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之五百年的爱情》 第一章:时/空 “五百年了,紫霞,你还好吗?” 五百年的时光,于神仙来讲,挥手一瞬,扬臂便过、但是,那五百年,是漫天神佛记得最清楚地五百年。 一只让宇宙大道破碎的猴子,一段天庭战败的屈辱史,还有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情。 五百年,成就了什么?妖族的崛起吗?五百年,成就了什么?英雄的迟暮吗?五百年,成就了什么?天界的灾厄吗?五百年,成就了什么? 或许就是烟消云散罢了。 如果说天地之间尚有一物不受宇宙道化,不入六道轮回,真正不死不灭的话,那么,我想是一只石猴。 ...... 婆娑世界,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某处。 绿油油的灌木丛异常高大,遮挡了实现视线,白色的雾气含着某种道韵充斥于整个山脉。一只小猴子蹦跳在丛林里,时而跃泉,时而摘果。 “山顶上那尊石像是谁啊?”小猴子指着山顶处一块酷似猿猴的石头问道。他的父亲是一只成年黑猿。 “那只是一块天然的石头罢了。”黑猿认真剥着手中的坚果。 “哗啦——”灌木丛被拨开,一只连自己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岁的老猿出现在两猿面前。黑猿站起身,老猿示意他坐下。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石头,这是咱们妖族领袖……咳……叫什么来着……咳……我记得我祖爷爷曾与我讲过的,怎么忘了?……咳……”老猿一边抚摸着小猴的头,一边懊恼地说到。 “反正,他是我们的领袖。没有他,我们……”老猿自顾自,向丛林走去,再听不到他的呢喃。 小猴揉了揉脑袋,不明所以,又一蹦一跳地在山涧间玩耍。 白雾越来越难浓,黑猿似乎看到那山顶的石头笑了一瞬,再看,却是如初。 …… 夜色笼罩,丛林传出野兽的嚎叫,传彻天际,似乎回到了数万年前。 …… 天宫金色的阶梯下,一员健壮的武将跪伏在云间,头深深地埋在地上,静静地等着一名天将宣读天旨。 “天蓬元帅接旨!” “臣接旨。” “天蓬大元帅真君北极四圣天蓬私自与嫦娥生情,触犯天规,念战功卓著,贬为凡彘。钦此!” “臣~接~旨。”天蓬跪伏在地上,一字一顿叩首道,浑然不觉锋利的齿咬破唇,流出金色的血液。 三字刚落,天旨化成金色的风流,聚入天蓬体内。这是一种标记。天道威怒,时辰一到,不管身在何处俱要受刑。 天蓬站了起来,云起气有时飘过天蓬英俊的脸庞,金色铠甲在晚霞的映衬下闪闪发光。 天蓬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他环顾这辉煌依旧的天宫建筑,心中一阵发苦。这天庭,终究太冷了些。也许自己从一开始便不应该当这个天神。现在也好,做一只凡间的猪,难道会比作做神更痛苦吗?呵呵,谁又知道呢? 他毫无目的地漫步在云间,甚至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太阳驾着长车已经回到了他的谷隅,又是一个人间的黑夜。天蓬正想着一些事,他听到了一声呼喊。 “天蓬兄,怎又到月宫来?”吴刚持着一把巨大的斧头,在砍着桂树,他一刻都不能停歇,即使他已经砍了百万年,树屑随着利斧的一次次挥砍飘下。 “吴刚?”天蓬蹙了蹙眉头,“是啊,我怎又到这里来了?”天蓬的声音低若蚊蝇。 他看了看吴刚的斧头。,又看了看如玉般的桂树,百万年的时光也只是被砍了不到一寸而已,但也仅此而已。天庭怎会放一尊力神去下界呢? “嫦娥,她还好吗?”天蓬倚在桂树边许久,低低得地问道。 “在这清冷的月宫里,还有什么好不好的?仙子,她,一切如常。”吴刚挥起利斧,再一次将桂树砍掉一尺,还未到下次的挥砍,桂树已经恢复到原来的砍痕。 吴刚如常砍着桂树,天蓬倚在那儿。 “那便好,保重。”天蓬回首望了望月里如云的宫殿,转过头去,一步步踩着流云离去。 吴刚盯着天蓬的背影在凄清的天宫中显得越发萧寞,他叹了一口气,望着远去的天蓬,默道:“天蓬兄,这一去便再不回来了。”话刚罢,一道闪电击中了吴刚,他一阵酥麻,看到这会儿桂树已如原来了,他重新提起大斧,奋力一挥,桂树一阵摇晃。吴刚头上的阴云消失不见。 …… 人间世,隋帝国大业元年,天篷降为凡彘,唐贞观元年,化形为妖。后被观世音所伏,佛名“悟能”。 隋大业四年,卷帘犯天规,贬凡间流沙河处为妖,后经观音指点,随三藏取经,佛名“悟净”。 茂密的丛林几乎完全掩住了山路,西行队伍艰难得在丛林里前进 “噗通——”猪坐在了地上,耍起了诨。“师父,咱们先歇会吧!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哼——哼”这是猪鼻发出的声响。 唐三藏看了看渐黑的天色,周围的丛林渗透过来黑暗,不知名的鸟类亦连续不断地发出怪叫。 “天快黑了!翻过这座山便有人家,到了那儿我们再歇息吧!”唐三藏看向了猴子。 “随便。”猴子摊了摊手,表示没意见。 于是三人继续向丛林深处走去,不顾正在咆哮的猪。猪亦很快跟了上去。 山林翻过,果然见到一户人家,幸好,似还点着灯, 三藏一行来到这户人家门前,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却不见月亮,更不见星星,今晚,或许是个不眠之夜。 “悟空,去敲门!”唐三藏命令道。 “我没听到师傅您说什么?”猴子盯着唐三藏,嘴角掖着淡淡的笑容。“您,再说一遍?” “额,没,没事~我去敲门。”唐三藏不敢再对上那双火红的眼睛。 “吱~”木门开了一半,露出半个老农的头,猴子紧盯着老农,嘴上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 半刻钟后,老农同意了四人借宿。这当然是猴子那根棒子的功劳。至于老农,则在柴房中瑟瑟发抖。 夜半,月出乌云,师徒四人睡得正香,十多把尖刀挑开掩住的房门。蜈蚣尽量掩住自己步伐的声音,看到师徒四人正酣,心中暗喜,三把尖刀对准了除猴子外的三人。 蜈蚣正要挥刀,他的肩上搭上了一只毛茸茸的候爪,蜈蚣转身,对上了一对火红的眼睛。 “大...大圣爷?”蜈蚣被拖到了院子外的丛林,中间过程悄无声息。 猴子把蜈蚣精扔在一片旷地上蜈蚣单膝跪地,“大圣爷何时识破的?”、 “当我从木门后面看到你那刻开始。” “也是,大圣爷神通广大,属下这点本事真是不自量力了。”蜈蚣自嘲地笑笑。 “谁派你来的?说出来我也许会饶了你。”猴子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神色就像这夜间的霜一样冰冷。 “是属下自作主张,无人指使。”蜈蚣抬起头和猴子对视。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们?” “为什么?”蜈蚣忽的站起来,对上猴子火红的眼,“西游就是个骗局!佛门,道家的骗局!大圣爷您要是信了,那我们妖族就再无出头之地了......” “够了!”猴子怒斥道,“西行如何还轮不到你的教训!你滚吧,我还没有残忍到杀我部下的地步。” 猴子转过身,背对着蜈蚣。 “只要属下在一日,便会让大圣爷少走一步,除非大圣赐我一死!”蜈蚣自顾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流出黑色的妖血。 蜈蚣再抬起头时,已经没有了猴子的身影。 ...... 蜈蚣精走了,只剩下猴子在山林里,淡白的月光顺着山林的缝隙照在猴子的脸上。 猴子紧握着双手,又忽的松开。火红的眼睛又如往常一般暗淡。他轻轻一跃,坐在了这座山的山顶,凉风没有阻挡的吹了过来,猴子躺下,看着黯淡的星空。 星空啊,你的星星去哪儿了呢?又被那个神邸所遗忘了呢?猴子睡着了,他似乎在梦一件事情。 多少年没有做过梦了啊?!梦里的猴子新奇地打量着梦里的画面,在他面前似乎真的只是一幅幅画面: 刚开始是花果山,他真想开心地做一辈子猴王啊,知道一只老猴子告诉他他终有一天会死的,他坐在宝座上活蹦乱跳,问道:“死,是什么?好玩吗?把它拿到水帘洞可好?” 那只老猴子灿灿地笑道:“死是死亡,世间万物死生都要受地府管辖,包括您,死之后,无知无觉,灵魂被践踏,身体受腐化……” 接着,他在三星斜月洞外跪了七个春秋,七年的时间,他的膝从未移过,风任他吹去,雨,任他打去,他终于引得了菩提祖师相见……” 画面一闪,他联合了兄弟六圣,发动了对天庭的反天大战,他是万妖之王,当他登上这个宝座,他的命运便再也不没他自已掌握,而是妖族的复兴…… 接着,他上天庭,看到了天蓬,那个曾经的天最强统帅却为情所回,遥对着广寒宫,流一滴滴的眼泪…… 他认识了紫霞,她总愿坐在天边,看着或远或近的流云,她只是天边的一抹晚霞…… 猴子的眉头紧紧锁住,一幅幅画面让他心底的伤疤再次被揭开,他终被惊醒,看着自已颤抖的双手,又看了看太阳出现了天空。 他的嘴一阵发苦,他伸了个懒腰,向山林处疾速飞去。 猴子跨过门槛,便叫道:“师父,我回来了!” 唐三藏睁开眼,转即又合上眼。只有一片枯叶,从房梁上落下。 猪,还在睡着。猴子自讨无趣,向内屋走去,沙僧正要站起,猴子突然转过头,沙僧僵住。 “对了,奉劝你一句。三界的事情,你最好别掺和,同时也把这句话带给你家那位。三界事大,不是他一个人能左右的,弄不好,就是粉身碎骨。”猴子作握手状,骨头啪啪作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话罢,也不管沙僧如何,便自顾自去了。 第二章:前缘 众神,以一种无限且残酷的方式统治者三界,语曰“轮回”“六道”。 诸佛,以一种虚无且陈腐的手段控制者信徒的精神,语曰“普渡”“苦海”。 这世界,太平的太久,这世界,忘了自己。这世界,习惯了规则。这世界,兴许该有个天翻地覆了。 自开天辟地,花果山的顶峰便有这块顽石了当他的同伴开启灵智的时候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当他们化形为人的时他候,他坚硬未开灵智;当这群石头妖精们寿命已至入六道轮回的时候,他依然静静地立在那儿。 他们曾笑他就像人间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亿万年都未开灵智,可是时光消磨一切,一切都成过眼云烟,只有那块石头见证了亿万年的辛酸悲苦,时光终不损它半分。 哦,对了,花果山顶峰除了这顽石之外,还生着一株青草,千万年过去,即使是她也化形成人了。 呵!如果有人类见过她,一定会夸赞这是多么漂亮美丽,婀娜多姿的姑娘啊!她时时刻刻盼望着那人间的烟火,但从未移过寸步,只因为那千万年的兽魂和陪伴。她觉得看上这块石头了,虽然她也觉得这很傻,但是她的确对他有着不一般的情感,即使海枯石烂,她也要等他出来......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又是万年过去,就连她也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刻,但她还是没有等到他开启灵智的时刻,她还是没有看到这块石头开启灵智,但她还是爱他,她将自己的身躯紧紧贴在哪石头上,生机渐渐从他体内抽离,她真得离开这世界了,她最后的目光还呆在那顽石上。 一夜的风吹干了这株枯草,也该吹开这块开天辟地就有的石头。 石头终于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然后,不断扩大。于是天地之间第一只石猴诞生了,他已破开石茧,混体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芒,然而这石猴却不断翻着四分五裂的石块,他翻开一角,一株枯草紧紧地贴在那石头上,石猴抱住那枯草,将那株枯草埋在花果山顶。 连天气都明朗了一些 ...... 阴司,地藏王殿。 这里几乎算是整个阴冷的地狱之中最光亮的地方了,只因为这里住着一尊佛,不,也许只是一尊菩萨。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地藏王坐在主位上,那株野草的魂魄就在他的面前,青色的魂灵打量着他,地藏王笑而不语。 “你,便是那传说中的地藏王菩萨?”青色的魂灵游弋在地藏王周围。 “你就是那灵石旁守护千万年的草灵?”地藏王不答反问。 “嗯...嗯...或许吧。”草灵苦苦地搜索着脑中的记忆。 “哦,我竟忘了你已经喝过那汤药。” 沉默,草灵仍然在打量着地藏王。 “你或许该成佛的。”地藏王突的问道,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 “为什么?” “因为你甘愿在那石旁守护万千年,可见你的天生无欲,六根清净。” “我无欲?”草灵哈哈地笑起来,“你知道我是很想去人间红尘的,想想那人间的酒肉名食,光听我那些石头兄弟们的描述就大流口水了。” “要不是那可恶的石头,怎么也不觉醒,我怎忍受的了这么些年的孤单。”草灵握紧拳头,一副闺怨难解的模样。 “这样么?”地藏王顿了顿,“也许我错了。你最该去天上的,去吧!作天边那一抹晚霞吧!” 地藏王用手一挥,身旁的谛听幻化出一道黑色的漩涡,草灵转身被吸引进去。 于是,天的西边多了一抹紫色的晚霞 ...... “人历九亿六千五百万三千六百年九月初,东胜神州花果山现妖王,自称美猴王,自接结界脱离天地二府掌管,结妖界六圣为兄弟,各称大圣。 十一月初,美猴王入东海宫,劫神物定海神针,四海大乱。 十一月中旬,妖王率部众入地府,地藏王失踪,迫秦广王自生死簿勾除妖众十万余名。 元月朝会,秦广王,四海龙主联名奏告昊天,请诛妖王。” 天庭史书上记载着这样一段,然而,自此之后的五百年时间,全无记录。 ...... 南海紫竹林。慈航一袭白衫,在瀑布前静坐。 南海净水从高处冲击而下,浩荡的水声夹杂着若隐若现的脚步声。 “太白所来何事?”慈航笑眯眯地转过头。 “自然是大士爱听之事。”太白金星捋着花白的胡子,一步步向慈航走来。 慈航双手一摊,面前出现一张桌子,上置着一瓶酒。太白斜斜的靠在凳子上,手中的拂尘抛却一边,双手一捧,自顾自倒了一杯。 “啧啧,不愧是南海净水,酿成的酒都非同凡响。可惜,这酿酒的手艺却是一般。”太白眯着眼,似乎还在品尝着方才饮下的酒。 慈航正要开口,却被太白止住,“嘘,待我品完这杯酒。” 半晌,一瓶酒已尽入太白腹中,他满意地打了一个酒嗝,慢悠悠地说到:“不知...慈航兄对下界妖王之事可有耳闻?” “妖猴虽放肆,却也不足为虑。”慈航的笑意渐渐褪去,“难道太白老弟喝我紫竹林一瓶老酒,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慈航兄,别着急,让我这糟老头把话说完嘛。”太白踉跄地站了起来,伏到慈航耳边。 ...... 花果山 白色的瀑布飞湍而下,击到碎石之上,溅起浪花,几十万猴众持着各色兵器在山脉各处巡视,完全没有往日轻松快乐的样子,就像一个刚刚成立的军营。 水帘洞里,猴子宴请了六个大妖,这六只妖,无一不是天下各处的顶级妖王,无一不代表如今如今妖界的最强战力。猴子坐起身,首先拿起了酒杯。 “诸位无一不是各方豪杰,如今天庭到处派兵屠我妖族,我想我妖族已然颓废万年,希望各位精诚合作,共谋大业!”猴子率先干掉了那一杯酒。 席下,牛魔王摇晃着白酒杯,杯中的液体不时倾出;鹏魔王与那蛟魔王本就在说笑,此刻笑声更大;只有那狮驼王闭目静坐;余下的二王也耐不住性,早在桌上玩了起来。这不想一场会盟,倒更像是一次戏会。而那戏台上的丑角,恰是他美猴王。 猴子环视一周,却猛地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其中蕴含的道韵力量震碎了诸王身侧的石桌,整个洞府都在震颤。 六妖王赶忙施法将自身护住。 猴子停了笑,一切归于平静。 “这是哪儿?莫非不是我花果山?是翠屏山?还是归墟?不,你们来的是我的地盘。如若你们不想再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便与我合作,不然,呵呵。”猴子冷笑了声。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指挥我们?我们......”鹏魔王正想继续骂下去,却被牛魔王挡住,“大哥?” 牛魔王慵懒地神色早已消失不见,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若是能反天成功,谁想过这种生活呢?我们恨不能将那玉帝老儿碎尸万段!”牛魔王眼中精光闪烁,话锋一转,“只是,我妖族虽种族众多,兵员充裕,但武器军阵等各个方面远不如天军,反天这种事情,老弟你还需从长计议啊。”牛魔轻轻笑了起来,像极了一个给年轻人指点迷津的和蔼老人。 蛟魔王,鹏魔王,禺狨王,猕猴王,狮驼王相继随牛魔王笑了起来,他们在笑猴子的无知,却又忌惮他的实力。 猴子心中冷笑,只是随手一挥,一道虚空的阵门便出现在众妖王面前。 “到底如何,诸位妖王一看便知。”话罢,猴子便率先进了那阵门。 牛魔王和诸位妖王对视一眼,牛魔王道:“且看他耍什么把戏。”妖王俱随着牛魔王入了虚空。 ...... 十日之后,诸王从阵门中走了出来,脸色难掩惊讶,齐齐对后出来的猴子拜道:“愿听大圣差遣!” 猴子嘴边勾勒出一道弧度。 ...... 天庭,瑶池的大会刚刚结束,众仙踏云四归。 天蓬身着金甲,与李靖道:“下界,不过一新兴妖王,势力再大,能大过六妖王去?何必还要招安?” 李靖捋了捋黑色的长须:“身为天庭武将,我等只需服从命令便可,何必问为什么?否则在这天庭,可立不长久啊。”李靖似乎意有所指,只是看了一眼天蓬,便乘风而去。 天蓬望着李靖消失在云端深处,喃喃道:“可这一切不是为了天庭么?” 其实,和天蓬持同样意见的人不在少数,但只有天蓬敢当着玉帝的面说出来。 自古妖和神不相容,招安又如何能够成功? 几天后,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天庭:太白金星真将那猴王带了回来,似乎还被封了个官职,虽只是一个芝麻小官,但是妖王上天做官仍是先例,这几天,众仙都闭门不出,静等着玉帝下一步动作,然而,一天过去,两天过去,那猴王仍旧毫发无损,众仙心中不解,却也不敢互相询问,只与己无关地又活跃在了天庭各处,甚至连那猴王都打了些交道。 ...... 猴子自上天后,便游弋于天庭大小宫殿,高低仙府。福禄寿三星他称一声兄,四极仙翁他道一声长,罗弥宫他拜过,瑶池他谒过,四方揭谛他勾膊揽肩,九曜星官他饮酒共乐,终日戏耍,无所事事。 猴子终被玉帝下旨看管蟠桃园,上任途中,他骑着天马,任游于云霄之中,身后是他在弼马温时的二位属官。 天边的晚霞焕发出金色的霞光在不断变幻着大小与形状,猴子不觉痴了,他伏在马背上,道:“花果山确是没有这样的风景。” 二位属官自是拍手称是,只是又在絮叨什么,猴子却懒得去听,金色的霞光翻涌变幻,却在角落中呈现出一大片紫色。 猴子指着那片紫色的彩霞,问道“那是什么?” 属官丁吾马上回答道:“那是紫霞仙子,她很久很久以前就在那儿了,无人知她的真正名字,见她终日和霞光相映,又是紫色,便叫紫霞仙子了。”丁吾正想再说,却见猴子依然踏着筋斗云向那片紫色去了。 猴子已然置身在那片紫霞当中了,这是湿润的霞光,带着温暖的气息,猴子的身体暖洋洋的,金色的绒毛逐渐舒展,霞光越来越浓,猴子已能看到那紫色的源头了,那是一个栖身于紫气中的女子,她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一片云霞上,周围的气息在缭绕着,猴子转过头,看了一眼猴子,又静静地看向远方。 猴子真被拿到目光看得痴了,心中的血液在加快,猴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猴子索性直接坐到紫霞身侧。 “你...呃...”紫霞转过头来。 “我是想说...呃...你在看什么?” 紫霞看了猴子一眼,又目不转晴地看着前方。 “我听说西方有一尊神,他名为爱,我听说有他的地方就有快乐。我想他有一天会到这儿来的。” “傻瓜,你没有去过凡间么?”猴子忍不住笑问道。 紫霞转过出来,疑惑道:“凡间?那是在哪儿?它和天界一样美丽吗?” 猴子看着眼旁的霞云,翻身便跃上云中,他躺在上面,嘴角露出笑意:“凡间啊,我便是凡间石头生的,我住在花果山。” 紫霞手撑着下巴,继续听着猴子说下去。 “花果山啊,那可是一个好地方,春天,满山的桃花就会盛开,比这霞云还要美,它们与天相连,真是个好风光......”猴子继续给紫霞说着。不觉天色微暗,紫霞已沉沉睡去。 猴子起身,将紫霞放在金色的霞云上,嘴角露出笑容。 猴子真得投降了吗?它们说是,但猴子知道他从未降过。妖族已经被天界统治了千万年了啊!这千万年,天界每年派出庞大的天军队伍清剿下界妖众。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妖族被屠戮;每息每瞬,都有数千妖众被当成天军训练的活靶子;仙神的盘中,玉帝的桌上,俱是他们妖族的血肉!所以,自猴子被尊为“大圣”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体就不再属于他,而是整个妖族。所以猴子不会忘记:自己的血,是妖族的叛逆之血;自己的肉,是妖族的反抗之肉;自己的意志,是整个妖族的反天意志! 第三章:逆战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这天,天气依旧晴朗,猴子像往常一样坐在紫霞身旁,这已经是第十天了,猴子已经把自己关于人间的见闻几乎都说完了。 紫霞见猴子走来,一脸期待地问道:“今天还有什么故事?” 猴子心中慌乱,又不忍让紫霞失望,“人间的故事我这儿自是有许多。只是,故事再多再好也不如亲自去人世走一遭,怎样?有没有兴趣?”猴子扯开笑脸,故意凑近紫霞,猴子几乎能感受到紫霞的呼吸了。 紫霞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喜欢人间么?”猴子惊讶道,他本以为她会满口答应的。 “不,我当然喜欢。只是你是仙,我也是仙。天条规定:仙是不能擅自下凡的。况且,我在这儿许多年了。”紫霞看了看四周的霞光。 猴子猛然跳跃起来,把紫霞吓了一跳。 “天条?天条!难道天条就可以扼灭一颗向往美好的心吗?难道天条就有权利让梦想始终不能成为现实吗?这该死的天庭,这该死的天条!我迟早会打碎它们。”猴子喘着气,似乎有一头愤怒地狮子在内心咆哮。 紫霞看着已稍微发狂的猴子,心中某道桎梏在慢慢打开,可她毕竟是个仙子啊,她想说些什么。猴子又凑到她跟前。 “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呢?想想下界的桃花漫天,想想人间的美酒佳肴......” 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紫霞怔怔地点了点头。不过猴子才不管这些,他一把将紫霞扯了过来,腾着筋斗云,携着一束紫光,消失在天际。 天上一日,地上十年。猴子在天上呆了三个月,地上便已经过了近千年。当初跟随他的那批部众由于被他勾了生死簿,至今仍活着,只是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孙子,曾孙,重孙......一代代死去,确实磨练了道心,皆成了如今妖界法力通天的人物。 在这千年内,西牛贺洲的牛魔王,禺狨王妖众,东胜神洲雨息山狮驼王妖众,西极之地鹏魔王部众,东海之墟蛟魔王部众,北俱芦洲猕猴王部众皆迁移至花果山,花果山所在区域也因人口的剧增而扩大十倍不止,这里俨然成为妖魔的天堂。 北辰总管天帅府,大量的战报被送到天蓬案上,天蓬重重揉了揉太阳穴,翻开战报。 “我部于东胜神洲与西牛贺洲交界处,发现妖军三万,我部清剿,尽诛二万,余部进入花果山。我部与花果山交涉,未果。” “天将监察,花果山北围出现妖众数万,本应清剿,但见有蛟魔,未敢采取行动。” 像这样的战报已经不止几十回了,天军虽缴获颇丰,但仍有近五十万妖众先后从各大陆进入花果山,而那该死的猴子上天当了官,自己就没有理由干涉花果山,他已经上了数十份奏折阐明事情的严重性,但是天庭也毫无回复。 “来人,通知各大营主将,让他们速来天帅府召开紧急会议。”天蓬睁开双眼,遍布血丝,他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近年来,诸州妖众频繁进入花果山区域。冒着‘迁移一百,损失一千’的风险也要这样做。我方统计,前前后后进入花果山的妖众已至五十万。”天蓬张开五根手指。 “五十万!”众将哗然,他们只是知道自己今年剿妖的数量是以前的数倍甚至数十倍,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这似乎并不有利。 “是的,五十万!”天蓬站起身,“如果说花果山原本有五十万妖众,那么如今,加上这些,足有一百万!一百万妖众聚集在一起是什么概念?我们天庭积累多年,天庭诸天门,二十万军,我所统将士,五十万军,再加上各地驻军,也勉强只能凑个百万之数。” “一百万妖众,只是些乌合之众罢了,我天军十万便可杀他个片甲不留!”一个身材魁梧的天将打断了天蓬的讲话。 天蓬笑了笑,看了那天将一眼,便继续道:“是的,天衡说的不错,现在的妖军的确不堪一击!但是以后呢?他们聚集在花果山干什么,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对付我们这些天军么?不用千年,只需百年时光,他们同样会变成训练有素的武装,甚至,他们的武器,弹药,可能并不会比我们弱。那个时候,你还敢说以一敌十么?” 天蓬转到天衡旁,手按在天衡的肩上,天衡手心的汗湿了他的衣甲,直到那双有利的手离开他的肩膀,才松了一口气。 天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所以,趁现在,妖军尚未稳固,我军,一举功克花果山!”天蓬提高音调,众将齐齐站起。在天蓬的天军里,没有人不会服从命令。 猴子拉着紫霞在漫天的云彩里飞翔,紫霞闭着双眼,感受着风流与速度带来的快感。 “怎样?感觉爽不爽?”猴子翻了个筋斗,声音传响天际。 “恩,爽--”紫霞学着猴子大喊一声,回音沿着云层又灌回紫霞耳中。 不几时分,二人便落到花果山的顶峰,紫霞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紫霞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围着猴子转。 “原来,这就是踏上大地的感觉啊,无比地熟悉,无比地舒心!” “傻瓜,大地就让你高兴成这样了啊!你看。” 紫霞顺着猴子所指的方向放眼望去,一座座山峰开满了遍野的桃花,粉色的花朵并在枝头,装饰了整个大山。远处天边湛蓝一片,就像蓝色的巨大宝石在与这满眼的粉色应和。 “这,比天上的霞光还美啊!”紫霞看得痴了,她驾起云雾,不顾后面大吼大叫的猴子,径直奔向那漫山的桃树。 ...... 紫霞和猴子躺在桃林之中,他们看着天,已被粉红占据的天,风痴痴地经过,片片的桃花零落而下,娇羞得遮住了猴子的双眼。 梦,也就从此刻开始了。 “你,做过梦吗?”猴子问道。 紫霞摇了摇头。 “但我做过,我的梦里,是一片桃花林,桃花林里,躺着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 “她太美了,可我总是记不得她的容貌。直到我遇到了你,一个美得不像话的姑娘,于是我就不再做这种梦了。” 紫霞静静地听,就像在那片霞光中听猴子讲故事一样。猴子顿住,将两只火红的眼睛对着了紫霞。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我...喜欢...你。” 猴子的声音化作细小的风流进入紫霞耳中,紫霞只听到模糊的几个字。 “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没事!”猴子翻身坐了起来,掏出金箍棒,走向桃林深处。 紫霞坐起身,“你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吗?” 单薄的身影模糊在一片桃林中。 ...... 花果山数千里外,数百条巨型战舰从北方上空驶来,黑压压一片,完全遮挡住了天的光亮。主舰之上,天蓬展开花果山的地形图,不时用手比划着什么。 “报---”一名天将从舱外飞奔而来。 “说!”天蓬继续比划着手中的图纸。 “天庭来报!弼马温,额,是妖猴孙悟空大闹凌霄宝殿,现已反下人世,已回至花果山。” “哒---”天蓬手中的图纸跌落地上。 “你说什么?妖猴下界了?”天蓬道。 “是,元帅!” 天蓬焦急得踱着步子,速度越来越快,天蓬终于止住了脚步,他转过身,问道:“离花果山还有多远?” “还有五百里!”天将答道。 “五百里...就差五百里了啊...”天蓬瘫坐在座位上,仿佛使尽了所有力气,只是凝声道:“传我帅令,各部停止行动,此次行动,全部取消,另外,班师回天庭。” 天将已经去通知各处天神去了,天蓬依旧瘫坐在座位上,只是喃喃道;“三界,完了。就差这五百里了啊。” 谁明白天蓬的忠?那玉帝也不明白。 谁知晓天蓬的苦?那最亲近的侍卫也不懂。 天界诸神,他们笑他傻,他们笑他愚,他们笑他蠢!可是,他们已全然忘记,数万年前的动乱是谁挺身而出,维护了天界的尊严。 可是,他们已全然忘记,如果没有他千年整肃军队,下界清妖,那妖族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他守护了这天界万年,可他得到了什么呢?除了兵马大元帅这一件苦差事外,他得到了什么? 可他从来不怨,他怨什么呢?要怨就怨自己当了这天神吧。 如果万年的守护因一人而支离破碎,如果万年的心血终将灰飞烟灭,如果万年的梦想因一人而烟消雨霁。那么,天蓬,还剩下了什么呢? 只因为那只猴子...... 凌霄宝殿 巨大的匾额失去通体的圣光,斜斜地插进堆积的乌云当中,火在大殿四处燃烧,冒出黑色的烟,金柱禁锢的八条金龙早已不见踪影。四角的大鼎在随意滚动,金玉镶饰的宝座废裂成两半。 “哗--”从裂开的书桌下面冒出一个头。 “快-请-佛-祖-!”玉帝的声音传彻云霄。 ...... 花果山 巨大的瀑布冲击而下,山头一面明黄的旗帜在随风飘扬,呼呼的风吹过,“齐天大圣”四个字像一把金色的利剑指向苍穹,“齐天”,多么大的对天的讽刺啊,它飘扬着,预示着一场战争的来临。 天上乌云翻滚,电闪雷鸣,黑压压的云积在天上,但此刻绝不会让这百万妖众心生恐惧。或许以前会,但现在,他们多了一种信仰。他们在兴奋,他们在一次次将兵器擦得锃亮。 看哪!有一群生灵在舞动着他们的旗帜。 看哪!天地第一次因一群曾经的奴隶而变色。 看哪!战争的热诚在每一个生灵的脑海中流动。 看哪!一个脊背被压弯的巨人在挺起胸膛。 而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妖! 妖?什么是妖?当神佛统治了三界,不受他们掌控的生灵,便叫做“妖”。细数来,人也不过是一种妖类,但他们屈服了神。他们被地府掌握了生命,被塑像和经文控制了灵魂,所以他们能够活下去。 妖,或是未成形的野兽,恨这妖族的败类,他们下山,吃人,伤人,以宣泄他们的愤怒。但神不会坐视不管。天庭派下数量庞大的剿妖军,入人间各州灭妖,剿妖,杀妖。你知道作为被屠杀一方的感受吗? 猴子知道。 赤色的战袍鼓起大风肆意飘扬,金色的战甲在跟着百万妖众呐喊。如火的目光,代表着杀戮与信仰。凝固的身姿,闪烁在万古的传说当中。 第四章:变乱 宇宙之内,四海之间,何为正?何为邪?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这世界,谁能说清呢?当每个生灵载着时间的列车从既定的轨道疾驰而过,他还能看清急速变换的景色吗?他们以为看到了整个世界,可只是活在梦幻中罢了。 紫霞被猴子送到了斜月三星洞,临走前,猴子送给紫霞一个吻,天知道一只猴子的吻该是怎样的。 紫霞从未觉得作为一个生灵的世界竟是如此美好。观里师兄弟们一听说来了个仙女后,便蜂拥至紫霞的小院里,紫霞也从不厌烦他们,对谁都是一张笑脸。若不是菩提发了禁令,小院指不定该多热闹。不过,倒有些刚入观的徒弟冒着触犯禁令的风险也要一睹紫霞的芳容。 紫霞离天上太远了!她够不到星辰与云彩,她扯下自己的一部分作为原料,在织着一件战甲。如果有朝一日猴子能够穿上她织的战甲纵横四方,那她也会很高兴的吧。 这是紫霞的梦:猴子穿着她亲手编织的紫色衣甲,披着红色的袍,驾着彩色的云,对她说上一句只有三个字的话。那该是怎样美好的感觉! 她就在那里痴痴地笑,就像那天边的晚霞。 门口的菩提刚要进来,已伸入门槛的半只脚在空中停着,半响,方才落定。 “你这笑容,跟我一位老友极为相似。”菩提笑眯眯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紫霞转过头,她盯着菩提,用一种极为生涩的语调叫道:“祖师?” “你知道我那位老友是谁么?” 紫霞摇了摇头。 “人们都叫她瑶姬,她是玉帝的妹妹。当她带着一个凡人来我这儿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笑容。” “是吗?那可真巧。” “她嫁了一个凡人。” “然后呢?”紫霞的语气几乎没有波动。 “她现在被压在某座连玉帝也不知道的山峰下。” “那她一定死了。” 菩提怔住。 “凡间的每一座山峰,都压着一个渴望自由的灵魂,每一座山峰,矗立在大地上,就像无边的坟地上树立着的墓碑。瑶...瑶姬被压在山下,她一定是死了。” “这种说法倒是闻所未闻。”菩提捋起长长的胡须,来来回回地在屋内踱着步子,刺眼的阳光直直照射在小屋内摆设在屋内的物件倒真的像一块块墓碑。菩提随手一挥,白天化成了黑夜,刺眼的阳光变成温顺的月和星的光。 “你的命由谁主宰吗?”紫霞问道,打破了长长的寂静。 “我的命?”菩提止住脚步,笑道:“老夫自上古便生在这里,是天地造化所生。就是那法力无边的西天如来也主宰不了我的命。” “哦,我明白了。”紫霞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星空,似乎朦胧了。 “......”菩提长叹了一口气,化作清风消散不见。 时间不会被任何神灵所掌控,它缓缓流淌着,无声无息地抹杀掉无数的生灵,天庭与妖界的战争已拉开帷幕。 从一开始,天军就没有料到他们的对手会如此果断地发动进攻,也没有料到他们的对手会如此强大。 他们清妖剿妖从来习惯了单方面屠杀,数万年来,无数妖类几乎没有反抗,连那赫赫有名的几大魔王,也从来只敢躲在自己的巢穴中苟延残喘。 黑色的战车结成诡异的阵法,乌光一闪,便传送至天空,庞大的天舰陈列着整齐的天军,防御大阵在急速运转,对面的妖气肆芜在天界的每一个角落,无数的妖气遮盖在白色的云,天空乌压压一片。 突然,黑色的战车从凡间直冲云霄,巨大战舰的底部露出黑色的窟窿。天舰剧烈摇晃,天兵东倒西歪,防御大阵即可破碎,天将已在怒喊。一枝黑色的羽箭穿过他的喉咙。 “轰---” “轰---” “轰---” 这是黑色战车撞击天舰的音响,外面数千万的妖众竟排列成整齐的队列,长矛与圆盾握在手中,一步步压了过来。 “咚-咚-咚--”妖军的前阵围成圆圈围住这几艘银色天舰,妖气冲天而起,黑色的圆阵将中心的银色吞噬。 人间世 人们只看到天空一阵摇晃,几个赤红的圆点拖着长长的焰尾在人的眼瞳中越来越大,一瞬间几乎照亮了整个黑夜。紧接着,大地晃动,那几艘天舰已撞击在地上,形成巨大的坑洞。 这一夜,一个村寨被毁。 第二天,一个市镇被毁。 第三天,这些火光毁了一座城。 ...... 中原十六国早各自休战,人们聚居在山峰上,看着满目疮痍的家园和土地,君王们在仰头叹息。 天界,凌霄殿 玉皇大帝看着手中的奏折,脸色铁青,王母探过头去,却被玉帝挡住。 “谁?谁能告诉朕?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的妖军?怎么这么快攻到南天门?”玉帝的怒骂声回荡在宫阙间。 阶下文武百官无一人应答,玉帝大口喘着粗气,他走下龙椅,却被自己长长的龙袍绊倒。玉帝的冕跌落在地上。众神屏住笑意,还是有人发出了声响。 玉帝匆忙戴上冠冕,“谁,谁在笑?朕把他的嘴打成筛子!”玉帝额上的青筋已近暴出。 众神皆作痛思状,低头不语。 武曲星君从末位持笏而出:“陛下息怒!只因那妖军武器实在先进!也有阵法!我天军也只可暂避锋芒,固守南天门了。” “武器先进?我天军百万年积累,难道还比不上那妖猴的军队吗?”玉帝回到了龙椅上,似乎少了些怒气。 “我军所虏妖将供出,花果山早在百年前就已经秘密营造武器和战车,似乎也是从那时起,花果山妖军开始有战斗力的。” “百年?一百年的事情,你们怎么现在才知道?一帮废物!”玉帝又怒了,手中的玉碗碎为两半。 “这,百年前天蓬元帅曾经上报过,只是--只是您未曾理会。” “天蓬?对了!他不是打仗很有一套吗?这个废物又到那儿去了。” “陛下,昨日元帅回师时被您押在天牢了。” “那废物又犯了什么错?让他赶紧给朕领兵打仗,打完了再关到天牢。”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玉帝瞪着武曲星君。 “是,是,陛下。”武曲星君忙道。 当天蓬披着旧日的战甲走出天牢时,玉帝正在看着他。 “臣,叩见陛下。”天蓬跪下,脸色一阵苍白。 玉帝忙把天蓬扶了起来:“天蓬,是朕错怪了你!此次抵御妖猴,还得全靠爱卿出力啊。”玉帝扶着半跪着的天蓬和颜悦色道。 天蓬仰起头来,看到玉帝脸上挂着的笑容,腹中一阵酸意。他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答道:“谢陛下!” ...... 猴子躺在众妖抬起的宝座上,一手将手中的桃子往嘴中递了去,金色的甲片闪闪发光,身后的百万妖众乌压压一片。 “你便是那号称‘天庭之剑’的天蓬?俺倒要会会你这天界的元帅。”手中的桃子此刻只剩下了核,猴子盯着那核,没有看向南天门上的天蓬,笑容横着肆虐。 风卷过,天蓬的铠甲与披风发出“嚓嚓”的声音。 突然,他动了,直直从南天门城楼上俯冲下来,银枪闪烁着光辉连成一线。 猴王似乎早有预料,他从耳中缓缓掏出棒子,重重一挡,便格挡掉了天蓬的攻击,猴子顺势一抽,银光以同样的速度折了回去,天蓬的嘴角溢出鲜血,楼上诸将飞出,将天蓬抬了回去,当猴子目送着天蓬消失在视野处时,天蓬扯开嘴角对着猴子微微一笑,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微笑,那是轻蔑的笑。城下的猴子皱了皱眉毛,手中握着棒子的手微微颤抖,隐约明白了什么。 “攻城!”猴子突然呐喊道,声音传至每一个妖魔耳中。 “杀啊!--”百万妖军携带着大量缴获的攻城利器涌向南天门,南天门的护阵历经万年,自是坚固无比,但即使如此,南天门众天军仍然被百万妖军的气势所惊吓,人人脸上带着担忧。 天蓬银色的战甲四分五裂,嘴角不住地溢出鲜血,众天将围在他的卧榻旁,以担心的目光看着他。 “你们不比担心-咳咳--噗---”天蓬吐出一口金色的血。 “元帅---”众将忙围了过去。 “妖猴之势,三日必溃,记住,坚守南天门!”天蓬以极快地语速说完后昏睡过去,一道道神元从他的体内溢出消失不见。 “元帅!” ...... 三十三重天,罗弥宫,一场棋盘上的较量正激烈进行。 只见棋盘上黑子与白子占了大半个棋盘还未分出胜负,白子步步紧逼,进攻性极强,但几次进攻均被黑子阻住。黑子看上去只是在阻挡白子的进攻。 “师兄,你输了。”太上老君持着黑子,一边看向元始天尊,黑子落下,局势再无挽回。 元始天尊却也不管这局输赢,只沉声道:“师弟确是耐得出性子,那南天门都快被那妖猴攻破了!还有心思在这儿下棋,看来咱们这三清是当到头了!” 太上老君停住放在桌旁的茶,又放回原处。 “师兄莫要着急。天地混沌本始,有浊清二类。盘古开天,清者成天,浊者坠地,自古以来,清浊之道皆是均衡。二道又生天地灵气,灵气育先天诸宝,又育那鸿钧老祖,泰皇太一,人祖女娲,后又育我等诸神。” “为规范世间秩序,那西天释氏立佛门,东天由我三清所掌,创天庭,立六道,万物规则皆在我等股掌之中。可那猴头,生非五行,又不归六道。他若攻占天庭,岂不使万年规则毁于一旦?” 太上老君押了一口茶,元始天尊已静坐了下来,老君继续道:“这规则虽为我等所立,却已然融入宇宙,规则一毁,浊清二道必然失衡,届时,浊气入天,与清气相伴,时间一久,万物枯萎,时间一久,重归混沌罢了。” “师弟既已明白,何故干坐这儿不动?那妖猴虽厉害,却尚属我等掌控范围内。”元始天尊捋着花白的胡须,疑惑不解。 “师兄啊,这重归混沌之道,你知我知,他人岂会不知?难道那位会坐视不理?你可知道,他可是很‘爱惜’他那些信徒的。”老君提起塌上的拂尘,仿佛一切了然于胸。 元始天尊苦叹,连他都被老三算计了进去。 ...... 天界的战火仍在蔓延,人间的灾难从未停止。天空的一大半被乌云占据,如果不是那一小半的白天,谁又能分得清何时是白天,何时是黑夜呢? “轰--轰--”无数大大小小的妖怪在冲击着南天门的阵法,凌霄宝殿已经开始剧烈地摇晃。 玉帝踱着步子焦急地来来去去,一波波使者被他派出去向三清求救,带回来的消息却都是“三清闭关,拒不见客”的消息。 “这三个该死的!我的天庭要是完了,他们还拿什么统御三界!”昊天已经气急,桌上的奏章琉璃杯一应俱碎。 卷帘忙急步过来捂住玉帝的嘴。 “陛下!隔墙有耳啊,还是慎言,莫让三清听到。”卷帘低声指了指上空。 玉帝反手把卷帘的手掰开,怒道:“这个朕自然知道!还用得着你来提醒?给朕滚!”玉帝一脚把卷帘踢到阶下。 卷帘从高高的玉阶上滚下,“是,臣这就滚。”说罢,卷帘缩起身子横躺在地下,准备“滚”走。 玉帝叫住了他。 “卷帘,你过来。” “嗤嗤”卷帘滚了过来。 “朕让你站起来。” “是,陛下。”金色又闪回人形。 “来,朕交给你一件事情,你务必办好。”玉帝示意卷帘到他身边。 玉帝伏到卷帘耳旁,道:“朕欲向西天求救。朕此次亲去,天庭恐无人坐镇,你就先变化成朕的模样,待妖猴退去朕自有封赏。” “这---”卷帘脸上现出犹豫之色。 “这是朕的命令!” “好吧,臣遵旨!”卷帘跪下。 玉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五章:幕闭 英雄们的故事常常让人扼腕叹息,为之洗面。然而这些英雄们又常常为小人所败,这世界之规则注定擅权谋者得势。但英雄就算迟暮,也有一翻苍穹之力。比起那些善于钻营的小人来讲,那些英雄们在某一方面却是胜地一塌糊涂。败,又何尝不是一种胜呢?纵一败涂地,也留万古青名;纵江山已逝,也曾意气风;纵英青早逝,也留多少喟然叹息? 三界就像一盘棋,棋盘之上风云诡谲,变幻莫测。各方势力在进行着角逐和征战的同时,有无数的棋子被棋手们所碾碎,化作虚无。 巨大的黑色战车占据在军阵中央,战车之上一道异于群妖的金色格外耀眼。风吹到大圣的旗帜猎猎作响,红色的披风像血河一般亘在乌云之间,这是妖军攻打南天门的第三日,南天门的阵法隐隐有被众妖打破的痕迹。 就要,就要攻进去了! 猴子屹立在战车上,嘴角咧开笑容,握着金箍棒的猴爪剧烈地颤动,金色的猴毛被黑色染了一片。猴子依然记得,天蓬被他击落之后自得的笑容。自己的身体在被天蓬接近时已被下毒。那该死的天蓬,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也要这样做,真不知那天庭给力了他什么好处?难道他不记得了他的嫦娥吗? 战争还在继续,几万头千丈高的巨兽已经为这阵法付出代价,巨大的肉体已经散去,几万魂灵在战场的各个角落游荡。“轰隆”南天门的阵法被一只从天降下的巨兽捅开,紧接着,无数巨兽冲进南天门,南天门的阵法瞬时破裂,几十万大大小小的妖类像几十道飓风卷进了南天门,似乎,屹立天界千万年的天庭就要---败了! 猴子仍立在战车上一动不动,他尽力将嘴张到最大,突然,覆盖于全身的金甲一块块破碎,金箍棒“轰”地一声砸进了云间,所有的妖都放弃了自己的对手。他们停下了所以的动作,回看着南天门外那道金色的身影缓缓倒下,仿佛时间已停滞不前。 金色的身影落在战争废墟中,半响,猴子方在一片黑色中露出头,那猴头扯着一抹笑。“我没事...你们继续!” 众妖仍看着他。 “本圣只是累了,想躺一会罢了!继续攻击!”声波准确传到每一只妖的耳中,蕴含的能量几乎要把耳膜震碎。 这一声吼,又将时间与空间联系在一起,妖兽们继续手下的动作,将一个个天兵摔成肉泥。没有妖再关注猴子了,猴子的头又渐隐没在黑色中。 他只有唯一的力气张开眼睛了,听着震天动地妖族的呼喊,一切仿佛从心头卸下,猴子盯着天的上面。 阴暗的空中突然出现一道金色的梵文,接着,无数的金色从西方涌来,占据了整片天空,一声声佛号听到耳中晦涩不明,却觉深义。 当这头黑色的熔岩巨兽消灭了南天门城楼上最后一个天兵时,所有的妖都死死盯住这天空的异象,牛魔王神色淡然,几乎所有的妖都张开了嘴。 凌霄宝殿的卷帘版玉帝舒开了眉头。 瑶池正往自己法宝中送入无数财宝灵物的玉帝扯开嘴大笑,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容貌。大喊着:“老子不用跑了!老子还是玉帝!这龟王八羔子!哈哈!” 军帐里的天蓬似乎有了一线生机,多天逸散的仙灵停止了散出,众天军将领欣喜地看着天蓬的变化,“元帅有救了!”一个从前线退下的天将欣喜道。 废墟中的猴子张开的嘴角在缩合,他闭上了眼睛,生气开始流失。 千里之遥的紫霞忽的心中一紧,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失去。 金色梵文充斥的空中渐凝成一尊尊实体,金色的法相带着庄严的威势,佛门释迦牟尼如来佛,四大菩萨,十八罗汉皆尽到临,佛号已宣,便生 无数经义至理贯于诸神脑海中。 如来看到垂死的猴子,眉头紧蹙,低声对观音说道:“这猴子都快陨了,还生出这许多事端,惊扰了佛门,早知如此便让......” “弟子愿替天庭收拾场面,只需请佛祖降下一道法旨压住那猴头即可。”菩萨恭敬地欠身对佛祖说道。 “既然妖猴生机溃散,天地秩序当复。观音大士乃本座弟子,替天庭收拾着残局可好?”如来看向玉帝。 “好!当然好!本帝...”昊天这才整理了一下衣冠,“本帝谢过佛祖!烦劳大士!” 西天诸佛已纷纷散去,只留一袭白衣的观音。 “大圣...大圣...陨了!”妖军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黑色的气流纷纷散开,本就疲累的妖军仿佛立刻失去了精神,当第一名逃兵被妖王斩杀后,却见无穷无尽的妖漫向下界的出口。一时间,妖军阵型自乱,踩伤杀伤的妖不计其数。黑色的妖血污浊了整个天空。 退后的妖群中,一只牛妖顶着两只硕大的牛角随着黑色的潮流涌向下界。 蛟魔,鹏魔,猕猴,禺狨,狮驼尽可能施展一切的术法来封住妖军的退却,然而军心已失,妖族又有何能耐继续击垮天庭呢? 观音静静地看着,任这黑色的潮流退去,天风凌冽,身后事天庭最后一班兵马,昊天看着观音的侧脸,正要说些什么。 “闭嘴。”观音冷冷道。 昊天闭上了微微张开的唇。 妖军到了这一地步,可以说是不战自溃。他们又给妖族的历史上添上了一笔浓厚的耻辱,千千万万的妖魂寄托在后辈身上的希望,亦终作烟尘。 五个妖王聚在一处,护卫各自妖王的精锐仍有万余,他们拥着妖族最后的力量,仍望殊死一搏! 巨大的暗蛟闪烁着黑色的眼睛,闪亮的鳞片在空中起伏游荡。黑色的气息压过天庭的规则释放出强大的力量。蛟龙一声吼叫,云层碎裂,昊天捂住了耳朵;鹏高高盘旋在蛟的头顶,翅膀扇起,飓风抟生,幽绿色的眼睛透出不可一世的孤傲,这鹏紧紧盯着一众仙班;猕猴保持着矮小的体型,披着纯黑的披风,那一张猴脸却是白色的,包括每一根猴毛,每一只眼睛,长长的白眉半掩住眼睛,裂开的嘴唇挂起一丝微笑,他翘起二郎腿,搬坐在熔岩巨兽上;这巨兽趴伏在云层中,掩饰组成了巨兽的皮肤,岩石之间的裂缝,喷发出红色的岩浆,将千万丈的巨兽映衬的无比雄壮;禺狨王没有变化出本体,与他而言,自己本可为万物,他保持人形,飞在半空,俯视着敌人。 “这世界,是我千万轮回的一刹 还是我,成了这世界的眨眼 到底是梦想在待着我们追逐 还是我们在不住地后退? 时间的年轮擦过岁月的沙漏 激出的火花会不会绚烂 风在吹动,答案在何方? 亿万年国画,可曾记得当时的雄壮?” “雕虫小技!”慈航冷哼一声,却转过头去,对诸神道:“佛家收妖秘法,不便外家所见,还请诸仙回避!” 神仙们自愿听从,便退出南天门去,商议重建天庭之事。半响,却听天门内一声巨响,五道浓烈的妖气烟消云散,文曲望着天门内的硝烟,起身赞道:“大士果真好手段!”诸仙附和声一片。 曾经的玉宇琼楼失去圣光的加持,如人间战后的废墟升起滚滚的硝烟,慈航漫步在过道上,走向猴子。猴子已苏醒过来,流失的妖元消散于天地间,他亲眼看着,看着自己的兄弟被眼前的佛所灭,慈航的白袍上未染一丝鲜血。 此行已走到废墟中的猴子身边,他缓缓蹲下,盯着这只翻天覆地,要自由的猴子,他俯视着猴子,居高临下,唇边勒出的弧度让猴子忽然安意识到了,一些他从未想象过得事情正在发生。 “我的妖族,败...败了吗?”猴子盯着天,目光中的神韵已在失去。 “好,好啊!一只让宇宙天道都破碎的猴子,果真非同寻常。死到临头还念着妖这下贱的种族。” “下贱?...咳咳...”猴子剧烈地咳嗽开。 “是啊,要不然你以为那些怪物是什么?”慈航绕着猴子的身躯,一边说道:“人么?还是神?他们啊...啧啧...不伦不类...” “...噗...”猴子又喷出一口妖血。 意识仿佛失去,天地间无数的眼睛紧盯着这瘦弱的倒下的身躯,慈航恶毒的话语已不能再进入猴子的脑海中,昏沉,孤寂...... ...... 万里之遥的斜月三星洞,茂密的植物生长地正好,阳光斜斜地照着,有花朵竞相开放,蓝天上白云阵阵,偶尔有清风吹过给人以舒适之感,紫霞低下头,轻轻地嗅着一朵紫色的蔷薇,曼妙的花香清新又浓郁,进入紫霞的鼻中,这里的四季都有人间的色泽,却没有痛苦。夏天万花齐放,却没有烈日炎炎;秋天万物凋零,黄叶纷飞,却没有秋意渗骨;冬天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却没有寒意凌然。至于春天,从来都是温和。 “如果人类所说的天堂存在的话,那就是这里了吧。”紫霞感慨道。 思绪正飞扬着,眼前的花朵却露出一张笑脸,紫霞被吓了一跳。 “姑娘别害怕,我就是这蔷薇,额...这花的精灵。我在这儿待了一万年了,可依然没有阳光,没有白云,没有土壤,我似乎从来就不是一朵花......”话罢,那精灵竟抽泣起来。 紫霞缓过神来,奇怪地指着天上的太阳和脚下的泥土,“这,还有这,不是阳光,不是土壤吗?” “不,当然不是!”精灵吼出这声的时候,满园的话都摇动起来,似乎在附和。 “你看这天!” 紫霞看向了天空,金色的太阳化作一摊圆形的污水,到处是黑暗的色泽,那漂浮的白云,化为绿色的阴火在灼烧着些什么东西,发出“嘶嘶”的声响。 “你看这地!” 仔细看向地面,石径化为在虚空中浮着的一道桥梁,园子里的花朵生生浮在这儿,绿色的茎与白色的根像极了枝干分明的骨,让人一阵干呕。 画面一闪,幻想已经消失,白日温和地挂在天幕上,白云和流风相映,肥沃的土地夹杂着溪流从花丛中流过,曲曲折折,消失不见。 紫霞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眨着眼睛,喃喃道:“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菩提一身纯白的袍子从远处走到紫霞旁,当他看大已经变为花朵的紫色蔷薇,白眉一皱,随手一挥,那蔷薇霎时变得丑陋起来。 “就是这恶灵吓得你?我说怎么百花之中多出朵蔷薇来!”恶灵依附在空中,低声求饶着,须菩提却不管,双指轻巧一弹,那恶灵霎时飞灰烟灭。 “至于那丑恶的幻想,只需学些术法便能骗过你。就如同此类。”周遭环境一变,恶臭感再一次传来,让紫霞作呕的场景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如今世道大变,大能纷出,只怕我这斜月三星洞也太平不了多久啦。”菩提苦笑着,送紫霞回到了房间。 斜月三星洞的日于白天高高悬起,又沉沉落下,星与月伴着黑夜来临。日月更替,昼夜变换,四季轮回,一切正按照宇宙的规则缓慢运行。 紫霞的心仍在痛,像炽烈的火的边缘刚刚触碰,她的心情莫名低沉下去,双手撑着脸,目送着新旧的更替,万物的变幻。 自然的运行自有其规律,可这规律又是谁创造的呢?美丽的景象背后总有巨大的阵法在运行,三星斜月洞如此,整个天地,也是如此。 她像在天庭一般,每天痴痴地坐着,直到身体中的血液不再流动,皮肤不再吹弹可破,心也不再跳动。于是,这种死气蔓延到了整个房间,一切凝成了石像,将永存于天地宇宙之间。 第六章:入世 迄今为止,三界规模最大的大战就这样草草收场---充满戏剧性。谁能想到曾经赫赫的天军是如此地不堪打击?谁能想到那即将易主的天庭却无费佛门半分实力而得以翻盘?三清没想到,猴子没想到,佛门没想到,慈航没想到,玉帝没想到,任谁也没想到。 于是,精心布置的局就这样被打破,准备已久的应对无用武之地,天庭的权威不再行之有效,诸多大能的计划与破解之道被草草收回。博弈的双方都怨极了这枚破坏大局的棋子,因为趋胜方未能胜利,趋败方丢掉尊严。而这枚棋子,则正是此役最大功臣--天蓬。 重建中的天庭 昊天正在凌霄宝殿痛骂群神。 “都是一帮废物,我天庭的尊严全让你们这帮神仙丢光了!真不知道,每年发给你们的饷银都是喂了狗了,还是让猪吃了!” 群神鹰列两侧,看着昊天气急败坏的样子,只觉可怜可笑。因他是玉帝的身份只是听着叫骂,暗地里却早把昊天的“事迹”传彻三界。说到底,整个天庭都是人家三清的玩物罢了。“玩物”似的“玉帝”又怎能让人真正心生敬畏? “陛下,此次大战天庭损失惨重,颜面尽扫,臣等难辞其咎。”托塔天王先向玉帝请罪,众神跟着跪了下去。 “你们有罪,当然有罪!”玉帝盛怒,看到诸神跪下请罪,心道自己仍是三界之主,不由心花怒放,但还保持着面上的严肃,随即痛心疾首道:“哎!朕又何尝不是有罪呢?都怪朕平时疏于管教,终酿成大祸。” “陛下,您是三界之主,怎么会有罪呢?依我看,最大的罪臣就是天蓬,本来早就能灭掉那妖王,却偏偏等到妖军打到南天门才出手,让天庭蒙羞,真是可恶,可恶!”文曲星君挥起长袖,眼看就要说个不停。 众神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似乎天蓬才是这场战役的罪魁祸首,众神义正言辞,说到最后甚至都想出了该怎样怎样把天蓬处以极刑。 玉帝听着诸神的话,嘴角慢慢上扬,到最后都笑成了一朵花。 “虽然天蓬罪孽重大,无可饶恕,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便把他投胎到人间去吧。”玉帝满意地顺了顺胡须。 “陛下圣明!” ...... 据说天蓬就是这样被贬下凡间的,言是调戏嫦娥,触犯天规之过,然而连这,也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 猴子的身躯在急速下降,紧跟着的是那如来的法旨。无数金色的文字汇成金色的汪洋,将猴子的法力锁住,每一个梵文都充斥着圣洁的气息,似要让人脱离痛苦,走向极乐。 猴子却分明看见,无数被梵文锁住的妖魂在朝他压过来,他们在死死挣扎,然终逃不出佛祖的力量,法旨化作五道金色气流,像极了一只巨大的手掌,手掌拍下,又一个“祸乱”三界的妖将会被擒下直至死亡。 ...... 绵延山脉上的人们只看到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压着一道微弱的黑色气流在急速下降,最终在所有人类的见证下,五只手指化作五座高大巍峨的山脉,它们抟聚在一起,与四周的群山融为一体,难以分清。 随手掌降下的,不只是妖猴,还有灾难的停止,巨大的流火石与冰雹停止了降落,乌云消逝大半,春天的阳光再一次柔和的从天上洒了下来。 人们从避难的洞穴与山林中走出,他们庆贺着,庆贺着老天宽恕了他们的罪过,让他们能够得以再次回到故土。 他们犯了什么罪?他们并不知道。但他们仍建造了天神与佛的庙宇,他们日日焚香祷告,祈求五谷丰登,风调雨顺。君王们将五座山划为禁区,每岁择时祭拜以谢天恩。 不过数十年,人间的繁华一如战前一般,只是,天地间将要失去一颗热血的心。 猴子的全身几乎全被大山死死压住,只留下头和两只胳膊留在外面。 被压在山下的刚开始几天,他无比地愤怒,痛恨佛道的虚伪,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兄弟的背叛。 他大吼大叫,大悲大哭,可天地间回应给他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和自己的回声。 他见了平凡的生灵过得有多么开心,虽然忍受着无奈和不自由,但终是很开心。 于是,他就不再想了,他突然羡慕起森林中松鼠,小鸟甚至蚂蚁的生活。 猴子甚至很少再向他的朋友们提起自己征战四方,令天庭胆寒的威风了,即使他的朋友们一直不相信这些听起来玄乎的故事。 “一只倒霉的傻猴子!”一只松鼠对他的朋友说。 猴子用双手给自己搭建了一个小棚,他将自己的上半身遮挡住。他已受不了长年累月的风雨的侵袭。 “冬天抗风抗雪,夏天遮阴挡雨,俺老孙也终于有个像样的棚子了!” 这是猴子在小棚建成之日发出的欢呼声了。 他已觉得三界的事情离他太远了,什么妖族的复兴,什么自由的渴望。他不觉得这比得上一只水灵灵的大桃子实在。 “人生得过须且过,逍遥开心最难得!”这是猴子现在的口头禅。 如果猴子就这样度过五百年,或许五百年刑满释放后,天地间只是多出了一只普通的猴子。唯此而已,再无变化。当一个生灵的内心不再渴求对天地真义的执着追求,纵使他有天大的法力和滔天的手段,终究逃脱不了命运的束缚。 可这世界上总要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敢于冲击旧秩序,且不管结果如何;他们敢于正视悲哀,且不管自己是否将沦落;他们敢于走在所有人前头,以前所未有的勇气给后来者用鲜血和失败铺路,从而给世人成就一个光明的未来。 猴子决计不会成为一只普通的猴子 ...... 万里之遥外,三星斜月洞内 紫霞听着一些弟子的议论。 “那反天之战就这样落幕了?” “不然呢,妖族终归还是弱小,斗不过天庭也是常理。” “据说那妖界领袖还是咱们师兄呢。” “可不敢瞎传,入了祖师之耳可有你好受的。” “话虽这样说,我却羡慕那猴子,敢去斗天庭和玉帝。这等勇力,也算是一代枭雄。” “不过,终究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罢了。” “谁说不是呢?如今被佛祖一掌压在五行山下,也算是因果相循,毕竟,大战中,那么多妖和神陨落。” ...... 石化的小院依然凝立着,关闭的门窗看不清石屋内的情形。 紫霞恢复了真身,她匆忙选择了一条路径奔了出去,穿过幽深的廊道,诡异的阵法,也全无阻拦,直直来到斜月三星洞外。 “大伯,你可知五行山在何处?”紫霞拦住正在下山的樵夫。 “五行山么?是在西牛贺洲和南瞻部洲的交界处。从此地一直向西便可到达。只是路途遥远,姑娘切要当心。” “恩,谢谢大伯。”话罢,紫霞便急急一路朝西去了。 路沿着时光西去,还携着一道靓丽的紫色身影,周遭的繁密的树木渐已稀疏,驿站与行人成为另一道风景。西天的斜阳正缓缓低垂,远处的小城低矮的城墙外,一众草市的商贩正各自收拾东西准备各自回家。 王五九是最近新到这儿的菜贩子,身材并不显健硕,只有常年在烈日下的黝黑皮肤和瘦削的面庞,显示出他的少年无奈。 “王五九?你是不是偷了我摊子上三匹麻布?怎么我刚离开一会,那三匹布就不见了,我可算得明白摊子上的布匹!”长着八字胡须的中年让男人翻着他摊上的布匹,故意提声道。 这一声,却引了一众商贩们围观,众人纷纷围观过来,对着二人指指点点。 第七章:分魄 "牛大叔,咱说话做事是要讲证据的。街上这么多商贩,这条路来来往往又这么些人,你凭何断定你丢掉的布匹就是我拿走的?" 那中年男人冷哼一声,却是说道:“这条街上商贩不过二十余,卖菜典当、布店脚行,肉肆酒馆,可在这些商贩里面,却只有你,是新来的。怎么,你的意思是,与我同行商贾多年的街坊四邻为了这几匹布要行偷盗之事?”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的的确确没有偷您的布匹。”少年涨红了脸,本就黝黑的皮肤此刻更是黑里透红,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如同炉子里的烤红的木炭一般。 “那我且问你,刚才我接手的工夫,可有其他人靠近?” “没,没有看到。”王五九木木地回道。 “呵呵,那就奇怪了,半刻钟不到的工夫,你的菜摊子离我最近,却跟我说没有看到有人偷走我的布匹,难不成,我这布匹长了眼睛,生了腿,自己个儿跑了不成?” 围在附近的商贩俱都点头称是。 见王五九不说话,那牛大叔径直夺过少年蒙着布的菜篮儿,一一翻开查看。果不其然,在人们的一片嘘声中,第三个菜篮儿里,赫然藏着三匹崭新油亮的布料。 人们开始对少年指指点点。 “这三匹布料,那可是我千里迢迢从洛阳的大秦商人手里面买来的上好丝绸,如今被你混在你这堆烂菜帮子里,真是可恶至急。现今人赃俱获,你且随我去见官!” 少年一听对方要将自己拿去见官,此刻脸色顿时发白,满祁阳城谁不知道,要是真被祁阳城的县官拿住,不被剥一层皮能从县衙出来那就算是好的。若是真见官,不说自己前途尽毁,就是这一份勉强糊口的工作,也难以维系。 “大叔大叔,可别把我送官啊,我们私下和解不成吗?”少年当即给他中年男人跪下,眼睛也变得蔫蔫的。 “哼哼,私下和解倒也不是不成,算你牛爷爷我大发慈悲,念在你我同为商贾,又是个孩子,便同意了你这个和解的要求。只是,你需得向各位叔叔大爷承认,这布匹的确是你偷的,不然来日若是你私下反悔,抵死不认,那我就是把你拿到官府也于事无补。”中年男人撇着自己的八字胡须,眼神中精光闪烁。围观的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王五九,我情知你这个孩子本性良善,一时之间被歹人所骗误入歧途,也是可怜。但古语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日你将这桩事情认下,我们这些商贾中人也知道你是被欺蒙所致,尚且还能容你今后在祁阳城外摆摊。”牛姓男人循循善诱,言辞之中俨然是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样子。 “是啊,你快快认错,人家牛老板还能容你在侧摆摊。不然,我等马上就拿你到官府认罪。” “这孩子,听牛老板的吧,别日后成了过街的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王五九,你就应了吧,大丈夫敢作敢当,别让老哥瞧不起你。” “……” 众人七嘴八舌,围在还跪在地上的王五九身边,少年只觉得四周天昏地暗,诸人的唾沫星子快要把自己淹死了,根本容不得他有半句辩解。 赃物都摆在眼前,难道,真的是自己一时猪油蒙了心,偷了牛老板的上好布匹? “好,牛大叔,我认我认,各位相邻父老,我王五九干下这等丑事,实在是让父母蒙羞。牛老板,您看,我该如何赔偿您的损失?” “这个我们私下商议,就不在大家面前闹腾了。”牛姓男人见目的达到,心中自是喜笑颜开,可面上还得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他起身陪着笑脸给围观的众人拱手道:“今天耽误大家时间了,牛某对各位的仗义执言甚是感激,还请大伙儿散了吧。” 众人喧哗一阵,眼看就要散开,这事情就要不了了之。 却见一个身穿紫衣,相貌有若天仙的姑娘款款现身,正是紫霞!她不清楚眼前这个瘦削的少年为什么要认罪,要是她再不出言,只怕要让事情变得黑白颠倒,让这少年枉受不白之冤了。 “这布匹根本不是他偷的,明明是你这位姓牛的老板栽赃陷害。刚才我明明看到是你,偷偷吧布匹藏到人家的菜篮子里面的。” 牛姓男子见有人横插一杠,心中难免恼怒,说出的话也带了些怒气:“你这小姑子,此事与你有何相干!再说,此事人证物证俱在,他自己也承认了,我们同意私下和解,这难道还不成?” “王五九,你要是再生是非,就算是我同意和解,只怕是街坊四邻也非要拿你见官了!”牛姓男子明明是对王五九说话,那双奸诈的眼睛却没有从紫霞的脸上移开过。 “你这分明是黑白颠倒……”紫霞正要与这个牛姓男子辩解一番,却被王五九拉到一边。 “姑奶奶,事情好不容易平息了,您就别惹事儿了。”王五九将紫霞拉到一边,转过身去给牛姓男人赔罪,一边劝离围观的众人。 夕阳如惊弓之鸟般飞掠天空,直到落至西方的谷隅方才安定下来,随着祁阳城城门的关闭,门外的商贩也收拾东西,趁着天还没黑各回各家。 紫霞看着西方,一片片的霞光如河流般蜿蜒向上,那里才是紫霞的家。 今天,她多了许多不明白的事情。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牛姓老板要冤枉那个看着老实巴交的少年;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少年要承认自己本没有的偷盗行径;她还不明白,为什么精于算计、心如蛇蝎的人们钟鸣鼎食、锦衣华服,而良善纯真、老实本分的人们筚路蓝缕、餐风宿露。 为了解开疑惑,紫霞咨询了祁阳城内最有名的“百事通”,在支付给他许多银钱后,那位号称“天下万事,无有不通”的老先生在纸上写了八个字——不可捉摸,生存之道。 也许他说的对吧,这世界上的事情总是不可捉摸的。但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的生存之道变成了挖空心思、精于谋算?他们不累吗? 这次,紫霞没有花钱找百事通,她听从了别人的建议,去问了一位活了一百多岁的老叟。 老叟说:“也许刚开始并不是这样的,但自从第一个人通过谋算获利之后,所有人就都开始挖空心思地去想、去算计。久而久之,这就成了生存之道。” 也许老叟说得对吧,但无论是百事通的答案,还是老叟的答案,紫霞心里都不认同。 她始终觉得,当初女娲娘娘创造人类,并不是想要一个以此为生存之道的种族。 很快,带着这些疑惑,紫霞离开了祁阳城,继续一路向西而去 …… 西牛贺洲和南瞻部洲的交界处,五行山深处。 岁至寒冬,五行山上光秃秃的,雪花一片片纷纷扬扬落下,猴子的脑袋就像覆盖了一层薄霜。 倏忽之间,猴子听到一种动物的吼叫声,那吼叫声,似龙,却非龙;似麒麟,却非麒麟;若虎,却不似虎那般锐利;若蛟,却远比蛟要明亮;声声吼叫之中,蕴含了佛法真谛,有若万僧同号,百钵齐鸣。 是谛听! 猴子终于将神兽的声音认了出来,他来这里干什么? 未待猴子多想,只觉得猴脑当中炙热非常,那一声声的兽鸣,已携带了佛法中的无上神力,那一道道音波,如长枪刺盾那般直击慈航道人在他身上所下的禁制。然而如来所下的禁制,岂是那么容易被破开,音波攻势之下,猴子体内禁制虽摇摇欲坠,但仍稳固异常,除非这谛听神兽在此待上十年之久,方有可能破开。 然而,自己本就是被羁押在此的三界要犯,谛听在此十年,就算地藏王菩萨有心助他,也只怕是痴人说梦。 不对,地藏王菩萨派遣谛听神兽来此的目的绝非是要放自己出来。谛听对于禁制的攻击,短时间内的确无法破开,但如果自己强行分魄,那一缕残魂倒是极有可能逃出生天。 兵贵神速,这是他和整个妖族不再次沦为棋子的唯一的机会! 猴子借着谛听神兽的功力,勉强催动体内所剩不多的法力。分神取魄之事,如火中取栗,一旦失败,则神魂俱灭。 然而他已经身处末路,他没有选择。 …… 地府,地藏王菩萨突然睁开双目,整层地狱焕发出白色的光芒,使得漆黑如墨,阴森恐怖的地狱霎时之间通明如白昼。 正当地府的判官小鬼为此瞠目结舌、惊愕失色之时,这道白色的光芒又神奇般地消失。 没人注意到,平日里供奉的地藏王菩萨像,竟然神奇地咧嘴而笑。 第八章:清然 我曾经等了你一千多万年,就为了亲眼看到你的出现;便不在乎多等你几百年。 世界上有一种等待,不问年岁,不问艰险,不问初衷,不问结局,连她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出于对猴子的爱,还是习惯使然了。 七百里的路程本可以转瞬即逝,然而紫霞选择了徒步前往,她越过了数十个城池,翻过了数十条河流或者小溪,翻过了数百条山脉或者山丘,她不仅见到了人类,还见到了各种妖精,有穷凶极恶,威霸一方的大妖,也有可爱良善,法力微薄的小妖精。 那些占据一方穷山恶水的大妖自是洞天福地,每日酒池肉林,但紫霞见到的更多是那种刚刚化形,连维持人形都需要耗费全身精力的小妖精。 他们整日胆战心惊,不敢有丝毫懈怠,说不定哪一刻只是因为打了个盹儿就被一张猎网捕捉,成为人类达官显贵们的餐食; 他们战战兢兢,从不为恶,可终身只能生活在阴影中,因为每日下界巡视的数万天兵天将一旦发现他们的存在,就会捉去充当战功; 他们有的选择相信人类,一些良善的家庭也曾为这些小妖精们提供遮风挡雨的能力,但更多的,是被出卖、被吞食; 即使是像兔子、狗、猫、鸡这些原本奔跑在阳光下的物种,却在变怪成精之后隐匿在金灿灿的阳光之下,终日呼吸着污浊的空气,再也见不到阳光。 “我苦修四百余年,竟然还不如一头被人类圈养的猪来得舒服。”紫霞听到一头藏匿在树洞里的猪妖对他的同伴这样说。 …… 一个月后,紫霞出现在五行山脚下。 “每一座山就像一座坟墓,那一座座山,便是一座座坟墓。” 紫霞看着眼前这五座光秃秃的山,突然想起了这个绝妙的比喻。 “老翁,您知道山上的孙悟空住在哪里吗?”紫霞看到一个老丈正拄拐从山上走下来,她开口询问道。 “孙悟空?”老丈摇了摇头,他紧接着说道:“我从山上的新建的道观下来,那里有一位常年居此的道长,或许他会知道。” “道观?这里新建了道观?” “是啊,那位道长神机妙算,有行云布雨的能力,他可是我们五行村的神人呢。姑娘你要是问他,他定然晓得。” 顺着老丈所指的方向,紫霞向上望去,只见山腰处烟云缭绕,一座造型奇异的道观在其中若隐若现,道观中人影绰绰,俨然一派香火鼎盛的景象。更为重要的是,紫霞从中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隐匿其中。 从老丈那儿得知那位道长名号后,紫霞顺着山中建造的石阶,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只觉得腰酸背痛,浑身酸麻,这才见到了道观的大门。 道观的石制牌坊造型端庄宏伟,其上镂雕各类飞禽走兽,飞檐拱角,好不气派。其间门户洞开,不少道士和信徒行走其中,紫霞眼疾手快,抓了一个身穿道袍,眉清目秀的小童子到一旁。 “小道士且停住,我且问你,你们清然道长现在在哪?” “居士姐姐,我们清然道长的位置,我不能透露给你,你若想要见道长,就明日晨间到讲堂听讲便可。”小道士向紫霞见了个礼,作势便就要离开。 “别走啊,我可是你们清然道长请来的客人,只是我初来乍到,在这道观中一时之间迷了路,不知道怎的回去了。” “真的?”小道士抬头,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纯真的大眼睛。 “那当然是真的,要是误了道长的事情,小心你负责。”紫霞面上严肃,心中却是笑开了花,暗道还是年纪小的好骗。 “道长现在应该在后院,我可以领你去!”小道士的自告奋勇倒是紫霞没有想到过的。 “也好。小道士,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如渊,清然道长给我起的。” 当如渊小道士引着紫霞来到后院之时,转头却发现原本在他背后的居士姐姐忽然如清风般消失不见。 “真奇怪,跟着人也能跟丢吗?这居士姐姐真笨。”小道士一脸不解。 小道士并不知道,此刻,后院正堂,正在打坐的清然忽然睁开眼,他感觉到一股杀气直穿房门二来。而他刚刚准备运气抵御时,脖子上传来一股冰凉的气息,一把精致的银色匕首不知何时悬空出现在脖颈之上。 “前辈不知驾临我道观有何要事?既然来了,前辈就现身吧。”清然知道,来人法力高深,绝非是自己一个才苦修三十年的道士可以比拟的,从这点上来看,他就必须要对来人恭恭敬敬。 清然感到背后有一股气息出现,他转头看去,哪里有什么前辈,分明是一个长相奇美、温柔恬静的小姑娘。 “我来你道观,也并无敌意,倒是有事相求。听闻清然道长博古通今,上可预知祸福趋利避害,下可解梦祈福助人为乐。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前辈请讲。” “五十年前,天上忽降五座神山,山下压着一只不知名的石猴。你可知道此事?”紫霞端坐在正堂上座,俨然一副当家主人的姿态。 清然眼睛中闪过一丝疑虑,随即郑重点头:“前辈所说不错。” “那你可能找到这石猴的位置所在?” 清然眼神闪烁,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方才答话。 “神山降临当日,曾有五行村的百姓亲眼所见一石猴被活活压下,可自那天以后,却再也没人找到过那石猴被压的位置,更没有人亲眼见过那尊石猴。我虽然踏入修行已经三十余年,但法力微薄,更是无从知晓这石猴所在。” 见紫霞面色凝重,柳眉蹙起,清然转言恭维道:“前辈法力高深,如若这石猴真的在五行山下,还请前辈做法找寻,好让我等及附近百姓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石猴。” “我看你相貌端正,又在周围百姓眼里是德高望重所在。却没想到如此这副皮相之下却是巧言令色之徒,我分明从你身上感受到了猴子的气息,你修行的法门,想必也是从他那儿偷学来的吧?” 紫霞语气不重,却字字暗讽,盈盈细语间,那银色匕首已然凌空而立,不等那道长反应,匕首破空而至,直扎进清然右小腿之中方才停住。 霎时间,鲜血淋漓,清然冷汗迭出,他闷哼一声,脸色顿时煞白如雪。 “你若是还不说实话,那这匕首下次出现的位置就是你的眉心。”紫霞面目冷峻,声如寒霜。 “前辈饶命,非我不说实话,而是有诺在先。既然您也看出我修行的底细,我也不多做隐瞒,那位石猴虽未收我为徒,却实在是我清然的授业恩师。我有诺在先,就算前辈您今日杀了我清然一条狗命,我也不会说出恩师的位置。” 话毕,清然咬紧牙关,紧闭双眼,俨然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没想到你还是个忠义双全的,猴子没收下你,也是为你好。”紫霞收起银匕,房间中令人窒息的杀意顿时消散全无。 “也罢,既然你不肯说出猴子的下落,我便自己去寻。” 当清然再次睁开眼时,发现那位仙人似的姑娘前辈已经消失不见,确认自己没有危险之后,清然这才松了口气。 …… 西方佛界,普陀珞珈山紫竹林,这里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烟雾袅袅盘亘整座山脉,灵气四溢,几乎成为实质,若是有凡人常年居住在此,不消几年,也便能养育一具不死之身。 紫竹林中,佛号常宣,句句都是至理箴言,字字皆为天地法门,其中蕴含的力量,更是使邪佞勿近,鬼神避之。 然而,此刻,在紫竹林深处,观世音菩萨却手持一座微缩洞府,洞府周围黑气缭绕,竟然连常年受真经熏染的至纯灵元,也绕道而行,不敢沾惹半分。 “天下七具大妖,五具已然在我的掌心之中。待此洞府炼化你们五个大圣,抽筋洗髓,剥去法力,便可为我所用,修补东皇大鼎。也算是本座功德无量,超度你们这些奸邪之辈。” 听到观音的话,洞府中本就四溢而出的妖气更加狂乱,连整座洞府都在微微颤动,这些大妖,仿佛在反驳、辱骂些什么。 不过很快,这些狂乱的妖气被洞府镇压下来,妖气的暴怒逐渐转化成恐惧的颤栗。 “同为兄弟,你看看你们的大哥在干什么?他可是在下界翠云山活得好滋润,完全没有想过你们的死活。” “还有你们的七弟,一只被三清和如来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丑,你们居然相信他的鬼话?” 观音此刻全然没了往日端坐莲台之上的端庄,他肆意地狂笑着,法相在慈航道人和观音之间来回变换,如果有他佛门弟子在此,定会为看到这样疯狂的菩萨而心生战栗。 第九章:大劫 “人生一世,便要图个自在快乐。所以,我不作恶人,但也不作圣人。不作恶人,终被良心所谴。不作圣人,是要付出太多。我不甘,去做那既邪且正的妖族大圣。” “什么金箍棒!什么筋斗云!什么妖圣!什么妖族使命!当一个凡人有什么不好!” 紫霞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猴子嘴里说出来的。 面前这只灰头土脸,毫无斗志的猴子,真的是曾经那位威风凛凛,率领整个妖族攻上天庭的齐天大圣吗? “他们打算压你多久?”紫霞问。 “不知道,也许是到死的那一天。”猴子拍了拍脑袋上凝结成的冰,于是,那块冰粘着许多根毫毛生生被他拽下来,他似乎失去了痛苦的感觉。 “你喜欢我吗?”猴子问。 “应该是喜欢吧,不然也不会从三星斜月洞里跑出来找你。”紫霞面无表情。 “那就应该是喜欢我了,那你既然喜欢我,就跑去佛祖那儿给俺老孙求求情。就说我知错了,只要他放我出来,我一定本本分分做一只普通的猴子,到时候如果你愿意跟着我,就变成一只母猴子!”猴子咧嘴呲呲地笑,他仿佛看到了未来。 紫霞只说了一个字。 “好。” “什么?你有没有搞清楚,你堂堂天庭的一个仙女,要做我的母猴子?”猴子不可思议地做起来,他开始习惯性地抓耳挠腮。 紫霞也学着猴子开始笑,那是一种微微的笑容,其中含有不忿、嘲笑、奚落、释然、颓丧等种种情绪,但她还是把这种笑容惟妙惟肖地模范了出来。 “你笑什么?” “这不是笑,这是哭。” “哈哈哈,你逗俺老孙,哪有哭是咧着嘴的?哈哈哈哈哈。”猴子狂笑着,直到将胃里的几片树叶咳了出来,于是他停止了笑,开始重重地咳嗽。 “你那个徒弟对你倒是挺忠心的,是叫清然是吧?你怎么会想起来教人修习?” “他不是我的徒弟。用人类的话说,我们之间,是利益的平等交换。”猴子停止了咳嗽,他是石猴。 “如果我所记不错,三十年前,这位清然道长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他能给你什么?”紫霞疑惑道。 “一只桃子。” “什么?” 紫霞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一只桃子。” “什么桃子?” 紫霞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听漏。 “一只普通的桃子。”猴子不耐烦地回答。 “可你的修习法门可是价值千金……” “那时候对我来说,一只桃子重逾千金。”猴子抢先打断了紫霞的话。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猴子发问道。 “我不知道。”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 这次,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他们都沉默着,只是偶尔互相望着对方。 天黑了,五行山开始降雪,紫霞变化出一顶羊毛毡子搭成的帐篷,帐篷里面,炉火照亮了帐篷内的空间,也让棚内变得温暖舒适。 猴子只在帐篷里安静了一会,但很快,他就把自己的棚顶戳破,一个大洞露在上面,月光和雪花顺着大洞落到了猴子的脸上,于是没有多久,他的脑袋上又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雪。 雪下了整整一夜,猴子的脑袋一动不动,让附在上面的雪花得以有一尺之厚。 紧接着,太阳携带着微薄的热量让这尺厚的雪花被削落,被消融。 …… 紫霞在那儿陪着他待了两天两夜,当新的太阳再一次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时,她决意要走了。 临行时,她问猴子:“下雪的时候,为什么要戳破它?” 他说:“温暖的环境待久了,就会忘记自己原本的样子。” …… 第三十三重天,兜率宫, 这里是三清之一道德天尊之居所,其间药香盈盈,诸道童来往于各个丹房之间,三界之内,几乎无人敢轻易打扰。 宫殿之内,太白金星不在星宿宫内轮值,却出现在这里。 “金星请坐,此来我兜率宫,可是来讨要仙丹的?” 老君今日的法相不同于往日慈眉善目的老人,却是一位满腹书卷气的年轻公子。 “你是何人,竟敢私闯兜率宫?”太白金星没有认出老君来,直是呵斥道。 那年轻公子眉眼俊秀,听到金星的呵斥,眉头紧皱,却不失浑身的华贵之气。 “你跟我数载,却只因一朝法相变化,而不识我。看来神仙,也超不了凡人太多。” 太白金星见那年轻公子瞬时之间变化为一个白胡子老人的形象,周身道韵之浓厚,不是道德天尊本尊又是何人? 太白金星赶忙欠身施礼。 “学生鲁钝,还请老师责罚。” “不怪你,你现在是东庭星宿官,早已不是我的下属,又何故如此。是陛下派你来的?” “道祖料事如神,学生钦佩不已。陛下命我至兜率宫求药,所需仙丹名目已交给丹房的道童,特意禀告道祖。” 太上老君缓缓点头,却是双目微闭,静静端坐于蒲团之上。 “学生还有一事不解,不知道能否请老师解惑?” 见老君仍不答话,太白只好再次出声:“先前老师让我将东皇大鼎与大劫的消息透露给紫竹林那位,却是为何?要知道您与西天佛祖可是向来……” 太白没有敢再说下去。 “诸事已毕,尽人事,听天命,剩下一切就静等大劫落下吧。接下来,我要再次闭关,这是你见我的最后一面了,退下吧。” 老君身形未动,殿内却声如洪钟。 “学生谨遵道旨。” 太白金星施礼退下。 第一章:五九醉酒杀布商,猴王魂魄入凡间 祁阳城,悦来酒馆。 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进了馆子,一句话也不说,闷声坐到酒馆大堂的角落。 酒馆的一个伙计认得他,正是那日偷了布当街被抓的那位,便揶揄打诨道:“王五九,来了我们酒馆可不能偷酒喝啊!” “我不偷酒喝,我是来买酒的!难道这你还要赶我出去不成?”少年本就心中烦闷,从怀里掏出两串铜钱,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我就是开个玩笑,小哥儿莫要介意。您要点些什么?”那伙计也是个势利的,见王五九囊中丰盈,随即便换了副脸色,恭恭敬敬地过来招呼他。 “一大坛烈酒,三两黄牛肉,速速上来。”王五九抬高了声音。 话说完,那跑堂伙计下去准备了,这番动静也让周围的客人注意到了少年。 “这不是我们村的王五九么,我听说你娘都卧病在床好些年,没药可治,你怎的还在这儿花天酒地?”一个老丈认出了少年,少年也识得说话的人正是他们村中耆老。 “我自己辛苦挣来的钱,想怎么花怎么花,要你管?”酒未呈桌,王五九似乎已经醉了,他满身戾气,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说法,只想痛痛快快地大醉一场。 一坛烈酒上来,香气扑鼻,正是祁阳有名的金浆酒,此酒性烈,以甘蔗酿制,酒色微黄,如琼浆玉液,故有此名。 从未饮过酒的王五九不知饮酒的深浅,竟闷头直喝下去一整碗,喝完之后,只觉得喉咙中如搁炭火焚烧,一时之间被呛住,不由得连声咳嗽。 酒馆的客人似乎还在对他指指点点,不过,王五九却也管不了这许多事了。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哪怕让他再担个不孝儿孙的名声又能如何呢?当日诬告他偷布的那位牛姓布商,本以为他会宽宏大量一些,却没想到被狠狠敲诈一笔。那奸诈布商竟要求他赔钱五万,如若规定之日凑不齐,便要永世替他为奴。那贼人花钱打通了中间人和官府,竟使这无理要求成为得官府认定的契约。 他一介贫寒布衣,能靠卖菜为生已实属不易,去哪里凑得五万钱?不日之后,他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奴隶籍中,额上再刺上主人的名讳,自此之后,他永世不得翻身。既然如此,他孝与不孝,德行名声如何,对于一介奴隶来说又有何区别。倒是不如将那积攒多年的银钱拿出来,买上一顿好酒好饭,也算是不枉自己活这一世。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的黄牛肉早已经被吃干抹净,王五九此时已经醉醺醺的,只觉得天和地似乎倒了个个儿,地在上面,天在下面。花了好长时间,王五九这才将眼睛里的天地倒转过来,他仍抱着那最后一坛金浆,踉踉跄跄地走出酒馆,冬日的一阵冷风忽的吹到他脸上,冰冷使酒解了大半,王五九清醒了许多。 外面已经入夜,天黑黢黢的,似蒙了一块黑布,王五九也觉得自己的胸口处也蒙了一块黑布,闷得紧,急需做些什么事情一浇心中块垒。 模模糊糊间,他好像看到了牛二,他那张肥嘟嘟的胖脸离着自己越来越近,他在笑,他笑些什么呢?无非是笑自己胆小怕事,被人算计,最终就要沦为他的奴才啦! 他的嘴巴上下翕动,人中处的八字胡须像极了两坨黝黑的大便,他说些什么呢?王五九听不太清,无非就是说些奚落他、骂他、嘲笑他的坏话,怪话!说吧,说吧,我让你说啦! 王五九看着眼前的牛二,觉得天地之间的一切都成了幻想,分不清虚实,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少年试着一拳朝牛二肥嘟嘟的脸上砸过去,咦?手怎么不疼,难道真是在做梦? 那就好啦!好不容易梦到你牛二,我既然现实里要做你的奴才,那我就要让你牛二在梦里被我揍,被我打,被我欺! 王五九出身贫寒,人品老实,却有一把子好力气,浑身都是结实的肌肉,凭借着这把力气,他也才能苟且活到现在。相比之下,牛二虽吃的脑满肠肥,却是虚胖。没用多少功夫,王五九就将那牛二欺身按倒,一拳一拳朝着牛二面门挥舞而去。 一拳,又一拳,王五九终于听到了牛二的讨饶声。 “你竟然也有这一天!可惜啊,晚了!我好不容易梦到你,定要在梦里将你生吞活剥,活活打死!” 王五九一拳砸下,毫不留手,他哈哈大笑着,为自己今日的好运气而兴高采烈。 一拳,又一拳,直到王五九看到牛二的脸已经血肉模糊,无法辨认的时候,这才停手! …… 一阵凌冽的风穿过街道,王五九迷迷糊糊地感受到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脑海里,他双脚随意晃荡着,分不清东南西北,但这股子劲风却让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旁边的牛二尸体还有余温,与此同时,痛感从手上传来,他回看自己的双手,一滴滴温热的血从指尖划过皮肤,他终于意识到:他杀人了! 恐慌,顺着鲜血蔓延到王五九的脑海里,这辈子连杀猪都不敢做的一双手,现在竟沾染了人的血! “懊悔已经无济于事了,杀了他,至少你不用为奴。” 另一股虚弱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王五九惊恐地望向四周。 “你,你是谁?你看到我杀人了?” “你不用找了,我在你的意识深处。我并不会告诉别人这个秘密,但你杀人时跑过的一个更夫应该会。咳咳咳。” “你是说,刚才有人目睹了我杀人?”王五九心中惊魂未定,此刻更是呆若木鸡,不知怎么办才好。 “你现在该连夜跑出祁阳城,因为很快就会有官府的人来拿你。到时候,你大概要被凌迟处死。” “对对对,你说得对。”少年频频点头,“我现在就回家收拾细软,把我老娘接走。” 王五九听到脑海里的声音不些地冷哼了下,随即他说:“你以为官府的人是傻瓜吗?你们王村据此甚远,你又没有快马相随,只怕等你赶到家里,正好落入了官府的圈套。” “那,那我该怎么办,求前辈赐教。” “祁阳城外三十里,有一处山,名为震山,那里,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是夜,王五九一路上避开官府耳目,连夜出逃,他不敢停歇,也幸亏脚力不错,一夜时间,在那股微弱声音的指引之下,竟让他成功赶到了震山。 少年喘着粗气,趴在一棵树旁休憩。 “前辈救命之恩,五九万死报答。”王五九朝着面前的空地磕了一个响头,他自知脑袋愚笨,事发突然,若不是那股声音的指引,只怕现在就在官府大牢内了。 “你倒是个知道感恩的,我说了,俺在你的意识深处,你不怕我对你不利?”猴子突然对这个看似蠢笨的凡人有些感兴趣。 “老实说,前辈,若不是你指点,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不过我想,前辈既然已经救我性命,那就是对我不利也算是我的报答。” 猴子一时语塞,竟不知说这凡人是面慈心善,还是蠢笨过人。 “好了,你既然也说了,我救了你的性命,我现在却需要你来救我。” “怎么救?”王五九有些困惑,他不明白像前辈这种能够通过意识沟通的神仙般的人物,怎么会需要他来救。 “事情说来话长,我也不能对你和盘托出。只是俺老孙现在仅存的实力就是这一缕魂魄,也就是在你意识深处的这个声音,我需要你全身心地接纳我的意识,放松身体,之后俺会与你成为一体。不过你放心,我并不会成为你,只是我们同时生活在这个身体里,一旦找到机会,我会离开的。”猴子感到自己分出的魂魄越来越虚弱了,他时间所剩不多。 “前辈,我会接纳你的意识的。这是我王五九应该做……”王五九话音未落,一股剧痛从脑海深处传来,很快,他就抵抗不住,陷入了昏厥。 …… 当王五九再次醒来的时候,一道阳光正铺洒在他的脸上,就像是刚刚连续七天七夜拉了磨没有停歇那样,他现在浑身酸痛。 与此同时,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不一样了,身上多长了许多绒毛,身体比从前更为强壮了,他感觉自己一旦休息过来,就会有使不完的力气。除此之外,他隐隐感觉到脑海和丹田中发生的变化比他身体的变化还要显著,丹田处似乎多了一个温热的火炉,其中有烈焰灼烧,生生不息,上有一位灵猴幻影在这烈焰之中若隐若现。 王五九试着沟通那个灵猴幻影,果然,那道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浮现。 “是前辈吗?” 灵猴幻影点了点头。 “是俺。我没有想到,你的体质竟然无比契合我修习的法门,俺老孙的魂魄,算是在你的身体里生根发芽了。”这股声音比从前浑厚许多,想来前辈应该是恢复了一些。 “我能救前辈危难之中,也算是我王五九这个傻小子的福气。”少年嘿嘿笑道。 “我救了你一命,你也救了我一命,我们也算是扯平了。你也不必叫俺前辈,我有名有姓,姓为孙,名为悟空。你就叫我本名,或者叫我孙哥。”灵猴似乎在那个温热的火炉内玩得开心,幻影在其中翻腾跳跃,王五九只觉得脑海中随着灵猴幻影的动作也变得清明许多。 第二章 :震山田野杀猛虎,黑风寨失三当家 震山,位于祁阳城东,山中聚集着一伙土匪,自建营寨,起名黑风。 王五九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却是不知道这伙土匪的存在,他自寻了一处洞穴,其中铺满麦秸秆,也算是有个安身之处。 只是冬日里山野荒芜,连野兔山鸡都全无踪影,他也只能挖些野菜树皮吃,数日下来,饥肠辘辘,面黄肌瘦,精神早已是萎靡不振了。若是换作从前,王五九还可以忍受,但现在,随着身体的改变,他的胃口远不是这些青菜树皮可以满足的。 这日,王五九刚吃掉一些野菜,胃中的树根尚未消化完,此刻发作,胃中翻江倒海,更是疼痛难忍,只好窝在麦秸秆里取暖休憩。 正在这时,少年突然听到了有动物在地上奔腾的声音,听声音大小,怕不是什么寻常的山鸡野兔之类。自从孙哥进入他的身体,听觉和视力就灵敏不少,哪怕是在夜间,他也能视物清晰如白昼,方圆一里之内有任何动静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循着声音,王五九一路摸过去,转过一个小山坳,却见不远处,一只赤角猛虎足下生风,正向西面穷追不舍,而在猛虎前面不远处,三个人正同样向西狂奔,他们身上都背有弓箭大刀,此等装束的汉子,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怕并非什么良善之辈。 细细看去,只见那天生长有赤红双角的猛虎额上正有一只箭矢插入其中,不少鲜血从那猛虎伤口处流出来,想来是这些人不长眼睛,惹怒了这只猛虎,这才穷追不舍,酿成大祸。 然而在饿昏了眼的王五九眼里,这只赤角猛虎并非是什么凶兽,而是一块块正在移动的新鲜虎肉。早就听说虎肉清脆爽滑,强身益体,无论是上笼屉蒸煮,还是野火炙烤,都是难得的人间美味。那猛虎肋间的肉,看上去应该是最为肥美鲜嫩的,等会一定先从这儿下刀。 却说正在逃跑的三人,此刻边是卯足了劲逃跑,一边心中追悔莫及。这赤角猛虎身形巨大,威名早就在震山黑风寨中传遍了,他们却贪功冒进,见那猛虎正在树下休憩,想要趁其不备,一击致命。 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那猛虎生生受这一箭,像是没事人一样起身追击,他们三人的性命,此刻已经危在旦夕。俗话说,龙从云,虎从风,他们招惹了这一只山中霸王,岂是能随意脱身的。赤角猛虎与那三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甚至能感觉到脊背之后猛虎奔跑所引发的大风。 赤角猛虎一爪抬起,有千钧之势重重落下,离猛虎最近的一个汉子被拍倒,顿时鲜血淋漓,那人顿时晕厥过去。其余二人被身后的动静一惊,俱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冷汗顿出,他们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此刻却也并不束手就擒,转身持刀迎了上去。 这二人身上倒是有些功夫,一套刀法耍的虎虎生风,闪转腾挪间,两人高高跃起,眼看着两柄大刀就要砍刀赤角猛虎头上。 千钧一发之际,那赤角猛虎似乎是知道他们早会来此一招,眼神中全无惊恐之色,它诡异地掉转身躯,竟在转瞬之间以甩动虎尾迎向两人的刀锋。 那两人见虎尾掉转,心中大骂道,这老虎终归是未开灵智的动物,以肉身硬抗铁器,岂不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刹那间,虎尾与刀锋相撞,没有预料中的斩断虎尾,却是金石相撞的铮鸣声,两人暗道不妙,却也反应不及,持刀之虎口发震,两人在空中被那虎尾生生扫落,大刀也脱离了手中,落到旁边的空地上。 两人失去武器,又被虎尾甩到,实力大减,又摔倒地下,已然失了先机。赤角猛虎长啸一声,加紧攻势,没过多久,那两人便抵抗不住,胸前后背各挨了一记虎爪,瘫倒在地,无法动弹。 王五九在不远处观望着,结束战斗之后,赤角猛虎并未像想象中的那样对三人开膛破腹,而是卧在原地喘着粗气,舌头向上舔着,却够不到那支箭矢所在的伤口。王五九看到从那猛虎额上流下的鲜血已经流了许多,这赤角猛虎,果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现在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王五九从暗处现身,那赤角猛虎见又有敌来,挣扎着站起身,怒视着王五九,眼神中满是绝望与哀怜,它长啸一声,仿佛在诉说人来人的无耻。 一个是饥寒交迫多日,一个是身受重伤,一人一虎,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敢放松。这是两只猛兽常用的决斗手法,只等谁先露出破绽,谁就会被占据先机。 冬日凌冽的风吹过,王五九的双手通红一片,微弱的阳光并不得让他感觉到半分舒适。 风猎猎地吹,一人一虎,在金黄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不知多长时间过去,王五九觉得旷野的寒意已经侵蚀入骨,腹中的饥饿让他开始有些头晕眼花,但他一刻也不能放松,他知道,现在,对手的状况比他还要糟糕,他要是率先给出机会,那么,今日葬身虎腹的,就是他王五九。 终于,那赤角猛虎眼中出现恍惚,身形晃动了一下。 少年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使足了全身气力,猛冲而去,至那猛虎不足三尺的地方,高高跳起,重拳向猛虎额头狠狠砸下。 王五九从它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狰狞的表情和逐渐放大的通红的拳头,猛虎眼神中终于露出恐惧和害怕。它想要向后退躲避这一重拳,却已经为时已晚,拳头砸下,赤角猛虎眼前一黑,只觉得脑中震荡不已,竟昏厥过去。 少年欺身上前,不给赤角猛虎任何机会,拳头如雨点般落下,纵然是它虎尾比铁器还要坚锐,此刻却已失去用武之地。 少倾,少年只觉得浑身气力用尽,再也挥舞不动一拳的时候,这才停下了拳头。这时,赤角猛虎已经全无呼吸,已是死尸一具。 “终于。”王五九长舒一口气,身上紧绷的弦此刻终于放松,他两眼一黑,晕倒在虎尸之上。 兴许是老天庇佑,王五九在中午阳光最烈的时候醒了。他恢复了一些体力,腹中饥渴难耐,从那地上拿起一柄大刀,往虎尸上开始取肉。 …… 震山,土匪窝,黑风寨, 虎皮椅上坐着的是黑风寨的大当家梅长风,他虽是黑风寨这窝土匪的头领,却生得一副白白净净的面孔,羽扇纶巾,不像一介土匪,倒更像是一个读书人。 “四当家、五当家、六当家呢?他们回来了吗?” “禀告大当家的,三位当家的还没有归寨,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手下持刀回复道。 眼看烈日当头,清早就出去办事的三个手下却还没有回来,梅长风有种不好的预感。 “日落之前,要是他们三个还没回来,就派人出去找,这三个猢狲,难道不知道我黑风寨的规矩吗?” 第三章:灵猴洞穴传功法,王五九修炼被抓 震山田野之中,王五九趁着天色尚好,将赤角猛虎拖到山洞中,虎皮剥出晒干,又生出大火,将剩余虎肉都炙烤熟。 待到王五九做完这些,已经是夕阳西落,天色渐黑的时候了。 他将虎皮裹到自己的上半身,一股温暖舒适的感觉包裹住了他,他从未觉得,人生,竟然也能如此过,那虎肉虽然烤的有些干涩,但仍旧是打小以来王五九吃的最好的一顿饭! 那日在祁阳城酒馆所点的饭菜虽然酒醇肉香,但却是心中无比阴郁的时候所吃,哪有如今这顿虎肉来得舒适畅快!这身虎皮,拿来御寒,也是上上之选,只怕是城内那些地主老财,这种虎皮也是稀罕之物。 “傻小子,这就乐得你嘿嘿笑了?想当年俺老孙吃那天上的蟠桃,喝那玉帝的琼浆玉液,服那太上老君所炼的仙丹,那才叫天材地宝,其乐无穷呢。”灵猴在丹田火炉中游弋翻转,王五九感觉到火炉中的烈焰正熊熊燃烧起来。 “蟠桃?琼浆玉液?仙丹?孙哥,那味道比这虎肉还要好吃吗?”王五九咽了咽口水。 “那是自然,你这傻小子。”灵猴忍不住嗤笑着他。 “那我有朝一日也定要吃那天上的蟠桃,喝那玉帝所酿的酒,服那太上所炼的仙丹。尝尝孙哥尝过的东西,走一走孙哥你走过的路。” “就你一介小小的凡人?”灵猴好像听到了一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孙哥,你莫要笑我,凡人又如何呢?今日我以凡人之躯,可以借天时地利杀那比我强壮百倍的赤角猛虎,明日我安能不可以上天入地,翻云覆雨呢?”王五九说出这话来,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这还是当初那个谨小慎微,胆小如鼠的王五九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也可以有这番豪言壮语?更为重要的是,少年知道他这番话并非是口若悬河般的吹牛侃大山,而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火炉的灵猴幻影停止了翻腾,王五九看到灵猴手托着下巴,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我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我王五九现在还是个一介凡人,哪里能做到我说的这些……” 王五九觉得是不是自己这番话惹怒前辈了,毕竟,没人愿意和一个看起来说大话的人相处。 “不,你说得对。”灵猴正色道:“既然你我有此机缘相识,我且问你,如果有机会真的能让你上天入地,翻云覆雨,但代价是你要面对更强的敌人,面临更大的痛苦,承担更大的责任,你还愿意做吗?” “孙哥,若我真有机会做到我说的那样,即使有朝一日身死道消,那我也死而无憾!最近数日,我一直在想,往日里蝇营狗苟、谨小慎微的生活到底如何呢?就算我没有牛二此事,我以卖菜为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般地苟活这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呢?我算是想明白了,人活一世,就是要活得痛快,活得酣畅淋漓!” “好小子,好一个活得痛快,活得酣畅淋漓。既如此,你我相识一场,我便授你大品天仙决!助你走上修仙一途,至于以后造化如何,你却要自行承受。” 灵猴话毕,不待王五九应答,却见灵猴幻影自丹田火炉中升起,很快,幻影脱离火炉,以肉眼不可见之速度迅速冲进王五九的浑身筋脉之中。 少年只觉得浑身燥热,筋脉之中仿佛有锻铁闯入,每一寸筋骨随着那异物的行踪如熔岩般烤炼,起初是丹田、腹部,之后是脖子、头颅,最后是双腿双脚。 “傻小子,但凡要想成就一番事业,那便要经受常人所不能承受之痛苦。你若是反悔了,我便即刻停止,还你凡人之躯。”灵猴的话振聋发聩,从少年脑海深处传来。 王五九满头满脸皆是虚汗,正在承受非人的折磨,但他还是稳定心神,咬紧牙关,说话似乎都用了浑身气力:“前辈请继续。” 灵猴未做回答,身上的痛感愈加强烈,比之凌迟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身上每寸肌肤,每寸筋骨,一会儿似被扔进熔岩中熬炼,只觉得肉身即将被炙烤成熟,一会儿却又被扔到万丈冰窟,浑身冰冷异常,口吐白沫,意识模糊,一会儿却又如进入毒气沼泽,使得浑身关窍皆毕,断绝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夜,也许是一个世纪,总之,当一切苦难烟消云散之时,王五九终于开始感知到自己所处的环境,恢复了所有的知觉。 他的身体似乎毫无变化,但又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从未如此清明,经络从未如此顺畅。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出现一部《大品天仙决》,打开这本功法,一个个金色的文字从脑海里浮现而出,王五九明明看不太懂,却能够体会其中深意。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 与此同时,在这些金色玄妙文字当中,又有赤色文字加以注解,帮助王五九更好地理解和修炼。 王五九在脑海中钻研大品天仙决,全身全心沉浸其中,这等功法,竟将儒释道之法门贯穿其中,破其壁垒,使之交相辉映,各展所长,本不擅学问的王五九此时却顿感道法之精妙,佛光之高伟,儒学之深厚。此刻,他只想将此决尽快吃透。 然而此决之高深博大却远超他的想象,他所学之内容,不过九牛一毛,却几乎用尽了他的全部精神。 …… “那个披着虎皮的少年醒了吗?”梅长风脸色阴鸷,他派整个黑风寨的兄弟在偌大的震山整整搜寻了三日,这才找到了三位当家的尸首。 他们的人过去时,三具尸首已经浑身冰冷,了无生气。 按照他们身上的伤口判断,应该是被那只赤角猛虎所伤。只是,现场却只有三具尸首、一大滩老虎的血迹,还有一连串带着血迹的脚印,顺着血脚印,黑风寨众人很快就找到了王五九所在的洞穴。 他们进入这个洞穴时,见到一个身披虎皮的少年正在地上打滚,口吐白沫,意识不清,也不知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于是,他们只能将三具尸首和王五九抬回黑风寨再做处置。 “大当家,那人好像是醒了,只是不哭不闹,竟然在柴房打起坐来,我看,像是疯癫了。”手下观看着梅长风的脸色,不敢多言。 “走,带我看看,我倒要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惊醒了正在脑海中钻研法门的王五九,他不得不停止修习,睁开了眼睛,此刻,他额头是汗津津的,修习所耗费的精神力量实在过于强大。 “你是谁?”王五九不悦地询问来人。 梅长风跨进柴房,只见这少年浑身发汗,明明是阶下之囚,却表现得如同此地的主人一般。 “你可听闻过震山黑风寨?我乃黑风寨大当家梅长风。”梅长风自报名号,他自信只要对方是祁阳城中之人必然听说过他们黑风寨的威名。 “黑风寨?是土匪吗?我倒是没有听说过。”王五九摇了摇头。 “谅你是个穷乡僻壤出来的,老子就不跟你扯这些了!”梅长风没好气地问道:“我黑风寨的三位当家的,是你杀死的?” “不是我杀死的,我看着他们被一头赤角猛虎所杀,之后我就杀了那头老虎。”王五九实话实说。 “谅你没那个胆子……等等,你说什么?赤角猛虎是你所杀?”梅长风张大了嘴巴。 他没听错吧?他们黑风寨数十人合力未能杀死的赤角猛虎,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后生杀死了? “是啊,不然我身上这身虎皮哪来的?”王五九理所当然地指了指自己身上裹着的虎皮。 “你是说你自己,一个人?” “对啊。”王五九觉得面前这个羽扇纶巾的男人是不是耳朵不好使,他都说了好几遍了都没听清。 梅长风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怎么看也不是能够一人力敌猛虎的存在。这时,手下附耳过来提醒他:“大当家的,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就口吐白沫,所说非人言,依我看,他就是个疯子,他的话不可信。” 梅长风点了点头,转头忽然对王五九大声呵斥道:“我看分明是我们黑风寨的三位当家力敌那赤角猛虎,在他们杀死那妖物之后,你却心生歹意,对身受重伤的三位当家出手将它们杀死!” “你个疯子,我近日就要为死去的三位当家的报仇!” 王五九听得一愣一愣的,对面这个看起来面慈心善的读书人,怎么不仅耳朵聋,脑子也看起来不太好使呢?他都说了他们的兄弟是被赤角猛虎所杀,而赤角猛虎也确实是他亲手杀死的。 还有,谁是疯子?他分明正常得很! “拿刀来,杀他祭旗!”梅长风不由分说,拿了手下的一柄朴刀就朝王五九砍过来。 “你,你不要过来啊!” 第四章:入门大品天仙决,黑风欲劫新县令 梅长风手中吃力,向下劈去,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疯子已经横死当场了。 咦?怎么没有听到哀嚎声? 梅长风睁开眼,只见这一把锋利的朴刀竟然被眼前的疯子空手接白刃,接住了! “说了,你不要过来啊!” 王五九向上略微一使劲,那柄朴刀竟被少年用手弹开。 其实那刀锋向下的一瞬间,王五九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可以完全接下。但当他真的把精力集中于手上一点,而朴刀竟被血肉之躯生生拦下时,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这下,不止梅长风惊呆了,就连跟过来的几个黑风寨手下也惊呆了。 这,这还是人吗? “咳咳,这下,你们终于可以相信,的确是我,把那只赤角猛虎杀死的了吧?” 梅长风和手下呆呆地点点头。 “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走了?这柴房还挺保暖的。”王五九迈着小碎步,一步一步朝门口慢慢挪去,他现在的想法,是赶快离开这个贼窝。 刚才自己空手接白刃,看似唬人,但王五九知道自己的斤两,若是这黑风寨的几十号人一拥而上,自己连一合之力都未必能够招架得住。 “慢着。”梅长风到底是这黑风寨的大当家,自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物,此刻,王五九心都提到嗓子眼里。 “少侠力敌猛虎,又能空手接白刃,想来功夫不俗,我黑风寨因那恶虎痛失三位当家,实力大损,若是少侠能够加入我黑风寨,岂不是强强联合,到时,有我梅长风几斤肉吃,便有少侠你几斤肉吃。” 原来梅长风想要拉他入伙,王五九心里松了一口气。 王五九转过身,他重新审视着面前这位服饰气质都酷似一位绅士般的土匪头领,心中嘀咕起来:灵猴前辈当日在祁阳城内就曾说过,震山是他的生门所在。然而自从来到震山之后,他曾多次问这一线生机在哪儿?灵猴前辈却均都缄默不言。 震山荒芜,连飞鸟都难以见到,难道,前辈所说的生机,就是在这黑风寨? 正当少年观察这位土匪头领的时候,梅长风也在仔细观察着王五九。他虽沦为草寇,却毕竟曾是校尉府的幕僚,见识自不是普通匪类可比。眼前这少年虽然衣衫凌乱,看起来狼狈不堪,但梅长风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不同的气质——仿若这少年曾是统军百万的将军元帅。 怎么可能呢,梅长风自嘲一声,天下哪位统军元帅不是赫赫有名,他在洛阳时可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还未过问少侠名姓,今日我黑风寨三位兄弟惨死虎爪之下,却也结识了少侠这般少年英雄,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大当家客气,我可担不上少年英雄的美誉。”王五九苦笑道:“只因我在祁阳城内杀了人,官府通缉,因缘际会,这才逃到震山,若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狼狈至此。我本姓王,父母当初在因在我到底在族谱内是排行老五还是排行老九起了争执,这才起名五九。” “祁阳城内的刘县令,平素暴虐,连我也早有耳闻,王贤弟在祁阳城内待不下去也是必然。你我都是苦命人,世不容我,只能在荒山落草,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勉强度日。既然王贤弟在祁阳城内也待不下去了,想必也是有家难回,不如就在我们黑风寨,吃酒喝肉,逍遥快活,岂不自在?” 梅长风心有同感,他拍了拍王五九的肩膀,继续劝慰道。 “梅大当家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那我也便不再推辞。我就留在黑风寨,为寨里出一份力,还望众位兄弟不要推辞才好。” “这是哪里话,我们黑风寨虽为匪类,却从不劫杀弱小。今日我黑风寨的三当家惨死虎口,王贤弟又有一身的好功夫,便做我黑风寨的三当家可好?” “拜谢梅大当家使我有容身之所,五九感激不尽。”王五九在震山漂泊多日,早已感觉到身心俱疲,现在有了容身之所,心中对梅长风多了些感激之情。 “好好好。通知下去,全寨弟兄都来聚义堂,我们喝酒吃肉,欢迎王兄弟来我黑风寨!”梅长风心中欣喜,自己的黑风寨又多了一员猛将,之后定是大有裨益。 …… 却说在聚义堂酒足饭饱之后,王五九自觉自己的身体体力又更上一层楼,回到房间修炼大品天仙决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他心中疑惑,难道,自己的修行,与酒肉相关? 灵猴幻影在丹田处的火炉中也在修习,没有给出答案。王五九也明白,自己的路终归是自己的路。有些东西不能光靠别人指引。 王五九放下心中疑惑,只是专心习练大品天仙决,数日下来,加上寨内酒肉供应充足,灵猴前辈传授自己的功法已然完全入了门。 如果说之前的王五九对上没有受伤的赤角猛虎胜算为零的话,那么,现在的王五九,单靠此一具坚实肉身即可完胜巅峰实力的赤角猛虎。 就算现在有人用暗箭对自己不利,那暗箭只怕会触碰而落。现在他的皮肤,寸寸如那头赤角猛虎的虎尾一般,可与铁器相抗。 这就是入门大品天仙决的好处! 王五九心中也知,若不是灵猴前辈先前冲入筋脉之中的炽烈锻造,凭借自己先前的鲁钝,只怕是自己专心修炼几十年,也未必能够入门大品天仙决。 与此同时,王五九也暗暗嘀咕,这体内的灵猴前辈究竟是何种大能?随手抛出的功法竟是如此厉害,若是自己修炼到顶峰,那该会是哪一番景象? 也许到时候,自己真的能够如神仙般上天入地,有翻云覆雨之能。 想到这里,王五九忽然觉得未来可期,对体内灵猴的感激之心更甚。 黑风寨,王五九本觉得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可几日相处下来,少年发现这些人大多是被逼迫落草所致,并非想象中的穷凶极恶之徒。 人生苦短,大约,各有各的无奈罢了。 …… 黑风寨聚义堂,一只信鸽飞入梅长风手中。 “祁阳城新任县令一行明日即将路过黑风寨,所随侍从约五六位,所拉金银财宝无数。望大当家周知。” 这是黑风寨探子带来的消息。 “新任县令?那我就劫他一回,让他长长对祁阳县的认识。”梅长风挥动羽扇,心中自是有了主意。 第五章:韩腾箭术退贼首,虎皮少年显神通 群山山坳之中,一条小路绵延弯曲,直通向远处的云霞。一辆牛车,一顶四人官轿、一匹高头骏马,正缓缓行驶在这羊肠小路之上,高头骏马在前,上坐一身穿锦衣的青年男子,此人身形挺拔如松,丰神俊秀,眉目似剑,背负一张紫檀大弓,浑身气质冷峻,真可谓是“大梁贵公子,气盖苍梧云。” 四人小轿内所坐的乃是祁阳县新任县令裘殊,此人年方四十,上个月还是洛阳太仓令,现下却被贬到这历来便是荒芜之地的祁阳县了。 “远之,我们距祁阳县城还有多远?”轿帘掀开,露出一张憔悴的中年人面孔。 “裘大人,前方十里处便是祁阳馆驿,我们在驿馆内歇息一夜,明日中午便能到祁阳县城。”韩腾拱手回复道。 裘殊看了看不远处正在西垂的夕阳,四周山林茂密,山脊高高隆起,几要遮挡天色,他点了点头:“之前听闻祁阳县外盗匪横行,只是盼着这一路能够平安到任,到了祁阳驿,一路上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能够落了地。” “我早就听说旧祁阳县令施政残暴,任期内作威作福,多次官逼民反,使得整个祁阳县民不聊生,但这种人却能擢升至州郡为官。而像大人这种真正为国为民的清官,却被贬至此,什么世道,什么朝廷!” “远之慎言,”裘殊皱眉道:“我大汉如今奸佞当道,但却并非全是朝廷过错,我被贬至此也有自己的责任,只是苦了远之你,将相王侯之家,却跟着我来到这荒芜之地。” 韩腾摆了摆手,义正词严道:“我一介武夫,能跟随大人左右自是荣幸,离开洛阳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大人不必多言。” 裘殊苦笑两声,摇了摇头,将头缩进轿子内。 一行人又走了两三里地,却见两周山势猛然陡峻,山林之中,飞鸟惊起,阴风阵阵。 韩腾知道此地最易设伏,心生警惕,将背上的紫檀弓取了下来,右手紧按箭袋,一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随时挽弓射箭,将贼人当场射杀。 “冲啊。”两侧山林之中,只听一声巨响,早已埋伏在侧的几十号黑风寨弟兄尽数杀出,这些人都持刀斧,向一行人气势汹汹杀将而来。 抬轿的轿夫与那牵引牛车的老农见有贼人,顿时作鸟兽散。 胆小鼠辈!韩腾心中暗骂道,手中却也毫不迟疑。 黑风寨的土匪甫一出现,他便搭上三只羽箭,转瞬之间,羽箭弹射飞出,正中三人眉心,当场毙命。韩腾不住弯弓搭箭,那黑风寨的土匪尚未从山林中尽数扑下,已然损失了十几个弟兄。 无奈,梅长风只能引得剩下的兄弟就地隐蔽,三四十人重新伏在树木之后。 “此人是谁?箭术竟然如此高明。”梅长风心中暗叹,他们看这行人人数不多,又想捉到活口,这才未借地利之势准备滚石原木从高处砸下,没想到新县令身边那位护卫竟有万夫不当之势。 明明是借势伏击,却只能藏在坡上的山林中,真是进退两难! 却说王五九作为黑风寨新任三当家,也参与了此行动,他向梅长风提议道:“大当家,眼下的形势,虽说我们进退两难,但那持弓护卫的境况却也比我们好不了多少。我们进退两难只是暂时,他们却是像一颗铆钉一样,只能待在原地。” “三当家此话何意?” “这个谷地,纵深还有一里才到平原。那护卫虽武艺高强,到底带了新县令一个拖油瓶,只能待在原地护卫。若是他强行扶新县令至快马上,那我们顺势扑下,那护卫必死无疑;若是他选择原地不动,那我们只需要原地等待休整,几十个人总能耗过一个人,等他精神疲乏撑不住的时候,便可一击致命。” 梅长风转头看向这个自己新收的少年,眼神中多了赞赏之色。首击失利,仓皇之下,他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分析出对他们最有利的形势,即使是他梅长风,刚才慌乱之下,也失了主意,头脑已然不似平日里坐镇寨中时灵光。 韩腾箭在弦上,警惕地望向四周,只要这伙贼人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必然首身分离,当场殒命! 只是那山林之中,却怎么再没有了动静?几十人的贼人,竟然怕他一人? “难道他们撤走了?”裘殊在轿内没听到其他动静,正要掀起幕帘出来查看。 “大人不可!”韩腾一声大喝,阻止了裘殊的动作,“这伙贼人是否离开尚是未知数,大人要是离开轿内,怕正中他们的圈套。” 韩腾持弓的手臂已经开始有些酸痛,但他不敢放下弓箭,这副弓箭目前是他们最大的依仗。若是那几个轿夫没跑倒也罢了,可让他们用牛车中的飞鸽传信向祁阳城中求援;只是这些人全部跑光,他恨不能多生出第三只手来。 坡上一棵树背后,王五九犹豫片刻,还是向梅长风说道:“大当家,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不用我们在此等待良久。” “三当家有何妙计?”梅长风满脸疑惑,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怎么还会有其他法子? “若是大当家的信我,我可以试着独自冲下山坡,擒下那护卫。” “……”梅长风想起那日在黑风寨柴房中王五九空手接白刃的神奇操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干涩地点了点头。 得到梅长风应允,王五九心中乐开了花,大品天仙决的威力,他还没有实战运用过,现下出现这一名箭术高手,正是检验自己体魄之术的好机会。 山谷中的韩腾持弓多时,手臂发麻,但他是习练箭术多年,再坚持一个时辰不成问题。 这时,坡上山林中突然现出一少年身影,正大摇大摆地从坡上走下来。 “找死!”韩腾嘴唇勾勒出一抹向上的弧度,转瞬间,羽箭如闪电般飞出,力度之大,几乎可以把一头牛生生射穿! 羽箭箭头逐渐靠近少年,只见那少年忽然紧绷身体,停止行进,双臂向空中一挥,片刻之后,竟然生生拿住了那枚羽箭! 而那少年,只是堪堪倒退几步,被握在少年手中的羽箭像被扔一只臭老鼠那样随意扔在了草丛里。 “卧槽!”饶是出身于名门世家的韩腾见此情形也从嘴里蹦出了市井俚语。 “你能接一箭,我却不相信你能一直接!”韩腾心下打定主意,他接下来要更改战术,既然力道之大不能伤及此人,那他就改用连珠箭法! 一箭箭尾连着箭头破空而去,一连七箭,箭箭相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这次,少年没有选择接箭,竟然选择了硬抗。 一箭接着一箭,扎穿少年身上的虎皮,却像刺入了什么铁盾,竟再也无法刺入半分。 少年闲庭信步般走来,身上还扎着七支羽箭。 “这厮,人否?”韩腾放下了那张他最为珍重的紫檀弓,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与人战斗,放下手中之弓。 王五九徐徐走来,到了韩腾近前,摸了摸韩腾胯下骏马的鬃毛。 “这马毛色不错,老兄养马真是颇为厉害啊!”少年由衷地赞叹道。 第六章:新县令被擒震山,梅长风追昔过往 韩腾脸色阴鸷,面前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到底凭借什么法宝,能够刀枪不入? 与此同时,黑风寨的人马已将韩腾裘殊两人团团围住,刀斧相对,如临大敌。也难怪,之前韩腾所展现出的实力不得不让梅长风他们不得不忌惮。 “我知道你们是祁阳匪类,平日靠打家劫舍谋生,但你们可知,此乃县令尊驾,得罪了官府,就不怕来日被官府大军围剿吗?” 韩腾仍坐于高头大马之上,明明是战败之将,却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县令?”梅长风摇着一折扇,款款从黑风寨众人中现身,他冷笑道:“祁阳县,十载之中八位县令,哪个不是鱼肉百姓、贪赃枉法之徒。若不是拜这些县令所赐,我这黑风寨还聚不起来这百八十位弟兄。” “若不是县令一行我黑风寨兄弟倒是能考虑放过你们,但今日,劫的就是你县令一行。”梅长风转过头来对韩腾冷喝道,“你这厮被我等包围,竟还是这副态势。来人,把他拉下马来!” 梅长风身后几名壮汉持刀缓缓地向韩腾靠近。 那韩腾未等黑风寨手下靠近,径直翻下马来,他走到王五九面前,不屑地扫视黑风寨众人,对那虎皮少年说道:“若不是今日有你在,这帮匪徒怕是早就身首异处,如今败在你手里,我倒也不冤。只是能否让我身死之前知道你是何人?又出自哪门哪派?” 韩腾说完,黑风寨的几名手下扑将过来,他倒也不作反抗,让几名壮汉把他捆绑结实。 王五九摇了摇头,没有作答。 “你虽厉害,可我韩腾也非无名之辈,你竟连底细都不愿意透露,将死之人,却也要说你毫无江湖道义……”韩腾被押解带走,却愤愤不平,口中仍在叫嚷着些什么。 倒并非王五九故作清高,只是他到底出自何门何派,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更别说回答韩腾的问题了。更何况,按着黑风寨的惯例,顶多把他关个几十日,便找个地方把他放了,他并不会死。 梅长风踱步走到轿子前,拉开轿帘,只见一名神色憔悴的中年男人端坐其中,见贼首到来,倒也不慌不乱,款步下轿。 “尔等匪类,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新任祁阳县令裘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裘殊脸色虽差,声音却中气十足。 “你是哪方人士?”梅长风皱眉询问,这个名字他似乎在某个地方听说过。 裘殊冷哼一声,甚至都没有正眼看梅长风一眼。 “装模作样!来人,把他押解回寨,再重刑伺候!”梅长风并非什么好脾气任人拿捏的泥人儿,被这裘殊漠视,此刻更是怒火中烧。 黑风寨众人得令,也把这祁阳新县令捆绑地似粽子一般,扔到一旁。 “大当家,牛车上都是些书卷典籍,衣物杂食之类不值钱的玩意儿,只搜罗出五百钱。”手下拿着一串颇为寒酸的铜钱,过来向梅长风禀告。 “他娘的,这厮把钱藏在什么地方了!”梅长风暗暗吐槽一声,他可不信祁阳城的县令会如此穷酸,他转身吩咐手下道:“去,把那个叫韩腾的身上都搜一遍,他看着像是有钱人,我看那把紫檀大弓便是个好宝贝。把牛车带上,先回寨里再行处置!” …… 黑风寨聚义堂, "什么?他说这新任县令乃是旧洛阳太仓令裘殊?"梅长风满脸惊讶,“你们听清楚了吗?” “小的们鞭子都用上了,那个韩腾却死不松口,什么消息都不肯招。倒是无意之中说出,这新任县令曾是洛阳太仓令,如今才被贬为祁阳县令。”手下一五一十把自己看到的消息给大当家汇报。 “难道真的是他?”梅长风喃喃道。 “大当家的认识他?”王五九有些疑惑,若是他们是旧相识,那应该早就相认才对,可现在梅长风却为何又是这副反应。 “老弟你不知道,我本是洛阳校尉府幕僚,虽无品秩,只因受到校尉将军器重,倒也在洛阳官场混迹了些年头。这晏殊自我为官时就在太仓令任上,素有清名,深受洛阳清流爱戴,没想到,这世道,连他也沦落至此了吗?”梅长风连连苦笑,这世道,良人或被逼从凶,或削职罢官,宵衣旰食却衣不果腹,恶人或久立庙堂,或身居高位,为恶江山却穷奢极侈。 王五九看到梅长风落寞的神情,心中也不好受,没想到,黑风寨贼首竟然还曾经有这么一段过往。 “梅大哥既曾在洛阳为官,却又是怎么沦落至此呢?”王五九有些好奇。 “不过是校尉将军站错了队,被安了个渎职的罪名被抄家流放。想来真是个笑话,太平之世本无战争发生,却有武将获罪致死。我作为将军亲信,自然也被连坐,机缘巧合之下来到祁阳落草为寇。” 梅长风追忆往事,故去之事犹历历在目,他本是一介书生,若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落到以劫掠为营生,以杀人放火为荣的行当? “梅大哥不必伤感,落草为寇又如何,只要咱们问心无愧,将来大家同入地府,该进刀山过海滚、蒸屉油锅的,决计不会是我们!”少年正色安慰道。 梅长风看着眼前身披虎皮的少年,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子挥洒在少年肩上,是如此的意气风发,如此的敢作敢为。他梅长风年轻的时候何尝不是如此,只是经年来所历的风雨让他对任何东西都不再抱有幻想。 “人间已如此,难道我还指望地狱吗?”梅长风呢喃着,负手走到窗边,轻细的双眉向下弯曲。 “你干什么去?”梅长风看到少年起身朝外走去。 “听梅大哥一席话,想来裘殊一行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我劝劝他们,别去祁阳城了,就留在我黑风寨!”少年走出房间,挥手作别。 黑风寨的柴房,这里曾经是关押王五九的地方,没想到,他在黑风寨还未盈月,重回此地却是以主人的身份去劝别人留下来。 柴房中传来鞭笞的声音。 “别打了!兄弟们先退出去。大当家有令,从此以后不准对这二人私下动刑,衣食上也不得慢待。”王五九吩咐道。 待负责招供的二位汉子退出柴房后,王五九亲手将悬着裘殊和韩腾二人的绳子从房梁上一一解下。 “假仁假义。”韩腾恢复手脚自由,自顾活动着身躯,饶使他后背已是皮开肉绽,却仍旧生龙活虎,甚至有心思嘲讽。 但裘殊的状况却不甚乐观,他本就是一介文人,经的鞭子虽远不如韩腾多,却是半昏迷的状态。 王五九赶忙给裘殊喂了一碗水,裘殊逐渐恢复清醒。 “裘县令,实在对不住,手下的弟兄出手重了。”王五九告罪道:“我受梅大当家委派,特来看望您。之前并不知您身份,慢待了您,万望县令恕罪。” “既然现在知道我们身份了,何时放我们出去?”韩腾一脸警惕地看着王五九,毕竟眼前这个人给他的阴影太深了。 “裘县令,”王五九再次开口,一边丢给韩腾一个白眼,紧接着说道:“我知道您是好官,是个可敬可佩的人。但是祁阳城的状况,却不是换一任县令就能解决问题的,整个县衙,上至县丞主簿,下至捕快衙役,俱都乌烟瘴气,是非不分。这些人,只认钱财布帛,哪一方给的多,就站在那一边。我作为祁阳百姓,也是深受其害。” 裘殊虽然已经清醒,但瞪大了双眼,仍旧一言不发。 王五九见状,只好补充道:“我们梅大当家也曾是官府中人,早年曾在洛阳为校尉幕僚,一直对裘大人敬佩有加,只是蒙冤被罢,这才落草震山。黑风寨里的其他弟兄也都并非凶恶之徒,都是被逼无奈,这才跟随大当家为寇。放心,既然已经认出大人来,便会放大人自由,包括您身边这位韩护卫。” 裘殊看着扶着自己的少年,其目光炯炯,言辞之间倒不像是个贼寇,只是心中存疑,仍旧不肯开口。 “我发誓!”少年举起右手,郑重道。 看少年神色凌然,又仔细思考一番后,裘殊这才开口。 “听你如此说来,祁阳县衙诸人危害地方,倒也不是一日之事。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我也深有感触。只是我等既食朝廷粟,便要尽其力。就算如你所说,换一任县令改变不了祁阳现状,那我也要先试上一试。” “冰,总归是要破的。我就当这个破冰之人,如此,后来者才能将冰融为水,再将水化作甘霖普世。我情知你们落草乃被逼无奈之举,今日你们若真的放我们自由,来日官府征兵剿匪,我必然也会还今日之恩。” 王五九想要再次开口规劝,却被裘殊抬手阻拦。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虽从洛阳被贬是受奸人陷害,但这并非朝廷和皇上之错。若是我堂堂官府委任之县令都改变不了祁阳,那我便也弃了这身青衣,自来你们黑风寨投奔一条出路。” 王五九见裘殊固执至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哀叹一声,随后退出柴房。 第七章:半妖身躯行世间,县衙裘韩遭奴欺 “我记得你好像曾经问过我,是否酒肉有助于修行?”王五九正在房间苦修大品天仙决,体内灵猴忽然出声询问。 自从他来到黑风寨后,灵猴前辈就很少跟他说话。一个多月下来,王五九只是觉得丹田火炉中的烈焰更加炽烈。 有时烈焰扑腾着窜出火炉,甚至窜出丹田,每次都让王五九觉得腹中如灌了滚烫的水那般燥热难耐。 “孙哥,当时我看您正在修行,就没有打扰您,我还以为您没有听到呢。”少年憨憨一笑,没想到连他都快忘了的事情,灵猴前辈还记得。 “那你知道,自从我的魂魄入主你体内,你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吗?”猴子没有正面给出答案,反倒先行询问王五九。 “知道,我身上的毛变多变长了,还有就是我的胃口和体魄比之从前,都强大不少。” 灵猴幻影点了点头:“那是因为,你现在这具身体,因为我的存在,已经成为半妖之躯。” “妖?”王五九记得这是说书的故事里的存在,现在听到自己竟变成妖身,不由得惊讶:“天底下难道还真有妖?” “妖,与人一样,同样活在下界,种类庞杂,数量庞大,他们大多生活在离大汉很远的地方。当然,大汉也有妖,只是你终身还未出祁阳县域不知道罢了。” “那灵猴前辈是妖了?”王五九从未想过,入主自己体内的这股意识,是妖。 “俺老孙自然是妖,不客气地说,我乃是三界之内最大的妖。” 看王五九神色严肃,似乎正在思考些什么,猴子调笑道:“怎么,你后悔让一只妖入主你的意识了?” “不!无论您是妖,还是人,还是神仙,或是佛陀,对五九而言都有如同再造之恩。” “那你在想些什么?” “我只是在想,天下广大,光我大汉一国就有土地万千,郡县数百,我却窝在这小小的黑风寨内,想来真是有些憋屈!”王五九少年心性,听猴子这么一说,顿时对外面的世界心生向往。 “不急不急!你有此志气,那便是好的,待你实力成熟之后,自然会有机缘带你坚实这人间世界。”猴子劝慰他道。 “孙哥说得对,我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快提升实力,否则,就算出去闯荡,只怕也并不会落得个什么好下场。”王五九心中暗下决心,此后更要勤奋修炼才是。 趁着灵猴还未在炉火中修习,王五九赶忙将这些天修行大品天仙决的疑惑向灵猴请教。果然,灵猴的许多回答让他如茅塞顿开,大有拨云见日之感。 “你既然已经入门大品天仙决,算是真正踏入了修仙一途。俺老孙便给你展开此决中的剩余部分,其中内含地煞七十二般变化,和我自创的一些法术。按你的资质,不可贪多,精通一两种即可无敌于此国人族。” 最后,猴子向王五九如是叮咛道,他在丹田火炉内的修行已到达这具身体的极限,若是王五九再不提升实力,这具躯体只怕会爆裂而亡。 “什么?大品天仙决还有剩余部分?”此刻,王五九只觉得自己头都要发晕了,本以为浩如烟海,穷尽一生都无法学完的大品天仙决,竟然只是一部分! “孙哥,我冒昧地问您一句,您当初学完此决用了多少年?我当作参考,心里也好有个底。”王五九咽了咽口水。 “这大品天仙决在修仙之人中也是极为艰难的功法,就连俺老孙当初学艺,全部学完也用了三年之久。你却也不要灰心,循序渐进,终归有学完的一天。”灵猴只心道这少年太过心急,便宽慰道。 三年?就三年? 王五九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这尊灵猴当初到底是什么妖孽般的修行速度? “对了,刚才您说我现在是半妖之躯?” “这是俺老孙也未曾料到的事情,又也许你祖上本就与我猴族相关联,这才导致你身体的变化。我可以肯定的是,你身上已经觉醒了我猴族血脉,再加上俺老孙意识的注入,你现在的身躯,既算得上是我灵明石猴的后代,也算是人族。” "这就是所谓的半妖之躯,妖者,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行的是杀伐大道。酒肉之类,虽是俗物,却蕴含生灵精血,你食那精血之物,自然会有效用。" “原来如此。”少年若有所思,再次提问到:“灵明石猴?这是何种物种?” “以后你便会知晓,如今,你只是要勤加修炼,提升法力,尽快学习诸般法术。” 猴子并不打算对他事无巨细地解释,现在的王五九实力还太过弱小,知道这些,对他并没有好处。 话罢,灵猴沉入丹田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王五九只能依稀看到那烈火中一只猿猴的身影。 “对了,还有件事。” 灵猴突然窜出火焰,把少年吓了一跳。 “今日我习练推演之术,算得几日之后,有一小妖路过震山,是福是祸,且看你自己的造化咯!” 猴子翻身跃起,再度钻入炉火之中。 什么,有妖怪要来震山? 王五九见灵猴说话间颇为轻松,倒是把这个灵猴所说的“小妖”当回事,只是全身心地接收脑海中突然多出的数百卷法术功法。 …… 却说祁阳县城中,裘殊二人早已抵达县衙,刚与那旧任县令做完交接工作。如小山一般的竹简布帛尽数堆积在裘殊案前,哪怕是曾在洛阳为官的裘殊,看了这一车一车的公文,也是头疼。 “裘大人!这些人好生可恶,让他们把近三年里的案牍拿来,里面居然渗混了五年前乃至十年前的旧档。单单我看到的这堆,十之五六就不是我们所要的文书。” “这群腌臜泼才!我今日非要收拾他们一顿不可。”韩腾脾气爆裂,手握佩剑就要冲出去。 “远之!”裘殊喝住了韩腾:“如今整个县衙上上下下都是那前任县令的心腹,若是我们以来将它们尽数得罪,那这偌大的县衙,谁来替我办差?” “我给大人办,区区一个县衙,我就不信离了他们活不了了!” “又说糊涂话,你韩腾再能耐,军马粮草,剿匪练兵,水利税务,文书诉讼,就算再给你八只眼睛、二十条腿,你韩腾也忙活不过来!” 见韩腾仍持剑待在原地,裘殊只好陪着笑脸将韩腾拉回房间。 “我的韩世子!我那前任还在县衙内,他们恃主而骄,张狂些也就张狂些。但若是让人捏住把柄,只怕我这小小县令的乌纱帽也要保不住了。” “我保证,等那刘长史一离开祁阳县,你韩世子想如何处理这些恶奴便如何处置!” 韩腾见裘殊已然给了他台阶下,便也不再生事,只是一再让裘殊保证那刘长史一走,便将那些人交由他处置。 裘殊自然答应,之后二人便关闭房门,仔细梳理应对那些公文去了。 第八章 :少年习得神通术,长史路遇黄巾军 地煞七十二般变化之术,即是代表了七十二项神通,上可梯云,下可缩地,手指处,山开壁裂;气呵时,石走沙飞! 待王五九将这变化之术一一看完,倒是发愁要先行钻研哪几项神通。别的修士要得到一门上好神通都要历经磨难,而他呢,孙哥却给他甩来数百法术神通,这数百法术神通,各有各的益处,令人眼花缭乱,不可自持。 王五九待在房间内,一连思考数个时辰,将脑海中所存的术法一一分析,终于选择了地煞术中的辟谷、驱神、跃岩三项神通。 “辟谷,是修仙之人必用的法门,修习此道者,可不饮不食,不吃五谷杂粮。” 在七十二项神通中,辟谷似乎是最没有用的一项,金色文字所做的解释极为模糊,但王五九猜测,既然书上说辟谷是修仙必备,那么辟谷这项就绝不可能仅仅是“可不饮不食”这么简单。 他多次在丹田火炉之中看到灵猴也在重新修炼辟谷之术,连孙哥这种妖族大能都要反复习练的术法,王五九也不敢轻视。 “驱神,能役使诸般精怪和鬼魅以及力士,修炼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拘传和调遣山神土地。” 这项神通是王五九在斟酌多次之后选定的神通,他现在的体术已经入门,与人族武士交锋可堪无敌。但他却缺一张隐藏的底牌,而驱神术,就是他目前最为缺乏的底牌。若是遇到强敌,这张底牌就是他的保命符咒。 跃岩,则是轻身提纵之术,王五九因大品天仙决而体术精湛,寻常铁器都伤不了他,而他的气力之大,也远超一般武者,但他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身形笨拙,奔跑跳跃只是比普通人略强一些,若是遇上真正的修士,在战斗中只能被活活戏耍致死。 选好三项神通之后,王五九取出这三项神通术的功法文字,紧闭房门,让黑风寨的众兄弟不要打扰,自己则全身心地投入到三项神通的学习当中。 祁阳城县衙门口,裘殊韩腾及县衙大小官吏都聚集在此,人群乌泱泱一片,全都围拢在身穿长史官服的刘苏年身边。 刘苏年,原祁阳县令,后被擢为颍川郡长史。 “长史大人走好!” “刘大人永远是我祁阳百姓的父母官!” “大人记得多回来看看我们。” 众人一一给刘苏年挥手作别,一时间,县衙内的大小官吏俱都声泪俱下。初见此情形的,还以为这刘苏年真乃百年难见的清官好官呢! 裘殊韩腾站在众人外围,明明是新任县令,却被冷落一旁。裘殊心下暗暗为这刘苏年笼络人心的本事钦佩不已,若是他把这等手段用在治理县域上,只怕这祁阳,早不是如今这副凋敝的模样。 刘苏年骑上一匹黑鬃大马,身穿崭新官服,身后数十人携车随行,好一个春风得意的新任长史! “裘县令!”刘苏年笑着,他心中得以,自然要对这位被贬来的裘殊好生奚落一番。 官大一级压死人,裘殊只好作揖向前,凑到刘苏年马前。 “裘兄,这祁阳百姓我就托付给你了,但盼你能将这祁阳县治理地如我一般井井有条才是!” “那是自然,我定然不负刘兄所托。”裘殊在洛阳官场数载,见刘苏年叫他过来,已经知道这刘大人心中打得什么算盘。 “裘兄自京城而来,为官能力我自是放心,但我听说,你老兄离任之时,送行之人寥寥无几,”刘苏年话锋一转,讥讽道:“如今你看我如此深得祁阳大小官吏爱戴,为官之道却是要好好向我学习一番才是,以免一贬再贬,最后沦落草芥那就不值当了。” “刘长史所言甚是,下官自当学习。”裘殊神色不变,仍面带微笑,似听不出刘苏年语中讥讽之意。 刘苏年见心思落空,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一甩马鞭,一行数十人携带数箱金银财宝缓缓向东城门驶离。 刘苏年在祁阳任上四年,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这几箱财物便是他入颍川城的底气。进入颍川城后,难免要上下打点,刘苏年自信,凭借自己的手段和这些财物,要不了几年,他就能再次擢升,调到中原富庶之地为官,而不是待在这穷酸地方。 “刘大人,我们为何不走西城门外的官道,却是走东城门这条小路?”师爷不解,东城门外的小道不仅崎岖难行,而且绕远不少。 “你当我几年师爷,怎么忘记了?西城官道要路过震山,那震山处盘踞一处悍匪,要是我们携带着这几箱金银珠宝走官道,怕是连颍川城门都见不到。” 刘苏年在祁阳城在任多年,对城外各处土匪据点早已了如指掌,他此行的路线,虽然有些崎岖,但一路上并无大规模盗匪,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他们此一行,不仅带走了心腹家仆,而且还特意花重金请下城内的镖局十余个镖师持兵器护送,就算有意外发生,他们也能应对。 “刘大人未雨绸缪,下官我佩服之至啊!” 听到师爷的马屁,刘苏年不由得心情愉悦,哈哈大笑起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又走了二十里山路,刚刚到达平原地带,连路也宽阔不少。 “大人,前方似乎有人马过来,要不要给他们让路?”师爷极目眺望,只见不远处有七八名农民手持各色农具,头上都戴有黄色头巾,正结伴相向而来。 “不用管他们,一堆乡巴佬罢了,难道我颍川长史还需要给农民让路?笑话,直冲过去。”刘苏年挥动马鞭,车队紧随其后。 两队人马的距离越来越近,刘苏年看到那几个农民手里竟然还握着几面残缺的黄色旗子。 “太平道办事,百姓避让!” 见迎面而来的车队并无让路的意思,那农民中为首之人持旗高喝道。 “放肆!太平道是什么东西?你可知道我们可是颍川新任长史刘大人的车驾,冲撞了官府,你们惹得起吗?快快避让,我们长史还能免你们罪!”师爷见这几个农民出言不逊,仗着后面十余个镖局好汉,连声呵斥道。 “原来还是官府的人!”那为首的农民听到师爷所说,不惧反喜,他连声冷笑道:“我劝你们这些豺狼乖乖跪下受降,不然,等我太平道大军一到,你们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胡言乱语,一派胡言!来人,把这些意欲作乱的贼人拿下!”见这些农民竟如此嚣张,就连刘苏年也忍不住出言训斥,什么太平道,什么大军,真以为装扮地跟唱戏的一样,就能唬住他? 身后二十余位镖师得令,纷纷拔出车上所藏匿的武器,冲向那七八名农民。 两队人马很快战至一处,那七八个农民虽然有把子力气,却也不是习武之人的对手,很快,那七八个农民落入下风,两三个被乱刀砍死,其余身受重伤逃走,为首之人更是被一位镖师生擒,被捆绑到牛车上,不能动弹。 刘苏年下马查看,那农民虽然被擒,却仍在拼力挣扎。 “乌合之众,难道你们还想造我大汉的反不成?”刘苏年见这阶下之囚仍不老实,便厉声喝叱。 “官府不仁,造反那是迟早的事!就连大汉的刘邦刘老儿,不也是造了大秦的反嘛!” “放肆!竟敢直呼我太祖高皇帝的名讳!”刘苏年气极,区区一介农民,竟然敢如此大逆不道,他拿过旁边镖师的刀来,一刀挑飞农民头上的黄色头巾。 “你你你——”农民见头巾落地,眼珠瞪得比铜铃还要大,回过神来,竟然当场哭起来,“天宝将军啊,这些狗娘养的侮辱您的弟子我也就算了,现下还要侮辱我们太平道啊!” 农民吵吵嚷嚷,直听得刘苏年头疼。 “把他嘴巴塞上,聒噪!我们继续赶路!” 车队继续启程,这次,尚未走上一里路,刘苏年忽然感到大地震动,远处风沙蔽日,车轮滚滚,看不清楚前方到底有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饶是刘苏年为官数载,也未曾见过这样壮观的场景。 “大人,好,好像是军队。”策马上前查看的师爷折返回来,语气惶惶,满脸惊恐之色。 “是哪一路官军?你慌什么?” “大人,好像不是官军,他们俱都头戴黄巾,只怕有成千上万,像是冲着我们来的!”师爷咽了咽口水,瞥眼看了看在牛车上被捆绑结实,不能动弹的黄巾农民。 第九章 :黄巾起义围祁阳,天降陨石战蟒妖 黑风寨,梅长风一连几日没有见到王五九,便向手下询问。 “三当家最近在做些什么?怎么这在寨中都没见他。”对于手下这一员悍将,梅长风是很器重的。 “三当家近日在房间内闭关,小的们偷偷去看了几眼,三当家已经连续五日都坐在榻上,不吃不喝,从未睡过,真是惊异!”手下说得惟妙惟肖,仿佛他们的三当家并非凡俗中人。 “哦?竟是如此?”梅长风见多识广,知道此等手段已经脱离寻常武人的范畴,在洛阳,他曾见过多名修士,难道自己招揽来的少年,已经踏入修士行列? 只是梅长风心中仍旧存疑,他清楚王五九底细,算到如今顶多十七岁。在这个年龄就能成为修士,只怕纵观整个大汉,也没有几个。 “我亲自去看看。”梅长风心下打定主意,亲自往王五九所居住的小院而去。 却说王五九自从得获辟谷、通神、跃岩之法,便不问外事,潜心修炼,五日昼夜下来,王五九凭靠着辟谷法诀,一粒粮都未曾进食。这般支撑下来,王五九的身体逐渐感觉到了天地元气的所在。 天地元气,受日月精华所供,以天地大道为食,久而久之便形成一股股隐形的元气,他们如水中鱼儿一样游动在空气之中,受到特殊法门招引,便会进入宿主身体,再在宿主体内养育成为真气,宿主以真气催动神通,便是法术! 而在这些时日之内,王五九无意中翻动剩余部分的大品天仙决,竟然发现有一法门,辅以辟谷之法,可以数倍吸收元气,转化为至纯真气! 此法门名为通元术! 经这五日下来,王五九已将小院周遭元气中的大部分吃干抹净,转化为自身真气。 辟谷神通也已入门,即使二十日不吃不喝,他也自信仍能够生龙活虎。 至于通神和跃岩神通,由于时日尚短,他始终未得要领,通神之法更是一次也没有成功过。 “哎,和孙哥一比,我真是逊色太多了。” 王五九结束打坐,睁开双眼,出声感叹。 “孙哥,谁是孙哥?”梅长风进入小院,却恰恰听到了少年的感叹声。 “没什么,梅大哥你怎么来了?”王五九见梅长风过来,起身出门相迎。 “你这闭关修炼也没有告诉我,我几日不见你,能不过来看看嘛。”梅长风手摇蒲扇,自顾自叹息一声。 “梅大哥何故叹息?是寨里出什么事儿了吗?”见梅长风眉间有忧愁之色,王五九出言关切道。 “寨里倒是安稳如初,你可听说黄巾军之事?” 少年摇了摇头:“我近日闭关院中,还不曾听说过外面的事情。” “之前,颍川郡内出现一教派,名为太平道。其信教遍布天下九州,我本以为只是寻常宗教,却没想到竟是早有谋划。现今,太平道四处举军,八州并起,颍川也有太平道的人起事,现下,那那黄巾军已经攻取颍川城,一路向南,围困祁阳已经三日。我很是担心裘兄安危啊。” 梅长风眉宇之间尽是忧愁之色。 “那梅大哥有什么想法吗?” “我能有什么想法,黑风寨上上下下不过一百二十余,比起黄巾的千军万马,我这点儿人不够人家塞牙缝的。”梅长风苦笑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个人的计谋几乎毫无作用,更别说那黄巾军内也有许多智囊,并非莽夫打仗,对于祁阳被围,他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梅大哥此行来找我,怕不只是来诉苦的吧?”王五九突然出声,梅长风见少年嘴角上扬,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还是贤弟懂我。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昨日在震山西南方位,有一枚陨石砸到地底,我率人前去查看,却发现那陨石所落的地方出现一个大洞,洞内深不可测,洞底有异光闪烁,想来是有什么宝贝。你也知道,我梅长风虽然是这黑风寨大当家,却没有任何武艺傍身,想来想去,还是贤弟你去合适。” “大洞?有异光闪烁?”王五九皱了皱眉头。 梅长风观察少年神色,说道:“我这并非命令,贤弟若是不想去,我也不勉强。” “倒不是这个意思,”王五九摇了摇头,“到底是什么情形,我们去了才能知道。” …… 震山西南,大地像是一块沾了油星子的布,一个黑黢黢的大洞赫然呈列其中,如果靠近去看,就能看到洞中有热气不住冒出,洞底隐隐有光芒闪烁。 几个黑风寨的弟兄将那大洞把守住,不准任何人靠近。 “大当家,三当家!” 王五九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放开栅栏。 “贤弟,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大洞,我知道贤弟你浑身刀枪不入,武艺更是了得,眼下这热气腾腾的大洞,兄弟们实在不敢进去,生怕被灼烧成人干儿。” 王五九没有答话,俯身凑近去看。 热气滚烫如烙铁,寻常凡人刚一接近,就要被烫伤。 王五九试着把手指伸进洞内。 经过灵猴伐经洗髓的这具身躯,早已不是凡人所能够比拟的。想起当日自己所遭受的痛苦,这滚烫的热气反倒是成了小儿科。 梅长风见识过三当家的本事,早已见怪不怪。 那两名看守大洞的黑风寨手下却是暗自啧啧称奇,对三当家的强大又有了直观的认知。 洞底的确有异光闪烁,那光芒色泽幽绿,如果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对于黑风寨,对于王五九自己,都有相当大的好处。 “我约莫此洞内大约三丈深,我应该可以试一试。”不知道为什么,王五九从这个洞中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 “需要我们做什么准备吗?”梅长风赶忙询问道。 “无……” 话音未落,突然,洞中热气如巨龙般奔腾而出,紧跟着,那幽绿的光芒如离弦之箭般从洞底弹射而出。 待烟雾散去,黑风寨众人这才看清,那散发幽绿之光的哪是什么宝石,分明是一条巨大蟒妖的眼睛! 蛇信子从蛇口中快速吞吐,绿色的身躯盘立洞口,蟒身足有树桩般粗细,高达十丈!在几个凡人面前,这几乎就是一座移动的山丘。 蟒妖环顾自周,看到了围成一圈的栅栏和早已退到远处的黑风寨众人。 “妈的,你们这群凡人,竟然想要捕杀我?老子惹不起那个人类修士,还惹不起你们?区区凡人,受死吧!” 这只蟒蛇,居然口吐人言! 蟒妖显然已经暴怒,蟒尾携带劲风狂扫而来,这样的速度,莫说是区区凡人,就是那钢铁城墙,也需要当场崩裂! 而在黑风寨众人之中,因为王五九之前就距离洞口最近,面对横扫而来的蟒尾,更是首当其冲。 王五九知道,自己不能硬抗!但如果自己闪躲,那身后的梅长风必然被这蟒尾扫到,到那时,他性命必然被这蟒尾当场取走。 王五九来不及多想,调动体内真气,口中念念有词。 蟒尾在少年眼中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扫到自己的身躯。 怎么还不出现! 通神! 烟雾凭空出现,蟒尾扫进烟雾之中,却似受到了什么阻碍,蟒尾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烟雾散去,只见尘埃之中,赫然立着一位黄土所做的巨人。 巨人三丈多高,虽然在蟒妖眼中仍旧是个小矮人,但他却足以阻止蟒尾的横扫。 "快护送大当家的回寨!" 见看守大洞的两位手下还在愣神,王五九大喝道。 两人终于回过神来,架着梅长风慌忙向远处逃逸。 “嗯?怎么连这儿也有人类修士,难道现在人族修士已经如此普遍了?”蟒妖有些怀疑人生,他前脚刚被一个实力强大的人族修士揍了,现在又来一个。 他仔细观察王五九召唤出来的黄土巨人,只见那巨人虽然还能勉强维持着身形,但腰部遭受蟒尾一击,已然有了许多裂缝。 “原来是个半吊子修士!哈哈哈,我既然杀不了那白衣修士,吞吃了你,估计也能长一长功力。无知小儿,受你蛇爷爷赐死吧!” 蟒妖哈哈大笑,蟒尾挥动,下一击已然破空袭来! 第十章 :夕阳下大战蟒妖,机缘中暗渡一劫 “万物为岩,借力使之,足下清风阵阵,体中真气盈盈。” 蟒尾袭来之际,王五九忽然记起跃岩法诀中自己曾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句。 蟒尾也归万物之类,那这蟒尾也可为岩! 就连蟒尾所带动之风,俱是可用之力! 凡人借力可从岩上跃起,返璞归真,这便是借力之法! 少年体内真气涌动,意识无比清明,足下渐有清风浮动,这便是足下清风阵阵,体重真气盈盈! 王五九觉得自己的身躯从未有如此轻盈,体内真气鼓荡,衣袍猎猎似谷中幽灵,脚步摇摇如波上之鸥! 劲风袭来,蟒尾紧随而至。 然而少年已借蟒尾袭来的劲风,先行一步,身躯如鸟翼般展开。 蟒尾所至之处,少年堪堪避开,蟒尾只扯下一角衣袍。 恩?难道是我眼花了? 蟒妖心中吐槽,明明看着蟒尾已经扫到那少年身躯,下一瞬,那少年身形却如鬼魅一般避开。 不可能,哪怕是整个人族最高明的身法,也不可能做到一瞬之间闪避开他的蛇尾。 蟒妖调整身躯,很快,又一记蛇尾横扫而来! 蟒尾之势,比之上次更加迅猛有力。 但这也就意味着,蟒尾带动之风,也拥有更大的势能。 王五九嘴角咧开,他并不是为再次的躲避沾沾自喜,而是此刻,他终于入门跃岩神通! 然而少年的表情落在蟒妖眼中,是无情的嘲笑! 蟒妖更加愤怒,先前虽战败受伤,但仍旧催动法力,巨大蟒尾连连出击,眨眼之间,已甩出数十道残影,这便是法力加持下的功效! 王五九再次鼓动真元,身形如鬼魅般闪动,蟒妖的攻击让他战斗意志再次攀升。 “啊!” 一记蛇尾击中少年后背,王五九顿时皮开肉绽,剧痛从后背传来,重重摔落在地上。 “好对手!”少年不惧反喜,如果这蟒妖只有刚才那点能耐,那他反而要失望了! “再来!”王五九转守为攻,刚才那一记蛇尾又让他又领悟了许多跃岩之术的法门。 若是这跃岩只是单纯用以躲避攻击,那如何对得起地煞之名! 少年双眼通红,挥动铁拳,蛇尾并未出击,他却兀自腾空而起,这一跃竟跃到七八丈之高! “区区蟒妖,受我一拳!” 打蛇打七寸,王五九跃起之处,刚刚可以击中此蟒妖的七寸。 蟒妖知道他的意图,又怎会让他得逞,蛇信吐出,一阵紫色烟雾朝正在空中的王五九包裹而来。 “好手段!”少年大赞一声,凛然不惧,被那紫色毒雾包裹。 “连那白衣修士都不敢入我毒雾之中,你竟然敢!”蟒妖大笑一声,这蠢笨的人族修士竟然敢屈身到他的毒雾之中,半刻钟后,毒雾之中,那个少年修士就会被融化成一摊血水。 然而,他心思刚刚落定,却听毒雾之中一声暴喝,一个身影穿破空中的毒雾,眨眼间,铁拳已至七寸,铁拳击至蟒躯,力道之大,竟然生生震破蟒妖心脏! “你,你怎么会!” 蟒妖知道,此战,他败在了轻敌上。 他不甘,没有死在那名强大的白衣修士手里,却被这弱小的少年修士偷袭身亡。若早知如此,他早已将浑身手段尽出,根本不会让这弱小的修士偷袭。 可惜,一切的想法最终尘归尘,土归土。 蟒妖巨头重重地倒下,树木倒下,尘土飞扬。 王五九背上伤势发作,终于支撑不住,胸中早已咽下的血喷射而出。 此战,他胜了! “小子,别忘了收走他的内丹,那可是个好宝贝!”猴子在王五九体内提醒道。 “内丹?在哪儿?”王五九强忍痛苦,开口问道。 “傻小子,你见识可真浅,这点儿修炼常识也不知道。”猴子不由得嫌弃这个宿主,打了个哈欠,随后说道:“此为七星蟒修炼成妖,内丹有七颗,分布在身躯之内,你自己找找吧。” “好,谢孙哥。” 夕阳下,少年剖尸取丹,他踉跄着,浑身是血,精神躯体损耗之下,已经分不清眼前的颜色,到底是夕阳的影子还是蛇血。 …… 震山不远处,一个白衣修士负剑悬浮在半空之中。 与此同时,另一位紫衣女子也踏云而至。 循着白衣修士望着的方向,凤梧看到了百里之外的山谷中,一名少年正独自解剖一条巨大的蟒蛇,鲜血铺满了山谷中的地面,使得少年缓慢行动的身影变得凄凉不已。 凤梧认出,那条巨蟒,正是如渊之前亲手打成重伤的妖怪。 “如渊师兄,要不要去把那捡漏的修士杀了?”凤梧对着远方正要施法。 如渊摇了摇头,转身对师妹呵斥道:“你我都是人族修士,怎么能像魔道那样成天喊打喊杀的!” “那条蟒蛇的内丹,就留给他吧。”如渊看着那个浑身浴血的少年,若有所思。 “我们走吧。”如渊施展法力,腾云西去。 “师兄,你到底被祖师派了什么任务?竟然一年只准回来一次?”凤梧见师兄离开,也没有逗留,她也腾云而去,很快就追上了如渊。 “此事关系重大,哪怕是我亲生父母,我也不能透露。”如渊无奈道。 见凤梧还要追问,如渊抬手阻止了她。 “若你还要再问,我就不准你跟着我了。” “好好好,我不问了还不行嘛。”凤梧满脸怨怼,表情煞是可爱。 “师兄带你去我家乡,给你吃好吃的行不?” “好哇好哇!师兄最好了!” 见凤梧听到好吃的顿时眼冒金星,如渊也被这小孩子心性的师妹逗笑了,二人变换方向,往下界飞去。 百里之外的正筋疲力竭的王五九并不知道,若是凤梧一道法术落下,他早已化作齑粉。 冥冥之中,他已然躲过一劫。 第十一章 :吞蟒丹生死难料,祁阳县城破在即 黑风寨内,全寨上下百二十余人,都为王五九力斩蟒妖而欢欣不已。 梅长风特设蟒宴,取下那蟒蛇中的蛇肉,再摆上好酒好菜,全寨弟兄都来宴上吃喝。 那十丈余长的蟒妖蛇身,五十余弟兄忙活了两天两夜,方才在旷野内将蛇胆、毒液、蛇皮、蛇肉尽数从蟒尸上尽数取出。这些宝物,放到哪里都是些值钱的行当。 “咱那三当家可真是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么一条强大蟒妖,几乎要有吞云吐雾的本事,可咱三当家身法诡异,一拳更有九牛二虎之力!把那蠢物,都砸得找不到北。”一个黑风寨的壮汉牛饮下一碗黄酒,回想起几日前亲眼目睹三当家的睥睨身姿,更是连连赞叹,他正是当日负责守卫大洞的汉子。 “是啊,咱要是哪一天有三当家那种本事,才叫神气嘞!” “还有那天我们围攻新县令一行,要不是三当家以铁躯护佑,我们还不知道要死在那县令护卫箭下多少人呢!”桌上说话的人则是当天参与了劫杀裘殊韩腾,此刻眼神中也流露出敬佩之情。 桌上的人纷纷点头附和,三当家自从加入黑风寨以来,可以说是屡建奇功,今日能吃上这千年蛇肉,也全是那位少年的功劳。 “俺听说三当家才十七八岁的年纪,是不是真的?”桌上一个平日里负责留守寨中的汉子好奇地问道,三当家参与的两次行动,他正巧全部错过。 “怎么,那天你在聚义堂没有看到三当家?” “害,”汉子摆了摆手,一脸可惜:“那天全寨弟兄都去看新三当家了,人挤人,哪里轮得着我,俺眼神不好,远远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个大致的身形。” “哈哈哈,那可真是遗憾!我亲眼所见,三当家看上去的确年纪不大。不过大家想想,十七八岁怎么可能有那种本事?依我看,三当家至少也应该三十岁,只是脸小,长的嫩,我们看不出来。” “咦?按说大当家举办庆功宴,我转悠一圈,怎么连三当家影子都没看见?” 饭桌上众人摇了摇头,都是不知道王五九的去处。 “咱们还是多吃些蟒蛇肉吧!我听说这千年的蛇肉,那可是能延年益寿的好宝贝,今日吃完这一顿,可就没了!” 蛇肉上桌,汉子忙不迭多拿了几条蒸好的蛇肉,大嚼起来。 众人哪能让这一人独吞了宝贝,也不作他想,纷纷去争抢那桌上的蛇肉去了。 …… 却说黑风寨三当家的小院里。 王五九盘坐榻上,双目紧闭,额头上大汗淋漓,明明屋内炉火未燃,冬日里冷气四溢,他倒反像是坐在笼屉之内。 都怪孙哥戏弄他,明知道他如今根本消化不了那蟒妖的内丹,却直说那七颗内丹吃了不妨事,将信将疑之下,王五九还是一口气将七颗散发着腥气的内丹一口吞下。 内丹甫一入腹,少年便知道孙哥诓骗了他。 那七颗内丹就像是几颗刚从炉子里取出来的铁珠子,落到胃里,任凭他如何调用体内真气去打去敲,去融,那七颗灼热内丹怎么也消化不了。 而七颗内丹又不只是铁珠子那样简单,内丹所到之处,血肉筋骨见了那内丹就像是饿极了的老虎见了一只小牛犊子般蠢蠢欲动,连自己的血肉都隐隐不听自己的使唤,朝那内丹包裹而去。 现在,王五九只觉得体内血管暴涨,浑身臃肿,若不是体内真气用尽全力镇压体内内丹散发而出的气息,只怕早就爆体而亡。他一刻不停地调动体内真气,一旦他停止,就会顿时被这内丹散发的灼热气息撑爆! 少年心中叫苦不迭。 孙哥,你这次怎的害我! “大当家!小的去三当家院里找他,看到他浑身肿胀,皮肤上的血管几乎都要爆裂开来,模样骇人,您去瞧瞧吧!”聚义堂,负责各院物品调度的小厮边走边喊,把梅长风吓了一跳。 “什么?快带我去看看。” 梅长风听到消息,赶忙与小厮赶到王五九所在的院子里。 打开房间门,梅长风见到王五九体型暴涨两倍,浑身大汗淋漓,满脸满身都是凸起的血管,浑身散发着灼热的气息,根本不是人样。 “去,派几个人日夜把守三当家房间,不准任何人进来!” “还有,赶快拿几块湿冷的布巾,给他降降温,”梅长风思索片刻,叫住了刚要出门取物的小厮:“不不不,别拿了,就让三当家这样吧。只是要派人日夜监视,一有什么状况立马叫我。” “可是三当家这副模样,不拿冷巾降温,怕是……”小厮看三当家这副模样,不由得有些担心。 “三当家并非寻常人伤寒感冒所致,只怕是修行中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不懂修行之事,若是按常理处置,只怕反而伤了三当家。” 梅长风想起他曾在洛阳见过的那几位强大修士,知道他们自从踏入修行的领域,一切事情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现下,只盼他这位王贤弟吉人自有天相,能够安然度过此劫。 梅长风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今日所做的吩咐,才没有让王五九的身体遭受更大的厄难。 …… 祁阳县衙内,四个身穿官吏服饰的中年男子屁股被扒开,被捆绑在长凳之上不能动弹,光溜溜的四只屁股上已经被鞭笞地血肉模糊。 “奶奶的,大敌当前,你们四个居然想要私通叛贼,里应外合,真是四个狗东西!”韩腾一记重鞭甩下,被打的小吏大嚎一声,也同他的三位同伴一样晕死过去。 韩腾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自从黄巾军围堵祁阳城,已经有七日之久。裘殊发动全城百姓,免去所有赋税,拆房弄石,修建城墙,开仓放粮,全城百姓同仇敌忾,方能在那三千黄巾军铁蹄之下支撑如此之久。 现下,就连县衙也被拆地仅剩下吃撑房屋的几条主梁没有被拆下御敌。 大敌当前,这几个官场败类竟然私通叛军,想要来个里应外合之计,要不是他们行动出现疏漏,被韩腾当夜抓住,只怕现在的祁阳城已经落入黄巾军的手里! “大人!这些狗娘养的,着实该打,大人可别怪我滥用私刑。”韩腾知道裘殊仁义,此来必定是要责怪他。 “远之,打得好!这些人的事情我已经听人禀告过,官府败类,百死莫能赎其罪!” “来人,将这私通叛军的四人拉下去,不必等秋后,斩立决!将首级悬在祁阳城门外,让城外的叛军都看看,我祁阳城内官民一体,这等狡诈叛徒,即使是祁阳官吏,在我治下只有死路一条!” 裘殊高声怒喝。 “是!”四名衙役得令,将四个半死不活的祁阳官吏抬了出去。 “大人今日怎么如此杀伐果断!这真是大快人心啊!”韩腾不由赞道,他倒是疑惑往日里和颜悦色,从不轻言生杀刑罚的裘大人,今日却像换了一个人。 “叛军如豺狼般夙夜卧在我祁阳城下,对我大汉城池虎视眈眈,我若是对这种奸恶的叛徒都要手下留情,只怕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祁阳军民百姓,都要为之一寒啊!” 裘殊目光坚定,眼神中却隐隐有忧愁之色,眼下祁阳城内能用作御敌之物的东西所剩无几,该拆的拆,该拿的拿,连民房都被拆地所剩无几。现下祁阳形势,真可以算是弹尽粮绝、危如累卵了。 就连城内百姓也大都暂居官府所建棚户,这两日因天寒致死的人,已经不下二百。 黄巾军数以千计,再这么下去,祁阳城最多也只能再坚持五日之久!而官府的援军,却还迟迟没有消息,五日之后,只怕他裘殊就要身死殉城了。 夕阳残破,如血一般,西城门外喊杀声突起,天空中箭矢如暴雨般落下,几十块巨石越过城墙抛进城内,裘殊看到不远处正在街上行走的一家人被巨石砸中,生生被砸成肉泥。 叛军新一轮的攻势又发起了! 第十二章 :十日血战卫城池,震山前路拦曹操 祁阳城墙上,韩腾灰头土脸,一身锦衣棉袄也被划破好几处,背上的紫檀大弓也被磨出许多豁口,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连日在城墙上督战,他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未曾合眼。 他心爱的紫檀大弓在这十日之内不知道射出了多少支羽箭。 城墙上死尸遍布,上一波尸体还没有抬走,就有数十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韩县尉,你说我们能守住祁阳吗?”韩腾旁的一个小兵背靠着城墙,绝望地问道。 “什么混账话,不日,官府就有援军支援,到时候,这些叛军全都得死。” “县尉,您登上这城墙的第一日就是给大伙儿这么说的。”小兵说话气若悬丝,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韩腾转过头去,不忍让这年方十六七岁的小兵看到他流泪。 是啊,他们半月前就发出飞鸽报信,请求官府支援,如今,他们在祁阳城头血战十日,每日见到的是如飞蝗般遮天蔽日的黄巾大军,却丝毫不见大汉的军队。 他们,还真得会有援军吗? 他们,还真得能守得住祁阳吗? 韩腾心里也产生了怀疑。 思索间,韩腾感觉到身边的人没了动静,他转过头来,那小兵蜷缩在角落,双臂抱着自己的身体,已经没了呼吸。 韩腾摸了摸小兵身上单薄的衣衫,硬邦邦的,上面的汗水在寒冬凝结成冰,这小兵,不是死在那黄巾贼人手里,而是死在这酷寒的天气和物资短缺上。 韩腾双眼一红,他擦了擦蹦出的泪珠子,脱下自己的棉袄,裹住小兵的尸体,叫人把他找个地方埋了。 他脱下棉袄,顿时冷风袭来,他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县尉!你看,城下的叛军好像又要攻来了。”一个中年兵士趴过死人堆,慌慌张张地向韩腾禀告。 “什么!”韩腾挣扎着站起身,走到瞭望塔,只见城下数里外驻扎的黄巾军营寨中有大队人马开始调动。 新一轮攻击又来了! “来人,插上我大汉的旗帜!备好滚木巨石,这些乱臣贼子,胆敢来犯,教他们有来无回!” “县尉,已经没有滚木了。”韩腾手下小吏低头禀告,十日血战下来,他们祁阳城内几乎连棵树都不剩了。 韩腾狂笑一声,“有什么东西都给我砸下去!若是没东西可砸的了,那便和他们贴身肉搏,让这些乱臣贼子知道,想要踏上我祁阳的土地,只有一种可能,那边要踏着我们祁阳儿郎的尸首踩过去!” 听到号令,死尸堆中,又有四五十名兵士挣扎着从中爬起来,他们已经是西城防卫的最后力量! “祁阳儿郎们是,随我杀!” …… 震山东北,一队人马正在山路上急行军。 为首一将领身长七尺,细眼长髯,虎背熊腰,身披铁铠,正是时任汉军骑都尉的曹操。 他们此行人马共五千,此去长社县,是为了解救被围困长社的汉军部。 而此时,一个土匪装扮的汉子在山上林子中看到了这队人马,于是,他赶忙回到黑风寨中禀告。 “大当家,我们在震山东北处的山路上发现一队官军,浩浩荡荡,只怕有数千。” “哦?”梅长风心中暗想,难道是祁阳城的援军到了?“那条路通往何处?” “大当家,那条路只通往一个地方,长社县。” “怎么,不是去往祁阳城?” “我看他们走得很快,想来是有紧急任务,看上去也不像是要支援祁阳。” “这官军,真的不管我祁阳死活了吗!”梅长风手锤桌子,震得手臂发麻,心中郁闷不已。 黄巾军势头很大,虽高喊着“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等堂而皇之的口号,但每每攻占郡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围困祁阳的兵力不过三千,官府却似乎忘记了颍川郡内还有这样一座小县城被围困。 人数稀少的黑风寨,定然无法突破黄巾军的包围圈,想要支援却是有心无力,痴人说梦。 梅长风烦恼间,却听到了久违的熟悉的声音。 “大当家,事情我已经听说了,那路官军,装备精良,不像颍川郡内官兵,更像是远道而来,应该不知道祁阳城被围的消息,如蒙大当家不弃,我愿意充当说客,告与那路官兵的将军,尽力说服他们出兵顺道解救祁阳。” 梅长风抬头一看,熟悉的少年身影生龙活虎地出现在聚义堂门口,顿时胸中愁云消散大半。 “你们怎么回事?三当家成功度过难关怎么都没有人通知我一声!”梅长风虽然是在责怪手下,却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 “大当家不要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说的。”王五九迈步进来,与梅长风抱在一起。 “我昨日看你,你还是那副模样,怎么今天倒生龙活虎起来了?”梅长风松开王五九,有些疑惑。 “大当家,此事之后再说给你听。祁阳危困,当务之急,就是趁那伙官军还没有离开震山,赶紧去把他们劝下来。”王五九毕竟生在祁阳,长在祁阳,无论祁阳再小再差,也对他王五九有养育之恩,他对这方土地,仍然有着超乎寻常的感情。 “好。”梅长风也知道事情紧急,不能耽搁,便吩咐手下道:“吩咐全寨弟兄,只留下二十人守寨,其余都跟随三当家前去!” “梅大哥,你不是急糊涂了,依我现在的功夫,哪用得着兄弟们保护;再说,我此去失去当说客的,又不是与官府为敌的。人家看我率一百多人浩浩荡荡从山上冲下来,岂不是要误会。” “可你刚刚度过生死之关……” 见梅长风还要再劝,王五九拍了拍梅长风的胸脯:“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放心,我们黑风寨三当家自是天下无敌!”梅长风也不扭捏,转忧为喜道。 “寨内为我准备一匹快马,一把小匕,我这就去追!” …… 震山山路之中, “曹都尉,大军已日夜行军三日了,现在疲惫不堪,我听说附近有个小县叫祁阳县,要不要先到此县休整一下?”曹操手下一将军名叫卓定,他驱马上前,向曹操建议道。 “卓将军,我看不是大军疲惫,而是你疲惫了吧!现下黄巾叛军将我皇甫兄围困长社,你我在此地耽误一夜,长社县内就会多死成百上千名战士。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曹操立功心切,内心焦躁,见卓定竟要求大军停歇,顿时勃然大怒。 “都尉,您看,前方有人!” 卓定不敢违背曹操军令,正欲退下的时候,却看到有一骑从侧面山上狂奔下来,马上之人军前勒马,挡住了前锋军的去路。 “走,随我去看看!” 曹操见状,拔出胯下宝剑,驱马同卓定一起迎了上去。 第十三章:震山行军知困厄,单骑劫走曹孟德 “前方何人,胆敢阻拦行军!”卓定策马上前,对拦路少年呵斥道。 “实不相瞒,我是盘踞此地的土匪,今日孤身前来,却是有军情大事相商,将军可是贵军的最高主帅?”少年见卓定一身将军服饰,但气质并非像领军之人,倒是后方蓄着胡须的青年男人更像是领军主将。 “土匪?”卓定大惊,赶忙拔出佩剑护卫在曹操左右。 曹操推开卓定,驱马上前:“我就是这路军队主帅,骑都尉曹操。你一介匪患,平日里对官军犹且避之不及,今日你主动投网,要是你不说个什么名堂来。不仅你一人难保性命,我身后的五千大军转眼间便可踏平你那贼窝,正好为民除害!” 少年听到曹操这等说辞,脸上浑无惧色,只是从马背上翻下,“噗通”一声竟然跪在曹操马前。 曹操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和卓定对视一眼,等待着少年开口。 “我祁阳城已经被数千黄巾反贼围困多日,曹将军兵强马壮,想来此行也是去围剿黄巾贼人,我祁阳城小墙低,能在三千黄巾贼人的猛攻下,坚持十日已是举全县军民之力。眼下祁阳危急,还请将军顺道一解祁阳之围。” “什么?祁阳城已被围十日之久?怎么可能?”卓定被这消息惊到,黄巾军势大,攻破颍川郡城也只用了三日,这小小祁阳,怎么可能被围十日之久还未被攻陷? “将军若不信,自派将士前去祁阳查看。我虽然是落草此山的劫匪,却也同样是祁阳百姓,眼下祁阳县城蒙难,我寨中兄弟许多家人子侄都在祁阳城中,万万不敢说谎。” 曹操看这跪在马前的少年神色严峻,不像是在说谎,更何况官府给出的情报混乱,对颍川郡内黄巾叛军的兵力部署也不知情。 “好了,我已知道此事,但我军此行有紧急军情执行,不可在此耽搁。待我事毕,自缓解你祁阳之围!”曹操一心只想要赶快支援长社,那里的黄巾军才是主力,剿灭那里的叛贼才是首当其中的要务。 曹操挥鞭传令,大军就要继续前行。 “不可!”少年马下厉声喝道,“此路只通长社县,我知道曹将军此行是要驰援长社,但那里的汉军刚刚被围,少说还能支撑数日。但我祁阳县却是刻不容缓!” “本将军说了,你祁阳之围我必定相助,只是我需要先解长社之困!”曹操见这少年还要纠缠,心中早已不耐烦。 “将军!长社百姓是百姓,可我祁阳百姓也是百姓啊!”少年再次叩首。 “来人,把他赶走!”曹操吩咐兵士,十几位持刀护卫现身,将跪在路上的少年团团包围。 见被围的少年还不肯走,那十几名护卫径直向前,挥刀向少年砍去。 既然这曹操不肯支援祁阳,那我也就先礼后兵了。 王五九见这将军如此固执,知道此事靠嘴皮子是无法说通的了。 眨眼间,十几刀锋已到眼前。 跃岩! 王五九身形忽如鬼魅一般,十几把大刀同时劈砍,竟然没有伤得少年半分。 这几十名护卫刀锋落空,刚才还在眼底的人,跑去哪儿了? “蠢货!” 此刻,曹操已经被王五九强制拽下马来,一柄轻巧小匕眨眼间已然架在脖颈之上。 曹操怒骂手下的同时,心中也是暗暗吃惊,这少年胆大心细,却又有万夫不当之勇。他军营中历练数年,不说无敌于军中,也是其中佼佼者的存在。 而他居然尚未看清楚少年,就被他擒获,双手似乎被一只铁钳狠狠握住,竟动弹不得。 这人是谁?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曹操忽然想到自己先前曾经在义父太尉府中见到的那个顶尖高手,也是如此这般身形捉摸不透,他们称这些人为修士。 “你便动手吧,我曹孟德,就算是身死,也由不得你一个区区匪类要挟,我的军令,谁也不能更改!” 曹操知道,这个时候他越是服软,越有可能受到对方的钳制。 “只是,你一旦杀死我,你也别想活着离开此地。纵使你有天大的本事,这五千精壮一拥而上,你也插翅难飞。” 王五九冷哼一声,“曹将军真是好气魄,连性命都危在旦夕,居然还有工夫威胁我。” “曹将军,我并非想伤你性命,只是为我祁阳三万百姓着想,不得不出此下策。”王五九思索片刻,再次说道:“我知道曹将军也是有军令在身,出兵祁阳确实危难,这样,你我各退一步如何?” “怎么退?”曹操终归是被挟持,生杀夺予在他人手中,不得不出言相让。 “我借贵军一千将士一用,用以解我祁阳之围,其余人马由你的副将带走执行军务,这样,曹将军你看可行?” 曹操见有生机,自然赶忙面上答应,只是心里想,只要这少年把他一放,恢复自由,他自挥师将此地的土匪窝踏平。 王五九见曹操眼珠转动,唇齿间藏笑,已然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我将请曹将军作客我们营寨,你的副将兀自驰援长社,待我领军解围,您的这位副将再在此地迎回曹将军。” 曹操心中怒火中烧,不由得暗地里破口大骂这无耻小儿,年纪轻轻却满腹奸诈之墨。 见曹操面色铁青,眉头紧皱,不再说话,王五九心里却畅快了许多。 “你等在此等候!待我将曹将军引进寨中作客,再回到此地接引人马。”王五九手中匕首不敢松懈,另一只手撤下曹操腰间的一条黑布,蒙到了曹操眼睛上。 “要是让我发现你们敢派人跟踪,那就别怪我鱼死网破,反正我一介匪类,换一军主帅,怎么都是值当的!” 王五九的右手紧紧勒住曹操脖子,向诸军一边威胁,一边款款向后退去。 卓定见状,顿时没了主张,只是看着少年挟持曹操越退越远,心中焦急万分,却没有办法。 “卓将军,要不要派人跟上去!”手下附耳到卓定旁问道。 “跟个屁,你想让曹将军死吗?他可是太尉之子!”卓定首次受人挟制,此刻更是怒气冲冲地扇了手下兵士一个耳刮子。 “命令全军,原地修整!”卓定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吐槽道:“老子好几天没睡个囫囵觉了,妈的,这下可能好好歇一歇了!” 话罢,卓定卸下马鞍,放在草地上,找了片干燥的土地,径直躺着马鞍睡下了。 第十四章 :黑风寨得借官军,黄巾将破釜沉舟 王五九一路上小心翼翼,确认后面没人跟踪,这才七弯九绕,挟持曹操回到黑风寨,交给梅长风,令黑风寨手下将曹操捆绑结实,严密看守,不得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做完这一切之后,王五九立骑快马一路疾驰,很快就回到了曹操所部军队所在。 “将军,”少年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拱手向卓定作揖赔罪道:“祁阳紧急,我也是无奈才走此下策。还请将军遵循诺言,拨我一千精兵,将军自率其余军马驰援长社。” 卓定见眼前的少年目光坚毅,气质斐然,行事果断周密,心下不由得生了些许钦佩之情。 “我听你说围困祁阳的黄巾反贼有三千余众,就算我拨给你这一千人马,如何战胜那三千叛军?”卓定心中疑惑,这少年纵然武艺高超,但毕竟是草寇匪类,不懂兵法权谋,怎么能够解祁阳之围。 “这伙黄巾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并不是黄巾军的主力部队,辎重器械也所配不多,其中的兵士大多数是颍川农民,战斗力并不算强。再加上十日还没有攻下着一座小县,必然军心涣散,精疲力竭,将军手下都是精兵强将,又有骑兵冲锋,不是三千乌合之众可以比拟的。” “再加上我本就是祁阳县人,天时地利皆备,何愁不能退敌。” 卓定听王五九分析形势,面面俱到,条理清晰,不由得连连点头,对这草莽少年更高看一眼。 “好,你既然有这么一番筹谋,我也便放心将我冀州的一千儿郎交给你了!但望你早日凯旋,带曹都尉与我在长社汇合。” “那是自然,我代祁阳三万百姓谢谢将军!” 王五九神色郑重,对卓定躬身一拜。 “传令,拨二百骑兵,八百步军,跟随这少年行军,在回到长社之前,他就是你们的将军!” 随后,王五九并没多做逗留,借到一千精兵之后便火速率军回撤,与卓定的大军分道扬镳,各自行军。 震山山路上,王五九命令全军将士在原地修整。 “王将军,你不是要带我们去解救祁阳之围吗?怎么却在此处歇下了?” 问话的人正是统率这支骑兵的副将,名为厉英。 “等着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厉英不解其意,只好原地等待。 一刻钟后,厉英忽然听到两侧山野中有动静传来,他赶忙拔出佩刀,提醒王五九下令戒备。 “厉将军不必恐慌,这是我黑风寨里的兄弟,是自己人。” 山林之中的众人显出身形,正是梅长风带了八十黑风寨的弟兄从山上而来。这一群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携带兵器,反倒是每个人都挑了一个扁担,扁担两侧的木桶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让这些数日没吃过好饭的士兵们都馋涎欲滴,一时间,王五九和厉英只听到行路士兵们咽口水的声音。 扁担放下,厉英也闻到了其中酒肉的香味,他惊奇地询问少年:“王将军,这是?” 王五九立于马上,转向诸军士,大声向士兵们说道:“兄弟们,我王五九向曹都尉借兵,是为了解我祁阳的危急。但我看到你们行军数日,身上都是疲惫之色,便让我们黑风寨为你们做上了一顿好酒好饭。待到你们吃了这一顿,便要同我斩灭那黄巾贼人!我祁阳百姓自然感激不尽。”、 王五九说话时动用了体内真气,声音虽不大,却能让在场的所有士兵听得清楚。 “话不多说,兄弟们开吃!” 得到王五九示意,黑风寨众人将扁担内刚刚做好的吃食一一打开,分发给这一千士卒。 一时之间,震山荒野之中,都是酒肉香气,路过此地的,还以为震山不知何时建了一条街的饭店酒肆。 厉英也分到一些酒食,他吃到其中一块肉,异常鲜嫩可口,却品尝不出来是什么肉。 “王将军,这是什么肉,我怎么似乎从没有吃过?” “厉老兄,这是我黑风寨所获的一条千年蟒妖的肉,味道如何?”王五九笑道。 “我吃了只觉得连日行军的疲累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连我身上的这把子力气都恢复地七七八八!”厉英大口啃着手中的蟒蛇肉,连连赞叹这蛇肉好吃。 他没想到,跟着这位年纪不大的少年土匪行军,居然还有这等好处。 “无论是坐镇中军的将军,还是征战一线的士卒,都是人呐,也都需要吃饱了饭,才能打好仗。” 王五九看着周围的士兵跟饿极了的狼一样,争抢着木桶内的饭食酒肉,生怕自己吃少了,不由得心生感叹。 很快,黑风寨众人带来的饭菜酒肉全都被消灭干净,一千军士酒足饭饱全都展颜,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厉将军,传令诸位百夫长,出震山,全速向祁阳县城行军!”王五九重新跨上马背,发出命令。 一千大军重新出发,这次的行军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许多,看到士兵们酒足饭饱后都精神奕奕的状态,王五九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他要到的虎狼精锐之师! …… 祁阳城下,黄巾军营中, 一名身穿藤甲,头戴黄巾的将领正在大帐中来回踱步,步伐之中可以见此人内心的焦急。 这已经是他被阻祁阳城下的第十一天,正围攻长社的波才将军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若是今日再拿不下祁阳,就让他自杀谢罪。 当初他信誓旦旦地向波才表示不消一天就能把这祁阳县拿下,如今三千黄巾军连日苦战,损失惨重,竟然还没有攻下主城,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这十天里,他茶饭不思,各种计谋都试过了,投石机,火箭队也从别处调来用以攻城。可这祁阳县城就是拿不下来,不知多少次黄巾军士登上城楼,又硬生生地被上面的官军杀下来。 连日苦战下来,他们的兵力已经锐减五百,他真怀疑这祁阳城内是不是有官军主力守城,可情报不是说官军主力已经退居长社了吗? “来人!”思忖片刻,将领终于下了狠心,传令道:“集合所有正在修整的士兵,全部出营作战!” “令一千五百人为督战队,一千人为攻城队,攻城队如若有人敢从前方退下,不管他是百夫长还是普通士卒,督战队当场射杀!” “攻城队战死一百人,督战队则补充至前锋队一百人;攻城队战死五百人,督战队则补充五百人!” “总之,天亮之前必须攻破祁阳东西二城门!” 一道道军令从军帐中发出,黄巾军营内火光闪烁,各队调动集合,出动全部投石车,大军出营,向祁阳城攻杀而去! 第十五章 :祁阳城破获援军,五九送还曹孟德 夜里寒风凌冽,祁阳西城城墙上,韩腾忽然被城墙下的动静惊醒。 韩腾起身向下望去,城下火光冲天,黄巾军如蚂蚁一般手持攻城云梯像是不要命一样从远处冲过来。 “快,别睡了,叛军又攻来了!大家拿好武器,准备退敌!” 韩腾叫醒了迷糊着的其他士卒,他扫视一圈,从死人堆里被叫起来的守城士卒只有二十二个了。加上他,就是,西城门仅剩的全部守城力量了。 “县尉,要不,我,我们撤吧。”韩腾旁边的一个士卒看了看城外喊声冲天的黄巾军,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他的双腿在直哆嗦。 “你是祁阳人吗?”韩腾并没有对这个士卒发火,反倒向他不疾不徐地问道。 “是啊,我是祁阳县西城人。”士卒毫不犹豫地回答。 韩腾点了点头,随即缓缓开口:“我家在冀州,据此千里之遥,按说我不必以死殉城,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血战至今吗?” 士卒摇了摇头。 “我家虽非祁阳,但却是实打实的汉人!这祁阳县城,也是我大汉城邦!为我大汉城邦不沦为贼人之手,我甘愿战死祁阳!” 韩腾转头拍了拍士卒的肩膀,放低了声音:“你刚才说,你全家老小都在西城,你知道你现在退缩的后果是什么吗?” “那就是你们全家产业被黄巾反贼尽数掠夺,家人被杀,妻女被夺!你现在退却,你对得起你的家人吗!” 士卒被韩腾话语打动,顿时羞愧难当,两行泪水当场落下。 “兄弟们,我们守卫的不是一座冰冷的城池,而是我们的家人妻女!有儿女的想想你们的儿女,有父母的想想你们的父母,我们守护的,正是他们的安危!” “就算今日我们抵抗不住,黄泉路上,我们同心协力,也算对得起我们的家人!” 韩腾厉声大喝,这一声顿时吓退了守城士卒内心的惊惧! “兄弟们,我们跟随韩县尉,杀敌!” 连韩腾在内的二十三名祁阳守卫,此刻已把生死置之身外,他们要做的,就是让这些黄巾军只有一种方式进城——那就是踏着他们的尸体。 喊杀声渐起,黄巾军已至城下,十几架云梯架在城墙上,头戴黄巾的贼军一个个密密麻麻地爬上来。 与此同时,韩腾准备的最后一批滚石狠狠从城楼上砸下! 紫檀大弓张起,羽箭飞出,落到成群的黄巾军中,非死即伤! 然而,今天的黄巾军不知道为何,异常勇猛,前一个被砸下城墙,下一个毫不畏惧,不要命了也要爬上祁阳城墙。 很快,城墙上,到处都是叛党的黄巾飞扬。 韩腾只能拔出佩剑,与所有守城士卒和那些黄巾军战至一处。 韩腾的近身搏杀的功力虽然远不如射术精湛,可到底是习练武艺多年,这些乌合之众大都在他手下撑不住一合之力。 刀光剑影,寒光阵阵,血气冲天。 韩腾在人群中拼杀,只知道自己现在的任务就是杀人,谁敢靠近他,他就往其要害砍上一刀。 半个多时辰后,韩腾终于体力耗尽,再也支撑不住,一个黄巾将领持刀砍向他,他闪躲不及,腹上挨了一刀。 那黄巾将领并不给他机会,扎眼之间,第二刀紧随而至,向他的脖颈砍去。 他知道,如果这一刀砍中,他必死无疑! 可身上却无论如何使不出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刀锋离自己越来越近。 难道,他韩腾就这样,要战死在这祁阳县了吗? “呲——” 是铁器相撞的声音。 是发生什么了吗?韩腾不知道。 他双眼模糊,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远之,远之!你醒了?” 韩腾睁开双眼,看到了满脸喜色的裘殊。 “裘大人,你也到阴曹地府了吗,再见到你真高兴啊。”韩腾撑开嘴角,勉强露出笑容。 “混账话!”裘殊端来瓷碗,将一勺热汤喂到韩腾嘴里:“什么阴曹地府,我们都还活着,官府的援军到了,你得救了!” “官府的援军?我听说颍川府军都退居长社县,他们泥菩萨过河,怎么会分兵来救祁阳?” 几口汤药下去,韩腾恢复了一些力气。 “你还记得黑风寨三当家王五九吗?” “是那日想要劫杀我们的虎皮少年?” 裘殊点了点头,“正是他,率领官兵从黄巾反贼背后突袭,精兵所过之处,黄巾反贼溃不成军,自然也无心继续攻城,只好向西面的深山狼狈逃走。” “怎么会是他?裘大人你莫非是认错人了,他可是一介土匪啊。” “决不会认错!我也奇怪,他明明是黑风寨的土匪,怎么却率官军前来营救我们。” 韩腾心中疑虑,却也没有精神作他想,只是挣扎着坐起身来。 “真的是他吗?”韩腾喃喃道。 “你先喝完汤药再说。”裘殊的汤匙递过来,韩腾张口喝药。 …… 祁阳城外五十里,震山。 厉英率众军士在大路上没有等待多久,就见到王五九骑着一辆牛车,从路旁的羊肠小道出现,牛车上被捆绑结实的汉子,正是他们的统军将领曹操。 “王将军,有劳送我们曹将军回来。”厉英拱手作揖,虽然他和这位少年相处时日很少,但他战场上的表现已经完全折服了他。 “祁阳之围已解,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将军,就是黑风寨落草的土匪罢了。”王五九从牛车上下来,给曹操松绑。 “曹都尉,多有得罪,还请都尉多加见谅。” 曹操恢复自由,脸上阴晴不定,没有对王五九破口大骂,上马之后反倒对厉英开始冷嘲热讽。 “厉将军既然对这盗匪如此客气,不如也投奔他们什么黑风寨,去做个土匪罢了,做什么朝廷的官员。” “都尉,属下不敢。”厉英立刻拱手下马赔罪。 “好了,本将念黄巾反贼尚未解决,便先让你戴罪立功。” 听到曹操没有治罪,厉英方才心里松了一口气。 “王五九!” 正当王五九完成使命,正准备驱赶牛车返回寨中时,曹操调转马头,叫住了他。 “曹将军何事?”王五九有些奇怪。 “上山为匪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日后你若是想要参军,为我大汉出力,便来洛阳找我。”曹操面色仍然不善,话里却满含真挚之情。 王五九下了牛车,躬身向曹操拜道:“谢曹将军!我想,我们还会有再见之日的。” “走!驾!”曹操未再说话,挥动马鞭,一行人沿山路东去。 第十六章 :嫁梦壶天知未来,欲去洛阳觅神兵 长社之战,守将皇甫嵩以火攻之计大破黄巾,围堵官军主力的波才部溃败而逃,与此同时,曹操卓定所率人马也赶到长社,与城内官军共同追杀黄巾主力,自此,黄巾军死伤无数,颍川郡内的黄巾反贼日渐式微,只有若干小股军队分散隐遁在深山老林之中,再也无法形成有规模的叛军。 在这段时间内,震山也并不太平,前后有三股黄巾残军逃入,黑风寨众好汉与那些黄巾残军进行了大小十余次作战,俱都大获全胜,收编俘敌数百。现下,黑风寨内已经发展到近四百余人,寨内粮草丰盈,缴获的军马兵器更是无数。 黑风寨发展地如日中天,王五九本身的修行在这三个月内也大有长进,体内真气日渐充盈,跃岩之术在他手中已经可以随意使出,驱神之术也逐渐得到要领,现在的他可以轻易召唤出身躯达到十丈的黄土巨人。 与此同时,他新学得地煞术中的另外四项神通:嫁梦,壶天,剑术,知时。 “嫁梦,能让对方噩梦缠身,摧残对方的精神,乃至编织梦境以及自由出入。” 使用嫁梦的前提是需要获得对方的气息之物,如头发、贴身衣物、精血等蕴含对方气息的物品。 以这些气息之物作为引子,他才能施展嫁梦,而他的意识也能进入对方的梦境当中,变化成梦境中的任何东西,甚至可以改变对方的梦境。 现在,王五九已经能够熟练运用嫁梦神通,这还得归功于三月以来新近编入黑风寨的黄巾俘虏,他数次偷偷潜入这些黑风俘虏的梦境,刚开始只是为了洞察他们的想法,以免寨内收进来些大奸大恶之人。 后来,随着黑风寨的俘虏越来越多,使用次数也逐渐增长,王五九数百次从出入这些黄巾军的梦境,就将这门神通练到了极致,已经熟练到了如臂驱使的地步。 “壶天:所谓壶中洞天,自有乾坤也,可以开辟空间或仙境,又能收纳万物。” 这项神通也是七十二煞术中最难的几项之一,但王五九觉得既然难,那更需要提早修炼,更何况,壶天的实用价值在他看来极高。 苦修三月下来,饶是他体质天赋都经过了孙哥淬炼,目前为止,他也刚能够开辟出一间房屋的空间,此法的妙用之处在于,哪怕是这个房间,也可以收纳万物,包括他自己。 也就是说,掌握这门神通,不仅能够收纳物品,而且能够在危难之时救自己一命!只是这个救命的方法不仅需要耗费极大的意识精神,而且在遁入这个空间的时候,仅仅能维持两个时辰不显形。 “知时,知晓天道运行的规律,掐指一算可以洞察天机,乃是未卜先知之术。” 这门神通比起嫁梦艰难数十倍不止,王五九修习这门神通时打扰孙哥的次数最多,然而就算有前辈指点,三月以来,他也只是勉强入门,仅仅能感知到最近几日是否有灾祸加身。 在黑风寨的三个月,算是比较平静,并没有什么大福大祸,所以,这门神通,即使王五九习练次数极多,也暂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孙哥说,他修习此术艰难的原因,是他此前并不通晓占卜的原理,也并没有阅读过相关书籍,没有基础的情况下,短时间内想要修成知时,根本不可能。 黑风寨里的书籍全在梅长风那儿,可他到他房中翻看,却全是些小说轶事之类,甚至还有几册,内容污秽,不堪入目。 根本没有任何占卜的书册,他也只能就此作罢。 “剑术,此乃以气御剑,人剑合一也,可以驾驭剑光瞬息万里,又称天遁剑法。” 这门剑术神通,是王五九早就想学习的,只是最初,他还没有修出真气,根本无法修炼剑术神通。 后来,他利用通元术结合辟谷神通,加倍吸收山野元气,如今真气体内充盈,他觉得是该学一门剑术傍身了。 但是,让他苦恼的是,黑风寨内收缴的兵器都是凡铁铸造,根本无法承受他的体内真气。每次真气刚一触碰到剑身,剑就会兀自崩裂开来。 脑海中,王五九早就不知道将这天盾剑法演练地如何熟稔,只是没有适合的兵器,终归也只是纸上谈兵。 这也就是为什么近日来,少年总是闷闷不乐的原因。 “王老弟,我们黑风寨近日势头正盛,举寨欢欣,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梅长风路过少年的院子,却见到王五九拄着一根木棍,地上摆着一盘牛肉和一壶酒,正坐在门槛上借酒浇愁。 “梅大哥,你前些天不是让我到兵器库中挑兵器么。那些个凡俗铁器,我根本用不了!”见是梅长风到来,少年没有起身,只是向旁边挪了挪,让出了点儿门槛的位置。 梅长风拿起盘里的大块牛肉,撕了一片扔到嘴里,也坐到了门槛上。 “我说王老弟犯什么愁,原来是这个!也怪我,前几天寨内事情繁多,忘记了王老弟你可不是什么凡人,这些破铜烂铁你肯定看不上。你呀,早该跟我说的!” 听到少年的烦恼,梅长风反倒更加开心,脸上更是喜上眉梢。 “梅大哥今日怎么专程过来嗤笑我?”少年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提起酒壶,喝了一口闷酒。 “哈哈哈,王老弟,我这可不是嗤笑于你,你的兵器,我有门路!” “什么门路?”王五九听到梅长风的话,即刻放下酒壶,恳切询问道。 “先拿酒过来吧!” 少年赶忙将酒壶递过去。 梅长风往嘴里大灌一口,顿时觉得浑身舒畅极了,这才慢慢悠悠地开口。 “我知道,你现在的体魄能力已非寻常人可比,怕是早已踏入了修士的行列。” “修士?” “对!修士!”梅长风看向前方,眼神中露出羡慕之情:“那可是区别于凡人的所在,每一个都如同王老弟你一样,有上天遁地的奇异本事!你在祁阳小县,哪怕是颍川郡,都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姿态。” “但到了洛阳,又是另一番情形了。”梅长风看了一眼少年,见少年眼神求知若渴,双唇翕动,徐徐回忆了起来:“洛阳,天下富庶之地,是我大汉都城。据传洛阳城中所居的修士不下数百,当然了,也会有修士们的集市,百姓们称作枯鱼市,此市只对修士开放,于每月上中下旬各开一次,我一洛阳好友,就有进入枯鱼市的门路;我想,你可以到那里碰碰运气。” “枯鱼市?全都是修士?都有上天遁地之能?” 少年神色奕奕,眼神中都是向往之色。 他在这黑风寨里待了数月,所遇的最高武力,不过是那个县令护卫和几个黄巾将领。 可饶是这些人,在他手上基本都走不过三招。 原来,洛阳修士,竟然如此强大!王五九觉得心中那一些就要冷掉的热血重新燃烧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在那群洛阳修士之中,到底能算得上什么等次。 “是啊,”梅长风神色自得地回忆道:“我当初跟随校尉将军接见了几位修士,那些人都是飞入府中,手段之奇,令人赞叹啊!” “好,那我现在就收拾包袱,明日启程去洛阳!”少年满脸兴奋,酒也不喝了,肉也不吃了,就要转身回屋。 “王老弟莫急,我先回聚义堂给你写封拜帖,到了洛阳,你只需到骠骑将军府,投奔我那位好友便可,他此时正在将军府担任幕僚。” 王五九连声道谢,梅长风这次,可是帮了他的大忙。 “对了,王老弟,我们库房中的蛇皮蛇胆、还有你那双赤角,还未卖掉,此去洛阳,你就带上几辆牛车和几位弟兄,顺便卖掉吧。” “怎么?颍川城内不收这些东西?”少年疑惑梅长风为何要舍近求远。 “颍川方遭战乱,商铺锐减,最近才安定下来。而且颍川城庙小,怕是认不出来这千年蟒皮等宝贝,去洛阳集市总归好做买卖。” 王五九点了点头,转身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又叫住梅长风。 “梅大哥,我不用牛车去拉,我一人即可携带这些宝贝。” “老弟糊涂了不是,这些宝贝加起来重达百斤,没有几辆牛车怕是载不……”梅长风正要说下去,却忽然止住了话头。 只见王五九施展壶天,院内竟然凭空出现一个黑黢黢的空间。 “我这空间内能装得下一房子的东西,那些宝贝应该能全装进去。” 少年憨厚笑道。 梅长风看到这种神通,瞪大了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就是修士吗?怎么感觉比我在洛阳见到的那几位还要变态。 梅长风心中吐槽,十分干涩地点了点头。 第十七章 :初到帝都遭刁难,将军府内有乾坤 王五九收拾好行囊包裹,丢进壶天空间内,加上先前梅长风委托他买卖的蛇皮、蛇胆还有赤角之类的值钱东西,整个壶天空间被塞得满满当当。 祁阳距洛阳大约有一百五十里之遥,王五九清晨出发,一路上运用跃岩神通,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在傍晚之时,王五九就到达洛阳城下。 “好一座拔地倚天的帝都!”少年从高处瞭望着这座气势雄浑的城池,还有不远处不知道比祁阳城门高多少倍的城楼,不由得心生感叹。 城墙之上,黑色的甲胄林立,旌旗更是有数百面之多。 趁着洛阳城还没有宵禁,王五九不敢耽误,赶忙匆匆进城。 “哎哎哎,城门都闭了,你进去干什么?”一个守城士兵持戟拦住了正在进城的王五九。 少年面露疑惑:“这还没到宵禁的时刻,城门分明没有关闭啊?” “老子说关闭了就关闭了,瞧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呐,看见没有,这个点儿想要进城的,你总得懂点事儿吧。”士兵指了指同样正在进城的一位富商打扮的人,只见他笑嘻嘻地袖袍中取出什么东西,暗暗递到另一名守城的士兵手里,那士兵这才给富商放行。 “懂了吗?”士兵不耐烦地用手中的戟将王五九拦到一边。 王五九出黑风寨的时候,身上根本没有想要携带银钱,一路上的饭食也是从壶天空间中取出食用,哪里能想到堂堂帝都,天子脚下,竟然连城门都进不去? “军爷,你就通融一下,我进城有事要办,你看这宵禁的时辰也还没到……” “谁进城不是有事要办,没钱就赶紧滚,别碍着你爷爷的眼!”那士兵看少年搜摸半天也拿不出钱来,却还要纠缠,顿时勃然大怒,向前伸手,就要揪住王五九的脖领子。 如果是之前的王五九,大概就会被人家揪着衣服像老鹰提小鸡那样扔出去。 但现在,哪怕王五九身上并没有这些功夫神通,也绝对不会任人侮辱。 他腹内真气提起,就要发作。 “将军车驾入城!速速闪开!” 只见一队身披黑甲的骑兵携滚滚尘烟向城门而来,细细看去,尘烟之中居然有一车驾,由四匹马拉着,即使身后拉着车驾重物,那四匹马却奔腾得异常轻快,其速度可以完全与周围正全速前进的骑兵相匹敌。 那士兵见此车驾,也不再管王五九如何,一众士兵跪倒在地。 车轮驶过,滚滚尘烟散去,守城士兵们这才起来。 “恩?那个给不起钱的乡巴佬呢?”士兵回过神来,那个给不起贿赂的少年已然消失在原地。 士兵挠了挠头,心想大概是趁着将军车驾过来的工夫跑了吧,毕竟,他正打算好好收拾这个没有眼色的乡巴佬一顿。 而此时,王五九已经借着这个机会,施展跃岩神通,趁众人不注意,跟在那将军车驾之后,悄悄入了城。 四马车驾内坐着两人,左面的正是当朝骠骑将军贺芳,右面则是一个八字胡须,细眉窄眼,身形有些佝偻的中年道士。 “恩?”刚一进城,贺芳旁边的中年道士忽然眉头紧皱。 “李道长,怎么了?”贺芳奇怪地问道。 “老道刚才感觉有一名修士以身形之法尾随我们进了城。” “有修士擅自进城?”贺芳顿时警觉起来,他知道这些不显身形偷偷溜入洛阳城的修士,大都身怀某种不可见天日的目的,或暗杀当朝宰辅,或扰乱当地局势,而且大多是受朝廷党派授意。 “来人,停下车驾!”贺芳命令旁边的军士。 李道长反倒是摇了摇头:“他的目标并不是我们,现在,这股气息已经消失了,应该只是借我们的车驾进城,将军不必担心。” “那这修士实力如何?”贺芳还是有些担心,如果那修士实力极高,那么,他的目标就极有可能是当朝最重要的那几位人物。 老道手指掐算一番,不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那修士虽然身法了得,但我从他身上并没有感觉到太多修士的气息,应该实力不强,威胁不到朝廷那几位。” “呼——”贺芳这才松下一口气来,不怪他担心过多,只是近日朝廷连连有官员被修士残杀,而那些修士大都有飞天遁地的奇异能力,朝廷军队根本抓不到。 近几个月来,朝廷的各级官员全都人心惶惶,生怕哪一天修士闯入府宅。就连位高权重的骠骑将军也不例外。 这位自称已是结丹修士的李道长正是贺芳从城外请来随身保护自己的修士。说来奇怪,那道长既不要钱财,也不要功名,反倒要求他准备五百童男童女。 “将军,我的童男童女准备好了吗?”李道士并不关心那名尾随的修士,他能够屈尊来给凡人当护卫,也只是为了这些童男童女。 “那是自然,我已经全部为李道长准备好,就在将军府的秘密监牢之中。最近这些日子还要请道长与我同出同进,保我周全才是。” “那是自然,若有什么鼠辈敢害将军性命,那老道必将他粉身碎骨!”李道长满脸奸诈,笑声诡异,让人听了直发冷。 …… 尾随进城的王五九并不知道,他跟随的那将军车驾与他的目的地完全一样。 少年在城内花了好些工夫,七弯八绕,四处打听,这才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了骠骑将军府的所在。 “这洛阳城还真是大。”王五九心里不住感叹,要是普通人,此刻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骠骑将军府建在城东,占地有数百亩之大。 将军府门,比起县衙大门,更是宽阔数倍不止。 “小哥儿,我要拜会骠骑将军府幕僚陈友生先生,还望您能代为通传一声。”王五九见守卫府门的军士与他年纪相仿,看上去像是个好说话的,便迎上去,将拜帖呈上。 “你是陈先生的朋友?”军士看来人年纪尚小,不由得有些狐疑。 “我是陈先生的子侄辈,受家里委派,此来洛阳投奔于他。”这是梅长风在为他送行的时候教给他的说辞。 “哦,那我便代你通传一声,你且在此等候。”说罢,那军士打开府门,转身进去通报去了。 王五九心道,这骠骑将军府的守卫都比那城门守卫要好说话,对这位战功赫赫的骠骑将军多了一些敬意。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素色长袍,留着长胡须的文士打开府门,此人就是梅长风在洛阳的好友。 他见到这个站在府门的少年,没有将他请进府邸内,反倒将王五九拉到将军府门旁边的一棵柳树下说话。 “是梅长风让你来的?有什么事儿,快说。”中年文士不耐烦地低声问道,这副形象却和梅长风描述给他的古道热肠的前辈完全不一样。 “前辈,是这样的,我此来洛阳,主要是有两件事要办,一是要买卖一些寨中的药材,都是稀世珍宝,有千年蟒蛇皮,千年蟒蛇胆,还有赤角虎的赤角一对……” “行了行了,第二件事呢?”中年文士催促道。 “第二件事,就是我听说陈先生您这儿有进入枯鱼市的门路,所以特来请教。” “枯鱼市?他怎么连这个都告诉你。”陈友生眉头紧皱,仿佛对梅长风的所作所为很是不满。 “我是祁阳的修士,目前缺一件上好兵器,故梅大哥才把枯鱼市的消息告诉我。”王五九连忙解释道,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两人的交情。 “修士,就你?”陈友生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穷酸的少年,顶多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说他是修士?鬼才信呢。 更何况祁阳那种穷酸地方,也能出修行之人? “我的确是修士……”少年正要辩白一番,陈友生抬手打断了他。 “行了行了,我信你是修士。你想要买卖药材,明日就到西城的长生堂药铺去卖,提我陈友生的名字,他不会在价钱上亏待你的;至于你说的枯鱼市,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你就死了这个心吧。” 陈友生匆匆说完,也不管王五九是否还有话说,就迈步转身回到了将军府。 随着府门关闭的声响,王五九也只能作罢,心里暗暗骂了这中年文士几百上千遍。看来,梅大哥交友不慎呐。 “呜呜呜——” “哼哼啊啊呜呜呜——” 正当王五九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出现众多婴儿齐声痛哭哀嚎的声音,直震地少年脑壳生疼。 王五九动用神通,想要一查究竟。 知时! 少年脑海中顿时空明无比,一阵烟雾蓦然出现,紧跟着,一些残破的画面出现在少年眼前。 只见许多不过一两岁的婴孩被禁锢在牢笼中,这些牢笼围着一个身穿道袍的道士。 道士在中间的蒲团上盘坐着,少顷,一股妖风从空中袭来,将一部分笼子打开,紧接着,笼子里的婴孩身上被妖风刮出一道道血痕,很快,被打开笼子的婴孩很快停止了哭泣,因为他们的血肉正逐渐消失被妖风吃干抹净。 “嘶——” 浓雾再次出现,王五九回到现实中来,只觉得脑门冒汗,浑身发热,险些昏厥过去。 “这骠骑将军府,有古怪!”少年气喘吁吁地望着这座灯火通明的宏伟建筑,喃喃说道。 第十八章 :览帝都锦绣繁华,楚夏兰伺机而逃 次日清晨,王五九按照昨夜陈友生的指示,将所携带的黑风寨宝物全部卖给西城的长生堂药铺,那药铺掌柜听到陈友生的名头,倒也没有欺瞒少年,痛快地结算了银钱,总计七十两黄金又三十贯钱。 从药铺出来,王五九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传说中腰缠万贯的“土豪”。 洛阳城这方花锦世界,除了夜有宵禁,白天里更是商铺齐开,鳞次栉比,八街九陌,更是热闹非常。 大秦的汗血宝马、西域的美酒舞娘、蜀地的丝织锦绣、各地的特色小吃,临街的古玩杂耍,珍奇异宝,琳琅满目,王五九转悠一天下来,只觉得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大汉帝都的繁华,可见一斑! 当然,王五九也没忘记正事,他转遍了洛阳城内的大小书店,看了很多关于占卜、修行、妖族之类的书籍。 现下他神思敏捷,意识清明,早就有了过目不忘的本事。 偏居一隅,见识自然短浅,也难怪连孙哥也时常笑话自己。 日头落下,少年从书店走出,见识大涨,心里暗叹自己从前的所思所想都太过狭隘了。 书店关于修炼的书册极少,而且大都是故事小说之流,王五九搜罗很久,才找到一本较成体系的册子,上面也只是粗略介绍了洛阳修士的存在和他们的修炼等级。 人类踏入修行,共分九个境界,分别是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 凡人能够真正踏入这个修行境界的,百不存一。 更别说每个境界都有细分若干小境界,哪怕是境界最低的炼气士,都有一到十重的分别,若是资质平庸,几十年苦修也未必能增长一重。 洛阳修士,聚天下修士之精锐,实力参差不齐,但最多的是筑基修士,一百个筑基修士里能有一人突破结丹境界已经是天命眷顾,而元婴修士,更是凤毛麟角,整个洛阳内外,元婴修士不足一手手指的数量。 而化神以上的境界,就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洛阳城外广阔的邙山之中,隐遁着有不少修士宗门所在,凡人要想踏入修炼,只靠自己简直是天方夜谭。只有通过每年一度的宗门考核,加入这些宗门,获得师父指点,宗门培养,这才有可能真正踏入修仙之路。 而梅长风提到的一月三开的枯鱼市,也开在城外的邙山之中,只是具体位置书上并没有说清。 如今陈友生这边断了线索,枯鱼市的位置只能靠自己去找。 少年正在思忖,突然脑海中再次剧痛不已,他赶忙动用知时神通,果然,那些残破的画面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画面更加清晰,仿佛这些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似的。 日头已经完全落下,天色渐黑,少年向着骠骑将军府的方向,心下打定了主意。 …… 王五九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骠骑将军府,正张灯结彩,府门上都挂上了喜庆的红色帷幔。 一顶二人喜轿从将军府后门迎进,路过的两个行人正指指点点。 “这骠骑将军要娶亲了?” “什么娶亲啊?没看见喜轿从后门进的吗,咱们大汉的骠骑将军啊,又要纳妾咯!” “又要纳妾?难道这个将军纳了好几次妾?” “一看你就不是洛阳城内人,这贺芳将军,不爱财不爱酒,唯独爱美人。这已经是今年迎入将军府的第三顶花轿了。” “我可真羡慕这将军啊,这花轿里面,一定坐着个美人儿。” “谁说不是呢。要说还是当官儿的好,等我也当上朝廷重臣,也娶她个百八十房漂亮的小姑子。” “你就吹吧你!小声点儿,别让将军府的人听到。” 二人推推搡搡,一路说笑着走向远处。 却说刚被抬进将军府的红色喜轿内,新娘子身穿红衣,却衣衫凌乱,纯金头饰也被甩在地上。她浑身被绑的结结实实,嘴里也被塞了块红绸子,不说奋力挣扎,哪怕是想要出声求救都成了奢望。 楚夏兰现在的心情只能用郁闷二字来形容,她今天离家出走,乔装打扮,一些金银细软,刚刚走出洛阳城外,就碰到了这个所谓的骠骑将军贺芳正要出城狩猎。 那狗贼人撞见了他,一眼识破他的女儿身,便让手下的家仆把她抓起来,说什么看在自己有几分姿色,动了怜香惜玉之心,便不再交给官府,要收了她当将军府的小妾。 这狗娘养的淫贼! 老娘天生丽质,如花似玉,用得着你说,就他一个只会动刀动枪的腌臜泼才,就算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他楚夏兰也不稀罕! 将军府戒备森严,楚夏兰在轿子内都能听到数队士兵披甲巡守的声音。 轿子越走越深,走了半刻钟也还没有要停下的迹象,这府宅之深,楚夏兰心里的愤怒早就被惊恐盖下。 就算她侥幸跑出洞房,难道还能跑得出这如豺狼窝一般深浅的将军府吗? 难道她一个尚待闺阁之中的黄花大闺女,就要彻底委身这粗糙莽汉了吗? 楚夏兰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花轿终于停下。她听到轿子旁边负责看守她的家奴低声说话。 “老丁,我们直接把他扔进房间吗?” “将军下达的命令是让她心甘情愿地入洞房,你把一个五花大绑的新娘子扔进来怎么回事。”老丁低声训斥。 “我们看看他在里面怎么样了?要是不哭不闹,就把她解绑了再送进去。” 二人打定主意,掀开花轿帷幔,楚夏兰睁着眼睛,脸上已经挂了两行清泪。 “我劝你啊,待会儿就别想逃跑了,这将军府前后三里地,别说你一个女儿家,就是我们,要不是将军府的家仆,也找不到大门在哪儿。”老丁苦口婆心地劝道。 楚夏兰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能做将军府的小妾,起码,在衣食上亏待不了你,比我们这些下人总归要好得多!” “待会儿啊,你就自己进去!别乱跑,等着将军临幸就是了。” 两个人看这姑娘像是想通了,便开始给楚夏兰松绑。 等到楚夏兰手脚能活动后,老丁最后拿掉了塞在楚夏兰嘴里的红绸子。 “去你奶奶的!老娘不嫁!” 一把剪刀从楚夏兰的手里出现,挥舞着径直刺向两人。 两个家仆没有防备,慌忙闪躲,却正好让出了一个缺口。 楚夏兰趁着这机会,钻出花轿,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来人!新娘子跑啦!”老丁大喊。 第十九章:夜闯骠骑将军府,引蛇战一触即发 “妈了个巴子的,怎么搞的!两个大男人,看一个小姑娘都能看丢!”将军府内院,贺芳身穿喜服,左右开弓,怒气冲冲地甩了正跪在地上请罪的家仆两个巴掌。 行伍中人的气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那两个家仆直接被打倒在地,两人脸上顿时肿起一大块。 “混蛋,还不快去找人!”贺芳又狠狠踢了跪在地上的家仆一脚。 那两个家仆挣扎着起身,也不敢说话,连连点头,踉跄着身子帮忙找人去了。 楚夏兰也算是误打误撞,花轿停下的地方是将军府内院大宅,住的都是贺芳的妻妾,平日里鲜有军士守卫巡逻。 趁着夜里视线不清,将军府内又建筑颇多,假山池塘这类可以周旋的地方也数不胜数,十几个家仆找寻了半个时辰,愣生生没有找到藏匿起来的楚夏兰。 贺芳大怒,下令整个将军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就算把整个府邸翻个干净,也要找到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妾。 连带着部曲护院,巡查士兵,家丁女仆,全都出动,一时间,偌大的将军府邸乱作一团。 此刻,贺芳并不知道,正在全府上下搜寻之际,一个黑衣少年正卧在内院屋顶上伺机窥探。 “这将军府发生什么事了?”王五九心中疑惑,他刚刚用跃岩神通跳入将军府中,就看到府内到处是持着火把喊叫的家仆军士,像是在找什么人。 王五九没再多想,正好,他可以趁乱避开府内巡逻的军士,仔细去寻找知时神通预见的那个邪恶道长。 说来也奇怪,王五九在将军府内搜寻了半个多时辰,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位身穿道袍的中年道士。 “难道这将军府内有密室?”王五九身着黑衣,口戴面罩,此刻正匍匐在一座假山旁的草丛里暗自思忖。 “那边好像有人!”一个士兵听到了假山内似乎有什么动静,他拔出腰刀,缓缓向假山靠近。 而此时,正在假山内藏匿的楚夏兰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露出什么马脚。 “这小兵难道也是修士?为什么连我都能发现。” 王五九心里疑惑,跃岩神通好歹也是一位妖族大能传授给自己的术法,他在草丛中藏匿,已经是关闭了浑身关窍,气息全无。 眼见小兵离少年的距离越来越近,王五九猛然从草丛中跃起,一拳挥下。 那士兵本来面朝的方向是假山,此刻又遭突袭,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王五九一拳砸晕在地。 “这么弱,你也不是修士啊。” 少年站在晕倒的士兵旁边,喃喃自语道。 “不对!”此刻,放开关窍的王五九终于听到假山内若隐若现的呼吸声,顿时提高了警惕。 “我知道你就藏在那儿,要是五息之内你还不出来,我就要进去将你开膛破腹,让你横死当场了!”王五九厉声低喝道。 “五!” “四!” “三!” 话音未落,楚夏兰举着双手,可怜兮兮地从假山内绕了出来。 “你是谁?” 王五九看到从阴暗中现身的人,竟然是一个凡俗女子。那姑娘身穿喜服,脚步发颤,脸上虽然落了许多灰,连妆容都花了,但这种狼狈却掩饰不住这位姑娘有闭月羞花之貌。 楚夏兰从假山中钻出来,本以为来人是将军府内的军卒,联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悲惨命运,这才不由得清泪落下,哭花了妆容。 但随着二人距离的缩短,楚夏兰这才看清对方身穿一袭夜行衣,又戴着面罩掩人耳目,顿时明白了什么。 “奶奶的,我还以为是将军府那些人呢,没想到也是个被追杀的!”楚夏兰靠近王五九,步子也不发颤了,手也不举了,竟然放松起来。 王五九看到眼前的落魄美人儿嘴里爆粗,喂,这也太突兀了吧? 还有,我好歹穿着夜行衣,又蒙着面罩,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良善之辈吧?这姑娘怎么看到自己的装束,反倒一点儿也不害怕。 “你就不怕我对你杀人灭口?对你这小姑子先奸后杀?”王五九故作发狠地吓唬道。 “将军府戒备森严,你这小贼,要是胆敢对我行不轨之事,我就高声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到时候,你和我呀,打不了鱼死网破,一个都跑不了!”楚夏兰一边走到一旁的果树上,踮脚摘了几颗果子,一边不徐不疾地对少年说道。 蒙着面的王五九顿时哭笑不得,这姑娘倒是心大得很,竟然把自己认作是小贼。她这点儿计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怎么样,要吃吗?”楚夏兰见面前的黑衣少年待在原地不动,以为是在馋自己手里的果子。 “吃!” 楚夏兰抛给王五九一颗果子,少年当即接住。 “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身穿喜服出现在将军府,难道是这府里刚纳来的那个小妾?”王五九跳进将军府的时候,注意到了府门外悬挂的红绸子。 “谁是小妾!”楚夏兰对这个称谓很不满:“我是被强掳过来的,我原本还待字闺中,尚未出阁呢!” 王五九这下明白为什么整个将军府都乱作一团了,原来是在找这个出逃的小妾。 “哎,你武功怎么样?能不能带我逃出去?”见对方吃着果子,并不答话,楚夏兰凑近黑衣少年,主动问道。 “恩,我是小贼,”王五九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将军府墙高院深,我要能逃出去,早就逃了,还能和你一样躲在这里?” “也是,那可怎么办啊,看这些人要把将军府翻个底朝天的架势,要不了多久,咱俩都会被抓住。”听到王五九也逃不出去,楚夏兰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手里的果子也不吃了,扔到一旁,蹲坐在草丛中,双手抱膝,一句话也不再说。 看到这个心大的小姑娘受挫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王五九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若不是在将军府,他肯定要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快,那边儿的假山有动静,将院子围起来!” 不远处,大队的军士正朝他们藏匿的假山包围过来。 听到军卒奔跑的声音,楚夏兰赶忙站起身,下意识拉着黑衣少年就要躲进假山内。 “你去躲好就行了!”少年撇开楚夏兰,没想到关键时刻她还没忘记自己,倒是个重情义的姑娘。 “你这小贼,现在不是你逞能的时候!”楚夏兰见黑衣少年还待在原地不动,焦急万分。 “楚小姐,你自在这假山中躲好,外面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来,过会儿,我就将你送出将军府!” “你不是说……”楚夏兰疑惑道,但话音未落,自己身躯受到少年一推,踉跄着被推进假山内。 将军府的大队人马闯入院中,将王五九团团包围,少年环视四周,粗略数了一下,这些人,少说也有七八十。 不过,还好,都是凡俗中人。 那就来吧! 既然找不到那个中年道士,那便将这骠骑将军府闹个天翻地覆,他就不信,这还引不出那个妖道出手! 第二十章 :府宅内技惊四座,皓月下当空高喝 听到手下士卒说找到人了,身穿红袍的贺芳也连忙赶了过去。 只见院子假山旁被军士团团围住的,哪是什么今天在城外遇到的美人儿,分明是一个刺客! “你是何人,胆敢闯我将军府!”贺芳见手下这些蠢货小妾没有找到,倒是找出来个刺客,心中怒气更甚,此刻更是厉声呵斥。 “还不快杀了这贼人!”贺芳皱眉命令道。 众军士得到命令,持刀向中间的黑衣少年劈砍而去。 七八十位壮汉同时一拥而上,要是寻常百姓,早被这阵势吓得抱头鼠窜,双腿发软了。 但那黑衣少年脸上浑无惧色,反倒是连声冷笑。 “就这么些人,就有胆量来擒我?” 前排的士兵都手持长戟,几十条戟同时向中间刺去,就算他是绝世高手,也要陨落在这些戟锋之下。 见少年并不躲避,士兵们都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这小贼,竟然如此蠢笨! 几十条长戟同时刺在少年身躯上,士兵们只感到自己手中的戟像是碰到了什么坚硬之物,再也不能前进一寸。 只见那黑衣少年维持原来的姿势,就站在原地,几十条戟尖戳到少年身躯之上,竟然连那夜行衣都捅不破! “混蛋,你们这些人,倒是杀了这贼人啊!”夜色浓重,贺芳站在院外,与黑衣人相距甚远,不清楚具体的情形,只是看到自己手下的士兵将戟尖贴近了站在中间的少年,却不向前刺入的诡异景象。 士兵们已经将浑身力气都用上了,一个个憋地脸色通红,却始终无法让手中的戟尖前移半分。 乱哄哄一片的后排士兵们看得清楚,那黑衣少年身周分明形成了一道道不易察觉的罡风护卫躯体,这才让士兵手中征战沙场,杀人饮血的兵器成了废铁。 “卧槽,弟兄们,这是妖怪!” 不知道是谁率先大喊了一声,这些士兵听到此话,更是心中惶恐。只是军令在身,一时间,后撤也不是,前进也不是。 一时之间,尽管贺芳连连催促,但这副诡异场景就像被定格了一样,始终呈现在贺芳眼前。 “妈了个巴子,什么玩意儿!”见手下士兵并不动弹,贺芳怒气腾腾,拔出身边护卫的佩刀,冲进包围圈中,亲自挥刀向中间的少年劈砍下去。 “锵——” 佩刀与少年的绕体罡风相撞,没有预料中的血肉横飞,贺芳只觉得右手虎口发麻,手里的兵器竟然硬生生被罡风震掉。 “你们的兵器,都太绵软无力了!怎么连我的衣服也刺不破?”少年表情轻松,故作哀叹。 “算了,就不跟你们玩儿了!” “真气,破!” 环绕少年身躯的阵阵罡风突然形成一股强劲的气流,向四面八方迸破而去! “嘶——” 一声暴喝之后,士兵手中的长戟突然失去了重心,罡风所至之处,戟竿碎裂,前排的几十名士兵顿时被罡风震倒在地,一时间,人仰马翻,混乱异常。 “将,将军,这人是妖物!我们打不过啊!”离贺芳最近的一个士兵赶忙把贺芳扶了起来,这才开口解释道。 “妈了个巴子,老子现在知道了!早不说!”贺芳从地上站起来,当即甩给这士兵一个大耳刮子。 “快,快去请李道长。”贺芳低声吩咐手下的家仆。 “可是李道长已经入了密室,说是今夜谁都不准打扰他。”家仆面色有些为难。 “你蠢不蠢!你再不去请他出来,老子就没命了!” 家仆这才趁着天黑偷偷从院子里溜了出去。 “少侠!请问您是什么修为,您对将军府有什么吩咐直接来对我说不就行了吗?何必这身打扮,我一向敬重修士,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吗?” 贺芳命令手下都放下兵器,自己则满脸谄媚,殷勤地朝黑衣少年走了过去。 “聒噪!”王五九见贺芳眨眼间换了副嘴脸,原来这修士在凡俗中有这么高的地位,一时间他玩心大起,装模作样道:“我怎么来你这儿,还需要和你解释吗?” “少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呢,”贺芳满脸堆笑,转身吩咐手下:“快去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我要和少侠痛饮几杯。” 王五九冷笑一声,再也装不下去了,“只怕等将军府的饭菜上来,我的死期也就到了吧?” “怎么可能呢,我就是单纯敬佩少侠的修为,敬佩少侠的为人罢了。” 若是单看贺芳脸上的笑容,只怕会认为他和黑衣少年是多年未见的老友,而决计不是府宅主人与刺客。 “既然您府内的这位高人来了,那便不必遮遮掩掩,现身吧。”王五九感觉到附近出现了那妖道的气息。 少年话音刚落,一道妖风袭来,只见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道士出现在院子中央。 贺芳见到李智出现,心中底气顿足,站在那道人身后,腰杆子也挺了起来。 “李道长,这小小修士,竟然夜闯将军府想要刺杀我。还请李道长出手将这贼人剿灭!” 李智不满地瞥了旁边的贺芳一眼,自己刚进密室,正想要享用那五百童男童女,却被这厮的家仆打断。 奈何他收人好处,事态紧急,也只能中断施法,出来擒贼。 他仔细观察着面前的黑衣人,并没有从中感觉到强大的修者气息,甚至,他的气息就像一个普通凡人。但能够一招力退将军府的七八十个士兵,又怎么可能不是修士? 他看不出来对方的境界,此人必定是运用了什么宝物遮掩了气息。 “道友!”让贺芳和王五九都没想到的是,李智竟然恭恭敬敬地向他拱手作揖:“我不知道道友是哪个宗门的,但这骠骑将军府受我庇佑,还请道友给我个面子,就别再对骠骑将军动杀心。” “我保证,您背后那位雇主所能给你的,骠骑将军府也能出得起!”李智的态度显然出乎了贺芳的意料。 “道长,你!” “闭嘴!想要免去灾祸,就听我的。” 李智一介散修能够修行至此,全靠自己的谨慎。对方这个少年境界不明,来路不明,要是无意间得罪了邙山上的那几个宗门,自己也就别想在大汉修行界混了。 “哦?”王五九脸上发笑,走到贺芳面前:“骠骑将军府什么也能出得起吗?” 贺芳见黑衣少年靠近,而李智又是这一番态度,心中不免感到害怕,他咽了咽口水,只好顺着王五九的话头说:“那是自然。” “那,”少年转身,迎向那当空皓月,随即高喝一声:“我要五百婴孩呢?” “你,你不是冲着他来的?”李智大惊失色。 第二十一章 :战妖道 “当然不是,用你们洛阳修士的话来说,他不过是一介凡俗中人,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王五九并不知晓洛阳城内的局势,此刻他只想要迅速将这妖道擒住,逼问那五百婴孩所在。 李智听到王五九用“你们”来指代洛阳修士,心中冷哼一声,既然不是洛阳修士,那就是别的地方来的散修。 他李智勤修多年,虽然并不是向贺芳吹嘘的结丹境界,但也到达了筑基后期,这样的实力,在散修之中已经是巅峰的所在。哪怕是邙山一些弱小宗门的门主长老,也才堪堪与他持平。 既然他并无洛阳宗门的背景,又挑明了是要朝他出手,那他李智也不是什么好被欺负的软柿子。 “无知小儿,真是猖狂!” “今日便让你知道我李道爷的厉害!” 李智手中拂尘一挥,一股妖风顺势而出,眨眼间,阴寒之气直扑黑衣少年的面门。 知时神通在意识之中隐隐运转,王五九心中警兆顿生,这妖风,是那妖道的术法,他直觉要是被这妖风缠住,必然会有危险。 跃岩! 黑衣少年本就在黑夜之中并不惹眼,此刻,身形忽如鬼魅一般,眨眼之间,挪移数尺,堪堪避开那道妖风。 “阴魔迷域!” 李智看出对方擅长隐遁之法,但他手里,恰好有一术法,克制世上所有的身法步法。 少年刚刚显形,忽觉院内狂风大作,原本就漆黑的天色更加阴郁,贺芳及手下军卒见情况不妙,连忙退出院外。 饶是这样,将军府的士兵有几个反应慢的,被那妖风追上裹挟,竟转瞬之间化为齑粉! “妈了个巴子。” 刚刚逃出院外的贺芳看见手下的惨状,顿时惊出一头冷汗,要不是自己反应及时,那道长竟然连自己也要痛下杀手。 院内的黑衣少年也被那数道狂风袭击,王五九心中默念大品天仙决口诀,身边的护体罡风再次出现,那妖风与罡风相遇,却是僵持不下。 李智冷哼一声,这阴魔迷域内的妖风并不是主要的攻击手段,只是被妖风困住的人,再高超的身法步法也只能乖乖待在原地,否则,只要对方胆敢妄动,这些妖风就会迅速追上,将敌人吃干抹净,壮大自身。 现在,饶是这个少年身法再如何诡异,已经是瓮中之鳖,任人拿捏! 事实也正如李智所料,王五九被数道妖风围住,只能以罡风护体,却是无法再催动跃岩神通。 李智凌立空中,俯看着地上少年的窘迫,不由得连声冷笑。 原本以为这看不出气息的少年是什么厉害人物,他不敢轻敌,一上来就用了自己的底牌之一。不想这少年竟是个草包,阴魔迷域范围之内,只等自己催动的妖风将他的真气损耗干净,再随意落下一道术法,这个黑衣少年就得陨落在他的手下! 王五九同样知道,自己体内真气就算再浑厚,也会有用尽的时候,到那时,就是自己身死之时。 少年正暗自盘算着应对之法,却忽然感觉到腹中剧痛不已,丹田处的火炉内烈焰见到围绕在罡风旁边的黑色妖风,竟是兴奋异常,烈焰腾腾燃烧,王五九只觉得下一刻,要是让这些烈焰再见不到那些妖风,这些焰火就会将他丹田烧碎,再冲出体外。 “孙哥?”王五九忍受着体内的焦灼痛苦,呼唤灵猴幻影。 可灵猴并未回答他,那腾腾烈焰当中,已然看不到灵猴身躯。 罢了,便殊死一搏! 少年心有所感,也许,一直存在在自己丹田内这些烈焰,对这些妖风有克制的法门。 王五九停止默念口诀,身旁的护体罡风顿时消散不见。 妖风见阻碍全无,一股脑地钻进黑衣少年的身躯之内。 “恩?难道这少年就仅仅是个炼气士?他体内的真气怎么不过几十息时间就抵挡不住了?”李智心中狐疑,越发看不透眼前的黑衣少年。 不过他并不担心自己一手喂养长大的妖风会有什么意外,阴魔迷域是他手中最强大的术法之一。只要妖风入体,就会很快扰乱对方的意识,最后,敌人只会在这数道阴风之下被摧残精神,到最后疯癫而死。他甚至通过阴魔迷域,击败过一位筑基巅峰的强大剑修。 此刻,王五九体内接连闯进几十股妖风,这些妖风刚一进入少年体内,就兴奋地朝着脑部窜去。 王五九被李智妖风干扰神智,眼前的场景变得模糊不清,就连对面的妖道,也分成两道身影。 少年摇了摇头,但脑海中接连传出的疼痛让他陷入了从前的回忆之中。 那时候的王五九还没有在祁阳城内醉酒杀人,他在村内的地主家当长工,一日,饿极了的他偷摸去厨房偷吃了一个馒头,可馒头还没被咽下,就被人家逮住,剥干净衣服,光着身子被扔到冬天的街上。 那是何等的寒风刺骨,何等地丢人现眼!可他呢,一无家世背景,二无钱财傍身,三无胆气见识,只能将这些屈辱掰开了,揉碎了,硬生生咽到肚子里。 他难道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吗?上天竟要如此惩罚他。 他王五九此生悲苦啊! “铮——” 一道声音从腹内腾腾烈焰中升起,少年的意识霎时恢复了清明。 他已然不是过去的王五九,如今,他诸般神通加身,又有凌云之志,岂是过去的自己可以打倒的? 与此同时,他惊奇的发现,腹内火炉中的烈焰竟然如自主之物般,脱离了火炉,诸股火焰顺着自己的经络冲向那几十股妖风。 火焰与那妖风相遇,便缠斗开来,端的是不死不休! 很快,王五九发现丹田中的烈焰似乎是那些妖风的天敌,妖风的势头虽猛,但到底被烈焰克制,不消多时,体内数股烈焰竟将遇到的妖风吃干抹净,此时,那些吞噬了妖风的烈焰不仅势头更为壮大,自身也变成了紫色! “妖道!受死吧!” 少年猛然张开双眸,射出数道精光,右手握拳,以惊人的速度直冲李智面门而去! 第二十二章 :蛊雕 李智见原本深陷妖风攻击、精神恍惚的少年突然意识恢复清明,竟挥拳袭来,心下大骇,连忙从手上的方寸戒中取出一柄黑须拂尘抵挡。 拳头击在李智真气加持的拂尘上,浓烟四起,王五九和道长互受一击,双双从空中跌落在地。 此时,李智正欲催动少年体内的妖风继续攻击对方的意识,却发现自己竟然从王五九体内再也感知不到那几十股妖风的存在。 随着王五九体内烈焰吞却了最后一股妖风,阴魔迷域在院内的威势也消散不见,整个院子恢复了正常的光亮,此刻,二人头顶的月亮从乌云中完全爬出来,将整个将军府照得通明亮白。 “可恶,我的妖风宝贝!”李智痛心疾首大叫道。 这些黑色妖风,几乎每一股都吞食了成百上千的凡人精血,他积攒多年,方才将这些风流养成这种威力,本来只等这些妖风再吞食五百婴孩童子之精血,就可以进化为书卷上所说的“魔域邪风”,到那时,他的实力也将步入筑基巅峰,甚至踏入结丹。 如今,这些他平日里当作儿子养的妖风,竟然全都在眼前的无名少年消失地无影无踪,这让他如何能够忍下这口气。 “小子,我本来没打算对你动杀心,可你步步紧逼,竟杀了我的妖风!如今,你想走却走不了了,我恨不能你剥皮抽筋,千刀万剐!” 李智双眼通红,面前的少年已经触及他的逆鳞!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他挥舞着手中的黑须拂尘,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一阵黑烟袭来,包裹住李智全身。 “尊敬的蛊雕神明,赐你的信徒无上之力吧!”李智疯狂大笑。 黑烟散去,王五九定睛一看,从黑烟中缓缓现身的哪里是什么身穿道袍、手持拂尘的邪恶道士,分明就是一具凶兽! 这凶兽浑体十丈有余,形状如大雕,长有四肢,头上生角,豹身雕嘴,发出的叫声像是婴儿一般尖锐。 凶兽的脸模糊不清,在人脸和兽脸之间变幻不定,而那张人脸,正是那个邪道! 王五九哪管什么凶兽还是邪道,凡是奸邪,他王五九必诛之! 跃岩! 黑衣少年忽如鬼魅,转瞬之间出现在妖兽身前,他心中默念大品天仙决口诀,铁拳之上,已有真气罡风加持。 “轰!” 王五九一记直拳砸在蛊雕凶兽头颅之上,王五九只觉得自己的拳头似乎碰到什么铁障,一击下来,那凶兽竟然毫发无伤! 反倒是王五九这边,手臂被震得生疼,连护拳罡风也尽数散去。 “再来!” 王五九不信,这凶兽身上一点儿破绽也没有。 鬼魅身法再起,短短数十瞬,少年变换位置,从不同方位击出百余拳。 然而,这蛊雕怪物就像是玄铁铸造,身上的每一个部位竟然都如钢筋铁骨一般,甚至连王五九的拳头击打上去,都留不下印记。 “竖子!给你道爷挠痒挠完了吗?接下来,就该我出手了,桀桀——” 蛊雕双足一踏,地面缓缓震动,尘土飞扬。 黑衣少年的跃岩之法终归不能一直悬在空中,几番震动下,王五九的身形完全暴露在蛊雕眼前。 蛊雕凶兽缓缓朝着跌落在地的王五九走过来,知时神通在脑中运转,他预感到,眼前的凶兽只需一脚,就能将王五九踩死。 巨足如山一般踏下,少年头顶的黑影越来越大,直至遮天蔽日。 难道,我初来洛阳,本想惩奸除恶,解救生灵,难道,就要死在这巨兽脚下了吗? 少年心中悲愤交加。 李智挟制蛊雕凶兽,抬足向跌倒在地的少年踩去。 恩?落空了? 李智并没有踩到阻碍的感觉。 蛊雕凶兽抬起脚,只见巨足之下,石板碎裂,但却并没有黑衣少年的踪影。 他竟然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蛊雕抬头四处望去,小院内,甚至是整个偌大的骠骑将军府,都没有黑衣少年的气息。 难道,他被蛊雕踩成齑粉了? 很快,李智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术法的威力才能将人身化作粉末,而他这一脚,仅靠的是蛊雕之威和身体力量,至多将人身踩成肉泥,而不会直接消失,更何况,他并没有感受到蛊雕脚下有异物。 李智正在小院内狐疑的时候,王五九已经催动神通,将自己藏匿在壶天空间之内思考对策。 他耗费了极大的精神力量,这才在关键时刻催动壶天神通,躲进这一方狭窄的空间内。但在壶天空间内,哪怕是什么也不干,每时每刻都需要耗费他的精神力量。 但这也只是一时之计,如果他想不出对策,两个时辰后,他就会在原地显形,而且到那时,站在那邪道面前的,就是一个虚弱至极的少年,跟一具死尸并没有多大分别。 外面的情形,王五九并不能感知得到,因此,他完全没有资本冒险。 王五九仔细回忆着刚才与蛊雕的战斗过程,希冀从中找到一些破绽。 壶天空间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王五九体内的真气和精神也在飞速流逝,半个时辰过去,别说他现在是否还有巅峰时候的实力,哪怕是驱神神通,都没有足够的精神和真气成功召唤黄土巨人。 怎么办,怎么办! 王五九心中愈发焦躁不安,他现在,无异于等死。 “铮——” 丹田火炉内升腾的烈焰又发出声响。 少年的意识忽然清明许多。 越是这种生死危机,他越不能急躁,要冷静。 脑海中与蛊雕的战斗一幕幕出现,所有的细节如亲身再历一样清楚。 对了,蛊雕的眼睛! 王五九记起,那蛊雕的脸一直不断在兽面和人面之间来回切换。兽面出现时,他分明记得蛊雕双目迷离,就像,就像是陷入梦境一般。 梦境? 少年忽然如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什么。 难道这邪恶道人,是利用巫咒催眠了蛊雕兽,让它的力量身躯暂时借用到了他身上?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嫁梦神通,岂不就是最好克制蛊雕凶兽的办法吗? 第二十三章 :枯鱼令 小院内,李智控制着凶兽意识,已经在原地等待了不短的时间。 他有预感,消失的黑衣少年并没有去往别处,他并没有放松戒备。 “嘿嘿!妖道,别找了,你爷爷我在此!” 听到王五九的声音,李智迅速调转蛊雕凶兽,对准了王五九出现的方位。 李智冷笑一声,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比之从前要弱了不少,他要是一直不现身,自己或许可能就不管他了,没想到,这个蠢货竟然还敢现身。 今夜,他势必要这少年身死! 巨兽向少年奔腾而去。 跃岩! 王五九用出神通,身形顿如鬼魅,下一瞬,王五九出现在蛊雕兽的后背,取下一根毫毛。 李智驱动蛊雕调转身躯,正想要再次攻击。 却见那少年像上次一样,忽然消失。 “妈的!”李智心中骂娘,这黑衣少年,明显是在戏弄他。 不过他从少年身上的气息感知到,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只需要等他再次出现,李智有把握一击必杀。 夜凉如水,连天上那一轮弯月都抵御不住寒冷,再次缩进了乌云之中。 王五九躲进壶天空间内,刚才使用跃岩神通和壶天收纳之法,几乎已经抽干了他全部的真气精神。 他喘息了许久,这才安定下心神,口中对着蛊雕毫毛念念有词,很快他就在壶天空间内陷入沉睡,这正是施展嫁梦神通的法门。 迷雾将少年紧紧包围,他意识似乎穿越了无数雄奇山脉,淌过了无数条浩汤大河,最终落入了一只在峭壁洞穴沉睡的蛊雕兽梦境之中。 此刻在蛊雕兽的梦境中,李智似乎是他的主人,李智笑意盈盈,抚摸着他身上的鬃毛,对他指着面前的一堆牛羊肉说:“只要你杀了面前的玩物,我就可以给你吃这些好吃美味的牛羊肉。” “快去哦——”李智的声音充满蛊惑性。 紧接着,蛊雕兽徐徐向梦境中出现的王五九走去,张开了血盆大口。 造梦! 少年指向坐在石头上的老道,只见那道士旁边的牛羊肉全部消失不见,反倒在王五九的身旁,突然出现如山一般的牛羊鸡鸭。 “蛊雕兽,乖,他现在没有吃的了!但我这里有,你帮我把他杀了,我就把这些肉都给你吃!” 蛊雕兽眼中出现迟疑,随后看了看如山一般的肉食,嘴角不禁流下了许多涎水。 他看了看旁边已经失去食物的老道,又看了看身旁的肉食小山,最终匍匐在王五九的脚下,乖乖地让少年抚摸。 “乖,去吧!把他吞吃掉,这些东西就全是你的食物。” 王五九指了指不远处惊慌失措的道士。 这次,蛊雕兽毫不犹豫,再次张开雕嘴,抬起双足向老道呼啸着奔去。 烟雾再次出现,王五九在壶天空间内苏醒,随后,身躯内剩下的真气再也维持不住壶天空间,少年轰然出现在原地。 少年强撑着睁开双眼,只见李智的身躯从蛊雕兽身上被逼出,幻化成实体。 李智不明所以,他召唤出来的蛊雕兽怎么突然反水了? 但蛊雕凶兽狰狞的表情和杀气让他不容多想,只能迈开双腿逃跑,然而蛊雕凶兽穷追不舍,一人一兽在将军府狂奔中,把那各院的亭台楼阁都拆了一遍,几乎半座将军府都让这二人拆地七零八乱。 李智并不擅长身法逃遁之术,很快就被蛊雕凶兽追上。 王五九挣扎着起身,感知到不远处那邪道在蛊雕兽足下气息逐渐衰弱,不久后,他再也感知不到那道士的生机。 而蛊雕巨兽,在将李智杀死之后,身形也逐渐化为虚影,最终消失在将军府内。 贺芳在楼阁上,看不清二人战斗的场景,只是看到突然一个巨兽在小院内出现,没过多长时间,一个人浑身狼狈从小院里逃了出来,那巨兽紧随而至,看架势是要追杀那人。 贺芳让手下查看,手下报告说,这狼狈逃跑的人身穿道袍,手里还握着一把黑须拂尘。 难道这巨兽是那少年的手段?竟然能将结丹修士打败! 此刻,贺芳还不知晓,他重礼聘来的结丹修士,是个假货! 与此同时,他心中也在暗暗揣测那院中少年的身份,能轻易击败结丹修士的,难道是传说中元婴修士?在洛阳这块地方,元婴修士要么是宫中奉养的高手,要么是邙山各顶级宗派的门主长老,无不是赫赫有名,年逾数百的老家伙。什么时候,出现这么一个年轻的绝顶高手? 贺芳心中惊惧,他知道就算这个少年尚未到达元婴,那也不是自己可以轻易得罪的人物。想到今日他对少年的所作所为,顿时冷汗频出。 “将军,您怎么了?”家仆看自家老爷神色有变,连忙问道。 “我没事儿。快,快替我准备一份厚礼,再让下面的厨子立刻做一桌子好菜!”贺芳心中打定主意,今天他虽然得罪了这个少年,但眼下,能补救多少就是多少。 “那个道士死了吗?” “小的们远远看了一眼,李道长差不多被踩成肉饼了。”手下回禀道。 “好好好。我单独去那小院给那少年赔罪,你们别跟我。”在朝中为官多年的贺芳知道,要是自己还带上家仆兵卒,只怕在少年眼里,就是不敬之意了。 却说小院内,王五九在原地打坐,默念大品天仙决口诀,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 没多时,他看到黑夜中贺芳独自提着灯笼前来。 少年强撑着站起,装作并没有受伤的样子。 “那道士已死于我手下,怎么,贺将军也想试试我的手段不成?”少年冷声厉喝。 “不不不,绝对不敢!”听到这话,贺芳心中更是惊惧,连忙否认。 “那你这是前来?” “本将军是来向少侠赔罪的!今日我误信了那邪道的话,竟然将少侠认作是敌人,真是糊涂啊。” 看着贺芳痛定思痛的模样,王五九心中暗骂老狐狸。 见黑衣少年并不答话,贺芳赶忙从怀中掏出一柄玉如意递给少年看。 “此玉别看尺寸不大,却是前秦阿房宫遗物,价值连城。区区黄白之物,不成敬意,还请少侠不计前嫌,既往不咎。” 少年看这宝贝,却是摇了摇头,他皱眉道:“这玉我就不收了,但是那邪道让你准备的五百婴孩童子,你得要放了他们。” “自然自然。”贺芳赶忙点头应下。 “少侠此次是特意来惩奸除恶的?” “不然呢?难道是来刺杀你骠骑将军的?”王五九反问贺芳。 “不敢不敢,那我就放心了。”贺芳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少年这种修为,顺势看自己不爽,当场抹杀了自己,也并非没有先例。 “我在大厅备下一桌酒席,还请少侠赏光!”贺芳提着灯笼给少年开路。 “不必了。”王五九知道自己的伤势,在这儿待太久只怕会露出破绽:“对了,有一事请将军帮忙。” “少侠不必客气,请讲。” “你可有进入枯鱼市的门路?”王五九问道,既然陈友生一个将军府的幕僚都有进入枯鱼市的门路,或许这骠骑将军也会有路子。 “您是说枯鱼令?” “枯鱼令?”少年疑惑道。 “就是进入枯鱼市的凭证,是一枚令牌。每月三日、十三日、二十三日枯鱼市在洛阳城北胡风村附近开设,每次市上热闹非凡。少侠要想进入,我这儿恰巧富余一枚枯鱼令,可赠给少侠。” 贺芳说着,从腰间摸出一枚令牌递给王五九。 “多谢贺将军!”王五九拱手道。 “少侠还有什么吩咐?”贺芳询问道,这少年能收下这枯鱼令,就代表着他今后不会因此记恨他,说不定还能凭此结交一名绝世高手,此刻也是因此心情大悦。 “没有了,你去安排放了那五百婴孩童子吧。我去看看那道士死透了没,将军不必陪我。” 贺芳点头,表示这就去吩咐手下。 眼见贺芳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少年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第二十四章:胡风石碑 王五九在地上休憩了一刻钟,恢复了一些精力,不敢耽搁,跑去道士身死之处,拿了他袖袍中的方寸戒和那柄黑须拂尘,也没仔细查看,一起丢进壶天空间内。 做完这一切之后,王五九折返回假山小院,查看楚夏兰的状况。 王五九和道士的争斗在院内发生,战斗的余波伤及了她的五脏六腑,现下,这个大心脏的姑娘,已然晕厥在假山之中。 也是少年动了恻隐之心,而这姑娘受伤或多或少也是自己造成的。 一夜过去,此时天已经蒙蒙亮,城门打开,城内也开始繁忙起来。 他背起楚夏兰,越过数道院墙,径直越出将军府,向西城的长生堂而去。 “大夫,她怎么样了?” 长生堂后院中,大夫刚给楚夏兰诊完脉:“不过是受到惊吓,加上连日心神不宁所致,我给他开几服安神的药,很快就会醒过来。” 王五九点点头,付给大夫诊金之后,便悄然离开了长生堂。 今天是二十日,按着贺芳的说法,再有两天枯鱼市就会在城北胡风村开始,他初到洛阳,无人依靠,可谓是两眼摸黑般行事,枯鱼市是事关他趁手兵器的要事,不能马虎,他需要到胡风村提前了解些情况。 少年出城,一路向北,几番打听之下,中午时才堪堪赶到胡风村。 刚一赶到,王五九就发觉这个村子绝不是凡俗村落。 村口石碑上所刻的“胡风”二字,不是寻常匠人的作品,其上剑气凛然,铁画银钩,横撇竖捺间,隐隐蕴含着雕刻者留下的无上剑意。 少年站在这方石碑旁,静静伫立,细细揣摩体会这些无上剑意。 “剑者,百兵之君,短兵之祖,招法为次,战意为要。” “天遁剑法,招式无穷,战意无穷。或有纵横捭阖,以智动兵之意;或有自由张狂,无拘无束之意……” 金色与赤色文字在王五九的意识中交缠错落,天遁剑法的一招一式在脑海中反复呈现,少年观想剑意,全心沉浸在“胡风”二字所勾勒而出的苍茫世界中,浑然不觉外面行人路过,夕阳西下,时间流转。 进入胡风村的土路上,一行人俱都身穿玄色衣袍,从不远处走来。 其中为首的是一名白须老人,名为崔如天,是邙山剑宗的内门长老,此次来到枯鱼市,也是为了给这三个宗门新晋的亲传弟子挑选适宜的兵器。 他们在每年一度的琉璃剑会中拔得前三甲,均都是惊才艳艳般的人物,已被剑宗高手收为亲传弟子,其中的洛夜山,更是被宗主当场收下。 崔如天身后紧随的少年,正是洛夜山,年仅十六岁,却已经是炼气九层的实力,一身强大体术更是不可多得。 而之后的女修余巧云,年纪稍大一些,也才年方十八,炼气七层的实力却一直隐藏,在这场琉璃剑会中,谁都没有想到她会夺得第二,仅最后落败于洛夜山。 而与余巧云并肩而行的是梁直,他年纪最大,已经二十岁,一直是外门的大弟子,如今能够被内门长老收下,也是因为他一直以来的勤勉努力,实力也刚刚踏入炼气七层。 崔如云最先注意到了正在石碑前观想的少年。 他驻足停下,见那少年身上毫无修者气息,却像是能看懂胡风石碑上的剑意一般,沉浸其中,心中暗暗觉得好笑。 另一方面,他觉得作为一介凡人,听说胡风石碑的鼎鼎大名,能主动过来观想也是十分难得。 “你们都是此间的天才人物,资质天赋不必多说,但修行之路,远不是光靠天赋就能走远的。你们看这少年与你们年纪相仿,却在胡风石碑前观想如此之久,你们有何体悟?”崔如天想要借此机会考校一下这三名惊才艳艳的天才弟子。 “他是凡俗中人,尽管不知从哪里听说胡风前辈的威名前来观想,但却不知即使是宗主那样的天才,能够领会其上剑意的十之一二已经算是不错。他资质鲁钝,连炼气境界也不曾踏入,就算他在石碑前再站上十天十夜,也只是浪费时间,最终毫无所得罢了。” 洛夜山一眼看出这少年不过是凡俗中人,他一向对这些资质愚钝的凡人不屑一顾。 崔如山听到此言,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洛夜山天才之名在外,却没想到是个自大轻狂之辈。 “我倒是并不赞同洛师弟所言,”梁直见少年观摩认真,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心有所感,向崔如天说道:“他虽是凡人,资质自然不可以同洛师弟比拟,但饶是凡人,都有此进取之心,想要以勤补拙,我辈的资质天赋比他高上许多,更不应该浪费上天馈赠,需要更加勤勉才是。” 梁直参与了三界琉璃剑会才被选为内门弟子,他的资质一直并不出众,但正因为他的努力勤奋,才能和面前的这两个天才同时站在一起。 “我倒是觉得,这少年能在石碑前观想如此之久,或许,他真得能领悟一二。”余巧云仔细看那少年,见他眉眼之间时而兴奋,时而皱眉思索,如是说道。 “就他?”洛夜山不屑地冷哼一声,他作为邙山剑宗的天才,对各类剑法剑意的了解领悟自然远超其他人,可饶是如此,他在这胡风石碑前曾观想六七个时辰,也毫无所得。 要是一个凡人都能领悟出胡风前辈的剑意,那他们这些宗门培养出的天才,不如当即上吊自杀算了。 崔如天心中点了点头,对梁直和余巧云的印象胜过了洛夜山,他修行多年,如今已经一百八十余岁,见过的天才数不胜数,但最后能和他并驾齐驱的不过尔尔。 这洛夜山虽然天赋卓绝,但修行之路,决不能轻狂自大,看来,以后找机会要好好敲打他一番。 “好了,我们不要管着这少年了,再晚,胡风村内就没有地方住了。”见天色已晚,崔如山赶忙催促入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