕扶了出来。 宁君婕走出来站在平稳的地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南城门现在看过去,已经是像一颗绿豆般大小。宁君婕望着身后的事物,突然有些出神。 季东林看着宁君婕的眼神,轻声开口道:“后悔了?” “不。”宁君婕回答的很果断,没有再回头去看,慢慢转过身,“走吧。” 清水镇比宁君婕想象的要远一些,连夜赶路,一直到第二日午后才到达。 宁君婕因为赶路没有睡好觉。到达的时候,季东林说什么也要先找个客栈住脚,让她先休息休息。 宁君婕拗不过,不过原本也是受了伤,也就听了季东林的话先去睡了一觉。 梦里是景云从前在永安宫时候的样子,宁君婕从噩梦里醒来,才发现自己眼角全是泪痕。 外面已经月上梢头。 宁君婕从客栈里出来,看见季东林和陆书彦坐在一楼的窗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季东林看见宁君婕走下来,迎上去问道:“休息好了吗?” 宁君婕点了点头,坐了下去。 还没等她开口问,季东林就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开口道:“景云的事情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清水镇这地方不大,应该很快会有结果的。” 季东林顺手拿了个杯盏,给宁君婕倒了杯花茶。陆书彦看着两人一直没有说话。 “你说景云现在还好吗?”宁君婕握着杯子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她总是会梦到景云,而梦的结局又总是那么让人不安。这让她的心里像是扎了一根刺一样。 季东林给宁君婕递糕点的手一顿,很快便恢复如常,把一碟桂花糕放在她面前,“当然,不然宁汀兰为什么要停在清水镇?” 宁君婕不说话了,季东林故作轻松得指了指桂花糕,“虽然不如京都老字号的那家,但是我刚才尝了尝,味道很好。” 宁君婕勉强得扯出一丝笑意,“谢谢。” 两人说着话,没有注意到酒馆里突然进来了一个人,此人生的其貌不扬,穿着一身青布衣袍,看上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人。 青衣人走到酒馆的柜台旁,说是要买两壶好酒拿走。直接掏出银锭子来。 那掌柜见钱眼开,一看给这么多,立马让人去后面拿陈酿的好酒来。 青衣人倒是不着急,靠着柜台,似乎是漫不经心得往四周看着,眼神却有意无意得打量着季东林那一桌。 看清了季东林和宁君婕的脸以后,青衣人的眸光暗了暗,掌柜的已经拿了两壶酒走出来。 “你这里环境不错。不知道还有没有房间,我全包下来。”青衣人拿着酒却并不着急走,开口道。 若是旁人,掌柜的肯定不会说的,但是这人刚才买酒都直接掏银锭子,虽然看上去普通,但肯定来历不凡。 掌柜的陪笑道:“这恐怕不行,这房间已经被人包了一半儿了,说是要多住些时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呢。” 掌柜的正笑着,抬眼看见季东林正坐在不远处,便跟那青衣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喏,就是那边几位贵客,出手阔绰得很呢!” 青衣人不动声色得勾了勾唇角,还故作叹息的语气,“哦,那真是可惜了。” 掌柜的附和着点头,青衣人拿着酒,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第三百一十六章 如履薄冰 “你确定没有看错?是季东林和宁君婕?”宁汀兰拍案而起,然后又慢慢坐下,看着面前已经冷了茶出神。 “是,他们已经到了清水镇了,底下人打听到他们要在这里长住,应该是知道咱们在这里了。”首领低头回复道,他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但是不知道怎么被季东林知道了行踪,不过看起来。景献王只是知道他们在清水镇,具体位置并不知道,不然也不会长住了。 这么想着。他心里突然有了打算,“小姐,他们现在不知道咱们的具体位置,若是现在走的话,不会被发现的。” “但是……”那暗卫首领顿了顿,话锋一转。“现在敌明我暗,若是现在选择动手,胜算也不小。” “季东林的亲兵都是高手,正面交锋不一定鹿死谁手,更何况......”宁汀兰叹了口气,嘴里像是含了颗生橄榄一样,涩得开不了口,“更何况为了宁君婕,他也是会拼死命去保护的。” “自然不会正面交锋。”首领自然也知道季东林手底下的人的实力,能这么快找过来就可见一斑了,“如今敌明我暗,咱们可以智取,比如说,让宁君婕落单。” 宁汀兰眯了眯眼睛,这主意倒是不错,但是凭季东林的性格,不说寸步不离了,至少不会让宁君婕离开他的视线范围的。 “如果不能让她落单。就让她自己送上门来。”宁汀兰突然心生一计,她虽然没有办法让季东林不看着宁君婕,但是却有办法让这个女人,自己单独送上门来。 至于怎么不让季东林察觉,那就是她宁君婕的事情了。 宁君婕这一次出来就是为了景云的,若是利用景云让她单独出来,简直轻而易举。 “有没有打听到他们现在在哪里?”宁汀兰眼波流转间,已经想到了办法。 …… 陆书彦已经是第三次来敲门,让宁君婕下去用膳了。 宁君婕打开门。看着陆书彦叹气,“你下去告诉你家王爷,我不去。” “可是姑娘从昨晚开始到现在,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了。”陆书彦看得清楚,昨晚的桃花糕宁君婕也没有吃,到现在什么也没有吃过,身子就算是铁打的,再这么下去也熬不住的。 “我真的不饿,你下去告诉他。还是找景云要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若是饿了自然知道要吃东西的。”宁君婕一脸无奈,这季东林有时候简直比季慕宸还要固执。 话都这么说了,陆书彦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欠了欠身子告退。 宁君婕慢慢合门回到了房间中。坐在桌案边打开怀中的一张纸。 那是景云画的那幅《一家人》,宁君婕从宫里出来就一直戴在身上,上回受了伤,季东林让下人帮她换了一身衣服,宁君婕后来想起来这幅画,又硬是要把已经破了的旧衣服找回来,幸好里面的画还在。 宁君婕看着画愣神,恨不得立马能见到景云。 陆书彦垂头丧气得下去,季东林见状。还不死心得问,“还是不吃?” “王爷您先吃吧,总不能您也不吃吧。”陆书彦没有正面回答。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意思,比着不吃饭也是奇了怪了。这皇贵妃多久没吃,王爷就多久没吃了。 “让厨房做几道清淡的东西送上去。”季东林摆了摆手,微蹙着眉头,看起来心情不怎么样。 陆书彦看着季东林脸色不好看,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跟身后的人嘱咐了几句,那人便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陆书彦转过脸来季东林开口问道:“调查的事情有没有进展?” “前些日子在街道上,看到有宁德府中的旧部在活动,应该是在城南那一边,我们已经在找了。”陆书彦回道,毕竟清水镇就这么大一个地方,宁汀兰也是初来乍到。自然没有在京都中隐蔽性那么好。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想着还是先有十足的把握的时候再动手。”陆书彦考虑得比较周全,毕竟景云还是一个孩子,若是宁汀兰起了什么歹心,根本就是无法挽回的事情。 “好。”季东林点点头,陆书彦说得有道理。这事要谨慎的进行,毕竟宁汀兰现在能干出什么谁也不敢猜。 宁君婕正自己在房间里坐着,外面又想起了敲门声,以为是陆书彦又上来了,她有些不耐得打开门,“我都说了我不用.....” 门口站着的并不是陆书彦,而是一个小二模样的人,看见宁君婕开了门,马上扬起一个笑脸来,看着宁君婕,“贵人,下面那位客官说,要给您送些清淡的吃食。” 宁君婕往下看了看,正对上季东林往上看的眼睛,季东林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宁君婕再拒绝就不好了,只能让人把东西放进去,她看了季东林一眼,点了点头进去了。 可是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宁君婕又真的毫无胃口。 宁君婕看着桌子上的东西,都是什么清汤清蒸的东西。 宁君婕垂眸,季东林倒是有心了,不过她却突然注意到另一边的一道菜。 一道红烧鱼,鱼的块头还不小,看上去完全不像是给她一个人吃的分量。 宁君婕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个小二出去的时候,特意多看了她一眼,“吃的时候小心些。” 宁君婕突然觉得那鱼可能有问题了。 是谁会用这种方法,背着季东林给自己传递消息? 宁君婕突然很好奇,但是转念一想,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心中立马就有些慌张起来,这清水镇里,知道他们在这里,还会给自己传递消息的,只有一个人了。 宁君婕一脸疑惑得拿起筷子,用筷子把鱼肚子慢慢扒拉开,刚开始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她松了口气,还当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宁君婕筷子突然碰到了什么不同于柔软鱼肉的东西。 宁君婕倒吸一口冷气,把那一块掀开来,突然发现里面真的藏有东西! 第三百一十七章 鱼腹藏书 宁君婕惊讶得用筷子把东西拿起来,是一个金属的筒状物。 宁君婕眯了眯眼睛,把东西打开,里面是一张纸条,她一眼认出是宁汀兰的字。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就是宁汀兰。 上面写这样一个地址,最后写了单独来见。 宁君婕眯了眯眼睛,这个宁汀兰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已经知道众人来了清水镇。知道了他们落脚的地方,甚至已经做到可以在她的餐食里放东西的地步了,可是宁汀兰却并没有放毒药进去。 其实这个时候。一包砒霜下来,这一伙儿人全都没有活路,但是宁汀兰没有这么做,她反倒是想约宁君婕单独见面,看来是要慢慢折磨她才肯罢休了。 宁君婕还有些犹豫着,翻过来却发现另外一面也写着字。内容让她呼吸一滞,整个人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 上面写了,若是明日落日前没有看见宁君婕,或是不止宁君婕一个人来,她会让景云的尸体躺在客栈的门前。 宁君婕攥紧了纸条,狠狠得把纸条揉碎了拍在桌案上。 宁君婕深呼吸了几口气,一别几年,她是要拿故人的身份去会一会宁汀兰了。 …… 卓煜在京都周边找了许久也没有结果,正在南城门询问着近几日守城的将士,却突然听见了城墙边儿上蹲着的两个人的谈话声。 卓煜摆了摆手,让面前口若悬河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的人先闭嘴,自己悄悄凑了过去。 “你这些日子是上哪儿去了,好久不见呢!”一个白衣的车夫看着另外一个黄衣服的车夫笑道。 “诶呦,往清水镇那边儿去了,赚了笔大的,一个贵人包了我十辆车,还带走了不少货,给了两倍的价钱。走了清水镇这么一小条路,就赚得比半年都多!”黄衣服的车夫慢慢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里能听出来是有多高兴,这简直跟捡钱似的。 “清水镇?清水镇那么个小地方,要那么多货干什么?” 另外一个人一脸的困惑,十辆车的货,清水镇就是撑死了也销不出去啊,停在那里干什么。 “嗨,谁知道运的什么呢。这些有钱人都是神神秘秘的,咱们赚这个钱就好了,管那么多干什么?”黄衣服的倒是看得开,跟什么过不去不跟钱过不去,“有钱不赚是傻子。” 这倒是挑起了卓煜的兴趣,于是走过去在两人身旁坐下。 这两人一看卓煜一身华服,还以为是要包车,赔笑道:“这位贵人上哪儿?” “不坐车,问你个事儿。”卓煜看着那黄衣服的车夫。语气跟平时审犯人时一模一样。 那黄衣服车夫看着卓煜这一身气度不凡,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想起来上次那个包车的人,也是看上去不是什么普通人,这些大人物之间的纠葛,他掺和进来就是找死来的。于是乎扬起一个标准的假笑准备搪塞过去。 卓煜却是一眼看出来他的意图,直接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重重得扣在桌子上。 城墙下面都是跑生意的,有些人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金子的,这一声把周遭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众人看着那锭金子,眼睛都直了。 卓煜掏完金子,又继续把腰侧的刀掏出来一下子磕在桌子上。 那白衣车夫一见情况不对,赶紧起身跑了。只留下卓煜和那黄衣车夫对坐。 寒冬腊月的那车夫的额上却已经是有汗珠了。 “你挑一个吧。”卓煜随意得往后一靠,抱臂看着面前的人,“方才是不是你说有钱不赚是傻子?” 那车夫的汗流了下来。心中一个咯噔。 看来这个人是已经听到了些什么才过来的,骗不过去了。 “这位贵人,您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人立马变了脸色,笑道。 “去清水镇的那个人,是不是这个。” 卓煜掏出季东林的画像来,给他看了看,谁知道他却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卓煜原本以为铁定是季东林了,现在却有些动摇了,眯着眼睛这面前的黄衣车夫,像是只要发现这个人在撒谎,卓煜马上就能动手要了他的命一样。 那人肯定也是看出了卓煜的意图了,慢慢把画像又凑近了些,仔仔细细得打量了一遍。“真不是。” 卓煜眯着眼睛,想了想,突然后知后觉得发觉,季东林肯能是伪装了,毕竟他经常在京都中露面,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 卓煜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另外一副画像,凑过去,“这个人,有吗。” “有。”那车夫看了一眼就点头道。 卓煜慢慢笑了两声,心下了然,这是陆书彦的画像。 陆书彦一直是隐藏着身份在京都中秘密行走的,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季东林会放心道让他用本来面目出现。 “他们在清水镇哪里落的脚。”卓煜觉得,此时倒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竟然在路边捡到了几人的行踪的线索。 “悦来客栈,人不少,包了半边儿的客栈呢。”那黄衣车夫回忆道,“一到地方他们就给钱,把东西拿下来让我走了。” “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卓煜问道,他们能轻易把宁君婕那么一个大活人运出去,卓煜倒是真的好奇用了什么办法。 “奇怪的事情......”那黄衣车夫想了想,说道,“刚出城没多久,他们突然让停下来,去队尾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当时天色太黑了,又有人看着我不许我过去,我也就没看清,不过隐约似乎听见了女人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卓煜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是季东林一行人了,他竟然把宁君婕藏在了运货的箱子里,也真是干得出来。 不过最让卓煜在意的,是这个车夫说的女人的声音。 宁君婕在说话,就说明她已经醒过来了,意识也是清醒的,可居然任由季东林把自己塞在箱子里带了出来,没有想要回宫,没有想要回去见一见季慕宸? 卓煜眯着眼睛,这该怎么和季慕宸说呢,说宁君婕真的跟着季东林跑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故人相见 “清水镇?”季慕宸放下手里笔,看着面前的卓煜,“朕记得,清水镇就在京都南面不远的地方?” “是,只有一日的车程,快的话,大半日就能到。”卓煜还是先避开了宁君婕醒过来的这件事情,先说季东林的去向。 “季东林带着她去清水镇做什么,难道那里有什么东西?”季慕宸想着。季东林若是想要带走宁君婕,肯定是走的越远越好,走得他找不到宁君婕。 季慕宸都已经做好准备再边塞去找人了。季东林却在清水镇停了下来。 “不是带着,是跟着。”卓煜咬了咬牙,索性说出口来,“娘娘已经醒过来了,是自己跟着景献王走的。” 季慕宸一愣,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微微有些发怔看着卓煜,良久才恢复如常。 “皇上,现在要带人过去吗?”卓煜看着季慕宸低头继续去批着折子,看上去与平日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卓他能看出来,皇上的手在微微发抖,于是小心翼翼得开口问。 “你去准备一下,朕亲自过去。”季慕宸头也没抬。 通常季慕宸做事情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先和人讨论,那就是在给对方反驳反对的机会,还有一种就是现在这种,直接下命令,那就是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心思了。 更何况季慕宸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卓煜清楚季慕宸的脾气秉性,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于是自己退了下去准备了。 …… 季东林今日从外头回房,居然出乎意料得看见宁君婕坐在自己的房间中。 季东林迈进去的步子一顿。已经踏进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看了看外头,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后,才又看着里面的宁君婕。 “在这里做什么?”季东林很久没见到如此主动的宁君婕,慢慢得坐到她的对面,问道。 “找到了吗?”宁君婕故意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紧紧得攥紧了手,她知道季东林是个心思细腻又洞察秋毫的人,自己的把戏不一定能骗过他。但是凭着自己多年来在宫中的经验,还有季东林对自己的信任,宁君婕相信这些能蒙蔽季东林的双眼。 “已经知道了大致位置,要等到万无一失。”季东林笑了笑。 这句话让宁君婕心里放松了一些,若是自己不去,季东林也很快会找过去了,景云是不是也不会有事了? 但是宁君婕这个美好的幻想。下一秒被季东林无情得打破,“毕竟要确保万无一失,宁汀兰现在心里只有恨意。若是发泄到景云身上。后果不堪设想,没人知道她会做什么,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宁君婕一愣,看着季东林没有再说话。 季东林原本是想要安抚宁君婕的,谁知道这话却彻底坚定了她去赴鸿门宴的心思。 她今日太阳下山前不去的话,宁汀兰肯定不是杀了景云那么简单。她有一百种更残忍的手段,而这些比杀了宁君婕更让她痛苦。 季东林看着宁君婕的脸色变了变,他不知道就在刚刚,面前的女子已经做出了以命换命的决定。 季东林只是看出宁君婕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了,想要伸手去探一探她的额头,却被宁君婕不动声色得躲开,他的手有些尴尬得悬在半空。 宁君婕起身,看着季东林,把自己手边的一壶花茶推了过去。“王爷昨日喝的茶,我喝着倒是觉得很好,今日又叫了一壶。尝了尝,王爷若是不嫌弃,还剩下许多。” 宁君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的自然。 季东林为了表示不嫌弃的意思。自然是倒了一杯尝了尝,“不如京都的好,若是回去后还有机会,我带你去尝尝京都中最好的茉莉花茶。” 宁君婕离开的背影突然僵了僵,嗓子里像是堵着什么一样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艰涩得开口道:“好。” 宁君婕慢慢走出门,眼泪夺眶而出,她想起上一世的事情来。 那日她站在灼灼夏日的桃树底下,桃花已经开败了,梢头挂着许多看上去娇憨可爱尚未熟透的桃子,季东林在背后喊他,“我明日带你去看城东的荷花。那边儿还有片大草场,我教你骑马啊!” 宁君婕羞涩得笑了笑,身上穿着粗布的衣裳,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慢慢点头,说了句好。 之后她从此消失在了季东林的生命中。 第二日季东林在桃树下等了一日。宁君婕没有出现,往后,都再也没有出现。 一直到宁君婕死,季东林都不知道,她也没有能看见城东的十里荷花,也错过了季东林在那日原本准备好的那句,“你可愿嫁与我为妻。” 这一次也是,她只怕是喝不到那花茶了。 如此想来,对季东林倒真的是有许多歉疚。 宁君婕的房中已经写好了一封给季慕宸的信,她相信季东林会帮她转交给皇上的。 原本以为无话可说,可是宁君婕竟是写了一夜,一字一句,满含不舍与无奈。 她这一次若是活着回来就好了,回不来的话,也算是给季慕宸一个交代了。 只是终究很遗憾了,还有许多未竟之事。 宁君婕换上了一身小厮的衣服,慢慢把头发拢起在帽子里的时候,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两世为人,结局却如此相似。 宁君婕叫了个车,把纸条上面的地址原封不动得背了出来。 拉车的人走过大街小巷,宁君婕眷念得看着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人间常在,可惜她看不到了。 宁君婕在季东林的茶里面放了安神药,等到季东林醒来发现自己不见了,可能还来得及给自己收尸。 地方到了,宁君婕慢慢走下来,给了那车夫一锭金子。 那车夫接过去一脸为难,这钱够他在这条路上跑上个千万把趟的了。 宁君婕突然把自己腰间的白玉珏解下来给了你那个车夫,交过去的时候郑重其事,“你去方才那个客栈,把这给一个叫西木的人。” 第三百一十九章 命悬一线 那车夫接了金子,又把玉珏接了过去,便转身走了. 宁君婕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儿神,转身往宁汀兰给的地址走。 宁君婕还以为宁汀兰会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没想到却是一处开阔的院落,白雪积在院子里,梅花开得正好。 宁君婕刚推开门走进去没两步,便感觉后脑一阵刺痛,脑子里嗡的一声便失去了意识,整个人软了下去。 宁君婕的身后。正站着那个暗卫首领,方才便是他一记刀手劈在了宁君婕的后脑上。 “现在怎么办?”身旁的属下看了首领一眼,后者的眼神中无甚波澜。只是冷冰冰得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 “带下去,绑起来。”那首领抬了抬手。 院子里的大门被打开,宁汀兰拢着手走出来,看着地上的人,眸光暗了暗。 “还真来了。”宁汀兰的语气里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宁君婕最大的软肋就是季慕宸和景云。她是不能拿季慕宸怎么样了,但是景云现在就在她手里,这就足够让宁君婕自己来赴死了。 “小姐,咱们会不会暴露了?”暗卫首领有些担忧,这个女人先前见过几次,每次的计划都被眼前这个女人破坏,不得不说,她的心思深得很,万一在背后留了一手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不会的,她要是想这样,就不会来了。”宁汀兰已经在纸条上写得清清楚楚了,宁君婕要是真的不在乎景云了,大可以让季东林直接来剿灭自己。 宁汀兰其实也是在赌,不过现在看来她赢了,宁君婕一死,她就可以让季慕宸也尝一尝这肝肠寸断的感觉了。 …… 那车夫拿了钱,自然是赶紧办事去了,悦来客栈里没有什么别的人。那车夫走进去,扬声问了句谁叫西木。 原本就空荡荡的客栈一楼根本就没有人回答。 陆书彦原本在角落里研究着底下人带回来的地图,准备找到最好的位置对付宁汀兰,听到这一句,起初并没有在意。 “这就奇了怪了,不是说有个叫西木的。”那车夫挠了挠脑袋,一脸困惑,又不死心得进去问掌柜的,入住的客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西木的。 “没有啊。”那掌柜的也是仔细回忆了一下。摇摇头。 车夫皱着眉头准备离开,嘴里还在念叨着奇怪。 陆书彦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那个车夫,“你说你找谁?” “一位姑娘说把这个给一个叫西木的人。”那车夫从怀中掏出玉珏。 陆书彦看了看,玉珏不是什么好玉,那绳子确是上好的,绳子上的碎玉恨不得都要比那个玉珏贵了。 这么奇怪的搭配,陆书彦想到了宁君婕。 西木? 西对东,双木为林。宁君婕要他找的,应该就是季东林。只是景献王的名讳不方便直接说出来,而用西木代替了。 “给我吧。”陆书彦还在为自己解开了这个字谜,洋洋得意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把转身准备走的车夫叫住了。“你方才说,一个姑娘给你的?” “是啊。”那车夫看着陆书彦突然紧张起来的神色,有些不知所措。 “她人呢?”陆书彦站起身子向前倾,脸上十分焦灼。 那车夫说了方才宁君婕下车的地址。 陆书彦气急败坏得一拍桌子就回头往上跑,先是去了宁君婕的房间,猛地推开门里面果然空无一人了,他一直以为宁君婕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待着,没想到早就跑了。 陆书彦又跑到季东林的房间外面,敲了两下门没有人答应。便自己推开门,只见季东林伏在桌案上,面前还有一壶花茶。 陆书彦拿起杯子闻了闻。有淡淡的安神香的味道,被茉莉花的味道掩盖着,不仔细闻根本分辨不出来。 陆书彦变了脸色。伸手去摇季东林。 摇晃了许久,季东林才迷迷糊糊得睁开眼睛,看着陆书彦一脸的茫然。 “本王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季东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睡意得活动了活动手脚,脑子因为安神香还有些朦胧不轻。 “王爷,那茶里放了安神香,是皇贵妃放的!”陆书彦的语气焦灼得很,“皇贵妃走了!” 季东林的脑子彻底清醒了。 “走了?”季东林站起身,脸上睡意朦胧的神色早就被震惊取代,“走到哪里去了?” “她让车夫把这个交给您。”陆书彦垂下头,把手里的东西给季东林,“她去找宁汀兰了。” 那枚玉珏季东林认识的。当初在皇恩寺,他问宁君婕为什么不跟着自己走的时候,宁君婕把那枚紫玉还给了他,然后告诉了他白玉珏的来历。 宁君婕的这枚玉珏从来是不离身的,现在却解了下来给季东林,季东林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这是让他转交给季慕宸,也算是一个交代。 季东林一拍案,眼眶猩红一片。 “现在去。”季东林的几个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里咬出来的,“现在就去,本王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她若是出了事,本王连你们一起罚!” 季东林回想起当初在桃林的那一晚,他和宁君婕告别时的模样,还有上一世宁君婕站在桃树底下,娇羞一笑,跟他说:“好。” 若是因为自己让宁君婕死了,季东林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 宁君婕慢慢睁开眼,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手腕因为被捆得太紧而失去了血色,冰凉一片,麻木的没有知觉。 宁君婕眯了眯眼睛,室内的光线昏暗,她突然听到茶水倒入杯盏的声音,才后知后觉自己背后坐了一个人。 “你醒了?”宁君婕听到宁汀兰的声音一点也不意外,只是这声音沙哑得都不像是宁汀兰的声音了,“皇贵妃娘娘,我终于有机会和你坐下来谈一谈了。” 宁汀兰说完轻笑一声,像是和宁君婕在进行一场友好的茶话会一样,语气亲热得很。 “看看,这茶水多好,皇贵妃在宫里,应该见过不少这样的好茶吧。” 宁君婕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宁汀兰在背后把滚烫的茶水浇在了她的手上。 第三百二十章 真实身份 宁君婕忍住了没有出声,咬着牙良久才缓过一口气来,“景云呢!” “哦,我忘了。” 宁君婕看不见宁汀兰,不过听着这夸张的故作惊讶的语气,也能想象到宁汀兰现在是多么扭曲的一张脸,“皇贵妃娘娘不是来和我叙旧的?是来找景云的?真是可惜了。” 宁汀兰扬了扬手,宁君婕面前的竹帘子突然被掀了起来。 宁君婕看见躺在踏上的景云,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都能明显得看出他消瘦了不少。 宁君婕的眼神都直了,原本很淡然得坐在椅子上,现在却像是要挣脱开来一样。但是奈何绳子实在是绑的紧,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再怎么挣扎也挪动不了半分。 “你把他怎么了!”宁君婕动不了身子,便只能动嘴,吼道。 “呦,皇贵妃娘娘。您可真是有意思,我这个娘亲都不着急,您非亲非故的,在这里急什么呢?” 宁汀兰在宁君婕的背后轻轻一笑,眼前的女人这个样子让她充满了快感,一种复仇的快感。 从来都是看见宁君婕在宫中高高在上,既有季慕宸的宠爱,还有季东林的挂念,还有无限的荣华富贵身份地位,宁汀兰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被自己绑着动弹不得的样子,心里很是愉悦。 “娘亲?”宁君婕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里是无限讽刺,“你可要点脸吧宁汀兰,你天生石女,哪里来的娘亲一说!” 宁汀兰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了,她俯下身子,撑着宁君婕椅子旁边的把手。两张脸近在咫尺。 宁君婕看着宁汀兰的脸,这才多久不见,眼前的女人变得她都不认识了,苍白的皮肤,通红的眼眶,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来,像是久病不愈的人。 宁君婕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没等她开口,宁汀兰便率先把手放在了她的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宁君婕一个缩瑟。 宁汀兰看着宁君婕的眼睛,“你为什么会知道!你究竟是谁!” “不认识我了?”宁君婕一向是温厚的性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但是这不代表她就不会狠毒。 此时宁君婕挑了挑眉,像是宁汀兰那只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不存在一样,嘴角勾了起来,看着宁汀兰笑,“我的好妹妹啊。” 宁汀兰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惊恐得看着宁君婕。 宁君婕仍旧是在笑。饶是宁汀兰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看见这个笑容也是后背发凉。 “你究竟是什么人!”宁汀兰抱着脑袋往后退了几步,想要离宁君婕远远儿的。 “怎么,我刚才说的不够清楚吗,我是宁君婕啊,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姐姐......” “你闭嘴!”宁汀兰打断了宁君婕,指着她的脸,一脸像哭又像笑的表情,“你撒谎!宁君婕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的!” “你何止是亲眼看见,就是你亲自动的手啊,我的好妹妹。”那段回忆像是刺一样梗在宁君婕的心里许多年了,她今天终于能和当年的主谋当面对质。 宁君婕的每一句话,都不留情面得往宁汀兰最害怕的地方刺去。 “我为什么这么在乎景云,因为那就是我的孩子。你抢走了他,你以为能改变什么吗?还不是一样落得如今家破人亡,都是你们应得的报应!”宁君婕就算是被绑着。气势也一点儿不输给宁汀兰,每句话都让眼前的女人往后退了退,直到退无可退。 “可是你明明已经死了!”宁汀兰仍旧是不死心。看着面前的宁君婕,指着她,不一样的身份,不一样的地位,甚至是不一样的脸,让她相信当今皇贵妃,是她当年亲手害死的那个庶出的姐姐? 她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你是骗子!” “我是不是骗子,你心里不清楚吗?”宁君婕冷笑了一声,“为了嫁进景献王府,你废了多少心思,结果呢?你是嫁进去了,可是你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 “宁家已经亡了。你也活不了多久了,这就是报应,宁汀兰!” 宁君婕积压在心里多年的话终于说出口了,长长的舒了口气,当年的旧恨和如今的新仇一起涌上心头,宁君婕的眼眶都是红的。 “那我也会在死之前。让你死在我前头。”宁汀兰从暗处走出来,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一切一样,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总是不会在乎这些细节的,“宁氏死了几口人,我就在你身上划几刀,你不会马上死的,但是你肯定活不了。” 宁汀兰说着,慢慢拿出了刀,擦拭着刀锋,寒光映着窗外的红霞,在冰凉的刀刃上勾出火红的颜色来,冷与热的异样交汇,确是格外的和谐。 宁君婕笑了两声,“你觉得我怕吗?我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宁汀兰皱了皱眉头,她想要宁君婕伏在自己的脚边求饶,想要享受那种看着宁君婕恐惧害怕,自己掌握着生死的快感。 可那只可能是前世的宁君婕,这一世的宁君婕,根本不可能。 “不是我为你宁氏的人陪葬,而是你宁氏满门为我陪葬!”宁君婕看着宁汀兰笑,笑容里的东西让后者没由来得一阵后背发凉,“你当初杀我的时候,有想过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宁汀兰。” “你的父亲,你的兄长,你的叔叔,全部死在你眼前,你是什么感觉,我当初就是什么感觉。” “那难道不是你的父亲吗!”宁汀兰的刀微微发着颤,指着宁君婕颤声道。 “他拿我当过女儿吗!”宁君婕目眦欲裂。 宁汀兰颤抖着手,无话可说。 但凡宁德还顾念一点儿父女之情,把她从深渊里拉一把,宁君婕就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 季东林带着人匆匆往外走,却在悦来客栈的门前被人拦住了。 季东林往左边让了让,那人也跟着往左边走,季东林往右那人也往右。 季东林原本就心中烦闷,现在更是急了眼,看着面前穿着斗篷的人眼看着就要发火。 那人却静静得揭开帽子,季东林愣在了原地。 第三百二十一章 兄弟之间 “皇上?”季东林虽然震惊,但是还是注意着压低了声音,除了周围的这几个人,其余人都没有听见。 “看到朕很惊讶吗?”季慕宸挑了挑眉。 虽然两人身高差不多,可是季东林还是感觉季慕宸的两眼一眯,仿佛就回到了当初朝堂之上,季慕宸在高位上睥睨着自己的那种感觉。 “宁君婕呢。”季慕宸这一句根本没有带问句,而是命令一样的语气。 他这一说,季东林立马从看见季慕宸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低下头,有些艰涩得开口,“她不在这里了。” 季慕宸的第一反应就是季东林在撒谎。 他挑了挑眉。往里走了两步,逼得季东林往后退了退,“你若是不想交人,朕便自己找,悦来客栈就这么大,但是你的欺君之罪。可要想好了。” “皇兄!”季东林抬手,“她真的不在这里了,我已经派出了全部的人手去找了!” “你说什么?”季慕宸看着季东林的神色,终于相信宁君婕是真的不在这里了,看着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她走了,给我下了药。”季东林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艰涩,慢慢垂着头说道,“去找宁汀兰了。” 季东林最后一句话刚说完,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后推,直到后背狠狠得撞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陆书彦刚想要阻止,只是刚往前上了一步,季慕宸身后的卓煜和陆凌焕就上前来挡住了他。 陆书彦知道自己跟其中一个硬拼或许还有胜算,两个一起却是一点儿也没有的,只能收回脚,看着季慕宸把季东林摁在了墙上,眼神恶狠狠得像是要吃人一样。 季东林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皇兄功夫有这么好,想来这么多年来,隐藏实力的不止一个人。 “朕当初让你带走她。是让你把她送进虎狼窝里的吗!”季慕宸掐在季东林脖子上的手愈发用力。 季东林一点都没有反抗,看着季慕宸的眼睛,他第一次如此近得感受到了什么叫帝王之怒。 “当初你说朕的时候倒是会说,怎么如今轮到自己这里,就没有话了,景献王殿下?”季慕宸一双眼睛都红了,季东林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季慕宸。 “我正要去找!那是个意外!”季东林掰开季慕宸的手,看着他吼道,“难道我想看着她自己去送死吗!她在我茶里下了安神香。根本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还有这个!” 季东林把东西从怀里掏出来扔到季慕宸的怀里,他原本想要藏着不给季慕宸的,但是现在藏不住了,“她托人来,让我把这个给你!” 季慕宸看着面前的玉珏,如果说刚才只是愤怒的话,他现在是真的心慌了。 宁君婕在皇恩寺大火的时候,这东西都没有离身。一直到北狄,她一直把这个东西护得好好儿的,可是现在,居然主动拿了出来。 宁君婕是抱赴死的心了! 季慕宸把玉珏紧紧得捏在手里,沉默了半晌,抬手让卓煜和陆凌焕带来的人一起跟着季东林。然后抬眼看他,“若是这次她出了什么意外,朕一辈子不会放过你!” 季东林沉默着往外走,向陆书彦给的那个地址去,若是宁君婕出了什么意外,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 宁汀兰手里的刀突然就不抖了,外面的红霞已经蔓延了半边儿天,映在宁汀兰的脸上也是一片红晕。 宁汀兰慢慢得走到窗户边上,仰起头去看晚霞。笑道:“你看这晚霞,眼熟么?” 宁君婕不说话,她知道宁汀兰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单纯不想搭理。 但是这并不妨碍宁汀兰自顾自得接着说下去。 “像不像上回你死的那天。”宁汀兰走到宁君婕的身边,强迫宁君婕扭头去看那晚霞。 宁汀兰的话听起来有些矛盾,但是听在宁君婕的耳朵里确实十分扎心。“真是巧得很,又是这样的天气,又是这样的晚霞,你又要死在我手里了。” 宁汀兰说着,划下了第一刀,在宁君婕的手臂上。 宁君婕一声闷哼,抬头瞪着宁汀兰,看来这个女人是真疯了,真的要活活一刀一刀慢慢儿杀了自己了。 宁君婕去看榻上的景云,小小的身子还微微起伏着,还有呼吸,她松了口气。抬头去看宁汀兰,“放了景云。” “你说什么?”宁汀兰就喜欢宁君婕用颤抖着的声音哀求自己的样子,故作没听到一样。 “我说你放了景云。”宁君婕扬起眉头,看着宁汀兰的眼睛。 “凭什么?”宁汀兰摊手笑,趁着宁君婕不注意又是一刀下去。 宁君婕的表情有些端不住了,咬了咬牙。还是一脸严肃得看着宁君婕。 “要杀要剐随便你,只要你放了景云,我绝不反抗!”宁君婕瞪着宁汀兰,威胁道。 “你在威胁我?”宁汀兰哈哈大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服软,你还有资格威胁我?” “你以为我真的是空着手来的吗!”宁君婕冷笑一声,虽然手脚被绑着,但是并不影响她的动作。 宁君婕用嘴慢慢把挂在脖子上的吊坠拉起来。 宁汀兰这才发现上面不是吊坠,而是一个小瓶子。 宁君婕挑衅得看了宁汀兰一眼,后者立马就明白那是什么了。 那里面的香料,带着剧毒,那个瓶子一碎,宁汀兰根本来不及跑。 宁汀兰瞪着宁君婕,只要她现在一使劲咬断绳子,瓶子立马就会掉到地上。 宁汀兰深呼吸了几口气,叫人进来,吩咐道:“把世子送到悦来客栈里去。” “什么?”进来的那人听完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确认了以后,一脸难以置信得看着她,“可是小姐......” 他们靠着一个景云,才能在这么久以来一直把这群人耍的团团转,现在说送回去就送回去? 宁汀兰耸肩,宁君婕一死,季东林和季慕宸根本就不会在乎景云了。 更何况,季慕宸还不知道那件事情,宁君婕因为救景云死了,他一怒之下若是杀了景云,再知道了那件事情,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宁汀兰得意的笑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迷雾重重 宁汀兰看着宁君婕的眼睛,刚才面对死亡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不甘,可是这一次反倒是多了些什么别的东西,让宁汀兰看不透的东西。 宁汀兰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告诉宁君婕一些事情,在她死前送她一份大礼。 思及此,宁汀兰把手里的刀先慢慢放了下去,从窗户边回到了宁君婕的身边。饶有兴趣得俯下身子去,“有件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宁君婕眯了眯眼睛。她脑子因为手臂传来的疼痛异常清醒,宁汀兰近在咫尺的脸却让她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 “你真的以为景云是季东林的孩子?”宁汀兰轻轻的一句话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在宁君婕的脑子里炸开。 宁君婕缓缓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这一瞬间被宁汀兰捕捉到,笑意更深了。 很好,她终于从宁君婕的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了。 “你说什么?”宁君婕的声音仿佛不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一样。带着一些沙哑和迷茫无措。 “七月十六那晚,在五木山上的客栈里,你以为那个人真得是季东林?”宁汀兰说得小声,语气里带着一些轻轻的笑意。 可是奇怪的是,宁君婕脑子里几乎是立马就出现了答案。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一片大雾突然散开,大雾里站着的那个人,原本只有朦胧的轮廓,现在身影却清晰得出现了眼前,这个答案让人觉得难以置信,可又像是早已经有了预兆一样。 “你在宫里这么久了,难道一直都没有发现什么吗?”宁汀兰摊了摊手,似乎已经接受了宁君婕身份的事情,管她是谁,反正马上就要死在自己的手底下了,难道这个女人还能第三次回来,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一个将死之人,我告诉你什么也无妨。你就带着这个秘密,永远沉眠地下吧。”宁汀兰的语气很轻快,像是茶余饭后的闲谈一样,把曾经至宁君婕于死地的人间炼狱,只是当做了一个笑料。 “我原本的计划,的确是要在那一晚把季东林带过去,但是季东林进去了之后却并没有和你见面,从窗户里进来的另有其人。” 原本宁汀兰的计划是很周详的,用迷魂香把宁君婕迷晕了。丢在半山腰的客栈里,然后想办法让季东林过去,这样宁君婕就会怀上一个带着景献王血脉的孩子,她就可以利用这个孩子,成为景献王府的正妃。 一切都计划的那么周详,可是让宁汀兰没有料到的是,窗外会突然进来一个人,而且还直接到了宁君婕所在的房间里。 一夜荒唐,宁汀兰只能眼睁睁看着。原本想着再找一个机会,正准备让人带着宁君婕离开,外面却突然有了异动。 卓煜带着兵来了,宁汀兰隐在暗处,亲眼看见卓煜给那个人请安,说臣救驾来迟。 宁汀兰在暗处猛地瞪大了眼睛。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这才看清楚那个人的脸,他从暗处走出来,那就是当今圣上。 宁汀兰咬了咬牙,正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不如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反正也没有什么其他人知道,只要自己不说,没有人会知道景献王府的世子。其实是皇帝和一个庶女的孩子。 宁汀兰就这么让这个错误延续了下去,孩子生下来后,也根本没有人想过要去验证血脉。一直到现在,也根本没有人发现。 宁君婕整个人僵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其实她曾经离真相只有一线之差了。她只要动动手掀开那个帘子,就能知道这一切,可是那时候在那间客栈里面,她一心想的是找到言之,然后拿到能救季慕宸的药。 那天卓煜说漏了嘴,说七月十六那一晚季慕宸曾经来到过这里,宁君婕心里便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可是回宫后风波不断,也就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宁君婕呆滞在原地,一时有些就接受不过来,脑子发懵。转的很慢,几乎无法思考。 “你说,接下来的事情多么的精彩。”宁汀兰哈哈大笑,“季东林也是得了报应了,我真是可怜他,还在想着要为景云如何如何。结果护了这么久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儿子。” 宁君婕不知道现在该做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原来在那么久以前,她就已经认识了季慕宸。 这么久以来,两人的孩子就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可是两人还因为这些,不断地出现各种隔阂,现在想来,那段时光是多么的让人怀念,可终归是把岁月荒废了。 “你要是死了,季慕宸肯定是会勃然大怒,你说这怒火会不会牵连到景云身上,毕竟你拿自己的命换回了景云,你死了,景云却活了下来。” 宁君婕像是料到了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一样,手猛烈得颤抖起来。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季慕宸会因迁怒而杀了景云也不是不可能的,你说到时候再告诉他,他亲手杀的是自己和你的儿子,他会是什么反应?” 宁汀兰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些兴奋,这才是复仇的快感,看着季慕宸生不如死的样子,和当初面无表情下令处死宁氏满门的样子,这么对比着一想,简直令人愉快。 宁君婕扬起眉头看着宁汀兰,一脸的难以置信颤声开口道:“你如今竟然狠毒至此吗?” “我狠毒?”这一句是激怒了宁汀兰,猛地凑过来看着宁君婕,“我宁氏满门血溅午门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皇上狠毒呢?” “宁氏一门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宁君婕看着宁汀兰吼道,“不过是种下什么因,结出来的果而已!” “闭嘴!”宁汀兰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然后睁开眼睛,重新举起了刀,毫不犹豫得一刀劈在了宁君婕的身上,“这就是你欠我的!” 第三百二十三章 千钧一发 季慕宸在客栈门前看到景云的一瞬间,心里是真的发寒了。 不知道是谁把孩子放在了客栈门前,等到景云被景献王府的亲兵带进来的时候,已经冻得脸色发白。 季东林让人赶紧去找大夫,然后神色很是不好的看向了季慕宸,后者也是一脸不安。 宁汀兰会把景云送回来说明了什么,谁都不敢想象。 “现在去,把那地方给本王全部围起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本王拿你们是问!” 季东林的眼睛通红,已经耽误了一段时间了,宁汀兰应该不会很快就要宁君婕的命。以她的性子,肯定要慢慢折磨,他虽然心疼,但是两害相权,至少还能有救回宁君婕的机会。 季慕宸跟着季东林走到地方的时候,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地方?” 季东林是直接过来的。看样子是对地点早就了如指掌了,季慕宸看了看里头,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 季东林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季慕宸侧头瞪着他,“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有动手?” “那时景云还在他们手里,为了万无一失......”季东林说这话,自己底气都弱了下去,若是早动手,宁君婕根本就不会陷入这么大的危险之中。 季慕宸冷哼了一声,扬了扬手让人去敲门,里面无人响应。 卓煜回头看了季慕宸一眼,后者慢慢点了点头,得到默许后他悄悄翻身进去,从里面开了门,院子里悄无声息,一个人都没有。 “会不会是已经跑了?”陆凌焕打量了一番,这院子不大。能藏人的地方不多,肯定是藏不下那么多人的。 “不会,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季东林往里走,这一扇扇的门后面绝对有不少人。 还没等季东林说完,几扇门从里面被破开,一群暗卫涌出来,为首的看见了季慕宸似乎是吃了一惊,但还是硬着头皮让人上。 季东林带出来的亲兵已不在少数,和季慕宸带来的人加起来。宁德原本的部下根本就不是对手了,没几个来回之后,对面就已经败下阵来。 季东林和季慕宸对视一眼,从卓煜开辟出来的突破口冲进了院子的主屋里,里面依旧是空无一人。 季慕宸看了季东林一眼,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季东林会这么自信得觉得宁汀兰肯定还在这里,但是他跟宁汀兰打交道比自己要多得多,肯定是有道理的。 季东林打量了一番后。突然知道了为什么宁汀兰会挑这么个看上去太过普通的院落。 这个院子里面是有地窖的,在主屋不起眼的角落里面,有一块地砖与别处不同,与京郊密室的入口是一样的,季东林现在怀疑,这里原先也是宁德的一处房产。 季慕宸眯着眼睛。看着季东林慢慢走到地砖前,不知道做了些什么,突然就露出一段台阶来。 宁汀兰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儿,但却出乎意料的并不着急,擦了擦自己手里的刀,把刀伸到宁君婕的脸侧,慢慢拍了拍她的脸。 刀刃冰凉,可是宁君婕的脸也比这暖和不了多少,失血让她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晰了。 “真是来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宁汀兰笑了两声。刀慢慢下移,停在了宁君婕的脖子侧面,刀刃慢慢用力。已经能看见一丝血线了。 “他们来救你了,你听见了吗?”宁汀兰的语气里没有一点害怕,仿佛外面来的气势汹汹的一群人不是来杀自己的一样。“不过他们只来得及给你收尸了。” 宁汀兰笑了两下,宁君婕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开口说话了,只能慢慢看着眼前女人的笑眼,她的话像是隔着一层水,朦胧不轻,宁君婕浑身都麻木了,只能依稀感觉到脖子上的刀在一分一分深入,可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突然,地窖里猛地冲进来两个人,季慕宸一进来,便看见宁汀兰俯身在宁君婕的耳边说着什么,地上斑斑血迹。宁君婕的脖子上还驾着一把刀。 季慕宸只感觉到自己呼吸一滞,眼睛瞬间就红了,手里的刀飞出去把宁汀兰手里的短刀撞飞开来,两把刀全部插在了她背后的墙上。 宁汀兰原本是想要当着两个人的面杀了宁君婕的,没想到季慕宸一进来就夺了她的刀,只失神了一瞬。她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拔下了头上的簪子,直直得朝着宁君婕的脖子刺过去。 季东林冲过来,在那簪子离宁君婕的脖子不到一寸的地方,将宁汀兰推开。 宁汀兰狠狠得撞在身后的墙上,心有不甘得想要再冲过来,已经被随后冲进来的卓煜控制住。 卓煜的情绪不同往常那样的沉稳,反倒是有些过激了,他看见里面的情况后,抬手就要一刀了结了宁汀兰,却被季慕宸一声厉声拦下。 “别动她!” 卓煜的手悬在半空。 季慕宸没有去看宁汀兰,只是弯腰,动作轻柔得去解帮着宁君婕的绳子,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一些。 “朕还有话要问,然后由朕亲自动手。” 卓煜深吸了一口气,一掌把宁汀兰劈晕过去,防止她自尽。 季慕宸的手在发抖,他害怕了,他已经许久没有过害怕的感觉了。 地上那么多血,季慕宸难以想象失去那么多血是什么感觉,宁君婕的手腕被绳子勒得发紫发黑,身上的伤口数不清,脖子上还在渗血,整个人的脸色苍白到仿佛呼吸间就要去了。 季慕宸连呼吸都不敢太重了,只能慢慢得把宁君婕抱进怀里,没有说话,整个人的气压,低到周围的人不敢上前来。 宁君婕眼前看不清东西,季慕宸把他抱起来的时候,她轻轻得哼了一声,季慕宸立马放轻了动作,样子就像怀中抱了个瓷娃娃一般。 宁君婕虽然看不见,但是季慕宸身上熟悉的龙涎香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她突然就心安下来,慢慢把头费力得往季慕宸肩上靠了靠,声音低得像是呢喃细语一般。 “皇上......” 第三百二十四章 心上一隅 季慕宸整个人一颤,险些没有把人抱稳,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慌,他是宁君婕的支柱,他倒下了,怀中的女人怎么办? 这么想着,季慕宸慢慢把宁君婕往怀里紧了紧,“我在。” 宁君婕虽然看不清,但是耳朵确是好的。听到了季慕宸的声音后,像是心安了一般,没了声响。头一偏晕了过去。 季慕宸感受到宁君婕的脱力,突然有些心慌,抱着宁君婕就往外跑。 那天的画面从此印刻在所有人的记忆里,黄昏的余晖中,年轻的帝王抱着皇贵妃从房中走出来,血染透了皇上的衣裳。他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季慕宸把宁君婕交给了在外面等候多时的太医,看着他们检查着她身上的伤口,一道道触目惊心,季慕宸像是听不见任何声音一样,满眼只剩如血的猩红。 季东林随后从里面走了出来,宁君婕的情况有多糟糕,不需要太医说他都知道。 宁汀兰没有直接一刀致命,而是一刀一刀像是在玩弄一样,宁君婕流了不少血,但还是提着一口气。 宁汀兰应该是想等到最后在两人面前杀了宁君婕,只是没想到被季慕宸缴了械。 季东林看着季慕宸的背影,男子盯着宁君婕一动不动,连施诊的太医都被看得有些发怵手抖,季东林上前去。 “皇兄,回避一下吧。” 季东林不开口还好,站到季慕宸面前一开口,他立马就怒火攻心,转过身来直接一掌拍在了季东林的胸口。把人怼到后面的墙上,恶狠狠得看着这个皇弟的脸。 “这既是你所谓的照顾好她?”季慕宸两眼通红,“你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朕当初信你会护她周全,现在想来当初真是瞎了眼!你都做了些什么!” 季慕宸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敲击在季东林的心上面,宁君婕现在这样他比谁都更自责,更心痛,他才刚刚跟宁君婕把话说开,刚刚获得了那么一线可能,可以重新获得女子的心。可是现在却要看着她命悬一线。 季慕宸摁在季东林脖子上的手愈发用力,像是已经失去了理智一般。 卓煜原本开始还拦着陆书彦,现在眼看着季东林的脸色开始发白丝毫不反抗了,季慕宸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卓煜赶紧上前去,“皇上!” 这一声把季慕宸叫醒了,他深吸了两口气往后退了退,低声说了句,“是朕错了。朕一开始就不该让她出来找景云的,现在后悔了。” 后悔了,还能重来吗,不能了。 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老天爷身上,等着上苍垂怜宁君婕能醒过来。 季慕宸把宁君婕带回宫后,安置在了帝王寝殿里。景云却留在了景献王府中修养。 说句实话,季慕宸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心中还是对景云产生的芥蒂,毕竟宁君婕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部都是因为这个孩子。 宁君婕身上的伤口太多,失血也太多,太医说要等到她自己慢慢恢复,身子能不能撑到恢复完全,那要看造化。 一直到现在。宁君婕的脸都还是惨白,没有一点血色。 季慕宸每日下朝后便要来寝殿中看着宁君婕,把折子都放在了寝殿旁。支了一张小桌子批折子用。 季慕宸每次批完折子,都要拿出一本书,慢慢念再给宁君婕听。不知道她听不听得到,季慕宸只管念。 那枚玉珏,季慕宸小心翼翼得系回了宁君婕的腰间,自己的那枚也是一直带着,等到女子醒来就能看见。 所以,你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季慕宸看着榻上躺着的宁君婕,心里想着。 永寿宫内,太后原本已经不问宫中事务许久了,这次宁德的事情之后,更是许久没有在宫中出现了,每日就在永寿宫中吃斋理佛,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 这次季慕宸带着昏迷的宁君婕回宫。太后原本还在幸灾乐祸着,听见宫里的人说宁汀兰也被季慕宸抓回来后,太后还不信,特意让心腹去打听,心腹带回来消息说,人就关押在宫里的地牢内。 “她还没有死?”太后原本以为宁氏株连的时候宁汀兰就死了。没想到这次居然又突然出现了。 “就是她绑走了世子,设计了这一切,皇上如今震怒,说是要亲自审问。”太后的心腹欠身回道。 太后愣了愣,继而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宁汀兰知道的太多了。 原本太后是指望着借助宁德的力量,扶持季东林上位,所以在从前与宁德联手的时候,有些事情连季东林都瞒着,对宁汀兰确是毫无保留的全部告诉她了。 景献王一手策划了推翻宁德的案子,宁汀兰现在肯定对季东林恨之入骨,若是在季慕宸审问的时候,这个女人把这些全部说出来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太后这么一想,眸光一暗,这宁汀兰留不得。 “她被关押在何处?”太后问道。 “在地牢的天字号牢房里。”那心腹还专程去地牢里问了。 天字号的牢房是专门关押皇宫贵族的,是地牢中守卫最森严的一部分,寻常人根本到达不了哪里,除非是季慕宸本人到场,或是有皇上的手谕。 然而这些太后都弄不到。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去到天字号牢房?”太后对这些事情向来不太了解,但是自己手底下这个人常年在宫中行走,肯定是有自己不知道的法子的。 “办法倒是有......”那人说着,好奇得看了太后一眼,“太后娘娘要救她?虽然去到天字号是有办法,可是把里面的人带出来,确实很难......” “哀家救她做什么,不需要你把她带出来。”太后冷笑了一声,“哀家要在季慕宸见她之前,就让她永远得开不了口。” 那心腹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思,点了点头慢慢退下去了。 太后颓然得坐下,至现在,宁氏一族彻底没有利用价值了,安插在季慕宸身边的几个又全部折损了。 太后捻着手里的佛珠,慢慢想着,是时候给季东林找另外一个助力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阴阳一线间 天字号牢房向来是关押皇宫贵族中犯了重罪的人,所谓的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句话,从来都是说出来哄一哄底下的百姓的。 王公贵族犯下的错,都是能遮过去便遮过去了,毕竟皇家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等到真的遮掩不过去了,罪无可恕的时候,那就是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故而自古进了天字号牢房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出去的。 宁汀兰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没想到自己还有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 眼前是一片灰暗的色调,宁汀兰眯了眯眼睛适应了光线后,才想明白自己在哪里。 宁汀兰动了动。却发现手脚全部被铐着,一动不能动,整个人被锁得紧紧的,她冷笑两声。看起来季慕宸要留着自己,无非也就是想要亲手杀了而已。 这位皇帝陛下真是恨透了自己呢,只是遗憾的是,没有能当着他的面杀了宁君婕。 宁汀兰转念一想,就宁君婕现在那个身体状况,想来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地牢的大门被人打开,狱卒抬头看了看,是来送餐的老嬷嬷。一身黑,连脸也用方巾盖了起来。 每日这个时候都是送餐的时间,狱卒也没有怀疑,只是看了一眼,仍旧是扭过头去自顾自得喝着酒。 那送餐的人面具底下一张脸已经全部是冷汗了,她先前摸清楚了地牢每日送餐的时间,这次专门等在暗处,把人敲晕了,自己换上衣服和人皮面具进来了。 她上回来过一次,知道天字号牢房的方向,慢吞吞得往哪个方向走。 背后的狱卒猛地开口叫住了她,假扮送餐的这人脚下一僵,背后开始冒冷汗了,一动不敢动,难道被人认出来了? …… 季慕宸下朝后照例是来到寝宫,宁君婕的脸色依旧是苍白,太医每日诊治完后,都会给出一个差不多的答案来,就是全凭天命。 他看着宁君婕毫无血色的脸,那天地下室的画面像梦魇一样,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那么多血,都是从眼前女子身上的伤口里流出来的,现在回想起来。那血腥味仿佛在萦绕在鼻尖。 季慕宸心烦意乱得闭上了眼睛,半晌睁开眼,准备给宁君婕念书,猛然发现上回的那一本已经念完了,他起身重新拿了一本书,慢慢坐回榻边摊开,整个人却愣住了。 书上有宁君婕的笔迹,在扉页画了一张小像,虽然简单的寥寥几笔,但是他能很清楚的认出来,那是自己。 季慕宸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宁君婕上回伤重在乾清宫养伤。季慕宸哪里也不许她去。 他一下朝,宁君婕便缠着他说自己已经大安了,为了证明给他看,恨不得能在他面前打一套拳。可是,他总是无情的一巴掌摁在宁君婕的脸上,然后让她乖乖得坐到一边去。 季慕宸会见大臣,宁君婕就自己在院子里赏花,他批折子,她就坐在一边看着,百无聊赖得看着面前的男人直发愣。 他一抬头,看见宁君婕昏昏欲睡的脸就觉得好笑,慢慢从身后抽了本书递给她。让她解闷。 宁君婕哪里看得进去书,无聊得翻了两页,抬头看见季慕宸皱着眉头批折子的模样,就觉得好笑,悄悄拿起笔,趁着他不注意,给皇帝陛下画了一幅肖像。 季慕宸只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人坐在那儿痴痴得笑。也不知道在笑写什么,垂眸勾了勾嘴角。 回想起来那时的情景,季慕宸不由得好笑,笑着笑着,却突然笑不出来了,看着床榻上躺着的毫无生气的人,再看看手里的画像,那时候明艳活泼的人,现在像是一个纸扎的一样,风一吹就碎了。 季慕宸颔首,慢慢握住宁君婕的手,那手的温度都是要比常人的体温低上几分。 “你在朕的书上乱画。被朕抓住了。”季慕宸嘴角挂着笑,眉间却满是哀伤。 “赶紧醒过来,朕要罚你。” 季慕宸说完,垂眸深吸了一口气。却错过了宁君婕微颤的眼睫,抖了抖后又恢复平静,像是蝴蝶翅膀一般,脆弱却给人希望。 …… 伪装成送餐嬷嬷的人一动不敢动。身后的狱卒慢悠悠开口道:“往天字号那边去?” 送餐的那人听着狱卒的语气像是寻常聊家常一般,便试探着应了一声。 “还送什么呀,都是死囚的样了,这么几天也没有吃东西,送了也是白搭。”狱卒笑道,宁汀兰根本就不吃东西。 当今圣上登基以来,天字号牢房还从来没有进来过人,这次一来,居然还是个女子,还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想来是真的激怒了皇上了。 “好歹要送过去,送不送是奴婢的事儿,吃不吃那是她的事儿,更何况,皇上还要留着这个人审问呢,若是死了,可不好交代。”送餐的那人已经看出来了。这人就是来和自己闲扯两句而已,便大起胆子来,多说了两句。 “说的也是,死了咱们也不好交代,你快去吧。”狱卒听着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送餐的人赶紧拿着食盒进去,走到狱卒看不到的地方,才缓缓松了口气。 地牢里地势错综复杂。天字号牢房在最里面,送餐的人走得极慢,牢房里面也是有巡逻的人的,她只要露出一点点的迟疑,就会露出马脚来,她只能放慢脚步,来掩饰找路的动作。 不过好在七拐八绕后,还是让她找到了。宁汀兰被死死得绑在木架上面,手脚动弹不得。 有人给打开了牢房的门,送餐的人走了进去,开门的那个狱卒着急和人喝酒去,便对着送餐的人说道:“送完赶紧走!” “是是是。”那人点头哈腰得进去,走到宁汀兰的身边,把食盒里的菜一样一样的端出来。 宁汀兰侧眼瞟了一眼,冷哼了一声,注意到了今日的菜品与往日不同。 “拿走,我是不会吃的。”宁汀兰看着送餐的人,低低得开口说道。 第三百二十六章 狡兔死走狗烹 “难道王妃是想要饿死自己吗?”来人手里的动作依旧不停,低声开口道,声音只有她和宁汀兰听得见。 宁汀兰的眼睛猛地瞪大了,目不转睛的看着送餐的那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她王妃了,除非是...... “你!” “大人!”送餐的人猛地扬声去喊那狱卒,把宁汀兰的一声惊呼全部压了下去,“我喂她吃些东西,皇上说了要留活口,再这么不吃东西下去,人就要饿死了。” 把季慕宸都搬出来了,狱卒哪里有不怕的道理。但是又要急着去喝酒,两相为难之下想到了一个办法,对着那个送餐的人说道:“赶紧的,完事儿了把锁锁上!” 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宁汀兰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见面前的人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她曾经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自然认得出来这是太后身边的人,愣了愣之后冷笑道,“怎么,太后让你来杀我?” 到了这种时候,季东林把宁氏一族扳倒了。自己已经没有价值了,她总不可能天真的以为,太后是让人来救自己的,宫里又不是做慈善的地方。 “是。”太后的心腹,依旧是不紧不慢得往外拿着饭菜,低声回了一句。 “你来了,我死了,你觉得他们会查不出来?”对方这么直白得承认了,宁汀兰反倒是被气笑了。 “来的不是奴婢,来的只是送餐的嬷嬷,看到过奴婢的只有您一个,可是您那时,已经是个死人了。”太后的心腹慢悠悠得开口。 “我现在喊出声,你就跑不了。”宁汀兰看着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虽然知道自己早晚是要死的,但是看见来杀自己的人这么理所当然,她还是气着了,“季慕宸多恨我啊,是一定要亲手折磨死我的,要是谁剥夺了他的这个权利,他不会放过那个人的,所以只要我现在一开口……” “您不会。”那人却一点儿也不慌,菜拿完了,打断了宁汀兰。正面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为什么?”宁汀兰怒极反笑,看着她好笑。 “因为你恨皇贵妃,也恨皇上。”那奴婢跟着太后多年,与宫中寻常奴婢是不能比的,心思玲珑,“宫里唯一有能力动这两个人的,只有太后。” “你说得对,但是你说错了一点,我也恨季东林。”宁汀兰嗤嗤的笑了两声。 “能动两个总比一个都没有好。”那宫人慢慢叹了口气,“虽然你死了,但是太后好歹能帮你报仇。是不是?” “你不想看着季慕宸和宁君婕落得和你父亲一样的下场吗?” 宁汀兰的眼神慢慢松懈了下来,她总是要死的,被季慕宸折磨死也是死,现在死也是死,她何必留着自己的一条命,给季慕宸带去报复的快感。 “你告诉太后,她欠我们宁家的,我是宁家的最后一个人了。”宁汀兰死死得盯着那宫人的眼睛,“我死了,宁家就真的灭门了,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就在奈何桥头。等着宁君婕和季慕宸。” 宁汀兰还以为那饭菜里是有文章的,没想到那个嬷嬷只是默默得把东西给她吃了,吃完才从怀中掏出一枚金锭子来。 “太后娘娘说,这菜都是王妃从前喜欢的,吃完好上路吧,王妃。”那嬷嬷重新把脸遮掩了起来,把金子递到宁汀兰的嘴边,“您自己想清楚了。就咽了吧。” 吞金自杀,除了剖尸根本查不出来,姜还真是老的辣。 宁汀兰看着那人走远,抬眼看了看那个洞口一般的窗户外面的天空,她想,自己当初若是不嫁进景献王府,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外面的天色真是好看,可惜,再不是自己的了。 季慕宸坐在榻边,烛火已经换了两遍了,烛泪都积成了一个小台子,他还只是在榻边坐着。仿佛多看宁君婕一会儿,下一秒眼前的女人就要睁开眼睛似的。 常福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有些不忍心告诉他地牢传来的消息,但是没有办法。必须要说。 “皇上。”常福走到一边,欠身叫了一声,却不开口说话,这就是请皇上出去说的意思。 季慕宸一动不动。仍旧是看着宁君婕的睡颜,“就在这里说。” 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声音,季慕宸回头看了常福一眼,却发现后者眼神深邃得看着自己。 季慕宸眯了眯眼睛,皱眉起身,跟着常福一起走了出去。 “怎么了?”季慕宸揉了揉眉心,走出来,才发现天色已经有多晚了。 “皇上,地牢那边传过来消息,那个人,死了。”叫景献王妃也不是,直呼名字也不是,常福说那个人,季慕宸自然知道是谁。 “你说什么?死了?”季慕宸的眼睛猛地瞪大,看着常福,一脸的震惊。震惊中带着愤怒。 “是。”常福欠身,还没开口说下面的话,季慕宸就一甩袖,匆匆往地牢那边去。 常福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地牢中狱卒都小心谨慎的站着,天字号牢房里的人居然死了,所有人都知道出大事了,皇上进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他。 季慕宸也没有理会这些人。径直往里走,牢房里已经站了两个太医,尸体已经盖上了白布。 他走过去,压着怒气问道:“怎么回事!” “回皇上,人已经死了,没有服毒,也没有伤痕。”太医擦了把汗,他几乎能想到眼前愤怒的君王会说什么,但是他怎么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什么都没有,难不成是地府来索命来的?”季慕宸看着跪着的一群人。 宁君婕一直没有醒来,季慕宸心中原本就烦躁,如今宁汀兰又死得不明不白,他的情绪在爆发的边缘游走。 “给朕查!”他深吸了一口气,“堂堂太医院,朕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还有今日值班的狱卒!”目光转向了外面,“一个一个审,朕就不信,关在天字号里面的人,还能不声不响的死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牵挂之人 永寿宫里,太后拢手站在阶下,外头进来的宫人走过来低声说道:“太后,死了。” “从送过去到现在,她也是犹豫了够久的。”太后缓缓叹了口气,“终究是哀家对不住她。” 季慕宸在地牢中,还准备要大发雷霆一番,地牢外却突然跌跌撞撞得跑进来一个身影,他定睛看过去,是宁君婕身边的贴身侍婢,这些日子一直破例,允许她在乾清宫服侍着。 看她这个神色这个架势。还以为是宁君婕出了什么事,季慕宸心中一晃。 那侍婢急忙慌得跑了过来,“皇上,娘娘有反应了!” 季慕宸匆匆赶回来。宁君婕仍旧是没有醒来,但是当他坐在榻边,轻轻唤了一声君婕后,他清楚得看到她的眼睫颤了颤。 他如获至宝般得握住宁君婕的手,宁汀兰的死带来的阴郁感一扫而空,他只想要她的君婕能好起来。 “朕在这里,你睁开眼睛看看朕。”季慕宸轻声开口道,可是宁君婕再没有了别的反应。 门外匆匆赶到的太医进来。给宁君婕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后说道:“恭喜皇上,娘娘的脉象比先前稳了许多了,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了。” 听到这里,不光是季慕宸,整个乾清宫的宫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皇上的精神日日紧绷着,但凡皇贵妃有一点不妥,皇上就立马变脸,跟着服侍的人整日都胆战心惊的,惶惶不可终日。 “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季慕宸期间一直握着宁君婕的手,拢在手心里,生怕丢了一样。 “说不好。”老太医摇了摇头,“这个要看娘娘自己的意志力和外界的刺激,皇上若是有什么能让娘娘有感知的东西,或者是说的话,都可以。” 季慕宸坐下,摆了摆手,太医退了下去。 他看着宁君婕闭着的眼睛,等到殿内的人全部都退了出去以后,才苦笑了两声,“你何时才愿意醒过来?” “伤你的人,已经全部都不在了。”握紧了宁君婕的手,他想要用自己的手去温暖眼前的人,“朕原本想要亲手惩罚那些人。但是出了一些意外,不过现在没有人能伤得了你了。” “永安宫的梅花又开了一遍,你没看见。不过没关系,春日咱们再种上一些桃花和芭蕉,你喜欢什么,朕就在永安宫给你种什么,永安宫以后就是家,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眼前的人儿,最终都没有睁开眼睛。 季慕宸这一晚折腾得够呛,事情太多了,情绪大起大落,现在才感觉到了疲惫。支撑不住,眼前一阵惚,便侧着头睡了过去,手还紧紧得握着宁君婕的手。 宁君婕醒来是在第一抹晨光熹微的时候,光线透过窗棂射进来,温暖的光线里尘埃飞扬,她突然感觉到了生命的美好,感觉到还真实活在世上的美好。 她想要去触摸一下那抹阳光,却发现手被握着,根本动弹不得,垂眸看去,季慕宸就伏在榻边睡着。 宁君婕眼眶一热。生命的美好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她静静看着季慕宸睡着的侧颜,上一回这样,是她去乾清宫,季慕宸批折子的时候,支着头,眯着眼睛睡过去了。 她好玩得凑过去,季慕宸睡着的时候,看不见那双深邃的眼睛。整个人显得柔和不少。 宁君婕偷笑了两下,伸手拨了拨季慕宸耳边的碎发。 一个帝王,守在自己的榻边伏案睡着了,宁君婕心里一阵暖流,想要抬一抬手去抚平他深深皱起来的眉心,却发现手臂毫无力气,上面还隐隐的疼。 这疼痛,勾起了她在地下室中的回忆,想起来是怎么回事,微微叹了口气。 就是这轻微的动静儿,让季慕宸醒了过来。 季慕宸一脸紧张得抬起头,正对上了宁君婕垂眸下来的眼睛。他一愣,唇瓣动了动,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面前的人猛地睁开眼睛,把她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没有来得及收回自己的手,就被对方一把牵住,拉进了怀里。 “偷袭朕?”季慕宸的轻笑响在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宁君婕的脸侧。 宁君婕索性把自己塞进他的怀里,嘟囔道:“这不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英明神武的皇上给抓包了嘛。” 季慕宸笑了起来,胸腔里有好听的共鸣声。 “你......”季慕宸看着宁君婕,一时分不清是梦是醒。 “臣妾听见皇上说要罚臣妾,吓得臣妾立马就醒来了。”宁君婕说话没什么力气,却并不妨碍她贫嘴,“臣妾惶恐,又做了什么皇上要罚我。” “你害的朕堂堂九五之尊担惊受怕,就是大罪。”季慕宸笑了两声,把宁君婕揽的更紧,“但是朕怎么舍得罚你,你能醒过来,朕就已经很开心了。” “皇上,景云......没事吧。”宁君婕突然想到景云,不知道宁汀兰有没有遵守诺言。一想到景云是自己和季慕宸的孩子。她心里便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幸福又惶恐,这一切根本不能告诉季慕宸,告诉了他也不会信,只会徒增无端的猜疑和烦恼,只能自己放在心里,但是就算这样,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原来自己和季慕宸已经有了血脉,还是在那么久以前。那时候两个原本人生轨迹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有了血脉的结晶,谁知道多年后的现在,两人会是相伴相扶的夫妻,一路走过这么多的艰难困苦,却发现最开始的时候,缘分就已经注定了。 原来一切冥冥中真的有天定,宁君婕原本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可是现在看着季慕宸,想着景云,她相信诸天神佛如此安排,就是缘。 善缘也好,恶缘也罢,只要是他,宁君婕都甘之如饴。 可是季慕宸并不知道这些,景云害的宁君婕差点丢了性命,就算是自己原先对他有那么一些特殊的喜爱,现在也没有了,更何况那终是景献王府的世子。 这次在宫外,季东林的行为让季慕宸对他的忌惮更深了,这个人的野心,实在是不容小觑。 第三百二十八章 身份成谜 “你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剩下的事情,往后再说。”季慕宸没有正面拒绝她,毕竟人刚醒,他不想去刺激她。 但是宁君婕却能听出来皇帝陛下语气里的不快,连她去看他时,季慕宸都是躲开了眼神,低头看手里的药。 现在看来,还真是中了宁汀兰那句话。季慕宸心中还是有芥蒂的,他不知道景云是自己的血脉,也不知道这个中缘由。会介意很正常。 宁君婕急在心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先缓一缓,等到季慕宸对这件事情的抵触没有那么大的时候再说。 “朕让太医来瞧一瞧。”心情不快的帝王没有再看她一眼,便直接起身出去了。 宁君婕人虽然是醒了,但是精神力并不佳。等到太医涌进来又是切脉又是询问的,一切结束后,她的睡意又袭来了,便闭着眼又睡了过去。 季慕宸从寝殿出来后也没有走远,就在外头坐着,看着手里的折子。 可是常福却清楚的看在眼里,看了这么半日折子也没换一本,皇上根本没有看进去,一门心思全部在里头,可是又赌气似的不进去看看。 太医从里面退出来后,又被季慕宸叫住了,后者一脸故作不在意的模样问道:“如何了?” “回皇上,皇贵妃娘娘已无大碍,只要卧床静养些时日,辅着汤药,便可大安。”那太医战战兢兢,皇上看上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可能三番两次住进帝王寝宫的。能是皇上不在意的人吗?所以回答的时候也是字斟句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娘娘已经歇下了。” “朕知道了,下去吧。”季慕宸摆了摆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众人都能看出来,他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又坐了一会儿,手里的折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心想太医说的话,里面的那个不老实的病号也是睡着了,进去看看也没有什么,于是抖了抖袍子,干咳了两声走了进去。 常福在一旁暗暗得笑,这皇上,许多时候也太口不对心了。 寝殿里面是蝶衣在服侍,看见皇帝背着手,一脸掩饰不住的关切走进来了。便起身行了个礼退到一边去。 宁君婕睡得并不安稳,季慕宸先前便听太医说过,宁汀兰在她身上深深浅浅划了十三刀,现在虽然是没有大碍了,但是伤口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完全止痛,只能用药敷着。 想起那条洁白如玉的手臂上条条可怖的刀痕。他闭了闭眼,心中的愧疚涌上心头。 不过这愧疚没有延续多久。 榻上的人稍稍翻了个身,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季慕宸俯身下去听时,宁君婕嘴里无意识得呢喃着两个字,“景云......” 在宁君婕的梦里,又回到了那间地下室,景云毫无生气得躺在那里,宁汀兰放声大笑,“他已经死了!” 蝶衣也听见了。先前她便听见了两个人的争执,此时听清了宁君婕在说什么后,一脸惊恐得看向季慕宸。 皇帝的脸果然已经黑了下来。眯了眯眼睛,一言不发得甩了甩衣袖走人。 常福在外头看着季慕宸一脸别扭得走进去,还想着这回皇帝陛下肯定又要拉下脸来原谅皇贵妃了。可是没想到没过一会儿,他便黑着脸出来了,从常福身边走过,径直往外头去。 常福心道坏事儿了,赶紧跟上去笑道:“皇上往哪里去?” 季慕宸的脚步猛地一顿,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永安宫和乾清宫之间来回走动,这个后宫,因为宁君婕的缘故仿佛形同虚设,可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现在满心满念得却是别人的儿子。 季慕宸冷哼了一声,“钟毓宫!” 卓琳琅是万万没想到季慕宸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宫门口的,没有人提前来通报。皇上就只带了一个常福,突然出现在钟毓宫门前。 钟毓宫的雪快化了,季思宏正趁着最后的冷气儿在院子里和宫人打雪仗,一个雪球差点儿就扔在了他父皇那冰霜一样的脸上。 雪球几乎是擦着季慕宸的发梢过去的,季思宏吓傻了,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跪下去给父皇问安。 卓琳琅一看皇帝陛下这一脸要火山爆发的表情,赶紧把季思宏拉起来,让宫人带下去,免得下一秒季慕宸的怒火就要宣泄在他身上。 “皇上怎么有空来臣妾这里了?”卓琳琅让宫人去拿季慕宸平日里最爱喝的茶,一脸笑意得坐在了他的对面,打量着眼前人的神色。 “朕无事还来不得你这钟毓宫了。” 卓琳琅眼看着气冲冲的皇帝陛下恨不得眼睛里出气,不由得掩唇笑了两声,笑得季慕宸十分不满。 “笑什么。” “让臣妾猜猜,看来是皇贵妃醒了。”卓琳琅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打量着季慕宸,她是一点儿不怕皇上的,“可是皇贵妃醒了,皇上应该高兴才是,怎么气成这样?” “是不是她又说了什么让皇上不高兴的话了?” 一语即中。 卓琳琅看着季慕宸抿唇的那个样子,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果然,气慢慢消下来后,季慕宸自己开口道:“你如何看景云?” 原来又是因为景云,两人因为景云,从前大大小小的矛盾闹得真的是不少,如今一同经历了这么多生生死死,居然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平心而论,季慕宸作为一个皇帝,在景云的事情上已经给了宁君婕够多的宽容,毕竟那是景献王府的世子。 卓琳琅其实一直好奇,为什么宁君婕会那么偏爱景云这个毫无关系的世子,但是宁君婕对季慕宸的心,旁人不知道,她是最清楚了,那真是天地可鉴都不止了,若是要以命换命,宁君婕肯定也是眼睛也不眨的。 这是个解不开的死结,卓琳琅并不想掺和,于是客套起来,“臣妾觉得景云那孩子讨喜得很,乖巧懂事。” 气氛突然有些凝固起来,卓琳琅都不用抬头,就知道季慕宸的脸又黑下来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心上和身旁 这个回答果然换来了季慕宸的凝视,敷衍得简直不要太明显。 卓琳琅抬眼看了男人一眼,肯定是蒙不过去了,便慢慢倒了杯茶,推到了季慕宸跟前,然后开口道:“皇上想听到什么答案呢?” “皇贵妃对景云是好,甚至超出了因为单纯的眼缘喜爱而生出的好,皇上觉得那是因为季东林?” 被卓琳琅一语道破心事,季慕宸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得看着她,想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臣妾不知道皇贵妃为何会对景云那么特殊关照,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对皇上,是不可能有二心的。” “你是哪里来的信心。”季慕宸好笑,卓琳琅说得仿佛比自己还要了解宁君婕似的。 “臣妾就是比皇上还要了解。”卓琳琅正色起来,好像是看透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慢慢开口道,“从那次皇上昏迷,皇贵妃出去寻药的时候,臣妾就知道了。她能把自己的命拿出来,为了救皇上,什么都不怕。” 季慕宸听了这话愣了愣,的确,他自诩了解宁君婕。可是很多时候,这个女人在他背后默默做的事情,到现在他才慢慢了解到。 “景云只是一个孩子,皇贵妃为何会喜欢这个孩子,臣妾回答不上来。但是皇上若是因为觉得皇贵妃是对您有二心,我都替她喊冤。”卓琳琅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字字珠玑。 季慕宸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着面前的一杯茶出神。 卓琳琅没有再多说什么,让他安静得自己思考。 宁君婕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殿内已经开始掌灯,就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在殿内晃悠着,手里拿着一豆灯火,把殿内的烛台全部点亮了,宁君婕眼前亮了起来。 见她动了动,蝶衣赶紧凑过来,“娘娘,您醒了。” 看上去精神还不错,蝶衣激动得看着自己主子,自从皇上和主子离宫后,她便在宫里日日担心会出事情,结果皇上真的独自一人回来了,还受了重伤。 蝶衣那时候最坏的打算都想到了,但是现在她家娘娘又回来了。虽然满身伤痕,但是好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宁君婕慢慢靠着背后的软垫坐起来,在殿内扫视了一周后,眼神中微微有些失落。 蝶衣知道原因,偷偷观察着自家娘娘的脸色开口道:“皇上出去有半日了。” “做什么去了?”宁君婕下意识得问道,问完又自己笑了两下,“是了,皇上做什么也不需要和我说。” “娘娘......”蝶衣犹豫了几番,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开口告诉宁君婕,“皇上原先来过了,但是......站了一会儿,听到娘娘说的话。又走了。” “娘娘梦里在念着小世子的名字......” 宁君婕一愣,继而笑了笑,是了,她梦见景云了,那是个很长很长的梦,像是上辈子的走马灯似的,所有的场景一闪而过,在梦里像是过了许多年那么久,那么累。 “气走了?”宁君婕的气性也上来了,她知道季慕宸在气什么,根本就不是孩子的问题,而是季东林。 这么久了。连这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要败在了信任危机上了,想想就讽刺。 更何况还有当初季东林那一句,他带走宁君婕是自己的皇兄授意的,季慕宸这又是什么意思? 宁君婕冷哼了一声,“走了好,走了本宫也不必去好言好语陪着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蝶衣都能听出来她话里的委屈,还有掩饰不过去的通红眼眶。 “娘娘,有些话,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宁君婕叹了口气,眼睛里满是落寞。 “皇上上回独自一人回来后,奴婢还以为娘娘您......”蝶衣顿了顿。 宁君婕知道她的意思,她以为自己死了,示意蝶衣接着说下去。 “奴婢真的害怕极了,所以我就在乾清宫外面,偷听了皇上和卓将军的对话。” 宁君婕像是终于稍稍提起了一些兴趣似的,扭过头来看着蝶衣。 蝶衣继续说道:“皇上说,永安宫里被人放了迷魂香。娘娘总是做噩梦,精神恍惚,就是因为那东西的缘故。您不知道,您走了以后。皇上让人把永安宫翻了个底朝天,全部清理了一遍,又把东西恢复成原样,怕娘娘知道了心里难受。” “奴婢还听到那时候在韩府情况紧急。皇上自保不足,为了把活命的机会留给您,他让景献王带走了您,自己留在韩府,一直到陆将军带了人去,那时候皇上已经是重伤在身了。” “你说什么,皇上受了重伤?”听到这一句,宁君婕彻底坐不住了,从床榻上弹坐起来看着蝶衣,也顾不上身上伤口牵扯的疼,看着她急切得问道。 “是啊,好像是伤在胸口了,卓将军还一直在关心皇上身体,但是皇上说找您的事情比较要紧,后来也是不顾身上的伤,自己出宫去把您带回来了。” 宁君婕听着这些话的时候。手一直紧紧得攥着身上的被子。 蝶衣说完末了,叹着气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皇上没找到您的时候几乎都没有歇息,乾清宫夜夜灯火通明,像是要这样惩罚自己似的。后来您回来了,可几乎半条命都没了,太医都说醒不醒的过来要看天意,皇上不眠不休得守着。” “娘娘。奴婢说这些,只是觉得您应该知道,皇上真的很在乎娘娘,若是有什么误会,那也是因为他几次差点失去了您,他可能是太在乎您了,也太害怕再一次失去了。” 听完这些话,宁君婕心里像是突然被打开了一扇窗一样。 恰巧这时候外面响起了常福的声音,季慕宸回来了。 宁君婕抬眸去看,皇帝陛下眉间挂着疲惫,身上披着月光,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像是踏过了许多风浪艰辛,最终站在了自己面前一样。 她毫无预兆伸手抱住了季慕宸,被抱住的人一愣,然后宁君婕得到了一个更加深的回抱。 第三百三十章 失而复得 季慕宸突然被宁君婕抱住,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但是心中仅有的最后残存的那一丝介意,被这样抱的烟消云散。 他下意识就回给了她一个拥抱,两人就这么相拥着。 常福和蝶衣已经退了下去,还轻轻得合上了门。 “做噩梦了?”季慕宸轻声开口问道。 这不问还好,一听到平日里叱咤风云的皇帝陛下放轻柔的声音,宁君婕毫无预兆得就红了眼眶,把脸埋在那个坚实的胸膛点了点头。闷声说道,“梦见皇上不要臣妾了。” 季慕宸的身子一僵,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宁君婕就接着说道:“臣妾很害怕,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臣妾一直自认为是个很坚强的人,也曾觉得可以一个人做所有的事情,这辈子不会去信任什么人,可是皇上出现后,我原先的那些坚持都不算什么了。” 季慕宸不知道这个人从哪里来的这些感慨。听上去像是活了多久似的,其实也不过是二十几的年纪罢了。 宁君婕看着皇帝陛下的唇角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然后她从季慕宸的胸膛里抬起头,伸手就要去解开眼前人的衣服。 季慕宸果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伸手按住宁君婕的手,为了掩饰慌乱,调笑道:“怎么,你要白日宣.淫?” 宁君婕面上没有一丝要放过季慕宸的意思,一脸的坚定,大有不扯开不罢休的意思。 “臣妾只是想看看皇上的伤。”宁君婕一字一句,季慕宸这下脸上的慌乱掩饰都掩饰不过去了。 “没有什么伤。”季慕宸一脸故作镇定的模样,让这句话的效果堪比此地无银三百两。 宁君婕的脸垮了下来,“皇上说过苦难同当,可是这些事情根本不让臣妾知道,难道那些话是哄臣妾好玩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皇帝陛下只好再一次退让,慢慢松开了手。 宁君婕伸手去解开了他的外袍。 冬日里衣服比较多,宁君婕解到最后一件的时候,整个人的手都在抖。颤着手把衣服解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 整个胸膛都用绷带裹着,上面还隐隐有褐色的已经干了的血迹,能隐约看出来是一条多长的伤口。 宁君婕自己身上被宁汀兰一刀一刀划上去的时候,她咬着牙一声没坑,但是现在看到这些却红了眼眶,慢慢抬头,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得看着季慕宸,“皇上为何不告诉臣妾。” 季慕宸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宁君婕就紧接着开口,“还有在韩府,皇上为了保臣妾,让景献王带我走,自己留在那里的事情,皇上也没有告诉臣妾。” 其实宁君婕心里清楚,让这个骄傲又不善表达的皇上亲自开口说这些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她眼看着他身上的伤。自己却做不了什么,甚至完全不知道发生过这些事情,这种感觉太挫败了。 宁君婕心疼。 “朕没事。”季慕宸慢慢捧起宁君婕的脸,看着那双灵动的眼睛,“朕确实是违背诺言了,朕说过要互相信任。但是没有做到。” 甚至还需要卓琳琅来提醒。 宁君婕一愣,没想到季慕宸会自己提起这件事情,还准备说什么,却被他一根手指摁住了唇瓣。 她不明所以得看过去,季慕宸俯下身子凑近看着她,“不管是什么,都过去了,好吗?” 宁君婕点了点头。 季慕宸的手挪到眼睛上,覆住她的眼睛。“好好儿睡一觉,都会好的。” …… 季东林没想到季慕宸会亲自到景献王府来。 皇帝陛下披着斗篷,站在庭院内。季东林匆匆走出来时那,斗篷正对着自己的方向,虽然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他也能知道季慕宸在盯着自己。 “皇兄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季东林只愣神了一瞬,便上前来看着那黑袍子。 季慕宸抬手把斗篷掀下来,一脸阴沉得看着面前的季东林:“朕来接景云。” 季东林心中一惊,因为景云,宁君婕丢了打半条命,他原本想着季慕宸不要景云的命就不错了,万万没想到,他会亲自来景献王府接景云。 不对,接这个字,让季东林心中很是不满。 “皇兄是不是弄错了,景云是我景献王府的世子。何来的接字?”季东林没有丝毫退让,看着季慕宸笑道,笑里藏刀。 季慕宸冷哼了一声,“你照顾不好,朕来替你照顾。” 季东林张了张嘴,想要争辩什么。但是皇帝陛下没给他这个机会,“你别忘了景云是怎么丢的,你也别忘了,朕把皇贵妃托付给你,后来都发生了些什么。” 就算是宁君婕现在已经醒了,季慕宸说到这一句,仍然是气得声音发颤。 听到后面一句,季东林突然沉默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不需要季慕宸再提醒,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噩梦一样的存在了。 那天地下室里满是血红,季东林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上一世宁君婕去世的那天,明明自己那时候不在场,可是为什么会有那种熟悉的恐惧缓和愧疚感。 差一点,宁君婕就没了。 “她醒了。”季慕宸看着季东林的眼睛,一字一句得说完,之后就扑了上来。 “你说什么?”他一凑过来,季慕宸皱了皱眉,一身的酒气,这样怎么照顾得好一个孩子,景云在王府里肯定是无人管教,只有些下人照顾着。 想到这里,季慕宸要带走景云的想法就更加坚定了,“她醒了,朕不会再让你看见她,死心吧,你带给她的伤害,还不够吗?” 季慕宸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季东林的心上,偏偏自己还无法反驳,他慢慢松开了季慕宸的肩膀,颓然得往后退了两步,自嘲得笑了两声,没有办法反驳,也没有资格反驳。 “景云若是醒了,你可以让他自己选择跟不跟朕走。”季慕宸一脸胜券在握得看着季东林,软和下来的语气又重新刚硬了起来,“她想看看景云。” 第三百三十一章 暗流汹涌 季东林瞬间就软了下来,他能拒绝所有理由,却拒绝不了自己心尖尖儿上的人。 两人就这么沉默相对了半晌,季东林扭头看了看身旁的陆书彦:“去把世子带出来。” 和自己对抗时天不怕地不怕,一提到这个名字态度立刻就软下来了,虽然景云是带回去了,可是季慕宸却笑不出来。 眼前这个皇弟对自己的女人用情如此之深,季慕宸终归心中还是有些隐隐得不安。 季东林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与世无争,若是哪天因为宁君婕起了歹念。自己肯定控制不住眼前这个人的。 季慕宸沉吟,管家已经带着景云走了出来。 景云先前被宁汀兰带走后瘦了许多,也因为被囚禁的时候受了惊吓。原本就胆小的孩子现在更是怕人,看见了自己的皇伯伯,也只是躲在陆书彦身后,怯生生得探头出来打量着他。 “景云。”季慕宸稍稍蹲下身子。 他能理解,毕竟只是一个年岁不足的孩子,就算是个大人经历了这么多。也是要有心理阴影的,更何况是一个孩子。 平日里从来要求效率的皇帝拿出了十足的耐心来,冲景云招了招手,“过来。” 季东林虽然是默认了自己的皇兄可以把景云带走,但是自从这孩子醒来后就孤僻得很,不肯和人说话,甚至连自己的房门都没有走出过,此时看见季慕宸蹲下身子唤景云的名字,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心里算着景云是不会理会他的。 可是出乎了季东林意料的是,景云在陆书彦身后犹豫了半晌,然后慢慢走了出来,站在了皇帝跟前,声音很小但是确实是开了口:“皇伯伯。” “你最喜欢的姨娘醒了,想要看一看你,景云愿不愿意进宫去?”季慕宸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耐心,但是看见景云的时候,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眼见着孩子瘦成这样又小心翼翼的。他心里一阵心疼。 季东林暗暗纳罕着自己皇兄的态度,还有他对宁君婕的称呼,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景云愿意。”景云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父王,后者扭过头去并没有看自己。 “好孩子。”季慕宸抚着景云的发顶笑了笑,牵起景云的手,走前深深得看了自己的皇弟一眼,然后离开了景献王府。 “王爷,您就这么让皇上把人带走了?”陆书彦看着季慕宸离开的背影,没想到季东林妥协得如此轻易。 季东林没有回答。等到季慕宸和景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王府后,他才悠悠叹了口长气:“本王只希望她能快乐,她能醒过来,就很好了。” 纵使与自己无关,也很好了。 …… 宁君婕是被熟悉的声音唤醒了,她睁开眼,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自己的榻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念着。 景云认识的字还没有那么多,念得有些结结巴巴的。遇到不认识的字迹跳过去,一本书被他念的,完全听不出来原先的内容了,但是宁君婕依旧觉得眼前的场景像是梦一样美好。 她确实以为是在梦里,所以当她伸手去触摸景云的脸,手下是十分真实的触感。再加上景云的一声惊呼时,还在云里雾里的她反倒被吓了一跳。 “皇贵妃娘娘,您醒啦!”景云惊喜得看着宁君婕。 一旁原本在低头批折子的皇帝听到这句话抬头,就看见了榻上的人错愕的眼神。 “皇上.....这是......”宁君婕震惊得看了看景云,又看了看眼角眉梢含着笑意的皇帝,有些茫然。 “怎么,不高兴吗?”季慕宸放下了手里的折子,坐到了榻边,看着她以为未痊愈还有些苍白的脸。“朕给你的惊喜,不喜欢?” 宁君婕看着眼前一脸笑意的皇帝,先是愣神。然后咧开嘴笑,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景云是小孩子,哪里知道其中缘由。一看见皇贵妃娘娘哭了,立马有些慌了神,扭过头无助得看向身后的皇伯伯想要求助。 但是后者只是拍了拍他,什么也没有说。 “皇贵妃娘娘不喜欢景云吗?”景云一脸惶恐得问道。 “不,是太喜欢了。”宁君婕笑着把景云揽进怀里。 景云感受到她是真的欢喜,方才松了一口气。 景云的到来似乎比任何药石都要灵验,宁君婕的身子一天天好转起来,最开始只是在床榻上同人说一说话笑一笑,然后能在殿内转悠转悠儿,等到乾清宫里的积雪全部化干净了的时候,她已经能在院子里走一走了。 宫中从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一个皇帝。一个皇贵妃,一个王府世子,同住在乾清宫中,像一家三口一般其乐融融,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对此都颇有微词。 这些话自然也都传到了季慕宸的耳朵里。宫里不比宫外,就算是乾清宫,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能隔绝开宫里的流言蜚语和规矩条例。 他就是再大度,也扛不住整日有人在耳朵边上念叨,流言传的越来越难听,一直到他觉得要遏制一下的程度了。 要遏制,当然是从源头上遏制,源头就是宁君婕本人。 这日,季慕宸下朝后走到乾清宫的后院,宁君婕正坐在廊下,看着景云在院落中和宫人嬉闹。 进了宫里以后,蝶衣时常逗一逗景云,让他的性格也开朗了不少。 皇帝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 宁君婕抬眼看见他,起身来问了安:“皇上,臣妾身子已经大安了,总是在这里不像话,不如皇上还是让臣妾住回永安宫吧。” 季慕宸看了宁君婕一眼,后者的气色是像常人一样红润了,在乾清宫住了这么久,她身子确实是好了,这一点他是清楚的,既然如此,他就顺水推舟把话都说出来了。 “既然这样,朕便让人把景云送回景献王府了。”季慕宸看着宁君婕的神色。 后者整个人都愣住了,看着季慕宸仿佛是没听见他说了什么似的。 “可是......”宁君婕摇了摇头,看向景云的方向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季慕宸打断了话头。 “景云入宫是为了让你开心起来,早日康复,不然以他的身份,如何再继续留在宫中?” 第三百三十二章 感性与理智 道理是这样的没错,但是宁君婕还是试图挣扎,往后退了退嚅嗫着:“那若是……若是臣妾把景云抚养到身下呢?” 这话不说还好,季慕宸看着眼前的人,还能克制住自己,这是大病初愈的人,不能和她吵。 可是她的这句话一出口,季慕宸的理智瞬间崩塌。 “你在想什么!”帝王没有预兆的怒火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得跪下。 庭院中的蝶衣朝声音传来的的方向看过去。看见这两个人剑拔弩张的状态后,便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悄悄把景云带着离了两人的视线范围。 “景云他有父亲。景献王府也尚在,何时用得着你来抚养在身下!” 年轻的帝王在朝堂上从来都是叱咤风云,可是这样的疾言厉色,他还是头一次用在宁君婕的身上,双手紧握成拳在身侧微微发抖,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上这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气的不轻。 “你究竟是为何一定要对这个孩子有如此深的执念,这是景献王府的世子还是皇子,你难道不清楚吗!” 长久以来,两人因为这件事情积压下来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季慕宸恨不得扬手要把巴掌落在宁君婕的身上,可是手紧紧得攥着,终究什么也没做,他再生气,最多也就对着她言重几句,别的再也下不去手。 宁君婕百口莫辩,那就是宫里的皇子啊,就是你的亲儿子啊! 可是宁君婕根本没有办法告诉眼前这个愤怒的帝王,她也解释不清楚,只能任由他如此胡乱猜测,明明就是一家三口,可是却无法真正的在一起。 宁君婕只是想让一家三口聚在一起罢了,这又有什么错? 她没有选择和季慕宸去针尖对麦芒,只是侧着头不说话,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稳:“既然皇上这么说,臣妾明日便回永安宫去了。” “这么想走,就走吧。”宁君婕若是强硬着硬碰硬,他还能找到点儿话说,可是现在这样,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海绵上面,软绵绵得让人窝这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那就不等明日了,臣妾现在就走。”宁君婕终于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人了,说到底。还是不信任。 究竟自己和这个人之间,还隔了些什么? 她深深得看了眼前的帝王最后一眼,后者的眼中写满了失望和愤怒,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宁君婕跪下去,给季慕宸行了个大礼,便起身离开了。 只留下皇帝一人站在廊下,沉默了许久后,季慕宸扬起桌案上的杯盏。狠狠得杂碎在了廊下的柱子上面,碎片洒落了一地。 季慕宸一拳打在了柱子上,手背上传来的疼痛完全无法掩盖过去心痛。 一颗真心交付出去了,可是好像从来没有完整的得到这个人过,无力感瞬间袭来,皇帝眼眶通红。纵使帝王的身份让他无法放肆得宣泄情绪,但是此时的他,还是像是一个丢了东西的孩子似的,褪去帝王的身份,不过是个在情场受了挫败的人而已。 两人争吵的事情在最短的时间里便传遍了六宫。 卓琳琅正在宫里给枯萎了一个冬天的树拿掉用麻绳绑起来的“外袍”。听见这个消息。手上顿了顿,一言不发。 “主子怎么不说要劝一劝?”身旁的贴身侍婢有些好奇,往常这个时候,娘娘都是会去开导开导,或是去找皇贵妃。或是去找皇上,卓琳琅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总有些事情。旁边看着的比亲身经历得要拎得清。 “这件事情没法儿劝。”卓琳琅低着头去扣着树皮,看看里面有没有发黑。 她先前已经说过了,可是根本没用。这件事情,是一直梗在两人之间过不去的坎儿,不是三言两语劝一劝就能好的,或者说不是别人能左右的,得这两个人自己栽跟头,在这上面经历一件大事儿,这疙瘩才算是解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卓琳琅就是有这种默默的直觉,这一次,两人就要彻底解决这个疙瘩了,不过是要付出点儿代价而已。 她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另一边的永寿宫却全然不是这么个氛围,太后听身边的人说完后。一脸难以置信:“你是说皇帝把她赶回去了?” “也不是,是她自己说着要走的,皇上没有拦着,据说砸了不少东西。”那宫人一脸神秘得说道。 太后听完笑了笑,心中生出一个计策来。 “你去乾清宫,把景云接到永寿宫里来。”太后低声吩咐道。 “太后娘娘。现在何必趟这滩浑水?”那宫人吃了一惊,太后在永寿宫中已经不掺和宫里的事情这么久了,原以为她就准备这样坐山观虎斗,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插了一手。 “哀家可不是趟这摊浑水,只是要把这水搅得更浑而已。这宁君婕向来是和皇帝一条心的人,却三番两次为了景云跟他翻脸,哀家可真是好奇得很。”太后心里有一个朦胧的猜想,这次刚好能够看看,是不是如此。 季慕宸批着折子,皇帝陛下的心情很是不佳,一连几封全部驳回了。 恰巧这个时候外头有人求见,常福进来说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 上午出的事,傍晚太后的人就到了,还真是时时关注着这边儿的事情呢! 皇帝冷笑了一声,开口让人进来。 “奴婢给皇上请安。”太后身边的人进来后,规规矩矩得给上座的人情了个安。 可是后者完全不予理会,只是慢慢看着手里的折子,语气里满是不屑:“无事不登三宝殿,太后消息如此灵通,朕还真是佩服,让你来是为了什么,不妨直说。” “皇上英明,太后娘娘说知道世子殿下入宫了,想要接世子殿下去永寿宫小住,毕竟世子也是太后娘娘的亲孙。”那宫人话说得漂亮又带着刺,亲孙两个字特意咬重了,让季慕宸不得不抬头正视着眼前的人。 景云入宫有些时日了,偏偏这个时候太后想起自己的亲孙入宫了,要接到永寿宫去见一见了,未免有些太刻意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血缘关系 “太后娘娘不觉得现在说这个有些太巧了吗?”季慕宸冷哼了两声,把手里的折子甩在了桌案上,支着头正眼看着面前的宫人,笑里藏刀。 “皇上难道要把世子殿下送回景献王府去吗,还是送去永安宫呢?”太后身边的宫人见皇帝动气了,也不慌了,依旧是拢着手,一脸波澜不惊得注视着皇帝的眼睛,后者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也被捕捉。“或者皇上自己在乾清宫教导世子?” “对于宫中的规矩来说,太后娘娘来照顾世子是合适的,就算是皇上不愿意。也要承认这一点。”太后身边的宫人一张嘴,倒是跟太后有的一比,能把人噎死,还偏偏无话反驳。 季慕宸拍案而起:“放肆!” “这是太后娘娘告诉奴婢的。”那宫人见季慕宸起了身赶紧跪下,但是人是跪下了,语气里倒是一点儿服软的意思都没有。依旧是不卑不亢模样,“但是皇上想一想,这话一点儿错都没有。” 季慕宸是真的无法反驳。 皇帝慢慢得坐了下去,确实,送回景献王府只能让季东林获利,送去永安宫也不像是他季慕宸会做的事情,留在乾清宫又不像个样子,送去太后那里倒真的是最好的办法。 这么一想,季慕宸扬声把常福唤了进来:“把世子送到永寿宫里去。” “是。”常福欠身准备退下去。 太后身边的宫人一看目的达到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准备退下去,皇帝却又突然开口叫住了常福。 “记住,要大张旗鼓,让宫里所有人都知道。” 季慕宸的这个命令很奇怪,但是常福立马就明白过来了,心里暗暗笑了两声,这皇上有时候还真是别扭。 又想让皇贵妃知道,又不想服软。便用这种方法,告诉全宫的人,其实只是要告诉一个皇贵妃娘娘罢了。 宁君婕果然在半刻钟后便知道了,全宫上下都知道皇上身边的大总管,亲自把世子送到了永寿宫里,她这个皇贵妃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她只是愣了愣,淡淡得说了句知道了后,便没了话。 蝶衣看了自家娘娘,还是搞不明白。明明好好儿的两个人,为什么说翻脸就翻脸,还摆出了一副好不了的架势。 往常两个人起争执,这个时候肯定已经有其中一方服软,矛盾就解开了,可是这一次,蝶衣隐隐有一种好不了的感觉。 “娘娘......”连蝶衣都能看出来,这一举动是为了让自己娘娘知道,可是宁君婕怎么就跟不知道似的。 “你不必说了。”宁君婕叹了口气。她知道蝶衣要说什么,但是这个东西在心里梗了那么久,终于说出口来,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好的。 她也知道骄傲如季慕宸,做到这样已经是退让了一步,可是那又能怎么样。他心里还是不信任自己,还是不理解自己。 这个不信任一天不解决,这样的事情往后还会越来越多。 “本宫都知道,你先下去吧。”宁君婕心情有些烦躁,摆了摆手。 蝶衣也看出来自家主子心情不佳,便止住了话头自己退了下去 她知道季慕宸的意思,可是长痛不如短痛,这件事情不能总是梗在两个人中间,总归是要解决的。 景云到了永寿宫后有些紧张。 毕竟他与太后相处得时间不多。依稀记得太后和自己那个疯狂的母妃关系很近,景云自然而然得有些害怕太后。 太后原本是为了利益才把景云接过来,但是此时看见了自己的亲孙儿。开心是真的,十分亲昵的拉过景云的手问了两句,看着他一副放不开的模样。太后稍稍拿眼神示意了身后的宫人,那人立马了然得转身离开。 “在皇奶奶这里,不用害怕。”太后抚着景云的肩膀,笑得一脸慈祥。 可是小孩子的记性是很好,景云还记得从前在这里,听见太后和人说要杀了宁君婕的事情。 景云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后背发凉,稍稍挣脱开了太后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刚刚离开的那个宫人已经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什么东西。 “来,这是小厨房特意做的杏仁奶,你快尝一尝。”太后笑眯眯得把东西递过来。 景云颤巍巍得接过去拿小手捧着,却并没有往嘴边送。 太后同宫人在说笑。时不时关照景云一句。 景云安静的坐在太后身边的软垫上,摩曳着手里的杯子,突然指尖一阵刺痛,呀了一声,太后忙转过头来看着他。 只见景云的食指指尖上一片猩红,血从伤口里流出来。杯子上也沾了不少。 那杯盏上有一个尖锐的豁口,方才景云转着杯子,指尖便从豁口划了过去。 “糊涂东西,这东西还不趁早扔了!”太后赶紧把杯子接了过去,训斥着方才的那个宫人。 那宫人也是跪在地上连声赔不是。 太后让人拿了药来包扎后才摆了摆手:“罢了,赶紧把这杯子拿下去扔了!” 景云手上的伤口并不深,只是出了些血,拿药敷上便没事了。 太后叹了口气:“算了,这杏仁奶也别吃了,待会儿再吃出什么问题来,让宫人带你下去歇息着吧。” 太后招手唤来两个宫人把景云带了下去,等到孩子的身影消失在了廊下,太后才松了口气似的,方才那个被训斥的宫人也从暗处走了出来。 “东西呢?”太后颔首问道。 那宫人从怀里掏处一个小小的白玉瓶子来,瓶子接近透明,能看到里面少许的红色液体,正是方才景云留在那个杯盏上的血,收在了那个瓶子里。 太后眼神复杂得接过来,看着手里的瓶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什么会有这种怀疑,也不知道自己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她把瓶收在了一个锦盒中,抬眼看着面前的人:“王爷何时入宫请安?” “按照惯例是每月的月中,还有三日。”那宫人完全没了方才战战兢兢的模样,而是一脸沉稳的样子,正是在乾清宫和季慕宸正面对抗的那个宫人。 太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在计划着什么。 第三百三十四章 滴血认亲 季东林每月月中都会去永寿宫中问安,纵使是后来与太后之间因为种种事情有了嫌隙,他仍旧是在每月这个时候准时入宫,同太后说一说话,把宫外的新奇东西带进宫去,给太后看一看。 母子两人之间已经隔阂了太多,但是血亲毕竟还在。 季东林这日照例来到了永寿宫中,意外得看到了景云。 “这是......”季东林指着景云,一脸惊讶得看向了自己的母后。不知道这向来怀疑自己的皇帝,是怎么愿意把景云送到永寿宫里来的。 “皇帝和宁君婕为了景云闹了别扭,哀家为了自己的孙儿。自然要接过来。”太后刻意把孙儿两个字咬得极重,仔细观察了季东林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反常的。 一心牵挂着宁君婕的景献王,自然只能听到那句两人闹了矛盾,心里暗暗冷笑了一声。 季慕宸去景献王府亲自迎景云入宫的时候,季东林还当他有多宽广的胸襟。现在还不是十分介意?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做出那副样子。 太后让人把景云带了下去,又屏退了殿中的宫人,神色凝重得看向了自己的亲儿子。 季东林知道这又是有话要告诉自己了,便只能慢慢坐下,准备听太后的长篇大论。 宁汀兰一死,宁府算是彻底垮台了,太后一向是想要借着宁德的势力来辅助自己的儿子上位的,现在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了,她一定是坐不住了。 果然,太后一开口就在季东林意料之中。 太后身子稍稍向前倾,一脸深沉得看着季东林的眼睛,“宁德的事情,你难道没有后续的打算?” 后续的打算? 季东林一愣,领会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好笑,故意装傻道:“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哀家原本想要借助和丞相府的联姻,让宁德扶持你上位。但是这个宁德野心太大了。你既然动手了也就罢了,但是你怎么不给自己铺一条后路,你往后要靠谁?”太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在说反话,还在一脸认真得解释道。 “母后,儿臣只是一个王爷,以后也只会是一个王爷,需要靠谁?”季东林冷眼看着自己的母后,在宫里待久了,太后的眼睛里满是算计的光芒。让季东林感到陌生,“原先娶宁汀兰,也是母后的意思,并不是为了得到所谓的宁德的支持!” “现在宁汀兰已经死了,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暴毙在地牢中,但是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儿臣不想再牵扯在这件事情里,我对皇位没有兴趣!” 季东林知道那的确是个诱人的位子,历朝历代让不少人为之丧命。可是他真的不是池中之鱼,他唯一渴求而不得的事情,只有一个宁君婕。 从前他总觉得如果自己拥有了宁君婕,一定会护好她。 所以那时候,他想要夺得季慕宸的位子,那样就能名正言顺的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 可是当宁君婕从自己手里逃了。丢了半条命的时候,他的这个心已经死了。 季东林现在什么也不想要,只要宁君婕能平安就好。 “你当她为何暴毙。”太后看着自己儿子这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了两声,“是哀家动的手。” 季东林一惊,抬头看着自己的母后,正对上太后那双带着隐隐笑意的眼睛,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好陌生。 “没有了利用价值就是这个下场,你以为季慕宸是你吗。他会手软吗?”太后拍案而起,怒视着季东林,“当年先帝的那些个皇子们都是怎么没的。你是都忘了?他季慕宸是个善茬吗?” 季东林的胸口剧烈得起伏着,死死得咬着牙,过了许久冷静下来。才慢慢开口道:“就算如此,儿臣也不愿意。” “你!”太后恨不得要一巴掌扇过去,忍了忍还是没有开口,坐下来深吸了两口气,没有再看自己的儿子一眼。 季东林慢慢放下手里的茶杯,杯子还没放稳他便松了手,杯盏从桌沿掉了下去,瓷片碎了一地,茶水也全部溅了出来。 季东林下意识得拿手去捡,手指却被其中一片划了一道不浅的伤口,血瞬间就渗了出来。 太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看季东林出了血。眸光暗了暗,开口把贴身的宫人唤了进来,“去,把东西收拾了。” 那人一看季东林出血了,立马就明白了什么似的,又叫了一个人来。给王爷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俯身把瓷片慢慢用夹子夹了起来,拿了出去。 处理完伤口,季东林看了太后一眼,慢慢起身道了句儿臣告退,也没有管她有没有回应自己,便自顾走了出去。 太后这才抬起头,幽幽得看着自己的儿子的背影,直到季东林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垂下目光,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太后娘娘,好了。”方才把瓷片拿出去的宫人又重新走了进来,从袖中掏出一个瓶子递给了太后,和那天景云受伤后拿进来的瓶子一模一样。 “倒一碗清水进来就退出去吧。”太后从袖中拿出上盛有景云鲜血的那个瓶子。 两个瓶子里都有暗红色的液体在流动。 那宫人进来放了一碗水后便退了出去,空荡荡的大殿中只剩下了太后一个人。 看着手里的两个瓶子,她犹豫了许久,然后慢慢打开了一瓶,把其中的液体慢慢滴了一滴在碗中,血珠慢慢落到了碗底,血雾氤氲开来。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把另一瓶也打开,要倒进去前犹豫了几下,还是把里面的血滴了一滴进去。 碗不大,另一颗血珠也慢慢落在了碗底,太后的眼神锁定在碗中,两颗血珠在水中慢慢散开来,却像是被无形的东西隔住了一样,散开来的无数血丝没有一丝交汇在一起,反倒是相互避开了。 太后眯起了眼睛,又不死心的把剩下的血倒了进去,两个瓶子里的血根本没有交融迹象。 太后心中此时不知道是作何感想,伸手把碗里的东西倒在了面前的花盆里,眼神阴森。 景云根本不是季东林的儿子。 第三百三十五章 误会丛生 宁君婕被蝶衣强行带出永安宫来,在御花园里面转悠儿。 宁君婕叹了口气,“都说了本宫不想出来。” 蝶衣这丫头扭起来也是真的扭,跟牛似的根本劝不动,非说要拉着自己出来走一走。 “可是娘娘已经在宫里闷了那么久了,太医说您要多呼吸一些新鲜空气,您再闷要闷坏了。” 蝶衣一脸的义正言辞,其实她心里暗暗得想着,要在御花园里撞见皇上就好了。 从前娘娘和皇上闹矛盾都是一天就好了。这次这都好几日了,也不见皇上来,也不见娘娘去。再这么下去,就真的好不了了。 蝶衣比自家主子还着急,想着要是在宫里转悠着撞见了皇上,两人见了面把话说开了,肯定就好了。 “你这丫头,真是平时对你太好了。就知道欺负本宫。”宁君婕十分无奈,但不得不承认出来后呼吸了新鲜空气,整个人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她静静思考着这段时间来的一些事情。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要求确实过分了,可是宁君婕气的不是季慕宸没有答应自己的要求,而是这位皇帝陛下到现在依然不信任自己。 已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连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这才是真正让她心寒的事情。 蝶衣只顾着找季慕宸的身影,结果没看到皇上,反倒是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季东林。 蝶衣难以置信得张了张嘴,才想来今日是每月景献王入宫请安的日子。 宁君婕原本就是跟着蝶衣走的,此时她突然换了个方向,宁君婕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背后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皇贵妃娘娘?”带着试探和欣喜,宁君婕几乎是立马就辨认出了那是季东林的声音。 皇兄拦着自己不许见宁君婕,可这是在宫里碰上的,季东林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还是宁汀兰的事情后,他第一次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眼前这个人是真的瘦了。苍白又虚弱,都已经这么久了,还是一副病恹恹的姿态,季东林的心疼全部都写在了脸上。 宁君婕又走了回去,蝶衣在一旁一脸纠结,自己好不容易把娘娘找出来,没遇见皇上,反倒是遇见了景献王。 蝶衣心中隐约的觉得不安。 “娘娘身子可大安了?”季东林其实心里憋了好多话想要告诉她,可是千言万语堵在心里说不出口。一开口就只有这么一句。 宁君婕笑了笑,“已经好了,王爷不必挂心。” 宁汀兰死了,景云又被带进了宫里来,季东林又变成了孤身一人了,宁君婕自从知道了景云的身世后,再面对景献王,复杂的心情难以言喻。 “那便好,小王这几月来一直在担心娘娘的身子。都是我的失察才让您......”季东林一想到是因为自己才让宁君婕经历了哪些,心中便难受得很。 但是话还没说完,便被宁君婕打断了,她看着季东林笑道:“既然已经尘埃落定,王爷就不必再提起了。” 季东林愣了愣,就听见她接着开口道:“不过如今王爷正妃之位空悬。您可有考虑过再迎娶一位门当户对的世家女子?” 他彻底愣住了,还有什么比自己心爱的女子劝自己另娶他人更让人失落的事情吗? 季东林扬起一抹苦笑,慢慢抬眼看着面前的人的眼睛,她什么都知道,这是在委婉得告诫自己吗? “不劳娘娘费心了。”季东林后退了两步,“小王心有所属,就算是终身无法迎娶,也绝不会再有其他人,景献王府正妃的位子。一直为她空着。” 没有点名道姓,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宁君婕垂下眉眼,这番话很难让人不动容。可惜恰如季东林心有所属,她也是心有所属,心里有了人。便再难容下其他的什么人了,两人都是这个道理罢了。 季东林沉默了半晌后,欠了欠身子告退了。 宁君婕在原地看着季东林的背影,觉得那背影看上去竟然有些悲凉。 宁君婕只顾看着季东林的背影陷入沉思,没有注意到楼阁上面,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了阁楼的一角。 季慕宸怒气冲冲得走回了乾清宫,速度快的常福差点儿没追上。 皇帝气冲冲得在前头走,走到大殿正中央时,毫无预兆得一脚踹翻了香鼎。 一声巨响后乾清宫所有的宫人都跪下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皇上这么生气失控过。 愤怒的帝王插着腰在大殿里来回踱步,似乎还想要再砸点儿什么。但是最终没有动手,只是站在殿中央怒吼,“这么多日没有说来乾清宫,反倒是在御花园里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还真是朕的好妃子啊!” “皇上,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呢......”常福俯身在一旁。听了这句话试探着开口劝解道。 “误会?”皇帝插着腰气笑了,“朕亲眼看见她同别人笑,还能有误会,若是旁人来告知,朕肯定是不信的,没想到落入了朕的眼里!” 季慕宸越想越气,扬手又砸了桌案上的一个杯盏。 乾清宫的宫人身子伏得更低了,没有人敢抬头去看皇帝。 在自己这里是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反倒是面对季东林的时候有笑脸,季慕宸左右踱步,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大跨步走出了乾清宫。 常福见状赶紧跟了上去,他猜到了自家主子要去哪里了,而事实也证明他的猜想没有错。 季慕宸径直往永安宫去了。 “皇上。”常福赶紧追了上去,“皇贵妃大病初愈,皇上还是不要......” “不要什么,朕还能吃了她不成?!”季慕宸直接绕过常福,坚定不移得往永安宫方向去。 常福看着皇帝怒气冲冲的背影直叹气,这场暴风雨是免不了了。 季慕宸来的时候,永安宫里面还亮着灯光,外头的门闸却已经放下了,他抬起手粗暴得敲了敲。 门被打开,蝶衣一脸不满得说着,“谁啊,这么......” 第三百三十六章 龙嗣 蝶衣的抱怨在看见了眼前皇帝愤怒的脸后戛然而止,憋回了喉咙里。 “奴婢给皇上请安。” “你主子人呢?” 季慕宸一开口,蝶衣就觉得气氛不对劲了。 这皇上今日心情有些不好,再加上方才遇见季东林的事情,她心中自然有些发怵,便稍稍抬眼看了看季慕宸身后的常福。 常福微微摇了摇头。 “娘娘已经歇下了。”蝶衣自然知道常福是什么意思,随口扯了一句。 “你们还真是主子奴才一条心,一起来合着伙儿蒙骗朕?”季慕宸冷哼了一声,直接跨步从蝶衣的身边走了过去。 蝶衣还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常福一把拉住了。 “在这里没拦住就别去了,赶紧让里面的宫人出来,别丢了命。皇上今日是真的动怒了。”常福幽幽叹了口气,皇上太过在乎皇贵妃,悲喜都被牵扯着。 宁君婕正在殿中修剪着新插的一瓶花,听见背后有动静儿,还以为是蝶衣进来了,头也不回得笑道:“蝶衣。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朕的爱妃还真是悠哉得很呢!”皇帝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里面满是讽刺。 宁君婕听见了后,手里的剪刀一顿,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把剪刀放在了桌案上,起身转过去给季慕宸问安。 “你日日就在宫里摆弄这些?”季慕宸走上前来,身手抚着那一瓶子花,话里有话。 宁君婕听出了他语气不对劲,又看着季慕宸这个样子也不太对劲,便没有接这个话。 哪知道季慕宸却是个不依不饶的,接着开口问道:“你今日可曾见过什么人?” 和季东林见面不到半个时辰,宁君婕原本是垂眸看着地上的,听见了这话抬起头,难以置信得看向抚着花的皇帝,“您派人跟踪臣妾?” 她从没想到,有一日季慕宸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季慕宸把手里的花瓶一把掀飞,宁君婕这话接的就像是直接承认了什么似的,彻底击垮了愤怒的帝王最后一丝理智。 花瓶的碎片在墙壁上撞得四分五裂。里面的水全部撒了出来,花枝也全部落在了地上,摔得乱七八糟,宁君婕慢慢闭上眼睛不去看。 “回答朕的问题。”季慕宸走到宁君婕跟前,一字一句得看着她的脸说道。 “景献王。”宁君婕睁开眼睛,皇帝的脸近在咫尺,她的伶牙俐齿,在被自己最心爱的人怀疑误会的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剧烈的挑着,她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皇贵妃啊皇贵妃,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季慕宸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他为了宁君婕几乎放下了一切的原则,可是为什么中间永远都隔着一个季东林? “臣妾什么也没有做,景献王入宫问安,恰巧碰见了,招呼了两句罢了。”宁君婕红了眼眶,才发现原来被人误会是一件这么委屈的事情。 “招呼了两句?”季慕宸怒极反笑。上前去捏住了宁君婕的下巴,把人拉到自己跟前看着她,“皇贵妃和朕说话时摆出这么一副表情,和朕的皇弟说话确是喜笑颜开,你让朕该做什么感想?” 宁君婕被迫和季慕宸对视,他的眼睛里是失望。是悲痛,是愤怒,可是宁君婕的眼睛里只有哀伤。 “皇上不信臣妾?”宁君婕只轻声问了这么一句。 皇帝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眶通红得看着宁君婕,“景云的事情刚解决,又来一个季东林,你让朕如何信你啊!” 宁君婕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动怒了,季慕宸从前从来不会这样的情绪失控,又或许是积压太久了在一瞬间爆发了。这个皇帝让她感到陌生,还有没由来的害怕。 她从前还觉得,季慕宸永远不会在自己面前摆出皇帝的架子来。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帝王之怒真的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东西。 “你让朕信你,便怀上龙嗣吧。为朕诞下皇子!”季慕宸说着,就动手去撕扯宁君婕身上的一衣服。 宁君婕这才开始慌了,可是似乎已经晚了,皇帝已经红了眼,力量根本就不是她一个女子能抗衡的。 蝶衣远远得听见里面的动静儿,从花瓶杂碎了开始就已经想要冲进去了,可是被常福拦住了。 “常公公!可是......”蝶衣一脸慌乱,自家娘娘大病初愈,若是出了什么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有分寸。”常福垂下手一脸感慨,叹息道,“皇上再怎么样。也不会伤着皇贵妃娘娘的。” 这话倒是真的,季慕宸那么生气,也只是砸了一个花瓶,还特意避开了宁君婕的方向,根本没舍得动自己的皇贵妃一下。 “只是今日闹得人尽皆知......”常福叹息,这动静儿这么大。不消一会儿,就会传遍六宫了,“该如何收场呢。” 永寿宫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宫急匆匆得跑进来:“太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太后心里一慌,还以为是季东林出了什么意外。 “皇上和皇贵妃吵架了,闹得可凶了,听说皇上直接去了永安宫,宫人一律在外头不许进去,里面的动静儿可大了!”那宫人描述道。 太后愣了愣,然后笑道:“季慕宸和宁君婕?这不是好事么,哀家就喜欢看着这两个人窝里斗!” “可是这次是为了景献王殿下啊太后娘娘!”那宫人看见太后笑有些着急,补充道。 果然,太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说什么?”太后拧着眉头看着那个宫人,“和景献王又什么关系?” “听说是皇上怀疑皇贵妃和景献王私通,才大发雷霆的。” 太后心里一盘算,季东林今日才刚入宫就出了事,一定是两人见面被季慕宸看见了。 太后正心里有些发慌,季慕宸若是迁怒到季东林身上就完了。 这皇帝原本就看景献王不舒服,这下更是找到理由光明正大的处置了。 “不,等等。”太后顿了顿,想到了另一件事情,脸上的慌乱突然变成了笑意。 第三百三十七章 趁虚而入 “太后娘娘?”那宫人有些迷茫得看着自家的主子,上一秒还一脸慌张的太后娘娘,现在脸上居然挂着笑意。 “这件事情不必多问了。”太后颔首,勾了勾唇角。 不仅不必问,她甚至要添一把火候。 身旁的宫人一看太后前后态度转变的这么快,有些不解。 太后神秘莫测得笑了笑,自顾自得转过身子进了殿中去,慢慢给自己倒了杯茶,眸光暗了暗。 自己的那个儿子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指望他主动去做些什么是根本不可能的,但还有别的办法。 她最清楚季东林的软肋在哪里,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件事情能让他发怒。主动去与季慕宸作对的话,那就一定是宁君婕。 现在皇帝因为看到了宁君婕和季东林在一起说笑起了误会,她何不趁此机会把误会扩大? 皇帝原本就性情多疑,只要她再加把火候,季慕宸肯定是会和宁君婕指尖产生嫌隙,这样一来。皇帝和宁太傅的关系自然也会僵化,卓氏和宁太傅还有皇帝之间的铁三角关系自然就会崩塌。 太后心中盘算得很好,她虽然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儿子主动去招揽势力,但是可以削弱皇帝手上的势力。 就算是此消彼不长,对自己这一方也是有利的。 更何况,自己早就看那个小贱蹄子不顺眼了,这次正好借机打压一下宁君婕。 两全其美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宁君婕一睁开眼,便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打散了似的,根本使不上力气,无奈之下只能慢慢开口唤了一声蝶衣。 蝶衣应该是一直守在门外,听见自己主子开口,赶紧推门进来。 “娘娘。”蝶衣低着头不敢去看她,若不是自己非要拉着她去御花园,就不会撞见季东林,若不是撞见了景献王被皇上看见了误会了,季慕宸昨儿个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气。 “皇上呢?”宁君婕稍稍被扶着坐起来,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她还记得昨天季慕宸在自己耳边。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得说:“你只能是朕的人。” “皇上一大早儿就上朝去了,走前告诉奴婢不许进来,不要打扰了娘娘休息。”蝶衣把她扶起来后,仍旧低着头不敢去看她。 宁君婕注意到了她的反常,想了想大概明白了蝶衣这样的原因,安抚似的拍了拍她,“你不必自责,就算是本宫昨日没有在御花园碰见景献王。皇上爆发只是早晚的事情。” 季慕宸在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过后他又总是不由自主得心疼宁君婕,就好比现在。 他清晨醒来后会轻手轻脚得离开,不许人打扰她休息,可是宁君婕若是现在去找他,两人一定还是会吵架。 季慕宸对她没有安全感,说出来旁人可能不会信,一个九五之尊。会对自己的妃子没有安全感。 宁君婕幽幽得叹了口气,自小在深宫中见惯了生离死别,他内心深处,其实不愿意去亲近什么人,一旦亲近了,就一定要紧紧得攥在手心里。生怕遭遇什么不测。 “去给皇上送一碗莲子羹。”宁君婕摆了摆手,示意蝶衣出去准备,自己没有打算过去。 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样的帝王,一个执拗得像是怕丢了糖的孩子一样固执,她只能先沉默以对,让季慕宸先冷静下来。 蝶衣送完东西回来,看见自家娘娘正坐在廊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慢慢把手里的食盒放下,给她披了件外袍。 宁君婕抬眼看她。开口问,“皇上说了什么没有?” 蝶衣心里叫苦不迭,方才皇上看了莲子羹一口不喝。反倒是把皇贵妃今日都做了些什么问了个遍。 两人闹矛盾,可是苦了蝶衣,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惹皇上生气。那肯定是要掉脑袋的。 “皇上问娘娘今日做了些什么,奴婢如实回答了。”蝶衣老老实实得回答道。 不知道皇贵妃是否听见,反正是没了下文,蝶衣站了一会儿,看着天色晚了,宁君婕抬着头看着天色,蝶衣也好奇得瞅了两眼,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蝶衣撇了撇嘴,可能是自己的境界不够,不过她倒是知道天暗下来就冷了,可不能放娘娘一个人坐在这风口儿里了。 “娘娘,咱们进去吧。”蝶衣低声劝道。 “好。”宁君婕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扶着蝶衣的手走了进去。 两人争吵后的第三日便是宫宴,每年初春,宫中都会举行宫宴,为了庆祝冬日过去,春暖花开又是新一年。 可惜今年的春宴注定不会平凡,旧年宫中发生了太多的大事。也死了太多的人,如今表面上和乐融融,可是众人都知道这是假象,风平浪静底下正暗潮汹。 众人都装作没事人一样相安无事,但是实际上都是各怀心思。 蝶衣还想着宁君婕这几日都闷闷不乐,在宫宴上正好能乐一乐,于是把自家娘娘从前最喜欢的那条裙子拿了出来给她看,“娘娘今日穿这个吧,刚好雪都化了,宫里的迎春开了一些,娘娘穿墨绿色和那花相映成趣一定好看。” 宁君婕眼神动了动,但是只是一瞬间,片刻后又恢复了如死水一般的沉寂,“不了,放回去吧。” “可是......” 蝶衣还想再挣扎一下,对方已经没有再看自己了,而是垂眸看着手里的书,淡淡开口,“就平时穿的拿一件便好了。” 蝶衣拿着衣服的手慢慢垂了下去,抿了抿唇只能妥协,点了点头,“是。” 宫宴上宁君婕姗姗来迟,卓琳琅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衣服,喜庆得很,正坐在底下和身边的宫人有说有笑,看见宁君婕来了,便起身给她行了个礼,礼毕仔细打量了宁君婕一会儿,轻轻呀了一声,“你怎么又瘦了,按道理说在宫里调养着该胖了才对。” 卓琳琅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和皇帝闹矛盾的事情,这么说不过是逗逗宁君婕罢了。 “心宽体胖。”宁君婕苦笑,“我这可能是心还不够宽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春日宴 季慕宸来的时候,宁君婕和卓琳琅一并坐在下边儿,二人说着什么,都没注意到皇帝已经来了,直到常福扬声通报,两人才站起来,规规矩矩得行完了礼,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 季慕宸看了一眼自己座位边稍矮一些的那个座位,那是给皇后准备的,中宫无后的时候,皇贵妃也可以坐。 宁君婕是知道这件事情,可是她没有。 季慕宸神色黯淡了一些。还是摆手示意众人落座,余光瞟了季东林一眼,后者的眼神正毫不掩饰得落在宁君婕的身上。 皇帝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似乎是跟自己把话说开了以后。季东林便不再掩饰自己对宁君婕的情感,反倒是更放肆了起来,似乎是料定了只要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皇帝就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而事实确实是皇帝再生气,也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难道说因为他的眼神不对去惩罚他? 太荒唐了。 宴席上没有什么人说话,大殿中央舞姬正在跳舞,说是新编的一支曲子。叫春日宴,欢快得很,可惜席上无人有心细看。 一席之间,众人各怀心思。 “诶,怎么今日太后娘娘没有把世子殿下带过来?”宁君婕无心看殿上的舞蹈,正留心着手里的杯子,听力确分外的发达,身后两个宫人低声说话的声音,一丝不漏得传进她的耳中。 一听见提到了世子,宁君婕就竖起耳朵,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往席间匆匆扫了一眼,确实没有景云的身影。 “听说是突然发烧了,这边人又多,就没带过来。”另一个宫人悄声说道。 听到发烧两个字,宁君婕握着杯子的手猛然收紧,拧了拧眉头,侧耳更加仔细得听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太后正用余光瞟向这边,眼神里满是森森寒意。 “说是带过来了,却突然发高烧,就安置在春熙殿里了。” 春熙殿...... 宁君婕摩曳着手里的杯盏,心想离这里并不远,借着不胜酒力的缘由离席。就能去看一看了。 她慢慢瞥了季慕宸一眼,与后者眼神交接的一瞬间,皇帝马上移开了眼神,似乎不想让宁君婕知道自己正在看着她。 或者说一直在看着她。 宁君婕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回身对着身后的宫人说了两句什么,便起身离开了。 那宫人跑上去,凑到季慕宸耳边,“皇上,皇贵妃娘娘说不胜酒力,有些胸闷出去走一走。” 人已经走了,先斩后奏,宁君婕这一身一点儿不怕自己的勇气。还是像当年一样。 皇帝心烦意乱得让人下去,人都走了,他总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离席去追。 太后眼见着宁君婕起身离席,便知道自己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了,对着那边的宫人递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得点了点头,上前去给季东林倒酒。 季东林正失落得看着宁君婕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把注意力收回来才发现季慕宸正幽幽得盯着自己,一脸不快。 正巧着这时候,有宫人上前来给自己倒酒,季东林便借着这个机会逃开了和季慕宸的眼神接触。 没想到那宫人手上一滑,一壶酒全部撒在了季东林的身上,他今日专门挑的一件暗金纹的袍子。现在全部被酒浸湿了。 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那宫人赶紧撒开手把酒壶丢到了一边,跪下不停地磕头,“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无妨。”季东林摆了摆手,在下人面前,他从来都是脾气不错的,拍了拍衣裳,季东林却有些犯愁起来。这肯定是不能穿在身上了。 “带王爷下去换一身衣裳。”太后站起身子,对身边的贴身侍婢吩咐了一句。 那人应了一声走到季东林身边,“王爷,跟奴婢来。” 季东林遥遥朝上首的皇兄拱了拱手,“臣弟去去便回。” 季慕宸颔首,心里却想着别回了也行。 宁君婕从席间离开后,循着记忆里的方向走着,拐过一个转角便看见了春熙殿,里面果然亮着灯光。 宁君婕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多少宫人,便放心大胆得走了过去,一路上都没有碰见什么人。心里并没有多想,毕竟宫宴的时候,宫里的宫人几乎都在宫宴上侍候着去了,这里没有人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么想着。宁君婕慢慢拾阶走了上去,春熙殿里面灯火通明,外面的门却是紧闭。 宁君婕侧耳在门外听了听,没有动静儿。想着景云应该是睡着了,服侍的人便都到宫宴上去了。 这么想着,她便放心大胆得伸手推开了殿门,里面亮着烛火,还有一股奇异的味道扑面而来,说不上有多香,但就好像是有魔力一样,让人忍不住用力去闻。 宁君婕深吸了几口气,还是没感觉出来这是什么香料,便没有再理会。 慢慢走近床榻边,上面空无一人,宁君婕皱了皱眉,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了。 但已经晚了,宁君婕方才明明看到庭院中没有人的,此时却突然听见了合门的声音,她一惊。便要往外跑,门却已经紧闭,从外头锁上了。 宁君婕想要喊什么人,却发现嗓子里像是被人塞了棉花一样,发不出声音来,手脚也开始绵软无力,连同着意识开始一起模糊了起来,慢慢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觉得浑身上下发热,想要找一块儿冰块抱在怀里。 宁君婕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这香里面那股子熟悉又不知道是什么的味道,她终于想起来了。 这是狐尾草。 想起来后,宁君婕更加心慌了。 狐尾草是媚.药的主要成分,现在燃在香里面,简直是功效倍增,她跌跌撞撞得走到桌案边,拿起了里面的一个杯盏,在地上砸碎,弯腰去捡碎瓷片,一个腿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但她还是挣扎着握了一片瓷片在手里,紧紧抓住,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她已经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了,有人来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暗度陈仓 “王爷,您在里面把衣服换完,奴婢在门前候着。”那宫人把门上的锁打开,示意季东林自己进去。 季东林并没有多心,还没有进去便闻到了一阵香味,扭头看了看那个宫人。 那宫人一脸镇定得回答道:“这是熏衣用的香料,王爷早些换完,不要让皇上等急了。” 他虽然与自己的母后不和,但是从来不会去怀疑太后。此时也只是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 谁知道他前脚刚进去,后脚门就被人关上了。季东林还听见了上锁的声音。 “放肆!你要做什么!”季东林扑过去,通过门缝看着方才还一脸老实的宫人已经锁完了门,拿着钥匙往后退,他用力拍着木门,“你究竟要做什么!” “太后娘娘说了,让王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宫人退到了院子里以后。慢慢欠身朝他行了一礼,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得离开了。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季东林一脸茫然,但是方才大声喊叫的时候多吸了两口屋子里的香薰,现在胸口中像是被人塞了一团火一样燥热不安,扭过头往里走了两步,突然就看见了地上的宁君婕。 季东林那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眼眸幽深得看向了宁君婕,欲望和理智的天秤开始在心中慢慢倾斜。 宁君婕在听到门外有声音的时候往后退了退,她知道下这个药的人肯定是要污蔑她的清白,她手里握着碎瓷片,锋利的豁口割破了掌心,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她已经想好了,自己若是无法反抗进来的人,就拿这个自我了结,总比被人平白无故污了清白的好。 她没想到进来的会是季东林,方才已经听到了季东林和那宫人的对话,他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宁君婕还暗自松了口气。 既然来的是景献王。他又不是谋划者,两人一起逃出去便好了。 但是看着季东林幽深的眼神,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狐尾草是情花,心中欲望越深越有用,季东林对自己的情感有多深,这狐尾草在他身上的药效就有多强。 再这么下去,季东林的理智就要消失殆尽了。 宁君婕心里一凉,挣扎着起身。却被季东林冲过来摁在了墙上,被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君婕,是你吗。” 宁君婕猜的不错,季东林确实理智的线已经崩塌了,经年求而不得,现在这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就着药力,他几乎是放弃抵抗,任由那药力吞噬了自己的理智。 “放开。松手!”宁君婕无力的挣扎,效果甚微,季东林靠近过来的时候,她的眼睛也微微发红了,她在里面待的太久了,药力越来越强了。 季东林俯下身子。在宁君婕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吻. 宁君婕的手一抖,差点沦陷下去。 但是不行! 宁君婕把手里的瓷片又扎深了几分,剧痛让脑子又清醒了过来,恢复了一些力气,一巴掌重重得甩在了季东林的脸上。 季东林被打的头偏到一边,宁君婕赶紧趁机逃跑,离他远远儿的. 这一巴掌似乎把季东林也打醒了不少,慢慢把手收了回来,回身看着宁君婕。 “你就这么讨厌我?”季东林的眼神沉沉如水,里面写满了失望。 “你清醒一点!”宁君婕扶着柱子站稳。跌跌撞撞得走到桌案边,拿起上面的茶水全部浇进了香炉里,里面的味道慢慢淡了一些. 但已经产生的作用并不会因此消散,季东林朝着宁君婕一步一步逼近。 “你疯了吗!”宁君婕看着他步步逼近。退无可退。 “你本来就是我的!”季东林借着药力,从前没有说的话也都脱口而出,“你答应过我。让我娶你,可是现在呢,他有什么好的!” “那个宁君婕已经死了。”宁君婕支着身子,让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看着季东林朦胧的眼神,“你若是真的这么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说,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季东林想起那年春日桃花底下的少女,和眼前的人慢慢重叠起来,美好的回忆被无情得撕碎,只剩下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现在。 “你别过来!”宁君婕抬了抬手,掌心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这鲜红的颜色让季东林瞬间找回了自己。 “你受伤了?”季东林心里一慌,想要上前去查看。 宁君婕却往后把自己怼在了墙角,“别过来!” “我只是......” “你别过来!” 宁君婕已经带上了哭腔,打断了季东林的话,他迈出去的脚步又慢慢缩了回来。季东林垂眸看见了地上的碎瓷片。 他开始渐渐控制不住身体的欲望了,再这么下去...... 季东林咬了咬牙,俯身捡起了地上的瓷片,直直得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宁君婕目瞪口呆,尖锐的刺痛感让季东林的意识紧绷起来,狐尾草带来的意识涣散也好转了许多。 “你......”宁君婕眯了眯眼眼睛了,脸上露出了不忍,但还是缩在墙角,狐尾草的药力有多霸道,她能不知道? “你不愿意,我不会碰你。”季东林说着,把胸口的瓷片拔出,宁君婕看着就够疼了。 掌心中的疼渐渐麻木了,宁君婕强撑着告诉自己不能晕过去了,晕过去就全完了,一辈子说不清楚了。 卓琳琅看着身边宁君婕的空位有些犯愁,怎么去了那么久? 再看看对面景献王的位子也空着,卓琳琅突然一抹不安涌上心头。 她注意到了,季慕宸自然也注意到了。 宁君婕和季东林双双离席,季慕宸派出去找的人说是皇贵妃娘娘没有回永安宫里,皇帝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抖了抖袍子,准备亲自去看看。 卓琳琅看向上首,余光却看见了太后脸上的得逞的得意的笑容,她意识到太后可能动了什么手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看她这个神色,季慕宸离开也是在她计划之内。 第三百四十章 狐尾草 卓琳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阻止他。 她眼见着皇帝已经站起身,对着身后的常福说了两句什么就准备转身离开了。 卓琳琅猛地站起身子来,在一众坐着的嫔妃中无比显眼。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卓琳琅的身上,站在最高位看得最广的皇帝也不例外。 “皇上!”卓琳琅看见季慕宸看过来了,正好出言,她看见太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皱眉看向了自己,就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了。 “你有何事。”季慕宸皱了皱眉看向了卓琳琅。 卓琳琅站起来得匆忙。被季慕宸这么瞪着一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但也只是犹疑了一会儿便灵机一动,上前几步走到大殿中央半跪下去慢慢开口道:“皇上。今日大皇子为皇上准备了舞剑,专门要给皇上看看的,您现在走了,岂不是辜负了思宏的一片孝心?” 季思宏原本是在一边坐着,老老实实喝着自己面前的茶水,看着自己的父皇起身要离开的样子。还想着这场气氛诡异的宴会终于要结束了,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突然被叫到。 卓琳琅乃是将门之后,和宫中大多数娘娘不同,从来不会在哪些诗词文墨上下功夫,反倒是对刀枪剑戟在行得很。 及至卓琳琅从母家带来的贴身侍婢,也全部都是练家子,所以季思宏自打养在了钟毓宫里以后,卓琳琅便每日教他舞剑,现在拿出来表演一番,肯定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所以,卓琳琅才敢这么自信得把季思宏给卖了。 季思宏茫然得看了看卓琳琅,对上后者眯着眼睛疯狂暗示的眼神,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还是顺从得站了起来。 卓琳琅松了口气,上首的皇帝却似乎并不怎么配合,“朕明日专程去钟毓宫看,眼下......” “眼下合宫都在这里,皇上也没有旁的事情。可不能辜负了思宏的一番孝心啊。”卓琳琅打断季慕宸是需要勇气的,但只有先拖住他。等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让宁君婕自己担着吧。 卓琳琅在衣袖下面的手紧紧得攥了起来,如果季慕宸还是拒接,她也没有理由再阻拦了,不仅救不了宁君婕,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但是季慕宸站着缓了缓,慢慢坐下,颔首看着季思宏。“开始吧。” 太后看着皇帝站起来又坐下来了,心中十分不安,卓琳琅这么反常,肯定是看出来什么了,要是被她把计划破坏了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乎,太后稍稍侧了侧身子看着季慕宸,“皇帝啊......” “只是一小会儿,不会耽误皇上太久时间的,再说也是孩子的一片孝心。太后娘娘,您说是吧。”卓琳琅直接扬声,把太后的后半句话堵在了喉咙里面。 太后眯了眯眼睛瞪了她一眼,“是,华妃说得很对。” 季思宏的剑法是卓琳琅亲自教授,不说能和最好的去比。但至少也是能吸人眼球的了。 卓琳琅眼看着季慕宸被季思宏稍稍引走了一些注意力,赶紧扭头对着身后的翡翠说道:“带几个人,却春熙殿,不管看见了什么,都要把皇贵妃带回永安宫去,然后再随机应变!” 她不知道太后究竟要做什么,但是身后的翡翠是一直跟着自己的,够应付了,只要宁君婕回了永安宫。就安全了一大半儿,至少能说是不胜酒力回宫歇息去了。 卓琳琅幽幽得看了大殿上的季慕宸一眼,后者正在看着季思宏舞剑。眼睛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看来他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翡翠趁着大殿上的众人都在看大皇子的时候,悄悄从侧殿退了出去。带了三个人跑到了春熙殿,远远就看见门从外头锁上了,里面却是灯火通明。 翡翠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走过去直接用掌力把门上的锁给劈开了,拉开门,狐尾草的香气扑面而来,她赶紧屏住呼吸往里去,看见里面的情景却愣住了。 宁君婕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两颊上却又带着奇异的绯红,手上的血肉模糊的伤口,还紧紧得握着那片瓷片。 季东林在离宁君婕远远儿的地方,情况不必后者好。身上也是沾满了血迹,看样子是身上有伤口。 宁君婕听见了开门声,心中一震,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来人,颤巍巍把瓷片举到了自己的脖子下面。 翡翠一看急了眼,赶紧扑了过去。“皇贵妃娘娘,奴婢是翡翠!” 宁君婕眼前看不清,但是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卓琳琅身边的人,慢慢放下了警惕,一泄气就发晕,眼前一黑身体软了下去,失去意识前跟翡翠说了最后一句话。 “回永安宫去。” 翡翠把宁君婕交给了身后的两人,告诉他们用最快的速度送皇贵妃回永安宫,到了永安宫后,让宫人给她换一身衣裳。 那两个宫人带着宁君婕走了,翡翠定睛看着面前的人。 季东林气喘细细得抬眸看了她一眼,“此事无我无关。” 翡翠看出来了。 但是皇上来了不好解释。 就在这时,送宁君婕回宫的一个宫人折了回来,手里拎了一个人进来了,“这个人在外头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翡翠仔细看了一眼,是太后身边的人。 “来得正好。”翡翠冷笑一声,慢慢靠近过去,就看见那人一脸慌张得想要挣扎。 “你们要做什么!”翡翠没等她高声叫嚷,直接上前去一掌劈晕了这个人。 “把她外头的衣服脱了!” “啊?”那拎着人的宫人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现在就脱,快点!”翡翠的语气不可置否。 脱完,翡翠把这个人脱到了季东林的身边,看着后者的眼睛,“王爷,你应该知道什么意思吧。” 季东林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事关皇贵妃娘娘的清白,还有华妃娘娘的安危,望王爷三思。”翡翠慢慢说完这句,把人推到了季东林的身边,起身退了出去,在外头把门重新锁上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破绽 季思宏的剑已经舞完了。 没有出一点差错,动作行云流水,连对待这些皇子功课一直是十分严厉的季慕宸,脸上也挂上了笑意。 “思宏肯下苦功夫勤学,赏。”皇帝摆了摆手,季思宏的舞剑虽然是让他心中愉悦,但是他丝毫没有忘记自己要做什么,等到大皇子慢慢把手里的剑放下来后,他再次站起身来。 “皇上!”卓琳琅慌了。再一次出口,但是这次季慕宸的耐心明显已经没有那么多了。 “做什么?”皇帝挑了挑眉头。 卓琳琅向来是不怕季慕宸的,但是面对帝王这样带着审判意味的眼神。她也有些心里没底,毕竟自己是在欺骗眼前的帝王。 卓琳琅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在场的人都看着自己,似乎想知道她究竟要说些什么。 太后坐在席间,幽幽的看着卓琳琅笑,量她有再大的本事。现在也是留不住皇帝的。 卓琳琅咽了咽口水,脑子里连装晕这个最愚蠢的计策都出来了,千钧一发之际,余光突然看见人群中冒出来的翡翠,看着自己点了点头,她大大得松了口气,“皇上是要去找皇贵妃吗,臣妾和皇上一起去。” 季慕宸能看出来她是临时改了口,卓琳琅今日的行为太反常了,反常得让他害怕。 他心里有一个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想法,若是真的是这样......季慕宸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来。 “哀家也去。”太后款款站起身,气定神闲得看戏脸,“方才哀家听宫人说了,看见她去了春熙殿,那离永寿宫不远,哀家顺路便回去了。” 季慕宸没有拒绝,只是这两人一跟着,宫人也不会少。他原本是只打算带着常福去,若是自己的猜想成了真,也是家丑不可外扬,现在看来是要公开处刑了。 趁着众人往春熙殿去的空档儿,翡翠又重新回到了卓琳琅的身边。 “怎么样了?”卓琳琅故意稍稍落后了一些,“春熙殿发生了什么?” “春熙殿的香炉里被人放了狐尾草,还把景献王和皇贵妃娘娘一起关在了里头。”翡翠注意看着前头的动静儿,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难道……”卓琳琅大吃一惊,直接停下来看着翡翠。她怎么会不知道狐尾草是什么,催.情如致命的东西,两人出去这么久了,一直被关在一起,肯定是出事了。 “没有。”翡翠摇了摇头,“娘娘把自己的掌心割破了,景献王也弄伤了自己,两人的意识都是清醒的。” 那就是还没出事儿,只要还没出事儿。就还有回旋的余地,不然以宁君婕的性子,就算是蒙骗过去了皇帝那一关,她自己也不会想要活下去了。 “皇贵妃娘娘按照您的意思送回永安宫了,景献王那边,奴婢听您的。见机行事了。”翡翠想到等会儿的场景,不由得有些好笑。 卓琳琅又跟上大部队,看着翡翠的神色,点了点她的脑门儿,“你这丫头,还跟本宫卖关子!”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春熙殿。翡翠既然说了宁君婕已经送了回去,至少卓琳琅悬着的一颗心是放了下来,可惜在场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各怀心思。 尤其是太后,一看门还从外头锁着,还以为自己的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被身边的人扶着,笑容隐在脸上。 卓琳琅在一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感慨。这太后为了耍手段,真是无所无用其极,连景献王的名声也毫不在乎,更何况若是季慕宸真的动怒了要杀了季东林,太后就没有考虑过后果么。 太后看着季慕宸眯着眼睛看着门上的锁,里面还亮着灯,隐隐还有床榻作响的动静儿。 众人脸上皆是一脸心照不宣的表情,根本没人敢抬头去看皇帝的神色。 “呦,这宁君婕不是还在里头呢么,谁把门从外头锁了?”太后故意把宁君婕三个字咬重了。 在场的人都白了白脸,季慕宸身上的低气压让周遭的人都有些害怕。 “开门!”季慕宸呵斥了一声,背着手。 卓琳琅看不见季慕宸此时的表情。但是想想就知道一定是一脸失望和愤怒混杂,若是照他现在这个状态进去,若真的看见季东林和宁君婕在里面,能当场把皇贵妃贬入冷宫。 卓琳琅不由得唏嘘,幸好自己反应得及时。 几个宫人上前去,先是试了试那锁能不能撬开。却发现根本撬不开,只能强行砸开。 等到几个宫人合力把锁砸开的一瞬间,几人便被季慕宸推开,皇帝几乎是冲向了门里,一把打开了大门,一股子异香扑面而来。 卓琳琅稍稍闻了闻,确实是狐尾草,还是特意提取出来加大了剂量,这个浓度真的是要命的,两人居然还相安无事,卓琳琅这么想着,也真是佩服。 “皇上,别闻这个!”卓琳琅扬声提醒道。 季慕宸没回头,只是放轻了呼吸,脚步似乎是犹豫了又犹豫,才轻轻伸出脚踩在地上走了进去,里面的动静儿猛地停止了。 季慕宸一步一步像是走在刀刃上,他走到寝殿的帘子前面,这道帘子后面是什么,他生怕后面是自己猜想中的场景,但是又不得不去面对这些。 慢慢伸手抓住了帘子,季慕宸一把掀开,里面的画面,在场不少的宫人都垂下了眼睛。 季东林正侧卧在榻上,怀里搂着一个人,赤.裸着上身,看见自己皇兄掀开帘子大吃一惊,赶紧护住身子。 “皇兄这是要干什么!”季东林看了看季慕宸身后的众人,一脸调侃的笑意,“怎么,皇兄是要带着这些人来观赏臣弟的风流事?” 季慕宸气结,季东林何时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太后则是一脸的狐疑,若是那人是宁君婕,季东林应该不会是这个反应,而且他现在明明应该是意识不清醒的,怎么还能演戏来哄骗季慕宸了? 太后心中突然有些后知后觉的不安。 第三百四十二章 演技 季慕宸看着季东林怀中那个身影,雪白的膀子还露在外头,画面十分香艳,三步做两步上前去,气急败坏得把季东林怀中的人翻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些眼熟,但是说不上来认识的脸。 季慕宸愣住了,但是内心深处却长长的松了口气,不是宁君婕。 太后则往后退了两步,一脸的难以置信,那是自己安排在这边处理这件事情的宫人,怎么现在躺在了季东林的怀里了? 宁君婕到哪里去了。真是见了鬼了! 偏偏太后就算是气得银牙咬碎,也什么都不能说。 “怎么,皇兄也喜欢这样的?”季东林大大方方得拢了拢衣服坐起身子来,气定神闲得看着季慕宸。 “景献王真是闲情逸致。来宫中赴宴还能如此情趣,点上催.情的香药,抱得美人在怀。”那人不是宁君婕,季慕宸便恢复了以往的淡定,看着季东林挑眉道,“在朕的皇宫里还敢如此放肆!” “皇上此言差矣。”季东林站起身子,“原本臣弟也只是来换一身衣裳的,没想到这个小宫人竟然想攀高枝。燃了催.情的香药有意勾.引。皇兄也知道,王妃去世多日,自然禁不住诱惑。” 季东林把不要脸的话说的理所应当,季慕宸气得一脸鄙夷得看了他一眼,却又不能说些什么,只能哼了一声,“照你这么说,是这宫人勾引你?” 季东林耸耸肩默认。 卓琳琅身后的翡翠看得目瞪口呆,原先还以为这景献王是个温厚纯良的人,本指望着他别供出来就好,没想到这个景献王表演的欲.望还挺强烈,自己还编了个前因后果,一脸认真得讲出来,跟真的似的。 “既然如此,按律当斩。”季慕宸笑了笑,轻声开口道。 话一出口,便有人上前来把那宫人拖了起来,太后虽然心中着急,但是根本不能救,只能欲言又止得看着。 季东林心里没有丝毫的不忍,就是这个人,害的他和宁君婕之间现在已经旧情全无,还害的她不得不自残来保持清醒。 虽然明知道幕后主使另有其人,但是动不了那个人。能杀了这个也行,至少还能给背后的人一个警告。 就算是季慕宸不杀,季东林也会动手。 “怎么,景献王舍不得?”恰如季东林的猜测,季慕宸对他这个反应很是满意,挑了挑眉问道。 季东林没有说话,他演不下去了,皇帝却把这个当成是默认,冷哼了一声,“不过是露水情缘而已,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你要明白。” 话里有话。季东林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皇兄说得对,一个宫人而已。”季东林让到了一边,任由着宫人把她拖走。 那个被拖走的宫人到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那个宫人被拖下去了以后,殿中的气氛突然有些怪异起来,众人都不说话,心里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没有人开口。 良久,终于是情绪已经缓和下来的皇帝先开了口,他淡淡得扫了季东林一眼,“你以后还是别在宫里做这种事情,不然朕决不轻饶。” 说完,季慕宸便转身走了。 卓琳琅看着事情告一段落了。也长舒一口气,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自己也退了出去,回钟毓宫却歇息了。今晚什么也没干,却跟打了一场仗一样累,心里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整个人无比疲惫。 等到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殿中反而只剩下了季东林和太后。 季东林的胸口上有两个很深的伤口。方才用杯子和衣服挡着,现在挡不住了,全部露出来,他一个体力不支身子软了了下去,扶着床榻边的围栏才勉强坐住。 “真是想不到,有朝一日,母后会把我也放在计划里。”季东林冷哼了一声。 太后原本准备上前来扶季东林一把,听见这个,整个人的动作都僵住了,讪讪得收回了手,看着自己儿子一脸谴责的神情,太后也怒了。 “是哀家好言相劝你不听。才出此下策,你若是肯乖乖听话,娶一个名门高官的小姐,哀家何必这样去做!”太后看着季东林一脸恨铁不成钢。“更何况她宁君婕只是一个妃子,皇帝根本不能拿你怎么样,顶多让她进冷宫而已,一个下.贱.坯子。不能坏了大事!” 听见这些话从自己的母亲嘴里说出来,季东林觉得那么的意料之中,可还是抑制不住的心寒。 “您可能忘了,我再提醒您一遍。”季东林强行站起身子,虽然有些不稳,但还是站了起来,看着太后,一字一句,“我说过,那是我的底线,不要再去碰她。” “我也说过,不会去争夺皇位,不会就是不会,就算是再娶,我也不会。” 太后被季东林的话气得浑身上下都在发颤,指着自己儿子的脸。气得手抖,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逆子!” 就当他是个逆子吧,先前他的确有过想要夺嫡的念头,那是因为想要拥有宁君婕. 可是当他发现自己根本保护不了心爱之人的时候,夺位还有什么意义呢?只会平白无故让宁君婕更加恨自己。 这么想着,季东林把夺位的念头完全的打消了。 他原本想着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他继续默默守护着宁君婕。可是他什么也没做,事情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只要他还在京都一日,这些人心里的欲.望就不会停止。 可是让季东林最挫败的是,亲手毁了这一切的,居然是自己的母亲。 他得离开这个地方了,季东林这么想着,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是欲.望的源头,他不在这里了,欲.望自然就消失了。 季慕宸从春熙殿一路走回乾清宫,走着走着,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身后提着灯照路的宫人差点儿撞了上来。 常福赶紧凑上前来询问道:“皇上,怎么了?” “朕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季慕宸眯了眯眼睛,“不回乾清宫了,去永安宫!” 第三百四十三章 暴露无遗 既然季东林只是被一个宫人勾.引了,为何太后会暗示自己去春熙殿,看到那个完全是对季东林不利的画面? 还有卓琳琅,她明明就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在拼命阻止自己去春熙殿,这也是让季慕宸更加怀疑的重要原因。 这两人今日太过反常了,今晚春熙殿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而源头就是最先离席的宁君婕。 季慕宸要去找宁君婕,才能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就是季思宏舞剑的时间里。发生了一些什么,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但是却下意识的不愿意承认。 换路去永安宫的路程并不遥远。皇上驾到四个字传进耳朵里时,永安宫上下都大吃一惊,没想到皇上会突然过来。 众人慌慌张张得从里面跑了出来,跪了一地迎接季慕宸。 季慕宸垂眸看了看人数,发现是永安宫值夜的所有人,都是从殿中跑出来的。 这越发证实了心中的猜想。他冷笑了一声:“你们宫里还真是热闹,值夜的都在殿里待着?” 蝶衣虽然心慌又害怕,但是还是维持着镇定,慢慢回答道:“回皇上,娘娘喝了酒身子不适,所以奴才们才在里面伺候着......” “是吗?身子不适?”季慕宸背着手,不由分说的往里走,“朕瞧瞧去。” 蝶衣没有任何理由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上走了进去。 还没走到里头,季慕宸便闻见了一阵浓浓的药香。 宁君婕一被送回来,蝶衣就闻见了她身上浓浓的香味,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蝶衣也知道不好,便把衣服换了下来,然后在屋子里熬了味道冲的药,想要把那香味盖过去。 “是给娘娘的醒酒汤。”蝶衣在背后说道。 季慕宸慢慢上前去,看着熟睡着的宁君婕,面颊绯红。跟醉酒的状态是差不多。 “宣太医。”皇帝头也没回,吩咐了一句。 蝶衣心中一凉,皱起眉头开始思索到底怎么办,常福已经吩咐去了。 宁君婕的手被蝶衣特意塞回了被子里,索性受伤的是靠里面的那只手,就算是太医把脉,也把不到那只手。 因为是皇上身边的人亲自传唤,所以太医来的很快。 季慕宸示意他上前来给宁君婕把脉,说话前特意看着蝶衣开口。“好好儿看看娘娘是为什么昏迷不醒的。” 那太医听出来季慕宸是咬着牙说的话,看来皇上的心情又不好了,得小心着点儿伺候着了。 结果等这太医走到了床榻边,对上床榻边那个宫人的眼睛,那个宫人的眼神里写满了威胁。 太医彻底懵了,这是要闹哪样儿? 蝶衣当着季慕宸的面不敢做什么,只能干瞪着这个人,指望着能够起到威胁的作用,但是好像对方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太医缓缓搭上了宁君婕的手腕。蝶衣慢慢闭上眼,觉得大概是完了。 太医细细感受着宁君婕的脉象,突然眼皮一跳,睁开眼睛细细得看了看宁君婕的脸色,又仔细得重新把了一次脉,这次确定了。这个最基础的脉象,他不会弄错的。 纵使是这个宫人一脸要吃了自己的表情,这太医也要说实话了,毕竟太过事关重大了。 那太医慢慢站起身,看着眯着眼睛的皇帝,慢慢开口道:“皇上,娘娘昏迷是因为射入了太多的狐尾草香,微臣方才闻见皇上身上也有,还是早些换一身衣裳。还有就是......” 太医没能把话说完,就被一声巨大的破碎声盖了过去。 季慕宸把手里的茶盏狠狠得砸碎在了墙上,茶水溅了一地。永安宫的宫人见状,齐刷刷得全部跪下了,太医也不例外。这次连常福都跪下了。 常福跟了季慕宸这么多年,可以说是看着季慕宸成长为一个帝王的,他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没见过皇上这么生气了,似乎是从来都没有这么生气过,气到整个人都在发抖,颤着手指眼眶通红。 “真是好一个皇贵妃!”季慕宸砸了杯盏还不够解气,伸手又把茶壶捞到手里砸碎了。 一整个宫室中没有人敢说话,季慕宸摇摇晃晃站起身,走了两步,扶着桌子吐出一口血来。 “皇上!”常福一看慌了,立马上前扶住季慕宸。 那太医也从药箱里赶紧掏出一颗定心丸塞进了皇帝的嘴里,缓了许久。他才慢慢缓过气来。 “皇上,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现在皇贵妃还没醒,您先回去歇息着,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常福看着季慕宸这个样子,心中难受。宽慰道。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季慕宸,现在宁君婕还昏迷着,肯定是问不了什么了,他喘了两口气,突然想到另外一个人。 卓琳琅今晚毫无预兆得突然让季思宏舞剑,又在后来执意要跟着自己去春熙殿,一切的一切太过反常,她一定知道一些什么. 这么想着,季慕宸疾步往外去,常福扶着,快步跟着,“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钟毓宫!” 季慕宸健步如飞,到达钟毓宫只用了平日一半的时间,钟毓宫的大门门闸已经落下了,里面还有微弱的灯光。 卓琳琅穿着中衣坐在镜子前,把白日繁复的饰品全部卸了下来,刚拿到最后一根簪子,就听见外面的门被拍的山响。 卓琳琅皱了皱眉,把最后一根簪子拿下来,开口问道:“什么人啊,大晚上的。” 紧接着,卓琳琅就听见了外头宫门启阖的声音,不由得怒了:“没有本宫的旨意,谁让你们随便开门的!” 卓琳琅起身往前殿去,想看看是谁这么大的面子。 她人还没走到门前,正殿的大门就被人用力踹开,卓琳琅一愣,就看见愤怒的皇帝大步走了进来,背着手一脸不善。 “怎么,朕的旨意在你钟毓宫里还不管用了?”季慕宸冷幽幽得开口嘲讽了一句。 他这一开口,卓琳琅就知道今晚的事情可能暴露了,不然季慕宸不会这么生气,她现在只觉得后背发寒。 第三百四十四章 爱与忠诚 “皇上的旨意,自然是管用的,整个皇庭都要听您的旨意。”卓琳琅跪下给季慕宸行了个大礼,字斟句酌得说着。 但是很明显,皇帝陛下并不买账。 “整个皇庭?”季慕宸坐下,一只手放在膝头,一只手靠在椅子上,眼神幽幽的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卓琳琅,“朕看也是有例外的,像你,像皇贵妃,就不用听朕的旨意。” 果然是今晚的事情暴露了。卓琳琅慢慢咬了咬舌尖,这下棘手了。 “皇上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她不抬头,伏在地上慢慢说道。 “今晚春熙殿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就和朕说实话!”季慕宸一拍桌案,上头的东西都跟着震了震,钟毓宫宫人的心也都跟着震了震,众人跪了一地。 “景献王被宫人引诱,借着狐尾草......”卓琳琅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朕要你说的是实话。”季慕宸一字一句,“还要朕再说一遍吗,实话。” 季慕宸从来不会把一件事情说三遍。除非他在爆发的边缘,比如现在。 卓琳琅知道躲不过去了,扬了扬手让钟毓宫的宫人全部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翡翠。 退出去的人把门关上离大殿五米远。 “你让季思宏舞剑拖延住朕的时间,然后偷梁换柱。”季慕宸这话说出来,像是一刀一刀剜在自己心上一样,鲜血淋漓,“在春熙殿里和季东林在榻上的人,是宁君婕。” “皇贵妃确实在春熙殿,不过不是在榻上。”卓琳琅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季慕宸现在心里对宁君婕还有信任尚存,方才说到最后,皇上的语气软了下去,就说明了这一点。 但是季慕宸的愤怒很快就要冲垮这最后一点信任了,毕竟事实摆在眼前,对宁君婕太不利了。 “她被人骗过去的,以为景云在春熙殿里,没想到春熙殿里没有景云,只有燃烧的狐尾草,和被后来骗进去的景献王。” 季慕宸眯了眯眼睛,卓琳琅的眼神坚定得让他无法不相信这个话。 宁君婕能听到的东西,卓琳琅自然也能听到,毕竟两人就坐在一起,从一开始宁君婕离开。她就知道皇贵妃不是不胜酒力,而是想要去找景云,但是没想到后来出了事。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卓琳琅这一句有些苍白,“臣妾看见太后的神色,觉得不对劲,便让人去找,从春熙殿把昏迷的娘娘带了回去,然后又把那个宫人打晕了放进殿里。” “太后会害自己的亲儿子?”季慕宸嘲讽得打断了一句。 “若是真的出事了,皇贵妃再大不过是个妃,皇上自然要按照宫规处置,可是景献王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让您去动他,皇上。不对吗?”卓琳琅看着季慕宸的眼睛,他还是拒绝相信。 “狐尾草的药力,需要朕告诉你?”方才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从季慕宸的嘴里说出来,搜出狐尾草,两个人关在一间房子里,季慕宸感觉到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了,虽然是被迫的,但是该发生的应该是已经发生了。 “不是的,真的没有!”卓琳琅跪直了身子前倾看着季慕宸,想了想又让身后的翡翠开口,“快告诉皇上,你看见了什么!” 翡翠伏了伏身子。开口道:“奴婢进去后,便看见了皇贵妃娘娘缩在角落里,景献王在最远的一个墙角里,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是完好的。” “狐尾草的药力虽然强劲,但是不是没有破解的办法。”卓琳琅的眼眶红了,“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太医,当身体上的痛楚超过了狐尾草药力带来的意识涣散的时候。人就能保持清醒,他们用了这个最简单的法子。” 季慕宸眸光一紧,握着椅子的手慢慢捏紧,仿佛要把木头捏碎一般。 “奴婢进去的时候,皇贵妃打破了桌子上的一个杯子,把瓷片扎在手心里,手心一片血肉模糊,娘娘就是这样才勉强保持清醒。” 季慕宸只觉得自己呼吸一滞,似乎这声音不是从眼前的人嘴里传出来的了,而是从遥远的天边,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还有,娘娘那时候应该看不清东西了。听见奴婢开门的声音,还以为是什么别的人,准备拿瓷片自尽,是翡翠眼疾手快拦下来的。皇上若是不相信。大可去看看娘娘手上和脖子上的伤口,那是造不了假的。” 季慕宸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他慢慢站起身来摇晃了两下。 卓琳琅赶紧起身扶住。 站了良久。季慕宸才仿佛找回意识一般,重新获得思考的能力。 “皇上,您不能不信皇贵妃啊,她为了您,命都可以不要,皇上三番两次的怀疑,人心不是木石,也是会心寒的啊皇上!”卓琳琅趁着这个机会,在季慕宸的耳边说道。 人心非木石。 季慕宸醍醐灌顶一般,想来宁君婕已经是慢慢开始失望了,她不再去乾清宫了,不再亲手做羹汤了,不再那么卖力得去解释了,再晚一些,她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季慕宸做皇帝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想揍自己一顿。 “来人!”季慕宸站稳了以后,扬声把外面候着的人唤进来。 常福第一个进来,还以为皇上又跟华妃娘娘闹开了,没想到自己看见了一个恢复如常的皇上。 “回永安宫去,快!” 一行人重新回到永安宫的时候,里面的宫人还跪着,看样子是动也没敢动,季慕宸直接走进内殿里去。就看见了榻上双眸禁闭的宁君婕。 皇帝的腿像是突然灌了铅一样,一步一步走得那么艰难,每走一步,就会有回忆浮上心头。 季慕宸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他现在心很累,这一夜的情绪波动未免有些太大了。 一步一步走近宁君婕,一旁的蝶衣屏住了呼吸,她看着季慕宸悲戚的神色,有些不明所以,直到见皇上站在了榻边,握住了宁君婕里面的胳膊慢慢拉出来,蝶衣有些慌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血肉模糊的伤口映入季慕宸的眼帘。 第三百四十五章 阳春三月 季慕宸的呼吸一滞,又身后去看宁君婕的脖子,纤细的脖子上有一道不浅的伤口,她当时下手的时候就是给自己下的死手,根本没想要活命的那种。 “过来,给皇贵妃上药!”季慕宸看着这伤口,心里像是空了一样。 宁君婕一身伤,全部拜自己所赐,可是自己还在不停地怀疑,不停地猜忌,在宁君婕用割心的痛换来清醒,用死来证明清白的时候。他还在不信任。 皇帝陛下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太医的手一抖,从来没见过哪个皇帝这样的。 “皇......皇上。”那太医实在摸不透皇上在想什么,但是有件事情必须要说。 “怎么。你不会治这个伤?”皇上的表情就是,他要是说了不会,现在就处死。 “不不不,只是娘娘现在身体特殊,没有太医院会诊,不敢用药。”那太医眼见着季慕宸黑了脸,赶紧否认。 “身体特殊?”季慕宸站起身来看着那个太医,“她得了什么病?” “不是不是。”那太医连连摆手。抬起头看见皇上的表情,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于是伏下身子,“方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上打断了,臣恭喜皇上,娘娘有喜了!” 合宫上上下下一片寂静,先是蝶衣,捂着嘴也抑制不住哭泣的声音,永安宫跪着的人都红了眼眶。 季慕宸是彻底脑子一片空白了,张着嘴愣住了,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般,“你说什么?” “皇贵妃娘娘,有喜了。”那太医又重复了一遍。 季慕宸深吸了一口气,眼眶通红,回到榻边看着宁君婕,握起她的另外一支手,看着她紧闭的双眸,“你听到了吗!我们的孩子!” 可惜宁君婕眼下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回应,季慕宸想起来还有事未竟,扬声吩咐道:“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到永安宫会诊!” 这不是季慕宸的第一个孩子了,可是他却有一种初为人父的喜悦。 前面那两个孩子,都是朝臣念叨着皇帝无嗣,季慕宸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宠幸妃子,诞下皇子,像是例行公事一样的孩子。 可是这个不一样,这是他期待了许久,和自己最心爱的人的孩子,带着自己和宁君婕的骨血,将要在自己面前长大。 这种感觉就像是什么呢,像是最喜欢的事情突然降临,你突然会萌生许多关于未来的规划一样。 等到太医院会诊完,已经是深夜了,季慕宸还坐在榻边看着宁君婕,而且眼神中丝毫没有倦色。似乎就这么看着宁君婕,就是最让人精神的事情。 太医院院首却不得不上前来打破这个温馨的气氛,“皇上。” 皇帝头也不抬,伸手拨弄着宁君婕耳边的碎发,“说。” “一月有余,脉象平稳。”那院首擦了把冷汗,看皇上这个态度,自己说完下一句,不会就被皇上给拖出去了吧,“只是......” 季慕宸方才还在感叹这个孩子命大,今晚这个折腾都没有折腾出问题来,就听见太医院院首那一声只是。心里一凉,终于是肯扭过头来,施舍一个眼神给他,“只是什么。” “只是娘娘的身子不好,从前中过毒,体内余毒没有完全清除,再有就是,这次大伤初愈。忧思过度,此时受孕,只怕月份大了容易滑胎。” 滑胎两个字把季慕宸吓得手一抖,眯着眼睛看向了太医院院首,“就倾尽整个太医院的力量,也要给朕调理好皇贵妃的身子,保住这个孩子!” 宁君婕有多喜欢孩子,她醒来知道这件事情该有多开心,季慕宸不想要这开心里掺杂别的东西。 “这件事情,不许在皇贵妃面前提起,从今日开始,太医院派六人专程照料永安宫。”季慕宸眯了眯眼睛。“若是出了差错,不用朕多说吧。” 那院首颤巍巍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季慕宸想了想,又让常福去把陆凌焕找过来。 没到半个时辰。陆凌焕便出现在了永安宫,看上去是睡着了被叫醒的模样,给季慕宸请安的时候,声音都在打着飘儿。 “从今日起。你带二十个暗卫,保卫永安宫上下,从早到晚,不允许有任何时间空档,十二个时辰保护着皇贵妃的安危。”季慕宸郑重其事得看着陆凌焕,“若是出了差错,这次绝对不是领军棍那么简单的事情。” 陆凌焕原本刚睡醒不清醒的意识,听到军棍两个字简直醍醐灌顶,反应过来是不止军棍四个字后,他彻底清醒了,单膝跪下中气十足,“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 季慕宸眼皮一跳,永安宫里原本安安静静,自己方才和太医院院首说话也是轻声细语,这陆凌焕可倒好,这一声。永安宫里外都能听见了。 “行了,你闭嘴,出去,明日开始。”皇帝垂眸,嫌弃得摆了摆手。 陆凌焕起身退了出去。 季慕宸又坐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起身吩咐宫人好生照料者,自己拢了件外袍往外走。 常福打着灯跟了上去。“皇上这是往哪里去?” “永寿宫?”季慕宸轻声开口。 常福愣了愣,皇上这是没发够火气,找到太后那里去了吗?去一个宫室吵一架,再去一个宫室吵一架。 但是常福什么也没有表现在脸上,跟着季慕宸慢慢往永寿宫的方向去。 出乎意料的是,太后居然还没歇息,看见出现在宫门前的皇帝,愣了许久,才开口道:“皇帝,这是天色太暗了,走错路了?” “朕是专程来找太后的。”季慕宸扬起一个笑容,慢慢跨步走了进去,“怎么,太后娘娘是在懊恼今晚的计划失败了吗?这么晚还没有歇息?” 太后脸上的笑容一僵,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又恢复如常,“你在说什么,哀家......” “听不懂是吗。”季慕宸已经走到了太后跟前三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没关系,您也不需要听懂。” 第三百四十六章 针锋相对 太后握紧了手里的杯子,不知道季慕宸究竟想要说什么。 皇帝裹在厚厚的外袍中往前上了两步,俯下身子去看着太后的眼睛,“您今晚的计划失败了,往后也不可能成功。” “上回您把景云带到了永寿宫,现在朕要把他带回去了。” 太后整个人都愣住了,狐疑得看向了季慕宸,对视上后,看见了对方眼睛里的坚定,才终于肯相信他是认真的。 “世子殿下已经歇下了。”太后身后有眼见机灵的,见自家主子不说话,赶紧上前来低头恭敬得说道。 “歇下了?”皇帝看上去一点也不意外。故作惊讶得跟着重复了一遍,招了招手,身后几个宫人走上前来,“没关系。朕带了衣服来,现在就让人把景云抱回去。” “你……”太后一拍桌子,看着季慕宸却无话可说。 “太后娘娘,景云原本就是从乾清宫接走的,朕现在要把人带走,无可厚非吧。”季慕宸直起身子,看着太后哑口无言的模样,心中很是愉悦。“更何况太后娘娘今晚的所作所为,朕现在没有追究,但是朕可以。” “你可以又怎么样?”太后再也坐不下去了,拍案而起怒视着季慕宸,“哀家什么也没做,就算是做了,一个妃嫔而已,你能治哀家的罪?” “当然不可以,但是太后,谋害皇嗣是多大的罪,需要朕告诉你吗。” 宫人已经从里间把景云抱了出来,小孩子的睡眠深,这么一折腾裹在杯子里抱出来,居然也没醒过来。 季慕宸看来一眼,摆了摆手轻声开口吩咐道:“先带去永安宫里。” 太后心里仔细得揣摩着季慕宸话里头的意思,猛地反应过来,眼中写满了震惊。 等宫人把景云的带出去了,季慕宸才重新扭过头来,看着太后的眼睛,“你伤了她,朕不能拿你怎么样,但你若是伤了她腹中的皇嗣,不需要朕动手,依着宫规来您也是够了。” 太后的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唇瓣颤抖着,手也不受控制得发着抖,季慕宸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他说宁君婕腹中有了皇嗣。 “哦,对了,朕也不妨告诉太后,等她腹中孩子降世,朕便要立为太子。太后往后若是再做什么,可要好好儿想想了,未来的储君若是有什么意外的话。太后好像担不起这个责任吧。” 太后再不快,也必须承认这是实话,她就算是太后,伤了储君也是大罪。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她在意的,她最在意的是,若是宁君婕的孩子将来成了太子,她想要扶持季东林登位的对手,就不止是季慕宸了。 而这个太子是宁君婕的儿子,凭季东林的性子,肯定不会去动这个孩子的,到时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太后眸光暗了暗,她绝对不能让这个孩子生下来。绝对不能。 皇帝并不知道太后心思如何,只是好整以暇得理了理衣袍,“朕下月初便要立皇贵妃为后,朕还是要好好儿提醒太后娘娘一句。皇后乃是中宫之主,也不是太后娘娘能随便伤害的人。” 警告的意思很明显了。 太后已经意识到自己今晚的计划,季慕宸不说知道全部,但是也是十之八九了,所以才会在深夜赶来。因为那个孩子,向来多疑多思的皇帝竟然能和宁君婕把过往一笔勾销了么? 太后冷笑了两声。 季慕宸后退了几步,他才不管太后有没有听进去,他要做的事情,从今天开始,没有人可以阻拦。 想到宁君婕手上的伤口,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宁君婕独自经历了什么,想到那伤痕累累的身子,季慕宸握紧了拳头。 他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害宁君婕了,还有最重要的是,自己绝对不能再做那个伤害宁君婕的人了。 宁君婕一直到第二日的午后才醒过来。一睁开眼,看见阳光照进了屋子里来,前头还有人轻声说话的声音。 微微往那边看去,宁君婕整个人愣住了。 只见一身龙袍的皇帝俯下身子。把着景云的手,在纸上一笔一划得写着什么,两人还时不时开口轻声说了两句话,阳光打在他们身上。画面无比和谐。 宁君婕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这个画面怎么会出现在现实里呢。 宁君婕这边动了动,季慕宸马上就察觉到了,低声和景云说让他自己先练着,自己三步做两步冲到了床前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样,好些了吗?” 宁君婕那只完好的手接触到了季慕宸温热的掌心,感受到这真实的触感和温度,愣了愣,另外一只受伤的手传来的刺痛也在提醒着她,眼前的一切就是现实。 “皇上?”宁君婕试探着叫了一声,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季慕宸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轻轻握住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手,看向她的眼睛,“朕把景云带回来了,让他在永安宫里陪着你。往后你喜欢什么,朕只要能做到的,都给你。” “还有就是,再不疑你。” 其实多简单,只是这四个字,可是想要做到有多难。两人一同经历了这么多,就是没能做到所谓了深信不疑,因为不信任而互相伤害。互相伤害过后又心灰意冷。 “可是皇上......”宁君婕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夜之间,季慕宸的态度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君婕。”季慕宸很少这样叫她,甚至很用什么称呼叫他,似乎是只要她在,只要是季慕宸对她说话,她就能知道那是对她说的,但是现在,皇帝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不能更认真得开口道,“谢谢你。” 宁君婕更加茫然了,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季慕宸接下来的动作,就让她彻底脑子一片空白了。 皇帝另一只手覆上宁君婕的小腹,“谢谢你,给了朕一个皇儿。” 第三百四十七章 皇嗣 宁君婕无法思考了,甚至无法呼吸了,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着季慕宸牵着自己的手覆上小腹,她还是无法思考,但是本能红了眼眶。 果然,她还是在做梦吧,梦里把最好的事情拿来安慰自己。 但是季慕宸紧接着就把宁君婕揽入怀中,紧紧得拥在怀里,真实的拥抱让宁君婕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这不是做梦,这是真实在自己眼前的东西。她的眼泪终于是掉了下来。 “皇上......”宁君婕带着哭腔开口唤了一声皇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没开口的时候,觉得自己心里有千言万语。等到真正开口说话的时候,又发现一句话也没有了,堵在嘴边说不出来。 “朕都知道,知道你委屈,往后朕会护着你,没有人能伤害你。”季慕宸微微叹息了一声,想起往昔的种种,他一直以为眼前这个女人是太过坚强。坚强得仿佛根本不会受伤。 可是现在才发现,宁君婕只是习惯把东西都咽回肚子里去,什么也不说出来,任由着季慕宸一次一次的误会自己,一次一次的受伤害,却还是什么都不说。 “朕已经决定了,下个月挑一个吉日,要立你为后。”皇帝俯身在宁君婕的耳边轻声说道。 宁君婕的身子一震,整个人一下子坐直了起来,看着皇帝的脸,“皇上,这太草率了!” “不草率,从后位空置的第一天开始,朕就在计划这件事情了。” 一点儿也不草率,这个想法在他心里慢慢萌发,到现在时机成熟就要变成现实,宁君婕与当初相比,也成长成了一个真的能够母仪天下的人了。 皇帝轻轻摁着宁君婕的肩膀,坚定得说道:“朕是认真的,你是宫中最适合做皇后的人选,众望所归,并非朕一时任性。” 其实不得不承认,这一路而来的挫折和荆棘,给了宁君婕太多的成长。让宁君婕变成现在这个更好的模样。 “可是臣妾......”宁君婕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在前朝后宫中争议都太大了,她知道,季慕宸想要立自己为后的话,会有多少阻拦,她真的不在乎这个名分,但是她不希望看到心爱的男人再为了自己去对抗众人。 “朕相信你,你也相信朕,以后,要和朕并肩而立。”季慕宸笑了笑。 宁君婕许久没看见他发自内心的笑了,此时看见了季慕宸的笑容,竟然不由得愣住了。在他充满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季慕宸第二日在朝堂上宣布了这件事情,底下的反应是意料之中的。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站出来支持的没有,但是敢站出来反对的也没有。 皇帝如今扳倒了宁德自己理政,能力已经显而易见了,在这个时候做出头鸟,就只能被当做帝王杀鸡儆猴那只鸡。 众人没有反应,但是人群中似乎还是不满的居多,毕竟一国之母,就已经不是季慕宸后宫中的事情了,而是关乎到国家的事情。 季慕宸就这么轻易得说要立一个原本就争议很大的妃子当皇后。那些在皇帝和宁德的争斗中没有站队的人,此时也是有些不满了。 这个宁君婕何德何能,短短一年,成了几朝几代来的头一位皇贵妃,这不到半年,就要晋升为后了。 这种不寻常的晋升速度,总是会让人不满。 但是朝堂一片嘈杂,季慕宸却只扭头看向了季东林的方向。他很好奇,这位皇弟在听见自己要给他爱慕的女人晋升为皇后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季东林站在原地,没有参与周围的讨论,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明明就站在人群里,却莫名生出一股子落寞的感觉来。 季东林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早就知道自己和宁君婕之间没有可能性了,但是他还是能安慰自己,就算是他只能默默守着这个人也好,他就满足了。 但是现在,帝后恩爱。伉俪情深,宁君婕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宁府的庶出小姐了,不再是那个软弱任人欺辱的小姑娘了,他不得不承认。这几年来,这个女人在自己的皇兄身边,得到的不仅是荣宠,受到的不仅是挫折。还有成长。 成为现在这个,在吃人的后宫中,能站到最顶尖的位置的人。 她已经不需要自己的保护了。 宁德垮了,宁汀兰死了,季东林突然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了,或许他真的该走了。 季东林这么想着。 季慕宸的眼神从季东林的身上移到了卓煜身上,两人对视了一眼,卓煜垂眸,季慕宸微微点了点头。 昨夜他急召卓煜入宫,在宁君婕还没有醒来的时候。 他最信任的两个人,一个是卓煜,一个是陆凌焕。 陆凌焕调到了永安宫保护宁君婕,至于卓煜,季慕宸有别的安排。 “朕要立皇贵妃为后。”季慕宸开门见山,卓煜和陆凌焕一样,因为深夜而有些朦胧放空的意识。被这一句吓得清醒了。 距离季慕宸力排众议,把宁君婕立为皇贵妃才过去了半年不到,现在就要立后,就算是从卓煜的角度来讲,也有些过快了。 “可是皇上,朝中对皇贵妃不满的人不在少数,您在这个时候立后......”季慕宸的态度很坚决,所欲卓煜开口十分小心翼翼。但还是直接被季慕宸打断了。 “所以朕才找到你。”季慕宸身子稍稍往前倾了倾,看着卓煜,“朕知道,明日的朝堂上肯定少不了一场风波,所以朕才会在深夜召你前来。” 卓煜心下了然,从方才的春宴到现在,季慕宸一直没有歇息,旁人不知道,一直跟着皇上的他是知道的。 立后的事情绝非季慕宸临时起意,但是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变故,立后的计划一推再推,直到上次季慕宸让了一步立了皇贵妃,卓煜还以为皇上已经放弃了立后的心思,不知道是为什么,今日突然又提起,态度还是这么的坚决执拗。 卓煜有些好奇,今日宫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第三百四十八章 立后风波 然而,昨晚季慕宸并没有告诉卓煜究竟发生了什么。 卓煜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朝堂上已经乱了起来,唯二两个站在原地没有动的,就是卓煜和季东林,后者是因为震惊悲戚,卓煜则是在静静得等待着时机。 “皇上,立后乃涉及国体,不可如此草率啊!”终于,在一片寂静中,有一位老臣站了出来,拱手说道。话里很小心,没有否定宁君婕的意思,像只是对季慕宸如此草率的决定有些不满罢了。 “朕何时草率过,从先皇后去世开始。朕就已经在计划立后一事了。”季慕宸的语气不容置否,缓缓站起身,原本就坐的比众人要高,现在更是直接俯视着一众朝臣。 “兹事体重,朕自然也是有考量的。”季慕宸扫了一眼底下的人群,心怀各异都写在了脸上,不过明显反对的居多。 “如今后位空缺,中宫之中。除了皇贵妃,没有人能当此高位,所以朕才做此决定,诸位是否有异议?”季慕宸说完,就等着底下站出来反驳了,异议肯定是有的,肯定还有不少。 果然,刚才的那位老臣拱手说道:“就算是皇上考量过,但是此事仍旧是不妥,皇上若是觉得中宫无人,下月十二便是个极好的日子,何不安排礼部准备大选,再重新推举一些秀女入宫。” 这人说话的水平很高,没有推翻季慕宸的话,也没有刻意顶撞,而是偷换了概念,把季慕宸的意思曲解,偏偏还挑不出错处。 但是一样的,这些人也挑不出季慕宸的错处,最多只能说一句不妥,就算是再不满,他们也没有真的实权去阻拦。 “成大人说得对,下月十二的确是个好日子,不过那么大好的日子。朕可不想浪费了,用来封后正是大吉。” “还有,想要说膝下无子的,朕顺便提一句,皇贵妃腹中已有皇嗣,便是将来的嫡子,诸位若是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便让礼部准备大典,不必太过奢华,皇贵妃素喜简朴,规格到了便好。” 季东林身子一震,难以置信得抬眼看着上面。恰巧季慕宸也看了过来,眼神中带着嘲讽的挑衅,他不知道自己皇兄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但是从前他仅有的优越感,就是景云是自己和宁君婕的孩子,就算是前世的宁君婕。 所以,现在不管季慕宸和宁君婕怎么恩爱,季东林想想景云,想想宁君婕那么在乎景云,都能安慰安慰自己,但是现在,似乎最后的一线也崩塌了。 季慕宸还在时刻注意着言辞。为宁君婕挣好感。 “至于不同意的......”季慕宸嘴角的嘴角的笑容突然消失,一只手着脑袋,幽幽往下看,扫视过后,对上了他眼睛的人都闪躲着低下了头,“也别和朕说了,直接和卓将军说吧。” 季慕宸话音刚落,朝堂上的众人就听见了一阵兵刃响起的声音。大惊之下回头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殿外面已经站满了禁卫军,皆是身披铠甲,手持长戟,方才那一声就是这些人齐刷刷转过头来的声音。 季慕宸这是软硬兼施的意思,站在左前方的卓煜一直没有回头,挺拔的身影高高站立着,虽然他没有动静儿,但是众人都知道,卓煜只需要抬一抬手,这些禁卫军马上能要了他们的命。 京都的禁卫军,从来都是皇亲国戚皆可杀。杀他们几个大臣,说成是逼宫完全不成问题。 众人再怎么有意见,命还是最重要的东西。 慢慢的,先是后面一些官位较低的跪了下去。从后往前,越来越多,最后,那个最先出列的朝臣往后看了看。朝堂中站着的只有自己了,再抬眼去看季慕宸,正冷幽幽盯着自己,手臂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下除了妥协,他没有别的法子。 “臣,遵旨。” 季慕宸满意得笑了。 …… 陆书彦发现,自家王爷从回来开始就有些魂不守舍的,进了府后直接去了书房静坐,看着面前摊开的书册,过了小半日一页没有翻动。 陆书彦拿着东西进来的时候,看见这个情景,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王爷。” “拿了什么?”季东林被唤得回过神来,慢慢活动了一下脖子,开口问道。 陆书彦有些迟疑得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对上自家王爷带着审判意味的眼神,只能把东西放到了他的跟前,“这是宫里送来的。” “太后娘娘?”季东林看着,只是一本普通书册的样子,还以为是太后又送来了什么密信夹在书里,便先草草得翻了一遍,发现并没有密信,反倒是书册里有许多画像。 季东林好奇得从头翻开开始看。发现每两页都有一张画像,而那两页下面的文字就是介绍画像上的人的。 “不是......”陆书彦咬咬牙心一横,“这是皇上送来的,皇上说要王爷从这京都名门望族的小姐中挑选一位,皇上做主为您赐婚。” 其实季慕宸还让人带了话,比如眼睛不能看在不该看的地方,陆书彦全省略过去了。 因为她发现说完这些,季东林的脸色就已经不对劲了,整个黑了下来,眯着眼睛冷笑着把面前的书翻了两页,然后猛地把书狠狠得砸在了墙上,书页在空中飞过的时候,哗啦作响。 “皇上还真是贴心呢!”季东林语气里尽是讽刺的意味,“怎么,是生怕本王做什么啊,还送人送到王府里来了?本王是不是要进宫谢恩?” 上一次季东林这么生气,还是因为宁汀兰逃走,陆书彦清楚的记得,说起来,多多少少都是为了宁君婕。 王爷每一次的情绪波动,都是因为被宁君婕牵扯着喜怒哀乐,陆书彦在心底微微叹息。 季东林说完,似乎是被抽离了力气,慢慢撑着桌子坐了下去,眼神空洞得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一般,把左手边阁子里的那块帕子拿了出来,攥在手心里。 第三百四十九章 帝后 宁君婕坐在廊下,冬日的寒气已经慢慢退了下去,宫墙边那株桃花已经隐隐有了要复苏的架势,慢慢得抽出绿色的芽来。 宁君婕的手无意识得搭在小腹上,若有所思得看向那株桃花,眼波像一滩漆黑的湖水深不见底,她心中有些不安。 从前景云出现的时候,她身不由己,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就算是她已经开始新的人生这么久了,但是讲实话,她其实一直困在那场噩梦里出不去。 这个孩子像是有神奇的力量一样。把过去和现在彻底划开,她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自己真的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蝶衣手里拿着披风走了出来,虽然冬日已经过去了,但依旧是春寒料峭,皇上特意吩咐过永安宫上下要好生照料着,从前从来没有见过哪位娘娘有孕。皇上如此重视过,蝶衣觉得娘娘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打心眼儿里高兴。 “娘娘,风大,披上吧。”蝶衣轻声说完,把披风轻轻得搭在了宁君婕的身上,后者没有拒绝。 “早朝结束了吗?”宁君婕是在等季慕宸。 今早季慕宸离开的时候,握着她的手说要在今日的朝堂上宣布一件大事。 所谓大事,不过就是立后的事情,宁君婕很清楚,就算是从前朝中没有那么多人对自己有成见,反对的人也不会少,因为在外人眼里,她就是个狐媚惑主的红颜祸水,晋升的如此之快,一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宁君婕垂眸不语,人们揣测事情总是带着最大的恶意,这是她已经习惯的事情。 “看时辰应该是结束了。” 蝶衣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宫门外大步走进来一个人,她远远看见那一身龙袍,不是季慕宸是哪个,赶紧跪下身子向皇上问安。 季慕宸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直接走到宁君婕身边拉着她的手,把原本准备起身问安的她又给摁了回去。 “皇上......”宁君婕想知道他在朝堂上顺不顺利,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从宁君婕的角度来说,她并不稀罕皇后的位子,她爱季慕宸。也有自信季慕宸爱自己,就算不是皇后,她也能自信的说自己是季慕宸心里的女人,所以,她不愿意让眼前的人为了这么一个虚名,再去为她对抗这整个朝堂。 但是季慕宸在乎,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皇帝陛下会对这个名号这么的执着,但是她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季慕宸这一边。这就够了。 “朕说过的事情,就没有完不成的。”皇帝看着他笑,脸上写满了属于年轻帝王的意气风发。 “朕要你堂堂正正的站在身边,与朕并肩而立,生同衾,百年之后。还能寝同穴。”这句话远比所有的甜言蜜语都要来的真挚。 我余生是你,经年后的纵然作古,身边依然是你。 宁君婕竟有些微红了眼眶,她不知道要拿什么回应帝王的深情,只能坚定得点了点头:“好。” …… 陆书彦在一旁看着季东林收拾着东西,拧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插话,直到季东林又打包好了另一堆书,拿出第三个箱子的时候,他终于相信。王爷是认真的了。 他原本以为,王爷只是知道了宁君婕要封后以后情绪失控,但是季东林在收拾着东西的时候动作很轻。很缓慢,似乎是一点一点把自己过去的回忆一起装进了箱子里,然后打包起来要带去远方。 “王爷......您真的要去边城?”陆书彦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上前去一把摁住了季东林拿着书的书,摁完又觉得似乎不妥,又慢慢把手抽了回去。 “这京都,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下的了,如今尘埃落定,我也是时候离开了。”季东林对陆书彦逾越的行为并没有生气,反倒是苦笑了两声,“走了便走了。” “可是您现在走了,从前的那些就全部都白费了啊!”陆书彦不能理解,季东林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如今说走就走了,难道从前那些都白费了吗? “你不懂。本王对皇位从来都不感兴趣。”季东林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转过身子去收拾着东西。 他从来都不是想要皇位,他想要一直都是一个宁君婕而已。 陆书彦不再说话了,任由着季东林把东西一件一件放进了箱子里,他没有让下人来做这些事情。只是自己不慌不忙得一个一个放了进去。 …… 季慕宸没想到季东林会在夜半来求见,他原本在永安宫里和宁君婕下棋,后者没坐多久就昏昏欲睡了。 季慕宸把人抱到榻上,看着她慢慢睡了过去,常福突然推门进来,季慕宸回头示意他小声些。 “皇上。”常福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景献王求见。” 季慕宸一愣,垂眸看了看宁君婕的睡颜,低声说了句知道了,常福又退了下去。 皇帝不慌不忙得把手从宁君婕的手里轻轻抽了出来,帮她掖了掖被子,才起身往乾清宫去。 季东林看样子已经在正殿等候多时了,看见自己皇兄进来,慢慢起身行了一个礼,却被季慕宸抬手制止。 他今日在朝堂上看见季东林的神色了,听见自己要封宁君婕为后时仿佛丢了魂儿似的,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仿佛一尊雕塑。 “你每次深夜入宫,都不是什么好事,朕可受不起你这一拜。”季慕宸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季东林这次来是为了什么,绝对是和立后有关系。 季慕宸眸光一暗,朝堂上群臣他都能对付过去,还能怕了一个季东林? “朕要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和君婕有关,你就不用开口了。”季慕宸坐在上首,手指慢慢敲击着桌面,“不管什么,与你无关。” “皇上可有想过,这么久以来,为什么所有的矛头都会对着她来?”季东林没有管季慕宸语气里嘲讽的笑意,自顾自开口,“因为树大招风,皇上真的觉得立后会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吗?” 第三百五十章 放手 “臣弟现在就可以告诉皇上,不会,一点也不会。”季东林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了,自然说话也不用再顾忌着什么,“而且这个名号只会让她站在风暴的中心,被所有图谋不轨的人当成是目标。” 高位上的皇帝出乎意料的没有打断季东林,只是慢慢眯着眼睛看着他,他没有办法否认,季东林的话不无道理。他放任自己的臣弟接着说了下去。 “难道立她为皇贵妃后的后果,皇上都忘记了吗?”季东林每说一句就向前一步,“从最开始的宁妃。到皇贵妃,到现在的皇后,她站的位子越高,需要承受的东西就越多。” “你给了她这么多东西,能给她相应的保护吗?” 这一问简直像是在叩击心脏一样,连季慕宸都不由得一愣。有了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但是紧接着,他便反应了过来,看着已经离自己很近的季东林,冷哼了一声:“朕不行,难道你行?” 季东林动作一滞,皇帝已经缓缓起身,背着手,站在比季东林要高的地方,看他的时候都是垂眸带着俯视的滋味。 季东林抬眼,刚好能看到皇帝不屑得垂眸看着自己。 “你说这些,究竟是真的为她着想,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你自己心里清楚,不需要朕来说什么。”季慕宸缓步从桌案后面绕出来,站到了季东林的面前,“你不要忘记,朕给过你机会。可是结果让人太失望。” 最后一句话直接击垮了季东林,他最懊悔的就是这件事情,在他心里像一块儿不能触碰的伤疤一样。 他亲手弄丢了宁君婕,让他在自己眼前走了,走向了龙潭虎穴,在那里丢了半条命,季东林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臣弟就知道说这些没有用,可偏偏还是想试一试,其实这个结局。早就在意料之中了。”季东林低着头,沉默了半晌,良久才苦笑着抬起头,“既然如此,臣弟还是直说了。” 季慕宸其实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他就知道刚才那些话,不是景献王今晚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他不相信季东林会深夜前来,专程跟自己说这些废话。 “臣弟想要辞京。戍守边城,不再留连京中无所作为,去边疆为国效力。”季东林单膝跪下,从怀中把折子掏了出来,双手恭敬的递给季慕宸。 皇帝若是不知道季东林心恋宁君婕,光看他这表情。就要把他这冠冕堂皇的话当真了。 “你想好了?”季慕宸拿着折子,并没有马上同意,而是饶有兴趣得看向了季东林,他没有想到立后会给这个王爷带来这么大的打击。 他原以为,不过是会让季东林有反常的表现,没想到季东林直接请辞,要离开京都了。 “臣弟自然是想好了,才会给皇兄递折子,这种大事岂会儿戏。”季东林垂眸拱手。“还请皇兄成全。” 季慕宸当然要成全了,季东林离开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他没想到要用贬谪这么幼稚的方法对付一个王爷。可是现在他自己要走,就另当别论了。 “景云就留在宫中,拜托皇兄多加照料了。臣弟此去,怕是不会再回京都了。”季东林仍旧是跪在地上,两人虽然没有兵刃相接,可是在情场上,成王败寇也是一样的,没有挽回的余地。 只不过季东林更极端一些,输了便直接退场,把以往种种弃之不顾。 “朕自然会多加照料。”季慕宸不屑得哼了一声,季东林这是怕自己对景云动手么?可笑,他堂堂皇帝,会对一个小孩子动手? “既然皇兄答应了,那臣弟后日便启程了。”季东林说完。准备跪安,却被季慕宸冷不丁的开口打断。 “朕说过你可以走,可没有说过你什么时候能走。” 语气里带着笑意,季东林一脸不明所以的抬头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这位喜怒无常的皇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要走,也要等到封后大典之后再走。”季慕宸薄唇微启。 说完后。季东林浑身都在微微发抖,抬眼难以置信得看着上首的人。 “皇兄,你不要欺人太甚。” “朕可没有,这不过是体恤你,想让你走前看她一眼,不然你以为朕会让你们单独见面告别吗?”季慕宸先发制人。 季东林的确是有这个念头,不过现在根本无从提起了。 当然皇上这么做,自然不会是这么简单的目的,他想要的,是要让季东林彻底死心。 他要让季东林看着,自己能够把宁君婕护得很好,自己能和宁君婕并肩而立,一同看这万里河山,而他季东林,走了就别回来了。 “臣弟……遵旨。”季东林深深得俯下身子,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 季慕宸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则站在了窗户前,望着天边的一轮皓月出神。 季东林终于学会了放手,往后不再纠缠。 可是一切真的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吗? 季慕宸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 宁君婕的睡眠总是一阵一阵的,醒一阵,睡一阵,夜深十分睁开眼睛,看见季慕宸在灯下批着折子,侧颜映着灯火温暖无比。 宁君婕这边稍稍动了动,季慕宸便搁下笔走了过来:“醒了?” “皇上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方才季慕宸走的时候,宁君婕其实还没有睡熟,还能感觉到,她以为皇帝已经走了,睁开眼看他的模样,又好像是一直坐在这里的样子,她有些茫然。 “你做梦了,朕没有走。”季慕宸笑着把宁君婕扶起来,从宫人手里接过水递给了她,“朕一直在这里。” 宁君婕笑了笑,心安得点了点头。 季慕宸看着宁君婕带着微笑垂眸喝水的模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凝眸,眼神幽深得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想着。 从今往后,他们便是帝后,便是夫妻,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宁君婕。 季东林纵然是为了私心,可是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他不得不去重视。 第三百五十一章 皇后 封后大典来的比想象中要快,宁君婕自打有孕以后便精神头不佳,常常是白日里坐着坐着,便打起瞌睡。 季慕宸下朝后,便看见她在院子里的贵妃椅上侧卧着睡了过去。 春日的太阳是好的,暖暖的照在人身上,让人萌生出一股子睡意来,季慕宸把人抱了进去。 宁君婕一向睡眠浅,在他怀里时醒了过来,连眼睛都没有睁开,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的香气,便往他胸膛上靠了靠。轻声开口道:“下朝了?” “下次别睡在外头,虽是春日,到底还是风大。”季慕宸用披风把怀里的人拢了起来,嗔怪道。 “又不是纸做的。”宁君婕听了这话开始笑。笑完便睁开了眼睛,“后日就是大典了,臣妾怕规矩礼仪忘了,原本找了嬷嬷温习,没想到居然睡着了。” 宁君婕说着自己都笑了。 季慕宸把人放在了正殿的椅子上,坐在了宁君婕的身边,捏着她的手。 “别太紧张了。” “臣妾不紧张。”宁君婕嗤笑一声,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臣妾只是把这当成是一件大事,所以要严肃对待,自然不能让别人看低了皇上,到时候别人说您挑的皇后连规矩都是错的,多给您丢脸。” 话虽然是玩笑话,但是宁君婕心却是认真的,她不希望因为自己再给季慕宸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她心里也清楚,就算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来说,要成为一个让人心服口服的皇后,就不能有一点的差错,这才是第一步,她必须走好。 大典那日,宁君婕起了个大早儿,蝶衣进来叫她起来时,发现自家娘娘已经坐在了寝殿的镜子前面。 外面的天色还是漆黑一片,宫中各个宫室却已经亮起了灯,所有的人都忙碌了起来,立后是件大事,宫中人人都要着正装,与帝后一同前往祖庙祭天。 这阵仗自然是比当初宁君婕封皇贵妃的时候要大多了,长长的队伍像是一条划破黑夜的火龙,带着大红的灯火,浩浩荡荡向京都外走去。 宁君婕没想到京都中的百姓也起了大早儿。把道路两边围得水泄不通。 宁君婕看了看身边的季慕宸,后者像是早就习惯这样的画面一样,只是静静得坐在一边,安然接受着百姓的注目和纷杂的言论。 宁君婕突然就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大起来。 皇上就算平日在宫中像个常人一样有喜有乐,甚至是有时会情绪失控,但是在外面,在人前,季慕宸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从来没有见季慕宸慌张过,在百姓的心中。没有皇上解决不了的问题,皇上就是精神支柱,看见了便有了心安的感觉。 宁君婕突然理解为何这些百姓对自己这么好奇了,从前嬷嬷告诉自己,皇贵妃和皇后虽然只有一级之差,可是相隔千里万里。 宁君婕那时候不解,现在才发现,是自己坐井观天了,当皇贵妃的时候,只关注着宫里的东西,关注着你争我斗,尔虞我诈。 可是皇后不一样。一国之母,这意味的不仅仅是往上升了一级,而是她往后的眼光,要放在天下身上,她要站在季慕宸的身边,与他一起对抗所有的困难艰苦,承受着百姓的希望的寄托和精神的依靠。 宁君婕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季慕宸慢慢握住了,她扭过头。看见了皇帝眼睛里鼓励的光芒,她微微笑了笑,不再低着头不知道眼神该放在哪里,而是大大方方得朝着所有好奇打量着自己的人们微笑。 一直到天边晨光熹微,众人才到达地方。 帝后走在前头,嫔妃跟在后头依次而立,等到宁君婕登临最高点回身看,忽觉万里河山都俯于脚下,万千目光集于身上。 宁君婕听见人们跪下山呼千岁,看见了无数的鼓励的目光,也看见了无数质疑的目光。 她看向左边,站在最前头的卓琳琅朝自己点了点头。鼓励得扬起一抹微笑。 宁君婕垂眸笑了笑,下意识得往右边看去,正首站着季东林。 季东林穿的很是隆重,像是这么多年。加上几次大典和上回的祭天,宁君婕从来没见过景献王穿的这么隆重过,仿佛是要给自己举办什么仪式一般。 宁君婕毫不意外得对上了他的眼神。 季东林的眼神不同以往,像一滩深深的死水。有些哀伤,又有些洒脱,宁君婕说不上来,但是她从来没在别人身上看到过这种眼神。 季东林突然动了动唇瓣,无声得说了一句什么。 宁君婕皱了皱眉,那嘴型似乎有些熟悉,但是她想不起来是什么,还没等她细想,便被季慕宸牵着转过身去行礼。 转过身后,季慕宸在宁君婕看不到的地方,眯着眼睛瞪了季东林一眼,似乎是在警告些什么。 众人出发时天还未亮,傍晚回宫时已是红霞漫天,宁君婕原本就白日犯困得紧,今日勉强支撑了一整日,傍晚回宫时。便靠在季慕宸的身上小憩,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她总是能心安得放下任何防备。 “皇后。”季慕宸突然轻轻开口叫了一声。 宁君婕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轻轻嗯了一声。 季慕宸又叫了一声。 宁君婕勾了勾唇,直起身子来,笑着看向季慕宸,重重得点头:“嗯!” “朕想这么叫你很久了。”季慕宸深情得看着宁君婕的眼睛。抬手拢了拢她耳边的头发,“这个称呼,在朕心里,一直都应该是你的。” 皇帝会有无数个妃子,可是只能有一个皇后,只有皇后能和皇帝以夫妻相称。 季慕宸身为皇帝,何尝不知道高位带给人的危险有多大,可是他就是想给宁君婕皇后的名分,让她成为那个唯一一个能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成为自己的妻子。 “臣妾会一直陪着皇上的。”宁君婕知道季慕宸心里在想什么,靠了过去依偎在他的怀里,“能成为您的皇后,荣幸之极。” 第三百五十二章 紫玉 宁君婕回宫后,便看见永安宫的宫人进进出出的,一副忙得热火朝天的模样。 她一脸茫然,随手拉住了身边的一个给自己问安的宫人,开口问道:“张罗什么呢?” “回娘娘,是宫里宫外送来的贺礼,奴婢们正清点着呢。”那宫人恭敬得回了一句。 宁君婕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自己往里走想要看一看都有些什么,实在是有些好奇这些人会送些什么来。 一进殿。她就知道为什么这些宫人这么忙碌了,大大小小的礼盒恨不得能把永安宫的正殿堆满了,千奇百怪的什么样子的都有。 宁君婕原本早起折腾了一整日疲惫至极。现在又重新打起兴趣来,俯身下去翻看着,宫中的嫔妃送的都是贵重之物,她了然得笑了笑,无甚兴趣得让人拿着收进库房里去。 这些人,在她还没有成为皇后的时候都是想尽办法阻拦。现在尘埃落定,都是争着来讨好,谁都知道未来的后宫之主惹不得,大概是觉得送的东西越贵重,越能体现心意吧。 不过这其中也有别出心裁的,比如其中有一对十分精致的蜡烛,雕着龙凤呈祥,样子宁君婕很是喜欢,直接让人摆在了侧殿的桌案上,想着什么时候点起这红烛,也是很有气氛的。 宁君婕左右看了一圈,只有卓琳琅送的最和心意,是一个银镯子,上头雕着莲花,看一眼便知道是送给孩子的,不禁笑了笑,特意把这个小盒子拿出来给蝶衣,让好好儿收着。 “娘娘。那边还有……景献王府送来的。”蝶衣接过盒子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了出来。 按道理来讲,皇帝册封皇后,景献王作为皇帝的弟弟,送礼原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两人的关系太过特殊,所以这简单的送礼也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蝶衣说的很小声,宁君婕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僵,僵硬得点了点头走过去。 季东林也知道不能招人注目。找了个款式十分简单的盒子,以至于后来宫人按外貌分的时候就丢到了一边去。 宁君婕慢慢得把盒子收到了一边,等到天色渐暗,该收进库房的东西都收拣好了以后,宫人都退了出去,她才让蝶衣把盒子拿过来。 缓缓打开,出人意料的是里面的东西居然和外面一样的普通,是一尊送子观音,看来他也知道了自己有孕的事情了。虽然季慕宸还没有昭告天下,不过季东林知道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可是宁君婕却下意识得觉得,景献王的礼物不会那么简单,毕竟今天在大典上他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一些捉摸不透的情绪,她那时只是匆匆一瞥。可是却已经像陷入泥潭一般。 宁君婕把送子观音拿出来,让蝶衣摆在了桌案上,拿出来后却突然发现这底板比盒子的底部要高出许多来,她愣了愣,鬼使神差得伸手敲了敲,里面是空心的。 她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慢慢看向蝶衣:“放完就先出去吧。” 蝶衣也不做他想,只当自家娘娘是一天的礼仪下来累着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把东西放下退了出去。 宁君婕颤巍巍的伸手去掰开盒子的底部,里面果然还有一个盒子。她倒吸一口气,伸手拿出来,打开后整个人的动作僵了僵。里面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是简单的两个物什,其中一个就是那块辗转了许久的紫玉。 当初在皇恩寺,季东林要给她,宁君婕没有要,现在他直接强行送了过来,宁君婕有些捉摸不透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慢慢把紫玉攥在了手心里,冰凉的触感把宁君婕的意识拉了回来,回过神没来才看见里面还有一块帕子。 如果说这块紫玉让她感到震惊的话,这块帕子就是击垮她的最后一个东西。 像是把她拉回到很久以前的时光里,她看见了那时候的自己,娇羞的递给了季东林一块帕子。说着明日再见,然后就再也没见。 宁君婕慢慢把帕子展开,这块帕子应该已经被季东林摩曳过成百上千遍了,上面的绣纹已经有些脱线,但还是干净的。 他为什么要送这些东西来? 这实在有些太反常了,让宁君婕心中突然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丢下手里的帕子就往外跑。 门外的蝶衣原本刚合上门,准备在门外候着,没想到没过一会儿门就被猛地打开,她家娘娘就从里面冲了出来,直接往外跑。 蝶衣情急之下,还不忘先拿上披风再追上去:“娘娘,您要去哪里啊!” “乾清宫!”宁君婕心中的不安越来越膨胀,怎么说呢,有一个人突然把自己珍藏了许久的东西,全部都毫不留念的拿了出来的时候,就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 乾清宫的大门紧闭,宁君婕到了门前后,又生生顿住了脚步。 身后的蝶衣终于逮着机会,把披风给宁君婕披上,语气里都是不满:“娘娘,您现在的身子不比以前,还是稳当些的好。” 可是她家娘娘并没有说话,反倒是喘了两口气,沉默得站在了乾清宫的门外。 常福想要通报也被制止了,只得上前来轻声开口问道:“皇后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这一句皇后娘娘倒是把宁君婕叫醒了。 是啊,她现在是皇后了,季东林再如何,都和她没有关系了,她不该因为一份贺礼便乱了心神,更何况她方才就算是进去了,又能如何呢? 难道要在封后大典才结束的这一天,叫她去问皇帝,景献王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君婕笑了笑:“没什么,不用告诉皇上本宫来过了。” 常福垂手允诺。 宁君婕转身正准备离开,突然里面有了动静儿,宁君婕这才发现里面不止是季慕宸一个人,还有卓煜。 “季东林呢?”高位上的皇帝这么开口问道。 宁君婕离开的脚步顿住了,回眸看着紧闭的殿门。 第三百五十三章 远走他乡 “今日封后大典结束后就已经出发了。”卓煜不知道那晚季慕宸和季东林兄弟之间的对话,所以对景献王主动离京还是有些好奇的,毕竟皇上这么多年来一块很重要的心病,就是这个王爷。 作为京都中唯一的王爷,外表纯良,内里却是城府幽深,让人不得不忌惮,这原不能怪季慕宸猜疑,连卓煜都很排斥这位景献王。认为他狼子野心,可是没想到他竟会有朝一日主动请辞,这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而且皇上似乎对这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 季慕宸只是笔尖顿了顿,点点头:“朕知道了。” 他还真是没想到季东林能这么信守诺言,封后大典一结束就离开了京都,也没有去见宁君婕,这是真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了。 不过也好,这恰恰是季慕宸想要看到的结果。 两人又开始说着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宁君婕。 常福看着皇后娘娘脸上的表情像是定格了一样凝固住了,想也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方才听到的话,还以为接下来皇后娘娘会冲进去,没想到后者只是僵在原地没动弹,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着常福又重复了一遍:“别告诉皇上本宫来过了。” 常福呆愣着点了点头,看着皇后娘娘风风火火的来,又垂头丧气得走。 季东林走的第二日,消息才传开来,永寿宫里是意料之中的不太平,太后手边能砸的东西砸了个遍,周围的宫人只能瑟瑟发抖的跪着,根本没有人敢上前去劝阻。 太后手边的拿完了,起身去把远一些的一个花瓶拿起来杂碎了,瓷片碎了一地。 刚进门的季慕宸被常福护着,硬生生又给拽了出去,一声皇上驾到还没喊出来也死在了喉咙里。 太后听见门口的动静儿抬头看,就看见了门前两眼含笑的季慕宸,似乎并没有因为差点被瓷片伤到而恼怒。 “季慕宸!”太后看着眼前的人。越发气急败坏,要不是身边还有人拦着,她恨不得要立马冲上前去。 “太后娘娘,慎言。” 皇帝并没有因为被直呼其名而变脸,反倒是用了敬称,让太后后背一凉。 “虽然朕不在意,但是宫里的规矩摆在那里,您这样若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后娘娘对朕有什么意见呢。” 这话倒是一点儿没镇住太后。她这么多年来忍气吞声背地里谋划,全部都是为了季东林能登临大统,现在自己的儿子一声不吭得离开了京都,太后像是没了希望似的,也顾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对皇帝自然也没有那么客气了。 “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东林为什么突然离开京都,哀家不相信你不知道原因!”太后说着,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给季慕宸来两巴掌,却被皇帝轻巧得笑了两声没当回事儿。 “朕就知道太后娘娘又要多心了。景献王是自请离开京都的,朕特意破例把折子拿来给你看看。”季慕宸让常福把折子递到太后跟前去,“您不会不认识景献王的笔迹吧。” 太后颤着手展开那封信,里面一字一句的确全部都是季东林写的。 太后突然明白了那天季东林来和自己对峙,说的那句是时候离开了是什么意思,说到底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太后气急败坏得把折子摔到地上:“还不是为了那个女人。不然他怎么会在封后大典结束的那天离开!季慕宸,你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放任她去勾引东林!” “太后娘娘!”常福看到季慕宸在听到勾引两个字时陡然黑了脸,赶紧出声制止了太后接下来说出更难听的话,“那是皇后娘娘,还请您慎言!” 季慕宸抬了抬手,走到太后跟前,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人。 太后终于后知后觉得有些害怕了,季慕宸已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帝王了。当一个帝王用这种眼神看人的时候,很难有人不害怕。 “勾引这个词,也该用在您自己儿子身上。”季慕宸俯下身。离太后更近了一步,“还有,景献王离宫。您觉得您要是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宫里,会不会有人替您出头呢?” “你敢!”太后怒视着季慕宸,但是手不可抑制得抖了起来。 “您大可以试试,看看朕敢不敢!”季慕宸一字一句,“再有下次,让朕从您嘴里听到对皇后不利的话,朕一定说到做到。” 其实季慕宸做不到那一步,无论于公于私,于公,朝中对宁君婕不满的人不在少数,若是因为她把太后怎么样了,反倒是让这些人有了话柄。 于私。季东林本就是心怀不甘走的,若是因为这件事情激怒了他,狗急还会跳墙呢。 但是他拿这个威胁一下太后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你!”太后哑口无言。 季慕宸好整以暇得理了理袖口,慢慢挑眉看着面前的太后,露出一个怜悯的笑容:“朕来就是说这些的,太后娘娘好自为之。”说完便甩袖走了出去。 太后慢慢脱力得坐在地上。眼中从恐惧逐渐变成了愤怒,又是因为她宁君婕。 这一次让自己受损够大的了。 太后扯着嘴角冷笑,不过她也给宁君婕准备了贺礼,不知道这新皇后,有没有做好收礼的准备呢! 卓琳琅终于在封后大典后找到了一个机会串门,走进永安宫,就看见宁君婕和一个嬷嬷坐在院子里。 初春的天气已经开始回暖,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正是最享受的事情。 卓琳琅走过去,宁君婕正和那个嬷嬷商量着肚兜什么花色好看,皇后的绣工是上乘的,只不过和人讨论这些事情就让她很开心了。 “呦,这么早就操心这这个了。”卓琳琅一屁股坐在了宁君婕的对面,撑着脸笑道,她是不懂这些东西的,太细致了。 “还不是你给本宫送了个贵重的镯子,我惶恐得不得了,被你提醒着想起来准备这些东西!” 卓琳琅脸一红,哑口无言。 第三百五十四章 龙凤烛 “外头坐着没意思,进殿里去。”卓琳琅眼睛瞟向别处,扯开话题来。 宁君婕了然得笑了笑,卓琳琅向来不爱把关心挂在脸上,总是背后默默做许多,还不喜欢别人说出来。 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嬷嬷,宁君婕起身陪着卓琳琅往里走。 “我听说,方才皇上在永寿宫里和太后闹了一场,这下怕是震慑住了不少人了。”卓琳琅跟着宁君婕走到侧殿说道。 皇后娘娘的脸上却并没有看出什么开心的神色。只是垂眸叹了口气:“皇上这么张扬,震慑住了旁人是好事,只是少不了外头那些人又要搬弄是非。为难皇上了。” “这些你就不必担心了,照顾好你自己和肚子里那个,比什么都好。”卓琳琅耸耸肩。 不管宁君婕是什么位分,卓琳琅对她的态度从来没有变过,没有因为她当初跌入谷底而鄙夷,也没有因为如今登上高位而谄媚。甚至依旧是互称你我,这让宁君婕感觉很舒服。 卓琳琅说着,眼神又被那尊放置在桌案上的送子观音吸引了目光,凑过去看,不由得赞叹:“这不像是京都烧瓷的水平,看着倒像是江南瓷镇专门烧的东西,这么用心,是哪个送的?” 宁君婕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眼神:“东西太多了,忘了。” 她原本以为季东林送上头的东西不过是为了当个幌子,把底下的东西送到自己面前,没想到这个幌子这个男人也这么用心了。 卓琳琅背对着宁君婕,没看到她闪躲的眼神,也没有怀疑这话,又被旁边的龙凤纹的红烛吸引了目光。 瞧着精致得很,卓琳琅便不自主得伸手过去拿在手里打量,打量完了后又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便直接拿过来坐到窗户旁边,把那蜡烛拿着。迎着光看,颗粒感更加明显了。 上乘的蜡烛应当是像液体一般通透,迎着光看的时候,里面应该是完全干净透彻的,可是这个蜡烛里面全部是杂粒。 宁君婕看着卓琳琅把蜡烛拿过来了,还皱着眉头打量着里面,便觉得可能有什么不对劲,让身后的蝶衣去把另一跟蜡烛拿过来,自己也迎着光看。这才发现里面居然有这么多杂质。 “咦?”宁君婕轻轻得讶异了一声。 卓琳琅放下蜡烛一脸凝重。“你也发现了?” “这杂质这么多,只有劣质的蜡烛才会这么多杂质,可是这雕花如此精致,又是宫里拿来送礼的,怎么可能这么多杂质?”宁君婕皱着眉头,这两种现象太互斥了,怎么会出现在同一个蜡烛上面。 “有问题。”卓琳琅皱着眉头,扬声让翡翠去传太医,自己则把头上的银簪子插进了蜡烛里面。碰触到了其中一粒,过了一会儿抽出来,簪子并没有发黑,这东西没有毒。 “万一是咱们多心了呢?”宁君婕看着簪子还是银白色松了口气,开口道。 “你现在这样的身子,还这么不谨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卓琳琅瞪了她一眼,“原本你刚晋升皇后,宫中不满的人就不在少数,现在又有了身孕,这孩子生下来就是嫡子,你知道宫里多少人虎视眈眈,巴不得你早点儿死呢!” 这道理宁君婕都知道,但是她终究还是不习惯去主动怀疑什么。 太医来的很快,原本就在永安宫里待命。一被传唤还以为是皇后身子有什么不适,慌张得过来看见宁君婕安然无恙很是松了一口气,这才跪下身子出声问道什么事。 “你看看这东西是什么。”卓琳琅依旧是用簪子。把蜡烛切开,从里面挑出一些颗粒来,放在帕子上给那个太医。 出乎意料的是那太医一闻。赶紧让人先把这两个蜡烛给扔出去,一脸紧张的神色把宁君婕弄得也有些害怕起来。 等到那东西扔了出去,太医才松了口气似的。 “究竟是什么!”卓琳琅皱着眉,想了想让人把银簪子也一起扔了出去。 “回娘娘,那是麝香颗粒。”那太医后怕,他是生怕宁君婕多闻一会儿就要出什么意外,那时候他就是死路一条,皇上这么在乎皇后娘娘和这个皇子,要是在自己手里出了事,后果他都不敢想象。 “麝香!”宁君婕后背发凉,和卓琳琅对视一眼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恐。 “是。”太医擦了擦汗。想想还真是后怕,“那东西掺杂在蜡烛里,蜡烛燃烧时麝香会跟着一起燃烧,药效加倍,届时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滑胎。” 宁君婕猛地握紧了手,手指紧紧得扣着木质的扶手。脸色发青。 卓琳琅看见了她的神色后叹了口气,摆手让太医下去准备安胎药,把身边的宫人也打发了下去,只留下了翡翠和蝶衣,方才看着宁君婕开口:“如何,我方才说你还不信,这宫里的人,都是没有心的。” 所以什么都干得出来,对没出世的孩子下起手来也毫不手软。 宁君婕垂眸不说话,她知道宫里人肯定会有忍不住要动手的,可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肆无忌惮,直接一上来就是要命的。 宁君婕感觉到了心寒和些许的后怕,若不是卓琳琅发现了,自己恐怕真的丢了这个孩子还不知道为什么呢。 “本宫一定要查出来是什么人!”宁君婕恨恨得一拍桌案,说道。 “你呀,什么东西都敢往宫里摆,往后再有人送什么,都要让太医院仔细的检查过后才行,就算是我送来的,也要检查,宫里的这些人,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卓琳琅拍了拍宁君婕的手,后者默默不做声。 “还有啊,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卓琳琅突然无比严肃得看着宁君婕的眼睛,一字一句,十分认真的说道,“从前每一次,都是灾祸已经到了头上了你才知道去反击,根本不会主动怀疑,现在不一样,你这样的身份,又怀着皇子,你必须要主动出击了,不能次次落于人后。” 宁君婕抬眸,卓琳琅看到了她眼睛里的坚定。 第三百五十五章 反客为主 卓琳琅说的有道理,从一开始,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从宁嫔,到皇后,就算是她的心智已经磨炼得无比成熟,就算是她已经可以从容应对这些尔虞我诈,她也从来没有成为主动的那一方。 但现在不行了,她有了必须要保护的东西。再一味的这样下去,等到失去就来不及了。 “你说得对,不过眼前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查出来这麝香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宁君婕抚着手上的杯盏的边缘,挑了挑眉,“这是封后大典那天送来的,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谁从一开始就想要这孩子的命。” 卓琳琅默认得呷了口茶,就听见宁君婕叮嘱着那位太医:“此事不许张扬。更不许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面去了。” “是。”太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哪位娘娘有孕,都是一有一点儿大事小情就往皇上跟前吆喝,想要在皇上面前博取一点关注度,可是这皇后娘娘反倒是把这么大的事情瞒着,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卓琳琅看着那太医退了出去,放下杯子:“让皇上知道了也没有什么。” “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彻查六宫,届时容易屈打成招。”宁君婕往后靠了靠,“本宫想知道真正的凶手究竟是谁。” 不能采用彻查六宫的方式,宁君婕只能派人暗访。 宫里有麝香的只有太医院,虽然说太医院的药物往来都是有据可查的,但是宁君婕还是担心,毕竟里面人多眼杂,想要偷偷运送药物进出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而事实也证明了她的猜想,记录在案的麝香往来,最后一次还是半年前的婉君拿走了一些,可是现在婉君已经死了这么久了,根本不可能是她。 宁君婕烦躁得把册子合上。身后的宫人小心翼翼得开口道:“皇后娘娘,这麝香从来都是宫中的大忌,所以很少会有人来要。” 的确,麝香的药力简直就是怀孕之人的克星,这些人一来是不想影响自己,二来是害怕牵扯到什么事情,根本不会明着去碰这个东西。 那就只能是暗着来的了,这就太麻烦了,宁君婕完全不知道要从何查起了。 午后回宫。宁君婕余光突然瞥见了房顶上的人,陆凌焕正百无聊赖得在上头吊着一根草晒太阳。 陆凌焕也斜眼瞥见了她,侧了侧身子咕哝了两句,算是问安。 “娘娘这一天天的往外头忙什么呢,还是好好儿在宫里待着,不然出了什么意外,臣担待不起啊。”陆凌焕向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这话被季慕宸听见了,他肯定又要去领军棍了。 但是宁君婕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笑了两声,“只是有些事情没有解决,所以要往外去。” “什么事情。”陆凌焕饶有兴趣得从房顶上一跃,运起轻功稳稳落地,站在宁君婕面前,“说不定微臣可以帮得上忙。” 整日守着永安宫。陆凌焕实在太无聊了,但是季慕宸已经清楚得说过了要寸步不离,他只能一天天儿在这儿守着。 “算了……”宁君婕摆摆手,原本准备拒绝,却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亮了起来,“诶,我倒是真有一件事情问问你。” “您说。”陆凌焕搓了搓手,颇有要大干一场的意思。 “你们从前在战场上,若是要找到对方隐藏的粮仓在哪里。都是用什么办法?”宁君婕用了这么个比喻,想想还是很贴切的。 “用鸽子啊。”陆凌焕没想到,皇后会开口问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有些失望。 “鸽子?”宁君婕一愣,鸽子不都是用来送信的吗?还有这个作用? “娘娘,您可别小看鸽子。狗太大并且是在地上跑的,容易暴露目标,鸽子可不一样,嗅觉不仅好,还隐蔽,根本不会被发现。”陆凌焕看见宁君婕狐疑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 宁君婕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陆凌焕最后那一句根本不会被发现,实在是让人心动。 于是陆凌焕就看着皇后娘娘沉吟了一会儿,抬头看着自己十分认真的开口:“这种鸽子应该是训练过的吧?你帮我找几只来。” 这要求着实是很奇怪了,不过陆凌焕并没有拒绝。转身离开,半个时辰后从外面拎了一笼鸽子进永安宫,心惊胆战得看着宁君婕靠近过去,生怕这畜生伤了眼前人。 宁君婕看了看鸽子,抬手让人把上回留下来的蜡烛的一小节拿过来。 蝶衣把自己娘娘拉起来,离那蜡烛远远儿的。上回听了太医的话以后,她就格外小心。 陆凌焕也不知道宁君婕拿着个蜡烛究竟是要找什么,不过并没有问出来,只是给鸽子闻了闻,又喂了食,就打开笼子让鸽子飞了出去。 紧接着他就让人跟了上去,几只鸽子在宫里的天空上四散开来。 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几只,陆凌焕听底下的人说了几句什么走进来:“皇后娘娘,储秀宫。” 卓琳琅也在,一听到储秀宫几个字,立马跳起来:“你说什么?” 储秀宫的主位现在已经变成了惠贵人,自从上次季麟扬出过天花后,她对于后庭中的争斗就摆出了一副不再参与的态度,难不成竟然是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宁君婕握了握拳:“储秀宫的正殿?” 陆凌焕回头跟人确定了一遍,又转过头来看着宁君婕摇头:“侧殿。” 宁君婕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当初说惠贵人肯定不会再作出幺蛾子来的人也是宁君婕自己,要是现在这事真的是惠贵人做的,那这脸打的也太响了。 松下一口气来,宁君婕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储秀宫的侧殿中如今住着什么人,只能侧过头去问卓琳琅。 “似乎是个答应,想不起来了。”卓琳琅向来对宫里的人印象不深,更何况是这个位分的人,说句不好听的,根本入不了她的眼,“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顺便也看看,是不是惠贵人授意的。” 第三百五十六章 麝香的来历 卓琳琅仍旧是对惠贵人不放心的,当初宁君婕担保她不会再犯事儿的时候,卓琳琅就有些不信,现在更是一心认定了是她教唆的。 不过卓琳琅的怀疑也不是凭空无据,她对宫里的人看得比宁君婕通透,更何况现在这种特殊时期,不是说凭直觉就能断定一个人的好坏的,她必须要把事情搞清楚。 两人没有让人通报便直接去了储秀宫,皇后和华妃突然一同出现。惠贵人吓了一跳,赶紧带着宫里的两个侧位出来迎接。 宁君婕看着惠贵人的神色,吃惊是有的。恐惧却一点儿没看见,再看看其他两个人,头恨不得要低到地上去,根本看不见神色,这些个在宫里等级最低的妃嫔,哪里见过皇后和华妃一起上门的。吓得肩膀都在抖动。 宁君婕和卓琳琅对视了一眼,往储秀宫里面走过去,两人坐在了正首上,其他三人依次落座。 “皇后娘娘和华妃娘娘突然前来,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惠贵人已经许久没有参与过宫中的斗争,跟宁君婕说话也和从前不一样了,没有了从前的那种娇柔做作,自然了不少。 “本宫只是闲来无事,过来坐坐。”宁君婕有意无意得拨弄着手上的饰物,状似无意得开口把话题扯过去,“对了,上回你送的贺礼,本宫很喜欢。” 宁君婕紧紧得盯着惠贵人的脸,却没有从她脸上捕捉到一分一毫的惊慌失措。 惠贵人只是柔柔得笑了笑,似乎听到皇后喜欢很让她感到开心:“娘娘喜欢就好,那是嫔妾自己绣的几件衣裳,娘娘不嫌弃就是我的福分了。” 宁君婕这才想起来似乎是有几件小衣裳,她还惊叹说针线活儿很是不错的。原来是她送的。 宁君婕心中一暖,但是还是要试探下去:“那衣服活计鲜亮得很,本宫很喜欢,上回送来的东西我都挺喜欢了,原本有一对红烛,让人摆在了内殿里,可是太医说是有什么问题,就拿走去太医院检查了。” 宁君婕说这话的时候惠贵人一直看着她的脸,等她说完。惠贵人露出稍稍惋惜的神色:“那真是可惜了,不过娘娘若是喜欢,可以让内务府依着样子再做一对。” 宁君婕能确定不是她了,心理素质再强大也不可能演到这个地步,更何况惠贵人还不是什么心理素质强大的人。 宁君婕还没把视线转向那两个答应,就听见卓琳琅从椅子上一下子弹起来扬声道:“来人,把她给本宫拿下!” 宁君婕吓了一跳,下意识得看向卓琳琅,后者走到她身边:“你方才一提到红烛。她就开始发抖,眼神闪躲,就是这个人没跑了。” 地上的人已经被外面冲进来的宫人钳制住了,脸上都是冷汗,不停地挣扎,似乎是害怕到了极点:“皇后娘娘。嫔妾没有啊,嫔妾冤枉啊皇后娘娘!” 还没有审呢就自己自投罗网了,宁君婕看着这也不像是什么聪明人,怎么会又这样的胆子和心机,想来背后还有大头。 “这……”惠贵人一脸茫然得站起身子来,看了看宁君婕,又看了看地上被押着的答应,反应了半天才找回神儿似的,“皇后娘娘……她……” “这个人本宫带回永安宫去了。”宁君婕看了惠贵人一眼。便让人押着那个答应往永安宫去了。 听了卓琳琅的建议,宁君婕先是不给吃不给喝的关了大半日,等到第二日午后。宫人把人提过来的时候,她一看见宁君婕,立马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往后缩。直到退无可退得靠在了墙上,还连连摇着头:“皇后娘娘,嫔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您要相信我啊,真的不是……” 宁君婕好笑得哼了两声:“本宫还一句话没说呢,你自己倒是招的挺快呢。” 那个答应一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改口道:“不是,不是,嫔妾什么都不知道,求皇后娘娘开恩,放了嫔妾吧。求您了!” “放了你?”宁君婕斜卧在贵妃椅上面,听见这个话似乎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冷笑了两声,“你觉得可能吗?” 墙角缩瑟的人抬眼看了看,就看见皇后娘娘斜倚在贵妃椅上挑眉朝自己冷笑,笑得她后背一阵发凉。 “本宫问你。那红烛是不是你送的。”宁君婕等到差不多把她的心理防线击垮了,才坐直了身子看着她问道。 没想到方才还叫嚷个不停的人,现在却紧紧得闭上了嘴,一句话不肯说。 “呦,本宫还看错你了,没想到还是个硬气的人。”宁君婕好笑,“不过你现在不说的话,本宫就让你无声无息得消失在永安宫里,你猜会不会有人知道?” 宁君婕说着,看了看身边的一杯酒:“你看,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死后不会很难看的。” “不!”那人果然是个胆小如鼠之辈,一看见宁君婕来真的,立马就松了口,“是嫔妾,是嫔妾送的!嫔妾是无心的,求娘娘放过我这一次吧!” “你自然是无心的,你背后的人却是有心的。”宁君婕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人,一字一句说道,“你现在告诉本宫背后的人究竟是谁,或许还能饶你不死。” “背后没有人,都是嫔妾一个人的主意!”这个答应立马比方才还要紧张,像是害怕隔墙有耳一样,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真的都是嫔妾一个人,背后没有人!” 宁君婕皱了皱眉头,看起来这人是手里有她什么把柄在要挟着她,这么问根本问不出什么的。 这么想着,宁君婕叹了口气,正巧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那答应还以为是什么人来了,像惊弓之鸟一样往后缩着,似乎想要把自己藏在什么地方。 “谁?”宁君婕皱了皱眉,按道理来讲,平常不会有人往永安宫的后殿走,这里位置隐蔽得很,所以宁君婕才敢放心大胆的审人。 “娘娘,是奴婢。”外面是蝶衣的声音,“您要的东西找到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惊弓之鸟 宁君婕松了口气,出声让人进来。 蝶衣推开门,把一封信递到宁君婕手上:“奴婢让内务府的陈总管查的,他忙不迭的就去了,还让奴婢在娘娘面前美言几句。” 蝶衣撇了撇嘴,说道。 宁君婕知道是原先永安宫落难时,内务府的态度让蝶衣至今都十分介怀,便也没有多说什么,慢慢把信打开来看。 蝶衣看了一眼墙角里正一脸惊恐的打量着自己的那个答应。弯了弯眼角:“这位贵人,您不用害怕,马上就是死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那答应被吓的脸一白,啊了一声往后缩。 宁君婕默认了蝶衣的行为,这样吓一吓,这人的精神越是处于崩溃的边缘,说出实话的可能性就越大。 不过等宁君婕翻完手里的东西,突然觉得审不审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她大概已经能猜到是发生了什么了。 “你先出去,若是皇上来了,别让他到后殿来。” 蝶衣欠身出去了,轻轻合上了门之后,殿内的光线又暗了下来,宁君婕清楚得看到那个答应眼睛里的绝望。 宁君婕拿着手里的东西慢慢坐下,不紧不慢得呷了口茶。 安静的环境中,一丝一毫的声音都能让人神经紧绷,那个答应一脸惊恐得缩成一团,好像下一秒宁君婕就能要了她的命似的。 “本宫还真是好奇,太后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你从一个宫人摇身一变就成了答应?”宁君婕喝完茶,慢悠悠得开口。 对那个人来说,宁君婕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一记重锤一般,锤在了自己的心上。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 “不是的……嫔妾不是……”那人只能木愣愣得摇摇头,却无从反驳。 “还有,她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你对她如此忠心?”说实话,说幕后推手是太后,宁君婕一点儿也不好奇,这个人对自己早就恨之入骨,更何况太后还想要推季东林上位,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她都是想要自己肚子里孩子的命的。 “让本宫猜猜。”宁君婕继续翻动这手里的册子,突然眼神锁定了什么东西,“看来。你是有什么东西在太后手里了。” 那人像是被电击中了一样浑身一抖,整个身子不住得颤抖起来,而宁君婕的后一句话,彻底击垮了这个人最后的意志。 “比如家里人?” 那个答应从墙角爬了出来,爬到了宁君婕的脚边:“嫔妾求求娘娘,我的家人都在太后娘娘的手上,我若是不听太后娘娘的话,嫔妾的家人就没命了呀娘娘!”那人抱着宁君婕的脚不撒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所以你就视本宫孩子的命如草芥?”宁君婕看着匍匐在脚边的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不能再心软下去了,“你能毫不犹豫得杀本宫的孩子去保全你的家人,本宫也是一样。” “不是……不是的皇后娘娘。”那人身子一抖,心虚得抬起头,“不是的……” “不要告诉本宫你不知道那蜡烛里面放了什么。我没有功夫在这里跟你打哑谜了!”宁君婕一下将脚边的人甩开,起身任由身后的人如何哭喊,毫不犹豫得走了出去,刚打开门就和站在门口的人对上了眼。 “我都听见了。”卓琳琅叹了口气。 “到前头去说。”宁君婕疲惫得揉了揉眉心,叮嘱着宫人把人看好了,才和卓琳琅往前殿去。 “已经牵扯到太后身上了,你还不准备和皇上说?”卓琳琅等到殿里的宫人都合门退了出去,才开口道。 “今日小朝会,陆凌焕也去了。专程挑在今日,就是为了不让皇上知道。”宁君婕凝眸,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软弱和犹豫。而是一脸的坚定。 “其实你不必如此,真凶既然已经抓到了,告诉皇上也没有什么。”卓琳琅还没有看出来宁君婕的意思。劝道。 宁君婕扭过头看了她一眼:“不告诉皇上,是因为时候未到。” 这下轮到卓琳琅一脸茫然了,时候未到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教的,要主动出击?”宁君婕一丝冷笑蓄在嘴角,阴恻恻得看了卓琳琅一眼,“等布置好了,再让皇上知道。” 听到布置两个字,卓琳琅总算是反应过来宁君婕是什么意思了,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莫非你要……” “没错,如今景献王离京,太后一定疯了一样的报复,这只是一个开始。并不能任由她这样下去了,这一次,本宫要先出手。” 卓琳琅倒是挺喜欢这样带着一股子狠劲儿的宁君婕的,比从前那个习惯性让步原谅的人好太多了。 “知道了,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卓琳琅起身告辞。 宁君婕也没有多做阻拦。她确实是有些累了,送卓琳琅从殿门走了出去就自己回到殿中,慢慢舒了口气,躺在贵妃椅上出神。 卓琳琅从正殿中走出去,看见了门前的蝶衣,招手让她过来。 “华妃娘娘,您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蝶衣在宫里只服三个人,皇帝一个,宁君婕一个,还有一个就是卓琳琅,对卓琳琅的态度和对季慕宸是一样的。 “那个答应,你们娘娘准备怎么处理?”卓琳琅往后看了一眼,确定宁君婕听不到以后才轻声开口问道。 “回娘娘,先留着。”蝶衣想了想,说道。 留着?留着干什么? 卓琳琅皱了皱眉,这皇后又心软了,看着她是被人要挟了家人才下手便心软了,殊不知留着这么一个人终究是个祸患,这人虽然是受太后指使。 但是先前在储秀宫里,卓琳琅观察过来,这个人一开始根本就不怕,跟着惠贵人一起行礼的时候也是神色如常,甚至连她都没有看出破绽来,直到宁君婕说到送去太医院了,她才开始慌了,被卓琳琅逮了个现行。 这个人的心思深得很,留着就是个祸患,根本就留不得,既然宁君婕心软,那恶人少不得要她来做了。 卓琳琅从袖口中掏出了什么递给了蝶衣,又在她的耳边叮嘱了几句什么。 蝶衣点头表示明白了,卓琳琅才离开。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主动出击 宁君婕傍晚昏昏沉沉的醒来,发现季慕宸就坐在榻边看着自己,她突然心虚得想到今日的事情,季慕宸和陆凌焕是见了面的。 这么一想,她突然有些后怕得看向了季慕宸,生怕他问自己要鸽子做什么。 但是季慕宸只是看着她醒过来了,走过来笑道:“醒了?” 看来陆凌焕是没说了,宁君婕松了口气:“没什么,就和她们说笑了一会儿,便有些困了。” 季慕宸伸手拢了拢她耳边的碎发:“今日小朝会,朕现在才得空过来。” 宁君婕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季慕宸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她一个人在宫里无聊了,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来,心中一暖:“皇上日理万机,臣妾自己在宫里就够了。皇上不必太担心。” 季慕宸却只是慢慢笑着,看着她:“还有两个月不到便是你的生辰了,想要什么?” 宁君婕哭笑不得,皇帝陛下好像从两人和好后就这样了,总是想要把最好的东西送到她跟前来,再这样下去,宁君婕都担心他要误国了。 “皇上,还有那么久呢!”宁君婕无奈得笑了。 季慕宸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自言自语道:“对了,你生辰的礼物,怎么能让你自己挑呢,朕要给你一个惊喜。” 难得看见一向喜欢冷着脸的皇帝陛下露出笑容来,宁君婕噗嗤一声笑了。 说来也巧,自己和季慕宸的生辰刚好在一个月,从前每次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好好儿的办一次,也是因为如此,可能是季慕宸心中有愧,所以这一次想要大办一场。 宁君婕并不介意他花心思在自己身上,相反,只要是不过分铺张,她都还是很开心的。 她近日真的嗜睡得很,再睁开眼睛,身边的季慕宸早就上朝去了,殿内静悄悄的。 宁君婕揉了揉眼睛,最近慢慢有些腰疼了,只是孕吐还好,她还以为是孩子有什么问题,特意找了太医,后者说这些反应都是因人而异的,这才放下心来。 宁君婕唤了一声,蝶衣从外面走进来。看见自家娘娘起身了,赶紧进来侍候,其实宁君婕现在也没有什么,穿的也是素雅,佩饰也是害怕有什么问题,全部都没有戴,每日只用一只玉簪子把头发挽起来。 等到其他宫人都退了下去,里面只剩下蝶衣给自己篦头,宁君婕才开口道:“昨天那个人呢?” 蝶衣的手一抖,宁君婕奇怪得看过去,就从镜子里看见蝶衣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死了。” “死了?”宁君婕吃了一惊。转过身子看着蝶衣,她昨天不是说先留着? 虽然她也知道留着后患无穷,但是那人在自己面前哭的撕心裂肺,诉说着要保护家人的时候,她没有办法下手。 “华妃娘娘昨日给了奴婢一包药粉,要我动手,今早皇上走了以后,华妃娘娘已经派人来把尸体运走了,您若是要怪罪,都是蝶衣的错。”蝶衣放下手里的梳子,给宁君婕跪下了。 宁君婕微微叹息了一声,卓琳琅替自己动了手。她大概也是看出来自己还是心软了,说过要主动的,结果还是习惯性的心软,毫无办法。 “算了,怪你做什么。”宁君婕眯了眯眼睛,卓琳琅杀的不是一个宫人,是在提醒自己,不能再往后退了。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往后退一尺,对面的人就会进一丈,她不能心软。 “你去让人把华妃娘娘叫过来,本宫有事情要和她说。”宁君婕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和当初那个刚醒过来的人,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眼神了。 那时候的自己,害怕季慕宸,害怕勾心斗角,害怕惹事,一心只想着复仇,现在她真的变了太多。有了心爱的人,有了牵绊的事,站上高位,脑子里没有再被复仇的私欲占据。而是装着家国和季慕宸。 卓琳琅对宁君婕叫自己过来一点儿也不奇怪,反倒是说:“您是不是应该感谢嫔妾?” “得了得了,好好儿说话。”宁君婕被她左一个您,右一个嫔妾说的毛骨悚然。连忙摆手。 卓琳琅哼了一声:“昨日听见你审问那个宫人,我还以为你当真是做好准备了,没想到还是犹豫了。” 宁君婕叹了口气,卓琳琅说的有道理,虽然方式可能是用的比较强硬,但是话是没错的,她真的不该心软。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卓琳琅不准备再纠结这个问题了,扯开话题。 “昨日我让内务府查了查那个答应,顺藤摸瓜找到太后这个幕后推手,但是也发现了永寿宫另外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宁君婕把昨天那个册子递给了卓琳琅。 卓琳琅接过去,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深,就听见宁君婕接着说道。 “太后这么多年在宫中谋划了这么多事情,永寿宫中的宫人肯定都是知道些什么的,我原先就一直好奇,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泄露出来,直到昨日才明白。” “永寿宫的宫人来源和别处不一样。不是由内务府分配的,而是由太后娘娘亲自挑选,而她挑人最基本的依据,就是祖籍。” 卓琳琅翻着手上的东西,听着宁君婕的话,已经明白过来了,抬头冷笑一声:“她找的全部都是祖籍在河东的人,我没有记错的话。太后娘娘的母家也在河东,那里是她们族系的权利集结地。” “所以,这些宫人进入永寿宫后,家人全部都被太后监视住了,不得不死心塌地的为太后卖命。”卓琳琅说完,不由得咂了咂嘴,“还真是高明的手段。” “确实。”宁君婕把册子拿了回来,“当务之急,是要从这里面找到突破口,好从太后身边找到为我们所用的人。” 宁君婕慢慢把册子翻动着,缓缓开口:“这就要靠你了。” 她抬头目光灼灼得看向了卓琳琅。卓家是军部的人,势力遍布整个中原,在朝中,宁太傅比卓将军好说话,但是出了京都,就要依靠卓家的力量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收买人心 其实宁君婕在开口的时候是有些犹豫的,宫中的确有拉帮结派,然后利益共存的事情,但是卓琳琅虽然一直在帮自己,却从来没有明确得说过要站队或者怎样。 宁君婕贸然提出这种要求,自己心里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妥。 但是卓琳琅应和着点了点头:“的确,出了京都还是得看卓家的势力,宁太傅还是在朝中更有分量些。” 她看上去是十分赞同宁君婕的提议了,觉得皇后娘娘出了个好主意。 宁君婕心中一暖。就听见卓琳琅接着说道:“永寿宫中的宫人如今渐渐多了起来,太后顾忌不到那么多,后面来的一定会相对松懈的。虽然不怕和那边的人起正面冲突,但是咱们还是要做到不打草惊蛇才行。” 宁君婕点了点头,要让这枚棋子成为一条暗线,秘密得埋在太后的心脏附近,稍稍一动就会要命的那种。 不过,宁君婕还是小看了卓家的效率。这个计划告诉卓琳琅的第三天,她就找上了门:“已经护送到京都来了。” “这么快?”宁君婕惊的手里的茶盏都打翻了,一脸震惊得看着卓琳琅。 卓琳琅不满得瞅了她一眼,似乎对她怀疑卓家办事效率这一点很是不满。 “现在怎么办?”卓琳琅坐下,人是卓煜亲自去河东提的,走前放了把大火,太后的人应该以为只是烧死了,也不会再去管了。 “后日花朝,宫中嫔妃大宴,太后也会去,趁着这个时候收买。”宁君婕计算着时间,“所以在这之前,一定要从她家人身上拿到信物,要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那种。” 卓琳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第二日傍晚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小银锁,应该是小孩子挂在脖子上的,做工很简陋。看上去像是亲手做的那种。 “这是她从小带在身边,离家入宫的时候没有拿走,这东西应该可以。”卓琳琅把东西递过去。 宁君婕接了放在手心里,心里默默计划着明晚的事情。 花朝宴是宫中嫔妃参加的,季慕宸不在,宁君婕也更放得开手脚一些,太后和皇后是必须参加的。 宁君婕看着太后一脸看她不顺眼的模样,心里冷笑,今晚之后。您看不顺眼的地方就更多了。 卓琳琅在席间看着宁君婕,后者看了她一眼,慢慢点了点头,拿起面前的茶盏朝太后敬了一杯:“臣妾敬太后一杯。”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两人。 皇后和太后不和,是宫里的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现在宁君婕居然在席间给太后敬酒,众人不知道太后会是个什么反应,都集中精力往那边看过去。 太后也难以置信得看向了宁君婕。 卓琳琅起身。悄无声息得带着翡翠离开了席间。 “本宫有孕在身,以茶代酒,太后娘娘不要介意才好。”宁君婕余光瞥见卓琳琅已经离开了,索性连方才自谦的称呼都一起省去了,直接自称本宫,太后的脸更加黑了几分。 “这就是你的规矩?”太后并不去拿杯子。反倒是侧过身子,看着宁君婕一脸嘲讽。 “太后娘娘又是什么规矩呢?”宁君婕放下手里的杯子,“难道是觉得本宫的身份,不够给太后您敬酒吗?” 太后没有肯定,但是也没有否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像是默认一般。 宴席上已经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往这边看着,大气不敢出。 从前太后和皇后关系不好。但是两人在公开场合,总是有意识的避开了对方,在公开场合闹起来这还是第一次。众人看向了宁君婕,想知道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宁君婕的脸上没有一点窘迫的表情,反倒是笑出了声儿。笑容里满是讽刺。 太后偏头,眯着眼睛看她。 “您不是嫡太后,并不是皇上的生母,叫您一声太后,不过是大家的孝心罢了。”宁君婕这一句直接戳中了太后最隐秘的伤口。 太后拍案而起,瞪着宁君婕,指着她却无话可说,因为眼前人说的对。 她之所以那么想要扶持季东林上位,除了因为那是自己的儿子以外,还有私心就是想要成为堂堂正正的太后,而不是这么个尴尬的位置。 可是眼前这个小贱.蹄子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说了出来,太后气得浑身发抖。 “本宫是当朝皇后。腹中是皇上的嫡子,怎么,您还觉得本宫没有资格向您敬这个酒吗?”宁君婕挑了挑眉,笑容里满是挑衅。 …… 永寿宫里亮着灯,卓琳琅走近了,看见里面有几个宫人在转悠。她从来没有给太后请过安,永寿宫也没来过几次,站在宫门外嫌弃的摆了摆手。 翡翠带来的一个小宫人去叫人,翡翠是钟毓宫的大宫女,在宫里眼熟她的人有太多了,卓琳琅要做到万无一失,专程找了一个没有人见过的宫人。 永寿宫的一个宫人一脸茫然的被带出来,绕道了宫墙后头,看见了卓琳琅才反应过来:“奴婢给华妃娘娘请安。” 她心里还在好奇,这华妃娘娘和太后娘娘一向不和,为什么会突然要见自己,心里正疑惑着,下一秒看见了卓琳琅手里的东西后,整个人浑身一震。 “这……这是……”她嚅嗫着,又抬头去看卓琳琅,“娘娘,这是……” “你的家人,本宫已经让人从河东带到了京都,脱离了太后的控制了,这就是信物。” 卓琳琅不想绕那些个有的没的,直接开门见山。 那个宫人脸上的喜色只停留了一瞬间,马上又反应过来。 在宫里待了这么久了,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道理她还是很清楚的,眼前的华妃娘娘若是没有目的,怎么会帮助自己这么个卑微的人? “你猜对了,本宫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卓琳琅笑了笑,让翡翠拿了一个东西出来,递给这个宫人,“你只需要把这个放进永寿宫里就好了。” 那宫人颤巍巍的接过来,打开后,吓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那是一个巫蛊娃娃,上面还扎着针。 第三百六十章 欲擒故纵 “华……华妃娘娘。”这宫人自打进宫以来,便是在永寿宫做着下等的事情,哪里见过这么个阵仗,在卓琳琅的注视下,手里的东西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哭丧着脸哀求着,连说话都是结巴的,“华妃娘娘,这……这可是宫里的大忌。奴婢不能……会掉脑袋的啊!” 她虽然只是一个下等宫人,可是宫里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还是知道的。 “太后去了花朝宴。只要你自己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卓琳琅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人,“但是如果你不答应,本宫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 卓琳琅这句话一说出口,这个宫人才意识到自己处于一个多门危险的境地,整个宫道上空无一人。她就是真的死在这里,也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不止是你,还有你的家人。”卓琳琅下了最后的警告。 那宫人听到这一句,哆哆嗦嗦的把东西收在怀里,点了点头:“奴婢答应娘娘!” 卓琳琅满意得摆了摆手让人下去,冷笑着看了永寿宫一眼,转身消失在了夜幕里。 卓琳琅直接去了永安宫,原本以为要等上一会儿,没想到宁君婕已经坐在里面了,她讶异得看着眼前人:“这么快?” 宁君婕耸了耸肩:“我话说完,太后就把手里的杯子摔了离席而去,我也就让她们散了,瞧着她们一个个在那儿也是如坐针毡的。” “那还真是可惜,我错过了一场好戏呢。”卓琳琅坐在宁君婕对面笑道。 她和太后交手这么多年,太后的心理素质还是好地很的,能把太后气到离席,卓琳琅还真是好奇。 “都准备好了吗?”宁君婕更关心眼下的问题,她费这么大劲儿在公共场合挑衅了太后。就是为了给卓琳琅创造机会。 “当然。”卓琳琅看了宁君婕一眼,“不过你也真是下手狠了,干点儿别的不好,非要咒自己!” 那个巫蛊娃娃,上面写着的是宁君婕的生辰八字,针也是她自己一针一针扎进去的。卓琳琅在一边看着就心惊肉跳的,还从来没见过有人给自己做巫蛊小人儿的。 “只有这个是现在皇上最在乎的,最能激怒他的。”宁君婕微微叹了口气。 说真的,她这其实是在变相的利用季慕宸对自己的感情。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一些愧疚的,但是转念一想,没有什么比在永寿宫发现诅咒自己和孩子的巫蛊小人儿这件事情,更能让季慕宸愤怒的了。 “你也不避讳着些,万一真的灵验了……”卓琳琅瞅了宁君婕一眼,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嘴,还嫌不够,又呸了两声。 “我问过了。那东西是要血的,我又没滴自己的血在上面。”宁君婕自然是最怕孩子有什么闪失的人,问清楚了以后才敢下的手。 卓琳琅听她这么说,才松了口气:“那明日我去帮你把皇上请过来?” “不必,方才在席间,我苛责了那个储秀宫的另一个答应两句。看她方才那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必定明日要去找皇上伸冤的。”宁君婕往后一靠,瞥了卓琳琅一眼,“明日可就要看你的了。” 卓琳琅了然的一笑,看来自己明日是要大干一场了。 季慕宸从封后大典后就忙了起来,折子一天天变多,春日水患多发,光处理这些就够伤脑筋的了,也抽不出太多时间去看望宁君婕。只能每日让常福把小厨房做的清淡的吃食往永安宫里送。 这一日,季慕宸正凝眸看着折子,外头慢慢走进来了一个人。他只当是宫人,也便没有抬头,谁知那人竟然跪在了大殿中央。朝自己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季慕宸皱着眉头抬眸看,看着那张脸,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是储秀宫的一个答应,他看了看外头,常福大概是去小厨房拿他早上专门叮嘱的,给永安宫的枣泥山药糕了,让她钻了空子直接进来了。 皇帝撂下笔,有些不耐烦得开口道:“谁允许你不通报就直接进来的?” 这宫里有这个特权的,从来只有宁君婕。 那答应是预备着来卖惨的,还没开口却先被季慕宸训斥了,顿时有些乱了手脚,支支吾吾得也不知道说什么。 季慕宸叹了口气:“来做什么的?” 他只有在面对宁君婕的时候会展现自己温柔的一面。会表现的像一个丈夫,而面对其他人时,季慕宸就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回皇上,莲答应有几日没有回储秀宫了,臣妾担心她出什么意外,只能来求皇上。”那答应说着。脸上就挂了两行泪,凄惨的模样若是旁人见了,定是心生怜爱。 可惜季慕宸只是皱着眉头,思索了很久。 莲答应又是谁? 又是许久才想起来,是太后硬给自己塞的那个答应,从宫女提上来的,在这种事情上格外健忘的皇帝陛下,总算是对上了人脸,颔首道:“人不见了去找内务府,找朕做什么?” 跪在地上的小答应看见季慕宸皱着眉头,哪里知道他是在回忆那人是谁,还以为皇上是在担心莲答应,又听见他这么说,立马调整好表情,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可是臣妾亲眼看着皇后娘娘带走了莲答应,然后她就再也没回来了,我担心……” 季慕宸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原本就不在意这个他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答应为什么失踪了,更何况还是太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季慕宸就更不会怜惜了。 眼前这个放肆的答应居然还企图祸水东引,扯到宁君婕身上去,这下子是彻底激怒了皇帝陛下了,可惜下面的当事人,丝毫没有察觉到皇帝危险的目光。 她还以为那是皇上重视自己说的话,于是更加添油加醋得说道,“皇后娘娘也太过分了,昨日花朝宴上,还公然对太后娘娘出言不逊,臣妾什么也没做,也被皇后娘娘训斥了一番……” 那答应把宁君婕轻飘飘两句话扩大成了教训,眼看着新一轮的眼泪又要掉下来。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不知轻重 “闭嘴!”季慕宸直接开口打断了她准备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垂眸眼神中说不上愤怒,更多的是不屑,“看来宫里的教引嬷嬷都是吃白饭的,你们连规矩都没学好,就能进宫?” “皇上……”那人看着季慕宸的表情,原本以为自己要成功了,哪知道皇帝话锋一转,居然瞬间就变了脸色。不由地有些害怕。 “以你的身份,在朕面前议论皇后,谁给你的权利和胆子?” 季慕宸的声音不大。可还是把那个宫人吓得一个哆嗦,因为皇上看向自己眼神,冰冷彻骨,根本没有任何温度,甚至还带着不屑和讽刺。 以她一个答应的位分,议论皇后本就是不应该的事情。更何况以季慕宸对宁君婕的重视程度,她这就无异于在找死了。 “来人!”季慕宸站起身子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答应,眼中一点波动也没有,对着走进来的两个宫人说,“把她带回宫里去,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出宫门一步,让你好好儿想想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那答应被季慕宸吓的甚至连反抗都不敢反抗一下,任由着身边的宫人把自己拖了下去。 可能她要花很久才会想明白,自己唯一做错的地方,就是在季慕宸的面前说了宁君婕的不好,皇帝心里的底线就是皇后,谁敢触碰这个底线,就是在找死。 常福拿着枣泥山药糕回来,就看见一个嫔妃被人从乾清宫里拖了出来,看样子似乎是被皇上吓着了,一直到了庭院里才敢出声叫嚷着求饶。 她这么个位分。连关进冷宫里都配不上,这一禁足,还没有时限,等于就是关进冷宫里了。 但是任由她怎么不甘的喊叫,季慕宸都没有给出一个回应,常福知道这嫔妃是趁自己拿东西的空档偷溜进去了,便慢慢端着东西走进宫内,还没开口给皇上赔罪,季慕宸反倒是自己走了过来。看见了常福手上的东西,便让他就这么拿着。 “皇上这是要往哪里?”常福手里端着枣泥山药糕追上了季慕宸,开口问道。 “朕要去看看皇后。”季慕宸头也不回得疾步往外走。 这件事带来的唯一影响,就是让皇帝陛下想起来自己日理万机,似乎是忽略了什么人。 “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皇上应该一会儿就要过来了。”宁君婕说完,便倒在了榻上,装病装得倒是炉火纯青。 卓琳琅咬了咬牙:“你怎么知道?” “那个答应昨日那么气,今日肯定是一大早就赶去告状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宁君婕挑了挑眉,看着她笑。 卓琳琅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自信,垂眸开始酝酿表情,看着宁君婕这张欠揍的脸实在有点难度。 “诶,对了,钦天监那边……” 宁君婕又想起什么似的。想从床榻上直起身子,却被卓琳琅一把摁了回去,没好气得说道:“都安排好了,前任钦天监正首已经关押入天牢,现在这个曾经受过卓家的一点恩惠,收买过来不是什么难事。” 宁君婕默默得点了点头,不由得多看了卓琳琅一眼,这次的事情她几乎全部是在动用卓家的势力,这代表这什么?她从前帮宁君婕。也只是用她自己在宫里的权利,现在却联系了母家,不仅说明了卓琳琅的信任。也说明了两人现在的利益联盟关系。 两人正说着,蝶衣推开门打断了两人,似乎是跑回来的。还有些气喘吁吁:“皇……皇上来了。” 常福端着东西跟在季慕宸的身后,永安宫今日似乎特别安静,季慕宸还没走进去,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卓琳琅站在庭院里,指挥着周遭的人匆匆忙忙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季慕宸虽然知道华妃常常来永安宫陪皇后说说话,可是今天这反客为主的态度,让他有点慌。 卓琳琅其实也是慌的,她远远看见皇上果真来了,于是把永安宫上下安排的团团转。她背对着季慕宸,感觉到他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卓琳琅有点后背发凉。 蝶衣从宫室里冲了出去。和季慕宸撞了个满怀,一抬头看清了自己撞的是谁以后,赶紧跪下:“皇上恕罪!” 她这一声非常恰到好处的“提醒”了宫里忙碌的宫人,众人齐刷刷得跪了一地,成功的给皇帝陛下造成了震撼的视觉效果。 卓琳琅也欠身给季慕宸行礼,数着数。刚数到第五声,季慕宸就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示意她不必行礼了。 “出了什么事?” 季慕宸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焦灼,关心则乱,乱了的帝王自然没有平日里的洞察力,卓琳琅撒起谎来的难度也就小了许多。 “臣妾清晨来找皇后娘娘说话,就看见娘娘身子不适,却不许臣妾告诉皇上,所以……”卓琳琅还没说完,季慕宸就越过自己直接走了进去,她大大的松了口气。 可是走了,她真的编不下去了。 季慕宸匆忙的走进去,脚步都有些慌张,推开殿门走到寝殿,就看见留在永安宫的几个太医正在榻前把脉,宁君婕闭着双眸,看上去的确是身子不适的模样。 季慕宸大步上前来,看着几个太医都皱着眉头,心里更加不安了,他特意留了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几个在这里,没想到现在的情况竟然让他们也难以下手。 “究竟如何?”季慕宸担忧得开口。 这一声反倒是把宁君婕弄醒了,眯了眯眼睛,睁开看了季慕宸一眼,虚弱得笑了笑:“皇上怎么来了,臣妾没有事。” 她这不说还好,一说季慕宸更担心了,坐在榻边握着她的手问太医,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这……”这些太医在宫中行医这么久了,也没见过这么个情况,其中一个犹豫了几分,开口道,“娘娘的脉象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身上却在盗汗,气色瞧着也不是很好,还有些微微的发热……” 太医说不下去了,简单来说就是脉象显示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宁君婕的身体却像是病了一样。 第三百六十二章 计划 季慕宸算是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捏着宁君婕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难道会是什么疑难杂症? 那太医看皇上的脸色变了,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诊断不出来的病症,忽然灵光一闪,建议道:“皇上,微臣还有一个想法。” “说。”季慕宸颔首。 “能够不在脉象上显示出来,却又让人身子不适,还有一个方法。就是阴蛊之术。”太医也知道,巫蛊是宫中的大忌,所以说这话格外小心着些。 季慕宸愣了愣。细想便觉得十分有道理,对着身边的常福说道:“去,把钦天监的正首给朕找来。” 常福不敢耽误,立马转身去了。 卓琳琅坐在永安宫的院子里,拉着景云的小手正百无聊赖,看见常福出去了。便知道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景云茫然的看着永安宫忙碌的众人,抬头问卓琳琅:“华妃娘娘,为什么这些人看上去很害怕的样子?” 卓琳琅慢慢笑了笑:“因为皇后娘娘病了。” 她算是知道宁君婕为何会这么喜欢这个孩子了,乖巧懂事,从来不哭不闹,卓琳琅握着他的小手,只觉得心都要软化了。 “严重吗?”景云有些急了,焦灼得看向卓琳琅,“会好吗?” 他对生病的概念只有难受,还有先前自己在宁汀兰那里时遭受过的事情,景云只觉得生病是很不好的事情就对了。 “很快就好了。”卓琳琅笑着捏了捏景云的脸蛋儿,这小孩儿真是讨人喜欢的不得了。 等她慢慢直起身子看向外面,眼神中只剩下刺骨的冰冷,这次之后,就真的回不了头了,宁君婕想要在宫里站稳,想要护好自己的孩子,就必须要这么做。 因为是常福亲自去请。钦天监的正首立马丢开了手头的事情,跟着常福来到了永安宫。 看见了在庭院中的华妃,卓琳琅深深得看了他一眼,那正首微不可察得点了点头,跟着常福进了寝殿里去。 “微臣给皇上请安,皇上……”那正首一见了皇帝赶紧跪下行礼,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慕宸打断。 皇帝直接摆手示意他过去:“你看看,皇后这是中了什么阴蛊之事不成。” 那正首上前来。一看宁君婕,就立马轻轻得呀了一声。 季慕宸立马紧张的看向他:“如何?” “皇后娘娘定是中了巫蛊之术无疑,且这行蛊之人就在宫中,才导致娘娘如今身子不适,再不阻止,只怕是皇嗣都要保不住啊!”那正首故意说得夸张了一些,这也是卓琳琅授意的。 越严重越能让季慕宸愤怒,她虽然知道这样对皇上实在是辜负了他的信任,但是为了要对抗太后。只能借助他的手,没有别的办法。 “给朕查!”季慕宸气得站了起来,在寝殿中气得来回踱步,“给朕好好儿查!究竟是什么人!” “是!”那正首也不耽误,从随身携带的东西里面,不知道捣鼓出了什么了。把一个碗和一根针放置在了地上,又拿了永安宫的茶水慢慢倒进了碗里,那针浮了起来,不停的转动,最后停了下来,指向了一个方向。 “回皇上,就在永安宫东南方的位置。”正首俯身回到道。 季慕宸看了看身边的常福,后者立马会意,报出了在永安宫南面的几个宫室的名字。 季慕宸把陆凌焕唤了进来。让他去彻查几个宫室。 “彻查?”陆凌焕一愣,那岂不是要搜查宫殿,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要闹得这么大? 但是陆凌焕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就季慕宸现在这么个心情,他再多问两句。今天的板子就吃定了。 季慕宸让太医和钦天监的正首都退了下去,自己坐在了榻边,看着宁君婕紧闭着的双眼,一脸的心疼。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大碍,您还是先回去吧。”宁君婕还在坚持,她看着季慕宸这个模样突然有些于心不忍,她怕再这么待下去,要忍不住说实话了。 “朕陪着你,还难受么?”季慕宸声音很轻,和方才命令人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语气。 “还……”宁君婕看着季慕宸蹙起来的眉头,原本想说还好。但是一想到那大批量的麝香,仿佛看到了自己倒在血泊里,丢了这个孩子的样子,宁君婕咬了咬舌尖,她这次必须要成功,于是话到嘴边又变了。“还有一点。” “哪里是一点的样子。”季慕宸拨了拨他耳边的碎发,叹息了一声,“朕不该忽略了你的。” 宁君婕原本就瘦,现在一张脸白着,身上还在出虚汗,看上去就是大病一场了的样子。 陆凌焕出来后,想了想方才那几个宫室,唯一难缠的怕就是永寿宫了,只有自己亲自去一趟了。 太后正在院子里坐着饮茶,突然,永寿宫的大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一群黑衣的人一声招呼都没有就涌了进来。 太后吓得手里的杯盏都倒扣在了桌子上,里面的茶水也溅了出来,她这下子又丢了面子,气恼得看着众人:“你们要做什么!哀家的永寿宫也敢随便的进来!” 她可是太后,现在这要抄家的架势是什么情况! “太后娘娘,您别慌,微臣只是奉旨彻查六宫。”黑衣人站成了两列,中间慢慢走出来一个人。 太后眯了眯眼睛,陆凌焕走出来,两眼含笑的看着自己。 “陆凌焕?”太后语气中带着鄙夷,她看谁都是一脸鄙夷,“谁给你的权利擅闯哀家的永寿宫!推门进来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太后知道这是季慕宸的人,但也知道他现在被安排在宁君婕的身边,跟着皇后,所以理所应当的以为是她授意,心中更加生气,指着陆凌焕骂道:“趁早给哀家滚出永安宫去!我不想看到你!” 陆凌焕就知道就这个永寿宫最难缠,无奈得从怀中掏出季慕宸御赐的金牌,直直得伸到太后面前. “微臣再重复一遍,奉旨彻查,太后娘娘还需要再听一遍吗?” 第三百六十三章 阴蛊之术 太后觉得不需要了,那金牌上盘踞着的,分明就是一条龙,是个傻子也认出来这是皇帝的金牌了。 这陆凌焕竟然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来的,太后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办法和帝王作对,从鼻子里哼了两声,算是默认了。 陆凌焕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抬手就让人进去。 两边的人冲了进去,一丝不苟得搜查了起来。 太后原本以为只是看一看。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动手翻了起来,宫人去阻拦,但哪里是陆凌焕手下那群训练有素的人的对手。永寿宫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陆凌焕,你不要欺人太甚!”太后气得脸色铁青,指着陆凌焕,却完全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干瞪着眼。 “太后娘娘,皇上下的旨意。微臣只是奉命行事。”陆凌焕背着手,面无表情,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场景,让他应付宫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还不如让他上战场去杀敌。 “什么奉命行事,哀家看他季慕宸就是看哀家不顺眼,想着法儿的要哀家心里不痛快!”太后吼道,哪里还有一点端庄的仪态。 “太后娘娘,慎言。”陆凌焕最讨厌有人在自己面前直呼皇帝的名字。 他是跟着季慕宸一起成长过来的,这一路走来,看着季慕宸从最开始的孩子到现在的君临天下,他心里唯一敬重的人,大概只有现在的帝王一个,“皇上为何要彻查六宫,太后娘娘真不知道?” 陆凌焕在说真的两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还特意挑了挑眉,把太后彻底激怒。 “哀家该知道些什么!” 陆凌焕耸了耸肩,两人都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会儿,里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找到了!” 陆凌焕只能说意料之中。 从一开始听到这几个宫室的名字的时候,陆凌焕就已经知道大概会在哪里了,选择永寿宫不仅是因为太后难缠,还因为这里的嫌疑最大。 太后一脸茫然得看着黑衣人,从永寿宫里拿出来的一个小布娃娃交给陆凌焕,上面还扎着针,她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情绪瞬间激动起来。难以置信又带着愤怒,想要扑过来把东西抢走。 陆凌焕轻轻闪躲开来,事已至此,太后方才所有的冷嘲热讽,所有的否认,似乎都变成了掩盖事实的挣扎。 “不是哀家!哀家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太后被人拉着,还拼命想要挣扎着过来抢夺他手里的东西,她这一次说的是实话,可惜不会再有一个人相信了。 太后只顾着和陆凌焕争夺。没有看见角落里一个宫人,正看着这边瑟瑟发抖。 不过现在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陆凌焕和太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太后娘娘,这话还是留着和皇上说吧。”陆凌焕把东西拿起来,看着太后冷笑了两声,“微臣告辞!” …… 季慕宸握着宁君婕的手:“下个月。要不你就搬入凤仪宫去?”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转移宁君婕的注意力,怕眼前的人难受。 宁君婕现在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纠结,闹了半天还真有些身子不适了。 ‘“不了,臣妾很喜欢这里。”宁君婕摇了摇头,心里想着怎么还没有动静儿,难道那宫人怕了? “哪里有皇后不住在凤仪宫的,别人看见算什么?”季慕宸宠溺得笑了笑,劝说道。 “臣妾在皇上心里是皇后,就够了。”宁君婕这句话倒是说的十分真挚。她从来都不在乎那些虚的,只要季慕宸心里认定了,就是对她最大的肯定了。 “况且。这里还有皇上送给臣妾的红梅,臣妾舍不得。”宁君婕看季慕宸还想再说什么,撇了撇嘴道。 “朕让人给你把花种到凤仪宫去。”季慕宸毫不在意劳师动众一次。 “那外头又要参臣妾几本了。皇上怎么就喜欢看着别人在背后念叨着臣妾。”宁君婕脸上满是不乐意。 季慕宸笑了两声:“好好,依你,就在这里。” 他只是想让眼前的人心安,但是她觉得这些虚的都无所谓的话,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皇上,查到了。” 是陆凌焕的声音。 季慕宸的眸光猛地冷了下来,伸手温柔得给宁君婕掖了掖背角:“朕先出去一会儿。” 宁君婕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得看着季慕宸的背影。 季慕宸是真的很信任自己了,她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季慕宸出来,看见了院子里面跟景云说着话的卓琳琅。嘱咐宫人把景云带了下去,又让卓琳琅进去陪宁君婕,庭院中只剩下他和陆凌焕。 陆凌焕迟疑着,把袖中的那个布娃娃拿出来。 季慕宸的眸光一紧,接过来一看上面的生辰八字,顿时气得脸都红了。 这个生辰八字他再熟悉不过了。他还在想着要怎么给她今年的生辰准备一份大礼,可是却有人整日想着要她和孩子的命! 这让他怎么不生气! “哪里搜出来的。”季慕宸几乎是从牙缝来说出来的,捏着布娃娃的手恨不得能把手里的东西撕碎。 “永寿宫。”陆凌焕不敢去看季慕宸,即使是他,也不敢直视如此愤怒的季慕宸,他很少看见这个状态的皇上。 意料之中的答案,季慕宸怒极反笑:“好,真是好啊,季东林走了,她反倒是放肆了起来,当真以为朕不敢拿她怎么样吗!” 陆凌焕没有说话,他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 “去,永寿宫!”季慕宸狠狠得捏着手里的布娃娃,抬脚疾步往外走,“朕倒是要看看她怎么说!” 陆凌焕赶紧跟了上去。 从庭院到寝殿并没有那么隔音,更何况两人又刻意放轻了动静儿屏息去听,外面说的话声一句不漏得传入屋内两人的耳朵。 “走了?”宁君婕看了卓琳琅一眼,轻声开口问道。 卓琳琅点了点头,到现在为止,她们的计划可以说是彻底成功了,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只是,卓琳琅不得不再次提醒她。 “走上这条路,就回不了头了。” 宁君婕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点了点头。 第三百六十四章 百口莫辩 太后瘫坐在地上,从陆凌焕把那个布娃娃从永寿宫带出去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 她现在说什么,季慕宸都不会相信,甚至于皇上会下意识的去相信,她要加害皇后,好给自己扣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而很不幸的是,太后的猜测是对的,没过一会儿。季慕宸便出现在了永寿宫中。 太后抬眼看着季慕宸,后者怒气冲冲得走进来。 永寿宫的宫人看见势头不对劲,赶紧上前阻拦:“皇上。太后娘娘身子不适,皇上有什么事情明日再来吧,皇上!” “滚开!”季慕宸直接伸手把面前的人掀开,直直得看向宫人后面的太后。 从前风光大盛的太后娘娘,此时正一脸颓废得坐在地上,而这一脸颓废在季慕宸眼里看起来。就是加害宁君婕不成而带来的失落。 “太后娘娘是想让永寿宫上下的宫人,亲眼看着朕是怎么处置您的吗?”季慕宸没好气得开口,声音冰冷得可怕。 太后深深得看了季慕宸一眼,自嘲得笑了两声,摆手让宫人都退下去。 陆凌焕也欠了欠身子带着人退了下去,永寿宫的正殿中,就只剩下太后和皇帝相对。 季慕宸倒不是要特意给太后留面子,他只是知道季东林走了,肯定会在永寿宫里留了眼线的,他不希望这么早就把季东林逼得狗急跳墙。 “太后娘娘,朕先前警告过,您是不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季慕宸一步一步逼近。 太后就算是心里没有那么害怕,也下意识得往后退了两步。 “哀家没有!”太后反应过来后,站稳了脚步,至少自己的气势不能输,但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季慕宸认定了的事情,她其实说什么都没有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哀家才不会用!” “您下三滥的手段用得还少吗?非要朕全部都说出来吗!”季慕宸抄起手边的杯子,直接砸在了地上。 太后猛地往后一缩,但还是梗着脖子看着季慕宸。 她知道,自己已经不用再说什么了,因为季慕宸不会再相信了。 “朕念在景献王的面子上,不会把您怎么样,不过从今往后,没有朕的允许。您还是不要踏出这永寿宫了。”季慕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现在还不能动太后,更何况宁君婕并没有怎么样。 宫规也管不了这件事情,他也不能在现在激怒季东林,让对方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太后重重得出了一口气,没有看皇帝一眼,偏过头去,一脸不屑。 季慕宸握紧了拳,深吸了一口气后。慢慢退身离开了永寿宫。 陆凌焕在门前候着,看着季慕宸一脸疲惫的神色有些于心不忍,试探着开口:“皇上,您现在要去哪儿?” “永安宫。”季慕宸的脚步慢了下来,季东林走之前的话像魔咒一样,一遍一遍在脑子里回放。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 季东林问,把她推上高位,你能给她相应的保护吗? 季慕宸发现,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宁君婕静静的靠在床榻上翻着手里的书,卓琳琅已经走了,她要独自面对季慕宸了。 皇帝轻声推门进来的时候,宁君婕已经昏昏欲睡了,季慕宸一进来,她又精神了不少。展开一个笑颜看着眼前人:“皇上。” “好些了吗?”季慕宸虽然也是在笑,但是眉宇间的疲惫根本掩盖不住。 宁君婕自然也注意到了,等季慕宸坐了过来。她抬手抚着季慕宸的眉心,想要把它抚平,但是却无济于事。 “臣妾好多了。只是皇上不太好。”宁君婕真的心疼,甚至开始反思,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做错了。 “朕很好。”季慕宸笑了笑,“朕要好好儿护住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宁君婕自然不会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这句话是实实在在的触动了她,她只是想要保护自己和季慕宸的孩子,无可厚非。 宁君婕转念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故而慢慢开口道:“储秀宫莲答应的事情,皇上知道了吧。” 季慕宸这才想起来那个答应来找自己的事情,宁君婕若是不提,他也想不起来这一茬。现在宁君婕自己提起来了,他才想到那个答应似乎是跟自己说,莲答应被皇后带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上回封后大典后,各宫都送了礼物来,那个莲答应送的东西。太医说有些问题。”宁君婕字斟句酌得,避开了麝香,也避开了蜡烛,但是季慕宸的脸还是马上就黑了下来。 宁君婕没等着季慕宸开口,自己赶紧接着说道:“臣妾就把她带到了永安宫来问了些话,然后就逐出宫去了。” 她避重就轻,没有说卓琳琅已经把人处死了,只是说逐出宫去了,毕竟她还真没有这个权利,她在赌,赌季慕宸不会深究,季慕宸要是深究起来,她和卓琳琅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人已经死了,先斩后奏只能这样。 “遣送出宫了?”季慕宸眯了眯眼睛,“只是遣送出宫?” 宁君婕一愣,季慕宸这个反应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为什么不告诉朕?”季慕宸这句话一说出口,宁君婕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关心则乱,皇上是嫌她处理得轻了。 “臣妾只是觉得,这些事情自己能解决,皇上太忙了,我不想什么事情都告诉您。”宁君婕笑了笑,“您看,臣妾不是自己也能处理的很好吗?” 季慕宸皱了皱眉头,伸手把她轻轻得揽进怀里,纵然两人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了这种地步,这种不带任何情色的拥抱,还是让宁君婕的心弦一动。 “下次再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朕,让朕来。”季慕宸抱着宁君婕,才感觉这个人是真实的,是属于自己的。 宁君婕没有再反驳,她知道,这些事情是季慕宸作为一个皇帝的尊严和权威,更何况,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想要一个她的孩子,他比谁都更看重宁君婕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捧在手心,视若珍宝。 第三百六十五章 潜伏药性 太后被软禁后,宫里似乎消停了一段时日,宁君婕虽然是皇后,但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并没有很多,她心里知道,是季慕宸在背后给挡了不少,但也就乐得接下了他的这份关心。 一天中更多的时候,宁君婕是在永安宫里看花,春天来了,梅花虽然谢了,但是永安宫的迎春和桃花开得很好,她喜欢这些自然的东西。季慕宸便让人送来了不少,宫里甚少用熏香。 宁君婕的睡眠日渐增多,每日总是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但还是会每天抽出时间来陪一陪景云。 最近几日。景云的脸色总是不太好,写字也是歪歪扭扭的,宁君婕还在想他是不是被什么事情分心了,今日特意准备和景云好好儿聊一聊,等了半日却没看见他。 宁君婕有孕,季慕宸虽然是把景云接回来了,但并不让他和宁君婕住在一个殿里,景云自己单独睡在侧殿。 宁君婕左等右等等不来。便让蝶衣去看看景云在做些什么。 蝶衣从侧殿回来后,脚步有些匆忙,脸色凝重得看着她。 宁君婕一看她这个表情,心中便暗道一声不好,果然蝶衣开口:“娘娘,小世子晕过去了!” 留在永安宫的太医总算是派上了用场,三个太医围在景云的床头,宁君婕支着头坐在一边。 蝶衣看着宁君婕皱着眉头,生怕自家娘娘忧思过度出什么问题,一直在一边小声的劝着:“娘娘,没什么的,不会有事的。” 宁君婕两只眼睛定定得看着景云,榻上的孩子满脸发白,头上一直在盗汗,唇色发青,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既是中毒的症状,可是景云一直待在永安宫里,哪里会被下毒呢? “如何了?”宁君婕眼看着太医收回了手,凑在一堆儿讨论,赶紧问道。 “这......”那太医倒是知道原因,但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在宫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敢问皇后娘娘。可曾给世子殿下服用过镇定的药物。” “镇定的药物?”宁君婕一愣,那是什么? “像安眠汤,安定香一类的,这种药物里面都会有安神草,少量服用,能让人心神镇定,但是过量摄入,会导致长时间的催眠或是昏厥。” 那太医看了世子一眼,这么个年纪的小孩子用了那么大的量,坚持到现在才发作,已经是很不错了。 “世子这是过量的服用了安神草,这种草药虽然当时能让人安静镇定下来。但是过后就会带来副作用,就像是中毒的症状。更何况世子的年纪这么小,这么大的量,副作用是要命的!” 这种东西也是宫中禁药之一,更何况世子还一直是跟着皇后娘娘的,娘娘有孕后,永安宫的每个东西都是太医院严格检查过的,世子为什么还会摄入这么大量的安神草,让人仔细一想有些惊恐,所以也不敢问下去,深怕牵扯到什么事情里。 宁君婕慢慢起身,听完太医的最后一句要命的时候。身子晃了晃。 蝶衣赶紧上前去,一把将人扶住:“娘娘!” 宁君婕心剧烈的跳动着,连带着小腹也有些隐隐的疼起来,她站稳了身子,等身上的不适缓了过来后,突然想起了什么。 安神草是让人陷入长时间睡眠的,她原先一直好奇,宁汀兰当时出逃的时候。是怎么带着一个孩子藏了那么久的,景云肯定不会心甘情愿的跟着宁汀兰走的,这么个年纪的男孩子,闹起来也是不好控制的。 原来……原来竟是如此么...... 宁君婕感觉自己的心里像是有一把刀子搅着疼,宁汀兰为了让景云安静下来,竟然不惜给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下药,还是这种要命的药! 真是丧心病狂! 宁君婕眼前一阵发黑,强迫自己站稳了身子,看着面前一脸忧心忡忡的太医:“这东西有没有办法解开?” 太医们面面相觑,推出刚刚那个人出来回答:“这安神草一直是宫中的禁药,其解药也是一种奇草,这两种东西。宫中都没有。” 宁君婕只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难道要她眼睁睁的看着景云死吗! “不过,这种奇草,微臣倒是知道京都中有一人会种。”太医一看宁君婕变了脸色。赶紧开口说道。 “谁?”宁君婕像是又看到了希望,急切的上前去问道,不管是谁,她都一定会找到的。 “说起来。这个人皇后娘娘应当是认识的。”那太医拱手,“便是上回瘟疫时,提供解药的名医,言之。” …… 卓琳琅手里的一碗茶忍了忍才没有砸在墙上,看着宁君婕,一脸不可思议:“你说什么。她给自己的亲儿子下药?!” 卓琳琅并不知道景云的真实身份,所以在她看来,宁汀兰的行为是真的丧心病狂。 “眼下,只能去找言之先生了。”卓琳琅微微叹了口气,言之是个不世出的人,却为了自己三番两次入世,她心中实在是有些愧疚,不好再去劳烦他,但是这次事关景云的性命,她不得不再去一次了。 只是怕季慕宸不会放自己出宫, “不管什么人。召进宫来,还敢抗旨不成?”卓琳琅是卓家长出来的女儿,自然是心气高了些,对于言之的脾气也是不了解,以为跟寻常的那些御医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罢了。 “他还真敢。”宁君婕叹了口气,言之的脾气太古怪,自己若是不亲自去,是肯定没有办法让他出面帮忙的。 卓琳琅一愣。既然宁君婕这么说了,肯定就是个人物了,便也不好再拿出什么随便的态度来了,皱着眉头。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 “你该不会是想要自己出宫去把,你如今这身子,皇上能让你去才见了鬼了。”卓琳琅瞅了宁君婕一眼,在看到后者眼中坚定的眼神后,后背一凉,“你该不会真的想去吧!” “言之先生脾气古怪,本宫若是不亲自去,他一定不回来的,至于皇上那边......”宁君婕看向了卓琳琅。 卓琳琅跟她对视了几眼,认命的叹了口气。 第三百六十六章 初现端倪 宁君婕一早便来了乾清宫,季慕宸昨晚没去永安宫,她没找着机会说,景云的病耽误不得,她特意早起来找皇上。 季慕宸早朝的朝服还没穿好,听见常福说宁君婕在外面求见,吃了一惊,他记得宁君婕近来嗜睡,不会这么早起的,结果打开门,还真看见她5站在外面。 披着外袍,脸色还有些苍白。 季慕宸赶紧把人拉了进来。宁君婕的手还有些发凉,季慕宸把她的手捂在手心里,呵了两口气,心疼的看着她:“怎么这么早自己过来了?” 宁君婕看着季慕宸身上只有一件长袍。连腰还没来得及束,一脸担忧得看着自己,突然有些不好开口了。 反倒是季慕宸看着宁君婕支支吾吾的模样,更加着急了,上下打量着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跟朕说。” “皇上......”宁君婕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喊完这一声,直直得要跪下去。被季慕宸一把捞起来站直了。 季慕宸瞪着她:“有话好好儿说,跪什么。” “臣妾有一事相求。”宁君婕字斟句酌,看着季慕宸的脸色,明显是不怎么好的。 “你只管说。” 常福已经捧着热水过来了,季慕宸塞进了宁君婕的手里,看着她,一脸不管什么要求,只管提的样子。 但是宁君婕知道,自己开完口可能就不是这样了。 “臣妾想要出宫一趟,一日就好。”宁君婕咬了咬牙,一口气说出来。 果然,明显的感觉到季慕宸握着自己的手一僵,整个人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宁君婕,眉头皱了起来。 “不行。”季慕宸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皇上!”宁君婕这次跪下去了,抬头看着帝王无动于衷的下巴,“景云先前在宫外被喂了药,现在药性显现出来了,臣妾……臣妾只能去找言之先生,只有他能救景云了皇上!” 季慕宸终究还是心软的低头,看了宁君婕一眼。 宁君婕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却始终没有掉下来,那眼神像是一潭湖水。透着哀求和小心翼翼的希冀。 这一眼后,季慕宸就没有办法再拒绝。 他这么多天以来,也早就对景云没有了排斥的心理,拿他当做是宫里的一员,甚至是当自己的儿子,现在两难的境地下,他又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季慕宸深深的叹了口气,俯身把她扶起来,握着她的手,认真的说道:“朕让卓煜跟着你,一日之内必须回来。” “臣妾谢皇上!”宁君婕大喜过望,没想到季慕宸这么容易便松了口。眼睛里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长长得松了口气。 “你要向朕保证,不会出什么意外,不然景云你救不了,朕还要罚永安宫所有的宫人!”季慕宸知道宁君婕一向对下人极好,最见不得底下的人因为自己受罚,这样最能让这个女人重视这件事情。 “臣妾保证,一定平安的回来。” 宁君婕抱住了季慕宸,反倒是让后者僵了僵,过了一会儿才反手抱住了她。 “臣妾才舍不得让皇上担心。” 北狄的春日来的比中原要晚许多,拓跋毅还裹着袍子,刚从草原上打猎回来。收获不小,心情甚好得回了营帐后,拿起手边的奏报看,其中一份吸引了拓他的注意力,看完,叫来了底下的人。 “这中原的景献王,是哪个?”拓跋毅还从来没听说过北边儿有个景献王,怎么突然就到了边城了。还大有要长住的意思? “可汗,那是京都里王爷,中原皇帝的一个弟弟。”底下的人上回是跟着拓跋毅进京的那个,突然想起来什么,补充道,“就是上回阴了昆泽的那个小白脸儿。” 季东林用了险招,用桂花粉胜了北狄的人。 “就是他?”拓跋毅这下子想起来了,他当时还想,这中原人都是功于心计的玩弄权术之辈,这个什么王爷简直是其中翘楚,没想到如今居然会来边城这没前途的地方。 “嘶。”拓跋毅对中原的这些个事情倒是感兴趣得很,嘶了一声后。翘起腿,看着底下的人,“不对啊,这个什么景献王。本汗见过,肯定是个野心家,这边城是个出不了头的地方,他怎么来了这儿呢?” “是自己来的。还是被中原皇帝贬谪了?”拓跋毅想了想,说道。 “这小的不知道。”那底下人愣了愣,“可汗要是感兴趣,小的去查一查。” 拓跋毅点点头,突然笑了起来。 他原先还觉得,这个王爷会是京都中的一匹黑马,说不定能搅了季慕宸的这一盘江山,他原本还坐等着看戏呢,没想到这就来边城了。 不过拓跋毅也想好了,若真的是被季慕宸贬谪来的,一定是心有不甘,那就是一团干柴,稍稍加点火就能燃起来,他不介意做这团火点着了季东林,好去看一场戏。 拓跋毅是最喜欢看一向冷脸的季慕宸失算吃瘪的样子了。 不过,如果是自己想来的。 拓跋毅想了想。那就更有意思了,还有什么能让一个正当年纪的王爷,放弃京都的繁华,来这荒凉破败的边城? 傍晚时分,拓跋毅白天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凑到主子面前一脸神秘:“可汗,那个中原王爷,是自己要来的!” “什么?”拓跋毅听到后。先是一脸错愕,而后放声大笑了起来:“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看来这中原的事情,比本王想象得可有意思多了。” 他直觉告诉自己,这其中一定有猫腻,而猫腻背后,是季慕宸不愿意公之于众的隐秘,可越是这样,这个北狄可汗就越是想要去挑战中原皇帝的底线。 “你过来。”拓跋毅冲身边的一个手下勾了勾手指,那个人凑了过来,听他耳语道,“你带几个人潜入京都,打听打听这个景献王,本汗要知道他的所有,特别是和中原皇帝之间的那些恩怨,越详细越好。” 拓跋毅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是答应了宁君婕不对中原动手,可借刀杀人可不算。 第三百六十七章 至亲之血 卓煜坐在马车前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车厢。 门帘紧闭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儿,他心里直犯嘀咕,这皇后还真是行为怪异,怀着身孕,竟然还想要出宫去,皇上居然还同意了。 卓煜跟了季慕宸那么久了,还从没见过皇上这么迁就过哪个后妃。 “娘娘。若是身子不适就说一声,臣把速度放慢些。”卓煜声音不大,刚巧能让里面的人听见而路人听不见。两人是乔装便服出来的,暴露了身份会有更大的麻烦。 “不必,你只管赶路。”里面传来宁君婕的声音。 卓煜稍稍安心了一些。 从皇庭到五木山底下大约用了一个时辰,五木山山路崎岖,马车只能停在山脚下,卓煜把宁君婕扶出来以后有些犯难。心里还在想着要怎么上山去,宁君婕就已经自己开始往上走了。 卓煜一看她这是要自己步行上山的架势,有点儿慌了。 今日走前,皇上特意嘱咐了要保证宁君婕的安全为先,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可担待不起,故而快步追上去:“娘娘,五木山山路崎岖,您自己走恐怕......” “又不是没有走过。”宁君婕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回头看了卓煜一眼,“本宫没有那么弱不禁风。” 话都这么说了,他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默默得跟上。 宁君婕的速度不快,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当,中途也没有休息。 卓煜落了两步的距离跟在后面,突然就想起来,上一回也是两人一起来的五木山。 那时候,宁君婕还只是一个初露头角的妃嫔。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儿溜出宫来寻找给皇上救命的解药,似乎是一晃眼,当初那个倔强的宁妃娘娘,就成了眼前这个沉静的皇后。 卓煜的眼神有些悠远,前面宁君婕却停了下来,他跟着一起停下,往前看了看,竟然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前面便是言之的那个茅草屋。 卓煜还想要上前去,宁君婕却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卓将军就在此等候,本宫去去就回。” 他也不知道宁君婕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去,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宁君婕点头回应,自己上前去,推开了茅草屋的门。 言之正在后院捣鼓着草药,看见了宁君婕,似乎并没有多吃惊,只是淡淡得抬头瞟了一眼:“呦。又给老夫送酒钱来了?” “言之先生,这次来是有事相求。”宁君婕开门见山的说道,她知道言之的性格,拐外抹角的反倒是适得其反。 言之咂了咂嘴:“你哪次不是给老夫添麻烦来的,真是欠你的。” 宁君婕笑了笑,又正色道:“先生可知安神草?” 言之捣药的手一顿。抬头怪异得看了她一眼:“老夫记得这东西是宫中的禁药,怎么每次你都能碰上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宁君婕无言以对,只能接着开口道:“宫中太医说,世子是摄入了过量的安神草,又因为是小孩子,所以现在昏迷不醒,这才来找您,看看有没有法子。” 言之在听到小孩子三个字后,眼神软了许多。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木灰,往屋子里走去。 宁君婕赶紧跟上。言之走着,嘴里还念叨着:“我说这孩子托生在你们皇家就是个错误,虽说是天生富贵。可是整日被这个算计被那个算计,真是可怜得很!” 宁君婕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心情突然有些凝重。 前头言之翻了几个柜子,拿出一个瓷瓶给了宁君婕:“喏,拿好了。” 宁君婕愣愣得接过去,心里还在想怎么这么简单,就听见眼前人接着说:“安神草的解药本来不是稀罕玩意儿,只是这东西的药引奇怪得很。” 宁君婕听完,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他开口道:“要至亲之血入药。” “也就是非生身父母不可。”言之瞅了宁君婕两眼,眼中满含深意。 宁君婕拿着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半晌才慢慢收回。 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让卓煜跟进来。至亲之血,她的身体自然是找不回来了,只有季慕宸了。 可是这世上除了她,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景云的真实身份,皇帝的血,她要怎么拿到呢?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下山去吧。”言之转身就走,却又扭头多打量了宁君婕一眼,视线停在了她的肚子上,“你这孩子养的倒是不错,好好儿养好自己的身子是正经。” 说完,便重新坐到后院儿去捣鼓草药。 宁君婕良久才反应过来他的话,看了看自己并不明显的肚子,心中一暖。 …… 皇帝批完折子,便去了永安宫,宁君婕还没回来,他便准备去看看景云,还没走进去,便看见门前一个人影晃悠进来,步履匆匆,不是宁君婕却是哪个。 宁君婕原本还预备着好好儿编个什么理由,好把皇帝陛下糊弄过去,没想到一回永安宫就和心里想的人撞了个正对面,她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皇帝走上前来,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着没有什么问题,才松了一口气:“怎么样,结果如何?” “言之先生那里有药。”宁君婕把袖中的瓶子拿出来。 季慕宸点了点头:“朕这就让太医去准备,你好好儿休息,在外面折腾了大半日了。” 说着,便要拿着药进屋去。 宁君婕发现,自从季东林离开京都,皇帝对景云的态度就变了,她这才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从前这个男人所介意的根本不是孩子,而是季东林。 宁君婕一把拉住季慕宸的衣袖,皇帝一脸疑惑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看着他充满关心的眼睛,宁君婕咬了咬牙,在这世上,只有季慕宸一人的血能救景云,她还真是要庆幸季东林离开京都了,不然这话还圆不回来了。 宁君婕深吸了一口气:“皇上,言之先生还说了,要亲人的血入药,如今京都之中,和景云最亲近的就是您了,所以......” 第三百六十八章 药引 宁君婕把至亲之血换成了亲人之血,虽然说起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季慕宸是什么身份,让一个皇帝拿血去救世子,说起来就跟讲笑话似的。 所以,宁君婕说完连头也不敢抬,她没有办法告诉季慕宸这就是他们的孩子,所以这个要求听起来十分的无理取闹。 “这有什么的。”季慕宸的反应大大出乎了宁君婕的预料,她猛地抬起头看着季慕宸,一脸震惊,看他的神色,是真的没有把这当成是一回事儿了。 反倒是看见宁君婕震惊的脸把皇帝给逗笑了。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脸道:“朕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 这不是小肚鸡肠的问题好吗...... 这可是皇帝,龙体贵胄,居然就这么轻易得答应拿自己的血入药。这让宁君婕怎么不震惊。 “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朕。”季慕宸笑着把宁君婕送回了寝殿里,关上门出去了。 宁君婕坐在榻边,突然有一种想把一切都告诉季慕宸的冲动,可是理智不允许她这么做,要是说了,先不论皇帝会不会相信,就是相信了。也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了。 宁君婕有些后知后觉的疲惫,靠着床榻边,原本思绪乱如麻,却渐渐得睡过去了。 季慕宸拿着药走进偏殿中,一个太医守在榻边。 皇帝走过去,榻上的孩子脸色确实不好看,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每看到景云,心里便有一股异样的感觉,甚至于是在其他的皇子身上都没有过的感觉。 “把这个拿去,煎了给世子服下。”季慕宸把药递给太医,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把袖子挽起来伸过去,“拿朕的血做药引。” 那太医接药的时候手还是稳的,听了帝王的话后,吓得药都差点摔在了地上,赶紧俯下身子去:“皇上,您怎么能拿自己的血要入药呢,这......” “啧。”季慕宸不满得看了那人一眼,他就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况,这些个太医根本不会敢拿自己的血的 他扫视了一圈,看见不远处的桌案上有削水果用的刀子,快步走过去拿过来。在那太医震惊的目光中,对着自己的手臂毫,不犹豫的就是一刀子下去,殷红的鲜血立马就渗了出来。 太医赶紧拿了瓶子接着,血够了以后,又赶紧拿了药箱给季慕宸包扎伤口,全程颤抖着手,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 伤口包扎完,季慕宸慢慢站起身来,把袖子放了下来,走过去看了看景云:“你们仔细照顾着,若是出了半分差错。朕决不轻饶!” 太医赶紧伏地:“微臣,遵旨。” 宁君婕再睁开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只模糊看见殿内掌了灯,明黄的灯光衬的室内温暖无比,她眯了眯眼睛,就听见了季慕宸的声音。 很轻,像是梦一样。 “不再睡一会儿了?” 宁君婕猛地睁开了眼睛,皇帝的脸已经凑了过来,眉眼含笑,她差点一眼陷进去。 宁君婕摇摇头,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坐起身子来,伸手去扒拉季慕宸的衣袖,一直胳膊没有,又看另一只胳膊,一掀开,上面赫然是白绫布包扎的伤口。 宁君婕心疼得抚着伤口,说不出话来,她知道景云的身份。可是季慕宸不知道,他这么毫不犹豫的拿血去救景云,就是因为她,这让宁君婕感动之余还有些愧疚。 皇帝看着自己的皇后心疼得眉心蹙在一起,突然觉得自己放血是值得的。 但是眼下人还是要安慰的。 他慢慢放下了袖子,看着宁君婕好笑道:“不过是个小伤,瞧把你吓的,想来是要当娘的人了,心也软了不少。” “臣妾从前很狠心吗?”宁君婕撇了撇嘴,知道皇帝是要哄自己开心,也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了,她也不想季慕宸担心。 “你既然醒了。朕还有些事,回乾清宫去了。”季慕宸站起身,又补充了一句,“药已经喂下去了。太医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调理几日便能醒来了,不必担心。” 宁君婕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终于是看见了笑颜。 季慕宸看着她笑,自己也笑了两声:“朕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宁君婕还想要下榻来,却被季慕宸一眼瞪了回去,只能在榻上行了个虚礼,目送着季慕宸的离开。 常福正在门外候着,看见季慕宸出来了,赶紧迎上去,执着灯给皇帝照路,等到出了永安宫才问道:“朕让你准备的事情如何了?” “回皇上,内务府已经办去了,还有,您吩咐的宫外的那些,奴才也差人安排去了,不会出差错的。” 季慕宸满意得点了点头:“皇后的生日在下月底,一定要赶在那之前把事情都安排好,不可偷工减料。告诉他们,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朕可是要追究到人的。” “是。”常福欠了欠身子,暗自纳罕,这皇上还真是为了皇后娘娘的生辰费心不已,从前,宫里有哪个人能有这么个待遇,皇上能想起来亲自赏赐个。什么便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大多数都是内务府安排,皇上连看也不看一眼。 可见皇上对娘娘的用心之深了。 连常福跟了季慕宸这么久,也不由得感叹。 京都的夜幕缓缓降临,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火,街道上的行人慢慢少了,没有人注意到一处高楼上,几个人从月光底下闪了过去,像是幻影一样转眼便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若是有人能听到他们嘴里说的话,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这些蒙着面的人嘴里说的,是京都人根本听不懂的北狄话。 几个人落地站稳后,其中稍稍落后的一个上前来,问了问前头的首领:“咱们现在回去吗?” “回,留在中原夜长梦多,更何况可汗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经打听得差不多了,今晚便启程!” 第三百六十九章 皇家秘史 拓跋毅没想到派出去的人这么快就折返了,他让人打听的可中原皇室的辛密。 他们不知道的是,京都天子脚下,京都的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都是皇家的鸡毛蒜皮的事情,一件小事都能被拿来津津乐道许久,更何况是这样大的新闻。 虽然从来没有人在公开场合说过什么,可是先前为了救当今的皇后,景献王和皇帝同时出动,甚至还大闹一场的事情,京都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故而这件皇家秘史。也就成了京都人很长一段时间闲聊时的谈资。 虽然为了博人眼球,市井上的传言已经传的有些离谱了,但是大致还是八九不离十的。 故而,这几个人只需要每日在茶馆坐着。适时的时候,其中一个会中原话的插问一句,马上就会有人十分乐意得当解说员凑过来:“听口音你是外地人吧,这事儿你都不知道?来来来,我来给你讲讲。” 就这么着,这些人根本就不需要查,所有的东西就已经清晰明了。 拓跋毅一边听着手底下的人这么说着,一边翻着手头儿的东西。看完了之后,仿佛听了一本十分精彩的折子戏,带着笑意开口问:“这中原的皇后还真是好本事,能让这皇帝王爷窝里斗?” “说起来,这中原皇后是新册封的,可汗您也是认识的,就是上回您让小的们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拓跋毅的手下听拓跋毅这么问,补充道。 拓跋毅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愣,随后讪讪得收起了笑容,神色有些微妙,突然想起那时候自己带走了宁君婕,先来的反倒是季东林,看来这传闻是真的了,那时候就已经有预兆了。 “原来是她......”拓跋毅沉吟,过了一会儿又笑起来,“这么说,这皇帝和这王爷,是情仇了?”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拓跋毅慢慢站起身来:“这女人,还真是个红颜祸水。” 拓跋毅这么说着,眼前却浮现出了宁君婕的身影来。 那时候,这个女人在草原上面,穿着北狄的衣服,回头看自己,当时他都不由得出了神儿。不着边际得想着,生了那么一副好皮囊,也不怪这两个男人为她内讧了。 拓跋毅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以后,摆了摆头,把这乱七八糟的念头摆出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别的事情,眯了眯眼睛。 中原话说的好,情伤最难平,这季东林现在肯定是恨毒了中原皇帝,自请贬谪一定也是无奈之举,这样的人,只需要稍稍一煽动。在他心里扎一根刺,这根刺就会像种子一样疯狂的膨胀,逐渐占据他的理智,到最后,成为他拓跋毅的一把刀。 “去准备一身便服,本汗要去边城走一走。” 边城与北狄接壤,这里的城门看守并不严格,自从北狄和中原旧年冬日休战后,两边也渐渐开始通商,允许北狄人到边城来做一些小本买卖,不过活动范围也仅限于边城,进出都要搜身。不许携带武器,边城又是重兵看守之地,所以也没有出什么问题。 拓跋毅就这么轻装简行,过城门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守城的士兵哪里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北狄的可汗,拓跋毅穿着一身貂裘,跟生意人没什么两样。士兵只搜了搜身上没有武器,便放进去了。 他原本也没准备带武器,这一张嘴,就是最好的武器。 过城门容易,想见到季东林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毕竟就算是到了边城,也是中原尊贵的王爷,外头层层把守,拓跋毅连门都进不去。 不过他也不着急,披了个斗篷站在门前看着守门的士兵:“去告诉你们王爷,就说是故人来访。” 士兵狐疑得看了看面前披着斗篷的怪人,犹豫了两下还是进去通报了。没过一会儿,就看见季东林从里面疾步走了出来,看见门口披着斗篷的人,明显的失望了几分。看身形就不是宁君婕,他听见故人来访,还以为是京都的什么人。 季东林上前来:“不知道阁下是本王的什么故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拓跋毅慢慢笑了两声。压低了声音:“此处说话不便。” 季东林愣了愣,这声音倒真的是莫名熟悉,不过他还真想不起来是什么人了,想了想,还是侧身让他进去了。 等到了里面,季东林坐下,看着这人:“现在能摘下来了吧。” 拓跋毅转过头去把门关上。 季东林皱了皱眉,看见他背对着自己慢慢摘下了斗篷,背影莫名熟悉,等拓跋毅转过身,他拍案而起。 “是你!” “嘘,王爷小声些,莫要惊动了外头的人,你知道那些人里,有多少皇帝的人。”拓跋毅看着季东林的这个反应很是满意,一脸淡定得摆了摆手。示意他小声些。 “你怎么敢到这里来,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季东林还真的压低了声音。 拓跋毅心中暗喜,看来比起自己,季东林还真是更加忌惮自己的皇兄。 “自然是知道,本汗是专程来找王爷的。”拓跋毅慢慢走近,“头一次见您,是在京都意气风发,第二回见。是在北狄,气势汹汹,怎么现在王爷倒是甘心屈居于边城这么个小破地方了?” 季东林捏了捏拳头,良久冷哼一声:“你究竟要说什么?” “既然王爷不想听客套话,那本汗就开门见山了,您可别告诉我,您心里对皇帝毫无怨言。” 季东林的拳头捏得更紧了,看来这拓跋毅是有备而来,挖好了坑让他跳的,偏偏他还说在了自己的心坎儿上,他一动不动,也没有出言阻止拓跋毅。 拓跋毅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中更加得意,绕着季东林转着圈:“你,皇帝,皇后之间的事情,本汗都知道,我现在要说,若是王爷您想要夺取季慕宸的位子,本汗可以派兵助你一臂之力,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 季东林却慢慢抬起了胳膊,指着门外,看向了拓跋毅:“滚。” 第三百七十章 表里不一 拓跋毅却好像一点儿不着急似的,仰头哈哈大笑了两声,重新正色面对眼前的景献王,语气中带着无尽的讽刺。 “景献王,本汗知道你在京都中贤王的名声,可是这里是边城,天高皇帝远的,你这是做给谁看呢,你若是真的想拒绝本汗,大可以现在出声,让他们进来抓人,本汗现在一没有兵器二没有带人来。简直就如笼中捉雀一样简单,你为何不出声呢?” 季东林的身体一僵,眯了眯眼睛,没有去看拓跋毅。脸上却完全是一副被说中了心事的窘迫感,手握着拳,青筋直暴。 “季东林,你既然没有出声喊,就说明你被本汗说中了心事。”拓跋毅带着笑意,一步一步靠近,“北狄虽小,可是本汗是北狄的王。中原虽大,可你才是那只被囚禁在笼中的金丝雀,被你的好皇兄拿来把玩观赏。” 季东林的情绪已经在愤怒失控的边缘,却依旧没有办法反驳他,因为他说的一句都没有错。 拓跋毅看季东林不说话了,满意得笑了笑,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封信给他。 季东林却还是一动不动,不伸手去接。 拓跋毅也不生气,轻轻放在了季东林身后的桌案上,还用砚台压住了。 “这是边城中一家商铺,你若是想要跟本汗说什么,让这家商铺的老板带话给本汗就好。”拓跋毅放下东西后,便好整以暇的重新披上斗篷,整个人的脸又掩在了斗篷之下。 季东林看过去是,好像是凝视着一团黑暗,更像是凝视着自己的心。 “本汗相信你会来的,只要你有心起兵,本汗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拓跋毅没有等着季东林答应或是拒绝,直接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季东林在原地站着像一尊雕塑,良久才僵硬得转过头,去看着桌案上的信封,慢慢走过去,捏在掌心。最终还是没有一把火烧了它,而是放进了桌案边的阁子里,像是藏起了什么隐秘的心事。 …… 宁君婕睁开眼,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看望景云。 偏殿中一直有太医轮班守着,看见皇后进来,赶紧俯身跪下去请安。 宁君婕摆了摆手,走上前去,看见榻上的人呼吸均匀,面色也恢复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太医正是昨天那个眼看着季慕宸拿刀放血的太医,看见宁君婕进来了,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皇后娘娘,微臣这里有一些止血结痂的药,劳烦您劝劝皇上,要每日换一次。” 他今日要给皇帝换药,却被季慕宸拿小伤不碍事给拒绝了. 乾清宫的折子堆积成山,每年春天都是水患多发的时候,皇帝忙起来,确实是没时间天天换药的,可是那伤口是皇帝昨天自己划的,他也不知道有多深,若是感染了,再加上天气回暖。那就真是大问题了。 所以他不得已,才向皇后开了口。 “皇上的伤口很深吗?”宁君婕原本一心想着景云,听见太医这么说,立马扭过头去,一脸担忧。 “微臣不知,昨日皇上拿刀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微臣只做了止血处理,并不知道究竟有多深。所以才有些担忧。”那太医面露难色,就是不知道所以才害怕。 宁君婕听完这句,震惊得连手都顿住了,良久才找回神儿似的,伸手把药接了过来:“本宫知道了。” 季慕宸处理完乾清宫的事务,便照例去了永安宫,进门就看见了躺在贵妃椅上宁君婕,看着宁君婕闭着眼睛,还以为她又睡了过去,刚凑近过去,准备把人抱起来,这人就毫无预兆得睁开了眼睛。 反倒是把皇帝自己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着宁君婕笑:“在等朕?” “是。”宁君婕一脸严肃,纵然是季慕宸对着她笑,也没有露出半分笑颜。 季慕宸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也一脸严肃得正色起来:“怎么了。是景云出什么问题了?” “景云没有。”宁君婕轻轻摇了摇头,看向季慕宸的眼神中,带着审判的意味,“您有。” 皇帝一脸茫然。看着自己气鼓鼓的皇后,还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君婕瞪着皇帝开口道:“为什么不换药?” 这语气让季慕宸想起,自己儿时被太傅质问为什么不交课业的情景,堂堂九五的皇帝,被自己的皇后逼问得没了话。 季慕宸反应过来后,无所谓得笑了:“这帮太医就会夸大其词,你不要听他们......” 皇帝说不下去了,因为宁君婕的眼睛都红了,看着自己活像个兔子,季慕宸的心立马就软下来了。 宁君婕从旁边的桌子上把东西拿了过来,闷声道:“换药。” 皇帝赶紧把手伸了过去,看着宁君婕红着眼睛给自己换药的模样,季慕宸突然想起她刚进宫不久,拿匕首划伤自己的那段时间,他强迫宁君婕每日到乾清宫给自己换药,那时候这个女人噘着嘴老不情愿。现在却是把自己摁在这里强行换药。 而被摁着的皇帝,心里还特别受用。 …… 季东林从到了边城后,便一直是一副不管世事的态度,大小的事情从来不过问,故而来了有段时日了,对边城的事情还是一无所知。 底下人都当季东林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哪里知道,这闲散王爷今日早起。突然向下人要边城的官谱。 那下人面露难色,季东林眉毛一挑,变了语气:“怎么,本王现在管辖边城,难道连这个权利也没有?” 底下人哪里想到闲散了这么久的王爷。还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后。才赶紧去把官谱找过来给季东林、 这不看还好,一看季东林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是有多么的幼稚。 边城不比中原的任何一片区域,这里接壤北狄,没有任何大江大河作为边界,边城本身就是两国之间的唯一边界,所以官员全部是由武将构成。 而季东林作为一个文员一样的王爷来了这里,根本就是权力被架空的,所有的兵权全部集中在底下两个副将的身上,季东林刚才说自己管辖边城,真的是个笑话。 他只是个名存实亡的,看来他的好皇兄对他,还真是存了十二分的戒备。 第三百七十一章 试探 季东林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初季慕宸会那么放心的让自己来边城,因为他只是一个权力被架空的光杆王爷,甚至比在京都的时候权力还要小。 看来季慕宸明面上是大方的把自己放出京都了,暗地里却还是十分忌惮,不肯给自己一点权力。 不过没有关系,皇帝不给,不代表他不能自己去争取,季东林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官谱。上头从他开始,下到守城的将士,权力的倒金字塔写的清楚。凭借在京都多年锻炼出来的眼力,季东林很快便找到了这里的权利汇聚,就是他手下的那两个副将。 其实说是他的手下,实际上是隶属于朝廷,归季慕宸直接管辖的,这两人的官职都不低。却在边城这个破地方耗一辈子出不了头,季东林不相信他们就甘心。 想到这一茬,季东林扬声把门外的陆书彦唤了进来。 陆书彦昨日也是见到了拓跋毅的,昨日两人的对话他自然也是听见了,季东林问过他的意思,后者只说不论王爷做什么决定,他都会追随左右。 季东林把人叫进来后,开口吩咐道:“去找边城守城的两个副将,就说本王今晚要请他们喝酒。” “是。”陆书彦没有问为什么,直接欠了欠身子,随后消失在了窗口。 陆书彦了解这些人,寻常的办法根本请不来他们,于是他把邀请函绑在了飞剑上,直接从窗口投了进去。 晚间,两个副将果然都坐在了酒席间,只是东道主景献王却迟迟不见人影。 实际上,季东林就在不远处的阁楼上观察着两人,陆书彦站在他身边指给他看:“左手边的那个是陆岩。原先是京都的金吾卫首领,后来被调往边城守城。” 季东林看过去,叫陆岩的那个正颇不耐烦得四下打量,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季东林的影子后,开口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季东林看唇语,大概是在抱怨他,而他对面的那个人喝了口茶,什么也没说。 “这个人听说是对边城的待遇有些不满,原先在京都。就是个爱追名逐利的,在边城没有出路,似乎总是对朝廷有些怨言。”陆书彦看着他骂骂咧咧的模样,补充道。 季东林点了点头。 陆书彦又指着另外一个:“这个叫谭子桐,是原先的镇南将军,为人正直刚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任由着陆岩在这边骂骂咧咧,谭子桐坐在他对面,一直不慌不忙得喝着茶。一脸完全不着急的样子。 相比之下,这个陆岩自然是头脑简单,好对付得多,季东林心下已经有了主意,便抖了抖身上的衣袍,端起一副笑容走了出去。 这两人看见他进来。都站起来抱拳行礼。 季东林示意两人坐下:“本王方才有些事情耽搁了,让二位久等了。” 季东林特意穿着一身礼服,陆岩不满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鬼地方,王爷还有什么好忙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谭子桐态度却不同,看着季东林,脸上挂着微笑:“王爷说笑了,下官们也是刚来不久。” 季东林多看了这个谭子桐一眼,这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他和自己说话不是自称属下,而是下官,根本就没有把季东林当做是自己人。 季东林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让陆书彦把酒拿上来:“这是本王走前皇兄赐的酒,二位许久未回京都,应当也是十分想念这个味道了。本王特意拿来给二位将军尝尝。” 说完,季东林看着二人脸上的表情。 陆岩不屑得哼了一声,似乎对季东林的这个行为十分的嗤之以鼻;而谭子桐则是一脸怀念得看着那壶酒:“皇上近来如何?” “还能如何,京都里金银玉桂的供着,还能怎么样了不成?亏得谭将军在边城,还操这个心。”季东林还没开口,陆岩先说话了,语气中的不满根本就连遮掩都懒得做。 谭子桐瞪了陆岩一眼:“陆将军慎言!” “我说错了?”陆岩看上去是一点儿不怕谭子桐,从鼻子里哼了两声反驳道,“都在边城这么久了,谭将军还惦记着什么呢!难道皇上会一道圣旨给你调回去?别做梦了!” “你……”谭子桐似乎是真的介意这句话了,拍案指着他只说了句你。便没了后话。 “两位将军稍安勿躁”季东林适时的出来打圆场,“皇兄一切安好,来来来,咱们喝酒。” 一场宴会下来,季东林已经摸得差不多了,在边城中。这两人的的权利是平均分配的,两边对等,但是两人一个忠心耿耿,沉稳冷静,一个心怀不满,遇事冲动。 季东林要用的就是那个冲动的。 晚间在门前送完客,季东林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恢复了一脸冷漠的模样。 陆书彦上前来:“王爷,如何了?” “派人好好儿盯着这个陆岩,本王迟早会用得上他。”季东林眯着眼睛,看着二人的马消失在了街角。 “那另一个呢。”陆书彦点了点头,看着谭子桐的背影问道。 “找机会除掉,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别轻举妄动。”季东林转身慢慢在廊下踱步,“这个人对皇上忠心得很,肯定是个绊脚石。不过好在这两人的关系并不融洽,届时坐山观虎斗便好了。” 陆书彦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什么都没有说,他知道自家王爷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但是边城两个守城副将缺一不可,如此杀一留一,边城若是大乱,北狄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他拓跋毅可不会那么好心,什么条件都没有就帮忙,王爷现在这样,和当初的宁德有什么区别呢?甚至于比当初宁德的野心还要大。 陆书彦突然有些担忧,但还是快步跟上了季东林的脚步。 “还有。”季东林突然转过身看着陆书彦,“皇上的寿辰就快到了,好好儿准备一番,本王届时还要回京为皇兄祝寿。” 语气里的情绪让陆书彦有些捉摸不透。 而且季东林似乎是已经忘了,在皇帝的生辰之前,还有皇后的生辰。 第三百七十二章 香油之祸 皇帝这几日似乎是格外的忙,宁君婕白日里从来见不到他的人,倒在榻上昏昏沉沉的睡一夜后,睁开眼,就能看见皇帝坐在自己身边,或是在看书或是批折子,然后宁君婕就会起身给他换药,两人默契得连交流都不用了,整个永安宫安安静静的。 这日宁君婕正换着药。皇帝突然开口唤了她一声,宁君婕抬眸,一脸茫然得去看他。 季慕宸顺势。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宁君婕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般,一动不敢动,瞪大了眼睛看着季慕宸,半天才反应过来:“皇上!” “朕瞧着那灯照得你甚是好看。”季慕宸开口如实说道。 宁君婕立马就没了脾气,低下头去继续给季慕宸包扎伤口,只是最后一下故意用力一紧。季慕宸微微嘶了一声。 她绑完抬起头,得意得笑了笑:“怎么,皇上不是先前还说皮外伤,不成问题么。” 季慕宸恨得牙痒痒,伸手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还没开口,门外的常福突然扣了扣门:“皇上,内务府的人求见。” 内务府的事情归后宫管,怎么找到季慕宸那里去了? 宁君婕有些疑惑,准备起身一同去看看,却被季慕宸摁了回去:“别动,就在这里等着朕。” 语气像是护食的孩子一样,宁君婕无奈得笑了两声,只得依言躺了回去。 皇帝这才放心得走出去。 门外内务府的总管看着他走出来了,赶紧迎上来准备说些什么,却看见皇帝把一根手指压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直到两人走出了永安宫,确定宁君婕听不见了,季慕宸才示意他开口。 “皇上。您吩咐的那些天灯,内务府已经赶制出来了,只是里面要用的香油......”那人看了皇帝一眼,后者心情应该不差,才敢开口道,“那香油,皇宫中从前没有过这么大的香油供应,从前的香油,都只是用来供应娘娘们礼佛用的。所以现在有些不够了......” “礼佛?”季慕宸皱了皱眉,沉吟了半晌才开口道,“去皇恩寺把库存的香油调过来,然后把分到各宫的香油,都缩减到一个月的份例,等到皇恩寺的香油调过来后再行分发。” 内务府总管领命下去了。 季慕宸回眸看了一眼永安宫,舒了口气,这若是被宁君婕听见,凭她的脑子。肯定就猜出来自己在做什么了。 眼看是宁君婕的生辰,没多久了,季慕宸在宫内宫外,命人赶制了许多天灯,从前两人约定过,以天灯为誓。季慕宸想要在宁君婕生辰那日,让她看着满天升起的天灯。 不过这些现在当然要保密,这可是他亲自筹备的惊喜。 …… 太后自从被季慕宸禁足之后,便每日在永寿宫中过着吃斋念佛的日子,做出一副要青灯古佛一辈子的样子来,如此一来,永寿宫中的香油自然也比别的宫室开销大些。 太后今日让内务府送香油来,原本预计着有不少的,便在院子里喝着茶等着。没想到内务府就派了一个小太监,拿了一点儿过来。 太后不满得眯起了眼睛:“混账!内务府干事儿就是这么阳奉阴违的?” 太后就算是和皇帝不和还被禁足,也好歹是宫里辈分最高的主子。这些底下的人自然谁都不敢开罪她,只能战战兢兢得解释道:“太后娘娘息怒,只是内务府的香油眼下不够了。这些您先用着,等到皇恩寺的香油调缓过来了,马上给您送过来。” “不够了?”太后挑了挑眉,这可奇了,在宫里这么久,还没听说过香油有不够用的时候,还要从皇恩寺调的。 “你们内务府都把香油拿来做什么了?”太后食指敲击着桌子,大有只要眼前的人说不好,就要巴掌伺候的架势。 “回太后娘娘,不能说。”那小太监纵然是害怕,但是也没忘记上头的嘱托,这事儿宫里谁都不能告诉。把嘴管严实了,谁要是说了出去,就是惹怒了皇上。 但是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就是太后真的动怒了,他也说不出来。 “放肆!”太后猛地一拍桌子。 这太监立马吓得跪下了去。连连扣头求饶:“太后娘娘绕命,这是皇上的吩咐!不是奴才的意思啊!” 太后一听见是季慕宸的吩咐,挑了挑眉,不知道心里算计了些什么,摆了摆手竟然让人退下了。 等那太监诚惶诚恐得离开后,太后招手示意身后的心腹上前来。 “太后娘娘,有何吩咐?”那宫人会意得把耳朵凑上前来。 太后侧过去轻声吩咐道:“跟上去看看,内务府究竟在做什么。” “是。”那宫人点了点头,立马跟上了前头那个小太监。 太后坐在庭院中,垂眸端起面前的茶,季慕宸不知道这又是在闹哪门子的幺蛾子,反正不管是什么,她都不会让他那么顺利就是了。 这么想着,太后心情极好的弹了弹指甲,她迟早要让季慕宸和宁君婕付出代价。 那小太监出了永寿宫,颇有一种捡回一条命的庆幸感,一路小跑着回了内务府,刚进门,便被抓过去问道:“太后娘娘什么反应?” “太后娘娘听说香油不够了,生老大的气了,但是奴才说是皇上的旨意,太后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那小太监得意洋洋的说道。 面前的总管似乎是长舒了一口气,昨日季慕宸吩咐的时候,他就开始担心永寿宫的问题了,太后那边向来是不好说话的,现在解决了,自然是松了口气。 “可是总管,为何要克扣香油,难道宫里连香油也没有吗?”那小太监刚入宫不久,对宫里的这些人也不熟悉,故而十分好奇。 “你知道什么,那香油是因为这个月赶制了几百只天灯才不够的。”总管看着这小太监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麻烦,也就心情不错得给他解释道。 “做那么多天灯干什么?”小太监依旧是一脸茫然得抓了抓自己的帽子。 “那可是皇上特意为皇后娘娘的生辰准备的,你知道什么。”总管瞥了他一眼。 小太监似懂非懂得哦了一声,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门前的一个身影悄悄离开。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不祥的天灯 “又是她宁君婕!”太后听了果然是大怒,她原本就不待见这个皇后,现在因为这个女人,自己的灯油被克扣,她自然是更加生气,“还准备生辰的礼物,皇帝还当真是痴情得很呢!” 语气里满是不屑和讽刺。 “太后娘娘,您何不借此机会,好好儿的教训教训她呢?”身旁的宫人看着太后愤怒的脸,讨好的凑上前去说道,“您想啊,这次皇上若是真的在寿宴上给她准备了这么个大礼。不止是合宫上下,这下子,全天下都知道皇上宠爱皇后了,那以后她不是更加春风得意了?” 太后听着这话。觉得十分有道理,垂眸又想起什么别的东西来,冷哼了一声:“哀家现在根本就出不去这永寿宫,能拿她怎么办?” “太后娘娘不需要离开,奴婢有一个法子。”太后的心腹慢慢勾起一个笑容来,“既然内务府做了这么多的天灯,那天灯都是纸糊的,里头又是浸着灯油。你说这要是万一走了水,谁能说的准呢。” 太后慢慢看向身边的人,似乎是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点了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这灯既然是给皇后准备的,出了事,皇后自然是脱不了干系,那时候再说两句什么,宫里自然都会觉得皇后不祥了。” 那宫人说完,太后琢磨了两下,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便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奴婢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把那天灯放出来几只,然后假装天灯落下来烧了宫室。”她看了太后一眼,“奴婢想着,就烧咱们这里,咱们动手脚也不会被人发现。” “你要烧了哀家的永寿宫?”太后拍案而起,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你疯了不成!” 那宫人看见太后动怒了,赶紧跪下解释:“太后娘娘,您听奴婢解释啊,奴婢是想烧咱们永寿宫,到时候在皇上面前您也好说上话,更何况咱们在自己宫里动手脚。也不会被人察觉,还有,永寿宫烧了的话,咱们就换新的宫室,太后娘娘您的禁足自然也就解了。” 太后原本还满脸怒意,听完她的解释,仔细思考了半晌,觉得甚是有道理,便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让人进去把宫室里的几个自己十分喜爱的东西先搬出来,放置在别处。又命人把永寿宫收拾了一番。 夜深人静,宫中陷入一片黑暗中后,永寿宫里偷偷跑出去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直接奔着内务府去了。 宁君婕是夜半被寝殿外面的争论声吵醒的,她原本就睡眠浅,静静听了一会儿外面的争吵声。 “总之,不许吵醒我们家娘娘,走水了自然有内务府会负责,娘娘身子不适,你赶紧走!” “后宫中走水,皇后娘娘不管谁来管!” “你叫什么!小声些!”蝶衣着急,恨不得要去捂住面前的人的嘴。生怕她把自家娘娘给吵醒了。 今日季慕宸忙,没有过来,宁君婕原本就身子不适,折腾到方才刚睡下,眼前这个人就冲进来嚷嚷着什么走水了。 若是什么别的宫室,蝶衣肯定也是一样的着急,可是她一说是永寿宫,蝶衣立马就不想管了。开始把人往外推,谁知道她还叫起来了。 宁君婕揉了揉太阳穴,眼前还有些模糊,听见走水两个字,她就知道自己睡不下去了,虽然是永寿宫,但是她不能不管。 “蝶衣,进来。”宁君婕撑着坐起来,扬声道。 外头的蝶衣一听,立马狠狠得瞪了面前的人一眼,心疼得转身进去,看见宁君已经坐了起来。赶紧上前去扶了一把:“娘娘您就别去了,才刚歇下,更何况是永寿宫,有没有伤到人随他们去吧。就爱折腾娘娘。” “这么大的事,本宫肯定要去看看的。”宁君婕摆了摆手,更衣完便往永寿宫去。 门前已经停了一个轿辇,宁君婕仔细看是华妃的。想来钟毓宫离永寿宫近,卓琳琅也是听见动静儿过来的。 宁君婕走进去,里面呛人得很,蝶衣赶紧拿帕子捂着宁君婕的口鼻,走进去才看见永寿宫的主殿已经烧得七七八八了,明火已经扑了下去,还有些宫人在泼着水,把剩下的火星扑下去。 宁君婕走上前去,看见太后裹着袍子站在庭院里,脸上倒是没有多恐惧,反倒她身边的宫人看见皇后走过来,不屑得哼了一声:“呦,皇后娘娘这么尊贵的身子,还亲自来这种地方。” “还不是你们永寿宫的宫人,死皮赖脸的不走,要不然至于惊动我们娘娘吗!”蝶衣原本心中就气不过。一看见太后的人这么说,更是忍不住直接开口骂道! “你算是什么东西!”太后瞪了蝶衣一眼。 蝶衣却一点儿不害怕得怒视了回去。 宁君婕伸手拦了拦蝶衣,看向了太后身边的那个宫人:“明早自己去慎刑司,让那里的嬷嬷好好儿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你!” 太后看着宁君婕,还想说什么,后者的目光从宫人身上移到了太后的身上:“太后娘娘,这宫中现在是本宫管事,您是有什么不满吗?若是有。直接去告诉皇上,在这里看着本宫是没有用的。” 卓琳琅这时从太后身后拐到众人面前来,开口笑道:“刚刚还想说呢,这太后娘娘真是老当益壮,永寿宫都烧成这副鬼模样了,您却毫发无损,身手这么好吗?” “放肆,你这是在诅咒哀家吗!”太后听出来她话里有话的意思,又想起来她方才从后面走出来的,想来是刚才趁乱走进去的,心里有些发虚,强壮镇定得回了一句。 “不敢,嫔妾只是好奇,太后是怎么做到的。”卓琳琅笑了笑,说道。 “自然是火势还小的时候就出来了!”太后哼了一声,瞪着她。 没想到却正中了卓琳琅的圈套,她故作惊讶得哦了一声:“太后娘娘那时候就出来了,却和宫人一起眼看着火势变大,等烧没了再去扑灭,真是好情趣呢!” 第三百七十四章 毫无头绪 宁君婕看了卓琳琅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已经知道卓琳琅的意思了,她既然这么问,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了。 “这......”太后被问得有些无言以对,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火哪里有那么容易扑灭的!永寿宫里东西那么多,又刮着风。自然是烧的快了些!” 这一听就是强词夺理,但是宁君婕并没有打算当面揭穿她,既然太后娘娘这么想演戏。她一点也不介意陪着将计就计演一场。 “既然如此,太后娘娘,这永寿宫已经烧成这样了,肯定是不能住人了,本宫现在就去让人把寿康宫收拾出来,您就搬进去。”宁君婕端起一个得体的笑容。招了招手让人去收拾。 太后还算是满意得哼了一声,不屑得侧过身去不看她。 宁君婕看了卓琳琅一眼,后者会意得跟了上来。 两人并肩走着,内务府的人在一旁跟着说道:“这火势是从屋顶上烧起来的,太后娘娘宫里的宫人说,看见有火光从内务府的方向飞过来的,这才把永寿宫点着了。” “飞过来?”宁君婕停下脚步,一脸疑惑得看向了身边的内务府总管,“有什么东西能带着火飞过来?” 内务府的人一听她这么问,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了,皇上几次叮嘱了不能告诉皇后娘娘,这下子要是暴露了,皇上肯定是要生气的。 “不过是内务府库存里旧年的一些天灯,天干物燥的,发生这种意外也是有可能的。”内务府的人只能瞎扯着把自己的话圆回去,生怕宁君婕察觉到什么。 不过好在宁君婕的注意力并没有被这个吸引,而是揪着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别的事情:“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偏偏就从内务府飞到了永寿宫了?” 卓琳琅听她这么说,也点头应和:“我方才在永寿宫的偏殿里,看见了一些古董字画什么的,哪里有人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放进偏殿里的。” “你是说?”宁君婕停了下来,抬了抬手让人退了下去,就只剩下自己和卓琳琅两个人。 “除非她知道哪里会着火,什么时候会着火。”卓琳琅眯了眯眼睛,“这场火,就是她自导自演。” 宁君婕想起方才在永寿宫。太后支支吾吾的模样,现在回想起来,只有这一种可能性了。 “可这是为什么呢?”宁君婕实在想不通,她把自己的宫殿烧个精光,能有什么好处。 “这还不简单,永寿宫没了,禁足自然也就没了,不过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她一定还有什么别的阴谋。”卓琳琅摆了摆头。季慕宸把天灯的事情瞒着宫里所有人,所以任凭他们两个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太后这个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了,宁君婕回了永安宫后,却怎么也睡不着,干脆披着外袍在廊下看着月亮。春夏之交的时候多雨,方才还布满星星的天空说下雨就下雨。 宁君婕在廊下慢慢伸手,接住了一些雨水,又从指间流走,眉间紧锁。 原先每一次,无论太后有什么阴谋,至少她能看穿做个准备,可是这次真的怎么也想不透,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没站多久。宁君婕就听见了外面有动静儿,赶紧让蝶衣去把门闸打开,就看见常福给季慕宸打着伞往里走。 皇帝看见宁君婕只披着外袍站在廊下。手上还滴着水,脸瞬间黑了下来。 宁君婕赶紧收回手:“皇上,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这么晚了。你不也没歇息?”季慕宸走进来,让常福退下去,一脸不善得反问,“你去了永寿宫?” 宁君婕默认。 季慕宸叹了口气,看着她有些无奈,永寿宫走水是在扑灭了之后才禀报过来的,况且无人伤亡,宁君婕是完全没有必要过去的。 “你呀你。”季慕宸看着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把人抱进了殿,放在了塌上,看着宁君婕的眼睛。训斥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皇帝沉吟了良久,才带着教训的语气慢慢开口:“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 “臣妾还是会去。”宁君婕直接打断了季慕宸的话,看着皇帝一脸怒意,赶紧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皇上,臣妾既然是皇后。这些事情肯定要过问的,宫里流言蜚语猛于虎,臣妾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不想别人说皇上看走了眼。” 季慕宸的火气根本就发不出来,气结也只能敲了敲宁君婕的脑门儿。 月底皇后的生辰,宫里上下逐渐开始忙碌起来。 宁君婕却因为季慕宸下令,在永安宫了里好好儿待着,哪儿也去不了,百无聊奈之下,便开始绣肚兜。 蝶衣总是在一旁凑趣,说不知道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不过既然是皇上和娘娘的孩子,一定是很好看的。 宁君婕笑着嗔怪她:“没大没小的。” 不过眼睛里都是笑意,她以前总是对孩子这件事情很排斥,因为从前的梦魇真的给她带来了太深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她一想到孕育、孩子这件事情,都觉得十分的恐惧。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觉得很幸福。 心甘情愿为自己心爱的人孕育一个孩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宁君婕总是会构想着这孩子的长相,还有以后的生活,每每想到这些,就会觉得十分幸福。 宁君婕生辰那日,按照皇后的礼制,要在宫中设宴,原本下了几日的雨,刚好在这一天也放了晴。 晚间的宴席上,宁君婕看着季慕宸把酒言欢的模样,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 他高兴了,宁君婕也觉得十分开心,这些日子皇上总是行色匆匆的模样,像是瞒着自己什么似的,难得见他这么放松,宁君婕也不由得全程扬起嘴角。 常福从一旁凑上前来,在季慕宸的耳边说了一句:“皇上,都准备好了。” 季慕宸点了点头,突然站起身,握住宁君婕的手对着众人说道:“都随朕去望星阁,朕今晚还给皇后准备了一份惊喜。” 第三百七十五章 千灯愿 宁君婕毫无准备,和殿上所有的人一样,一脸茫然得看着季慕宸,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只能任由皇帝拉着自己走上了望星阁,殿上的人紧随其后。 望星阁是皇庭中的制高点,也可以说是整个京都中最高的地方,站在这里,能够俯瞰到整个京都。 宁君婕站出来后。看看这京都万家灯火,像星河一样流动在整个京都上,无端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宁君婕绽放出一个笑容。看着偌大的京都在脚下,仿佛银河落地一样缓缓流淌,心中十分感动。 “皇上......”宁君婕开口唤了一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默默得侧头看向了季慕宸。 季慕宸却轻声笑了笑:“别急,朕的礼物还没开始呢。” 宁君婕刚刚想问是什么意思。就看见季慕宸对常福点了点头。 常福从怀里掏出一只号角来吹响,号角的声音浑厚悠远,慢慢传遍了京都的上空。 宁君婕正一脸茫然的看着常福,不知道这主仆俩又是哪出,接下来就听见身后的人群中发出了微微讶异的惊叹声。 宁君婕转过头去看,接着整个人都愣住了。 无数的灯火,像是漫天落下来的星辰一样,从皇庭的各个角落里,甚至从京都的各个角落里升了起来,成千上万的天灯一齐缓缓上升,就像是置身于星河之中,漫天的星子就在身边流动一样。 宁君婕的呼吸都放轻了,像是害怕破坏了眼前的美景一般。 身后的众人也都安静了下来,连太后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盛景,连话也顾不上说,就看着那成千上万的灯火幽幽上天去,化作星空点点。 “朕知道。你不喜欢那些金玉珠宝,这些,就是朕的心意,这是朕与你之间的约定,可还记得?”一片寂静之中,季慕宸的声音格外清晰。 “皇上......”宁君婕扭头去看他,季慕宸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映着那天灯的光芒,像是里面落进了星星一样明亮。 “喜欢吗?”季慕宸笑着问道。 “臣妾很喜欢。真的很喜欢。”宁君婕像是忘记了身后还有许多人一般,抱住了季慕宸,“谢谢皇上。” 季慕宸看着怀中主动投怀送抱的人,觉得自己这个礼物真的是准备对了。 但是两人忘记了一件事情,不公的待遇就是嫉妒的开始。 在这么多人面前,季慕宸对宁君婕的偏爱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不光是太后心中不快,后宫的其他妃嫔,还有宫中的宫人。看着这情景,心中各怀鬼胎。 宁君婕生辰结束后,便继续在宫中修养,没有去过问宫中的杂物,蝶衣这日去内务府领份例,却听见里面似乎在说着永安宫。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外侧耳去听。 里面是几个宫人聚在一起。 “你听说了吗,先前永寿宫起火,就是内务府的天灯飘了过去,点着了宫殿,把主殿烧得精光什么,也没剩下!”其中一个小声的说道,语气里满是危言耸听的意味。 “我也听说了,还有啊。这灯是为皇后娘娘准备的,却偏偏走了水,我听宫里老嬷嬷说啊。是皇后娘娘不祥!” “你也听到啦!我也听宫里人这么说呢!” “嘘,小声些,被听见是要掉脑袋的!” “也是。皇后娘娘那么得宠,皇上就是知道她不祥也不会做什么吧。” 蝶衣听了这些话,手里的东西不自觉的掉到了地上。 里面几个人立马警觉的跑向外面:“谁!” 却又在看见蝶衣的一瞬间,立马就没了气焰,吓得赶紧往后缩了缩:“蝶衣姑娘。” “你们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们在背后议论皇后娘娘的!”蝶衣气得话都说不明白了,指着面前的几个认,“你们不要命了是不是,连皇后娘娘的谣也敢造!你才不祥呢!我现在就回禀,把你们全部都赶出宫去!” 说完怒气冲冲得走了。 卓琳琅正在永安宫里和宁君婕说笑,后者斜斜靠在椅子上正笑着的,就看见蝶衣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看着眼眶还红了。 宁君婕看了蝶衣一眼。打趣得一笑:“呦,这是去哪儿吃了炮仗回来的?” 蝶衣抹了抹脸,不想把那些话告诉宁君婕,便憋着气说道:“没有,奴婢自己摔了一跤。” 这理由也太牵强了些,宁君婕无奈得笑了笑。 卓琳琅一把将人给拉过去:“怎么?还有什么事不能告诉你家娘娘不成?还是有本宫这个外人在场?那本宫现在就走好了。” 这一句吓得蝶衣立马跪了下去:“华妃娘娘您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瞧把你吓的。”卓琳琅看着蝶衣变了脸,哈哈笑了两声,“快说,出了什么事,你家娘娘还不能替你做主?” 蝶衣看了看宁君婕,自家娘娘也是一脸鼓励的看着自己,她心里一合计,听方才那几个宫人的意思,皇后不祥的谣言在宫里已经传开了,若是皇后娘娘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岂不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了? 这么一想,蝶衣觉得还是说出来的好,于是抹了把眼泪,跪直了身子,把方才在内务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宁君婕和卓琳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两人对视了一眼,就知道对方一定也是自己这么想的。 先前两人一直猜不透,为什么太后会放火烧了自己的永寿宫,现在看来,一切都明晰了,想借永寿宫着火的事情嫁祸给宁君婕,说她是不祥之人。 在宫中,流言蜚语猛于虎,就算是不能对宁君婕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也足以让这个皇后失去人心了。 还真是一招好计谋。 蝶衣委屈巴巴的说完,看着两位娘娘严肃的神情,心中更加气愤,开始后悔刚才怎么没扇那几个嚼舌根的宫人一耳光。 “他们都是胡说的!他们才是不祥之人呢!” 蝶衣这一句气话却让宁君婕猛地心生一计,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来:“你说得对,她才是不祥之人呢。” 第三百七十六章 将计就计 卓琳琅疑惑得看向了宁君婕,听她这语气,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所以她在等着宁君婕开口。 “太后娘娘这个如意算盘打的可真是好,既解了自己的禁足,还把脏水泼了本宫一身,还真是一举两得呢。”宁君婕拨了拨手中茶盏上的浮叶,却并不喝,只是拿在手里冷笑了一声。 “既然皇后娘娘已经有办法了。就说出来听听。”卓琳琅一看就知道她心里已经有数了,便垂眸笑了笑,开口道。 “这天灯从内务府直接飘到了永寿宫。为何是本宫不祥了?”宁君婕似乎并没有怎么生气,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愤怒,相反,都是讽刺的意味,“难道是本宫命令那天灯去烧了永寿宫?” 其实说不生气是假的,但是宁君婕生气的。是这本来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季慕宸精心为自己准备的惊喜,却被太后这样画上了一道污渍,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这一笔账,她一定要还回去,而且就是现在。 “你的意思是......”卓琳琅似乎已经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了,“但是宫中现在已经先入为主的把皇后娘娘不祥的流言传开了,你要怎么做?” “那是因为还没有再出事儿,你说原先太后住在永寿宫,永寿宫被烧了,现在太后去了寿康宫,寿康宫又出事的话,宫里的谣言不用管,就会自己换个风向的。”宁君婕挑眉笑了两下,“宫里人的嘴啊,最是靠不住的。” “只是太后现在防备心一定很重,你要怎么下手?”卓琳琅有些担忧得看着宁君婕。 “不用本宫亲自下手。”宁君婕现在觉得,自己当初留了那一手真是非常有必要了。 当初派人去收拾寿康宫的时候。回来的宫人禀报说寿,康宫里许久没有住人,里面的树有些太高了,还需要再修剪一下,宁君婕当时说不必理会这些小事。 春夏之交雷雨多发,过高的树木都会引雷,寿康宫的那个自然也不例外。 宁君婕看了蝶衣一眼,吩咐道:“你去寿康宫附近走一走,就说是当初住在寿康宫的太妃娘娘。曾经埋了一箱首饰在树底下。” 蝶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还是起身去照做了。 卓琳琅垂眸略加思索,便知道宁君婕是什么意思了。 宫中的宫人一听见这么说,一定会去寿康宫的树底下翻找,而且肯定大多都会是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这时候要是一道雷劈下来,那可不止是当初房子烧了那么简单了,那可就是要人命的。 不过这等贪财之辈,也是死不足惜了。 蝶衣领了命下去了。宁君婕慢慢站起身,走到窗户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一片天,像是一句叹息一般的呢喃:“看来今夜就有雨了。” “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卓琳琅也站起身,站在宁君婕的身后,看着外面蒙着一曾纱一样的天色,“总归是要还的。” 晚间的疾雨伴随着一阵阵响雷落下来。蝶衣掌灯进来,看见宁君婕还独自一人站着,半开着窗户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娘......”蝶衣凑上前去,把灯台慢慢放在桌案上,欠身出去把窗户合上了,然后看着宁君婕担忧得说道,“您怎么还不歇息呢?站在这里吹风会着凉的。” “说的事情你办好了吗?”宁君婕任由着蝶衣关了窗户,却并没有动。只是站在窗户前,看着灯火愣神。 “好了,现在差不多整个寿康宫的宫人都知道那树底下埋了宝贝了。”蝶衣点点头。在宫里,谣言是传播得最快的东西,她只需要跟一个宫人说两句。不出半个时辰,就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蝶衣......”宁君婕点了点头,沉默了良久,突然叹息了一声,蝶衣转过头去看她,宁君婕两眼空洞的看着面前的灯火,“你觉得本宫是不是变了?” 外面一道雷响起来,闪电一瞬间划亮了宁君婕的脸,她的眼神迷茫不已。 蝶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认真的说道:“奴婢觉得娘娘没有变。” “娘娘很久前告诉奴婢说,要成为宫里权利至高无上的人。没有人可以欺负的那种。”蝶衣看着宁君婕的眼睛,“娘娘一直在努力成为这样的人,您一直和宫里其他的人不一样,没有忘记自己想要什么。” 真的是这样吗? 宁君婕垂眸,可是为什么自己的脑子里却像是一团浆糊一样,她可以为了扳倒太后。去伤害无辜的人的性命,这样的自己,真的还记得初心吗? 两人正沉默着,外头永安宫的殿门突然被拍得山响:“不好啦皇后娘娘,寿康宫死人啦!” “娘娘!”蝶衣一听,立马想要出门去,却被宁君婕一把拉住。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拉着蝶衣的手,一字一句得吩咐道,“现在开始,奔走各宫,这个消息越多人知道越好,快去!” 蝶衣愣愣的披上雨衣跑了出去。 屋内的宁君婕慢慢理了理自己的衣袍,撑起伞,一步一步稳稳得走进雨里。 宁君婕故意落在了后面,她到达寿康宫的时候,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伞像是无数个蘑菇一样堆积在一起。 宁君婕从众人中间走上前去,两边的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她走到最前头,才看清前面的景象,地上铺着一块白布,白布下面像是盖着什么东西。 太后被人扶着,站在寿康宫的台阶底下,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一样,一脸惊恐得看着那边,大雨磅礴的声音也没有盖住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宁君婕听到无数个心照不宣的声音在议论着,面前的白布底下盖着的,就是刚刚被累劈死的一个宫人。 太后听见这边的动静儿,看见了在雨里撑着伞的宁君婕。 后者伞面底下眼神毫无波澜的看向自己,太后像是疯了一样的冲进雨里,要不是被人拉住,就要扑到宁君婕的身上。 “是你,又是你!你这个不祥之人!” 第三百七十七章 反击战 站在雨里状若疯癫的太后,指着面前的皇后娘娘,像泼妇一般的叫骂着,而皇后撑着伞,一脸淡然的看着面前的人,神色平静,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六宫中的人越来越多的聚集到了寿康宫,蝶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宁君婕的身后,接过她的伞撑在了她的头顶上。 “就是你!你这个不祥之人!”太后方才亲眼目睹这一道雷批下来,寿康宫里最高的那棵树瞬间就着了火了,太后正吩咐人去扑灭呢,突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树底下好像还有一个人。 太后定睛看去,火里面的确有一个人形,但是似乎是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着火舌在身上舔舐。 太后尖叫了一声。让身边的人去看看,心里还在想着是不祥之兆,千万不能被人发现,谁知道紧接着,门口的小太监就喊着寿康宫死人了,开始往永安宫跑,似乎是一直等在这里似的。 这绝对是个阴谋。 太后看着面前神色淡漠宁君婕,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要扑上去杀了眼前的女人。 “太后娘娘,内务府的天灯无缘无故飘出来,哪里都不烧就偏偏点着了永寿宫,您说是本宫的问题,好,本宫不反驳。”皇后微微一笑,终于开了口,“现在您到了寿康宫,天雷劈下来,偏偏就寿康宫里死了人,这您还说是本宫不祥,可就太牵强了吧,难道是本宫让这雷劈下来的?” “你!” 太后浑身已经湿透,看着宁君婕,气得浑身发抖,却拿面前的人毫无办法,还得听宁君婕接着开口道,“究竟是谁不祥,太后娘娘心里清楚吧。” “你胡说!”太后被人扯着,还是没有拉扯住,冲上前来,眼看着就撞过来了。 蝶衣赶紧护住了宁君婕,毕竟她现在是双身子。 只是还没等蝶衣有什么动作,宁君婕就已经被人揽进怀抱中躲到了一边。太后也扑了个空。 宁君婕被这么一下有些发虚,抬头便看见了皇帝担忧的眼神,站稳了摇摇头:“臣妾没事。” 季慕宸看着宁君婕神色恢复过来才放开手,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系在怀中人的身上,看向太后的眼神中满是谴责:“太后娘娘,朕一来就看见这么个场景,您不该给一个解释吗?” 宁君婕轻轻喘了口气,看着太后并不打算要圆场,以她的身份,真的不能拿太后怎么样,但是季慕宸可以。 “哀家没有解释。这个贱.人陷害在先,现在又害死了哀家宫里的人,说我不祥,哀家不会让你得逞!”说着,太后还想要再重新扑上来,却被季慕宸带来的侍卫给摁住了。 御前侍卫的力气自然不是太后能抵抗的,被摁住一动不能动,太后只能拿眼神狠狠瞪着宁君婕,似乎要把她人给看出个洞来似的。 “不可理喻。”季慕宸甩了太后一眼,“看来您还是不长记性,既然如此,往后还是好好儿待在寿康宫里吧。” 说完。也没有再管身后的太后叫嚷着什么,直接带着宁君婕离开了寿康宫。 宁君婕愣愣得跟着季慕宸往前走,突然顿住了,季慕宸回头看她,她小声得说了句:“皇上,臣妾累了。” 季慕宸把伞交给了一旁的常福打着,自己打横抱起了宁君婕,往永安宫走着。 宁君婕埋首在季慕宸的胸膛。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才觉得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皇上,若是臣妾变坏了,皇上还会像现在这样对臣妾吗?”宁君婕突然闷声问。 “会。”季慕宸把人往怀里紧了紧,“你变成什么样子,朕就爱什么样子。” 这次的事情过后,宫中人似乎都心照不宣得没有提起这件命案,死去的人像是灰尘一样,落在地上无人问津,宫中都在筹备着半月后的皇帝寿辰。 宫中需要筹备,宫外也是,每逢皇帝寿辰。京都外的王爷都要进京祝寿,今年一样,又不一样,因为多了一个季东林。 陆凌焕看着季慕宸像是完全没有想起来这件事情一样。听着皇上一件一件的安排下来,独独没有提起景献王的名字,不由得出声提醒了一句。季东林大小也是个王爷,不能就这么一点安排也没有。冷落在那里。 季慕宸听他说完一愣,似乎是才反应季东林现在不在京都了,沉吟了一阵子,开口道:“边城的两个守城副将是谁?” “回皇上,是陆岩和谭子桐。”陆凌焕拱手回道,这陆岩说起来,还曾经是自己的上司,他调离京都后,自己才成为金吾卫的新总管。 季慕宸的嘴里念着这两个名字,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许久才下笔写了一道圣旨。 “让季东林进京来,规矩自然不能坏。”季慕宸轻描淡写。 陆凌焕却吃了一惊,这季东林的心思如今谁也不敢猜,就这么放回来了,难道不怕出事? “自然不会让他一人回来,告诉季东林。让他和边城副将陆岩一同归京,路上不许私自离开,归京待万寿节结束后,便立即回边城去。” 陆凌焕接过圣旨,应了一声,心里思量着皇上果然还是忌惮着景献王的,不光是季东林从前在京都的势力,更多的恐怕是另一方面。 如今皇后娘娘已经是四个月的身子了。若是这个时候出什么问题,那是大事儿了,皇上果然还是要防备着。 圣旨从京都到边城用了三日,季东林接过圣旨,看见上头写的和陆岩一同入京,嘴角不由得勾出一抹笑意来。 我的好皇兄,您还真是贴心呢,本王想到什么您就给什么,这下子可不要怪兄弟我了。 季东林慢慢卷起圣旨,抬手让陆书彦进来:“你带着人,在边城和京都之间做个埋伏,到时候伏击陆岩的队伍。” “可是王爷......”陆书彦抬起头,难以置信得看着季东林,难道他要公然杀了季慕宸派来监视自己的人? “不要伤了他的性命,本王留着还有用处。” 第三百七十八章 向爱而生 蝶衣不明白,为什么太后娘娘被关了禁足,宫中那些个不祥之人的乱七八糟的言论也没有了,宁君婕却还是闷闷不乐,蝶衣有时候同她说话,宁君婕也总是愣神儿。 不过蝶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心里还是在想着解决办法,她试了很多办法,托采买的小厮从宫外带回来很多新奇的玩意儿。可是这些好像对宁君婕不起作用一样。 蝶衣黔驴技穷,在宁君婕旁边儿叹气:“马上就是万寿节了,娘娘可要振作起来。再这么着,要被外人看见了笑话。” 没想到这无心插柳的一句,反倒让宁君婕提起了精神来,她这才想起来万寿节就在眼前了。 万寿节是皇帝的生辰,为了要举国欢庆,特意改名字叫做万寿节。虽说是热闹非凡,可是总是少了一分过生日的气息。 宁君婕想要给季慕宸准备一分特别的礼物,思来想去看向了蝶衣:“你说本宫送点儿什么东西好?” 蝶衣看着宁君婕笑道:“娘娘送什么,皇上一定都会欢喜的。” 这话是不假,蝶衣一点儿也不怀疑,她家娘娘就是送块儿石头,皇上也会视若珍宝。 话虽如此,宁君婕总不能真的送块儿石头,她想要送一份特别的,全天下独一无二又别出心裁的。 可是想要独一无二,便只能亲手去做,宁君婕思来想去,自己也就只在绣花儿上面厉害些,其余的东西总是拿不出手的。 对啊,绣花儿! 宁君婕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可以给季慕宸绣一份万寿图,这一定是全天下绝无仅有的东西了。 宁君婕这么想着,眼中爬上了一丝笑意。 “去针织局找十个绣娘来。”宁君婕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这么跟蝶衣吩咐着。 “是。”蝶衣欠了欠身子下去了。 宁君婕想着送给季慕宸的东西,眼睛也亮了起来,阴郁的气息一扫而空。 心中有一个牵挂,自然是做什么都有了动力,宁君婕觉得季慕宸的爱像是太阳一样,把自己从阴霾里面拉了出来,而自己也向爱而生,重新看到了生的希望。 季慕宸晚间走进永安宫,便看见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儿。他原本没有让常福通报,想要给宁君婕一个惊喜,可是别说宁君婕了,永安宫的正殿和庭院中就没有看见人。 季慕宸挑了挑眉,回头看了常福一眼,后者立刻会意,扬声喊一了句:“皇上驾到。” 然后皇帝就看见自己的皇后从后院匆匆忙忙得绕了出来,走到自己的面前:“皇上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说的就好像季慕宸每次来永安宫都说过似的。 “你又背着朕做什么呢?”季慕宸朝她身后看去,隐隐还能看见后院透着光。里面应该是有人。 “没什么,这是臣妾的秘密。不能告诉皇上”宁君婕一看季慕宸注意到了后院,赶紧拉皇帝往正殿走。 后院正是那十个绣娘,万寿图顾名思义,是一万个寿字的写法,宁君婕自己一个人肯定是完不成了。便从针织局调了十个绣娘来,她来绣主要的部分,其余人辅助。 先前天灯的事情,季慕宸把自己瞒得死死的,这一次,宁君婕也要效仿皇帝陛下的做法,一点儿风声不能透露,若是季慕宸现在看见了这些人,到时候的惊喜感就会小很多。 季慕宸任由宁君婕拉着自己。跟着进了正殿,看着宁君婕给自己倒茶的身影,突然没头没尾得开口说一句:“万寿节人多气浊。你若是不想便不去了吧。” 宁君婕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季慕宸担心自己的身子大概只是其一。还有一点,就是万寿节京都外面的藩王都是要回京祝寿的,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季东林。 皇帝陛下大概是觉得,季东林出了宫就彻底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这还有一年一次的万寿节这茬,心里想来是十分的不安了。 宁君婕笑着把茶放在了季慕宸的面前:“臣妾无事。” 万寿节皇后不出席,有些说不过去。 季慕宸似乎是微微叹息了一声:“你到时候就紧紧得跟在朕身边,不然朕怕你出什么问题。” “好。”宁君婕笑着点了点头,季慕宸像是一个幼稚的护着糖的孩子,但是她也没有必要把这些事情说破。 季慕宸笑着拉住了宁君婕的手,却眉头一皱,把她的掌心翻了过来。看见了指尖包扎过的痕迹。 这是今日裁布的时候划伤的,宁君婕怕血染了金丝,才把手指包上的,方才忘了取下来,此时看见季慕宸的神色,便知道不太好了。皇帝的脸已经黑下来了。 “怎么回事?”季慕宸话虽然严厉,但是握着宁君婕的手却越发的轻柔,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做肚兜的时候不小心弄的。”宁君婕灵机一动,找到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 季慕宸看上去是信了,但是脸依然是垮着的。 “只是个小伤口,不信您看。”宁君婕情急之下把包扎一把扯了下来,的确只是一个并不深的小伤,可是落在季慕宸的眼里,就是不得了的大伤口了。 “以后注意着些,不然朕不许你再碰这些东西了。”季慕宸说的十分严肃。 宁君婕连忙点头道:“臣妾下次不回了。” 季慕宸这才满意得点了点头,低头去吹了吹她指尖。 陆岩不知道第多少次侧头看自己身边的季东林了,眼神颇为复杂,两人正在往京都去的路上。 陆岩想到自己在边城待了五年,五年没有归京,如今突然归京,竟然还是因为圣旨上点名要自己和景献王同行的一个命令。 陆岩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皇帝忌惮景献王,不放心他一人进京,让他看着景献王。 没想到边城苦寒五年,再次回京竟然是这么个原因,陆岩心中的情绪颇为复杂。 “陆将军,您看本王做什么?”陆岩再次去看季东林的时候,正对上了后者调笑的眼眸,“本王脸上有脏东西?” 第三百七十九章 人心 陆岩别过眼睛不去看他:“没有。”然后便没有再说话了。 季东林看着他这么个反应,心中暗笑,陆岩对边城的现状不满,等到这个不满累计成了对皇帝的不满的时候,他就可以动手了。 不过现在不着急,他还要慢慢儿的收买人心才对。 抬眼看了看前面的路,季东林的唇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前面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竹林,陆岩看着高耸的竹子遮天蔽日,不由得有些警惕。眯了眯眼睛:“不然咱们换一条路?” “换一条路要绕许久,这大白天的,无妨。”季东林笑了笑。 众人继续往里走着。陆岩认为季东林不会武功,也一直觉得,这王爷就是京中娇生惯养,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对他没有察觉到危险并没有起疑心。 竹林中十分安静,突然一阵风过来。竹叶缓缓打着旋儿落到地上,陆岩像是听见了什么一样,猛地把刀拔出鞘,却还是晚了一步,从四面八方破空而出许多暗器,直直得朝众人的面门而来。 “下马!”陆岩拿刀去抵挡着面前的暗器,大喊了一声。 众人翻身下马,却因为竹林下一片空旷,根本没有遮神的地方,还是无处躲避。 况且这暗器从四面八方来的,众人被团团围住,偏偏还看不到对方,陆岩派上去查看的人都被射杀在了空中,根本看不到上面的情况,眼看着就要困死在这里了。 陆岩转头看见了季东林,正准备朝他喊让他先走,结果反倒是季东林先开了口。 季东林看着他的背后,大叫了一声小心。 陆岩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便被季东林扑过来摁在了地上,之后听见暗器从头顶划过的声音,还有钝钝的插入肉体的声音。 陆岩抬起头,季东林的手臂上中了一枚暗器,而且那暗器看上去是有毒的,伤口周围已经是一片紫红色。 “王爷!”陆岩难以置信得看着季东林,他一直认为的纨绔子弟,竟然在刚刚救了自己的命! 高处的陆书彦眼看着季东林中了暗器,不由得皱了皱眉。命令是王爷自己下的,可是为什么要帮陆岩挡这一下子?而且他刚刚推开陆岩后明明可以躲开,除非他就是自己想受伤。 陆书彦的脑子乱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再打下去要出事儿了,只能让人先撤。 暗器已经从密集到稀疏,最后彻底消失,竹林里重新安静下来,陆岩确定安全后。才上前去仔细查看了季东林的伤口,看向季东林的眼神越发的复杂。 “王爷,您这是何苦?” 季东林听见这一声您,心里暗笑,像陆岩这种头脑简单的武夫,最是重情谊了。自己刚刚救了他一命,这陆岩肯定是从今往后不会忘记的。 季东林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笑容:“你没有受伤吧?” 陆岩一愣,摇了摇头,看到季东林放心的笑容,心中一暖:“王爷,您这伤,得在附近的城镇修养一段时日。” “那会耽误了进京的时间的,不必了。”季东林摆了摆手,众人是算好了时间点出发的。晚了的话,就错过了祝寿的时间了, “不行。这暗器上面有毒,必须修养!”陆岩不可置否,命令众人重新集结。然后亲自把季东林扶上了马,前后态度落在众人眼里,自然是像风向标一样,连带着众人都对季东林尊敬了几分。 季东林听了陆岩的话,在最近的城镇中住下了,晚间,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月色,两眼出神。 窗外突然跃进来一个人影,陆书彦在季东林面前单膝跪下:“王爷。” “解药。” 季东林伸出手,陆书彦把一个小瓶子递给他,接过来一饮而尽,他之所以会那么果断的去给陆岩挡刀就是因为。他知道这毒威胁不了自己。 陆书彦看着季东林的伤口,皱了皱眉头:“属下不明白。” 为什么亲自下命令对付陆岩,却又给他挡刀。 “对付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将,可比京都中那些老狐狸简单多了,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恩惠,他就会掏心掏肺。你看现在不就是这样吗。” 季东林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不屑和嘲讽的笑意。 陆书彦这才后知后觉,季东林当初下命令时就没有想过要动陆岩,他只是要自导自演一场好戏,让陆岩被自己所救,然后就会效忠于自己,成为自己的得力干将。 这才是季东林真正的计划。 “此番耽误了入京的时间,皇兄必定怪罪,到时候,本王就能彻底策反他。”季东林说着,心中满是得意,“陆岩手里有边城一半的兵力,得到了陆岩,就是得到了这一半的兵力,还不费吹灰之力。” 季东林原先一向是拿真心换真心的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去利用信任伤害别人。 陆书彦看着站在窗边的季东林,意气风发,胸怀大志,可是这样的王爷,他好像不认识了一样,感到十分的陌生。 万寿节前一日,所有的王爷都已经到达了京都,唯独缺少了季东林的身影。 季慕宸明面上一字未提没有表露分毫,但是心中却有些介怀了,等众人回府后,季慕宸单独见了卓煜。 问起季东林的事情,卓煜摇摇头:“景献王未曾入京。” “未曾入京?”皇帝拍案而起,眯着眼睛,看上去是有些生气了。 卓煜知道,皇上这次最在意的就是景献王这边,一直在担忧出问题,这下子果然是出问题了,季东林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本两日前就该到达了,到现在也没个人影,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好你个季东林,朕派了陆岩都看不住你了。”季慕宸重新坐了下去,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本来就怀疑季东林有二心,现在怀疑更甚了,甚至不止是怀疑了。 “皇上。”常福突然从外面走进来,打断了两人,“景献王和边城副将军在宫门外求见。” 第三百八十章 伴君如伴虎 说曹操曹操到,季慕宸冷笑了一声,让人进来。 看着两人风尘仆仆的走进来行礼,皇帝往后靠了靠,一脸淡漠。 “景献王的马看来不行啊,要不要朕赏你一匹?” 季东林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笑了笑:“臣等在途中遇袭,故而耽误了时间,还请皇兄不要怪罪。” “遇袭?”季慕宸皱了皱眉。“朕看你好好儿的。” “臣弟伤了胳膊。”季东林抬头和他对视,一点儿也不畏缩,“怎么听皇兄这意思。看见臣弟安然无恙有些失望了?” 季慕宸看着季东林,突然有些吃惊,他去了边城回来像是换了一个人,满身长了刺似的,从前的季东林就算是有城府,却也好歹懂得收敛隐忍。现在好像是连这四个字怎么写都忘了。 “陆将军,看来朕交给你的任务并没有完成呢。”季慕宸的眼神突然转向了陆岩。 陆岩是从前的金吾卫总管,他是非常信任的,可是现在发现好像信错了人。 “回皇上......” 陆岩抱拳还什么都没说呢,便被皇帝直接打断:“你什么都别回了,从前的规矩忘了?自己领军棍去。” 这世上最深的误会,就是你以为那个人还和从前一样,可是他早就变了,你还拿从前的方法对他,就会显得很不适宜。 现在就是这样。 陆岩愣愣得站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回京会是因为要监视景献王,而回京的第一件事情,既然是因为监督不力而领了军棍。 陆岩径直走了出去,连安也没有跪。 季慕宸眯眼看了看他的背影,神色复杂。 …… 宁君婕的万寿图已经完工了,只余下最后的拼接了。 晚间就是宫宴了,宁君婕在永安宫闭门不出赶工。卓琳琅在一旁看着咂嘴:“也就你着耐心,换做是我......” “换做是你,早一把火烧了干净。”宁君婕手上忙着,嘴上也不饶人,帮卓琳琅把剩下的话说完。 她说的没错,所以卓琳琅不反驳,绕着看了几圈,还是觉得叹为观止,又震惊了一会儿。想起来什么,开口问道:“你可知今日景献王回宫了?” 宁君婕的手依旧稳,甚至没有颤动一下:“回来便回来了,先前几位王爷回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稀奇?” “你不怕他要把世子带走?”卓琳琅又问。 宁君婕的针一下子扎进了指尖里面,她赶紧把手拿开,怕血掉落在了万寿图上,吸吮着手指瞪着卓琳琅,后者耸耸肩。表示和自己没有关系。 晚间的宴席上,季东林倒是早早儿的就来了,左看右看,连太后的位置也未曾设立,他皱了皱眉:“皇上,太后娘娘近来可好?” 当着朝臣的面儿这么问。季东林是故意的,季慕宸必须要回答,回答不好了,朝臣还会议论。 皇帝笑眯眯得看了季东林一眼:“太后娘娘身子不适,在宫里修养,不能来参加宫宴,但是朕不介意。” 最后一句反客为主,把季东林的圈套压了下去。 “臣弟宴席散后,想去探望太后娘娘一趟。不知道皇兄是否允准呢?”季东林问道,“毕竟臣弟一年也就入京一次。” 季慕宸没有办法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拒绝,只能点头。 季东林勾起一抹笑容来:“多谢皇兄。” 宁君婕来的时候。便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似乎有些过分安静了。 季慕宸一扭头看见她,赶紧起身将人牵过来:“来迟了。朕要罚你了。” 季东林一听见季慕宸这语气,就知道谁来了,虽然强迫自己不去看,但是还是完全忍不住,抬眼去看宁君婕。 后者今天穿了一身黛绿的袍子,薄纱笼在外头,显得柔和无比,她整个人都因为怀孕柔和了不少,眉眼间满是温柔的笑意,看着皇帝笑,皇帝也旁若无人得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落在旁人眼里,帝后恩爱。可是落在季东林眼里却格外刺眼,这两人的笑颜像是针扎在他的心里。 而且宁君婕从进来开始,眼里只有季慕宸,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季东林。 “对了,臣妾来晚了,是因为给皇上准备寿礼去了。”宁君婕想起来什么似的。笑的神神秘秘。 “好哇,朕的礼物是皇后临时凑出来的?”皇帝佯装生气,打趣道。 宁君婕但笑不语,只拍了拍手让人拿上来。 八个宫人拿着一个长达四米的大卷轴走了上来,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宁君婕神秘得一笑,朝底下吩咐道:“打开吧。” 宫人将卷轴慢慢展开,全部打开是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季慕宸的眼神更是从打开开始就没有移开过,两眼中满是震惊和感动。 大红的卷轴上,用金线绣满了各式各样的寿字,绣工细致,一针一线能见是用心缝制,这么多个寿字,竟然都没有重复了。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莫非是万寿图!” 万寿图做工太过繁复,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众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贵为皇后,会亲自去绣这个繁复东西。 “你上回伤的手,也是因为这个?” 宁君婕没想到,皇帝陛下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很明显没有抓住重点。 她撅了噘嘴点点头,却被季慕宸一把捞进怀里紧紧抱住。 “皇上!”宁君婕大惊失色,“这么多人呢......” 被这么多人看着,多少还是有些抵触。 季慕宸却没有管她的反抗,抱着宁君婕在她耳边说:“朕很喜欢。所有的礼物,都不不及皇后的这一个,朕要珍藏起来,挂在乾清宫,日日看着。” 宁君婕噗嗤一声笑了,反手抱住了皇帝:“那大臣们见了该说皇上了。” “随他们去。”季慕宸一点儿不在乎,他要让全天下人知道,自己有一个多好的皇后。 众人只顾着道贺,没有人看见季东林阴郁的眼神。 宁君婕孕育着嫡子,又是帝后恩爱的典范,两人的爱情受到全天下的祝福,唯独不包括季东林。 季东林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直暴。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复仇心 季慕宸既然答应了让季东林见见太后,自然不会出尔反尔,晚宴后便由着他去了寿康宫。 不过皇帝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儿,每回季东林在皇庭总是能碰见宁君婕,后者自是无心的,但是季东林肯定是有意的。 晚宴后,皇帝亲自陪着皇后回了永安宫,并且有待一晚上不走的意思。 宁君婕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不过不说穿罢了。反倒是季慕宸一直拉了她的手,看上面的几道伤口。 其实左右也不过是几个针眼和裁布刀划的伤口,都是小伤。可是落在皇帝眼里就成了天大的事。 “怎么这么不小心。”皇帝看着她泛红的指尖,心疼得不可复加。 “皇上喜欢,就值得了。”宁君婕抽回手,若是不阻止,这人真是要念叨一晚上了。 “朕喜欢,但是更心疼你。”季慕宸像是叹息一般的说出口来。 宁君婕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要被季慕宸宠坏了。 …… 季东林看着前面带路的小太监,皱了皱眉头,这可不是去永寿宫的方向,不由得出声问了句:“这是往哪儿去?” “王爷如今还不知道吧,太后娘娘现在移居寿康宫了,奴才这是带您过去呢。”那小太监回头笑道。 季东林点了点头,心中却纳闷,怎么好好儿的要移居呢? 太后已经得了信儿说景献王今晚要过来,早早儿得就在门口儿等着,远远看见了季东林便红了眼眶,赶紧迎了上来。 季东林也冲过去握住太后的手。 太后虽然是心思多,可是对待自己的儿子自然是掏心窝子的,看着季东林,她红着眼:“怎么瘦了?” 季东林垂眸:“母后怎么到这里来了?” “先前皇上为了给皇后娘娘准备惊喜,在内务府准备了许多天灯,天干物燥,天灯飘了出来,把永寿宫都给烧了!”太后身边的宫人总算是找到了救星。哭诉道,“宫中还说太后娘娘不祥,让太后娘娘禁足!” 季东林听着,胸腔中的怒火像是要烧出来一样,眯了眯眼睛不说话,但是眼睛里已经有了显而易见的杀气。 “母后,当真?”季东林看着太后,后者只是垂泪不已,对宫人的话倒是一点儿不否认。像是完全忘记了是自己先挑衅宁君婕,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事情一样。 “他们简直欺人太甚!”季东林已经走到了内殿,一拳打在桌子上,桌案上的茶杯都震了震,他喘着粗气,看起来是愤怒到了极点。 “母后,您不要着急。”季东林缓了缓才直起身子,看着太后,“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很久的。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这个他没有说名字,但是众人都知道是谁。 想要给他惩罚,就必须凌驾于他之上,要想要凌驾在他的头上,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夺位。 太后震惊得看着自己的儿子。现在的季东林,和先前那个不问权势,一心只有宁君婕的景献王完全不同,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连周身的气质都变了,变得凌厉起来。 “莫非你要......”太后害怕隔墙有耳,话说到一般又咽回肚子里去了,一脸讶异得看着季东林。 “是。”季东林转过身子来,摁着太后的肩膀。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犹豫和温和,只剩下凌厉和决绝,这样的季东林。说出要夺位这种话来才会让人信服,“下次再回来,我就是这皇城的王!” 他要让季慕宸尝一尝自己当初的感觉。 而被惦记着的季慕宸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还在和宁君婕说这话。 常福敲门走进来欠身道:“皇上,景献王走了。” 季慕宸回头故作惊讶得哼了一声:“怎么走的这么着急?” 宁君婕知道,他内心巴不得季东林现在已经回到边城,再也不会入京了。 常福没有接这个话,皇帝说出来也不是让他接的。 皇上自顾自回头接着和宁君婕说这话,趁着这个空档儿,宁君婕给蝶衣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慢慢退了出去,从侧殿找了一个盒子,抱着跑出了永安宫。 蝶衣一路小跑,终于在宫门前赶上了季东林的车驾。 季东林正准备翻身上马离开皇庭。蝶衣扬声叫住了她。 他认出来这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便又从马上下来看着她:“做什么?” 他还心存了一些希冀,还以为宁君婕是要和自己说些什么,没想到眼前的婢女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他:“皇后娘娘说,让奴婢把这个给您。” 季东林看着这熟悉的盒子,内心涌上一丝预感。果然打开来里面是空的,他抿了抿唇,打开了里面的暗格,那枚熟悉的紫玉正静静得躺在里面。 季东林就算是已经猜到了里面是什么,此时还是变了脸色。 “她还说了什么没有?”季东林眯着眼睛,把紫玉捏在掌心,冰凉坚实的触感硌在手心里,更硌在心里。 “娘娘说,任凭王爷处置。”蝶衣听语气,就知道景献王是真的生气了,垂眸半晌开口说完,不敢去看季东林。 “没有别的了?”季东林又问了一句。 蝶衣摇了摇头,就算是季东林生气也没有了,她还能编一句不成? 一阵良久的沉默,久到蝶衣都要忍不住抬头查看的时候,季东林终于有了动作,他高高得扬起了手,把手里的玉狠狠得砸碎在了宫墙的一角。 紫玉质地坚硬,蝶衣想象不到季东林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硬生生把这东西给摔碎的,但是从他愤怒的语气里可见一斑。 季东林像是自嘲,又像是说给蝶衣听的:“任凭本王处置?” “去告诉皇后娘娘,这就是本王的处置!”说完,季东林头也不回得翻身上马,扬鞭快马消失在了皇城朦胧的夜色里。 蝶衣直到马蹄声也听不见了,才敢抬起头,看了墙角的碎玉一眼,赶紧回了永安宫。 宁君婕等到第二日,季慕宸上朝去了以后,趁着蝶衣给自己梳妆的空档儿从镜子里看着她:“昨日景献王是什么反应?” 蝶衣给宁君婕插簪子的手一滞。 第三百八十二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宁君婕疑惑得看着蝶衣,不明白为什么简简单单一个问题,就把她吓成这样:“怎么了?” “王爷当场把玉摔碎了,还让奴婢告诉娘娘,这就是他的处置。”蝶衣想起来还瑟瑟发抖,那得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把紫玉摔成那个样子,想想就觉得很可怕了。 宁君婕听完,深深得皱起了眉头。倒不是因为心疼那块玉,而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季东林这次回来。她真的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了。 从前的季东林,从来都不会咄咄逼人,也不会这样满身戾气,宁君婕昨日见他开始,心中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现在更是加深了这种感觉。 季东林这是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意思了。宁君婕不敢细想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快马加鞭回到边城已经是四日以后了,远天边挂着星子,陆岩同季东林道别后便回了自己的府里。 自从在季慕宸那里领了板子以后,他就一直不太对劲,像是藏了什么心事一般,季东林现在不便说破,等到真正要用到他的时候,他自然会物尽其用。 只是季东林没想到,推开门,里面还有贵客在等候。 看见拓跋毅的那一瞬间,季东林下意识得反手重重得扣上了门,就看见陆书彦正一脸戒备得看着拓跋毅。 后者则自来熟的悠闲得躺在躺椅上给自己扇着扇子,看见季东林进来了,拓跋毅勾出一个笑容来。 “王爷从京都回来了?”拓跋毅直起身子,“我猜王爷肯定是不顺心吧。” 季东林多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这拓跋毅是狐狸成了精怎么?什么都看得出来。 谁知道拓跋毅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一样:“若是王爷顺心,肯定进来就让本汗滚蛋了。还能留本汗到现在?” 季东林抿唇,这人说的没错,他也不打算反驳。 拓跋毅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本汗还猜你就要答应联盟了。” 拓跋毅这一句话很轻,却像是一道惊雷下来,季东林握着杯子的手一紧,陆书彦的刀已经拔了一半出来。 “怎么样,还没有对那中原皇帝彻底失望吗?”拓跋毅哈哈大笑,又凑近过来一些。语气里满是蛊惑的意味,“景献王,本汗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不止于此,怎么,还真准备在边城孤独终老?” 拓跋毅笑完,又看了陆书彦一眼:“还有,你这侍卫可真是不怎么友好。” “你先下去。”季东林看了陆书彦一眼,摆了摆手。 “王爷......” “下去!”季东林抬眼。 陆书彦收回了刀。一言不发得推开门走了出去。 等到陆书彦的脚步声消失,季东林才慢慢端起一杯茶呷了一口:“本王猜你没有这么好心,要白白帮助本王吧。” 拓跋毅一听就知道事成一半了,坐直了身子眼严肃了起来:“自然不是,本汗要北疆四州。” 又是北疆四州。 季东林皱了皱眉,不知道拓跋毅为什么会对这个地方有这么大的执念。上回宁君婕在北狄,明明已经解决了北狄冬寒的问题,拓跋毅对北疆四州的执念为何还是如此之深。 季东林不知道,在拓跋毅眼里,北疆四州有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这更像是个关乎尊严的斗争。 “景献王殿下,人不能贪心,本汗要北疆四州,你拿剩下的整个中原。这难道不是一个十分划算的交易?”拓跋毅看着季东林瞬间犹豫下来的脸,循循善诱道,但是他知道。不管怎样,季东林最终都是会答应的,因为欲望就像是沼泽一样。一旦开始了,就根本停不下来,会慢慢把整个人都吞噬。 季东林良久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既然如此,那今日便结下约定,来日王爷剑指京都,本汗定鼎力相助!”拓跋毅站起身,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 “不着急,不收边城,何以收中原。”相比之下,当事人却淡定得很,季东林慢慢饮了口茶,眯了眯眼睛。眼下他要解决的,是边城的问题。 “听王爷的口气是胸有成竹了,本汗静候佳音。”拓跋毅拿起了一旁的斗篷披在了身上,笑吟吟得离开了。 拓跋毅走远,陆书彦才重新走进来,季东林看也没看他一眼:“都听见了?” 他就知道陆书彦不会走远。肯定是一字不漏得全部听了去了。 “王爷,难道您真的要和他做交易?”陆书彦很是担忧,“拓跋毅狡猾得很,最擅长借刀杀人,宁德就是一个前车之鉴了,您还要以身犯险吗?” “宁德不一样是本王的手下败将。”季东林把茶杯重重得磕在了桌案上,抬头看着陆书彦,“等本王再回京都的那一日,就是他季东林从龙椅上下来的时候!” 寿康宫中,太后自从见了景献王后,整个人心情都好了不少,整日也不愁眉苦脸了,而是重新扬起了笑脸,兴致颇高的在庭院里养了些花花草草。 她从前好说歹说,季东林就是对皇位没兴趣,后来甚至自请去边城,太后还以为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季东林有一天能自己想通,这次回来他像是变了个人,重燃了太后的希望。 太后手里修剪着花草,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能帮自己儿子一把,季东林若是想要登临九五又不被后人诟病,自然是要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可是宫中眼下还有两个皇子,还有宁君婕腹中的嫡子,这些将来都是季东林的威胁,其中最大的就是宁君婕腹中那个孩子。 第一那是嫡子,继承大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再来这是宁君婕的孩子,虽然季东林现在看上去是对宁君婕无情了的样子,但是谁敢保证到时候不会手软。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这个孩子出生。 太后侧了侧头,心情甚好的看着手里的剪子,一下一下剪着花枝,一个一个来,不着急。 寿康宫的大宫女从外头走进来,手里拿了几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太后把人叫过来,问是在哪里拿的。 “后日皇后娘娘要请众位娘娘赏荷花,宫里的杂役们正忙着打理荷塘呢,奴婢就叫他们采了几支过来。” 第三百八十三章 伪证 宫里的荷塘每年到了夏季都碧波万顷,一点儿也不比外头那些有名的景点差,宁君婕原先就想,这么好荷花,没人赏真是可惜了,今年这个时候宫里没什么大事,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她便邀请了六宫嫔妃一同赏花。 众人大约都是盛夏日长,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也可能是卖她这个皇后的面子,到了当日倒是都到得齐,众人乘船穿梭在荷塘中。倒是真的别有一番趣味。 宁君婕看着这一船的莺莺燕燕,倒是心里高兴得很,和卓琳琅说笑着,又看了看季思宏,正缩在卓琳琅怀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不喜欢看荷花?”宁君婕现在对小孩子更是喜爱。整日想着肚子里孩子的容貌,看着季麟扬和季思宏,就想着以后自己的孩子一定也是这般粉雕玉琢的可爱。 “她怕水。”卓琳琅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哪儿有男子汉怕水的,你看看二皇子,胆子多大。” 宁君婕笑着摸了摸季思宏的脑袋,又顺着卓琳琅方才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季麟扬的确是喜欢荷花,正跪坐在船沿上,倾出身子去够荷花,身边已经放了两朵了,想来是方才的战果。 “这二皇子离水也太近了些。”宁君婕皱了皱眉头,侧头去看一旁的惠贵人,扬声唤了一声,“惠贵人。” “嫔妾在,皇后娘娘有何吩咐?”惠贵人站起身来,回道。 “你看二皇子,离水太近了些了。危......”宁君婕正指着季麟扬,危险两个字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船猛地一晃荡,季麟扬直直得扑进了水里。 “二皇子落水了!”外头的宫人喊了一声,一船的人瞬间就乱了套,惠贵人更是扒开了众人往外挤,嘴里一直喊着季麟扬的名字。 “还等什么,去救人!”宁君婕拍案而起。 卓琳琅赶紧起身,扶了她一把:“你别动气。” 站在船上水性好的宫人哪里还等着她下命令。早就扑通扑通几声跳进了水里,没一会儿就把季麟扬拖了上来。 惠贵人扑过去,季麟扬的双眼紧闭,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惠贵人抱着他便哭天抢地。 宁君婕让人赶紧把船靠边停了,众人便去了最近的储秀宫,蝶衣去请了太医,卓琳琅却回身看了一眼,让翡翠去把刚刚的船工全部抓过去。 储秀宫中安静得很。太医在里面诊治,外头聚这一群人,众人心思各异,真正担心的没几个,希望二皇子就此不要醒来的倒是不少。 良久,才有太医掀开帘子出来:“二皇子已经醒了。只是受了惊吓,现下没有大碍了。” 惠贵人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哭着冲了进去。 外头的皇后也松了口气,听见底下一个嫔妃念叨着:“幸好没出事,不然这赏个花出意外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意外?”皇后冷笑了一声,扫视了一圈,“你们觉得这是意外?” 众人都是一脸茫然,只有一旁的卓琳琅一脸淡然。 “本宫看见了,在落水前。二皇子已经摘了两朵莲花,说明他手里没有东西,不会因为牵扯而掉进水里。”宁君婕一条一条得分析着。“本宫看见了二皇子离水太近危险,出声提醒,偏偏就这个时候船猛地一晃。二皇子落水,你们觉得这是意外?” “摇晃船的那个人,明显是急了眼了,害怕惠贵人把二皇子抱回去了,这样就没办法得手了,这才把船猛地一晃,二皇子落水。” 卓琳琅说完,让翡翠把人带上来。 八个手里拿着竹竿的船夫走了进来,一看见黑着脸的宁君婕,立马害怕得跪下:“皇后娘娘,这真的是意外啊,没有人晃船。奴才们都是无辜的啊!” “本宫也没指望你们能自己承认。”卓琳琅冷笑了一声,看了蝶衣一眼,“去,把他们的杆子都竖起来。” 众人还不明白为什么,等到杆子全部竖了起来,宁君婕走下来。上前去看了一圈,让剩下的七个全部下去了,只留下了一个。 那人原本就在发抖,现在更是直接跪下身子抖得和筛糠一样。 “皇后娘娘,奴才冤枉啊!奴才什么都没有做!” 那人跪着瑟瑟发抖,连看也不敢看宁君婕一眼。 “本宫说什么了吗?你怕成这样?”宁君婕轻轻一笑,却笑得那船夫毛骨悚然。 “想要晃悠船,肯定是要用力撑一下杆子,这样杆子入水会比别的杆子深,杆子的底部也会粘上更多的淤泥,你能不能告诉本宫,为什么八个人里,只有你的杆子,水位线比别的的高出这么多?”宁君婕说完,俯视着面前的人,一脸的鄙夷。 那船夫嚅嗫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抖了半天用力得磕着头:“皇后娘娘绕命!皇后娘娘绕命!” “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连皇子也敢谋害!”宁君婕向来最讨厌别人算计小孩子,更何况是这种要命的。 “奴才.....奴才......”那人依旧不敢抬头,在地上眼神闪躲着,不知道看向哪里。 “说!”宁君婕是真的动了怒,连余下的嫔妃也都站了起来。 “是......是皇后娘娘您!”那人心一横,闭眼大声吼道。 “放肆!”宁君婕还没说什么,卓琳琅一脚踹了过去,直接把人踹翻在地上。 宁君婕气得眼前一阵发黑,蝶衣扶住了才没倒下去。 她站稳了咬了咬牙,看着面前的人,一脸的难以置信,“本宫从未见过你,何来的命令?” “皇后娘娘,这赏荷花是您邀请的,方才也是您和惠贵人说话,才让二皇子一时没人看着掉下去的!您可不能现在过河拆桥,说不认识奴才了啊!” 那船夫死死扯着宁君婕的裙摆,眼看着皇后就要发怒了,那船夫竟然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既然皇后娘娘不认奴才,那奴才只能自尽以示衷心了!” 说着,这人的嘴角开始渗出血来。 宁君婕大喊着:“拉住他!”却还是晚了,那人的身子软了下去。 太医上前去看了看,扭过头来看着宁君婕:“娘娘,死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死无对证 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储秀宫中的嫔妃和宫人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在了宁君婕的身上。 宁君婕看着面前的已经断了气的船夫,脑子气得一阵空白。 她第一次产生这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 卓琳琅看着她的脸都白了下去,赶紧让人把那个船夫抬了下去,扶宁君婕到一边坐着。 储秀宫中是一阵诡异的安静,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谋害二皇子的船夫在死前指证了宁君婕,现在的情况,谁也摸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当众人保持着沉默,心思各异的时候,惠贵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泪痕。 宁君婕抬眸看了她一眼,还是关切得问道:“二皇子没有大碍吧。” 惠贵人走过来行了个礼:“太医说,只是落水受惊,没有大碍。” 宁君婕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现在不希望宫里的任何一个孩子出问题,她从来没有考虑过什么长子或是嫡子的问题,对于腹中的孩子,她更希望他能自由自在的,至于权势的争夺,这么大的孩子懂什么,不过都是这些大人之间的事情罢了。 “嫔妾相信娘娘。”惠贵人看着宁君婕的表情,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大礼。 众人的目光又瞬间从宁君婕的身上聚集到了惠贵人身上,她是二皇子的生母,是最有资格发言的人,她这句相信像是一锤定音一般,把所有人的猜疑都化为乌有。 “若真的是皇后娘娘授意,又怎么会当着众人的面,把那个船夫抓出来,又怎会当众审问他,这明显就是有人别有居心,想要谋害皇子,陷害皇后娘娘。”惠贵人俯身下去,“皇后娘娘,您一定要给嫔妾做主啊,一定要早日抓到幕后真凶啊。” 宁君婕和卓琳琅对视一眼,惠贵人说这番话虽然是为了自己,想要让皇后去动手解决此事,但是她能这么说,宁君婕还是心中感动的。 况且,就算是她不这么说,宁君婕也一定会追查到底的,她向来不是主动惹事的那一方,可是事情到了头上,她也绝对不会忍气吞声。 众人正沉默着,外面突然传来了常福的声音。紧接着季慕宸就走了进来,看见惠贵人伏在地上,周遭所有的嫔妃都在,皇帝看向了坐在上首的皇后,眼中带着询问。 宁君婕先带着众嫔妃起身,给季慕宸问了安,才缓缓开口说道:“方才臣妾邀请各宫嫔妃赏荷,有人借此时机把二皇子推下了水。” 皇帝脸色一变:“二皇子现在何处?” “就在里面,太医说受了惊,没有大碍。”宁君婕看着皇帝的担忧的眼睛,“只是臣妾抓到了摇船的船夫,他方才自尽了。死之前......”宁君婕顿了顿,“死之前说是臣妾指使。” 众人一惊,人既然已经死了,惠贵人也表了态,这事儿完全可以翻过篇去,完全没有必要告诉皇帝,谁知道这皇后娘娘不仅说了,还把那人死前最要紧的一句话也告诉了皇帝。 众人都在偷偷打量着皇帝的神色,想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谁知道季慕宸眉心一蹙,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放肆!是谁敢污蔑皇后!” 一点犹豫都没有。 众人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暗暗纳罕,这往后谁敢得罪皇后。简直就是不长眼睛。 “皇上息怒,臣妾自会查明,只是二皇子受了惊,您不去看看?”宁君婕浅浅一笑,被季慕宸握着的手稍稍抽出来一些,建议道。 惠贵人万分感激得看了她一眼,跟着季慕宸进了寝殿中去。 众人看见这般情景,也就识趣得散了。 卓琳琅与宁君婕一道回去。眼看着周遭没有人了,才带着责备的意味开口:“你今日说那话完全没有必要,反倒是给自己添麻烦。” “这不是添麻烦,是避免麻烦。”宁君婕叹了口气,“这宫里人心隔肚皮,谁若是在背后悄悄在皇上面前提起了,再添油加醋几分,我反倒是说不清了,如今既然问心无愧,由我自己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了皇上,也断了他们这个念想。” “你何止是断了他们这个念想,你是把他们的念想都断得彻彻底底了。这皇上护着你的态度,众人都看见眼里了。”卓琳琅想想还觉得好笑,结果自己笑了半天,发现宁君婕依旧是一脸严肃。“怎么了?” “我觉得这次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宁君婕觉得,这次不是宫中嫔妃间的争斗那么简单,她隐约觉得,背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慢慢靠近自己。 宁君婕这么一说。卓琳琅想了想,也觉得不对劲起来:“这次的事情是冲着二皇子和你来的......或者说,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来的。” 宁君婕沉吟,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这是要针对宫里所有皇子的意思了,这人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前几日,季东林回宫后见了太后,然后就开始出事了,她回想起季东林那像是变了个人的模样,不由得心里发慌,若是真的跟景献王还有太后有关,那么最后指向一定会是皇帝。 不行,她必须早些解决这件事情。 寿康宫中,太后看着摆在水里的荷花,心情甚好得拿起一朵来。 一个宫人疾步走过来请了个安。太后瞟了她一眼,让身边的人都退下去,慢慢转过来看着她:“如何了?” “二皇子没有大碍,只是受惊,惠贵人还表了态,说相信皇后。”那宫人小心翼翼得说道,这句话说完,太后握着花枝的手一紧。一片粉嫩的花瓣被扯成了碎片,她赶紧补充道,“但是奴婢看那个惠贵人,现在像个惊弓之鸟似的,根本就不敢出储秀宫的大门,既然如此,太后娘娘何不......” “算他命大。”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残破的花瓣丢开,重新歪头赏着手里的花,眼睛里却毫无赏花的乐趣,反倒是阴狠的戾气,“躲得过一次,哀家倒是要看看他还能躲得过几次!” 第三百八十五章 躲过一劫 宁君婕回了宫后,便让蝶衣去查今日那个船夫所有的底子,傍晚时候蝶衣才回来,看见自家娘娘带着世子正在看书,有些不好开口。 宁君婕看了她一眼,会意得让人退了下去,示意蝶衣过来说。 蝶衣小步凑过去:“奴婢已经问过了,这个船夫不是宫里的人。” “不是宫里的人?”这个答案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了,不是宫里的人。却出现在了这种地方,还如此接近了各宫中的嫔妃,想来是背后有人帮助了。而且这个人的地位不低。 答案隐隐只有一个指向。 果然,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既然是太后动的手,就说明她还没放弃要扶持季东林上位的想法,甚至已经把想法变成了现实。 蝶衣看着她沉吟半晌,突然又开口问起了惠贵人。 “惠贵人吓坏了。”蝶衣叹了口气,她向来是个护主的人。今日惠贵人当众拥护了宁君婕,蝶衣自然对她的态度也转变了许多,“根本不让宫人靠近二皇子,一切都是自己来,也不愿意离开寝殿,要一直看着儿子在眼前才放心。”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是宁君婕还是一声叹息,惠贵人原本就把季麟扬看得比什么都重,想必那位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先拿季麟扬开了刀。 “你过两日请惠贵人来永安宫。本宫有话要对她说。”宁君婕垂眸,没有证据,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先安抚安抚惠贵人,她若是就此一蹶不振了,才真是让太后有得手的机会了。 第三日,蝶衣把惠贵人请了过来。 惠贵人原本是一口回绝的,蝶衣想起了宁君婕那日说的话,站在她面前一脸严肃:“难道贵人就准备在储秀宫中这么自暴自弃吗!” 惠贵人一愣。有些错愕得看着蝶衣:“什么......” “贵人心里清楚是有人要害您和二皇子,您若是真的从此不出储秀宫,岂不是告诉那些人您好欺负,等着他们再动手吗。”蝶衣跟着宁君婕出生入死那么多次,看着眼前懦弱的惠贵人,便气不打一处来,说完又觉得似乎有些冒犯,跪下行了个礼,“奴婢逾越了。不过奴婢说的话没有错,还望贵人好自珍重。” 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了却突然被惠贵人开口叫住。 惠贵人看着蝶衣的背影:“你去告诉皇后娘娘,本宫稍晚些时候就过去。” 寿康宫里摘过来的荷花全部都已经泛黄了,太后让宫人把东西扔了,端着茶坐在廊下。 一旁的宫人赶紧凑过来:“太后娘娘,这惠贵人已经整整三日没有离开储秀宫了,您看......” “真是胆小如鼠。”太后讽刺得笑了笑,“她以为不离开储秀宫就没事了?哀家就让储秀宫成为她的坟墓!” “是。”那宫人听了以后。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准备退身下去,却又被太后叫住了。 “哀家记得惠贵人喜欢香薰,是不是?” “是,储秀宫中香薰比别处要多一些。”宫人想了想,回道。 “这天干物燥的。香薰放在宫里也不安全,万一走了水,谁说得准呢,你说是不是?”太后蹙着眉心,语气里满是担忧,嘴角却蓄着笑意。 宫人立马知道了太后是什么意思,了然得笑了笑:“奴婢明白了。” 宁君婕晚间在永安宫接待了惠贵人,几日不见,眼前人憔悴了不少。想来是这次的事情把她吓得不轻,紧紧地看护着季麟扬。 宁君婕垂眸:“姐姐,本宫让景云带着二皇子出去玩儿一会儿。好吗。” “这......”惠贵人看了季麟扬一眼,孩子的眼睛里满是渴望。 小孩子是不记事的,过后便忘了。在储秀宫里闷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有机会和人出去玩了,自然是愿意的。 “姐姐,永安宫外头有皇上派的暗卫,这里的安全,本宫还是敢保证的。”宁君婕叹息了一声,再这样下去,惠贵人迟早要走火入魔。 宁君婕话都这么说了,惠贵人只能勉强点了点头,可是坐在里头还是心不在焉,不住地往外头看。 宁君婕开口叫了两声她才反应过来,回头有些诧异得看着宁君婕:“妹妹。” “本宫想问。为何那日姐姐那么笃定,本宫不是谋害二皇子的凶手?”其实宁君婕已经猜到了,但是她还是像试探试探,惠贵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嫔妾......嫔妾只是相信娘娘的为人。”惠贵人眼神闪躲,看着别处说道,这反倒让宁君婕更加觉得惠贵人是知道了什么。 “姐姐。你这个样子,本宫该如何帮你啊。”坐在上首的人故意失望得叹了口气。 惠贵人立马就慌了,“不是,只是嫔妾并没有证据,所以根本无从说起啊。” “你说出来,自然有本宫为你撑腰。”宁君婕眯了眯眼睛,惠贵人果然是在寝殿里发现了什么,亦或是在寝殿里有人跟她说了什么,她才会态度那么笃定。 “嫔妾身边有一个看护二皇子的婢女,她告诉嫔妾,当时有一个宫人给船夫使了个眼色,然后船就摇晃了起来,她怀疑是那个婢女,可是后来在储秀宫里,并没有在任何一位娘娘身边看见这个宫人,所以嫔妾不敢说......”惠贵人说得语速很快,像是怕被什么人听见似的,说完低下了头不敢动弹。 “宫人......”宁君婕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那船夫都是宫里的杂役,想要混进来还是有可能的,但是宫人都是有腰牌的,这个宫人一定是宫里的人。 想到这里,她急切得看着惠贵人,“姐姐,那个宫人现在在哪里,本宫要立马见她!” 能不能找到确凿的证据,就看这个人了。 惠贵人点了点头,跟身边的宫人吩咐了一句:“去把兰儿叫来。” 那婢女领命下去了,宁君婕正伸手去端起一杯茶刚凑到唇边,就看见两个孩子跑进来,景云扑到她怀里:“皇后娘娘,那边好大的黑烟啊,景云害怕。” 宁君婕心里一紧。 刚刚惠贵人派出去的那个宫人急急忙忙得冲进来,连礼数也顾不上了:“娘娘,宫里走水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惊弓之鸟 惠贵人一下子站起来,手里的杯子也打翻了,甚至还没顾得上和宁君婕跪安,就直接冲了出去。 宁君婕看着两个呆愣的孩子,吩咐宫人把孩子照顾好,才带着蝶衣赶了过去。 储秀宫的火势不大,但是里面不知道是烧了什么东西,一阵一阵的浓烟往外翻滚。 惠贵人呆滞在了门前,被宫人扶着才勉强站稳了。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扯着身边宫人的衣领,疯了一样的询问:“兰儿呢!兰儿呢!” 她自己心里也知道。这个唯一见过那个宫女的人是关键。 可是这个婢女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倒是稍远一点,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句:“里面好像有人啊!” 惠贵人预料到里面的人是谁了,两眼一黑,晕倒在了宫人的怀里。 “先把你们家贵人带下去休息,一定要寸步不离得守着。”宁君婕看了一眼。自己则继续往前上。 蝶衣一把拉住:“娘娘,您不能再往前走了!” 她只好作罢。 火扑灭后,浓烟还是一阵一阵得往外翻涌,宁君婕让人进去查看里面的情况,不一会儿,里面便抬了一个人出来,看上去是已经无力回天了。 “娘娘,这就是兰儿......”储秀宫的宫人看着地上的人惋惜道,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稍晚一些的时候,主殿就突然烧了起来,而且是不见火光的那种 主殿的门一直紧闭着,惠贵人这几日本来就不许宫人靠近,众人也就习惯了,没有在意,直到黑烟从窗户的缝隙里冒了出来,才有人发现不对劲,赶紧过去拉开门。 里面浓烟滚滚。里面的东西已经烧得七七八八,众人疑惑为什么一点儿火星也没看见,就在里面安静得烧,根本没人发现,等到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宁君婕听完,看着那几个宫人,正准备给地上的兰儿盖上白布,她想了想,出声制止了。自己走上前去,竟是要亲手查看尸体。 蝶衣赶紧拦着:“娘娘,您让底下的人来就好了,太晦气了。” 宁君婕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她是不怕的,可是为了孩子着想,不信也得信了,只能让宫人来,随手指了一个宫人:“你去看看。她口鼻里有没有黑色的东西。” 那宫人扳开了她的嘴,又看了看鼻子,抬眸看着她,摇了摇头。 虽然是宁君婕意料之中的结果,但是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染上了一些凝重的情绪。 “娘娘。有什么问题吗?”宫人看着皇后娘娘瞬间黑下来的脸,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小心翼翼得问道。 “人在火场里挣扎,会吸入大量的浓烟,嘴里鼻子里都会留下东西。”宁君婕说着自己的背后都发寒,“她却没有,只有一个可能性......” 不用宁君婕说下去,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说明兰儿在起火前就已经死了。 “可是,为什么......”那宫人一想到自己日日一同作息的同伴这么惨死。有些胆寒。 “因为她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宁君婕叹息了一声,又或许是杀人的人,更想杀的是惠贵人和二皇子。却并没有得手,便只能如此。 宁君婕捏着手心,这人不得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她转头看了蝶衣一眼:“去和陆将军说,让他派五个人来守着惠贵人和二皇子。” 短短几天内动手两次,还都是大动作,太后这是真的不达目的不肯善罢甘休了。 和储秀宫一片愁云惨淡不一样,寿康宫里太后笑得正开心。 “奴婢听说,那惠贵人当时就吓晕过去了,根本就没看到那个宫女,若是看到了,只怕是怕要吓哭了!”太后身边的宫人正绘声绘色的把今日的情形讲给太后听,后者笑得十分解气。 “只是,皇后似乎是派了五个暗卫去储秀宫,咱们这次没有碰到二皇子。下次再想动手,只怕是......”宫人看着逗笑了太后,才敢说出顾虑来。 没想道太后丝毫不在意,拨了拨手里的茶:“随她宁君婕派五个人还是五十个人,都是白费功夫!” “她以为哀家是傻子吗,会在同一个地方下手两次?”太后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对上面的花纹甚是满意,嘴角含着笑容,“她宁君婕一定要把储秀宫围个水泄不通,可是哀家不会再在储秀宫动手了,她再怎么守株,也等不到兔子了。” 她动一次手就换一个地方,让宁君婕根本顾不上,打她个措手不及。 就算是达不到计划的目的,这么密集的谋害也能击垮惠贵人,能硬生生把她给逼疯。 让她们自相残杀,自己坐山观虎斗,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那太后娘娘,咱们下一步......”宫人给太后捏着退,讨好得问道。 “二皇子被看护得再紧,每日也是要上课业的不是,这书房每日给皇子的点心,你可知道是谁在负责?”太后挑了挑眉梢,问道。 “御膳房送到书房中,书房中还有宫人再检查一遍。”宫人思考着,给太后捏腿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点心送到皇子的手中,就已经是检查过好几遍的了,想要在里面动手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可能性了。” “蠢材。”太后放下杯子骂了一声,那宫人立马跪在一旁。听着太后说道,“在二皇子每日喝的茶里放上杏仁,再打碎了鹿尾草放进点心里,鹿尾草没有毒,根本不就查不出来。” 这两种东西都没有毒,两边都检查不出问题来,但是碰到一起就是堪比砒霜的东西,就算是有人知道杏仁不能和鹿尾草同食,那些宫人也只能检查出来点心有没有毒,检查不出来里面有没有鹿尾草。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简直完美。 宫人伏在地上看着:“太后娘娘英明,奴婢佩服至极。” 太后摆了摆手,那宫人退了下去,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窗边看着天边一轮皓月。 这次最好是惠贵人能怒火牵及到宁君婕的身上,这样一来,她就不用亲自动手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自投罗网 惠贵人晚间悠悠转醒,醒来第一件事请,就是疯了一样的爬下床榻来找季麟扬,嘴里念叨着季麟扬的名字。 宫人刚准备进来点灯,一眼就看见了赤着脚,只穿着中衣的惠贵人,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灯迎了上去:“贵人,您这是怎么了?” “麟扬呢,二皇子呢!”惠贵人死死得扯住她的衣袖,两眼瞪得老大看着她。 “娘娘,已经晚了,二皇子歇息了。有侍卫守着呢,您放心吧。”宫人好言好语得劝着,却被惠贵人一把推开,“你骗本宫。是不是你,你是不是把麟扬藏起来了,你说!” “贵人!”那宫人见惠贵人眼看着要情绪失控了,赶紧一把抓住她,“贵人,您好歹把鞋穿上,奴婢带您去找二皇子,行不行?” 惠贵人一直到看见了睡梦中的季麟扬。感受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和正常的体温后,才冷静了下来,回到了自己的寝殿,看见门前站着的侍卫,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娘娘,兰儿的尸体已经运走了。”那宫人不敢刺激了惠贵人,轻声开口道。 谁知道惠贵人还是猛地一抖,宫人赶紧安抚道,“贵人,已经过去了,现在储秀宫里都是侍卫,不敢有人造次的。” “你要说什么?”惠贵人冷静下来,她知道宫人不会无缘无故得提起兰儿,便开口问道。 “皇后娘娘说,兰儿在火烧起来之前,就已经断气了......”宫人小心翼翼得观察这惠贵人的脸色开口,“奴婢在兰儿运走前,发现她的手紧紧得攥着,奴婢打开来看,里面是她从书上扯下来的一个边角。” 那宫人想来也是怕惹来杀身之祸,声音轻得不能再轻,把东西从袖口中掏出来给了惠贵人。 惠贵人接过去,上面只有一个寿字。 她颤抖着手,把这一小方纸丢进了面前的香薰炉里。深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寿字是什么意思。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寿康宫! 兰儿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被这么着急灭口的,她又看见了那个宫人,就是在寿康宫里,所以才会有今天的惨案。 动手的人竟然是太后! 惠贵人感觉到了绝望,宁君婕根本就不能把太后怎么样,再怎么说,宫中也是尊卑有序的。宁君婕是皇后,皇后终究比太后低了一辈,就算是她查到了,也不能惩处太后。 惠贵人一直指望着宁君婕给自己主持公道,现在却发现,这根本不是皇后能力范围内的事情。 “贵人......”宫人看着惠贵人灰败下来的脸,有些担忧得开口问了句,“您怎么了?” “不能再指望她了。”惠贵人像是小声呢喃一样,自言自语道。 “您说什么?”那宫人看着惠贵人的模样,有些害怕,惠贵人现在这个样子,活像是疯了一般。让人看了心里发怵。 “皇上在哪里,本宫要见皇上,就现在!”惠贵人急忙起身,想要梳妆,又扭头找衣服,嘴里还不停得念叨着。 宫人跟在她身后转悠了几圈,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娘娘,皇上在永安宫呢。” 惠贵人的身子猛地一僵。自嘲得大笑了几声:“是本宫忘了。” “皇后现在多得宠,宫里当是以她为先,本宫的儿子算什么呢。”这么想着,惠贵人把衣服猛地丢开到一边,颓废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季慕宸第二日下朝,正准备往永安宫去,却在乾清宫的门外看见了惠贵人。 她看上去已经站了很久了,看见了皇帝赶紧迎了上来,却只得到后者一句:“你怎么来了?” “皇上......”惠贵人被这么一问,突然就有些局促起来,捏着裙子的一角,“臣妾有事相求。” 季慕宸多看了她一眼。看着她的表情实在不忍心拒绝,便让人进了殿里来,坐下后看着眼前的人:“何事?” 皇帝坐在上首,垂眸带着悲悯看着惠贵人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委屈起来,她明明是先进宫的那一个,还先生下了二皇子,可是如今皇上的眼里却只有宁君婕。 皇帝在宁君婕的面前是丈夫。疼她护她,可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只有身为君王的高高在上,怜悯和宽容,只是没有半分温情。 “皇上......”惠贵人颤巍巍得跪下,“臣妾想请皇上为麟扬封王。” 皇子封王后,便会去自己的封地,像季麟扬这种年虽不足的,会先在京都中赐一座王府,但是不管怎么样,季麟扬不在宫里,太后都没有办法对他下手了。 “荒唐!”季慕宸没想到她开口会是这么个要求,无缘无故让他封二皇子为王,这简直是荒唐,“且不说思宏如今都还没有封号,就说麟扬这个年纪。根本就不可能封王!你脑子里天天在想什么!” “可是皇上,宫里有人要害麟扬啊,上回二皇子落水,您也看见了,再这么下去,麟扬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惠贵人也豁出去了,跪下去朝季慕宸喊道。 “放肆!”季慕宸拍案而起,这人今天是疯了不成。什么话都敢说。 “皇上,若是二皇子是皇后娘娘所出,您还会这么不在意吗!”惠贵人知道这句话一定会激怒皇帝,但是她为了季麟扬,已经顶撞了季慕宸,也就不差这一句了。 没想到皇帝听完了以后,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眯了眯眼睛,认真的审视起面前的人来。 惠贵人倔强得抬头看着他不肯低头。 “你不是第一个问朕这话的人。”季慕宸笑了笑,笑容无比讽刺,“上一个是江嫔。” 江清苑那一晚在门前跪着问他,如果是宁君婕,他会是什么样的选择。 “朕只想说,麟扬是朕的儿子,这并无不同,孩子能知道什么,无非是你们在背后攀比罢了。皇后承受的,比你看到的要多出一百倍来,可是皇后从来没有跪在朕面前求朕给她解决。”季慕宸站起身子来,不屑得看着底下的人,连最后一丝温柔也没有了,“这就是你们的不同。” 第三百八十八章 走投无路 惠贵人在入宫的时候,是怀着十分美好的希冀的,她以为,自己进了这金窝子,就能一步登天。 再到后来她生下了二皇子,以为自己的好日子真的来了,可是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现在看着皇帝绝情的身影,她才惊觉,这皇庭从来没有真正得容纳过自己。 后宫的女人靠着盛宠而活,而皇帝的宠爱,却自始至终只给了她宁君婕一人。 惠贵人颓废得跪坐在乾清宫门前,她努力让自己不倒下。却无济于事,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一样。 季慕宸从里面抬眼看了她一眼,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侧头叫来常福:“把她送回去。” 常福点了点头。刚从殿中跨出一步来,就看见储秀宫的大宫女从外面飞奔进来,脸上还带着泪痕,跑到惠贵人身边,扑通一声跪得结实,连常福都皱了皱眉。 “娘娘不好了!二皇子被宫人送回来,现在还没醒!”那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没说完。就看见自家娘娘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常福赶紧冲过去把人扶起来,季慕宸也已经撂下笔冲了出来,拎起那个宫人:“你说什么?!” “皇上,二皇子在书房晕过去了,太医正在会诊,说是不太好,奴婢才来请娘娘的。”那宫人被吓得面如土色,哆哆嗦嗦得把话说完,季慕宸已经丢下自己,迈步往储秀宫去了。 储秀宫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太医,众人围着季麟扬的床榻,皱着眉头低声讨论着什么,看神色的确是不太好。 众人正聚堆议论着,看见季慕宸大步进来了,赶紧跪下请安。 季慕宸却没有理会,直接坐到榻边去看季麟扬,孩子的唇色泛着黑紫色,脸色也是惨白一片。 “究竟是怎么回事!”季慕宸看完,厉声开口问道,储秀宫的宫人立马跪了一地。 “皇上,二皇子这是同食了杏仁和鹿尾草。”为首的太医看见皇帝震怒,低着头说道,“这两样东西原本都没有毒,但是同食与砒霜无异。更何况二皇子年岁尚小......这......” “朕就问你一句话,能不能医治。”季慕宸不想听那些有的没的,摆了摆手,心烦意乱得问道。 “臣等现在没有办法给皇上保证,这毒性子极为霸道,就算是人醒过来了,毒素也不可能彻底清除......”太医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根本就不敢大声说。 “什么意思?”季慕宸隐约好像是明白了什么,眯了眯眼睛。 “就是毒素若是积累在身体的部位上,就等于是废了,一般毒往腋下走。可能是胳膊,也可能是腿......”太医的话说的够清楚了,就算是治好了,以后也是个残废了。 季慕宸眼神复杂得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孩子,他的确是最期待宁君婕腹中的孩子,但是并不代表他就不喜欢这些孩子,同样是亲生骨肉,听到这样的话,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保住二皇子的命最要紧......”皇帝深吸一口气,起身来到外面,看见跪了一地的宫人,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二皇子是谁在服侍?” 听皇帝这语气,这是要问罪了,三个宫人跪着往前挪了两步,不敢作声。 “二皇子是何时晕倒的?”皇帝还算是冷静,没有立马问罪,扫视了众人一眼,缓缓开口问道。 “回皇上,二皇子在书房中吃了点心。没过多久就说肚子疼,奴才们这就把皇子送回来了,谁知道半路上皇子就晕过去了。”那宫人仔细回忆着,回答道。 “书房的点心?”皇帝皱眉,“思宏和景云也都在书房中,为何只有二皇子出事!” “皇上,钟毓宫说大皇子今日身子不适,告了假没有去书房,世子是皇后娘娘说换牙,不许吃甜食,今日的点心只有二皇子吃了。” 季慕宸沉吟了半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疲惫得闭上了眼睛:“没有照顾好皇子是什么罪,你们应该知道,自己领罚去。” 几个宫人没丢了命,千恩万谢得下去了。 季慕宸深深得叹了一口气。今日在乾清宫,惠贵人跪在那里求他给二皇子封王,他还觉得奇怪,现在回想起来。宫里确实是有人在针对着季麟扬,而且这人的地位应该还不低。 常福看了看皇帝,季慕宸这个时候应该是震怒不已的,但是现在皇帝却沉默了,常福反倒有些害怕起来,试探着喊了一声。 季慕宸闭了闭眼睛:“去,彻查,看看今日书房中的点心到底经了哪些人的手,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惠贵人被人从乾清宫抬着回了储秀宫,喊着季麟扬的名字从噩梦中醒来。 床榻边的宫人赶紧上前来:“贵人,贵人您醒了?” “二皇子呢,麟扬呢!”惠贵人赤着脚下床,推开了阻拦的宫人,神色瞬间转为惊恐,扫视了众人一圈。“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要害本宫的儿子!” “贵人,二皇子还没醒过来呢,您冷静一点。”宫人看着惠贵人状若疯癫的模样,有些害怕,伸手拦着他。 “本宫要去见麟扬!放开本宫!”惠贵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面前的人冲到了寝殿中。 季麟扬的榻前原本有两个太医守着,看见惠贵人冲进来了,赶紧跪地请安。 后者却径直冲向了床榻边。看着季麟扬苍白的脸色,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惠贵人突然就清醒了过来,愣愣得转过头拉住其中一个太医:“二皇子怎么样了,你告诉本宫他怎么样了!” “娘娘,臣等一定会尽力医治好二皇子的,您放宽心。”太医总是这样回答的,惠贵人扭过头,拉着季麟扬的手,微凉的温度让惠贵人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疼。 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了,这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一定要看着季麟扬死了才甘心了。 惠贵人的内心突然涌上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子里和自己的良知做着挣扎。 她握着季麟扬的手,感觉到那手突然微微一动。 第三百八十九章 焉知祸福 惠贵人感觉到手心里传来的动静儿,整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着季麟扬的脸,嘴里喊着:“太医,太医快来看看!” 身后的太医听见她叫嚷的动静儿,赶紧冲过来,仔细得检查了一番,脸上却并没有惠贵人脸上的喜色,反倒是有些为难,因为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惠贵人茫然得看着太医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焦灼得看着太医:“怎么了?” 太医们推了一个胆子大的出来。上前来颤巍巍解释道:“贵人。您醒来前,微臣就将二皇子体内的毒素引出,但是二皇子年岁尚小,且又中毒剂量过大。有一些毒素残留在了体内没有办法引出......” “你是什么意思。”惠贵人意识到了什么,轻声开口问道。 “毒素若是残留在身体里,迟早会危及心脏,只能下引封住,但是那样二皇子的腿......就废了......”这是太医起初最担心的问题,没想到还是发生了,其实很简单,要么就保命。但是废了双腿,要么就等死。 惠贵人的脸色一白,眼看着又要晕过去,身边的宫人赶紧扶了一把,惠贵人深吸了一口气情绪似乎有些崩溃,拉着季麟扬的手大哭起来。 “为什么偏偏是本宫!为什么!”惠贵人看着季麟扬的脸,他还那么小,人生的路还很长,可是往后的人生不能跑不能跳不能走路,一辈子是个废人了。 为什么这些人一定要整死他才甘心? “施诊吧,保命要紧。”良久,惠贵人抬起了头,声音里毫无感情,像是一具木偶一般,摇晃得站起身来,看着太医慢慢将针扎入季麟扬的身体,自己则慢慢转身走了出去。 季麟扬这次还是保住了命,还会有下一次的。 这么大的一个孩子,就这么从此成了废人,惠贵人想到了季慕宸的冷漠,想到了皇帝无情的拒绝,和帝后恩爱的模样。 这宫里像是一个吃人的牢笼,惠贵人所有的希冀,所有对未来的希望。全部死在了今夜。 宁君婕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她这头已经五个月了,太医院开的安胎药从每月一次变成了五日一次,皇帝千叮咛万嘱咐皇后这一胎很重要,一定要护好,每日的安胎药都是太医院的人在煎,一直到送到宁君婕的手上的时候,一路上是层层检查,不出任何差错的。 季慕宸也不许宁君婕再继续操劳,宫里的一切事物都不从永安宫过。 宁君婕也是乐得清闲,每日在宫里,和宫人逗趣两句。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直到卓琳琅来的时候说漏了嘴,刚开口说了句可惜了,就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闭嘴。 宁君婕却皱了皱眉头追问:“什么可惜了?” 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卓琳琅看向了别处,圆也圆不回去了,只能叹了口气,把储秀宫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宁君婕。 皇后皱着眉头,听完深深叹了口气。 “原先我在查这件事情,但是现在皇上派人查去了,我也就没有管了,没想到......”宁君婕抚着肚子,慢慢叹了口气。 自从怀孕以后。她就对孩子的事情变得敏感起来,她见过季麟扬那个孩子,面上是有些胆怯,但是熟络了后还是个爱玩爱闹的孩子,就这么废了双腿,从此就是个废人了。 宫里的孩子不比其他,皇子生下来就要承受很多东西,而一个成了废人的皇子。比一个普通人废了双腿,后果要惨烈得多。 宁君婕歪在榻上叹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别为了这件事情忧心,免得再伤了身子。”卓琳琅看着宁君婕略显担忧,“只是我今日路过储秀宫,看着惠贵人那个模样,实在是让人于心不忍。” 惠贵人想来最看重自己这个儿子,总想着有朝一日母凭子贵,没想到竟然惨遭毒手。 惠贵人今日起身后,一反往常,宫人推门进来,就看见她坐在镜子前面。像是一个假人一般面无表情得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宫人小心翼翼得走过来:“贵人,奴婢给您梳洗吧。” 惠贵人麻木得点了点头,却在宫人身后梳理她头发的时候。突然开口:“给本宫上妆。” 那宫人一愣,自从二皇子的腿废了之后,惠贵人就一直颓靡不振,整日在储秀宫里。也不佩戴什么发饰,也不上妆。 今日突然说这个话,那宫人确定了不是自己幻听后,慢慢抬手给惠贵人把头发都拢起来,然后给她上了平日里娇艳的妆容,盖住了脸上憔悴的颜色。 “贵人......”宫人给她收拾完,看着镜子里的人,有些担忧得开口道,“您这是要去哪里?” “你不用管。”惠贵人站起身,面无表情得往本宫外走,“本宫去去就回。” 宫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有一种错觉,好像她今天从这里走出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惠贵人径直去了寿康宫,寿康宫的宫人都是鼻孔里看人的,直接合门不见。说了句太后身子不适便要把人打发了。 惠贵人却直挺挺得跪了下去:“太后娘娘不见,本宫便一直跪着,直到太后娘娘见为止。” 那宫人嗤笑了一声:“你以为太后娘娘会怕你这句威胁。” “太后娘娘纵然不怕,可是本宫跪在这里,一定会把皇上招来,你进去问问太后娘娘,想不想见见皇上。” 那宫人瞪了她一眼,没有办法退身进去了。不一会儿便出来,老不情愿得把路让开:“进去吧。” 惠贵人起身,摇晃了一下,但是脚步还是稳的,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太后正在卧榻上侧卧着品茶,看上去甚是悠闲,惠贵人眼前浮现出季麟扬躺在榻上无助的模样,仇人就在面前,却不能手刃,还要卑躬屈膝,这世上还有比这更不公的事情吗? 悠悠苍天无眼,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再去有所顾虑,这皇庭让她失去了一切,她也不会这善罢甘休。 第三百九十章 报复 太后抬眼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带着笑意得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惠贵人慢慢跪了下去:“嫔妾来求太后娘娘放过麟扬。” 太后反倒是笑得更开心了,侧过脸,打量着自己的指甲盖儿,微微弹了弹:“你在说些什么,哀家根本听不懂。” “嫔妾知道是太后,落水,失火,还有鹿尾草,都是您所为,是您想要二皇子的命。”惠贵人一字一句得说完,慢慢看着太后的眼睛。 “既然如此。你去皇帝那里告发哀家,来寿康宫做什么?”太后听她一件一件得数出来,脸上却并没有害怕的神色,反倒是笑容满面。只不过笑容里都是讽刺的意味。 “嫔妾没有证据。” 惠贵人这句话说出口,太后笑出了声儿,走到惠贵人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所以,哀家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惠贵人看着面前的人得意的笑容,手慢慢攥紧了裙子的一角,眼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一般,可是她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太后轻蔑得笑了笑。让宫人把她拉出去,自己起身转身准备进殿,惠贵人却冲着她的背影大喊道:“嫔妾有办法除掉皇后肚子里的孩子!” 太后猛地转过身子来看着她,伸手制止了宫人,自己走了过去,看着惠贵人的脸,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来:“你说什么?” “太后娘娘容不下宫里的皇子,无非是想要扶持景献王上位,如今麟扬的腿已经废了,一个废人,是做不了皇帝的!”要她亲口说出自己的儿子是废人,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可是为了让季麟扬活下去,她必须这么做,“可是皇后肚子里是嫡子,是未来的皇太子,那才是您最想要除掉的人!” 太后听完这话,倒是真的对眼前的这个人刮目相看了。 在太后的印象里,惠贵人是个十分胆怯的人,在宫里总是怯懦却又爱出风头,一心想着靠皇子上位,如今她能说出这番话来,大大出乎了太后的意料。 “哀家还真是意外,你居然能说出这话来。”太后直起了身子。眼角含笑得看着她,“你倒是说说,你要怎么做?” “嫔妾怎么做是嫔妾的事情,我能保证一个月之内,让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消失!”惠贵人眼中都是恨意,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仇人,但是她没办法动手,这恨意转嫁到宫里的每一个人身上,皇庭毁了她的一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责任! “就凭你?”太后嗤笑了一声,惠贵人与宁君婕斗过几次,哪次不是惨败。如今永安宫看得那么紧,连她都没有办法,惠贵人能有什么办法? “太后娘娘且等一月,若是嫔妾没有做到,任凭你处置,若是做到了,求太后娘娘放过二皇子,他已经不可能登上皇位了,求您放他一条生路。”惠贵人说完,深深得俯下身子去。 太后看了她一眼,她说的有道理,信她。自己不会有任何损失,若是真的成了,拿一个废人换了嫡子,这个买卖不管怎么说都很划算。 “哀家答应你。”太后心情甚好得笑了两声,这后宫中还真是卧虎藏龙啊,出乎她意料的人太多了,“哀家拭目以待。” 宁君婕自从知道了储秀宫的事情后。便有些郁郁寡欢,总是看着窗户外面四四方方的天发愣。 宫人把药端过来。蝶衣用银针探了探,才放到宁君婕的手边:“娘娘,喝药了。” “你说麟扬那孩子以后怎么办?”宁君婕看着院子里景云疯闹的身影,季麟扬不爱说话,可是心地是最善良的,那么好一个孩子,竟然遭此毒手。 “娘娘......”蝶衣专程去问了太医,太医说这是正常的,怀孕的人就是多愁善感些,只是不要让她太过忧郁就好了。 蝶衣怕药扑进了脏东西,拿药盅的盖儿盖上,放到一边。走到宁君婕的身边,慢慢蹲下看着她。 宁君婕又开始叹息别的东西。 “生在帝王家着实可怜,身不由己,还要背负许多东西。你说这个孩子将来会是如何?会不会......” “不会的!”蝶衣打断了宁君婕,笑着叹了口气,“娘娘,这可是嫡子。是皇上最期待的孩子,是未来的太子,有娘娘和皇上这么多的爱,他一定会健康的长大,您看世子,就算是经历了许多波折,如今不也是好好儿的吗。” 蝶衣成功得把宁君婕的注意力引向了景云,宁君婕的眼睛亮了亮。 是啊,景云就是她和季慕宸的孩子了,她这个孩子,一定也是一样的明艳活泼。 这么想着,宁君婕终于笑了起来。 蝶衣看她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才松了口气,慢慢把药盅重新拿过来,打开还在冒着热气,笑道:“这下温度刚好。也没那么烫手了,娘娘快趁热喝了吧。” 宁君婕把药拿起来一饮而尽,末了又想了想,跟蝶衣叮嘱道:“让你送去储秀宫的东西送了吗?” “送了送了,那都是皇上送给娘娘的珍品,娘娘倒好,转手就送人了。”蝶衣说着,还有些心疼。那么好的补品,娘娘送人倒是不心疼,她这个送过去的人都心疼了。 “这些东西永安宫还少了?”宁君婕看着蝶衣笑了一声,嗔怪道。 蝶衣腹诽着,照您这么送下去,就真的少了。 “行了,本宫歇息一会儿,有些累了。”宁君婕站起身,朝榻上走过去。 蝶衣上前去扶着,看着宁君婕慢慢躺下,突然开口问了句:“娘娘,皇上若是过来了呢?” “你叫醒本宫,本宫有事问皇上。”宁君婕还不知道下药的人抓到没有,这个人若是不抓到,这次季麟扬虽然废了腿,但是抱住了命,这个人肯定还会再次下手的,下一次,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宁君婕就这么带着担忧睡了过去,她一直在担心这储秀宫那边的情况,却全然不知道,厄运已经降临在了自己的身上。 第三百九十一章 梦魇 宁君婕这一觉睡得有些过于长久了,她在迷糊中,看见永安宫里面有许多人影在来来回回走动,可是她看不真切,眼睛睁不开,只能依稀辨认出许多晃动如鬼魅一般的影子,匆匆忙忙的来回跑动。 她还感觉到小腹一阵一阵的钝痛,像是什么东西被抽离了身体,她能真切得感觉到这种流失感,却完全没有办法阻止,只能一动不能动弹。 又是一阵昏沉过后,她听到了季慕宸的声音。在握着自己的手,声音轻柔,让她醒过来。 宁君婕想要给他一些回应,但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她像一个木偶一样躺在那里,双眸无力得紧闭着。 她还隐约做了一个梦,梦见这个一直和自己相伴的孩子,就这么离开了自己。 常福从门外走进来,已经不知道连着多少个夜晚了,自从皇后娘娘十分蹊跷的小产后,就一直没有醒过来. 皇上也是除了上朝,没有离开过永安宫。整日就守在皇后娘娘的床前,握着她的手说话,可是床上的人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常福劝过几次,结果都是被季慕宸怒斥出去,现在谁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劝皇上,只能每日多注意着些,不让季慕宸把自己的身体熬垮。 常福小心翼翼的凑过来:“皇上,您多少吃一点儿,再这么下去,皇后娘娘还没醒,您就熬不住了。” 皇帝的眼睛下面暗沉发黑,显然是熬了许久了,听见常福这么说,也就默认着准备起身,捏了捏宁君婕的手,准备放回被子里去,却突然感觉到她的手指动了动。 季慕宸又赶紧坐了回去,看着她紧闭的双眸:“君婕!” 后者毫无反应,躺在床上了无生气。 常福皱了皱眉,还以为是皇帝出现了幻觉,可是下一秒,他也亲眼看见宁君婕的眼睫颤了颤,眼睛跟着一动。 “皇上!”常福看着季慕宸,他都看见了。皇上一定也看见了, 果然还没等他开口,季慕宸就摆手:“快传太医,快!” 常福赶紧跑出去,把在永安宫值夜的太医全部唤了进来。 一众太医围在榻前检查了半晌,扭过头来,有些为难得看着皇帝:“皇上,娘娘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 “只是什么?”季慕宸听到没有大碍,刚准备松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见了只是两个字。心又提了起来。 “只是娘娘自己不愿意醒过来。”太医一咬牙开口道,“皇后娘娘自己不愿意睁开眼睛。” 皇帝心头一震,目光复杂得看向了榻上的人,摆了摆手让太医下去,自己重新坐到了榻边,深深叹了一声。 常福一看见这么个情景,也不劝他用膳了,只能慢慢退身出去合上门,只留下帝后在殿内。 门口的蝶衣看见常福退出来了,赶紧上前问道:“常总管,娘娘醒了吗?” 常福看了一眼她通红的眼眶,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蝶衣明白过来了。慢慢沿着墙根蹲下来,无声得抽泣起来。 季慕宸把宁君婕的手紧紧得护在掌心里:“朕知道你不愿意面对,但是孩子还会有的,你睁开眼睛看看,大家都在等着你醒过来。” “你勇敢一些,睁开眼睛,面对这些,还有朕陪着你一起面对呢。好不好?” 皇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仿佛在哄劝一个小孩子,榻上之人的一点儿小动静,都能牵扯到皇帝的心弦。 常福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就知道今夜皇上又要歇息在永安宫了,垂手立在门下,看着天色,深深叹息一声,刚准备传唤人来服侍,就听见里面皇帝一声:“君婕?” 尾音微微颤抖,声音里是无尽的惊喜和小心翼翼。 蝶衣一听见这声儿,便想要往里冲。却在门前被常福拦住了,后者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进去打扰。 宁君婕直挺挺的躺在榻上,任由着季慕宸站起身来。欣喜得看着自己,只颤巍巍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然一片平坦,眼泪顺着眼角流入鬓发。榻上的人就这么毫无知觉的躺着,无声的流泪。 “君婕......”季慕宸看到她的动作,一把握住了她的那双手,“孩子还会有的。” 宁君婕那日入眠后,便一整天都没有醒过来,永安宫的宫人意识到不对劲,赶紧让太医进来查看,太医却说已经无力回天。 当晚便是血腥弥漫的一晚,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流了多少血,只知道那一夜永安宫中忙忙碌碌,到最后,娘娘脸色苍白,皇子也没有保住。 太医从药碗里检查出了大剂量的红花,但是药从熬好到送到宁君婕的手上,检查少说也有四五次,到底红花是怎么进去的。谁也不知道。 “皇上.....”宁君婕开口,声音嘶哑无力,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一般,“他不在了是不是?” 皇帝没有说话,他不能回答是,却也没有办法欺骗她,只能选择了沉默。 “孩子还会有的,好吗。”季慕宸沉默了良久后。轻声开口,虽然他知道这句话起不了任何作用。 宁君婕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他,侧过头,任由眼泪浸湿了枕巾。 季慕宸叹息了一声起身出去,让太医好好儿看着。 常福垂眸看着皇帝一步一步走出来,步子虽然是稳的,但是脸色看上去,像是马上要倒下去似的。 常福赶紧上去扶了一把,这皇后娘娘睡了这么久,皇上也跟着熬,这么多天下来,身体都要被掏空了。 “朕让你查的事情呢?”皇帝摆了摆手,没让他搀扶,开口问道。 “经手的人一层一层检查过了,还是没问出来,酷刑都用下去了,也没人招,皇上您看是不是......”常福常年跟着季慕宸,在皇宫里大小的事情经手过不少,可也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棘手的问题,这几个人都被打得不成人样了,还是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看上去,他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皇上,让臣妾来查吧。”永安宫的门前突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第三百九十二章 毫无头绪 皇帝抬眼看去,卓琳琅走到他面前行了个礼:“让臣妾来查吧。” “你怎么过来了。”季慕宸的语气稍稍放软了一些,宁君婕病倒的时候,只有卓琳琅整日衣不解带的照料着,反倒是从前那些会说漂亮话,喜欢阿谀奉承的一个也没来。 “臣妾听闻皇后娘娘醒了,过来看看。”卓琳琅欠了欠身子,“那药臣妾听说一直没有审问出来,不如让我来查?” 皇帝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可行性,宫里的酷刑既然审问不出来,倒不如让卓琳琅试试。毕竟她身在后宫,自然有后宫的手段来找出背后的推手。 想到这里,皇帝点了点头,算是允诺了,背着手经过卓琳琅身边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你进去瞧瞧皇后。” 他知道宁君婕现在不愿意见人。或许更不愿意见自己,只能让卓琳琅先进去开导开导。 卓琳琅点了点头,送走了皇帝后走进了寝殿。 宁君婕睁着眼睛躺在榻上,目光沉入水,像是透不进去任何光一样。 太医已经开始收拾药箱了,看见卓琳琅走过来,跪安准备离开,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看了她一眼,后者会意得跟着他走了出去。 “华妃娘娘,先前太医院诊断说,娘娘滑胎是因为红花,但是微臣今日发现不止是红花。”那太医皱着眉头,“还有一些川穹,但是因为剂量太小,所以没有被检查出来,微臣又去查了先前所有的药渣,发现里面都有剂量很小的川穹。但是红花只有最后那一日的药碗中有,可是最后那一日的药渣中,又并无红花。” 也就是说,红花是后来加进来的,现在看来明显是两拨人,一拨人想要用微量到无法察觉的川穹,来一点一点让这个孩子慢慢胎死腹中,还有人想要干脆让这个孩子立刻消失。 “本宫知道了。”卓琳琅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又多看了太医一眼。“为何不告诉皇上?” “娘娘,实不相瞒,微臣昨日看见皇上,从面色上来看,他的脸色很是不好,微臣怕皇上再怒火攻心出什么事,故而先告诉了您。”那太医还跪在地上,低声说道。 卓琳琅点点头,连她都能看出来季慕宸的脸色有多差。太医的这个选择是对的。 “你先下去,还有川穹的事情,你去太医院帮本宫查一查,最近有哪些宫室用到了川穹。”卓琳琅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了永安宫灯火通明的主殿,她现在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宁君婕了。她有多看重腹中的孩子,卓琳琅比谁都清楚。 再走进去的时候,宁君婕还睁着眼睛,蝶衣在一旁静静得服侍着。 卓琳琅慢慢坐过去:“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释怀,但是你也不能糟践自己,睡了这么久,多少吃一点东西。” 蝶衣为难得看向了卓琳琅,她刚拿进来了清粥,劝了半天。自家娘娘根本就不看自己一眼。 “你先下去。”卓琳琅无奈得看了她一眼。 蝶衣欠了欠身子合门出去了。 听见外头合门的声音,卓琳琅才轻声开口:“药里不止有红花。” 这下宁君婕终于肯动一动,但是也只是动了动。没有看卓琳琅。 “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我已经向皇上请示我来查此事,说这个只是想让你知道。这宫里心怀不轨的人还有许多,你若是真的一蹶不振,只会被她们踩踏下去,皇上也护不住你。”卓琳琅最后看了她一眼,“吃点东西,你要给自己的孩子报仇是不是?” 宁君婕闭了闭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还是没有说话。 但是卓琳琅知道,她已经听进去了,起身离开。 永安宫正一片愁云惨淡的时候,寿康宫却是截然不同的气氛。 “太后娘娘这一招实在是高,借着惠贵人的手。让皇后小产。”一旁的宫人一边给太后揉着腿,还不忘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来。 “她胆子小,哀家是来帮她一把。”太后闲闲得喝了口茶,“每日放那么些川穹,什么时候才能等到那孩子没了,哀家可没那个闲工夫。” “对了。那个宫人处理妥当了没。”太后放下茶杯,突然想到了什么别的事情,问道。 “处理妥当了,只是惠贵人那边好像没有处理干净,现在华妃查案,她一贯的雷厉风行,会不会把惠贵人牵扯出来?”那宫人手上的动作稍稍放慢了,有些担忧的开口道。 “哀家就是要让卓琳琅把她查出来。”太后冷哼了一声,“皇帝现在正在气头上,肯定会处死,既然人死了,那就什么事儿都死无对证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做的,谁会怀疑到哀家身上来?”太后浅浅笑了两声,不屑得拨了拨手里的茶。 这些个嫔妃的手段,还想在她面前班门弄斧,她不过是推波助澜,到时候这些事情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太后娘娘果然英明。”那个宫人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谄媚的笑了笑,继续给太后捶着腿。 …… 太医跪在卓琳琅面前,把近一个月以来各宫的取药记录全部拿了过来。 “没有宫人来取过川穹,但是开给储秀宫的药方里,有少量的川穹。”那太医垂眸,“拿来另作他用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太医院开药都是直接配好,各宫也可以在煎药以前,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储秀宫......”卓琳琅想了想,想到里面住的是谁以后,脸色突然一凛,眯了眯眼睛,一脸面色不善。 “而且娘娘,太医院的小厮说,每日给永安宫煎药前,储秀宫的宫人都刚好来取药,这是不是......太过巧合了些。” 太医院人微言轻,只能做一些推断,但是卓琳琅心里已经有了分寸,只是觉得难以置信,宁君婕先前护着惠贵人和二皇子,如今这个女人,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翡翠。”卓琳琅起身,“随本宫去储秀宫。” 第三百九十三章 川穹入药 惠贵人今日特意起了早,来到了季麟扬的房间中。 季麟扬自打废了腿,便更加沉默寡言,每日只是自己坐在窗户旁边,看着外头的天色。 惠贵人走过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麟扬,想出去玩儿吗?” 季麟扬很快的点了点头,但是马上又开始摇头。 惠贵人一阵心痛,但脸上还是勉强维持着笑意:“为什么呢?” “他们笑话。”季麟扬仰起脸。看着惠贵人。 惠贵人一直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是看见了季麟扬眼神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这孩子什么都知道。 “没有人会笑话你。”惠贵人在他身边蹲下来。 季麟扬还是摇了摇头:“儿臣不想出去玩。” 惠贵人没有再强求,只是慢慢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要记住,你是皇子,是男子汉,没有人能欺负你,也千万别让别人欺负了你。知道了吗。” 季麟扬乖巧得点了点头。 惠贵人欣慰得抚了抚他的脑袋,但是季麟扬的下一句,却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母妃会陪着儿臣,保护儿臣,所以不怕。”季麟扬说这话还是小孩子心性,有哪个小孩子不依赖自己母亲的,自然而然的说出口来。 惠贵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麟扬,你是男子汉,不能一直靠母妃保护知道么,要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季麟扬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总觉得母妃今天很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那儿臣以后保护母妃。” 惠贵人先前还能勉强支撑着的笑意,在这一瞬间僵住了,她倾身抱住了季麟扬,眼泪无声得落下来。 若是她能等到那个时候该多好。 可是等不到了。 “母妃?”季麟扬越发感到奇怪。 刚巧这个时候外头宫人走进来:“贵人。华妃娘娘来了。” 惠贵人借机起身,背对着季麟扬:“麟扬,你乖乖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 季麟扬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母妃一步一步,很缓慢得离开了宫殿,那背影像是带着一种诀别的意味,季麟扬突然有些害怕,开口叫了一声:“母妃。” 惠贵人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季麟扬顿了顿开口道:“等母妃回来了,麟扬想吃芸豆糕。” 惠贵人已经泪流满面,还是让声音平稳下来:“好。” 走出去前,惠贵人特意擦了眼泪,整理好了身上的袍子,走到了正殿,卓琳琅已经坐在了里面,正一脸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 “惠贵人。你应该知道本宫来是为了什么吧。”华妃坐在上首,悠闲得拨弄着指尖的戒指,抬眸看了她一眼。 “嫔妾不知。”惠贵人行了一个礼,垂眸不去看她。 “不知道?”卓琳琅哈哈笑了两声,“你还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呢。” 这话是不假,眼前的人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脸淡然油盐不进的模样,还真是让华妃有些头疼。 不过人都是有软肋的,惠贵人的软肋就更加明显。 “你若是不说,那二皇子......”卓琳琅猛地收起了掌心,她可不是宁君婕,没有那么多恻隐之心,该下手的时候一点儿都不会手软。 “娘娘!”果然激怒了惠贵人,她猛地抬起头瞪着卓琳琅,后者却一点儿不在乎似的站起身。凑近了她的脸。 “怎么,你的儿子就知道心疼,皇后娘娘的儿子就算不是儿子?” 卓琳琅这句话一出口。惠贵人的气焰立马下去了一半儿,垂着头不说话。 “你戕害嫡子,还以为自己能逃过去?”卓琳琅原本准备一巴掌扇下去。手扬起来又放了下去,“不只是你,你还会连累到二皇子未来的前途。” “他还有什么前途!”惠贵人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看着卓琳琅,满脸诡异的笑容,“我只想让他活命!为什么事事都要针对我们!落水,失火,投毒,皇上眼里只有皇后娘娘,谁在乎我们母子了!谁来管我们的死活了!我若是不拼一把,如何保护麟扬!” “你拼一把就是害死别人的孩子?”卓琳琅的这一巴掌终究还是落下去了,“她帮你救回了二皇子!” “那又怎样!”惠贵人被扇翻到在一边。突然痴痴得笑了起来,“为了保护麟扬,本宫什么都可以做,就算是皇后娘娘恨我,世人都唾弃我,我都不在乎!” 卓琳琅正奇怪她突然说的这个话。就看见她的嘴角在往外渗血. 卓琳琅猛地站起身,看见她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突然爬过来攥住了她的裙角:“我以死谢罪,求你们,放过麟扬。” 卓琳琅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得看着惠贵人咽了气,周遭的宫人突然跪下去放声大哭起来,卓琳琅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抬手制止了众人。 “别哭,别让二皇子听见!”她知道季麟扬就在不远处,这是惠贵人最后的心愿,一个母亲的心愿,卓琳琅没有办法不满足她。 “华妃娘娘,现在......”那宫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无助得看向了卓琳琅。 “收尸吧。”卓琳琅深吸一口气,抬脚往外走去,“皇上那边本宫去说。” …… 宁君婕被蝶衣扶起来靠坐着。 蝶衣看着宁君婕,好言劝道:“娘娘,您吃一点儿东西吧。” 后者像是听不见一样,愣愣得看着前面。 蝶衣红着眼睛有些无助,把粥放下,握住宁君婕的手:“娘娘,您不要这样,蝶衣害怕。” 宁君婕还是不说话。 她本来靠着这个孩子,慢慢走出了过去的那一段阴影,但是现在,所有的一切像是一场梦魇,前世的,此世的,绝望和黑暗包裹着她,不是她不想开口,而是开不了口。 她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害怕和恐惧。 蝶衣突然听见背后有动静儿,一回头,看着门口刚走进来的皇帝。 季慕宸摆摆手让蝶衣出去,自己坐到了榻边:“今日好些了吗?” 宁君婕没有开口,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第三百九十四章 行尸走肉 皇帝像是丝毫不介意一般,握了握她的手,感受了一下温度,还是正常的温热,这才放下心来,开口道:“朕听说,那些东西你不喜欢?” 季慕宸让人从宫外带来了一些小玩意儿,听说是现在正时兴的,尽数送到了永安宫,可惜送东西的人回来,说皇后娘娘看都没看一眼。 “你若是不喜欢,朕再让人找一些别的来。”季慕宸的语气很温和。宁君婕若是肯侧头看他一眼,就能看到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 惠贵人突然暴毙,这件事情听上去好像是有了源头,但是卓琳琅说还有蹊跷。要继续查下去,季慕宸也就没有打算告诉宁君婕,毕竟被人背叛的滋味谁都不会好受。 宁君婕的心弦颤了颤,一个君王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难得的了,但是她真的没有办法让自己这么快就从阴影中走出来,她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夜半梦回时。她还是会从血腥黏腻的梦里惊醒。 季慕宸见她不开口也不着急,只是自己一个人坐着,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末了看着天色晚了,才摸了摸她额头,起身离开:“朕明日再来。” 床榻上的人还是一言不发。 蝶衣跪在门前,恭送皇帝离开,有些担忧得看向了里面,娘娘再这样下去,皇上又能坚持多久呢。 季慕宸回了乾清宫,卓琳琅还在里面,见皇帝进来了,迎上来递他一封信。 “这是宫人在整理储秀宫东西的时候发现的,惠贵人留给您的。”卓琳琅叹了口气,“臣妾今日从储秀宫回来,二皇子他......” 皇帝下旨封锁消息,不许告诉二皇子,可是季麟扬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 卓琳琅去接他离开储秀宫的时候,告诉他皇上给他封王,要出宫去恭王府住着了。 季麟扬仰起脸来,看着她:“华妃娘娘,我是不是见不到额娘了?” 卓琳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孩子。 皇帝把信接过来打开扫了一眼,慢慢放到一边:“是朕对不住麟扬。” 乾清宫殿内的冰块漂浮在瓷缸里,殿内的温度还有些热。可是皇帝却觉得自己背后一阵一阵发凉。 事情原本不至于如此的,若是他能在惠贵人来求自己的时候追究下去,季麟扬不会废了双腿,惠贵人不会铤而走险,去对皇后下手。 他是皇帝,天下之主,可是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力过,他忽略和亏欠了良多,才造成今日这个局面。 卓琳琅有些担忧得看着季慕宸,照这么下去,他的身子肯定熬不住的,皇后小产后。最疲惫的人其实是皇帝,后宫一夜之间出了这么多事情,季慕宸没了自己最期待的孩子,又要面对宫中争斗带来的后果,想来也是身心俱疲。 “皇上,臣妾会继续查下去,皇上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卓琳琅什么也做不了,现在还真只有宁君婕振作起来,能给季慕宸一点安慰了吧,卓琳琅会这么想着,心里有了主意。 蝶衣没想到皇帝前脚刚走,华妃娘娘后脚就来拜访。还屏退了众人合上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卓琳琅坐到宁君婕的面前,看了一眼一口未动的白粥,轻声开口道:“惠贵人自戕了。” 宁君婕的手指颤了颤,扭过头来看着卓琳琅,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川穹是她下进去的。”卓琳琅原本是建议把这件事情瞒着宁君婕的人,但是现在却亲口说了出来。“她承认了,然后死在了我面前。” 宁君婕微微红了眼睛,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你从前有恩于她,皇上怕你接受不了,没敢告诉你。”卓琳琅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可是你也要睁开眼睛看看皇上。” “这么几天下来,皇上鬓角都有白发了。惠贵人先前去求过皇上,皇上没放在心上,到现在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皇上心里也不好受,惠贵人自戕。二皇子残废,你又小产,这些日子来,皇上一直熬着。可是这样熬下去,谁又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呢?” “还有,川穹虽然是惠贵人放进去的,我觉得背后还有蹊跷。这件事情还需要继续查下去,你若是再不振作起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吗?” 宁君婕闭着眼睛,眼角留下来一滴眼泪来。 卓琳琅没有逼她,只是站起身来,深深叹了口气:“皇上先前一直在想给这孩子起什么名字好,你小产没了孩子,皇上也丢了自己最期待的孩子,你不能怪他。” 说完,卓琳琅便转身离开了。 蝶衣看着华妃娘娘脸色阴沉得走了,赶紧进去,看见自家娘娘闭眸靠在身后的软塌上,两行清泪还挂在脸上。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蝶衣赶紧扑过去,“您别吓奴婢啊。” 宁君婕吸了口气,睁开眼睛来看着蝶衣。这是这么多日子以来,她第一次正视着别人。 蝶衣一脸惶恐得看着她,听见自己娘娘轻声开口道:“把粥拿过来。” 蝶衣一愣,继而赶紧转身,把东西送到宁君婕的手边儿,哭的泣不成声:“娘娘,您终于肯吃东西了。” “去让小厨房再做一份,送去乾清宫。”宁君婕多日未曾开口。声音沙哑得很,但是蝶衣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心下更加喜悦,娘娘这是终于要振作起来了。 她一直在害怕,害怕皇后娘娘就此一蹶不振,从前两人一起经历生死,遇到过很多困难,宁君婕也迷茫颓废过,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像行尸走肉,彻底失去了感情。 现在看见宁君婕重新开口说话,蝶衣总算是松了口气。 季慕宸在乾清宫看着折子,白日里堆积着的折子像个山一样累积在他手边。 常福在门外看着里面的人,这才短短几日,皇上憔悴了不少,再这么下去可怎生是好。 蝶衣拎着食盒过来的时候,刚开口问了句皇上,里面的人立马就听见了动静儿,站起来看着她:“是不是皇后又出了什么事?”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东山再起 季慕宸其实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他不敢说出口,也不敢去细想。 他最怕的不是那个人从此就一蹶不振,而是怕她生无可恋,怕她不愿意再支撑下去。 他从前就隐约觉得,这个孩子对宁君婕来说意义非凡,猛然没了,季慕宸真的害怕她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没有没有。”蝶衣赶紧摆手,把食盒拿进去放到皇帝的面前,在他茫然的注视下,从了里面拿出一碗热粥来放到他面前,“这是小厨房刚做的。” 季慕宸听见她说没有。松了口气,重新坐了回去,摆摆手:“朕不吃,你回去好好儿照顾皇后娘娘。” “可这是皇后娘娘吩咐的。”蝶衣有些为难。皇上只有在宁君婕面前才那么温和,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季慕宸心里也不好受,待人都疏离得很。 皇帝伸手拿折子的手一顿,难以置信得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皇后娘娘刚刚吃了些东西,让奴婢把这个送过来。”蝶衣跪下去,回道。 季慕宸睁大了眼睛,似乎是反应了一下她说的话。慢慢站起身子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应过来后,立马抬脚往永安宫走去。 宁君婕正被人扶着在院子里走着,在床榻上躺了多日,连腿脚都有些不利索了,走几步就要缓一口气,她抬眸去看天空上的月光,皎洁冰凉,宁君婕感觉心里像是空着一块儿似的。 皇帝冲进来的时候,正好和她目光相接,宁君婕的一声皇上还没说完,季慕宸就冲了过来把她抱住,紧紧得搂进怀里,用力的仿佛要把人融入自己的骨血里一样。 “皇上......”宁君婕在他耳边轻声开口,唤出这一声,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什么都别说,朕都知道。”季慕宸慢慢抚着她的后背,“你肯振作起来,朕就要感谢上苍了。” …… 太后把写好的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满意得点了点头,让宫人拿去绑在了鸽子得脚踝,宫里养的鸽子每月十五都要放出来一次,混在这里头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这封信是写给季东林的。如今二皇子离宫,皇后小产,正是时候。 那宫人将信拿下去了以后,太后左手边的宫人才悄悄凑上来:“太后娘娘,这个宫里可还有一个皇子呢......” “不着急。”太后搁下笔,往后靠了靠,接过宫人递上来的茶,“卓琳琅的性子可不是好惹的,动作太频繁了,难免会打草惊蛇。” 太后呷了口茶,又想起来什么,开口问道:“哀家记得。卓琳琅在查皇后小产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惠贵人一死,线索便断了,自然是什么事情都事她做的了,凭她华妃再大的本事,还能查出什么来,东西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也看出来什么。”那宫人洋洋得意的笑了两声。 太后舒心的往后靠了靠,悠闲的品着茶:“找个时间把东西拿出来,免得夜长梦多。” “是。” 卓琳琅确实一筹莫展,那天经手过药得人,她全部亲自审问了一遍。根本没有结果,如此看来,这件事情真的与他们无关了,太医也说过,每日的药里都有川穹,可是只有那一日里面有红花,而且剂量非常大,可是这药里的红花。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卓琳琅一筹莫展,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宁君婕,她虽然现在身子尚且虚弱,但并不影响脑子,两人一起从太医院调查到永安宫,依旧是毫无进展,今日正对坐着叹气。 “我觉得惠贵人没有想要害你的意思。”卓琳琅突然没头没尾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宁君婕虽然是开始说话了,似乎一切像从前一样了,可是卓琳琅能感觉到,她还是没有缓过来,眼睛里总是空洞着的。这个坎儿在她心里梗着,根本没有释怀。 “太医今日告诉我说,那么少量得川穹,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她可能是在拖延时间,想办法为二皇子谋一条生路,最后走上这条路,也是无奈之举。没有办法的办法。” 宁君婕怔怔得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她说的话,但是也没有开口。 或许同为母亲,她能理解那么一点儿。 蝶衣从外面悄声进来,端着一个药盅,是太医院开出来滋补的方子。 卓琳琅转过头来看着蝶衣,她手上的药滚烫还冒着热气。 蝶衣小心翼翼得把药放下,想要伸手去把药盅上的盖子掀开,却被烫得手一缩,赶紧捏住了自己的耳垂。 蝶衣奇怪得咦了一声,卓琳琅微微皱了皱眉头:“怎么了?” “按道理来讲,宫里的药盅用的材质都是隔热的,里面的东西就算滚烫,可是外层应该是感知不到的,怎么这个这么烫。”蝶衣低头仔细看了看,“好像就是那天的那个药盅。” 众人自然都知道是哪天。听见蝶衣这么说,卓琳琅赶紧凑过来伸手探了探,药盅得盅体摸上去温热,可是盖子却很烫手,根本不能触碰。 卓琳琅揪起了眉头,看着蝶衣:“你好好儿想想,那日到底还有什么细节漏掉了!” 蝶衣被她严肃的模样微微吓到了,赶紧回忆着。半晌后一敲手掌心:“那日娘娘为了二皇子的事情心情不好,就没有立刻喝药,说先放在那里,奴婢就拿盖子把药盖上了,晾了一会儿才给娘娘。” “药拿过来的时候没有盖盖子?”卓琳琅眯了眯眼睛问道。 “没有,那药煎的时候要放许多东西进去,所以煎的时候一直都是没有盖子的。”蝶衣回忆道。 宁君婕一直坐在一边没有说话,但是听完这个话,已经明白过来了什么,被人扶着走过来,用帕子隔着,把药盅的盖子拿了起来闻了闻,瞬间明白了过来,扭头看着蝶衣:“你确定那日就是这个药盅?” 蝶衣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点头道:“每个药盅花色不一样,奴婢那日盯着药,肯定是这个。” 宁君婕把药盅的盖子递给蝶衣:“去叫太医检查一遍。” 卓琳琅看着她坐了回去,有些茫然。 宁君婕冷笑了一声:“本宫大概是知道那红花从何而来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祸水东指 永安宫里原本就有太医守着,蝶衣把东西拿出去,也没多久,外头的太医就进来了,手里拿着方才药盅的盖子,一脸的神色惶惶。 东西就在眼皮子底下这么久,甚至于现在都还留在永安宫里,可是却没有人发现,他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娘娘,这药盅的盖子上面,被人涂了红花,而且用量非常大。这么久过去了,上面尚有残留。”那太医拿纯白的布在药盅上面擦了一圈,上头立马沾上了不少的暗红色沉淀物。 “就是这个东西。” “你先下去吧。”宁君婕似乎是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摇了摇手让人退下去。 卓琳琅等人都退下了。才开口问道:“你是说红花是从这里下进去的?” 宁君婕点了点头“那日蝶衣把东西拿过来时,药正滚烫冒着热气,热气往上冲,融化了药盅盖子上面的药,一起落进碗里。” “也可能这红花是煎药的时候,水汽上升留在了盖子上?”卓琳琅疑惑道。 “那不会有这么大的剂量,况且蝶衣也说了,煎药的时候没有盖盖子。”宁君婕的语气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平淡的有些不正常,“这个药盅的盖子和盅体明显不是配套的,一直查不出来的原因,就是根本不是人放进去得,而是水汽上升自然落进去的,要从这盖子的来源开始查。” 卓琳琅点点头,扭头有些担忧得看了她一眼:“我去就好了,你好好儿歇息着。” 宁君婕点了点头,起身任由蝶衣扶着自己去榻上,直接合衣躺下,似乎是累极了,闭上眼睛便没了动静儿。 蝶衣悄悄坐在榻前守着,看着宁君婕的脸色,心中一阵心疼。 娘娘每日看上去与从前无异,但是根本就没有走出来,她不想让人担心,从来也不说,可是这样子更让人不安,心病还需心药医,这种病,药石罔效。 卓琳琅换了方向,开始调查药盅盖子的来源,将太医院所有的药盅全部收集起来,唯独有一个只有盅体没有盖子。 等到往来记录调过来。卓琳琅一页一页的翻动着,看上去是没有什么异样,上一个拿了盖子的就是储秀宫,紧接着就是永安宫。 卓琳琅的眉头都揪成了一团,难不成真是惠贵人,可是没有道理啊,惠贵人既然要保二皇子,没有必要这么快下手,她需要的是时间。 可是拖住时间是为了什么呢,显然是忌惮背后要害二皇子的人,宫里能有这个心思和权利的人…… 卓琳琅猛地灵光一闪:“去把惠贵人生前得大宫女带过来!” 这个大宫女目睹了惠贵人死在卓琳琅面前的全过程,自然是对华妃害怕的不得了。低着头,跪在钟毓宫的主殿上瑟瑟发抖。 “本宫问你,二皇子的腿废了之后,你们家贵人有没有异样的举动?”卓琳琅特意把她晾了许久才开口问,猛地一开口,反倒把她吓了一跳。 “贵人只是每日在宫里和二皇子说话,并没有异样的举动。”那宫人很快便回答出来,尾音都在抖,话却说得很流畅。 按道理来讲,人这么害怕的时候,说话肯定是要打结的,不会这么快说出口来。这明显是被人教好了的。 卓琳琅给翡翠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把主殿得门重重合上。 砰得一声,把那宫人吓得一个哆嗦。 翡翠从袖中掏出一把锋利得刀来,搁在她的脖子上,又往里进了几分,已经划破了一层皮肉。 卓琳琅笑眯眯得看着她:“本宫说的异常,是有没有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你再好好儿想想,本宫可没有什么耐心。” 卓琳琅说着,翡翠得刀又往里走了几分。 那宫人一看来真的了,赶紧开口求饶:“娘娘,奴婢说,奴婢都说!” 卓琳琅点了点头,翡翠把刀拿开了一些。 那宫人立马伏下身子去:“二皇子的腿废了以后,惠贵人便一直闭门不出,直到有一日夜里,突然让奴婢给她梳妆打扮,奴婢问她去哪里。贵人说要去寿康宫,回来以后便神色不大对劲。” 那宫人瑟瑟发抖,当初在二皇子落水后,惠贵人便发现了不对劲。后来证实后,果然是有问题。 卓琳琅想起来当初皇后说的话,说惠贵人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在那一日那么笃定的说不关她的事。惠贵人从那时候起就已经知道了,但是把希望寄托在了皇后和皇帝的身上,结果通通让她失望了,迫不得已,她只能用了这个方法,可是没想到会有人借她的刀来杀人。 “真是好手段呐。”卓琳琅冷笑了两声,吩咐翡翠道,“带上人,跟本宫去寿康宫。” “是。”翡翠说着,把人拎起来,跟在了自家娘娘的身后。 走到门前,卓琳琅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又扭过头朝一旁的宫人吩咐了一句:“去永安宫,叫上皇后娘娘。” 卓琳琅突然登门造访,倒是让太后有些措手不及的,不过她也并没有慌。而是看着她,一脸不屑的笑容:“怎么你今日有空来哀家这寿康宫了?” “嫔妾不仅来了,还给太后娘娘带了礼物。”卓琳琅不慌不忙的坐下,让翡翠把人扯上来。 太后在看清来人,有些变了脸色,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看着卓琳琅的眼睛里都在冒火。不过旋即又恢复如常:“哀家不认识你这个礼物。” “不认识没关系,就当嫔妾是来喝茶得。”卓琳琅却也不恼。朝太后轻轻一笑,闲闲得坐下,端起方才宫人上的茶,悠闲的拨了拨浮叶呷了一口。 太后看着面前淡定从容的人,又看了看被押着的那个宫人,不知道卓琳琅究竟是要做什么,这一副不走了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太后抱着见招拆招的态度,卓琳琅不说话,她也不说话,照旧拿起杯子喝着茶,两人仿佛是在比谁的定力更好一般。 不过没过多久,太后就撑不住了,因为外头响起了宫人通报的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 第三百九十七章 真相 太后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一个卓琳琅就够呛了,再来一个宁君婕,这两个人是要干什么? 不过显然宁君婕也不知道卓琳琅要干什么,翡翠来通知让她去寿康宫的时候,她还犹豫了几分,自从出事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踏出过永安宫,今天走出来,还有些恍惚,她像是一直躲在阴暗角落里,逃避着已经发生的事情。而这一次,她是真正的走出来面对了。 卓琳琅伸手,把茶放到一边,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走过来:“皇后娘娘。接下来嫔妾要问太后娘娘的事情,也是您最想知道的。” 宁君婕挑了挑眉,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了,慢悠悠得坐下看着太后。 后者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两个人,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太后娘娘说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这是储秀宫的宫人,主子死了。身边的宫人就会等到丧期满了以后,去内务府重新分配,太后娘娘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卓琳琅拿余光打量了太后一眼,“到时候您就把人要到寿康宫里来,毕竟惠贵人刚走,她宫里的人就出了事儿太过惹人耳目,是不是?” “哀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太后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却正对上宁君婕打量得眼神,瞬间有些心虚,眼神闪躲。 “惠贵人死之前来了一趟寿康宫,本宫猜不出来您对她说了什么,让她去害皇后娘娘。”卓琳琅背着手闲闲踱步,每一句话却都如重锤一般打在太后的心上。 “或许是让您放过二皇子,又或许是答应了什么别的东西,总之,您就等着坐山观虎斗,到最后再推波助澜一把,这样您的目的达成了,也不会怪到自己身上,太后娘娘这一步棋,嫔妾真是佩服的不得了呢。” 卓琳琅说着,还拍了拍巴掌,一脸赞赏的意味。 宁君婕的眼神里若是有刀,此刻已经把太后凌迟了无数遍了。她知道卓琳琅不会无缘无故得找她来当堂对峙,既然这么做了,就一定是有证据的。 “哀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哀家未曾见过惠贵人。”太后冷笑一声,方才一瞬间得慌张已经褪了下去,此时正气定神闲的把茶盏凑到唇边。 “没见过惠贵人,那这个东西您总见过吧。”卓琳琅给翡翠使了个颜色。 翡翠把一个药盅拿了过来。 太后拿着茶盏的手一顿,茶水险些泼洒出来。 “这药盅盖子在永安宫,盅体却在太医院,您说奇不奇怪。” 卓琳琅拍了拍手,另一个宫人又拿了册子过来,“本宫查过。这药盅先前是从储秀宫拿回来的,可是在那之前,它可是留在寿康宫中的,太后娘娘,您这寿康宫里是没有走过红花,可是后院的花圃里种的,可不是红花么,这宫里除了太医院,也就您这里的红花最多了。” 太后手里的杯盏彻底翻了,茶水全部溅在了桌案上,但是她并没有管这些,站起来。面色不善的看着卓琳琅:“谁给你的胆子来寿康宫含血喷人!” 接着,太后又看向了另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宁君婕:“是不是你!就是你们两个联合起来,要污蔑哀家!” “污蔑?”宁君婕原本一直坐在一边没有开口,听到这一句指责,站起来冷眼看着太后,后者的气焰立马就下去了,“太后娘娘是觉得,本宫拿自己的儿子来污蔑太后娘娘您吗?您不觉得这一句话好笑吗!” “你!”太后自知理亏。后退了两步,不过好歹是在宫里这么多年,很快又恢复了淡定,撑着桌案站稳了冷笑了几声,“哀家种了红花又怎么样,你有什么证据吗,哀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这一句话反倒是点醒了宁君婕,宁君婕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太后脸上得意的笑容,她也一直在奇怪,为什么惠贵人会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一定是被逼急了。这宫里又会有谁在逼她呢,只能是太后。 太后为什么突然就要对宫里的皇子下手,还是这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一定要得手的架势。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景献王要动手了。上次季东林回宫后,宁君婕就已经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现在这种猜想怕是要成为现实了。 “你是不是和景献王说了什么?”宁君婕揪着眉头,一步一步走到太后面前。后者洋洋得意得看着宁君婕。 “你发现了是哀家又能怎么样呢,宫里的皇子,本宫会一个一个让他们消失,到最后,连你们都不会再存在。” 宁君婕的心弦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太后,脸上写满的恐惧,季东林如今在边城,边城又是北狄和中原接壤的地界,宁君婕终于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来,他在季慕宸寿辰回宫那次的神色是为什么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夺位了。 而这一切,京都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边城一场阴云正在酝酿,而京都的人还沉浸在眼前太平盛世的假象里。 宁君婕后退了几步,走的有些跌跌撞撞。她现在没有证据,什么也做不了,说了只会是污蔑王室,那是死罪。 太后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拿着杯盏笑的十分得意:“没想到,皇帝也会有这么一天吧,后悔吗?当初的选择。” “你现在,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她当初曾一味的护着皇帝,伤了季东林的心,这可能也是季东林今天所作所为的原因之一,她有愧疚,但是绝对不会后悔。 宁君婕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微微测过脸开口道:“本宫不会让你们得逞,还有,本宫所走的每一步,至死不悔!” 太后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了一声,砸了手里的杯盏,眯着眼睛看宁君婕和卓琳琅的背影消失在墙角处。 她就是想看看宁君婕失败的样子,想看看她跪地求饶的样子,不过就算宁君婕现在还能嘴硬,不久之后,她就要跪在地上求自己。 第三百九十八章 叩开心门 宁君婕匆忙离开了寿康宫,卓琳琅追上来,一把将宁君婕拽回来看着她:“既然已经问了出来,为什么不继续追究下去!”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追查到这里,明明刚刚还很生气得宁君婕,下一刻就和太后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还就这么轻易的走了。 “太后为什么突然动手?为什么一一针对宫里的皇子,一定要要了他们的命才罢休。甚至不惜暴露了自己,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宁君婕转过头来。正视着卓琳琅的眼睛,“这么多年,太后有多谨慎。你难道不比我清楚,这是为什么你想过吗?” 卓琳琅很久没看到宁君婕情绪这么激动过了,也没见过宁君婕这么焦灼过,可是仔细想一想她的话,卓琳琅觉得自己的后背在发凉。 太后这么个年纪了,还能是为了什么。只有景献王,她要扶持景献王上位,就要让宫里的皇子都消失,下一个,就是季思宏了。 卓琳琅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宁君婕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你要保护好大皇子,只要他还在,景献王就不会轻易动手。” “因为他如果想要皇位来的正当,就要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只要宫中还有皇子,他这个名号就不成立。”宁君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的情况是空前的棘手,季东林是良善的人,可是往往就是这样的人,发起狠来才是最可怕得。 “为何不告诉皇上?”季思宏虽然不是卓琳琅亲出,可是在钟毓宫养了这么久,也是有感情的了,此事涉及到了季思宏身上。卓琳琅也有些乱了分寸。 “不行。”宁君婕摇摇头,她何尝不知道,就算是凭她皇后的身份,也什么都解决不了,季东林虽然人在边城,可是大小也是个王爷,不是她能随意污蔑的,“咱们没有证据,现在说出来只能坏了事儿。你一定要护好大皇子,咱们好从长计议。” 卓琳琅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欠了欠身子告辞。 看着卓琳琅离开了,宁君婕才觉得松了口气,方才被吓的一直提着一口气,现在总算是稍稍放松下来,才发觉一阵阵腿软,想来是刚才一阵走得太急了。 蝶衣担忧得看着自家娘娘渐渐白下去的脸色,有些担忧得开口问道:“娘娘。要不要去那边得亭子里休息一会儿?” 宁君婕摇摇头:“回宫去。” 前脚刚回永安宫,宁君婕后脚便躺在了榻上,就这么合衣躺着,闭眸没多一会儿,便呼吸均匀起来睡了过去。 蝶衣在一旁守着,没过一会儿。感觉到外头走进来了什么人,回头去看,正是皇帝。 “皇......” 蝶衣一声还没叫完,就被季慕宸摆摆手阻止,示意蝶衣先下去,自己则猫着腰,坐到了榻边,看着宁君婕熟睡的脸。 蝶衣在外头候着,皇帝在里头坐了一会儿。走出来看着她问道:“她今日去了哪里?” 蝶衣刚张了张嘴要回答,又想起娘娘吩咐的,不许告诉旁人自己去了寿康宫。特别是皇上,蝶衣垂眸:“娘娘说要出去走走。” 好在季慕宸并没有起疑,反倒是点了点头:“肯出去走走是好事。” 宁君婕再醒过来已经是晚间了。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在熟悉的床榻上,她猛地睁开了眼睛想要坐起来,却被季慕宸一把摁回了怀里:“别动。” 听到季慕宸的声音,宁君婕也就心安了下来,没有再挣扎,而是安心的躺在他怀里:“皇上这是要去哪里?” “朕带你去一个地方。”宁君婕这才注意到,皇帝今日穿着一身便服,自己的一身宫装也换成了寻常的衣裙,看上去不过是一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夫妻,宁君婕心下好奇,听外面的动静儿也不像是宫里,难道皇帝临时起意要微服出巡? 正想着。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季慕宸把她扶起来:“到了。” “这是哪里?”宁君婕能听见马车外头很热闹,有些迟疑。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季慕宸一脸鼓励得笑容,指了指外面,他知道宁君婕自从出事儿以后,就不爱出门。也不爱说话,虽然是没有再跟从前在床榻上,跟一个了无生机的木偶一样,但是也没有了从前的灵气,感觉说话都是勉强而为。 季慕宸想要让宁君婕彻底好起来,彻底走出来,而不是因为肩上有皇后的责任,而勉强自己。 宁君婕有些迟疑的掀开了帘子,看见外面的景象的一瞬间就愣住了,扭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季慕宸。 这是京都的一条街道,两边的商铺正是夜市的高峰期,人潮涌动还有高悬的灯火,欢声笑语传进了宁君婕的眼睛里,眼前的人流和街道,像是天上的银河落了下来一样熠熠生辉。 季慕宸从马车里跳了下去,伸手握住了宁君婕的手,把她扶了下去。 脚落地的那一刻,自己和人群融为一体的那一刻,宁君婕突然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皇上......”宁君婕看向了身边了皇帝,后者正看着自己,眼睛里是自己和映进去的万千灯火。 “这里没有皇上,你也不是皇后。”季慕宸牵起她的手,“今晚咱们什么都不要说,做想做得事情,好吗?” 那眼神让人没有办法拒绝。 所以宁君婕点了点头。 她是真的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开了,她许久没有这么轻松得走在喧闹的街头,看着周围热闹欢乐得人群,感受着人群的热闹和欢腾。 一个高高举着糖的孩子从她身边撞了过去,回头诚惶诚恐得道歉,宁君婕笑着摆了摆手:“去玩儿吧。” 那孩子欢天喜地得走了,宁君婕站在原地,眼角含笑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回头看见皇帝陛下正眼眶发红得注视着自己,宁君婕不明所以的上下看了看自己,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 她自然不会知道季慕宸现在有多激动,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宁君婕第一次露出笑容来。他从前从来没想过,一个笑容会让自己这么感动,像是得到了天上的星星一样。 第三百九十九章 祈福 “皇上?”宁君婕看了一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能茫然得看向了季慕宸。 皇帝垂眸笑了笑,上前来牵起了宁君婕,把她的手紧紧拢在手心里:“走,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宁君婕从来没有和人手牵手走在人群中过。 从前在宫里,两人是帝后,要守着规矩礼仪,也要被很多人注视着,不能行差踏错,这种举动在旁人看来就是失礼的。 可是现在,两人就这么自然得牵着手。走在人群中,旁人也没有把那么多特殊得目光加注在他们身上,好像就是一对普通得夫妻一般。 宁君婕突然觉得,体会到生活的烟火气。 不远处的房顶上。陆凌焕抱着臂,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我也算是服侍了皇上那么多年了,从来还没见过皇上这么对哪个嫔妃呢。” “这可是皇后娘娘。”卓煜在一旁面无表情得看着下面,欢乐的人群中,两人穿着常服,并不算显眼,为了保证安全,卓煜要一直盯着他们。 “那也没见过。”陆凌焕吸了吸鼻子。“皇上从来没这么对过一个人。” “那是因为皇后娘娘特殊。”卓煜不屑得看了皇上身边的人一眼,像陆凌焕这种,肯定是一辈子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一辈子也许遇上一个,也许一辈子遇不上,遇上了就像是劫数一样。” 陆凌焕表情有些怪异得看向了他,他怎么记得自己身边这位卓将军,好像也没娶妻,怎么说的好像是经验颇丰似的。 “你遇上了没?”陆凌焕调笑似的撞了撞他,笑道。 当然,这种行为只会换来卓将军的一个白眼,卓煜白了他一眼以后,没有回答有没有,只是看向下面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惆怅。 …… 皇帝牵着她一路走到了皇恩寺。 宁君婕有些好奇的跟着他往里去,里面的僧人不多,应该是被吩咐好了,看见了两人只是淡淡的起身行礼,一路静谧,夏夜的蝉鸣也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空灵得很。 季慕宸把她拉到佛堂里,把香点燃了递到她手里。 宁君婕不明所以得接了过去,皇帝的下一句话,让她手一抖差点没把香给抖到了地上。 “这个牌位,是朕给那个孩子的。” 她当然知道是哪个孩子。 “还没有取名字。所以是空白的。”季慕宸看见她手抖的厉害,上前去把她的手扶住,“朕知道让你面对这些很残忍,但是一直逃避不是办法,总是要面对这些东西的。” 他知道,若是不让她正面面对一次,这个梗会永远在宁君婕的心里,像是一个伤口一样一直狠狠得剜着,永远无法结痂。 “你看,他在另一个世界会过得很好。”季慕宸把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没有再抖动了,慢慢放开手。“他还会回来的,好吗?” “咱们的缘分不会尽于此。” 宁君婕泪眼婆娑中,看着那一小方空白的牌位,周遭点着长明灯,把室内衬的温暖明亮:“这些灯火会照着它回来的路,不会迷路,也不会走错,他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宁君婕向来是不信神佛的人,可是这一刻,她彻底的相信了皇帝的话,看向暖黄灯光中的那一小方,慢慢走上前去。把香插在了香炉中,像是把自己的伤疤慢慢缝上,然后等着它结痂好转。 季慕宸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等到宁君婕在香炉前站了许久,自己退步走过来后,牵起她的手,把她带到了外面,抬手给她指着满天繁星。 “朕上回来。这里的方丈告诉朕,人皆繁星送往,死了便化为天边的一颗星星,等待着下一段缘来,你看,说不定它在哪里看着咱们呢。” 宁君婕抬眸,漫天的星星映进了她的眼睛里,她仿佛真的看见云端,一个孩童在向自己挥手,朝自己笑着。 宁君婕突然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来,还没开口,便看见了四周升起来得天灯。每一盏天灯上似乎都系着一张纸。 宁君婕张开了嘴,还没来得及合拢,季慕宸不知道从哪里牵了一盏天灯出来,送到她跟前。宁君婕这才看见,上面系着的纸上写着平安喜乐。 “朕让人赶制了天灯,给那孩子祈福,就算是在天上。也让他知道自己被挂念着,被心疼着,被他母亲父亲一直牵挂着。”季慕宸把灯交到她手里。 “答应朕,以后只缅怀,不要再伤怀了。” 宁君婕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她想起了季慕宸和自己说的话,她是没了自己的孩子,皇上也丢了自己最期待的皇子,宁君婕现在才理解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季慕宸比自己想象的要承受的多,他一面安抚着自己,一面独自在皇恩寺里,为这孩子破例立了牌位,安排了这些,她却还独自沉浸在悲伤中,一次一次忽略她。 宁君婕扭过头,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人。这才多久,皇帝的鬓角就已经生了白发出来,人也消瘦了不少,只有看着自己的眼神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情。 宁君婕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开面前的人,慢慢抬眸看着他:“皇上,是臣妾不好。” 皇帝被她抱住。原本就已经十分意外了,听见她说这句话整个人一僵,慢慢回抱住了她,抚了抚她的后脑勺,深深得叹息了一声。 “你能走出来,就是对朕最好的奖励,其实都是朕,若是当时能多关怀她两句,事情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季慕宸说着,闭上眼睛深深叹息了一声。 他原先对惠贵人只是责怪,认为她忘恩负义,谋害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可是随着事情剥丝抽茧的被一点一点挖掘出来,他才发现所有的转折都在那一晚,如果那一晚,他能多问两句,能追究下去,或许惠贵人不会被逼到走投无路,去做这样的事情,宁君婕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保不住。 如今细细想来,还真都是从自己自己身上缘起的,季慕宸终于知道,什么叫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第四百章 重整旗鼓 帝后离宫一晚,第二日回宫,皇后似乎是变了,又似乎是没变,总之是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啦,像是从前的皇后娘娘又回来了一样。 宫中人心思各异,其中恐怕也只有卓琳琅是真心高兴的,拎了各种补品来永安宫,对两人昨晚的事情一字不问。只是一直在说她终于好了。 明明身体上早就恢复了,可是宁君婕却有一种大病初愈的感觉,像是心上的一块石头突然卸了下来。 宁君婕想起来了季东林的事情。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在季东林回边城以后那么久,太后才开始动手,两人一定是有过书信往来的,可是别说太后在禁足了,就是没有禁足。她在宫中究竟是靠什么和季东林书信往来的。 宁君婕把话告诉了卓琳琅,这件事情还是她比较在行。 …… 太后没有把宁君婕的威胁放在心上,她既然做出了这一步,就是连季慕宸也都没有放在心上得,也就更加不会把宁君婕的威胁当一回事儿。 如今宫中皇后小产没了嫡子,二皇子又已经是个残废,封王离宫,皇帝是不能有这么严重的身体缺陷的,所以这二皇子也就和皇位无缘了,如今宫里,只剩下了一个大皇子。 只需要再除掉一个,季东林的皇位之路也就没有任何阻碍了。 太后这么想着,暗暗捏进了手里的信,等到那只鸽子回来,她就再传一封信去,等到季东林再回来,便是兵临城下。 任他季慕宸如今如何嚣张,任她卓琳琅怎么跋扈。到时候成王败寇,都要跪着求饶。 季东林确实是收到了信,他当初走之前,把那只鸽子留给了太后,是想着有朝一日,两人能里应外合,在大军围城之际,好把季慕宸从皇位上拉下了来。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又见到这只鸽子,更没想到太后会自己主动动手。他细细得把信看了一遍,看到宁君婕小产的时候,差点没把信捏成齑粉。 太后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对宁君婕的感情,若是让他知道是自己害了宁君婕,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还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可能会适得其反。 所以,太后在信里面写了是宫中争斗让皇后小产,自然也就归结为季慕宸没有保护好她。 季东林也是这么推测的。 他拱手把宁君婕让给了季慕宸,可是换来的。却是一次一次对她的伤害,在季东林看来,就是宁君婕死心塌地的要跟着皇帝,可是自己皇兄却并不珍视,反倒是把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这一次甚至是小产。季东林的眼睛里都在冒火。 他不能再容忍下去了,既然季慕宸没能保护好她,自然会有人来护着。 季东林把信在掌心捏了良久,慢慢摊开了手掌,把信凑近了烛火旁,看着它烧为灰烬。眼神中慢慢投射出狠厉的光芒来。 夜色深沉之际,季东林的房间门缓缓打开,一个披着黑袍的人走了出来。 陆书彦从暗处冲出来,拿剑挑着那人的脖子:“谁!” 谁大半夜的会从王爷的房间里走出来。一定是有问题。 那人反手关上了门,面对着陆书彦的剑一点儿也没慌张,黑洞洞的袍子里仿佛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陆书彦的剑又深了几分:“你究竟是谁!” 黑袍人伸手,缓缓把斗篷取了下来。 陆书彦看见那双手,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下一秒看清了那人的脸后,陆书彦立马丢开了剑,跪在地上有些惶恐的看着那人:“王爷。” 这人正是季东林本人,可是陆书彦又觉得不是,王爷的脸上从来不会出现那样的表情,狠厉带着杀气,藐视一切的眼神。 陆书彦有些不确定的又开口唤了一声:“王爷?” 季东林重新把斗篷带上,冷哼了一声:“怎么,你连本王也认不出来了?” 陆书彦诚惶诚恐的低下头:“属下只是......” “好了。”季东林不耐烦得打断了他,重新立起了斗篷,“本王要出去一趟,你不用跟着。” 陆书彦狐疑的看了看天色。边城已经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外面夜深人静,这个时候季东林能去哪里? “可是王爷,外头夜深了,您若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不行吗?”陆书彦试探着开口。却被后者直接忽视。 季东林直接一脚踏进了夜色里,消失在了拐角处。 陆书彦有些担忧的看着季东林离开的背影,心情颇有些复杂。 他跟在季东林身边这么久,王爷确实是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良善,可也从来没有主动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事出有因,就算是先前对宁德的事情动用了一些手段,可是那也是因为一心为了宁君婕。 可是刚刚她看到的季东林,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浑身戾气,让陆书彦心中隐隐不安。 夜已深,没有歇息得不止季东林一个人,北狄的大帐里最中间还亮着灯,拓跋毅在灯前,百无聊赖的看着上头的灯芯一点一点燃尽。 外头又有人进来劝了:“可汗,歇息吧,夜已经深了。” “你先下去,本汗在等人。”拓跋毅闲闲的拨弄着手里的灯火,开口道。 下属知道他在等那个中原王爷,那个王爷今日派人来送了一封信,然后可汗就一直等到了现在,下属现在觉得,那个中原人在骗可汗。 “可汗怎么知道他今日回来,万一是骗您呢?”那个下属有些不满得开口,这个人现在在边城无权无势,明明什么事情都要求着可汗,居然还让可汗等这么久,哪里有这样的事情的! “他一定会来,因为他现在心里,恨不得能撕了自己的那个皇兄。”拓跋毅轻笑了一声,京都的探子传来消息说皇后小产,站在季东林的角度想想,现在肯定是气的要死了。 拓跋毅想想就觉得有趣。 “可是他......” 下属一句话还没说完,大帐的帘幕就被人猛地掀了起来,一个一身黑袍得人站在外面,一身杀气。 第四百零一章 联盟 那下属下意识的,一把将腰间的玩刀拔了出来指着他:“什么人!” “不得无礼!”拓跋毅呵斥道,可是脸上全是玩味的笑容。 那下属明白了来人的身份,一言不发的收回了刀退下去。 拓跋毅走下来,一脸玩味的看着季东林:“王爷还真是让本汗好等,既然有求于本汗,难道不是应该态度好一点?” 季东林把袍子掀开来,露出一双眯起来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常年是温和的笑意。现在却满是杀气和狠厉。 “本王没有有求于你,咱们是只做交易。”季东林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引得拓跋毅哈哈大笑两声。这季东林还真是有意思,明明已经在这样的劣势了,可好像完全意识不到一样,还是如此得嚣张。 不过这也正对拓跋毅的胃口,他笑着看着季东林:“本汗就知道你今日一定会来,所以收到信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奇怪。” “季东林,你知道吗,我们是一样的人,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本王都知道。”拓跋毅支起下吧,缓慢得念出这句话,有些怪异的中原话像是咒语一样,冲击的季东林的大脑。 拓跋毅轻蔑的看向了手边的那封信:“就算是没有这封信,本汗也知道你今日一定会来。” 季东林眯了眯眼睛:“你在京都安插了眼线?” 拓跋毅摊了摊手,不仅没有否认,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 “皇后小产,二皇子残疾,你的机会来了。”拓跋毅站起身来,走到季东林的身边,“让本汗猜猜,你准备怎么回京都呢,打着清君侧得名号?可是你带着的可是我北狄的兵。” 带着敌对国的兵去清君侧。说起来像是个笑话。 “穿上中原兵得盔甲,谁知道是什么兵。”季东林冷笑了两声,开口道,“你若是要此时反悔,本王也不会说什么。”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怎么会反悔呢。”拓跋毅哈哈笑了两声,这个季东林可真是比自己想象的要狡猾得多,鬼主意这么多,他若是和季慕宸对阵起来。还真是让人有些期待呢。 “不过本汗要给你一个建议,边城的兵,你为何不占为己有,既然已经决定要夺位,这种小事你还在乎什么?”拓跋毅就是想要看着这两个人闹翻,闹得越大越好,他时不时加两把火,结果一定是很有意思的, “这个不劳可汗费心。本王自有打算。”季东林自打进来后,就一直站着没有坐下去,说完这句话后顿了顿,“下个月初,可汗答应本王的兵马,我可是要看见真东西的。” 拓跋毅愣了愣。听他这意思是,要用一个月,把季慕宸这么多年的边城大军据为己有的意思了,他从前还真没发现这个景献王有这么大的野心呢。 “自然。”拓跋毅点了点头。 季东林没有再说话,慢慢把斗篷重新盖了回去离开了大帐了。 拓跋毅目送他离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来。 等到拓跋毅离开,那个一直等在大帐外的下属才掀开帘子进来:“可汗当真要借兵?” “自然,本汗堂堂北狄之主,难道会拿这种东西开玩笑?”拓跋毅坐了回去。语气理所应当。 “可是这个中原王爷现在无权无势,手上什么也没有,可汗帮他。难道不会下错了赌注?”下属有些担心得问道。 “无妨。”拓跋毅手里拿着笔,“他若是真能一锅端了边城的守卫大军,有这个本事。本汗大可以信他一回。” 拓跋毅这么一说,那下属也觉得十分有道理起来,这人初来乍到,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能做到也是有本事了。 陆书彦一直在门前等着,连季东林回来都吓了一跳,摘下斗篷来看着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王爷您去了哪里?”陆书彦一脸担忧得看着季东林,他倒不是担忧自家主子的安危,而是季东林如今这个样子,让他觉得陌生又害怕,他怕王爷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去找了拓跋毅。”季东林从来不会对陆书彦有所隐瞒,陆书彦跟随他多年。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陆书彦都知道,所以季东林从来不会对这个手下有任何得防备之心,因为陆书彦不会背叛。 “王爷,您当真要谋逆?”陆书彦瞪大了眼睛,他从前是支持季东林登基的,可是景献王如今这个样子。滥杀忠臣,勾结北狄,这样的季东林真的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景献王了,这样的人若是登基,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生灵涂地,他还答应了把北疆四州给拓跋毅,百姓在他眼里就一文不值吗? 那他做这个皇帝有什么意义呢? 陆书彦不知道意义是什么,只知道会生灵涂炭,会是一场灾难。 “您这样,和以前的宁德有什么区别。”陆书彦慢慢直起身子,看着自己侍奉了多年的主子。 他从前最欣赏季东林的一点,就是他生在帝王家,却没有沾染其中得恶习,年少时风流浪漫,到后来更是沉稳良善,他不像是京都中的其他贵族子弟,更像是一个云游的少年。 可是现在的季东林,丢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没有区别。” 季东林坦荡的态度倒是让陆书彦大吃一惊,他看向了眼前的王爷,后者的眼睛里是坦然和不屑,没有一丝忏悔。 “人都是有私心的,本王就是想要那个位子,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你不知道么?” 陆书彦摇了摇头,难以置信得往后退了两步。 季东林步步紧逼的逼身过来:“你必须跟随本王,这是你的使命,本王成为皇帝的那一日,你得到的,不会比你哥哥现在得到的少。” 陆书彦身子一震,季东林已经转身离开,只留下他一人在原地愣愣得站着,他突然开始自我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不是真的错了。 季东林在房中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便拎着上回从京都中带回来的酒去了陆岩的府上。 第四百零二章 请君入瓮 陆岩自然是热情接待的,在看见了季东林手里的东西以后愣了愣,没有说话,神色如常的请季东林入座。 季东林把酒拎着放在了桌案上:“这是上回从宫里带回来的,知道陆将军好酒,特意带来了给你尝尝。” 陆岩的笑容僵了僵。 季东林故作惊讶得看了他一眼:“怎么,陆将军不喜欢这酒?” “哪里,哪里,宫里的东西自然都是上好得。哪里有不喜欢的道理。”陆岩上回在皇帝手里领了板子,心中虽然不满,可哪里敢背后多说一句。嘴上虽然阿谀奉承着,语气里却满是不屑和嘲讽。 “陆将军不喜欢就直说,本王上回就和皇兄闹了一场,这皇上啊,就是太刻板了,死守着规矩。就上回,明明是将军为救本王耽误了时间,可是皇兄却硬是不通融,甚至还赏了板子,你说这不是不给我这个王爷面子么?” 季东林自然是会说话的,把所有的错都先揽到自己身上,但是话里还是表达了对皇帝的不满。 陆岩虽然没有迎合,但也是一直在点头表示赞同。 季东林暗笑,他一早就看准了这个陆岩骁勇有余头脑不足,现在看来的确如此,这才几下子,就把心里话快套出来了。 “王爷是为何来边城这个破地方的?”陆岩喝了口酒,开口问道。 他称呼边城为破地方,可见是对守城的差事有多么不满了,相比之下,谭子桐倒是一心护国守城,结果依旧不得季慕宸信任。 季东林在心中冷笑,这可怪不得他。这要怪就怪皇帝识人不明。 他早先就调查过陆岩为何会被发配到边城来,原先陆岩建议皇帝厚葬先太子,被驳回后没过多久,就被调任边城,想来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皇帝这是借公事贬谪了。 先太子是当年和皇帝夺嫡被处死的,季慕宸若是真的厚葬先太子,不是打自己的脸,这个陆岩也确实是没脑子。 不过季东林就是需要他没脑子。这样才能为自己所用。 “本王不过是建议皇兄重修二哥的陵墓,想来是触怒了皇兄,一直在朝堂上打压本王,自讨没趣,我便自请来了边城。”自然是没有这么一回事的,不过他口中的二哥,就是那个先太子。 陆岩果然如他所料的,顿时生出了知音之感,握着了季东林的手。似乎是感动非常:“原来王爷居然是和微臣一样的际遇!” “本王还想说向皇上举荐,你这样得人才,怎么能辱没在了边城,难道将军不想回京都去吗?”季东林继续诱劝道,“将军有勇有谋,比京都哪个都不差。难道甘于边城这么个没有前途的地方?” “谁会甘于这种地方呢。”陆岩深深叹了口气,“只是皇上不待见,微臣回去了又能怎样,说句不中听的,王爷自己不也是在京都中留不住吗?” 季东林十分配合的长叹了一声。 所谓际遇出英雄,陆岩对眼前这个“刚正不阿”,却时运不济的王爷十分的同情,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后来酒越喝越多,陆岩的话也就越来越放肆起来。拉着季东林醉得不省人事,嘴里念叨着什么京都,爷不稀罕。什么皇帝,不稀罕! 季东林是没醉的,酒全部都撒在了地上。他看着醉酒的陆岩,心生一计,让底下人把他带下去歇息。 等到日头西斜,陆岩方才醒过来,一睁眼便看见了坐在自己屋子里的季东林。 “王爷怎么还在这里?”陆岩揉了揉头,对醉酒的事情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将军就要大祸临头了,本王若是不留在这里提醒您,恐怕您到最后都还不知道为什么呢!”季东林立马做出一副天塌了不得了了的样子,说道。 “什么?”陆岩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先前和季东林患难相同,心中生出知己的感觉来,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又看他那一脸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表情,立马有些慌了。 “将军方才醉酒辱骂皇上,还说谋逆又如何,不过是个破皇帝。”季东林着急的仿佛是真的一般,“被谭将军听见了!” “你说什么!”陆岩这下子是真的慌了,他和谭子桐共事这么久。谭子桐是个什么样得性子他自然是最清楚的,被他知道了还得了? 谭子桐在边城这么久,对皇帝那是忠心不二,平日里陆岩在他面前都是要谨言慎行,如今这种话被他听见了,那…… “王爷,这可如何是好哇?”陆岩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只能看向了季东林。 “方才你醉酒胡言乱语,本王听见外头有动静儿,你府上的家丁喊着谭将军,我猜想他是在门外听见了,气急离去,应当是没有看见本王在里面。” “王爷,您的意思是......”陆岩就是再没有脑子,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这可是谋逆......”陆岩看着季东林,有些惶恐,“谭子桐是皇上亲自指派的戍边将军,杀了他就是直接谋逆罪论处,没有余地的。” “本王敢,怎么,将军不敢了?”季东林挑了挑眉看着他,“难道将军真的想要在这边城老死,哦不,将军没有这个机会了,谭子桐一定会告诉皇上,你觉得皇上连厚葬先太子都不能答应,会容忍你说这样的话?” 陆岩犹豫了,其实他不是没有过谋逆得念头,甚至于是从他来边城的第一日起就有了,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在这个破地方,没有前途的这么混一辈子,季东林的话,显然就是压垮他理智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季东林眯了眯眼睛,他其实在赌,他不知道陆岩究竟有没有这个决心。 其实陆岩若是没有,他便可以一不做二不休得先做掉陆岩,但如果留一个陆岩自然会方便很多。 可是季东林没有把握,在保命和忠心面前,眼前这个武夫会如何选择。 陆岩慢慢跌坐回榻上,良久抬头看着季东林:“末将愿意跟随王爷。” 第四百零三章 鸿门宴 连称呼都改了,季东林就知道自己赌赢了。 季东林走上前去:“陆将军不必自责,从本王到边城的第一日起,便有这个想法了,皇上如今越发容不得人,本王和皇上之间,早晚会有一战,这也是为了生存,将军也是。所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那谭子桐功夫不低,又警惕性极高,王爷准备如何......”陆岩有些担忧的看向了季东林。谭子桐这一身好功夫,可惜是信了皇帝,在边城全是白瞎了。 “他今日没有看见本王,自然不知道我也在里面。”季东林叹了口气,“为了防止他给京都传信,今晚就要动手。本王请他吃一顿鸿门宴。” …… 谭子桐接到了邀请欣然赴约。 季东林特意在信上写了,他从京都带回来皇上的礼物,谭子桐不可能不来。 谭子桐不仅来了,还早早儿的便来了,季东林在门口笑眯眯的把客人迎进去,桌上正是满桌大席,正中央还放着两坛酒。 “这是皇兄特意叮嘱本王带回来给谭将军的,皇兄说谭将军爱酒,这是今年宫里新酿的,让本王带回边城给你。”季东林仔细观察着谭子桐的表情,这陆岩还真是说的一句话不假,谭子桐真是个少有得忠臣,就算是在京都也少见的那种。 仅仅是两坛酒,他还要跪下谢恩,季东林都有些不忍心欺骗他,这只是宫宴上拿回来的,没想到同时骗了两个人。 “将军别客气,这酒就是给您的。”季东林说着。打开了其中一坛,给谭子桐倒了一杯,后者接了过去,两人碰了一杯。 “说起来,谭将军是为何来了边城?”季东林趁着酒过三巡,开口问道。 “因为一些小事。”谭子桐笑道,“为国戍守边城,也是一大幸事啊!” 态度就和陆岩完全不同。 季东林暗暗笑了笑:“将军胸怀豁达,本王佩服。可是这么多年来,将军就没想到要回京都?上回皇上万寿节之时也没有让你回京都,将军难道心中不会想念?” “皇上的安排自有道理。”这个谭子桐简直忠心无二,季东林终于理解了陆岩听到,那些话被谭子桐听见了之后的那个反应了。 他已经不能用忠心耿耿来形容了,简直是不用脑子的去拥护着季慕宸,也不知道自己的皇兄是给他灌了什么汤。 不过不管是什么汤,他现在至少知道这个人是不用聊下去了,凭他对朝廷得态度。死也不会谋逆的。 季东林叹了口气,谭子桐有些奇怪“王爷为何突然叹气?” “本王是在为谭将军可惜。”季东林站起身来,刚才了脸上的亲昵全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不屑,他垂眸看了谭子桐一眼,“谭将军这么个人物。真是可惜了。” 若是能为他所用,也是好事一桩,可惜这人简直是个死脑筋。 “你什么意思.....”谭子桐话没说完,就知道了眼前的人是什么意思,他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然后眼前开始发黑,一口腥甜涌了上来,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你!”谭子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季东林一脚踩在了肩膀上。把人摁在身后的墙上,“谭将军,本王给过你机会。” 季东林伸手从。他腰间摸出了另一半的军符,放在手里把玩。 “你休想!”谭子桐嘴里全是血,说话也有些模糊不清。不过不耽误季东林听,“还有另一半......” 他这话有没说完,因为他看见季东林身后。缓缓走出来的陆岩,他看着陆岩把手里的另一半兵符交到了季东林手上,看着眼前人手上完整的兵符,眼睛里的希望变成了绝望。 “陆岩!”谭子桐最后喊了一声,眼睛里的光慢慢消失。 陆岩冷眼看着他,知道他已经听不见了,但是还是开口,可能是想要说给自己听:“我不过是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更好,不想在边城这个破地方。这有什么错!” 皇帝不愿意给他一个想要的职位,但是季东林可以,他不过是最求自己应得的东西,何错之有! 季东林冷眼看着谭子桐,欠身合上了他的眼睛,扬声把陆书彦唤进来。 陆书彦进来后。看见了眼前的景象,整个人一愣,难以置信得看了自家王爷一眼。 然而后者只是贪恋得看着手里的兵符,让他把现场收拾了。 陆书彦真的不认识这个人了,从前的王爷,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谭子桐是忠臣良将,怎么能这么鸩杀。 更何况他戍守的是边城,边城若是无人,外寇岂非如入无人之境? 为了皇位,季东林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这样的季东林让他觉得无比陌生。 陆书彦还是一言不发的收拾干净了。 他退出去以前,季东林多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拓跋毅当夜亲自来了季东林的住处,还没进去,便看见一个黑影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到了临街的另一条街道上,随后消失在了夜色里。 拓跋毅给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追了上去。 拓跋毅勾起一抹笑意,王爷一定会喜欢自己送的这份大礼的。 拓跋毅是不请自来的,但是季东林看见他也并不奇怪。 既然在京都都有眼线,这边城的什么事情,还能逃过他的眼睛了? 知道了也没什么,正好向他证明自己的能力,好让这个看不起人的可汗好好儿儿看看自己的势力。 “本汗还给你带了一份大礼,你一定会喜欢的。”拓跋毅不慌不忙的坐下,甚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得品了一口,咂了咂嘴:“你们中原人的茶太苦了,本汗不喜欢。” 不喜欢别喝。 季东林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但是还是隐隐对拓跋毅的反应有些不安,这北狄可汗明显是在等什么东西,难道他的大礼还会自己送上门来? 季东林正想着,外有就有人冲了进来,手里还押这样一个人。 季东林还没看清那人的脸,就听见了拓跋毅的声音。 “王爷,虽然有头脑,可是底下人没管教好也是不行的。” 第四百零四章 背叛与忠诚 他这句话一说完,季东林都不用问被押着的这个是谁了,拓跋毅见过的人,就只有陆书彦一个。 那人抬起头来,果然就是那张脸。 季东林叹息了一声:“本王没想到,第一个背叛的人居然会是你。” “王爷,收手吧。”陆书彦俯下身子去,没有一点被抓住的惶恐,反倒是情真意切的劝道。“您这样下去,会变得自己都不认识的。” “你又有多了解本王呢?”季东林倒是淡定,但他颤抖的尾声已经暴露了他现在有多愤怒。他最信任的人,居然是第一个背叛自己的人。 “你这是要去京都?”季东林起身,走到陆书彦的面,“找你的哥哥,还是准备面见皇帝?你就这么想让本王去送死?” “这种反目成仇的戏码,本汗可没有兴趣。”拓跋毅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本汗是来告诉你的,兵马已经备好,何时剑指中原,便以明光弹为信号,本汗定鼎力相助,王爷若是想看看,随时欢迎。” 拓跋毅说完,便起身走了,拉开门之前又回头补了一句:“在我们北狄,偷吃的狗都是留不得的,因为生了野心,就再也训不回来了。” 说完,便关上门走了,只剩下季东林和陆书彦两人相对。 陆书彦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拓跋毅会来,还刚好看到自己穿夜行衣离开,被抓了个正着。 “王爷。皇上不会怪您的,您就此收手,不会有事的。”陆书彦还不死心,他不相信一个从前那么温和的人,转眼间就能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可是事实便是如此了。 “你以为是过家家吗?”季东林冷笑了一声,“你没听见拓跋毅说,心一旦野起来了,就训不回去了,你觉得本王的好皇兄。会容忍本王这个一个有二心的人留在身边?” 季东林只知道,拓跋毅的话里不仅是指的陆书彦,也是指的自己,这就是一件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事情,要么往前走,要么死。 季东林闭眸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你说,本王该怎么处置你?” …… 卓琳琅在钟毓宫。看着正在练剑得季思宏,心里想到宁君婕那日得话和神情,还是一阵胆寒。 翡翠明察暗访了许多次,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人和寿康宫有接触往来过,那么太后到底是如何传递消息的,谁也不知道。 她看着季思宏。的确,这宫里现在唯一能继承皇位的就是季思宏,对季东林威胁最大的也就是这个大皇子了,现在看来,宁君婕说的没错,她必须保护好这个孩子,这是太后下手的下一个目标。 季东林正练着剑,外头一个宫人走了进来:“华妃娘娘,皇后娘娘今日给小世子做了点心。想着大皇子刚下学回来,肯定也饿了,叫奴婢送一些过来。” 卓琳琅瞧了一眼。这宫人虽然面生,可是说话的语气的确像是宁君婕说的,更何况送点心是经常的事。一般都是永安宫里的低等宫人送来的,不认识也正常。 卓琳琅便叫人收下了。 从方才那宫人进来说倍看心开始,季思宏便眼巴巴的看着这边。 卓琳琅把人打发走了,看着他那个模样,笑了笑:“去,洗把手来。” 季思宏欢天喜地的去擦了手,迫不及待得跑了过来。 卓琳琅笑了笑,宁君婕如今贵为皇后,可是许多东西还是亲力亲为,像是日常送到乾清宫的点心,必须是亲手做的,时间久了。皇上的嘴都养刁了,宫里做的都不爱吃了。 皇后应当华贵一些彰显身份,可是宁君婕偏偏就是喜欢那些素静的颜色和花色,连装点心的盘子也是。 卓琳琅的目光移到了装点心的盘子上,大红的牡丹描金凤纹,简直像是在打她的脸。 卓琳琅一把拍掉了季思宏手里正要往嘴里喂的点心。 季思宏被她吓得愣住了。眼巴巴看着点心:“母妃这是在做什么?” 卓琳琅没说话,从头上拔下了银簪子,插进其中一块儿点心里,再拿出来已经是发黑发紫了。 季思宏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卓琳琅也不想让他太早接触这些东西,匆匆让人把点心收拾了,给翡翠使了个颜色。 翡翠会意的追上刚刚那个宫人离开的方向。 “母妃带你去永安宫玩儿。”卓琳琅不由分说的牵起了季思宏,后者还不忘回头看着那被端走的点心,有些依依不舍。 永安宫里,宁君婕刚给景云做了点心,正笑着看着景云吃着,看见卓琳琅进来了,起身笑道:“刚准备让人给你把点心送过去。” “不必了,有人送过了。”卓琳琅冷哼了一声。 宁君婕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慢慢让宫人带着景云和季思宏去吃点心,自己坐在了卓琳琅的对面。 “动手了?” “可不是。”卓琳琅想想就来气,“连语气也学的一模一样,我若不是看出来那盘子有问题,今日就出事儿了。” 宁君婕皱起眉头,太后果然是冲着宫里的孩子下手的,要扶持季东林上位,这季思宏是最后一个了,太后一定是千方百计的也要得手的,他们纵然是有三头六臂也护不住啊,一时间两人沉默下来,有些惆怅。 “娘娘。”翡翠走进来,“寿康宫。” 意料之中的结果,卓琳琅摆了摆手,太后现在根本不怕她们知道,他们除了预防毫无办法。 “看来只有我们先出手,拖延一下时间了,毕竟要从太后身上找到证据,这件事情才是刻不容缓的。”宁君婕揪着眉头,开口道。 “只是怎么先行动手,她现在像疯了一样的谋害宫中的皇子......”卓琳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生怕勾起了宁君婕的伤心事,后者却是摆摆手并不在意的样子。 “要让太后暂时无力顾忌到思宏身上。”宁君婕隔着窗户,看着外面两个正在玩耍的孩子,脑子里飞速转动着。 如今能牵扯到太后的心得,也就只有景献王和世子景云了。 第四百零五章 反间计 卓琳琅顺着宁君婕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两个孩子玩闹的身影,才突然想起来景云是景献王府的世子,这些日子景云一直养在永安宫里,卓琳琅下意识得就他当做是皇子,如今惊觉不是以后,突然觉得景云的身份有些过于微妙了。 “你该不会是要......”卓琳琅带着试探的语气开口,宁君婕对景云是个什么态度她都看在眼里,如今难道是要为了皇帝舍弃了景云? “本宫这永安宫里。今日要做法事为那孩子超度,实在是不适合有小孩子待在这里,你说呢?”宁君婕拨了拨手里的帕子。似笑非笑得看了卓琳琅一眼。 后者立马会意,起身欠了欠身子:“既然如此,嫔妾就先替皇后娘娘照顾着世子殿下,把他接到钟毓宫里了。” “本宫相信华妃定能一视同仁,不会区别对待大皇子和世子的,是吧。”宁君婕垂眸笑了两声。 卓琳琅配合得点了点头:“自然。世子到了钟毓宫以后,便与大皇子同吃同住,怎么会区别对待呢。” 宁君婕满意得笑了笑,扭过头看着身后一脸茫然的蝶衣。 后者正不知所措得看着两位娘娘,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就看见自家娘娘看着自己开口道:“去,把消息散播出去。” 蝶衣懵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卓琳琅:“什么消息?” 卓琳琅眯了眯眼睛,笑着叹了口气:“听到什么就说什么,就说世子要去钟毓宫和大皇子同吃同住了。” 蝶衣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特殊的寒意,但是还是乖巧得欠身出去了。 卓琳琅和宁君婕相视一笑,太后最看重的人就是季东林和景云,她是不会让景云出一点儿事的。 宁君婕就是看准了这一点,让景云和季思宏同吃同住,太后若是要对季思宏下手,肯定也会波及到景云身上。 宁君婕有赌的成分,可是若是不赌这一局,将来得事情会更加不可收拾。她不得不这么做。 “太后应该会先停手一段时间了,一定要找到她是如何和宫外联络的。”宁君婕看着卓琳琅正色道。 卓琳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中都是决绝。 …… 陆书彦再次醒来,四周是一片漆黑,他摆了摆脑袋,才慢慢适应了这里得光线,是一个不大的地窖,除了四肢被绑起来了以外没有什么别的了。 陆书彦屏息听了听外面的声音。外头也没有人看守着,想来自己曾经是王爷的亲卫,如今背叛了季东林,也是让他很难堪的事情了,季东林也不想让人知道。 陆书彦试了试,身上的镣铐铐得很紧,四肢使不上力气,他被关进来以前,还被季东林处罚了一顿。手臂上有伤,逃脱变成了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陆书彦正一筹莫展之际,地窖的门缓缓打开了,他错愕得抬头,看见季东林缓步走进来,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王爷......”陆书彦愣了愣。他想不到季东林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你还知道叫本王一声王爷。”季东林冷笑了一声,弯腰下去,把地上得锁链扯了起来看着他,“你的主子究竟是谁,你还记不记得了?” 陆书彦知道季东林是来做什么的了,他毕竟是跟随了王爷多年的,这是还想要劝他回心转意。 “王爷,属下一直是效忠于您的。可是您现在变了......”陆书彦也同样想让面前的人悬崖勒马,他不是不能为他尽忠,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纯良的主子。变成现在这个嗜血无情的样子。 “你可以闭嘴了。”季慕宸不耐烦得打断了陆书彦。 陆书彦觉得他变了,他倒是觉得自己这个曾经忠心耿耿的下属变了,变得多事起来。 “你为本王做了那么多事情。本王不会杀你,等到本王登基,你再看看你今日的话说的是对还是错。”季东林扯了扯链子,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眼睛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他的确是来劝陆书彦回心转意的,这是他的左膀右臂,毕竟用了这么年,早就已经顺手了,不过既然这人如此固执,他季东林也不是缺谁不可的。 地窖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个侍从的声音:“王爷,外头有人找您,说是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请您去验货。” 季东林一听就知道是拓跋毅准备好兵马来见了,没有再和陆书彦废话,转身离开了,走前还不忘看了他一眼:“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脑筋。” 说着,地窖的门便缓缓得合上了。 陆书彦手腕一翻,在那门快要合上的一瞬间。从手腕里翻飞出去了一枚闪着银光的薄刃,正好卡在了门缝里,无声无息,走出去的季东林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陆书彦自然也听出来了来的人是谁了,他若是现在真的什么也不做,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陆书彦看着自己手上的镣铐,努力的伸手把两只手凑近,他一个袖口中只藏了一枚暗器,左手的那个方才用来卡住门缝了,现在只有一个机会。 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把右手靠近了左手的镣铐,掌心一翻,一枚暗器飞出,左手的镣铐被撞开。 陆书彦松了一口气,解脱了一只手,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没用多久,他便摆脱了镣铐,用方才卡住门缝的薄刃慢慢把门打开,悄无声息得离开了地窖。 陆书彦原本是准备一出来便想办法离开边城,往京都去的,可是突然想到了方才那个侍从说的话,现在拓跋毅肯定还在季东林的房内。 陆书彦衡量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往季东林的房间方向靠过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陆书彦这次小心又小心,靠近房子后才悄声翻上墙,里面果然有拓跋毅的声音。 陆书彦知道拓跋毅的功夫,不敢惊动了他,故而也没有掀开瓦片,就这么隔着一面墙听着。 拓跋毅的中原话和当初相比已经没有那么蹩脚了:“王爷要的东西,本汗准备好了,随本汗去看看?” 第四百零六章 祸起萧墙 季东林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陆书彦刚逃出来,也不能再大意跟上去了,在两人出来的时候赶紧缩了回去,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陆书彦微微眯了眯眼。 拓跋毅是带着一份大礼来见季东林的,这份大礼就是北狄的三十万军队,他已经阻止不了什么了,只能去京都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季东林披上纯黑的斗篷从头遮到脚,出城的时候根本没人认出来这是景献王。一路跟着拓跋毅来到了北狄的边境,刚摘下斗篷,看见眼前的景象便愣住了。 北狄是游牧民族。生来便比中原人健硕不少,现在三十万军队整齐的在马上看着自己,连季东林都觉得有些忌惮,这若是中原得军队,他自然是觉得震撼,可是这是敌国的。这让季东林后背有些发凉。 拓跋毅手里有这样的军队却一直隐忍不发,真是耐人寻味。 “可汗既然有这样的实力,何必借本王的名号?”季东林扭过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拓跋毅。 没想到后者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景献王殿下,您还真是一个闲散王爷呐,你知道京都有多少人镇守吗,你知道沿路各州的兵力有多少吗,本汗的这三十万军队看上去的确强悍,可是单纯靠硬攻,中原补给源源不断,根本就连边城都过不去,光边城的守卫军就不在少数了。” 所以就算是三十万大军,贸然进攻也只会是白费了这些将士的血汗。 但是给了季东林就不一样了,季东林的身份本身就是一张通行证了,他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一路上不仅不会有人阻拦,甚至队伍会更加壮大,如此一来。倒是真的有很大的可能把季慕宸拉下马来。 “王爷这是什么表情?”拓跋毅看着季东林微微惊讶得表情,皱着眉头,“王爷可别告诉本汗,您要硬闯到京都?” 那和他自己打过去有什么区别,他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自然不会。”季东林笑了笑,他惊讶的原因是拓跋毅居然知道这么多,到底北狄对中原的渗透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了,拓跋毅这么多年隐忍不发,可是背后却做了这么多。这是要来一招扮猪吃老虎么,“可汗可知道中原的卓氏。” “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年北狄在卓氏手上吃了多少亏,卓氏将门,战功赫赫,也是外族眼中得罗刹,怎么,王爷是要拿卓氏开刀?” 拓跋毅原本是一句玩笑话,皇帝有多么信赖和倚仗卓氏。连他一个外人都知道,季东林会不知道? 可是没想到季东林居然认真得点了点头。 “只能是卓氏,不然朝中怎么会大乱,本王和可汗又怎么会有机会?” 拓跋毅一愣,竟然无法反驳,不过既然季东林这么自信。他倒是不介意看一场好戏,毕竟当时他也不相信季东林能在一个月之内拿下边城的大军,可是他只用了三天。 这个季东林,不简单。 拓跋毅拿起身边的人递过来的酒,给了一碗给季东林:“既然如此,本王就提前祝王爷大获全胜了!” 季东林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换一碗酒,他要拓跋毅手里那碗。 拓跋毅一愣,似乎是有些意外。接过季东林手里的酒笑了笑:“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想到王爷居然还如此提防本汗?” 季东林不可置否得笑了笑。 拓跋毅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既然如此,本汗先干为敬。” 季东林看着拓跋毅杯中的酒已经干净了。才仰头喝了杯中的酒。 谁知道他还没放下碗,就听见拓跋毅阴阴一笑:“本汗还真是把你猜得一点儿不错,你果然是要本汗手里的酒。” 季东林将碗摔在地上。难以置信得看着面前满脸笑意的拓跋毅:“你是什么意思!” “本汗得意思是,你的确该提防着本汗。”拓跋毅随手把自己手里的碗也扔了,两眼带着诡谲的笑意,看着季东林,“你的性子,肯定会要本汗手里那一碗酒,蛊就下在这碗里了。” 看着他洋洋得意的模样,季东林暗叹一声还是大意了,不过既然是蛊不是毒,说明眼前的人不是要撕破脸。 “本汗的三十万大军就在你手上,你若是突然反悔,本汗这北狄都要给你陪葬。王爷,您觉得我不该留一手吗?” 拓跋毅看着季东林笑道,“到时候交易达成,这蛊自然会解开,王爷不必担心,本汗三十万大军都给你了。自然说到做到。” 季东林看着他:“本王不追究,但是还有一件事情,交易达成后,让你的眼线全部从中原撤出来,记住本王说的是全部,不管是京都还是各州县。” “呦,王爷连北疆四州都拱手让人了,这时候在乎起这个来了?”拓跋毅好笑得看着季东林。 “北疆四州是北疆四州,眼线是眼线。”季东林看着他阴阴一笑,“你若是不把人撤出来,中原的北狄人本王见一个杀一个,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答应你便是了,本汗安插眼线不过是为了北疆四州。”拓跋毅摊了摊手,允诺道。 看着北狄可汗败下阵来的样子,季东林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那三十万大军,眼神中满是惆怅和感慨的神色,拓跋毅自然是理解不了他的这种心情,只有季东林自己才知道,自己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多久了。 他要重回皇庭,成为那个皇宫的主人,而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景献王了。 “你准备如何对付卓氏。”拓跋毅心中还是好奇,卓氏在中原是个什么地位,他是知道的,季东林如今在边城,上了天也只是一个失意的王爷,如何蜉蝣撼树? “本王要把谭子桐死的消息传回去,伪造边城内乱,如今朝中无人,皇帝自然是会派自己最信任的人了,到时候卓煜来了边城,可就由不得他做主了。”季东林的眼睛锁定在那三十万大军身上,“你的兵马先不要动,本王还有一步重要的棋没有走完。” 第四百零七章 鸽子 翡翠怀里不知道揣着什么东西,急匆匆得跑进钟毓宫里,在主殿和华妃两人关了门,屏退了众人,主仆二人不知道说着些什么。 “娘娘,奴婢发现了。”翡翠慢慢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只鸽子。 卓琳琅看着鸽子,直皱眉头,“这么大个东西从寿康宫里飞出去。难道没有人会发现?” 不说别人,就是那天天爱蹲房顶儿的陆凌焕,肯定是会发现的。不可能放任这么大一只鸽子从眼皮子底下把消息送出去了。 “宫里的内务府也养了三十来只鸽子,用来传递加急的情报的,这些鸽子若是有事便放出去,没有任务的时候,会固定每月十五放出去一次,怕鸽子的翅膀太久不用懒惰了。太后就是把这只鸽子混在了那些鸽子中间,根本没人发现。” “你怎么知道的?”卓琳琅伸手把鸽子捏在手心里,看了看他脚上绑着的东西,一边解下来打开看,一边问道。 “奴才也是无意间听人提起便留了一心,宫中的信鸽都是训练有素得,绝对不会乱飞,可是今日几只鸽子一起回来,唯独这只方向不同,奴婢跟上去,那个方向只有寿康宫,奴婢便在半路拦下来了。” 她说着,卓琳琅已经把东西打开了,在看见了里面的内容后,她险些直接把纸条撕个粉碎。 那是北狄皇室的纹章,上面写着“大事可成。” 卓琳琅这才想起来宁君婕那日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她已经猜到了,季东林勾结了北狄。外结敌寇想要成事,想想当年季东林在朝堂上怒斥宁德勾结北狄的画面,还真是讽刺的很。 “娘娘......”翡翠看着自家娘娘的脸色,看上去是很不好,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能怯怯得唤了一声。 卓琳琅回过神来,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必须要阻止季东林,不然他这次带来得不止是生灵涂炭。他都拿什么去和北狄做了交易,卓琳琅都不敢想。 “皇后娘娘呢,本宫现在就要见她。”卓琳琅转念一想,这件事情还没有告诉季慕宸,她现在只能先去找宁君婕,两人一起先商量着对策。 “在永安宫呢吧。”翡翠想了想,回答道,皇后娘娘平日里也不去什么别的地方了。 卓琳琅把那个信筒捏在手里,急匆匆得起身往外走去。翡翠赶紧跟了上去。 永安宫一片寂静,卓琳琅拿着东西:“皇后娘娘,这方法......” 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只见宁君婕躺在榻上,看着自己使了一个眼色,坐在榻边的季慕宸好奇得回过头来看着她“什么方法?” 卓琳琅一愣。对上了宁君婕的眼睛。 后者轻轻摇了摇头,卓琳琅不动声色得把掌心里的信筒捏进了塞进袖子里,面不改色心不跳得开口道:“做点心的方法啊。” “这世子和大皇子每日吵着要吃永安宫的的点心,臣妾就来向皇后娘娘讨教了,方才自己琢磨了几分,找到了掌握火候的方法了。” “那真是太好了,免得又糊了,你都浪费多少粮食了。”宁君婕赶紧配合得开口,仿佛两人一直在做这件事情一样。 季慕宸看了两人一眼。没有再深究,只是起身:“你既然来了,陪皇后说说话。朕出去看看言之先生。” 卓琳琅等着他走了,才彻底松了口气:“言之先生?” “是,先生采药下山经过皇庭。先前有皇上御赐得令牌便进来了,硬是说我身子虚要卧床静养半个月,这不就只能躺在这儿了。” 听宁君婕的语气有些懊恼,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就这么躺在这儿。 “方法我找到了,就是鸽子,利用宫里的鸽子,混着把信鸽放出去。”卓琳琅把东西从袖子里掏出来,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自己能听见,“还有,景献王勾结了北狄。” 宁君婕果然是一早就猜到了,并没有那么意外。只是眼神中满是失望。 她曾经以为不管怎么样,季东林是有自己的底线在的,可是他现在草菅人命勾结外敌,早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景献王了。 “皇上那边......”卓琳琅看了外面一眼,季慕宸还没有进来。 “找机会告诉皇上,这事情现在太严重了。”宁君婕靠在软垫上。抿了抿唇,她现在心情十分复杂,季东林毕竟是自己上一世最依赖最信任的人,说起来他变成这个样子,宁君婕是很难过的。 卓琳琅赞同的点点头:“你好好儿休息,交给我就好,这鸽子我就放在钟毓宫当证据了。” 宁君婕吃了言之煎得药,原本就有些疲惫了,此时告别了卓琳琅,闭上眼睛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季慕宸背着手走出来,看见门前蹲着煎药的身影,慢慢走了过去:“多谢先生。” 皇帝走路无声无息,突然出现在别人背后开口说话,反倒是把言之吓了一跳,回头瞪了他一眼:“不必谢,我不过是心疼那个丫头,上回叮嘱她的话一句也不听,再有下次我也不救她了!” 他上回就叮嘱过,让宁君婕养好身子,结果非但没有养好,还小产了。 今日言之见宁君婕,便觉得她脸色不对劲,虽然看着神色如常,但是底子是虚透了,再不养养,年纪轻轻就成了顽疾。 言之拍了拍手,站起来环顾四周:“那个小孩儿呢,上回那丫头上山求药,我倒是好奇是个什么样的小孩儿。” “在别的宫里。”季慕宸笑道,“说起来,也要谢谢先生给的药,不然景云的病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言之却突然凑过来:“老朽有些好奇,你们是怎么找到至亲之血的?” 他虽然在山中不问世事,可是在酒馆里茶余饭后也是会听见一些什么的,景献王在边城,景献王夫人早已暴毙,这血从哪里取呢? “至亲之血,不是血亲得血就可以吗?”皇帝一愣,心里突然有些乱。 “血亲?”言之冷笑一声,否定道,“必须是至亲!” 第四百零八章 身世成谜 言之看着皇帝的脸色瞬间变了,困惑的看着他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季慕宸脸上是十分耐人寻味的表情,他看了言之一眼,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先忙。”接着就自己转身走了,可是那背影和脚步,分明就透露出他现在并不平静的内心,纵使是他表面上表现的风平浪静。可是有些情绪根本无法掩盖。 言之向来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也就没有追究,耸了耸肩。自己蹲下去接着煎药去了。 季慕宸一路回了乾清宫,坐在上首,手里拿了本折子却是半天也没翻动一页,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思虑了许久,还是出声把常福叫了进来。 可是皇帝一声还没叫完。常福就自己走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一封信:“皇上,您叫奴才?” “手里拿着什么?”看见他手里的东西,季慕宸还是决定先暂时将要说的放到一边。 “北狄密报。”常福看见皇帝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开口问了,赶紧拿过来,“皇上,您过目。” 信纸捏在手里皱巴巴的,大概是揣在怀里还是什么别的地方一路带到京都的,可是,是什么东西不能走官道也就罢了,还要这么神神秘秘的。 等到他打开,看了里面的东西以后,就明白了为什么不能走官道了,信很短,看上去像是匆忙的写完然后立马就塞了进来的,但是短短的内容,并不影响这封信里带来的震撼。 季慕宸看到最后手都在抖,啪的一声。把信纸摁在了桌子上,常福吓的赶紧跪了下去,可是下一刻皇帝就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把信纸撕开,丢进了桌案上的香炉里。 “你去,给朕把陆凌焕找来。” 陆凌焕踏进乾清宫前,听见常福说皇上动了怒要小心些,都已经做好了挨板子的准备,没想到推开门进去。季慕宸端坐在桌案前,头手里拿了本折子细细看着。 “皇上。”陆凌焕连问安都显的十分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皇帝。 “你替朕去办一件事情,不要被人察觉。”季慕宸把折子放下看着他,“去取一些世子的血来,不要告诉华妃。” 陆凌焕有些犯难,这华妃本就是将门出身,警惕非常,想要不被她察觉。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他现在根本没办法拒绝,只能点了点头就退下去了。 直到走到了钟毓宫,陆凌焕也还是没想出什么办法来,却在门前和来钟毓宫请平安脉的太医撞了个满怀。 陆凌焕赶紧将人扶了一把,看着那太医手上拎着的药箱。突然心生一计,凑过去耳语了几句。 那太医面露难色的看看了他一眼,但是宫里谁不知道陆凌焕是皇上的心腹,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肯定是皇上的意思了,这谁敢违抗。 太医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请完平安脉,跪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卓琳琅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有什么话就直说。” “微臣方才进来,看见了世子殿下。感觉殿下的脸色不是很好,不知道微臣是否能看看?”太医把刚才陆凌焕教给自己的话,原模原样的说了一遍。 不过好在景云打小身子就弱。卓琳琅也就没有怀疑,摆了摆手让他过去了。 太医走到侧殿,又借着试药的由头。把景云的血取了一点才离开。 没走几步就又撞上了陆凌焕,后者凑过来:“怎么样,拿到了么?” 太医把东西拿出来交到他手上:“只是皇上为何突然要世子的血?” “张太医,好奇害死猫知道么?”陆凌焕拿到了东西,想起了季慕宸那句不要惊动旁人,故意眯起眼睛,做出高深莫测的模样来看了他一眼,张太医立马就闭了嘴。 陆凌焕满意的拿着东西回去复命了。 皇帝还在看折子,还以为陆凌焕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动手,没想到他这么快便把东西拿回来了。 “你先下去吧。”皇帝拿了东西便摆了摆手、 陆凌焕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过关了,愣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走到门前。又被季慕宸叫住,陆凌焕的背影一僵,回头看着他。 “辰时把卓煜叫来。”皇帝头也没抬,陆凌焕确定就这么一句后,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直到他的脚步慢慢走远了,季慕宸才重新抬起头。看着手里的那一瓶血,把手边茶杯里的水拿了过来,这是他方才特意让常福准备的一碗清水。 季慕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怀疑,景云是他看着出生长大的,但是事实摆在了眼前,季慕宸不得不去一探究竟。 皇帝从腰间慢慢取下了一把刀划破手,从指间滴了几滴血进去,然后慢慢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瓷瓶,下手的时候稍稍犹豫了几分,慢慢把血滴了进去,然后看着里面的反应,脸色慢慢变了。 常福在外面侍候着,才站了没多久,就看见皇帝推开门大步走了出来,常福赶紧迎了上来:“皇上这是要去哪儿啊?” 皇帝的脸上分辨不出悲喜,插着腰停下站了一会儿,然后接着大步往前走,只给常福丢下了一句:“永安宫。” 宁君婕被言之摁在床上不让动弹,还一日三餐的喝药。 蝶衣前脚刚把药拿进来,宁君婕皱着眉头还在想怎么躲过去呢,皇帝就进来了,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常福在背后给蝶衣使眼色,让她赶紧退出来。 蝶衣愣愣的看了皇帝一眼,后者看上去心情的确是不佳,赶紧放下碗请了安就出去了。 宁君婕不明所以的看着季慕宸,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情惹他不开心了,接着就看见他走过来,把药拿起来吹了吹,送到她面前。 宁君婕隐约觉的不大对劲,季慕宸明显不是专门来看她喝药的,故而摇了摇头:“烫。” 皇帝也没有为难,把药重新放到了一遍。 宁君婕盯着他的脸,注意看着他的表情:“皇上是不是有话要说?” 季慕宸没有否认,慢悠悠儿放下了碗,扭过头来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问道:“朕想知道,景云究竟是什么身份?” 第四百零九章 剖心相对 季慕宸信任她,所以不会用话去试探她,而是选择了开门见山的问。 不过也正是因为信任,他既然已经开口问了,就肯定是知道什么了,宁君婕若是撒谎只会适的其反。 她明白这一点,所以垂下眼眸:“景云是皇上的血脉。” 方才在乾清宫中,两滴血慢慢在清水中交融的时候,皇帝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话从宁君婕的嘴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一早就知道?”现在回想起来宁君婕对景云种种反常的举措,似乎是一瞬间有了答案。 可是景云为什么会在景献王府。会什么成为季东林的儿子,更何况景云出生的时候,宁君婕已经入宫几个月了,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 太多太多的问题了,让季慕宸都不知道从何问起了,心里像是一团乱麻。 其实宁君婕又何尝不是。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皇帝接下来的问题,她是太傅幺女,是皇帝的嫔妃,和先前那个丞相府庶女之间不会有一点关系,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呢? “你难道不该给朕一个解释?”季慕宸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审问的意味,“为什么朕先前怀疑你,你从来都不解释?” 他一直以为是宁君婕对景献王余情未了,才会那么看重景云,可是宁君婕既然一早就知道景云是皇子,又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除非...... 皇帝心中有了另外一个大胆的猜想。 该怎么解释? 宁君婕藏在被子底下的手骤然捏紧,可是过了一会儿又松开,她想好了,自己的紧张来源于恐惧,可是她既然信任季慕宸,就也要相信皇帝对自己的信任。 宁君婕深吸一口气,重新抬头看着皇帝:“皇上,臣妾说的话,您信吗?” 皇帝没有一分的犹豫。立刻点头,让宁君婕心安了不少。 “皇上记不记的,在五木山的那一晚......”宁君婕慢慢开口。 她提到五木山开始,季慕宸就猛地瞪大了眼睛,听她接着说道,“皇上在那里遇见了一个人.......” 宁君婕不用再说下去,皇帝就已经回想起来了那一夜发生了什么,房间里点燃着迷魂香,他身上有伤。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景献王妃天生石女,根本无法生育,所以她找了一个人,替她生下一个属于景献王的孩子,好坐稳王妃的位子,但是那一晚出现了意外,来的人不是景献王,而是皇上您。” “箭在弦上不的不发,她也就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了。那个人,怀上了皇上的孩子,生下来被景献王妃抱走,成了如今的世子景云。” “那个人就是臣妾。” “胡说!”皇帝猛地站起身来看着她,“你那时已经入宫,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入宫的人不是臣妾。”宁君婕坐在榻上。一脸平静的看着皇帝,“皇上是不是不记的臣妾那时昏迷了一次,醒来性情大变,那个时候,宁嫔就已经不是宁嫔了。” “说起来可能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宁君婕的内心和表面一样毫无波澜,这是她心里隐藏最深的秘密,是最隐秘不可告人的那一个,是她这么些年小心翼翼。无论被怎样误会都没有开口的一个,如今终于说出口了,心里反倒是从未有过的解脱感和释然。 “臣妾对景献王。早就没有念想,皇上一直觉的我喜欢景云,是因为景献王。但是臣妾真的只是失而复得,太过高兴了而已。” 季慕宸现在回想宁君婕看景云时候的那种眼神,完全就是母亲看孩子的喜爱。 “臣妾借着这个躯壳,获得了皇上的宠爱,隐瞒了这么久,是欺君大罪,如果皇上要惩罚,那就惩罚臣妾吧。”宁君婕咬了咬牙,看着季慕宸。 皇帝内心是震惊的,这个故事太过离奇,但是又如此真实的发生了,他花了些时间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也就是说景云是自己和宁君婕的儿子。 怪不得自己一直对景云有种特殊的感情,不得不说,血缘的联系真的挺奇妙的。 季慕宸垂眸,看见她赤脚跪在地上,赶紧先一把将人捞起来,横抱在怀里放回榻上。 宁君婕正等着皇帝大发雷霆。没想到身体突然腾空,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她有些意外的看着季慕宸:“皇上?” “朕爱你,难道是因为你是太傅幺女?”季慕宸又生气又好笑,“你就是再多换两个身体,朕也还是如此待你,你就是你。” 虽然是带着呵斥的话,但是还是让宁君婕心中一暖。 “皇上......”宁君婕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信任是互相的,她和季慕宸两个人之间,是彼此信任。 “你养好身子,生一个真的属于朕和你的孩子。” 季慕宸带笑看着宁君婕,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相信了这个看起来十分不可思议的故事,但是有一件事情他是确定的,就是自己喜欢眼前这个人,和她是谁,有什么身份是没有关系的,不管高贵还是卑贱,他喜欢的就是她这个人。 自打这件事情以后,生活好像是没怎么变化,季慕宸还是每日来坐一会儿,说会儿话,只是近几日每每来都是行色匆匆,像是着急忙什么事情似的。 宁君婕心中有些不安,季慕宸听了言之的话,不让她离开宫门,她也不知道卓琳琅那边究竟怎么样了,太后虽然因为顾忌自己的孙子,暂时不会动季思宏了,但是不保证她不会搞什么别的动作。 偏偏宁君婕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每日在永安宫里等着。 这一日,季慕宸干脆没有出现,直到夜幕四合,还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宁君婕心里微微有种不安的感觉,打发了蝶衣去打听今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没过多久,蝶衣就回来了,脚步匆匆的走到宁君婕身边:“娘娘,北狄来信,说是边城内乱,两位将领一位被杀,请求朝廷派兵镇压。” 宁君婕手里的药碗直接翻了下去,在地上砸的粉碎。 第四百一十章 北狄来报 宁君婕遍体生寒,难道季东林已经动手了? “景献王呢?”宁君婕抓住蝶衣,急切的问道。 “娘娘,那信就是景献王写的。”蝶衣垂眸,回答道。 宁君婕一愣,季东林写的? 她脑子彻底乱了,要谋逆的难道不是季东林,他既然已经秘密的杀了其中一个将领,又勾结了北狄,此时若是想要起事,不是应该偷偷瞒着京都的人,然后秘密计划吗。 可是他居然亲自写信。把京都的人引到了边城,要自投罗网吗? 不,这不像是季东林会做出来的事情,季东林这一步棋走的太奇怪了。宁君婕根本就揣摩不透他的心思,但是越是兵行险着,越是说明季东林狼子野心,而且是坚定了一颗谋逆的心了。 宁君婕皱着眉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季东林究竟想要做什么? 看不懂的不止是宁君婕一个人,季东林晚间回了房,一打开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里面。 季东林稍稍讶异了几分,旋即便镇定下来,回身去合上了门,带着浅浅的笑意开口,仿佛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景献王:“可汗,不请自来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拓跋毅不仅不请自来了,还轻车熟路的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滚滚的热气还在缓缓上升,看来也来了没多久。 “王爷,您如今把京都的军队引来,本汗有些看不懂了呢。”拓跋毅状似无意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缓缓把木塞拔开,凑近了滚烫的茶水,“你可别忘了,你身体里被本汗种着蛊虫,只要这一下轻轻下去......” 拓跋毅假意做了一个倾倒的动作,挑眉看着季东林,但是后者一点都没有慌张,反倒是坐在了他面前笑道:“可汗眼线的消息如此灵通,那你有没有听底下人说,这次本王的皇兄派了谁来?” “卓煜。”就是因为是卓煜,所以拓跋毅才会连夜找来,那次和宁德的联盟,只差一点就赢了。全部毁在了卓煜一个人手上,拓跋毅在中原最忌惮的人,就是卓煜。 “没错,季慕宸最信任的人就是卓煜,可是如果卓煜谋逆了,带兵不归想要谋逆呢?”季东林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看也没看拓跋毅一眼,仿佛他手里拿着的不是能左右自己生死的蛊虫一样。 “笑话,谁谋逆卓煜也不会谋逆。”拓跋毅冷哼了一声,季慕宸又不是傻子,他这么多年如此信任卓家,不是没有道理的。卓煜对中原朝廷那是忠心耿耿,不若如此,他早就想把卓煜收归麾下了。 “出来京都,谋不谋逆就由不得他了。”季东林眼睛里满是自信的光芒,“卓煜和卓申里应外合,想要对皇上不轨,到时候我清君侧的名号理所应当,还能一呼百应,攻入京师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拓跋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瓶子收了起来,他还真是小看了眼前的这个中原王爷了,季东林的野心和谋略一点儿也不比皇帝小。最可怕的是,他还能把自己隐藏的如此之深,根本就没有人看出来,就是当初自己在中原皇庭里初见他时,也以为他只是一个软弱忠心的王爷,没想到是指披着羊皮的狼。 “没有想到,你居然还对名号正不正当看的这么重,既然事情都已经做了。被说成是夺位又有何妨,凭本事拿到的皇位。”拓跋毅看着这个扮猪吃老虎的人,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可汗只管你要的北疆四州,其余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季东林听到这句话,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他其实没有那么看重这个东西,其实不是非要那么名正言顺,他只是想做给那个人看而已,如果有可能的话,自己还能再拥有她。 季东林在骗自己,像是有了这么个由头。她就不会恨自己了一样。 但是她不知道,宁君婕已经知道了一切。 卓煜出征那日正好是宁君婕能离开永安宫的日子,她正准备出来走走,却正好撞见了刚送完卓煜的卓琳琅。看样子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你不觉的奇怪吗?”等到宫人都退了下去,就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卓琳琅小声开口道,“既然要谋逆。为何要吸引人去抓自己呢?” “这件事情的确是奇怪,我倒现在也毫无头绪。”宁君婕深深叹了口气,“但是这背后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卓琳琅点了点头:“我方才和哥哥说了,要他多加小心,这一趟去边城肯定不会是信上说的的镇压那么简单。” 陆凌焕送完卓煜,便回了自己的府邸,先前为了要护着宁君婕,她已经许久没有回府里了,这次回来感觉都有些陌生。 陆凌焕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很细致的,他站在自己的书房前面,停了一会儿,身后的管家好奇的开口问道:“将军,怎么了?” “没什么。”陆凌焕回过神来,把手敷上门,突然扭头跟管家说了一句。“你先下去。” 等到管家走远了,陆凌焕才施力推开了门,果然血腥味道更重了,明显是有什么人进来了。 陆凌焕先是扫视了一圈,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看见了书桌上被人放着一封信。 陆凌焕慢慢走过去把信拿起来,信封是就地取材的,蘸了墨的笔甚至都还放在一边。是有人进来过,拿了他的纸笔站在这儿,给他留了一封信。 陆凌焕把信拿起来,却并不着急打开看,信封的封面上写着亲启,一看这字迹,他就已经了然了。 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陆凌焕把信放下,坐在了桌案前,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不慌不忙的呷了一口,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才坐直了身子,支着脑袋看着空荡荡的书房:“出来吧。” 书房中空无一人,但是陆凌焕当然也不会对着空气说话,他这句话说完依旧是没有动静儿。 陆凌焕笑了:“来都来了,躲什么,以为我的鼻子是摆设?” 暗处有人动了动,陆凌焕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了,看着面前的人有些错愕。 第四百一十一章 兄弟相见 陆凌焕没想到,陆书彦会落魄至此。 他先前闻到了血腥味,还想着陆书彦又杀了什么人,但是没想到这些血全部都来自于他自己本身。 “你这是......”陆凌焕站起身,似乎是还没有缓过神来,看着自己弟弟。 他知道陆书彦跟着季东林去了北狄,自己这个弟弟跟随了景献王多年,无论是景献王得势还是失意,都跟在王爷身边,陆凌焕从来不担心这主仆两个会有什么冲突,但是现在看着陆书彦这个样子,他还是想到了一种结果。 陆书彦抱着一只受伤的胳膊。看着自己哥哥错愕的脸:“怎么,要嘲笑我吗?” “我若是有心嘲笑你,现在就把你赶到大街上去,让你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陆凌焕没好气的上前去把人扶着。“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书彦看了一眼自己留在桌案上的书信,冷笑了一声:“认出来我的字,就连信也不拆?看看不就知道为什么了?” 陆凌焕想,他这种时候还倔着性子,无奈的走过去把信打开,一目十行的把内容扫完,原本松开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成拳头。 陆书彦满意的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适时的补充了一句:“景献王要谋逆了。”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陆凌焕把信折了折,看向了自己的弟弟,傻子都能听出来这话里怀疑的意味了。 “你不是希望景献王登基为帝吗?当初我们兄弟二人辅佐两位王爷,一个成了当今圣上,一个注定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他们水火不容,你我兄弟二人也分崩离析,如今景献王终于要谋取大统了,你却跑来告诉我了?” 陆凌焕就算是心思单纯,但好歹跟了皇帝这么多年,两者之间孰轻孰重,他还是拎的清的,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里面有诈。 “我效忠的,是当年那个心怀抱负却温和善良的景献王,如今他勾结外敌滥杀忠臣,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他了。”陆书彦扭过头来,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兄长,语气无比的诚恳,“若是景献王登位,只会是天下大乱,我虽效忠于他,可却也不是愚忠!” 陆凌焕怔了怔,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弟弟。 “皇上在位已满七年。国泰民安,不是他随便就能撼动的了的。”陆凌焕这话完全不是吹捧季慕宸,他是个好皇帝,在治国上从来没出现差错,季东林这是以卵击石。 “你能想到,他自然也能想到,强攻是最愚蠢的法子,他是要打着清君侧的名号,颠倒黑白,蒙蔽人心!”陆书彦说着,咳嗽了两声,“就是拿卓氏开刀!” 若是说方才陆凌焕还能十分有自信的保持淡定的话。现在就是真的慌了,连手边的茶水也打翻了,拍案而起,嚅嗫着却说不出话来。 卓煜已经出京去边城平定内乱了,算算日子,现在都该到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你这什么表情......”陆书彦愣愣的看着他,突然反应过来,“该不会已经......” 话还没说完,陆凌焕便冲了出去,现在肯定是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他府中还有一只从前在军营中传信的鸽子。说不定能赶的上。 陆凌焕冲了出去,半道上管家看见他慌慌张张的,赶紧迎上来问怎么了。陆凌焕看了看里面,嘱咐管家请一位大夫来直带去书房,里面有一位病人。 管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将军的神色,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也就没有多问。 …… 卓煜带着人已经到了靠近边城的地方。只要再绕过一个平原,就可以到达北狄,他们这一路上来都是平安无事了,此时看了看这个地方的地形,突然下令全军原地休整。 副将大吃一惊,迎了上来:“将军确定要在此时此地修整?” 语气里是难以置信,这卓将军向来是冷静沉稳的人,这么唐突的决定,怎么看也不像是他做出来的,这个地方的地形有利于伏击,这会儿又是接近天黑了,若是真的有埋伏。这不等于是放下武器任人宰割了么。 “你对我的决定有什么意见吗?”卓煜挑了挑眉,没有下马,居高临下的看着副将,“就算有。憋着。” 副将一愣,只能吩咐下去原地休整,再看了看一脸高傲的卓煜,感觉将军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卓煜坐在河边,看着将士燃起了篝火,其中还有不少抱怨的人。 卓煜只是默默的不说话,坐在河岸观察着平原那边的情况,走过这里就是北狄了,离季东林已经这么近,为什么他还不动作,这么沉的住气吗? 他眯了眯眼睛,这一夜也就相安无事的过去了。 第二日启程穿过平原,卓煜在一开始像是有心事一般,还命令大军缓速前进。 副将虽然是看出来了他心情不好,但是还是开口道:“将军,平原难道不是应该快速过境,避免伏击吗?” 人群中有不少迎合的人。 卓煜想了想,扬声道:“我是将军还是你是将军!” 副将愣住了,他不是第一次做卓煜的副将。但是这是第一次看见将军这个模样,不由的没了后话,还没反应过来,卓煜的鞭子就已经抽了出来指着他:“要不,这个位子让给你坐。” “末将不敢。”副将心中纵使是有千万般不满,却也还是要守着军营中的尊卑主次,拱了拱手退让了一步。 “继续前进!”卓煜不耐烦的收了鞭子,依旧是慢悠悠儿的往前走着。直至夜幕降临,平原才走了一半,夜色四合,卓煜再次命令大军修整。 这一次抱怨不少,却没有人敢到卓煜跟前来说。 不远处的丘陵上,两个身影正在注视着修整的大军,看着那跳动的篝火和人群。 “王爷,微臣打听过了,这次卓煜似乎是很不满皇帝的指派,一路上都是不耐烦,又反常,这正是动手的好时机。”陆岩背着手,看着那边的火光,不屑的开口道。他还以为接管了他职位的是个什么样的神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第四百一十二章 平原围捕 季东林还在犹豫,陆岩离开京都退居边城,他卸下的金吾卫首领,刚好是卓煜顶上的,所以半年后,卓煜一战成名的事迹,陆岩也并没有见识到,自然不知道这是个怎样的人物,也不知道季东林现在的犹豫从何而来。 “王爷,微臣看这个卓煜,就是现在心中积怨,正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过了这个平原,可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难道要在边城动手吗,这不是暴露咱们吗?”陆岩还在劝说着。 季东林听到最后一句。背着的手动了动,终于是点了点头允肯了。 陆岩勾出一抹笑意,他对卓煜不满意已久,在他的心中,若是没有卓煜,皇帝当年一定不会罢自己的职,明提暗贬的让他来了边城,他想对卓煜动手很久了。现在送到眼前来了,他可没有放弃的道理。 卓煜离大军远远儿的坐着,手里拎着一壶酒,酒到了嘴里的味道十分的不同寻常,但是他还是接着灌了一大口,眼神没有聚焦的看着平原上,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或者说是在等待着什么。 渐渐的,卓煜感觉到头有些昏沉,越来越重,眼前视线也是一片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开始虚浮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似的。 卓煜闭眼前,似乎是听到周围喧闹的声音,有人在叫嚷着有埋伏,可是他的眼睛真的睁不开了,晃了晃没站起来,反倒是栽倒了下去。 再睁开眼,卓煜的手脚都是被镣铐拷住,连腰上也没有放过,整个人被死死的控制住,面前坐着一个人,似乎一直在等着自己醒来。 卓煜刚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眯了眯才看清了东西,那是一张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脸。 “卓将军醒了?”对面的人看他睁开了眼睛,似乎是十分高兴,凑过来开口道。 卓煜没有回话,不过这个人好像并不需要卓煜回什么似的,自己接着开口说下去:“卓将军接管金吾卫威风凛凛的时候,大概没想到这一天吧。” 卓煜想起来这是谁了,金吾卫前总领,陆岩。 “陆将军,我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卓煜闭了闭眼,想都不用想这是发生了什么。季东林心怀不轨把他引到这里到灭口了,可是他没想到,这种事情陆岩会参与进来。 “哪种事情?”陆岩毫不在乎的哈哈大笑了两声,看着卓煜的眼神中,带着怜悯和嘲讽,“本将军这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你凭什么执掌金吾卫?凭什么撤我的职!没有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陆岩恶狠狠的看着卓煜,好像这样就能把首领的名号拿回来一样。 “陆将军,我劝你打听清楚了,撤职在前,提升在后。就算是没有我,你的首领的位子一样保不住,区别只是不同的人而已。”卓煜的语气更加讽刺,看着眼前的人,仿佛在看一个笑话,“你当初卖官的事情,你以为皇上真的不知道吗,自己做了对不起朝廷的事情。就没有资格抱怨,陆将军。” “闭嘴!”陆岩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呵斥了一声,“你又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你现在就是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费什么话!” “你费什么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卓煜干脆闭上了眼睛。 得亏陆岩的控制力不错,不然真的就一刀下去了,他忍了又忍,想起了季东林的交代,暂时先放下了心中的愤怒。上前去把卓煜的手拉过来,印了印红泥,接着就往几张纸上按了几下。 “你干什么!”卓煜被镣铐铐着完全失去了行动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拉着在纸上印了几个手印。 “你不是对朝廷和皇帝忠心耿耿么?现在你才是乱臣贼子,知道么,卓将军。”陆岩满意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纸张,还特意分出神来。看了卓煜一眼,看见了后者眼里的错愕和震惊十分满意的笑了。 “你是乱臣贼子,我是剿灭你的正义之师,你觉得怎么样?” 卓煜恨不得上前去把人撕碎了,他已经猜到面前的人要做什么了,这么狡猾的计划,根本就不会是一个武将想出来的,一定是季东林在背后操纵。 狼子野心。 说曹操曹操到,卓煜正想着,季东林就走进了地窖中,看着他还故作惊讶:“这不是卓将军吗,怎么来边城这穷乡避壤了?” “让本王猜猜,卓将军是为了把军队带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这是要谋反呀卓将军!”季东林吃惊的看着卓煜。阴阳怪气的说道。 陆岩在一旁一言不发,根本就不抬头看卓煜,只是默默的站在一边。 “血口喷人!究竟是谁要谋反!”卓煜一直就是和季东林不对付,他早先和皇帝说过,景献王狼子野心,后来因为宁德的事情,皇帝选择了相信景献王,现在看来。自己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 “谁要造反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看见了是谁要造反,你说是谁呢?” 季东林的笑让卓煜眼睛里都是杀气,可是他没有办法否认,这信一传到京都,就是他谋逆的铁证,边城天高皇帝远的,这种事情根本就说不清楚的。 “你看看,你在外面控制军马,卓申在朝中里应外合。”季东林一拍手,“还有你那妹妹,在宫里魅惑皇帝,你们三个蛇鼠一窝,就是要谋逆。” “最后你们得逞了,成功杀了皇帝,所以才会有后来的清君侧,你们卓氏一门,从此便从战功赫赫的将门之家,变成了千古罪人谋逆反贼!” “季东林!”听他提到自己的父亲和妹妹,卓煜是真的愤怒了,直接直呼其名,看着季东林的眼睛都红了。 “而本王。”季东林丝毫不理会他的愤怒和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杀气,接着开口说道,“就是那个平定了反贼的功臣,皇帝被你们这些反贼杀了,谁来继承大统呢?” “自然是我这个功臣了。”季东林勾唇,笑容里满是自信和得意。 第四百一十三章 谋逆大罪 宁君婕正和卓琳琅讨论着缝制新衣用什么花色好,钟毓宫外头就突然冲进来了一群侍卫,钟毓宫的一些宫人没见过这个阵仗,可有些是军营出身,两边的人在钟毓宫宫门前对峙不下。 卓琳琅听见外头的喧闹声,皱了皱眉把翡翠唤进来:“外头怎么了?” “回娘娘,常总管带着一群侍卫,说是要来搜查。”翡翠欠了欠身子,一脸的不快。似乎只要卓琳琅一声令下,她就要冲出去动手了。 “让他们进来搜,本宫这钟毓宫还有什么秘密不成?”卓琳琅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翡翠一脸惊讶。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还是下去了。 没一会儿,常福果然是带着人进来了,先到宁君婕和卓琳琅跟前挨个儿行了礼,又对卓琳琅说了声:“得罪了。”便让身后的人进了钟毓宫。 宁君婕看了卓琳琅一眼,笑道:“没想到咱么华妃娘娘也有这么温和的一天。” 卓琳琅白了她一眼:“若是旁人。我能让他进钟毓宫的大门?常福是皇上身边的人,我自然不会阻拦。” 这是出于卓琳琅对季慕宸的信任,也信的过皇帝对自己的信任,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卓琳琅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 这群人从钟毓宫的后殿出来,手里拎着一只鸽子和一个信筒,卓琳琅的眸光一紧,那是上次拦截了寿康宫的鸽子和信,没想到这次居然被翻了出来,这鸽子为何刚好在宫里? 这下子连宁君婕也紧张起来,她自然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了,这若是被用心之人利用了,根本就说不清了。 “常总管......”宁君婕知道卓琳琅不好自己开口,便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没想到刚开口,便被常福直接打断。 “皇后娘娘,皇上说了,此事与旁人无关。您别为难奴才。”常福对她的态度是恭敬的,可话是不容拒绝的,宁君婕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华妃娘娘,劳烦您跟奴才走一趟了。”常福说完,转过身来对着卓琳琅。 后者点了点头,路过宁君婕身边时,拍了拍她的手:“放心,相信皇上。” 可是皇上也是要看证据的,现在的证据对他太不利了。 宁君婕看着众人走远。把懵了的翡翠唤过来:“去查查今日有什么大事没有,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对你家娘娘如此。” 如果是旁人,她可能第一反应是有人冒充,可是来的人是常福,虽然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但真是根本无法冒充的事情了。 翡翠还沉浸在自己主子被抓了的震惊中,听见了宁君婕吩咐,才赶紧跑出去查,没多大一会儿就跑回来了。只是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 “皇后娘娘,奴婢听说,今日朝堂上传回来消息,说是卓将军在边城带兵不归,还勾结北狄意图谋反!” 宁君婕的脑子里面嗡的一声响过后,一片空白。 季东林开始动手了。挑了卓家,现在还阴差阳错的牵连到了卓琳琅身上。 可是皇帝怎么会相信呢,宁君婕觉的匪夷所思,不过当务之急是解释清楚,她相信季慕宸只是一时糊涂,只要一说清楚就好了,皇帝是不会不相信自己的。 这么想着,宁君婕赶紧抬脚往乾清宫走去。 乾清宫正殿的大门紧闭,常福垂手侍立在门前。 看着紧闭的大门。里面什么也听不见,宁君婕抬脚就想直接闯进去,却被常福一把拦住:“皇后娘娘。皇上说了,不能让人进去。” “本宫也不行?”宁君婕不死心的问道。常福摇了摇头。 “本宫有很重要的急事,一定要面见皇上!”宁君婕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什么也看不见。 “皇上还吩咐了,若是为卓家求情,免开尊口。”常福说完,宁君婕还没说什么,身后就冲上来一个人,一把摁住了常福:“你说什么!” 常福被陆凌焕吓了一跳,缓了缓,放慢了语气:“免开尊口。” 宁君婕和陆凌焕都愣住了。 季慕宸这是被人迷惑住了,那可是卓煜,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是生死关头也能充分信任的人,为什么现在被人冤枉了。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这是为何!还没调查清楚,怎么就不能说了?”陆凌焕似乎是有些动怒,看着常福质问道。 “没调查清楚,会调查清楚的。”常福垂着手,依旧是一副恭敬的态度,看上去还是和往日一样的客气。可就是丝毫不退让,不让两人进去。 太后正在宫里拿剪子修剪着花枝,听身旁的宫人说着今日在乾清宫门前的事情,笑的眉不见眼的。 “这卓琳琅嚣张了这么多年,居然也有今天!”太后咔擦一剪子剪下一片多余的叶子,退后稍稍观赏观赏,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太后娘娘,现在是个大好的机会,王爷已经开始动手准备了,咱们要不要做些什么。”身旁的宫人赶紧凑上前讨好道。 太后点了点头,想了想突然笑出了声儿:“这皇后和华妃整日就是形影不离的,现在两个终于分开了,哀家是时候给她们送一份大礼了。” “太后娘娘,还有一件事情呢。”宫人看太后没注意到重点,提醒道,“还有阻碍王爷的最后一点事情,还没有解决呢。” 太后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的瞪大了眼睛,随后笑了:“这个宁君婕,敢用哀家的孙儿威胁哀家,现在卓琳琅被囚,哀家看她一个人怎么护的住季思宏。” “是啊太后娘娘,大皇子一死,宫里就没有能继承皇位的人了,王爷若是归京,便是名正言顺了。”那宫人看着太后高兴,都挑着她喜欢的话说,现在看来,景献王登基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赶紧讨好太后才是正经。 “你现在去钟毓宫,把世子接到寿康宫来,就说皇后既然无暇照拂,哀家这个皇祖母来亲自照顾,若是有什么疑问,让她来找哀家。” 太后又移步到另一束花枝旁,抬起一朵花,一剪子剪了下去,“你看这花,虽然好看,但是不附和哀家的心意而长,就得剪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蒙蔽双眼 太后派的人自然是在钟毓宫吃了亏,按品级来说,钟毓宫的宫人自然是不能把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怎么样,但他们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把世子交出去,两方僵持不下。 宁君婕被皇帝拒之门外,正焦灼的想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看见翡翠急匆匆跑过来,凑到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宁君婕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跟随着她疾步离去。 钟毓宫里,两边的人还在冷脸抵抗着,随着一声皇后娘娘驾到。似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宁君婕脚步显的有些匆忙,进来看了来的人一眼,稳了稳心神沉声开口道:“这是要做什么?”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说了,如今钟毓宫的主子出事,您一个人肯定照顾不过来。奴婢把世子接到寿康宫去,由太后娘娘亲自照顾。”那宫人拿着太后的命令,自然是不怕宁君婕的,看见她来了也不慌,语气如常的开口说道。 “太后娘娘在寿康宫中不出门,对宫里的事情倒是灵通的很呢。”宁君婕嘲讽的笑了笑,开口道,“还有,本宫能照顾好,你去告诉太后娘娘,多谢她费心了?” “奴婢怎么记的,皇后娘娘前几日才因为永安宫琐事,无暇照顾世子殿下,才把殿下送到钟毓宫来的?”那奴婢看着宁君婕的眼睛,后者有一瞬间的慌神,她当初为了保护季思宏,才想出这么个借口,没想到被太后现在拿来利用。 “更何况太后娘娘说了。皇后娘娘现在就算是现在能分出身来照顾孩子,以您的身份,也应当照顾大皇子,而太后娘娘是世子殿下的亲祖母,由她老人家来照顾世子殿下,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那奴婢的嘴巧的很,说的宁君婕哑口无言,最终只能让她把景云带走。走前还特意给宁君婕行了个礼,像是耀武扬威似的。 蝶衣看着那个宫人带着景云扬长而去的身影。上前来不服气的说道:“娘娘,您怎么就让她这么把人带走了?” “她说的话本宫根本就反驳不了。”宁君婕眯着眼睛,深深叹了口气,太后是把事情了解的清楚了,她根本就没有理能站的住脚的,“更何况太后至少不会对自己的亲孙子怎么样。可是大皇子就不一样了,她现在就是想要趁乱加害大皇子,思宏必须在本宫的眼前。” 这是无奈之举,宁君婕原本以为。太后娘娘是景云的亲祖母,不会对自己的孙儿怎么样的,若是她早知道后面的事情,她现在一定不会把景云放走。 “那现在......”蝶衣虽然没有懂,但是她知道,宁君婕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也就没有多问。 “把思宏带到永安宫去,本宫还要去找皇上。”宁君婕长吁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 卓煜在地窖中已经待了一日了,那天季东林来耀武扬威后,反倒是没了动静儿,他靠着那一扇小窗,判断着外面的白天黑夜,计算着日子差不多了,果然地窖外面有了动静儿。 听着声音像是有人悄悄把守着地窖的人给放倒了。钝物落地的声音,然后地窖的门缓缓打开,季东林看见一个人悄声靠近过来。 “卓将军。”那人借着月光看清了卓煜的脸以后。一脸的歉意,“景献王的防卫太严了,属下来迟了。” 卓煜并没有要责怪的意思。等着他给自己松了绑,揉着手腕活动活动了筋骨,看了他一眼:“你这些日子都打听到什么没有?” “景献王这几日一直都在书房中,昨晚一个黑衣人进了书房里,两人谈了一个时辰,只是那黑衣人随身带着侍卫,属下不敢靠近,只能依稀辨认出是北狄人。”这个人就是当初给季慕宸写信的那人。 从上次景献王回宫开始,季慕宸看见了季东林的异常的状态,就知道肯定有问题,安排两人回程的时候,特意把这个人偷偷安排在了陆岩身边。 这一次季东林和陆岩合力鸩杀谭子桐的事情。也是他写信飞鸽传书到了京都,也就是上回季慕宸收到的那一封加急的信,之后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出戏。 为了不让季东林起疑,卓煜也就将计就计,正好打入他府邸内部。 “北狄人......”卓煜沉吟,北狄人居然还会有身边带着侍卫的。难不成是拓跋毅亲自来了,那问题就大了,拓跋毅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是不会做的,既然都亲自来了,肯定是胜券在握了。 “除了书房,还有什么别的地方是他常去的?”卓煜要想潜入他的书房,肯定要把他引走,只能调虎离山。 “还有边城衙门,属下觉得,那里面肯定是私藏了兵器,景献王这几日一共去过两次,都是进去便没了人影,应当是有密室。”季东林身边没了陆书彦,跟踪起来方便了不少,他的行踪可是一点儿没被漏下。 “还有我带过来的人呢?”卓煜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折损了一成,剩下的逃出去了,在西郊,准备攻进来,被属下拦住了,将军今日直接前去会合便好。” 卓煜听到折损了一成,皱了皱眉,沉默了半晌突然计上心头来,凑过去耳语了几句。 那人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趁着夜色离开了地窖。 卓煜找到季东林的书房没花多久,整个府邸只有这里还亮着灯,看来季东林也是日夜筹备,准备决一死战了。 卓煜还忌惮着可能会遇到陆书彦,先试探了几下,发现陆书彦根本没有出现,他疑惑的同时胆子也大了起来,靠近了书房的屋顶后,慢慢掀开了一片瓦片,便看见了桌案前的季东林。 季东林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正愣愣的出神,卓煜从上面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结构,先看了看哪里可能会放着他要的东西,季东林左手边的一个格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王爷!”书房外头突然有人敲门。 季东林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听着这一阵急似一阵的声音有些不快,但是脸上的不快在听到下一句后立马变成了惊讶,起身夺门而出,往衙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衙门走水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调虎离山 卓煜眼见着卓煜狂奔而去,自己的身边也多出了一个人来,正是方才把自己救出来的那个下属, “怎么样?”卓煜看了他一眼,方才说让他想办法在衙门里放一把火,把季东林引过去,最好还能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属下在几个主要的屋子里都点了火,其中有几间地下有密室,没有来得及找到入口。马厩的食料堆里,还藏了一些铠甲和咱们士兵的衣服。” 卓煜挑了挑眉,密室里的东西应该也是那些。看来季东林这是要把北狄兵伪装成中原的士兵,好让自己清君侧的名号成立。 想到这里卓煜冷笑了两声,这季东林还真是狡猾的很呢。 不过现在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眼见着下面的书房空了出来,卓煜赶紧进去看有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 方才看的那个阁子,里面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书信之类的东西。卓煜四处翻找了一番,并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不由的有些心慌。 他的时间有限,若是和季东林撞上了,计划就全完了,倒不是他不能全身而退,不过那样,肯定就拿不到季东林谋逆的证据了。 卓煜这么想着,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调查的季东林平日里的习惯,在手边一定会有一个暗格。 他蹲下身子去看他坐着的那个桌案,左手边的抽屉上有一个把手被磨的格外光滑,把抽屉拉开,里面空无一物,卓煜用手往上拍了拍,抽屉里又弹出了另一个盒子来。 卓煜打开,里面东西不少,最下头的就是季东林和拓跋毅签约好的利益书。 拓跋毅借他三十万兵,他登基后。把北疆四州给拓跋毅。 卓煜把信收起来,冷哼了一声,拓跋毅果然还是没有放下对北疆四州的念头,没了宁德,又把注意打到了季东林的身上。 他将信收进怀里,把东西原模原样的放了回去,便赶紧带着人走了。 卓煜刚走没多久,季东林便推门进来了,重新坐回书桌前。幸亏大火扑灭的早,不然那些个盔甲就都要被烧废了。 他方才看见了是好几个起火点一起起的火,季东林眉头揪成一团,隐隐觉的事情应该不简单,像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这么做的。 可是纵火为什么又那么快被人发现呢? 难道是为了调虎离山?! 季东林想到这里背后一凉,赶紧起身往地窖的方向走去。 地窖门前的两个侍卫已经不见了,门也隐约开着,他加快了脚步走上去,一把将门推开。原先铐着卓煜的镣铐全部都散落在地上,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季东林红了眼,转头狂奔出去,找到了还在火场做后续处理工作的陆岩:“赶紧带人去追!卓煜跑了!” …… 副将等在林子里有些不耐烦了,来回踱步,脚底下的这一片土地都踏平的差不多了。上午那个奇怪的人说,今日半夜在这里等着卓将军,可是这卓将军自己怎么出来,再说这天都快亮了。 副将一跺脚,不然攻进去算了。 虽然将军一路上不知道是怎么的一反往常,可是平原围剿的那夜,将军在出发前特意把他叫过去:“一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大局为重,随机应变。” “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吗?”副将看着卓煜一脸凝重的神色。心里隐隐不安。 “我是说,不管发生什么。” 卓煜看着他的眼睛,那一瞬间。他变回了那个旧日的卓将军,不过马上那种神色又消失了,将军不耐烦的挥手。让他听懂了滚一边儿去。 然后在平原修整的时候,将军特意坐的离大军很远,还在一个容易被伏击的河边。 围剿开始后卓煜倒了下去,副将第一反应是带兵冲上去救人,可是脑子里突然回想起方才将军郑重其事告诉自己的话,只能扭头带着人先走了,保住了九成的人,只是将军到现在还没回来。 “副将军,咱们现在就攻进去吧,大不了就背一个谋反的名号,救将军要紧!”底下有人在一旁观察了许久了,看着副将犹豫的神色。上前来怂恿道。 这也正合了副将的意思,刚准备抬手让大军准备出发,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士兵胸口,就插上了一枚暗器,直接洞穿了胸口,那人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眼神涣散倒了下去。 副将也是一脸震惊,把自己身侧的刀拔了出来:“谁!” 副将拔了刀,周围的人纷纷都把刀拔了出来,一阵兵刃划过剑鞘的声响后,四周又安静下来,不远处的树上传来了一声轻笑。 副将的精神立马高度警觉起来,差点就一刀直接飞过去了。 树上的人反倒自己轻轻落了下来。 副将的刀赶紧换了方向,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人,来人脸上玩世不恭和不耐烦的不屑没有了,一脸的坚毅凌厉,还是从前的那个他。 “将军。”看着那人慢慢走过来,副将不由的跪地。 卓煜走过来,用脚把那人翻了个面儿,示意副将把他胸口的衣服扒开。 副照找他的话做了,看见他胸口的黑色印记后,大惊失色。 这是个北狄人。 卓煜却像是一点儿不奇怪似的,好笑的哼了一声:“这北狄人整日正事儿不干一件,倒是把中原话学的挺好。” 说完,又拿脚把人蹬了两脚,没好气的说道:“给我酒里下药的就是你吧!” 副将目瞪口呆。 卓煜踹完心里舒服了,看了看周遭的士兵,点了点人数,虽然折损了一成,但是好歹还是保住了更多人的。 “景献王季东林意图谋逆,勾结北狄三十万大军直指京都,证据就在我这里,从这一刻开始,我们的任务就是把它护送回京都,不管花费多大的代价!” “是!” 众人在这里等了许久,原本都有些气馁,听见卓煜这么说,突然又来了气势,振臂高呼道。 “将军,咱们是不是一开始就不是来镇压内乱的?”趁着众人上马收拾东西的空档儿,副将凑过来笑嘻嘻问了一句。 卓煜瞪了他一眼:“少问废话!” 第四百一十六章 君心难测 宁君婕在乾清宫外头坚持不懈的等着,今日不见就明日再来,最终还是见到了季慕宸。 皇帝在夜色四合的时候,打开了门走出来,看见了还站在门前的宁君婕,微微吃了一惊,招手让她进去了。 “皇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华妃她是无辜的!真正要谋逆的是太后和景献王啊!”宁君婕一进去。便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她觉的事情只要解释清楚就好了。 季慕宸挑了挑眉看向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宁君婕太过焦灼,以至于没有听出来皇帝语气里的不同。他问的不是“你怎么知道”而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皇帝惊讶的不是谁要谋逆这件事情,只是惊讶于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季慕宸说要审问其实并没有审问,直接把卓琳琅关押了,他原先还以为那信是太后为了陷害卓氏放进钟毓宫的,没想到是这两个祖宗自己揽到身上的。 宁君婕还没觉察出来,赶紧解释道:“臣妾和华妃发现。太后在和景献王传递消息,就一直在找消息究竟是怎么传递的,后来才发现是利用信鸽,那是太后和景献王谋逆的证据啊皇上!” 宁君婕知道,季慕宸信任自己,也知道季慕宸信任卓琳琅。 可是现在听完了这些,皇帝的眼睛里并没有丝毫的意外或是震惊,这让宁君婕有点慌张。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皇帝看着她那个样子实在是不忍心,害怕她再待下去,自己就演不下去了。 “可是皇上......”宁君婕一脸震惊,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她觉得就算是凭自己和卓琳琅不能左右皇帝对朝政的处理,可是那毕竟是卓家,是皇帝最信任的家族,仅仅是因为还没有确凿证据的传闻,皇帝就能做到这个地步? “难道皇上真的相信卓将军会谋反?相信卓氏一门会勾结外敌?” “够了。”皇帝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冰冷毫无感情,“后宫不的干政,不要逾越了。” 宁君婕怎么也没想到,季慕宸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都说帝王多疑,她从前是不信的,可是一旦涉及了江山社稷,他就能无情到这个地步么? “皇上......”宁君婕看着他眼神里都是哀伤,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朕自有分寸。你先下去。”季慕宸果然还是心疼的不得了,恨不得立马把人抱在怀里,可是最多也只能放软了语气,这样说道。 宁君婕自嘲的笑了笑,欠身道:“臣妾告退。” 看着她的背,影季慕宸也真是头疼,长叹了一口气,一直藏在暗处的陆凌焕走出来:“皇上,告诉皇后娘娘又有何妨。” “她若是知道了。定会掩藏不住情绪,被太后看出来,打草惊蛇不说,她还会有危险。”宁君婕早已经拐了出去,皇帝还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眼神怅然若失。 陆凌焕也是方才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卓煜和皇上导演的一场戏,连他也蒙在了鼓里,陆书彦刚回来告诉他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进宫了解了以后才发现,皇帝早就有了打算。 “皇上,还有一事,陆书彦回京了。”陆凌焕原本想要把这件事情隐瞒着,但是既然季慕宸已经知道了一切。陆书彦回京他也迟早会知道。 “回京了?”皇帝扭过头,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何时?” “近日。他来告诉微臣景献王谋逆一事,浑身是伤,似乎是被囚禁了跑出来的。”陆凌焕说的很客观。现在是特殊时期,陆书彦毕竟跟了季东林那么久,若是用这种办法以身犯险,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们是亲兄弟,朕知道你一直挂念着他。”季慕宸看着他,“但是苦肉计就是在这种时候最管用,朕不插手,你看紧他,若果有必要,先暂时软禁在你府里。” “是。”陆凌焕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季慕宸有些心绪不宁,脑子里总想着方才宁君婕离去的样子,心如乱麻。 宁君婕回到永安宫。就看见翡翠在自己的宫门前徘徊着,似乎是在等着自己,宁君婕心中一紧,她先前不放心,让翡翠盯寿康宫,现在看她这个样子。八成是出事了。 宁君婕加快了脚步上前去,还没开口问,翡翠就自己迎了上来:“娘娘,世子不见了。” “不见了?”宁君婕以为会是病了或者是出什么意外了,不见了这个情况是她根本没想过的,“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奴婢今日暗中观察着,世子今天一整日都没有出现,好像是根本不在寿康宫了,奴婢想起来,昨日有运输货物的宫车从皇庭出去,怕是......” 翡翠不敢往下说,怕是把世子送出宫去了。 她还没说完,宁君婕又一阵风似的转身往寿康宫的方向去。 太后似乎是已经料到她会来似的,就抬眼看了她一眼,笑吟吟的开口:“皇后怎么今日有空来哀家这寿康宫了?” “景云呢?”宁君婕没工夫跟她玩儿文字游戏,扫视了一圈直接开口问道。 “送出去了。” 太后的坦诚让宁君婕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想到太后就这么自己开口说了出来,一点儿也没有避讳。 “你怎么敢!”宁君婕上前几步,却顾忌着对方的身份,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怕自己再上前去就要忍不住动手了。 “为什么不敢!”太后一拍桌案,慢悠悠的站起来看着宁君婕。 “皇后,你不要忘记了,景云是景献王府的世子,不是宫里的皇子,不管他在宫里住多久,身份都不会改变的。”太后看着她笑,“哀家是他的亲祖母,怎么安排他,用的着过问你?” 于情于理,太后都占着理,宁君婕的确没有任何资格,景云在名义上终究是景献王的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更何况,等大军攻进来,整个皇宫都会易主,覆巢之下无完卵,哀家自然要让自己的孙子去到安全的地方。”太后笑的十分得意。 第四百一十七章 意外相遇 宁君婕没有再跟她纠缠下去,看太后这个样子,是不可能说出口的,她现在就恨不得能看着宁君婕伤心悲痛欲绝,她心里就满足了。 宁君婕不会让她如愿以偿。 一路走回永安宫,宁君婕的脚步越来越快,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坚定。 蝶衣快步跟上,感觉有些不对劲,开口试探的问道:“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去?” “出宫。”宁君婕轻声开口,态度却是十分坚定的。 “娘娘!”蝶衣赶紧上前去,一把拦住。“娘娘,您别冲动啊,您现在这个时候出宫,不说会扯上什么说不清楚的事情,最要紧的是您的安全怎么办?” “蝶衣。”宁君婕突然停下,转过头来摁住蝶衣的肩膀。十分认真的看着她,“等做了母亲就会知道,本宫已经......看了太多孩子出意外了,不能再有下一个个了。” 宁君婕想说自己的孩子,但是转念一想,蝶衣并不知道。 这个理由让蝶衣毫无反驳的话,先前娘娘的孩子没了的时候,宁君婕有多崩溃蝶衣都看在眼里,她在噩梦中困着醒不过来,后来醒来了,也花了许久才恢复过来。 更何况娘娘还是这么看重景云,若是景云真的出什么意外,她怕是要花很久才缓的过来神了。 “你也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景云的身份,会让他在京都更加危险,本宫是在放心不下。”宁君婕看着蝶衣动摇了,继续劝道。 “可是娘娘,奴婢要跟着您......”蝶衣算是被说动了。但是还是坚持不能让宁君婕自己出去。 各退一步,宁君婕点了点头。 先前的常服还没有扔,宁君婕换上了一身低调的衣服后,又在脸上画了一些疤痕,让自己看上去像是宫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宫人。 蝶衣身上有出宫采办的牌子,是先前宁君婕刚小产,心情不好那会儿皇帝给的,说是让她去带一些能让宁君婕开心的东西回来。 可是宁君婕一个也没看上,不过这个牌子也算是终于牌上用场了。 两人过宫门的时候。宁君婕微微低着头,令牌检查过关后,那侍卫又看了她一眼:“这是谁?” “这是我们宫里新来的宫人,是个哑女。”蝶衣连忙不动神色的把宁君婕挡住,从怀里掏出银子塞给了门前的侍卫。 “行了行了,走吧。”侍卫拿了钱自然是眉开眼笑,挥挥手便把两人放了出去。 宁君婕刚出宫门便抬起了头,把脸上的东西擦掉,站在街道上却有些迷茫。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娘娘,奴婢觉得太后肯定是想把世子送到景献王那里去,不然咱们从边城的路上查起?”蝶衣建议道。 宁君婕摇摇头,那太慢了,还不如在宫里等消息。 宁君婕原先在丞相府做庶女的时候,就知道这京都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不是皇庭。而是茶楼酒肆。 京都因为在天子脚下,这里的人都觉的自己沾染了皇庭的贵气,格外于众不同些,茶余饭后总爱谈论些王公贵族的事情,显的自己也高贵了起来似的。 京都最大的一间酒楼就在不远处,宁君婕敲定了注意,就抬脚往那边去了。 蝶衣只能先跟上去,没想到跟着自家娘娘走到了酒楼中。 “娘娘......”蝶衣站在外头,为难的看着里面热闹的气氛。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世子殿下的样子。 “这里没有娘娘!”宁君婕生怕暴露了自己,赶紧回过头来警告了一句。 蝶衣赶紧噤声,跟着宁君婕上台阶上去了。 宁君婕挑了个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坐下。周围人谈论的东西全部都能传入耳中。 她一面听着,一旁的小二凑上前来:“您要点儿什么?” 宁君婕知道这里不吃不喝是不能白坐的,于是一面扭过头留意着身旁那一桌说的话。一面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要一壶你们这里最贵的茶,还有四样小点心......然后......” 宁君婕刚想说没了,自己的对面就猛地多了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自顾自坐在了两人的这张桌子上,开口道:“还有一碟酱牛肉。” “你谁啊!”蝶衣顿时就炸了毛,看着那人语气不善。 小二有些为难的看向宁君婕,凭他的眼力见儿,自然能看出来这里谁做主。 宁君婕看着那个全身掩在斗篷里的人,思索了一番,朝小二点了点头。 “娘......主子!”蝶衣跟着宁君婕进酒楼就算了,看着宁君婕还点了这么多东西也算了。现在娘娘居然就这么随便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付账? “别说话。”宁君婕瞪了她一眼,也不去听邻座说话了,盯着对面的人,“你究竟是谁。” 那声音无比熟悉,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我还以为你认出来了,才给我付账。”那人隐在斗篷里呵呵一笑。“没想到,你还真挺喜欢给陌生人付钱?” 宁君婕一愣,那人已经抬手把斗篷摘了下来:“皇后娘娘。” 最后这一声很轻,只有三个人能听见,但是宁君婕看清了对方的脸以后,脸上写满了震惊。 “陆书彦!”宁君婕差点没拍案而起,努力克制自己,才没让自己高喊出来。 “季东林也进京了?”宁君婕突然有些害怕,难道季东林已经不声不响的来到京都了? “没有,他已经不是我的主子了。”陆书彦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从他若隐若现的伤口中,宁君婕大概知道原因了。 …… 季慕宸在乾清宫中坐了半日,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他能对任何人狠下心来,但是永远不会包括宁君婕在内。 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季慕宸起身出了乾清宫,常福迎了上来:“皇上?” “去永安宫。”季慕宸自己抬脚走了出去。 永安宫门前是翡翠,看见季慕宸来有些慌神,跪在地上请安都不敢抬头。 季慕宸也没有在意,径直往里走去,被翡翠一把拦住:“皇上,你不能进去。” “为何?”皇帝狐疑的看着面前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宫人。 “因为......因为娘娘已经歇息了。” 季慕宸看着里面灯火通明的主殿,皱了皱眉头。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主仆反目 皇帝自然是以为她在闹情绪,才故意不见自己,挥了挥手,抬脚就往里走。 翡翠这下子是真的慌了,站起身来再次拦在了季慕宸的面前:“皇上,您真的不能进去。” 季慕宸这下子不由得开始正眼打量面前的人了,他眯着眼,看了翡翠一眼,突然皱起了眉头:“你不是华妃身边的人吗?” 翡翠脸上开始冒冷汗了。 皇帝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直接大步往里走去。 翡翠这次是拦不住了。 皇帝一把推开了永安宫主殿的门,里面灯火通明,安静得能听见灯花爆结的声音。季慕宸唤了一声皇后,没有回应。 他立马回身出去回到翡翠面前,后者低着头不敢看他,别看皇上平日里对待皇后娘娘和颜悦色,可是终究是帝王,周身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底下一众宫人已经跪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呢?”皇帝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温和,冰冷中透出愤怒来。 “回皇上,娘娘她......”翡翠声音越来越小。 皇帝一声怒斥:“若是敢隐瞒朕,现在就要了永安宫所有服侍宫人的脑袋!” 翡翠噗通一声跪下:“回皇上,娘娘出宫去了。” “你说什么?”皇帝难以置信得瞪大了眼睛,又看了看周边的一众宫人,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畏惧的表情,看来是都知情了,所有人都帮着宁君婕合起伙儿来瞒着他。 “她出宫去做什么?”皇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声开口。 “华妃娘娘被皇上带走以后,太后娘娘就派人来钟毓宫,带走了小世子,皇后娘娘让奴婢盯着些,结果太后娘娘趁着昨晚宫车离开皇庭的时候,把世子送出宫去了,皇后娘娘说世子会有危险,说要出宫去寻。” 翡翠把这一段话说完,感觉到跟前的人明显气势下去了一大半儿。 实际上季慕宸在听完后。心中的愤怒已经没有了,反倒是生出许多愧疚来。 是他忽略了这件事情才发展成这个样子,现在宁君婕自己偷跑出宫去了,她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让陆凌焕进宫!”季慕宸对着常福吩咐了一句,然后就疾步离开了永安宫。 跪在地下的宫人都松了口气,看来是捡回了一条命了。 …… 陆书彦听到宁君婕说要出来找景云,吃了一惊:“我知道世子去哪儿了。” “真的吗?”宁君婕大喜过望,没想到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可是陆书彦的下一句就把她打入了冰窖。 “想来现在已经到了河东了。你追不上的。” “你怎么知道?”宁君婕一愣,去河东就是往边城的方向去了,看来太后的确是把景云送到季东林的身边去了。 “我从前跟着王爷的时候,京都中这些线路网自然都是清楚的,昨晚看见他们带着世子出城去了。”陆书彦幽幽盯着面前的女人。 “世子是景献王府的孩子,就算是皇上与景献王开战了,他自然也是在自己的父亲身边更加安全,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想要把他找回来。到时候他的身份在宫里会有多尴尬?你就不怕皇帝拿他当人质?” “不会的!” 他话音刚落,宁君婕就情绪激动得反驳道,陆书彦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耸了耸肩:“不管会不会,反正你是追不上了。” 这话是真的,季东林在京都中的情报网自然是周密高效的。当初能扳倒宁德就是靠着这些收集的证据,她就算是追上了也要不回景云。 宁君婕突然有些绝望,景献王现在已经变了,她想不到季东林若是发现了景云不是自己的儿子以后,会做出什么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还有你,你究竟是回来做什么的。”宁君婕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听他这口气,好像还挺为这情报网骄傲似的,“季东林既然准备勾结北狄谋反了。你回京做什么,难不成是苦肉计?” 陆书彦不屑的一笑:“我没有必要这么糟践自己,景献王勾结外敌滥杀忠臣。已经不是我效忠的那个主子了,就当是我背叛好了,我不能再看着他这么下去。” 看着宁君婕还是带着怀疑的眼神。陆书彦冷哼了一声:“你爱信不信。” 宁君婕没必要怀疑,季东林现在这么做,迟早成为孤家寡人,他已经彻底被欲望蒙蔽了眼睛。 “皇帝还真是信任你,连这种军国大事都告诉你。”酱牛肉上来了,陆书彦夹起塞了一口,语气里意味不明。 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有什么魔力,不管是皇帝还是景献王,都能为了她一再破例,他实在是想不通。 “他没有告诉我,我自己发现的。”宁君婕端着茶杯无比郁闷,“相反。我告诉他,他好像根本就不信。” 陆书彦还以为面前的人有多聪明,原来也不过是妇道人家一个,陆书彦嗤笑了一声,看着面前的人:“你当他是谁,他可是皇帝!” 宁君婕有些茫然得抬头。看着他,似乎是被点醒了什么。 “你觉得这些伎.俩他能看不出来?我看他是从一开始就准备见招拆招了。”就算是陆书彦以前是跟着季东林的,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季慕宸的手段高明。 当年皇帝登基之初的那些个大小祸乱,全部被皇帝不动声色的瓦解,如今景献王这点心思他还看不出来,这皇帝就真是白当了。 宁君婕突然觉得愚蠢的人是自己,她当时乱了阵脚,根本就没有细想,现在回想起来,季慕宸赶自己走的时候,一直在转动着自己的扳指,那是他谋划什么事情的时候惯用的动作,可笑自己竟然还怀疑他。 宁君婕沉默不语,桌案边上突然又多出一个人来,眼神在三人脸上流转了一遍,一脸的怒意。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宁君婕一脸狐疑,自己出个宫,感觉像是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去了哪些地方似的。 “我是知道他在哪里。”陆凌焕没好气得看了陆书彦一眼。他派人盯着陆书彦,回府后发现陆书彦不在,就赶紧过来找自己这个弟弟,没想到居然和皇后坐在一起喝茶,陆凌焕气头就上来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演技甚佳 “皇后娘娘有时间坐在这里喝茶,不如回宫去看看皇上现在有多着急。”陆凌焕一向是好脾气的人,现在这样疾言厉色是真的生气了,他方才从宫里出来,皇帝心情欠佳,他差点又被赏了板子。 宁君婕看了看这兄弟两人,一脸狐疑得看向陆凌焕:“你也知道?” “刚知道。”陆凌焕叹了口气,没想到这皇后娘娘记性还挺好,他也是一脸焦灼得要给卓煜平反来着。“卓将军方才已经秘密回京了,明日早朝过后,景献王的清君侧计划就会泡汤。您不必担心了。” “可是景云......”宁君婕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得憋了回去。旁人是不知道景云的真实身份的,这个时候败露了,只会对景云更加不利。 “娘娘,回宫去吧。”陆凌焕正色起来看着宁君婕,无比诚恳。今晚要是带不回皇后娘娘,他是铁定要领板子了。 已经被抓了现行,宁君婕长叹了口气,只能妥协。 季慕宸已经把卓煜带回来的那张短短的契约书,反复看了三遍,似乎还有什么疑惑。 卓煜是快马加鞭连夜赶回来的,缓过气来,有些疑惑得开口问道:“皇上,有什么问题吗?” “朕是好奇。”季慕宸把信慢慢放下,这信上的内容他猜地差不多了,拓跋毅果然还是对北疆四州有执念,非要拿到手不可,现在看来,两人是利益联盟了,可是还有一点让他非常奇怪,“拓跋毅向来是小心谨慎的人,这次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把自己九成的兵力交了出来。” “北疆四州对他来说诱惑力太大了。”卓煜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北狄觊觎北疆四州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好不容易得到了大好时机,自然是要拼死一搏了。 “不是这个。”季慕宸摇摇头,“他为何这么信任季东林?这两个人素来是没有交情的,就算是利益联盟,这个条件对于拓跋毅来说未免有些不利了。” “这不是有契约书吗?”卓煜看着皇帝手里的那张,就算是季东林手里的被拿走了,拓跋毅自己那里一定还会有一份的。 “你觉得家国大事,是凭一张契约书能够约束的吗?”皇帝弹了弹手里的这张纸,多么的单薄。能承载起什么。 “到时候北狄三十万大军随季东林入京,季东林要翻脸,这些人就是瓮中捉鳖,没了这三十万大军,他一举灭了北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样一来,既不用割让北疆四州,还能平白收下一个附属国,季东林为什么不这么做?” 卓煜愣住了。是啊,这不像是拓跋毅的作风。 “朕就是担心拓跋毅还在背后谋划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皇帝看着手里得那张签约,拓跋毅和老可汗不一样,他是既有脑子又有野心的人,他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你先下去吧。”季慕宸把契约书收了起来,摆摆手让他下去。 卓煜刚拉开乾清宫主殿的大门。就和宁君婕撞了个对眼儿。 “皇后娘娘。”卓煜欠身行礼,看着宁君婕一身常服,还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问完安便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反倒是里面的皇帝听见了那一声皇后娘娘后,猛地抬头看向外面,宁君婕正在门前有些局促得看着自己。 季慕宸心里的一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示意她进来。 宁君婕自己偷跑了出去,现在也不知道季慕宸有没有生气。有些拿捏不准,所以走进来的脚步很是迟疑。 身后的门猛地被常福关上,更是把宁君婕吓了一跳。 “没出什么事儿吧。”季慕宸走下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有什么意外,衣衫平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确定了人没事儿以后,皇帝才冷下一张脸来训人:“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现在这个时候偷跑出宫去,若是出了事儿怎么办!” “谁让皇上什么都不告诉臣妾!”宁君婕来气了,“景云已经被太后送走了,现在该怎么办。” “季东林还不知道景云的身份,景云去他那里是安全的。”其实这次,也是季东林自己的失误才让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要不是牵连到景云身上,宁君婕平时也不是这么容易冲动的人。 “皇上......”宁君婕想问问卓煜到底带回来了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开这个口。只能慢慢把手垂下去点了点头。 卓琳琅被带到乾清宫去的那日,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今日卓煜回来,她也能离开乾清宫,听闻帝后在主殿说话,她带着人去了寿康宫。 太后正在后殿看着自己种下的花。心情甚好的拨弄着花骨朵儿,看见卓琳琅进来,太后难难以置信得瞪大了眼睛。 “怎么,见到嫔妾很奇怪吗?”卓琳琅掩唇笑得眉眼弯弯,“太后您是不是觉得,嫔妾现在应该在乾清宫中谢罪,被扣上谋逆的帽子,跟卓氏一门一样,一辈子翻不了身?” 太后没有说话,但是拿着剪刀的手在微微发抖,卓琳琅被季慕宸放了出来,身后还有禁卫军,想来是事情已经败露了。 “嫔妾原先还在好奇,那些东西在我那里,可是您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得样子,后来我才明白了,您从一开始就是做着这个打算。” “您猜怎么着,您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本宫的哥哥从边城带回来了景献王谋逆的证据,你们打的主意已经落空了。” 卓琳琅挥了挥手,身后的禁军上前来,把寿康宫内外都围了一圈,卓琳琅眼睛看着太后,话却是对他们说的。 “把寿康宫围住,这里现在一只蚊子都不许飞出去。”卓琳琅看着禁军上前围住了寿康宫,满意得点了点头,“太后娘娘,您就好好儿在这里颐养天年,外头的那些个事情,您就不用再管了。” “你!”太后这下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了,“你怎么敢!” “这是皇上的命令!”卓琳琅原本已经转身准备走了,听到她开口,转过头来,“您要是有什么不满,去和皇上说吧。” 第四百二十章 背信弃义 “你觉得景云要是没了,皇后会怎么样?”太后突然闷声问道。 卓琳琅离开的背影一僵,慢慢转过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你说什么?”卓琳琅方才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眯了眯眼睛,“你疯了吗!你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放过?” 太后在听到亲孙子的那一刻,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的意味,看来眼前这位华妃娘娘是不知道景云的身份了,宁君婕既然那么在乎这个孩子,那么他的身份,太后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她之所以表现出对景云的在乎,一方面是想让宁君婕放松警惕。另一个方面就是要把他讨要过来,好送出宫去。 原先验血,太后就已经知道了景云和自己的儿子并没有血缘关系,原本是要留着。等到时候让季东林对宁君婕彻底死心,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你不用管那么多。”太后看着卓琳琅错愕的表情,重新淡定得坐下了,摆弄着花枝,“去告诉宁君婕,哀家已经知道她隐瞒的事情,包括景云的身世,该怎么做。她自己心里有数。” 宁君婕看重景云,而她又是皇帝心尖儿上的人,这一回,皇帝要怎么选择,太后想想就觉得十分有趣。 宁君婕失魂落魄的回到永安宫,听宫人说华妃来了就在里面,宁君婕点了点头便进去了。 卓琳琅正在殿内踱步,一看见她进来,赶紧迎了上来:“你知不知道景云被太后送出去了?” 宁君婕心里正在为这事儿烦闷,一听到她提起来,叹了口气点点头。 卓琳琅偏了偏头,看她一脸落寞得神色,试探着开口问道:“景云的身世,有什么秘密?” 卓琳琅的双手原本都在宁君婕的肩膀上,她能很明显得感觉出来,自己问完这一句,宁君婕的身子一抖,抬起头来惊讶得看着她:“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这表情一看就是有事儿,卓琳琅叹气:“太后说,她知道景云的身份了,让我告诉你,景云究竟......” 话还没说完,就被宁君婕一把反抱住,宁君婕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把人看穿似的:“你说什么?” “她说她知道景云的身份了......”宁君婕的手用力到卓琳琅的肩膀都开始疼了,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宁君婕放开了她,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让卓琳琅有些害怕,试探着慢慢上前了两步,想要问一问,就看见宁君婕猛地转过身子往外头跑,似乎要赶去什么地方,只是还没走到门前,身子就一软倒了下去。 卓琳琅大惊失色,赶紧冲上去,宁君婕的脸色发白。紧闭着双眸,看上去已经失去了意识,但是眉头还是紧锁着,卓琳琅高喊着让宫人去传太医。 季慕宸匆匆赶到的时候,太医正在问诊,卓琳琅站在一边,他先是冲过去看了宁君婕一眼,床榻上的人脸色很是难看。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方才还在朕那里好好儿的。”季慕宸这话是问卓琳琅的。 “臣妾方才从太后那里回来,太后让臣妾带一句话给皇后娘娘。”卓琳琅意识到了可能是自己刺激了宁君婕,心中十分愧疚,“她说她已经知道了景云的身份了。” 季慕宸的脑子里一嗡。顿时一片空白。 他还信誓旦旦的跟宁君婕保证景云会没事的,现在想起来,简直是笑话,季东林知道了景云的身份,一定会要了那孩子的命! “你!”季慕宸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不能责备卓琳琅什么,只能重新转过头去看着太医,“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回皇上。娘娘这是......是喜脉啊。”太医诊了三遍,不会有错了,“只是忧思过度,再加上先前身子虚耗过度,所以才会突然晕倒,眼下胎气不稳,需得静养,不然还是会......” 这肚子里是皇子,太医不敢接着说下去了,不过季慕宸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又一个孩子......从太医说有孕开始,季慕宸的表情就有些控制不住了,先是一阵狂喜。然后紧接着就是忧心,这孩子来的有些太不是时候了,现在这种时候,马上就要和季东林开战了。难道让宁君婕再失去一个孩子? 季慕宸神情恍惚的走到一边坐下,两眼放空。 卓琳琅悄悄示意太医先下去,轻声开口道:“皇后娘娘之前一直因为小产忧心,现在正好能解开心结。怎么皇上好像并不高兴的样子?” “你觉得,破坏了季东林清君侧的计划,他就会放弃这次的夺位吗?”卓琳琅是将门之后,季慕宸跟她说这些,她也能听明白,“在边城坐以待毙,等着朕赐死,还是破釜沉舟搏一搏?” “皇上是说,景献王会选择强攻?”卓琳琅一愣,立马反应过来了季慕宸在担心些什么,宁君婕在这个时候肚子里怀上了嫡子,就成了这场祸乱的众矢之的,这个孩子给她带来的不会是喜悦,而是无尽的危险。 “可如果再丢一个孩子,皇后娘娘一定会崩溃的。”卓琳琅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宁君婕原本就喜欢孩子。景云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管哪一个出意外,都能要了宁君婕的命。 皇帝沉吟着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良久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来往外走着。 卓琳琅茫然得看着他的背影:“皇上?” “等她醒了,别告诉她孩子的事情,还有。马上来告诉朕。”季慕宸没有回头,说完这一句就离开了。 卓琳琅愣愣得站在原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但是心中隐隐不安。 宁君婕是在第二日醒来的,慢慢睁开了眼,便觉得身子不适,在床榻上闭眼缓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景云的事情,猛地睁开眼睛弹坐起来。 这把一旁的蝶衣看得心惊胆战,赶紧上来扶看一把:“娘娘......” 华妃娘娘吩咐了,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蝶衣唤了一声娘娘后,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这时候卓琳琅听到动静儿进来了,坐在榻边扶着她:“太医说你是忧思过度才突然晕倒的,没有大碍。”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万全之策 不过显然宁君婕担心的并不是这个,她一把握住卓琳琅的腕子看着她:“景云呢?景云是不是还没有找回来?” 卓琳琅躲开她那灼灼的目光,侧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回答我!”宁君婕一看她神情有些慌了,把人掰过来看着自己。 卓琳琅还是不说话,宁君婕放弃从她嘴里问出点儿什么的想法,直接自己下榻去想要往外走,却在门前被人一把拦住。 季慕宸看了看卓琳琅:“先下去吧。” 卓琳琅点了点头离开,殿内只剩下宁君婕和季慕宸两人。 “皇上,臣妾求求您。景云真的会死的,求求你了,救救他。”宁君婕被季慕宸搂着。就顺势抱住他的胳膊,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皇帝温和的笑了笑,把她眼角的眼泪拂去:“朕答应你。一定不会让景云有事的,好吗?” 宁君婕折腾了这么一趟,感觉自己更累了,也松下了一口气。慢慢垂下头去,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朕带你去吃些东西。”季慕宸把她摁在自己的怀里,安抚了一阵儿,感觉她情绪稳定下来,轻声开口道。 “臣妾没胃口。”宁君婕闷声回道,她许久没有吃东西了,但是根本不饿,现在才知道,人在这种时候真的会五欲全失的。 “必须要吃。”对待这件事情,皇帝的态度倒是很坚决。 宁君婕顿了顿,只能慢慢点点头。 皇帝松了口气,让人进来更衣,还特意把宁君婕带去了乾清宫,桌案摆的都是清淡的吃食,季慕宸亲自给她盛了碗粥递过去,放在她面前。 宁君婕只是看着并不伸手去拿。 “你若是不吃东西,朕答应你的事情就不作数了。”季慕宸故意板起一张脸来说道。 宁君婕把粥端起来,凑到唇边小口小口得喝着。 宁君婕心里有事。根本没有看皇帝,若是她此时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季慕宸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复杂,一遍一遍得打量着她,那目光像是一双温柔的手,细细把她的眉眼温柔拂过,一遍遍描摹。 “朕知道你很担心景云,但是还是要照顾好自己,从这一刻开始。不要因为任何事情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你要知道,朕真的很担心。”皇帝看着她吃东西,轻声开口道。 宁君婕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味儿,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便没有仔细想,只是慢慢点了点头。 “还有,朕很多事情都是无奈之举,你一定要理解。不论何时,信任朕。” 季慕宸的声音很轻,语气有宁君婕听不懂的东西,而且这话说起来真的奇怪,像是两人就要分开很久很久,像是再也不见面了一样。做着最后的嘱托。 “臣妾知道了。”宁君婕终于肯抬起头去看季慕宸,却发现后者的眼睛通红,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伸手去抚他的眼角:“皇上,你怎么了?” 季慕宸顺势就握住了她的手,拢在了掌心里,摇了摇头。 宁君婕没有再问下去,因为她隐隐感觉到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头越来越重。她摆了摆头,却无济于事,身子慢慢软了下去。视线一阵模糊,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季慕宸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贪恋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把握这次一定能护她周全,甚至没有把握这次一定能赢季东林,这些他都没有告诉宁君婕。 他只能趁着现在还没有开战,早早儿把宁君婕送到能安全度过这段时间的地方,特意把人带来乾清宫用膳,就是因为永安宫中现在一众宫人正在收拾着行装。 他昨晚从永安宫出来,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她送走。 他趁着夜色,亲自去了一趟五木山,言之正在自己的茅草屋里磨药,听见外头的敲门声,打开门。被门前一身黑的人吓了一跳。 等到季慕宸摘下袍子,言之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吃惊了。 “呦,我这破房子这是什么福地,皇帝皇后都来过,我说出去别人都不信呢。”言之自顾自回身去继续磨药。没有赶他走,却也没把他当成是皇帝。 “朕有一事相求,请先生一定答应。”季慕宸走到他身边,拱手道。 方才没把皇帝放一回事儿的言之,此时也不由得有些讶异,眼前这个人是皇帝,天下之主,现在居然放下身段来这么求自己,想必是真的很重要的事情了。 言之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拍了拍手上的草木灰,站起身来正色起来。 “景献王意图谋反,不日便要兵指京都,朕想请先生照顾皇后一段时间。”季慕宸有些艰难得开口。 言之下意识反应就是拒绝:“我说过,不会牵扯到皇室纷争中去。更何况你是皇帝,她在你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不是吗?” “皇庭如今粉饰太平,实则暗潮汹涌,她在宫里太过危险。”皇帝叹息了一声,如果不是这样,他不可能愿意把宁君婕交给别人。 言之狐疑得看了他一眼:“你该不会是没有信心?” “不是没有信心,是没有把握。”季慕宸的眼神无比诚恳,言之对上他那双眼睛就无法拒绝,“没有把握护她周全,朕不想拿她的性命去冒险,更何况......她现在怀有身孕......” 最后这一句像是重重落在了言之的心上似的,他震惊得看了皇帝一眼,背着手慢慢往前走了两步,看着窗外的月色,轻轻叹息了一声。 “皇上。” 常福的声音把季慕宸的思绪拉回到眼下,他扭过头来看着常福,又越过常福看见了站在门前的蝶衣,这次只让蝶衣一个人跟着,陆凌焕在暗处负责宁君婕的安全,不然太过人人瞩目,对她反而是坏处。 “都收拾好了?”皇帝开口问,他私心想着多耽误一会儿,多看她一会儿,但是常福点了点头。 季慕宸有些失落得嗯了一声,扭头看着她的睡颜,在她额上印下了一吻,然后亲自把人横抱起来,走向了宫外的马车旁,一步一步走的十分缓慢。 第四百二十二章 物是人非 宁君婕是从梦中惊醒的,一下子从床榻上弹坐起来,喘着粗气,却完全想不起来方才梦里经历了什么。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你这时忧思过度,一睡着就容易产生梦魇,我待会儿熬薏米汤你喝了会好一些。”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宁君婕条件反射得扭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并不在永安宫。而是在一个陌生的床榻上。 这是个不大的屋子,周遭没有什么多余的摆件,只是空出来的地方放着许多的药草。不远处还坐着一个人正在煮着药。 “言之先生?” 宁君婕惊奇的语气引起了言之的不满,赏脸从药上抬起头,白了她一眼:“别看见我跟看见鬼似的,还没死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宁君婕坐在床榻上看着他问。 “多新鲜呐,这里是我药庐,我不在这里在哪里?”言之没好气得站起身。看着药差不多了,拿碗过滤。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听见药庐两个字,宁君婕整个人一愣,怎么也想不过来,为什么在乾清宫用了膳以后,会在这里醒来。 “自然是皇帝让人送过来的。”言之把药倒了出来,招呼蝶衣进来服侍,自己也没再多说什么走了出去。 宁君婕看见蝶衣,赶紧问话:“皇上要做什么?” “娘娘,喝药吧。”蝶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低头搅和着手里的药,试图转开话题。 但是宁君婕现在脑子里就只有些这些,怎么可能被她带过去,她猛地一把掀开被子,大有蝶衣再不回答就自己跑出去的架势。 蝶衣只能慌忙火急的放下药,把人扶回去,“娘娘您别,奴婢说。奴婢都说!” “皇上说把您送到这里来才是最安全的,您在宫里太过危险了,这只是暂时的。”蝶衣捡了些不要紧的说,但是完全瞒不过宁君婕。 宁君婕看着她,轻声却十分坚定的开口:“撒谎。” 蝶衣的身子一抖,就听见自家娘娘接着开口道:“皇上是不是没有把握能胜,所以要先把我送出来?” 蝶衣不说话,宁君婕就知道她猜对了,突然就想起在乾清宫用膳的时候。季慕宸说的话,她当时就感觉语气有些奇怪,现在才回想起来,季慕宸的嘱托里含了告别得意味,他考虑的全是他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应该注意的东西,可是她居然没有发现! “不行,本宫要回去!”这话说完非但没能拦住宁君婕,反倒是激发了她回宫的念头。 “娘娘。您不要冲动!皇上说了让您待在这里,想他的时候,让您想想他说过得话!”蝶衣看着宁君婕匆匆的脚步几乎要绝望了,没想到最后一句说完宁君婕真的停了下来。 她想起季慕宸最后看着自己的眼睛,无比的认真。 他说:“无论何时,相信朕。” 这话现在想起来。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宁君婕马上停下来。 蝶衣赶紧追上来:“娘娘,您现在不能回去。” “皇上一定是没有把握,才把我送出来,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宁君婕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眶通红。 “可是娘娘,您才是皇上最后的希望啊。”蝶衣也红了眼睛,慢慢上前道。“娘娘肚子里的嫡子,是皇上这一脉最后的希望啊。” 这句话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响在脑子里,宁君婕愣在了原地。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似的,看向她:“你说什么?” “娘娘肚子里,是嫡子。”蝶衣看着她愣在了原地。一步一步靠近过去,“所以娘娘,您不能出事啊。” 宁君婕怔怔得抬手抚上小腹,僵在了原地。 她的确是期待了许久了,可是她没想到这个孩子会在这个时候来。 小腹尚且平坦,可是当知道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的时候,宁君婕还是不由得手微微颤抖,仿佛现在就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一般。 “无论何时,相信朕。” 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怕再也见不到你。 宁君婕不敢去想,如果发生了意外,自己会怎么样。她自己都害怕。 但是她现在没有别的办法,除了担忧,只能祈祷。 言之靠着门框看着她:“折腾完了?” “先生......”宁君婕看着他,哑口无言。 “京都的情况的确不乐观,皇帝不许人告诉你,但是我不会骗你。”言之走进来,试了试那药的温度,正好入口,便拿过来递给了她。 宁君婕乖乖接了过去,仰起头把药喝了下去,言之接着开口,“但是你的情况一样乐观不到哪里去,皇帝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你若是想要回去,我不拦你,但是有你要做好选择,你回去什么也做不了,反倒是会让他分心,不是吗?” 一句话说到了要点上,她回去是真的什么也做不了,还会添乱,可是要她真的就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宁君婕也一样做不到。 她慢慢放下碗,心中另有了主意。 入夜,皇庭内一个身影立在廊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月色,负着手的身影看上去无限落寞。 卓煜进来了后,站了一会儿才上前来:“皇上。” “怎么样了?”季慕宸垂下头叹了口气,开口问道。 “清除了一部分,但是景献王在京都这么多年,情报网埋藏得太深,而且涉及到了朝中官员,远比宁德的还要复杂,所以短时间根本不可能全部查出来。” 卓煜早就说过景献王狼子野心,现在看来果然没错。他在京都这么些年,一直装出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可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放弃过对皇位的念头。 季东林的情报网之广,从当年他搜集宁德罪证的事情就可见一斑。 “还有,派去边城的探子,全部都没有消息了,靠近边城的东阳也没有回信......”卓煜越说语气越凝重,看来这次季东林是真的花大力气了。 “看来朕这位皇弟收买人心的本事还是一流啊。”皇帝冷哼了一声,依旧转过身去看着天上的月色,季东林蓄力这么多年,一招爆发,实力非同小可。 登基这么多年来,季慕宸从未有过这样的危机感。 第四百二十三章 宫心计 宁君婕在言之那里老实待了半个月,每日吃药,熬药一点儿不耽误,听话的言之都怀疑她是不是被掉包了。 只不过每天早上宁君婕喝完药,都会无比认真的问言之,自己的身子调理过来了没有。 问一次两次,言之还会以为她是关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问多了,言之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日早上。宁君婕照例一口气把药灌了下去,言之的脉也把完了,收回了手。然后无比认真得看着她。 “怎么样了?” 言之挑眉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宁君婕焦急得追问:“不好吗,你为什么不说话?” 一旁的蝶衣也跟着着急起来,一脸紧张得看着言之。 言之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眯了眯眼睛:“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要做什么?” 宁君婕一愣。挂起一抹尴尬的笑容:“你说什么呢,我自然是关心这个孩子了。” “关心孩子你会是这个表情?”言之追问着。 宁君婕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你自己懂医术,也知道调理身子根本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如此急功近利,究竟是要做什么?” 宁君婕沉默了下来,恰巧这个时候陆凌焕推门进来了,看见这个气氛有些茫然:“怎么了?” “我要去找季东林。”宁君婕低着头,看着陆凌焕和言之都在这里,现在正好。 “你疯了?”最先开口的是言之,陆凌焕大概也是想这么说,但是被他抢了词,便紧跟着附和。 蝶衣也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家主子,宁君婕的谋划她根本毫不知情,根本没有提起过。 “我没有。”宁君婕抬起头,脸上写满了坚定,“我想好了。” 言之还想开口说什么,却没有空档儿插话进去。 宁君婕紧接着看向陆凌焕开口道:“陆将军,你这么久没有来。京都的局势很不好是不是?” 陆凌焕原本是每日来一次,可是这次距离他上次出现已经隔了五日,明显是皇庭的事情走不开,季慕宸不愿让她知道,可是她绝对不能眼睁睁得看着。 “这些自有皇上......” 陆凌焕无奈得开口准备解释,但是再次被宁君婕打断:“皇上也是人,他也会累,这么多的事情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你真的觉得他不会疲惫吗?” 陆凌焕无言以对。仔细想想这几日皇上的确是脸上都是倦色,眼下都发黑了,都是熬夜导致的。 “陆将军,更何况本宫就算是真的躲在这里,出了事情,你以为季东林找不过来吗,你以为那个时候本宫有活路吗?”宁君婕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她清楚得很,季东林绝对不会放过季慕宸的孩子。她在这里什么也不做,让季慕宸在宫里一人苦苦支撑,她真的做不到。 “可是你......”陆凌焕来了这么多次,也知道宁君婕的身体状况并不好,更何况他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嫡子,出了事情谁来负责。 “我自己当然有分寸。你觉得谁会比我更看重自己的孩子吗?” 宁君婕站起身,陆凌焕才发现她身上有一种和皇上类似的气质,就是在严肃起来的时候让人不由得起敬,不怒自威,“我去季东林的身边,传回消息给皇上,这样胜算才大一些。” 战事中机密泄露就等于是败局已定了,可是宁君婕这是在拿命换。 陆凌焕不由得开始重新打量面前这个人,身子单薄看上去弱不禁风。一张皮相美的让人见之不忘,陆凌焕原本以为,这就是宁君婕的全部。他以前不懂,为什么皇上会对这个人如此上心,这么多年。这是第一个走进皇上心里的人,陆凌焕还以为她是靠着这张脸,现在发现不是。 她在皇上面前,能把柔软的一面完全得展现,可是在该独当一面得时候,比谁都勇敢。 “皇后娘娘......”陆凌焕垂眸,“我能帮你做什么?” 言之一看他态度软了下来,哼了一声就摇头出去了。 宁君婕有些愧疚得看着他的背影,等他走远了,回头来看着陆凌焕:“送我到季东林的必经之路上就好。” 剩下的她自己想办法,靠着从前的情分,她有办法重新博取季东林的信任。 “还有。别告诉皇上。”宁君婕补充道。 陆凌焕深深看了她一眼,郑重其事得点了点头。 两人在第三日出发,清晨趁着朦胧大雾离开五木山往莱阳的方向去,宁君婕原本不想惊动言之,没想到两人刚推开药庐的大门,言之就站在外头。 “先生......”宁君婕还以为他是来阻拦自己的。往后退了退。 言之眯着眼睛看她,眼神中还有愤怒的光芒:“你这个身子,还真能折腾自己,我看诊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听医嘱的人。” 宁君婕愧疚得垂头不去看他,谁知道言之上前了两步,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瓷瓶地给她:“心力不济时服一颗,我这两天炼出来的。” 说完,塞给了宁君婕,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径直进了药庐。 宁君婕呆呆得看着手里的药瓶,半晌才反应过来,微微一笑说了声多谢。 言之的脚步一顿,闷声开口道:“我相信皇上吉人自有天相,还有你,希望还能见到活的,好把我的瓶子还给我,贵着呢。” 说着,就背手进了药庐。 陆凌焕看了宁君婕一眼:“走吧,娘娘。” 一路上,陆凌焕简单的把这大半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宁君婕。 这半个月来,季东林一路向前,绕过了许多京都看守的要镇,凭着对地形的了解走了山路,虽然耗时耗力,但是无人阻拦,也很难被人掌握行踪,现在已经走到了莱阳了。 “皇上呢?”宁君婕坐在马车里,突然想到了季慕宸。 “皇上知道山路作战不利,准备等他们靠近京都时开战,现在所有的兵力都在往京都集中,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娘娘?”陆凌焕说到这里,虽然是不忍,但还是得告诉宁君婕。 “意味着边镇兵力空虚,我只能靠自己,不会有任何人帮我。”宁君婕回答坦然的出乎了陆凌焕的预料。 第四百二十四章 生死博弈 陆凌焕突然有些后知后觉的后悔起来,她独自一人去了季东林身边,可是战事结束后,她该如何自处?又要怎么脱身? 更何况,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定是勃然大怒,这一趟回去,自己能不能从皇帝手里保住命都是问题,想到这些,陆凌焕一个脑袋两个大。 “娘娘,不然回去吧。”陆凌焕沉默了半晌,如是开口道。“就算您不这样做,皇上也不会输的。” 看起来,坐在自己对面的蝶衣也是非常赞同这个想法。 但是宁君婕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这种时候没人能保证自己不会输。她要保证皇帝立于不败之地。 她以前也觉得季慕宸是皇帝,什么都能做好的,可是后来她发现并不是这样,季慕宸也有脆弱和力不从心的时候,只是从来不展现出来、 她做不到安逸的躲在五木山上,然后看着战火一路烧到京都。 陆凌焕就知道自己劝不回去这个人的,只能默默赶着马车。 蝶衣看着宁君婕闭目养神,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陪在她身边。 马车在一间酒馆前停下,陆凌焕扶她下来的时候解释道:“从前面的山路出来,进入官道就一定要经过这里,快要靠近京都了,景献王八成可能会从这里过。” 宁君婕打量了一番这个酒馆,没看他,点了点头,等着陆凌焕去拿自己的行李,可是这人却半晌没动静儿,宁君婕奇怪的回过头去看他,却发现这人正在看着自己。 “怎么了?” “娘娘。”陆凌焕原本想要憋着不说的,但是想了想,都这种时候,尊卑利益还顾忌个什么,索性一口气说完了,“您自己要多保重,微臣知道您是为了皇上,可是您要知道,如果您出了问题,皇上会怎么样,伤心还在其次,若是迁怒到无辜,甚至从此颓靡不振,您这一趟真的得不偿失了。” 宁君婕看着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人。一本正经的给自己嘱托这些,不由得笑了出来,她十分真挚的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陆凌焕被她说的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回身去把行李拿了下来,放到她面前:“您多保重,微臣得回宫去了。” 看着马车绝尘而去,宁君婕又回身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酒馆,这里将会是一个转折点,她要重新回到季东林的身边去,在他最信任的位置,给他心上插上最深的一把刀。 说不愧疚是假的。自己这辈子亏欠他良多,可是,人总是要做选择的。 宁君婕吩咐蝶衣把东西放进去,从这一刻开始,她就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陆凌焕这一次去看望宁君婕,花费的时间格外的久,果不其然被季慕宸留下询问了。 “皇后娘娘担心皇上,特意问了微臣许多话,还做了这个让微臣带回来。”陆凌焕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来,这东西的确是这两日宁君婕做的,这话也是她教陆凌焕说的,凭她对皇帝的了解。应该能蒙混过关。 可是她忽略了陆凌焕是一个怎样耿直的人,本就是从来不撒谎,更何况面对着皇帝,陆凌焕说这话时,都不敢抬头。 季慕宸把瓷瓶放在手里握着,玉石的质地触感冰凉,让他烦闷了一整天的心放下来了不少,也就没有注意到陆凌焕的反常。点了点头,又开口问:“皇后还有什么话没有?” “皇后娘娘说让您多保重身子,她相信您。”陆凌焕怕自己说的不够,又补充了一句,“皇庭这边的事情,微臣一句也没告诉皇后娘娘。” 说这话的时候,陆凌焕耳尖都红了,他不仅告诉了,还亲手把皇后送到了景献王身边去,他充分相信,皇上现在知道了,能亲手扒了自己的皮。 皇帝沉默了。陆凌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可是他沉默了半晌后,摆摆手让陆凌焕下去了。 陆凌焕走前,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他正专注的看着手里的瓶子,眉宇间是淡淡的忧愁。 陆凌焕看见他鬓角已经有了银白色的光,可是他还如此年轻。 皇后娘娘说的对,皇上也是凡人。 陆凌焕推门走出去。外面已经是繁星满天,可是后背的人一点要去歇息的意思都没有,陆凌焕心里突然就明白了,皇后为什么一定要去最危险的地方。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皇后一定要成功,也祈祷她一定不要出事。 …… 季东林带兵从山林出来时,正好碰见了一见路边的酒馆,里面的灯火还亮着,看上去是还有客人。 季东林下马,跟身边的陆岩吩咐,说自己单独进去探一探,问问京都那边的情况,人太多容易引起别人的警觉。 酒馆里陈设很简单,季东林走进来,也没有任何人看过来,只有店小二迎上来问他要点点儿什么。 季东林随便说了两个便坐下了。没多久东西便上来了,他顺势拉住店小二问道:“你们这儿离京都近,是不是生意特别好做啊?” 店小二有些奇怪的打量着他。 季东林补充道:“我是个商人,想在这附近盘一块儿地做生意,所以问问你。” 店小二恍然大悟,一脸热络的凑过来:“我劝你啊,别在这儿做生意啦,人家都说要开战了。这景献王要进京谋反,皇上正在集结军队,这儿啊,每天都有军队过去,也有不少百姓从京都里头跑出来避难,京都要遭祸啦!” 季东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打量了一圈儿:“可是我看你这儿生意还不错呢?” 这话说的是真的,周遭的桌子都坐满了,这大半夜的,还能有这么个生意,真是很好了。 “这都是跑出来的人啊,你看身边儿都有包裹,明日天一亮就要走的,每日都是如此,我们老板过两日也准备关门了。”店小二叹息了一声,“昨儿还来了个富贵人家的小姐,生的那个模样是极好的,身边还带了个婢女,不也离开京都往外走,可见这时候不论贫贱,都不愿意待在京都里了。” 季东林眯了眯眼睛,疑惑的看向了他:“富贵人家的小姐?” 第四百二十五章 意外相遇 “是啊,生的那是一个好模样,周身的气度也是不俗,想来不是什么寻常人家了。”店小二说完往上看了一眼,小声的凑到季东林耳边,“喏,就是楼上那个。” 季东林还正好奇这好模样是个什么模样,饶有兴趣的扭过头去看了一眼,眸光猛的缩紧,上头推门进去的背影,他眼熟的很,不仅是好皮囊。他还认识,或者说,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 店小二正准备问问他是不是十分出众,眼前的客人就风似的跑了上去。店小二目瞪口呆,旋即摇了摇头。 这些日子以来,多少人给这位小姐示好,可是根本就没有用,他还以为来的这位客人气度不凡能免俗,没想到也和那些人一样,不过这么多天来没有一个人能成功,这位你公子哥儿看来也要吃亏了。 季东林站在那间房门前。想要抬手去敲门,手却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根本使不上力气,他害怕是自己看错了。 宁君婕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 可是他有那么真切的看到了,他认错了谁,都不会认错这个人。 季东林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着这是老天爷又给了自己一个机会,让他重新拥有这个人,他推开这扇门,如果真的是她的话,绝对不会再把她放走。 他慢慢抬起手,还没有敲,门就从里面猛地被拉开了。 蝶衣端着一盆水,看见他一怔,然后惊叫了一声,手里的水盆哐的落到了地上,水花四溅。 季东林的心仿佛都停止了,看见了蝶衣,就说明真的是她,下一秒,里间传来了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怎么了,蝶衣?” 蝶衣颤抖着看了看他,似乎是被吓到了。然后又扭头看了看里面,哆哆嗦嗦的开口道:“主......主子,王……王爷......” 里面沉默了,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放下东西的声音。 当那个身影出现在季东林的视线中的时候,他的心像是被注入了新的血液,一下一下,重新跳动了起来。 宁君婕脸上的意外不是装的,是真的,她原本想着等季东林到了,她提前准备,来一个戏剧性的重逢,可是她没想到。自己来的第二日,季东林就出现在了房门口。 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慌了。 季东林一步一步上前,走的很慢。 蝶衣担忧的看了两人一眼,退身出去拉上了门。 宁君婕看着他走过来,垂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坐下倒了两杯茶。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季东林没有伸手去拿,他怕自己的手颤的太厉害被她瞧出来,可是他没注意过,自己的声音也是同样的颤抖的厉害。 “自然是自己跑出来了。”宁君婕表情哀伤,苦笑了一声。 “他待你不好吗?” 季东林这句话问的有些急切,连宁君婕都不由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脸上真切的担忧的时候。宁君婕愣住了,心里的愧疚又开始向上翻涌。她要时刻记着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可是看见他认真的神色的时候,她心里的愧疚就止不住。 “你知道吗,这里曾经有一个孩子。”宁君婕抚上自己的小腹,然后没有接着说下去。 听了这话,季东林已经知道了,也刚好意外的和太后告诉他的话相符合了。 宁君婕还生怕季东林有什么怀疑。但是看见后者一副并不意外的样子,就知道太后一定已经告诉他了,一定还诋毁了皇帝一番,这也正好符合宁君婕接下来要编排的谎话。 “别人都说帝王无情,我还以为皇上不一样,最后发现太天真的人是我。”宁君婕苦笑了一声,眼眶泛红,看得人心生怜爱,更何况是季东林这个心里本来就有爱的人。 “我还在想,他一次一次伤你,以你的性格,为何还要待在他身边。现在看来,你终究还是你。”季东林终于稳下了自己的心神,伸手去拿杯子。 “我以为自己换了一个身份,会不一样许多。可是最后还是如此狼狈。”宁君婕也拿起了自己的杯子,“我常常想,旧日的那个黄昏下,我们没有分开。我没有和你说明日见,跟着你一起回府去,这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季东林刚稳下来的心神有颤了颤,手里的杯子也翻在了桌案上,他看向了面前的人:“我现在,也能带你走。”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问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宁君婕浅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又问了一句,而且并不需要他回答,自己紧接着开口,“因为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虽然是自己进来的,可是外头是千军万马。” 季东林脑子里的弦一崩,就听她接着开口:“我知道了,所以离开了,我不想看着你们争斗。我也......再也不想跟皇室有任何拉扯。” 季东林完全理解原因,当年在宫内,宁君婕把紫玉摔到他怀里的时候,他也心如死灰,只想逃离这个地方,离所有人都远远儿的。 “你对我来说,意义深重,看见你。就还能记得自己究竟是谁,可是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失败,也不想看着你成功以后,变成另一个皇帝,最后也变成了一个了冷血无情,没有爱的人。” 这些词都是提前想好了的,但是在说季慕宸冷血无情的那一瞬间,宁君婕心里还是一痛。 “我不会。”季东林试探着身后去触碰她的手,宁君婕躲了躲,季东林讪讪的收了回去,“我不会失败,我也不会变,此生只要你一人。” 宁君婕心神一动,突然就想到了这么多年来,除了一个貌合神离的宁汀兰,季东林再没有娶过妻,一腔深情全部付之东流,也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他说出这句话,就是那么的让人信服,宁君婕闭上眼睛,她的心神真的乱了,她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季东林慢慢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宁君婕的身子一抖,这一次没有反抗。 季东林松了一口气:“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方在在门外我告诉自己,如果真的是你,我这次一定不会放手。” 第四百二十六章 红颜祸水 众将士怎么也没想到,将军去酒馆探了个路,就带了个女人回来。 只有陆岩进过京,认出来那是当今皇后,虽然没有当场说什么,但是脸色很是难看。 季东林亲手把宁君婕扶上了马车,然后回身自己上马坐着,看了看陆岩,后者头偏在一边,一脸不快。 季东林自然是知道为什么,没有说话,先让众人继续向前行进。到了一片荒原上整顿休息,然后把陆岩叫进了营帐里。 “陆将军这是怎么了。”季东林明知故问,失而复的心情甚好,语气里甚至带着笑意。 “王爷。您何时看人打仗,还带着一个女人的?”陆岩听见他那样语气,心里更加不爽了,开口没好气的说道,“不仅耽误了您,还祸乱军心!” “陆将军,她不是普通人......”季东林就知道是为了这件事情,叹息了一声。还没说完,就被陆岩打断。 “是啊,她还是当今皇后!”陆岩直接拍了桌子,“若是将士们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会发生什么,王爷您想过吗?!” “陆将军,稍安勿躁。”季东林知道自己理亏,并不生气。 看着他这个态度,陆岩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只能先把气敛这坐下。 “她是皇后,也是差点成为本王的王妃的人。” 季东林这句话说完,陆岩愣了愣,抬头看着眼前人,他离开京都多年,对于这些皇室辛密自然是不知道了,这景献王居然还觊觎自己的皇嫂? “你问过,本王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突然来边城这种没有出路的地方。”季东林语气十分惆怅,“是为了她。” 陆岩说不出话来了,他在边城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在边城是什么样的日子,能让一个人放弃京都的生活来到边城的,那是真的心如死灰了,这个时候再失而复的,陆岩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放弃。 毕竟人非草木。陆岩无力的垂下了手,看着季东林的眼睛:“可是你不觉的太巧了吗?” 季东林一愣,陆岩接着说道:“咱们停在这里,她也刚好出现在这里,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你是什么意思?”季东林眯了眯眼睛,他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被陆岩这么一说,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些不对劲。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属下知道,王爷看重的人一定是出众的,但是美人计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她跟了皇帝那么久。属下只是提醒您,还要多加注意一些才是。”陆岩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没有再看季东林,只留下他自己一人坐在原地,握紧了手里的杯盏。 宁君婕从马车里慢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木匣子,匣子里是一只巨大的蛊虫,这是言之给她的。 这是母蛊,子蛊被陆凌焕秘密带回了宫里,放在了乾清宫中,这种蛊虫没有毒性。只是会两蛊相吸,母蛊会向子蛊靠近,被叫做传信蛊,就是用来传递消息的。 宁君婕把蛊虫慢慢放出来,在它脚上粘了一张纸后,便张开了手。 蛊虫的翅膀慢慢震了震,振翅飞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娘娘。王爷真的不会怀疑您吗?”蝶衣看向了宁君婕,有些担忧,现在两人身处敌营中,虽然传信蛊不像是信鸽那样惹人注目,但是万一被人发现了,也是要命的,就算是季东林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她,可是底下那些将士们根本不会放过她。 “不怀疑是不可能,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打消他的怀疑。”宁君婕叹了口气开口道,“他现在是沉浸在失而复的的喜悦中,但是一旦冷静下来,一定会发现这里面诸多漏洞。更何况他身边那个陆岩知道我的身份,从他看我的眼神里,就知道他不放心我。” “那怎么办?”蝶衣有些慌乱,现在这个如履薄冰的境地。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可是自家娘娘怎么还能这么冷静的在这里。 “见招拆走,走一步看一步了。”宁君婕垂眸笑了笑,她既然已经做出来这个选择。就不可能后退了,她现在不能慌,不能乱,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季慕宸还在殿内批着折子,门外的常福看了看天色,深深的叹了口气,皇后娘娘不在,根本没人能劝住皇上,每日都没有什么好消息传来,季东林的眼线像是无孔不入,哪里都有。这皇上也是整日愁眉不展,宫人跟着一起小心翼翼的,整个皇庭的气氛都十分沉重。 常福正唉声叹气着,没有注意一只飞虫从窗户慢慢爬了进去。 季慕宸从折子堆里抬起头,便看见了地上一动不动的母蛊,他皱了皱眉头。 原本想要让常福进来处理。可是突然看见了那虫子的脚上似乎绑着什么东西,于是自己起身走下来。 它的脚上的确有一个纸筒,等到季慕宸把东西取下来,那东西像是醒过来了一样,往前爬了爬,然后振翅从窗户飞了出去。 皇帝把手里的纸摊开来看,上面写着季东林已到达临安关下。 皇帝眸光一紧,捏着纸条的手猛的一握。把纸条紧紧掐在手里。 这张纸条究竟是谁写的,是故意放出烟雾弹,还是真的投诚? 这让季慕宸十分捉摸不透,想了想,把手里的纸条重新展开,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次倒是没看出来多的字,但是看出了另外一些东西。 比如字迹。 字迹这种东西,向来是很难掩盖的,再怎么胡乱写,笔锋里还是会有以前的影子,而这张纸条里笔锋里残留的影子,季慕宸再熟悉不过了。 他想到了这个结果后,感觉心跳都抖漏了一拍,仿佛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底,他想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是根本冷静不下来,一想到他猜测到的结果,季慕宸就感觉后背发凉,手心里已经全部都是汗。 “常福。”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才扬声唤道。 常福进来,看见皇帝正站在大殿中央,手里还握着什么东西。 “去把陆凌焕叫来。” “现在?”常福看来看外面的天色,都已经宵禁许久了,怎么这个时候,皇上突然要见陆将军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洞察秋毫 宁君婕还在河边愣着神儿,背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还以为是蝶衣,回过头去,却对上了季东林的眼睛,因为刚刚才把蛊放飞不久,回过头就看见他,宁君婕着实吓了一大跳。 “王爷?”宁君婕后退了两步。 季东林的手尴尬的悬在了半空中,讪讪的把手放下:“我还是喜欢你像以前那样叫我。” 宁君婕咬了咬唇。垂下头开口道:“东林。” 季东林满意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递到她面前。 宁君婕定睛去看,居然是当初那枚紫玉。 “当初我把它从京都带到边城。我原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看见你戴上它了,可是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你说是不是上苍垂怜?”季东林看着玉佩的眼神无比温柔,却让宁君婕有些无所适从。 “这玉......”蝶衣惊叫了一声,看着季东林看过来。又马上噤声,她当初明明亲眼看见那玉石在墙角摔的粉碎,怎么现在又好好儿的出现在这里了? “你是不是要问,这玉不是摔碎了么。”季东林挑眉一笑,“玉怎么可能一摔就碎,本王摔的不过是腰间的琉璃挂。” 他那个时候是真的动怒了,可是把玉接过来,又实在舍不得,在没有宁君婕的那些日子里,这块紫玉就是他最大的念想,他忍了忍,最终还是把玉收紧了袖中,想着去了边城,好歹可以睹物思人,然后扬手把腰间的琉璃挂扔了出去。 蝶衣垂眸不说话了,季东林温柔的看向了宁君婕:“你重新戴上,好不好?” “东林......”宁君婕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开始后悔为什么今日出门。没有把腰间的白玉取下来,他肯定是看见这个了。 季东林不是要她在两块玉之间做选择,而是在两个人之间做选择。 宁君婕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这......” “怎么,难道你腰间还挂着那个,是对他余情未了?”季东林挑了挑眉,一把将人拉回自己身边。 宁君婕吓了一跳,心想他果然是在介意这个,同时也在试探自己。 “自然不是,怎么说这玉也陪了我许久了。”宁君婕笑了笑。她若是连一块玉都舍不得,先前说的就全是撒谎了,就是在自己打脸了,她只能低头慢慢把玉解下来,然后接过季东林手里的紫玉,系到了腰间,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后者眼睛里露出满意的笑意。 “至于这个。”季东林抬起手,看着自己手心里的玉。 宁君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东西就被季东林扬手给甩了出去,前面是一个并不深的河塘,玉入水的一瞬间,噗通响了一声,然后便没了影子。 蝶衣是没忍住,上前了两步马上意识到不对劲。又把脚缩了回来。 宁君婕站在原地一动没动,眼睁睁看着玉沉进水里,背着季东林的那只手握紧,指甲都快要深陷进肉里,慢慢吸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子看着他:“扔了就扔了,原本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蝶衣沉默着,看向宁君婕的眼神里十分复杂,她知道自家娘娘有多看重那块玉。走到哪里都要戴着,皇上也是,皇上那一身都是贵重的平常人摸都摸不到的东西。唯独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的那一块玉,是这么个并不十分昂贵的东西。 季东林上前来:“留着看着也是上心,干脆全忘了吧。” 宁君婕扯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两人一同离去了,只剩蝶衣还站在湖边发愣。 …… 传话的说皇上说了,半个时辰内要见到陆将军。 凌焕听到这一句,几乎是从床榻上弹坐起来的,匆匆赶到乾清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就看见皇帝正悠闲的靠在椅子上看着自己。 “皇上,出什么事了?”陆凌焕看他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问道。 “朕突然想起来,每年这个时候,皇后都喜欢做藕粉桂花糕。”皇帝往后靠了靠,一只手上捻着手串上的珠子。看向了陆凌焕,“你明日一早送一些新鲜的桂花过去,顺便从小厨房带一碗酥酪过去。” 陆凌焕心里一松,这么个事儿皇上也值得大半夜把自己叫过来,只能闷声应了下来,没有注意到皇帝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一滩黑水。深不见底。 第二日午后,陆凌焕回到皇宫里复命,皇帝手边正忙着,陆凌焕准备把东西放下就走,没想到季慕宸看了他一眼,让他先留下。 陆凌焕就这么干坐着,从午后坐到月上三竿,越坐越觉的不对劲,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吩咐,皇上把自己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况且留下了,又好像看不到自己似的,根本不理会,只是处理着手头的东西,直到陆凌焕百无聊赖的的把茶叶摆出了造型来,季慕宸终于开口让他过去了,开口就问皇后说了什么没有。 陆凌焕自然是已经有编好的话,说皇后娘娘多谢皇上,还说入秋了让皇上多添衣物。 “物”字还没说完,上首的人却突然发了威,怒斥了一声放肆。 陆凌焕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说错了,赶紧跪下。 季慕宸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可是欺君是什么罪?” 陆凌焕跪在地上,垂着头听见这一句,心里心里一紧,心想着皇上今日这个怎么了,又突然意识到事情该不会是败露了吧,可是去五木山的只有自己,还能有谁告诉皇上? 所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皇后现在究竟在哪里?”皇帝站起身,向陆凌焕走过来,走一步说一句,一字一句,陆凌焕的冷汗已经下来了。 “在五木山。”陆凌焕想也没想就回了一句。 皇帝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抬脚就踹了他一脚。 陆凌焕一脸茫然的抬头看着他,皇帝垂眸看着自己,慢慢开口。 “皇后从来不吃酥酪。” 陆凌焕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季慕宸蹲下了身子看着他,吐字十分缓慢:“皇后,在哪里。” 陆凌焕余光看见他手上正在捻着的檀木珠串的手串,一颗一颗,他跟了季慕宸这么多年,这是季慕宸暴怒前的征兆。 第四百二十八章 寻踪 “别让朕给你难看。”季慕宸往常不是这样一个容易冲动暴怒的人,可是任何人都有软肋,事情涉及到了宁君婕的身上,季慕宸向来都很反常。 “娘娘去了景献王身边。”陆凌焕索性闭上眼睛,他根本不敢去看皇帝的眼睛。 纵然已经猜到了,可是确定下来的这一瞬间,季慕宸还是感呼吸一滞,仿佛是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 季慕宸的气焰突然下去了,往后退了退。 看到皇帝这个反应。陆凌焕更加害怕了,往前上了几步:“皇上?” 季慕宸没有回应,良久才像呓语一样的开口。眼神慢慢聚焦到陆凌焕的身上:“朕说过什么,你是不是忘的干净了?朕说过让你保护皇后娘娘,你就是这么保护的?” 陆凌焕重新跪正:“这是皇后娘娘自己说的,说她做不到看着皇上您一个人苦苦支撑,她说您也是凡人,她只不过是想要和您一起往前走而已。” 这话像是宁君婕亲自站在面前对自己说的一样。的确像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季慕宸冷静了下来,他从一开始就该想到的,宁君婕怎么可能会安分的待在五木山上。 可是她这样以身犯险,若是现在她在季慕宸的面前,季慕宸恨不的要罚她半年禁闭才解气。 这一刻,他居然有一种念头,就是他宁愿放弃这一切,也不愿意让宁君婕出一点意外。 但是现在宁君婕在他们手上,季慕宸只能赢不能输,他叹息了一声,摆了摆手让陆凌焕退出去。 陆凌焕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还是退下去了。 “朕不是不罚你,待战事结束后,你自己知道该做什么。” 陆凌焕推门的手一僵,季慕宸终究是个帝王,再生气也顾忌着战事要开始了,不能现在责罚他。 陆凌焕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 宁君婕回到自己的营帐,才发现蝶衣不在里面,出去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人,她有些心慌,方才的事情,蝶衣该不会是被季东林带走了? 想到这里,宁君婕更慌了,可是又不能在军营中到处乱走,惹得别人怀疑。只能在营帐中等着。 蜡烛都快要燃尽了,人还没有回来,外面除了巡逻的士兵已经没有人了,宁君婕想要掀开帘子自己出去找,外头却猫着腰蹿进来了一个人。 “蝶衣!”宁君婕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蝶衣浑身上下都在滴着水,整个人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干的。全部都湿透了,正抱着胳膊冷的直哆嗦。 已经是入秋的天气了,晚间又是降温,宁君婕赶紧先抄起一旁的毯子,把蝶衣整个人包住,心疼的开口问道:“季东林为难你了?” 蝶衣冷的牙关都在抖。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慢慢从怀里摸索出一个东西,塞到了宁君婕的手里。 宁君婕摊开手掌一看,浑身一震,看向蝶衣的眼神中更加复杂,叹息了一声:“你去找这个了?” 蝶衣哆嗦着点了点头。 “傻丫头。”宁君婕眼睛都红了,“这么冷的天,你就这么在水里找的?” 宁君婕不是个轻易掉眼泪的人。但是看见蝶衣冷的说不出话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奴婢知道......这个玉对娘娘很重要,奴婢不想看着娘娘伤心。”蝶衣缓过来了一些。笑着开口道。 她一笑宁君婕却哭的更厉害了,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玉佩,抱着蝶衣无声痛哭。 那块玉被放进了行李最深处的一个匣子里。再被季东林看见了,就根本解释不清楚了。 第二日,宁君婕原本以为众人要继续前进的,没想到季东林却让大军休整,来到她的营帐里,说要带她出去走走。 宁君婕现在觉的,季东林的脾气已经不是自己能摸的透的了,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 跟着他去了不远处的镇子上,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在距离自己镇子不到十里的地方,就驻扎的谋逆的大军。 两人一路走过来也并没有人注意,季东林把宁君婕扶下了马车。两人就这么在路上走着。 “你现在是不是能告诉本王,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季东林突然轻声开口道。 宁君婕原本伸手去拿一个小糖人,听到这话手一顿,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你既然都已经查到了,还问什么呢?” 季东林沉默了。 宁君婕紧接着开口:“我那时候多想有人来救救自己,谁都好。只要能离开那个地狱,可是你没有出现,谁也没有出现,最后那一抹夕阳如血,红的刺眼。” 现在这些话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来,可是那个时候真的很难,她每天都在生死之中挣扎,一睁开眼又是绝望的一天,没有光,没有希望。 季东林上前,把人拥进了自己的怀里:“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宁君婕被吓的一抖,从他怀里轻轻挣脱开来,回过头看着他,故作轻松的笑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已经不是那个我了。” 她只能用没有从那创伤中走出来这个理由拒绝季东林,可是还能再这么骗多久,宁君婕自己也不知道,她一次又一次抗拒季东林的触碰,迟早会触怒他。 “我可以等。”季东林毫不介意的笑了笑。 宁君婕默默把手垂了下去,季东林越是这样她越是愧疚,一想到自己要再次背叛他,宁君婕有些笑不出来了。 正出着神,宁君婕手里的糖突然脱了手,她还一脸茫然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季东林已经冲了过去,把一个孩子拎了回来。 看打扮是一个乞丐,衣衫褴褛的,但是紧紧抓着手里的糖不肯松手。 宁君婕想大概是这孩子从来没吃过,看着她垂下手,所以眼馋,才动手抢了糖。 “小朋友,这样是不对的。”宁君婕蹲下身子去看着他,十分有耐心,自从有了孩子以后,对待小孩子都格外有耐心。 “这是我捡的!”那小孩子却并不理会,扭过头去紧紧护着自己的糖。 宁君婕一愣,还没来的及多教育两句,季东林手的寒光一闪,那孩子的手松开了,糖掉落在了地上,沾满了灰尘,然后是一滴一滴的血低落在地上。 第四百二十九章 杀人诛心 宁君婕整个人都僵住了,季东林一刀直接挑了那孩子拿着糖的那个手的手筋,动作利落没有一点犹豫。 宁君婕摇头,难以置信的去看他,后者的眼睛里只有冷漠和凌厉,仿佛自己看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那孩子放声大哭了起来,路边的人大概是见惯了这些路边小贼偷东西被惩罚了,有时候打死了都不奇怪的。所以根本没有人转过头来看热闹。 宁君婕站在人群中,却感觉到无比的孤独,对面的这个人她好像完全不认识一样。 季东林一把将那孩子丢开。似乎是怕血脏了自己和宁君婕身上的衣服,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锭子扔给了那个老板:“这些糖我全要了。” 那老板喜不自胜的把糖全给了季东林,这一锭银子够他一个月赚的了。 季东林把糖送到宁君婕的面前,却发现她愣着神,看着面前的血迹,神情有些恍惚。 “怎么了?”季东林丝毫不觉的有任何问题。还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 “他还只是个孩子。”宁君婕的声音都在发抖,抬起头看向季东林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你这样,直接毁了他的一辈子!” 季东林挑了挑眉收回了手,毫不在意的开口:“他是个孩子,但是也是个贼,这么小就行这种苟且之事,难道不能惩罚?” “你可以教他,他才那么小。”宁君婕觉得自己和他已经说不下去了,“可是挑断了右手的手筋,他这辈子都完了。” “做了贼,本来这辈子就已经完了。”季东林冷声道。 宁君婕觉得他这话简直不可理喻,没有再看他一眼,便转回过头去走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陆书彦要拼死逃回京都了,在那个酒馆里,陆书彦告诉自己,说景献王已经不是他的主子了。 他是真的变了。从前季东林是个暖如四月春阳的人,和风一般温柔善解人意,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笑意,看见路边乞讨的孩子,会弯下腰去摸一摸他们毛茸茸的脑袋,然后给他们买吃的。 不是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季东林疑惑的看着宁君婕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只能拿着糖跟了上去。 回程的路上,宁君婕一直没有说话。下了马车也是一言不发的进了营帐。 蝶衣看见她怒气冲冲的回来,还一脸茫然:“娘娘?” 宁君婕一脸怒意的坐在桌案边,坐了一会儿,又变成了一脸的忧虑:“他是真的变了,还是被我逼的?” 蝶衣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于是凑过去看着她:“娘娘,您究竟怎么了?” “他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都怪我。”宁君婕突然有了这种想法,心中的愧疚无限放大。又开始有些后悔方才的话,坐在椅子上懊恼的叹息了一声。 “娘娘,您别忘了咱么那是来做什么的。”蝶衣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开口提醒道。 这一句倒是点醒了宁君婕,她坐直了身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慢慢捏紧,她身上还有重担,可是她现在在做什么?闹脾气? 宁君婕站起身,她得主动去找找季东林了。 她一路来到季东林的营帐外面,外面没有人,宁君婕也找不到人通报,准备自己掀帘子进去,却猛然听见里面有人开口说话,还不是季东林的声音。 她像是触电一样猛地缩回了手。猫着腰慢慢蹲下听着。 里面听上去是另一个副将的声音。 “王爷,京都的人被皇帝陆续剪除了一大半儿,消息传递有些不顺畅了。听说现在卓煜亲自镇守在南宁门,往来是个大问题。”那个副将如是说道。 这里面在说军事机密,宁君婕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 “那就把暗线提出来。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再隐藏也没有必要了的,几年前追杀皇帝的那一批,这些年一直没有动用,现在全部召集。” 季东林看着身前的防御图,南宁门是京都最难攻的门,偏偏从他们现在的位置,只能走这个门,现在又是卓煜镇守,相当于是难上加难了,季东林锁起了眉头,“还有皇宫那一批。在宫里也要行动起来,看看能不能刺探到些什么。” 宁君婕在外面瞪大了眼睛,当年在五木山,卓煜说他来这里救过驾,那时候她问是什么在追杀皇帝,卓煜没有回答。 那个人居然是季东林! 那个时候她还在。宁汀兰正准备拿自己借腹生子,坐稳景献王府正妃的地位,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季东林就已经在谋划了这些事情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季东林居然就已经对皇帝动了杀心,她还以为这么多年来,季东林只是他看上去那样的纯良无害,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参与,一切都只是太后在谋划,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演戏? 那个白日里带着自己上山郊游,笑容温和的少年,在夜晚里竟然做着这种血腥的事情? 宁君婕觉的胸口闷闷的,她不敢相信,自己信任这么多年的人,居然从一开始就是在骗自己,可笑她还觉的是自己影响了季东林,还在觉得愧疚。 “是。”副将应了一声,季东林点了点头,看向了身前的地图,眉头紧锁开口道:“看来南宁门是不能走了,现在换路线,改道东正门。” 东正门的确是最好攻进去的,但是路上就很容易被伏击了。 “他季慕宸又不知道本王要从哪里走,还有,为什么卓煜被派去南宁门的时间这么凑巧,该不会是军中有什么问题?”季东林眯着眼睛看向了身边的副将,开口道。 “这......”副将还没开口,营帐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石头摩擦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人突然踩到了声音。 “什么人!”季东林立刻警觉起来,三布做两步冲了上去,一把掀开营帐的帘子,外面空无一人。 季东林走出去,左右查看了一番,的确是没有人,这才褶皱眉头回到营帐中:“下次要注意一些,不要走漏了消息。” “是。”副将拱手点头。 宁君婕猫腰在营帐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听见身后没了动静,回头看了看,季东林已经回去了,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第四百三十章 行踪暴露 宁君婕心中对季东林仅存的一点愧疚也所剩无几了。 她不否认季东林在感情这件事情上专一而执着,用情至深,可是在为人上,自己竟然是从未看透眼前这个人。 他深不可测,偏偏还善于伪装,季慕宸虽然也有谋划,但是他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放在台面上讲出来的。 季东林却刚好相反,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蝶衣瑟瑟发抖得躲在一边。宁君婕拍了拍她的手:“没事了。” “娘娘,若是我们方才被发现了,他会杀了我们吗?”蝶衣抬起头。看着宁君婕轻声问道。 如果再几天前,宁君婕一定能信誓旦旦的回答不会,可是这几天下来,她发现不是季东林变了,而是她从前从未看透过这个人,一个人能把一场戏演这么多年。这是怎样的城府,更何况她今天还亲眼见证了季东林是如何对一个孩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下手的。 “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思,我根本不敢猜。”宁君婕的身子僵硬得很,仿佛动一动都是很困难的事情,这种感觉比被背叛还要可怕,她看错了人,错得彻头彻尾,“还是小心为好吧。” 宁君婕在外头站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营帐里,一掀开帘子,里面的人转过头来,看着她:“去哪儿了?” 宁君婕后背一凉,季东林的语气听上去,就是日常随口一问那样,可是宁君婕不知道他是真的随意还是有意试探,于是低下头稍稍掩盖了脸上慌乱的情绪:“太闷了。出去走了走。” 季东林放下手里的书,这是他从宁君婕的桌案上拿的,似乎并没有对她的回答产生什么怀疑。 “你记不记得原先你给我做过的桂花糕?”帐内一阵沉默,正当宁君婕觉得太过尴尬,想要找点什么话题来打破僵局的时候,反倒是季东林先开了口。 宁君婕一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她都差点忘了有这回事了,但是现在她也只能笑着回答:“当然记得。” “前头林子里的桂花开了。你再做一次,好不好?”季东林在旁人面前是冷血又喜怒无常,可是每当面对的人是宁君婕的时候,他都像是回到最开始那个纯良无害的模样,依旧是十分温和。 宁君婕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点了点头。 季东林笑了笑,起身出去了。 外头陆岩正在等着他,一看他出来,立马跟了上来:“王爷。方才的话您也听见了,军营里有鬼,你带回来的这个......” “不会是她。”季东林还没等他说完,就否定了这句话。 陆岩一愣,也不知道季东林是哪里来的信任。 季东林像是怕他不相信似的,转过头来站定了看着他。“本王信她。” 就算是他一次一次试探,也只当是想要得到心中那个肯定的答案而已,但是有旁人在自己面前诋毁宁君婕的时候,季东林还是会下意识得站出来维护,其实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内心都是不确定的。 …… 季慕宸再次看见了这只母蛊,这一次他没有马上把虫子放走,而是站在旁边看了看,只要不把它脚上的纸条取下来。这只虫子就不会醒过来,但是季慕宸左看右看,这虫怕是什么也带不了。 他有许多东西想要给宁君婕。有许多话要告诉宁君婕,可是这些远不是这个蛊虫能够承载的。 皇帝想了想,果断回身身后拿了张纸。撕下来很小的一个角落,提笔却不知道千言万语究竟该写哪一句,直到笔尖的墨都滴了一滴在纸上晕染开一大片,季慕宸才反应过来,缓缓下笔,心中千千结,最后却只有寥寥几个字。 “天寒多加衣。” 这是他最朴实的希望,他希望宁君婕能平安,仅此而已。 季慕宸写完,卷起来放回了蛊虫上面,取下了它脚上的另一张纸条,立在窗边看着它慢慢消失在视线里。才幽幽叹息了一声,把纸条展开,脸上的忧伤收了起来,慢慢变成了凝重。 宁君婕写了季东林最新的动向,最后还有一句宫中内鬼。 季慕宸慢慢把纸条收起来,卓煜到南宁门才半日的时间。季东林那边就做了应对,他看着前面季东林的部署,还在觉得奇怪,看到后面这一句就反应过来了。 看来这个内鬼不仅是在宫内,还离自己特别近。 皇帝的眼睛危险得眯了起来,没想到宁君婕在季东林那边,季东林也有人在自己身边,不过幸好宁君婕的事情只有她和陆凌焕知道,不然宁君婕现在的麻烦就大了。 可是究竟是谁呢,季慕宸毫无头绪,他在殿内慢慢踱步,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他现在虽然无法找出这个内鬼究竟是谁,但他能排除陆书彦的嫌疑了。 首先,陆书彦若是真的因为苦肉计才故意进京,季东林大可不必动用内廷的奸细这么容易暴露的事情;其次,若是陆书彦真的和季东林联系,那么季东林早就知道宁君婕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边了,肯定不会放任的。 这么想着,季慕宸突然有了另一个注意,他抬了抬手把常福唤进来:“去把陆凌焕给朕叫来。” 常福点了点头,准备转身出去了,这两日皇上召的最多得就是陆凌焕和卓煜,常福都已经习惯这两个名字,谁知道走到一半,突然又被叫住了。 皇帝往后靠了靠,看向他:“让陆凌焕把陆书彦带过来。” …… 宁君婕洗过手,挽起了袖子,她准备顺势多做几分桂花糕,顺便也能分给军营中的人,不求能改观什么,至少能减少一下这些人对自己的敌意,毕竟她已经在营帐外面听到了他们怀疑有内鬼的事情,说起来肯定是先怀疑自己的,至少要示好明哲保身一下。 宁君婕这么想着,一扭头差点儿没吓得后退两步,那母蛊正从不远处往这边飞过来。 心惊胆战的看着它直直过来,不过所幸四下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她只当是自己手头儿的东西掉在了地上,稍稍弯了弯腰下去,刚起身就听见季东林走过来的声音。 第四百三十一章 占有欲 宁君婕注意到了母蛊身上,不同往常得多了一点白色的东西,可能是季慕宸给自己的回信,但是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看,这个东西出现在季东林面前就全完了。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它抓进了袖中,然后抬起头,若无其事的继续揉着手里的桂花,等到季东林站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宁君婕还装作被吓了一跳的样子。 蝶衣在她身后看得心惊胆战。 “王爷?”宁君婕紧张得背后都在冒冷汗,她不确定季东林刚刚有没有看见,所以不敢开口说什么。 但是看季东林的样子。应该是没看到了,他过来的时候,脸上都是挂着淡淡的笑意的,但是那笑意却在上前看到了宁君婕手里的东西以后,稍稍凝固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季东林看着她收集了那么老大一盆的桂花,面色不善。 宁君婕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变了脸色。明明就是他自己提出来想要桂花糕的,现在这个是个什么反应? 但是她自从知道了季东林的秘密后,便只把自己当成是一个细作了,她现在要做到是讨好季东林而不是顶撞,于是笑了笑:“你不是想吃桂花糕吗,所以我.....” “你做这么多干什么?”季东林眯了眯眼睛,里面是危险的光芒。 宁君婕这才反应过来,他不是看见自己在做什么不高兴,而是对这个数量不高兴。 “分给大家一起尝尝......”宁君婕说着说着,自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见自己每说一个字,季东林的脸就黑下去一分,她开始意识到是自己的话激怒了他。 果然下一秒,季东林便抬手把宁君婕身前的桂花全部掀翻在了地上,怒吼了一声:“谁让你给他们的!” 营帐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这边,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蝶衣也吓得一脸惊恐得看着两人,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来回流转。 “你先出去。”宁君婕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偏了偏脑袋,轻声开口道。 “可是主子.....”蝶衣也能看出来季东林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把宁君婕一个人留在里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出去。” 宁君婕的声音不容拒绝,蝶衣抿了抿唇,只能欠了欠身子出去。 营帐内的其他人看见她都走了,自然是赶紧跟着退了出去,营帐内只剩下宁君婕和季东林两人。 “桂花糕只能做给我,只是我和你之间的回忆。他们不配。”季东林知道宁君婕是不想让人听见,于是等人全部退出去了才开口。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前面前的人嘴里说出来的,抬头去看他,后者正一脸严肃又倔强得看着自己,丝毫不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什么问题。 宁君婕这才反应过来,对于季东林来说,失而复得带给他的不止是喜悦,还有铺天盖地的占有欲,是那种不允许自己和别人有任何交集的占有欲。 “你别生气。我以后只做给你,好吗?”宁君婕没有去管地上被打翻的桂花,上前两步,看着他的眼睛,感受到他眼睛中的戾气慢慢软化下来,被愧疚取代。 “伤到你没有。”季东林后知后觉得上前去。把地上的碎瓷片一脚扫开,蹲下去看来看宁君婕的腿,确定没有问题以后,慢慢松了口气,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季东林沉默了半晌,突然一把将宁君婕拉进自己的怀里。 宁君婕吓得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过来后,用力得推开了季东林。后者眼睛里是迷茫和哀伤的情绪。 宁君婕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抗拒旁人对自己的触碰,就算是曾经亲密如恋人的季东林。 她有些无措得看了看面前的人。季东林也在看着她。 “你还是接受不了我吗?”季东林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还在想着他?!” 宁君婕也不知道他这不接受自己,就是想着季慕宸的理论是从哪里来的。只是低下头:“你们两个,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话落便低下头匆匆走了出去,她不能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可是她现在是真的心如乱麻。 …… 陆凌焕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要见陆书彦,惴惴不安的带着人过去了以后,还没问完安,皇帝便让他起身。 只是让他起身,陆书彦仍旧跪着,而他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么个情况,一点儿也不迟疑,一脸平静得跪在地上。 “陆凌焕告诉朕,你是从北狄逃出来的。可是你是学武的,应当知道兵法里还有一招苦肉计吧。”季慕宸并不直接开口,而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陆书彦自然是个聪明人,仰起头,面带微笑得看着皇帝:“皇上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朕并不知道你是否真的已和季东林没有了联系。你也可能是为了探秘才进京的,是不是?”季慕宸笑了两声往后靠着,看着底下跪着的人。 陆书彦才知道被帝王凝视是一种怎样的威压。 “是有这种可能,所以皇上想问些什么?或是想做些什么?”陆书彦倒是比季慕宸直接的多了,直接开口挑明了。 陆凌焕茫然得看着两人,自然是看不懂两人这是在做什么,这一来一回打的哑谜,他是听不懂了。 “朕想知道,季东林旧日的情报网。”皇帝也不再兜圈子了,开门见山。 “皇上,您知道我回京后发现了什么吗?”陆书彦抬起头看着他。 “景献王旧日的情报网全部都没有更换,他知道我跑了,但是并没有做出举措,因为他知道,我就算是不再辅佐他,也绝对不会亲手毁了他。我选择回京,并不代表我就加入了你的麾下,我对景献王失望,不再期待他登基,告诉你们他要谋反,这不代表我就会帮着你们去对付他。” 他毕竟是跟着季东林这么多年了,季东林对他还有残存的信任,他也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你是不是见过皇后?”季慕宸没有再追问下去,反倒是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朕好好奇你们那日说了什么。”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一家三口 陆凌焕心里一惊,但是并没有表现在脸上,果然还是天子脚下,京都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皇帝的眼睛,那日皇帝派他出来,应该也是安排了人跟着的。 “皇后娘娘是个了不起又很聪明的人。”陆书彦垂眸,“她说了什么,皇上可以自己去问她。” “朕问不了她了,你知道她在哪里吗?”皇帝这句话的口气突然软了下来。仿佛自己不是皇帝,只是一个担忧妻子的丈夫,“他在季东林的身边。” 陆书彦波澜不惊的了脸上。终于出现了震惊的表情,看向季慕宸的眼神都有些复杂了,他为了赢,能把自己的女人送到别人身边去么? “皇后娘娘自己去的,皇上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陆凌焕看自己弟弟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道。 “皇后是朕最看重的女人,她为了打探消息,去了季东林的身边,朕不会让她做的事情白费,也不会让她出现任何意外,所以朕一定不会让季东林赢。” 皇帝交叠着手撑着下巴看着他,“你可以不告诉朕他在京都的人,但是宫中的这个内鬼,朕一定要揪出来,不然皇后会有危险,两军交战,一方的细作在另一边的军营中暴露,会是什么下场,不需要朕来告诉你。” 陆书彦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若是不说,朕会在宫中来一次血洗。让所有人为这个内鬼陪葬。”季慕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倒是颇有昏君的气势。 陆书彦一惊,继而不屑得偏过头去:“你不会。” 谁都知道当今皇帝是个明君,无缘无故得血洗宫人,这种事情是要留在青史上,会被人诟病一辈子的。 季慕宸当然不会,但是他会放狠话:“你看看朕会不会。” 陆书彦往上看,皇帝的神色十分认真,眼睛里也全部都是凌厉的光芒。 陆凌焕跟了皇帝这么久。自然知道季慕宸不过是为了骗他的话,可是看着季慕宸这个神色,他突然想到如果宁君婕真的出了事,会不来了,血洗这种事情,说不定皇帝真的能做出来,当然,他也会先剥了自己的皮 “你!”陆书彦哑口无言,显然是被唬住了。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妥协一般轻声开口道:“我说。” …… 宁君婕跑了回去,才从怀中掏出蛊虫塞进盒子里,纸条紧紧捏在手里,她知道这是季慕宸写给自己的,这样紧紧捏在手心。里仿佛能给自己什么鼓励似的。 良久,直到手心都开始出汗了,宁君婕才慢慢放松下来,把纸条摊开,看到上面那五个字和一个墨点的时候,她都能想象到皇帝是如何悬着一支笔,迟迟不落下,最后千言万语只成了最朴实的一句话。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就是让她平安,平安最重要。其余的都无所谓了。 宁君婕慢慢把纸靠近了油灯,燃烧成了灰烬,她是十分不舍的。许久没有接触到与季慕宸相关的东西了,甚至在叛军军营里,皇帝的名字都是不被提起的。所以这张纸条成了她唯一寄托情思的东西,可是她还得亲手把它烧了。 烧完,宁君婕正在桌案边愣神儿,突然营帐被人掀了起来,他看向了外面,季东林站在那里朝她笑。 “今日是我的错。”季东林走过来。 但是主动认错也并没有改变什么,宁君婕依旧是一脸的冷淡,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而是真的笑不出来。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带来了。”季东林莞尔一笑,十分自信得拍了拍手。 宁君婕不屑得扭了扭头,心想你知道什么。你能把皇帝带来么? 下一秒景云扑过来的时候,宁君婕就僵住了,看着面前多日未见的孩子,除了瘦了一点并没有什么问题,反倒是眼睛更亮了,看向自己的眼睛里都是笑意。那眼睛并不像季东林,而是像皇帝,季东林可能没有发现这一点。 想到更像谁的问题,宁君婕突然有些担忧,抬头看向季东林,试探得问道:“太后没有和你说什么吗?” 季东林一脸茫然:“没有,说起来许久未看见太后的消息了。” 宁君婕松了口气,看来皇帝把寿康宫看守的严实得很,消息根本就出不来,这样也好,季东林若是知道了景云的身份,能要了他的命。 “你看,你那时候能想到吗,咱们还会重聚。”季东林把咱们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咱们一家三口。” 宁君婕身子一抖,心虚得不敢去看季东林。 景云童言无忌,好奇得开口道:“皇后娘娘,你在抖什么?” “我是高兴的,看到景云太高兴了。”宁君婕这话倒是真的。 季东林听到皇后那两字,瞬间脸就黑了,蹲下身子来看着景云,十分认真得开口道:“不许叫皇后娘娘。” 景云被他严肃的模样微微吓到了,往宁君婕的身后躲,看起来还不太能理解眼前的景象。 宁君婕俯下身子,十分耐心得笑道:“景云喜欢我吗?” “喜欢!”景云毫不犹豫得点头。 宁君婕笑道:“那我做你的娘亲好不好。” 景云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看了看季东林,又看了看宁君婕,试探得叫了一声:“娘亲?” 宁君婕瞬间就红了眼,她等这一声等了太久了,她一把将景云搂进怀中,竟有些绷不住情绪似的要哭出来。 季东林只当她是当时与景云分别,这么多年又不能相认,所以伤心,便任由着母子两人紧紧相拥。 宁君婕抱着景云,她原本以为景云没有活路了,没想到宫里的消息封锁得足够及时,太后的消息没有传达过来,景云现在是没有危险了,她终于能再次把景云放在身边看着了。 季东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着两人,自己也俯下身子去抱住了两人。 因为隔着一个孩子宁君婕这次没有拒绝,季东林自以为哄好了宁君婕,十分开心得笑道。 “好了,往后咱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换面 皇帝的指尖在桌案上有意无意的敲击着,看着面前的人,等他开口。 陆书彦知道是瞒不过去了,想想若是季东林真的把皇后怎么样了,事情只会更加糟糕,只能缴械投降似的低下去:“华妃娘娘身边的翡翠。” “撒谎。”他话音刚落,季慕宸就是轻声开口,语气十分笃定,“翡翠是从卓家带来的人,她不可能是季东林的人。” 季东林和卓氏一族向来不睦,翡翠待在卓琳琅身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是景献王府的人。 “或者说。她已经不是翡翠了。”陆书彦嘲讽的笑了笑,“皇上还记不记得,旧年宫宴上,皇后与景献王险些被诬告私通的事情?” “那是太后的计谋。但是中途被华妃娘娘拦下,景献王为了保住皇后的清白,也顺着华妃的意思来了,但是他杀了门外看守的宫人。华妃娘娘身边的人,早就不是当初从卓家带出来的贴身侍婢了。” 季慕宸的手抖了抖:“季东林不是不会武功吗?” “皇上,到现在您还相信他不会武功?”陆书彦垂眸,一直以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做,所有人都以为景献王不精于功夫。这一点让所有人对他放松了警惕,也包括皇帝。 “他把人掉包了,现在华妃娘娘身边的那个,只不过是带着面具的奸.细。”陆书彦垂眸,这宫里死的人太多了,一个婢女对所有人来说,都太过微不足道了。 皇帝沉吟,怪不得这人能知道那么多事情,还能顺利传出去,卓琳琅与外界的交流原本就没有限制,她身边的婢女想要往外传递什么东西,自然没有人过问,更何况卓琳琅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对于身边的人更是完全不会怀疑,也察觉不到人已经被换了。 “皇上,景献王准备的时间,远比你想象的要久,他隐藏的事情也比你想象的要多,不要掉以轻心。”陆书彦最后只能给他这样一句忠告. 这两个人的斗阵他是不准备参与了,他不知道结局会如何,但总是隐隐觉得季东林这次是要失败的,毕竟是不义之师,就算是夺得了皇位,也不会收归民心。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敲击着的手指停了下来,半晌才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下去,并没有要为难陆书彦的打算。 …… 宁君婕抱着景云没有接话,季东林对她的好,建立在占有自己的前提下,一旦发现并不是如此,甚至自己是背叛了他的时候,他会变本加厉的惩罚自己。 想到这里,宁君婕有些害怕,他又会怎么对景云呢? 季东林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轻声开口问道:“怎么了?” 宁君婕收起心里复杂的情绪。抬头笑道:“没有,只是太高兴了。” 景云是小孩子,自然不知道什么,只知道自己又回到了最喜欢的人身边,抱着宁君婕不肯撒手。 宁君婕也就顺势把人留在了自己的营帐里,也好回避着季东林。 她不知道这个理由还能用多久,她用尽了各种理由逃避着季东林,短时间内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时间久了,季东林肯定会不快。 夜深人静的时候,宁君婕在榻边看着景云,眉宇间锁着一片愁云惨雾。 蝶衣悄悄掀帘子进来。看见宁君婕还没有歇息,便凑过来:“娘娘,您怎么还没歇息?” “睡不着。”宁君婕看着景云的脸移不开眼睛,这孩子实在是太过多灾多难了,让人心疼。 “娘娘,现在世子已经回到您身边了,为什么奴婢觉得娘娘不开心呢?”蝶衣在她身边坐下,不解的开口问道。 宁君婕只有见到景云的那一瞬间是真的开心了。之后都是勉强牵扯出来的笑容,包括现在,看向景云的神色中都是忧愁。 “季东林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他若是发现了我是骗他的,或是说发现了景云的身世,都是要命的。我不敢想象他会怎么对这个孩子。”宁君婕伸手,抚过景云的眉心,“而且你没有发现吗?景云的眉眼,长的越来越像皇上了。” 只要细看细看就能发现,是真的很像。季东林现在是忙着要换路线,等他稍稍清闲下来一些,自然会发现不对劲。景云比宫里的两位皇子长得还像皇帝,这正常吗? 蝶衣不说话了,今天季东林把桂花打翻的时候,她也吓到了。印象中的景献王一直是温润如玉的人,可是现在这个人,像是被调了包似的。 “你说,如果现在偷偷把景云送走。会怎么样?”宁君婕突然有了注意,看向了蝶衣。 “可是娘娘,现在世子是您在教养,若是丢了,景献王肯定会怀疑您,到时候您要怎么解释呢?”蝶衣有些担忧。 宁君婕沉默了下来,她确实是没考虑这么多。 “此事从长计议,想一个办法把景云送出去,也不让季东林产生怀疑。”宁君婕拍了拍掌心,点了点头,“反正一定要把景云送出去,他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 卓琳琅走进乾清宫,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情,脚步有些匆忙,没想到就看见正殿空着。 常福在门前候着,看见她过来。走上前来笑眯眯的开口:“华妃娘娘,皇上在后殿等您呢。” “后殿?”卓琳琅一脸茫然,这宁君婕莫名其妙消失了以后,皇上就整日都在熬夜,每天忙的不可开交,今天这是怎么了,还能有闲工夫在后殿喝茶去了? “娘娘快去吧。”常福欠了欠身子,看上去是和往常一样的状态。 卓琳琅只能一脸茫然的往后走。还以为皇帝是在后殿有什么事情,没想到还真看见看他在后殿的石桌边坐着,看上去十分悠闲,手边还放着一壶茶,卓琳琅一头雾水的走上前去:“皇上?” “来了。”季慕宸头也没抬,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 卓琳琅定睛看过去,是自己最喜欢的那本草堂笔记,可她还是没看出来皇帝要干嘛,让自己落座以后就不说话了。 她不是宁君婕,没有那么会猜皇帝的心思,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皇上,您叫臣妾过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第四百三十四章 心怀鬼胎 季慕宸就是在等着卓琳琅开口问,他原以为,凭卓琳琅的个性,看见自己这么着,肯定是上来就劈头盖脸一番质问了,没想到她居然忍住了什么也没说,一直到现在才开口。 季慕宸清了清嗓子:“自然是请你喝茶,朕已经知道了季东林的行踪,他这次败局已定。” 卓琳琅撇了撇嘴。她开始怀疑季慕宸是喝多了,这说的哪儿跟哪儿啊? 不过当她看向季慕宸的时候,又马上反应过来了什么。季慕宸的确是在说胡话,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盯着自己的身后,卓琳琅转了转眼睛,自己身后只有翡翠一个人,难道季慕宸还是在怀疑什么。所以故意试探? 翡翠在听见了败局已定几个字后,身子抖了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她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这么说,难道季东林身边也有内鬼? 不行,她要马上告诉王爷。 翡翠这么想着,抿了抿唇抬头,皇帝已经移开了视线。 卓琳琅反应过来他在盯着翡翠后,露出了迷茫的眼神,疑惑的看向了季慕宸。 两人的交流都用眼神完成,卓琳琅从季慕宸的眼神里看到了怀疑和试探。 看来皇帝这是故作姿态在试探翡翠了,卓琳琅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他会怀疑到翡翠身上去,但还是下意识的配合着皇帝,没有说话。 季慕宸并没有多留她,用过午膳后便把人放走了。 卓琳琅走在路上,一脸困惑的回头看了看,翡翠低着头正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翡翠。”卓琳琅突然开口道。她有了一个主意。 “嗯?”翡翠似乎是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着她,一脸茫然。 卓琳琅像是没看见一样笑了笑:“入秋了,你去和将军说,还是像旧年一样送些院子里新鲜的柑橘来。” 翡翠欠了欠身子:“是。” 卓琳琅重新转过身子去,脸上的笑容却完全消失了,神态,说话的语气和动作全都一模一样,真是让人想想就背后发凉。她知道为什么季慕宸会试探了。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翡翠。 卓府的院子里,从来就没有种过柑橘,卓煜也从来不会送柑橘进宫来。她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但是并没有让身后的翡翠察觉出来。 夜半,整个皇庭都沉睡了过去,钟毓宫中一片黑暗和静谧,一个身影悄悄推开门走了出来,四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人以后慢慢蹲下。把拎在手里的鸽子放了出来,趁着夜色往空中一扬,正准备看着它振翅高飞消失在夜色里,谁知道刚飞过宫墙,就被一只手猛地抓了下来。 翡翠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惊慌的往上看了一眼。正因为看不清而眯起了眼睛,下一刻,这个动作就显得没有必要了。 因为钟毓宫四面的宫墙上,突然出现了许多举着火把的禁卫军,把整个钟毓宫照的恍若白昼。 翡翠看清了那个人,可是她现在宁愿自己看不见东西,因为她看见了卓煜那双能杀人的眼睛。 钟毓宫主殿的门也缓缓打开,里面涌出来了一群拿着弓箭的人,所有的箭簇都对准了庭院中央的她。翡翠僵硬的回过头,最后走出来的是季慕宸和卓琳琅。 翡翠想要逃,但是围墙上全部都是人。还有许多的弓箭手对着自己,高墙上还有一个卓煜正看自己,根本就是插翅难逃。 “本宫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直到今日。”卓琳琅慢慢从台阶上走下来,眼中满是痛心,“你在本宫身边这么久,本宫居然都没有发现你已经不是翡翠了。” “翡翠”看向卓琳琅的眼神中,多了一分疑惑,她先前就在宫里,把翡翠的神态,说话的语气等等,能模仿的全部都模仿了,怎会被看出来。 “你是不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暴露的?”卓琳琅看了墙上的卓煜一眼,“卓府的院子里从来就没种过柑橘。” 翡翠的身子一抖,恶狠狠的瞪向了季慕宸。然后像是用力咬了什么一下。 卓煜一看便知道她是在咬牙齿间的剧毒,还没来得及冲下来阻止,人就已经倒了下去,卓煜落地后,跑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遗憾的看向了皇帝:“死了。” “罢了。她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了。”季慕宸眯着眼睛,面色甚是不佳,这人明显是从前就在宫里了,一直在学翡翠的一举一动,以至于到了卓琳琅身边完全的取代了翡翠,都没有被发现,看来季东林这一步棋走的挺远呢。 “皇上,微臣和陆凌焕调查的越深越发现,这背后的水很深。”卓煜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先前看皇帝心情不明朗,还没找到机会说出口,“景献王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谋划,他布下的情报网盘根错节,涉及到太多东西,所以......” “不必了。”季慕宸背着手微微抬头,夜空的星辰正明亮,“朕这次就和他正面交战,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说完便拂袖离去。 卓琳琅有些奇怪的看了看皇帝的背影,很少见到季慕宸这么意气用事似的说话,像是非要争个高低一样。 卓煜跟着季慕宸走了,此时已经是夜半,但是皇帝丝毫没有要歇息的意思。 走着走着,皇帝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卓煜自己也低下头,他手里还捏着那只鸽子。 “放飞出去。”皇帝如实命令道。 “可是......”卓煜一脸错愕,放出去,那今晚抓捕这个人干什么用? “把信上的内容换掉。”季慕宸脸上难的露出这种狡黠的笑容,卓煜立刻明白皇帝陛下在想什么了。 季东林半夜收到信还有些奇怪,那只鸽子今晚似乎是格外的兴奋,站在窗户旁边不停的叫唤,他披着外袍起来,从它脚上把信取了下来,慢慢展开,看见信的内容的那一瞬间就清醒了。 不止是清醒了,怒火从胸膛一路烧到脑门儿,季东林一把将信撕成了碎片还不算,又把手边桌案上的东西全部都拂到了地上,撑着桌子气的脸都红了。 信上写了短短几个字:“此路不通。” 正是他那好皇兄的字迹。 第四百三十五章 枫叶如血 宁君婕为了景云的事情,每晚都睡不安生,尤其是这孩子还在自己的身边,每天看着他稚嫩的脸,眉宇间越来越像皇帝,宁君婕每每这个时候,都是又欣慰又害怕。 这样的变化是致命的,会让季东林要了自己的命。 听闻昨夜季东林突然发了脾气,把营帐里的东西能砸的全砸了。这还不算,今日一早便召集了副将开会。 蝶衣从外面拿了早膳回来,打听到是因为内奸什么的。说完。十分害怕的看向了宁君婕:“娘娘,该不会说的是咱们吧。”尾音都在微微发抖。 宁君婕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脑袋,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你怎么现在胆子这么小了?” 蝶衣委屈的低下头去不说话,可能是从前季东林给她的感觉,就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现在猛地变成了这样,比彻头彻尾的坏人还要可怕。 一想到有人朝你露出温暖的笑容时,背后紧紧握着一把刀子,比直接给你看着明晃晃的刀子还要可怕的多。 “不会是我们的。”宁君婕看她是真的害怕,也不逗她了。她了解季东林,若是发现自己欺瞒他,第一反应绝对是来找自己,而不是在营帐内砸了东西又召集副将开会。 第一,肯定是因为他心里对自己的感情和信任落空,季东林必然是最先来质问自己,其次就是,她是季东林亲自带回来的,若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景献王肯定是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好保住自己主帅的威严,但是现在他却大张旗鼓的召集了副将,所以肯定是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可是这和自己没有关系,会是什么呢? 宁君婕突然想到了自己昨日传递出去的信息。难道季慕宸已经找到了内应,还把人除掉了,还故意让季东林知道了? 这种近乎幼稚示威的行为,简直不像是皇帝陛下干出来的事情。 不过趁着主帅和副将都在营帐内,这倒是个好机会,宁君婕四下看了看,把母蛊拿了出来,这次是撒了上了别的药粉,才把信放上去。 不得不说。言之考虑的很齐全,这母蛊自己找,就会找到皇帝那里去,但是撒上药粉干扰,就会找到陆凌焕那里去,言之怕她有什么事情不好告诉皇帝,还特意加了这么个药粉。 宁君婕简单写了时间地点,最后郑重其事的写上:救出景云。 她特意走远了一些才把东西放了出去,看着那母蛊飞远。宁君婕的目光有些惆怅。 若是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军营中有内奸的事情就是确凿的了,她在这个时候再把景云弄丢了,简直就是把脏水全部泼在了自己身上。 但她没有别的法子,时间紧迫,对于景云来说没有多少时间。至于后续该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了。 季东林坐在上首,一脸凝重:“最重要的不是皇帝杀了内应,而是他居然知道我们现在驻扎在哪里,并且主动挑衅。” “王爷,这军营中肯定有内鬼!”其中一个副将说出口,其他人纷纷跟着附和,看起来所有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这一次季东林没有反驳,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季慕宸的所作所为,明显就是有人一步一步指引的,可是这个人会是谁。能这么清楚的知道作战计划,还能给皇庭传递消息。 这一切似乎很明确的指向了一个人。 所有人都在看着季东林,想看看他这个亲自把这个女人带回来的主帅会怎么说。 季东林只是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也没有上次那么笃定,但还是让人不能拒绝的态度。 底下几个副将对视了几眼,无奈的叹了口气,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人长得的确是姿色出众的很,可是王爷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因为女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季东林最后只说了句:“随时做好作战准备。”便起身走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好再说什么,看王爷这个架势,肯定是去找那个女人的。 可是宁君婕并不在营帐里,季东林皱起了眉头。准备转身出去找找,回过头就看见蝶衣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过来,看见他还吓了一跳。 “你主子呢?”季东林口气不善,眯着眼睛盯着蝶衣。 蝶衣原本就怕他,现在看到他这么个神情,心中更加害怕了。但她也没有忘记宁君婕交代给自己的事情,缓了两口气,换上一副十分真挚的语气开口道:“主子去外头散心了。” “散心?”季东林挑了挑眉。 是了,宁君婕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哪里能整日安分的待在营帐里呢。 “王爷,主子这几日一直愁眉不展,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蝶衣做出一副十分担忧,但是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季东林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本王去看看。”说着,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蝶衣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季东林远远便看见宁君婕独自一人坐在草原上,看着远天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季东林坐过去:“怎么了?” “我觉得我似乎不该待在这里。”宁君婕叹了口气,“我的身份太过尴尬......还有,我也不想从一个牢笼出来,再进入另一个牢笼。” 宁君婕从前是最无拘无束的,这话也符合她从前留给季东林的印象,只是她现在根本没有把握季东林还能信这话。 不过好在他信了,季东林方才是动了气的,现在却和宁君婕并排坐下,看着远天边,一样的无可奈何。 “你记不记的从前我们秋天去看枫叶?”宁君婕突然浅笑着开口道,“每年这个时候,枫叶都像血一样红,铺天盖地的大红色叶子......” “我那时说,那是我给你的十里红妆。”季东林的眼神悠远的很,也跟着笑了起来,“怎么可能不记得。” 宁君婕看他上了套儿,抿了抿唇,试探着开口道:“真想再看一遍啊,如果能带着景云一起就更好了,那时候怎么能想到这么远的今日呢......”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赏枫叶的地方?” 第四百三十六章 争分夺秒 宁君婕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她不该在这个关键节点说出来的,可是方才季东林自己回忆起来,宁君婕就来了主意,看见他没有马上回应,自己又立刻改口:“其实......” “东山后头就有。”季东林转过头来打断了她,方才的沉默只是在回忆哪里有枫叶罢了。 宁君婕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枫叶。 “刚好还要在这里停留一阵子,本王明日便带着你和景云去。”季东林看着她笑道。 “明日?”宁君婕心里一惊。她和陆凌焕约的时间是三日后,明日可不行,她现在只能做出担忧的样子来。“不然再过几日吧,过几日就是秋分了,那个时候看枫叶是最好的。” 季东林好像也没有起疑,一切都依着宁君婕的意思来了。 宁君婕默默的松了口气,把景云送出去以后,她就没有顾虑了。她每天只要看着景云就心绪不宁,总觉得下一刻这个孩子就要出危险。 过了两日的夜里,宁君婕带着蝶衣偷偷儿跑出来,军营里自从有了一个她以后,就多了辆马车,两匹性子温顺的马专程用来拉车。 二人靠近了马厩,看着四下无人,她悄悄往食料里加了一些东西,而后匆匆离去。 蝶衣一直跟在宁君婕的身后,等回到了帐内,才松了口气,方才生怕碰见什么人,现在成功了,她却更担心了。 “娘娘,您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蝶衣的眼神往她肚子上看。 宁君婕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从袖中掏出了言之给的药:“我试过了,这药不仅能保胎,还能让脉息暂时诊断不出喜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这次是真的帮了大忙了。” “就算是诊断不出,不代表它就不存在啊,要是出了什么事......”蝶衣见过上一个孩子丢了的时候,宁君婕是什么样子,现在她根本不敢去想象,可是若是景云出了什么事情,宁君婕一样会崩溃,两边都是一样的不会有好结果。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会注意一些的。”宁君婕凝眸,季东林没有那么好骗,她肯定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但是这个代价一定不能是孩子。 宁君婕这么想着,坚定了眼神。 蝶衣看着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娘娘这次肯定又要伤着自己了。 季东林向来是说到做到,第三日,果然早早儿就在外面等着宁君婕了,看着她一身素服走出来。季东林一脸惊喜,因为那是宁君婕少女时最喜欢的颜色。 季东林看着这样的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日子里。 宁君婕是故意的,她知道一次又一次利用回忆捆绑季东林,是很无耻的行为,但是这个男人现在如此多疑。她要是不这样,根本就没有办法转移季东林的注意力。 景云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兴奋的在趴在马车的窗口看着宁君婕。 她路过那匹马时,刻意放慢了脚步,感受到马的喷气声不同寻常,马蹄也有些不安的磨蹭着地面,她就知道自己的药奏效了,没有再说什么便上了车,一路上都有些心神不宁。 季东林在外面骑着马。赶车的是一个军营里的卫兵,宁君婕理了理袖口,也握紧了里面那枚毒针。 马车缓慢的行走着。季东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看外面。” 宁君婕掀开帘子,她从来不知道,东山后面有这么大一片枫叶林。因为背着烈日生长,这里的枫叶都红的像是血染过一样,一丛丛紧簇得像是花团一般。 的确是壮观,季东林也看的有些出神了。 但是宁君婕现在可没有时间欣赏这些,她得留意着周围的地形,好找到合适的逃跑路径。 季东林突然扭过头来,看见她一脸沉思出神的模样,以为她也和自己一样想到了过去的那些事情,便笑着开口道:“像不像从前咱们看的那个?” 宁君婕摇摇头:“比从前那个还要壮观。” 突然,她看见了一个岔路口,一边是马蹄踏出的路径,另一边是完全没有走过的样子。一看就知道那头不是什么好地方。 宁君婕有了主意,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果然,那马的脚步突然就不稳当了起来,宁君婕听见那车夫疑惑的咦了两声。 恰巧这个时候,季东林让车夫停下,然后朝宁君婕伸手:“要不要下来看看?” 宁君婕点了点头。慢慢往外走去,在接触到马尾的一瞬间,让袖中的毒针滑落到指缝里,然后狠狠的插了进去。 马扬起前蹄,嘶吼了一声后开始没命的往前奔跑,宁君婕也顺势摔回了马车里,跟随着马车往那个人迹罕至的方向跑去。 季东林大惊失色,连忙一跃而起想要追上去,但是上面茂密低垂的枝丫让他根本施展不了轻功,光凭他的速度,也根本不可能追上一匹受惊了的马。 他当机立断,停下脚步回身坐回到马上,开始往军营的方向狂奔。 宁君婕从飞驰着的马车中勉强坐稳,那车夫还在尝试着要把马控制回来,但被宁君婕一把推了出去。 她一手拉着景云,咬了咬牙,也从车上跳了下来,索性从未有人走过这条路,路边的草堆像是天然的软垫一样,接住了宁君婕的身子。 宁君婕慢慢的爬起来,眼睁睁看着疾驰的马带着马车翻下了悬崖,许久后才发出一声重物入水的声音,她不由得一阵后怕,刚才若不是跳的及时,现在肯定会跟着马车一起从悬崖上面掉下去了。 宁君婕走之前,把言之给自己的药一口气吞了两颗,不得不承认,言之的药的确是神奇,她这么大的动作,都并没有感觉到腹中有什么动静儿。 景云在她怀里懵懂的抬起头:“娘亲,这是怎么了?” 他还不能明白,为什么好好儿的郊游,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一声娘亲倒是把宁君婕喊的来了勇气,她终于知道什么叫为母则刚,安抚的拍了拍景云的头。 那个车夫在不远处窸窸窣窣的爬了起来,宁君婕把景云的嘴捂住,两人就这么看着车夫,往反方向跑了过去。 第四百三十七章 疯马事故 景云乖巧的一动不动,等到君婕的手拿开了,他才一脸困惑的看着宁君婕,轻声开口道:“娘亲为什么不想他找到我们?” 景云虽然小,但是宁君婕的目的他还是能看出来的,只是完全理解不了原因。 宁君婕不想吓到景云,但是她现在必须很严肃的和他讲这件事情,她抱着景云,看着他的眼睛:“景云,你相信娘亲吗?” 景云毫不犹豫的用力点了点头。 宁君婕欣慰的笑了笑,摁住他的肩膀:“你听娘亲说,你不能留在你父王身边了。那样很危险,这里马上就要打仗了,小孩子不能留在这里,所以你要先离开。懂吗?” 景云点了点头,伸出小手扯住了宁君婕的袖口:“这里危险,娘亲和景云一起离开。” 宁君婕心里一酸,但是还是笑着握住了他的手,慢慢从自己的衣角上拉了下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娘亲不能走,娘亲留在这里还有别的事情,景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好吗?” 景云还有些茫然。手微微有些抖,看着宁君婕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宁君婕笑着抚了抚他的眼角:“景云已经长大了是不是,能保护好自己,也不能随便哭鼻子了。” 听到这话,景云吸了吸鼻子,又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看着宁君婕问道:“那娘亲会来找景云吗?” 宁君婕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一点也没有因为对面是一个孩子而大意:“一定会的。” 她知道,季东林的人很快就会找过来,她给景云指了一个方向:“你还记不记得陆叔叔,他会带着你去找一个爷爷,你就在那里等娘亲,好吗?” 景云点了点头,顺着宁君婕指的方向跑过去,跑着跑着,突然回过头看着她:“娘亲,你一定要来找景云啊!” 宁君婕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景云远去的背影,眼中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神情。 她现在耽误不得,要骗过季东林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宁君婕看了看身边粗壮的树木,眼睛一闭,毫不犹豫的拿胳膊撞了过去。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她继续咬着牙,直接拿脑袋撞了过去。 晕过去以前,宁君婕最后的意识,是希望陆凌焕一定要找到景云。 季东林找到人的时候,差点心跳都停了下来。 那车夫跌跌撞撞的跑回来,说马车掉到悬崖底下去了。 季东林也去看了,从上头只能通过大雾,看见若隐若现的湍急的河流,两匹马已经死了,为什么突然发狂根本就查不出原因来,但最让季东林揪心的。还是车夫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两个人还在车上。 季东林心里一凉,这掉下去,绝对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身边的人一看王爷的脸色变了,立马高声喊道:“去搜!人肯定在林子里!” 季东林压下心头的怒意,人在这种时候很容易心存侥幸,就算是一点点看上去渺茫的希望,也会把全部的心里寄托上去,季东林现在就在内心告诉自己,宁君婕一定没有掉下去,一定还活着,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她都活下来了。怎么会死在这里。 季东林的手在发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的声音稳定了下来:“找!” 他在大帐里枯坐了半日,手紧紧的捏着,不自觉的施力,指甲深陷进掌心里,血顺着握紧的拳头蜿蜒而下。而季东林像是不自知似的,没有一点儿要去擦拭的意思。 突然。有人从外头掀开营帐的帘子,季东林缓缓抬头去,就看见站在门前的士兵气喘吁吁的看着自己,应该是跑回来的:“王爷,找到了!” 宁君婕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从季东林肉眼看过去,她身上的伤就不少,最要命的是头上还有碰撞出来的伤口,身上的擦伤刮伤更是不计其数。 看着军医皱着眉头给她诊脉,季东林在一旁焦灼的看着,良久,那军医才收回了手。被王爷一把拎了起来质问道:“怎么样了?” “王爷,这姑娘没有大碍,只是额头上和手臂上的伤比较严重,剩下的都什么没问题。静养即可。” 不幸中的万幸,季东林把人放了下来,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那军医赶紧跑了出去,一刻也没停留。 季东林看着宁君婕的睡颜。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雨,景云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季东林不知道等她醒来,该怎么和她交代,但他还是想要眼前的人现在就醒过来,立刻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就算是现在这个人已经躺在了自己面前,他还是觉的后背直冒冷汗,像是她会随时离开似的。 这头宁君婕却已经悠悠转醒,慢慢睁开眼,额头和胳膊上的刺痛,顺着神经一瞬间传来,疼的她直皱眉头,想要动一动。 还没动呢,就被季东林察觉到了,一脸惊喜的看向榻上的人。嘴里念叨这太好了太好了。 宁君婕看见他眼睛里孩子一样的喜悦神情,心里有些难受,季东林眼中总是透着杀气,可是现在却因为自己,重新露出这种稚子一般的神色,让宁君婕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但她还是得骗面前这个人,宁君婕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疼痛。但是声音还是在打颤儿:“景云呢?” 这种发颤却像是因为担心景云的情绪波动,季东林的眼神垂了下去,不去看她的眼睛:“马车从悬崖上掉下去了,景云还在找。” 看见宁君婕瞬间暗下去的眼神,季东林赶紧补充道:“你都没事,景云一定也没事,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一定会找到的。” 看来景云没有被找到,宁君婕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一点儿没有显露出来,反倒是露出戚戚然的神色,眼看着泫然欲泣了。 季东林心疼的无以复加,只能重复着一定会找到的。 宁君婕不忍心再演下去了,只能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季东林也没有强求,站起身说了句你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开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有心无意 蝶衣一直到季东林出来了,她才敢进去。 季东林从她身边走过去,蝶衣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等他走过去了,正准备进去服侍的,却被身后人冷声叫住了。 蝶衣的身子一抖,僵在了原地,慢慢回过头去:“王爷,怎么了?” “你很害怕本王?”蝶衣的恐惧都写在了脸上。季东林看着她眯了眯眼睛,问道。 蝶衣猛地摇着头,不知道为什么季东林会突然这么说。她原本就知道宁君婕的计划,现在被叫住,难免有些心虚,但是很好的用恐惧的神情盖了过去。 “好好儿照顾你主子。”季东林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蝶衣看着他的背影,确定他这次是真的走了以后才走进去。宁君婕正在等着她。 “娘娘,您这是何苦。”宁君婕从一回来,便是被季东林抱着回来的,然后又被军医围着诊脉,蝶衣根本就凑不进来,现在才看见了自家娘娘身上的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她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 “无妨,都是小伤。”宁君婕知道季东林还没有找到景云,很是松了一口气,她这次就是要把景云送出去,只有景云走了,她才能没有顾虑的继续完成这件事情,不然这个孩子迟早成为自己致命的软肋,“有消息了吗?” “陆将军将母蛊传了回来,说小世子已经在五木山了。”蝶衣抹了把眼泪,悄声说道。 宁君婕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景云安全了就好。他安全了,她做这一切才有意义。 蝶衣没告诉宁君婕她又传了信回去,告诉陆凌焕皇后受伤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反正是希望宁君婕能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凭娘娘的性子,早晚折腾的自己遍体鳞伤。 “可是娘娘,我觉的王爷好像还是察觉到什么了。”蝶衣有些担忧的看向了宁君婕,“他方才叫住了奴婢。欲言又止的,不知道是想要问什么。” 宁君婕一惊,她知道季东林是个多疑多思的性格,她原本以为,自己重伤就能够唬住景献王了,没想到还是引起了他的怀疑,不过也是,这一切太巧合了。 宁君婕垂眸:“没事,他很快就会打消顾虑的。” “您要做什么?”蝶衣有些慌了。每次宁君婕露出这种神情后,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儿,宁君婕虽然聪明能算计,但是大多数时候不会去伤人,计划到最后,都是拿伤害自己当代价。 “你会知道的。”宁君婕垂眸。她来之前没想到要做到这一步的,可是如果只有这样才能打消季东林的疑虑,她也只能这样,不付出代价是得不到回报的。 季东林走出去没多久便被人拦住了,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他在黑暗中挑了挑眉:“怎么,陆将军又有什么新发现要和本王分享?” “王爷自己心里明明也怀疑了。”陆岩笑了两声,“方才拦住那婢女,王爷想问没有问出口罢了。” 季东林的背一僵。这陆岩从宁君婕来了以后,就一直盯着自己,他现在是对朝廷对皇帝极为不满。这种不满也就转接到了皇后的身上,大概是怕自己陷在美人计里了,总是对宁君婕怀有敌意。 “王爷。属下不得不提醒您,自从她来了以后太多巧合,您不得不防。”陆岩看着季东林的眼睛,“还有,士兵们是用来打仗的,不是用来搜救的。” “本王不需要你来教该做什么。”季东林一把甩开他的手,眯着眼睛注视回去,眼神中的凌厉让陆岩后退了两步,“你是不是管的有些宽了,陆将军。” 陆岩的手一僵,看着季东林从自己身前走了过去,又看向了宁君婕的营帐。眼中充满了恨意。 蝶衣把母蛊放回去的时候没有撒药粉,那母蛊直接回到了乾清宫,皇帝把东西拿下来,正想着这个时间有些不寻常,展开了纸条看清了上面的字以后,季慕宸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常福!”季慕宸扬声喊道。声音里满是焦灼和急促。 常福赶紧推门进来:“皇上?” “去给朕把陆凌焕找来!”季慕宸的声音气急败坏。 常福暗暗咋舌,皇上这月不知道第多少次夜召陆将军了,每次都是气的不成样子,这陆将军到底是干了什么,能让皇上三天两头的大动肝火。 这是战前,皇上每次都让陆将军好好儿的走了,等到结束后,恐怕这陆将军前后加起来有的受了。 常福出去的时候这么想着。 陆凌焕来的时候还一脸茫然,他今日把景云送去了五木山,宁君婕说景云的身份太过尴尬,在宫里出现难免要被人议论,这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季东林耳朵里去了就完了。 于是陆凌焕便把事情都瞒着季慕宸了,这夜召难道是皇上知道了什么? 陆凌焕突然有点慌了,特别是在他进去以前,看见了常福一脸同情的表情之后,他觉的这次大概是真的把皇上激怒了。 而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是对的,一推开门就劈头盖脸被砸了一杯茶过来,陆凌焕稍稍让开了身子,杯盏在自己的身侧砸成了碎片,连带着里面的茶水四溅开来。 陆凌焕还从没见到季慕宸这么生气过,不由得老实了,规矩的回身把门关上,然后老实的上前去,等着季慕宸开口。 皇帝挑了挑眉:“你怎么不告罪?” 陆凌焕会说他是因为自己干的“好事儿”太多了,不知道是哪一个? “你看看这个!”皇帝看着他沉思的模样,更加生气了,直直的把手上的纸条甩了过去。 陆凌焕捡起来打开看了看,脸色也变了。 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只负责找到小世子送到五木山?他真的不知道宁君婕受伤的事情啊,陆凌焕抬头,看见季慕宸愤怒的脸,知道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皇帝已经非常生气了。 “皇上......”陆凌焕百口莫辩,刚开口,便被季慕宸打断:“你最好一五一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朕,不然朕现在就让你领板子去。” 第四百三十九章 心急如焚 皇帝只有在动怒的时候,才会把语速放慢下来,一字一句得开口,而且每每这个时候,他绝对不会重复第二遍。 “这是皇后娘娘命令微臣的,她担忧世子安危,所以要把世子殿下送出来,可是微臣真的不知道娘娘受伤了!”陆凌焕看着皇帝,虽然他还好端端得坐在那里。但是陆凌焕丝毫不怀疑自己要是说不好的话,他会立马冲到自己面前亲自动手。 “你是听皇后的还是听朕的!”季慕宸方才的杯盏已经砸了,此时手头也没有什么东西了。只能用力得拍了拍桌案,把陆凌焕吓得立马跪了下去。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和朕商量!”季慕宸说完,自己就知道了答案,肯定是宁君婕压着不许陆凌焕说的,这个人。考虑了这么多,唯独没有考虑过自己。 季东林如今按兵不动了,肯定是察觉到了有问题,军营中这么多人也不是吃白饭的,非我同类其心必异,所有人肯定都是最先怀疑宁君婕,她这个时候还不好好儿保护自己,居然还想了这么个兵行险着的办法把景云送了回来。 况且她自己又受了伤,身体还不知道怎么样。 季慕宸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失败了会怎样,但是他知道,如果宁君婕因为这样的原因出现意外的话,自己会愧疚一辈子。 季慕宸坐不住了,站起身子来往外走。 陆凌焕这下子真的慌了:“皇上,您要去哪里?!” “你待在这里,等朕回来再跟你算账!”季慕宸没好脸色的看了陆凌焕一眼,头也不回得往外走。 陆凌焕看着他的背影,根本毫无办法,皇后娘娘吩咐过要“不小心”透露给皇上。好让皇上去找季东林,可是不是现在啊! 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个奇怪的命令是为了什么,但是在宁君婕的计划里,季慕宸是半个月以后才会去,现在他突然出现,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到最后自己还要受罚。 陆凌焕心里叫苦不迭,这次自己可真是被皇后娘娘害惨了。 …… 宁君婕除了额头和手臂上的伤口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伤。趁着夜色,她起身在大帐内走了走,这次算是很成功了,事情都是按照她计划的方向在进行,只是自己身边的蝶衣看上去很是心绪不宁的样子。 宁君婕突然停下了脚步,蝶衣吓了一跳,心中更加怀疑,皱着眉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蝶衣连连摇头,可是这么快的反应和有些微红的脸暴露了她。看上去完全不是没有什么的样子。 “你还有什么事情连我也要瞒着?”宁君婕目光中充满了审视,她一点也担心蝶衣会背叛或是出卖自己,她对蝶衣的信任是长期积累下来的,可是她害怕这个丫头会擅作主张,本意是为了她好,但是却起了反作用。 “娘娘。奴婢只是不想让您再留在这里受苦了,这次是小伤,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呢!”蝶衣猛地跪了下去。 宁君婕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心中五味杂陈,但是细细品了品她的话,有些后知后觉的惊恐:“你做了什么!” “奴婢......奴婢给陆将军回了信,说娘娘受伤了。”蝶衣真的想让宁君婕离开这里,她作为奴婢,最希望的事情就是自家娘娘能平安。所以,就算是知道宁君婕会怪罪自己,蝶衣还是那么做了。 “你说什么?”宁君婕心中一惊。“你该不会没有撒上药粉吧?” “什么药粉?”蝶衣抬起头,一脸茫然得看着宁君婕。 宁君婕心里一凉,这么个反应肯定就是没有了。那母蛊肯定是直接去了乾清宫,宁君婕不敢往下想了。 蝶衣看见自家娘娘身子歪了歪,眼看着就要倒下去了,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赶紧站起身扶住了她:“娘娘?!” 眼前发黑,宁君婕借着她手的力量站稳了,只觉得心如乱麻,她原本是想着,再过几日等自己的伤养好了,再让陆凌焕故意透露给季慕宸。 那时候季慕宸一定会来找自己,她当着季东林的面和季慕宸闹一场,更好能打消季东林心中对自己的怀疑。 可是现在。她也不知道皇帝会做出什么来。 “蝶衣啊。”宁君婕叹息了一声,“你闯大祸了。” 蝶衣看着宁君婕认真的神色,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哭丧着脸看着宁君婕:“娘娘,对不起。” 宁君婕轻轻摇了摇头,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 季东林从宁君婕的营帐中走出来,漫无目的得走到了她营帐侧边的草场上,仔细回想起来今日的事情,的确是有些蹊跷,可惜马已经坠下了悬崖,根本无从考证,季东林所有的推测都仅限于怀疑而已。 或者说,他内心深处不愿意相信,他不信宁君婕背叛了自己。 突然,季东林的脚步猛地顿住,他感觉到背后有冰凉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后颈,锋利的刀刃再用力一步就深入了皮肉。 季东林眯了眯眼睛,他方才图清净走到了巡防的死角,这时候出来个人,他呼救也来不及了。 不过这个人要是真的为了杀他来的,早就动手了,不用等到现在,既然拿刀抵着自己,肯定就是有话要说。 季东林松了一口气笑了笑:“明人不说暗话,偷袭算什么本事。” 背后那人却丝毫没有要放下刀的样子,甚至是刀更加深入了一份。 季东林眯了眯眼睛,手腕暗暗一翻,想要反手擒住那人,没想到后者轻巧得躲了过去,不过现在两人是面对面相对了,但是季东林依旧窥探不到对方的身份。 看着他从头到脚严实的用黑袍盖住,季东林不屑得笑了笑,对方的刀从后颈上变成了对着喉结,一寸都不肯退让。 “你究竟是什么人!”季东林有些气急败坏,但是还是压着声音,旁边不远处就是宁君婕得的营帐,他不愿意让宁君婕听见。 回答季东林不是对面的人,而是另外一个从远处树梢上一跃而下的身影。 第四百四十章 针锋相对 陆凌焕趁着皇帝换上夜行装的时间,悄悄跟了上来,还没凑近,就看见皇帝正拿刀对着季东林的脖子,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陆凌焕险些吓破胆,赶紧从树上一跃而下跑了过来。 季东林看见陆凌焕的一瞬间,就不用想对面这个人是谁了,哼了一声,笑道:“原来堂堂皇帝陛下。也会做这种事情?” 黑袍子转过身子,朝着陆凌焕的方向停了停。 陆凌焕是什么都看不见得,可是就是感觉皇帝瞪了自己一眼。 然后一只手便从袍子里伸出来。把盖住面容的斗篷慢慢掀了下来,兄弟二人相对无言。 季慕宸的眼睛里满是愤怒,而季东林的眼睛眼睛里满是不屑。 他虽然面上毫不在乎的样子,可是背地里却捏进了手掌,宁君婕白日受伤,晚上季慕宸便出现在了这里。是为了什么他已经心知肚明。 季东林突然有些没有底气,若是宁君婕真的跟着季慕宸走了,自己会不会阻拦? 季东林不知道。 “把人交出来。”季慕宸沉声开口,似乎也没有想要惊扰到更多的人,声音刻意压低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季东林耸耸肩,他早就不屑于再在季慕宸的面前装出温润恭谦的模样,直视着自己兄长的眼睛,从小打到打,自己什么都比他低一等,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你!”皇帝似乎是要说什么,但是表情突然凝固了,眼神瞬间复杂起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季东林知道他自然不是对自己露出这种表情,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稍稍转过身子,往后看去。 果不其然宁君婕站在那里。 季慕宸把刀放了下来:“跟朕回去。” 他不需要宁君婕来刺探军情,也不需要她在这里冒着危险帮自己,他现在就要这个女人平安无事。这就够了。 可是宁君婕脸上的冷漠让季慕宸心惊。 宁君婕慢慢走上前来,看向皇帝的眼睛里,冷的毫无感情。 季慕宸皱着眉头,看着宁君婕站在了季东林身边,像是看一个外人一样看自己。 “我累了。”宁君婕轻声开口,不再去看季慕宸,他眼神中痛心和疑惑宁君婕看得清楚,她怕自己看着季慕宸她就要演不下去了,“别逼我。” 季慕宸听了这话。手里的刀掉落在地上,砸得哐一声,像是砸在宁君婕的心上。 她闭了闭眼睛,她真的很想他,她想现在就冲进他的怀里,可是现在连抬头看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君婕......”季慕宸喃喃开口。 一旁的陆凌焕有些诧异得看着他,跟随皇帝这么多年,没见过他这么失魂落魄过,像是个丢了糖的孩子。 “我不想回去了。你放我自由吧。”宁君婕声音里都染上了哭腔,颤颤的尾音听得人心疼。 季慕宸有些不敢相信得垂眸,却在看见她腰间的紫玉的一瞬间,彻底僵住了。 那块白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紫玉,从前宁君婕有多珍视这个东西。皇恩寺大火,宁君婕唯一带走的东西就是那块白玉,可是现在却被她取了下来。 宁君婕也注意到他的视线,伸手把腰间的玉佩拿起来:“看到了吗,我已经把过去忘的干净了,从前的那个宁君婕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她不想这么伤害季慕宸,可是皇帝此时的这种真实的反应,才能让季东林真的相信。 皇帝的眼睛死死得盯着那玉佩,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硬生生被扯掉了一块一样。 她说的都是真话。 “当真?”季慕宸最后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宁君婕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真的编不下去了。 季东林一把揽住了她。往怀里拉了拉。 “我觉得她说得够清楚了。”季东林抬了抬下巴看着皇帝,一种从未有过的胜利的快感布满了心头,他终于看见了皇帝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从前还以为这个人不会伤心呢。 陆凌焕站在季慕宸身后,他是明白宁君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看见宁君婕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皇后娘娘甚至不敢去看皇上一眼,大概是怕一眼就彻底沦陷装不下去了。 陆凌焕垂眸,他此时只能选择沉默不语。 季慕宸的手抖得厉害,他抬手把都斗篷拢了起来,然后慢慢转过身子,轻声开口:“照顾好自己。” 陆凌焕不知道为什么,向来明察秋毫的皇帝,此时却这么轻易得被骗了过去,大概是太过信任娘娘。关心则乱吧。 宁君婕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止住自己追上去的脚步,她现在才敢抬起头,可是眼睛中却不能流露出半分的不舍。 蝶衣怕这么大的情绪起伏,宁君婕的身子根本撑不住,上前来扶住了她:“娘娘,回去吧。” 宁君婕轻轻摇了摇头。她要看着季慕宸离开,他孤身一人前来,陆凌焕看样子也是自己跟上来的,自己若是不留在这里,万一季东林对皇帝动手就得不偿失了。 季东林也确实是顾忌着宁君婕就在身边,没有对皇帝动手,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如果此时真的让季慕宸消失,他就已经成功了,不会再有人阻碍,可是就算是宁君婕对季慕宸说了那些话,不代表她心里就没有他了,当着她的面对皇帝动手实在太不明智了。 季东林只好看着大好机会从眼前流走。 直到季慕宸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宁君婕才轻轻挣脱开了季东林,一言不发得回了帐篷里。 季东林没有追上去,他只当宁君婕这是还在为景云的事情伤心,也就没有上前打扰。 他方才还在有些患得患失,害怕宁君婕真的跟着季慕宸走了,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阴谋,可是现在宁君婕用行动证明了,她先前的话都是真的。 季东林轻轻叹了口气,看向了营帐暗处没有光照到的地方,方才开始他就已经注意到了。 他闲闲得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本王发现你怪喜欢在暗处偷听的。” 第四百四十一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陆岩阴着脸从暗处走出来,拱手朝季东林行礼:“王爷。” “怎么好像本王每次同人说话,你都在暗处听着,你在监视本王不成?”季东林脸上的笑意褪去,冷着脸看向他。 “王爷,微臣只是恰好路过。”陆岩态度倒是还挺不卑不亢。 季东林毫不介意得笑了笑:“怎么了,陆将军现在还怀疑她是卧底吗?” 他知道陆岩看见了,他从一开始就发现陆岩在那里了,有意让他听见的。 陆岩是自己手下得力的副将。季东林不想得罪了他,但是他与宁君婕这水火不容的架势,季东林觉得迟早要出事情的。所以他要想办法从中调和,没有什么比让他自己亲眼看见更能调和的了。 陆岩垂眸,他知道季东林有意让自己看见,可他还是改变不了对宁君婕的偏见,在边城的时候景献王行事果断利落,但是现在却因为宁君婕而有些畏手畏脚。 陆岩总觉得。宁君婕最后会成为季东林最大的绊脚石。 他要防患于未然,于是直接开口道:“但王爷还是受影响了不是吗?” 季东林原本已经转过身子了,听见他在背后这么说,脚步一顿,回过头去看他。 陆岩接着开口:“方才若是没有她,王爷大可以直接要了皇帝的命。” 他简直难以置信,这么大好的机会,季东林就这么放过了,要不是陆凌焕在,陆岩方才就要偷袭了,此时若是皇帝没了,京都群龙无首,大军入京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当初季东林鸩杀谭子桐的时候,可是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怎么现在反倒是犹豫了。 还不都是因为宁君婕。 他早就说过,哪里有行军打仗带着女人的,这本就坏了规矩。 “陆将军。”季慕宸转过身子来,面色不善得看着他。“本王还是以上次那句话,做好你自己份内的事情,不要管的太宽了。” 说完拂袖而去。 陆岩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拳头,又扭头看了看宁君婕的营帐,心中有了主意。 …… 陆凌焕一路跟在皇帝后面回了乾清宫,却被他一门差点甩在脸上。 看着在面前关上的大门,陆凌焕知道自己今晚的处罚肯定是免了,可是季慕宸是真的伤了心。他一面看着皇帝这个样子心里不好受,另一面又替皇后娘娘不值,于是尝试着抬起手,敲了敲乾清宫的大门。 里面很快给出了回应,季慕宸的声音里透露出疲惫来:“退下。” “可是皇上......” “退下!”季慕宸没等他酝酿好便开口,这次的声音提高了不少。 陆凌焕一抖,只能先退了下去。 常福原本还寄希望于他,现在看来也是没戏了,这皇上和陆将军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究竟是怎么了,常福也不敢问。 季慕宸坐在桌案边,看着手中得白玉玉佩,指腹在上面摩曳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高高扬起手,似乎要把玉佩狠狠砸出去,可是手悬在半空中又放下了,狠狠得把玉拍在了桌案上,一言不发。 他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没有考虑过宁君婕会有离开自己的一天,等着事情真的在眼前发生了,季慕宸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他觉得那是假的。 宁君婕的那句“我累了”一遍一遍在脑海里回荡。像是要把他的心撕开一条口子来。 季慕宸这里一夜无话,乾清宫的灯火长明了一夜。 清晨常福推门进来,看见季慕宸和还在批着折子。一夜未歇,常福服侍皇上很多年,从季慕宸脸上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该说话。 他上前。默默的在季慕宸面前放上了一碗粥:“皇上,您许久没用膳了,这是小厨房新做的,皇上尝尝?” 皇帝摆了摆手,让他退下去,还是一句话没有说。 …… 宁君婕在营帐里躺了好几日,整日浑浑噩噩,从那晚开始就高烧不退,烧得迷迷糊糊的净说胡话,军医说伤口莫名其妙得感染了,若是高烧退不下去,怕是人要烧出毛病来。 季东林以为是忧思过度。又加上那晚受了些风寒。 只有蝶衣知道,那晚娘娘在风口哭了整整一晚,回来后就病成这样了,季东林在这里照顾着,蝶衣生怕宁君婕说出什么来,被季东林听见就功亏一篑了。 索性宁君婕声音小的谁也听不见。季东林问了几次也没有回应,便没有再尝试去弄清楚她在说什么。 这日,季东林又在这边坐了大半日,起身要走的时候,宁君婕突然攥住了他的袖口。 蝶衣端着东西进来,吓的心惊肉跳。 季东林愣住了,回头看着她。 宁君婕模糊开口说了句什么东西。 季东林皱了皱眉头,顺从得坐了回去:“你说什么?” “别走。” 宁君婕这一次说的三个人都听见了,季东林一怔,握住了宁君婕的手,眼神无比温柔:“好,我不走。” 只有蝶衣知道宁君婕是什么意思,她又梦见了那晚皇上离开的时候的样子,那晚没有说出口的话,宁君婕也只能在这种意识不清醒的梦里说出来。 又几日,宁君婕终于睁开了眼睛,季东林正坐在榻边看着她。 宁君婕一阵恍惚后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那里,扯出一丝苦笑,她宁愿在梦里不醒过来,至少梦里还有季慕宸。 就算是他那么绝情的走了,也好歹能看看他的背阴,不像现在,什么念想也没有了。 “你都梦见什么了,叫我不要走?”季东林看着她眉眼,仿佛还像旧日一样温柔似水,“嗯?” “梦见你我分别的那日了。”宁君婕看着帐顶,目光深邃幽怨,“我跟你说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不想被关在地窖里。” 季东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握住了宁君婕的手:“我不会再走了,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 宁君婕僵硬得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眼神放空的看着帐顶,仿佛要透过厚重的布料,看见后面那蔚蓝色的天空。 季东林没办法陪宁君婕太久,军营中的事情太多,他离开的时候步履匆匆,没看见不远处的陆岩正用狠毒的目光看着这里。 第四百四十二章 防患于未然 陆岩端着手里的东西还没走进来,蝶衣便掀开帘子出来了。 看见陆岩,蝶衣脸上出现了错愕和恐惧,她下意识拉紧了帘子,摆出了拒之千里的态度来。 这个陆岩就爱跟娘娘过不去,他看向娘娘的眼神里都是敌意,现在主动上门,明显就是不怀好意的。 陆岩眯了眯眼睛,看着这个拦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这是宁君婕的贴身侍婢,陆岩给她示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王爷让我送来的。” 季东林知道陆岩看不惯宁君婕,从来不会让他来送东西。况且季东林前脚刚走,能有什么东西送过来。 “我来就可以了。”蝶衣想要伸手去接,却被陆岩躲过去了,蝶衣皱着眉头,抬头看着他。 “我亲自送进去。” 陆岩端着东西不撒手,蝶衣就知道肯定是有问题。更加是死死得守在门口,不肯让一步,她从来没有这么希望季东林能出现过,在这里只有景献王能护着她,没有了季东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宁君婕虎视眈眈,眼前这个更是如此。 “主子已经歇息了,你把东西给我就好了。”蝶衣伸手把东西接过来,满怀敌意得看着陆岩,她绝对不能让人伤害了自家娘娘。 结果陆岩这次还真的松了手。 蝶衣刚松了口气,就发现他松手好像并不是因为放弃了,而是另有了主意。 蝶衣猜的没错,陆岩听到那句已经歇息了,便放下了手里的药,这要原本就是为了让宁君婕睡过去的,他知道这女人心思七窍玲珑的不好对付,为了以防万一,特意拿了药先让她睡过去。现在既然她已经歇着了,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蝶衣茫然的抬起头,还没看清他的脸,就看见到后颈一阵刺痛,然后整个人都软了下去,手中的黑色药汁也溅得到处都是。 陆岩收回手,不屑得看了地上的人一眼,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他已经算好了,季东林这一去至少要半个时辰。等他反应过来,早就来不及了,他知道王爷一定会勃然大怒,但是他宁愿接受惩罚,也不能让这个女人坏了大事,既然跟着季东林,就一定要看着王爷成功的,他要看着自己辅佐的人登上帝位,告诉季慕宸。当初把自己派遣到边城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陆岩走进去,把床榻上睡着的人扛起来。 宁君婕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动了动,陆岩刀手劈在了她的后颈,宁君婕又失去了意识。 …… 季东林走进营帐内,里面的人看上去是等候多时了,只是上首的位子空了一个。他扫了一圈。 身边的人看出来他的意思,提醒道:“皇上,陆将军告假了。” “告假?”季东林不满得挑了挑眉,“这么重要的大事他告假?” “陆将军说有事,让人熬了药就没了踪影。”另一个副将回忆道,“属下方才还看见他端着药往西边儿走。” 季东林心里突然升腾起了不祥的预感,把手里的东西猛地丢开就往外冲。 到了宁君婕的营帐前,季东林猛地掀开了帘子,远远便看见床榻上躺着一个人。他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多心了,便轻轻放下了帘子转身出去。却在营帐的门口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季东林蹲下去,门前的一片草地上都挂着黑色的药汁,伸手沾了一些闻了闻。疑惑得搓了搓手指,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回身进了营帐里一把掀开被子。 榻上躺着的是蝶衣,似乎是被人劈晕了过去,裙子上还有方才外面的药汁。 季东林把人推醒。 蝶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是季东林后赶紧跪下来:“王爷,您救救主子,主子被人带走了!” “陆岩?”季东林摁住蝶衣,问道。 蝶衣泪眼婆娑的点了点头。 季东林立马冲了出去,心中被焦灼和自责填满。 他不该留下宁君婕一个人的,他明知道陆岩看宁君婕不满,明知道军营中不少人虎视眈眈。宁君婕在这里像是孤舟一叶,根本就没有依靠,他还是把她弄丢了。 …… 卓煜来乾清宫的时候,常福远远便上前来:“卓将军,您千万劝劝皇上,再这样下去。皇上自己就熬不住了啊!” 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这些天皇上几乎没吃多少东西,睡眠时间也少得可怜,似乎是要用政务把自己的生活全部填满,可是人毕竟不是铁打的,他不知道皇上能撑到什么时候。 卓煜来之前,陆凌焕也是这么拜托的,他皱了皱眉头,点了点头,敲门开口道:“皇上,微臣来了。” 里面传来了允肯的声音。 卓煜推门进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陆凌焕和常福慌成这个样子,皇上的状态看上去是真的不好。 “朕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季慕宸抬眼看他,问道。 “都安排好了,南北的军队集合开始操练了,东山那边也依旧驻扎下去了。” 卓煜说完,季慕宸满意得点了点头。 卓煜趁着这个时间开口道:“皇上,您还是休息休息吧。” “陆凌焕让你来说的?”季慕宸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不需要他说,微臣自己也能看出来皇上的脸色不太好。” 卓煜话说的恳切,季慕宸难得没有把人赶出去,要知道,陆凌焕前几次来都是还没开口就被轰出去了。 “皇上,微臣不知道原因,但是您这样下去迟早熬不住的。”卓煜说的是实话,季慕宸的脸色是真的难看。 皇帝没有再说话,只是慢慢起身走下来,走到卓煜身边,轻声开口问道:“若是皇后叛国,你觉得朕该如何?” 卓煜心头一跳,宁君婕失踪这么多天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皇帝一直没有表态,众人都觉得既然是皇帝的安排,那自然不会有问题,可是换上如今这么一问,似乎事实不是如此? “微臣觉得,皇后娘娘不会。”卓煜斟酌了一番,如实开口。 季慕宸很是意外得看向了身边的人,完全没想到卓煜会是这么个答案。 第四百四十三章 人心难测 季慕宸有些意外得看向了身边的卓煜,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卓煜能这么自信的说出这句话。 卓煜自知失言,赶紧闭了嘴。 季慕宸毫不在意得摆了摆手,示意他接着说。 卓煜打量了一下皇帝的脸色才开口道:“微臣与皇后娘娘有过几面之缘,原先皇上中毒昏迷的时候,还是宁嫔的皇后娘娘上五木山求药,那时候微臣很吃惊,因为她只是女子。那个时候却像是身体里藏着巨大的能量一样,没有人能阻挠她想要救您的那颗心。” 卓煜一连说了这么多,季慕宸垂眸沉思。没有再开口,他反倒有些摸不透皇帝的心思起来,这么说不知道是不是和宁君婕显得太亲密了。 皇帝没有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让他下去。 卓煜拱手退了下去,还没直起身子,面前的人又补充了一句:“让陆凌焕来见朕。” 卓煜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常福一脸期待得迎了上来,卓煜轻轻点了点头:“你再让小厨房传膳试试。” 常福万分激动得点了点头,招手吩咐下去传膳。 陆凌焕来的时候,方才的膳食正从乾清宫里撤了出来,陆凌焕一脸后怕得看向常福,轻声问道:“皇上又让撤下来了?” 陆凌焕知道季慕宸这几日都没有用膳,饿着的人脾气自然是大些。 “这次吃了一些,卓将军来了后,皇上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常福拉开门,让了让身子,示意陆凌焕进去。 陆凌焕心中暗暗咋舌,果然还是卓煜有办法,要是他又是两眼一抹黑了。 悄悄推开门,本来准备静悄悄的进去,没想到刚踏进去一只脚,上首的人就抬起了头,双眼毫无偏差得直勾勾的盯住了自己,陆凌焕后背一凛。赶紧站直了看着皇帝,一脸老实。 “你上回来求见,要跟朕说什么。”季慕宸把手里的折子甩到一边,虽然没有多用力,但是那个架势就是,如果陆凌焕今天说不出各一二三来,就能立马让他去领板子。 陆凌焕在背叛皇后娘娘和得罪面前发怒边缘的皇帝之间,犹豫了一下,果然选择了前者。 “微臣想告诉皇上。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设计。” 陆凌焕把身后的门关上,跪到了大殿中央,没等上头的皇帝发问,就直接接着开口说道,“皇后娘娘要把世子送出来,但是此事发生之后,必定引起景献王的怀疑,所以娘娘认为,没有什么办法是比让景献王亲眼看看更好的了。” 所以把他引去军营吵架给季东林看? 季慕宸简直要气笑了。但是同时内心也开始泛起了苦涩,像是被人塞了一颗橄榄进去,涩得让人鼻酸。 那天晚上光线太暗了,他根本看不清宁君婕的表情,就记得她一直低着头,不看自己。现在想起来,她大概是怕看了自己,就说不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梗着的结解开了,季慕宸却好像并没有多意外,也没有多么的开心。 想想也是,从前皇上是多宝贝着皇后娘娘,如今却眼看着她在外面受苦,皇上亲自去都召不回。还被娘娘一手导演的戏码骗得团团转。 这世上能这么骗皇上的也就只有娘娘,因为皇上只有对她才会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信任有多深,欺骗就有多容易。 季慕宸捏进了掌心,他这次真的不能输。输了的话,宁君婕做的一切,两人所经受的一切就全部白费了。 看着皇帝阴晴不定的脸色,陆凌焕十分捉摸不透,也不敢动弹,只能站在原地,苦着脸看着季慕宸。 突然上面的人再次开了口,陆凌焕一惊,抬起头看着他,对上皇帝深沉的眼神。 “也就是说,这一切你早就知道?” 听见季慕宸反应过来了,陆凌焕心里一凉。看来皇上这是要把对这件事情的气都撒在自己身上了,虽然知道早晚是这么个结果,但是陆凌焕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是。”但是他还是不能撒谎,如是回答道。 “好得很。”皇帝点了点头。 陆凌焕觉得,这三个字比让自己滚出去还要可怕。果然下一句就是,“朕记住了,陆将军,等到清算总账的时候,朕还真怕你受不住。” …… 宁君婕原本睡在榻上迷迷糊糊的,恍惚中感觉自己被人扛了起来,还没睁眼,后颈又是一通便又晕了过去。 然后睁开眼,又是眼前的景象了。 宁君婕看见陆岩坐在自己对面的石头上,手里拿着鹿皮,擦拭着手里的刀,脸上流露出对刀的锋利程度很满意的样子。 宁君婕再看了看周围,比自己上次晕倒的地方还要荒凉偏远的样子,浑身还被绑着,想都不用想眼前的人要干什么。 无非是杀人灭口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宁君婕居然一点也不慌,对面的人没有着急动手,无非就是要等她醒过来还有话说,也可能并不是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毕竟他现在还要倚仗着季东林。 “看什么呢?”陆岩看她打量着四周,冷笑了一声开口道,“这次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这地方偏僻人迹罕至,更何况季东林手头还有事情绊住了,等他来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死了,你们王爷会轻易放过你?”宁君婕往后靠了靠,有些戏谑得笑道。 陆岩对她这个反应非常不满,他想象的宁君婕应该醒过来后慌乱迷茫,然后不断地哀求自己放过她。 他等她醒过来,就是为了看到这个场景,可是故事并没有这么发展。 “我不管那么多,只要你死了就好了。”陆岩笑了两声上前两步,“你就不害怕?” “你不害怕,是因为我不敢杀你?还是觉得会有人来救你?”陆岩笑的眼睛里都是杀气,“两种都没可能,这里就是你的归宿了。” 宁君婕歪了歪头,仍旧是没露出异样的神色来,反倒是看着陆岩的眼睛,灼热的目光让后者有些恍惚:“我在想,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恨到非要杀了我不可,陆将军,咱们以前可没有交集。” 第四百四十四章 刀下留人 “因为你会是我们成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陆岩恶狠狠得说道,看向宁君婕的目光让后者自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十分对不起他的事情,“没有人行军打仗会带着一个女人,你只会扰乱军心,还会成为王爷的软肋,会阻碍他成功。” “我已经不是皇后了,陆将军。”宁君婕无奈得摇了摇头,“我和皇庭已经没有关系了。我怎么会影响到他呢?” “你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左右他的决定,这就是影响。”陆岩冷哼了一声。 “可是这都是你臆想出来的不是吗?”宁君婕简直无话可说。他把自己想象的事情全部说的跟真的一样,然后拿出来指责她。 “臆想?”陆岩的刀贴近了宁君婕的脸,“那天夜里,如果不是你,他大可以对皇帝动手,可是他没有。眼看着大好得机会从眼前流走了!这既是证据!” 只要皇帝一死,根本不需要大一场恶仗,群龙无首又无人继承皇位,皇位就是囊中之物了,可是季东林居然不下手! “他不动手,是因为他不是那种小人。”宁君婕淡淡得回了这么一句,挑眉看向了陆岩,“反倒是你,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做这种事情!” 她来了这么几日,季东林倒是没见出有多大的野心,反倒是眼前这个人,一直在撺掇着。 “俸禄?”陆岩哈哈大笑,“谁在乎那些?不能上战场的将军就是笑话!还有,你以为季东林真的是什么温润君子吗?你知道他鸩杀谭子桐的时候下手有多果断吗!你知道他在边城,把北疆四州卖给北狄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得吗!” 宁君婕皱了皱眉头,他果然是拿北疆四州作为交换,这个拓跋毅。根本就没有守信用,还是动手了。 “要不是你在,他一定会动手!”陆岩的刀已经贴在了宁君婕的脸上,她皱了皱眉头,用余光瞟了那刀一眼。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让陆岩更加得意了,看着宁君婕的眼睛里笑意更深了。 “你说北疆四州?”宁君婕趁着他还没有下手,赶紧多问两句,也好拖延时间。她是看出来,眼前这个人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了,根本就是疯了! “不然你以为,哪里来了这么多人。”陆岩心中得意,也有些口不择言起来,或许是想着眼前反正是将死之人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什么意思?”宁君婕心里一凉,难道这些人不是季东林征集起来的? “我告诉你,这些人里面。有三十万都是北狄的人。”陆岩笑着开口,“你还觉得季东林是什么好人吗?” 季东林不是善类,他陆岩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就要跟着景献王一起造反,所以,他绝对不允许季东林临时收手。 跟何况季东林根本就不能临时收手。 这下子宁。君婕脸上出现了陆岩想要看到的震惊了,她没想到,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竟然全部是北狄人。 “怎么,意外么?”陆岩的刀下去了几分,悬停在了宁君婕脖子上动脉旁。 “可是拓跋毅怎么会......”宁君婕眯了眯眼睛,拓跋毅就是毒蛇,怎么会因为一纸合约就这么信任季东林,把三十万大军给他。万一他得了皇位,人心不足反咬一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我告诉过你。景献王不能失败,他也不能停下来,他一停下来。就会死。”陆岩的刀开始靠近了她的脖子,宁君婕感觉到冰凉的刀刃抵住了自己,“因为他体内被拓跋毅种了蛊。” 宁君婕只觉得脑子里嗡得一声,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停滞了几秒钟一样,包括自己的呼吸,眼前的景象,一切的一切都停了下来,她只能听到一声重锤响在自己的心上。 “你说什么.....”宁君婕得声音沙哑起来,她无力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陆岩,却感觉眼前像是有一层薄雾一样看不清东西。 “他能为了你放弃皇位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边城是什么地方。他来了就是没准备回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又燃起了夺位的念头,但是他上一次放弃这个念头是因为你,下一次也只会是因为你。” 像季东林这么淡泊的人,除了眼前这个女人,陆岩还没发现季东林对什么东西这样上心过。 宁君婕一句说不出话来了。她刚刚还能底气十足得看着陆岩,可是现在却垂下了头无话可说,季东林体内居然被种了蛊,她可不可以理解为他是被迫的,难道自己又误会他了? 宁君婕的脑子现在一团乱麻,可是眼前的情形已经没有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了。 陆岩该说的东西都说完了,刀已经划破了女人脖子脆弱的皮肤,血珠立马渗了出来。 宁君婕吃痛的皱了皱眉头,突然,一只箭矢从远处飞过来,陆岩躲得够快,箭只是撞飞了他手里的刀,如若不然,就会深入他的皮肉。 “谁?”陆岩想要回头去看,可是还没看清什么东西,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狠狠得摁住,往后连连倒退了几步,一下子撞到树干上。 季东林的刀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眼睛都是通红的,像是要嗜血一样。 陆岩有些慌了,看着眼前的人难以置信:“你怎么.....” “我怎么赶过来了是吗?”季东林哼了一声,自己要是不过来,陆岩还真是要造反了,“你以为你的那些小伎俩,我还看不透?我告诉你,就凭你今天得行为,我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 季东林说着,手里的刀就要下去了。 陆岩闭上眼睛大喊了一声:“王爷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寒了三军将士的心吗!” 季东林的刀顿住了,陆岩是从前边城的副将,他要是现在因为宁君婕而杀了陆岩,底下的人肯定会不满,到时候稳不住军心,等于是自取灭亡。 季东林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把刀移开了。 陆岩赶紧躲到了一遍,捂着自己的喉咙,险些就就被这刀给了结了。 季东林慢慢收起了刀,走到了宁君婕的面前,伸手碰了碰她的伤口。 宁君婕吃痛得嘶了一声。 第四百四十五章 解蛊 季东林触电一样得缩回了手,满眼心疼的看着面前的人,把人往自己怀里拉了拉,抚了抚她柔软的头发:“是我不好,我带你回去。” 说着,三下两下解开了捆绑,打横抱起了宁君婕,没有再看陆岩一眼,便运起轻功起身离去。 凭他方才把陆岩压制得死死的样子,还有现在这个轻功,他的功夫不在卓煜之下,这么多年。居然从未显露。宁君婕想起方才陆岩说的话,眼睛里出现了迷惘的神色。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季东林,在手刃谭子桐时候那个冷血无情的人,还是起兵造反时那个谋逆的景献王。亦或是当年紫藤花底下笑得温润的少年人。 哪个都不是,又哪个都是。 这么多年了,原来自己真的没有看透他。 “东林......”宁君婕突然轻声开口,却被季东林制止。 两人已经回到了营帐中,季东林把她轻轻放在榻上,半跪在她面前,抬头看她:“什么都别问,先休息。等你醒过来,我都告诉你。” 宁君婕是真的累了,不是那种身体上的累,更多的像是心灵和精神上的,她一下子接收了太多的是信息,她现在脑子一片混沌,根本无法思考,也就顺从得躺下了没有再说话。 季东林看着她呼吸缓慢均匀下来,才起身离开了军营,方才一直不敢进来的蝶衣,看见他要走有些慌张,脸上的表情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 她已经看透了,在军营中只有景献王能护住自家主子,除了季东林,这里的每个人都虎视眈眈,蝶衣想要让季东林留下,她害怕又像今天一样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发生什么。 方才他抱住主子回来,蝶衣都看见了宁君婕脖子上的红痕了,那是什么她自然是清楚的,宁君婕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想都不敢想。 她现在是本能得想让季东林留下,这样宁君婕才是安全的。 季东林看了她一眼,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叹了口气:“我不走远。” 他只是有些事情要处理。 陆岩已经跪在了军营中央的操练台上,周围围满了人。 操练台是平日里练武用的,在最显眼得位置,所有也吸引了格外多的人,众人都在议论着,这陆将军是做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跪在这里。 季东林来的时候,没有让众人退下,围观的人也就更多了。 他不能杀陆岩,但是可以处罚,为了宁君婕杀陆岩,会扰乱军心。可是为了她处罚了陆岩,只会告诉众人,去得罪宁君婕的下场,虽然众人心里还是会不满,但是至少不会不满到要反抗自己,也保证了宁君婕的安全。 季东林上前去:“在军中动用私刑,你可知罪!” 陆岩不说话,低着头不去看季东林,只是在心里冷笑了两声,他还找了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要护着那女人就直说。 陆岩现在就是后悔自己当时犹豫了,如若不然。现在肯定已经杀了宁君婕了,就是在这里受罚他也心甘情愿。 “既然如此,一百鞭刑,就地执行,你就在此静思己过吧,如若再犯,本王一定要你血祭于此!” 季东林甚少这样在人前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一百鞭刑不是小数目了。陆岩就是拿出真气来抵御也难免受伤。 众人都沉默不语,季东林是真的动怒了,这个时候没人敢来触这个霉头。 陆岩心中再不情愿,此时也只能俯身下去,深深得跪倒说一句谢恩。 季东林没有再看他,转身走了,军营中的刑罚是不会马虎的,这一点他是放心的。 季东林回到帐中,蝶衣正坐在榻边,默默得掉眼泪,看见他进来,赶紧起身欠了欠身子退了出去。 季东林坐在榻边。握住了宁君婕的手,看向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用药敷上了。 但是身上的伤可以用药盖住,心上的伤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季东林一直坐到宁君婕醒来,外头已经是日近黄昏。整个帐篷都染上了暖黄色的光芒。 宁君婕一睁眼,就看到了这些。 季东林的侧脸在这种光辉中显得格外微暖,宁君婕微微动了动手,他看过来。露出温和的笑意。 “醒了吗,饿不饿,我去给你倒杯水?”说着就要起身,像是刻意在逃避什么似的,可是他刚站起身,就被宁君婕一把攥住了袖口。 季东林的身体一僵,重新坐下来看着躺着的人。 “你说过,我醒了就随便问。”宁君婕开口道。 季东林点点头,把她扶起来:“你说。” “你是会武功的。”这不是个问句,而是肯定句,宁君婕很笃定了,她毕竟亲眼看见了。 “是。”季东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点了点头。 “你一直都会?”季东林看向他的眼睛,那里面包含了愧疚和闪躲。 “从你消失后。”季慕宸突然叹了口气,“我其实一直知道,可能是我的原因。我没有保护好你,所以我想把你找回来,可是空有了一身本事,你却依旧没有回来。” 年少时候的伤痛,现在说起来轻描淡写,可是这是季东林一辈子得梦魇,他心里的恶魔大概就是那时候种下的,因宁君婕而起。可惜现在已经膨胀到了不能因宁君婕而灭了。 这世界曾经夺走了他心爱得东西,所以他要讨要回来。 “你被种了蛊虫。”这也是个肯定句。 这下子季东林吓到了,他一脸惊恐得看向身边的人,难道这些陆岩也告诉她了。 “对不对?”宁君婕看他不做反应,追问道。 季东林点了点头。 “你和拓跋毅做交易,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宁君婕生气了,强迫季东林看着自己,“你糊涂啊!” “我那时候在边城,听闻你没了孩子,我没有他想,我只想让你过上你该有的生活,你生来就该被人好生护着,不是在宫里风雨飘摇!”季东林看向了宁君婕,吼道。 这下轮到宁君婕哑口无言了,陆岩说,季东林为了她放弃了夺位的想法,现在宁君婕才知道,季东林又为了他,重燃了夺位的想法。 第四百四十六章 患得患失 那日,季东林一言不发得走了以后,宁君婕在帐篷里歇息了几日。 蝶衣心惊胆战得把她看得死死的,几乎是寸步不离的态度了。 蝶衣还当自家主子在经历了这么一遭事情后,突然意识到不能拿自己的身子作怪了,所以才老老实实的,可是直到一天夜里,宁君婕突然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蝶衣才发现她这么做不过是要打消季东林的怀疑。 蝶衣蹲在她身边。看着她打包了一个小布包系上,背在身上试了试,很是满意的把东西放了下来。 “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蝶衣看着她这个样子就害怕,每当自家娘娘要谋划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会露出这种表情。 “我明日要往山上去一趟。”宁君婕把东西放下,手里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那日季东林在这里,我瞧瞧握了他的脉象。又看了看他的指甲,我大概知道拓跋毅给他种了什么蛊虫了,我要把那蛊虫引出来。” “这是为何?”蝶衣一脸惊讶,娘娘这次来难道不是为了皇上,来刺探景献王的军情的?怎么现在倒帮起他除掉蛊虫了? “先前陆岩说,拓跋毅和季东林签了协议,作为条件就是他身体里的母蛊,我在想,如果把蛊虫除掉,会不会就可以劝说季东林放弃夺位的想法了。” 宁君婕抱着手里的东西,这么多天接触下来,她觉得季东林心里,或许还是存在这那么一点点的善良的,如果没有了外力的强迫,是不是就有可能化干戈为玉帛。 不管怎么样,她要试一试。 蝶衣看着宁君婕,欲言又止。 季东林在娘娘面前的确是温润谦和的模样,可是蝶衣看见的景献王并不是这个样子的。狠厉决绝,她觉得娘娘只会是在做无用功。 第二日天还濛濛亮,宁君婕就带着蝶衣悄悄跑了出来,往那边的山上去,她记得言之曾经告诉过自己这蛊虫的解法,此处背阴会水,应该就是那种药草会生长的地方。 季东林像往日一样,等到太阳泛出微微的金黄色光芒时,来到宁君婕的帐前。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外面,问了一句是否起来了。 里面却是无人回应,连蝶衣的声音也没有。 季东林皱了皱眉头,又扬声问了一句。 依旧是没有回应。 季东林心里一慌,一把掀开帘子,里面飘着淡淡的要药草香,但是空无一人。 床榻整洁,屋子里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连好好儿的叠放在一旁的毛巾都是半湿的,很显然宁君婕今早是自己收拾好了走出去的。 季东林的第一个反应是宁君婕跑了,自从上回她问过自己是否一直会武功后,这几日就一直没怎么和他说话,只是每日淡淡的。 季东林觉得是自己骗了宁君婕,所以她要离开自己。当即便像是一碰凉水从头到脚得浇下来,浑身冰凉。 季东林一把掀开了营帐的帘子,不由分说得跨上一匹马,往宁君婕帐篷边的草场飞驰而去。 她既然想要不惊动旁人的离开这里,就一定是从这里走的。 …… 宁君婕从前还没发觉,现在才后知后觉,这具身子养尊处优了太久,根本不适合攀高登远的,两人山还没爬上去多少。就累得歇了好几口气。 宁君婕停下来看着日头,往常这个时,候季东林已经来了。所以他现在肯定已经发现自己不见了,得加快脚步了。 宁君婕继续往上走着,突然眼睛一亮。看向了山石两三米米高的地方,长出来的一株深红色的草。 跟言之给自己看的好像是就是这一种草,宁君婕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又面临了新的问题。 她根本上不去。 蝶衣像是看出来了她心中所想一般,看了看那个高度:“娘娘,太高了,要不咱们再找找?” 宁君婕摇摇头,来不及了,而且言之说过,这草刁钻得很,就爱长在石头缝里,再找肯定也是这么个情况。 宁君婕看了看路边的几个山石。指挥着蝶衣去把石头垒起来。 站在石头上刚好能触及到,蝶衣在一旁心惊胆战的看着她踮起脚去摘,她现在已经不劝宁君婕不要去做什么什么了,娘娘决定的事情,连皇上也左右不了的。 宁君婕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东西给扯下来,谁知道刚松了口气。身子就不受控制得往下倒。 蝶衣吓得面如土色,赶紧去把人给接住,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爬起来摇了摇脑袋,蝶衣赶紧凑到她身边:“娘娘,您没事儿吧!” 宁君婕摇了摇头,幸好走之前吃了一粒言之给的药丸,不过那也是最后一粒了,往后要怎么办,宁君婕也不知道,孩子肯定是瞒不住的,她要在季东林发现之前离开。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答应过季慕宸不会让这个孩子有事,就绝对不会有事。 宁君婕慢慢坐起身子来,只是落地的时候把手擦伤了,虽然看上去一片红痕还渗着血珠,吓人得很,但是对于现在的宁君婕来说,这是最轻的伤了。 “好了,咱们可以......”宁君婕拿帕子一包,毫不在意得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还没说完,就被人猛地拉近了一个怀抱里。 蝶衣目瞪口呆得看着季东林把自家娘娘抱在怀里,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能尴尬得偏了偏身子。 “别走,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季东林刚才把人拉过去的时候用了十足的力气,现在却无力得把人虚抱在怀里,低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便再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 宁君婕稍稍反应了一下,才发现他是以为自己要走,所以才急匆匆的追过来这么个反应。 宁君婕只能无奈得开口:“我没有要走,我只是采一些草药而已。” 季东林把她放开,看见她手里的草药才松了一口气,但是继而又看见了她手上的伤口,眼神一瞬间冷了下来。 宁君婕有些尴尬得抽回手:“只是皮肉伤,不碍事。” 季东林盯住她的眼睛:“你为何要偷偷儿跑出来上山采药,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第四百四十七章 引蛊 宁君婕一听他这个语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抚得拍了拍他的手,把手里的药草给他看:“这是我方才从那边采下来的,这几日我一直在找把你身体里的蛊虫引出来的办法,就差这一味药草了。” 季东林一愣,旋即眼中的愤怒转化为难以置信的热切,他抱住了宁君婕的肩,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宁君婕早上走之前把药熬上了,也就是为什么季东林进来的时候,会闻到药香。 帐篷角落里的一个小炉子上。正幽幽得冒着药香,宁君婕走过去,把手里洗好了的药碾碎了放进去,看着坐在一旁的季东林,又转过头来继续盯着炉子上面的火。 她手上的伤口季东林刚刚让军医过来敷了药,此时正冰冰凉凉的。面前是温暖的气息,宁君婕舒适的闭了闭眼,突然就来了开口的勇气,没有回头得说道:“其实做皇帝也不好。” 季东林一愣,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你想说什么。” 宁君婕还准备先铺垫点儿什么,结果季东林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看着炉火眼睛里映暖红色的光芒,回头看着面前的人慢慢开口:“我想说,如果没有了这只蛊,你还会去争这个皇位吗?” 季东林的手一抖,他突然有一个想法,宁君婕是为了让自己放弃夺位,才做这些事情的,他稳了稳心神,把眼神移到别的地方,良久才开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宁君婕知道。此时已经不适宜追问下去了,只好作罢。 药没过多久就熬好了,宁君婕端过来,看着他的掌心,拿刀划开了一个血口,然后把药敷了上去。 季东林皱了皱眉头。 宁君婕还在想着他要不要咬个什么东西,结果他就只是皱了皱眉头。 引蛊是很疼的,宁君婕知道,但是她也只是看着季东林脸上渐渐渗出了汗。没有别的什么反应了。 趁着敷药的时候,宁君婕和季东林面对面,季东林慢慢开口道:“方才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不会。” 宁君婕猛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些意外,但其实心里早就知道是这么个答案了。 “做这件事情,并不是因为拓跋毅强求,所以和这没有关系。”季东林看着宁君婕的眼睛。“只有在那个位子上,我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才能不成为被动的那一方。” “比如母后,比如你。” 季东林的眼神深情而真挚,宁君婕差点就沦陷进去,“如果我坐在那个位子上。你就是我的。” 这话说的就像是,他夺位全部都是因为自己一样。 可是不是这样的,自己现在已经在她身边了,可是季东林一点儿要放下的意思都没有,他内心膨胀的欲望已经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宁君婕想,她大概是懂了,也就没有再说话。 季东林摸不透她这么问的意味是什么,也就没有说话,两人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沉默着。谁都没有注意到帐外一个身影悄悄离开了营帐。 …… 拓跋毅看着手上的东西出神,半晌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这么说。季东林已经把蛊引出来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里面是一只已经僵死的蛊虫,母蛊离体。子蛊自然死亡,这和外头人带回来的消息刚好相符。 “可汗,这季东林该不会是要......出尔反尔吧。”身边的人有些担忧的看着拓跋毅,“若是他......” “不必担心。”拓跋毅倒是毫不在意得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脸上还隐隐带着笑意,“他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不会往后退的。” “可汗,军营那边的人传消息回来,说是一个女人给季东林取出了蛊,军营中怎么会有女人?”拓跋毅的下属站在他面前,脸上显露出疑惑的神色,没见过谁行军打仗还带着一个女人的。 “女人?”拓跋毅这下倒是提起了兴趣。这个季东林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拓跋毅转了转眼睛,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似的,眯了眯眼睛问道,“什么样的女人?” 能让季东林不顾众人反对带着身边的,一定不是普通的女人。拓跋毅隐约想起自己从前把一个人带回北狄时,季东林从中原一路追过来的故事。 他大概是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 “不知道,只说是长得很漂亮,是季东林从半路捡回来的,前些日子好像还因为这个女人,责罚了自己身边的副将,真是没出息。”那下属不屑得给出了这么一个评论,行军打仗因为一个女人责罚将士,这景献王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难道见了一个女人就走不动道儿了? 拓跋毅心中更加确定这个人的身份了,一定是自己猜想的那个。 看来,这中原的局势有趣得很呢。 拓跋毅笑了两声,把手里的东西随意一丢:“吩咐下去,本汗要出一趟远门。” “可汗该不是要......”属下一脸惊讶得看着拓跋毅,看见后者点了点头之后,企图劝说两句,“可汗不如先观望一阵,如今中原如此动荡不安,可汗何必亲自去。” “这你就不知道了。”拓跋毅背着手起身走到外头,看着广袤无尽的草场笑了笑,“就是要在这种时候给他们加一把火呢。” …… 季东林从营帐中走出来,等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宁君婕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是我太天真了。”宁君婕无力得坐下,“皇位对一个人的诱惑力终究还是太大了,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他了。” “娘娘,咱们还是尽快回去吧,您这边眼看着就要瞒不住了。”蝶衣担忧的看着宁君婕,每个人孕期反应不一样,宁君婕反应在中期会很大,头晕乏力,这些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显现,到时候季东林一定会找军医来医治,一旦暴露,蝶衣想都不敢想季东林会对娘娘腹中的小皇子做什么,大概是要命的。 “再等等,我还有一件事情。”宁君婕抚上小腹,脸上的神色也充满了担忧。 第四百四十八章 收买 陆岩正趴在榻上动弹不得,他背后是一百道鞭刑留下的痕迹,沟壑纵横血肉模糊,他远离战场这么多年,身上没有什么伤,这一次伤的这么重,居然是为了一个女人。 陆岩想想就心里窝火,一锤锤在了床沿上,整个床一震,但是这也完全纾解不了他内心的郁闷,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一刀杀了宁君婕。让她活到现在。 营帐的帘子被掀开,每日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来送膳食,陆岩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只是淡淡开口说了句:“放那儿。”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落在别人眼里。陆岩更是如此。 可是他感觉到那人轻轻把东西放下了,却并没有离开,不仅没有离开,反而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陆岩不耐烦得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却发现那人正在用一种异样的笑意看着自己。 “你是什么人?”陆岩上下打量了这人两眼,发现他身上的确是穿着军营中的衣服,可是却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陆将军,我籍籍无名之辈。将军自然记不住。” 这人一开口,陆岩便知道他是谁了,这一口半生的中原话,这是个北狄人,从来还没有北狄的兵来送膳的,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意思了。 陆岩并没有马上把人赶走,只是重新闭上眼,枕着自己的胳膊,表现出对对方毫无兴趣的样子:“既然知道我记不住你,就赶紧说完滚出去。” “我是不起眼的小兵,在军营中被嫌弃也是理所当然。”那人看陆岩不着急赶自己走,于是慢条斯理得坐了下来,“可是将军这样的人,在军营中受到这样的待遇,您也咽的下这口气吗?” 陆岩心弦一阵,对方正好说中了他的心事,但是陆岩依旧没有睁开眼睛看眼前的人。 不过这并不影响这人自顾自得接着说下去,他又凑近了一些,看着陆岩,“怎么,将军没有想过?” “如今军营中,一大半是北狄的人,另一半是将军您在边城的人,您又为何要效忠于他一个小小王爷呢?” 陆岩眼皮动了动。这人接着开口:“季东林已经毁了契约,私自取出了蛊虫,将军,可汗要我来找您的意思,您应该是明白的吧。” 那人的话轻轻响在耳边,陆岩这下子终于肯睁开眼睛了,他方才听见取出蛊虫四个字,想都不用想就是宁君婕撺掇出来的,这个女人整日就知道阻碍大计,自己当初就不应该告诉她那么多,直接杀了干净,哪里还用这么麻烦。 “将军。兵是你自己的,何必听他季东林的,更何况如今他耽于美色,根本就失去了斗志,跟着他还能有什么前途,不如您自己开创一番霸业。” 最后那一句声音虽然轻,但是气势足得很,陆岩听得浑身一颤,扭过头去看着那人的眼睛挑了挑眉,“说得轻巧,季东林谋反是因为他是王爷,有理由。我谋反那就叫大逆不道,叫做谋逆!” “将军难道不知,景献王清君侧的计划早就叫皇帝给破了,如今京都中谁不知道季东林是逆贼,要弑兄夺位,将军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那人看向陆岩的眼神让人无法抗拒,况且陆岩还真反驳不了他说的话。自己现在和季东林已经没有区别了,既然都是谋逆,何不自己坐上这个位子? 但是陆岩眼睛里也只是闪过一丝的决绝,下一刻又恢复了沉静,重新闭上眼睛趴了回去:“你出去吧,就当我今日没见过你,你也没说过这些话。” 那人脸上自信的笑容转为了难以置信,他对陆岩可说是志在必得的,没想到话说到这一步,居然就这么被拒绝了。 他有些不死心的想要挣扎一下,看着陆岩:“陆将军......” “还不走?”陆岩又掀了掀眼皮,“是想让我把这话告诉王爷?” 那人只好起身告退。 等他离开后。陆岩幽幽睁开了眼睛,眼中情绪复杂,随后他,她一把将面前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 面对着一地的碎瓦片和还冒着热气的饭菜。陆岩咬了咬牙,露出了狠厉的笑容。 …… 拓跋毅坐在马车上,听着底下人的回报,马车在山间小路上慢慢行驶。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障碍,果然现在整个中原的势力已经都汇集到了京都。 “王爷,这陆岩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突然拒绝了。”下属收起信,有些担忧得看向了拓跋毅,“咱么会不会是看错人了?” 难道这陆岩还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拓跋毅笑着摇了摇头:“不,他的行为正好说明了他就是本汗要找的人。” “可是......”下属不解了,可汗要找的难道不是一个有野心,而且能背叛季东林的人么,这个陆岩嘴巴这么紧,能用么? 拓跋毅扭头看见他的神色,笑道:“派去的人陆岩杀了没有?” “没有。”下属摇了摇头。 “没有杀,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季东林,就说明他其实已经生出了二心,这次没有答应,只不过是觉得太过草率了,他在等本汗出现。” 下属一惊。不过想想也有道理,这么大的事情只凭一个小兵随便说两句,反倒是失了诚意,陆岩倒也是个聪明人。 “从他把人活着放出来那一刻,他就已经是我们的人了。”拓跋毅闲闲得转动着手上的戒指,他一点也不介意把这趟浑水搅得更乱,越乱越好,越乱他越能从中得利。 “要知道。一个人会背叛主子一次,就不愁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背叛这种事情,要么不会发生,要发生就是常态。”拓跋毅敲击着手指的关节,带着笑意说道。 “那可汗用他,就不怕他背叛?”下属不解的看向拓跋毅,这种人难道不都是敬而远之的吗? “用他?”拓跋毅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冷笑了两声,掀开帘子看向窗外异动的景色,“本汗可没说要用他,不过是把他当一条狗,放出去咬人罢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诚意 陆岩没想到,自己还真能见到拓跋毅,而且还这么快,就好像是自己拒绝那个人,已经是拓跋毅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早就离开了北狄一样。 而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军营中大半都是北狄人,拓跋毅能走过来不被人发现,还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的帐篷里,坐在这里看着自己,陆岩一点儿也不奇怪。 “可汗还真是好胆识,这个时候还敢往中原走,现在这里乱成一锅粥。你出现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陆岩坐起身子,看着面前的人,哼着笑了两声。 “彼此彼此,陆将军的伤早就好了。赖着不动只不过是想让军营中得人看着,季东林是怎么为了一个女人处罚副将的,将军似乎也不嫌眼前的局势乱,想要添一把火呢。”拓跋毅哈哈笑了两声,“既然都是一样的目的,何必在这里玩文字游戏,本汗的中原话不好。” 陆岩挑了挑眉,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拓跋毅居然一清二楚,可见还是对季东林不放心,安插了不少眼线。 如今景献王先出尔反尔,拓跋毅自然是坐不住了。 “你我各取所需,本汗要的只是北疆四州而已,而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拓跋毅摊开手,陆岩在边城镇守这么久,两人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拓跋毅自然知道他心中的软肋在哪里,一句便能直击要害,“多高的位子都可以,不用再屈服于命运,在远不见日的地方过完余生也不是不行。” “你觉得季东林现在能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对你,等到将来事成,他不再需要你了,他又会如何,那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 拓跋毅轻声笑了一声,却像是一记重锤敲在陆岩的心上,他心里明白,拓跋毅说的都对,他得罪了宁君婕,就注定往后与季东林不睦。 “既然这样,看来我没有理由拒绝呢。”陆岩先伸出了手。笑着看向了拓跋毅,后者也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合作愉快。” …… 季东林眼前的小红泥炉子上正烧着茶水,听着身边的人禀报完以后,添柴火的手顿了顿,旋即恢复如常,眼中只关注这茶水有没有煮沸。 身边的副将都有些坐不住了,看了看茶又看了看季东林,一脸的焦急:“王爷,您难道就不慌吗?” “慌什么。”季东林闲闲得掀开盖子,还没有煮好,又重新盖了回去。 “你知道陆书彦当年是怎么被抓的?”季东林冷哼了一声,“本王都没有察觉。让拓跋毅给抓住了,他身边的影卫对窃听是何等敏感,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怎么会被你轻易听到?” “王爷的意思是......”那副将还有些不明白季东林的意思,难道自己听到的是假的? “这是拓跋毅有意让你,或者是说让我听到的。”季东林把茶倒进另一边的紫砂壶里面,品了品茶香,满意得点了点头。 “陆岩不过是个幌子,你说他是狗也好,是棋子也罢,不过是用来测试本王的工具,拓跋毅看见蛊虫被毁。自己要看看本王是不是还有决心要夺位,若是没有,他自然要带着人撤走,换不回北疆四州,他也不会拿三十万大军开玩笑了。” 季东林心里看的通透的很,拓跋毅的心思太深了,不仅是有狼子野心,还有缜密的谋划。实在是想想便让人觉得可怕。 季东林在庆幸拔出了蛊虫,不然拓跋毅日后想要的东西,肯定不只是北疆四州,还会有更多。 “那现在.....”副将根本不明白这其中七拐八绕的关系,将军和可汗之间的争斗,只有他们自己看得懂了。 “拓跋毅都亲自来了,本王不给出点儿诚意来怎么能行呢。”季东林突然笑了,“棋子没有用了就该扔掉,留着干什么?” “王爷得意思是......”这句话他算是听懂了,就是陆岩留不得了。 “不必,本王亲自去。”季东林把杯中的茶抿了一口,放了下来。起身走了出去。 …… 陆岩和拓跋毅签订了协议后,自然是心情舒畅,连胃口也好了不少,晚上送来的晚膳吃了不少。等帘帐再掀开的时候,他还当是来收拾碗筷的,粗声粗气的说了句快点儿。 季东林一声不吭得走了进来,走到桌案边坐下来。 陆岩刚准备发怒说两句。回头就看见季东林坐在那里笑着看着自己,他后背一凉,有些犯怂得往后退了退。 “陆将军官位不大,脾气不小,怎么,是副将的小位子容不下你了?”季东林看着陆岩的眼睛,后者下意识得闪躲。 听着季东林这意有所指的话,陆岩没有开口,他想起自己和拓跋毅签订的契约,不由得有些心虚。 “王爷说笑了,您怎么突然来这里了。”陆岩脸上的神色恢复如常,凑上前去给季东林倒了杯茶。 “本王来看看,听说陆将军的伤一直没好,本王来关怀关怀。”季东林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不过看陆将军这胃口,不像是有伤在身的人。” “属下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就可以入列了。”陆岩察觉到季东林今晚说话阴阳怪气的,于是处处顺着他的意思来,先把人哄好。 不过季东林这头好像并不怎么买账,冷哼了一声:“陆将军干脆再多休息几日,军营中风言风语的,本王还真是惶恐得很呢!” “属下不敢!”陆岩说着就跪下来,跪下去的一瞬间,却感觉头有些眩晕。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因为被季东林用那种眼神注视着,他根本顾不上什么其他的事情。 “陆将军,这兵都是你的人,本王哪里敢这么对你呢,是不是。”季东林起身上前,亲自把人扶起来。 陆岩一站起来感觉眩晕感更明显了,整个人都站不住了,摇摇晃晃的倒在了一边,他下意识得看向了季东林,后者正一脸冷漠居高临下得看着自己。 “陆将军,本王亲自送你上路,难道不觉得荣幸吗?”季东林俯下身子来看着他,“会叛主的狗,都留不得。” 第四百五十章 戏中戏 陆岩看向季东林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用力向前挣扎着,似乎想要捏住眼前人的衣角,但是后者轻轻巧巧往后一退,陆岩扑了个空,倒在了地上。 季东林怜悯的垂眸,看着地上挣扎的人:“没人告诉过你,吃东西以前要检查检查吗?” 陆岩死命扣着喉咙,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看向季东林的眼神无比狠毒,他才刚刚和拓跋毅定下了契约。他还在幻想着往后的日子,自己要如何成为中原的主宰,如何一举取代季慕宸的位置。 可是现在他就要死在这里了。 季东林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前挪动着,但是毫无进展,最后手不甘却又无力的垂下,季东林的眼睛里毫无感情。对这个人死在自己面前没有任何想法。 外面响起了几声缓慢的鼓掌的声音,拓跋毅走了进来,慢慢拍了两下巴掌。 “真不愧是景献王,做事还是如此雷厉风行,杀人一点儿眼睛都不眨。”拓跋毅看着季东林笑道,似乎方才在这里和陆岩说要背叛的不是自己一样。 “还不是被你引导的,可汗还真是好计谋啊。”季东林面无表情的坐下去,拓跋毅也在他对面落座。 “我只不过是更好奇,你是如何让那个女人来到你身边的。”拓跋毅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咂了咂嘴,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说的女人自然就是宁君婕了,她原先去过北狄,还和拓跋毅有过渊源。 拓跋毅当时看见她对皇帝那坚贞不渝的态度也是佩服,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也有背叛的一天,拓跋毅想想就觉得浑身畅快。 “没有人是永远可靠的。”季东林没有喝茶,只是用手直起下巴,看着拓跋毅,如是笑道。 拓跋毅认同得点了点头。季东林站起身:“可汗嫌这茶不好,本王那里有新烹的茶,可汗要不要尝尝?” …… 蝶衣从外头走进来,一脸神秘的凑过来:“娘娘,陆岩死了!” “死了?”宁君婕一脸震惊的扭过头去看着蝶衣,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陆岩不是在养伤吗?怎么突然死了? “奴婢也不知道,说是今日突然暴毙,王爷让人草草得埋了。不过奴婢听人说,是中毒而死的。”蝶衣耸了耸肩,毫不在意的说道。 “你怎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宁君婕看向身边的小丫头片子,没好气的说道。 “陆岩本来就看不惯娘娘,上回又因为您受罚,奴婢还想着,他醒来肯定要找娘娘麻烦,还在想着该怎么办呢,没想到他就死了。”蝶衣叹了口气。看向自家主子,“娘娘,您真的要好好儿保护自己了,这身子再往后肯定瞒不住了,药也没有了,这接下来可怎生是好。” “我知道。”宁君婕又何尝不知道。她是学医的,这又是自己的身子,自己肯定最清楚,但是此时季东林在这里停了这么久,明显是要养精蓄锐,她若是此时走了,错过了什么,不就前功尽弃了。 “你怎么到了这里胆子变得这么小了。”宁君婕看着蝶衣一脸愁云惨雾,不由得取笑了两句。 “奴婢只是担心娘娘。从前在宫里,只要皇上在身边,奴婢觉得天大的事情也会解决。所以娘娘不管遇到什么危险,奴婢都是不怕的,可是现在皇上不在身边。奴婢才不由得整日提心吊胆。” 蝶衣说完,感觉到宁君婕的脸色变了,赶紧闭嘴。 后者却摆了摆手,一脸落寞得坐在那里。 “娘娘,奴婢方才好像看见了一个人。”蝶衣赶紧转移话题,“像是北狄可汗身边的那个近侍。” “你说什么?”宁君婕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拓跋毅!” “是。”蝶衣跟着宁君婕一起去过北狄,自然是不会认错的。 宁君婕心里一凉,难道拓跋毅秘密进京了? “不行,我去看看。” 宁君婕猛地起身,蝶衣都没看住,只能跟在宁君婕身后。往季东林的营帐走。 不过没等两人走到,这话就被证实了,宁君婕远远便看见季东林和拓跋毅并肩走着,她想也没想便冲了上去。 “呦,我当时谁。”拓跋毅看见她毫不意外,像是一早就知道似的。反倒是宁君婕气冲冲得看着自己。 “怎么,可汗做事出尔反尔,认人倒是挺准的,居然还记得我是谁。”宁君婕笑容里满是讽刺。 “出尔反尔?”拓跋毅哈哈大笑,“本汗可没有,本汗是帮景献王的忙,可没有动手啊。” “你!”简直无赖,这种歪理也说得出口!宁君婕对这种人根本就是无话可说。 “那么说起来,你是气我要帮景献王攻打皇帝呢,还是气我给景献王下蛊呢?”拓跋毅凑过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宁君婕一愣,这下连季东林也看了过来,似乎对答案很好奇。 一时骑虎难下,只能瞪着他:“我是气你这种出尔反尔的小人!” 说完,就着脸上的愤怒转身走了。 身后的拓跋毅不怀好意得看了看季东林:“景献王,看来你还是没能拿下真心啊。” “至少她的真心也没给皇帝。”季东林没有看拓跋毅,也没有给他反驳得机会,转头走了,也不知道是要唬住谁。 宁君婕走远了才慢下脚步来,拓跋毅居然真的来了,如今京都正是风起云涌的时候,他敢在这个时候进京,一定是对季东林很信任了,亦或是来处理一些别的事情,比如陆岩。 拓跋毅一来陆岩就死了,看来他是脱不了干系的,果然是雷厉风行狼子野心,对待有异心的人,比季东林可狠多了。 宁君婕并不知道,这陆岩就是季东林眼睛都不眨的杀的。 季东林没走出去多远,就看见一个属下急匆匆得冲到自己面前,一下子跪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利索,气喘吁吁喘了半天才开口道:“王......王爷,小世子......小世子找到了!” “你说什么?!”季东林猛地把人扯过来,拉到眼前看着他。 第四百五十一章 功亏一篑 “世子......上回派出去的人,在五木山上找到世子了。”那人看着王爷这个神色,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能怯生生重复了一遍。 “快!去把人带过来!”季东林赶紧顺着他指的方向,一路狂奔过去,其实他心里想的,更多的是宁君婕会开心,反倒是自己儿子回来的喜悦排在了第二位。 季东林跑过去,就看见马车上下来一个老者。然后他把景云牵了下来。 季东林起初没有在意,想要冲过去看看景云身上有没有受伤,谁知道景云怯怯得往那老者身后躲了躲。有些戒备的看着自己。 季东林伸出去的手一僵:“景云?是父王。” 景云依旧是攥着那个人的衣角不肯出来。 季东林这才直起身子,看着面前的素袍老者,仔细打量了一番,并没有什么不妥:“这位是.....” “一介民医,王爷自然不认识。”言之朝季东林拱了拱手,笑道。 季东林半信半疑得看着他:“既然如此。先生为何与景云在一起?” “那日我上山采药,捡回了这孩子,当时他身上还有些伤。”言之拍了拍景云,以示安抚,带着笑意看向季东林,“世子这是受了惊吓,没有大碍的。” 季东林看了看景云对面前这个人的依赖程度,应该是不能强行让两人分开了,他笑了笑:“既然如此,就请先生暂时留在这里,帮本王照看着景云。” 季东林想了想,重新蹲下身子,放缓了语气:“景云,想不想去看看娘亲?” 景云愣了愣,用力得点了点头。 季东林伸出手,景云犹豫了几分,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跟着他走了。 看着这两人的背影。言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今日季东林的人突然出现,他只能临时扯了这么个谎,幸好景献王从前从未见过自己,不然这个谎也圆不下去,他在桌案上临时给陆凌焕留了一张字条,如今只能指望他了。 说起来,他也要见见宁君婕,这个女子的性格他是了解的,只怕是自己给的那药。早就被她糟蹋没了,言之这两日还在担忧,她这月份大了该怎么办,如今正好到了她身边了,还能帮忙掩盖一二。 宁君婕正坐在营帐里,呆愣得看着面前炉火上的草药,那是她上回从山上顺便采回来的,能保胎用。 慢慢把药倒进药盅里,宁君婕端着药盅却又出起了神。 蝶衣在一旁也不敢插嘴。自家娘娘自从见了拓跋毅后就这个样子了,大概是对整个人的所作所为伤心吧,毕竟娘娘曾经以为解决了北狄的燃眉之急,拓跋毅就不会再对北疆四州动什么念头,现在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 宁君婕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恰巧这个时候帘子被人掀开,宁君婕手里端着药盅回头去看,季东林站在门前看着自己,一脸的笑意。 “你猜猜我带谁来了。”季东林一脸得意的笑意,他想宁君婕肯定要高兴疯了。 看着她一脸茫然,季东林把身后的景云拉了出来。 宁君婕手里的药盅猛地脱了手,滚烫的药汁溅了一地。 季东林赶紧冲过来把她拉开,看见她一脸的惊惶无措后,季东林有些茫然:“怎么。你不高兴吗?” “自然高兴。”宁君婕只觉得整个人身子都发软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就要倒下去了。但是还是要强颜欢笑出来,“我只是太激动了。” “那就好。”季东林可能认定了宁君婕肯定是很高兴的,都没有去深究她话里的情绪。“景云回来了,你也能安心了。” 蝶衣在一旁看着宁君婕的脸色,苦着一张脸,她最清楚,宁君婕现在根本不是高兴,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才把世子送出去,结果现在就这么被找回来了,自家娘娘已经不止是伤心那么简单了,她有些绝望。 她原以为,这次可以护景云周全的,可是真的只是她以为。 “我让景云留下来陪你,军营中还有些事情。”季东林拍了拍她的手。转身走了出去,在门前看见了言之站在门前。 没等季东林开口问,言之便率先开口道:“草民是医者,里面这位贵人的不适之症,或许草民能解开一二。” 季东林看了他一眼,宁君婕这几日确实是看上去脸色不好的样子。想想他既然能让景云那么依赖,身在军营中还能如此坦然自若,肯定不是什么平庸之辈,想想留下来调理宁君婕的身子也没有什么不好。 想到这里,他也就点了点头默认了。 言之掀开帘子进去,宁君婕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宁君婕抬起头,看见言之一脸茫然,似乎是没想到言之居然也跟来了,她还以为五木山上出了什么事,还以为自己连累了言之,结果现在这个人却还好端端得站在自己面前。 宁君婕整个人愣着,看着言之走到自己面前:“先生?” “辛亏今日陆凌焕还没来,不然我也不知要怎么向他解释了。”言之走到她跟前坐下,叹息了一声,“这几日,世子一直说要去找你,说你说过要来找他,今日刚巧就撞见了景献王的人。” 宁君婕看着身边的景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再故技重施一次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叹了口气,原本的计划现在完全被打乱了,既然景云在这里,她就不能离开了。 言之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没有说什么,伸手握住她的腕脉探了探,中规中矩,但是并不能算好。 言之知道,大概是她心里郁气所结,于是开口宽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况且我过来了,刚好能帮到你,不然你再自己待下去,根本就藏不住。” 宁君婕无言以对,她现在的确在犯愁该如何是好,言之在这,里她的燃眉之急也就解了,只是...... 宁君婕低头看了看身边的景云,她到时候该如何保护景云的安危,留在这里,等到最后又该如何离开? 她深深得叹了口气。太多东西还需要从长计议。 第四百五十二章 默契十足 陆凌焕像往常一样,在言之的药庐外面敲门,言之的臭毛病之一,就是别人敲门来见,他都要拖拖拉拉一阵子。 陆凌焕敲完等待了几息,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皱了皱眉头,抬手又敲了一遍,依旧是没有人回应。 陆凌焕意识到不对劲了,直接翻墙进去了,扬声喊了几句。 药庐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动静儿。 陆凌焕慢慢把腰间的短刀抽出来握在手里。推开药庐主屋的门,里面还悠悠飘着药香,但是并没有一个人,他把刀握在手里。看见了桌案上的一张纸,拿起来看了看,字迹潦草,言语简洁,看上去是草草写完了丢在这里的,信上也告诉了他为什么如此匆忙。 把信握在掌心捏进,陆凌焕面色沉重,他是完全没想到。季东林的人这么快就找过来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信上面只说了勿忧,应该是这一次用什么办法骗过去了,可是时间久了,真的还能骗过去吗? 陆凌焕把信塞进怀里,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他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了,先告诉皇上。 季慕宸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面色沉重的沉吟起来。 “朕相信先生是有办法先骗过季东林的,但是夜长梦多,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季慕宸比陆凌焕想象的要冷静。 一般皇上这么冷静,就是心中已经有对策了,陆凌焕看向他,果然,皇帝转身过来看了自己一眼,“你去叫陆书彦来见朕。” 蝶衣晚间掀开帘子,就看见言之和娘娘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景云坐在一边玩着手里的东西。 她把东西放下,轻声用只有三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开口道:“王爷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宁君婕默契得伸出手,言之把住她的腕脉,稍稍提高了声音:“看贵人这情况,应当是先前的寒症积累在了体内。您自己可能没有察觉,这带出来的病说小也小,说大也大。” 宁君婕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季东林掀开帘子进来,就看见了这么个景象,笑了笑坐过来:“言之先生果然是好医术,今后君婕的病就拜托您了。” 宁君婕听到他亲昵得唤自己,手猛地一抖,却被言之不动神色的按住,宁君婕垂眸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自然,贵人这病症很是罕见,所以先前军医没有发现也是正常。”言之笑眯眯的回了这么一句。 季东林也笑了笑。不过宁君婕能看出来,他那笑意只是皮笑肉不笑。 果然,季东林下一秒就一脸严肃得看着言之:“不过先生难道不知道,本王这里是什么地方?就这么心甘情愿留在这里?” 宁君婕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季东林的疑心病真的是越来越重了。 “自然知道,王爷这是要谋划大业。”言之毫不在意的往后一靠笑了笑,甚至还身后给自己倒了杯茶。 季东林仔细盯着他的手,并没有手抖,可见是内心平和。 “既然知道,还留在这里?”季东林移回眼神,看着他的眼睛,“与本王同伍。就是与叛军同罪,你难道不知道?” “王爷说笑了,我这种山野粗鄙之人,从来不在乎这些,如今可看见了罕见的病症,肯定要留下来探究一二,等到这位贵人病好了,老夫自然就走了。王爷就算是要留,老夫也不会留下的。” 言之捻了捻自己的胡子,做出一副闲云野鹤不受拘束的模样,和宁君婕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一样。 宁君婕偏过头去没有说话。 这个话听上去毫无破绽,季东林就是不相信,也没有办法怀疑,于是他又换了一个目标,看向了一旁的景云,笑着问道:“先生是怎么碰见景云的?” “这孩子倒在这附近的山脚下,老夫那日正巧上山采药,看见这孩子倒在地上,既然还有气息。自然就带回去医治了,原本准备带下山去去寻他父母,没想到你的人自己找过来了。” 季东林应了这话,紧接着。做出一个让宁君婕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的举动。 季东林拉住了景云的手:“景云,和娘亲走丢以后你去哪儿了?” 宁君婕心里一紧,看向了言之。 言之的神色也微微变了,不过季东林一直盯着景云的脸。没有注意到两人僵硬的表情。 景云眨了眨眼睛:“景云醒来就没有看见娘亲了,就走啊走,想要回来,可是越走越远......然后,然后就不记得了。” 小孩子天真无邪的表情毫无破绽,季东林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了。 宁君婕松了一口气。 季东林起身:“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然后又看着言之,叮嘱了些什么,掀开帘子出去了。 脚步声是远了,宁君婕给蝶衣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端起一盆水走了出去,把水倒了,拿着空盆子进来:“走了。” “看他这整日行色匆匆的,看来是要动手了。”言之轻声开口道,“你要早做打算了。你这边也快瞒不住了,到时候打起来,你也要想想该怎么离开。” 宁君婕垂眸:“拓跋毅都亲自来了,他们肯定是要尽快动手了。只是我到现在也没想到到底该怎么做。” “既然拓跋毅来了,就刚好利用这个人。”言之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瓶子递给宁君婕,“走的时候匆忙,从桌案上顺手摸了几瓶,不过对付这个一个人足够了。” 宁君婕听到这个人的时候。眼睫一抖,看向了言之:“您的意思是......” “你说,这大半都是北狄的人,这时候北狄的可汗要是死在了季东林的地界儿上,会如何?”言之看着手里的药,他是悬壶济世的人,可是面对生死也是最豁达的人,他知道宁君婕生性良善,杀人这种事情,大概是做不来的。 “你若是不对他动手,他留在这里是个大患。”言之吸了口气。 他不会逼宁君婕,要不要这么做,全凭宁君婕自己做决定,“我今日见了那个拓跋毅了,不是什么善类。” 宁君婕和拓跋毅接触过,自然知道那是和什么样的人,伸手握住的瓶子,点了点头。 第四百五十三章 疑心病 陆书彦第二次走进乾清宫,这次陆凌焕根本没跟着自己进来,大门一合,殿内就只剩下自己和坐在上面的皇帝。 季慕宸低头披着折子,似乎对他的到来并没有察觉一般。 可是刚才那合门声重重的一声响,季慕宸怎么可能没听见,明显就是要给自己来个下马威,陆书彦自嘲得笑了两声,走到大殿中央行了个大礼。 上头的皇帝依旧没有反应。 陆书彦扬声道:“皇上既然传召了。又何必在这里卖关子。” 季慕宸还是等最后一笔写完。才直起身子放下笔。看着他:“朕要你来的的原因很简单,朕需要你的忠心,简单来说。就是效忠朕。” 陆书彦讽刺的一笑:“我刚刚才背叛了旧主,皇上这个时候要我的忠心,不觉得讽刺吗,我的忠心已经不值钱了。” “朕不这么认为。”季慕宸起身走下来,“你背叛季东林,是因为你心里的底线。朕要的就是这个东西。” 陆书彦依旧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季慕宸已经走到他面前,皇帝的身量比景献王还有高出几分来,站在陆书彦面前,刚好一个高度,可是陆书彦却觉得,眼前人的气场完全不是原来主子可以比的。 他光站在自己面前什么都不做,陆书彦就感觉到了压迫感。 “皇上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叛主的小人而已。”陆书自嘲的笑道,扭过头去直视着季慕宸的眼睛,“您用我,就不怕我转头就背叛你。” “朕想知道,你从季东林那里离开,是看到了他现在的样子,不想他成为帝王后生灵涂炭,但是如果最后结果依旧如此,你会怎么想?” 季慕宸看着陆书彦的眼睛,眼神中终于出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你已经来了京都。季东林是不会管你是不是出卖了他,出卖了多少,换一句不好听的话,自从上次翡翠暴露后,你觉得季东林还会信你?在他眼里,你已经是个叛徒了。” 陆书彦捏了捏拳头,季慕宸说的一点儿没错,季东林向来多疑多思,对于自己。他恐怕早就没有信任可言了。 “朕要你做的,不过是想阻止他,你也不想看到最后结局是那样的,是不是?”季慕宸笑着看向了陆书彦。 对于他这种自信势在必得的样子,陆书彦心里像是有个疙瘩,却又无法反驳。 “难道没有我,皇上就成不了事了?”陆书彦松了口气,但是依旧没有答应。 “自然可以,但是有了你。能走一条捷径,谁会拒绝捷径呢?”季慕宸笑了笑。 陆书彦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 拓跋毅的大帐在东南角,宁君婕掀开帘子走进去,拓跋毅并不在里面,她四下打量了一番,慢慢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子来。倒进了桌案中间的茶壶里,这是最简单最幼稚的方法,可往往也是最让人没有防备,最容易得手的。 东西倒了进去,宁君婕匆匆把瓶子重新收回了袖子里,转头就走了出去,低着头走,没几步便撞上了一个人。 宁君婕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正是拓跋毅。 因为自己刚才做过的事情,现在看到拓跋毅,宁君婕稍稍有些心虚。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拓跋毅就这么抱臂看着她,一点儿没有要扶一把的意思,看着宁君婕急速退了几步。一脸看戏的样子。 “皇后娘娘,您这是看见了本汗害怕吗?”这个敬称从拓跋毅嘴里叫出来,就显得无比讽刺,更何况再配上他脸上格外欠揍的笑容。 “胡说!”宁君婕站稳了瞪了他一眼,“还有,别叫我皇后娘娘。” 这个拓跋毅来者不善,不知道他到底是知道了些什么,看自己得笑容里,总是有些意味深长,让宁君婕感到害怕。 “你方才是从哪里来的。”拓跋毅看了她身后一眼,“怎么这方向有些熟悉,你这是去我的营帐里走了一趟?” “谁去你营帐里了。”宁君婕哼了一声。“我不过是去草场上看看,有没有要找的草药罢了,遇见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纯属意外。”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逞一时嘴快我没有意见。”拓跋毅直起身子笑,笑容里都是讽刺的意味,“你和季慕宸一样。都是纸上谈兵的人,你看现在,他不是连皇位都保不住了?” “关我什么事。”宁君婕知道他又在套自己话,一把将人推开,“我现在既然出现在了这里,皇庭里发生什么都和我无关了。” “反倒是你。”走过拓跋毅身边的时候,宁君婕微微侧过头去看着他,没有压低声音,反倒是提高了,“和魔鬼做交易,要付出的代价,你要想好了。” 说完,便故作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擦着他的肩过去了。 拓跋毅回过头去看着她,露出了笑容:“还真是有意思。” 一路快步走回自己的营帐,宁君婕突然有些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太冲动了,要是这种方法能害了拓跋毅,那就不是拓跋毅了。 掀开帘子,景云正乖顺得坐在桌案旁,不知道写着什么。 宁君婕走过去,发现他在写自己的名字,这两个字不算简单,不是他这个年纪会学的,宁君婕有些意外:“这是谁教给你的?” 景云仰起脸来看着她:“是皇伯伯。” 宁君婕心弦一颤,脸上的表情有些僵住了,景云接着说道:“上回娘亲晕过去的时候,皇伯伯就一直在教景云写这两个字,他跟我说一定要记住这两个字怎么写。” 宁君婕不说话,她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软弱过,可是现在面对一个孩子,一个和季慕宸极其相似的眉眼,宁君婕感觉像是要支撑不下去了似的。 “娘亲,景云是不是闯祸了。”景云从昨天回来开始,就一直没怎么说话,现在才怯生生的看着宁君婕开口问道,“可是景云真的想娘亲,景云......还想皇伯伯,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宁君婕俯身抱住了景云:“娘亲也想你。” 也想念你皇伯伯,在这里这么久了,没有这么想念过。 第四百五十四章 反间计 季东林看着手里的纸张,听面前的人用不安的语气说道:“京都里都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巷子街道里全部都是,朝廷这次悬赏了五百两,属下担心......” 季东林手里拿的是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着陆书彦的画像,讲实话,画的很是传神,传神到只要他在大街上露个面,立马就能被人哄抬进衙门里。 季慕宸还真是懂得,怎么去利用老百姓这点儿贪财的想法。 季东林讽刺的一笑,这通缉令上面写着。陆书彦潜入大内偷取了一样重要的东西,没写是什么,但是他能隐约猜到,让皇帝在这个时间点儿上这么大动干戈的。肯定是跟京都的防卫有关。 这么一想,季东林也就明白了,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出乎面前的人的意料的是他把那张通缉令扔到了一边:“不必管他。” “可是王爷,如果他是为了您的话......”那下属有些不明白,陆书彦如果真的去偷了布防图,他要来那东西也没用,肯定是准备给季东林的。这么个大好机会,王爷为何却不为所动呢。 “他若是真的为了本王,就一定会自己回来的。”季东林毫不在意的看了一眼那张画像,“该怎么做,他自己决定。” 宁君婕看见拓跋毅出现在自己面前,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不过这路这么宽,拓跋毅偏偏就站在她面前,还时间这么凑巧,明显是故意来堵人的。 宁君婕抬起头,没好气得开口问道:“可汗,您又要做什么?” “昨日本汗的茶水里被人下了毒,你可知是怎么一回事?”拓跋毅稍稍俯下身子,低声说道,只有两人能听见。 宁君婕的脸色变了变,她就知道这样动不了拓跋毅,他这么问自己,肯定是怀疑了。 “不知。”宁君婕抬头看他,一脸坦然,“大约是可汗你的做派,军营中有人看不下去了,要动手吧,您从前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本汗好像就得罪过你。”拓跋毅从善如流。 宁君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给自己挖了个坑。有些懊恼得抿了抿唇:“或许还有什么别的,可汗贵人多忘事,我没这个闲工夫去害你。” “是吗。”拓跋毅故作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凑到宁君婕的耳边,轻声开口,“别耍花样,本汗都看在眼里了。” 然后,没有管宁君婕颤抖的双肩,直起身子,大摇大摆的走过去了。 宁君婕回身过去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拓跋毅水太深了,她果然还是不能小瞧了这个人。 蝶衣上前来。扶住宁君婕摇晃的身子,有些担忧的开口问道:“娘娘,还好吗?” “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宁君婕咬了咬牙,草原人擅长狩猎,一旦闯入视线的猎物,就会死死盯着,拓跋毅就是如此,往后他肯定会紧紧盯着自己的,如此一来,她许多动作都伸展不开手脚了。 还真是得不偿失了。 “走吧。”宁君婕叹了口气,带着蝶衣转头离开了。 时隔多日,这是这只母蛊再一次飞进乾清宫。季慕宸先是一愣,随后疾步走下来把东西拿起,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大约是想听听宁君婕要和自己说什么,可是纸上只有寥寥数语,拓跋毅与其回合。 季慕宸先是下意识的失落,他自从上回见了宁君婕后,便再没有了消息。当时因为宁君婕说出的那些话,季慕宸都没有仔细看看她,现在回想起来,她真是瘦了,也憔悴了不少。 皇帝垂眸握紧了手里的纸条,他一定要尽快了结此事,让宁君婕回到自己身边,从此再也不分开。 拓跋毅既然已经进京,就说明他们已经加快了脚步了,季慕宸凝眸,自己要让他们进不了京都就终止脚步。 陆凌焕被传召过来的时候一脸茫然,上回皇上让他把陆书彦带过来。然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自己的弟弟,这次又传召,实在不知道皇上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什么计划连他和卓煜都不能告诉的? “皇上。”陆凌焕进来。回身关上门,拱手问安。 皇帝抬了抬眼,伸手往笔上又沾了些墨,继续批着手里的折子:“去把京都里的通缉令都撤了。” “啊?”陆凌焕原本是垂着眼眸的。听到这一句瞬间精神了抬眼看着皇帝,“可是您不是说,要引诱景献王派人来吗,怎么现在......” 他不知道那日陆书彦和皇帝都说了些什么,出来了就宣旨,让他去把京都的大小角落都贴满通缉令,怎么现在突然又要撤掉了。 “季东林多疑,怎么可能真的因为一张通缉令就来救陆书彦?”皇帝挑了挑眉,语气有些微妙,“更何况还是一个叛徒。” “那......”陆凌焕实在想不过来,那为什么要做无用功。 “张贴通缉令,不过是把戏做全套而已,只有一步一步把他引进来,才能博得季东林的信任。”季慕宸笑了笑,“去,把通缉令全部都撤掉。然后散播一个消息出去,就说陆书彦已经被卓煜捉住了。是从你府上捉走的,还与你起了争执,卓煜把人带走后朕软禁了你。” 陆凌焕一脸茫然的看着皇帝,这都是哪儿跟哪儿,他怎么完全听不懂? “还有,记得加一句,说朕连夜审问了陆书彦。但是一个字都没有审出来。”季慕宸似乎对整个故事结构很满意,非常符合逻辑,季东林再怎么多疑,也挑不出毛病来。 但是陆凌焕现在并不这么认为,皇帝这么凭空编出来一段故事是要做什么? “你只管去。”皇帝低头摆了摆手,似乎是懒得解释,“记住,那些个坊间茶馆,最是人流大,这个消息传播的越广越好,最好人尽皆知。” 陆凌焕也不问了,拱了拱手退身出去,他再怎么愚笨,也看出来陆书彦这是和皇上联手了,看来这次季东林还真是墙倒众人推的孤家寡人了。 季慕宸看着重新合上的门,和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大殿,叹了口气,其实只是季东林不用这么麻烦,棘手的是拓跋毅,这个人心思太深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连环计 季东林刚从宁君婕的帐篷里掀开帘子出来,迎面就有一个身影急忙跑过来,险些和他撞个满怀。 季东林侧身让了让,那人勉强站稳了,赶紧给季东林道歉,他倒是没有在意的摆了摆手,他原先有过命令,军武上的事情一律不要往这边传,他不希望宁君婕知道太多,知道太多,往往太过危险。 但是这个人今日直奔着这里来找自己,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 “怎么了?”季东林看着他问道。 “王爷。陆书彦被抓了!”那人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没有压低声音,直接开口说道,语气里满是焦灼。 相比之下。季东林显得有些不正常的淡定,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帐篷,示意这个人跟着自己走远了,才开口道:“你确定不是皇帝为了抓住他,设下的圈套?” “千真万确的事情王爷,京都里的通缉令全部都撤了,听说先前没找到,是因为一直被陆凌焕藏着。昨日那卓煜亲自去陆府把人搜出来了,听说两人还闹了一场,卓煜把人带走了,陆凌焕被皇帝软禁了。” 那人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这是他从坊间听来的,原先也以为是一传十十传百的故事,谁知道走到陆府外面,真的站了好几排士兵,围的是密不透风,看上去来者不善的样子,他这才意识到是真的出事儿了,赶紧来通知季东林。 “听说皇上昨日夜审陆书彦,但是什么也没审出来,龙颜震怒,当即就用了刑。” 那人一脸高深莫测,这事情也是有条有理毫无破绽的,季东林眯了眯眼睛,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沉吟了半晌,季东林摆了摆手:“我知道了。”然后便没了下文。 那人愣愣的看着他准备转身离开,有些茫然的叫住了他,“王爷,咱们不做什么应对吗?” “你都说了,没审出来,做什么应对?”季东林回头。一脸泰然自若。 来通报的人竟然觉得无法反驳,可是心里好像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可是王爷......”那人还想再挣扎一下,看着季东林,“若是再来几次极刑,他说不定就真的招出什么来了。” 更何况,陆书彦这也算是在给王爷拼命,就换来这么不管不顾? “他不会招的。”季东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既然偷了布防图,又没有投靠皇帝,他就不会说的。”虽然说起来有些无情无义,但是季东林还是开口了,“若是他能回来。本王自然能再次接纳他,但是本王绝对不会动手去救一个曾经的叛徒。” 来通报的人了然,没有再说什么,悄悄退了下去。 季东林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身后的营帐拐角突然转悠出来一个人,背着手走上前来,打趣的笑道:“没想到景献王是如此狠心之人呢。” 季东林头都没有回,也没有侧身去看他,轻蔑的笑含在嘴角:“说起这个,本王自认为比不上可汗的一星半点儿呢。” 拓跋毅哈哈大笑了两声:“你就不觉得此事太过巧合了?” 季东林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被拓跋毅这么一说。他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了。 太巧了,先是陆书彦便被皇帝通缉,然后拓跋毅来了没多久,又这么恰到好处被抓住,现在这一出实在是像极了苦肉计。 但是这一切又那么合理,季东林只能怀疑,没办法真的去证明什么。 如今这事情已经人尽皆知,若是陆书彦真的回来了。他却不收,那背负骂名的就是他,陆书彦为他拼死拼活,他却弃之不顾,人心尽失。 “不要说本汗没有提醒你。”拓跋毅走到季东林面前,这使后者不得不看着他那双瞳色稍浅的眼睛了,“此人若是真的回来了,王爷要看看他献的宝是真是假,若是有问题,还是要早些下手。” 拓跋毅还真是提醒到点子上了,现在最能证明陆书彦清白与否的,就是他盗取出来的那张布防图。是真的他便是清白的,还是大功一件,若是假的...... 季东林眯了眯眼睛,他届时亲自动手。也绝不会手软。 宁君婕听见季东林带着人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方才来通报的那个人说的话,她都听见了,季慕宸抓了陆书彦。 可是季慕宸不是早就知道陆书彦在哪里了么。何必如此? 宁君婕隐约觉得这是个连环计,要一步一步把季东林套进去,听方才的话,虽然季东林还是没有打算为了陆书彦出兵,但是至少是差不多信了。 皇帝主动出击了,是因为她那张纸条吗? 宁君婕垂眸,她被拓跋毅的人死死盯着,母蛊还是蝶衣泼水一起泼出去的,完全做不了什么,只能把事情告诉季慕宸让他来了。 现在看来,陆书彦已经投靠了季慕宸了,宁君婕突然有些替季东林可悲。 孤家寡人,不过如此。 陆凌焕在院子里,百无聊奈得拿箭射桌案上放着的水果,十发十中,他自娱自乐得哼了一声。拿箭对准了树上的一片叶子,准备来个百步穿杨,结果箭刚射出去没多远,就被人一把在半空中截下来攥在手心里,回到了陆凌焕的面前。 “怎么,皇上要放我出去了?”陆凌焕看着面前的卓煜一脸兴奋。 这种翻墙的事情向来是陆凌焕做的,卓大公子此时正一脸不快,把箭扔回他怀里:“没有。我只是来告诉你,动手了。” 因为要对外维持陆凌焕正在被软禁,并且两人目前不和的说法,所以卓煜只能翻墙,现在心情十分不畅快。 陆凌焕正色起来看着他:“今晚吗?” 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他终于要出去了,从前怎么没觉得,自家得府邸还挺有当牢房的潜质,真是要把人逼疯了。 “诶,对了,他拿着假的布防图,要怎么去和季东林交代?”陆凌焕突然开始考虑自家弟弟的安危起来,“季东林在京都这么多年,又多疑,要是发现有一丁点儿问题,连解释都不会听的。” 第四百五十六章 布防图 卓煜看着他原本喜笑颜开的脸上,突然愁云密布,不由得有些好笑:“没想到你还会担心这个,从前只当你是个粗人,从来不在乎这些呢。” “人心都是肉长的。”陆凌焕叹了口气,“再说,他要是失败了,皇上这么做的意义不就没有了。” 卓煜应和着点了点头:“对啊,所以那布防图是真的。” “这就难怪了......等等。是真的?!”陆凌焕一脸惊恐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来回切换十分精彩。 卓煜点了点头:“是真的布防图,一点儿没改。别说是季东林了,就是我看了,也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季东林拿到这个,不就是长驱直入了?”陆凌焕愣愣的看着他,“特别是东临,根本就守不住了啊!” 季东林现在和和京都。就隔着东临和东玉门了,东临破了还守什么? “守不住就不守了。”卓煜耸耸肩。 陆凌焕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卓煜向来是最在乎这些东西的人,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似的。 “你莫非没听说过,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 用一个东临,让陆书彦重新获得季东林十足的信任,最后化身一把直插心脏的刀,果然还是帝王的驭人之术啊,季东林不得不服。 第三条京都的消息传来,是陆书彦逃出来了。 季东林正与拓跋毅对饮,听见底下人禀报说陆书彦逃出来,去了京都当眼线交接点的一个药铺里,然后人就晕了,现在底下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季东林沉默了,反倒是拓跋毅先笑了:“你们天牢看管这么森严,还能被他逃了?” “听说是陆凌焕冲出来砍伤了禁卫军,潜入天牢把陆书彦放了。”那人擦了把冷汗。这可汗话里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啊。 “还真是兄弟情深呢。”拓跋毅说这话时,特意看了季东林一眼,情深两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不过可惜季东林并没有看过来,也就没有给出反应。 “让他们把人带过来。”季东林沉吟半晌,最终如是开口。 拓跋毅提着杯子笑了笑:“别忘了本汗提醒过的话。” “本王不会忘记的。”季东林站起身子,似乎接下来的事情没想要和拓跋毅分享,“还有,这些事情本王自己处理就好,不劳可汗费心了。” 拓跋毅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点了点头,看着季东林的背影,轻声开口:“看来景献王对被夺权这件事情很是介意呢。” “该操心的不操心,不该操心的倒是话挺多。”拓跋毅看着他的背影,嫌弃的说了这么一句。 陆书彦身上的确有伤,而且不轻,看得出来全是宫中地牢里,那些奇怪的刑罚留下的,把人送来的人递给了季东林一张布帛。 “这是他缝在了衣服里子里面的。换衣裳的时候发现的。” 季东林接过来,让其余人都退了出去,自己把布帛在桌案上慢慢展开,越看神色越凝重,最后他收起了布帛,眼神复杂的看向身后躺着的人。 他脸色凝重的原因。不是着布帛有问题,而是毫无问题。 陆书彦偷到了一份真正的防御图,然后被皇帝发现,一定要杀了他灭口,但是长兄如父,陆凌焕护着自己的弟弟,接着和皇帝起了矛盾。 这一切都能解释得过去,可是季东林心里还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不知道问题出来哪里。可能是这件事情太过顺理成章了,让季东林有些难以置信。 言之这几日一直在钻研着药,时不时就消失一整日。去隔壁的山上采药,宁君婕问起来,也只是一直在说这山好。有好多找了很久的宝贝。 宁君婕知道他是刻意转开话题,也就没有再问了,直到今日言之突然把一瓶子药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一脸得意的模样。 宁君婕好奇的把药拿起来闻了闻,什么味道也没有,看着也是没有颜色,她看来了言之一眼:“你该不是接了一瓶子水来吧。” “水?!”言之险些气结,气冲冲的把自己今日抓到的一只鸟,从笼子里抓了出来,给她灌了些药。 那鸟立马两脚一蹬便翻在桌子上,宁君婕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这是什么毒药?” 让她拿来毒杀拓跋毅?无色无味的确是很好下手。 “这不是毒药。”言之摆了摆头,一脸的神秘莫测。“这是假死药。” “假死?!”宁君婕一脸惊讶,看着言之伸手,把鸟拿在手上掐了掐脖子两边,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它眼睛一翻,弹了弹又动了起来。 宁君婕看了看那鸟,又看了看言之。眼睁睁看着那鸟从营帐里飞了出去。 “这药喝下去,就跟死了没什么两样,心脏不跳了,没有脉搏,身体也会僵硬,但是只要把针插入脖子两边的特定穴位,就能活过来。”言之等待着宁君婕惊艳得赞叹,但是后者就眯了眯眼。 “可是这能做什么用呢?” 还不如无色无味的毒药来的实在,她真的很像现在就杀了拓跋毅,太可气了。 “你觉得,季东林怎么样才会放过你,你死了他才会放过你。”言之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有了这药,你届时就假死,然后等他离开再活过来,这样景云也能保命,是不是?” 宁君婕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差点儿没激动的站起身来喊两声,看着言之喜笑颜开,这是她最担心的问题,现在可以解决了:“先生,您真是太厉害了!” 言之满意的收到了这个反应,点了点头,捻着胡子笑:“那是。” …… 陆书彦睁开眼,便觉得浑身都疼,皇帝可真是下的去手,打完又泼盐水,伤口没有愈合又添新伤,看上去真是不能再凄惨了。 陆书彦动了动,还没坐起来整个人就僵住了,因为不远处,一道目光正投射在自己身上。 季东林站起身子,走到床榻边:“醒了?” 陆书彦没动,看着昔日的旧主,心中五味杂陈。 “现在告诉本王,你在京都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四百五十七章 逢场作戏 陆书彦就知道逃不过这一关,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季慕宸教他的说辞,他也依旧熟记于心,于是带着回忆的口吻,慢慢开口道:“属下回到京都后,便遇见了兄长,暂时躲避在兄长家中,但是后来听闻王爷到了东临。两边僵持不下,属下就想着帮您做一些事情。” “于是你就进宫盗取了布防图?” 季东林的语气里没有怀疑,只是有些淡漠。但是他既然把自己留下来了,就说明他已经重新接受了自己,于是陆书彦点了点头。 “我被人发现,在兄长的掩护下,逃出了皇庭躲在陆府。”陆书彦看季东林不说话了,于是接着开口道。“但是陆府中有卓煜的眼线,所以被告发到了皇帝面前。” “陆府中会有卓煜的眼线?”季东林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这两个人不是关系好得很么?” “应该是貌合神离,兄长为了护住我和卓煜闹开了,现在被皇帝软禁在陆府。”陆书彦说完,深深叹了口气,“王爷,属下知道从前叛逃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但是现在属下只想回到王爷身边,再为您效忠。” 季东林没有开口,不是拒绝,也没有允诺。 陆书彦暗暗捏了一把汗,季东林生性多疑,只怕是还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等他想明白了,这件事情的破绽其实是有的,只是说表面看上去没有任何逻辑问题。 “本王还有一件事情。”季东林摆了摆手。表示这些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翡翠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陆书彦心里一紧,他现在不确定,翡翠生前有没有告诉季东林什么,所以只能试探着开口:“是华妃自己发现的,翡翠说错了话,皇庭本来就人心惶惶,华妃一试探就出了事儿。” 这个理由也没有任何问题,季东林点了点头:“好好休息。本王信你。” 陆书彦松了口气,季东林终究还是念着旧情,没有太过的怀疑自己,再加上那张布防图是真的,他没有理由怀疑。 但是麻烦的是拓跋毅。 陆书彦看着季东林走出去,这才伸手探了探自己中衣心口处的地方,那里藏着一封信,他摸了摸还在,便松了一口气。这信若是让这军营里的人看见了,肯定就能猜到他是来当卧底的了。 季东林虽然说信自己,可是拓跋毅再撺掇两句也不一定了,陆书彦闭上眼睛,这虽然是自己最熟悉的旧主,但还是不得不小心谨慎。 走出营帐才发现已经是夕阳西下了。季东林看着远天边的红霞陷入了沉思. 拓跋毅从不远处走上前来:“我说,你还真是不设防啊。”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季东林懒得和拓跋毅多废话,冲着宁君婕的帐篷的方向去了. 拓跋毅抱臂靠着身后的树:“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她?” 季东林自然知道这个她是谁,脚步一僵,回过头冲到拓跋毅面前,差点一拳挥上去,最终还是止住了手上的动作,恶狠狠的瞪着拓跋毅笑眯眯的脸:“我好像告诉过你,不该过问的事情不要过问。可汗。” “行啊。”拓跋毅一挑眉头,“届时你要是输了,三十万大军本汗可不会拿来给你陪葬!” “那可汗你的北疆四州。这辈子也就别想要了。”季东林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拓跋毅在他身后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睛,他原先看中季东林。就是看中了他的狠劲,可是现在这个人却为了一个女人优柔寡断,拓跋毅的眼睛眯了眯,他的确是该做好随时撤兵的准备了。 宁君婕正在帐篷里教景云写字,景云的字是好看的,宁君婕满意的笑着。 季东林掀开帘子进来,就看见这么一副和谐得画面,可惜拓跋毅方才的话像是魔咒一样又绕进耳朵里,一遍一遍说着:你就不怀疑她吗。 宁君婕抬起头来看见他,笑着开口道:“王爷,你看看景云的字写得多好。” 季东林笑了笑走上前来,拿起一张刚写完的墨迹未干的字迹。突然冷不丁开口道:“这字倒是有皇兄的风范,这笔锋犀利得很。” 宁君婕后背一僵,不知他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余光瞟了一眼,他发现季东林的两只眼睛都在看着字,似乎是十分认真的样子。可是她知道,季东林在等着自己开口。 这种时候越是避讳,越是显得有问题,于是宁君婕语气如常的开口道:“从前在皇庭,景云是和皇子们一同练习的,都是宁太傅在教习,原先皇上的字也是宁太傅教的,王爷觉得像,应该是这两个人的字都像宁太傅的缘故。”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季东林把字放下,笑了笑:“是了。” …… 季慕宸看着面前一脸不满的卓煜,笑了笑:“怎么,来找朕就是为了给朕摆脸色?” “微臣不敢。”卓煜拱了拱手,“只是微臣不明白,为何皇上要这么做。” 他莫名其妙一夜之间就干了这么多事儿,又是安插眼线又是出卖陆凌焕,这说出去,他的名声可不就完了,陆凌焕在陆府里憋着是快要发霉了,他倒是自由自在,可是也没好到哪儿去。 “自然是要给季东林看。”季慕宸把笔放下,端着这看着他,“京都的局势越是混乱,季东林就越放松警惕,越会放心大胆的动手,等他拿下了东临,尝到了甜头,自然就会沉溺在这轻易得来的胜利中。” 季慕宸太过了解季东林了,可惜的是景献王这些年蝇营狗苟,并没有深入去了解过自己这位皇兄,以至于到现在也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难道皇上就准备这么一直关着陆凌焕?”卓煜想起陆凌焕今日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一定把话带过来,他在陆府里都快要连剑都不会使了,再这么下去,就要发霉了。 “他若是愿意和陆书彦一样把极刑都来一遍,去季东林那里给朕做卧底,朕也不介意。”皇帝重新拿起笔,玩笑话说完了,正色起来,“让他待着,朕届时自有安排。”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一趟浑水 陆书彦的伤好的很快,或许是这种大小的伤早已经是家常便饭。 他来的第十日,宁君婕便在路上见到了他,身上还绑着一些白色的绷带,但是已经不影响正常生活了。 宁君婕不知道她该不该上前去和陆书彦搭话,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陆书彦这次回来是季慕宸指使的,自己若是和他表现的太过熟络是不正常的。 所以,宁君婕决定绕路,不去和他正面撞上,谁知道陆书彦自己迎了上来:“宁姑娘。” 连称呼都换了,这么避险却又自己上前来。这是什么意思。 宁君婕余光看了看周围,军营里走到哪里都是人,这周遭这么多眼睛看着,陆书彦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陆将军。有什么事吗?”宁君婕的语气也是十分疏离,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无事,只是看见你在这里,惊讶罢了。”陆书彦笑了笑,拱手从她身侧走开了。 宁君婕一脸茫然,他这又是唱得哪出? 她正看着陆书彦的背影愣神,蝶衣突然拍了拍她的身侧,脸上露出了讶异的神情。看了看周围似乎并没有人往这边看,大概是陆书彦的动作太快了,并没有人看清楚。 方才陆书彦经过的时候,在蝶衣袖口中塞了什么东西,她知道不能在这里声张,人多眼杂,于是什么也没说,就看着宁君婕一脸茫然的扭过头来,继续往前走。 “主子,咱们回去吧。”蝶衣着急把东西给她,出声道。 宁君婕垂眸点了点头。 回到帐篷里,蝶衣先是紧张兮兮的看了看外面,确定没有可疑的人以后才回身过来,把袖中的东西拿起来,是一筒卷得十分紧实的信。 “这是?”宁君婕讶异得看着蝶衣,又隐约想到什么,猜到了大概是什么人给的了,“陆书彦给的?” 蝶衣点了点头,赶紧把东西拿过来。 陆书彦给的,那一定是皇帝让他带过来的,宁君婕已经许久没有和季慕宸说说话了,母蛊能传递的东西有限,连消息都要简而又简,更别说这些闲话了。而这一封信展开,密密麻麻拿小字写着的,全部都是这些“闲话。” 宁君婕看到最后,眼眶都红了,拿着信的手都在发抖,蝶衣在帐篷的门口看着外头的人,时刻留意着。 宁君婕从前没觉着季慕宸是个话这么多的人,反复念叨着那几句话,最多的就是让她注意安全。 这样子的皇帝,是连她也没见过的。 宁君婕想要把这信留下,每日看一遍,可是不行。她咬咬牙,把信凑近了灯火,看着火舌舔上了信纸,字迹都被火苗吞没,慢慢变成灰白色的灰烬,宁君婕心中无比挫败。 夜晚大军突然启程,宁君婕有些措不及防,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季慕宸些什么。 季东林走在最前头,宁君婕问不上话,只能在马车里惴惴不安,这看上去像是在往东临的方向走,这是要干什么? 夜间行军速度快的很。等到宁君婕撑不住睡了过去,第二日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安营扎寨了。 蝶衣掀开帘子走进来,跪在她床边,假意服侍她起身,低声开口道:“奴婢刚刚在外面打听了一圈,听说今日要攻打东临,王爷已经带着人去了。” 宁君婕心中一震。赶紧披衣起身,果然外面只有寥寥几个巡防的卫兵,看上去比平日里的人少多了。 如此短的时间,想要攻下东临不是简单的事情,季东林带着这么多人直接亲自出征了,一定是胸有成竹了,可是为什么呢? 蝶衣接着说道:“奴婢听说是,陆将军带回来了布防图。” “那布防图是真的?!”宁君婕难以置信,季慕宸就这么把真的布防图给了季东林。 “大概是,不然王爷也不会亲自出征。”蝶衣叹了口气,“奴婢就打听到这些,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 宁君婕闻言若,有所思得转身,一直在帐篷里来回不安的走动。 言之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头疼,出声道:“皇帝自然有皇帝的安排。你在这里操什么心?” “我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季东林没有那么好骗,如果是轻易拿下了东临,他一定会起疑。”宁君婕坐下。面色凝重的说道。 果不其然,晌午大军便入了城,回营的时候气氛热烈非常,宁君婕却远远看见季东林面色有些凝重,和拓跋毅一起进了主帅营帐里。 她心中不安,借口散步四处晃悠,走到主帅营帐的后头,借着前面篝火欢呼的身影,掩藏了自己,恰好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拿下了东林,攻入京都就差一道门了,怎么你看上不去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呢?”拓跋毅的语气的带着嘲讽的意味,今日这一仗打下来,季东林算是意识到不对劲了。 “此事有蹊跷。”季东林看着低头,手指叩击着桌面上的地图,“你可也听说过。中原兵法里有一招叫做空城计。” 拓跋毅显然是没有听说过的,不过这也不重要,季东林也没指望从拓跋毅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议。 他慢慢用手指划过地图上的河道:“不得不防。” 皇帝肯定是觉得他会直攻,所以他倒不如绕个路走,避开皇帝的主力。 因为他现在甚至怀疑,陆书彦就是皇帝故意放回来的,诱敌深入这一招,自己这个皇兄一向玩的非常好。 拓跋毅看着他手指的方向:“你这样不就走远了。难道季慕宸不会在这边设防吗?” “既然已经说过要放弃那南门了,那现在肯定整个京都防卫最薄弱得,就是那南门,皇帝想集中兵力在东边对付本王,南边自然是顾不上了。”季东林修长的手指一路划过地图上的道路走向,停在了南安门。 “留一部分人攻打东面,剩下的全部人马,集中火力攻打南安门。”季东林嘴角挂上了一抹轻蔑的笑意,他和皇帝是兄弟,都是彼此最了解的人,现在就是比谁更能出其不意,皇帝故意让陆书彦把攻防图带回来让他攻打东面,他偏偏不这样。 营帐外的宁君婕脚一软,季东林这回真的抓住了季慕宸的漏洞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忠仆 宁君婕从外面回来以后,就急匆匆的找到纸开始些什么东西。 言之凑过来看,应该是写给皇帝的。 “怎么?”言之听着外头那欢乐的气氛,就知道有多少人,这个时候传信未免有些太冒险了,宁君婕自己也应该知道,还这么做,那肯定就是急事了。 “出问题了。”宁君婕写完把笔一撂,让蝶衣去把母蛊翻找出来,“季东林已经察觉到了,临时更变了计划,要是真的让他往南边去。就要出大事儿了。” 她得告诉季慕宸,毕竟紧急调令也是需要时间的,而她根本不知道季东林会什么时候动手,也许就在今晚。 “那也不能是现在。”言之制止了她。“外头人太多了,你现在就是自投罗网。” “可是......”宁君婕还想要辩解什么,这种时候都是争分夺秒,哪里耽误得起这个时间。 言之摁住她:“等到外头的人散了,不会那么快的,你若是暴露了,季东林会如何,皇帝知道了又会如何?那才真的是出事儿了。” 宁君婕慢慢把手放下。的确,她现在不能有事。 言之看着宁君婕在帐篷里坐立不安,时不时就要掀开帘子看看,他无奈得叹了口气,把蝶衣叫过去,不知道交代了什么。 宁君婕专注看着外头,也没有去看两人。 知道夜深,外头庆贺的人群才慢慢散去,宁君婕想要走,被言之拦着,一直到篝火都熄了,外头再无半点声响,宁君婕掀开帘子,小心翼翼的踏了出去。 外面空无一人,蝶衣带着母蛊走到外头,一撒手把东西放飞了出去,原本是安心的转过身准备回去,却猛然听见背后一声利箭穿过物体的声音,蝶衣一惊回头去看,那母蛊已经掉落在了地上。 蝶衣心里一凉,想要上冲去把它捡回来,但是为时已晚,一只手慢慢把母蛊拿了起来,把上面的纸条解开。慢慢读了出来。 蝶衣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季东林读完,抬头看向她,眼睛里冰冷毫无感情,全是杀气,身后的拓跋毅抱着臂,也是笑里藏刀。 “本王一直在想,为什么每次计划都像是被人提前窥探了一样,原来是拜你所赐。”拓跋毅握了握巴掌,似乎是在释放自己的内力。 蝶衣后退了几步。 帐篷里面的宁君婕一听到声音,赶紧掀开帘子查看外面的情况,方才还空无一人的营场已经站满了人,把自己的帐篷团团围住。 宁君婕脑子一嗡。这是提前计划好了来瓮中捉鳖来了,这此逃不过去了。 季东林看向宁君婕的眼神也十分微妙,但是下一秒,蝶衣从袖中突然掏出一把利刃,翻了个身把宁君婕钳制在怀里,刀刃抵在她脖子侧面。 季东林的眼神里的狠厉,瞬间变成了惊慌和担忧。 “你要做什么?!”季东林吼道,连拓跋毅也皱了皱眉头。 宁君婕也是一阵茫然,但是她很快就明白过来蝶衣要做什么,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挣扎起来:“蝶衣,你要做什么!” “放我走!”蝶衣的刀颤了颤。“不然我要了她的命!” “蝶衣,松手!”宁君婕低声呵斥。 但是蝶衣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根本不为所动。 “要了她的命?”拓跋毅突然轻声笑道,“你们该不会主仆两人演戏呢吧?” “演戏?”蝶衣冷冷一笑。 连宁君婕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她,被吓了一跳。 下一秒,蝶衣的刀就冲着她的脖子去了,深入皮肉几分,血留下来。顺着刀尖低落在衣服上。 “住手!”季东林怒吼一声想过上前来,蝶衣挟持着宁君婕往后一退,这一退刀又擦过去了几分,季东林赶紧退了回去,“你住手!” 说完,回头瞪了拓跋毅一眼,后者也是一脸茫然,没想到是真的。 “你是皇帝的卧底?”季东林试探着开口问道。 “不然呢,我一个宫女,为什么要跟着她出宫!”蝶衣勾了勾唇角,“我就知道她会来找你,实话告诉你。那紫玉她一直留着,是我偷偷儿送出来,想要你对她死了念想,她整日念叨着你。出宫来却不找你,若不是在客栈偶遇,我还准备把人迷晕了送给你呢。” “蝶衣?”宁君婕看向身边的人,她说的都是什么?她能感觉到蝶衣的手在抖。可是她的声音一分一毫的破绽都没有,连拓跋毅都哄住了。 “你说什么?”季东林被这句话激怒了,眯起眼睛看向了她。 “我说你原本有机会的,都是我骗你的,她那日是要问你别的话,可是我没有告诉你。”蝶衣带着笑容,耸耸肩,“军营中的消息都是我传递出去的,你的每一次动向,我都给了皇上,没想到吧。” 蝶衣说完,仰天大笑。 宁君婕听出来她在激怒季东林,她说要季东林放她走,可她根本没打算活着离开,她在拿自己的命换宁君婕的命。 甚至在为宁君婕谋取季东林的信任。 宁君婕的眼泪往下掉着,她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蝶衣。求求她别离开自己,在这里,自己的身边只有她了。 可是下一秒,蝶衣的身子就僵住了,笑声戛然而止,眼神突然空洞起来。 宁君婕垂眸,一柄剑正插在她的胸口,宁君婕瞪大了眼睛。看着蝶衣的身子软了下去,像是被雷劈中了样动弹不得。 直到季东林冲过来把她护在怀里,有人过来把蝶衣的身体从宁君婕面前拖走,她就像是木偶一样眼睁睁看着,一动不动,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到蝶衣消失在视线里,宁君婕还愣愣的看着那个方向,整个人的身子无比僵硬。 季东林自然是以为她是吓着了,把人搂进怀里轻声安抚,可是她的身子还是那么僵硬,僵硬到连一个动作都做不出来。 “可是娘娘,我害怕。” “你怎么来了军营胆子也变小了。” 她那时候这样笑蝶衣。 她错了,蝶衣是最勇敢的人,没有之一。 宁君婕只觉的天旋地转,便失去了意识。 第四百六十章 设局 梦里不知时日长短,她在梦里看见了蝶衣在朝自己笑,宁君婕惊醒得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榻上。 床榻边坐着言之,看见她猛然睁开眼睛,言之一愣。 宁君婕闭了闭眼睛,想起了什么似的,坐起身子就要往外冲,被言之一把摁了回去:“你要做什么!” “蝶衣死了!”宁君婕朝着言之吼道。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全部落在了衣襟上,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能和言之抗衡。没有被他摁回去,“我要去看看!我去看看还不行吗!” 言之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快速塞到她手里,用眼神示意她打开看,然后扬声怒吼道:“那只是一个叛徒!到最后还想要杀你的人。你还想去看什么!” 宁君婕迅速打开手里的纸条,因为手颤抖着,有些看不清楚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见上面写着:“假死药。” 宁君婕像是突然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言之,后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继续扬声道:“不过是个叛徒,也值得你这么伤心?!” 宁君婕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榻上,艰难的慢慢开口道:“你说得对,不过是个叛徒。” 帐篷外面有脚步离开的声音,言之不放心,又走过去看了看,确定外面没有人了以后,才松了口气回来,看着宁君婕的眼睛:“我给蝶衣吃了假死药,虽然季东林那一剑重伤了她的心脉。但能调养回来,只是在你还在这里的日子,不能再回到你身边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君婕心情大起大落,现在已经无法思考了,“她什么时候吃的?” 言之叹了口气,坐下悄声开口道:“拓跋毅和季东林都在怀疑军营中有奸.细,一个是你,一个是投诚的陆书彦,为了让陆书彦取得信任。我让他去告发了蝶衣。” “蝶衣说的话也是你教的?”宁君婕这才后知后觉,若是蝶衣自己,不可能想出这么详细说辞。 言之点了点头:“她同我说了这些事情后,我便有了这个念头,让蝶衣承担了所有的罪名的同时,也把你从这件事情中撇得干净,这原本就是季东林的一个心结,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再有任何怀疑。” “那蝶衣......”宁君婕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言之安抚得拍了拍她的肩:“我已经派人带回去医治了。是我从前的徒弟,不会有问题的。” 宁君婕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可是,母蛊已经被她们毁了,还没有告诉皇上他们要进攻东面的消息。” 宁君婕满脑子都是这些,眉头又皱了起来。 言之叹了口气:“他是皇帝。难道没有你,他就成不了事了吗?” 宁君婕茫然的看向他,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言之看着她,神色十分认真:“他会有自己的安排,你保护好自己就好,如今蝶衣也不在你身边,你得保护好景云和自己,想想到时候该怎么离开这里。” 假死药给了蝶衣,再做一份已经来不及了。宁君婕沉吟,是时候该想想怎么办了。 …… 陆书彦从军营中疾步走过,路过的将士都停下来向他行礼。自从告发了蝶衣后,他又回到了昔日得地位,跟随主帅多年。虽然来的时间短,但是地位极高。 陆书彦草草点了点头,往季东林营帐的方向疾步走去,但是走到岔路口又突然换了方向。 快要到军营中用膳的时间了,远远便看着几个伙夫,往西边儿去打水。 西边这条溪水是从山涧里流出来的,清澈干净,可以直接饮用,陆书彦看着他们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既然这些人用的是活水,那他反倒不好下手了。 他昨天向言之要了一些药水。里面掺了一些化功的药,可是这溪水时时流动着,根本没有办法掺和进去,陆书彦皱起眉头,事情有些棘手了起来。 不远处打水的人回来了,陆书彦赶紧躲在了树后。就听见这两个人说道:“这么一日一日来太麻烦了,天天走这么远,还不累死了。” “是啊。”另一个附和道。 陆书彦心生一计,从树后走了出来。 两个人吓了一跳,赶紧把水放下给他行礼:“陆将军。” “我方才在这里散步,听闻你们说打水太累了?”陆书彦背着手上前,看着这两个人,问道。 “没有没有,不累。”那两人赶紧摇头,还以为陆书彦这是要兴师问罪。 没想到陆书彦摆了摆头,笑道:“我有个办法,从前行军打仗沙场上缺水,都是要从很远的地方运过来把水囤住,你们如今也囤一些水,够七八日用就行。” 这两人对视一眼,面露难色:“可是,咱们这里就这么几个人,要囤水,根本就人手不够啊。” “这个好办。”这两人说的话正中陆书彦下怀,他笑了笑,“我明日派一队人来,帮你们囤水。” 这两人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陆书彦看着他们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瓷瓶。 …… 季东林掀开帘子,就看见宁君婕在和景云说着什么。 季东林看了看她神色如常,不由得松了口气,走过来:“还好吗?” 宁君婕拍了拍景云让她出去玩儿去,笑着开口道:“她背叛臣妾,臣妾信错了人确实很伤心,但是既然已经如此,过去就过去了。” 季东林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握住她的手。 宁君婕的手一僵,硬着头皮没有闪躲。 “本王还想知道,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你真的曾经想要跟着本王离开吗?” 季东林的眼睛深情而专注,宁君婕不由得有些闪躲,眨了眨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她这一整日情绪大起大落,根本就已经忘了昨日蝶衣说的这个话了,没想到季东林还记在心上。 “是我错怪你了。”季东林深深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抬起来去触及宁君婕的侧脸。 宁君婕整个人一僵,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外头响起了言之的声音:“该喝药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听见言之的声音,季东林的手放了下去。 言之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见季东林,故作惊讶的呀了一声:“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宁君婕从心底里长长的松了口气,一看言之就是知道他在这里,他们只顾着要借着这个,来博取季东林的信任,但是没想到季东林知道了以后,会有什么举动。 “你好好儿歇息。明日便要启程,今晚早点休息。”季东林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补充道。 宁君婕心里咯噔一声,故作惊讶的问道:“去哪里?” “开战了。” 季东林只留下这么一句,印证了宁君婕的猜想,他果然要动手了。 宁君婕心里慌得很,看着言之,一脸无助:“现在该如何是好?” “别慌。我不是告诉过你,皇帝自会有安排。”言之不慌不忙的把药递过去。 “你知道了什么?”宁君婕看着他,一脸审问的意味,难道他和陆书彦一起瞒着自己? “今日陆书彦让人从河里囤了水来,东面没有水源,正好带上了,我闻见那水里有问题。”言之得意洋洋,旁人肯定是闻不出来的,可陆书彦放的药就是找他要的,他还能闻不出来?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宁君婕明白过来了,陆书彦来投诚的目的,就是要让季东林这边的人溃不成军。 皇帝根本没想到过和景献王来一场恶斗,毕竟京都事关重大,恶战受损的只会是百姓,皇帝想要的,是让他们在进入京都前就失败。 宁君婕松了口气,言之催促着她要药喝了:“你就别担心此事了。明日驻军时,找机会偷偷离开就好了。” 宁君婕点了点头,这件事情终于要走向了结了,她心惊胆战这么久,现在想来,像是一场梦一样,不过不是什么美梦,好在这个梦终于要醒了。 …… 季慕宸站在窗户边,卓煜身披月色匆匆赶来。朝他拱了拱手。 “你明日去东玉门。”季慕宸转着指尖的扳指,轻声开口道。 卓煜一愣:“这是为何?” “南门让陆凌焕去,他不是闲的要发霉了?”季慕宸转过身子来,看着他笑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出意外的话,陆书彦应该已经把药下下去了,现在就差给季东林最后一击了。 “可是东玉门不是已经排除了吗?季东林前不久才从东玉门撤兵。”卓煜有些不明白,这种兵家大忌。季东林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季慕宸摆了摆手:“季东林的主意太多了,再加上一个拓跋毅,他们攻打东玉门的可能性不小,你届时拦住便好了,记住,一定要把娘娘平安带回来。” 卓煜心里早就猜到了宁君婕在哪里了。此时也没有多奇怪,拱手点了点头,季慕宸便摆手让他退了下去。 大军晨曦未起之时抵达东玉门,远远看上去,东玉门像是一座空门,无人看守似的。 季东林心中暗喜,让人在驻军停下准备进攻。 陆书彦被派遣去详攻南安门了,等到那边动手,朝廷所有的兵力往南边集中的时候。季东林再一举拿下东玉门长驱直入。 看着不远处东玉门,等待着南面的消息,军中约定天色未明之时起事。看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为何还是不见信号弹。 季东林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天色,远天边得金色太阳已经慢慢升起来了。身后十万大军肃穆庄严,他抬眸看着头顶飘扬的战旗,想象着自己把季慕宸绑起来示众的样子,眼眸中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陆书彦确实已经动手了,季东林信任他,把十万大军给他强攻南安门,打完就跑。 陆书彦还以为这里看守的会是卓煜,没想到城墙上出现了自己哥哥的脸。 陆凌焕也以为下面的会是拓跋毅或者是季东林,能让自己好好儿大干一场,没想到看到了陆书彦似笑非笑的脸。 两人看见对方,都不是那么情愿。 陆凌焕无奈的让人放了几支箭。 陆书彦带着人躲过箭雨,强攻城门。没过多久便撞开了城门。 没等到身后的卫兵为攻城成功而喜悦,陆书彦就突然转过了头,面对着身后的自己人。 士兵们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将军转过马来,身后是守城的将士,还有守城的将领。 陆凌焕骑在马上,慢悠悠的走到他身边来:“怎么是你。” 语气里满是嫌弃。 陆书彦冷笑了一声:“看到你。我也挺失望的,兄长。” 之后两人都不做声了,叛军已经明白了什么,还没有来得及逃窜,身后的城门又关上了,无路可退。 面前又是守城大军,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将军,和对方的将军一起高举起了手中的剑,吼了一声:“冲!” 一场厮杀在封闭的城门关内展开,十万大军瞬间倾覆,只余下三三两两逃窜了出去。 陆书彦终于动了手,几乎是和陆凌焕在比着厮杀敌人,看着战旗慢慢倒了下去,二人对视一眼。 陆凌焕率先伸出了手,脸颊上还沾染着红色的血迹,一脸真挚的笑意看向了陆书彦。 陆书彦也笑着伸出手,回握住了他。 “还有剩下的人,怎么办。”陆凌焕看着逃窜的一小支队伍去的方向,皱了皱眉头问道。 “让他们去。”陆书彦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 “他们肯定是去通知季东林的。”陆凌焕不明白,为什么他看上去那么淡定。 “那又如何。”陆书彦耸了耸肩,就是要让他们去通知季东林,现在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挽回不了了,他们去,不过是徒劳一场。 …… 季东林看着远天边的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金黄色的阳光照在城墙上,东玉门看上去,竟让人有些望而生畏。 季东林就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后面终于有了动静儿。 季东林认出来这是留守在南安门的士兵,看着他这一身狼狈,他心中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人一脸惊恐的开口道:“陆将军......陆将军叛变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两军交接 季东林身子一僵,握着缰绳的手一紧,翻身下来走到那个人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城门打开,陆将军带着人进去了以后,突然就转过身来,和守城的那个将军一起将我们围在了,十万大军.....全军覆灭。”那人颤抖着声音说道,虽然声音很轻,但是周遭还是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原本气势十足的大军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微妙起来,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季东林身上,想要他找出什么解决的方法。 季东林瞪大了眼睛,双眼泛着猩红,拎着那人衣领的手在微微颤抖。他脸上的震惊转变成了笑意,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周围的人都吓得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看着王爷近乎癫狂的放声大笑。 “好,真是好得很!陆书彦!别让本王抓到你!” 说着,他重新退了回去,翻身上马:“进攻!” 可是身后并没有多高涨的回应,季东林疑惑的回头去看,只见众人都是一脸病怏怏的模样。再加上方才的事情,众人都有些退缩的意味。 季东林朝众人怒吼道:“冲啊!你们在等什么!” 话音刚落,背后的东玉门缓缓打开,季东林僵硬着身子回头看去。 卓煜为首,身后的无数身披铠甲的禁卫军,众人缓缓从烟尘中走出,卓煜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景献王,别来无恙啊。” “卓煜?!”季东林看着眼前的人难以置信,卓煜明明已经从东玉门撤走了,为什么会带着人出现在这里? “王爷,兵法有云,兵不厌诈。”卓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挥手,身后的人便开始冲锋。 嘈杂声中。卓煜带着笑容缓缓开口,“我是来迎皇后娘娘和皇子殿下回宫的。” 季东林如遭雷劈,卓煜这一句他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勒了勒缰绳,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好不容易坐稳了,深深看了卓煜一眼,缰绳一紧,转身往人群里跑去。 卓煜赶紧追了上去,却看见了侧面正与人交战的拓跋毅。 拓跋毅是草原人,生性悍猛。这一刀下去,对面的人就没活路了。 卓煜冲过去,堪堪挡住那一剑,扭头冲身后的人吼道:“去找季东林!” 那人应声去了,卓煜握紧了刀,和拓跋毅僵持不下。 “没想到你居然敢来中原。”卓煜冷笑了一声,明显感觉到拓跋毅有些力不从心了,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卓煜能感觉到阻力越来越小了。 “有什么不敢。”拓跋毅感觉到吃力,却没有表露在脸上,准备找个机会逃脱,于是一抽刀想退。奈何卓煜马上又劈了下来,他只能迎上去继续僵持,“看看你们的皇位如何易主!” “那可汗恐怕要失望了。”卓煜冷哼了一声,拓跋毅大概也吃了那药,力气开始慢慢被抽离,反观周围的叛军,都开始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更加来了信心,要和面前的人死磕,“不过我倒是能看看,你们北狄的可汗如何诞生的,毕竟老可汗要死在这里了。” 拓跋毅眯了眯眼睛:“你们中原人真是阴险狡诈!”他自然也感觉到了自己被下了药才会如此。怒吼道。 “哦?”卓煜更加用力,拓跋毅往后退了退,渐渐没有了招架之力,“不知道是谁更阴险,与虎谋皮,想要北疆四州。” “只不过可惜,你三十万大军都折在这里,看来在你之后。北狄也不会有新可汗了,从此便是我中原的一部分了。” 卓煜说完,拓跋毅怒吼一声,但是怒火攻心,药力游走的更快,手上一软。 卓煜横刀劈了下来,把他左臂劈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浸染下来,卓煜把刀横在他脖子上,却并不往下去,只是俯身凑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现在不杀你。我要让你看着,北狄是怎么没的。” 言之趁乱,艰难的在人群中穿梭,刀光剑影之间他只能躲着。好不容易走到了马车附近,扣了扣车壁:“快带着景云走!” 这里面是宁君婕,他特意留意着,方才在路上还和宁君婕用眼神交流过。怎么现在就没有反应了。 言之急了,又快速敲了几声,里面还是没有反应。 言之跨步上去,一把掀开帘子,宁君婕和景云都不见了,里面空无一人,只是一片狼藉,看来是被什么人带走了,他瞬间就慌了,从马车上跳下来,。 这时候,陆凌焕和陆书彦也赶到了,被药力控制的叛军瞬间溃不成军,没过多久便被拿下。 卓煜心情甚好的看着陆凌焕:“怎么,这下爽快了?” 陆凌焕意犹未尽的挥了挥手里的刀:“还成。” 三人正笑着,言之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皇后和景云都不见了!” 三人脸上的笑容一僵。众人赶到马车旁,里面只有争斗过的痕迹,没有看见有什么人 “人呢?!”卓煜怒吼道,皇帝特意叮嘱过的,如今却在眼前丢了。 “报告将军,没有找道景献王。”一个卫兵冲上前来,“所有的活人,死人都找过了。都没有。”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景献王趁乱,带着宁君婕和景云离开了。 卓煜后背一僵,他想起自己方才为了挑衅季东林而说的话,季东林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因为宁君婕他惨败至此,还知道了景云的身世,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众人不敢想象。 陆凌焕和陆书彦都看向了卓煜,后者低着头,额上得冷汗冒了出来,低声说了句:“找。” “是。” “把所有的人手派出去,能找多大的范围找多大的范围,直到找到为止!” 言之抬了抬手:“她身上有我给的香囊,能用气味找到。”言之看了看四周,“不过此处血腥气太重,还要找一个清净的地方。” “来人,去把巡防营的猎犬全部牵出来!”卓煜说与当机立断,一定要尽快找到人,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第四百六十三章 黄粱一梦 卓煜被季慕宸一封奏折扔到了脸上的一瞬间,一点也不意外,其实这比他想象的还要轻了。 皇帝扔完折子,跌坐回了龙椅上,指着卓煜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旁的陆凌焕试图插两句话,但是看见季慕宸的脸色,最终还是一句话没有说。 卓煜这次是真的触了逆鳞了,歼灭了叛军又活捉了拓跋毅,原本是该嘉赏的好事。可是皇帝在听见宁君婕和景云都不见了的那一瞬间,脸色就变了,喜色全无。只剩下了一脸阴郁和愤怒。 “皇上息怒。”卓煜来时就做好了季慕宸会发脾气的准备,看着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赶紧补充说道,“言之先生说,娘娘身上有他特质的香囊,微臣已经出动了巡防营的猎犬。很快便能找到二人了。” 季慕宸其实知道,这事情怪不得任何人,当初也是自己疏忽,才让宁君婕去了季东林身边,如果她这次真的出什么意外,季慕宸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想到这里,他猛地站起身子来。 卓煜吓了一跳,抬头看着他往外走:“皇上?!” “朕去看看。”季慕宸留下这么一句就要往外去。 陆凌焕上前一把拦住:“皇上,外头的残局还没有收拾完毕,您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把手放开,朕自有分寸。”季慕宸的语气里没有一分一毫商量的余地。 陆凌焕讪讪得把手放下,眼睁睁看着他走了出去。 …… 宁君婕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模糊,她努力眨了眨眼睛,还是看不清楚东西,只能模糊看见一个晃动着的人影。 宁君婕动了动,感觉到身上一阵酸疼。她回想起来自己昏迷前,是东玉门下的战事开始,她在马车中,刚准备趁乱带着景云离开,就感觉到帘子被人掀开,还没有看清对面来的人是谁,就感觉后脑一记重击,晕了过去。 宁君婕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感觉到那里微微的隆起,她稍稍松了口气,然后下一秒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松松握住了。 宁君婕一愣:“皇上?” 她两只眼睛茫然的睁着,却什么都看不清东西,但是她却能听见这个人一声轻笑。 宁君婕心里一凉,她听出来这个声音是谁的了。 季东林。 空气像是凝固了起来了一样,周遭一片寂静,宁君婕能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她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这么安静,陆凌焕和卓煜不是已经出手了吗,难道失败了? “这是你第几次骗我了?”季东林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在喃喃说着呓语和情话一样。 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宁君婕不寒而栗,她猛地想要把手缩回去。但是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也猛地握紧,根本不让她有丝毫挣脱的可能性。 “你要干什么?!”看不见东西让宁君婕从心底里感到不安,她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人究竟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季东林哼笑了一声,“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来到我身边,看到现在这样的结局,你开心吗?” 听他的语气应该是输了,可是自己为什么会跟他一起出现在这里,宁君婕不敢往下想。 “哦。对,是我忘了,你看不到。” 季东林这一声笑得宁君婕毛骨悚然。他慢慢靠近过来,宁君婕能感觉到他的脸贴近了自己,他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然后带着笑意这么说道。 宁君婕没有开口,她就算是看不见,此时也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杀气了,他是该恨自己,自己亲手把他害得身败名裂,利用的还是他心里埋藏最深的感情。 可是,她不能让季东林伤害自己的孩子。 “这是你和皇兄的孩子吧,我不介意,景云的身世不也不介意,咱们一起去地底下,还是做一家人,好不好。”季东林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在谈论什么家常,不是把生死看淡的原因,而是他真的起了杀心。 他已无退路,现在是要拉着自己和景云一同去了。 自己的眼睛应该也是他做的,季东林对自己的感情积压得太久了,久到成为心里最隐秘的。不能提起的东西,可是现在自己却亲手毁了他,这种感情畸形起来,变成了最强的恨意和杀意。 “别......”宁君婕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绝望。 季东林却丝毫不在意:“你这些日子来对我下手的时候,可曾犹豫过?” “季慕宸现在赢了,大概是很得意了,不过你要是在这时候死了,你觉得他会如何?” 季东林把她扶起来:“不过在这之前,我要让你看看,你们的儿子是怎么死的。” “放过景云!他只是个孩子!” 宁君婕惊恐的摇着头往后退,却被季东林直接一把打横抱起,没有再理会她,任由宁君婕在自己的怀里踢打。 “我告诉你,我是真的信了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了,可是换来的确是什么?”季东林轻声开口,宁君婕突然安静了下来,听他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以为,真的不会疼吗?” 宁君婕闭上眼睛,眼泪顺着鬓角滑落下来。 她感觉季东林来到一个风地,但她看不见,只能感觉到这里的风声格外的大,让人不安。 “这是哪里?”宁君婕颤着声音开口,她话音未落,就听见了景云的声音。 “娘亲!娘亲救我!” “景云?!”宁君婕浑身一颤,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人是被季东林放下来了,手腕却被紧紧的攥住,能听到骨头在作响。 “这是哪里?!你要做什么?!”宁君婕想要把他的手甩开,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你知道鹰嘴崖吗?”季东林轻声开口。 宁君婕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不动。 高达千余丈,从上望下不见低,只听得湍急水流声如利器击石,追石落下不闻声响。 鹰嘴崖号称鬼见愁,从这里落下去,绝对不会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别说是生还,就是连尸骨都不可能找的到。 第四百六十四章 鹰嘴崖 宁君婕挣扎的力气突然大了起来,却依旧无法撼动季东林分毫,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像是要断了一样生疼。 可是她现在根本顾忌不上这些东西,她听到景云的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风声也是从前面来的,听着景云撕心裂肺的哭声,宁君婕就算是再怎么安慰自己也不管用了。 景云就在鹰嘴崖前面,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我求求你,放过他好不好?”宁君婕跪了下来。无力的开口哀求道,她从来没有这么求过什么人,就是很久以前被宁汀兰囚禁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求过。 “你说,你每一次下手的时候,可能想过有这么一天?”季东林蹲下来,一只手抬起她的脸。 宁君婕看不见东西,如果她能看见,就会发现季东林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深情。但更多的是痛心和愤怒,最后全部被狠厉占据。 他一把推倒了宁君婕,站起身子开口道:“哦,对了,本王忘了看不见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眼前的场景,现在景云是一根绳子吊着,绳子系在树上,绳子的中间被蜡烛烧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绳子随时都会断掉,而景云,就会落下去。” 从这里落下去,粉身碎骨。 “可是......他真的只是一个孩子。”宁君婕声泪俱下,摸索着伸手,拽住了季东林的衣角,无力的做着挣扎。 景云的哭声像是一根根的针,一下一下扎在宁君婕的心上。 …… 季慕宸焦灼的看着面前跑回来禀报的士兵。那人摇了摇头:“还是没有。” 巡防营的猎犬调出来花了些时间,可是追到这里,这些猎犬突然就不走了。 言之皱着眉头:“应该是季东林用了什么香味,把香囊的味道盖过去了。” 言之垂眸,可是季东林根本就不可能知道香囊的作用,连宁君婕自己都不知道那香囊是做什么用的,他那是为了以防万一交给宁君婕的,季东林怎么会知道用香料盖过去呢?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季东林在熬什么带有香味的东西。无意间把味道盖过去了。 言之不敢告诉季慕宸,怕皇帝震怒之下失去理智。 只能是堕胎药。 得抓紧时间了,不然别说是皇帝了,靠宁君婕自己,一辈子都走不出来的,更何况还有一个孩子。 景云毕竟还是一个没有自卫能力的孩子,谁知道季东林会做些什么。 这山顶上面还有一个鬼见愁的鹰嘴崖。 言之不敢往下想了。 突然,不远处一只猎犬猛地叫了起来,紧接着。附近的几只都开始叫,所有的猎犬都开始朝着一个地方跑过去。 言之眼睛一亮:“一定是季东林把她带到了外面了,快追上去!” …… 季东林不知道从哪里端出一碗药来。 宁君婕闻出那味道的不同寻常来,下意识的往后退十分抗拒。 季东林笑了笑:“喝下去就什么都结束了。” “你疯了!”宁君婕想要往后退,但腕子被攥着,她能感觉到身边人在施力。腕子几乎已经没有知觉了,但宁君婕还是在挣扎着,抗拒着送过来的药碗。 季东林不满的啧了一声,从身侧捡起忙才绑景云没用完的麻绳,把宁君婕的双手捆在了身后,然后拽着绳子,一手将药送到她跟前,想要灌进去。 景云的声音开始慢慢小了下来,宁君婕感觉到绝望弥漫上了心头。她根本就看不清东西,也不知道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这一次,可能真的要完了。 宁君婕绝望的想着。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把季东林手里的药碗撞翻在了地上。 宁君婕听到了狗吠,身后似乎还有更多的狗吠声。在朝着这个方向冲过来。 季东林一懵,立刻站起身来,看着周遭的猎犬,荒郊野外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狗? 下一秒,他就看见了这些狗身上的记号,这些全部都是巡防营的狗。 季东林现在知道发生什么了,季慕宸追上来了。 这不可能,季慕宸怎么可能这么快追上来? 季东林的心像是从鹰嘴崖上坠下去了一样绝望。 但是下一秒,他心存的侥幸就彻底消失了,因为他看见了季慕宸的身影,在运着轻功,飞速往这边狂奔。 季东林恶狠狠的冷笑了一声。一把推开宁君婕,朝着相反的方向逃去。 季慕宸已经看见了季东林,眼看着他就要逃离,本来准备追上去,但同时也看见了宁君婕和吊着的景云。 宁君婕感觉到没了束缚,开始没命的朝着景云哭声的方向爬过去。 季慕宸看见的。就是景云悬在半空中,脚下是万丈深渊,还有逃窜而去的季东林,最后是宁君婕,她正朝着悬崖的方向爬过去,只差那么两步不到的距离就要掉下去了,可是她像是丝毫不自知一般,仍旧是朝那么方向爬着。 季慕宸第一反应是冲上去把人赶紧拉了回来,悬崖边的几颗碎石掉落了下去,几乎是同一瞬间,那根绳子就这么断了,景云的身子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飘荡荡的落了下去。 季慕宸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识捂住了宁君婕的眼睛,身后跟上来的人也全部都站住了,一动不动。 宁君婕的身子僵住了,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她感觉到自己被人圈在怀里,和方才不一样的是,这个怀抱轻柔温软,像是怕伤了自己一样,小心翼翼的护着,宁君婕试探着开口,声音确是颤抖着的:“皇上?” “朕在。”季慕宸僵硬的把手放了下去,他亲眼看着景云掉了下去,连一声声响也不曾有,就这么像梦一样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季慕宸多想说只是一场梦,可是他脸这点自欺欺人都做不到,因为那根绳子还摇摆在风中。 “景云呢?”宁君婕茫然的看着季慕宸的方向,眼神却没有对焦,她颤巍巍伸手,抚上了季慕宸的脸,如是问道。 季慕宸疑惑的低头,看见面前的人空洞的眼神,他这才意识到她看不见,也没有看见方才那让人肝肠寸断的一瞬间。 但她应该已经猜到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肝肠寸断 那空洞的眼睛里,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落在了季慕宸的手背上,还带着些许温度。 季慕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她就已经自问自答了。 “他掉下去了,是不是?”宁君婕的声音微微发颤,手紧紧攥着季慕宸的袖口,自己却不自知。 季慕宸没有说话,宁君婕摇晃的站起身来,想要往崖边冲过去,被季慕宸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 宁君婕在他怀中用力挣扎:“救救他,皇上你救救他。他那么小,他刚才还在喊我娘亲,皇上!” 季慕宸从离宫到现在,一直都提着一颗心。担心宁君婕会出什么意外,现在找到了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亲眼看见景云落了下去,那也是季慕宸的孩子,他心里也难受,但是他现在必须要安抚好宁君婕。 更何况还不知道她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若是从此以后都看不见了。他怕宁君婕根本就接受不了。 “你腹中还有一个孩子,景云会重新回到我们身边的,好吗?”季慕宸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人顺着季东林逃窜的方向去追,然后自己紧紧搂着怀里的人,轻声安抚着,一遍一遍顺着她的头发。 言之毕竟是年迈之人,紧赶慢赶赶上来,就看见这么个场景,心里清楚大概是晚了,没有救回来景云。 他低头去看宁君婕,人被季慕宸抱着,却还是在剧烈挣扎着,言之仔细看过去,她指甲因为太用力都在发白。 言之知道这样下去对她自己不好,他还注意到宁君婕只在用一只手挣扎,另一只手无力的垂在地上,仔细看手腕上一片青紫色的印子。 言之神色一凛,她身上不知道还有什么伤,就这么折腾下去,伤势肯定会加重。 于是,他上前几步蹲下,季慕宸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伸手把一根针捻入了宁君婕的后颈。 季慕宸感觉自己怀里的人软趴趴的倒了下去。他一脸诧异的看向言之,后者解释道:“要让她先安静下来,她身上有伤,情绪也不宜波动太大。” 季东林垂眸表示认同,看着怀中睡颜安静的人,还不知道她醒来又是一番怎样的折腾。 他现在才能好好儿看看怀里的人,宁君婕是真的瘦了,又因为方才和季东林的一番争斗,发丝有些凌乱,看上去十分狼狈可怜。 季慕宸心疼的抚了抚她的眉眼,看了看地上的堕胎药,难以想象若是方才这药没有被撞开。会是怎样,让她一下子失去两个孩子,宁君婕可能真的会失去活下去的意志。 把人打横抱起,季慕宸留了一部分人在这里,卓煜和陆凌焕追出去的时候,他一字一句的叮嘱,一定要活捉季东林。 一个年岁不足的孩子他都下的了手,季慕宸只觉得难以置信,这个人现在是彻底丧心病狂了。 季慕宸暗暗冷下了眼神,他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此次景献王谋逆失败的事情震惊朝野,众人震惊的不是皇帝打败了景献王,而是这次居然也几乎覆灭了北狄。 按道理来说。朝中应该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可是帝王的面上不见任何喜色,反倒是愁云密布,处理完朝务后便匆匆下朝离开,准备溜须拍马的人根本找不到机会。 季慕宸从朝堂上下来,便直接去了永安宫,永安宫的主子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因为这段时间皇帝每日都来静坐。所以一切都还是和从前一样。 季慕宸走进去,里头的宫人见了他,都无声的屈膝请安,他一路走进去,床榻上躺着的人静静闭着眼,这样眉眼舒展的样子,在她醒了以后是见不到的,大多数时候,都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皱着眉头,季慕宸总是十分心疼,但是又毫无办法。 言之在一旁守着,季慕宸站了一会儿。看见他把手收回来,这才开口问道:“如何了?” “昨日已经说过了,她手腕的腕骨有些损伤,不过能从外部治好。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因为一直在吃药,所以没有大碍。”言之站起身,回头看了她一眼。深深叹了口气,“不过心病是药石治不好的,只怕她醒来,还有一场大风浪。” 这季慕宸是知道的,宁君婕多重视景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就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了自己面前,宁君婕肯定是崩溃的。 “还有她眼睛,似乎看不见东西。”季慕宸想起宁君婕空洞的眼神,补充道。 言之皱了皱眉:“这要等她醒来看了才知道,现在看来,可能是季东林用了什么草药熏的,这种突然看不见可能是一阵子,可能是一辈子。” 言之唏嘘了一阵子,拍了拍季慕宸的肩膀,开口道:“至少如今不用担惊受怕了。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能过去的。”他也只能用这样的话宽慰面前的人。 谁知道季慕宸竟然是从来没有听过这话的,看着宁君婕的脸,在心中慢慢品味了两三遍,有些明白了什么的感觉。 言之说完便退了出去,皇帝又是在永安宫中枯坐了一整夜,他在宁君婕离开的日子,经常在永安宫中这么坐着。现在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可却是这么个样子,季慕宸撑着头,叹了口气。 晨曦微亮之时,第一抹阳光爬上了窗棂,一切都是暖黄的金光,宁君婕从长长的梦中醒来。 季慕宸先是听到了响动,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的声音。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冲过去看着床榻上已经坐起来的人,握住了她有些发凉的手, 轻声开口道:“醒了?” 宁君婕垂着眼睛开口道:“现在是夜里什么时辰?” 夜里? 季慕宸扭过头看了看窗外,虽然只是清晨,但是阳光已经很强烈了,没道理会让人觉得是在夜里,只有一个可能,宁君婕还是看不见东西。 宁君婕在昏迷前,还只是看东西模糊,只有影子轮廓,现在是彻底的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第四百六十六章 黑暗世界 季慕宸试探着伸手,在宁君婕面前晃了晃,后者没有任何反应,他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宁君婕立马紧张了起来,歪了歪头:“是我看不见,是吗?” “只是暂时的。”季慕宸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谁,只能这么说着。 “皇上,我梦见景云了。”宁君婕突然开口,语气里甚至有些愉悦。 皇帝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来,他承认,自己是害怕宁君婕醒来大吵大闹,可是眼前人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更加不好受了。 “我梦见他叫我娘亲,朝我笑,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宁君婕抚着自己的胸口,“可是。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了,我知道那只是个梦,梦里的景云没有了,我感觉,这里像是跟着他一起消失了一样。” 她抚着心口的地方,腕子上缠着触目惊心的绷带,脸上露出戚戚然的深情,再加上空洞的眼神。季慕宸一点也不怀疑,现在把她带去鹰嘴崖,她能立马跳下去陪着景云。 一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意志,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不会大吵大闹,而是哀莫大于心死。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伤害你的人,朕已经抓起来了,不会再有事了,好吗?”季慕宸摁住宁君婕的肩膀,希望这样能够给她传递一些力量,可是收效甚微。 她的脸上依旧是茫然空洞的神色,喃喃道:“可是景云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要和他一起去。” 好在这个时候言之拿着药箱走了进来,看见两人这个状态,赶紧过来给宁君婕把了脉,朝季慕宸神色凝重的摇摇头,又去看了看他的眼睛,示意季慕宸跟着自己一起出去。 “我之前猜的没错,的确是拿药熏的,现在应该已经彻底看不见了。”言之把门合上,小声说道。 “难道以后都这样了吗?”季慕宸担忧的朝里面看了一眼,宁君婕是个要强的人,不会容忍自己这样子。 “说不好。这种失明在受到刺激时会恢复过来,也可能会自己恢复,但是可能性很小。”言之的话简而言之,就是要受刺激。 可是宁君婕现在哪里还受得起刺激。 季慕宸撑着一旁的窗台咳了两声,言之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这些日子你都没有好好儿休息过吧,你身子未必就比她的情况好。” 言之叹了口气,这帝后一到一起,就跟小孩子似的,根本就不顾惜自己。 季慕宸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言之却猛然计上心头来,看着季慕宸:“你说,你若是病倒了。算不算是对她的刺激?” “不行。”皇帝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她现在根本受不住这样的刺激,让她自己慢慢来吧,至少……至少现在不行。” 现在要把她的心结解开。 要让伤口痊愈,必定要把最痛的伤疤揭开,季慕宸带着宁君婕回鹰嘴崖。 宁君婕虽然看不见东西,但是感受到了熟悉的风声,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想到了什么后,又往前猛地一冲。 季慕宸赶紧把人拉住:“还记得这里吗?” 宁君婕不说话,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开口缓缓说道。尽量让自己说的话看上不那么残忍:“这里是鹰嘴崖,景云掉下去的地方。” 宁君婕的身子一僵,皇帝心疼得抚着她的脊背,轻声开口道:“下面水流湍急,没有下去的路,所以没有找到他。” 季东林也至今没有找到,那么大一个人,就那个方向。竟然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找不到他的踪迹。 “朕在这里给他立了一方泥庙,若是想他了了,就可以回来看看。”皇帝牵着身边的人的手,慢慢走过去。 宁君婕的指尖触碰到了石质的触感,她慢慢伸手摸索着,是一方刚完工的泥庙,里面应该是有一方牌位。 宁君婕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但也只是悲伤的情绪稍稍得到了安抚,最里的伤怀还是留在那里。 “朕知道景云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逝者不可追,活着得人要带着他们的那一份。更好的活下去,不是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朕知道,他在这里你觉得他会害怕。下面太冷了。”季慕宸从身后的常福手中,牵过来一只天灯,慢慢拉着宁君婕的手放在灯火上面。 宁君婕感觉到温暖柔软的触感,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来。 “朕让人赶制了天灯。上面都有经文,在此处放出可渡亡魂,这么多台灯引路,景云一定会找到回去的路的,咱们的路还长,还会有孩子的。” 宁君婕现在要是能看见,一定会惊叹于眼前的场景,不止是鹰嘴崖,整个山头有路的地方,全部都沾满了人,手里都有一只天灯,在黑夜里,像是亮起了一线银河。 季慕宸看着她黑沉沉的眸子,这么温暖的灯光都映不进去,可见是真的很严重了。 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分毫,而是慢慢把宁君婕的手牵过来拿着天灯:“你自己放这第一支。” 宁君婕眨了眨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她还是找到了方向,慢慢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手慢慢松开了。 天灯摇摇晃晃的上了天,这第一盏上了天,余下的也陆续飞了起来,没过多久便成了远天边中细碎的星子。 宁君婕看着悬崖外的天。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好像能感受都一样,她感觉到有一股暖流流进了心里,把空着的心慢慢填满。 站了许久,宁君婕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远方。 季慕宸计算着时间,感觉到她可能有些受不住了,于是伸手:“咱们回宫去吧。” 宁君婕没有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这一趟回来,她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但是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自从上回之后,宁君婕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任凭季慕宸用尽所有的方法,也没能让她开口。 皇帝在等,他有的是耐心。 从鹰嘴崖回来后又是几日,宁君婕依旧没有说话,季慕宸开始有些焦灼。 恰巧这个时候言之来了宫里,还带来了一个故人。 第四百六十七章 故人归 言之走进来的时候,看出来皇帝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不由得好奇开口问道:“如何了?” “朕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她重新开口说话。”季慕宸有些丧气,难道宁君婕就此一蹶不振了? “她一日日的消瘦下去,朕的心里真的不好受。”季慕宸这话是真情实感的,宁君婕若是真的从此就这样了,他的余生也一定不会再快乐起来。 “我知道一个人,或许能解开她些许心结。” 言之笑了笑,侧了侧身子,一个人影走上前来,给季慕宸行了大礼:“奴婢叩见皇上。” 季慕宸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蝶衣?!” 他这几日晕头转向魂不守舍的。回想起来才注意到,宁君婕回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蝶衣一向是和她形影不离的。从前被掳去北狄,蝶衣都是和她一起的,这次没理由会分开,如果分开了,那就一定是出事儿了,没想到蝶衣居然跟着言之回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季慕宸站起身,一脸诧异的在两人脸上来回扫了一圈。 “你把陆书彦派去军营的时候,拓跋毅立刻就起了疑心。要查陆书彦,还连带着开始怀疑皇后,为了防止暴露,我让陆书彦去向季东林告发蝶衣,又故意让她暴露自己,说此事与皇后无关,蝶衣是你安插在皇后身边的奸细而已。” “季东林信了?”季慕宸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但是想想,关心则乱,季东林如此,未尝不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想从宁君婕身上得到爱。 “皇后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蝶衣,被季东林杀死在自己面前,但是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若不是我告诉她蝶衣是喝了假死药,还能就回来,只怕是她早就失去理智了。” 言之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是皇帝,可能很难理解她贵为皇后,会这么看中一个宫人,但是你要知道,在季东林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要维持着虚假的笑意,要心惊胆战的考虑着自己要走的每一步。要说得每一句话,要不是蝶衣和她相依为命,只怕是要疯了。” 言之在她身边待过一段时间,所以对宁君婕的这些感受,看在眼里格外的感同身受,季慕宸作为皇帝是不容易,但是宁君婕为了他,真的牺牲了太多。 不过好在,这种付出在言之看来是值得的。 “你现在回永安宫去,好好照顾皇后。”知道的越多,他就越发觉这个女人默默承受了多少委屈,自己从来都不知道这些。若不是言之,想必她也没有准备告诉自己。 “等等。” 蝶衣走到门前,突然被季慕宸叫住,她回身,一脸疑惑的看着皇帝,“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朕让常福和你一起去,宣一道圣旨。” 永安宫里,宁君婕拿着从前景云习字的纸和笔,虽然看不见,但还是一遍一遍的抚过。 一旁的宫人端茶上来,宁君婕拿出一张空白的纸来。问她这上头的字写的好不好看。 宫中原本就在盛传皇后失心疯了,现在看见她这个表情,这个行为,那宫人吓的立马跪下了。 宁君婕后知后觉的抚了抚纸张,才意识到上面可能没字,尴尬的笑了笑,准备拿起另外一张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常福的声音:“圣旨到。” 宁君婕没有站起来。反倒是摸了摸把茶杯端在手里,季慕宸下过命令了,永安宫的所有东西不许用滚烫的水和尖锐的器具,季慕宸害怕她伤到自己,所以这杯水到宁君婕手里,是刚好捂手的温度,她往后靠了靠。 常福被皇帝交代过,自然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直接开始宣旨,不过等他一字一句念完,宁君婕就坐不住了,坐直了身子。一脸惊诧得看着常福的方向:“你方才念了什么?” “回皇后娘娘,这是皇上的旨意,要追旧景献王世子殿下为贤孝皇太子,葬入皇陵。” 常福说完。宁君婕差点一个没坐稳,把手里的茶甩出,但是她还是稳住了,只是手抖得厉害。 他晋了景云为皇太子。还葬入皇陵,虽然可能只有一个衣冠冢,但这是景云身份被承认的象征。 景云不再是景献王府的孩子,是她和季慕宸的孩子。 宁君婕手里茶还是翻了下去,面前的一个宫人急速上前来护住了宁君婕,没有被杯子的碎片伤到。 那人紧张的把宁君婕全身上下查看了一番,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娘娘多加小心啊。” 宁君婕刚放松下来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一把拉住面前的人:“蝶衣?!” 这熟悉的声音,不可能是她听错了,就是蝶衣。 蝶衣一愣,继续笑了笑:“娘娘,奴婢回来了。” 话没说完,就被宁君婕一把抱住,蝶衣能感觉到抱着她的人哭了。 其实,两人这么做是不合礼数的。但是宁君婕现在真的太激动了,她想看看蝶衣,却又猛地想起来自己看不见,只能苦笑一声,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上回说,你怎么进来军营胆子变小了。”宁君婕正色道,“我说错了。你是最勇敢的那一个。” 蝶衣眼眶一红,她能感觉到宁君婕的眼神没有对焦:“可是娘娘一点也不好,您的眼睛这是怎么了,手腕上也有伤,该不会是......” 她怕宁君婕自尽,景云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那孩子乖巧又懂事,宫里的人个个儿都喜欢他,现在突然没了,大家都会觉得怅然若失的,更别说宁君婕自己了。 蝶衣叹息了一声,又想起了言之交代得内容,于是开口道:“娘娘伤心归伤心,可还是保重身子要紧,还有皇上,皇上大概也是五内俱焚一般了,奴婢方才路过乾清宫,还看见一众太医进进出出,大概是皇上龙体不适。” 好好保重自己这几句话,宁君婕这些日子听了太多遍了,以至于她根本就没听进去,她就听见了那句皇上龙体不适。 第四百六十八章 长相思 “你说皇上龙体不适?”宁君婕一脸紧张。 蝶衣在心中暗暗叹息,果然还是自家娘娘,不管什么时候听到什么事情,都是皇上为先的。 看着自家娘娘这慌张的样子,蝶衣原本不想再欺骗她,但是想到了言之说的刺激治疗法,她还是狠狠心,一咬牙:“是,去了不少太医,看上去很严重的样子呢。” 蝶衣这么一说,宁君婕立马就慌了,匆忙就要往外走。蝶衣赶紧跟了上去。 言之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进来之前就已经和陆凌焕商量好了,季慕宸不愿意刺激宁君婕,但是现在事实是。如果不这么做,宁君婕的眼睛根本好不了。 于是,他又自作主张了。 言之慢慢走到皇帝面前:“皇上,对不住了。” 季慕宸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情,就看见言之广袖一挥,然后有种奇异的香味就充斥着鼻尖,他身子一软。被冲进来的陆凌焕扶住。 季慕宸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人,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早已预谋好的事情。 等到他刚被扶回榻上,宁君婕就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了,看上去是一路上都被骗过来的,进来就一脸焦灼的扑到他榻边。 季慕宸刚想出言宽慰两声,但是被言之先开了口,他语气十分忧虑,还特意放低了声音:“皇上刚吃了药,已经歇下了。” 宁君婕一听,赶紧放低了声音,想要伸手去触碰床榻上的人的动作也顿住了。 “先生,皇上究竟如何了?”宁君婕两眼无神,但是脸上写满了焦灼,连刻意压低的语气里,都掩饰不住担忧。 季慕宸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发不出声音了,想来是言之的药在捣鬼,他甚至四肢发软,大的动作也做不了,只能慢慢看着宁君婕。 “积劳成疾。” 言之说出这句话,宁君婕的表情有些凝固住了,整个人像是突然被电击一般,积劳成疾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病,但是沉疴许久。很难痊愈,想来以后就是病体缠绵了。 言之看她得表情,就知道她明白这个的严重性了,于是缓缓开口道:“我是跟你从军营回来的,原本对朝中之事并不了解,但是皇帝为人如何,你比我清楚许多,我原先以为,你在军营中拼命,他却坐享其成实在可恶,但是我近日才发现,他的身体状况真的不比你好多少。” “特别是那日在鹰嘴崖。你的眼睛坏了没有看见,但他是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在自己面前的,还有这些日子你的喜怒无常,他承受的东西太过沉重了。” 宁君婕沉默了下来,她真的没想到这一层,不过现在仔细想想言之说的话,是真的很有道理了。 宁君婕颤巍巍的伸手,抚了抚床榻上的人的手。 言之叹了口气:“我言尽于此,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着,便带着陆凌焕出去了。 陆凌焕回身合门的时候才敢说话:“先生的药真厉害,皇上方才还生龙活虎,转眼就和换了个人似的。” “我的药厉害?”言之觉得好笑似的停下来。看着他,“我现在给你来一把,你就一点儿事儿不会有。” 陆凌焕似乎有些理解不了什么意思,言之难得耐心的解释了一次,“这药粉虽是催化,但也是身体真实状况的反应,你们的皇帝陛下,身子是真的虚耗透了。” 陆凌焕脸上笑容退去。张了张嘴看向了里面,不过仔细想想也是,皇上日日那么熬着,铁打的身子也是扛不住的。 “还请先生多多费心了。”陆凌焕说着,拱手朝言之行了个礼。 言之摆摆手,“里面那位好了,你们皇帝陛下就自然也好了。” 所有的病不过都是为一人起,宁君婕什么时候好了,季慕宸自然也就好了。 宁君婕坐在榻边,她看不见东西,周遭有没有宫人,她慢慢伸手摸索着。把季慕宸的手攥在手心中:“皇上......” 这一声唤的季慕宸差点红了眼,他许久没听见宁君婕说话了,也许久没见到宁君婕的脸上露出这么生动的表情了。 宁君婕把他的手贴近了自己的脸:“皇上,从前臣妾想过。要做和皇上站在一起的那个人,可是臣妾食言了,我没有做到。” 她还是在让季慕宸担惊受怕,还是让皇上为自己操心了。 “皇上想把臣妾送去五木山。想保护我,但是臣妾不想,所以去了军营,想要为皇上分忧,可是事情又往往出乎意料,所以成了今日这样的局面。” “那日在军营中,臣妾和皇上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我一点也不累,只要是有皇上在身边,就一点也不累,臣妾还想要陪着皇上五年,十年,更久的事情,所以皇上,能不能不要再离开我,您真的是臣妾唯一的......唯一的亲人了。” 宁君婕说完。握紧了季慕宸的手。 季慕宸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她一定是以为自己在熟睡,不然不会说这样的话来,他想要做些什么,可是他已经开始明显感觉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不是药力的问题,而是自己的身体真的出现状况了。 季慕宸感觉到胸口有什么闷闷的东西在翻涌。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把宁君婕吓了一跳的同时,外面的言之和陆凌焕也都吓了一跳,因为他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宁君婕很少这么手足无措过,她看不见,所以没有办法去照顾他,只能颤巍巍拿出帕子来,想要去顺一顺他的背,却不小心碰到的是他的脸,宁君婕感觉到了温热黏腻的触感。 是血。 宁君婕慌了,大门被人从外面啪的一声打开。 言之跑进来,看见季慕宸伏在榻边,嘴角都是猩红的血。 陆凌焕冲了过来把人扶住,给了他一个支撑点,鲜少见到如此脆弱的皇上,只怕是这些年来,皇上自己承受了太多,被言之的催化剂一次性激化了出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四百六十九章 未见青山 言之施了针护住了季慕宸的心肺,他是真的没想到,季慕宸身体会亏空的如此厉害。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着实是把宁君婕吓得不轻,一直在一边握着季慕宸的手不肯撒开,听见言之把东西收起来以后,赶紧开口问道:“如何?” “没有大碍。”言之收起东西,看了季慕宸一眼,这回是真晕过去了。这下老实了,“你照料着,我先走了。” “我?”宁君婕没想到言之会走的这么果断。她现在差不多就是个瞎子,她能照顾什么? 谁知道言之听见她这一句自我怀疑的疑问,停了下来,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但还是一脸严肃的开口道:“没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 然后就离开了,留下宁君婕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心里像是敞开了明镜。 她曾经以为,景云走了,自己心就空了,可是后来才发现,原来她心里还是有很多其他的东西,比如季慕宸,比如肚子里这个孩子。 景云走了,宁君婕固然是伤心,但她真的更担心眼前的这个人。 这夜,皇帝一直没有睁开眼睛,言之中途来过一次,脸上显然开始染上担忧的神色,不过他没有让宁君婕察觉,反倒是告诉她有所好转了。 皇后在乾清宫衣不解带一整夜,第二日的早朝,皇帝缺席了。 第二日午后卓琳琅来了。 卓琳琅见到宁君婕的一瞬间,眼睛都红了,宁君婕的脸明明就是朝向门口的。却面无表情。 卓琳琅故意敲了敲门,哪曾想宁君婕试探着开口:“蝶衣?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这才惊恐的发现宁君婕看不见。 她走过来坐在宁君婕身边:“是我。” “琳琅。”宁君婕准确无误的辨认出这个声音,开口道。 卓琳琅从来都不会去问宁君婕经历了什么,她想开口,自然会开口,故而卓琳琅表现的像是两人昨日才见过面一样:“皇上如何了?” “先生说没有大碍。”宁君婕垂眸,她相信言之。 “皇上这些日子身体亏损太严重了。”卓琳琅叹息了一声,“乾清宫灯火通明是常有的事情,宫人都熬不住了要交接班。皇上就这么自己一个人熬了一夜又一夜,也难怪会生病。”卓琳琅回想起来,还是一阵唏嘘。 看见宁君婕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来,卓琳琅又马上改口:“不过好在你回来了,也就不必担心了,你一定会照顾好皇上的。” 夜半十分,季慕宸终于醒了过来。 宁君婕睁开眼睛听到动静儿,赶紧伸手把人扶了起来,却模模糊糊对上了季慕宸讶异的眼神。 “能看见朕吗?”季慕宸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许是那次咳坏了嗓子,但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关心这些,目光灼灼得看着宁君婕,因为她的眼睛不再是无神空洞,季慕宸从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他问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宁君婕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被这么一问才发现自己能看见了,虽然还有些模糊,但是明显在慢慢恢复了。 “能看见轮廓,这是皇上。”宁君婕虚虚伸手,在空中画了一个轮廓,还没画完,就被人一把圈入怀中。 天知道一个昏迷刚醒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宁君婕动弹不得。任由季慕宸这么紧紧抱着。 “朕方才做梦了。”季慕宸的下巴搁在她头顶,闷声开口道,“朕梦见你走了。” “臣妾去哪儿了?”宁君婕好笑道。 但是季慕宸的声音一点开玩笑得意思都没有。大概是真的很难受了:“但是一睁开眼,你就在这里。” “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宁君婕往他怀里蹭,“所以臣妾一辈子都不走。” 宁君婕的眼睛在慢慢的恢复。慢慢能看清楚东西了,后来眼前的视线终于清晰了起来,她看见了季慕宸深情的双眼。 那日听闻宫人四下闲谈,说是地牢里面那个北狄可汗整日叫个不停,逼的狱卒奇招用尽都没有办法。 宁君婕突然就想去见一见故人。 她没想到拓跋毅会这么狼狈,她原本以为,这个人就算是坐阶下囚,也一定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囚犯,可是眼前和这个少了一只胳膊的拓跋毅,明显没有这个精力了。 他被绑在木板前,每日都要往筋骨处钉入一枚钉子,血流不止。剧痛难忍,但偏偏还死不了,这是地牢的酷刑之一,对付穷凶极恶之人,现在用在拓跋毅身上,好像要也并无不妥。 拓跋毅的视线被血糊住了。看不清眼前的人,等到宁君婕开口,他才反应过来是谁,冷哼了一声:“我当时谁,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被季东林带走了,他居然让你活着回来了?” “他没有。”宁君婕一脸冷漠,“他死了。” 拓跋毅一愣,继而把四肢的铁链扯得叮当作响,哈哈大笑了几声:“我劝过他,我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是他偏不信,一意孤行,活该!” “你也是活该的人。”宁君婕狠狠开口,“说到底,中原的争斗关你什么事?一定要横插一脚,结果身败名裂,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拓跋毅原本有脑子有野心,可却落得这么个下场,都是自己作妖作来的。 “没有你,我们一定会成功。”拓跋毅突然扑了过来,却被铁链拉扯住了行动,只能僵在半空中,看着面前的宁君婕,“都是你!你难道没有心吗?!” “心?”宁君婕笑了笑,转身离开,走之前又觉得自己还是说出来比较好,于是头也不回的开口,“当初在北狄,为了找到寒山莲的解药,我都是口尝的药草,这些,在你践踏中原领土的时候可曾想起过?拓跋毅,你有心吗?” 拓跋毅怔怔得看着她拾级而上,最后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然后他陷入了沉思,自己若是当初没有和季东林勾结,现在会是怎样? 为何要把自己推入火盆,拓跋毅现在也说不上来了,他听见密室的门缓缓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背着手走了出来。 第四百七十章 解脱与束缚 拓跋毅看着走出来的人愣了愣,然后不屑的冷笑了一声:“皇帝陛下原来也喜欢偷听别人说话?” “朕不过是听闻狱卒说,你每日吼叫甚至扰人,所以来看看。”季慕宸在他身前的椅子上坐下,“真是没想到,可汗竟是如此一个把失败都怪罪到女人头上的人。” “也没想到皇帝陛下为了赢,竟然把自己的女人送出去。” 拓跋毅说完,季慕宸突然正色起来,无比认真,没有管对面坐着的是谁:“朕从来没有,如果可以,朕希望她身上的每一寸伤。都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 拓跋毅一愣,他没想到会这个样子,别过头去不屑的冷笑,没有说话。 “换我了。拓跋毅,后悔吗?”季慕宸一下一下敲击着桌案,像是一下一下叩击着拓跋毅的心理防线。 “后悔?”拓跋毅身上深埋的钉子开始疼了起来,说话都有些含混不清,但季慕宸还是听懂了,他说后悔有用吗? “的确没有。”季慕宸表示很赞同,“所以,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怪罪到其他人头上,谋逆原本就是大罪。” “谋逆?”拓跋毅像是听了个笑话,“本汗这叫宣战!” “哦,忘了告诉你,卓煜已经把北狄收归为中原的领土了,你是北狄最后一任可汗,也是亡国之君,荣幸吗?” 拓跋毅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季慕宸又是如此的言之凿凿,让他没有办法不相信。 “季慕宸,你欺人太甚!”拓跋毅用力的挣扎着,铁链撞击着,像快要碎掉了一般。 季慕宸始终不为所动,只是站起来,走到铁栅栏面前和他面对面:“朕早就警告过你,是你自己不听,记住,永远不要和朕作对。”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拓跋毅的眼神现在一定化成了最锋利的利刃,把人刺穿。 但是他不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季慕宸直起身子:“哦,对了,还有四十一颗钉子。可汗好好儿感受吧,等朕到时候把季东林带来陪你。” “你们抓到季东林了?!”拓跋毅抬起头,一脸震惊。 季慕宸愣了愣,其实没有,但是他没有必要告诉拓跋毅,于是他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拓跋毅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他仰天长啸了几声后,没了动静儿。 季慕宸已经走到外面,正和陆凌焕交代着事情,听到这个声音飞速跑回去,拓跋毅已经气绝身亡。 他牙齿里藏了有毒。为什么之前不用,大概是还在等着季东林来救自己,不过现在看来没有任何可能性了,自然就放弃了。 陆凌焕啧了一声:“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消息传出去。”季慕宸开口道,“京都内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北狄人,刚好断了他们的念头。” “是。”陆凌焕欠身退了下去。 季慕宸看着拓跋毅的尸首,一代草原天骄,就这么折在了这里,季慕宸都觉得可惜了。 不过她会死,完全是自作自受,拓跋毅也不算冤枉了。 宁君婕刚从天牢走出来。便迎面走来了一个宫人,上来就要请她去寿安宫,宁君婕有些茫然,太后不是软禁了吗,为何还能见客,更何况两边的关系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太后见她作什么。 于是宁君婕摆了摆手:“不见。” 那宫人不死心的追上来:“太后娘娘说了,娘娘不去一定会后悔的。” 宁君婕的脚步一顿。蝶衣正不耐烦的挥手要把人赶走,却被宁君婕轻轻制止,她回头看了那宫人一眼,对着蝶衣说道:“走,去寿安宫。” 蝶衣其实是不愿意的,寿安宫不是什么好地方,每次去都没有什么好事儿会发生。 寿安宫的大门大开,太后正端坐在里面,宁君婕迈步走进来,她好像没看到似的。 宁君婕皱了皱眉头,转身就要走,太后在她身后开口了:“怎么。你在怕什么?” “怕?”宁君婕觉得好笑,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现在应该害怕的人是你。没了景献王这个靠山,你的未来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了,太后娘娘。” “所以你在怕什么,怕哀家害你肚子里的龙种吗?”太后笑的诡异。 宁君婕转身回去。站在她面前,总觉得她状态很不对劲。 太后看她回来了,接着慢慢开口道:“哀家虽然软禁在宫中,但什么事情哀家都知道,你利用了我的儿子,让他走到今日这般田地,歹毒的女人!” “难道他谋逆也是我逼的?”宁君婕觉得这话好笑,看着太后,“反观您自己,是怎么逼他的,您不觉得这局面是你造成的吗?” “闭嘴!”太后尖叫起来。 宁君婕一愣,怔怔的往后退了退。 太后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掏出一把刀,直直得就朝宁君婕扑了过来。 宁君婕大惊失色,避无可避。 突然,一道身影出来,把宁君婕带到了一边去。 她惊魂未定的看过去。是卓琳琅。 “你怎么在这里?”宁君婕一愣,心有余悸的开口问道。 “从你离开地牢后没多久,我就跟上来了。”卓琳琅好不在意的耸耸肩,“拓跋毅自杀了。” 太后握着刀的手一抖,卓琳琅已经走上前来:“拓跋毅已经死了,你的儿子的死期也不远了,您要是愿意现在拿着手里的刀自戕,到下面去等着他。我也不介意,你若是要眼睁睁看着他死也行。” 太后颤巍巍的把刀放在了腕脉上,毫不犹豫的划了下去,血一滴一滴滴在下面的一个瓷碗里,那碗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血都浮在表面,看上去十分诡异。 “哀家诅咒你,诅咒你永远不会拥有自己的孩子!”太后抬头,双眼通红的看着宁君婕吼出这一句。 宁君婕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抬手抚了抚肚子。 紧接着,太后把刀横在了脖子侧边,一刀子下去,血染红了一切。 地板,桌案,锦绣华服,全部弥漫上了血气,满目皆红,宁君婕突然没由来的恶心。 第四百七十一章 告一段落 卓琳琅赶紧扶住了宁君婕,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诅咒,看上去太后是准备充分了,专门把宁君婕叫来的,她就没打算活命,而且她也掐准,了宁君婕最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孩子。 宁君婕失去了太多个孩子了,太后这一句话,可能会让她一辈子不得安生。 这个时候季慕宸才匆匆赶到,看见到处都是猩红色的血,一把捂住了宁君婕的眼睛。但是他感觉到怀里的人还在抖,不同寻常的发抖,像是对什么事情特别害怕。 宁君婕不是怕血的人,她这么害怕的肯定不是血。而是什么别的东西。 季慕宸把人往怀里紧了紧,眼神示意底下的宫人把寿安宫收拾收拾。 卓琳琅上前来:“皇上,这里有臣妾就够了。” 季慕宸点点头,低声问了句:“回宫去,好吗?” 宁君婕埋首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季慕宸带着她离开。 “方才怎么了?” 一直到把人送到永安宫,季慕宸才开口问道。他知道宁君婕的内心是很不安的,只有这里能给她一些安全感,所以他选择回来问。 但宁君婕只是摇摇头:“皇上,臣妾累了。” 季慕宸愣了愣,点点头:“你好好儿休息。” 然后他就在床榻边守着,等着宁君婕差不多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季慕宸准备起身离开,结果袖子一把被人攥住,他垂眸,看见原本已经呼吸均匀的人,死死攥着自己的袖子。 “别走,好不好。” 季慕宸慢慢伸手,合上了她的眼睛:“不走,就在这里。” 握住她的手,掌心全是冷汗,还冰凉的很,季慕宸实在难以想象她经历了什么,现在走不开,只能等稍晚一些去问卓琳琅。 不过卓琳琅像是料到了一样,自己主动来了永安宫:“皇上,太后娘娘的后事,已经安排好了。” 那毕竟是太后,不管关系如何,礼仪不能坏。所以还是要操办。 “太后娘娘薨逝的消息,是压下来还是公布出去?”宁君婕还睡着,卓琳琅轻声问道。 “公布出去。”季慕宸的眸光暗了暗,“朕就不信,季东林看到了还能藏得住。” 这么久了,连季东林的影子都没看见一个,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可是季慕宸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这次是破釜沉舟,赔上了所有的身家性命,这种时候他能去哪里呢。 季慕宸先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宁君婕,她已经惊醒了五次了。 言之来过一趟,说再这么下去,孩子一定保不住,情绪波动太大容易滑胎,这个孩子要是没了,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宁君婕了。 “方才在寿安宫,究竟发生了什么?”季慕宸问道。 卓琳琅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皇帝幽幽叹了口气:“不要骗朕。” 卓琳琅一愣,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她只能实话实说了。 “太后用了一种诅咒,那是一种很古老的苗疆诅咒,用血祭来完成。据说效果非常好。”卓琳琅还是从前跟着卓老将军在外周游的时候听说过的,这种诅咒非常阴毒,是苗疆人最深信不疑得一种,但是中原并没有这种说法和做法,所以究竟是真是假,卓琳琅也不知道。 看看苗疆的蛊虫有多霸道,卓琳琅觉得这诅咒还是有些功效的。 “她说了什么?”季慕宸眯了眯眼睛,只是说一句话。就让宁君婕怕成这样,她究竟是说了什么。 “她说......让皇后娘娘一辈子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卓琳琅轻声开口。 季慕宸脑子里警铃一响,怪不得宁君婕先前一直在护着自己的肚子发抖,她若是说些别的,宁君婕肯定是不信得,可是她说孩子,宁君婕已经丢了两个孩子了,这个是她心中的大忌。 “朕知道了。”季慕宸的眼神无比冰冷,“不必安葬了,直接草草埋了。” 他说的自然是太后,看着皇上那个脸色,卓琳琅在想。太后这是死了,若是还活着,皇帝能亲手扒了她的皮。 不过就算是季慕宸怎么惩罚太后,也没有办法阻止宁君婕每日做噩梦。然后从噩梦中惊醒,一晚好几次。 言之来把脉总是面色凝重,开了不少不伤害胎儿又安眠的药物,可是对宁君婕一点作用都没有。她就好像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一样,根本逃脱不出来。 每天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血腥黏腻的梦境里,景云在哭喊,太后诅咒的声音,最后定格在她那双鬼魅一样狠透了自己的双眼上,宁君婕害怕极了,逃也逃不掉,噩梦像是缠住了自己一样,她一闭眼就会造访。 季慕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和言之一起商量了许多法子,可是根本就没有用,到最后宁君婕还是会被吓醒。 季慕宸再找言之的时候,言之摇摇头:“这病药石治不了了,你看看要心药医。” 或是转移注意力,或是解开她的心结。这一胎已经五个月了,宁君婕的小腹微微隆起,白日里形神憔悴,夜晚不得安眠,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 不能彻底解开心结,季慕宸打算带她出去散散心,刚好冬天快到了,带她去别苑小住半月。便能看到梅花。 季慕宸决定了,便开始着手准备,把朝中的事情分配好了以后,就准备带着宁君婕出发了。 他告诉宁君婕是为政务出宫,宁君婕只当是上回微服出巡一样,浩浩荡荡一群人,所以清晨坐上了马车后,也就没有在意。 等到马车停下已经是傍晚,宁君婕掀开帘子,彻底愣住了。 这里是东都别院,里面栽种了许多梅花,冬日里的好去处,可是这里地方不大,如何能容下许多人,宁君婕往后看了看,只有自己和季慕宸。 “皇上?”宁君婕一脸茫然得看向季慕宸,后者走上前来,把她牵着走进别院。 里头的梅树还是光秃秃的枝干,还有四周围墙上的落叶,都是与宫里不同的景致,宁君婕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得放松。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东都别院 东都别院原先是先皇修养之所,先皇信佛,所以这里临近慈安寺。 宁君婕晚间提着灯,和季慕宸一同赏月。 天气渐渐冷下来了,蝶衣拿了披风出来,准备给宁君婕披上,哪曾想刚出来,就看见皇上张开广袖,把娘娘护在中间护得紧紧儿的,蝶衣偷偷笑了一声,又回去了。 “皇上在这里,京都的事情怎么办?”宁君婕抬头看着月亮。轻声开口道。 “朕让卓煜和陆凌焕看着了,更何况还有太傅和卓老将军,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季慕宸笑了笑,“你就别操心这些了。” 宁君婕点点头。她是背对着季慕宸的,所以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 季慕宸说完这句话后,眼神就黯淡了下来,他吩咐了卓煜去追查季东林的下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就不信,这人还能逃到哪里去。 但是卓煜传来的消息还真是不容乐观,他说南境有人说。看到过画像上的人,但全力搜查后,却又并没有发现季东林的下落。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谎报,还有一种,就是季东林从南境逃出去了,这下事情就有些棘手了,且不说他到底逃没逃出去,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他能从京都到南境,绝对不是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能办到的事情,在这中原还有人在帮他。 这才是最让季慕宸忌惮的。 像是感觉到了他不自觉用力的双手,宁君婕稍稍抬起头:“皇上,怎么了?” 季慕宸的神色早已恢复如常,抚了抚她的发顶:“没什么。” “是吗?” 季慕宸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宁君婕,她一脸狐疑的看着季慕宸,后者无奈,只好临时编了个理由:“朕想着明日带你去慈安寺,见见了尘大师。” 那是从前先皇亲自三顾茅庐求来的高僧,他不愿入皇恩寺,先皇专门建了这慈安寺,又随着建了东都别院,可以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一人。 宁君婕深信不疑的点了点头:“臣妾也想见一见大师。” 也不知是心情放松了还是到了新环境,宁君婕这一夜难得睡了安稳觉。 季慕宸看着她睡熟了,才慢慢起身走到外面。 一个暗卫蹲在房顶上,见他出来,把一封信交过来,又一声不响的消失在了黑夜里。 季慕宸缓缓展开,是卓煜的信,上面说可以确定季东林是从南境出了中原,但是外头几个邻国接壤,实在不好调查。 卓煜在信中担忧的写道,季东林去了那些关系不睦的邻国,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太后薨逝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他没道理不知道,现在这人就是个疯子,谁知道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况且季东林到底是怎么走到邻国去的,这中原境内,到底还有什么潜在暗处的力量,在虎视眈眈着京都,这都是大麻烦。 季慕宸皱着眉头收起信,原本以为,季东林谋逆的事情结束后就是终结了,没想到竟然是开始而已。 把信慢慢撕碎,拿进屋子里在灯火处烧成了灰烬。季慕宸的脸色在灯光的摇曳下,有些愁云密布,但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榻上的宁君婕,眼中又充满了坚定。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宁君婕去冒险,江山社稷固然重要,但是他不能再让她受到一点危险。 宁君婕睁开眼,外面的阳光已经投射进来。这些日子以来头一次安睡了一整夜。 她慢慢起身,就听见了院子里有声音,穿上鞋披上外袍出门去,就看见季慕宸在梅树底下练剑。 梅树的枝丫还是光秃秃的,看见其间穿梭着的身影,宁君婕笑了。 皇帝显然已经看见她了,收起剑走过来,接过蝶衣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扬起唇角开口道:“笑什么呢?” “臣妾想起从前住在皇恩寺的日子了,也是这般悠闲自在,院子里也有许多梅树。”宁君婕陷入回忆,想想那个时候真是好啊。虽然自己离宫,前途未卜,可是那个时候,她还相信着许多事情。现在,则像个垂垂老矣的老妪,看破了红尘似的。 她唯一还能相信的,好像就三个字能概括完毕。那就是季慕宸。 “哦,那你是喜欢那时候,还是现在?”季慕宸擦完了脸,走到她身前来问道。 “自然是现在。”宁君婕知道他想问什么,“因为现在皇上就在臣妾身边,不用臣妾日日想着。” 季慕宸看着她笑的面若桃花,把人捞过来亲了一口。 午后二人去了慈安寺,这里和皇恩寺不同,没有皇家园林一般的奢华贵气,相反多的是沉静的古朴。 宁君婕一身素服进来,肚子掩盖在斗篷底下,倒是没叫人看出来什么,一路走过来,只觉得心灵都得到了洗涤。 了尘站在台阶下,看着两人走过来,双手合十朝两人笑了笑。 宁君婕也双手合十。朝他欠了欠身子。 “皇后娘娘,请随贫僧来。”了尘引着两人来到佛堂,两旁诵经的僧人并未睁开眼,一路穿过去,尽头是一间小房子,里面摆着两盏灯。 宁君婕疑惑得看向身旁的了尘,后者带着笑意解释道:“此灯曰长明盏,贫僧见娘娘眉宇间愁云不解。想必是心事未了,贫僧斗胆猜想,是为两位皇子之事,小儿因意外而夭折,亡魂游于世间,此长明盏可将亡魂引渡,送往极乐往生。” “需得日日加入香油浸润灯芯,等灯芯燃尽,便是功德圆满之时,娘娘若是有心,贫僧便交于娘娘了。” 从他开口开始,宁君婕便愣住了,看着那两盏灯,像是看着自己心里最不愿意面对的伤疤,她哪里有不愿意的。 一旁的季慕宸看着她的神色,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等到宁君婕颤巍巍伸手接过了蜡烛,慢慢走上前去,把灯点燃时,季慕宸心里也像是松了口气似的。 “每日需静坐一个时辰,皇上,还是随贫僧去前院吧。”了尘笑了笑,伸手道。 季慕宸点了点头,留宁君婕一人在里面静坐。 第四百七十三章 内忧外患 卓煜这边每日都在查季东林的事情,越往下查,越觉得匪夷所思,这个人到底是如何到达南境,离开中原究竟是为了什么,卓煜一个头两个大。 南境接壤的邻国并不都是交好的邦国,相反,其中势力最强盛的南武,便是中原近年来水火不容的对象,卓煜担心的,是季东林借着这个动歪脑筋。 卓煜这边焦头烂额的同时,陆凌焕也发现了不对劲。拿着出城的人流图来找卓煜。 自从景献王谋逆的事情以后,京都的进出来往就控制的十分严格,哪个时间段出入的人不符合常规了,都要记下来。而这几日,出城的人明显增多了不少。 卓煜一看,全部都是在午后街道上没什么人的时间段儿离开,连续三日都是如此。 “都是些什么人?”的确有些太不同寻常了,卓煜和一脸疑惑的问。 “登记上都是商人,我也问过了守城的将士,的确是拉着货车的,可是看上去还是很不对劲。”陆凌焕从前大大咧咧的。可是自从这回的事情之后,皇帝的记性可是好得很,说过了要算账就一定会,新账旧账一起算,那个板子都快打坏了,他屁股现在还疼呢。 所以,现在陆凌焕看见一点儿不对劲的事情,都要上报。 卓煜沉吟,的确,就算是商人也未免太可疑了,最近又不是什么商会。 这么想着,他看了看时辰,正是用午膳的时间,于是他当机立断,一把拉起陆凌焕:“走,跟我去看看。” 陆凌焕认命的没有反抗。 卓煜走了两步又回来,让他去换身衣服,他们俩这太显眼了,往那儿一站,还有谁敢走。 于是乎,午膳后的城门底下,突然多了两个车夫,大大的草帽遮住了脸,动作如出一辙得往里面看着。这样动作,旁人看了一点儿也不奇怪,车夫都是这样拉客的。 没有过午时,远远的就来了一列车队,为首的人看上去十分轻车熟路,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给了守门的人。 那人接过去,放在手里甸了甸,连他们经商的牌子都没看看就要放行。 卓煜抱臂冷笑了一声:“看看你手底下的兵,给你陆将军丢脸了呀。” 陆凌焕脸都黑了:“真难为他还给写上了,不然我都知道怎么回事!” 眼看着就要放行了,陆凌焕大步走上去,拦在了车队最前面。抱着臂,一副故意挡路的样子。 车队为首的那个人原本是笑眯眯的准备出城,一看面前挡了个人,立马黑了脸,眯了眯眼睛没有马上开口。 反倒是守城的拿了银子,看见前面拦了人,面子上过不去,挥手道:“去去去,一边儿待着去。” 等到陆凌焕把帽子摘下来,那人立马跪在地上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为首的一看见守城将士跪下了,猜也猜出来这人身份不低了。立马陪笑起来:“这位大人,我们都是正经商队,这是有何不妥吗?” “哪里人?”陆凌焕根本没理会他说的话,直接开口问道。 与此同时,卓煜也背着手上前来,直接越过了前面几人,往车队中间走去。 守城的一看卓煜也来了,就知道坏事儿了。自己肯定是闯祸了,不由得把头垂得更低。 那人被陆凌焕问得一愣,不过马上反应过来回答道:“祁北那边的,到京都来经商的。” 陆凌焕往他身后的城门看了看,挑眉笑了笑:“这可不是往祁北去的路。” “京都的买卖不好做,这不正要往南边去试试吗?”那人满脸堆笑,心知这两人肯定是不能拿钱解决的,于是做出一副一脸良善的样子。 卓煜走到车队中间,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刀,刀尖挑了挑车上的袋子。 一旁的一个壮汉正要冲上来,被为首的人一声呵斥了回去,还给卓煜赔着不是:“不好意思将军。这几个都是哑巴,将军有什么话问我就是。” 卓煜还没开口呢,这人就这么紧张,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得意思。没理会他,直接拿刀一把划开了袋子,里面洒落出来的,都是北方生长得一些草本植物。 卓煜收了刀往前走。身后的人似乎是有了个什么动静。 他们以为卓煜听不见,但是习武之人的听力,是比常人好上许多的,但是卓煜并没有表现出来,照旧走回了前面。 陆凌焕还在问着:“经商的吊牌呢?” “小的只是散商,没有京都的吊牌。”那人明显是看出来陆凌焕比较好说话,忙开口道。 “散商自然会有散商的吊牌,少废话,拿出来。”陆凌焕有些不耐烦了,从身旁的守城护卫手中拿过一把刀,在掌心拍着,看着眼前的人。 “常年在外面走,哪里顾得上带这些。”那人面露难色。 卓煜拍了拍陆凌焕,示意他退到一边去,死死盯住面前的人的眼睛:“我问你,马哈是什么意思。” 这是他方才走过来时。那人从嘴里嘟囔的一句,可是为首的人说那是个哑巴。 这人脸色一变,被卓煜全部都捕捉在了眼里,他白着脸还试图辩解什么:“小的不知道......” “你中原话说的很好,东西知道的也不少。”卓煜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干草,在指尖转动着,“可是祁北是背阴,长不出这种草。” “还有。马哈是北狄话里骂人的意思,这点我多少还知道。” 卓煜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就从袖中拔出了软剑,直直冲了过来,身后的几个壮汉也都从车底抽出了刀来。 守城的士兵贪财是贪财了些,但是功夫都是不差的,上前来,陆凌焕几乎没怎么动手,一群人便被降服,压制在地上。 京都中居然还有这么多北狄人,卓煜想想就不寒而栗,踩着最前面那个会说中原话的人:“说,你们还有多少人!” 那人也不复方才的笑脸了,看着卓煜,脸上是诡异疯狂的笑容:“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北狄一定会为可汗报仇!” 第四百七十四章 剑拔弩张 这几个人话音刚落,卓煜暗道一声不好,就要上前去,但还是晚了一步,这人一咬牙咽了什么东西下去,然后嘴角的鲜血就溢了出来。 卓煜啧了一声,还是没拦住。 陆凌焕看向了卓煜:“北狄人?” 后者点了点头,陆凌焕倒吸一口冷气。 从季东林谋反后,京都就血洗过一次,在皇上离京后,季慕宸带着宁君婕离开,也是不想让她看到这种画面后。心中更加不安。 “拓跋毅是不是还留了一手......”陆凌焕有些心有余悸的看着地上的这些人,这三天以来,这些北狄人就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走出了京都? 陆凌焕想到这里,侧头瞪了方才收银子的人。 那人从听到北狄人开始腿就软了。此时看见将军瞪着自己,也不敢说什么,低着头等死。 “等我回头收拾你!”陆凌焕斜了他一眼,看向卓煜,“现在怎么办?” “不止是拓跋毅,还有季东林,现在是内忧外患不断,果然死了都不能消停!”卓煜愤愤得把刀插进土里。哼了一声,良久才开口道,“此事不得不惊动皇上了。” 季慕宸这日陪宁君婕来慈恩寺,看着她进了静室,便跟着了尘来到了前院。 了尘给他沏了壶茶,看着他,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贫僧听闻,前阵子皇上镇压了景献王的造反?” 季慕宸一愣,没想到了尘会主动问起来,他原本是不准备说的,在了尘这种人面前,说这种话是亵渎。 不过他既然自己问了,季慕宸便点了点头:“季东林狼子野心,朕这么多年竟然没防住。” “这不怪皇上您。”了尘给他倒了一杯茶,“不过贫僧倒是许多年前,便窥破了天机。” “哦?”季慕宸看向了尘,先皇生前最信任的人,便是眼前这个素袍僧,先皇虽信佛,但却不是什么昏庸之人,既然信任此人,那一定是有原因的,他这么说,季慕宸倒是真的十分好奇了。 “多年前。皇上曾于景献王一同来别院看望先皇,先皇让贫僧看看二位皇子的福相,贫僧只告诉了先皇您有帝王之相,但是关于景献王,贫僧的话未说完。”了尘看着季慕宸惊讶的神色,柔柔一笑,“皇上是否觉得,贫僧在凭空编造。” 季慕宸摇头,他只是突然想起来,好像就是从那次之后,父皇对自己突然开始重视了起来,也渐渐把政务交到了自己手中。也就是开始有对太子之位有偏向的意思了。 果然,季慕宸垂眸笑道:“只是大师当年对父皇没有说完的话,现在是要告诉朕了吗?” 了尘笑着点了点头:“是时候了。” “贫僧那时观景献王之面,狼相之人,野心勃勃,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尘伸手敲了敲手边的紫砂壶,似乎是要提醒季慕宸什么,但是说到这里,又突然停住了,话锋一转,“皇上您看着这壶。” 季慕宸低头去看,壶嘴上有一道瑕疵。很是明显,但似乎并不影响这壶的使用。 “治人如烹茶,治大国如烹小鲜,皇上只需明白这个道理即可。” 了尘说完,季慕宸陷入了沉默,这是在提醒他,季东林只要一日不亡,谋逆之心就一日不死。 季慕宸看着那壶。似乎在悟着什么,突然外头一个青袍小僧进来:“师傅,外面有两位施主求见皇上。” 一听到两位,季慕宸几乎能猜到是什么人,这两人管理着京都内外,如今来了,肯定是有要事,他没有耽误,直接起身:“大师,朕去去就回。” 了尘继续烹着茶,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容。 卓煜和陆凌焕安分的站在外头,这慈恩寺的地位分量。他们掂量的清楚,皇上来了都敬七分,他们更是连进都不敢进,直到季慕宸出来。才跟着他往前走着。 “何事如此着急?”季慕宸推开面前的人,坐在了椅子上,看着两人面色不善,就知道京都肯定是出问题了。 “回皇上。京都中又出现了北狄人。”卓煜把今日在城门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有些心虚的不敢去看季慕宸,等待着皇上的发落。 季慕宸倒是没有多意外,只是听到最后气笑了:“报仇?北狄人气性倒是大得很!” “草原上的人大多都是如此,皇上,上回清算过后,京都中已经流了太多血,不能再来第二遍了。”卓煜看着季慕宸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担忧的开口道。 “朕自然知道。”季慕宸安抚得看了他一眼,瞧他那胆战心惊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是如何杀人成性呢,“季东林先不必去管他,等他自己回来。” 内忧外患,攘外必先安内,现在首要解决的。就是拓跋毅遗留在中原的部署,那些零碎的人算起来,才是最麻烦的。 “把京都封锁起来,但凡是出入的人,全部都要调查一遍,朕就不信,这些人能在京都里一直藏着。”季慕宸摩曳着拇指上的扳指,“要真的一直藏着。那也没必要去清算他们了。” 卓煜点了点头,这是最平和的方法了。 “还有一件事情。”陆凌焕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为什么所有的北狄人都选择了这个城门,明明可以分开走,不那么引人注目的。” 他这么一说,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先前都没想到这个问题,现在一想,有些后知后觉的惊恐,更让人惊恐的是,从这个城门出来,正好是东都别院。 可是近几日来,并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难道这些人还预谋着什么大事? 卓煜反应过来了,赶紧开口道:“微臣和陆凌焕来轮班值守,再派遣两队人马来,一定要保证皇上的安危。” “不然皇上还是回宫吧。”陆凌焕揪着眉头开口道。 “不。”季慕宸的脸上倒是没看出多少慌乱,反倒是笑了笑,“朕若是回宫去了,谁来引诱他们出来,这次正好一网打尽,永绝后患,更何况在宫中,反倒还有更多的顾忌。” 第四百七十五章 感情交易 季东林把头上的斗篷掀开来,他自小没有来过这里,南武与中原交恶许久,所以以他中原王爷的身份踏足这里,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情,但是抛开这个身份,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交易,南武的皇帝一定感兴趣。 他被人领着往前走,绕过富丽堂皇的回廊,来到南武皇庭的后院,里面坐着的那个黑袍金纹的人,便是南武皇帝徐康。 从先帝那时候开始。徐康便与中原屡屡发生摩擦,如今先帝驾崩,新即位的季慕宸依旧不待见南武,两边的关系不仅没有缓和。反倒是进一步僵化。 这是季慕宸出于皇帝的考量,但是季东林作为一个闲散人员,他是知道的,这南武帝早就没有兴趣再去和中原打仗,这也是季东林的机会。 徐康抬起头看着他,年过半百的脸上不动声色,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季东林稍稍给他行了个晚辈之礼。 徐康放下手里的东西,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胆子倒是不小。” “您说笑了。我不过是来做一场交易,谈什么胆子不胆子的。”季东林自从被宁君婕彻头彻尾的背叛过一次后,便像是真的脱胎换骨了似的,骨子里透露出玩世不恭和狠厉毒辣,那双眼睛里,再无昔日的柔光。 昔日京都里,爱慕景献王的那些个姑娘们,现在见了季东林这个样子,怕是也认不出来这是那个景献王了。 “找敌国的皇帝做交易,你也是胆子不小了。”徐康撑着头,像是在说着什么十分好笑的玩笑话,“你们兄弟二人,一个和我南武势不两立,一个来我这要做交易,你们俩这该不会使连环计呢吧。” 徐康果然还是老狐狸,云淡风轻的说出这话来,然后淡淡的瞥向了季东林,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没想到季东林只是笑了笑,那个笑容里满是讽刺和自嘲。 他和季慕宸合伙? 他现在恨不得能手刃了这个人,然后拿他的血来祭自己的母后。 “南武与中原交战数年,一直是势均力敌,我可以你帮您打赢这场仗,但是之后,这中原的首位是我的。我可以保证中原与南武,从此和平相处再不犯边,您觉得这个交易如何?” 季东林知道,徐康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面前拐弯抹角,只会更加加重他对自己的怀疑,这个老狐狸的疑心病重得很,所以他直接开门见山。 “这倒是有意思,我完全可以自己拿下中原,你说是不是?”徐康伸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话音刚落,季东林轻轻一笑:“您若是有这个本事。早在先帝在的时候您就拿下了,恕我直言,光凭您自己的力量,大概没什么可能性,但是我有这个自信。” 季东林说起这些事情来的口气,就像是在谈什么生意似的,一副商人做派,倒是让徐康很是欣赏:“景献王不是前些日子才联合了北狄,一同要推翻你那皇兄,既然你如此有自信,怎么又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区区北狄小国,怎么能与南武相提并论。若是真靠北狄就拿下了中原,这不也是在打您这么多年来势均力敌的脸吗?”季东林淡淡一笑,徐康也应声笑了起来。 眼前这个人,谋略胆识都不缺,精明算计再加上一等,倒是个能栽培的好苗子。 徐康计上心头:“借兵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本王还要再加一个条件。” 季东林知道徐康不会这么轻易借兵给自己的,于是也没有多意外的摆摆手:“您说。” “我要你迎娶我南武的公主。事成之后,你若为帝她便为后,终生不得废黜。” 徐康说完,季东林便心中咯噔一下,这徐康果然是老谋深算的人,目光长远得很,从此两国便不仅是利益相关这么简单了,这就是联姻关系了。 看着季东林陷入沉吟,徐康也不强求,他知道这中原王爷清楚其中利害,于是大方得笑道:“给你三日时间考虑,我绝不强求于你。你这么聪明,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来也不用我分析给你听。” 季东林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居然是宁君婕的那张脸。他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这辈子真正动心过的人,只有宁君婕一个,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拥有这个女人。但都一一错过,迎娶的人,全部都是没有感情的利用关系。 但是宁君婕的背叛,已经让他把对感情的希望,全部葬送于鹰嘴崖之上,景云死在了那里,母亲也自尽,两人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季东林在这一刻,才是真正意义上放弃了宁君婕这个人,彻彻底底,从此断了念想。 “不用考虑了。”季东林微微抬了抬头,“我娶。” …… 宁君婕心弦一震,今日又出神了,看着面前摇曳着的两盏灯火,她从前原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可是把情感寄托在这小小的灯盏上面。心里便能好受许多,这样也未尝不可。 她没有发现,季慕宸这几日神色凝重,长明盏就快要点完了,宁君婕想着,等到这灯点完后,便和他一起等着东都别院的梅花盛开,然后在这里赏完梅花。过一个安静无人打扰的年关。 在这些青灯古佛的日子里,宁君婕似乎是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她突然发现,有些东西是完全可以放下的。 卓煜今日又从京都来了东都别院,把一张图纸交给季慕宸,脸色有些凝重:“我们顺藤摸瓜找到的这些商铺,都已经关门了,周围的人说,都是从七八日前就没有人了,大概是都出城去了。” 这些个漏网之鱼,就这么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京都,然后就消失了踪迹。 “说下去。”季慕宸垂眸看着手里的东西,颔首示意他接着开口。 “派出去的人顺着城门外的路线找,沿途比较重要的地方,就只有东都别院,可是不管派在这里护卫的人,还是其他什么人,都说没有见过这些人。”卓煜说着,眉头不自觉得揪了起来,“这些人里面,有来中原生活了许久的,对中原生活十分熟悉,混进本地人中我们根本看不出来。” 第四百七十六章 静室纵火 “不必心急,这些人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动手,现在大概是在酝酿。”季慕宸把手里的东西看完以后,折起来放在蜡烛上点燃丢在了脚边,“难不成这些人费尽心力的出城来,是为了好玩儿?” “难到皇上您要以身为饵?”卓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脸惊恐的看着季慕宸,“这怎么能行!您是九五之躯,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大局谁来主持?” 卓煜这才后知后觉,为什么从他和陆凌焕发现这些人秘密出京。赶紧来禀报给季慕宸那时起,皇帝好像对这一切都并没有感到意外,也并没有多么慌张,更像是一切都在掌握内。 因为季慕宸早就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了。他也早他们一步知道了这些人的目的,从一开始,皇上的打算就是拿自己做诱饵,把京都最后的隐患一网打尽。 “正是因为重要,才有更大的诱惑力。”季慕宸看着脚边的纸燃烧成了灰烬,默默的抬起眼睛,看着卓煜,“因为朕离开了京都。这些人才会跟着出来,所以这一次,务必要成功。” “可是皇上......”卓煜还是有些担忧,这些事情哪里是说的好的,万一出了一点差错,那都是他们这些人担待不起的。 “没有可是。”季慕宸的态度坚决的很,“还有,一定要保护好皇后。” 卓煜只能点头应下来。 宁君婕从静室出来,季慕宸已经站在了外面。 一场深秋的雨落下来,俗话说一场秋雨一阵凉,天气越发的冷了,季慕宸抬手,把披风给她轻轻系上,然后撑着伞,一同走进雨幕里。 雨水落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宁君婕突然抬首,问了句可是京都出了什么事情。 季慕宸握着伞的手一顿,垂眸去看她:“怎么突然这么问?” “皇上脸色不好。”宁君婕笑了笑,抬手去抚她眉心,“都写在眼睛里了。” 皇帝是个擅长掩饰情绪的人,可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你笑的再开心,她还是能准确无误的捕捉到眼睛里最深处,最真实的情绪。 季慕宸把人往怀里搂了搂:“有朕在。不会有事的。” 他这么说,她就这么信。 于是就没有再问了,再次回到季慕宸身边后,她开始习惯依赖,经历过胆战心惊和命悬一线后,宁君婕许多原先坚持的,毫无意义的事情,现在也开始放下了。 “皇上。”两人沉默了半晌,宁君婕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季慕宸低头温柔的回应了一声。 “东都别院的梅花快开了,臣妾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宁君婕拿手比划着,“到时候摘了梅花酿酒,埋在树底下。可以留到下一年呢。” “都依你。”季慕宸抚了抚她的发顶,笑着说道。 前日大雨,第二日又是个大晴天,宁君婕早起,准备就这身上的衣服就这么出门去,被季慕宸强行扯回去,披了个斗篷。 宁君婕不满的嘟囔着不冷,皇帝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儿:“怎么皇后娘娘出了宫,就跟个小孩儿似的,你不冷,肚子里那个也不冷?” 宁君婕撇了撇嘴:“皇帝陛下出了宫。却还是这么啰嗦。” 了尘照旧在前院烹茶,宁君婕去了静室,昨日告诉季慕宸那长明灯快要点完了,他能感觉到,面前的人心里的那个坎儿在慢慢的迈过来,至少能够从容谈起。 这么想着,季慕宸就觉得都依她了。 “大师在慈安寺青灯古佛许多年,可会有时觉着烦闷?”季慕宸把杯子里的茶喝了。品了品,“这碧螺春为何与宫里不同。” “这是旧年攒下来的梅上雪。”了尘一笑,又给他倒了一杯,“烦闷是心魔,若是浸心与此,自然是心魔全除,凡事皆是如此。” 季慕宸垂眸一笑,每每与了尘谈话,总是觉得受益无穷,他侧了侧头,余光瞥见几个抱着木头往后院去的僧人,有些疑惑的开口道:“朕怎么觉得。这两日寺里的僧人突然多了起来,从前未曾见过。” 了尘笑了笑:“冬日快来了,贫僧让他们去山上拾了些柴火回来,以便过冬。皇上没见过,是因为这些弟子从前都是在后院诵读经文,不见客的。” 说的甚是有道理,季慕宸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坐得久了,他觉得身上渐渐疲乏起来,连带着看对面的了尘都不太清楚了,脑子里一阵阵的嗡嗡声,只觉天旋地转的。 了尘稍稍靠了过来:“皇上可是累了,不若下去小憩一阵?” 季慕宸想着,可能是这些日子来有些思虑过多了,想着宁君婕出来还有一阵子,便点了点头。 了尘唤来了一个弟子,带着季慕宸到了临近的静室中,季慕宸合眼便睡了过去。 宁君婕抬起头,看着桌案上的长明盏,感觉到灯火有些小了下去,便准备起身去添油,突然听到外头有人敲门。 宁君婕回头皱了皱眉头:“谁?” 无人回应,宁君婕还当自己这是白日幻听了。重新转过头去添加灯油。 谁知道刚转身,背后就又是一阵敲门声。 宁君婕有些生气了,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门,外头一个人影都没有,从不远处的门洞看出去,平日里总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僧人,今日也是一个也没看见。这附近好似都没有人了似的。 宁君婕有些起了疑心,这有些不正常了。 她尝试着开口唤了一声,没有回应,看来是真的没有人了,没有人怎么会有敲门声呢? 宁君婕跨步出去,想要一探究竟,却猛地被人击中了后脑,她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这种疼,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几个人从房梁上跳下来,把宁君婕拖回了静室中,其中一个看了看地上的人,问道:“这是死了还是没死?” “管他呢。”另一个把长明盏打翻,灯油顺着流过来,看着像是不小心打翻的一个意外,“一把火烧下去,没死也死透了!” 说着,这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来,把更多的灯油泼到了地上后,毫不留情的把火折子扔了下去。 第四百七十七章 百密一疏 季慕宸是被卓煜摇醒的,他脑子昏沉,不知道为何只是小憩,却会睡得这么熟,像是多日未曾合眼一样。 他摇了摇头才确定眼前真的是卓煜,随后发现这里不时慈安寺了,而是东都别院,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卓煜和陆凌焕一向是没有特别的吩咐,不会进慈恩寺的,这是先帝留下的规矩,杀伐之人身上血腥气太重,容易冲撞了佛祖。 可是眼下卓煜却擅作主张的进来了。还带着自己回了东都别院,季慕宸意识到不对劲,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慈恩寺出事儿了。”卓煜一句话就让季慕宸彻底清醒过来,“皇后娘娘在的静室走水了!” “你说什么!”这时季慕宸不必用摆头让自己清醒了。卓煜这一句话,差点让他直接跳起来,急匆匆跑出门去,边跑便问究竟怎么回事。 “陆凌焕来信说,有季东林的消息了,微臣想着要快来禀报皇上,就快马赶过来了,东都别院的宫人说。皇上和娘娘在慈安寺。” “微臣过来的时候,慈安寺门前两个僧人倒在地上,微臣一看是被劈后颈劈晕的,就知道里面出事了,只能先擅自闯入。” “进来的时候,娘娘在的静室已经烧了起来,微臣带了人来,所幸火势不大,已经扑灭了,人已经送回去了,了尘大师也被人迷倒在了地上,身上还有伤,微臣找到您时,您昏迷不醒,这才直接带着您回来了。” “皇后呢?”季慕宸停下来问他。 卓煜面露难色,但是被皇帝用这种眼神看着,又不能不说,于是便一咬牙:“别院的太医正在看着,娘娘没有被烧伤,只是......” 他这一停顿,季慕宸几乎要急疯了:“只是什么?!” “只是娘娘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卓煜不好开口,因为他知道,自己也一说,季慕宸立马就会暴跳如雷。 “其他的伤?”果然。他眯了眯眼就,看向卓煜的眼神里,那意思就是卓煜不立刻马上解释清楚,他就要动手了。 “娘娘的后脑,被人用重物击打过,伤势不轻......”卓煜还没说完,皇帝人就不见了,他连忙跟上去。 皇帝甩给他一句:“去把言之找来,越快越好!” 太医正在看着宁君婕的伤口,门被猛地被推开,他手一抖差点下错针,回头一看是季慕宸。心里更加害怕。 谁不知道这皇上有多看重皇后娘娘,如今伤成这样,他可担不起皇上的怒火。 “皇后伤势如何了?”季慕宸冷声问道。 “娘娘的后脑遭受重击,虽然没有伤及颅内,但可能会导致精神上的问题。” 太医话说的很委婉,季慕宸心里有了底,但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道:“比如?” “失忆,或是记忆错乱。”那人擦着额上的冷汗,皇上的脸色越来难看了,谁能来救救他? 这几个字像是千斤一般的重锤,直直的砸在心上一样,季慕宸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太医赶紧起身把人扶着。 看着榻上的人,季慕宸心里恨不得能给自己两巴掌。 他不该让她趟这滩浑水了,只知道散心对她的身体好,却没有考虑过这背后的危险性,如今让她陷入了这样的危险里,季慕宸真的无比自责。 “朕知道了。”季慕宸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坐在了榻边。握住了宁君婕的手,那手微微冰凉,让季慕宸心里闷着疼。 “你不会忘记朕的,对不对?” 无人回应。 言之是晚间到的,给出的答案和太医差不多,只是他看上去,像是更生气的那一方:“你们可真是能折腾,这才离宫多久,这是要干什么?!” 季慕宸理亏得垂头。 一旁的太医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人连皇帝都敢训斥? 言之看着季慕宸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好的情况呢,就是她把那些伤心事儿都忘了。从此大家都好,最坏的情况,就是她把所有人都忘了,包括你。” 季慕宸就算是有心理准备。也还是心里一震,有些艰涩的开口:“我想好了,若是她不记得了,便让她重新遇见朕。” 一切重头开始。他还是会让她爱上自己,季慕宸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因为这么多风风雨雨走过来在,这世上最了解宁君婕的人就是自己。 这是毋庸置疑的。 “还有可能有意外的情况,就是记忆错乱,不知道她的记忆会变成什么样子,这种是最难以预料的,可能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复杂。”言之担忧的看了季慕宸一眼,他看上去也是疲惫至极,也不忍再苛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卓煜在外头守着,等到言之出来去熬药了,才迈步进去:“皇上,在后山找到了,不过这些人都已经自尽了。” 北狄人惯用的手段,抛开别的不说。这些人还真是团结的很,一致对外的时候半点儿不犹豫。 “不止。”季慕宸垂眸,“这些人得目标没有这么简单,一定还有,死的这些,就是为了迷惑咱们。” 卓煜点点头,这些人如此大费周章,必定是目标放在了皇帝。而不是皇后的身上的,既然已经中计一次了,就绝对不能来第二次。 卓煜领命下去了,却又被皇帝叫了回来:“你今日说,季东林的消息是什么?” 卓煜都忘了这茬了,现在想起来回到:“咱们在南武的眼线看到了季东林。” “南武?”季慕宸原本料着,他怎么着也要去一个交好的邦国,没曾想居然去了南武,两国交恶已久,季东林这是去送死么? “听说他还进了南武的皇庭,不知道是去干了什么,陆凌焕让人继续盯着,现在还没有什么动静儿。”卓煜试探着开口,“他会不会是和南武帝做了什么交易,还是谋逆之心不死。” 季慕宸点了点头,季东林就是谋逆之心不死,他不达目的不罢休,北狄不行就南武。 只可惜若是真的,南武可不能硬拼,北狄是小国,中原能压制,可是南武与中原这些年来势均力敌,你来我往的,还得从长计议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记忆 季慕宸和卓煜交代完这些,已经是傍晚,宁君婕还是没有醒来。 蝶衣正红着眼睛在榻边看着她,看见季慕宸进来,起身行了个礼。 季慕宸抬手示意她先退下。 他坐下来看着宁君婕的脸,安稳的岁月好像已经是许多年以前了,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安稳的对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宁君婕一直是在生死边缘挣扎,在季慕宸以为终于能护她周全的时候,却还是被人算计,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 突然,季慕宸感觉到宁君婕的手指动了动,虽然动作很是轻微,但因为她整只手被紧紧握着。所以轻微的动作也能被感知到,季慕宸立马警觉起来,起身去看着她。 宁君婕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见一片隐约的人影在晃动,在喊着自己的名字,亲昵的叫着君婕。 季慕宸看着她真的睁开了眼睛,内心一阵狂喜。赶紧回身出去,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蝶衣:“去,把言之先生叫来!” 等到他再折身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宁君婕正在床榻的边缘坐着,蜷缩着抱着自己的膝盖,季慕宸丝毫不怀疑,要不是方才自己在门口,她就要直接跑出去了。 原本欣喜的心情,突然就想到了言之那句可能会忘记,也可能记忆错乱,季慕宸心里一凉,试探着上前了几步。 宁君婕却猛地往后一缩,像是受了惊一般。 季慕宸的手顿在了半空中,为了不让她伤到自己,季慕宸就站在了原地,柔声开口问道:“还记得我吗?” 他没有用朕,怕吓到了宁君婕,但是结果依旧不甚乐观。 回答她的是宁君婕瑟瑟发抖的身子,和惊恐的眼神,她看向季慕宸的眼神里只有恐惧,不停的摇着头往后缩:“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我不会伤害你。”季慕宸抬了抬手,“别伤了自己。” 宁君婕像是听不见一样,抱着自己。无助得打量了一番屋子里的东西,颤抖着不敢看他,眼睛里都是泪光。 季慕宸从未见过如此无助的宁君婕,他只想过去抱抱她,可是现在根本靠近不了。 言之匆匆赶来,刚跨步进来,就被季慕宸一把抓住:“别过去。” 言之不解的看了看里面,就知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宁君婕还是伤到脑子了。 而宁君婕自己现在情况更糟糕,往昔的种种,在她脑子里已经错乱成了碎片,她以为自己还是被宁汀兰囚禁在密室里。而这些人,自然都是要害自己的坏人。 看着季慕宸那张脸,宁君婕的情感会突然特别强烈,但是这种强烈在此时都变成了恐惧,所以,她格外害怕季慕宸。 “现在该如何是好?”季慕宸拉着言之,远离了宁君婕的视线,希望这样能让她的情绪先稳定下来。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情况如果受到强烈的刺激就会清醒过来,可是现在对于她来说,什么才是最强烈的刺激我们都不知道。”言之深深叹了口气,看上去甚是担忧。“现在就先顺着她来,别让她伤到自己。” 季慕宸点了点头,正准备跨步进去,却发现宁君婕趁着两人说话的时间,已经悄悄离开了床榻,两人进去的时候,她正赤脚站在地上,不知道从桌子上拿了什么背在背后。 “君婕!”季慕宸惊得下意识就想要冲过去。把人捞在怀里,但看见她很明显的往后缩了缩,一脸受了惊的模样,季慕宸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安抚道:“地上凉,你先回去把鞋穿上。” 但是宁君婕现在完全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的,当年在密室里那几个月,让她的精神高度紧绷,每天都在折磨和担惊受怕中度过,早就已经失去了对所有人的信任,不管季慕宸表现的多么和善,她依旧是害怕。 不肯让他靠近一分一毫。 宁君婕就这么往后退着。没看见屋子中间的木栏,没留神,整个人往后一磕,眼看着就要仰倒下去了。 季慕宸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扑上去,把人捞在了怀里。 宁君婕受惊之下,闭着眼睛,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抵。 原本一直在旁观的言之赶紧上前去想要阻拦。但是还是晚了一步。 季慕宸这才知道宁君婕方才从桌案上拿了什么东西,她拿走了一把剪刀,而现在,这把剪刀插入了季慕宸的胸膛。 言之看见季慕宸皱着眉头,赶紧上前去,宁君婕被他护在怀里,身上是没有伤口的,但是这两人闹这么大动静儿把她给吓坏了,又看见自己刺伤了眼前的男人,猛地缩回手爬回了榻上,在角落中颤抖着看着季慕宸。 “无妨。”季慕宸摆了摆手。 言之看了看他的伤口,索性宁君婕刚醒来,并没有什么力气,插得并不深,皇帝让他不必着急,看了看榻上的人。只能先退了回去。 “你这伤......”刚合上身后的门,言之就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开口道,虽然不深,但是血也流了不少。 恰巧这时候卓煜返回来,看见季慕宸身上的血迹就有些慌了:“这是怎么了?” “里面那位。”言之叹了口气,他原本觉着宁君婕跟着季慕宸太过多灾多难了,现在发现。其实这两人谁也没好过。 说完打开药箱就地简单包扎起来。季慕宸像是被处理伤口的人不是他一样,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看着卓煜问道:“查到了?” 卓煜点点头:“慈安寺里有人动过手脚,似乎是混进去了什么人,不过了尘大师还没有醒过来,具体情况还没有问到,皇上要不要先行回宫,这里情况不清楚,实在是有些危险。” 季慕宸撑着膝头,他何尝不知道这里危险,可是看看宁君婕现在这个样子,哪里都去不了,她现在受不了任何惊吓。 似乎是看透了他心里想着什么似的,言之难得帮了他一回,开口道:“现在再大动干戈的回宫去,只怕里面那丫头的病,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大费周章 了尘一直到第二日才醒来,听闻皇帝召见,便赶紧换了身衣裳来见了季慕宸。 为了方便照顾,也为了防止她自己再出什么意外,季慕宸住在了宁君婕隔壁的侧殿中,看见了尘前来,赶紧放下了手头上的东西:“因为朕的缘故打扰了慈安寺清修,实在是抱歉。” “皇上说这话,真是让贫僧无地自容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在我慈安寺中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是我寺看管不力,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了尘欠身。一脸的自责。 慈安寺多年在东都别院附近清修,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旁人会来,看管自然就没有那么严格,谁曾想今日就出了事。 “皇后伤了头。现在忘记了许多事情,甚至连朕也不记得,把朕当成了仇人。”季慕宸听见他这么说,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了尘垂眸去看他的伤,心下了然,看来这是真的当仇人了,直接伤及要害。 皇帝说完这句,又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目的。正色起来问道:“不知道了尘大师近来可发现,慈安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这些人既然能对慈安寺如此熟悉,自然是密谋许久了,并且知道这里的地形。 了尘听了,回忆了一阵子说道:“前些日子有几个人来捐过香油钱,拜了摆佛祖,说是要想在寺里转转看一看,贫僧想着皇上随时要来,便拒绝了,那人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了尘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不对劲:“而且这些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在说话,剩下的人都在打量着四周,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季慕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就是那伙儿北狄人了,早就来踩过点了。 “皇上,此地既然如此危险,不若您先行回宫去?”了尘看着季慕宸紧锁的眉头,再看看周围这一个个紧张的模样,建议道。 “不必,皇后现在情绪不稳定,不宜回宫。”季慕宸叹了口气,摆摆手,“劳烦大师回慈安寺后,将寺中人清点一遍。朕好知道个大概情况。” 了尘双手合十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季慕宸独自一人坐在院落中,看着庭院中间的梅花,想着等到梅花开放的时候,说不定能唤起宁君婕的什么记忆来。 他是不相信宁君婕会忘了自己的,两人一起经历了太多,像是深深烙印在骨血中一样,有些东西是不会忘记的。 …… 季东林看着面前的华服少女,心中一阵恍惚,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南武公主的眼睛会生的如此像宁君婕,如果不看面容。单看那一双眼睛,他几乎以为自己对面坐着人就是宁君婕了。 徐长歌原本觉得,父皇将自己指婚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邻国王爷,是个太过草率的决定,是抱着拒婚的心思来的,可是看见季东林这张脸和周身气质,一表人才谦谦公子。徐长歌觉得,这决定倒是不错。 “你看着我做什么?”徐长歌也不扭捏,季东林一直盯着自己看,她总要说些为什么。 “公主生得比小王想得好看。”季东林收回目光,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他没有这么去调笑过什么女子。但是不代表不会。 “哦?”徐长歌来了兴致,往前靠了靠,支着下巴看着对面的男人,“你想象本公主是个丑八怪?” “小王想象的公主是天上星辰,璀璨耀眼。”季东林也笑了,唇角弯起一个他知道很好看的弧度,“谁知道公主是明月高悬,众星捧月。夺人眼球。” 徐长歌面上一红,眼睛看向别处,心中对季东林已经是十分满意了。 “你同我父皇说要娶我?”徐长歌害羞也就是一瞬间,转眼又大胆起来,看着他认真问道。 季东林心里暗暗一笑,这种骄纵又不经世事的人是最好哄骗的,不过两句甜言蜜语就沦陷了。 他伸手直接握住了徐长歌的手,后者一抖,没有拒绝,看向季东林时,他眼中满是深情:“待我夺下了中原皇位,你便是皇后。” 徐长歌抿唇一笑。对季东林的话深信不疑。 季东林是看着她的眼睛说的,就像是对着宁君婕说出了自己曾经将要说出口的誓言。 季东林和徐长歌大婚那日,南武皇帝大肆铺张,整个城门全部挂上了大红的绸布。官道上红绸铺地,当真的十里红妆。 这是他这辈子第二次娶妻,两次都不是自己爱的女人,季东林脸上带着笑意。但是心里却是无奈又冷漠,他不得不这么做,握着徐长歌的手,行拜堂礼的时候,脑子一闪而过的一张脸还是那张。 掀开红色盖头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徐长歌的眼睛,像极了那个人的那双眼睛,季东林不知道为什自己还是忘不了,他轻声唤了一声君婕。 “你说什么?”徐长歌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皱了皱眉看向了季东林。 “为夫说公主真乃俊杰,容貌自是不在话下,性情才学也是上乘,有妇如此,夫复何求。”季东林从前只想把这些话留给宁君婕,但是现在他能为了目,随便的讲出来。讲给谁都可以。 徐长歌这才重新笑了起来,拉起季东林的手,光是为夫两个字,就已经让她没了脾气,季东林这一张脸,再配上周身的气质,说出这话来让人无端的,没有条件的信任他。 “你往后会对我好吗?会一辈子在一起吗?”徐长歌看着季东林。十分认真的问道。 季东林一愣,从前他也和宁君婕说过这些话,他说过要护着宁君婕一辈子周全,一辈子都不离开他,可是画面最后定格在那天鹰嘴崖上,眼睛快要瞎掉,绝望无助的宁君婕。 季东林痛心的闭上眼,他想要忘了她,可是根本做不到,不可能做到。 他看什么都是她,眼前的十里红妆,可他更希望自己眼前是另一个人。 但是,当季东林睁开眼睛,对上徐长歌充满期待的眼神后,他点了点头笑道:“当然会。” 第四百八十章 梅花又开 一直到冬日前,宁君婕的情况依旧没有任何好转。 让季慕宸绝望的是,她慢慢接受了所有人,可是还是那么害怕自己,每当他想要靠近一些的时候,宁君婕就会情绪格外激动,言之解释说,这是因为宁君婕对他的感情太深,才会导致转化来的恐惧也格外深。 季慕宸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他只能等到深夜的时候瞧瞧打开门进去,坐在榻边看着她的面容,握着她的手轻声问道:“你当真舍得就这么忘了我?” 他这个时候倒是希望宁君婕对自己用情浅一些,好想起来自己。 白日里宁君婕醒着的时候。服侍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但她也只是不再担惊受怕而已,依旧还是把自己当成那那个被囚禁着的人,对待所有事情都是漠不关心又分外防备。似乎没有信任的事情。 季慕宸等到冬日里,梅花都开了,清冽的冷香格外诱人,他吩咐人送去了袍子,让宁君婕来院子赏梅花,他在远处的阁楼上,背着手看着底下小心翼翼嗅着梅花的人,心中既是疼惜又是焦灼。因为最能勾起她回忆的梅花,也就没有半分让她想起自己的迹象。 卓煜披着斗篷走上来:“皇上。” “如何?” 季慕宸的眼睛仍然死死的盯着底下,卓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清底下的人以后了然,他丝毫不怀疑宁君婕现在脚下滑一跤,皇上能立马一跃而下去把人接着。 “前阵子南武公主大婚,南武帝风光大办,迎娶南武公主的人,正是季东林。”卓煜垂眸,他已经不再尊称这人为景献王了,既然已经谋逆,现在又去了南武,就不是中原的人,卓煜也没有必要敬他三分。 “他还真是好本事,能把南武皇帝骗的团团转的。”卓煜说完,不屑得哼了一声,他一向看不惯季东林,如今这人又是如此通敌叛国的做派,他心中自然是更加不屑。 “哄骗?”皇帝背着手,仍旧是看着底下,“只怕这两人是一拍即合吧。” 南武皇帝想要一个新的中原皇帝,没有什么比自己亲自扶持上位的更加好说话了,更何况,他还把自己的公主嫁过去当做牵制。这两人的交易,大概是做的很愉快了。 “不过这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既然是利益联盟,就一定能找到突破口瓦解。”毕竟利益联盟,这是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 底下宁君婕大概是玩儿累了,坐在梅花树底下发呆,同身旁的宫人不知道说着什么话。 那宫人面露难色,看向了季慕宸站的方向。 季慕宸心下了然,转过头看着卓煜:“季东林那里暂且不必理会,先把北狄的事情解决。这些人肯定还会再动手,务必一网打尽。” 卓煜点了点头,季慕宸便转身下去了,他仍旧站在高台上,看着方才还运筹帷幄的皇帝,这时小心翼翼的靠近着皇后娘娘,可惜后者还是不领情,躲在宫人身后,看样子有想要逃跑。 卓煜在上头叹了口气,他是万万没想到皇后娘娘醒来后,忘得最干净的人会是皇上,这些日子以来。皇上用尽了法子,也没能让皇后娘娘想起来,看样子也是黔驴技穷了。 宁君婕往后退着,季慕宸怕她再脚下没眼睛滑倒了,只能先停下来看着她:“这梅花喜欢吗?” 宁君婕只是拿眼睛瞪着他,不说话。 皇帝无奈的笑了笑:“我不会伤害你,相信我,好不好?” 宁君婕垂了垂眼睛:“你能不能放了我。” 这是这么久以来。宁君婕第一次同他说话,还是拜这一院子的梅花所赐,结果一开口却是这么一句,季慕宸明显愣住了,但是还是放缓了声音:“你能去哪里呢?” “我想回家,我不想在这里,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宁君婕两只眼睛红透了,似乎是积压了无尽的委屈,一瞬间全部都爆发,看得季慕宸只觉得心都要揉碎了。 他不敢去想象宁君婕从前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对一切都失望透顶了,对一切都失去了信任。 见季慕宸不说话,宁君婕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悄悄转过身子。慢慢走回了屋子里。 季慕宸没有阻拦,愣了许久看着那个宫人:“娘娘方才同你说什么?” “娘娘说,等孩子生下来,能不能帮她把孩子带走。她说自己到时候肯定就要死了,她把所有的首饰都给我,让我别把孩子给王妃,说那样景云会死的。” 宫人也不知道这颠三倒四的在说什么,只能把她说的话复述一遍。 季慕宸听完,眼神复杂的看着房门,只觉得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儿石头,难以呼吸。 他摆摆手让宫人下去了,自己从言之手里接过药准备送进去,后者担忧的叫住他:“你真的能等下去?” 昨日言之说了,这病这么久了不见起色,怕是难好了,一辈子会这么耗下去,皇帝能有那么多的耐心,不如早长痛不如短痛,让宁君婕离开他罢了。 “我相信她一定会想起来的。”季慕宸端着药。没有回头去看言之,只是这么自顾自似的说道,“她舍不得忘的,就算是一辈子想不起来了,我就等一辈子,等她重新认识我。” 说完端着药便进去了。 言之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感,生在帝王家。却是个情种,说起来也是可笑可叹。 宁君婕听到有动静儿抬起头,看见季慕宸的脸,整个人一抖。 季慕宸放下药,坐在了桌案边:“我不过来,就在这里,好不好。” 宁君婕目测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勉强点了点头。 “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季慕宸开门见山,“这里没有人要伤害你,你自己亲眼看着这个孩子长大,他也不会出任何问题,所有人都会好好儿的,好吗?” 他话说的陈恳,任谁听了都不会认为这是欺骗,眼神里满是真挚。 可是宁君婕不再看他,轻声开口:“骗人。” 第四百八十一章 希望的延续 她只是轻轻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有再说话,扭过头去,决意不再看他的样子。 季慕宸只把药放下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回身合门离开了。 等到脚步声慢慢远了,宁君婕才抬起头来,看着桌子上的那碗药,垂眸不知道沉思了些什么,慢慢起身走过来,把尚且温热的药端起来喝了下去,然后合衣倒在了榻上。脸朝里躺着,整个人脑子里像是一团乱麻。 她看见季慕宸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来不及分辨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宁君婕自己自动把这种不同于看见其他人的感觉,归类为恐惧。 季慕宸走出来,外头的日头明晃晃照在雪花上面,他心里一紧,总感觉像是要发生什么似的。 等到季慕宸离开,院子里又安静下来。 静谧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在偏殿的季慕宸被蝶衣的敲门声惊扰,拉开门就看见蝶衣满脸泪痕的站在门口。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宁君婕出了事儿。 从蝶衣身侧往正殿跑,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一堆宫人,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宁君婕痛苦但是积压在喉咙里的闷哼。 季慕宸抬脚就想进去,却在门前被里头跑出来的言之一把拦住:“产房你怎么能进去!” 产房两个字像是一道平地惊雷,炸在他脑子里,他没有算错时间,这才八个月,怎么会就...... 这么想着,他更加想要进去看看情况。 言之力气终究是抵不过他一个正值壮年又习过武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进去了。 季慕宸闻到了血腥气,榻上的人发丝被汗水黏腻在脸侧,正闭着眼睛细细喘息,季慕宸不顾一路上宫人的阻拦,直接冲了过去。 宁君婕看见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挣扎着床榻里面退:“别过来,求求你......” 季慕宸的脚步生生顿住了,周遭都安静下来。 所有的宫人都停下来看着两人,宁君婕两眼通红的摇着头:“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求你。” 季慕宸一脸茫然,看着宁君婕这个样子他肝肠寸断,却一步不敢再上前,只能这么看着她。 宁君婕失去力气软倒在榻上,但是两只眼睛还是死死盯着季慕宸。像是他再敢上前一步,她就能立即自尽在这里。 言之从门外走进来,安抚似的拍了拍季慕宸的肩头:“方才查出来,那药里有红花,她一定以为是你放的。” 季慕宸脑子里的弦一绷,那碗药是他从蝶衣的手里接过来,想要拿进去跟宁君婕谈谈,但是现在好像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了,宁君婕原本就怕他,现在知道了他亲自送来的药有问题,肯定是更加恐惧了。 “我先出去。”季慕宸最后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像是鹿眼一样。湿漉漉又充满了警戒,季慕宸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宁君婕会对自己露出这种神色来,“你一定要护好她,她和孩子都不能出问题。” 这个孩子要是出了问题,不管宁君婕记忆能不能恢复,都会失去活下去的意志。 言之点了点头,把人推了出去,重新走到榻边开始指挥宫人。 宁君婕是个很能忍疼的人,能让她痛吟出声的一定是很疼了,季慕宸在门外捏紧了手掌,指甲都要深陷进掌心里。门内宁君婕的每一次惨叫,他都会跟着心揪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像是春日破冰而出的嫩芽,也像是漫长黑夜过后的第一抹阳光。 季慕宸僵硬的背过身去,此时他什么也顾不上了,一路恍惚的扒开路上的人,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孩子。而是榻上双眸紧闭的宁君婕。 季慕宸有些慌了,想要冲上前去,被言之一把拦住:“只是晕过去了,让她休息,再说她醒着,能让你在这里?” 这话虽然说得季慕宸心里不好受,但是却是实话。 他从宫人手里接过孩子,这不是他第一个儿子,可他却有一种初为人父的惊喜和小心翼翼,这么小小的一团,张着嘴啼哭着,声音听上去很健康。 季慕宸突然笑了。他伸出一只手指靠近了那孩子。 孩子像是找到了什么依靠一样,握住了那只手指,然后慢慢安静下来。 这是一个新希望的延续,一切都还有可能性。这段时间以来,季慕宸已经有些疲倦了,可是看到这个孩子,像是重燃了希望一般。 言之把孩子接过去让宫人带下去。正色起来看着季慕宸:“那药里的红花,你有没有想过?” 季慕宸这才回过神来,他方才一直揪着心为宁君婕担忧,没有考虑这件事情,后来有沉浸在得子的喜悦中,现在言之这么一问,他才猛地想起来。 “从先前的静室失火,到现在药中的红花,这一切太过巧合了不是吗?”言之皱起眉头,他是最近才来的,可是所有的事情都太密集了,这些人未免太嚣张了,更何况已经加强警戒,还是被他们得手了,就是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内鬼。 “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的手的事情。这药更是只有近侍才能接触到,你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言之提醒道。 季慕宸方才被宁君婕搅乱了思绪,此时神思慢慢恢复,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的确是不对劲。 “朕知道了。”他果然还是低估了那群北狄人,这些人的本事,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他匆匆交代了言之照顾好宁君婕和小皇子后抽身出去。 把卓煜重新召了过来。让他去查一查慈安寺内部。 “可是慈安寺是禁地,不能搜查的。”卓煜有些为难,是慈安寺不必别的地方,说查就查,慈安寺被先皇列为禁地,就算是拿着季慕宸给的皇令也不管用。 “朕让你从正门进去搜查了吗?”季慕宸瞅了他一眼,“暗访,把慈安寺现存的人全部查一遍,往上数三代的底细朕都要详细的,朕倒是要看看,是谁在朕眼皮子底下,把戏演的这么好看!” 皇帝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震得茶水都荡了荡,卓煜赶紧领命下去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深藏不露 那孩子诞生以后,宁君婕似乎是性格柔软了很多,季慕宸坐在她身边,她也没有反抗,但是依旧没有要主动同他说话的意思,也没有要主动亲近的意思。 卓越也是许久没有出现,大概是真的把季慕宸那句话记在了心里,把慈安寺所有人的上三代全部去查出来了。 季慕宸珍惜着这来之不易的平淡安稳日子,他没有再更进一步。只要坐在宁君婕身边看着她就够了,看着宁君婕浅笑着逗弄着怀里的孩子,季慕宸轻声开口问道:“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宁君婕没有看他。只是伸手拨弄了孩子的脸:“还没想好。” 季慕宸没有再强求,他觉得事情会慢慢好起来的,宁君婕会慢慢重新信任自己,从前的那些事情她能不能想起来已经不重要,现在她在自己身边,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两人正坐着。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季慕宸抬眸去看,见卓煜一脸焦灼的站在门前:“皇上,查到了。” 季慕宸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两人像是怕宁君婕听到了什么似的,脚步声消失在了院落中,房间内又只剩下了宁君婕一人。 她抱着孩子静静哼着歌,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宁君婕还以为是季慕宸去而复返,微微抬起头去看,站在屋子中央的人却不是季慕宸,而是一个老者。 宁君婕看着那张陌生的脸有些慌张,想要张口喊些什么,那老者却十分淡然的轻声开口:“姑娘不想知道贫僧为何在这里吗?” 了尘在慈安寺这么多年,见惯了有困难求助于佛祖的人,也看透了人心,他太了解宁君婕此刻心中所想了,在卓煜调查慈安寺的这段时间里,他也在调查着宁君婕的过往。心魔往往是人最大,也是最难克服的敌人,而他捉住了宁君婕的心魔。 当日季慕宸在慈安寺看见了那些抱着柴火的僧人,被了尘轻描淡写盖了过去,可是以后皇上总是会查出来的。 那些人就是京都里潜逃出来的北狄人,化妆成了慈安寺的僧人,想要接近皇帝皇后简直是十分轻易的事情,还有后来的药,慈安寺的人每日前来祈福。在药里动手脚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更何况季慕宸还如此尊敬信任他。 这个身份的确带给他许多便宜,但是现在季慕宸已经查到他头上了,就要赶紧动手了,抛开这个身份,恢复自己最原始的身份,那就是北狄前国师。 他大约是京都中潜藏的最深的北狄人,当年以宣讲佛法为由,入京潜伏在先帝身边。可惜那时两国虽然有过摩擦,但并没有大的冲突,了尘也就一直蛰伏到了现在,没想到这个新皇帝不声不响的把北狄灭国了,作为国师,了尘当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我是来救你的。”了尘这一句一出口。果然宁君婕立马安静了下来,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了尘已经打听过了从前的事情,再加之先帝赐予的金牌的作用,把来龙去脉理清楚很容易,虽然他知道拓跋毅的死,季东林脱不了干系,但是现在唯一能为拓跋毅报仇的,就只有季东林。 他只要把宁君婕带过去献给季东林,这人没有道理不帮助他们。跟何况现在这个女人记忆混乱,完全可以让她相信季东林才是自己的夫君。 “谁让你来的。”宁君婕见他不说话了,自己开口问道。“东林吗。” 在宁君婕现在的记忆里,季东林才是自己心悦的人,季东林是会来救自己的人。 “是。”听她自己开口了。了尘也就顺水推舟的说了下去,一边说着,一遍慢慢靠近,“王爷让贫僧来带您离开。” 宁君婕听到他说季东林,也就没有抗拒他的靠近,等到他走近了,宁君婕又突然想起来孩子,想要起身去把侧殿中的孩子抱过来,却毫无防备的被了尘一掌劈在了后颈上,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季慕宸一路绕过两个回廊,确定院落里的人听不见了以后,才看着卓煜开口道:“你查到什么了?” “慈安寺里的人有问题。”卓煜眉头紧锁。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可是事实真的就是如此,“全部都被掉包过了。” “什么意思?”季慕宸一愣,掉包是什么意思。 “臣最开始查到的时候,以为是慈安寺独立了太久,朝廷的存档已经过时了。但是后来才发现一个都对不上,这些人,跟朝廷记录在案的僧人都不一样,所有的人都换过了一遍!”卓煜说起来,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原本的慈安寺的那些僧人,没有出现在寺里,也没有归家,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季慕宸沉吟,那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人已经死了。 可是究竟是谁,又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那慈安寺现在的僧人是什么人?”季慕宸缓了缓,才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来历不明,可能全部都是......”卓煜不敢再说下去,这些僧人每日进出,都是没有防备的,现在这么细细想来,简直让人后知后觉的害怕。 “等等,还有一个人是重叠的。”季慕宸想到这里,猛地转身飞速往回跑,想要挽救什么,希望还来得及。 只有了尘是重叠的,不管是掉包前还是掉包后,他都在,是谁做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季慕宸这才想起来出事那天,在慈安寺看见的抱着柴火的僧人,还有了尘明显是敷衍的回答,以及他递给自己,让自己昏睡过去的那杯茶,其实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可是自己居然还这么后知后觉。 他那天不过是用了一招苦肉计,让自己也受了伤,打消了自己的怀疑,那天死在外面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北狄人,而是慈安寺真正的僧人! 季慕宸啪的一声拍开了房门,看着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心揪成了一团,这里面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季慕宸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不定她只是自己跑出去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重逢南武 卓煜跟在皇帝后面,头一次惊觉皇帝的轻功竟然这么好,自己用全力居然没追上。 看着皇帝急匆匆冲进了皇后娘娘的主殿里又冲了出来,去了小皇子在的侧殿,他追上去,就看见季慕宸失魂落魄的在床榻边上,看着床榻上熟睡着的小皇子,脸上看不见半分喜色。 “皇上?”卓煜走上前来,看见小皇子没事儿。不是应该高兴吗? 季慕宸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宁君婕是被人带走了,她要是在自己有意识的时候离开。一定会带上孩子,可是她没有。 “去,封锁慈安寺和东都别院。”季慕宸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坐在床榻边撑着膝盖勉强坐直了,垂下头闭眼吩咐道,“让陆凌焕带着人往山下搜查。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卓煜看着皇帝这个样子,一刻也不敢耽误,转身就去了。 季慕宸独自一人坐在侧殿中,看着榻上孩子的睡颜,胸腔像是慢慢没入了水里,无法呼吸。 他应该寸步不离的守着宁君婕的,只是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又弄丢了她,皇帝慢慢垂下身子去,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暮年之人。 …… 了尘在慈安寺这么多年,自然不是没有准备的,在静室的背后有一条密道,他这么多年花了许多功夫打通了这条密道,能直接通向山下,他带着人从密道走了出去。 卓煜自然还是能找到密道的,可是那时候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了尘早已带着人远走高飞了。 …… 中原这里风起云涌,而南武似乎是一派祥和。 季东林似乎并不着急着动手,南武帝原本是要将他留在身边。再观察观察这个年轻人是否有诈,可是徐长歌就要求自己的父皇放两人出宫去,还一副不答应就长跪不起的意思。 南武帝只好应允,故而两人现在的府邸并不在南武皇庭内,而是南武京都中。 季东林仪表堂堂,又毫不吝啬用甜言蜜语来夸奖徐长歌,后者短短几日,就已经对他死心塌地。 季东林现在与从前不同了,他从前心里只有宁君婕。对宁汀兰说不出一句暖心的话来,总是冷着一张脸,可是现在不同,他没办法否认自己心里的人仍然是宁君婕,但他能把情话像是稀松的日常一样对着徐长歌说,为了达到目的虚情假意。 徐长歌只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今日穿着自己新制的裙子到季东林跟前儿,问他好看不好看。 季东林突然就想到当年的宁君婕,素衣白裙。在桃花树底下跳舞,素白的裙子像是月光落在了地上,比眼前和这个奢华富贵,用金丝勾出牡丹的红浪底纹的裙子要好看许多。 像是人间庸俗的蔻丹,与山间清冽的冷泉一样的区别,可是季东林还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认真的夸奖道:“好看。” 徐长歌满意的转了一圈,季东林又补充了一句:“你比裙子还好看。” 徐长歌又红了脸,瞪了他一眼,转身娇羞的跑开。 看着她离开,季东林脸上淡淡的带着欣赏的微笑,瞬间变成了冷漠的样子,继续垂眸看着手里方才捏起来的一张纸。 上面写着一个地址,附加了一句大礼相送。 季东林沉吟着,这看上去像是一个骗局。今早一支飞矢把信送到他手边,而对方的身手在自己之上,因为他从潜伏在墙上。射出了箭,到离开,季东林都毫无察觉。等到他出去查看时,早就没有了人影。 季东林再次把信展开看了一遍,最后捏进了袖口中,还是决定去看一看,这毕竟是南武的都城,就算是中原来的人,也不敢怎么样。 这么想着,当日的午后,季东林就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他当然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一身常服坐在了对面的酒楼上,给自己点了一壶玉楼春。 酒却不是小二送上来的。一个掩着面的人,把酒放在了季东林的面前后,便直接坐在了他对面。 季东林挑了挑眉:“没想到本王刚坐下,你们就能找过来,还真是费工夫了。” 他原本是抱着先观察一阵子,先发制人的想法。没想到对方倒是有备而来的。 “王爷说笑了。”那人出声,听着像是一个老人,季东林只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见过,不过这里是南武,他熟悉的一定是中原人,只要是中原人,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他已经暗暗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等那人把掩面的东西拿下来,季东林更是差点儿直接从窗口直接一跃而下。 那是了尘,自己父皇最信任的高僧,出现在这里,简直没有比这更惊悚的事情,季东林这么想着。 不过接下来还真就发生了更惊悚的事情,这人开口了,说的是北狄话。 季东林与拓跋毅合谋那么久,自然北狄话是听了不少,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这个语调就是北狄话没错了。 季东林楞在原地,就算是他现在经历了这么多风浪,也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先皇亲信,举国尊敬了这么久的人是个北狄人。 了尘看着季东林呆滞的样子,笑了笑:“怎么,王爷不认识贫僧了?”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季东林死死盯着对面的人,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可了尘只是笑着:“王爷知道的身份,我便不必说了,还有王爷不知道的,大约是,北狄人?” 季东林眯着眼睛:“你来做什么!” “可汗被中原皇帝杀了,唯一能为我北狄复仇的只有您,景献王。”了尘不再笑了,而是一脸严肃。 季东林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久到再次听到让他有些恍惚。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们?”季东林呵呵冷笑了一声,“我现在自顾不暇,你们自求多福吧。” “王爷以为,我说的大礼相送,是开玩笑的吗?”了尘没有动,只是静静坐在原地,她知道季东林不会走的。 果然,后者听到这里一句,起身的动作一僵,又重新坐了回来。 “你的大礼,是什么?” 第四百八十四章 大礼相送 “自然是王爷会感兴趣的礼物。”了尘吹了个口哨。 季东林顺着他的眼神去看对面的客栈,二楼的窗户缓缓打开,凭季东林的视力,完全能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他的眼神像是被锁住了一样,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僵直在了椅子上, 那里面有一个人,虽然闭着眼睛,还只是一个侧脸,但是季东林这辈子不会忘记这张脸。 宁君婕。 季东林的眼睛重新眯起来,开始上下打量了尘。这人大概是借着先前的身份,从季慕宸的身边把宁君婕带走了,可是这一路他是如何到达南武的,又是如何知道这些前尘往事的。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介意。 “你们北狄人还真是好大的本事,本王看来要刮目相看了。”季东林挑了挑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沉着,在桌案上握着茶杯的那只手毫无破绽,可是桌案底下那只已经攥紧了衣角,心止不住的狂跳,脑子一片混乱。 他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眼前这个复杂的局势。“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来找本王干什么,你们要做的事情,你们自己就可以。” 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了尘垂眸笑了笑:“我们有再大的本事,终究已经是亡国之臣,能撼动中原皇帝地位的,只有你景献王。” “笑话。”季东林呵呵冷笑,“我凭什么帮你们?更何况......” 他扬手指向对面那个人:“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如何背叛本王的,可以说本王的失败原因,她占了五成,你现在将她献给本王,是要让本王再重蹈覆辙一次,还是现在就杀了她?” “王爷想要皇位,我们想要皇帝的命,虽说目的不同,但是殊途同归,王爷平白多了助力,何乐而不为?”了尘似乎是早就料到他要说什么,只是端起茶杯,凑到唇边笑了笑,“至于这个人,王爷怎么处置,我都没有意见。” 在了尘的眼里,宁君婕只是一个礼物。一个棋子,送到了季东林身边后怎么处置,了尘完全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但是为了让季东林更加高兴,他倒是可以告诉眼前人另一件事情。 “还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诉你,皇后娘娘现在已经失忆了。”了尘呷了一口茶,看着沉吟的季东林,补充道。 原本态度还有些犹豫的季东林,瞬间亮起了眼睛:“你说什么?!” “她醒来便刺伤了皇帝,之后也一直抗拒着皇帝的靠近,似乎是认为自己在被人囚禁着,皇帝身边那个神医说这是记忆混乱。回到了以前的什么时间点,皇帝一直在找办法治疗,但是收效甚微。”了尘快看着季东林有些慌乱的眼神,蛊惑一般的说道,“可是王爷,她记得你。” 季东林这下连掩饰都做不到了,紧紧攥着手里的茶杯,两只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 了尘看了,对他这个反应很是满意,笑了笑说道:“贫僧带走她的时候,说自己是王爷的人,她可是自愿跟着贫僧走的。” 季东林颓然得往后靠了靠。呆愣着看着面前的人,这么看来,宁君婕的记忆是回到了被宁汀兰囚禁着的日子了,那时候她一直在等着自己来就她。 也就是说,在宁君婕现在的记忆里,季慕宸是要害她的人,自己则是来救她的人。 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幸而季东林的脑子还没有被这一连串的信息击晕,眯了眯眼睛。看向了了尘:“你该不会是和皇帝一起演戏呢吧。” “贫僧是不是演戏不重要,对面那位是不是在演戏,我相信你一眼能看出来,我说过,要是不相信,为了泄恨,您现在就能杀了她,你觉得,皇帝会让她陷入这种危险的境地吗?”了尘说的话,让季东林无法反驳。 季慕宸的确不会,他怎么舍得让宁君婕做这种事情。 “她是不是演戏,您自己一试便知。”了尘率先起了身。伸了伸手,示意季东林跟着自己来。 …… 卓煜和陆凌焕围着披风疾步走过宫道,停在了乾清宫外面,里面亮着灯火。听说皇帝把小皇子待在身边亲自照顾,日夜不休。 正巧卓琳琅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两人,欠了欠身子:“兄长。陆将军。” 两人也欠身回礼,卓煜担忧的看了里面一眼:“皇上还是日日如此?” “好歹小皇子在这里,皇上还能有个精神寄托,不然就真的撑不下去了。”卓琳琅叹了口气,季慕宸每次看向小皇子的眼神都很复杂,让人心疼。 “也是。”陆凌焕叹了口气,“幸而娘娘还留下了孩子,不然皇上这次,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这孩子也算是稍稍能宽慰些许季慕宸的心了。 卓琳琅欠身走了,两人进去的时候,季慕宸正出神的看着襁褓中的孩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上的龙袍也还没有换下来,想来是下朝后就一直坐在这里了。 “皇上,现在可以确定了尘带着娘娘去南武找季东林了,咱们的眼线说。看见两人在一起喝茶。”卓煜叹了口气,“微臣担心,景献王会对娘娘......” “不会。”季慕宸直起身子,轻声开口道,这好歹让他宽心了一些,“了尘既然去找季东林,必然是有求于他,定是要献宝的。他会告诉季东林她失忆了的事情,季东林是不会拒绝的。” 为什么呢? 因为宁君婕记得季东林,季慕宸每每想起,便觉得心痛,他知道两人从前有过一段感情,宁君婕的记忆回到了两人关系还没有决裂的时候,以为自己的爱人是季东林,因为那晚他守在宁君婕的床榻边,她做噩梦总会惊醒,喊着季东林的名字,一睁眼看见了季慕宸,立马抱着被子往后缩,一脸惊恐。 她的记忆已经彻底错乱了,而这样刚好是对季东林有利的,这样的事情,季东林不会拒绝,也不会伤害宁君婕。 季慕宸好歹能这么宽慰自己,但是心里还是隐隐抽疼,她记得季东林,却不记得自己。 第四百八十五章 真假是非 季东林慢慢推开门,里面的人似乎正在小憩,呼吸均匀闭着眼睛,只是梦里都在皱着眉头。 季东林心弦一震,他这辈子迎娶过两个人,两次他在红盖头底下看见的脸,都是同一张,就是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脸。 他在床榻边轻轻坐下,这么轻的动作却还是惊动了身边的人。宁君婕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一下子弹坐起来往里缩。 季东林定睛去看她的小腹,依然是平坦一片。了尘说了,皇后早产生下了一个小皇子,现在留在了皇帝的身边。 季东林看着床角瑟瑟发抖的人,一脸茫然的伸出手去,还没碰到,就感觉到她猛地一抖。季东林赶紧收回了手。 宁君婕把脸都埋在胳膊里不去看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季东林想起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窖,一切的一切把宁君婕带回到了那段最绝望无助的岁月里,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季东林清楚得很,他清楚眼前人经历了什么,或者说,他清楚宁汀兰会对宁君婕做什么。 季东林试探着开口唤了一声:“君婕?” 抱着自己的人身子一颤,原本紧绷着的身子似乎是放松了一些,在季东林说出那句是我以后,慢慢抬起头,看向了季东林。 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季东林就知道了尘真的没有骗自己。 一个人无论怎么伪装,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前一世的宁君婕,眼神像是深林里未经世事的小鹿,单纯懵懂,总是带着淡淡的怯懦和小心翼翼,后一世的宁君婕。眼睛里从来都不会出现这些东西,她果断决绝,抱着一颗复仇的心慢慢成长起来。 可是眼前的人,眼里分明是就是他许久没有在看到过的胆怯。 “东林?”她轻声开口,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个称呼让季东林更加确定了,这个语气,就是从前那个宁君婕。 季东林抑制住内心的狂喜,一把将面前的人捞进怀里紧紧抱住,对方不仅没有拒绝。还反抱住了他,把脸埋进他胸膛中低声抽泣起来。 “我以为......我以为等不到你了。” 宁君婕说这话,让季东林心里一揪,因为上一世,宁君婕确实没有等到他,在失望和恐惧中死去。 “我来了,不要害怕。”季东林轻轻拍着她的背,“你不会有事的。” 宁君婕轻轻点了点头,她从前最信任的人就是季东林。季东林说的话,她都不会有半分怀疑。 徐长歌正百无聊奈的等着人回来,底下的人说他清晨出门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徐长歌把手里玉石做的棋子,投进湖里扔着听水声玩儿。手里的一把全部扔完了的以后,她像是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一样,站起身子来想要出门去。 这时候,季东林带着一个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你去哪里了?”徐长歌扑进他怀里,不满的娇嗔道。 季东林背后的宁君婕,看见眼前的场景一抖,低下头不再去看。 “出去逛了逛。”季东林安抚的笑了笑。 他笑起来,唇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睛里也有星光一般。徐长歌瞬间就没了脾气,但是她紧接着就看见了季东林身后还多出了一个人来,侧身看过去。是个清秀的小厮。 “这是......”徐长歌看着“他”充满了敌意,明明是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让徐长歌从心底里觉得介意得很。 “我今日买来的书童,跟在我身边。”季东林笑了笑说道,“我还有些事情,先回书房了,晚一些来与你一同用膳,晚上想吃些什么?” 徐长歌心里虽然还是介意,但是已经被转移了注意力,抱着季东林的胳膊笑道:“酒酿鸭子!” “好。”季东林垂眸,点了点她的鼻尖,带着身后的人下去了。 让宁君婕穿上男装是保护她最好的办法,徐长歌是南武皇帝捧在心尖儿上长大的公主,骄纵蛮狠。这些日子以来,季东林已看清了她的秉性,若是让她知道宁君婕是女儿身,恐怕在这里是过不下去的,所以只能如此。 更何况这段时间的宁君婕是十分怯懦的,没有她后来在宫中的胆魄的手段。所以才会被宁汀兰那么欺负,一个是跋扈的南武公主,一个是失忆了,怯懦无助的敌国人,还有着这么不可言说的身份。 季东林只能暂时如此。 晚宴时,季东林姗姗来迟,徐长歌坐在桌案边,对着身边的侍女抱怨着:“你说王爷为何要带那个人回来,难道府中还少了小厮不成?” 徐长歌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身边的侍女眼看着她又要生气了,这位公主生起气来,轻则摔点儿什么东西,重则要出人命的,侍女赶紧挑着好话儿哄着,上前哄劝道:“公主,您难道看不出来,王爷为何要带这个人回来吗?” 徐长歌茫然的看向身边的人,看来是真的不知道。 “奴婢今日冷眼瞧着那人的眼睛,和公主长得简直一模一样,驸马肯定是看见那眼睛,想起了公主,所以才带回来的。”那侍女看见徐长歌脸上的怒意缓和了下来,甚至唇角出现了一抹笑容,赶紧补充道,“如此可见,驸马对公主您是多一往情深啊!” 这么一哄,徐长歌心情立马好了起来。 季东林刚好迈步进来,坐在了她对面:“笑什么呢?” “我眼睛好看吗?”徐长歌开口这么问道。 季东林心里一颤,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但是仔细看过去,她只是一脸等待着表扬的表情,并没有怒意,想来是不知道的。 于是点了点头:“好看。” 徐长歌满意的哼了一声:“你说,你把那个小厮买回来,是不是就是因为他眼睛像我。” 季东林一愣,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顺水推舟的说道:“自然,看着他的眼睛,就想到了夫人。” 徐长歌也没管这话里的怪异,满意的笑了两声,不再去纠结这个问题。 季东林垂下头,眼睛里的笑意消失,看来还是引起了徐长歌的注意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一网打尽 近来,京都中出了件大事,听闻户部的大小官员,全部不眠不休的在宫里待了许多日了,也不知道究竟在做着什么,坊间传言,是皇帝要调查北狄人。 传闻流传出来后,出城的人突然多了许多,而两个城门前各守着卓煜和陆凌焕,出城必须拿上身份牒,没有的话便不能出城。 昨日卓煜当众斩杀了一个硬闯城门的人,自此再无人敢造次。第二日陆凌焕又斩杀了一个拿着假牒企图混出城门去的人,京都中人人自危,不敢再去与此事牵扯上关系。 京都内的户部,皇帝坐在上首。众人不眠不休了多久,皇帝就这里坐了多久,不止是京都,连带整个中原,每一个人的身份牒全部核查详实,向上查属八代,只要是有北狄血脉的全部挑拣出来。 户部的所有官员不停的翻动着名册,不少人的指尖磨出了水泡来。又结痂,现在已经成了茧子。 卓煜和陆凌焕来的时候,看见季慕宸面前放着浓茶,正在看着折子,对于皇上来说,这种连轴转的生活是常态,所以就在户部这边看了这么久。 底下有的官员都要熬不住了,皇帝却还是精神好的很。 听见常福来报,季慕宸起身走出去:“如何?” “这些天出城的人多了许多,还有硬闯和拿假身份牒的,为了不让剩下的人效仿,我和陆凌焕从地牢里提了两个死囚,然他们装作硬闯城门和拿着假身份牒要往外混的人,当众斩杀了,现在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季慕宸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卓煜叹了口气,看了看里面,“皇上,您也该休息休息,不能这么熬着自己的身子啊。” “来不及了,朕要尽快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季慕宸捏了捏手掌,凝眸道。 “了尘虽然带着一部分人去了南武,但是整个中原,一定还有残余下来的势力。不然他们是怎么一路走出中原到达南武的?”季慕宸转动着指尖的玉扳指,“这一次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朕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能再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这一次季东林绝对不会再手软了,他一定要让北狄人永远的在中原绝迹。 但是季东林却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皇帝说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皇上,您要做什么?” “朕要亲自去一趟南武。”季慕宸的语气很平淡,是那种已经决定好了,不可能再改变的语气,是一种陈述的语气。 “可是皇上,南武帝和季东林现在想要的,就是您的命。您现在这么过去太危险了!”卓煜看着季慕宸,一脸难以置信,季慕宸完全没有必要自己前去。 “南武帝那个老皇帝,你觉得他不看见朕本人会相信吗?”季慕宸自从登基以来,与南武交手过多次,自然是知道南武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待这个老狐狸,他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卓煜还想说些什么,陆凌焕拉住了他,他知道皇帝已经决定的事情,多说无益。 “朕自有安排,你们不必担心。”皇帝看了看陆凌焕。“你到时候就留在京都,装成朕的样子。” “啊?!”方才还能淡定的克制住卓煜的陆凌焕,此时不淡定了,还想说点儿什么,被皇帝瞪了一眼憋回去了。 看来这是皇帝计划中的一部分了,陆凌焕没有反驳的机会。 “好了,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这次之后。朕不希望在京都再看见任何北狄人。”季慕宸说完,两人欠身领命下去了。 两日后,从京都派出了四十八位特使,全部都是四品以上得大员,前往了中原的各个要津,从皇帝登基以来,就没有出现过同时委派这么多人出京的情况。 而与此同时,京都内也莫名抓捕了一群人,没有任何理由,拿着皇令直接把人带走。 为期三日的血洗,与上次悄然进行的不同,这一次大张旗鼓。似乎是要让所有人牢牢记住,与北狄人扯上关系会怎么样。 四十八位特使浩浩荡荡的出京,中原各部全部都在进行着血洗,原则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连有品级的官员也未能幸免。 陆凌焕起先还在担心这么大规模的血洗,会不会引起民众的不满,但是结果反倒是出乎他意料,各地似乎对这次的清算活动都是好评一致。这么多年北狄人渗透进中原,在中原占着两边都无法管制的空档儿胡作非为,大部分北狄人都是当地有名得恶霸或是地头蛇。 还有一些隐藏着的官员,也是宦官庸碌而已,这次清算过后,举国颂扬皇帝的雷厉风行,这也是出乎了季慕宸的预想的。 京都清算过后,了尘自然是知道了的,匆匆赶到季东林的住处,将他约见了出来,两人还是去了第一次见面的酒馆。 季东林面色凝重的听他说完,沉吟了半晌:“本王还真是没想到季慕宸敢这么做,当年先皇都不不敢下死手整治的事情,反倒是在他手里解决了。” 北狄人在中原太久了,这背后牵扯了多少事情,季慕宸敢下手办这件事情。能不眠不休好几日解决,足见他这次的决心。 “王爷,现在......”了尘看着季东林,后者虽说是脸上凝重,但是并无慌乱的神色,看来是胸有成竹的。 “慌什么,本王现在是要靠着南武的兵力取胜,就算是没了内应的帮助。靠着南武兵力和本王对京都的了解,还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季东林不屑的笑了笑,南武可不是北狄,和京都抗衡的实力是完全有的。 “还有,季慕宸现在是不会轻举妄动的,还要托你带来的那个人的福。”季东林轻笑了一声。 了尘这是无心插柳了,顾忌着宁君婕,季慕宸是绝对不会冲动行事的,他一定三思再三思,而这段时间,就足够季东林动手了。 季东林只顾着和了尘说话,没有注意到对面街道上,一个货郎一直有意无意盯着这边,看着他和了尘的嘴唇,读着他们两人的唇语。 第四百八十七章 女人的第六感 季东林因为身在南武,南武与中原交恶多年,所以他在这里警惕性也就完全放松下来的,以至于一直被人跟踪者,却还是不知情。 这个人时而扮做货郎,时而扮做摆摊的小贩,总之一直跟在季东林的身边,他在南武潜伏多年,原本是为了观察南武皇帝的动向的。没想到如今变成了刺探季东林虚实的探子。 看着两人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这人慢慢挑起货担走向了巷子深处,消失在了人群中。 徐长歌从宫中的厨师那里学了一种点心。正满心欢喜着要做给季东林尝尝,兴高采烈的推开书房门,里面却只有一个小厮正在整理着桌案。 宁君婕被她突然开门的动作吓了一跳,看见是她以后,赶紧低下头不敢去看她。 季东林向她解释过了为什么要迎娶徐长歌,他说自己被皇兄追杀。为了重新站稳脚跟,从皇帝手里夺过权位,只能借助南武的势力。 季东林说这话时,抱着她的肩膀,补充道:“但是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人,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便了结了这段关系。” 宁君婕却只是茫然的看着季东林:“那公主怎么办呢?” 季东林一愣,这确实像是从前的宁君婕会说出来的话,他笑了笑,拢了拢宁君婕的发丝:“我这都是为了你啊。” 所以,宁君婕现在看见这个嚣张跋扈的公主很是愧疚,再加上恐惧,让她低下头,打定了主意不去看这个人。 但是这样反倒是让徐长歌来了兴致,走到她面前:“你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行礼?” 宁君婕后知后觉的行礼,但是没有开口,徐长歌更加不满了:“怎么,你这张嘴这么金贵。一字千金吗?” 宁君婕拼命摇头,她一开口就会暴露自己的女儿身,季东林说了,为了她好,不能暴露身份,徐长歌的妒意实在是太强了。 “哑巴?”徐长歌挑眉看了她一眼,冷笑道,“真不知道王爷要一个哑巴在身边干什么。” 说完就转身扬长而去。 她身后的侍女却盯着宁君婕多看了一眼,才转身出去追上了徐长歌。 等两人走出院子了。那侍女在徐长歌耳边轻声开口道:“公主,奴婢觉得那个人有问题。” “什么?”徐长歌正不知道为何心情烦闷着,听她这么说来了兴趣,扭过头看着她。 “哪儿有小厮身上擦香粉的,他身上分明有淡淡的桂花香粉的味道。”那侍女凑过去,更加小声的说道,“而且她耳朵上穿了洞。” “你是说......”徐长歌眼波流转,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了,登时感觉一股子气血涌上了心头。气得她险些没站稳。 难道季东林居然金屋藏娇? 这么想着,徐长歌银牙一咬,转头往回走去。 宁君婕看见徐长歌走了正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她去而复返,而且还是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宁君婕看着她。下意识得往后退了退。 徐长歌进来后,冷眼看着面前的人,这么仔细打量才发现,虽然有意在脸上画丑了,但依然遮掩不住那惊艳的眉眼,她更加气愤了,因为这人生的比自己还好看。 “你究竟是男是女!”徐长歌指着她,气得手指都在颤抖,一脸骄横的模样。 宁君婕一听她这么问。心里一凉,摇着头往后退,砰一声撞在了身后的柜子上。退无可退,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来。 “来人,给我扒了她的衣服!”徐长歌气不过。直接挥了挥手喊道。 宁君婕惊恐的看着这些人一脸冷漠的靠过来,紧紧护住自己的衣服,还没等这些人的手碰到她,门前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住手!” 徐长歌皱眉回头看,季东林正站在门前。 众人一听到他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有些不敢动弹了。 季东林一回府,没有看见徐长歌扑上来就觉得不对劲,找了底下人问公主在哪里,回答说是在书房的时候,她就知道出事儿了。 紧赶慢赶,还好没有晚到一步。 “你说,她究竟是什么人!”徐长歌指着宁君婕。一副得不到答案就不肯罢休的样子。 季东林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去把徐长歌拥进怀里。 徐长歌其实是气不过季东林背着自己在书房中藏了一个漂亮女人,现在季东林当着她的面抱自己,气已经消了一半。 “她的确是个女子。”季东林轻轻叹了口气,在徐长歌开口之前补充道,“但是你听我说完。” “我那日看见她在街头被人欺辱。原本是不准备理会的,可是她抬头看我,那双眼睛和你一模一样,你说这要我怎么还坐得住?于是我便把她带回来了,原本是准备等她养好伤再说的,扮做小厮也是怕你误会什么,你看你现在,不就是误会了吗?” 季东林的谎话说的像是真的一样,徐长歌脸上一红,没有再去纠结宁君婕的身份究竟如何了,何况他方才的话里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女人。 更何况季东林整日和自己在一起,夜里也是和自己一起歇在房中,哪里来的金屋藏娇的机会。 这么一想,徐长歌心里彻底平衡了,拍了拍季东林的胸膛:“说得好像我多小气一样。” 就好像方才要让人扒了宁君婕衣服的人不是她一样。 季东林在心里松了口气,面上还是带着笑容,哄骗着面前单纯的少女:“你为我吃醋,我是高兴的。” 徐长歌脸颊微微泛红,娇羞一笑:“谁吃醋了!” 说着拉着季东林往外走去,只留下宁君婕失魂落魄的留在房中,看着两人甜蜜离去的背影,有些发愣。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是对还是错了。 晚间,季东林趁着徐长歌入宫时回到书房,看见宁君婕已经换回了女装。 大概是徐长歌为了彰显自己真的没有吃醋送来的,但是料子确实不是什么好料子,只是这样的粗布衣衫,穿在宁君婕身上也一样是出众。 季东林慢慢蹲在她身前,捧起她的脸,后者的眼泪就吧嗒吧嗒落在了他掌心。 第四百八十八章 人心难测 季东林有些慌了,伸手去抹她的眼泪:“怎么,她为难你了?” 宁君婕摇摇头,徐长歌带着人来送衣服的时候,只是嘲讽了她几句,说她不过是个赝品,不要想着攀上高枝儿当凤凰,然后又带着一群人耀武扬威的走了,宁君婕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被季东林豢养的宠物。 “那是怎么了?”季东林耐心的哄道,声音很轻,像是怕吓着她似的。他知道今日肯定是吓到了宁君婕了,但他绝对不能在徐长歌面前表现出一分一毫对宁君婕的关怀,因为那样,只会换来公主殿下更多的嫉妒,她会变本加厉。 季东林不放心把宁君婕留在别的地方,只能放在自己身边。所以只能哄着徐长歌。 “我觉得你变了。”过来许久,宁君婕才小声说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季东林待自己还想从前那般温柔,可是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从前他的温柔是发自内心的,从心底里由内而外的柔情,而现在更像是演戏,让宁君婕觉得,他虽然这一秒还对自己笑着,可是只要自己下一句说错了话,他就能马上变脸。 就像上次自己提到了孩子,季东林脸上的笑容就立马僵硬了,而且让她往后都不许提起孩子,宁君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只能照做。 她突然想起自己先前在那么开满梅花的院子里,那个让自己感到害怕的男人,她想起他的笑容来,却有一种异样的心安的感觉。 她突然有些后悔来这里了。 “变了?”季东林一愣。随后冷笑了起来,笑得让宁君婕害怕。 季东林突然捏住她的腕子,十分用力,捏的宁君婕生疼,却一点儿挣扎不开。 宁君婕有些惊恐的看着他,不知所措。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吗?!” “你在说什么?”宁君婕茫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季东林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一样,被魔鬼上身似的眼睛里都是杀气。 “没什么......抱歉吓到你了。”季东林冷静下来,松开手。这才注意到宁君婕的手腕上一片青紫,起身揉了揉额角,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 …… 深夜落雪,卓煜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来,远远便看见白雪覆了红墙,乾清宫的灯火像是远天边坠下来的一粒星辰。 季慕宸整理完最后一批折子,把东西给陆凌焕全部清点了一遍后,又叮嘱道:“你千万记着,五日后给南武递一封书信。信是朕亲笔写的,就在左边的阁子里。” 季慕宸说着,还拉开给他看了看。 陆凌焕点了点头,恰巧卓煜这时候也进来了,在门外抖了抖靴子上的雪:“皇上,都准备好了。” 进来他才看见。季慕宸今日也是一身与众不同的打扮,他穿着南武的衣服,是南武经商之人常穿的窄腰的长袍。 卓煜也是这么一身装扮,这几日他准备了几车货物,带上了几个真正的商人,准备先混入南武去看看情况,大军先按兵不动。 陆凌焕苦着脸,看着两人:“皇上,我也可以去南武。不然京都您找别人守着也行的。” “旁人我不放心。”季慕宸瞅了他一眼,后者立马没了声儿,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踏着风雪离开。 “南武那边的人说。景献王把娘娘留在了身边,就在南武京都的府邸里。”卓煜在路上,边走边禀报着。 “哦?”季慕宸撑着伞。倒是觉得好笑,“南武公主这么善解人意?” “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把人唬住了,现在倒是相安无事,不过往后就不一定了。”卓煜注意着脚下,看了看季慕宸,状似无意的开口道,“皇上,微臣还有一个问题......” “你是想说,皇后若是还是不肯靠近朕该怎么办是吗?”季慕宸心里,早就已经把这次去南武会发生的所有情况都想好了。 卓煜听他这么说愣了愣,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娘娘现在的状况不太好。把季东林当成了自己恩人,反倒是害怕您起来。” “那就先强行绑回去。”季慕宸这种时候,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只要她是安全的,剩下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儿来。” 卓煜认同他说的。可是那是南武,不是京都,难道南武帝能让他们在南武这么胡作非为? 卓煜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出来了。 季慕宸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和南武帝也打过不少次交道了,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卓煜一愣,旋即恶狠狠的说道:“贪得无厌,生性多疑的吝啬老狐狸。” 真不知道季东林是用了什么法子,能从和这个老狐狸手里借到兵。 “他给季东林兵,无非是想一劳永逸,从此交好,甚至还能从季东林身上讨要点儿什么,这样的交易,他何乐而不为?”季慕宸翻身上马。 卓煜也骑上了旁边的另一匹马,听皇上这么说,此事好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但如果真能给他一个更好的交易方案,让他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和解,这样他还不用心疼他的兵了,你觉得这个交易,他会拒绝吗?”季慕宸看着卓煜问道,后者摇了摇头。 听上去很有道理的样子,不过具体该怎么进行,听上去怎么有点不太可能的样子,不过看着季慕宸这个胸有成竹的样子,卓煜知道他心里肯定已经有了计划。 …… 了尘今日来又来寻,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事情,两人在后院中紧闭着房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徐长歌是没心情去管那些事情的,从嫁给季东林的第一日起,她就知道季东林是要成大事的人,她也可以从公主变成一国皇后,何乐而不为? 她的目标是另外一个人。 找了一圈,终于在厨房看到了宁君婕,后者系着围裙,垂眸做着点心,眼睛里都是温柔的笑意。 这笑意看得徐长歌心里很是不舒服。 她走上前去,站在了宁君婕的面前。 宁君婕看见她,往后缩了缩,还是半跪下去给她行礼:“夫人。” “这声音不是蛮好听的嘛,从前为什么要装哑巴呢?” 徐长歌垂眸勾起她的下巴,宁君婕就知道来者不善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骄纵跋扈 宁君婕没有选择反抗,她来了有些日子了,自从徐长歌知道她是个女儿身后,在季东林面前时什么都不说,背后却是变着法儿的折磨。 宁君婕已经知道了,反抗只会带来下一次更加过分的惩罚,更别说是向季东林告状了。 看着她这个蔫巴儿的模样,徐长歌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把她的下巴甩开,跟底下人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把一筐萝卜放在了宁君婕的面前。 宁君婕茫然的抬头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洗干净。”徐长歌下巴点了点,“这萝卜可是冻萝卜,用热水洗就坏了,必须得用冰水。听明白了吗?” 这些事情原不是该宁君婕做的,她垂眸去看,那萝卜上面都是泥,看上去甚至像是故意粘上去的,可是整个厨房中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儿帮忙。 这里是南武,这是南武帝最宠爱的女儿,没有人敢反抗这位公主。 宁君婕点了点头。 徐长歌抚着自己指甲上刚上的寇色:“动作快些。”说完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宁君婕在一众人同情的目光中,拿起筐子走到了池子旁边。幸亏池子里的水还没有结冰,她拿起一个萝卜,像是握住了一个巨大的冰块儿一样,手一抖,那萝卜便掉进了池子里。 宁君婕看着池水叹了口气,只能挽起袖子,直接伸手进去捞,手伸进去的瞬间,她整个人冷得一哆嗦,但还是咬牙洗完了这个放到一边去,两只手已经是冻得通红了,完全没有了知觉,连动一动都很困难。 宁君婕僵着手指,洗完了所有的萝卜,慢慢松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手,红肿的跟自己刚洗的萝卜差不多。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片段,好像是什么时候,也有人让她在冬月里去刺骨的冰水里。 那人一身华服,裹在毛裘中,高傲的看着自己:“你去给我捡回来。” 然后她走进刺骨冰冷的水里,一直在打冷颤,她伸手去捞那个东西,却脚下不稳。整个人栽进水里,掉进了冰窟窿中,浑身刺痛。 不知道是何时的记忆,宁君婕皱着眉头想要去探寻,却发现后脑一阵刺痛。 季东林将了尘送出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了池子边上站着的宁君婕,她的手红的季东林隔了这么远,都能看的清楚。 季东林刚想要上前去查看一番,就看见徐长歌带着人来了,站在了宁君婕的身边,后者弯下身子去给她行礼。 “呦,速度还挺快。”徐长歌看了萝卜一眼。又看了看宁君婕的手,那双手原本白皙纤长,如水葱一般,现在却丑陋红肿。 宁君婕心里浮现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徐长歌身后的人把所有的萝卜都推进了水里。 宁君婕目瞪口呆的看着,徐长歌只是轻轻挑了挑眉:“不好意思,重新洗吧。” 季东林气得一只脚都跨了出去,整个人却猛然被人拦住,拉了回去。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徐长歌得意洋洋的离开,转过头来看着了尘,后者一脸凝重的看着他:“王爷。您现在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得罪了这个人。” 徐长歌决定了南武帝对他的态度,也是南武帝对他的考验,若是公主去皇帝面前说起宁君婕的事情,这老皇帝肯定是要起疑的。 了尘慢慢放开了季东林,他虽然还是在抖着,但没有要上前去的意思了。 “走吧。”季东林看着宁君婕的背影看了许久,才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身后的宁君婕等他走了。才转过脸去茫然的看着季东林离去的方向,她知道季东林在那里,她也以为这个人会站出来,可是没有。 宁君婕咬了咬牙,伸手去冰水里捞出了萝卜继续洗着。 但她没想到,徐长歌的刁难远不止于此,这些萝卜据说是被做成了午膳,公主吃了以后腹中不适,她便被无缘无故被抓了起来。 季东林被南武帝召进了宫,府中公主为大,宁君婕想想上午的事情,突然想到就算是季东林在这里。也不会帮自己的。 徐长歌趁着自家夫君不在,正好下狠手,把宁君婕关进了地窖里。 冬日里地窖中阴暗潮湿,只有一扇小窗。还在呼呼灌着冷风卷着雪花。徐长歌裹在厚重得貂裘里,脸上是精致的妆容,耳侧的琉璃珠子,晃的宁君婕一片眼花。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公主的膳食中下毒!”其中一个婢女上前来。恶狠狠的说道。 宁君婕闭了闭眼睛,她头痛欲裂,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一般。 眼前的场景,妆容精致的妇人,还有嚣张跋扈的侍女,宁君婕总觉得,自己像是从前经历过一遍似的,可是究竟何时,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越想头越疼,像是要炸开一样。 “看着本公主!”徐长歌对她这个反应很不满,直接上前来,从手炉中伸出一只手,给了宁君婕一巴掌。 周围的侍女都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徐长歌会如此失态到自己亲自动手。 宁君婕被她打得整个人都懵了,倒在一遍。脸上的红印尤为明显。 徐长歌也是有些慌了,看着宁君婕这个样子,直起身子,故作底气十足的样子:“打你一巴掌怎么了,你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你就在这里好好儿反思吧!” 说着就带着人抽身离开,从外面紧紧锁上了地窖的大门。 阴冷的风一直在往里灌着,地窖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可是宁君婕却一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太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像卷进窗户里的狂风一样灌进脑子里,宁君婕头痛欲裂。 她想起上一个这样的地窖,没有这样的冷风,可是那时候比现在更加绝望,窗外残阳如血,她被自己的亲妹妹下了死手。 然后是大段大段的记忆碎片,慢慢拼凑。 大多数是关于一个人的。 他冷着脸,唤自己宁妃,故作严肃的唤自己皇后,还有最后深情的眉眼,眼睛里全部都是宁君婕自己。 他说:“君婕。” “别怕,朕在这里。” 第四百九十章 记忆碎片 季东林一路踏着雪走进院子里,今日温度骤降,他裹着银狐的披风出来时,还觉得身上有些发热,现在已经是担不住扑过来的冷风了。 走到内殿卸下了袍子,季东林在暖炉旁烤着手:“今年的冬日真是格外的冷。” 徐长歌笑着走过来,递上一盅姜茶,季东林回来后便直奔她这里,也没有问及那个女人,她心里很是满足,不过还是有一些隐约的担心。 这么冷的天,那女人该不会在地窖里冻死了吧? 冻死了便冻死了。就说她是自己走了。 徐长歌在心里这么想着,她自小在宫里长大,眼里没有性命关天这样的概念,只要不满意的。拖下去杀了就好了,从不把这当一回事儿。 季东林慢慢喝了姜茶,把杯子放下:“我回书房去拿个东西。” 徐长歌有些慌张的站起来:“你要拿什么,让底下人去拿就好了。” 季东林笑着抚了抚她的侧脸:“距离又不远,我自己去。” “可是......”徐长歌还想要再说什么,季东林已经开门走了出去,她慢慢坐下,深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季东林快步走回了书房中,推开门,里面却空无一人,叫了两声,无人应答。 季东林开始有些慌了,在书房中看了一圈都没有人,又想起今日徐长歌为难宁君婕的样子,还有她要来书房时,徐长歌慌张的神色,他转身就走了回去。 推开门,徐长歌正坐在里面喝着茶。 “她人呢?”季东林开门见山,语气有些不善。 徐长歌拿着茶杯的手一颤,脸上还是强壮镇定的看着季东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书房里的人,在哪?!”季东林周身不再是平日里温和的气质,而是带着一骨子狠厉的邪气。 徐长歌有些害怕了,改口道:“她自己走了。” “不可能。”季东林眯了眯眼睛看着她,眼神中露出几分不耐烦,见徐长歌脸都红了,他又意识到自己不能逼得太紧了,攥着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柔声问道:“告诉我,别闹出人命来。” 徐长歌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慌乱的坐了下去。 …… 宁君婕缩瑟在墙角。这样能抵御一部分寒风,但是这里终究还是太冷了,白日里双手在冷水里浸泡着,现在开始红肿发痒,好在没有太严重,她抱膝,把自己抱得更紧一些了。 她现在应该要考虑,今晚该怎么在这里过夜了。 这里熟悉的环境和徐长歌那一巴掌,给了宁君婕足够的刺激,她恢复了记忆,这么说来,她还要感谢这个敌国公主了。 不过想想这个身份。留在季东林身边好像更加方便,他若是知道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一定会杀了她的,这个人现在看上去温柔似水,实则喜怒无常,笑里藏刀。 还有,他个根本不在乎自己如何,他只是想着把自己留在身边,有种赢了的快感而已,这些事情,宁君婕是能拎得清的。 只是今晚要怎么渡过,才是眼下的大问题。 宁君婕发愁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夜肯定是一夜大雪,照这么下去,晚上要冻死在这里了。 她开始搜寻这地窖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取暖的东西,实在不行,有个避风的死角也行。 就在宁君婕慢慢伸展僵硬的四肢,准备为自己今夜找到一线生机的时候,地窖的门却被人猛地打开了,不是轻轻的打开。而是猛地从外面被拍开,宁君婕下意识的选择了装晕。 她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人抱了起来,那人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把她裹在了温暖的毛毯里,横抱了起来,这是季东林。 宁君婕打算装晕到底了。 徐长歌说出那个地方来就后悔了,跟在季东林的身后,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就看见他把人抱在怀里,一脸疼惜的表情。 徐长歌气结看着季东林:“你还说你们没有什么关系!” “有又如何!”季东林这个反应,倒是出乎宁君婕的意料之外了,她原以为。这个男人还要接着哄骗这个南武公主了,没想到这次态度这么强硬。 徐长歌显然也没想到,愣愣的看着季东林:“你说什么?” “这是一条人命!”季东林气得说话时胸膛剧烈起伏,宁君婕知道他还是压着火气的。不然说话会更难听。 季东林说完这句,便抱着宁君婕离开了,只留下了徐长歌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似的,站在原地愣着。良久才反应过来,一脚踢翻了脚边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怒气冲冲的就要冲回去。 “公主!”身后的侍女一看主子这个样子,肯定就是要去吵架的,看看驸马气的,指不定会不会顺着公主的意思来,要是告到皇上那里去了,就有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这么想着,她赶紧拉住徐长歌,“公主,您仔细想想,今日的事情,您的确是不对在先啊!” 徐长歌气结的看着身边的人:“连你也……” “公主,您想想,您这么多天来刁难那个人,驸马都没有说什么。今日险些闹出人命来,驸马才这么生气,他也不是为了那个人才和公主发脾气的啊,是怕公主您犯错啊!” 侍女循循善诱,徐长歌冷静下来,自己想了想,好几次故意刁难那个女人,季东林其实都是知道的。可是一次都没有责罚她,现在想想,今日好像是自己太过无理取闹了些。 “那现在该怎么办。”徐长歌是真的喜欢季东林,想想方才他走出去的时候那个脸色,有些慌张,万一季东林不原谅自己了怎么办。 “公主跟驸马服个软,驸马待您那样好,一定会原谅您的。”那侍女看她脸色冷静下来了,松了口气开口道。 徐长歌想了想,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但是现在好像只能这样了。 于是她慢慢走出了地窖,去之前,还特意去房中拿了冻疮药,被侍女劝着,才老不情愿的站在了书房门前。 还没敲门,书房门便从里面被拉开了,季东林站在门前,看见她有些惊讶,两人相对着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两个自我 徐长歌眼睛一闭,把手里的东西直戳戳的捧到季东林面前:“今日是我不好,这是冻疮药,你给她吧。” 天知道她小时候在南武皇庭里是怎么长大的,这么多年,她就不知道对不起三个字怎么念,从来没有服过软的她,这是第一次给人道歉,面上还是有些挂不住。把东西塞给了季东林就想走。 季东林一把拉住她:“我也有错,不该训你。” 徐长歌两眼一红,委屈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似的。 季东林缓缓叹了口气。把人拥进怀里,背对着徐长歌的地方,眼神突然就冷了下来。 徐长歌很好哄,但是也太容易冲动了,等事成之后,这个人还是不要留了。 宁君婕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季东林的脸,他正拉着自己的手在上药,冰冰凉凉得,刺痒的感觉缓和了不少,她去看季东林的眼睛,后者没有看自己,但是感觉到她醒了,微微叹了口气:“我现在在想,你来了或许是个错误。” 宁君婕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了,往昔在这个府中,被那个南武公主折磨的种种也历历在目,她若是上一世那个怯懦,任人欺辱的宁君婕,现在肯定是咬咬牙忍过去了,但是她现在不是了,她要加倍的讨回来。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季东林涂完了药,抬头看着她。说道。 宁君婕现在不得不思考,从前的自己会怎么回答,她轻声开口道:“我想出去。” “出去?”季东林有些惊讶,但是又在意料之中,从前宁君婕就是个待不住的人,“我明日带你去南武的京都里逛一逛。” 宁君婕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她知道一个人变没变,眼神最明显。所以她现在应该尽量避免和季东林的眼神接触,免得被他看出来了什么。 等她把和徐长歌的这笔账算完,再想办法从南武离开。 第二日趁着太阳出来了,明晃晃的照在雪上,虽然还是冷,但是没有什么风,季东林把宁君婕紧紧的裹在了袍子里,带出了府邸。 …… 卓煜跟在季慕宸的身后,在南武京都里闲逛着。这南武京都和中原的京都没有什么区别, 一路闲逛到皇庭的入口,这里人少了许多,两人在附近的茶馆坐下,看着进出的人,手里全部都有一块儿金牌。而且金牌下面垂坠着的流苏颜色还不一样,想来金牌上面的纹样也不一样。 “看来是墨绿色的最多,光这半个时辰就有二三十个了,应该是宫中采办的宫人腰牌。”季慕宸端着茶分析道,“宫里宫人太多,守卫不一定都能记住,在交接班的时候,拿着金牌进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卓煜在心里暗暗叹息,这皇上不仅来了南武京都。还要只身一人进南武皇庭,想想就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要阻止阻止皇上。但是看看季慕宸这个样子,就知道阻止也是徒劳。 “皇上还是看两日再行动不迟。”卓煜只能先这么说着。 季慕宸点了点头,付了茶钱继续在京都的街头闲逛。 …… 季东林带着宁君婕。两人走在街上,倒是像一对璧人。 宁君婕心里怀揣着许多心事,还要想想前一世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久,又经历了生死,她身上被锻炼出来的刚烈的气质,现在必须要收起来,尽量做出柔弱胆怯的样子来,宁君婕现在开始自我怀疑,自己那时候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但凡自己能强硬一点,现在也不会装得这么辛苦。 “这个喜欢吗?” 季东林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带着她看这些首饰之类的东西了。从前宁君婕是很喜欢,可时她现在是真的毫无兴趣,但是还是要做出一副真的很欣喜的样子,这样就难免会有些走神。 宁君婕不自觉得往旁边看,季东林正弯着腰挑着玉镯子,他往外看着。突然整个人像是被电击中了一样,她看见对面街道上的两个人。 两个原本不可能出先在这里的人。 宁君婕整个呼吸都漏了一拍一样,她恢复记忆以后,就一直念叨着的人,就这么无端端出现在了这里。 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以后,内心惊涛骇浪,打击着那条名叫理智的船。 季东林刚巧在这个时候抬起了身子,手里捏了一对玉镯,想要转身问问宁君婕好不好看,却被后者猛地一摁。 季东林有些忙的的看着她,宁君婕却随手指了里面的一堆玉镯道:“这个好看。” 季东林果然被吸引了目光。 宁君婕余光看着卓煜和季慕宸的身影消失在了街角,才松了口气,垂眸去看自己指的玉镯头,就知道坏了事儿。 那是一对紫玉的玉镯头。 紫玉在两人之间,象征了什么不必多说,宁君婕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但是这笑容现在落在季东林眼里,就是娇羞的微笑。 “你喜欢这个?”季东林把玉镯子拿起来,直接牵起宁君婕的手,把那对紫玉的桌子套上了她纤细的腕子。 宁君婕还没有反应缓过来,季东林就已经把钱付了。 “为什么喜欢这个。”季东林的眼神看上去有些悠远,大概是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但是宁君婕在这时真的很尴尬。 她只能配合的笑了笑:“觉得熟悉。” 这个答案大概是让季东林很满意了,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把人拥入怀里:“别再离开我了。” 宁君婕这一下子是真的愣住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这个人,真的好吗? 可是想想季东林正在做着事情,不顾百姓的死活要去夺帝位,还有他的喜怒无常,宁君婕咬了咬牙,伸手回抱住了他,轻声道:“好。” 两人一同回到府邸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宁君婕眼见看见了墙角的一抹嫣红的裙子,那是徐长歌的裙子,宁君婕既然说过要讨要回来,就一定说到做到。 眼看着徐长歌就要拐出来了,宁君婕下台阶的时候,有意踩在了一块将化未化的雪上,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被季东林打横抱起。 第四百九十二章 反击 宁君婕故意做出惊魂未定的样子来,像是完全没有看见回廊尽头,看着两人的徐长歌一般。 但是季东林看见了,却没有放开她。 徐长歌看见季东林抱着她还看着自己,一时气结冲上前来:“你们在做什么!” 季东林低声询问了宁君婕有没有扭到脚以后,才把人放下,看了看徐长歌:“我带她出去看了看手。” “看手需要抱着吗!” 徐长歌气得一巴掌扬起来,却被季东林攥住。季东林看着她的眼睛:“不要闹。” 徐长歌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季东林。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就走了。 季东林深深叹了口气,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让她先回书房去。 宁君婕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季东林去追公主了。 等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后,宁君婕脸上才退去了受到惊吓的表情,恢复了一脸冷漠,好戏才刚刚开始。 不知道季东林是和徐长歌说了些什么,反正这个没有脑子的公主。又被这个男人给哄了回来,傍晚时候,有意在宁君婕的面前,和季东林表现出恩爱十分的模样。 宁君婕面上搓出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心里却在暗暗冷笑。 真不愧是宫里骄纵着养大的公主,根本就没有脑子,要对付起来,一点儿功夫都不用费。 就比如第二日清晨,季东林出了门以后,徐长歌照常是要来讽刺自己两下的。 宁君婕数着时候,等到徐长歌快要来了,就坐在那里看着手里的镯子,季东林买了一对儿,她特意只拿了一只,放在手里细细欣赏着。 果不其然,徐长歌一来,就让人直接抢了过去。 她坐在一旁,手里拿着镯子。让人押着宁君婕跪下,看着手里的镯子冷笑道:“这镯子一看就不便宜,你一定是偷了东西了!” “奴婢没有!”宁君婕矢口否认,这傻公主的心思也太好猜了,一切都像是自己规划的方向发展着。 徐长歌笑着把手里的镯子在她眼前晃了一圈:“那你倒是说说,你哪里来的钱买这些?!” “我......”宁君婕嚅嗫着没有话说。 徐长歌冷笑了一声,站起来,想着自己终于抓到了这个女人的把柄了,马上就告诉季东林把她赶出去! “说不出来就是偷的!”她把手里的镯子慢慢拎起来。“还有这个镯子,也要销毁!” 说着她手指一松,那紫玉的镯子就这么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几块儿,在太阳底下发着光。 “不!”宁君婕扑过去,把碎片抢在了手里,掌心一片鲜血淋漓也在所不惜。 徐长歌不屑的看着她:“不就是个偷来的镯子,哭成这样给谁看呢,我可不是季东林!” 说着还是暴露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宁君婕暗暗不屑的想着,终究还是个小公主,没有经历过这种心机算计。 宁君婕哭喊出声儿:“那是我和王爷......” 说完捂住了嘴,像是说漏嘴了什么一样,惊恐的看着徐长歌。 但是后者已经听到了,她脸上的表情怪异了起来。起身过来看着宁君婕:“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宁君婕快速否认道。 但是徐长歌却眯了眯眼睛,走过来拧住她的下巴,看着她一脸难以置信:“你叫他什么?” 所有南武的人都称季东林为驸马,可是宁君婕却唤他王爷,答案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徐长歌感觉自己浑身冰凉:“这镯子是他给你买的?” 她凑近过来了,原本一直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宁君婕突然变了脸色,脸上显露出玩味的笑意来,一把攥住她的手拉过来。让她离自己更近了一步,外人看来,就是徐长歌自己主动凑上前了一步。 “这就沉不住气了吗?”宁君婕玩味的笑道。用气声说道,“你的驸马爷,已经给我买了镯子。再接下来,就是我取代你的位置的时候了。” 她不能让徐长歌知道季东林在欺骗她,那样接下来就没有戏看了,她要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慢慢讨要回来。 “你做梦!”徐长歌猛地弹开。 宁君婕却眨了眨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她。 徐长歌有一瞬间得失神,然后紧接着指着宁君婕,“你不可能取代我的位置!没有我,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起兵!” “哦,是吗?”宁君婕依旧是声音很轻,底下伺候的人方才被公主自己支开了一段距离,所以宁君婕现在说什么,就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那么他成功之后呢。你的利用价值就没有了,到那时候,你还有什么?” 或许是语气彻底激怒了徐长歌,她看着宁君婕,愤怒的扬起了巴掌。 结果一巴掌还没下去,就被宁君婕握住了。她看着徐长歌笑:“好戏还没开始呢。” 说着,另一只手一巴掌扇在了徐长歌的脸上,把后者打懵了,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不敢相信前几天还逆来顺受,任人欺辱的人,怎么突然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就算是徐长歌不愿意也的承认,看着宁君婕的那个眼神,她害怕了。 季东林晚间回府,徐长歌就扑了上来:“东林,你一定要把那个人赶走,她心怀不轨!她都是演的!” 季东林一愣,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宁君婕。 宁君婕看着他神色一凛,就知道他明显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赶紧开口道:“这里是南武,我能算计什么?” 季东林一定是以为她假装失忆当卧底了,一定要赶紧解释清楚,没想到有些弄巧成拙了。 “你要算计我!你要当中原的皇后,我告诉你不可能,皇后的位子是我的!” 徐长歌有些语无伦次,季东林眼中怀疑的神色放下了,只要不是涉及失忆的事情,宁君婕知道他都不会相信,他会觉得徐长歌又想了个新的办法无理取闹。 果然,季东林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你又在闹什么?” “我没有闹,真的!”徐长歌看着季东林这个样子,有些绝望。 季东林已经走到了宁君婕的面前,看着她把手藏在身后,强行把她的手扯出来,看见了上面还没有结痂的伤口。 第四百九十三章 擦肩而过 徐长歌瞪着眼睛,看着季东林走近了宁君婕的身边,在自己面前攻于算计的女人,此时却像是受害的那一方似的,一脸委曲求全的模样,她还想要冲上去,揭穿那个女人的真实面目,却被身边的婢女一把拉住。 午后宁君婕威胁徐长歌的模样,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看见了。所以,就算是这些亲近公主的侍女,此时也觉得是自家主子在无理取闹。 现在再冲上去。只会让驸马更加生气,所以侍女选择拉住了徐长歌,后者只能眼睁睁看着。 季东林看着她的掌心,眉头皱了起来,那些伤口错落分布,虽然不深。但看看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季东林问道,其实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是我自己不小心......” 宁君婕说着,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季东林更加用力的握住,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自己不小心能弄成这个样子?” 宁君婕有些窘迫得垂下头:“公主说我偷东西......可是那镯子不是偷的,是......” 她像是怕被季东林知道了似的,及时住了嘴。 后者却已经猜到了,危险的眯了眯眼睛:“镯子?” “公主把我的镯子砸了。”宁君婕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任谁看了都会我见犹怜,“我去捡的时候划伤的。” 宁君婕太了解季东林了,就是因为太了解了,所以才能准确得把握住这个男人的情绪,然后充分把他的愤怒,引到徐长歌身上,就像现在这样。 季东林把宁君婕的手慢慢拢进了掌心,回过头深深看了徐长歌一眼。 她还想要分辨些什么。但是季东林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带着宁君婕回了书房。 宁君婕看着他,有些怯生生的说道:“镯子......” “还管什么镯子。”季东林心疼的看着她掌心的伤口,“疼么?” 宁君婕松了口气,昨天季东林看那对紫玉镯的眼神就不对,宁君婕还以为,镯子没了他会暴怒,没想到居然没有。 “她只砸了一只,我藏起来了一只。”宁君婕从袖口中把镯子掏出来。季东林明显一愣。 其实她没有必要这么做,但是为了防止季东林去质问徐长歌,从而暴露了自己恢复记忆的事情,宁君婕这么多此一举,还是有必要的。 季东林看了看镯子,又看了看她,深深叹了口气:“你真是不该来的。” 宁君婕在心里默默叹息,她要是有自己的记忆,她会来吗。还不是被了尘强行拐来的,那个了尘对自己不满很久了,总是在暗处盯着自己,再这么下去,不是要杀自己灭口,就是要发现自己恢复了记忆的事情。 宁君婕眯了眯眼睛。看来得用一用徐长歌的身份,借刀杀人了。 季东林自然是不知道,对面的人此时心思如此流转,只是暗暗在心里想着,徐长歌果然事后留不得了,太难以控制了。 …… 卓煜和季慕宸来南武有几日了,季慕宸一直在想着,如何盗取令牌潜入宫中去。 卓煜不知道该如何阻拦,突然想到了宁君婕。于是问季慕宸难道不想去看看娘娘吗? 皇帝果然是动摇了,卓煜趁热打铁:“那南武帝奸猾狡诈得很,皇上何不先让陆凌焕把书信送来。到那个时候,南武帝动摇了,再去见他才是最好的时机。” 季慕宸这么一想。也是十分有道理,便也答应下来了。 两人打听了季东林现在的府邸,稍晚些时候,便穿上了夜行衣。 宁君婕就在书房前面的院子里,不巧的是季东林也在。 卓煜已经试探过季东林的功夫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隐瞒着实力,其实他的功夫不在陆书彦之下,所以,如果两人靠太近了的话还是会被发现,只能在稍远的地方远远看着。 “皇上......”卓煜看见宁君婕和季东林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有些担忧的看向了身边的皇帝,生怕他一个冲动,上去干点儿什么。 但是季慕宸只是攥紧了掌心,什么也没有做。 宁君婕正和季东林坐在回廊底下看雪,南武的雪比中原要柔和许多,只是浅浅的覆盖在了琉璃瓦上头。倒是别有一番南国的情趣。 季东林原本是在看着手里的书,宁君婕在一旁把点心放到了他身边,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像是预见了要发生什么似的。 “我记得你从前最喜欢做桃花酥。”季东林捏起手里的点心,尝了一口,“桃花换成了梅花,没想到也是不错的。” 宁君婕有些心不在焉的应和着,抬头看着雪,然后整个人身子一震。 她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安了,她看见了不远处,房檐上的两个脑袋,正在往这边看着。 明明就蒙着脸只有眼睛,可是宁君婕就是能确定,那个人是季慕宸。 她身子突然有些僵硬,季慕宸这个时候来这里是要干什么,是为了来看自己? 那可不得了。 季东林见她出神看着雪,笑了笑,伸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手。 宁君婕的身子一僵,不远处的卓煜也是身子一僵,他还没来得及安抚身边的皇帝,就看见后者已经有要动手的迹象了。 季慕宸身子一动,自然就牵动了身子下面的瓦片,雪夜格外安静,他这一声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传到了季东林的耳朵里。 “什么声音?”季东林皱了皱眉头,然后准确无误的像那个方向去看。 宁君婕心里一晃,脚底下故意一滑。 季东林果然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赶紧扶住了宁君婕,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有些冷了。”宁君婕轻声开口道。 季东林稍稍感受了一下外面的温度,点了点头:“的确是降温了,回屋里去吧。” 宁君婕故作出念念不舍的样子,跟着他进了屋子。 不远处的卓煜长舒了一口气,皇上遇事一向是冷静沉着的,可是这事情一旦涉及到了皇后娘娘身上,那就另当别论了。 看着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季慕宸,卓煜有些奇怪,他怎么觉得皇后娘娘方才是故意的呢,就像是知道他们在那里,故意要引开季东林的注意力一样。 第四百九十四章 借刀杀人 季东林与宁君婕一同赏雪的事情,自然也是被徐长歌知道了的,可是这个女人整日在季东林面前晃悠,让她根本找不大下手的机会。 更何况季东林对她也还是相敬如宾的态度,没有再提起那日的事情,徐长歌自己倒是不好意思开口,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宁君婕耀武扬威似的,整日在季东林的身边。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的时候,季东林也有不在府里的时候。 徐长歌这日亲眼看着季东林走远了。才放心的来到书房中。 宁君婕正坐在廊下翻着手里的书,看见徐长歌来了也不慌张,反倒是放下书。十分悠闲得看着她。 “你这日子过得很舒心的嘛。”徐长歌冷笑一声,在她面前坐下,“总有一天,我要在他面前揭穿你的真实面目。” 宁君婕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现在什么也不敢做是不是?只要我受到一点儿伤害,他便会觉得你小肚鸡肠,然后更加厌恶你。更加怜惜我。” 宁君婕最知道怎么样能激怒一个女人,特别是徐长歌这样,痴情又没有脑子的女人,几乎是只要在她面前提及了季东林,她就会生气,比如现在。 “可是你有什么办法呢?”宁君婕火上浇油似的,撑着下巴看着她,“你又解释不了,从我被送来这里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要抢走你的位置。” 特意在被送来三个字上咬重了音,果然就引起了徐长歌的注意力,她挑了挑眉,看向了宁君婕:“被送来?” 宁君婕做出愣住了的样子,让徐长歌更加觉得自己抓住了她的软肋:“你背后的人,无非是那几个北狄旧臣罢,若是没有了背后的人,我看你还能怎么办。” “你要做什么?”宁君婕一脸惊慌的看着她,“那些人是帮助季东林的。你是不是疯了!” 徐长歌沉浸在自己扳回了一成的喜悦里,看着宁君婕,不屑的摆了摆头:“他有南武的助力就够了,还需要这几个纸上谈兵的人做什么。” “你要干什么?”宁君婕站起来看着她,“你就不怕他怪罪于你?!” “怪罪于我?”徐长歌呵呵冷笑了两声,“你觉得是那几个老臣比较重要,还是我南武的兵力比较重要?” 宁君婕哑口无言。 徐长歌上前几步,一把攥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我告诉你。别把自己当回事儿,我看就是杀了你,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说着,她用力甩开了宁君婕的下巴走了过去,径直走进了书房里。 背对着她宁君婕摸了摸下巴,还真是禁不住激将,她不过是说了几句,再引导了一下,徐长歌就照着她的计划一步一步来了。 她看着天笑了笑。这个徐长歌还真是一把好刀呢,这么下来,她都要有点舍不得了。 徐长歌径直走进了季东林的书房中,因为在南武,季东林谋逆中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也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东西都放在桌面上。 徐长歌找了找,就看见了其中一封是和了尘来往的书信,她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写着两人下次见面的地点和时间,就是今日傍晚了,她只要想办法,在那个时候让季东林入宫去,自己就能代替季东林去见一见了尘了,这个人见季东林。肯定是不会设防的,要动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徐长歌这个时候倒是很聪明,直接出府去。偷偷儿入宫。 皇帝正在前院和季东林说着话,徐长歌悄悄绕到了后面,等着南武帝说完话回来。一推开门看见徐长歌,差点儿没吓出毛病来。 “你怎么在这里?”南武帝看着女儿,还以为看了鬼,“你何时来的?” 徐长歌不满的凑过来,抱住了自己父皇的胳膊:“父皇这话好像是不欢迎我似的。” 南武帝对这个小女儿真是宠的无以复加,只能笑着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朕不过是好奇。” 徐长歌撇了撇嘴:“女儿回来看看,还有一事有求于父皇。” 南武帝就知道这个丫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笑了笑问道:“何事?” “父皇今日能不能辰时把季东林召入宫?” 徐长歌说完,南武帝一愣,不知道这没头没尾的要求是为什么。 徐长歌却只是撒着娇,“好不好嘛父皇。” “你先说你要做什么?”南武帝拍了拍她的脑袋问道。 “女儿要给他一个惊喜。”徐长歌随口编了个理由,反正父皇是不会怪罪自己的。所以她也就没有顾忌那么多。 …… 季东林被召入宫时,还不知道是自己的夫人在背后撺掇的,想起和了尘的约见,想来了尘等不到自己便会回去了。 殊不知徐长歌在拐角后面,看着他起身离开后,慢慢笑了笑。从后门出去,帮他去等着了尘赴约了。 徐长歌也不知道,自己带着一干人出门后,宁君婕在不远处笑了笑,她现在是真的体会到,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一环扣一环,到时候了尘的死,就跟她一点儿干系都没有。 宁君婕都为自己的这个计划拊掌叫好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卓煜和陆凌焕,她现在留在季东林的身边,季慕宸也在京都人,若是前两次的事情再来几遍,难保季东林不会起疑,那个事情就很复杂了。 季慕宸一定是以为她现在倾心于季东林,所以心里着急,宁君婕沉思着,有什么办法是不被季东林知道,不留下一点痕迹,又能告诉他自己恢复记忆的事情的。 还真是有些难办。 了尘一脚踏入茶楼的门内,便觉得眼皮一跳,静下心来看了看周围,还是和平常一样,生意热闹非常,人来来往往的穿梭着,他觉得自己只是多心了,便按照约定的地点上了二楼。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口,这些热闹着的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仔细看会发现,每个人身边其实都会有一把刀,或是直接靠着桌子,或是被布包着放在不显眼的地方,或是直接藏在桌子底下。 这些人此时都摁住了自己的刀,等待着楼上的人发号施令。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一把利刃 了尘一步一步踏上楼,不知道为何,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等他走到约定的雅间前,一把推开门,就看见里面并没有季东林的影子,而在窗边坐着一个身姿曼妙的佳人,正歪着头看这自己,脸上还带着笑意。 “公主殿下。”了尘一愣。还是惊了惊,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欠身行礼。 他不知道季东林为什么会把见面的信息泄露给徐长歌。他的确是劝过季东林不要和这个公主之间有太多秘密,要讨好她,但是也没要他亲密到连这个都告诉她,“既然驸马今日有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告退做什么。”徐长歌笑了笑站起身,“我找你有事不行吗?” 了尘心下一凛。徐长歌已经绕道他身后关上了门,咚得一声让了尘身子一颤,总感觉这女人有些来者不善。 “草民能有什么和公主说的,还是他日再来拜访驸马。”了尘也摸不清楚这徐长歌到底要做什么,只能先回避着。 没想到他的行为落在徐长歌眼里,就更加证实了她的想法,这个了尘只想见季东林不想见自己,一定是心怀不轨,要在成事以后找人来取代自己。 徐长歌自以为聪明的笑了笑,她才不会让了尘有这个机会。 于是她自顾自的坐下:“怎么,大师不愿给我这个面子?” 话都这么说了,了尘只能坐下,看着徐长歌:“公主有何吩咐?” “我就想知道,你是北狄人,为什么要帮季东林?”徐长歌看着手里的茶盏,准备等里面的茶都沉淀下去了就动手。 “自然是为了北狄复国,如今境内,只有中原的景献王能一争中原帝位。也只有他能为我北狄洗清冤屈。”了尘认真的回答道,在关于这件事情上,他从来都不会马虎。 而这些反应落在徐长歌的眼里,因为有了前面先入为主的念头,所以她便觉得这是要对南武不利,对南武不利,自然就是对自己不利。 徐长歌没有再说话,了尘看着她不会再说什么后,准备起身告退。这南武公主实在是奇怪的很,这里面的气氛也是奇怪,他是不想再待下去了。 徐长歌原本是一直盯着面前的杯子,此时抬起头来,看着他:“你说,你为什么要把那个女人送到王爷身边?” “这......”了尘看着她毫无表情的脸,“无非是为了讨取王爷的信任罢了。” 徐长歌听完这句,冷笑了回声,把手里的杯子猛砸碎在了地上。 破碎的声音格外响亮。了尘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一个暗号,猛地转身拉开门,想要跑下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方才还在底下喝着茶的客人,现在全部拿着刀站在了房门前。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你们!”了尘下意识想要往后退,背后的房门却已经关上了,里面传来了徐长歌的声音。 “了尘大师,你就好好儿享受吧。” 了尘看着眼前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心里泛出一阵绝望。 …… 季东林晚间才匆匆回来,徐长歌站在门口迎接,看上去心情极好,帮他卸下了披风后,两人便一起用了膳。 等到宁君婕从后院悄悄走进来。季东林都还没发现。 她把披风抖了抖藏了起来,湿了的鞋子也换了下来,装作一整日没有离开过书房的样子。方才去亲眼见了徐长歌是怎么对付了尘的,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出手还是干净利落的,根本就没有暴露,完美的解决了事情,还把尸体处理的滴水不漏。 宁君婕坐下,这个了尘没了以后,她行事会便利很多,季东林会被蒙蔽双眼,但是了尘根本不会,更何况这偌大得南武,他是唯一一个见过自己没有失忆的时候的样子的。 宁君婕敢保证,他只要见自己一面就能看出来,到时候他要是真的怀疑起来。告诉了季东林,再结合之前徐长歌说的话,季东林就是再沉溺于过去,也会发现什么的,到那时候就很麻烦了。 现在借着徐长歌的手把他除掉了,倒是正好的事情。 宁君婕这么想着。 前院的两人已经用完了膳。季东林想起来自己和了尘还有约,问徐长歌傍晚有没有人来找过自己。 徐长歌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别过脸去说没有。 季东林皱了皱眉头:“你见过了尘了?” “没有!”徐长歌突然提高了声音站起身,不去看季东林直接转身离开了。 季东林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睛起身往书房去。 宁君婕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等着季东林回来后,迎上去浅笑着:“王爷怎么今日这么晚才回来?” 季东林看了她一眼:“今日有没有人来过?” 说这话时,他看着书桌上的东西,一眼就看到了最上面自己和了尘约见的信,被放在了最上头,其实徐长歌倒也没有那么傻,把自己的证据放在最上头,但是有宁君婕“帮”了她一把,当然要让季东林看到了。 “公主进来过一趟......”宁君婕连忙摆手,“我没有动桌子上的东西......” 季东林知道宁君婕的性格,不会乱动东西,想了想能有这个胆子的,也只有徐长歌了,想想她方才慌乱的表情,难不成她替自己去见了了尘,还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季东林这么一想,赶紧重新披上披风出门去了,没过多久便回来了,径直走到了徐长歌的房中,一把关上门,把所有的侍女都关在了外面。 徐长歌有些惊慌的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我再问你一遍,你今日究竟有没有见过了尘。”季东林步步逼近。 徐长歌往后退了两步,抵在桌角上,干脆心一横:“我见过了,又怎么样?” “你做了什么?”季东林眯起了眼睛,身上有了杀气。 徐长歌有些害怕了,眼神闪躲着:“什么也没有做......” 谁知道季东林一下子冲了上来,站在了她面前伸出了手。 第四百九十六章 黑白是非 徐长歌就算是现在能硬气得对着季东林,可是面对着他扬起来的手,徐长歌还是闭眼躲了躲。 但是季东林的手并没有落下来,徐长歌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清楚,所以不到气急了的时候,他不会动手。 “你是不是杀了他。”季东林的语气里有明显的忍耐。 徐长歌微微睁开眼睛,就看见季东林正一脸不善的看着自己,显然自己要是再撒一句谎,他那一巴掌就真的要落下来了。 “是。”徐长歌想了想,自己也没有做什么不对的事情,突然就来了底气。看着季东林吼了回去,“我是杀了他怎么样,一个和尚而已,还是个北狄人。死不足惜!” “你疯了?!”季东林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徐长歌,他原以为是什么意外,现在看来,这个女人是有计划的,他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徐长歌会对了尘动手。 “我没有!”徐长歌冷笑了一声,看着季东林,站直了身子。凑过去了一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他把那个女人送到了你身边,要和我争未来的荣宠,他就是居心叵测,我杀了他,有什么错!” 季东林看着面前的女人,徐长歌自小在南武皇庭中,是被南武帝宠坏了的小公主,是非不分,对于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分辨,但是他没想到,竟然会骄纵到这个地步。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季东林深深吸了一口气,了尘是代表了北狄的剩余势力,现在他死在了南武,还是自己娶的女人动的手,就等于和北狄剩余的复国势力撕破了脸,不说这次起事,就是事成之后,也终究是一个隐患,毕竟这种时候,少一个敌人就多一个朋友,他树敌太多。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你就是对那个女人有意思!”徐长歌气得随手把手边的一个花瓶拿起来,在地上砸得粉碎,那些原本在外面安静垂手侍立的下人,都吓了一跳,再这么闹下去,肯定要闹大了,可偏偏谁都不敢进去阻止一下。 宁君婕好整以暇的围上了披风,拢着手,来到了书房回廊的拐角处,里面声音大得她都不需要仔细去听,就能一丝不差得传进耳朵里。 宁君婕往后靠了靠,微微一笑。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徐长歌现在就尽管闹,闹得越大越好。 花瓶在季东林的脚边,碎成了一片渣渣,他挑眉看了徐长歌一眼:“是,没错。” 徐长歌没想到他会这么的回答,一脸震惊的看着季东林,后者继续开口说道:“你既然这么认为,那我不反驳,因为这么一个揣测,你就动手杀人,我真是看错你了。” 话说的模棱两可。徐长歌好还是觉得十分委屈,一把推开了面前的人,抓起了自己的袍子跑了出来。 季东林站在原地没有阻拦,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公主,这么晚了,又下着雪,您这是要去哪儿啊!”一旁的下人本来就被方才的砸花瓶的声音吓了一跳,现在徐长歌更是披着披风直接出来了。众人赶紧围住了她的去路。 “我要回宫去!”徐长歌一跺脚,故意说得十分大声,大概是想着季东林来挽回自己一下。 可是身后的人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根本就没有回头看一眼。 徐长歌一咬牙,看着面前的人:“你们谁再敢拦着,我现在就要了你们的命!” 这话一说,谁也不敢围着了,徐长歌这种事情可是没少干,说得出来,就做得出来,谁愿意去触这么个霉头。 宁君婕冷眼看着徐长歌冒着风雪,裹在披风里带着几个婢女走了出去。季东林一直没有动过,直到脚步声走远了,那人才慢慢回过身子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 这下子闹到南武帝面前去了,不知道还要捅出什么篓子来。 不过季东林相信,南武帝对徐长歌的宠溺不会到这个地步。 季东林的视野,刚好被门前的柱子挡着。看不见不远处的宁君婕。 宁君婕特意等了一会儿,才慢慢迈步进去,看着季东林:“王爷?” 季东林抬起头去看她,那一瞬间的眼神,让宁君婕有些恍惚,她仿佛看见了多年前那个单纯至极的少年郎,但只是一瞬间,季东林又冷静下来,摆摆手,让宁君婕坐下陪他喝酒。 说是陪他,宁君婕却也只是坐在一旁,季东林给她倒了一杯酒,宁君婕一口没动。 季东林自斟自酌喝了许多,到最后,意识似乎有些不清醒,宁君婕这才明白。喝醉酒的人都是自己想醉的这句话。 她平日里没觉得季东林酒量这么差。 “你知道么,我有时候在想,能回到以前就好了。”季东林有些醉意朦胧的拉住了宁君婕的手。 宁君婕原本想要挣脱,但是看着季东林的那个状态,也就叹了口气没有动。 “我那时候要是早些娶你过门,一切都不一样了。”季东林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感慨道。 “不是的。”宁君婕知道他是醉话,但还是认真的回答道。“你早就不是为了我了,你为的是你自己,从一开始,你就在欺瞒众人了。” 会武功这件事情,连她都不知道,季东林的心思究竟有多深,宁君婕想都不敢想,她知道,跟季东林说这些话是会暴露自己的,但是这人现在意识不清醒,醒来肯定也就什么都忘了。 “不管是为了谁,最后我一定会赢的!”季东林笑了笑,又拿起了另一壶酒,“就算是今晚南武帝出尔反尔,本王也不会罢手的,中原,北狄,南武,本王都要收归囊中!” 宁君婕的身子一颤,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身边的人,怪不得他方才看向徐长歌的眼神那么复杂,原来他也做好了要对南武帝动手的准备,他的野心太大了,远远不是一个中原能填满的。 宁君婕心情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人,他已经彻底走火入魔了,自己必须要阻止他。 第四百九十七章 关心则乱 季东林第二日醒来,果然是什么都记不得了,他慢慢坐起身,头疼欲裂,想了想自己昨夜似乎是和徐长歌大吵了一架,然后就在喝酒,喝了多少记不得了,只记得宁君婕似乎是在自己身边。 只是昨晚宁君婕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不像是她从前该有的眼神,倒像是后来做皇后时看自己的眼神,这个眼神。总是让季东林慌张得很。 想到这里,季东林快速站起身子,想要出去看看,宁君婕却先推开了门走了进来。看见他醒了,放下手里的温水,柔柔一笑:“王爷醒了?” 季东林细细看着她,看着她如旧的温柔笑意,这才放下心来,想来是自己喝多了肯走眼了。 季东林慢慢走过来,接过宁君婕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把脸。把脸埋进了温热的毛巾里,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安全感,听到她在身侧有些担忧的问道:“王爷,您昨晚喝多了,公主走了。” “我记得。”季东林放下毛巾,“走了便走了,本王难道还要低声下气的去求她不成。” 宁君婕叹了口气:“可是......” “你想她回来么?”季东林打断了她,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宁君婕一愣,犹豫了几分,咬牙摇了摇头。 季东林满意的笑了笑,拉起她的手,“今日带你出去转一转。” 这其实正中宁君婕的下怀,她知道季慕宸和卓煜现在在南武的都城中活动,并且还在盯着自己,她想要阻止季东林,靠她自己一个人是没有可能的,必须联系上季慕宸。 最重要的是,要告诉季慕宸自己恢复记忆了,她最近渐渐回想起刚失忆时候的事情,想起了自己刺季慕宸的那一刀,虽然不深,但是想来是很疼的, 不是身上疼,是心疼。 所以。在季东林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宁君婕半推半就也就应下了。 季东林带着她逛了南武京都的大街小巷,宁君婕一直注意着周围,连房顶都没有放过,可是一直都没有这两个人的影子。 她有些慌了,难不成这两个人混进宫里去了? 季东林回头看了看她,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走过来,拢了拢她的披风凑近笑问:“怎么心不在焉的?” 宁君婕吓了一跳,勉强扬起一个笑容来看着他,“我有些累了。” 季东林想想走了这么半日,的确是有些久了。便看了看周围,指着前头一间酒楼问宁君婕要不要去坐一会儿。 宁君婕自然是点头的。 两人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宁君婕抬头打量着四周,季东林还在点着菜,没有注意她,宁君婕扫视了一圈,正失望着,突然就看见了二楼临着围栏的地方的一桌。 是两个男人,宁君婕这个角度,刚好看不到他们的脸,但她看见了其中一个人的佩剑,用黑布裹着。但还是露出来了剑柄,那是卓煜的佩剑,上头系着的流苏是宁君婕和卓琳琅亲手做的,她的送给了季慕宸,卓琳琅的送给了卓煜。 这个宁君婕绝对不会认错。 那就是季慕宸和卓煜。 往常宁君婕看见这两个人,都是提着一口气的,现在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她和季东林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这么久,怎么可能这两个人没反应。 酒馆里人又多又乱,季东林自然是发现不了上头的两个人,点完菜看着面前的宁君婕:“还要些什么?” “不必了,就这些吧。”宁君婕心不在焉的笑了笑,她也没听见季东林点了些什么。 后者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店小二可以下去了。 宁君婕拎着自己面前的筷子,想着在季东林的注视下,该怎么告诉季慕宸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不告诉他肯定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因为就自己失忆时的那个状态,看见了季慕宸。肯定转头就告诉季东林。 等到菜上来了,宁君婕才发现都是自己从前喜欢吃的,可尴尬的是,在季慕宸身边待了这么久了。口味早就有了变化。 店小二上菜的时候,总是招摇过市似的端上来,然后再吆喝一声菜名儿,宁君婕突然就心生一计。 等到菜上齐了。宁君婕却迟迟没有动筷子,季东林挑了挑眉:“怎么,不喜欢?” 宁君婕有些窘迫,看着季东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突然想吃些甜的。” 季东林哈哈笑了两声:“这有什么,要吃什么?” “枣泥山药糕。”宁君婕从前在季慕宸身边,总是爱做一些点心,做的最好的就是枣泥山药糕,后来两人都爱上了这个味道。 常福从前还跟他抱怨,乾清宫的小厨房,都要专门准备一位师傅做枣泥山药糕了。 等到店小二把东西端上来吆喝了一声,上头的季慕宸猛的握紧了手里的杯子,茶水被激得一荡。 卓煜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皇上?” 季慕宸冒着被季东林发现的危险,微微探出了头往下看,就看见宁君婕正和季东林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 收回头。看见卓煜还在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季慕宸垂眸叹息了一声:“方才那一瞬间,我以为她想起来了。” 在南武有诸多不便,季慕宸的自称,也早就不是朕而是我了,宁君婕要吃枣泥山药糕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恍惚了一下,像是回到了从前。 卓煜听完这话愣了愣。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所以一直没敢告诉季慕宸,怕结果不是他会更失望,现在既然季慕宸自己都这么觉着了,卓煜也就把想法干脆说出来了。 “微臣上回就觉得娘娘像是想起来了一样。”卓煜迎着季慕宸看过来的目光,慢慢开口道,“上回在季东林的府邸外面,他差一点就看见咱们了,可是刚刚好娘娘就在那个时候滑了一跤,把他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季慕宸眼睛亮了亮,就听见卓煜接着开口道:“而且,我感觉在那之前,和娘娘对视了一眼,娘娘是看见了我们之后,才会有这样的举动的。” 第四百九十八章 心有灵犀 季慕宸手里的杯子一歪,里面的茶水泼出来许多,但他毫不在意的把杯子扶正,看着面前的卓煜:“当真?” 卓煜看着皇帝殷切的目光,反而有些不敢肯定了,只能摇了摇头:“那天太晚了,不能确定,但是这也太巧了,我总觉得娘娘已经恢复记忆了。而且她现在故意在向我们传递消息。” 听见他这么说完,季慕宸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下来,沉吟了一阵再低下头去。眸光瞬间一紧。 卓煜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季东林和宁君婕已经起身了,两人正准备往外走去的样子,季东林垂眸替宁君婕系着披风,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宁君婕的眼睛里都是笑意。 卓煜看都不用看。就能知道季慕宸现在的脸有多黑,亲眼看着自己的女人同别人这个样子,换谁都忍不了,更何况是一国之君。 “皇上......”卓煜出声想转移一下季慕宸的注意力,两人就已经走了出去。 季慕宸慢慢转过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卓煜:“她看我了。” 宁君婕在季东林的身边走着,方才的枣泥山药糕还是有作用的,不过可能不是太明显,她知道季东林现在就跟个狐狸似的,要在他眼皮子底下传递消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快要到年关了,周遭的气氛热闹的很,南武传统和中原也有相似的地方,各种灯是不会少的。 宁君婕看着路边的灯,脑子里想着该怎办才好,根本无心眼前的事情。 季东林拿起一盏兔子灯,递到她眼前:“这个喜欢不喜欢?” 宁君婕一愣,接过来笑着点了点头。 季东林似乎也是心情不错。把她牵了过去:“你再挑两个,晚上回去挂上。” 宁君婕走过去,原本还心不在焉的,看见了摊贩手里的东西以后,瞬间就愣住了,一个计划跃上心头。 那小摊贩手里拿着天灯,就是从前季慕宸送自己的那种,这是两人之间的信号,看到这个。季慕宸一定会明白的。 于是宁君婕指着那个:“我喜欢那个。” 季东林皱了皱眉头,宁君婕这才猛地想起来,当初自己生辰,皇帝准备惊喜的时候,季东林也在场。 宁君婕暗暗咬舌真是大意了,脑子一转,看着他开口道:“我记得从前你放过许多盏天灯,漂亮极了,我还想再看一次。” 季东林一愣。看来眼前的人是记忆错乱了,把关于季慕宸的记忆都安在了自己的身上,不过季东林也没有什么不乐意的,不露痕迹的笑了笑:“把这些全部包下来。” 店老板接过银子,高兴的合不拢嘴,宁君婕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两人到湖边的时候。已经是夜色四合了,宁君婕看见了路边的许愿牌,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季东林叹息了一声:“你还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很呢。” 宁君婕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在说自己从前喜欢这些小东西,看见了就走不动道儿的那种。 “咱们去写一个。”宁君婕不由分说的拉着季东林往那边走。 季东林也心情十分不错,似乎已经忘了还有个徐长歌在宫中等着自己去哄,任由宁君婕拉着自己过去。 宁君婕背着他也不知道是写了什么,也不给他看,季东林笑了笑。只管自己提笔写了一个,两人一起把牌子扔了上去。 不远处的卓煜抱着臂很是不解,这娘娘究竟是恢复没恢复记忆。跟季东林倒是挺其乐融融的,可是看上去,又像是什么都想起来了似的。可是想起来了,为什么不回到皇上身边来? 他悄悄看了看身边的季慕宸,后者的眼神死死锁在宁君婕的身上,卓煜叹了口气,看来皇上也是很费解啊。 两人的牌子扔上去了,走到湖边蹲下身子,不知道在做什么,半晌站起来,手里拎了一只天灯。 这下子连卓煜也坐不住了,连他都知道天灯对于两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方才在酒馆,皇帝说宁君婕看了他一眼。然后带着他们来了湖边,看她和季东林放天灯。 卓煜总觉得,宁君婕是想要告诉他们什么。 比如她恢复记忆了。 显然季慕宸也是这么想的,他看着宁君婕把一只只天灯放上了天,然后对着天灯,不知道在祈祷着什么。 “皇上。娘娘是真的想起了吧,她这是在提醒您呢。”卓煜好心得提醒道。 季慕宸点了点头,宁君婕肯定是想起来了,她既然记得天灯,就一定记得自己,但是她为什么还要装作失忆的样子,留在季东林身边呢? 难道要故技重施? 季慕宸想起上回宁君婕潜伏在季东林身边的代价,差点从鹰嘴崖上摔下去尸骨难寻,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想来宁君婕早就恢复记忆了,众人几次相遇,都是宁君婕“恰好”的转移了季东林的注意力,然后保全了他们。 如此看来,她就是有意在帮他们。 可是季慕宸不需要,他不希望宁君婕再受伤害,哪怕一点点。 两人的天灯没多久就放完了,宁君婕往季慕宸和卓煜的方向看了一眼。 看着季东林直接拉起她的手,季慕宸差点就直接杀了过去,被卓煜好说歹说的拉住了。 季慕宸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 卓煜看见皇帝的眼睛都红了,劝说道:“皇上,娘娘既然留到现在,必然是有自己的计划,您若是现在把她带走,说不定破坏了娘娘的计划,对她来说更加危险。” 季慕宸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看着自己的女人,跟着别人走了,心里怎么可能能坦然面对? 他突然又想起方才宁君婕在路边写的祈福牌,一言不发的跳到了那棵树上,开始寻找方才宁君婕扔上来的牌子。 上头的红牌子多的几乎快要把粗壮的树干盖住了,季慕宸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宁君婕的字迹,娟秀的簪花小楷,在一众牌子中还算是显眼。 卓煜这时候也过来了,看着季慕宸眼眶微红的看着手里的那一小方牌子。 上头是皇后娘娘写的“惟愿吾主平安喜乐。” 季慕宸把这一小方牌子揣进了怀里。 第四百九十九章 入宫令牌 看着陆凌焕这个表情,卓煜就知道宁君婕是真的恢复记忆了,回想起这些天来的种种,宁君婕都在极力掩饰着自己恢复了记忆,但是又不遗余力的向两人传递着消息。 卓煜再抬头,季东林和宁君婕的身影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就这么待在季东林的身边,肯定装不了多久的,两人得加快动作了。 “皇上?”卓煜看了看身侧的季慕宸。看他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甚至没有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反倒是看着另一边的一群人。 卓煜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那边聚集着一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仔细看去,就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吸引季慕宸的注意力了。 他们腰间若隐若现的,就是那日两人喝茶的时候看见的令牌,上面垂坠着墨绿色的坠子,应该是趁着节日。出宫采买的宫人。 “皇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不好动手吧。”卓煜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那边的人,这些宫人大多是没有功夫在身上的,但是这么多人,要做什么终究是并不方便的。 “跟上去。”季慕宸看了卓煜一眼,沉声吩咐道。 …… 从湖边离开后,宁君婕便说着累了要回府去,季东林自然是依着她。 两人走着,宁君婕突然开口问道:“可是,你真的不管公主吗?” 那毕竟是南武帝捧在新尖尖儿上的小女儿,季东林难道真的会蠢到,这个时候去得罪她? “不用管她,她自己会回来的。”季慕宸牵着宁君婕的手往前走,看这架势,肯定有把握的。 可是宁君婕又不能多问,不知道他心里在计划着什么。 没走出去多远,季东林反倒是自己停下来了。 宁君婕疑惑侧头去看他。季东林的目光灼灼:“你愿意做我的皇后吗?” 宁君婕心弦一震,季东林和南武帝签下的契约上面写得清楚,借兵的代价是要立徐长歌为后,季东林这么问,是根本没有打算要遵守合约了。 “可是,公主她......”宁君婕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自然一些,但是实际上她在发抖,季东林不是单纯的在问这个问题,还在试探她。她先前为了让季慕宸知道,果然还是表现的太刻意了,让季东林产生怀疑了。 “不必管她,待我拿到虎符,这一切有都会是我的,就连南武,也都是我的。”季东林说这话时十分认真。 就是这种认真,让宁君婕觉得害怕。 他要借徐长歌的手拿到虎符,他是故意气走徐长歌的? 宁君婕打了个寒颤。季东林的心思真的太深了。 “冷了吗?”季东林伸手帮她拢了拢外袍,“咱们回吧。” 宁君婕点了点头。 …… 这些采买的宫人,走的都是一些官家的店,拿了东西就走的那种,就算是卓煜有再高的功夫,面对这种数量十分可观的小喽啰。一样没有办法。 “再等等。”季慕宸倒是不慌不忙。 这些人从一家店铺里走出来后,突然四散开来,想来是好不容易出宫来,要带一些私货。 季慕宸和卓煜瞅准了一个人,两人相视一眼,悄悄从后面绕了过去。 这个宫人进了一家首饰的铺子,从怀里掏出一些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东西来要变卖。 这下子季慕宸知道了,这些人在宫中手脚不干净,把宫里名贵的东西顺出来卖。这么算下来,每年还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呢。 季慕宸就专门等着那人跟老板讨价还价完了,揣着银子走了出去以后。悄悄跟了上去。 等走到快要和前面不远处的同伴会合的时候,季慕宸突然从背后叫住了他。 那人回过头来,警惕得看着季慕宸。 季慕宸拿着一把镶金掐丝的短刀。看着他:“你东西丢了。” 那东西一看就是宫里的东西,看上去就是名贵货,那个人想着,是自己刚才走的急弄丢了,赶紧回身过来,准备伸手去接:“多谢......” “你”字还没说出口,他就感觉自己的腕子被人钳制住了,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儿,整个人就被拖进了旁边儿的巷子里。 季慕宸蹲下身子,慢悠悠儿的取下他的令牌,放在指尖把玩。 “皇上,您怎么会有......”卓煜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他难道就刚好丢了一把刀在那儿? “这个?”季慕宸把刀拿出来,笑了笑,“这是朕自幼佩戴的短刀,他不过是看着奢华,便觉得是自己丢的,他们这种人。整日在宫里东拿一点西顺一点,哪里记得自己拿了些什么。” 卓煜无法反驳季慕宸这话。 宫人的尸体被卓煜拖下去解决了,过了一个时辰回到两人住的客栈里,就看见季慕宸正在看着手里的令牌出神。 “皇上,难道要现在动手吗?”卓煜看他那个认真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走了似的。 “不着急,你去通知陆凌焕,让他把我走前留的那封信,以皇帝的名义派使者给南武帝。”季慕宸看着手里的令牌出神,南武帝谨慎又贪婪,没有一个诱人到能让他松口的条件,这件事情是进行不下去的。 “是。”卓煜欠了欠身子准备退下。 季慕宸摆了手,补充道;“告诉陆凌焕,一定要叮嘱使臣,不必见到南武帝,信交到南武官员的手里就走。” “您是担心......”卓煜知道他的意思,两国关系紧张,南武帝要么会杀了使臣,要么攥在手里,看看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朕不是担心,是那个老狐狸肯定会这么做。”季慕宸把手里的令牌轻轻扣在了桌子上,金属和木头叩击发出的响动,在静谧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 陆凌焕从来没有在宫里待这么久过,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是自己被困住,然后卓煜就能在外头自由自在。 正烦着,一只信鸽从窗户缝里挤了进来,跳上桌子,跟陆凌焕大眼瞪着小眼。 陆凌焕一愣,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鸽子,等了这么久,终于来放他出去了么。 陆凌焕心中一阵狂喜,把鸽子身上的纸条慢慢拿下来,瞬间就傻了眼,上头写着季慕宸嘱咐的内容,还有最后一句,继续伪装。 第五百章 阳错阴差 徐长歌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季东林没有一点儿要来接自己的意思,这让她心里十分不满。 其实当初赌气走出来的时候,她就在想要是季东林出言挽回,她就可以干脆半推半就的了留下来了,可是没想到季东林根本就没有回头。 她在宫里冷静了许久,想想自己把了尘杀了这件事情,的确是自己冲动了,就连一向疼爱自己的南武帝听了,也没有站在自己这边,而是让他们自己解决。 可是当初夺门而出气势十足,难不成要她要灰溜溜的自己回去? 这怎么可能? 可是偏偏季东林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有这个意识,就是不来见她,其实他来哄哄自己,说个软话。自己肯定就顺着台阶下了。 徐长歌气得坐在树底下撕着花瓣儿,一边想着,一边又觉得自己十分委屈,她就算是有错,难道季东林就不能来见见自己? 想到这儿,她随手抄起了手边的杯子就往地上砸。 周遭的宫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公主从前脾气就不好,那次突然大半夜回宫后。更是动不动就要砸东西。 徐长歌砸了杯子还不解气,连带着茶壶也要一并砸了,身后的宫人这才赶紧上前来阻拦。 “公主,您这再砸就是第五个了,皇上又要责问了”,宫人摁住徐长歌的手,后者才慢慢把茶壶放了回去,重重的磕在了桌子上,听那声音,跟杂碎了也差不多了。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徐长歌越想越气,“本公主要和他和离!” 这话徐长歌这几日,每天都要说几遍,那宫人好烟哄劝着:“说不准驸马只是没有理由来找您,更何况您杀了那个北狄人,驸马生气,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啊。” 徐长歌又皱起眉头来:“现在该怎么办,难道本公主就这么一直在宫里待着?” “公主不愿意向驸马服软,向皇上服个软,总是没有什么大碍吧,您去求皇上召驸马进宫,驸马得了台阶,自然就会来找您了。”那宫人凑到徐长歌耳边耳语道,南武帝是她的父亲,跟父亲撒个娇。自然不是什么伤面子的事情。 徐长歌听了这话,觉得十分有道理的,当即就站起来,往帝王的议政堂走去,可见她内心对季东林的思念,也是十分急切的。 南武帝今日下朝后,召集了一干臣子在议政堂,不知道议论着什么事情,大门紧闭着,里面的人个个面色凝重。 “依你们看,这季慕宸究竟是什么意思?”南武帝看着面前的信件,这就是季慕宸的字迹无疑。更何况还是派特使送来的,南武帝非常顺水推舟的想着。 这时季慕宸亲自从京都派人送来的信,却想不到此时季慕宸就在南武的京都内。 “依臣看,这季慕宸狡猾得很,会不会是知道了季东林在咱们这里,所以故意试探的。”其中有一个臣子慢慢开口道。 南武帝点头赞同,两国交恶多年,季慕宸没有理由突然递这么一封信来,上面全部是对南武有利的条件,然后要求两国和解。 只是南武的势力,季慕宸是不必紧张成这个样子的,可是再加上一个季东林。他是从前最接近中原权利核心的人,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有了季东林的助力,就是如虎添翼,怪不得季慕宸也忌惮。 “可是这中原皇帝紧张了,正说明咱们这次的方法对了,如果这次帮助季东林夺取了中原的政权,岂不是一劳永逸了?更何况这季慕宸的话。还不知道可信不可信,若是事后他再出尔反尔,咱么又该如何?”其中一个臣子打破了沉默。 他说完无人反驳,众人都清楚两国之间的交易就是如此,虚实掺杂着,只是一封信,谁也没有办法保证季慕宸最后会践行自己的承诺。 “但是开战就一定会有折损,更何况,咱们这么多年和中原也战过几次,就算是小胜了几次,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何不现在应允了这中原皇帝。不费一兵一卒,一样能达到目的。”一阵良久的沉默后,有人站出来反驳道。 南武帝在上首撑着脑袋有些犹豫,现在是两边说的都有道理。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 “可是这季东林现在已经迎娶了公主,若是咱们现在收回承诺,该如何处理季东林?”其中一个大臣看着众人沉默着,突然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皇上如今和季东林签订了协议,若是突然出尔反尔,咱们的信誉岂不受损,往后该如何立足?” 众人又重新心照不宣的沉默下来,现在众人站成了两派,帮助季东林但是要折损一部分国力,与季慕宸缔结协议,但是失去了信誉。 还真是两难的境地。 议政堂里面气氛凝重,门外的东风悬着雪花呼啸,所以众人也就没有注意到,门外站着的一个人,她静静站在门外听完了整个过程。 仿佛是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净了一样,徐长歌只觉得手脚冰凉。 她就算是不懂那些政务上的事情,也知道自己的父皇这是要对季东林不利了,若是从前,这自然和她没有关系。但是现在她既然嫁给了季东林,更是爱上了这个人,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被父皇动手杀死。 徐长歌悄悄退了出去,从始至终,里面的人都没有意识到,方才所有的对话都已经被偷听了去。 徐长歌退出来,便没命得往外跑。 候在外头的宫人看见她脚底生风的跑过来,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公主和皇上起了争执。 没想到徐长歌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备车,本公主要回府去!” “啊?”那宫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公主这几日,就要不要自己灰溜溜的回去,每天都在做心里斗争,怎么突然这么果断起来。 “还要我说两遍吗!还不快去!” 徐长歌看着这人瞪着眼睛,吓得他赶紧下去准备了。 徐长歌叹了口气,现在里面大概还是在讨论,还没有一个定论,她听得出来,自己的父皇还在犹豫,所以她要赶紧告诉季东林,让他早做准备。 第五百零一章 激将法 季东林今日午后,正在院子里练完剑,拿着一块儿布擦拭着手里的剑,时不时呵两口气,再擦一擦,看上去是对自己的这把剑十分满意了。 宁君婕站在不远处的回廊底下看着季东林,抱着臂有些匪夷所思,他这几日什么都没做,那日带着自己出去逛了逛以后。就一直待在府里,时而练练剑,时而提笔写两个字。实在不行,拿着书也能坐一下午,每日就这么过着十分悠闲的日子。 宁君婕知道他不担心徐长歌那边会出什么问题,可这样未免有些太过漫不经心了吧,也不知道这季东林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宁君婕实在是搞不懂,端起手里的东西。准备走过去,却看见院子的大门猛地被人打开,一个出乎她意料的身影跑了进来。 宁君婕大惊之下,第一反应还是赶紧藏起来,因为她原本就站在回廊的拐角,现在刚好侧一侧身子,就能藏住自己,能听见那边两个人的谈话。 季东林看见徐长歌,也是一愣,很显然,她现在自己回来,不在季东林计划之内的,骄傲如她,怎么可能这么这么快就自己回来,肯定是要等着季东林去宫里好言好语的哄劝一番的。 徐长歌跑到季东林的面前,已经顾不得那些面子上的事情了,气喘吁吁地开口道:“东林,父皇要杀你!” “什么?!”季东林站起身脸色有些变了。看向徐长歌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了,这南武帝是老狐狸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可是他没想到,事情会转变得这么快,不过若是没有契机,南武帝也不会这么快反悔。 站在回廊后面的宁君婕也猛得攥紧了手指,这又是什么情况,季慕宸的动作这么快吗? “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季东林看着徐长歌问道。 后者点了点头:“你的皇兄好像知道你在这里了,给父皇递了信。说两国和解,还给出了一堆有利于南武的条件.....现在大臣们都分成了两派。” 徐长歌长话短说的把事情说清楚了,说完了再看季东林的神色。 后者反倒是淡定了下来,这个结果是他意料之中的,季慕宸查到他的踪迹是早晚的事情。 南武帝现在肯定还在犹豫,所以他暂时是不会动自己的,在他犹豫的这段时间内,季东林刚好能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 而首先要做的,就是控制住眼前的这个。什么算计都没有的小公主。 于是季东林笑了笑:“无妨,我相信皇上自有判断。” 徐长歌慌忙火急的跑出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结果换来这个一个不咸不淡的反应,不由得有些失望,正想要转身离开,就被季东林一把拉住拉进了怀里。 徐长歌一惊。看向了季东林,后者正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怎么,消气了?” 徐长歌别扭得转过脸去,没有去看他,但是两颊已经飞红一片。 宁君婕在回廊后面默默叹息,这徐长歌未免太单纯了些,被季东林几句花言巧语就骗了过去,往后怎么死在这个温柔乡里都不知道。 不过季慕宸现在就在南武的京都里,却让人从中原送来了亲笔信。显然是走之前就安排好的,由此可见,现在的一切都还在季慕宸最初的计划里。他让所有人以为自己还在中原,但其实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南武先发制人。 既然如此,自己干脆来推波助澜一把。 徐长歌这次回府后。虽然说还是蛮不讲理,但是气焰却收敛了不少,可能是在宫中季东林不来找自己,把她等怕了,所以这次就算是宁君婕整日在她面前晃悠,徐长歌也是无动于衷。 宁君婕倒是纳罕,只是这样下去,根本没有办法激起她和季东林之间的矛盾了。 一日午后,宁君婕看见徐长歌,正独自在府邸中得湖心亭旁坐着喝茶,便自己凑了过去。 果不其然,直接在湖心亭外面被徐长歌身边的宫人拦住了。 “你居然还有脸了来。驸马和公主已经和好了,你还恬不知耻的待在这里做什么?”徐长歌是没有自己开口,但是宁君婕觉得,她想说的话,全部被身边的宫人说出口了。 徐长歌故意做出满不在乎的姿态来,悠闲的呷了一口茶。看都没看她。 “是吗?”宁君婕冷笑了一声,她最清楚这些事情,越是这样故作冷静,其实心里越是在乎,这说明她心里其实根本就没有放下过,“既然这么高枕无忧,那你怕见我做什么?” “我怕你?!”徐长歌坐不住了,直接走出来,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站在宁君婕的面前挑了挑眉,“你不过是个贱婢,现在没了靠山,还能有什么?你以为你还真的能飞上枝头做凤凰?我告诉你,别做梦了,我杀了了尘,季东林也没把我怎么样,你在他心,里也不过是枚棋子罢了。” 宁君婕突然就为她可悲起来,但是为了季慕宸,她不得不去伤害眼前这个可怜人。 徐长歌不在府中的时候,她计算过季东林每日回来的时间,算算时候也差不多了,他回来发现自己和徐长歌都不在,肯定会过来的。 于是宁君婕主动上前一步,看着徐长歌的脸。 这个人最看重自己的矜贵和骄傲,宁君婕就要挑着她的痛处来,才能最快的激怒面前的人。 “说到底,你不也是自己回来的?”宁君婕眼中露出轻蔑的神色来,看向徐长歌的眼神里满是不屑,“季东林也没有要去把你带回来的意思,堂堂一国公主,居然如此低声下气,你怎么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装威风呢?” “你!”徐长歌果然连眼睛都红了,双手在颤抖着。 宁君婕看她还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更加近了一步。 “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闭嘴!”宁君婕脸上的不屑和嘲讽,深深刺伤了徐长歌的自尊心,她仰起巴掌扇了过去。 宁君婕余光看见院子的拱门处进来了一个人,顺着徐长歌的力气,被打得身子偏了偏,脚下一滑,就落进了冰冷刺骨的湖水里。 第五百零二章 真真假假 季东林刚从墙后面绕过来,就看见了宁君婕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得朝湖里坠落了下去,而始作俑者正站在湖边愣愣的看着,根本没有要动手去救人的意思。 徐长歌被吓懵了,一动不敢动得看着宁君婕在水里挣扎着呼救。 身边的人没有公主的命令谁也不敢去救,因为在所有人看来,是徐长歌把宁君婕给一巴掌扇进了水里的,众人自然是顺水推舟的认为。徐长歌这是想要灭口。 等到季东林冲过来,把人从水里捞出来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周遭的宫人和徐长歌一样的错愕。 徐长歌看见季东林那狠毒的目光。连忙摆着手往后退:“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用力推她,她自己掉下去的。” 这话说起来谁都不会信,更何况周围还有这么多的“目击证人”。 宁君婕是没想到这水会这么冰,整个人的身子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像是死神的手指。慢慢从下往上轻轻点了过去,她感觉浑身的温度在一瞬间被抽离,整个人冷到失去意识。 等到季东林直接运起轻功飞过来,把人捞在怀里时,她已经完全没有意识,在季东林的怀中瑟瑟发抖,唇色也是慢慢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一片。 “你告诉我,她是自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季东林感觉到她在怀里颤抖,心疼得把人抱紧了,双眼通红的看向了徐长歌,后者摆着手,还想要辩解些什么,但是很显然季东林不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我原以为你从宫里回来会成熟很多。”季东林深深看了徐长歌一眼,眼神中的失望根本掩盖不住,“没想到有增无减。” 他说有增无减的,自然是任性。 徐长歌其实已经很收敛自己的脾气了,她本来就是个人生中没有服软二字的人。为了季东林,一次次破例,甚至容忍了宁君婕在自己面前晃悠,可是季东林根本就感受不到。 她眼睁睁看着季东林抱着宁君婕离开了,攥紧了手又松开,差一点点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徐长歌倔强的吸了口气,不让眼泪掉下来。 “公主......”身后的侍从怯生生的上前来,徐长歌一把摆开了她的手。提着裙子愤然离去。 宁君婕在水里的时间其实没有多久,但她身体底子实在是太差了,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猛地一激。 季东林请了许多大夫来拿药吊着,宁君婕睡了半日,才悠悠转醒,屋子里弥漫着药香,季东林就坐在床前看着她。 “东林?”宁君婕撑着坐起来,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的身子承受不住这东西。这么一来,真是差点半条命搭进去了,连演都不用演了,她现在就是个半死不活的状态了。 “醒了?”季东林的眼睛里泛着血丝,看见她醒过来了,神情有些复杂。垂眸握住她的手,到现在甚至还是冰凉的,“是我疏忽了。” 徐长歌回来了,他就不该让两人单独相处。 宁君婕却宛然一笑:“这不是没事儿嘛,你不必担忧。” 季东林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这件事情是真是假,他向来是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东西,这一点宁君婕清楚得很,所以才会特意让季东林看着自己被徐长歌推入水。 这边倒是温情有加,徐长歌在自己的屋子里。却不知道已经砸了多少东西了:“那个贱人!明明就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居然还赖在我身上,就是想在季东林面前装可怜!” 徐长歌越想越气,也不管手里的东西是不是价值连城。拿到什么扔什么。 一旁的宫人劝也劝不住,心里直发愁,这公主因为这个女人都生过多少回气了。不然直接长痛不如短痛,永绝后患算了。 这么想着,那宫人上前去:“公主,要不然直接除掉这个女人算了。” “你说什么?”徐长歌停了下来,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的确是这么想过,可是真的要这么做,她好像也下不去这个手啊! “您想想,先前您杀了那个和尚,驸马也只是生气,后来还不是什么事儿没有,这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呢?您杀了她。就算是眼下王爷和您闹矛盾,过几日还不是就好了,总好过一直看着她在府中耀武扬威好啊!” 那宫人的声音不大,却句句说进了徐长歌的心里,她转念一想,这句话说得真是十分有道理。 “你去准备准备。就在她现在喝得药里动手脚。”徐长歌眯了眯眼睛,到时候死无对证,她要是不承认,季东林也不能说什么。 徐长歌的伎俩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惜的是对面的人是宁君婕,她都不用看,光闻就能闻出来那药不对劲。 徐长歌让人把药送过来了以后,悄悄的躲在窗外偷听着。 宁君婕看着手里的药,轻轻冷笑了一声,把药轻轻放在了一遍,根本没有喝。 徐长歌等了许久没有动静儿,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那碗药还好好儿的放在一旁。 “你知道我为什么唤季东林为王爷吗?”宁君婕看见她进来了,往后靠了靠,挑眉看向她。 徐长歌哼了一声。 “因为我认识他许多年了,在你还不知道有这个人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你以为了尘把我送过来,是为了让我取代你的位置?”宁君婕垂眸笑了笑,但是笑意不达眼底,“我骗你的,是因为他是靠我,才取得了季东林的信任。” 徐长歌想说服自己,面前这个女人只不过是在撒谎,想要激怒自己。 但是她没办法否认,季东林看她的眼神,和看自己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她做再多,根本就比不上她一个动作,一句话,徐长歌突然觉得,自己背叛自己父皇来帮助季东林,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 “你从前没有来过中原吧,季东林从前有一桩婚约你知道吗,对方是宁氏的女儿。”宁君婕无情的揭开了徐长歌最不愿意碰触的东西,“我就姓宁。” “那又怎么样!我现在才是他的正妻!”徐长歌吼叫着打断了宁君婕。 第五百零三章 表面现象 宁君婕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徐长歌还会反驳自己,虽然从她颤抖的手,能看出来说这话她是多么没有底气。 “现在是,往后可不一定。”宁君婕耸了耸肩,看着徐长歌,慢慢坐起身子,伸手把自己方才搁在一旁的药端了起来,还丝丝冒着热气。宁君婕挑眉一笑:“我现在如你所愿的喝下去,可是你承不承担得起他的怒火呢。” 说着,宁君婕一笑。就要把药凑到唇边去。 徐长歌突然冲过来,把药碗打翻在了地上,看着宁君婕恶狠狠的说道:“你休想再挑拨离间!” 说完便自己转身走了。 宁君婕往后一靠,跟徐长歌这种人交手实,在是太没有成就感了。 季东林把徐长歌那日说的话记在了心上,派了探子去中原京都中打探。 陆凌焕拿着季慕宸的命令。走又不敢走,出门还给他排了时间表,所以在外人看来,皇帝还在京都中,还时不时发布一两道政令。 那探子自然探查到的也是这些东西,回来如实禀报给了季东林,说是季慕宸还在中原京都中。 季东林这才放下心来,另一面,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异想天开,他前几日突然有一种感觉,就是季慕宸会不会在南武,就在京都中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更进一步,季东林就在南武帝皇庭里。 可是探子带回来的消息是季慕宸还在中原,季东林觉得,自己有些太过杞人忧天了。 上回徐长歌把宁君婕推下水了以后,两人就没怎么说过话了,徐长歌倒是来讨好了他几次。季东林都没有做出什么回应,他现在要担心的问题是,如何在南武帝犹豫的这段时间里拿下南武的兵权,这事儿肯定是急不得的。 季慕宸既然还在中原,那此事倒也不着急了。 而被认为还在中原的季慕宸,现在正在准备着入宫的事宜。 卓煜还是有些担心,想要跟着他一起入南武皇庭。 季慕宸无奈的看着卓煜:“怎么朕在你眼里,就是完全没有自理能力是么?” “可是皇上您是千金之躯,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卓煜不敢往下说。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正好不用季东林动手了,反倒是让这个逆贼遂了意,“不然让微臣入宫去吧,皇上把事情都交代给微臣,微臣一定会办好的。” 卓煜信誓旦旦的说道,季慕宸自然也相信他不会出岔子,但若是如此,他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来南武了。原因就是南武帝太过谨慎,除非是自己去见他,不然这个老狐狸似乎不会动摇的。 “不必再说了。”这个利害关系,季慕宸先前就已经和他分析过了,卓煜平时是个遇事冷静的人,可是现在却一反往常的冲动。 “记住我交代你的事情。一定不要被季东林察觉。”季慕宸打点好了东西,转过头去,一脸严肃的看着卓煜。 毕竟在南武,现在还是季东林占着主导的位置,他不能太早的在季东林面前暴露了自己。 卓煜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别的,看向了皇帝,有些犹豫这开口问道:“可是皇后娘娘呢?” 季慕宸一愣,转过头继续收拾着东西:“朕自有安排。” 他不会再让宁君婕在他不知道看不见的地方受罪了。这一次他要赢,更要保宁君婕周全。 出宫采买的宫人是每半个月出来一次,每次的人都不一样。所以当季慕宸拿着令牌入宫去的时候,根本没有人察觉,及至他在宫中行走。也没有人来阻拦。 旁人看见这么一个周身贵气的人在皇庭中行走,自然会觉得,这是什么达官贵族或是朝廷官员,不会有人怀疑这是混进来的人。 季慕宸一路走着都没有人阻拦,他原本是要来找南武帝面谈的,但是现在还不着急,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在宫中随手拦了一个小宫人,笑着问道:“你可知军务处在何地?” 那小宫人入宫没多久,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也不认识,不过师傅告诉过他,看人要有眼力见儿。人的身份品级,其实都写在脸上的。 小宫人冷眼打量了一番,这人的周身气度说是皇帝也不为过的,一定是个高官,大概是军务处新上任的大人。 想到这里,那宫人变了脸色。一脸阿谀奉承的笑容迎了上去:“我带您去吧。” 季慕宸没有推辞,他自然是看透了这人心思是如何流转的,他专程找了个看着年纪小的的,对宫中的大臣还不熟悉,自然是很好骗了。 那人把他带到了军务处,在门前便被侍卫拦住了,那小宫人大概是为了出头,还没等季慕宸说话,他先挡在了前面:“放肆,这可是新上任得大人,你开罪得起吗!” 季慕宸微微一下,看上去很是自然,他摆了摆手:“无妨。” 这举手投足间都是高位者的气质,又是宫中的人带着过来的,侍卫哪里还敢阻拦,赶紧让开了道儿。 季慕宸径直走了进去,那宫人也奉承了几句便离开了,他慢慢走近了军务处,扫视了一圈,马上就找到了最主要的屋子,看上去大概是放着他要找的东西的地方了。 季慕宸理了理衣袍,推开帘子走了进去,里面有一个人正在收拾着东西,看见他进来了,立马警觉得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看样子应该是在军务处当差的人了。 季慕宸笑了笑:“皇上让我过来拿些东西。” 那人仍旧是一脸警惕,他既然是在军务处里面的,就自然没有外头那些人那么好骗。 等他稍稍走近了些,季慕宸突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在他叫出声让外面的人听见之前,把人敲晕了过去,然后藏在了一旁的柜子里。 接下来就是找东西了,季慕宸的时间不多,军务处再过一会儿就会热闹起来,他要赶在那之前离开,可是那东西究竟放在哪里,季慕宸有些没有头绪。 他仔细看了屋子里的摆设,发现都是围绕着中间的圆桌围起来的,他走过去,打开了最上面的阁子,里面有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运起真气用掌力打开,他要找的东西就静静躺在里面。 第五百零四章 虎符 用铜雕成的老虎的形状,调兵遣将之信物,南武的虎符。 这是其中的一半,另一半应该在皇帝手里,两个严丝合缝,在一起才是能号令三军的虎符,可是没了这一半,就算是皇帝也没有办法。 季慕宸慢慢把虎符握在了手中,最后放在了袖子里,掀开帘子,看着外头的风雪从面前被风卷过去,他紧了紧领口。径直走了出去。 甚至在他离开的时候,方才的那个侍卫还恭敬的恭送他,似乎是在弥补自己方才的失礼。 季慕宸回过头多看了他一眼,朝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南武帝下朝后。便在议政堂中静坐,究竟是该信这兄弟两人其中的哪一个,还真是让人头疼。 其实他大可以和季慕宸联盟,可是这样的关系能维持多久,谁都在说不好,实在是不牢靠,更何况还要背负上背信弃义的名号,南武往后如何再与其他国缔结契约? 这不等于是告诉天下人他们是骗子? 南武帝有些头疼。 所以他在看到季慕宸的第一眼。根本没有惊讶,他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但是下一秒季慕宸从房顶上跳下来,站在了他面前时,南武帝有些慌了。 “季慕宸?!”他猛地站起身子来,差点儿把手边的茶水都打翻了。 “我还当您忘了我了,看来你还记得。”季慕宸一步一步走进,虽然穿着常服,但是身上自带着帝王的威压感,两个帝王如此相对,此时若是有人进来,一定会发现这两人似乎都是带着气场来的,“您答应季东林要扳倒我的时候,不是很果断吗,怎么现在慌了?” 季慕宸尊称他为您,是以为南武帝是他父辈的人,他行的是晚辈对长辈的尊敬,可是这个敬称在这种场合下听起来,就有些讽刺了。 “你要做什么?!”南武帝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仔细想想,还真是让人害怕,季慕宸不声不响的进了宫,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不说他这一路上路过了多少宫人侍卫。单说外头那道宫门,他能这么毫发无损,没有惊动任何人的走过来,站在自己面前,就让南武帝十分忌惮了。 他原先还在想,季东林那个脑子是怎么会失败的,如今看看季慕宸这小狐狸,季东林不是对手也是情理之中了。 他以为这人在中原,没过两天,这人就出现在了南武,还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南武帝这才后者后觉的发现。原来自己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这么久。 “我要做什么?” 季慕宸自来熟的坐下,看着南武帝防备的看着自己,笑了笑,“你不必紧张,我要是想要你的命,方才就动手了,就算是我现在动手,也能在侍卫冲进来之前让你彻底断气,我既然没有这么做,你又何必害怕呢?” 南武帝冷冷的哼了一声,在龙椅的扶手上拍了拍,坐下来看着季慕宸:“说吧。你要做什么。” “我不过是过来谈一桩买卖,具体是什么,相信你已经看到了,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啊?”季慕宸抄起手边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问道。 南武帝眉心一跳,看来这一切果然都是在季慕宸的计划之中了。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守约,季东林娶了长歌。他若是成了皇帝,那便是未来的皇后,这样的联姻关系,不比一纸书信来的更有诚意?”南武帝也不慌了,看着季慕宸笑。 “要是想毁约,婚约也是可以毁弃的,若是想要守约,不管信物是什么,自然会守约。”季慕宸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慢慢开口道。 但是很明显,南武帝还是觉得联姻更加可信一些。 季慕宸既然已经有了宁君婕,联姻是不可能了。他换了个方向:“我从前还真是没想到,一向谨慎的南武帝能拿自己的军队去给别人争地位,现成的皇帝和你的合约你不要,反倒是非要赶着让自己的士兵送命。我也是看不懂你了。” 南武帝握着杯子的手一僵,扭过头,脸上的假笑有些挂不住了:“你懂什么,这是代价。更何况现在与你合作,从此我南武在天下人眼中成什么了,出尔反尔的小人?!” 季慕宸听完暗暗一笑,果然着老狐狸,还是在乎这些东西,不过他也不是没有考虑到。 “这个我自然有办法,你若是答应,我保证不让你南武担负这个背叛契约的骂名。”季慕宸的笑容里满是自信,和季东林完全不一样,是坦荡光明的自信。 但是接下来,南武帝脸上就突然出现了得意的笑容,季慕宸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钳制住了双臂,他回头看过去,是宫中的侍卫,从门前鱼贯涌入。季慕宸的出路已经全部被堵死。 “小皇帝,你没听说过兵不厌诈吗?”对于南武帝的年纪来说,季慕宸的确还真是一个小皇帝,他看着季慕宸,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准备开口教育,却被季慕宸打断了。 “机关在你的龙椅的把手上,你方才坐下去的时候拍了两下。” 这话说完。南武帝脸上的表情变了,季慕宸接着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计划的一部分呢?” “我从来开始,就没准备让你马上开口接受,你可以考虑考虑,反正你也不敢杀了我。”季慕宸稍稍挣脱了几下。 南武帝点了点头,身后的人松开了季慕宸,他往后靠了靠,悠闲的看着南武帝,“我来,就是做好了被你关着的打算的,不过七日内你要是还没有答案,我可就要动手了。” 在南武跟一国之主说自己要动手了,南武帝觉得季慕宸似乎是有些太嚣张了,不过也让人十分忌惮,他一定是做了什么,才有底气说出这种话的。 季慕宸自己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突然又回头看着南武帝:“不妨告诉你,我是带着人来的,至于带了多少,足够让你京都受重创了。” 南武帝捏了捏掌心,没有接话。 季慕宸说完,得到了想要的反应,又添了一句:“把机关安在龙椅的把手上,您还真是惜命啊。” 第五百零五章 风流涌动 南武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季慕宸轻轻笑了两声,转身离开了,仿佛去的不是牢房,而是什么消遣的地方。 南武帝神色凝重的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皇上?”方才为首的那个侍卫走上前来,他们进来看见了季慕宸也是吓了一跳,他从前跟随南武帝外访过,自然是知道这位爷是谁,就这么关起来。总觉得会出什么问题。 “不必担忧。”南武帝甩了甩袖子,看季慕宸那个脸色,应该是来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他最介意的事情,是季慕宸那个气定神闲的模样,完全没有一种被捕的慌张,明显是胸有成竹,他不知道这个人做了什么,但是这种我明敌暗的感觉非常不好。 “此事不许告诉任何人。你今日从未见过季慕宸,明白了吗?”南武帝侧头看了看侍卫,沉声说道。 “那驸马......”侍卫有些犹豫,这驸马爷和中原皇帝现在是水火不相容,皇上这个时候态度不明晰,就是开始动摇了。 “尤其是驸马,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南武帝打断了他,如是说道。 听他这么说,其实侍卫心里就明白了,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态度已经能看出来了。 季慕宸从议政堂走出去以后,就知道已经赢了,看南武帝那个闪躲的态度,就知道他其实还是不愿意,花费自己的国力来帮助季东林谋取皇位,他既然没有果断的对自己动手,或是把这件事情告诉季东林,就迟早会成为自己的盟友。 南武帝并没有要苛待季慕宸的意思。关押他的地方不是牢房,而是宫中的一处宫殿,地方偏僻得很,大概是怕被人看见,不过这也正好方便了季慕宸。 等到看守的人都出去锁上了门后,季慕宸慢慢推开窗户,把怀中的一个匣子拿了出来,里面正是从前宁君婕用来给自己传递消息的蛊虫,他离京前特意找言之讨要的。 蛊虫被唤醒。带着身上的那封字条飞了出去。 季慕宸看着它消失在了视线里,气定神闲的找了个地方坐下,不出七日,南武帝一定会来找自己。 …… 卓煜还在担忧着季慕宸是不是顺利,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转过头就看见蛊虫朝着自己飞过来,他赶紧走上前去把字条取了下来。 季慕宸简短的写着动手。 卓煜把蛊虫放回了阁子里,提起笔写了一封信,从笼子里把鸽子放出来。绑上信扔了出去。 他站在窗户旁边愣了一会儿神,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事情似的,穿上一件粗布得衣裳,往京都的城门方向走去。 还没有赶到,卓煜便觉得心里一紧,他远远便看见城门那边站了不少人。似乎是出入的检查突然就严格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得靠过去,在一间茶铺里坐下来,仔细听着周围人的谈论。 “诶,今儿这城门这儿的人怎么突然多起来了?” 卓煜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话题,不由得竖起耳朵来仔细听着。 另外一个人似乎是往四周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啊。是驸马爷特别吩咐的。” 卓煜是习武之人,这个人声音刻意压低了,也还是被他听了去。他挑了挑眉头,默不作声继续听着。 这个驸马肯定就是季东林,不过季东林难道是察觉了什么。突然这么防备着了? “这是为什么呀?”提问的那个人听到这个回答,也是吓了一跳,也压下来了声音,“难道皇上不管吗?” “这些都是驸马爷派的人,当初驸马迎娶公主的时候,皇上不就给驸马爷兵权,如今此事,也不需要经过皇上的批准。” 那两个人的谈话还在继续,卓煜却已经没有在听了,这么看来,这些都是季东林的手笔了,看着进出的人都严格要检查身份。那到时候从京都调借来的兵该怎么入城? 原本他与季慕宸商议好的是,士兵分批进来伪装成各种商贩,可是现在检查的如此严格,根本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消息已经发出去了,想来陆凌焕被憋了这么久。也是迫不及待的要来了,在这之前,他得想出一个办法能让大军顺利进城。 卓煜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 南武帝连夜召集了几个顾命大臣,并没有将季慕宸来到京都的消息透露,而是把上次的事情重新提起。 几个大臣这次的说法却有些不一样了。 其中一个把季东林接管城门的事情告诉了南武帝,后者的神色更加凝重了。 “皇上当初给了驸马兵权,是为了体现对他的信任,可是这个季东林现在反过来开始有夺权的意思,此人城府之深,皇上不得不防啊。”说话的这个人,就是当初反对南武帝与季东林联合的那个,他这话一说直接给季东林扣上的一顶夺权的帽子。 南武帝攥紧了手中的扶手,脸色黑了下来。 “可是这季东林先前一直是表现的很是恭敬,怎么如今突然开始下手整治了,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另一个也是面色凝重。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上回参加议论的就是这几个人,难不成这里面有人把消息泄露出去了? 南武帝闭了闭眼睛,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引起内讧,当然,他也考虑到这里这种可能,所以季慕宸在南武的这件事情他并没有说。 面前的几个人还在说着什么,南武帝重新睁开了眼睛:“召季东林入宫。” “现在吗,皇上?”这几个人吓了一跳,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帝。 南武帝站起身来点了点头,“你们先退下,朕要单独会会他。” 宫门已经快要下钥,一个内监却突然骑着快马,从内宫狂奔出来,直直的朝着驸马府邸而去。 皇帝深夜召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徐长歌虽然是和季东林闹着矛盾,可是想到先前的皇帝的话,却又替季东林担心,于是攥着他的衣袖还想要说些什么。 那内监却委婉,但是坚决的欠身开口道:“公主,这是皇上的口口谕,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您不要让奴才为难。” 第五百零六章 各怀鬼胎 季东林走进殿里之前脱下了身上的袍子,一身素服的给南武帝行了大礼。 后者不得不放下手里的笔,看着面前的人。 按照季东林现在的身份,应该是不必再行这样的大礼了,如今突然如此,南武帝反倒是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了,只能先让他平身。 季东林站起身来,看着南武帝:“不知皇上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你当真不知?”南武帝做皇帝许多年,看人的本事是季慕宸比不上的,就算是方才季东林恭敬的行了大礼,他也能看出来此人的不对劲来。 季东林现在就像是草原上的狼崽子。两只眼睛死死得盯着自己的猎物,像是下一刻就要扑上来一样。 南武帝算是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人总是赢不了他的皇兄了,季慕宸的眼睛像是一潭死水。南武帝从里面根本看不出来东西来,可是季东林的野心都是写在脸上了。 “若是知道,自然不会明知故问。”季东林就这么站着,没有一丝慌张的神色,他既然是和南武帝有合约在先,他这么做,根本就不能算是违反了什么,反倒是南武帝出尔反尔。 “为何派人把守城门?”南武帝用关节叩击着桌面。开口问道。 季东林就知道是因为这件事情,只是淡淡笑了笑:“臣是为了防止中原的人混进来,季慕宸奸诈狡猾,总是能出其不意的出现,这么做,也是出于南武的利益考虑,不是吗?” 南武帝想到今日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对这句话倒是十分赞同。 “还是说,皇上是有意想要放他们进来呢?”季东林虽然是恭敬的站着,可是说的话就没有那么好听了,直指南武帝的态度问题。 后者呵呵一笑:“你这是在怀疑朕?” “臣自然不会怀疑皇上。”季东林幽幽盯着南武帝的眼睛,“此事涉及的是南武的利益,臣相信皇上自然不会马虎对待,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将来南武该如何在诸国间立足,这是皇上您要考虑的问题,可不是臣。” 南武帝听出来他在提醒自己了,若是已经和季东林结约在先,又出尔反尔,将来会无法立足。 “夜已深,臣先告退了。”季东林看着他的神色,也知道他今晚说不出来什么话了,便欠了欠身子。 南武帝摆了摆手,心烦意乱的让他下去了。 等到季东林的身影彻底消失。从后殿才慢慢绕出来一个人,正是方才与皇帝商议事宜的一个臣子,是南武帝登基之后,便辅佐在侧的南武宰辅,对于南武帝来说是最信任的人,季慕宸来了南武的消息,也只透露给这一个人。 这人慢慢走到殿中央来,看着季东林离开的背影,回过头来看着南武帝:“皇上,此人狼子野心,若是继续帮他,就算是现在能在咱们的控制范围内。将来也一定会反咬南武一口。” 南武帝沉吟,他不得不承认宰辅说的有道理,季东林来了没多久,就已经在军中有了自己威信,收买人心的本事倒是一流,从他方才说话也能看出来,这人是根本控制不了的,那契约上写着的条件他,恐怕根本就不会允诺。 “依微臣看,皇上还是去见一见那个中原皇帝,至少他是一国之君,说出来的话。是要负责任的。”宰辅沉思着说道。 南武帝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今夜一试,这季东林果然不是什么善类。 另一边,季东林慢慢走出北狄皇庭,回身看了一眼那巍巍宫殿,在漆黑的冬夜像是蛰伏的野兽,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南武帝已经开始动摇了,甚至说在他内心深处。已经有了答案。 季东林踏着雪,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走了出去,自从季慕宸的那封信递进了南武京都后,南武帝就开始态度发生了转变,季东林都看眼里,看来这次不能掉以轻心了,他这一次不能给季慕宸任何机会,要尽快动手了。 一路风雪的回到府邸,季东林没有去找徐长歌,而是回了书房,却远远看见里面亮着微弱得灯光。 他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走过去。一把推开门,看见宁君婕坐在一盏微弱的灯光,下撑着脑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看着他进来了。笑着站起了身:“你回来了。” “你在等我?”季东林看着她走过来,卸下了自己袍子,伸手握了握她的手,一片冰凉。“既然身子不适,就不要熬夜。” “我方才看你出去了,就想着外面可能冷,给你热了个小手炉。”宁君婕笑着,把手炉交给了季东林,状似无意的问道,“不过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她要先装傻充愣的让季东林陷入感动中,然后再套话,前几日她听见季东林吩咐人看守城门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人快要动手了,这次深夜冒着风雪出门,宁君婕一直很心焦的等着。 事实证明,她的方式是十分奏效的,季东林看了看手里的暖炉,又看了看她。轻轻叹了口气,把她揽入怀中:“我入宫去了?” “这么晚了,皇上找你做什么?”宁君婕一脸疑惑得问道,这个时间宫门都该要关了。 “他不信我。”季东林也是没有把失忆的宁君婕当外人,反正现在的宁君婕,也听不懂这些,就直接开口说道,“他信季慕宸不信我。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无情了。” 季东林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宁君婕有些害怕。 季东林又猛地把她拉起来,扳住她的肩膀,十分认真的开口问:“你相信我吗?” 这样的情况,宁君婕一个不字也不能说,只能笑着点了点头。 季东林满意得抱住她:“我就知道你会信我的,你信我,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皇后。” 宁君婕的身子一僵,看着季东林灼灼的目光,只能僵硬着点了点头。 季东林倒是沉浸在自己的宏图大业中,没有发现怀中人的不对劲,宁君婕却暗暗咬了咬牙,她得想办法帮帮季慕宸了。 第五百零七章 印信 季东林第二日一大早便出了门,宁君婕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看着他从前门走了出去,宁君婕也从后门披上了斗篷走了出去,想着该怎么找到卓煜。 卓煜应该不会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宁君婕走在大街上,突然有些怅然,她总不能站在大街上喊两嗓子。 她去了城门前头,发现这里的人突然多了不少,她留心看着,突然就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吓得宁君婕赶紧躲在了一边得茶铺里。 那人正是季东林。 宁君婕还以为他进宫去了。没想到居然出现在了这里,自己和他离的那么近,也不知道他方才看到自己没有。 应该是没看到的,宁君婕自我安慰道。不然他就要过来了,她庆幸自己穿了一件斗篷,把头尽量低着,根本不敢抬头往那边去看,季东林说话的声音她都能听到。 “今日有没有人可疑的人进出?”季东林扫视了一圈问道。 “没有,都是城里的老百姓在进出。”其中为首的一个侍卫回答道。 “那就好。”季东林满意的点了点头,“要时刻提防着,进来的凡是可疑的。都要仔细检查盘问。”季东林看了外头一眼,“特别是中原人。” 季慕宸肯定是不会强攻的,两国僵持了这么久,实力是不相上下的,季慕宸又不是傻子,大老远派兵到南武家门口儿来硬碰硬。 这人肯定是要智取,想要让军队悄悄入城,自己偏不让他遂意。 宁君婕在远处听着,皱了皱眉头,她知道季慕宸肯定是要送人进京,现在城门却被季东林接管了,季慕宸的计划不就中止了? “可若是咱们自己的人,拦错了该怎么办?”那个侍卫答应完后,突然又想到了这个问题,开口问道。 季东林想了想:“本王会给他们印信,看见印信就可以放人。” 印信? 宁君婕心里一凉,她若是拿到了这个印信,大概会帮季慕宸一个大忙,现在看着这个城门看守的这么严,肯定是没有办法突破的。 宁君婕这么想着,便起身往回走,她不能让季东林发现自己离开了府邸,甚至不能让徐长歌发现,可是这样的话。她每次就不能在外头待太久,许多事情太不方便了,要找一个办法,能让自己在外面待的久一点,也好找到卓煜。 她刚回到书房没多久,季慕宸便进来了,她方才在冷风里吹着,手一片冰凉,不过好在季东林一直觉得这是前段时间落水留下的寒症,并没有起疑。 宁君婕看着他在桌案前写了些什么,然后外头就想起了敲门声,是徐长歌身边的婢女的声音。 “驸马。公主请您过去一趟。” 季东林搁下笔,脸上有些不耐烦,但是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这是徐长歌这几日每日都要来一遍的事情,想方设法的把季东林拉到自己那里去,往往是一去不回。 不过宁君婕倒是很乐意的,季东林和徐长歌在一起,便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她就能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比如找卓煜。 但是收效甚微,卓煜要是不想被找到,宁君婕肯定是找不到的。想来他是还不敢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被季东林监视着,所以不敢出现。 等到第二日季东林再离开时,宁君婕在前门亲眼看见他离开了,这次是真的骑着马离开了,她才放心的折回了书房中,坐在昨天季东林坐着的位置。 她知道徐长歌方才看见自己了,现在肯定也马上要来了,得快点找到那个东西。 宁君婕坐在椅子上有些慌张。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想季东林平日里的习惯是什么,再睁开眼,打开了手边的一个格子,果然就在里面,就是季东林那日所说的印信。 宁君婕匆匆拿起来塞进袖口中,回廊拐角的地方已经传来了声音。 她深吸了一口气,装作在翻找东西的样子,等到徐长歌带着人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在柜子前面翻找着什么东西。 “你在做什么!”徐长歌指着宁君婕吼道,后者吓了一跳,抬起头。一脸惊慌的看着徐长歌,把手里的东西往背后藏。 “来人,把这个小偷带过来!”徐长歌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挑眉看着宁君婕。“这回被我抓住了吧,我看你还能说什么!” 宁君婕咬了咬唇不说话,却彻底激怒了徐长歌,她一把攥过宁君婕的身子。恶狠狠看着她,“你手里拿了什么!” “关你什么事!”宁君婕也狠狠得瞪了回去。 徐长歌气急了,挥挥手让人上来把宁君婕摁住,伸手去夺她手里的东西。 宁君婕死死的攥着不让她看,但是终究被人摁着,力量抵不过,还是被她抢了去。 徐长歌一把夺过东西看完,脸色更加难看了,指着宁君婕:“你这个狐媚子!” 宁君婕没有说话,她就知道徐长歌会是这个反应,那张纸上是她特意写的婚书,上头的名字是她和季东林,徐长歌看了,一定会觉得是她要嫁给季东林,心中肯定是愤怒的,这种愤怒和嫉妒交加在一切。很容易冲昏人的理智的。 “我都说了你别看。”宁君婕冷哼了一声,虽然是被人摁着,但是气势不能输,他抬起头来,无尽讽刺的看着徐长歌,轻蔑一笑,“你看到了吗,他要娶我了。你在这个府中,还有什么地位可言呢?” 徐长歌气得脸都红了,一把撕了手里的那张婚书,在宁君婕面前把纸片洋洋洒洒扔了出去:“这个府里只能有我这一个主子!你算什么东西!” “婚书你撕了还能再写。”宁君婕看着地上的纸片,神情里毫不在乎,“可是他的心你抓的住吗?” “你抓不住,这个位子,迟早是我的。”宁君婕从前在宫里看过许多勾心斗角,她此时不过是模仿出了这些人神韵的一二分,便能把徐长歌气成这样,想想也是好笑。 “你给我滚出去!”徐长歌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她说话,吼了这么一句。 宁君婕暗暗勾起一个笑容。 第五百零八章 视线之内 徐长歌把宁君婕赶出了府。 尽管身边的下人拼命拉着她,她自己也知道季东林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她还是这么做了,人在被愤怒冲昏了理智的时候,总是会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置信的举动,比如她现在。 她让人把宁君婕拽了下去,身边的侍女还试图阻拦。 徐长歌扫视了一圈:“今天谁要是拦着本公主,就和她一起滚出去!” 周遭立马鸦雀无声。 宁君婕被徐长歌派出来的人丢到冰天雪地里,她回头看了看慢慢合上的大门。季东林一回来就会发现她消失了,她的时间不多,可是现在问题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卓煜。 迷茫的看着面前的街道,宁君婕突然灵机一动。 卓煜既然是跟着季慕宸进京的,季慕宸一定会让他看着自己,宁君婕找不到卓煜,不代表他不在自己身边,如果她受到伤害。卓煜说不定会现身出来保护她。 这么一想,宁君婕突然就有了注意,她一步一步,径直朝着那是和季东林放天灯的湖边走去。 冬日里寒风萧萧,路上没有多少人,等她一步一个脚印得走过去,花了小半个时辰,湖边临着风地,比别处更加寒冷,也比别处更加人烟稀少。 宁君婕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想到卓煜要是没跟着自己,就有些难收场了。 但是她相信自己对季慕宸的了解,季慕宸肯定是不会让自己离开他的安全视线的。 看着结着冰碴子的湖面,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往下走,脚尖还没碰触到那冰凉湖水的一瞬间,人就已经被人掀翻了,然后眼前一黑就是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是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里面烧着炭火,屋子里温暖如春,还有一个人在往里面添着炭火,故意拿背面对着自己。 “姑娘,你做什么不好,非要寻短见。”卓煜不知道宁君婕的记忆恢复到什么程度了,所以还没有拿真面目示人,只是拿背面对着她。 宁君婕猜到了他的心思。有些好笑,但是想想,还是正事要紧,于是开口道:“我要是不这样,卓将军怕是不会自己出现了。” 那个背影一僵,慢慢转过身子来,看见了宁君婕戏谑的眼神:“皇后娘娘,您还记得微臣?” 这语气就像是她不是失忆了,而是傻了一样。宁君婕无奈的扶额:“记得,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东西。 卓煜走过来拿在手里端详着,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宁君婕,后者解释道:“这是我从季东林的书房里偷出来的,是进城的印信。我想你们现在大概在为这件事情发愁了。” 卓煜有些惊讶得看着手里的东西,他的确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但是宁君婕能想到这一点,真是让他挺震惊的。 “怎么,不需要?”宁君婕看着他的脸色有些沮丧,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卓煜连连摇头:“微臣正在为此事发愁呢。” “那就好。”宁君婕叹息了一声,“我不能在外面留太久,季东林肯定已经发现我不见了,我得走了。不能让他看见你。” 卓煜一脸茫然得站起身子:“娘娘还要回去?既然您已经恢复记忆了,为何还要回去?” “印信丢了,我又不见了。你觉得季东林会不起疑吗?你先前在城门前也看到了,现在引起季东林的警惕,不是什么好事。”宁君婕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子活动活动手臂,“放心,我自有对策,季东林没有发现我恢复了记忆,不会对我怎么样的,皇上在哪里?” 卓煜一个头两个大,帝后两人都是心大的人,一个潜伏在季东林身边,一个直接摸进了南武皇庭,现在还不知道被关在哪里。 卓煜如实相告,没想到宁君婕听了一点儿不惊讶的笑了笑,“皇上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安排。” 卓煜只好点头称是。 宁君婕没有多留,说完这些便拉开门走了出去,卓煜慢慢攥紧了手中的印信。 …… 季东林从外面走进来时,便觉得府中的气氛不对劲,底下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不怎么对劲,他看着眼前这个抖着手。给自己倒茶的下人,挑了了挑眉问道:“怎么了?” 季东林自认为语气是十分温和的,就算不是,也绝对算不上凶神恶煞。 可是眼前的人却因为他这一问,噗通一声跪下了,嘴里还说着没什么。 原本季东林是相信没什么的,但是看见他这个反应,还相信就是有鬼了,这府中他不在,便是徐长歌和宁君婕,还能有什么别的事。 想到这里,季东林的茶也没喝,直接起身往书房走去,书房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他找了几个地方,宁君婕确实是不知去处了,他反倒是看见了在后院的徐长歌,捧着手炉,看上去甚是悠闲。 季东林走上前去:“你又把人怎么了?” 徐长歌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继续垂眸,看着手里的暖炉没有说话。 季东林走上前去,坐在了她对面:“我再问你......” “赶出去了。”没等季东林这一句话说完,徐长歌直接自己打断了他,眼神中坦然一片的说道。 “你说什么?”季东林的手一僵,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徐长歌。 后者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耐心的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把她赶出去了。” 好像在讨论中午吃什么一样随意,徐长歌还不死心的补充了一句:“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季东林是不打女人的,但是他抖着手,拼命克制自己不要对眼前的人下手,颤抖的身子,暴露了他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点。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季东林轻声开口,眼睛里都是血丝的看着徐长歌。 徐长歌这一次,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害怕的神色,或是好讨好季东林,她慢慢站起身,双手拢在暖炉中,不屑的看着:“这是我的权利,我就是把她赶出去了,你能怎么样呢?” 徐长歌自己走过来,凑近看着季东林愤怒的双眸:“我才是这座宅子唯一的女主人。” 第五百零九章 环中环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不是。”季东林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只能靠深呼吸来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告诉自己,不能对女人动手。 “现在是,以后不一定是,只要她在一日,你的心就不可能在我这里。”徐长歌伸手戳着季东林的胸膛,却被季东林一把攥住狠狠甩开。 徐长歌把手里的暖炉猛地一丢吼道,“季东林,你借了我南武的兵力,还敢这么对我,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我是南武的公主,你这么对我,我已经忍耐了,现在你居然还有要立这个女人为侧室的念头。我告诉你,不可能!” 季东林在心里觉得徐长歌是疯了,那封婚书是宁君婕自己写的,就是拿来骗徐长歌的,他当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看着徐长歌,冷哼了一声:“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着便甩了甩袖子,准备转身离开出去寻找宁君婕。 徐长歌赶紧追上。一把攥住了季东林的袖口,瞪着眼睛:“你不许去,不许去找那个女人!” 季东林回过头,深深看了徐长歌一眼,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句:“我现在是借了南武的兵力,但是我不会因此低声下气,还有,以后谁求着谁还不一定呢。” 说完不耐烦的甩开了徐长歌的手,后者只能在庭院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侍女上前来扶住了徐长歌,却被她狠狠甩开。 …… 宁君婕从卓煜那里出来,又回到了湖边,她知道季东林一定会找过来的,只是时间问题,刚好在这里吹吹冷风,显得自己在这里待了很久的样子。 宁君婕把原本已经捂暖的手拿出来,在冷风里吹着。 印信给了卓煜,他就能带着兵入城了,南武的天真是要变了。 她突然想到了季东林的眼睛,那晚在这个湖边,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澄澈毫无邪念,她若是当年没有被宁汀兰带走,或许能成为压住季东林心中邪念的那块儿石头,可是事情到现在这一步来了。谁也没有办法让它停下来了。 宁君婕一声叹息还没出口,便梗在了喉咙里,因为她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季东林从来没有这么用力的抱过她,宁君婕一动不敢动,等到季东林率先开了口:“抱歉。” 这么一说,宁君婕心里反倒过意不去了,明明就是她自己使了鬼主意,让徐长歌把自己赶了出来,现在再摆出受害者的姿态,总觉得会有些羞愧。 但是季东林不这么觉得,宁君婕也不知道他是和徐长歌说了些什么,总之她跟着季东林回府的时候。总觉得徐长歌看向自己的目光真是恨毒了,若是眼神能杀人,徐长歌的眼神一定会化作利刃,把自己千刀万剐了。 …… 卓煜趁着夜色降临,城门的看守稍稍松懈了一些后,带着印信出城去了。 陆凌焕已经带着人在那里等待了许久了,看见卓煜走出来,如释重负。 “这南武是怎么了,为何突然戒严了。”陆凌焕一脸茫然的看着卓煜,他已经将带来的人乔装过了,可是根本过不去城门。 “季东林接管城门了,他现在惊得像个兔子似的。”卓煜看了看他身后的人。“我拿了印信,把人带进去以后千万别轻举妄动,现在城内戒严也很厉害,等皇上的消息。” “你怎么会有印信。”陆凌焕在宫中憋了许久,好不容易能出来了,自然是什么都满口答应,但是答应完又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既然现在戒严。那印信一定也是不好拿到的,卓煜怎么会有。 “说来话长,之后再说,趁着天色赶紧进去。”卓煜出来的路上便看过了,冬日原本天黑的就早,现在这个时辰,街道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城门前看守的侍卫也是昏昏欲睡,比白日要松懈许多。 陆凌焕点了点头,盖上了斗篷,跟在了卓煜的身后,他们这次没带多少人。但个个都是精英,所有人都围着黑斗篷,像是黑夜里一群悄无声息的幽灵,众人意料之中的在城门前被拦住了。 “什么人!”那守城士兵的瞌睡立马清醒了。警惕得看着面前这一群奇怪的人。 卓煜一眼不发的掏出了印信,一把拍在了桌案上,凑近过去看着那个人的脸:“我们是王爷吩咐入京的,耽误了事情。你开罪的起么?” 陆凌焕在后面惊呆了,一向一本正经的卓煜,竟然还有如此匪气的一面。 那守城的果然是被这气势镇住了,颤巍巍的伸手去看印信,果然没有作假,赶紧给众人放了行,看也没敢看这群人一眼。 卓煜带着人,匆匆消失在了夜色里。 季东林第二日一大早便接到了消息,每日进出城门的人这里都是有记录的,季东林翻到最后,脸色突然僵住了,指着最后一行,一脸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人。 那人看了一眼,正是昨夜拿着印信进城的一行人,这人显然会错了意,以为季东林是询问情况。于是笑眯眯的开口道:“这是王爷的人,小的们不敢阻拦,直接放进来了。” “我的人?”季东林一脸茫然,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些人该不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进来了吧。 “他们拿着王爷的印信呢。”那个守城的觉得口气不太对劲,赶紧开口,“小的是看见了王爷的印信,这些人也说是王爷的人。才放进来的。” 季东林的脸彻底黑下来了,能有这个脑子还能这么做的,只有季慕宸了,看来自己又落后皇兄一步了。 季东林怒极反笑,一把将面前的册子扔了出去,突然又想到印信都是在自己的书房里,这些人怎么可能有印信,仔细想想,还真是让人恐惧。 “你确定是印信,没有看错?”季东林根本就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进过府,这么看来,是府中的内鬼了。 “确实是王爷的印信,王爷当初强调过,小的不可能弄错。”那人信誓旦旦的说道。 第五百一十章 冷血动物 他感觉自己这么说完,驸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季东林只是忧心着眼前的事情,没有注意到窗外的一个人影悄悄退了下去,快步跑出了院子。 徐长歌喘着气,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狂喜。 听季东林这意思,就是印信丢了一份,而且这东西只有书房中有,这么一来,排除的范围就很小了。 徐长歌往书房的那个院子走着,她昨日看见宁君婕慌慌张张的,应该就是在偷这个东西,原来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什么善类。她是卧底,是要害季东林的卧底。 徐长歌快步走着,边走边想,她若是把宁君婕把这个奸细抓出来。不仅解决了自己的眼中钉,还能让季东林看重自己。 这么想着,徐长歌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宁君婕从卓煜那里回来后,倒是被他提醒了一件事情,就是万一出现了不可控的情况,自己也要有一条后路。 她身上的寒症还没有好,所以还会日日送药来,其实倒也不是这病好不了。而是她发现这药里有一味草药是安眠的,不过这东西最普遍的用处,还是提炼出来变成迷药,效果非常强,闻一闻就能昏厥过去的那种。 宁君婕自然有办法,让自己的病一直处于看上去很严重,实际上什么都没有的状态,这样这些药就会源源不断的送过来,她用煎药的炉子,提取了那些草药里的东西,涂在了帕子上。 这日的药刚提炼完,宁君婕还在发愁没有人实验一下,不知道这能不能立马迷晕一个人。 她做的最坏的打算,就是自己恢复记忆的事情败露,到时候斗勇肯定是不行了,斗智还是能拼一拼的,利用这个可以让自己逃脱。 宁君婕正端详着手的帕子,门就被人啪一声拍开了,听这个动静,都不用猜是谁,她连头都没有抬,想着徐长歌今日这又是来干什么来了。 徐长歌径直走到桌子前头,猛地一拍桌子。 宁君婕手边的茶杯都抖了抖,里面的茶水溅出来了不少。她不得不抬头去看徐长歌,后者正带着一脸神秘莫测的笑容看着自己。 宁君婕突然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徐长歌的这个笑容,让她瘆得慌。 “公主,您这是要做什么?”此时季东林在前院,宁君婕说话也就没有那么端着了,每天装也是挺累的。 “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徐长歌冷哼了一声,摆手让身后的人都下去,最后一个还连带着关上了门,屋子里只剩下两人相对。 宁君婕突然生出一股紧张感:“你知道什么了?” “你的身份,还有你的目的。”徐长歌挑了挑眉,“你就是个奸细!” 宁君婕身子一僵。她不知道徐长歌的依据是什么,只能先沉默着,听她怎么说。 “你就是北狄人派来的奸细,要给那个和尚报仇,所以留在王爷身边要害王爷!” 徐长歌说完,宁君婕松了口气,她这么说,大概是知道了什么线索,但是又没有具体的证据,所以这么猜测的。 宁君婕慢慢放松下来:“胡说什么呢,都说了我是王爷的旧识,是中原人。” 徐长歌显然是不信的。她冷眼看着对面的女人,她方才明明是感觉宁君婕紧张了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又放松了下来,难道自己的方向错了? 徐长歌想着,听她这么一说,顺水推舟的改口道:“你是中原的奸细!” 宁君婕背后一僵。 还真被她歪打正着了。 “昨夜有人拿着王爷的印信进京了,可是王爷根本就没有给他们印信,是你偷偷儿给的吧。”徐长歌看着宁君婕的脸。得意洋洋得开口道,“上回我抓到你鬼鬼祟祟的在书房里,故意给我看婚约,其实那根本不是,你是在偷印信,然后再送出去给外头的人!” 宁君婕心里一惊,她原先以为这个女人是没有脑子的,现在发现她还是有的。 “没话可说了吧。”看着宁君婕哑口无言,徐长歌很是得意,往后退了两步,挑了挑眉,“我这就去告诉东林。他白白对你那么好了,从今往后,这个府邸里不会有你了!” 宁君婕后背一凉,何止是府里。季东林要是知道她早就恢复了记忆,还偷走了印信给卓煜,那就不是府中没有她了,这世上以后都没有她了。 徐长歌就这么去告诉季东林。他一定会往最坏的地方想。 宁君婕心里焦急的,猛然看见手边的帕子,自己方才想试一试,现在正好了来了个试验品。 徐长歌的脚步不快,宁君婕迅速拿起帕子绕了过去,从背后把帕子捂在了她口鼻的地方,她能感觉到几乎只是一瞬间,这人的身子就软了下去。 宁君婕诧异的看着手里的帕子,她现在要担心的问题不是浓度不够了,而是浓度太高了,会不会致死的问题了。 她颤巍巍的蹲下身子,去试探徐长歌的呼吸,感受到她还有鼻息,宁君婕松了口气。 季东林心烦意乱的摆摆手让这人下去了,一个前脚刚出门,另一个又进来了。这是季东林当时偷偷儿安排在南武皇庭的人,这人轻易不出现的,现在直接来了府上,一定是有大事。 果然,这人走过来耳语了几句,季东林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和方才的愤怒不同,现在的脸色是灰败又难以置信的疑惑。 “此话当真?”季东林不死心的追问。 “奴才亲眼看见的。就是中原皇帝,被皇上关在宫中。”那人欠身说道。 季东林心里像是被放了几块儿滚烫的炭火,烧得烦躁又刺痛。 南武帝把季慕宸悄悄关在了皇庭,却没有告诉自己,一面装着和自己签订合约的样子,一面又好吃好喝的对着季慕宸。 光是他没有把季慕宸带来,就已经证明了他的态度了,季东林想起那晚南武帝深夜召见,想来就是要试探自己,而他心中,如今已经有了答案。 季东林捏进了拳头,骨头关节都在咯吱作响,看来他要行动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错杀 宁君婕把徐长歌扶到了一边躺着,心里有些慌乱,她不知道徐长歌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她绝对不能让徐长歌去,出现在季东林面前然后揭发自己,季东林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她慢慢把徐长歌安顿好,心里还在想着该怎么让徐长歌暂时闭上嘴,或者是在她醒来之前。做完自己要做的事情,然后离开季东林的身边。 想着事情,也就没有注意到眼前。等到她走过了回廊,才注意到墙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公主呢?”宁君婕听到了季东林的声音,他好像是在开口问门外的下人。 宁君婕的心提了起来,难道这么快就要暴露了? “在里面呢。” 那宫人似乎是给季东林指了路,宁君婕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屏住呼吸靠了过去,等到季东林推开门走了进去,宁君婕凑到窗户底下。 季东林一个人都没带,就这么自己一个人开门进去了。 这也正好方便了宁君婕听墙角,她已经想好了,徐长歌要是开口说了的话,她就立马离开,趁现在还能跑出去。 凑到墙根底下,她看见窗户居然还有一条缝,四周都没有人,宁君婕从缝里,刚好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季东林进去了之后扫视了一圈,注意到了床榻上面的徐长歌,宁君婕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季东林对于徐长歌现在这个状态,似乎是有些疑惑,他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俯身摇了摇着床上的人:“长歌?” 徐长歌一动不动,只是呼吸均匀的躺着。 宁君婕汗颜。看来自己的迷药还真是凑效,浓度的确还是太高了些。 她原本以为季东林会就此作罢,但是没想到季东林在床榻边坐下了,这下子轮到宁君婕不解了,她不明白季东林这是要干什么。 紧接着她就看见,季东林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放在指尖把玩。 宁君婕倒吸一口凉气,季东林这是要干什么? “实在不能怪我狠心,是你的父皇背信弃义在先。你本来就是一颗棋子,现在是一颗废子了,没有用处还会阻碍我,自然就留不得了。”季东林看着手里寒光闪闪的匕首。 窗外的宁君婕慢慢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可是她内心的震惊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季东林这是知道了季慕宸在南武皇庭的事情了,他这才来了多久,就有自己的亲信? “不过你放心,你的父皇不久也要来陪你了。”季东林说完。把匕首横在了徐长歌的脖子上,动作没有一分的犹豫。 宁君婕看见鲜血染红了被褥,季东林的眼睛里满是冷漠,没有一丝怜惜。 徐长歌就这么在睡梦中,被自己最爱的人了结了性命,连宁君婕都替她不值。 她不知道季东林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现在不能被他发现自己在这里。 想到这,宁君婕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等到晚间时候,府中还是没有一丝消息传出来,只是服侍的下人换了许多,似乎徐长歌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马上就要到年关了,季东林大概是准备在家宴上动手了。 宁君婕原本以为,徐长歌身边贴身服侍的婢女会反抗的,可是事实证明。她也什么都没有做,或者说,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就也和徐长歌一样消失在了府中。 宁君婕还想探究一二,季东林却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宁君婕亲眼目睹他杀了徐长歌的整个过称。现在看见季东林来找自己,难免有些心里发怵,但是她不能让这人看出来,不然她不敢保证,季东林会不会像对待徐长歌一样对待自己。 “东林?”宁君婕扬起一个笑容来,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接过季东林的袍子,笑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来看看你。”季东林拉着她坐下,握着她的手开口道,“我要做一件大事情了,只是有些放心不下你。想着先把你送去安全的地方,等过了这一阵子,我们便能永远的在一起了。” 宁君婕当然知道他说的大事情是什么,看来季东林是真的准备在年关的时候动手了,他把自己送走,不就毫无意义了? “那公主呢?”宁君婕故意装傻充愣。 季东林一愣。笑道:“不必管这个。” 宁君婕在想他居然能笑着说出来,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我想留在你身边,我不想离开,你做什么我都陪你。”他把自己送走自然是好的,但是他现在计划提前了,宁君婕跟在他身边,说不定还能帮上季慕宸什么忙,被送走了就毫无意义了。 这么一想,宁君婕握住了季东林的手,一脸的真挚。 季东林当然是相信了,他安抚得拍了拍宁君婕的:“好。” 等到季东林离开,宁君婕才像是泄了一口气似的放松下来,她现在该怎么知会季慕宸,他已经暴露,和季东林要提前开展计划的事情。 一个在南武皇庭,一个在季东林的眼皮子底下,连卓煜都见不到了,更别说是季慕宸了。 宁君婕在院子里毫无头绪的走着,她发现院子里服侍的人真的换了一大半,剩下没换的那一小部分,应该也是季东林的人了,她现在应该在被人监视。 她正一筹莫展,身边走过去的两个下人的对话,传入了她的耳中。 “诶,对面那个房子里面关了什么人,这么神秘?”这样语气,一听就知道是新来的。 宁君婕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那是离季东林住处很近的一处阁楼,怎么现在里面还关了人? “不知道,听说也是这府里服侍的人,这是犯了什么错,要被这么处罚?” 两人慢慢走远了,宁君婕却快看着那边出着神,府中服侍的人,什么人值得季东林这么大费周章? 大概是看到了季东林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事情吧。 宁君婕耸了耸肩转身来开,走了两步,却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她好像突然知道是什么人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偷梁换柱 她现在还在疑惑,徐长歌身边的那个看上去忠心耿耿,又是个机灵的,徐长歌死的时候宁君婕就在想这个人在哪里,现在看来,季东林也是有些忌惮的。把这人单独关押在了一处。 等到第二日清晨,季东林早早的就出门了。 宁君婕悄悄跟在后面。在府门前看着季东林走远了,才折身回去朝阁楼走去。 阁楼从外面上着锁,宁君婕从怀里掏出钥匙,这是她昨夜在季东林的书房中拿到的。慢慢把门打开。 里面的人看到她,似乎是很惊讶,但随即就破口大骂起来。 宁君婕从她的骂声中大致了解,她是觉得自己和季东林是一伙儿得,徐长歌的死,和她也脱不了干系。 看来还真是忠心耿耿。 宁君婕清了清喉咙,看着她沉声开口:“我是来救你出去的,你确定要这个态度?” “你救我出去?”那人立马闭了嘴,狐疑的看着宁君婕,良久才开口质疑道。 “不然呢,你觉得季东林会放你出去吗?”宁君婕冷笑了一声,走过去。要松开绑着她的链子。 那人往后缩了缩,被宁君婕瞪了一眼,又老老实实的待着没动了。 直到宁君婕把链子打开了,她才相信宁君婕是真的来救自己了,很是狐疑的看了眼前人一眼:“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回宫去,告诉南武帝季东林杀了徐长歌。让南武帝提防着他,不能让他得逞。”宁君婕拍了拍她的肩,如是说道。 “就这些?”那个下人很是奇怪的看着宁君婕,像是她说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一样,这些事情就算是宁君婕不说,她也会这么做。可是宁君婕费这么大力气来救自己,就为了让自己来做这个? “还有一件事情。”宁君婕从怀中掏出一颗蜡丸,中间封着一封短信,她把东西塞到那人手里。“你回宫后,一定要想办法见到中原的皇帝,把这个给他,一定要越快越好。” 她自己虽然进不去,但是可以让进得去的人帮帮忙,只要能让季慕宸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是无所谓的,这上面是她的字迹。季慕宸看了就会知道的。 “可是你不是季东林的人吗?”那宫人还是十分戒备的看着宁君婕,一脸的不信任。 宁君婕叹了口气:“我不是。这解释起来太复杂了,你确定你现在不走吗,等季东林回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那宫人匆匆把蜡丸塞进怀里,然后没有再看宁君婕一眼,转身离开了。 宁君婕待了一会儿,外面没有响起来什么动静儿,想来她是已经成功的跑出去来了。宁君婕这才慢悠悠的从阁楼里走了出来。 …… 南武帝还是在犹豫,在长远利益和眼前的诱惑之间犹豫不定,突然外头走了人进来,行礼:“皇上。有一个宫人求见。” “宫人?”南武帝挑了挑眉,什么时候宫人也能求见了,于是摆了摆手,“不见。” “可是......那是公主身边的宫人,看上去是真的有要紧事。”内侍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再次开口道。 长歌身边的? 南武帝这下终于舍得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了,徐长歌有个芝麻大的事情,恨不得都要进宫来跟自己抱怨半天,派一个宫人前来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南武帝点了点头:“让她进来。” 那人几乎是跑着进来的,进来了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样子十分狼狈。 第五百一十三章 天灯为信 南武帝揪起眉头,他原本想着自己能控制住季慕宸,这样到时候,能从季慕宸身上谋取更多的东西,最好能达到季东林允诺得水准,但季慕宸却完全不按照他想象的来。 “你这可是在南武,说话注意点分寸。”南武帝脸色黑了几分,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自然,但就算是在这里。我也完全可以瓦解掉你,皇帝陛下。”季慕宸随便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看上去甚至悠闲自在。 “皇上如若不信,今夜我便能证明给你看。”季慕宸放下茶杯一口未动,“对了,你们南武有天灯吧。” …… 宵禁后,整个京都安静了下来,从京都中最高的眺望台上。能看见整个京都,黑得像是一团浓稠的墨空罩住了一样, “你要证明什么?”南武帝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还真就跟着季慕宸来了眺望台,往下看去,什么都没有。 季慕宸的手里拎了一只天灯,正在慢悠悠的烧着,听见南武帝这么问,只是笑了笑,“你马上就知道了。” 南武帝皱眉,不知道季慕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季慕宸的天灯烧的差不多了,拎着灯走到了南武帝的身边,语气颇为感慨的开口道:“季东林这么多年,狼子野心却从未得手过,是有原因的。” 南武帝看了季慕宸一眼,难不成这个人要自卖自夸? 事实证明,季慕宸还真的这么干了,他慢慢伸手。把灯放了出去,看着天灯幽幽飘向了远天,十分自然的开口道:“你以为我是年少不更事的皇帝,你错了。” 还是自夸。 南武帝现在没心情听那么多,看着天灯晃晃悠悠的上天去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是让朕来看你放天灯的?” 一听就是不耐烦的语气了,季慕宸耸了耸肩:“您别急啊。” 这么久也等了,不差这一会儿了,南武帝好脾气的沉默了下来。只是看着那盏幽幽上天的天灯出神,不过没多久,他的视线里又重新出现了一盏天灯,南武帝还以为是天灯又飘回来了,稍稍往下看了看,顿时惊得在原地愣住了。 无数的天灯从京都的各个角落升起来,京都还是一片静谧,但是微弱的灯火聚集起来,便是一团火一样的光亮。 这些天灯有的已经升了很高的。还有还刚刚晃晃悠悠的飘起,无数的天灯像是线一样,密布着整个京都。 “这是什么?”南武帝有些傻眼的看向身边的季慕宸,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只是他不愿意承认,可是看眼前这个情况。好像他不承认也得承认了。 “这写星星点点,看着小而微弱,但是聚集在一起,还是很震撼的不是吗?”季慕宸笑了笑,扭过头看着南武帝,“难道您真的以为,我会只身一人来到南武?” “有人又如何,这里终究是南武,你的人在这里是不起作用的。”南武帝嘲笑似的看向季慕宸。可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见了季慕宸手上的东西。 虎符,南武的虎符。 “你!”南武帝的震惊都写在了脸上。军中只认虎符不认人,季东林手里拿着的,可是能调兵遣将的虎符。这等于是把南武一半得兵力握在手上了。 “皇上,我早就说过了。”季慕宸幽幽的叹了口气,语气里似乎是十分遗憾,但是脸上却带着笑容,“我知道这是南武,但是我既然敢这么说话,就一定是有原因的,现在您信了吗?” 南武帝冷眼瞪着季慕宸,终究还是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虎符给朕,你有什么要求朕答应就是。” “并非我有不轨之心,而是这虎符现在在我这里才是更安全的。何况这只是一半,真的要做什么也做不了的。”季慕宸往后退了一步,把虎符重新收紧了袖口中。 南武帝只得作罢。 …… 宁君婕在书房里坐着,远远便听见了季东林气急败坏的声音,她想,季东林大概是发现了人不见了。 宁君婕心里一紧。但是还是淡定的坐着,只是攥紧了手里的茶杯,季东林应该很快就会过来,她不能慌。 果然下一秒,季东林便一把推开了门,看见她坐在里面,眸子眨了眨:“你在做什么?” “做了梅花糕等你回来。”宁君婕笑的不露山不露水,“怎么好几日没有见到公主了?” 宁君婕知道季东林起疑了,他在打量着自己,宁君婕疑惑的歪了歪头:“东林?” “没什么。”季东林别过头去,看上去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季东林还以为她已经恢复了记忆,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 他只能先把这件事情压下不提。 宁君婕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季东林说道:“你记得季慕宸吗?” 果然是起疑了。 宁君婕慢慢呼了口气,转过脸去,看着季东林一脸茫然:“谁?姓季......是皇族的人吗?” 季东林看着宁君婕的眼睛,宁君婕更加疑惑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季东林摇摇头:“最近这边不太平,你要多加小心。” “有你在,我不担心。”宁君婕扬起一个笑容摇了摇头。 季东林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奈的笑了,伸手把人捞进怀里,抚着她的头发:“是,有我在,不用怕。” 宁君婕把脸埋在他怀中,为了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她利用着季东林最从前的眷念走到这一步,到最后,可能让季东林失败的不是别的,而是这种心理上的折磨。 …… 陆凌焕这是不知道第多少次跟着卓煜出来跟踪季东林了,季东林的武功和两人不相上下,所以完全不能用轻功,只能靠最原始的办法跟着。 陆凌焕原以为自己来了南武是来打仗的,没想到就像跟这些事情摆脱不了关系了似的。 “你要是不喜欢,回京都去看着。”卓煜扫了他一眼,挑眉道。 陆凌焕一听京都立马老实,至少现在还能动一动,还皇庭里简直就是坐牢了,也不知道换上是怎么坐下来的。 “出来了。”卓煜突然压低了声音,看着不远处的铺子开口道。 第五百一十四章 信任与理智 陆凌焕也马上闭了嘴,两人微微低下头,用余光去打量着那边的情况。 季东林盖上了斗篷翻身上马,似乎是想要掩盖着自己的行踪,不过也的确,如果不是因为两人是一路跟过来的,根本就不会知道这是季东林。 看着他策马匆匆离开,卓煜这才把茶钱结了,站起身来。走过去看了看,里面是一家铁匠铺子,看上去平平无奇。可是季东林在短短的两天内,已经过来了三趟,这个频率是绝对不正常的,季东林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卓煜陷入了沉思中。 铁匠铺里能干什么呢......卓煜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季东林莫不是要锻造兵器,私造兵器是违法的事情,这家铺子居然也敢,估计是季东林出了高价。 看来他是真的准备在年关的时候起事了,那时候京都休沐,根本就不会有人阻止季东林的行为,那时候再想要调兵遣将,也是来不及的事情了,他打的还真是个如意算盘。 卓煜看着季东林离去的方向,脸色有些凝重。 …… 宁君婕趁着季东林离开,又摸到了他的书房中来,自从徐长歌死了以后,他便每日行色匆匆,也不知道在忙着些什么。 宁君婕原本想要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可是季东林像是有了防备一样,怎么都不开口,宁君婕再追问下去,只会让自己的嫌疑更大。于是也只能作罢。 她等到每日季东林离开的时候潜进书房中,想要找到一旦蛛丝马迹,但是收效甚微,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宁君婕原本想着再找到些什么,带着线索一起离开这里,但是连着几日一无所获。 她推开门叹了口气,想着要不然就这样离开算了,一转身却对上了季东林的眼睛。 季东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背后,身上的斗篷都还没有卸下来。背着手看向宁君婕的眼神,十分意味深长。 “东林......”宁君婕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恢复了镇定,走过去,挽住了季东林的胳膊,侧头笑道,“怎么你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季东林没有摆脱开她,只是慢慢转过头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收拾书房啊。”宁君婕若无其事的板着指头数到,“从上回到现在。已经过了好久了,里面的桌案上都有一层灰了。” 季东林没有再追问这件事情,只是慢慢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宁君婕也跟着他一起往外走,季东林走了没几步突然开口道:“快要到年关了。” 宁君婕背后一僵,脸上还是挂着笑容。手却不自觉得捏紧了,季东林这么开腔,是准备要说什么? “到时候我要去宫中赴宴,府中无人,所以我有些担心你的安全。”季东林看着宁君婕的眼睛,“所以我要把你送去一个地方,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你不能离开。” 宁君婕茫然的看向季东林:“可是......” “等我事成之后,便会来接你。”季东林抬手。温柔的抚上她的侧脸,可是说出来的话,确是那么的坚决。“不要拒绝。” 宁君婕只能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来,点了点头。 季东林要软禁自己。 担心自己的安危肯定也是一方面,但是更多的是要软禁她。要让她断绝和外面的联系,季东林在怀疑她,不过也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的确是表现的太不正常了,也怪不得季东林会起疑。 季东林的动作倒是快的,第二日便把她带到了后山的一处院子里,派人看守着。 季东林走之前叮嘱了外头的人,绝对不能放人进去,出了什么意外,这些人一定要保护好宁君婕。 宁君婕在一旁坐着,冷眼看着这些人。百无聊奈的摆着腿,人不能进去,相应得,她肯定也不能出去。 算是彻底和外界断了联系了。 宁君婕深深叹了口气,季东林走过来看着她:“我会让管家每日来一趟,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宁君婕笑着点了点头。 季东林拍了拍她的手。转身离开了。 夜晚十分,卓煜和陆凌焕穿着夜行衣离开了客栈,往昨天那家铁匠铺子去,季东林今日又过来了一趟,实在是太过频繁了。 两人伏在房顶上,看着底下的情况,后院一片静悄悄的,只是偶尔传出一两声开关门的声音。 陆凌焕看向了卓煜:“这么安静,不像是打铁的吧?” “那为什么季东林要来那么多趟?”卓煜白了陆凌焕一眼,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院子里,沿着墙根走到那间亮着微弱灯光得屋子,里面隐隐的有铸铁敲击的声音,只有贴近了才能听到。 卓煜皱了皱眉头,慢慢把门推开了一条缝,就看见里面的一面墙微微倾斜着,声音就是从那头传出来的。 卓煜还没来得及一探究竟,那缝就被人开得更大了,像是有什么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二人连忙重新回到房顶上,看着五个人从里面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出来,全部用布包着,看上去重量可观。 卓煜和陆凌焕都是习武之人,第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全部都是兵器。 卓煜眸光一暗,果然不出她所料,季东林就是在私造兵器,这些人看上去像是专业做这个的,毕竟一般铺子,是不会在后院开辟一个这么大的地下室的。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不由得让人有些好奇,等到他们放完东西出来,卓煜心里的疑惑顿时解开了。 陆凌焕还一脸茫然的侧着耳朵听着:“你不觉得他们说话很熟悉吗?” 还带着一脸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了的事情的表情。 卓煜扶额,不想再去看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北狄话。” 陆凌焕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 卓煜的眼神冷了下来,季东林居然还能找到北狄人的铺子,看来他和北狄人的联系,还是没有断。 “这件事情得告诉皇上。”卓煜抽身撤了回去。 陆凌焕连忙跟了上去,他现在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第五百一十五章 演技精湛 年关将近,宁君婕每日都会非常执着的向管家打听季东林在做什么,然后每日换来都是一样的回答,无可奉告。 宁君婕算着日子,第二日就要到年关了,她显得格外焦灼,外面的情况她一点也不知道,每日在这里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她甚至还有了一个想法,季东林把自己关在这里,虽然是为了断绝自己和外界的联系,但是他也是顾忌自己的安全的。要是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季东林肯定要现身的,至少会有机会改变一下现状。 宁君婕眼看着明日就要年关了,自己依旧没有找到离开的办法。她准备用最后一种办法了,要当着管家的面受伤,这样他就会去通知季东林,自己还有机会。 她今日特意早起,在院子里静坐,然后等待着管家过来。 等到那个身影姗姗来迟,宁君婕慢慢吸了口气,看着他走过来:“你今日还是无可奉告吗?” 管家一愣。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把食盒中的点心拿出来,大概是季东林让他带来的,没有理会宁君婕。 宁君婕眯了眯眼睛,握紧了手心里的一只匕首,刚准备往自己腿上来一刀,手就被摁住了。 这个人力气之大,宁君婕根本就无从招架,宁君婕诧异的抬起头看着管家,后者也在看着自己,仿佛那只紧紧摁着自己的手不是他一样。 “稍安勿躁。”管家慢慢收回了手。 宁君婕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妥协的沉默下来了,她总觉得这个管家要和自己说什么,可是碍着背后的侍卫,所以什么都不能说。 “明日就是年关了,驸马特意嘱咐了拿饺子过来,您尝一尝。”管家面不改色的把饺子端到宁君婕的面前,借着摆盘子的姿势,压低了声音道,“您担心的事情,自然会有结果,不要伤害自己,娘娘。” 宁君婕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管家。尽量压低了声音,但是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你叫我什么?” 管家像是没听到一样,面无表情的把东西摆完,然后欠了欠身子退了下去,只留下宁君婕一个人,一脸震惊的待在原地。 这个人叫自己娘娘,只有中原皇庭里的人,才会叫自己娘娘,这个管家到底是什么身份。 宁君婕突然又想到了,他刚刚十分认真的看着自己说年关要到了,得吃饺子,宁君婕慢慢拿起筷子。把面前的饺子用筷子一个一个破开,到第五个,才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 宁君婕心弦一震,慢慢把东西拿起来掩在手心里,然后说是累了要进去歇息。 走进了卧房里,慢慢把纸条打开,里面写着一切顺利。 那是季慕宸的字迹。 宁君婕长长的松了口气,她一直在想着季慕宸怎么会放任自己留在季东林的身边,脱离他的视线,现在发现,原来自己其实一直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 第二日便是年关总宴,季东林姗姗来迟。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南武帝了。两人这次相对,季东林看着南武帝朝自己笑,心里冷哼一声,那皇帝还在跟自己演戏,明明就已经和季慕宸联盟了,还要在这里跟自己寒暄。 他是做好了准备来的,他知道季慕宸就在皇庭里,刚好今晚把两人一网打尽。再把南武帝的死嫁祸到季慕宸的身上,等到南武帝一死,所有的一切,还不是由着他颠倒黑白。 所以,季东林今晚的心情格外不错。 南武帝在上首把头稍稍偏向了这边:“你为何自己一个人来的?” “长歌身子不适。”季东林笑了笑,看见南武帝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季东林垂眸,今日是年关总宴,在南武帝看来,自己只身一人前来,正是最好的动手的时机。 季东林猜想南武帝大概也是想要趁着今晚对自己下手,他只要比南武帝先一步。这一切就都是自己的了,更何况南武帝根本就不会有防备,所以,自己得手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季东林坐在席间。看着南武帝和人觥筹交错,笑容间,倒是看不出有一丝异样来,季东林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垂眸等待着一个时机。 南武帝正在侧着身子,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整场宴会下来,他和季东林都没有视线交错。 季东林一直在盯着他,可是他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一样,根本就没有往这边看。 季东林的视线死死的锁在南武帝的身上,看着南武帝神色如常的谈笑风生,慢慢把酒杯递到了唇边,他离南武帝很近,距离近到不消两息,他就能冲上去掐住南武帝的脖子,然后了结了这位皇帝的性命。 突然,南武帝的手抖了抖,手中的杯盏直直得掉了下来,摔碎在了桌案上,碎片四溅。 整个宴会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这里,疑惑的看着南武帝。 下一秒,人们就惊叫出声来,因为原本坐一边的季东林突然起了身,运起轻功,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匕首已经悬在了南武帝的脖子旁。 季东林摁住了他的一双手,眼神冰冷的看着南武帝。 “你要干什么!把东西放下!”底下坐着的人里有人反应了过来。想要冲上前来护驾,但是季东林的刀子却更往里进了一步,愣愣的看着底下的人:“你们谁再往前一步,我现在就要了皇帝的命!” 下面的人瞬间就老实了,一动也不敢动。 季东林满意的挑了挑眉,低下头去,凑到南武帝的耳边:“你是不是以为,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想着正好瓮中捉鳖呢?” 南武帝没有说话,甚至脸上连一丝慌乱都没有看见。 “我告诉你,这宫里已经被我控制了一大半,如今是年关,宫中的防护根本就靠不住,你们才是被困在着皇庭里的囚犯。”季东林歪头一笑,慢慢凑到了南武帝的面前,“我还知道,季慕宸也在皇庭里面,我已经派人去搜了,他以为他来找你是明智的选择,结果正好被我一网打尽。” 第五百一十六章 故人重逢 这天傍晚天开始飘雪,等到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宁君婕坐在窗户边,有些心绪不宁,她知道今夜有大事要发生,还知道今晚以后,一切或许都要尘埃落定。 今日连管家都没来,所以宁君婕一切都无从知晓,只能等待着天亮,或许她就能知道结果了。 其实她并不是不相信季慕宸,而是这么久了,她头一次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一切真的要结束了。 正坐着,却突然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儿。 宁君婕身子一僵,听着像是什么东西倒下去的声音,而门外只有那几个侍卫。甚至连打斗的声音都没有,来的人武功在这些人之上,人数也在他们之上。 宁君婕这次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脚步声了,朝着自己的屋子的方向过来的,然后停在了门前,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宁君婕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她四下看来看。只能拿起油灯,握在手里勉强能当个武器。 她颤巍巍的起身来到门边:“谁!” 语气很是凶悍,似乎是指望着这样能把外面的人吓退,但是很显然并没有,敲门声顿了顿,然后又响了起来,一声一声,宁君婕心里的恐惧一下一下加深。 “到底是谁!”宁君婕这次是真的有些吓到了,把手里的灯攥得更紧了。 人的恐惧大部分来源于未知,外面漆黑的冬夜和无尽的可能性,让宁君婕十分害怕。 “是我,开门。”外面的人终于开口了,带着无奈的笑腔,他原本是想要看看宁君婕开门那一瞬间精彩的表情,但是这声音听上去是真的害怕了,季慕宸只好开口笑道,再敲下去,恐怕宁君婕要动手了。 季慕宸刚说完,门就被猛地打开,然后一个人影冲进了自己的怀里,撞得季慕宸甚至后退了几步,把人拢在披风里笑着看着她。 “怎么,不是不愿意开门吗?”季慕宸抱住她,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看着宁君婕的样子,还是调笑着开口,想要逗她笑一笑。 宁君婕却把自己埋得更紧了,她许久没有这么抱过季慕宸了。 从自己来醒来失忆到现在,两人已经许久没有会这么相对过了,宁君婕这么久以来的坚强都卸下来,突然就变得脆弱无比。 她就只想在季慕宸的身边,什么也不用想了,什么也不用做了。 “你怎么在这里?”宁君婕抱着季慕宸,感受着他的呼吸,想就这么下去,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季慕宸。 季东林今晚不是要动手了吗,既然如此,季慕宸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皇庭里待着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你看到我不高兴?”季慕宸冲着宁君婕,眉眼弯弯的一笑,后者立马就没了话说。 季慕宸把人搂进怀里,“季东林今夜入宫,定然是要找我的,难道我要那么坐以待毙吗?” 宁君婕还是有些不解。 季慕宸怕她冷着,把人推回了屋子里,在她身边坐下。然后把她的手拢在手里。 “南武帝之所以一直犹豫不决,就是因为他和季东林有约在先,如果他帮我除去了季东林,虽然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同时也在诸国间失去了诚信,往后无法立足。”季慕宸说完,宁君婕就已经明白了他和南武帝约定了什么了。 “所以你离开了皇宫。却故意引诱季东林,让他以为你和南武帝要在年关对他动手,所以他会抢先一步动手,这时候他就成了先违背契约的人,南武帝对付他只是正当防卫,顺理成章。” 季慕宸赞许的点了点头,前几日卓煜和陆凌焕急匆匆来找他,说是发现了一个私造兵器的兵工厂,他就知道卓煜要在年关动手了,不过也正好,他好把季东林一步一步引诱到自己设计好的局里。 等到季东林被扣上反贼的帽子,南武帝要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了。南武帝还能顺势端了那个北狄人开的兵工厂。 宁君婕叹息,这样的计谋,其实也还是要看季东林自己,若是他还剩下一点点的良善。没有杀了徐长歌,说不定南武帝并不会动他,现在倒好来了,他亲手把南武帝和季慕宸推到了一起。站在了两人的对立面,让两人和这伙儿来对付自己。 …… 季东林站在南武帝的身边,前来赴宴的王公贵族已经全部被控制住了,现在就等着搜查皇庭,把季慕宸找出来了。 可是南武帝的反应让季东林心里有些发慌。 他坐在那里完全没有一分一毫的慌张,与其说是帝王的沉静,更像是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行动一样。 季东林眯了眯眼睛,派出去的人终于回来了,面露难色的看着季东林:“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季东林转过头去看了看南武帝,后者正看着自己,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季东林走过去把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季慕宸呢!” “你说什么呢?”南武帝耸了耸肩,“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季东林的刀往下了一份,南武帝的脖子见了血,可是他依旧是一脸淡定的笑容。 “你和季慕宸结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季慕宸居然不在宫里,这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季东林心里有些慌张,事情没有按照计划进行。 “你敢杀我吗?”南武帝知道季慕宸不再,季东林不敢动自己,因为没有人背锅,走出这里,外头的人就能要了他的命。这一点想必季东林也清楚的很,所以他一直绷着一根理智线,不能杀面前这个人,再生气也不行。 “你在想些什么,我能给你说好的一切......” 季东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南武帝打断了。 南武帝稍稍前倾着身子,看着季东林,甚是好笑的叹了口,“你杀长歌的时候,想过有今天吗?” 季东林浑身一震,往后退了退:“你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南武帝冷笑了一声,“季东林,是你自己违约在先,还动了手,朕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你看看。”南武帝突然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的看着季东林,“你不就成了真正的谋逆者了吗。” 第五百一十七章 偷天换日 季东林握着刀的手一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事情一样,恼羞成怒的把刀加深入了一分,抵着南武帝的脖子,像是想一把抹过去似的。 南武帝却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一脸嘲讽的看着季东林:“你敢吗?” “南武可不止一个帝都,更何况现在季慕宸还在,你真的觉得,你有本事抗衡两个皇帝?”南武帝的语气里带着叹息和感慨。“季东林,你原本是真的有机会的,如果不是你野心太大想连南武一起要了。或许你真的能取代了季慕宸。” “我现在一样可以!”季东林提高了声音,把南武帝的后半句话给吼了回去。 南武帝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再去看他。 季东林接着开口道,“只要我拿到了虎符,还有什么是我拿不到的!” 说完这句,他便转身离开了。没有看见南武帝眼睛里淡淡的嘲讽的笑意,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季慕宸坚持要把虎符拿在自己手里了,现在就是季东林把南武皇庭翻过来,也找不到那另一半虎符,只有一半虎符是没有作用的。 季东林派出去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全部都是一个答案,没有找到。 “怎么可能找不到!那一半虎符就在皇庭内,难道还能插着翅膀飞了不成?!”季东林气急败坏的把手边的杯子扔了出去,想到了南武帝的笑容,不由得一阵胆寒。 “那虎符原本就应该在军务处中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不见了,平日里没有人去看着那个东西,现在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底下的人看着季东林动怒了,赶紧扑通扑通跪了一地,颤颤巍巍的说道。 “肯定是被南武帝藏起来了,这个老狐狸。”季东林冷哼了一声,“我就不信他能藏一辈子,把他关在议政堂里。我就不信他还能这么甘心被关着。” 季慕宸把宁君婕带回了客栈后,上下的打量了一番,一脸的关切:“有没有受伤?” 宁君婕慢慢把掌心藏起来,但是还是被季慕宸发现了,拉过来看时,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细小的伤口,全部都已经结痂了,皇帝的脸色瞬间几乎冷了下来,一脸审问的表情看向宁君婕。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宁君婕心虚的收回手,这的确是她自己故意伤的,但当时为了报复徐长歌,她也只能把自己弄得凄凉一点。 “我不小心的。”宁君婕的眼神躲躲闪闪,根本不敢去看季慕宸。 后者慢慢叹了口气:“你呀,从来就不知道爱惜自己。” 宁君婕讨好的冲着季慕宸笑,笑完又突然正色起来:“可是季东林如今在皇庭里挟持了南武帝,现在该怎么办?” 若是南武帝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他们也没办法安稳的离开了。 谁知道季慕宸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来一个东西。 宁君婕定睛看去,是一个铜做的老虎,只有半边儿,上面还刻着金文。 宁君婕就是没见过这东西,也知道这是什么了,一脸惊讶的看向了季慕宸:“虎符?!” 季慕宸点了点头:“你不必的担心。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中,季东林这次是自取灭亡,一切都该结束了。” 宁君婕突然有些惆怅,只能点了点头。 季慕宸抚了抚她的侧脸,他其实还有许多话要告诉宁君婕,但是往后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说,现在让宁君婕好好儿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季慕宸起身,宁君婕也想跟着一起起来。却被就季慕宸一把摁了回去,看着宁君婕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道:“留在这里,好好儿睡一晚。等到明天,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宁君婕想要亲眼看看这最后的结局,这几年来的恩怨纠葛。就要落下帷幕了。 “不行。”季慕宸的态度很坚决,但又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太生硬了,换了一种语气,柔声软语的哄劝道,“听话,去好好儿休息休息。” 季慕宸的眼睛很亮,认真执着,宁君婕知道他是担心同样的事情再发生,总是他现在不会再让自己有一点危险了,靠近一点点也不行。 宁君婕只能点了点头,季慕宸这才转身离开。 门外不远处站着卓煜和陆凌焕,季慕宸在他们两人脸上扫了一遍。对着卓煜说:“守在这里,保护好皇后。” 卓煜点了点头,倒是陆凌焕一脸兴奋得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终于能活动活动筋骨了。 季慕宸拍了拍卓煜的肩头,带着陆凌焕一起离开了。 卓煜转过头看了看紧闭得房门,眼神复杂。 夜半时分。整个南武皇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紧张气氛中,季东林在议政堂的前庭根本没有歇息的打算,前庭灯火通明,外头还有层层护卫,整个皇庭也有人一直提着灯在巡逻,脸一只惊飞的鸟都会引起警觉。 季慕宸带着人伏在巡查范围外,从上方看着整个皇庭的情况。 陆凌焕轻轻叹了口气:“那些异动着的亮光全部都是巡逻的人,看来想要混进去可能性不大了。” 季慕宸眯了眯眼睛:“季东林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也不一定都是季东林的人。”陆凌焕曾经管理过禁卫军,想着南武大概也和中原差不了多少。 “这些里面大部分都是禁卫军,他们听命于上级,守卫着皇庭但是接触不到最核心的任务,以季东林驸马的身份,完全可以颠倒黑白调令这些人,如果说今晚的宫宴时有人要刺杀皇帝然后以抓捕刺客为名,就能让他们全部出动,到时候抓到您的话就直接说是刺客就好了。” 季慕宸知道这种时候他一旦出现,季东林就会立刻杀了南武帝,所有的事情都嫁祸到自己身上,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楚的。 陆凌焕看着季慕宸脸色不好看了,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但是皇上,您手里的虎符是可以调动禁卫军的。” 季慕宸侧过脸来看着他:“南武的规矩不是虎符合二为一才能调动三军吗?” “但是禁卫军只在皇城范围内活动,用这一半虎符就可以了。”陆凌焕自信的说道,“臣已经调查过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一半虎符 季东林正在议政堂的前院坐着,和自己的心腹商议着什么。 “若是季慕宸出现了,就立马杀掉里面这个。”季东林往里面看来看,他的想法倒是和季慕宸猜测的差不了多少,想趁着现在众人都没有过来的时候,把水搅得越混越好,脏水全部泼在季慕宸的身上,跟原计划也查不了多少。 他正说着,却感觉到一阵巨响。然后左手边的天空上就炸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转瞬即逝。 季东林心跳都漏了一拍,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刚刚炸开过烟花的天空一脸愤怒:“这是怎么回事?!” “属下不知啊。”院子里的人也是面面相觑,一脸茫然,这难道是有人在传递什么信号? “去看看!”季东林的语气里满是愤怒和不耐烦,尾音甚至微微颤抖着。 众人赶紧恍然大悟似的往外冲,还没走出去,另一朵烟花也在天空中炸开。并且还在刚刚相反的方向。 季东林的身子都僵住了,抬起头去看,寂静的夜空,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的,但是刚才那一声又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原本要赶过去的那些人此时也站住了脚步,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回过头有些茫然的看着季东林。 “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去看看!”季东林气急败坏得看着众人,也没说去看哪个。 众人只能四散开来,还没等他们走远,夜空中又炸开一朵烟火。 季东林抬起头,这一朵还没有消弭开来,又一朵炸开,紧接着一朵连着一朵,根本就没有间隔,所有的烟火都在夜空中争前恐后交相辉映,最可怕的是,没有一朵是从同一个方向出来的。 季东林的心绪越来越乱。他甚至感觉到这些烟火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突然毫无征兆的,所有的烟火的停了下来,夜空恢复了平静,然后最后一朵正炸开在了他的头顶。 季东林身影一顿,僵硬着回过头去,自己的皇兄就站在自己的背后,议政堂的殿门前,手里拿着一个喷射烟花的铁铳。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见到我意外吗,弟弟?”季慕宸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一边,挑了挑眉。 外面烟花响起来的时候,宁君婕打开门想要看一看,却看见不远处的卓煜正抱着臂冷眼看着自己,院子里也全部都是人,想来窗户那边也全部都是了,季慕宸这次的防范工作是真的做的滴水不漏了。 “我不乱跑。”宁君婕赶紧摆手,“我就看看。” 卓煜听了这句。才重新闭上了眼睛,靠在墙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宁君婕看着天空中一朵一朵炸开的烟花,正在皇庭的正上空。 城中的人还什么都不知道,以为是皇庭中庆祝年关而放的烟花,都在欢呼着。 宁君婕有些感慨,其实这样也好。这些人的恩怨不必牵扯到百姓身上,若是真的要考战争的话,这些百姓此时还不知道流离在哪里,怎么还能在这里高高兴兴的庆祝年关呢。 不管是否改朝换代,百姓心里只有对安康的祈愿而已。 卓煜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宁君婕看着烟火出神,慢慢看了一会儿,宁君婕转过身子去看他,他才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眼睛。咳嗽了两声开口问道:“皇后娘娘,微臣还有一事好奇。” 宁君婕颔首:“你说。” “您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皇上和微臣的?”卓煜倒是真的好奇这个。好像从一开始宁君婕就有意识的在护着他们,难道宁君婕根本没有失忆? “你们一出现,我就发现了。”宁君婕笑了笑。“我那时刚恢复记忆,在大街上看见你们,还以为是幻觉呢。不过你们的胆子是真的不小,在南武大街上就那么走着,连面容都不遮一遮,那日要不是我把季东林的目光吸引道别处去了,你们说不定刚来就暴露自己了。” 宁君婕说完叹息了一声:“你们一路跟随,我就想办法给你们一些暗示,让你们知道我已经恢复记忆了,可是皇上好像完全不明白一样。” 宁君婕深深叹息了一声,要不是那些天灯,只怕季慕宸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差点儿使尽浑身解数,好在最后还是看到了天灯。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那孩子呢?”宁君婕后来回想起自己失忆时候的事情,就记得自己醒来就给了季慕宸一剑,还有就是那个孩子。好像到现在连个名字也没有。 “皇上亲自教养在了乾清宫,不过到现在都没有名字,皇上说要等到娘娘亲自来取。”卓煜叹了口气,“娘娘不在的日子里,皇上真是很辛苦。” 宁君婕能想到,今日面对面,季慕宸只顾着问她有没有受伤,其实她也在打量着季慕宸,他真的瘦了,憔悴得很,宁君婕心疼得紧。 …… 季东林僵直着身子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絮一样,许久才找回声音一般慢慢开口道:“季慕宸?” “看到我,是不是很惊讶?”季慕宸笑了,看着季东林的眼睛,“你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季东林。” 季东林往后退了退,但是很快又镇定下来,看向季慕宸的眼神里满是嘲讽:“你来了又怎么样,只不过是来送死而已,这里现在已经被我控制了,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放最后一朵烟花吗?”季慕宸没有接着他的话说,反倒是开口问道,没等季东林的回答又自问自答道,“因为他们追踪不到前面的,就都会冲着最后一朵来,你看看,这不是都来了么?” 季慕宸越过季东林,朝他背后看去,季东林也转过身子去看,宫门前已经围满了禁卫军,季东林皱了皱眉头,这难道不是对季慕宸不利的事情吗,他把禁卫军全部带过来干什么,不过不管怎么样,都要先发制人。 这么想着,季东林猛地转过身子指着季慕宸:“这就是要谋杀皇上的刺客,给我围住他!” 第五百一十九章 围魏救赵 外面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究竟谁是刺客,但是季东林是南武的驸马,而里面那个人并没有认识,这种时候当然是听季东林的话了,于是一群人鱼贯而入,拉起弓全部对准了季慕宸。 季东林在众人背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看着季慕宸一露脸挑衅的笑容。 “我的好皇兄,你把人引过来抓你自己吗?”季东林的嘲讽的意味表露无遗。 季慕宸摇着头叹了口气,“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不长脑子啊,难道你觉得朕是个会犯这种错误的人?” 季东林心中警铃一响,是啊。季慕宸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呢,这背后肯定有猫腻,不知道季慕宸又在计划着什么呢。 季东林心里有些慌,想要先把季慕宸解决了,他一死就什么都好说了,就什么猫腻都没有了。 “放箭!不要放过这个刺客!”季东林一挥手。所有人的弓箭都拉开了到满弓的状态, 季慕宸慢慢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出来举在手上:“我看谁敢!”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的弓箭都放下了。 季东林气急败坏的看去,看清了他手上的东西以后,只觉得所有的气血都在往脑门冲,他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没有站稳。 季慕宸手里拿着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一半虎符。 南武的规矩是看符不看人的,就算是季慕宸这么个突然出现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季东林还在挣扎的:“你们在做什么!那是刺客,赶紧放箭!” 没有一个人动,季慕宸慢慢把虎符放下来握在手里:“季东林,你挟持南武帝想要吞并南武,这里到底谁心怀不轨,你心里没有数吗?” 季东林眯着眼睛往后退了退,似乎是想要离开,却被一个人猛地摁住了肩膀,季东林回头看。陆凌焕一脸笑容的看着他:“景献王,别来无恙啊。” …… 宁君婕慢慢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晨光熹微了,她昨晚和卓煜说了许多话,直到远天边的烟花安静了下来,没有了动静儿,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啊。”宁君婕有些担忧,经过了前几次这么反反复复的波折,她现在已经经不起任何惊吓了。 卓煜看向她:“皇后娘娘相信皇上吗?” 这种语气他从来没有用在宁君婕身上过。这是第一次,像是在讨论着什么政事,一本正经。 倒是让宁君婕有些不自在了,也十分认真的回他:“我信。” “那就不会出事的。”卓煜十分笃定,好像就没有想过季慕宸会失败,这种可能性就没有考虑过一样。 宁君婕愣了愣,看着卓煜的眼睛,他的眼神执着又认真,没有一丝怀疑。带着一股子虔诚。 “娘娘去歇息吧,等您醒来,就都结束了。”卓煜欠了欠身子,说着和季慕宸一样的话,宁君婕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进去了。 宁君婕坐起来时。却猛然看见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她吓了一跳,季慕宸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她笑了笑:“怎么,看到朕很奇怪吗?” “皇上?”宁君婕准备赤着脚跑过来,却被季慕宸走过来一把捞在了怀里,打横抱了回去,扔回了床上,宁君婕勾着他的脖子不松手,“你怎么在这里?” “南武帝正在审季东林。要不要跟我进宫去?”季慕宸拿起一旁的外袍把人包住,问道。 宁君婕的笑容僵了僵,往后退了退:“不好吧。” “你总是要面对的。”季慕宸宽厚的笑道。“不过若是实在不想就不去了,你留在这里,我还要进宫一趟。” 说着安抚的顺了顺宁君婕的头发。转过身准备离开,宁君婕却猛地牵住他的袖口:“我去。” 南武的皇庭在昨晚经历一场无声无息的变故后,好像有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维系着它得威严。 季东林被人押着从议政堂走出来,南武帝没有动他,只是审了关于徐长歌的事情,季东林看着南武帝在问及徐长歌的死时的那个表情,眼眶通红,他突然想自己若是没有动徐长歌,今日的这一切会不会不会发生。 他如果没有想要去吞并南武,如果没有想要取代季慕宸,如果没有想要把宁君婕占为己有。如果没有想要坐上那个九五的位子,如果还是在京都里,做一个闲散王爷,默默守护着宁君婕。 可惜没有如果,根本没有那么多如果。 他抬起头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光,再低下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季慕宸牵着宁君婕一步一步走过来。宁君婕整个人拢在宽大的披风中,显得娇小无比,露出的一双眼睛看向自己,那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季慕宸在他身边站定了,似乎并不介意让宁君婕和他说几句话。 季东林看着宁君婕心情复杂得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你怎么不怀疑我根本没有失忆?”宁君婕反问道,她以为季东林的第一反应会是这样,毕竟这种事情她也干过一次了。 谁知道季东林摇了摇头:“最开始你来我身边时,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的那种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像是兔子一样怯生生的,还有看到自己时的那种由衷得高兴的神色,都是装不出来得。 “在地窖里。”宁君婕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你若是拦着徐长歌,我或许不会那么早恢复已经,那天地窖里阴冷潮湿,和前世的那个一模一样,我突然就想起了一切,你说讽刺不讽刺,两世都是如此。” “所以从那以后,都是骗我的?”季东林笑了笑,似乎是比昨晚输给季慕宸的那一瞬间笑得还难看。 宁君婕看着他,想到这个人从此以后的后半辈子会如何度过,心里突然一揪,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你还给季慕宸传了信是吗?”季东林低下头,似乎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呵呵干笑了两声,“是我错了。” 第五百二十章 杀人诛心 季慕宸感觉到身后的宁君婕颤了颤,他害怕宁君婕受不了,想把人往身后拉一拉。 宁君婕却突然自己上前去了,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刀,直直得朝着季东林的胸膛刺过去。 押着季东林的人吓了一跳,因为南武帝已经说过了,把季东林交给季慕宸处置,众人疑惑的眼神看向了季慕宸,后者轻轻摇了摇头,所以没有人阻止宁君婕,她的刀刃没入季东林胸膛,她挑了右边。没有要了季东林的命。 季东林眼神复杂的低头去看她,宁君婕抬起头,看着季东林的脸,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这一刀。是为了景云,他从鹰嘴崖上面掉了下去,尸骨难寻。” 季慕宸听到这一句,眼睛里也露出痛苦的神色来,他之前想着宁君婕失忆了也好,景云的事情给宁君婕带来了太大的心里创伤,她若是能忘记了是一件好事,现在宁君婕想起来了。季慕宸对她能坦然面对这件事情,倒是很欣慰的。 “景云还只是一个孩子,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冲着我来?”宁君婕被季慕宸扶着,一脸悲戚的看着季东林。 季东林却眨了眨眼睛,完全没有顾忌胸口那把没入的刀刃,苦笑了一声看着宁君婕的脸:“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我对你,下不去那个手。” 宁君婕别开脸去抹了把眼泪,听着季东林接着开口道:“明明是我先遇见你,明明我有机会拥有你,可是最后变成这个样子,你觉得我会甘心吗?” “别骗你自己了。”宁君婕正视着他的眼睛,“你早就不是为了我了,你心里,对那个位子的渴望,早就超过了当初的初心。” “季东林,你已经变的自己都不认识了,还在骗自己。” 季东林被人带着下去了,走前似乎还在不甘心的看着宁君婕,季慕宸看她垂眸不语,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你就别跟我进去了,出去走走吧。” 宁君婕闻言点了点头,陆凌焕跟着季慕宸进去了,卓煜仍旧是跟在宁君婕的背后。寸步不离的保护着。 季慕宸的身影消失了,宁君婕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从身边拉住一个小宫人问道:“你知不知道长歌公主的灵位设在哪里?” 徐长歌从前住着的宫殿里长满了桃花树,宁君婕走进去时都枯萎着,无花无叶,上面覆盖着厚重的积雪,和整个宫殿里的白绫相应,圣洁又凄凉。 宁君婕慢慢走进去,里面的宫人正在烧着纸钱,先前徐长歌的遗体已经送去了黄陵,这里不过是一方牌位罢了,但是宁君婕还是跪下虔诚得上了一炷香。 宁君婕是中原的皇后。按照身份来讲,她是不能跪徐长歌的,但是这里没有人拦着她,卓煜识趣的退到了宫殿外面,宁君婕慢慢把香插进去,跪在团蒲上看着那方灵位:“是我对不住你。” 她是间接害死徐长歌的凶手,纵使她骄纵蛮横,可是那也是一条年轻的性命,她在嫁给季东林的时候,一定也幻想过自己美好的爱情,可是奈何所托非人,季东林毁了她的一切。 “也怨不得您。”最前面的就是当初那个被季东林关起来。又被宁君婕偷偷放走的宫人,她抽泣着给宁君婕回了礼,“就算没有您,那个人从一开始,也没有准备好好儿对公主。” 别人都不知道,只有她知道,大婚那一晚,季东林在进门前。眼睛里还是一年冷漠,推开门就变成了温柔的笑容,公主正盖着红盖头,满心欢喜的等待着自己的夫郎,所以她一直没有告诉公主,但是她心里知道,驸马所有的爱意,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若不是您,皇上还不知道公主已经被他害了,所以这不怪您,都是我们下人没用,没有护好公主。”这人说着给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宁君婕没有再说话了。 卓煜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宁君婕才走出来,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一片白茫茫的倒是落得赶紧。卓煜把伞撑到她头顶,温声开口:“皇上已经在外头等您了。” 宁君婕抬眼看去,季慕宸负手站在宫门外,朝她虚虚伸出一只手来:“朕来接你回家。” 从南武到中原大约是一日一夜的路程。季慕宸一路上都把宁君婕带在身边,甚至要一直握着手才安心。 宁君婕心里知道,皇帝陛下嘴上不说,但是其实心里害怕得很,害怕再出什么变故,再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季慕宸要怎么样,宁君婕也就都顺着他。 夜半时分众人正停下来修整,季慕宸正在给宁君婕讲着孩子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宁君婕眯着眼睛笑着听着,季慕宸看见她的笑颜心内也是一片安宁,突然外面响起了卓煜的声音,说是要求见皇帝,季慕宸顿了顿,让他进来了。 “臣有事禀告。”卓煜说着看了宁君婕一眼,宁君婕会意得想要起身退出去。却被季慕宸一把攥了回去,对卓煜颔首笑道,“你说。” 卓煜这才拱手道:“季东林方才自杀未遂,微臣前来禀告皇上,是不是要采取什么措施。” 宁君婕的手一抖,季慕宸握紧了她的手:“自杀未遂?” “他不知道是哪里藏了一把软剑,想要割喉还没下手就被发现了,现在正在那边喊着些不能入耳的话。”卓煜面无表情的陈述着这一切。 季慕宸挑了挑眉:“让他喊。只是一定要让他活着到京都,朕还有话要告诉他。” 卓煜点了点头下去了,季慕宸把宁君婕抱进怀里搂着:“别再管这些事情了,都与你无关了,从今往后,有朕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旁人说这种话宁君婕只会觉得好笑,但是这话从季慕宸的嘴里说出来,就让人半分怀疑都没有。 宁君婕也就真的没有再管没有再问,一路回到了京都,远远便看见卓琳琅站在城楼上面张望着,看见众人回来了,从城楼上一阵狂奔下来抱住了宁君婕:“你们终于回来了,我日日都在担忧,现在看见你还像梦似的。” 第五百二十一章 皇族兄弟 宁君婕也是许久没有看见卓琳琅,她笑了笑,回抱住了卓琳琅。 季慕宸从身后走上前来:“就让华妃陪你回宫去吧,朕去处理一些事情。” 他说的事情自然就是季东林了,不过宁君婕既然已经决定了不再管了,也就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跟着卓琳琅一起往内宫去了。 季慕宸目送来了两人离开,微微叹了口气,卓煜走上前来:“皇上,人已经带过来了。” 皇帝回头看去。季东林正被人押着一脸不屑颓靡的走过来,整个人早已经没有了当初和季慕宸对抗时的那种张扬,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样失魂落魄。 “如今这个样子。可不像是当初那个扬言要取代朕的景献王啊。”季慕宸走过去,负手看着他笑道。 “要杀要剐就赶紧,在这里冷嘲热讽可不像是皇兄的做派。”季东林垂着头不去看季慕宸,冷笑着哼了一句。 季慕宸摇摇头,让人把季东林放开,卓煜愣了愣:“皇上......”。季东林既然藏着自杀用的软剑,就说不定还藏着什么其他的东西没有被搜出来的地方,他现在若是拼起命来那是真的不要命的,若是伤到了季慕宸才真是不划算了。 但是皇帝却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放开吧。” 身后的人只能慢慢松了手,连季东林都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着他,季慕宸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太后的灵位季慕宸一直没有撤去,就像是知道会有这一天一样,里面只有宫人在静静烧着纸钱,看见季慕宸进来了便退了出去,季东林跟在季慕宸的背后失魂落魄的走进来,在看见了那方牌位的一瞬间再也忍不住了,扑到在灵位前的团蒲上放声大哭。 季东林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看着他,季东林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哭喊着,最后终于安静了下来,匍匐在团蒲上没有直起身子。 季慕宸倒是不在意,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慢慢开口道:“朕知道太后是你敬重的母亲。但是有些事情朕还是要告诉你,当年君婕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被太后下了药才没保住的,你觉得是朕做的,可是从头到尾,你都是在被牵着鼻子走罢了。” 季东林依旧一动不动,可是季慕宸看到他攥紧了手心,就知道他是听见了,于是接着开口道:“太后自杀前用血下了诅咒。所以君婕才会梦魇不断,这些事情都是朕后来查出来的,季东林,朕虽然知道你恨朕不止是因为这些误会,但是你有必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还有意义吗?”季东林哈哈大笑,直起身子,红着眼睛看着季慕宸。“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若是今日我赢了,我也能坐在这里跟你讲大道理。” “你当然可以。”季慕宸耸耸肩,“不过你现在只是一个阶下囚,朕和你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但是季东林。你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你真的觉得北狄和南武的事情都是意外吗?”季慕宸往后靠了靠,看着自己的指尖悠悠开口,“你再来多少次都会是一样的结果,因为你的狼子野心,当年就没有藏好,朕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你,你以为自己得到的那些东西,其实都是假的。” 季慕宸站起身来:“如今京都之中,你是朕唯一的兄弟。不过可惜的是,朕往后连惟一的兄弟也没有了。” “按照律法,你该得到的惩罚一点也不会少。”季慕宸要出门前突然站住了脚。补充了一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父皇告诉你的那句话,他说逍遥便是一世。贪婪便是一时,可是你没听进去,偏偏要走这条路。” 季东林没有回应,季慕宸也不需要他的回应了,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按照律法,季东林是要处以极刑的,每日往骨缝里钉入一刻长钉,钉满一百零八根后人才会死去,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刑罚,到现在为止,季东林是第一个。 不过季慕宸也知道。季东林是不会在乎这些东西了,杀人诛心,季东林的心已经死了。 季慕宸背着手从殿内走出来,却看见不远处陆凌焕穿着斗篷站着,似乎在等着他。 “怎么了?”季慕宸走出来,陆凌焕赶紧迎了上来。季慕宸一脸疑惑的问道。 “皇上,季东林是不是要被处以极刑?”陆凌焕再不济,也知道季东林犯下的事儿,肯定是极刑了,死刑已经不能解决了。 季慕宸点了点头,看向陆凌焕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打量:“你要求情?” “自然不是。”陆凌焕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连带着眼神都惊恐了几分。 季慕宸好笑的看着他:“你究竟要说什么。” “若是季东林被处以极刑,那陆书彦他......”陆凌焕面露难色,他显然是想为陆书彦求情的,但是更显然的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朕说过,不会追究他,他迷途知分悬崖勒马,并未做过一分伤天害理的事情,你难道觉得朕是不讲道理的人?”季慕宸眯着眼睛看着陆凌焕,陆书彦一身功夫不在陆凌焕和卓煜之下,若是能好好儿利用,也是一个良将。 但是陆凌焕却摇了摇头:“书彦在乾清宫等您了,他说有事情想要求您。” 陆书彦的事情就是要自请去边疆,戍边一向是没有人愿意做的事情,天高皇帝远,所有的功绩都看不见,又不比在京都讨巧,所以每年根本没有人愿意接这个苦差事,凭陆书彦的能力,在朝中谋个将军的官职绰绰有余,他却偏偏要自请戍边,还一副季慕宸不答应就要长跪不起的模样。 季慕宸看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你想好了?” “罪臣想好了,罪臣就是背叛了旧主,又从前跟随他走了许多歧路,无颜再留在京都中,只恳请皇上成全。”陆书彦低着头,说出这番让季慕宸无法回绝的话,他只能深深叹了口气:“去吧。” 陆书彦深深伏下身子:“罪臣叩谢皇恩。” 第五百二十二章 契约 卓琳琅一路拉着宁君婕的手回了永安宫,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宁君婕认识卓琳琅这么久了,没见她话这么多过,想来是真的高兴了。 永安宫的主殿里,一屋子的奴才都在候着,以蝶衣为首,看见宁君婕进来了齐齐跪地请安,宁君婕与皇庭阔别多日。听到这么多人一齐喊皇后千岁,才有一种真的已经回来了的真实感。 这个她曾经想要逃离的地方,似乎也变得可爱起来。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这皇庭在宁君婕的眼里,从最开始的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变成了充满归属感的家。 她摆了摆手让众人平身,蝶衣凑上前来拉着宁君婕的衣袖,眼看着又要哭出来:“奴婢日日念叨着。总算是把娘娘给盼回来了,从今往后娘娘要去哪里奴婢都要跟着,再也不让娘娘独自一人了。” 宁君婕听了好笑,抹了抹蝶衣的眼泪:“本宫从此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了,好不好?” 蝶衣泪眼婆娑的点了点头,宁君婕笑了笑:“快去沏茶,让华妃看了笑话了。” 卓琳琅嗤笑了一声:“你可别往我身上推,皇后娘娘宫里的人都是一顶一的好的,我可不敢。” 宁君婕把众人都支下去了,才同卓琳琅一起坐下:“你可知季东林的事?” “我虽然在皇庭,但是也有所耳闻。”卓琳琅点了点头,“此事你就不必再管了,他如此行径,只有极刑这一条路在等着他呢。” “可是他终究是因为我......”宁君婕缓缓叹了口气,她当着季慕宸的面自然是什么都不在乎,怕季慕宸担心,可是转念想一想,季东林终究还是因为信了自己才落得如今的下场。她心里怎么想都不是滋味儿。 卓琳琅一看她这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毛病又犯了,就直叹气:“皇后娘娘,此事与你何干,没有你难道季东林就会成功了,或者说你希望看到皇上失败的结局呢?” “自然不希望!”宁君婕摇头否认。 卓琳琅摊了摊手:“这不就得了。” 宁君婕还想可是些什么,被卓琳琅直接打断了,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道:“皇后娘娘,从今往后你便是这后宫的女主人了,要帮助皇上协理内务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要杀伐果断,总是把所有的错都怪罪在自己身上,以后还不是要内疚死了。” 宁君婕听着这话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只是点了点头。 卓琳琅陪她说了许多话,快到黄昏的时候起身离开,说明日把思宏带过来,让他和宁君婕多亲近亲近。 宁君婕只是点头应下,觉得自己回来后卓琳琅便有些奇怪。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好像一直以来都很奇怪,卓琳琅一直在尽心尽力的帮着自己,似乎没有半分私心似的。 可是她也是后宫嫔妃中的一个,似乎与季慕宸永远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是季慕宸身边不可或缺的人之一,却又从来没见她去争宠过。甚至于一路帮着宁君婕走过来,从来没有嫉妒过季慕宸对宁君婕的偏爱。 现在想来真是很奇怪了。 宁君婕沉思着,外面蝶衣便走进来:“主子,皇上来了。” 宁君婕站起身来准备迎接,却在看见季慕宸进来的那一瞬间连请安都忘了。 季慕宸的怀中抱着一个襁褓,宁君婕自然知道那是谁,冲上去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看着怀中小小的婴孩,宁君婕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朕一直把他带在身边。虽然是早产的孩子,但是言之用药调养了,长得很好。”季慕宸没有介意宁君婕的侍立。在一旁帮她稍稍兜着,让她不用那么费力。 宁君婕仔细看着那孩子的眉眼,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可是宁君婕就是很想哭。 她从来没有这么真实的感受到血脉的延续,景云一出生便被宁汀兰抱走了,然后一直长到快要足月宁君婕才见到一面,而后便是艰难的相认,现在这个孩子,就在自己的怀里,自己将会陪伴他成长的一点一滴,他会在自己的眼睛里长大。 这么一想,宁君婕便觉得心都被填满了。 “这孩子还没有名字,朕等着你回来取。”宁君婕在看着孩子,季慕宸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宁君婕,等到她抱了有一会儿了。才开口打扰。 “名字?”宁君婕突然想起自己失忆的时候季慕宸就问过这个问题,可惜自己那个时候一心只想着要逃离,哪里还有心思取名字,现在想想,还真是要好好儿取个名字。 “你觉得叫缘修如何?”宁君婕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 几乎是一瞬间。季慕宸就知道了她是什么意思。 古诗有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自从相遇,别人便再入不了眼。 “好名字。”季慕宸拨了拨宁君婕的鬓发,“让下人先抱下去,咱们说会儿话。” 宁君婕点点头,蝶衣赶紧上前来把孩子抱了下去,季慕宸拉着宁君婕坐下:“今日陆书彦来见朕了。” 宁君婕突然有些紧张起来:“皇上降罪了?” “自然不会。”季慕宸失笑,“你也觉得朕不讲道理?” 宁君婕笑了笑没有说话,就听见季慕宸接着开口道:“他自请去戍边,朕拦不住便随它去了,其实可惜了这么个人才,留在京都倒是能前途无量。” “他是不可能留下的。”宁君婕叹了口气,“陆书彦一直对自己背叛季东林的事情耿耿于怀,如今季东林在京都囚禁,他若是再京都风生水起,岂不是要承受良心一辈子的谴责?” 陆书彦不能说忠心,也不能说不忠,总是说起来太过复杂,人心又不是只有黑白两色。 季慕宸赞同的点了点头:“朕允了,大漠孤烟,就让他用想要的方式过完后半生吧。” 宁君婕嗯了一声,想来也是只能叹息一声,她突然又想到了自己放在一直在纠结得问题,于是转过头看着季慕宸:“皇上,您对华妃有感情吗?” 季慕宸突然愣住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钟毓宫大火 季慕宸愣住了,看向宁君婕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笑意,这个女人更加捉摸不透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宁君婕低下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在她和季慕宸之间来讲的话,就像季慕宸不能接受季东林一样,她也接受不了季慕宸把同样的爱分给另一个人。 而卓琳琅是真的一心为了皇帝好,却又好像毫不在意季慕宸爱不爱她一样。按照卓琳琅的性格来说,这是不正常的。 “再过不久,你就会知道的。”季慕宸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时间也快到了。” 宁君婕更加不解了,不过看季慕宸那个样子也是不打算说了。 皇帝转过头来看着她:“她若是想说,一定会自己告诉你的,若是不想,朕也要尊重他。” 宁君婕闻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第二日。卓琳琅果然是带着季思宏来了。 宁君婕许久没有见这个孩子了,看着他长大了许多,眉宇间英气逼人,看着倒是真的十分喜人,又因为他眉眼间越来越像季慕宸,于是更加喜欢这孩子,当即把先前准备的一套如意锁拿出来赏给了他。 “多谢皇后娘娘。”季思宏接过去了。 卓琳琅笑了笑,让他自己出去玩儿了,和宁君婕扯着些有的没的。 两人说了许多话,宁君婕却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卓琳琅看出来她有心事,拿起茶杯拨着上头的浮叶,浅浅一笑:“皇后娘娘有心事?” 宁君婕也不知道怎么的,每次卓琳琅叫自己皇后娘娘,都带着一股子调侃的意味,她抬眼就看见了卓琳琅略带戏谑的眼睛,宁君婕只能摇了摇头:“没什么。” 卓琳琅知道她有话没说,也不着急,只是慢悠悠把玩着手里的杯盏:“昨日皇后娘娘问我的问题。我想我现在能很好的回答了。” 宁君婕抬起头看着她,有些不解。 “娘娘无非是记挂着从前对景献王的旧情,觉得背叛了他心中愧疚,但是爱和歉疚是不一样的。”卓琳琅的神色突然认真起来。 宁君婕与她相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看见她用这种神色说话。 “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报恩或是如何,但爱的只有皇上一个,因为愧疚而产生的行为,和因为爱而下意识做出的举动,是不一样的。” 宁君婕愣愣的看着卓琳琅。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从这日开始,卓琳琅每日都要来永安宫坐一会儿,和宁君婕说说话,每次也都会把季思宏带来,说是想让宁君婕和季思宏多亲近亲近。 彼时两人正立在廊下,看着季思宏在庭院里堆着雪人,宁君婕的身子一到冬日,就有些发虚。掩在宽大得披风里,只露出尖尖巧巧的一张脸笑道:“有你这个娘亲在,和我亲近做什么。” “您是这后宫之主,这后宫哪个皇子,不得需要您的庇护。”卓琳琅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这孩子命苦,往后就算是有了缘修,您也一定要多照顾他。” 宁君婕突然觉得,这话里有些不对劲起来,扭过头去看着她的侧脸。 卓琳琅却只是看着季思宏,浅笑不语。 那晚卓琳琅走的时候,推说要回家省亲去,把季思宏留在了永安宫,走之前。卓琳琅突然回过头来:“皇后娘娘,您多保重。” 宁君婕没有回话,她总感觉卓琳琅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似的。 卓琳琅一只脚迈出宫门的一瞬间,宁君婕突然出声叫住她,卓琳琅回过头来。宁君婕吸了口气:“你明日再来,我旧年埋的桃花酒该酿好了,我再与你对酌两杯。” 卓琳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低眉笑了笑,转过身子,消失在了宁君婕的视线里。 宁君婕看向一旁的蝶衣:“你觉没觉得,她今日有些奇怪?” 蝶衣帮宁君婕拢了拢衣襟:“好像是,说起话来意味深长的。” 宁君婕怀揣着心事转身进去了,想着明日见面,一定要把这话问清楚。 夜半时分,宁君婕突然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了。外面许多人奔走呼号,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听得人心慌。 季慕宸今日也没来,宁君婕披衣起身,一把推开门,远远便看见宫苑中的一个角落火光冲天,隐隐还在泛着艳红的明火。 那个方向。正是钟毓宫的方向。 宁君婕心中的不安,在这一瞬间被放大,她急急唤来了蝶衣,抓着她的衣服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蝶衣哆哆嗦嗦的扶着她,像是怕她软倒下去一样,颤声开口回道:“娘娘,钟毓宫走水了......华妃娘娘......还在里面。” 宁君婕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一样,想起来卓琳琅今日说的话,她把季思宏留在了永安宫里,走之前宁君婕说明日要与她对酌,卓琳琅那时候并没有答应。 “本宫要去看看。”宁君婕仿佛一瞬间心空了一块儿,挣脱开蝶衣就要往外走。 蝶衣和一众宫人也拦不住,宁君婕身上连外袍都没穿,披着一件斗篷,里面只有中衣,众人一面阻拦,一面又根本不敢碰宁君婕。 宁君婕走到门口,突然突然被一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不同于宁君婕刚从床榻上起身的狼狈,季慕宸一身常服收拾得妥帖十分,连发冠都一丝不乱,他不顾宁君婕的反抗,直接把人抱回殿里去了。 宫人赶紧掀开帘子后关上了门,季慕宸把人放在榻上。 宁君婕攀着季慕宸的肩膀,心怀一丝希望开口问道:“皇上,她没事的对不对?” 季慕宸安抚的把她身上的衣服理了理,微微叹了口气:“钟毓宫今夜大火,华妃殁了。” 宁君婕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季慕宸能这么坦然的把这个话说出来,就算是没有感情,好歹陪伴多年,难道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我要去看看,你放开我。”宁君婕还想要挣脱着离开,被季慕宸一把摁回去。 季慕宸稍稍俯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她今日来找朕的时候告诉朕,要朕代她把事情都告诉你。” 宁君婕愣愣的看着季慕宸,安静了下来。 第五百二十四章 卓琳琅的秘密 卓琳琅今日从永安宫里出来,便径直去了乾清宫。 季慕宸正在上首披着折子,看见卓琳琅进来愣了愣,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放下了手里的笔,让常福把门关上,站在卓琳琅的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你还真是守时。” 卓琳琅像是多年来,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了一般,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眼睛里一片清亮,像是重新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卓家的小女儿一样:“不是守时,是这一刻等了五年了。” “朕这宫里就这么留不住人?”季慕宸调侃着笑了笑,两人之间完全没有帝妃之间会有的规矩礼仪,像是朋友一般。 “我从前想着。皇上注定要孤独终生了,高位者孤家寡人,谁知道皇后娘娘出现了。”卓琳琅笑的坦然,话里的称谓已经换了,不再是臣妾,而是我。 “皇后娘娘像是照进皇上生命里的一束光一样,外人看来,或许是皇上一直护着娘娘。但是我认识皇上更久,我知道其实是娘娘治愈了您,遇见皇后娘娘以后,皇上才变成了一个有生气的人,不再是从前那个无悲无喜的皇帝。” 季慕宸一愣,脑海里浮现出宁君婕的笑颜来,眼中也有了笑意。 卓琳琅接着说道:“皇上既然有了皇后娘娘,应该更能领会我现在的感觉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卓琳琅作为华妃的生活已经走到尽头了,从今往后,我就只是我自己了。” 季慕宸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卓琳琅想起什么一样,突然又开口说道:“今日我离开永安宫的时候,皇后娘娘告诉我,明日要与我对酌梅花酒,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今晚之后,皇上就把一切告诉她吧。” 季慕宸挑了挑眉头,点点头,看着卓琳琅后退了几步,跪下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慢慢把发间属于妃位的金簪摘了下来,像是把这么多年加之在身上的规矩礼仪束缚。全部都摘了下来一样,头也不回走出了乾清宫。 …… 宁君婕愣愣的听完,茫然的看向了季慕宸。 皇帝目光深长悠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五年前,朕迎娶卓氏的时候,她在大婚当夜就给了朕一剑,她在入宫前,就与卓老将军身边的一个将军私定了终生。” “为了母家的荣誉,不得不入宫,但是为了那个人,她又不愿意做朕的宫妃,于是朕与她定了五年之约。如今期满,华妃已薨,卓琳琅从此以后,便只是卓琳琅了。” 宁君婕听完觉得意料之外,可是又是那么情理之中,卓琳琅今日走出永安宫的时候,像是走出了多年来的一张面具,笑得坦荡,从此走进自己的人生里。 宁君婕从心里叹息了一声,这才是卓琳琅啊。 “所以不必担心,她现在已经去到那个人身边了。”季慕宸握着宁君婕手,后者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可是皇上您不介意吗?” 自己的妃嫔日日想着其他人,难道季慕宸真的能不介意吗? “你上次问朕,对她有没有感情,朕想告诉你是有的,但朕是欣赏她,信任她,却唯独没有男女之爱,朕像是她的兄长一样。这五年来,她在宫中尽职尽责,朕有什么理由不放她走呢?”季慕宸挑起宁君婕脸侧的一缕发丝,“更何况朕已经有了你,就更能体会到她的心情。” 宁君婕点点头,她不得不承认,卓琳琅在宫中的这五年里,没有行差踏错一步,就算是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也是用最真挚的态度,给它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可是卓氏......”宁君婕又担心起来,卓琳琅突然殁了。难道卓家不会怀疑吗? “这不是有卓煜吗,他会把事情解释好的。”季慕宸安抚得笑道。 宁君婕点了点头,没想到卓煜看上去不近人情的,居然也参与了这件事情里来。 “你的梅花酒是送不出去了。朕与你对酌可好?” 宁君婕第二日去了钟毓宫。 卓煜一身白衣站在里面,看见宁君婕进来了,稍稍让开了身子。 宁君婕上前去上了一炷香,卓煜细细看她的神色。应该是知道了事情原委了。 这里面也没什么宫人,宁君婕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过身子去看着卓煜:“我原先觉得你是个不近人情的人,没有想到这种事情,居然还有卓将军的一份呢。” 卓煜挑眉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给了眼前这位皇后娘娘不近人情的错觉,当年卓琳琅想要逃婚,卓煜可是一力支持,要不是卓老将军把卓琳琅关在房间里不许进不许出的,故事或许又不一样了。 不过现在看来,兜兜转转了一大圈,一切都回到了该有的轨道上,好像也还不错。 宁君婕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看向主殿上的那方牌位,她突然回想起那日卓琳琅认认真真的同自己说的话。 她说爱和感恩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卓琳琅为了报答季慕宸的成全之情。能在宫里五年,心无旁骛没有半分私心的为季慕宸打理后宫事宜,而爱,是她就算是在季慕宸身边五年,也没有一日忘了那个人,在五年之约到来的时候,毫不留念义无反顾的放弃了宫中的荣华富贵去找他。 宁君婕现在知道,为什么那天卓琳琅会露出那样的神色来了。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突然觉得自己是时候去见一见那个人了。 “卓将军为何如今还未婚配呢?”宁君婕出门前,突然侧过头来问了一句,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于是她也开始关心起来卓煜终身大事。 卓煜一愣,宁君婕还在自顾自的说着:“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入了卓将军的眼,往后若是有机会,本宫真的很想见一见。” 卓煜欠了欠身子:“若是出现了,一定会让皇后娘娘见一见的。” 宁君婕点了点头,离开了钟毓宫,没有看见身后的卓煜隔了几息转过身子来,目光深邃的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颇有些复杂。 爱而不得,怕是这辈子没有机会让你见一见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尘归尘土归土(大结局) 过了几日,宁君婕趁着季慕宸上早朝的时间,让蝶衣给自己束发梳妆。 蝶衣在背后帮她将头发全部高束起来,有些疑惑的问道:“娘娘这是要去哪里?” 宁君婕坐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的脸,握紧了手中的一个小瓷瓶子:“地牢。” 蝶衣篦头的手一抖,惊慌的看向了宁君婕:“娘娘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去见一个人。”宁君婕翻过掌心,把药藏进衣袖里,“不用说了。本宫心意已决。” 她原先以为,自己是真的放下了,后来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分清楚自己对他感情的性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信任帮助过自己的感恩,还有上一世对他像是兄长一般的依赖,这和爱没有关系。 她要亲手去了结这一切,不然这个东西。会成为她一辈子的心结。 地牢里阴冷潮湿,狱卒看见宫中金贵的皇后娘娘亲自来了地牢中无比惶恐,带了一群人跟在宁君婕身后,前呼后拥得,反倒是让宁君婕心烦得很。 “季东林关在什么地方?”宁君婕回过身,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问道。 为首的人有些为难,但是在宁君婕的注视下,还是开了口:“关在天字号牢房中。” 天字号牢房,专门关押皇族,当年宁汀兰就是在这里殒命,宁君婕记得清楚。 “你们都下去,本宫自己去。”宁君婕这句话一说出来众人吓了一跳,为首的还想说些什么,被宁君婕打断:“难道你自己对地牢的防护放心不下?” 那人赶紧摆手,也不好再阻拦宁君婕。 宁君婕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过头看着蝶衣:“你也在这里等着,不必跟过来了。” 蝶衣知道宁君婕的性格。既然这么说了,就肯定不会让自己跟过去了,只能点了点头。 宁君婕自己往天字号牢房走过去,一步一步,像是走过了许多年来,和季东林纠缠不清的岁月。 等牢房的大门缓缓推开,宁君婕看见里面那个人的一瞬间,她才惊觉自己其实已经真的放下了,再见这个人。心里只有坦荡和叹息,宁君婕不得不说,卓琳琅在走之前给自己上的最后一课,真的是很有必要了。 天字号牢房里面还有一个狱卒,看见宁君婕进来,准备退出去,谁知道宁君婕突然指了指季东林:“把他放下来。” “皇后娘娘?!”那狱卒吓了一跳,惊恐的看着宁君婕不敢动手。 “放下来,出了什么事。算本宫的。”宁君婕语气很温和,但是不容拒绝。 这里又没有能别人,一个小小的狱卒根本不敢反抗皇后的命令,只能上前去把季东林松开了。 季东林在这里已经七日,骨中钉入了七根透骨钉,每一根都是要命的疼。而这种疼他还要经历一百零一次。 左臂已经完全废掉了,季东林被人松了绑以后,勉强能站稳,突然低低嗤笑了一声:“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 宁君婕没说话,从手边的食盒中拿出了一样东西来。 季东林定睛看去,是一壶酒和两个杯子。 宁君婕一言不发的把酒掰开,然后坐下看着季东林,意思很明显了。 季东林慢慢走过去。宁君婕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当着他的面,把一个小瓷瓶拿出来。倒进了他的酒里。 季东林看了她一眼:“这是要给我来个痛快吗?” 宁君婕不可置否。 季东林冷笑了两声:“你就不怕季慕宸生气,皇帝陛下可是巴不得能长长久久的折磨我,这样才能解了他心头的怒意。” “这是我欠你的。”宁君婕突然开口。 季东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抬起头去看她,却发现宁君婕正在看着自己,季东林这一抬头,便四目相接。 宁君婕缓缓开口,“原是我糊涂,没有分清楚对你究竟是哪种感情,我欠你许多,景云的事情,还有今日之事,我一并还给你,自此以后尘归尘土归土,来世......也不要再见了。” 季东林的手突然抖了起来。手中的酒也在打着晃,像是要维持什么一样笑了笑:“皇后娘娘真会说话......” “我不是。”宁君婕自己也端起一杯酒,碰了碰他手里的那杯,然后一饮而尽,“你这辈子过的不好,下一世。做个闲散之人逍遥一世吧。” 季东林也笑了,生生笑出眼泪来,他深深看了宁君婕一眼:“可是我从来没有弄错过自己的感情。” “是没有弄错,可是现在的你,已经把当初的那份感情给弄丢了。”宁君婕感受着舌尖烈酒带来的辛辣,“季东林,你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你了。” 这话她说过许多遍,但可能是因为人之将死,季东林竟然领悟了几分出来。 他敬了敬宁君婕,然后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药力上来的很快,季东林么过多久,身子便歪了下去,倒在地上,看着宁君婕站起身走了出去。 季东林想要伸手去抓住些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眼前宁君婕的背影,似乎和多年前那个夏日午后的背影重叠起来,可是这一次,结局不一样了。 季东林伸手留住了她,然后两人厮守在一起了 这个画面停留在了季东林的脑海里,他缓缓闭上眼睛,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宁君婕走出地牢后,感觉胸中像是阴郁荡平了一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多年来的心结突然就解开了,眼前的一切都明朗起来。 走出地牢,她看见留在门外站着的皇帝。 “皇上?”宁君婕吓了一跳,想来季慕宸是已经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了,她准备好了最坏的结果。 季慕宸却笑着上前来,把伞遮在了他头上,把人揽进宽大的披风里包住:“看来这次,你是真的放下了。” “皇上不怪臣妾?”宁君婕抬起头看,看着季慕宸近在咫尺的脸,后者清浅一笑:“朕当然要怪你了。” “所以朕要罚你,罚你余生都要待在朕的身边,给朕生儿育女,跟朕走过百年岁月,然后百年后同穴而眠,来世再见。” 远方突然吹过来一阵风,里面卷着雪花。 季慕宸把伞压低了一些,两人在一片风雪中像是撑起了一方天地一般。 宁君婕看着他深情的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