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梦三百年》 第二章 山谷 初见 清脆的鸟鸣声,还有温暖的阳光,扑面而来的微风, 窗户没关好嘛?还有这床何时变得那么硬了,硌得我腰疼。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眼便是满目苍翠。午后的阳光正透过翠绿洒下点点斑斓。 这是.......大脑有片刻呆滞,野外?山谷? “八达岭,万里长城,要去的游客赶紧上车,不等人满就开车” 道旁,拉客的中巴司机半探身地敲打车箱, “小姑娘,去八达岭伐,现在不算旺季,车费门票都打折,不去八达岭就不算来过我们老北京” 见我独自站在路旁,司机操起正宗的北京口音热情地招呼着。 打折?八达岭? 对哦,不到长城非好汉。算算也就长城没去了,反正还有二天假期,要么去一次?再拍点美照让雯雯羡慕忌妒恨。 于是,毫不犹豫地搭上了车。 到了八达岭脚下才知道北京拉客的中巴司机都和当地旅行团有瓜葛,打折之类都是噱头。 讨价还价了半天,可能经过新冠疫情,旅游事业还没恢复,最后全额门票里送了一套清朝女子的古装服饰、绣花鞋,一套做工较粗糙的头饰。 爬上好汉坡时还和雯雯通了视频,可把她羡慕坏了。 可是,后来呢, 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裳,没错,还是这套衣服,袖衣长裙袄,裙边的荷花绣已经染上泥土的痕迹。再反手摸摸头上,簪子,发钿,还有二侧散落的头发。 隐约记得好汉坡上极目远眺,远处的关口蜿蜒曲折,如一条长龙盘旋高空。 烽火戏诸侯,飞将赶匈奴,一幕幕壮烈遥远的景象呈现眼前,带给我无边的遐想,不由自主地产生浓浓的怀古幽思。 流连忘返中好像走到一个关口,这烽火台不像先前。一路走来,经过的烽火台砖石干净光滑,而眼前这个长满了青苔杂草,碎石随意丢在一旁,还有坡下碎石嶙峋。怕是在维修吧。 想转身离去,脚下不慎一滑,顺势滚落,眼见情况不妙,匆忙慌乱间拉住身旁人的衣服。 对,我记得摔倒时旁边有人经过,而且很倒霉地被我拉扯了,这样说来我把人家一起带落坡下了? 思及此,赶紧起身,还好没摔伤,就手脚裸露处有些擦伤。余光扫到一滩血迹,顺势看去,几步远,一个男人躺在那。 陡峭的岩石倒立,自然堆成一个山洞。 此刻,夜幕降临,我已经在这个山洞里坐了一下午。 不,应该是打量这个昏迷的男人好几个小时。我没有犯花痴,主要是这男人太好看了。 起码有一米八吧,天庭饱满,高挺的鼻梁,下颌曲线分明。此刻抿紧的双唇,很性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前胸有血迹,但干涸了。 应该没事吧,先前搭过脉搏,脉搏正常,呼吸稍微有点急促。我摔下来都没事,他应该也就擦伤而已。 可是为什么还不醒呢? 摇了摇头,再看看外面渐黑的景色,看来今晚得在这过夜了。 因为我这个路痴寻不到回去的路了。下午曾试图找烽火台,可是满目苍天大树,一个人影也没有。连滚带爬地走了一圈,就找到这个山洞,还有一堆野果。 无奈地把男人拖入山洞,好歹人家被我连累的,瞧瞧这光头长辫子,真入戏,为了在长城上留影,不惜剃头。 当然我也在八达岭脚下沿路的店里看见游人穿各式衣服,还有cosy,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嘛。 长叹一口气,来到聚拢的干草枯木前蹲下,这是先前拾来的。也不知道背包掉哪了,手机没了,食物,水也没了。 道旁李,能吃吗? 把玩着二个野果,想想烤熟吃应该更安全些。 老天爷啊,你要我学原始人,钻木取火吗?让我想想,怎么钻呢…… “一根木棒要尖,这样可以钻入另一个木板里,嗯,应该是这样吧” 喃喃自语,拼命回忆中学课本里的科学知识, “用这个”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眼前掉落一个弯弯镰刀状物体, “这是什么呀”好奇地捡起,把玩起来, “火镰也不认识?” 浑厚又有些嘶哑的声音传来, “旁边挂着的是火石,你把它们相撞” 火镰? 相撞,几许火苗瞬间跃出,没防备的我足足吓了一跳,好在枯草立即燃烧。 “哇,不赖,这东西真好玩” 回首却看见一双深如潭水的双眸。 “你醒了呀……你这一摔也太久了吧,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拉你一起滚下来的” 看见男人清醒过来,满心欢喜地迎了上去,终于有个活人可以交流了。 微皱眉头,男人有点不明白眼前这个怪异举动的女子。 摔?滚下来?什么意思? 强撑着想要起身,胸口传来的巨痛让自己倒抽口冷气,那只冷箭怕是贯穿了胸口,虽然在昏迷前已经快速拔箭上药。 该死,这次和十三弟居然着了道,谁下得手? 老八?还是太子? 也不知道此刻十三弟可否脱险? “喂,你不会摔傻了吧,好歹吱一声呀” 见男人没搭理我,不禁有些担心,随手搭上男人的前额,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最近霉运高照,这回总要赔医药费了。 “大胆!” 被打断思绪的男人一手快速地反扣女子的手,另一手直向女子喉部掐去,素来戒备心极强的自己竟然在这女子面前大意了! “喂,你,咳,干,嘛呀……” 脖子上的压力让我大惊失色, “你不会武功?” 男人诧异地挑起眉毛,迟疑中手上力气顿减, 正当犹豫,眼前的女子却奋起反抗,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狗。不好,伤口被扯裂了。 这是要谋财害命,劫色劫财吗? 好不容易逃离几步,我捂着脖子大口呼吸。 天呐,这男人力气太大了,刚才一度觉得我命休矣……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不会武功?什么意思? 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却又抓不住头绪。 再回头,就看见男人捂着胸口,而我已然发现自己手掌上的鲜血。 为什么我没有去买彩票? 望着眼前二个无比养眼的年轻男人喜悦相拥,望着旁边二个带刀护卫的喜极而泣,望着十几个清兵的毕恭毕敬,望着满目的大辫子, 一声十三弟,一声四哥,我再猜不出身份枉看多年的狗血言情。 一想到山洞里上演的一幕幕场景,就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壮。 昨晚, 傻傻地看着手上的鲜血,不就是滚下来嘛,怎么会那么多血? 三步并二步冲上去,人命关天,这也是白衣天使的职责,当年戴上燕尾帽时我们都向南丁格尔发过誓呀。 “喂,你现在什么感觉,头晕吗,看我看得清吗?有恶心感吗,有.......” “帮我上药!” 打断女子的喋喋不休,哪来那么多废话,虽然她不难看。 “上药,哦,好” 或许男人过于冷静的神色让我略微松了口气,搓搓手,赶紧帮他脱衣服。 松腰带,揭开外衣,层层衣服,这人也太顶真了,学古人学到骨子里了,竟然内衣都穿亵衣。三下五除二地剥开衣裳,入眼是古铜肤色,健壮不肥腻,宽阔的肩膀,再往下,居然还有六块腹肌。 “女人,你往哪看,还不上药!” 这女子面上不加掩饰的惊叹足以让人懊恼。 “对,对不起哦” 就觉得脸上滚烫,胸口那么深的伤口我竟然没看见。我真不是个称职的白衣,可这伤口越看越奇怪,又深又小,随着男人的胸廓起伏,鲜血正不断冒出。 “上药” 男人没好气地用力塞给我一个瓷瓶。 “哦,好” 不知为何,男人说什么,我就会照做,仿佛理所当然的。 打开瓷瓶,一股中药味扑鼻而来,定睛看去,里面装着大半瓶药粉。这是什么药呢?居然还把中药磨成粉,这人也太奇怪了。也容不得多想,赶紧把药粉往伤口上撒, “嘶”一阵轻吸声入耳,抬眼看去却和冰冷的视线撞个正着…… “四哥,她是谁?” 这次奉旨出京办事,原本非常顺利,但不曾想回京途中突生变故,那些刺客身手了得,招招杀意,四哥被冷箭所伤滚落悬崖,无奈惊动府衙出兵寻了一天一夜,幸好,四哥没有大碍。 胤祥激动地拥住四哥,幸好,无事,但是一定要让幕后主使付出代价! 片刻后,兄弟俩人平复心情,这才注意到多了一个女子,此刻,这女子一副懊恼后悔的样子甚是精彩。 看惯了一副副面具,胤祥突然觉得这女子挺养眼。 “嗯” 四阿哥胤禛随意瞄了下, “是个胆子很大的女人!” 胆子绝对大,竟然敢勾引阿哥! 昨晚山洞敷完药,女子竟然把本阿哥的衣服撕成一条条,虽然是为了绑伤口用的。不可否认,这女子包扎水平不错,但包完后竟然不怕死地说了“完美”。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过,为什么听到这话,素来平静的内心像是被石头激起几重浪。 “拿去,碍眼!” 见我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瓷瓶,男人没好气地发出命令。 “啊?哦。” 顺着男人视线,才发现自己双腿原本擦伤的皮肤不知何时也有鲜血渗出, “小伤口,没事的” “赶紧!” 这女子知不知道羞耻,竟然还提起裙摆,赶紧转移视线,俊脸微红, “好的,谢谢哦,” 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对了,你饿不饿,我烤野果,你也吃点” “好歹我救了你,还这样贬低人!” 虽然我懊恼万分,但是已经在这里了,还能怎么办? 自己从上海大老远跑去北京,不就是抱着一点期望吧…… 虽然不敢相信这一切真得降临了, “你们古人不是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 “说得好,你救了我四哥,就是我胤祥的救命恩人!” 虽然诧异于女子的话有点奇怪,只有言语无法道来的感激更浓。 开朗的笑容,豪迈的承诺,果然是一代侠王。 第三章 京城 暂别 悔得肠子都青了…… 在侠王拍着胸脯的承诺中,厚颜无耻的我开启穿越后首个敲诈,捎我回京城。 手链是要还给九阿哥,那个九子夺嫡中的“毒蛇”。还了手链,我就能回家了,这才是我唯一的目标。至于他们兄弟间为了破皇位斗得死去活来,管我何事呢? 但是,我是个典型的路痴,三百年前的北京城在哪?离这里多远?何况现在具体年份也不知道,这二眼一摸黑地出去,万一撞见坏人怎么办? 这里可没有执法严明的警察叔叔。况且我无依无靠…… 此时的我并没有无依无靠的悲凉,因为自以为还了手链万事大吉。 可是,当看见几匹高头大马,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古代没有滴滴,没有自驾车。 当其中一匹马伸长脖子试图靠近时,吓得我连连后退, 已经不堪重击的绣花鞋顿时开裂,措手不及间眼见跌倒,身子瞬间被一阵冰冷却又清爽的气息包围, “不会骑马?” 四爷半搂着,好笑地低问,不是胆子很大嘛…… “就没其他交通工具了?” “交通工具是什么东西?” 一手牵着马,一手拿着佩刀,侠王刚走近,就听见我的询问,不禁有些莫名。 “嗯,我是说马车,对,没有马车吗?” “我们出京办事,并没备马车” 胤祥带着歉意解释着 “何况山路崎岖,马车有诸多不便” “骑马,我更不便,哪有穿裙子骑马的” 小声地抱怨几句,怎么办呢? 硬着头皮骑马吗? 拜托,我一个现代人有多少机会骑马呀,无非就是去旅游时兴起骑马,那也是有人牵着缰绳的。 可是如果拒绝,就意味着一个人要走出山谷,走去北京城,这个国际玩笑开大了! “手伸给我” “啊?” 莫名其妙地抬头,原本在身旁的四爷竟不知何时跨上了骏马,正朝向我摊开手。 这手指真修长,却又布满碍眼的茧子。 “看够了吗?到底要不要上来?” 好吧,我承认自己和雯雯一样有花痴的潜质,可是, “十三阿哥,不介意你我一匹马吧” 我再花痴也不敢与雍正皇帝共骑, 他心狠手辣,登上皇位后杀尽手足,还对功臣“飞鸟尽良弓藏”。 “四哥,你身上有伤,弟弟带她吧” 胤祥瞧瞧闻言收回手却面色不虞的哥哥,再看看马下喜笑颜开的女子,嘴角上扬 “话说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我叫梦落云” 侧坐在胤祥身前,心底不能不赞侠王的细心,这样的姿势免去我的尴尬。 “梦落云,爷就叫你落云吧。” “随便” 很多朋友都这样唤我,甚是自然。 “你是汉人?” “对啊,我是汉族的”点点头。 “去京城何为?” 并肩而行的四爷冷不丁开口, “哦,寻人。” 尽量往前靠,与侠王保持一定的距离。 心下早已锣鼓大作,我能光明正大说去京城找你九弟,还一串手链? 以史书记载,这雍正皇帝生性多疑,千万别以为我是他死对头派来的间谍,我可是对他掐我脖子的事记忆犹新。 “你一个女子独行,你阿玛额娘可放心?” 看着落云一个劲地往前坐,胤祥好笑地与四哥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放缓爱骑的速度,她在这样移动怕是要掉下去了,悄悄往后挪个半寸,装作没事般继续问着, “阿玛额娘?” 哦,是问我爸爸妈妈,反应过来后赶紧回答 “在这个世上我没有家人。” “对不起哦” 身后的侠王尴尬地摸摸光脑袋 “原来你去京城投亲,没事,爷护你周全!” 投亲?我不是说了寻人吗?好吧,随便你们怎么想,只要把我捎到北京就行。 然而我只顾自己低头打着小算盘,并没有发现四爷的目光变得柔和。 也没发觉身后的胤祥悄悄伸展开双臂,把侧坐的女子安全地罩在胸前。 古树郁郁葱葱,鸟鸣声回荡在崎岖的山道间,让二兄弟同时觉得此行收获颇多。 二天后,北京城门口, “为什么不一起进城,爷们帮你寻人” “不不不用了,我自己慢慢寻呗” 心虚地打量四爷,见着冷面王没有异议,继续游说侠王 “寻人费功夫,你们不是说皇上等着你们回话嘛,一路上已经为我耽搁很久了” 是的,这一路骑来,马儿的速度不快,所以我没有任何不适。沿路逢店必歇息,还为我置换了衣裳和鞋子。再大条的人都会察觉异常,何况他们的随身二护卫对我尊敬有加,让我感激之余也更加想远离。 “可是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诺大的京城瞎找呀,四哥你说呢。” “父皇的旨令限我们今日辰时进宫,耽误不得” 四爷微微皱眉,右手抚过扳指 “这个给你,有需要时拿着它来四王府!” 白中透翠,没有一丝瑕疵,望着这扳指,雍正皇帝的扳指, 见我迟迟未伸手,面前的爷浓眉上扬, “你不是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恩人不给机会,爷又如何报答?” 终于摆脱了这对亲兄弟,小心翼翼地收好扳指,借我一万个胆,也不敢遗失它。 为什么收下呢?或许认识四爷的几天内,从没听见他说那么长的一段话;又或许见钱眼开,回去总要路费的,这扳指很值钱吧! 九阿哥,毒蛇,我来找你了…… 第四章 乾清宫 暗涌 康熙盛世,名副其实。 街市繁华,人烟阜盛。 信步走在300年前的北京城,少了现代的车水马龙,高楼林立。 道路两旁店铺幌子随风飘扬,饰品瓷器琳琅满目,商贩们吆喝声声入耳。 走着看着,目不暇接。渐渐地,有点晃神了,仿佛走进了大型的古装剧现场。 铁狮子胡同,九阿哥爱新觉罗胤禟府邸, 从东街口起,连绵起伏的大片房屋参差不齐,错落有致。一片皇家气势尽现。 正门口二座石狮子分坐左右,气势威武。此刻三间兽头大门紧闭,只有二侧角门虚掩,东角门口散坐着一群小厮。 我的到来引起其中一位年长的注意,只见他拍拍旁边一位年纪较小的小厮,朝我这方向努努嘴。 这小厮立马站起,飞快地朝我奔来,至近却是一愣,上下打量着我。 难道我脸上脏了?不自觉地摸摸脸, “请问九阿哥在吗?” “我家爷还未下朝。” 小厮极力掩饰内心的极度震惊,太像了,这说话语气一模一样,可是她好像不认识自己了。 “那你家爷何时回来?” “这就难说了,要看上面了” 一边说一边二手作揖往上一拱。 心里默默把封建礼教骂了个遍,无奈地指着西角门边的石阶, “我能坐在那等你家爷下朝吗?” 小厮点点头,三步一回头地离去。 这人真奇怪,心里犯着嘀咕,却也管不了那么多。迅速走到西角门口,一屁股坐下。 初夏近晌午的阳光把石阶烤得微热,屁股下传来的温暖让我心满意足。 随手不紧不慢地敲着微酸的小腿,一想到要不了多久就能把手链归还了,今晚可以舒舒服服在自己温暖的席梦思上打滚了就开心,终于可以结束这场诡异的旅行了…… 与此同时,紫禁城乾清宫内, 一排成年阿哥屏息凝气,注视着自己的皇阿玛———康熙大帝。 此刻,这位英明的皇上一边看着大臣的奏章,一边听着刚刚回宫的二个儿子复旨,时不时威严地扫视宫内众人。 阿哥们都觉心惊,尤其当皇上听到老四受伤坠入山谷,那睿智的双眸顿时眯起。 刺客?很好,已经迫不及待了。 “老四,身上的伤如何?呆会让太医好好瞧瞧” “回禀皇阿玛,儿臣幸得十三弟及时救援,已无大碍” 四爷面上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 “这次视河,江浙二地百姓安居乐业,朕甚感欣慰。你们兄弟辛苦了。” “能为皇阿玛分忧是做儿子的本分。” 二兄弟齐声回道。 “太子”话音一转,皇上看向右手边的爱子, 太子赶紧上前拱手, “此次老四无故遇袭,要彻查到底。” “回皇阿玛,儿臣听闻四弟之事,已命大理寺卿彻查,势必要将幕后之人绳之以法。” “好,朕希望你们兄弟齐心协力,还有,朕决定命鄂克逊为江宁将军,殷泰为甘肃提督,不日颁旨。” 语毕,似有所指地看向在场其他阿哥们。 一炷香后, 宫门口, “八哥,刚才皇阿玛命以鄂克逊为江宁将军,难道......” “十弟!” 十阿哥胤?还没说完,就被九阿哥胤禟生生打断,这个十弟也不看场合,这里岂是议论朝事的地方! 被称为八哥的胤禩依旧面含笑容, 轻轻拍拍知道说错话的十弟, 慢悠悠吐出二字“放心!” 待这三人散去不久,另一对兄弟也踱步出宫, “四哥,也不知道落云是否寻到亲,诺大的北京城,别迷了路。” “那丫头有事会来府上的” 四爷背着手,但此刻右手食指拇指不自然地揉搓着,那里原本有个扳指。 “四弟,十三弟,请留步!” 身后太子匆匆而至, 四爷十三爷彼此迅速对视下,回身请安。 “二位兄弟这次辛苦了,” 太子儒雅随和地扶了扶手, “本宫有你们扶持,甚是感激。” “太子严重了,做弟弟的原就该全力辅佐。” 四爷淡淡地回应,心中却如明镜。 “咳咳” 太子清了清嗓子, “适才皇阿玛突然决定甘肃提督的任命,二位弟弟对此事有何看法?” 十三爷瞄了眼四哥, “据弟弟所知,殷泰大人素来刚正不阿,这甘肃也改清理清理了。” 郭络罗氏把手伸得有点远,这次怕是要断条胳膊了。 “哈哈,二位弟弟近日辛苦了,怕是各府弟妹们都等急了,做哥哥的就不留二位弟弟了。” 一时间兄友弟恭, 映着金瓦红墙的紫禁城, 让人唏嘘。 第五章 相遇 百年 “九爷回府了,九爷回府了” 正当我被初夏的阳光沐浴地昏昏欲睡时,一阵聒噪,猛然惊醒。 赶紧起身,就见三座兽门已然打开,远远看去,莺歌燕舞。 也是,这些阿哥成婚早,一堆福晋侧福晋,尤其这九阿哥,换女人如换衣服般。 此刻已近正午,这是我猜的,自打穿越后就没了时间观念,真佩服古人能根据头顶这轮炙热判断时辰。 双手遮上眉毛,这阳光太刺眼了。 街那头一顶官轿越来越近。 随后一阵骚动,隐约看见一个身穿补褂,头戴朝冠的男人被一群人簇拥。 那朝冠上的红顶珠格外的耀眼。 我此刻该不该上去呢?一时有些踌躇。 突然,就见刚才的小厮奔了过来, “姑娘,我家爷请姑娘进府一叙。” 意外地回头再看看人群中那男人的背影,再打量眼前毕恭毕敬的小厮,总觉得这府如龙潭虎穴,可又不得不入。 随着小厮往角门而入,却没有发现人群中的男人正侧头往我这边看来。 跨入角门,走进垂花门, 沿路绿树成荫,两边穿山游廊厢房。 转得我云里雾里,心里唯一想法就是这毒蛇果然是个富二代。 “那个,你过会是会送我出门的吧” 上前拦下小厮 “这七拐八拐的,我不认路” “啊?哦,没事,有爷在呢。姑娘还是快些吧” 小厮垂眼催促着。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 我尴尬地咧咧嘴,做了个继续带路的手势。 穿过满园花色后,跨入一个穿堂,正中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 手无意拂过,甚感冰凉。转过屏风,几间厅房跃入眼帘。 “姑娘,到了,爷正等着。” 啥意思?想着刚才正门处,着朝服的男子,敢情你不带我走正门,从角门绕了个大圈子吗? “这是爷的意思,让姑娘熟悉熟悉府里环境,以后别走茬了。” 小厮偷眼瞧出我的不痛快,赶紧解释,心里却惊讶与震撼。 打第一眼看见这姑娘,就觉得与一年前的那人长得酷有几分相似之处,尤其是举手投足间如出一辙。 所以爷一下朝就禀报了。 瞧爷那瞬间狂喜的模样就知道, 她终究是自家爷永远牵挂的,哪怕不辞而别伤透爷的心。 他说的是人话吗? 还是我的理解力下降了? 我为什么要熟悉毒蛇的府邸呀? 我以后才不会再来呢…… 本小姐今晚要回自己的草窝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一想到万一迟到,护士长的训斥就觉恐怖。 “姑娘,姑娘” 小厮不明所以,正推开厅门,回头见我发呆,连忙唤道, “爷,这......” 一道深蓝色人影随着小厮的话快步走出。 黑鞋,鞋面金蟒盘旋,往上,深蓝色长便服,腰间金丝腰带悬有五谷丰登荷包,旁有白玉无暇佩,上面好像有字。 视线上移,同色领口,然后......比女人还阴柔的男人,也不能说阴柔,相比现代那些整容整得娘娘腔的明星,眼前的男人美中带刚,桃花眼中一腔柔情,微翘的唇显露愉悦之色。 柔情? 一生攻于算计的毒蛇会有柔情的一面? 暗自好笑,摊开手掌, “你的朋友要我把这串手链还你” 初夏的午后, 楼台亭阁间, 碧绿琉瓦处, 跨越三百年的时光,相遇。 第六章 约定 三月 “你弄错了吧” 着急地伸手拉住面前这人的衣襟, “我都把手链还你了,凭什么不能回家,我又不认识你!” “随我来” 胤禟没有过多解释,反手握起眼前女子的手,柔荑无骨, “随我去看看,你就明白了。” 看着被握紧的手,心底突然涌起几分异样。 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即甩开他的,可是,好像内心深处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的背影,这背影,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是他!那个时常出现在我梦中的清朝大辫子! 一路恍惚,就这样被胤禟牵着来到一个独立院落。 匾书:云阁。 伴着沉沉的“咯吱”声,厚重的红木花雕门被用力推开, 随着几许尘埃落定,我看清这是一间十来个平方的正房,东窗下左右架上各摆着秀美的瓷器,大清山水流淌其中。 西边则陈列一张紫檀木雕香案,此刻香炉正徐徐冒着清烟。 而墙上悬挂着一副美人图。 美人未做妇人打扮,巧笑倩兮,一头青丝垂于胸前, 着汉衣,佩......手链?那串我戴了几天的手链。 “她是......”迟疑地开口, 就见胤禟轻轻拂过画像,这动作甚是小心,仿佛怕打搅了画中之人。 “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低垂着头,但瞬间握紧的手透出浓浓的失落。 惊异于他流露出来的痛苦,为什么我的心也变得那么难过呢? 摇摇头,我应该记得什么呢? “我们认识数十年,你都忘了吗?” 只见他瞬间回身,低沉的声音带着沙哑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你说过,你会重新带着这串手链出现在我面前,所以我等,一直等着......” 手链从他手中垂下,也恍了我的眼。 “九阿哥,你真弄错了,你朋友,嗯,她就是要我来还手链的。” 强逼着自己忽视他的哀伤, “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反正就是我在路上走着,她就冲了过来,然后......” 连比带画地演示那晚发生的一切,但是把离奇的穿越给掩藏了,毕竟鬼魅魍魉的事对于一个古人来说接受不了的吧。万一当我妖言惑众拉出去斩首,那怎么得了。 同时我也隐瞒了老人去世的消息,打心眼里不想看见比女人还美的脸弥漫哀伤。 大清朝的九皇子静静地注视着女子蹦来蹦去,灵动中透有三分狡黠,着急中蕴藏七分娇媚。 “你倒是听明白了吗?” 一炷香后,我气喘吁吁地扶着腰, “顺口水” 胤禟好笑地递上一杯清茗, 不客气地接过,说了那么多,的确口渴了, 可是被炙热的眼神盯着的滋味可不好受。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环顾四周,却看见一床绣被旁有个荷包。 眼睛瞬间发亮,这荷包的图案居然是我最爱的哆啦a梦。而且哆啦a梦的手正捂着自己的百宝口袋。 径直上前拿起,这绣工,十字绣!食指顺着针角摸去,曾经我也迷恋过十字绣,还突发奇想地在二层布里做文章...... 心思一动,食指快速移到百宝口袋,指下果然异常, “九阿哥,这里面有东西!” 胤禟, 当你看见这信时,我已经回家了。纵然你我相隔天涯,但此情未曾消失半分。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甘愿付出最大的代价,纵使只与你重逢一面。然而终是有缘无分,请原谅我失信了。 你看见这信时,面前一定有位善解人意的姑娘,她是我的族人,请你务必善待她。她会帮你实现此生所愿。 你的云儿 绝笔 我不知道那张薄纸上写了什么,就见胤禟瞬间阴沉下来,随时要撕碎纸张般,吓得我轻轻后退。 这才是真实的他吧。 “你很怕我?” 良久把纸收入囊中,抬头看向已经想夺门而出的我。 “呵呵,九阿哥说笑了”尴尬地回身, “我叫胤禟” 我知道你叫胤禟,我还知道你以后改名允禟,还被登基后的四爷称为塞思黑。 见我迟迟没回应, “我叫胤禟” 面前这人走近,郑重其事地又重申了一遍, “九爷,我还是叫你九爷吧” 阿哥的名字能随便叫嘛 “我要回家” “行” 这一次出乎意料地爽气,心中大喜 “那后会无期了。” 开心地拍拍手,就要离去时, 就听身后传来一句 “你知道回家的路吗?” 康熙四十六年六月 “唉,唉,唉” 随手掰着从厨房顺来的馒头喂池中鲤鱼, 一声声哀叹从口中溢出。 自打那天入九爷府邸,算来已近半月。 原来事情并非我想得那么简单。 无语地低头看向左手腕处的手链。 那天,九爷拦下了我,问我可还认得回去的路。 起初我以为重新回到那个山谷,跌一跤或睡一觉,醒来总会在八达岭上。 然而九爷指着画像说,画中之人曾经也口口声声要回家,投过湖,上吊过,还不惜用刀捅自己。后来五湖四海地游历,最终跟随九爷回了京城,却不肯要名分。 二年前不知为何,她踏上岫云寺,之后就郁郁寡欢。直到一年多前,也是初夏,突然不辞而别。只与贴身婢女说,会带着手链回来。 九爷派了所有亲信去寻,却似人间蒸发。 我想,她回了300年后。 听完这个催人泪下的狗血言情,我只能哀叹,我可没勇气往自己身上捅刀子。何况前车之鉴,这些寻死方法无济于事。 眼下只有去岫云寺探个究竟,可偏偏主持游历化缘,听说三个月后回来。 “唉,唉,唉” 烤鸭和十串冰糖葫芦打了水漂,不知雯雯联系不到我,会不会抓狂。还有我爸妈见不到我,会不会惊慌失措。还有...... 千万个还有,在九爷强势地把手链重新戴回手腕后消失殆尽, “你且安心留在我身边三个月,三个月后我送你去岫云寺!” “你再喂下去,九哥养的锦鲤全要撑死了。” 一声戏虐从身后传来,吓得我没防备,顺势往后倒去。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这气息...... “十弟,你吓到她了!”胤禟怒喝道, 今日上书房里老十三处处话中夹刺,闹得众兄弟心中不快。十弟嚷着喝酒,于是八哥十弟相约来府上,路上遇见老十四,自然也就一起相聚。 没曾想在水榭处看见云儿正倚坐在廊上,那动人的身姿,一颦一笑牵动人心。 十弟眼尖,大老远就瞧见了,偏要来看个究竟。 还好,没有和大地亲吻。恼怒地回身,站定。 面前站着三个我没见过的男子。但我知道他们,笑面虎八阿哥,草包十阿哥,没脑子的十四阿哥。 为什么说没脑子呢?放着一母同袍的哥哥不帮,偏去帮外人,最终搭上自己的幸福。 “我就想最近九哥一下朝就急着回府,敢情是金屋藏娇啊!” 十爷围着我转了二圈,上下打量着,被他这一说,不禁更添几分恼怒,但碍于人家身份,不能开骂。 “十弟,休要胡说。” 见云儿沉下脸,恼中带羞,怕她暗自生气,胤禟赶紧上前阻止十弟的调侃, “这位姑娘是?” 一旁一袭乳白长褂的八爷徐徐开口,面上温和,笑沐春风,能把白色穿得这么好看,也只有这个贤王了。 这样的人儿终是为了不属于他的皇位丢了性命,可惜可叹。 八爷的番外: 笑再也挂不住了。面前的女子似在看我,又仿佛不像是看我,秀目带哀,欲语还休。 今日因为老十心中不痛快,想着去老九处坐坐。正中下怀,最近这个九弟有点反常,每每下朝总推说有事,匆匆回府。今日正好去看看九弟到底忙什么。 过了花园,远远就看见有个素衣女子面湖坐在廊上,裙下金莲悠闲地晃动。 十弟自然看见了,与老十四故意绕道走进廊桥。看得出九弟并不想让我们认识这个女子。 不愿别的男子看到,意味着什么...... 第七章 饭局 默默地低头吃饭,心里默念着, 当我空气当我空气。 挺心疼我的胃我的胆。和这些人精吃饭,消化不良。 一块肥而不腻的五花肉,一筷子白玉萝卜...... 望着越堆越高的碗,终于无奈地抬头, “九爷,我吃不下那么多” “多吃点,今晚的厨房没有食物让你折腾” 九爷侧身在我耳边低语, 男子轻微地吐气, 又闻听此言,就感觉脸上火辣。 事出有因,还要从那日说起。 胤禟见我没有扯下手链,终是舒了一口气。 不管这女子与云儿有什么渊源,就是不想看她离去。 “来人,带姑娘去听云轩” 门口应声进来二婢女, “云儿,她们是照顾你的婢女” 胤禟温柔地笑道“你有什么需求尽管对小安子说,也可以直接来找我。” 原来先前那小厮叫小安子,九爷的心腹。可是,能不叫我云儿嘛,叫得我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算了,人家供我三个月吃穿用度,我就不要计较一个称呼了。 听云轩,在这座府邸正中,旁边竟然就是九爷的书房。 难怪小安子和二个女婢说我好福气。 福气在哪呀? 申时,说爷唤姑娘吃饭。 这才想起与四爷十三爷分别后,这一天没进食没进水。 一听吃饭,肚子还真抗议了。 二话不说随着婢女走,可来到膳堂就傻眼了。这是吃饭吗。 一群清朝美女,花枝招展。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眉笔口红眼影,但有她们的青黛唇脂烟熏。 “这是落云妹妹吧” 正中一个清净的女子冲我招手,看着四周女子对她的态度,我猜她是九爷正福晋董鄂氏, “好个可人儿呀” 此刻我该行礼吗? 可是我不会啊。是万福礼还是躬身礼? 正当我尴尬万分时,身边一道深蓝,手被自然牵起: “云儿是我的客人,福晋,还需要你多加照顾。” 膳堂一时寂静,此刻女子们心里都快速盘算着,彼此心照不宣地知道不久后府上又要办喜事了。 然而我哪有这些心思, “福晋好,我暂住您府上三个月,多有打搅,请多包涵啊” 九嫡福晋董鄂氏望着这个被自己夫君亲昵称呼的姑娘,望着夫君维护呵护的神态。 一阵悲伤涌上心头,那么多年的夫妻,那么多次的喜事,再多一个女人分享丈夫又如何呢?自己的这颗心居然还会痛! 是因为他称她“云儿”吗? 或许其他姐妹不清楚,但我董鄂氏知道东南角的云阁对自家爷意味着什么! 面前这个调皮地微歪着脑袋,竖起三根手指,冲自己笑嘻嘻的姑娘绝对在爷心中份量不轻。 “上菜” 胤禟见云儿眼睛四处游走,一手悄搭在腹部,好笑地传菜,这丫头怕是饿坏了。 再次牵起她的手落座,也不管她是否愿意。 片刻间,一道道做工精致的菜肴被端上。 这几日因为赶路,并没在意饮食起居。 今日才算真正知道古人的饭菜不亚于现代,非常可口。 瞧这碧玉白菜豆腐羹,花瓣样豆腐,入口即化,说是白菜,竟然还有蟹黄的味道! 再看那芙蓉山药糕,白中飘红,小勺一触,竟然晶莹中飘着几分凉意,甜中带酸,太好吃了! 满意地边看边尝,可没一会却见九爷放下了筷子,随着他的放下,那些福晋们顷刻间也全搁筷了。 吃完了?不会吧!古人不是推崇细嚼慢咽嘛……巴巴地看着菜肴被一一端走,欲哭无泪。我还没吃饱呢…… 趴在雕花空缕窗格上,此刻月色撩人。 可是我饿得慌。 刚才从婢女口中打听到原来满人只吃二顿饭,虽然还加二顿小食,也不是天天有的。 第一天总不能嚷着说自己饿吧,现在真想吃一碗泡面,绝对不会再矫情地说垃圾食品,需要远离。 忽然灵光一闪,厨房,厨房总会有点食物吧…… “对了,你们府上厨房有几个呀?” 虽然此时没有电灯,但九爷家大业大,到处悬着灯笼。让我成功地找到最近的小厨房。 从虚掩的门缝里偷瞄,很好,无人,深得我心。 于是,蹑手蹑脚地进入,却忘记随手关门了。 “什么嘛,诺大的府邸,竟然没有多余的饭菜啊” 寻了一遍又一遍,就找到几个番茄,白面倒是很多。 无奈地拿起番茄,也没有自来水,难不成还找水井吗? 唉,随手往衣服上擦擦,不干不净吃了.......应该不会生病吧…… 正想往嘴里送,就被一只大手给拦下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笑如桃花的九爷,喃喃开口, “爷,你也饿吗?” 就知道这丫头没吃饱,刚才膳堂中满脸哀怨不舍的样子仿佛府中圈养的金犬。 可是规矩不能破,尤其在众人面前,怕为她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正想着让小安子送些糕点给她,就看见斜门处偷溜出来的身影。 心下一动便尾随了,这丫头居然没找到食物,就想生吃番茄。 “爷不饿” “哦,那我自己吃” 不饿就好,还以为来和我抢食物的,退后几步,正想继续填肚子, “堂堂的九阿哥就让客人生吃番茄?你是想败坏我的名声吗?” 九爷步步逼近,这一番话让我不知所措,只能步步退后,却忘记身后是个房柱。 “小心!” 九爷眼疾手快,立刻用手垫在柱后,也就铸就了被他圈在怀里的暧昧。 他靠得太近了......被男人的气息所围,红晕越攀越高。 “九,九爷,我真得很饿” 肚子不争气地一声高唱,让我原本绯红的脸更觉火烫。 这算什么嘛? 做客还偷东西,而且被逮个正着。苍天呀,你在玩我。 “生食会得病,随我来吧” 见云儿满脸羞涩,知道她脸薄,便不再打趣,牵起柔荑,往书房走去。 似乎他很喜欢牵我的手。那刻,饿过头的我傻乎乎地冒出这个念头。 那晚在小安子和婢女们目瞪口呆中,我心满意足地消灭了满满一碟糕点。 自此后,每晚房中定会出现一碟点心,而且不重样。 如今,他竟然用这事嘲笑我,哼! 夹起五花肉丢回他的碗中, “这个你解决” 并没有察觉有任何不妥,在现代,和哥们出去,不爱吃的,吃不完的,他们也会帮着解决。 望着碗中的肉,胤禟却喜出望外。果然,云儿与她都不爱肉,这些天悄悄观察着,她俩的饮食作息如出一辙。要说不同,也就云儿性格讨喜,整日笑嘻嘻,看不出什么忧愁。 然而这一夹一丢,看呆了十爷,也让八爷心中起了波澜。倒是十四爷喝着酒,面上没有太多变化,只是与四爷几分相似的眉眼深处,一道精光闪过,快得无人觉察。 第八章 废画 说实话,这些天之骄子真得很自律,草包十爷一直嚷着喝酒,我以为会看见酒后发疯的场面。 但看着眼前这些品酒谈笑风生的皇子们,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也是,他们从小受康熙严格训练,悉心栽培,又岂是醉在酒缸里的庸人呢…… “你们说,今天老十三吃错药了吧” 咦?十三爷? 正想找说辞开溜的我听到十三爷来了精神,毕竟这二派人长达十几年的争斗,后世也只是在史书上在宫廷剧里猜个大概罢了,如今我竟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听着旷世八卦,自然不能错过了。 就见十爷一杯酒灌下,继续气呼呼地嚷着, “凭什么说我是草包!” “扑哧” 我赶紧低下头装吃饭,对不起,十爷,可是您表情真得让我忍不住想笑,草包说自己草包的样子太好玩了。 就觉瞬间寂静, “你!” “九爷,我去上厕,如厕如厕” 看见十爷一副要吃人的表情,赶紧溜,这八卦还是不听了。 就在同一时刻,内城东北角,四王爷府, 当事人正来回踱着步子, “四哥,都近半个月了,我们派出去的人怎么就打探不到落云半点消息?” 竹林摇曳,暗影斑斓,四爷正专注地用小楷勾画竹上雨珠,闻言手下一顿,墨汁就凝成了墨团。 “啧啧,可惜了这幅雨后赏竹图” 十三探头看看自己的四哥,果然四哥心中有她。 虽然心下顿涩,面上却无丝毫异常。 “你今日为何与老十争锋相对。” 既然已经是废画了,四爷把笔搁置于瓷架上, “看他不顺眼” 十三转动着脖子,要不是老九暗中作梗,老十哪是对手。 “夏日了,多喝点清茶。” 这个弟弟哪哪都好,就是性子有点急躁。 须臾,十三爷离去。 房中,四爷怔怔地望着画中墨点,脑海里浮现一个灵动娇俏的身影。 你,到底去哪了? 第九章 暧昧 翌日, 也不知昨日十爷的气如何消了,反正一夜无事。 早起听二婢女在院外谈八卦,心里暗笑女人八卦心自古有之。 玩心大起,悄悄靠近虚掩的院门, “听说不久皇上要巡幸了。” “对的对的,我一早就听侧福晋院里的艳红说起,昨晚爷宿在侧福晋那,她偷听到的。” “还记得去年我随行服侍我们嫡福晋时,远远看见十三爷带着她的嫡福晋共骑一匹马。” “那是自然的,论起十三阿哥和嫡福晋,那感情是极好的......” 康熙爷刚南巡回来,才消停半个多月,就要出塞了。记得十三爷前十年可是次次陪伴的。随手缕着发丝,心下了然。 嫡福晋就是兆佳氏,吏部尚书马尔汉之女,历史记载她为十三爷生了很多孩子,具体几个不记得了,大致二年一个娃吧。记得读到这段历史时作为妇产科的护士,我还和雯雯算了笔账,十三爷真抓紧时间,这老婆生孩子做月子又怀孕,继续生孩子做月子。搁在现代,需要多少财力物力支持啊…… “嘿,你说,要是我们爷娶了我们姑娘,会不会比这对还要恩爱呀?” 咦?她们口中的姑娘指谁?心里嘀咕着,继续竖着耳朵听, “可不是嘛,我旁观着,我们爷可看重院里这位呢……” 轰,就觉脑中一热, 胤禟喜欢我? 瞬间怔住,再想想这些天发生的事,终是觉得心里发慌。 乱了乱了,先不提九爷人品如何,只要一想到十几年后他与八爷的悲惨结局,就让我发怵。何况我是要回去的,300年后才是属于我的生活! 不行,我得和九爷解释清楚,必须把这不该有的念头掐死在摇篮里。 “咳咳” 推开虚掩的大门,看着二婢女惊慌的神色,装作若无其事, “今日起得早,我去花园转转,你俩继续八卦。” 不等她们反应,一溜烟儿离去。 这些天我已经把整座府邸大致摸透了,当然那些美人儿的院落没进去。 径直走进书院,就听剑声长吟。 野史曾这样说,论康熙众皇子,老九最不被康熙看重。所以攻谋略,善经商,挑唆八爷争夺皇位。 可是,眼前这个男子长剑如游走的长龙,剑到处带起的旋风吹落片片落叶。半身赤裸,较白皙的肤色不失阳刚与......野性。 “云儿?” 一个回身,终是看见躲在院门处的我,见他收起长剑,微微有点遗憾,没看过瘾, “九爷早上好。” “嗯,好。” 云儿的请安方式很特别,每次总是俏皮地含笑挥手,很久以前也有个女子曾这样请安过。 九爷眼神微动,随手接过小安子递上的布巾,视线却是看着面前的人儿,似是等待对方开口。 彼此的站姿,让我的视线正好所及他的胸口,此刻好看的锁骨汗珠点点,正顺着胸廓的起伏往下淌,流向胸前......太......诱人了! 赶紧转移目光, “嗯,你先穿衣服,别着凉了” “云儿可愿帮我擦拭?” 走近一步,看着渐渐泛红的脸庞,胤禟坏笑着俯身。 “我,我还有事。” 面上滚烫,心下暗道这爷果然是调情高手,今日还是先走吧。 正想逃离,手腕却被一把拉住,就感觉九爷用力一扯,顺势就跌入他怀中。 “九,九爷” 声音发颤,就见小安子识趣地离去,临走还反手把院门关上了。 “为什么不肯叫我胤禟?” 见可人儿青丝尚未打理,自然地撩起青丝置于耳后,发丝如稠,光滑柔软。 “你是阿哥。” 抢过自己的头发,没好气地回应着。 “那又如何?你与我而言,异于旁人!” “不不不,九爷,您别误会,我” 赶紧伸手推他,这误会怎么越来越严重了“我没有歪心思,我们说好三个月的,三个月......” 然而我说不下去了,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搭在人家的胸口上,天呐,作为一个现代人,开放的现代人,我也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第十章 重逢 看着云儿羞得不知所措,胤禟倒是很满意。 “我相信你心中有我。” 一想到大清早发生的囧事,就想找地洞钻。 这九爷哪来的自信呢? 作为知道历史结局的我来说,是偏向四爷的,毕竟人家才是最大赢家。 越想越郁闷,就看见较大的婢女拖着另一婢女进门,后者扭扭捏捏。 好奇地挑眉望向她们。 “姑娘,嗯,今天天气不错” “是不错” 点点头,三百年前的空气没了雾霾,放眼看去,天空碧蓝清澈。 “那,姑娘不出府逛逛吗?” 较长的婢女谄媚讨好地询问。 逛街? “不去”皇城根下,到处是达官贵族,皇子贝勒,一个九爷就让我头疼,安心窝在院里三个月多好。 “姑,姑娘” 那个稚嫩的婢女突然跪倒在地,失声哭泣,吓得我赶紧起身, “别,你下跪干嘛呀!有话好好说嘛!” 早上不还在聊八卦,才没几小时怎么就哭鼻子了。这梨花带雨的,看得好心疼。 “奴婢刚刚得知娘亲突然病重,奴婢,奴婢想回去瞧瞧。” “这很简单呀,你去和你家爷或主事的说一下不就好了。” “我们是包衣奴才,不能擅自出府的。” 原来如此,这是想拿我当幌子。 半柱香的功夫,我站在盛清的大街上,豪气地与二丫头分手, “你们回去吧,本姑娘要玩到夕阳西下,到时还是在这里碰头。” “姑娘,我陪你。” 年长的婢女虽然也想回家看看双亲,可是,眼前的主如果有什么差池,九阿哥可是要雷霆大怒的。 “你放心回家,不就是逛街吗,怕啥!” 拍着胸脯保证着:“今天这事,我不说,你们不说,没第四个人知道,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二个婢女面面相觑,看着伊人开开心心地远去。 适才听我说要出府,管事的赶紧从账房取了一大包银两,看二婢女羡慕的表情,估计面值大概很多吧。 索性一分三,硬是塞给二婢女一人一份。 反正拿着她们主人的钱做人情,何乐不为呢? 一路欣赏,简直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小老鼠掉进大米缸。 这时,一家卖书画的店铺吸引了我的驻足。 “以书会友,有缘人买之,原价翻倍。” 连猜带蒙地看完这广告语,繁体字真是费眼力。但是挺好玩的,大概意思就是你可以写字或画画,然后付点钱,店家就会把你的作品挂起来,如果有人买了,店家翻一倍的钱还你。当然若无人买,自然钱就没了。 “那期限呢?几天内卖了可以得钱?” “半天为限,立字为据。”店家是个书生,一身书香气, “行”我对自己的书写还是信心满满的,要知道临摩近二十载呢。 “姑娘请” 机缘巧合有时就是在不经意间种下的。 申时,逛累的我重新出现在店门口。 “老板,我的字呢?” 打量了一圈,也没见我的大作,真卖了呀! 兴奋地冲进店铺,就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十三爷!” 一个时辰前,胤祥无聊地背着手在路上闲逛,最近一有空就会在街上走走。抱着一丝希望,或许落云还在京城呢。 今日傍晚,太子做东,邀众兄弟去南宛一聚。趁此刻天色还早,信步走走。 却不曾想,途经一店,看见一幅字,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这字迹很眼熟,像是......四哥的手笔。只不过这字怎么看上去不太对呢。 心下好奇,不禁询问店家,得知是一女子写的,最奇怪的是这女子付钱时丢了大半包的银子让店主人自己取。 年轻的女子独自揣着大包银两,还这么不设防,会是落云吗? 所以足足等了一时辰,幸好老天有眼,终于找到她了。 城西,卖豆腐花的小摊前,坐着一对亮眼的璧人。 “你寻到亲了!” 胤祥面带春风,欣喜地注视着女子,一别数日,她面色倒是比初见红润多了,心下安心不少。 “嗯,算寻到了” 能这么巧合地遇见十三爷,我还是挺开心的。不知为何,与侠王相处,很自然,就像与哥们那般不拘谨。不像看见九爷,压力山大。 “你现在住哪,四哥挺牵挂你,我们派人寻了你半个月。” “咳咳,”低头吃着豆腐花,在这个年代还能找到我的最爱,正开心着,却听十三爷提及四爷,一紧张,竟然呛了。 “唉,你吃慢点” 看着落云捂着嘴,咳得满脸通红,胤祥好笑地站起身,自然地轻拍背部, “多大个人了,还这样着急,本爷又不和你抢。” 咳得难受,又不能明说,实在懊恼自己的悲催。 然而我没想到更悲催的事即将发生。也正是那刻,我的命运开始慢慢改变。 “小的给十三爷请安,落云姑娘安好。” 听见这个声音,我浑身一颤,抬头小安子正半跪着。 他在,那九爷...... 第十一章 步步惊心 小安子前头引路,我跟在胤祥后面,此刻觉得大难临头。 “十,十三爷” 跺跺脚,拽住侠王的衣摆, “嗯?”胤祥奇怪地看着视线躲闪的人儿,从看见小安子起,她慌张的举止就引起自己注意。 何况九哥的贴身侍从怎么认识她的? “十三爷,我们算是朋友吧。” 见胤祥点点头,我立马让自己看上去更可怜, “如果你四哥要我的脑袋,你得护我!” “四哥才不会要你脑袋。” 胤祥失笑地揉揉女子耷拉的脑袋, “说吧,你是不是认识九哥?” 闻言暮然抬头,没曾想就这样撞到胤祥下巴, “好疼”鼻子酸楚得紧,一时眼眶潮湿。 分散或站或坐南宛的众阿哥却在楼上把这幕看得十分真切。 “那是十三弟的心上人吗?” 太子搭着廊上扶杆,随口问道, “看十三弟那紧张样,我们是不是又要多个弟妹了,呵呵。” 众阿哥闻言一一走出。 “没事吧,让我看看。” 胤祥顾不得下巴的疼痛,一个劲低头探视, “没,没那么娇气。” 抽抽鼻子,这侠王的下巴真是硬,抬首,叹了口气, “记得你得护我周全。” 因为我已经看见众阿哥的身影,来得太齐全了,这是上演步步惊心吗? 南宛北季,烤肉天下闻名。几百年后也是吃客络绎不绝。 当我一步一挪地上楼,先开口招呼我的却是十爷。 “你这丫头怎么和老十三在一起?” 看着十爷嘴角上扬,就知道他是故意的。我不就笑他草包嘛,有必要锱铢必较嘛…… 不待我开口,十三爷冷笑地一手搭上我的肩膀, “怎么,只许你认识落云,爷就不能识得?” 默默地瞄了眼肩膀上的大手,再抬头看看这个大不了我几岁的侠王, 接到我的视线,胤祥也顺势看过来,眼神交汇处,电闪雷鸣。 你确定就是这样护我? 爷就是想挑衅九哥他们。 大哥,你会害死我的。 没事,爷罩着你。 无语地移开视线,终于知道了,这个侠王也是玩心未泯的主。 “老十三,你!” 十爷被堵,怒气顿起,撩起袖子, 这是要打架吗?吓得我血色尽褪, 这时,那道深蓝挡在眼前, “十弟,你又吓到她了。” “哈哈,这是谁家的姑娘,竟然能让本宫二位弟弟看上眼?” 本宫?太子!康熙最爱的皇后所生的儿子,一出生就是太子命,却因有太多优秀的兄弟而圈禁至死的倒霉蛋? 好奇心足以驱赶一切恐惧,深具八卦潜质的我从胤禟背后探头张望,入眼,儒雅,温和,文质彬彬。 这是那个想要谋权篡位的胤礽?不像啊。 “果然是个好相貌,”看惯了阿谀奉承,蓄意迎合。此刻,这姑娘瞪大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美眸注视本宫,胤礽突然觉得她很有意思。 “这是太子。” 一旁,从我出现未曾发一言的四爷突然开口,瞬间把我惊醒。我竟然这样看着太子! “民女给太子请安,给各位阿哥请安。” 痛恨这种礼仪,但安慰自己入乡随俗。按照二婢女平时的请安方式,蹲下身。 “哈哈,这姑娘甚是有趣。” 见这几乎同手同脚的请安方式,众阿哥都惊异地彼此互看一眼,只是我正垂着头,并不知道。 “起吧!” 还好,平时动比坐多,否则这样动不动就下蹲请安,膝盖要劳损的。暗自埋怨时就听太子继续说道, “兄弟们都落座吧,姑娘一起吧……” “不用了”连连摆手“我吃过了,你们继续,我就先走了。” “本宫今日请众兄弟烤肉,南宛烤肉天下一绝,姑娘当真不赏脸吗?” 刚要转身的脚步堪堪停下,我能说不想赏脸吗? “烤肉,好呀,多谢太子爷了!” 硬生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不就一顿饭嘛……who怕who! 第十二章 字卷风波 此刻,阿哥们纷纷落座。 太子爷居中,一边坐着一位我不认识的阿哥,从年纪看应该是三爷吧。 他的下首坐着四爷,此刻正似笑非笑地朝我微一颌首。 四爷旁边倒是空着一个位置。 空位另一侧,九爷并没朝我看,咬了下唇,不管他。 旁边自然是八爷十爷,十爷自顾自生着闷气。 还有一空位在十四爷和太子之间。 我坐哪?转头看看还站于我身旁的胤祥, 十三爷朝四爷方向努努嘴,笑得有点欠扁。 狠狠瞪了他一眼,举步就打算往十四爷方向走去。 却看见九爷猛地起身,几步走至面前,二话不说又握起我的手, “坐我旁边。” 手上传来的力度清楚地告诉我,他生气了,很生气。 无奈地回头瞥了眼胤祥,倒是这位爷回了我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一撩褂子坐到十四旁去了。 随着九爷入座,右手边便是四爷了。心中苦笑这位置好,冰火二重天。 好在店小二很快把烤肉端上。美食在前,也顾不得其他。要知道南宛烤牛肉,溢油,才端上来,一股香气就扑鼻而来。垂涎欲滴,我可以动筷了吗? “先吃点菜,对脏腑好。” 看着云儿像小馋猫般炯炯有神地盯着烤牛肉,胤禟终于笑了,对她,总是生不起气来。 碗里的素菜堆积如山,再望望正中烤得炙嫩的牛肉,郁闷地低头扒菜。 “九弟,你与这姑娘相知颇深嘛……” 三爷见我乖乖地埋头吃菜,又看见九弟夹菜夹得不亦乐乎,不免有点疑惑。 方才看十三弟的举止,错以为这姑娘是他的人。 “云儿是弟弟的......” “我们是朋友!” 用力吞下嘴里的食物,赶紧解释, “我暂住九爷府上。” 顾不得九爷此刻啥表情,我更在意另一边的四爷,他不要把我当间谍就好。 不过四爷似乎并不在意,就看他不紧不慢地品酒,脸上表情挺自然的。 “本宫好奇你与十三弟又怎么认识的?”太子继三爷后也道出了疑惑, “回太子,弟弟也是因四哥才结识落云的,一见如故。” 胤祥抢先开了口,趁众人把视线移向四爷,举起酒杯冲我挤眉弄眼。 “哦?此话怎么说?” 这时,四爷终于把酒杯放下,回头看向我:“爷的扳指可安好?” 一时寂静,我敏锐地感觉雅座里的温度直线下降。 四爷果然很腹黑。扳指明明是他心甘情愿当报恩的信物给我的。怎么此刻说得像是我和他之间颇有暧昧似的…… “十三,你吃个饭还带幅字卷?” 突然,对面的十四阿哥一手夹着一块牛肉,另一手指着柜上。 那里,是十三爷入座前随手放的字卷。而那幅字...... 糟了!突然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求救地看向胤祥,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正想回答,却看见最近处的十爷已展开了它。 完了,手情不自禁地扶上额头, “四哥,你这几个字写错了吧!” 十爷手持字卷,高声嚷着,近侧的八爷接过后打量几番,这才意味深长地看向我, “这不是出自四哥之手,倒像是姑娘家以四哥的字长年临摹的吧……” “哎哟,我,我肚子疼,去如厕,如厕。”不等他们开口,捂着肚子飞快离去。 头靠离雅座有段距离的柱子上,只恨自己太大意。 近二十年的书法临摹,的确是拿雍正皇帝的帖来练习的。谁让人家是皇帝呀,作品流传千古。 怎么办呀,现在恐怕那些人精都以为我喜欢四爷了。这误会太大了吧! 咬着指甲,实在没勇气跨入雅座了。 “你这如厕未免时间过长了” 正当我埋头想对策之际,耳边一声嗤笑, 转头看见倚靠在柱子旁玩弄玉佩的十四爷。 “我便秘,不行吗?” 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却想反悔已然不及。 “你的词倒是新鲜。走吧,他们都等不及了。” 十四爷并未理会我的言语莽撞。 “我不去了。” 抱紧柱子,不去就是不去,我不想面临尴尬的场面。何况怎么肚子真开始疼了。 “那爷问你,你到底喜欢四哥,还是九哥,亦或是老十三?” ...... “很难回答还是不想回答?” 十四把玩玉佩的手瞬间握紧:“你若不喜欢九哥,就不要招惹他!” “我与她的事,不劳十四弟费心。” 转角处,也不知道九爷站了多久。 十四爷看看我,再看看九爷,突然轻笑一声,便朝雅座走去。 路过胤禟身边时脚下一顿, “九哥,弟弟为你好,不要怪弟弟没提醒你,这女人你留不住。” 话音之轻,只有彼此才能听清。 胤禟闻言,眼底一黯,直到听到远处雅座“咯吱”关门声后,黯然之色逐渐退去。 慢慢走近居然蹲在地上的云儿,叹了口气,这丫头每次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用如厕为借口,一个办法用多了,就不知道换换吗? “你是打算蹲到天黑吗?” 然而蹲在地上的女人并没抬起头,反而越蹲越低, “我就那么可怕吗?”胤禟没好气地伸手想要拉起女子,却发觉了异常,立即蹲下, “云儿,你怎么了?” 扶起耷拉的脑袋,就看见容颜面色灰土,额头还渗出了汗珠。 胤禟瞬间着急了,想要扶起:“地上凉,先起来。” “别拉我,你走开。” 想死的心都有了,我深知这疼痛意味着什么。居然忘记大姨妈这事了。我素来有痛经史,而且每次血如潮涌,不折腾一周绝不罢休。 这个时代没有散利痛,没有护舒宝,没有妈妈的嘘寒问暖。有的只是恐惧与害怕。 越想越委屈,起初还竭力控制,到最后还是红了眼眶。 “你别哭,是不是腹中不适?” 见云儿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擦着眼泪,胤禟心急如焚,这丫头一个劲地抽涕,让自己手足无措。 我能怎么回答?这种事连朋友都不轻易道来,何况认识不过半个月的异性古人! 可是,我该怎么办?就觉得下腹一阵阵抽疼,更觉不妙的是血正在不断往下流。 “来人。” “别,别叫。” 一把拉住他,此刻只觉自己的脸红得堪比动物园的猴子屁股,“我是,是月经来了。” “月经?” 虽然云儿的声音轻若蚊蝇,胤禟还是听清了,不免一愣,但这些皇子几乎都很早接触人事,又是宫斗谋略中成长起来的人精,须臾间就了然了。 轻问“癸水?” 双手捂脸,我无语地点头,恨不得痛晕算了,太丢脸。 正当我胡思乱想,就觉身子腾空而起。还没反应过来,已然被胤禟抱起。 “九,九爷!”害怕地低头拽住他胸前衣襟, “如果你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就搂紧我。” 胤禟的声音轻轻传来,蛊惑人心的磁性让我不禁抬起头。 “不躲我了?” “我,我怕弄脏你的衣服......” “凡事有我,你只需要依靠就行。” 见怀里女子羞得把头不自觉地埋入自己的胸前,胤禟此刻心满意足,一扫雅座时的郁闷与不安。 开心地吻上心爱女子的发际,大笑着快步离去。 埋首在他因笑而不停起伏的胸膛,这个霸道的爷用他自己独特的方式驱散我的无助。 或许,我真得可以尝试依靠。 然而雅座内,四爷对着字卷,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是波涛澎湃。 第十三章 面圣 这一周,我被胤禟彻底监视在眼皮子底下, 这个霸道阿哥不准我多走动,不准我吃凉食,不准我碰凉水,天天命二婢女端来补气益血的药汤,见我因苦不肯服药,今日居然亲自监督。 “乖,把它喝了。” 胤禟接过药汤,挥手让二婢女退下,看着她们偷笑地离去,我赶紧用丝被蒙脸,太丢人。 “你也不怕大热天蒙坏了。” 一声嗤笑,随即丝被就被强硬拉下。 自从那天后都不敢与胤禟直视,在现代,也曾有过喜欢的人,可,可就没现在这种被宠溺的忐忑感。 对,不是幸福感,而是强烈的忐忑。因为我害怕爱上这个男人却不能相守,三个月,我终要离别。与其到时伤心,又何必要开始。 “你要躲我到几时?” 那晚回府,以为彼此终于进了一层,然而这丫头几日来处处躲着。偏遇皇阿玛再过几日要出巡塞外,朝堂上下都在为出巡做准备。连日来忙得焦头烂额,都没时间与她相处。 “我哪里躲你了”抢过药汤:“好了,我喝就是了,九爷你去忙吧。” “我看着你喝完。”胤禟撩起长褂就在床边坐下, 正想等他走了把药倒掉的我只得把这碗黑乎乎的中药端起,眼睛一闭, 没办法,为了让他快点离开,喝就喝呗。 当我喝尽,正想着起床漱口,就被九爷揽住, “九......” 一块硬糖入口,化去满腔苦味。 糖? 快速抬眼,就见胤禟手上摊着一盒糖,还有一腔宠爱, “现在可还觉得苦?若还苦,不妨再来一块?” “你何必这样。” 静静地回望,收起素日的笑容。良久终是一声长叹,“你明知我留下的原因。” 糖,对于现代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甚至为了减肥,碰都不碰。然而三百年前,糖果是个稀罕物。宫中得宠的妃子皇子都分不到几颗。史书记载,胤禟并不受宠,这盒糖应是来之不易的。 “那又如何,我只知道你现在陪在我身边就好。” 胤禟忍不住伸手拂过仍旧有些苍白的脸颊, “为什么你就不肯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呢?还是,你对我没信心?” 自从那天后,胤禟不再出现,倒是那盒糖留在我房中。二婢女整日里在我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胤禟,还偷瞄我的反应。 这日,正坐在院中随意翻着从小安子那要来的古文书打发时间。却见九福晋董鄂氏带着一堆人推门入院,身后还有几位穿着太监服饰的人。 “皇上有旨,宣落云姑娘速速入宫。” 董鄂氏带着些许紧张,回头示意身后的嬷嬷,就见那嬷嬷从怀里掏出几包银子塞给领头的太监,耳语二三,那太监垫垫银子,笑嘻嘻地向董鄂氏作揖,离去。 “妹妹放心”董鄂氏这才长嘘一口气,拉起我的手往房里走:“来人,快帮姑娘上妆。” 半时辰前,乾清宫内, 大理寺卿正向康熙皇帝汇报四皇子遇袭案彻查结果, “启禀皇上,涉嫌此案的相关人员因拒捕皆服毒自尽,不过......” “嗯?”大理寺卿突然停下,皇上微微抬眸, “爱卿有何发现?” “回皇上,微臣在四阿哥受伤的山谷中发现一个可疑包袱。” 说及此,身边的下属立刻递上一个包袱, 众人放眼望去均是吃惊。这包袱与平日里所见大有不同。虽也是丝绸绒缎所成,但竟然装有一条黄灿灿纹路,端口还有一扣。 包上那荷花......四爷心下一凛,这图案,好像与那胆大的丫头所穿衣裳相仿。 这时站于四爷左手的十三爷也看出端倪,迅速与四爷交流了一个彼此才知晓的眼神。 “这包独特。” 梁九功赶紧接过, “皇阿玛,这上面黄灿灿的应是洋人的拉链。” 学识渊博的三阿哥恭敬地回禀。 皇上点点头,大理寺卿赶紧继续言道, “回皇上,微臣已打开包袱,包内物品形状怪异,臣愚昧实在不知所谓何物,不过,微臣在包内发现一个怪盒子,盒上有一女子的画像。” “你们都来瞧瞧这是何物?” 皇上随手打开包袱,同时招呼着众皇子上前。 “这不是那丫头的画嘛!” 不经思考,十爷脱口而出,八爷想制止,为时已晚。 第十四章 入局 在董鄂氏的婢女们折腾下,二道柳叶眉添巧,点点胭熏两颊飞,唇红齿白神采奕,满面芙蓉顾盼辉。 一袭粉红小袖长裙,再配珍珠白玉簪。一个古典的汉家女就这样站在乾清宫前。 站在玉廊中放眼看去,令人清爽的阳光撒在白玉阶上虽有些刺眼但不令人厌烦, 四周隔三岔五静静站着大内侍卫,每过一段时间还有巡回的护卫, 实在很难想象,三百年后的这里,人声鼎沸,嘈杂无比,红色围栏把参观的人群挡在门外。而我竟然有幸可以跨进乾清宫。 所以,当看惯人情世故的梁九功看见站在宫门口的姑娘时非常诧异。这表情怎么越看越是兴奋呢…… “咳咳” 正当我好奇地扶着宫柱,仰着头极目远眺,想要饱览这大清雄伟壮观之时,听见身后传来的干咳声。 赶紧整理被自己抖乱的衣裳,挂上应聘时的标准礼仪与笑容。 回身,“安答好。” “落云姑娘随咋家来。”梁九功上下打量几眼,心下暗道这姑娘变脸真快。 提起衣摆跨入高门槛,就见满宫黑压压一片的光头辫子,各色补褂黑靴。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刚才兴奋感彻底烟消云散。 而我的到来也让原本还在低声交谈的人噤声。 “皇上,落云姑娘带到。” “民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千古一帝,就在十几步远的龙座上,这感觉真得很奇特。 “抬起头来” 抬眸,天表英俊,岳立声洪,正如清史稿所记载,那痘痕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鹰钩鼻,眼微小,却炯炯有神。此刻正威严地扫视我, “你不怕朕?” “怕呀,谁不怕皇帝。” 大条的我正把眼前的人与史书记载进行着对比,所以听见问题反射性地脱口而出,等到清醒过来已经晚了,捂着嘴顿时懊恼。 哪个明君希望百姓怕他呢? “我,我是说,不,民女意思是初见天颜,甚是惶恐。” 完了,话都讲不利索了…… “扑哧” 十爷情不自禁地失笑为我带来转机, “皇阿玛,儿臣诧异于她会咬文嚼字,一时没忍住笑声。” “你们认识?” 皇上如鹰般地扫向十爷,胤?瞬间觉得头皮发麻,后悔自己太莽撞, “那你告诉朕,为何她会出现在老四遇袭的山谷中?” 皇上的问话让我心头一紧,袖下的手情不自禁触碰到藏于袖口的纸条。 想起刚才在宫门口,有个不认识的公公撞到我,然后,然后我就发觉多了张纸条。 纸上要我说是四爷的朋友,和四爷回京时遇见刺客掉落悬崖。 这是四爷传的信息吗?此刻我可不敢看向四爷。 “回皇阿玛,她是儿臣的朋友。”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就听胤禟朗声地回道, “你的朋友?那你来告诉朕,一个姑娘家为什么会出现在悬崖下的山谷中。” 皇上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地问着, “她当时迷路了。” “迷路?老四遇袭,正巧你认识的人也在山谷中迷路。” 心怦怦直跳,皇上什么意思?总不会怀疑我与刺杀事件有关吧…… 胤禟一时无语,迷路迷到山谷,任谁都不会相信。 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一张看不见的蛛网里,而且一不留神还附带了“同类”。 正想开口解释,却见身侧一道藏青色身影,黑靴一尘不染。是,四爷。 “皇阿玛,当时儿臣昏迷,幸得落云姑娘出手相救。” “皇阿玛,儿臣赶到时,四哥的伤已经处理妥当,而且落云,姑娘手上脚上伤痕累累,儿臣认为她从悬崖上滚下去的。” 胤祥紧接其后地出列。 心下一暖,胤祥和四爷没有怀疑我。何况十三爷的连蒙带编,离我出现的真相八九不离十了。 “哦?”皇上看见几个儿子相继为面前跪着的女子开脱,心下未免诧异。 最令人吃惊的是这女子不卑不亢地跪着,双眸清澈明亮。若真与刺杀有关,那这女子掩藏得极好,高深莫测。 “起吧。” “谢皇上明察秋毫。” 我的腿都快发麻了,起来时往前一个踉跄,胤祥眼明手快地扶住我,回了他个抱歉的眼神,他这么一扶,怕是...... 这位爷微微一笑,自然地放手。 “梦落云,你是汉人?” 抚弄着皇玛玛留下的扳指,也不知此刻的皇上在思考什么, “民女是汉人。” 点点头,康熙是个明君,汉臣还是挺受重视的。 “那你告诉朕,这包里是何物?” 包?视线慢慢落在龙案前,那是,那是我的包! 大喜过望地想要冲向龙案,包,我的手机! 却被胤祥反手拉住。这位素来胆大的爷差点昏厥,落云疯了吗,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虽然看着她瞬间变得欣喜若狂,喜极而泣,看来此包对她不言而喻地重要。 但是现在包在皇阿玛那,只有从长计议。 被胤祥死死拽着,只能巴巴地看着康熙皇帝翻动着包内物品。眼见他拿起手机,不禁失声: “皇上!” “嗯?” “这是镜子,民女梳妆用的。” 情急之下管他欺君不欺君,万一这古人按坏了手机,就后悔莫已了。 “那这个呢?” 皇上终是放下手机,随手拿起了钱包,钱包的搭扣已经分开,一张张银行卡和现金陈列眼前。 “这个,这个是民女看着好玩,收起来把玩用的。” “这瓶子里又是何物?” 有完没完啊,望着矿泉水,我咽咽唾沫, “这是民女家乡的水。在民女家乡有个民俗,子女背井离乡时要随身带着家乡的水。” “这是何意?”首位,太子终于好奇地开口。 “饮水思源,不忘故土。” 闻言,乾清宫一时寂静。 片刻后,“好个饮水思源,你家在何处?” 终于问了,我静静地抬眸与康熙直视。 “民女住在东海之滨,此次入京只是寻亲,却不知族人已逝。九阿哥宅心仁厚,念我孤苦无依,暂时收留。四阿哥遇袭时,民女因害怕失足落下悬崖。” “你意思是你看见胤禛遇袭了?” 皇上闻言坐直了身体, “远远看见人影憧憧,民女见识尚浅,当时只想远离,却不料失足了。” 索性真假参半地回答,我觉得在这诡谲多变的宫廷争斗中,作为最高统治者一定在每个皇子的府邸中安插眼线。 我居住在九爷府上,早晚会被调查清楚,索性自己把它摊在明面上,多少总能为九爷洗脱点嫌疑。 “念在你无辜受牵连,又救皇子有功,赏。” 话音一落就有位太监端着黄稠缎托盘,盘中平铺着白花花的银两。 “皇上,民女不愿领赏。” 见我不给面子,众阿哥都倒吸一口气,尤其是十爷,嘴张得可以塞只鸡蛋。 “说来听听,为何不愿领赏?” 皇上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民女的爸,就是爹,民女的爹说过,有多少命赚多少钱。何况看似民女救了四阿哥,又岂不是十三阿哥救了民女?” 跨出宫门,我迫不及待地打开包,久违的熟悉,让我双手发抖。 颤抖地拿起手机,指纹滑过后,就见白光闪过,陷入黑屏。 可是短短几秒,我看清了屏幕上显示的无数电话。那些号码,有爸妈的,有雯雯的,有朋友的,还有护士长的。 无助地高举着手机,团团转圈,是不是转个方向就能联系上我的家人呢?是不是联系上了,我就能回家呢? 然而,一切的努力均是化为徒劳。只有夏日的微风徐徐吹来,吹散希望与祈求。 呆呆地望着黑屏的手机,泪水就不知觉落下。明明看见了来电,为什么就关机了……这意味着什么....... 而此时乾清宫的门外,众阿哥各自揣着心思离去。 四爷虽然依旧冷若冰霜,可内心已被震憾。 能在百两黄金前不心动,能一语中的地说出福祸双依的道理,怕是我们这些阿哥都远远不及落云的通透。 所以老十三提出物归原主的建议,皇阿玛欣然答应。 这胆大的丫头不简单,看似迷迷糊糊,实则七窍玲珑。若有这女子陪伴,往后的日子应该不会枯燥了。 并列往宫门口走去的侠王此刻嘴角上扬,落云接过包袱朝自己感激的一笑,笑容仿佛射入心坎里。只是,望着四哥的背影,心中发苦。 第十五章 泛舟 眼泪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下,悄无声息。 直到身后传来呼唤, “落云,你还没走啊!” 回首,泪眼婆娑,只看见二位身姿飒爽的爷。 胤祥的笑慢慢凝固,四爷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丫头哭得眼睛都肿了, 刚才面对皇阿玛还镇定自若,才没多大功夫究竟发生何事了? 反手胡乱抹着眼泪,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擦也擦不干净。 二位爷已经走至面前。 四爷看了我半响,叹了口气,摸出手绢:“擦擦,脸花了。” 我也不客气,接过手绢,一边擦一边囫囵地说了句谢谢。 “你这丫头站在宫门口哭得稀里哗啦,不打算告诉爷们受什么委屈了?” 胤祥背着手朝我转了圈 “刚才那个临危不惧的丫头去哪了?” “我,我只是想家了。” 抽泣着抹干眼泪,突然想起,赶紧从袖子里取出纸条:“这是你们给我的吗?” 胤祥接过,看了几眼, “不是我们给你的。” 胤祥边说边递给四爷:“你从哪得来的?” “先前进宫,有个公公塞给我的。” 四爷看完,把纸揉成一团,“走吧。” “嗯……”我是不是需要等九爷呢,来时是随着宫内公公来的,回去难不成走回府吗? 回头朝宫门内张望, “瞧什么?等九哥?” 胤祥了然地一笑:“九哥怕是没那么早出宫,今个宜娘娘留饭了。” “哦”轻轻地应了声,皇子成家都要搬离皇宫,亲生母妃偶尔是可以留孩子吃饭的,促进母子之情。好吧,大不了逛回去呗。 “落云” 手腕被胤祥拉住,纳闷地回头见胤祥摸着光头,面上些许不自然。 “明个我就要随皇阿玛出塞了,这一去要好几个月,今日无事,你愿不愿和我去什刹海游船?” 游船?什刹海? “好”也是,三个月后我就回家了,今日怕是和侠王的最后一聚,想到此,一扫刚才的悲凉, “走走走,我们今天就玩个尽兴。” 随手把抹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手绢往袖口里一塞,没注意四爷微微上扬的唇角。 夏日的什刹海,荷花丛中百媚娇。 泛舟湖上,让我暂时忘却烦恼。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闭上眼,站于船头,张开双手,把自己彻底沐浴在下午的美好时光中,忍不住诗性大发。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侧首,一身藏青色迎风而立,让我一时晃神。 “爷还入你眼?”四爷也侧头看向我,视线相交,我看见了一抹戏虐。 “嗯,马马虎虎。” 尴尬地移开视线,被他不凡的气势吸引,尤其在这风景秀丽中,居然就看走神了。还被这个冷面王逮个正着。 “你那字还需勤加练习。” 说完就回身踱入船舱。 啊?等我反应过来,不禁双颊绯红。原来,他还记得这事。 “我说落云,这酒还没沾,脸倒先红了。”舱内传来胤祥的戏笑。 “十三爷,你就知道欺负我!” 不满地跺跺脚,也跟着进入舱内,毕竟多晒太阳容易变黑。 “你可冤枉我了,你冲着四哥害羞,怎么就变成我欺负你了。” “十三爷!” “老十三!” 同声而出,又同时收声。 “好好好,果然心心相印。我也放心你独自呆在京城,有四哥照应了。” 胤祥长褂一撩,潇洒地举起杯子, “来,美景当前,美人作伴,我们可要喝个痛快。” 然而我并没有察觉胤祥眼底闪过的暗淡,而四爷也因胤祥的戏虐佯装喝酒,错过了弟弟的落寞。 “那纸会是谁给我的?” 推杯换盏,我想起先前的疑惑。 二兄弟对视一眼,四爷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为何不按纸上所言行事?” “我觉得以你们兄弟的才智,不可能用那么蹩脚的方法帮我的。” “哦,说来听听。” 闻言,胤祥来了劲,凑近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虽然表面上是在帮我,可是你俩当时奉旨办事,怎么会带个女眷随行?而且我记得你们差点延误复旨时间,这是其一。” 说到这里,我瞧瞧四爷,这位爷已经放下杯中酒, “其二呢?”胤祥迫不及待地催促着。 “其二我现在居住在九爷府上,若之前与你们相知,落在有心人眼里,怕是觉得我像是你们的人。” 这就是我在康熙皇帝面前没有胡乱说话的理由,因为我觉得以雍正的手段和侠王的聪明,既然要帮我,就会用更好的方法,而不是把我推向悬崖峭壁。 不过,好似我很相信这二位没见过几面的爷,甚至比相信九爷更信任他们。 这是为何呢? “聪明!不愧是我胤祥的朋友!” 胤祥自豪地揉揉我的发丝, “十三爷,头发乱了!”抗议地拍开捣乱的大手, “好了,喝酒,你酒量好吗?别一会喝醉了,还要我背你回去。” “十三爷!我们比比。” 一时间船舱里笑声不断。 看着打闹的二人,胤禛轻轻摇头,但舒展的眉头,微翘的唇角都显露他的好心情。 落云的确是个难得的女子。刚才那番分析条条在理。 难为一个弱女子能在乾清宫里迅速反应,当机立断。这份魄力值得赞赏。 第十六章 吃醋 船在水中行,人在画中游。 吃饱喝足,沐浴在初夏下午的明媚阳光中,酒性让我昏昏欲睡。 倚靠在锦织衾被靠垫上,感慨皇子生活的奢华,游个船还铺舒适的垫被。 是不是九爷出行更加奢侈呢?他应该回府了吧,没看见我会不会着急呢? 想着想着竟睡意朦胧。 正当我迷迷糊糊,耳边听得胤祥轻声呼唤,可是现代生活的紧张与快节奏让我非常珍惜此刻的宁静,所以不愿立即应他。 “四哥,她睡着了。” 就听胤祥与四爷窃窃私语,好奇地凝神静听。 “四哥,你认为这纸是八哥九哥的行事吗?” 心下微动,刚才十三爷扯开了话题,我也就不好追问下去。 “老九应该会顾及落云的。” 我敏感地觉察到四爷的视线落在我脸上,吓得我双目紧闭,毕竟听壁角不怎么厚道。 “也是,以九哥对落云的态度这事挺反常。可是这刺客不就是他们的人吗,何况这次鄂克逊为江宁将军,殷泰为甘肃提督,等于把八哥势力削了一层......” 后面的交流越来越远,估计这对兄弟走出船舱了。 心底突然涌起不可名状的悲凉。这帮皇子如今已暗里部署自己的势力了,明年一废太子,十三爷受牵连关入养蜂夹道,四爷将会养精蓄锐......九爷最终会被折磨致死。 反正,我已经回去了,终究是在历史书上追寻这段悲惨的九子夺嫡。 一颗泪珠顺着紧闭的眼睑落下,二颗,三颗......慢慢浸湿衾被...... 为什么我一想到九爷那样英俊的男人被关入不见天日的大牢中备受折磨,就那么难过。心仿佛被揪得发痛。 夕阳西下,天边被晚霞映得五彩斑斓,时不时有几只归鸟匆匆回巢。落日下的什刹,浣女结伴下了渔舟,欢声笑语回荡在粉荷碧绿中。 随着二位爷往城中走去,看着自己在余晖中的倒影与他们相重。 “十三爷,明日你何时离京?”心底依旧存着几分悲凉, “卯时起身。”胤祥好奇地看看脸色不佳的女子,带着笑意询问“是不是舍不得爷走啊?” “得了吧,我会舍不得?”看见九爷府邸已至,我知道终是要告别了。 深深吸口气,郑重地盯着胤祥:“十三阿哥,你要多保重,哪怕一时不顺也是暂时的,阳光总在风雨后。” “好端端的,怎么弄得生离死别似的。”胤祥哭笑不得地伸手拍拍我的脑袋“倒是你这丫头,照顾好自己。” “老十三,把手拿开。” 还没等我有所反应,一声暴喝传来,就见胤禟满面怒气地站在门口。 “九哥,弟弟比你早认识落云,怎么连和她说话都不行了?” 胤祥就是看不惯这个阴晴不定的九哥,若不是他总是使绊,四哥会有那么多麻烦事? 想想就心里窝火,挑衅地搂上落云的腰“无非就是这丫头住在你府上罢了,若她喜欢,十三贝子府随便住!” 低头看看腰上的手,再看看这侠王挑衅的模样,就觉头大。 还好四爷微微一咳:“十三弟,休要胡闹。” 胤祥耸耸肩,手依旧没打算放开,反而把我搂得更贴近,在我耳边低语:“我可没开玩笑,你不考虑去我府上做客?” 这一幕,刺得胤禟眼底冒火。几步冲来,伸手就把我捞了出来“老十三,你过分了!” 无语地看看九爷,火气怎么那么大呀?反手拉拉他的衣摆,胤禟这才微微缓了脸色。 “十三爷,我觉得九爷这住得挺好,就不来骚扰你了。你多保重。” “十三弟,走吧,明日还有大事。” 四爷深深看了我眼,看得我心底打颤。每个爷都那么难伺候! 胤祥倒是冲我咧嘴一笑:“等爷从塞外回来,捉个活物给你!” 袖子一挥终是远去。 “都走远了,你还舍不得回去?” 胤禟甚是不满,要知道乾清宫出来,就派小安子送她回府,可遍寻不到她。以为她自己回府了,皇额娘那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跪安了,惹得母妃不开心。 可是赶回府居然没回来,派人四处寻找,得知竟然和老四老十三游湖去了。一下午拼命地查各地账本才把揪她回来的冲动生生压下去。 结果这女人倒没心没肺地玩到此刻,还和老十三恋恋不舍,气得胸口发痛。 “九,九爷,您别生气。”偷瞄着他不快的脸色,咽咽唾沫,谄媚地讨好,“我错了,还不成。” “知道自己错哪了!”胤禟觉得这女人就是来克他的,只要她撒娇颦笑,自己就没法生气了。 “嗯,我不该没打招呼就去游湖。不过你也不是没空理我嘛……” 咕哝着,越说越委屈,这几天他把我独自撂在院里,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你这是怪我冷落你了?”虽然这丫头说得很轻,但胤禟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似笑非笑地压低声音追问,“你不是说要我去忙公务的嘛!” “我”被堵得哑口无言,不禁涨红脸,不和他争了! 气鼓鼓地转身就要进府,却被他反手拉住。 “无话可说了?” 胤禟原本并不想逼紧这丫头,想着让她慢慢喜欢自己。可是今日乾清宫里,老十三和老四明里暗里维护这丫头,可见他们与她关系非比寻常。否则落云也不会去游湖。 “放手啦,我不想理你。” 反手甩开他,竟然摆脸色给我看,哼,我也很生气,你的兄弟想要算计四爷,还拿我当棋子,太过分了! 就这样,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胤禟紧随其后。二个人互不理睬,吓得小安子和二婢女面面相觑,彼此都在叹息这对主子能让人省心嘛……哀叹着赶紧跟随着。 待到听云轩,胤禟却挥手不让他们入内。我也不理会胤禟,径直往房内走。 “云儿,闹够了吗?”胤禟无语地跨入房内,“爷还没说什么,你倒一路嘟着嘴。” “没够呢!”反手指向胤禟的肩膀“我不就玩了会,你凭什么摆脸色,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未免管得太宽......” 话音嘎然而止,双唇被吻住,吞去后面的埋怨。这突如其来的吻让我浑身震颤。眼眸越睁越大,他竟然...... “乖,把眼闭上” 胤禟握住肩膀上的柔夷,引导面前的女子闭眼,听见她一味地撇清两人的关系,那股郁闷劲又涌上心头。一时没忍住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嘴中的甘甜让已经不是年少的自己欲罢不能。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越想越不甘心,正想反抗,却被胤禟搂得更紧,彼此间没有空隙,吓得我反手撑住他强壮的胸膛,无奈地闭眼。这个霸道的阿哥! 人比花娇,胤禟柔情脉脉地看着满脸娇羞的女子,心满意足地把她搂入怀中。 此刻靠在这个霸道的九爷胸前,静静地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快速却又规律。 “我现在是你的人了。” 感觉胤禟用下巴磨蹭我的发梢,耳边还有一句低笑。 “讨厌”害羞地反手搂住他的腰,但内心很喜悦。我,是喜欢他的。 胤禟陪我到夜幕入浓。因明日要为皇上送行,迫不得已还了我自由。洗漱前我摸到袖子里的绢子。四爷的手绢。赶紧找来水洗净,想着改日还他。 第十七章 送行 翌日,卯时,宣武门的南宛, 当出行的队伍路过时,我正倚着窗口眺望。 就见队伍中骑着高头黑骏马的十三爷格外显目,正与太子爷并列前行。 而皇上的金辇四周,还有四爷和八爷他们。这次出巡,皇上点了大阿哥,太子爷,十三爷,十五十六爷随行,命四爷和八爷辅助三爷监国。此刻,这些成年阿哥送行至城外。 一帮子黄带子说说笑笑,兄友弟恭,可一幅幅面具背后,谁又是真性情呢? 眼睛微涩,正想转身,胤祥突然抬头往楼上看来,看见我不禁一怔,随即了然地朝我挥手。 我也随手呼应,恐怕这位侠王才是唯一一个真性情的皇子。 太子见十三的异样,也朝我这边望来,我点点头算是请安了。反正等你们归来时我都不在了。 “老十三,有红颜知己送行。”太爷收回视线,打趣自己的弟弟,“喜欢,回来就请皇阿玛指婚,汉人可以抬个汉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到时哥哥帮你美言几句。” 楼上已无倩影,胤祥苦笑了一声,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弟弟先谢太子的美意。” 南宛雅座, 被称为流水的我正美美地品尝炙肉的滋味。 上次陪着一堆人精,没吃到一块牛肉。今日没人打搅,终于可以安安心心享受了。 夹一块入口,酥而不腻,油香四溢, “嗯……”太好吃了。虽然没有现代各式佐料加工,但这刀工精湛,烤得恰到火候。 撩起袖子,古人的衣服就是麻烦,随手把衣袂撸过小臂,高举银筷打算大快朵颐,余光瞄到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当看清来人时,银筷吓得不自觉掉落。 “四,四爷”这座佛不应该送行吗? “皇阿玛已经离京。”似乎看出我的困惑,四爷挑起浓眉,“怎么,不欢迎爷?” 瘪瘪嘴,我赶紧扬起讨好的笑容, “哪儿的话,四爷,赏脸一起吃饭不,我做东。” 豪迈地拍拍荷包,那里还有上次逛街留下的银子。 “你做东?”四爷瞥了眼桌上烤肉,随即注视着我,微微一笑,“好。” 这位千年冰块居然笑了,于是乎,我呆滞了足足十几秒。 “嗯?” 玉臂藕白,一汪秋水,红唇微启,似呆非呆的样子让胤禛顿觉好笑,忍不住蜷起一个食指不假思索地敲上落云白皙的额头。 “疼”额上的微痛让我反应过来,摸着额头,不禁抱怨“四爷,脑子要敲笨的。” “已经够笨的,再笨也无所谓了。” “那怎么行?”我咕哝着,不过四爷笑起来真好看。 “想什么呢?”落座的四爷指指我撩高的袖子, “姑娘家成何体统。” 低头不解地看看过小臂的衣袖,还没卷到胳膊呢……迂腐,不过还是乖乖地整了衣袖。 “四爷,难道没人告诉你,你应该多笑笑。” “你胆子够大的。”四爷白了我一眼,回头冲进门的小二低语了几句。 不久,一道道小菜端上。 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的佳肴,不禁悄悄拽紧荷包,这个冷面王摆明敲诈我,虽然我不清楚市价,但南宛怕是物价不菲吧。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请得起这顿饭。 “不要胡思乱想了,和爷吃饭哪有你请客的道理。” 四爷看得真切,这丫头糊涂起来丝毫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瞧她抓着荷包心疼的小样,爷还缺她几两银子? 刚才和十三弟道别时,十三弟耳语落云在南宛。 听到这消息就忍不住想来瞅瞅这丫头。结果自己站在门口半日了,她愣是没看到,满心欢喜于一块块烤肉上。 不过听到她言不由衷地说请客,心中却是万分欢喜。 不要我请客? 双眸快速一转,立即笑嘻嘻地坐正。 “小二,再来一盘烤炙牛肉。” “你也不怕脏腑不适。”胤禛无语地摇头“山谷中也不曾见你如此的好胃口。” “那是没东西吃嘛。” 美食当前,我早忘了要和这位未来的皇帝保持距离, “四爷没听说嘛,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胤禛对这席话自然是没听懂,不过相处久了,也察觉出这丫头用词新颖,异于平常女子,倒也不太在意。 “九弟每天经手金银无数,怎么亏待你了?一顿饭都吃不饱?” 听见胤禟,脸色微烫。 昨晚九爷那霸道样,今日可是偷溜出来的,不过九爷真得很能赚钱吗? 刚陷入爱情织网的我如大多数女人一样,听见有人说自己喜欢的人很会赚钱不免开心。 这一幕堪堪入了面前这位爷的眼里,不禁心下一沉。 娇艳攀绯,面若桃花。她和九弟之间...... “他敢饿我嘛。”心情愉悦,我并没有发觉自己说话的口气带着娇羞,“就是总要我吃素有点过分。” “上次你提及在九弟府上暂居” 胤禛面色平静地提起桌上茶壶,为落云沏满,光吃肉,不吃素菜,这女人也不怕胀, “寻亲怎么就住进九弟府上了?” “我投亲的族人是,是伺候九爷的,可惜已经没了。”想想那个也叫云儿的老奶奶就唏嘘不已。 “打算住多久?”胤禛继续为自己斟满清茶,听到三个月时手顿了顿。很好,居然要住那么久。 “为什么是三个月?” 有点奇怪这位爷今天怎么那么八卦,但是在他面前我可不敢由着性子, “我等岫云寺的方丈回来,有些事需要方丈解惑。” “岫云寺的方远大师?” “四爷你知道啊?” 也是,这些阿哥还真是无所不能无所不晓了。何况四爷对佛礼颇有研究,认识方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有些交情。”四爷点点头,“方远大师如今游历去了,我和他还有一盘博弈。” “那这个方丈是不是本领很大?” 我不禁身子前倾,托起了下颌, 见落云忽闪忽闪着亮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划出美好的弧度,胤禛不禁凑近,一股幽香便迎面扑来,淡然脱俗。 二人的距离只差一点,就一点。 “你指什么本领?” 四爷带着稳重而蛊惑人的魅力低声在耳边轻语,独有的清冷气息拂过脸颊,惊得我立刻坐直,尴尬地揉揉鼻子,冲他干笑:“爷,吃饭,吃饭。” 待到太阳高悬头顶,我心满意足地摸摸微凸的肚子。这顿可是至大清吃得最爽的,我果然还是个食肉高级动物。 “姑娘家注意举止。”胤禛满脸无奈,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起初见到自己还拘谨得很,如今倒是渐露本性。 想起刚才那近距离的一幕,胤禛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她瞬间的失措与羞涩,着实迷人。然而一想到她和老九...... “四爷,非常感谢您请我吃饭。你去忙吧,我自己散散步。”挥挥手,正想离去。 结果衣袂被拉住, “爷今天空得很。怎么,吃饱了就过河拆桥?” ...... 这是大名鼎鼎的雍正帝吗?今日每句话都那么多字...... “诶呦”额头又一次挨了个爆栗, “四爷”抗议地后退几步,这爷有暴力倾向。 “长点记性,和爷相处不要走心了。” “是你今天话特多好吗?平时惜字如金” 吃饱了容易思维短路,埋怨便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 “你是怪爷不搭理你吗?” 胤禛反背着手,目光织热,一步步逼近, 果然雍正翻脸比翻书还快,赶紧连连摆手, “没有的事。” 就在这时,听门外四爷随从高声地请安声, “小的给八爷九爷十爷请安了” 闻言,胤禛停了脚步,我也噤若寒蝉。 第十八章 预感 虽然我在意九爷,可不代表我对八爷他们有好感。我打心里讨厌九爷与他们在一起。 “这不是小全儿嘛……怎么,四哥在?”八爷一如即往的温和声响起。 “难得四哥会有空来南宛,莫不是房内有佳人?” 草包十爷的突兀声让我觉得刺耳,不禁挖挖耳朵,换来四爷一声低笑。 瞪他一眼,我赶紧四周扫了一圈,就拉开更衣的箱柜,撩起长裙就想跨进去。 被四爷一把攥住, “你何时需要躲他们?” “诶呀,我不是怕他们,反正就是不能见。” 一来厌烦虚情假意,多累啊,二来要是被九爷知晓我吃了那么多肉,这得吃多少天素啊, “四爷,快点打发他们,我可不想在里面呆久了。” 说毕就钻了进去,在我合门的同时就听十爷莽撞地开门声。 其实也没躲多久,房内就安静了。 又待了半柱香的时间,估摸着这些爷走远了,这才小心地拉开柜门。 “吁”长长呼了口气,不愧是未来的继承者,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打发走了。 “我以为你准备在里面过夜。” 房内临窗,四爷端着茶盏迎风含笑。 刚才就听十爷嚷着要找佳人,四爷一句“我和谁吃饭需要知会十弟吗?”堵住了十爷的嘴,八爷自然又充当和事佬,拖着十爷走了。 估摸着这三位爷也只是路过,看见四爷的马车才上来一探究竟的。 “他们走了?”小心地摸到窗边, “嗯”四爷睨了我一眼, 还好,拍拍小心脏,看来以后还是不要随处溜达了,没准被九爷抓个正着。 正在胡思乱想中,突然身子一仰,就被四爷围在墙前, “若是九弟知道我的佳人是他座上客,会是如何的光景?” “四,四爷”赶紧用手去推他, 果然是兄弟,怎么都喜欢来这一手。被九爷圈着的感觉是害羞与甜蜜,可眼前这位,我只有敬佩与畏惧! “不要动!”四爷手臂一收,缩小了二人的距离,不过脸色表情似乎多了些痛楚,声音也微微发颤。 狐疑地看看刚才推的位置,胸口......,这地方...... “你伤势还没好?”脱口而出的同时也赶紧收手,记得那个伤口很深。 “这段时间事情多” 四爷缓了口气,这女人还真能找地方下手。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低着头,带着几丝愧疚, “你要不要找医,找大夫瞧瞧。” “把头抬起来” 下颏被四爷慢慢抬起,不容我躲闪, 就见四爷深潭般的黑眸如今染上温度, “我倒是很希望九弟此刻在。” “四爷!” “我不想把你让给九弟!” 说着,胤禛俯身而下,眼见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喜欢的只有胤禟!” 大清的盛夏远不如现代炎热,倚在绿树阴浓的水榭里,静静地望着池塘中的楼台倒影。 自打那日后,我再也不想出府。 害怕看见阴沉的四爷,还有那双快速闪过伤痛的深眸。 倒是因为最大boss不在京,胤禟几乎天天出现在听云轩。 我俩的感情也随之加温。 盛夏的清晨,他练剑我养眼,练完后死皮赖脸地要我帮他净身,秀色可餐中总是我落荒而逃,引来他开怀大笑。 晌午过后拖我散步,每当我犯困想去补个美容觉时,这位爷会把我搂入怀里,然后坏坏地说长肉了,吓得我立即围着听云轩慢跑。 夕阳西下,又爱拉着我,一起靠在水榭长廊里,听池塘蛙声一片。 下雨的日子,带着我进入书房,他办公,我看书,但大多时间是我看他入迷,毕竟认真工作的男人很有魅力,何况还是个复古的阿哥。 清凉的夜晚,夜幕低垂,他又会从背后纳我入怀,一起赏满天繁星,听他讲大清趣事,那一刻我总会被他的学识渊博所折服。 能倚靠在喜欢的人怀里,被宠成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是我寻找男朋友的期望,没想到意外的穿越竟然寻到了。 而且近一个月的相处,我发现胤禟并非如后世评价那么阴险狡诈。 他对八爷真得算是二肋插刀义不容辞了,对十爷又是呵护备至,处处包容。 我不知道胤禟的家业到底有多大,每每深夜都能看到对面书房亮着的灯花,还有灯下努力的身影。 这不懈的努力却不是为了他自己。 恐怕就是因为他的重情重义,才会遭到四爷的愤恨,以至于...... 我多么想告诉他,不要再为他人做嫁衣。 甚至想问他,他对那个皇位可有期望,若有,我宁愿拼尽自己的性命去帮他一展宏图。 可是,一想到另一个藏青色身影的落寞,还有侠王的豪情万丈,冲动便会散去。 四爷成为雍正帝后,对手无一不惨。但如果胤禟登位呢,谁又知道四爷和十三爷会有何下场? “在想什么?你的心上人来了都不知道?” 胤禟刚从八哥那里商议完公事回府,就看见云儿趴在白玉栏上,出神地望着水面,脸上失了往日的纯真,却有一股深沉与淡淡的哀伤。她怎么了? “我能有什么事。”快速地闭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清澈,“倒是你,累了吧?” 胤禟自然地圈起心爱的人,刚才八哥府上,老十说安插在老四府里的探子杳无音讯,怕有什么变故。当时安插时就对八哥说过,老四那个千年狐狸精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结果老十这个糊涂蛋说派个死忠的婢女混进老四后院...... “胤禟?九爷?” 好奇地推推身边的人,自打认清自己的心思后,就改口叫他胤禟了。 “有你在。” 胤禟回过神,把头靠向云儿,“就好。” “傻瓜。”笑骂一声,只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每次胤禟去八爷那,我就会担心,担心八爷又要向四爷使绊。 “对了,云儿,你来京城那么久了,我都没带你好好逛过。” 胤禟突然想起,低头朝怀里看看, “明日我们兄弟去郊外别庄骑马,要不要一起去?” 骑马? “不去。”摇摇头,对着八爷他们,我还不如睡觉。 “你不喜欢八哥他们?” 胤禟突然的轻问让我猛然一惊,但是我没有矢口否认。 因为打心眼里不想骗自己喜欢的人。 我的沉默让胤禟收紧了手臂,随即又松开了。 回转身,我看见胤禟无措地低头,一时不忍, “你为什么对八爷那么好?” 良久,当一阵微风吹过,吹起水榭的水晶帘,发出几许清脆之声,这才见胤禟抬首,认真地看向我。 “皇阿玛有众多子女,多到恐怕他自己都要忘了。虽然我的皇额娘位列四妃,但我并不被皇阿玛待见。” 胤禟的话语充满了苦涩与自嘲,让我的心随之揪起。 “宫中都说皇十三子幼年丧母,孤苦无依。可他深得皇阿玛宠爱,自小由德妃娘娘抚养,四哥对他比对十四弟还要亲厚!可谁知道在那光鲜的背后还有一个皇子眼巴巴等着自己的皇阿玛。每次在御书房中,我不管怎么努力,最后都不会得到一句赞赏。只有八哥,八哥对我一片真心。每次都是八哥为我周旋。也只有八哥认为我是个有能力的阿哥!” 静静地听着,我想不出笑面虎是如何善待胤禟的。但胤禟的童年一定是孤独寂寞的,恐怕那时的八爷已经有心了。 “我不求你喜欢八哥他们,但好歹不要讨厌。我会难过的。”被胤禟再次拥紧。 一瞬间,我脑海里飘过一个可笑的念头, 若八爷要算计我,你会如何处置? 就像现代很多恋爱的女人缠着问男朋友,你妈和我落水,你会先救谁那样的蠢问题。 然而女人的第六感是非常准的,我没有想到真会有那么一天,坠入万丈深渊里,悔不当初。 第十九章 惊马 别庄马场,原来还是胤禟名下的产业。 一大早,九嫡福晋董鄂氏就派人送来了骑马装。别说,这清朝满族女子的戎装真漂亮。粉红短窄袖裙,裙裾镶有晶莹珍珠,外褂短薄袄,还配有荷花穗带。 不过我没穿,只配了这穗带。天那么热,何况我也没打算骑马。再说了,我是个汉人,扮满人做啥呢。这荷花穗带着实漂亮,还散发一股淡淡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但愉悦劲在见到四爷后消失殆尽。八爷他们聚会,雍正帝居然还会掺和一脚? 望望万里晴空,总觉得自己被雷劈焦了。 “落云姑娘,今天天气不热,想着兄弟们聚聚。” 当胤禟牵着我步入庄园草场后,八爷他们便围了上来。 十四爷扫过我腰里的穗带后眼神闪了闪 “你就这副打扮骑马?” “她不会骑马。” 胤禟在见过各位兄弟后朝我宠溺一笑,“云儿胆子小,说看我们骑马就好。” 没敢朝四爷看去,只是应景扯上笑容点点头。 八爷了然一笑,“这恩爱样,羡煞哥哥了。” “这倒是,我还没看见九弟那么上心。” 上次见过一面的三爷热情地朝我招呼到, “就让他们兄弟去骑马,落云姑娘随我和四弟品茶吧。” 我能拒绝吗?无语地看看汉家裙。 草场边,赏马凉棚内, “三哥请。”四爷并未朝我看一眼,只是让了座,自个就落座了。 果然是个小心眼的主。心里嘀咕着,也随即坐下。 “呵呵”就听面对草场的三爷指着场中乐呵呵地朝我笑来,“才这会功夫,九弟就不放心了。” 朝着三爷的指向,就看见胤禟牵着一匹青骢站在那,正朝我这边望来。 见我看向他,衣袂一挥,潇洒地跃上青骢。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这正是李贺笔下的场景。不禁看得入神。 “对了,四弟,这次皇阿玛命我监国,国事繁重,幸好有四弟和八弟鼎力相助。” 耳边三爷和四爷的交流让我收回视线,咦,何时面前的杯子已经沏满茶水了?杯中的红茶叶正上下起伏着,再看三爷的杯子里明明是绿茶呀。 算了,管他红茶绿茶,不都是茶嘛……对于茶道一窍不通的我端起茶杯泯了一口。 四爷像是不在意地扫过我,继续和三爷攀谈起来。 “不过,昨日朝堂上,你与八弟为了巢可讬的事争锋相对,值得吗?” “三哥,左都御史需要公正不阿的担当。”四爷语音转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话是不错,但毕竟兄弟手足,好歹要顾全八弟的面子,郭络罗这次也是被逼急了……” 垂下眼帘,郭络罗,八爷的嫡福晋家族,在康熙一朝算得上大权在握。也正是有了正妻的全力支持,八爷才有争夺皇位的信心吧。 见四弟沉默不语,三爷顿觉尴尬。这算什么?原本想着做个和事佬,所以今日八弟相邀时,自己擅自作主邀了四弟前来。结果二边不是人。三爷越想越窝火,说了句更衣便起身走出凉棚。 瞬间冷气袭来,吹散我满身炙热。心里埋怨这个三爷走得不是时候,把我晾在这,堪堪面对四爷。 窘迫地抓抓头发,故作不在意地眺望场内,十爷正大声嚷着要和十四爷一决高下。而胤禟正和八爷并驾齐驱,时不时开怀长笑。 大哥,你不应该往我这里瞧瞧嘛?低头扶额,思索着我是不是也找理由闪呢? “爷又不会吃了你!” 这丫头再低下去就好钻进桌下了。这么不待见自己,满眼都是老九!胤禛越想越生气,桌下的手不禁握住落云。 “四爷。” 想要挣脱他的手,无奈使不上力气。可能天太热了,总觉得一阵阵头晕。 “你不怕九弟看见,大可挣脱!” 四爷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难道现在连喝杯茶的时间都吝啬于我?” 虽然此刻四爷依旧顶着一张寒冰脸,但手中的微颤泄漏他的紧张。 心中一软,慢慢便不再挣扎, “四爷,你多想了,我没那么忙碌。” 抬头嫣然一笑,“三爷貌似生气了。” “呵”四爷端详我片刻,释然地放手,“担心我?” 谁担心你!你是这场夺嫡的胜利者,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愤愤不平地端起杯子, “那么大脾气,应该为你沏绿茶。” “是,是你准备的红茶?”半信半疑地探头往他杯中看去,果然红色一片。 “脾胃虚弱,还爱吃肉,虽然酷暑,还是红茶最为适合。” “你,你怎么知道我脾胃怕冷?” “我看见你那天痛得抹眼泪。”四爷注视着我,一字一句地说着,“只可惜是九弟抱你回去的。” 脑袋一热,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原来那天他就在意我了…… “我真希望你有朝一日拿着扳指出现在我面前......” 四爷突然站起,朝着我的身后望去,而我正被他的话震得脑短路,所以并未留心身后越来越近的噪杂声。 十几步远,侍从护卫们纷纷嚷着“马惊了”。 终于,后知后觉的我回头,一匹浑身血红的大马正高举着前蹄,带着一阵疾风冲来。 不等我有所反应,就被清冷拥住,随即几个急转身,短短几秒,惊马已至。 然而刚站定,不待喘息,这马又径直朝我冲来。 这马疯了吧?害怕地瞪大双眼,无数念头涌上心头最终化作云烟,我命休矣。 “抱紧我”四爷冷静地下达命令,我只有机械地照办。 身子一轻,随着四爷腾空而起,险险地避开马蹄。 “头,头晕” 突然的耳鸣目眩让我无助地扶住棚柱,只觉得双腿发抖,浑身瘫软,剧烈的恶心感让我直不起腰。而四爷的手依旧有力地扶着我。 “四阿哥小心!” 棚外,赶来的护卫眼睁睁地看着惊马再次四蹄腾空,扑向棚中二人,却已无力相救。 余光处,就感觉一道人影护在我身前。然后就是一股疾风骤雨的冲劲。 “四,四爷” 眼睁睁地看着挡在身前的男子瞬间苍白的脸色,还有嘴角处留下的一抹血红,刺伤我的双眼。 唯独那张异常刚毅的脸庞依旧镇定自若,他的手把我妥妥地圈在胸前。 “别怕......有我。” 四周的喧闹噪杂仿佛与我而言无关紧要,只有这个舍身救我的男人牵动我心。 第二十章 离别 四爷的伤势很严重,足足一个月没有上朝。 那天的惊马最后被护卫们射杀,胤禟赶到时我瘫坐在地,正抱着倒地的四爷不肯放手。 三爷严厉地下令彻底惊马一事,最后调查下来,说是此马的后蹄有一蛇牙印。庄园多杂草,有条蛇也是常事。所以三爷也就没再追查。 然而我每每夜半惊醒,总会忐忑不安。没人比我更知道这马是冲向我的。如果不是四爷几番拼命相救,恐怕我早沦为马下冤魂。 看似偶然的事情,可我总觉得不妥。诺大的草场,各位阿哥的随行护卫众多,当时惊马虽然在十几步远,若护卫们竭力相搏,这马未必能冲入凉棚。 还有,为什么我当时会突然头晕目眩,连站的力气都丧失了?若非如此,或许四爷也犯不着以身挡马。 这天午后,空气异常闷热,蝉鸣声声吵得心烦。 打发了二婢女,一时玩心生起,绕道走至胤禟书房窗下。这个时辰他通常都在书房看书,我且吓他一吓。 “为什么要把云儿牵涉其中!” 伴着瓷器的落地声,胤禟的暴怒声清楚地传入我的耳朵,正想推窗棂的手顿时僵住,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九哥,这也不能怪八哥。” 就听十爷直着嗓子辩道,“那条穗带是八嫂给九嫂的,八哥也是事后才知道。” “九弟,这事的确是哥哥对不住你,你嫂子也知道此事不妥......” “有什么用,差点就伤着云儿了!”气呼呼地鼻音渐渐靠近窗棂。 我立即闪身躲进旁边的树丛中,就听窗格咯吱一声。不安感越来越重,捉磨着还是离开吧…… 正想猫着腰悄悄回去,一回身就撞上一个强壮的胸膛。 不熟悉的气息,慢慢抬头,黑色皂靴,银灰色长褂,再往上,薄唇紧抿,英气的鼻梁,然后,一双酷似四爷的深邃眼睛。 “十四爷。”弱弱地招呼着, “还没听完就走,多没意思。” 说着示意我继续蹲下身,纳闷地看着这个与侠王年纪相仿的爷,说实话我对他谈不上爱憎。 书房内此时陷入一片寂静。我不敢探头去看胤禟。原来终是我害了四爷。 “老十四怎么还不来!”十爷耐不住寂寞,先嚷了起来。 侧头看看身边的这位爷,他像是感受到我的瞩目,回头,朝我咧嘴一笑,并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心中奇怪,你哥哥们都等着你,你却窝在墙角根,这算演哪一出戏? “十四弟没来也好,我正有事要和你们商量。” 一声茶杯杯盖的叩击声,我猜八爷端起了白瓷杯。可是,有什么事居然还要瞒着十四爷呢? 再次回头,就看见深邃的眼睛里一道寒光绽现。 但细看又无异常,莫不是刚才眼花了? “专注。”十四爷睨了我一眼。 “哦”瘪瘪嘴,暗道果然是同胞兄弟,说话方式也是有样学样的。 “八哥请说。”胤禟此刻虽然满心不舒服,但碍于八哥情面,暂时作罢。 “老四把我们的人都驱逐出府了,我们得重新安插个可靠的人入府。” 八爷不急不躁地打量了下九弟的表情,“我思量再三认为落云是最佳人选!” 轰,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待再清醒时想立即起身,却被十四爷死死按压在地上, “稍安勿躁,你就不想知道九哥的想法吗?” 不,我不想知道。一个劲地摇头,眼眶已经潮湿。 我后悔了,我就不应该来找胤禟。不,不应该住在这个府上!胤禟,胤禟,不要让我恨你! “你说什么!” 房内椅子猛地一下撞击,胤禟不可思议地站起“八哥,你再说一遍!” “我说,落云必须去老四那!”八爷一字一句,然而胤禟觉得字字千金重,一时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九,九哥”素来大条的十爷发觉情况不妙,赶紧上前劝说“八哥有八哥的道理,我们要以大局为重。” 胤禟甩开十爷,阴沉无比“我倒要听听八哥有什么理由把我的女人送给老四!” “因为草场上老四拼命救你女人!因为这个女人会成为我们谋图大业的的绊脚石!” “云儿哪里妨碍我们了?”要不是讲这话的是自己素来尊敬的八哥,胤禟早就撩袖子了。 “原本哥哥也觉得一个女人不过了了,但那次乾清宫内她为了老四老十三竟然能看穿我的计划行事。而且我觉得能让不近女色的老四另眼相看,这女人不简单。” “不对,八哥,这样说来那丫头心里有老四,又岂会任我们摆布?”不等胤禟消化这番话,十爷已经不解地发问。 “这就要看九弟了。”八哥深深地注视着自己的左膀右臂,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这是春丸,要想一个女人死心塌地地对你,就让她彻底变成你的女人。” 说毕拍拍自己兄弟的肩膀, “如果我不同意呢?” 八哥竟然对云儿下过套?自己竟然被瞒得丝毫不知情!云儿心中是否有老四不重要,只要她在府上,在眼皮底子就好。 “老九!”八爷猛地回身,再无往日的温和,断喝道:“待到大业成时要什么女人没有!你不要被迷了心,白白断送我们多年经营!” 泪如泉涌,却死命地掩口。兄弟与女人,胤禟,你终是选择了自己的八哥。 因为我离去的时候清楚地看见胤禟接过那粒药丸,那一刻我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奔回听云轩,已然浑身无力,二婢女还没从厨房回来。呆坐在院内石桌上,只觉得盛夏犹寒,寒进骨子里。 “你还有闲情逸致发呆?” 尾随我而来的十四爷倚在院门口,凉凉地托着下巴:“难道等九哥灌你春丸吗?对了,你或许不知道这药劲,这是青楼里老鸨专治不听话的姑娘而研制的,据说服用一次后终生会记得醉生梦死的快感。” “你闭嘴!”龌龊的话语让我怒气冲天,回头愤恨地鄙视“你们这些阿哥看似人模人样,竟然要用一个女人当棋子。真他妈孬种!” “你竟敢辱骂皇子!”十四爷一撩衣摆,几步跨到我面前, “我凭什么不敢骂,你们最多杀了我,有什么了不起的!” 原以为这位爷要雷霆大怒了,结果等了又等也不见动静。 泪眼朦胧地望去,就见他静静地注视着我。 “看什么看!” “呵,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我四哥会喜欢你” 十四爷慢慢地蹲下身,与我平视:“方远方丈十天前前已经回来了,怕是九哥没告诉你吧……” 马车悄然驶离我居住了近二个月的府邸。 曾经我设想过离去那天的场景,我应该会抱着胤禟微笑地说各自安好。然而造化弄人,抱紧属于我自己的包,也就这包里的东西是真正属于我的。当我得知胤禟瞒了方丈回来的消息后泪水被我狠命擦干。 爱情中不容欺骗,不就是分手嘛,梦落云,你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女性。 “十四爷,你为什么要帮我?”摩挲着包上的绣花,我甚是疑惑。 “虽然我不喜欢自己的亲兄长待老十三比待我更好,可终究是我的同胞兄长。何况男人之间的较量把你一个弱女子拖进局实在有失风度!” 十四爷挑起马车的幕帘一角,低声吩咐近卫加快速度,“九哥很快就会知道是我带你出来的,也势必会追查你的去向。若不想被九哥找到,你得花番功夫。” “嗯,我上山找方丈后就会离开。” 应该能回家了吧……这里,不属于我。 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从心底最深处涌起,竭力咬住唇,不让一滴泪流下。 第二十一 岫云寺 岫云寺,溪水汇聚龙潭,柘树绕寺而生。沿路而来,古树苍翠,泉声潺潺,鸟语时时。 此刻应该是申时,日暮西山。香客们已渐渐稀少。 适才十四爷送我至山下,迟疑半天问是否等我,被我拒绝了。毕竟人家终是八爷那帮的人,何必让他难做呢。 边走边寻思着,终于来到大殿。依山而落,坐北朝南走势,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造型别致的琉璃鸱吻上,系以黄闪闪的鎏金长链,气势轩昂,庄严肃穆。 正仰头注视这威严的皇家寺院时,有位扫地僧路过,赶紧上前施礼:“师傅,请问方远方丈在吗?” 此刻,在重檐深处,主持禅房内, 一盘棋局已下了多时。 “数月不见,方丈棋艺已胜我一筹。” 四阿哥胤禛扫视棋盘片刻,终是把手中之棋放回梅花棋篓里。 “阿弥陀佛。”方远大师一手拂着佛珠,一手合十“四阿哥,心中有牵挂,眼中才蒙尘。” “请大师赐教。”胤禛心念一动,虔诚地看向这位得道高僧。 “不可说,不可说,一切皆有可能。” 方远大师微微一笑,请这位四阿哥移步茶室。 刚落定,就听小僧说殿外有位施主求见方丈。 方丈了然一笑,冲四阿哥道来“四阿哥,佛渡有缘人,你心中所想,所念,皆是缘。” 胤禛有些纳闷,但素来性子冷淡,也不追问,起身想要告辞,却被方丈制止。 “四阿哥暂且移步内室” 见胤禛眼露不解,方丈只是一声“阿弥陀佛”。 然而透过内室的雕花架,胤禛看清来人竟是落云时,疑惑顿消。心中暗道果然是得道高僧,竟然看破红尘! 当我跨入禅房,便见一位古稀僧人端坐在禅蒲上。 “您就是方远方丈?” “正是老衲。” 一双充满智慧的双眸朝我直视过来,“施主远道而来,不如喝杯岫云寺特有的禅茶。” 禅衣一挥,散发郁气的茶递了过来。 “大师,您知道我从哪来?” 赶紧接过,抿了一小口,初时并无味道,但凝神细品,好像口中又升起淡淡的似有非有的清香。然而心中着急,顺手把茶隔置桌上,迫不及待地追问,“那您能告诉我,我如何回家?” “施主觉得这茶如何?”方丈似乎没看见我着急的样子,指了指禅茶。 “淡淡的,好像有香味,但又好像没有。”我又不是来喝茶的,但又不能催急了,只得耐着性子回答。 方丈点点头“施主觉得这段时间过得可顺心?” 顺心?被方丈问得有点懵,细细想来,这二个月像是为自己放了个长假。没了早起晚睡的痛苦,没了上班重重压力,没了应付考试的烦闷焦虑。多了对慢生活对历史沉淀的探究,还有遇见了胤禟......似乎看出我的喜怒哀乐,方丈转着佛珠缓缓说道, “施主心中想必已有答案,人生若茶。” “可是,我想回家。”无奈地苦笑,习惯性地拂上左手腕。 方丈看着我这小动作,微微一笑,“施主觉得此行全了?” 嗯?我为什么来呢?撞见一个老奶奶,然后受托还串手链,等等!瞬间低头,那串手链不还在我手腕上嘛! “施主在此的事并未了,又如何回得去?” 把手链还了,不还是回不去嘛!迷茫地正想追问,就见先前的小僧匆匆进来, “住持方丈,九阿哥带人闯进寺院,此刻正往这里来!” 闻言倏然抬头,方丈却依旧稳如泰山, “方丈,我,我先避避。” 说着就想走, “施主还是往内室避避。” 内室?在方丈的指引下,这才发觉雕花架后别有洞天。 “谢谢方丈。”连声道谢, 我并没在意方丈朝室内微笑的深意。 如果有地洞,我真想跳进去,为什么走哪都能遇见他们。 此刻,倚靠在室内门板上,忐忑不安。外间是怒气冲冲寻我的胤禟,室内是面色如水却透着炙热的四爷。 刚才推开内室的门,看见一个月不见的四爷不觉一愣,却被他一把拖进室内,就在那刻,胤禟也冲进了禅房内。 “丫头,反应真慢!”耳边四爷低低地嘲笑了一句, 我这不是看见他有些意外嘛,算了,不和你计较。转身贴紧门板,祈祷胤禟不要闯进来。 “方丈大师,打搅了,我只是为了寻人。”胤禟见到方远,强压心中的暴怒与焦急。 “阿弥陀佛,九阿哥率众闯老衲的禅房,只为寻人,敢问九阿哥,如何确定此人就在老衲这?” 胤禟死死地盯着方远大师,而大师面容安详,不见丝毫异常。 “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有人看见我找的人进入岫云寺。今日若寻不到人,我不会善罢甘休!” “呵呵,九阿哥稍安勿躁。老衲还有一问,所寻之人于九阿哥而言很重要吗?” 一瞬间,压抑的悲痛又浮上心间,门外那熟悉的音调,在几个时辰我和他还欢声笑语,转眼却已陌路。 “她是我此生最爱!” 胤禟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入耳内,不禁大恸,赶紧用手去捂嘴。就在这时,身子突然被四爷旋转过来。此刻的不堪与悲伤分毫不差地落在四爷的眼中。 “唉……” 看见落云美目早已红肿,漂亮的鼻子也因哭泣变得红通通,胤禛七分恼火三分嫉妒,长臂一揽就把哭鼻子的丫头搂住怀中。怀中的丫头一开始还挣扎,但慢慢地只管自己无声抽泣了。 哭得不能自已时就听方丈打了一声禅语。似对外间的胤禟道来,有似乎冲内间的二人说的。 “你可想过,为什么昨日不来岫云寺,明日不来岫云寺,偏是此时此地出现?我佛慈悲,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最后一抹晚霞也被黑夜吞噬,倒是一轮皓月攀过树梢,银色一泻万里。 岫云寺半山腰的凉亭里,二人静静而坐。 早些时,方丈高深莫测的话语让禅房一瞬间陷入沉默。 然而很快胤禟高声回应:“我不在乎什么天机,我就知道我命我掌握,方丈,今天我必须找到我的女人,谁也休想阻挡!” “阿弥陀佛,九阿哥请自便,老衲只求九阿哥在落日消失后还岫云寺一个安静。” 我从没想过胤禟会发了疯般到处寻我,虽然一门之隔却已咫尺天涯。因为我知道只要八爷有事,他终究会义不容辞。我不甘心沦落成为爱情的奴隶。 “不解释?” 胤禛起身迎风而立,注视着山脚下灯火通明,这个老九竟然还不肯离去,为了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身后的丫头从离开方远方丈的禅房后就魂不守舍,一路上沉默不语,失了往常的灵动可爱。 她和老九之间发生了什么? 胤禛浓眉紧锁,眼底一片隐晦。背于身后的手紧紧握着。偏这丫头一句话都不说,只顾哽咽抽泣。 胤禛的贴身侍卫小全儿匆匆跑来对自家爷耳语了一番,胤禛想了想,交代了几句,小全儿朝我看看又急匆匆离去。 胤禛回身慢慢踱到我身边,见我已经哭音渐停,不禁叹了口气, “终于哭够了?” 见我不语,索性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你和九弟发生什么事了,但看他那架势,今天非寻到你不可,你有何打算?” 这丫头低着头,手不停地转着手腕上的手链,这手链貌似第一眼认识她时就一直戴着。因为哭凶了,香肩偶尔还在起伏。 “你今晚还回九弟那吗?” “不” 这次倒爽快地回应,胤禛不免好笑,“岫云寺不提供女施主的客房。” 很好,这丫头又沉默了,胤禛眼中快速闪过几分捉狭“我府中有事,先回了。” 刚转身,又回头慢悠悠来句“此处虽近京城,但山中深夜人迹罕至的。” “四爷”回手拽住藏青色衣摆,犹犹豫豫地抬头,雍正心狠手辣后世皆知,我能实情相告吗? “嗯?”衣摆被白嫩的柔夷紧紧拽住,胤禛暗道这丫头不逼不行。 “我能用这扳指求四爷帮个忙吗?”掏出荷包里的白玉扳指,低声嘶哑地开口“我现在不想提今天的事,求四爷不要问了。” 可能因为认出四贝勒府上的马车,胤禟的侍卫们没敢阻拦。悄悄掀起马车窗户的挂帘一角,看着岫云寺已消失在黑幕中,心中升起浓浓的茫然与无助。 此行未了。那该如何了却才能回家呢?难道我回不去了......双手环抱着双臂,把头埋入膝盖中,我知道这些皇子的命运,然而却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坐在对面的胤禛目睹这一切,一种异样的怜惜情愫腾起,却又怕吓到她,毕竟上次南宛略跨出一步,这丫头足足避了自己半个月。无奈地闭上眼,省得这皮薄的丫头尴尬。 马车颠簸地行驶了半柱香,我移到马车边想要开口让马车停下。 “你此刻下车,打算住哪?”闭目养神的四爷睁开眼,朗声询问。 “我,我找个客栈” “你身上有银子吗?就算有,现在外面漆黑一片,你找得到路?” 凄惨地低头,身上的荷包里也就一块卖字卷的碎银子,其他全留在听云轩了,毕竟那不是我的。恐怕不够住客栈的。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我又没朋友能求助,之前被胤禟宠着,压根没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抬起头来。”胤禛实在忍无可忍,整个晚上看够了她的失落与害怕,“本阿哥还没落魄到养不起恩人吧!” 咬住下唇,先前只是求四爷带我离开岫云寺,难道真要缠着四爷吗? “不要胡思乱想,我之前就说了,希望你拿着扳指找我。”胤禛苦笑着移到马车边,这丫头怎么就那么爱咬嘴唇? “我,我会连累你,胤禟他......”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你随我入府,过几日风波平息了,你想离去,我不会阻拦的。” 胤禛随手取过搁置在旁的披风,替这丫头披上,那么单薄的身子,山中风大,别着凉了。 身子一暖,这股独特的清冷气息带着温馨,犹如现世被家中的堂表哥呵护般。 第二十二章 争夺 入四爷府里已是戌时,小全儿在前打着灯笼引路。 尾随着四爷,左拐右拐,再加上想着心思,越走越慢。 等四周近乎黑沉沉才发现居然迷路了。无奈地抱头蹲下,今晚真是糗大了。八爷想着法子要我进四爷府邸,恐怕若被八爷帮知道,不知是何感想。我一下午算折腾什么呢?唯一区别的是一个是被算计当棋子使,一个是迫于无奈自愿入住。 很累很疲倦,真得很想回家,想抱着妈妈发发嗲,想缠着爸爸唠唠嗑,想和雯雯好好吃一顿大餐,哪怕天天上班也行。总好过在这里孤苦无依。想着想着,不禁把头埋入腿中哽咽起来。 “丫头,走路还能走丢,我算是服了。” 胤禛一边走一边也在思考今天方远方丈的一席话,要知道这任岫云寺的主持德高望重,对佛性参悟透彻。他的话一定有深意。 就因为想出神了,等回神时竟然发觉落云不见了。 心中暗恼自己的粗心,赶紧回身去找。拐个长廊就听见女子低泣声。快走几步,看见落云孤零零地蹲在地上,娇小被黑暗吞没,胤禛觉得心里一阵抽痛。是自己大意了,竟然刚入府就让她害怕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故意戏虐地朝她走近。然而看见红肿的双眼,胤禛只想拥她入怀。 闻言,我狼狈地抬头看着慢慢蹲下的四爷,英俊正气的脸庞此刻忽暗忽明。 不待我开口,突然被四爷打横抱起来,一声惊呼溢出。 “我累了,不想再寻你。”胤禛低头看向这丫头,又哭得稀里哗啦,以前怎么就没发觉她除了咬嘴唇外还爱哭呢。 四爷是觉得我累赘吗?默默地低下头,也是,我自己都觉得我很没用。 “我怕弄丢你,抱你进房稳妥些” 见这丫头快把自己的头低得不像样了,胤禛破天荒地解释, 惊得引路的小全儿脚下一个踉跄。侍候爷那么多年,也没见自家这位冷性子的爷会对一个女子说那么多话。不过这姑娘是不同,人家可是爷的救命恩人。有这情分在,爷自然上心。先前不见了这姑娘,爷这脸拉得...... 黎明破晓,鸟鸣透过太和斋微启的红格纱窗传入。 睁开双眼,青色纱帐,衾被织锦,一度迷茫。我这是在......四爷的书房里。 昨晚因为夜深了,四爷把我抱进了太和斋。 “丫头,今晚委屈你在书房住一晚,明日我让福晋收拾院落。” 我霸占了他的书房,那他呢?书房内也就一张卧榻。 “我去外书房,还有些公务没处理。” 胤禛动作轻柔地把落云放上床塌,回头吩咐小全儿弄点洗漱水,然后又回头好笑地靠近我:“你想留我也行。” 昨晚的回忆慢慢涌入脑海,这卧榻是四爷办公晚了就寝的地方,仿佛上面还残留着他独有的清冷,唏嘘地叹了口气。辗转难眠,索性起床了。 细细打量四爷的书房,整齐不显呆板,窗边书案雕花,如意镇纸,文房四宝排列有序,书画、古琴、香炉、臂搁、茶具等,都必备。推开书案前的窗格,松柏苍翠,修竹摇曳。此刻旭日未升,迎面吹来的风带着阵阵凉意。 跨出东书房,入眼,太和斋处处透着古朴典雅,清幽明净,亭台楼阁栽种着各种树木花草,不像冷面王的处事风格。 站在宅院东侧小院口,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八国联军占领北京时,东书院被日本人所烧,大量物品也都被日本人抢走。东书院连同这里所发生过的故事都已成为历史。历史书上的记载犹如钟声回响在脑海中,我居然能见证东书院,那些考古者终其一生都不能恢复的院落现在真实的在我面前。幽幽地伸手触摸到院落那凉凉的墙,深深地叹了口气。 “还满意我的书房吗?” 也不知道四爷来了多久,一回身就见他站在小院不远处注视着我。 “不像四爷的风格。”勉强一笑,其实这书院我很喜欢。 “我算什么风格?嗯?说来听听。” 胤禛慢慢走近,我看见那白玉扳指重新戴于四爷修长的拇指上,白中泛绿。在这宁静的清晨,闪烁着光芒。 顺着我的视线,胤禛也看了眼手中之物, “你如果喜欢,送你也无妨。” “不用了,” 赶紧摇头,随即真诚地看向四爷“四爷,谢谢你收留我,我会尽早离开的,不给你惹麻烦。” “我从来不怕麻烦!” 就怕你忘记不了老九,胤禛在心里嘀咕着,脸色却不动声色,“先随我用膳吧。” 然而就在此时,西侧传来一阵喧闹噪杂声,担心地看了眼四爷,他倒依旧风清云淡。 前厅, 九阿哥胤禟沉着脸等着自己的四哥。 话说前一天,胤禟从八哥手里接过那颗春丸,就捏成了粉醉。 “我和云儿彼此相爱,毋需这种药物。何况弟弟不会把云儿当成棋子!” “九弟,你要想清楚!” “我会和云儿解释之前的事。不管如何,我不会把自己的女人送到其他男人身边!” 然而等送走八哥十弟,回到听云轩,迎来的是两婢女的惊慌失措。 云儿走了,不告而别。 再然后暗探禀告,是被老十四带出府的。 等寻到老十四时,才得知云儿上了岫云寺。她是不是怪自己没告诉她,方丈回来了。 这事,是自己太自私了。不想让云儿去见方丈,怕她会和她一样,突然离去,杳无音讯。以为爱深了,她会留下。但凡有一丝希望,都要竭力留住她,哪怕骗了她。 可是,她最终还是走了。 老十四说,落云不甘心当一枚棋子。可是云儿,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听我的解释! 一晚上翻遍了岫云寺,唯一可能就是被该死的老四带入府中! “九弟一清早就来我府上,所谓何事?” 胤禛看见这个九弟就心生厌恶,但面上依旧一副慈祥的兄长样。 “弟弟是来带云儿回去的。”胤禟也不客套,“四哥也不用隐瞒了,弟弟知道云儿被你带回府了。” “不错,落云是我从岫云寺带回的,昨晚睡在太和斋!”胤禛也不否认,但话语中透着不明的意味。 胤禟心里咯噔一下,云儿竟然......不会的,这段时间相处,深知云儿待字闺中,言谈举止虽然不像平日的女子羞涩胆怯,但也恪守妇道,拥她入怀耳鬓厮磨,都会闪躲地羞红脸。 “这样说来,弟弟还要感谢四哥照顾她。” 想明白了,胤禟不甘示弱地回应。 “你不再伤害她就行,感谢就不必了。”胤禛冷冷地争锋相对,“送客!” “我不会把云儿留在这里!” 寻了一晚,若不是顾及云儿还在生气,早几个时辰就闯进来了。 “你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我从没见过这丫头哭得那么伤心!”四爷越说越气,恨不得一巴掌拍醒毒老九,“这丫头我要定了!” “四哥,你过分了!” 胤禟握紧拳头,瞪着一双通红的眼,起伏的胸廓透入出此刻的漫天怒气“她是我的女人!” “这事恐怕你说得不算!”胤禛丝毫不在意老九的怒气,胸有成竹地喝了口茶“你敢否认,她心中没我吗?” “你!”胤禟再也控制不住,正想直接往里闯,被闻讯赶来的八爷喝住。 昨晚的动静太大,再加上岫云寺乃皇家寺院,老九不管不顾地冲进寺院的事已经在京城贝勒贝子中传开了。 万一被有心人传到皇阿玛那,将得不偿失。 何况梦落云已经进入老四府上,这与自己的计划八九不离十。 八阿哥胤襈心中小九九快速盘算了下,挂上笑面虎的面具朝老四抱拳: “四哥,九弟不懂事,还望四哥不要往心里去。” “八哥!”胤禟不可思议地看着素来爱戴的哥哥,这一刻觉得看不懂这个哥哥了,他怎么可以如此算计云儿。 “九弟,你这样折腾,置落云姑娘于何处?”擅于攻人心的八爷语重心长地分析“怕是落云姑娘的处境会很为难,不如今日先回去。” 胤禟心里百般不愿,但也清楚这事闹大,最不利的便是云儿。她受伤害是自己最不愿看见的。所以需要时间去处理这件事,去堵住某些人的口。就让她暂住几日吧。 思及此,胤禟眼睛微微一黯,做了几次深呼吸, “四哥,云儿最怕饿肚子,每晚总喜欢吃几块点心才入睡。” 胤禛点点头,心里却想着昨晚书房内没有糕点,这丫头竟饿了一晚上。 然而,有些缘,一念之间,错过了,终是错过了。十几年后,在不见天日的牢房内,胤禟总会记起这一天,是自己放手了…… 第二十三章 酒品 我也没想到住进这座福邸,竟会数月。 八月,贵州三江苗人作乱,朝廷震惊,但不久就讨平了。 九月皇上阅察哈尔、巴尔虎兵丁射。 二个多月,四爷把我安置在府中最北边的赏心苑里。这里很清净,离南边四爷的后宅有相当远的距离。也不知道是四爷有意为之,反正我没遇见任何一个福晋。果然是将来的大清继承者,后院处理得安安稳稳,不像胤禟那些莺歌燕舞。 虽然离开胤禟二个多月,但内心总会有失落,隐隐作痛,毕竟曾经动心过。我不知道他这二个月内是否又来过四爷府上,四爷不说,我也不想问。时而觉得自己有鸵鸟潜质,时而觉得自己很作,时而又告诫自己,不要再把心弄丢了。 十月终是悄悄来临。天渐渐转凉,我想,皇上该回京了。 果然十月戊戌,伴着阵阵凉意,久违的侠王带着欣喜伫立在苑门口,身后余霞尚且布满天际。 “好可爱的兔子。” 用小全儿弄来的杂草逗弄着,我笑吟吟地看着十三阿哥,近四个月,他好像变得更洒脱了,被塞外风光沐浴,皮肤黝黑了一层,但满身精力,看来他很喜欢自由的天空。 “怎么不认识爷了?” 胤祥满心欢喜地凑近,同样也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比离别时清瘦了一圈,原本还略有点肉的下巴现已呈尖。面上虽然依旧有说有笑,但眼中却透着疲倦。 她和九哥的事,有人飞鸽传给太子爷,但太子并未理会。再加上自己从中周旋,终于瞒住了皇阿玛。 “是啊,不认识了,敢问这位爷芳龄几许?”见到十三爷,很是开心。与他相处总是轻松的,犹如与多年好友相聚般自在。 “胆子肥了,敢耍本爷了。” 胤祥忍不住摸摸落云的发丝,感叹终于可以经常见她了,“爷可没食言,这只兔子是木兰围场狩猎得的,就知道你会喜欢。” “喜欢,可它远离家园也是可怜的。” 和我一样可怜,暗叹一声。拍下捣蛋的手,这头发可是我好不容易盘好的。我拒绝四爷派婢女服侍。白吃白喝已经是我极限了。 “言归正传,你就没话要对我说吗?” 胤祥不舍地收手,终是起了话头。 “你想听什么?” 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该来的终是要来的。把杂草放下,转身认真地看向十三爷。 “你,和九哥,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其实很犹豫该不该问,但是四哥不问,不代表自己也糊涂默认。毕竟住在四哥这里,万一...... “八爷要把我当棋子送给你四哥。” 二个多月了,再次揭开伤疤还是会疼,但是对于朋友应该以诚相见。 胤祥瞬间站起,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不禁让我失笑。 拉拉他的衣袂,示意他坐下。胤祥虽然褂子一撩坐下,但笑容收敛,面色转阴。 “难怪你不肯向四哥解释。”胤祥深表同情,“那九哥同意了?” “我不知道”微涩地将视线投向窗外,夕阳即将消失,不禁拢了拢衣裳。 “我一定要找九哥讨个说话!” “不许去!也不准告诉四爷!” 掩饰苦涩和疲倦,拽住十三爷:“这是我和九爷的事,我自己处理。如果四爷知道,我就无颜面对了。” “怕什么,还有十三贝子府呢。”胤祥拍拍胸脯:“爷收留你。” “得了吧”睨了他一眼“也不怕我去搅和你和你嫡福晋的恩爱生活呀!” 胤祥一听,有点着急了,正待开口,又听我随口问,“对了,你们时代的女人怎么过日子的?” “啊?”胤祥被问得很是莫名,“什么叫你们时代?” “嗯,我是说,你认识的姑娘们都怎么打发时间的?” 忐忑地看了眼胤祥,见他恍然大悟,不禁暗自告诫自己说话要注意。 “汉家姑娘都待字闺中,绣绣花读读女戒。满人女子有时还会赛马。” “没了?”见鬼,绣花女戒...... “你想问什么就直说吧!”胤祥好笑地端起茶杯,这丫头拐着弯地询问也不累。 “有没有赚银子的方法?”我沉思一会还是开口询问了, 就见端茶的手一顿, “你想做什么?”狐疑地打量,见丫头一本正经,胤祥一时迟疑“是四哥的下人怠慢你了?说给我听,我帮你出气。” “不是,我只是不想依附你们。” 叹了口气,我极力掩饰内心的悲哀, “之前是九爷,如今是你四哥,我觉得快不认识自己了,丧失了生活能力。” 胤祥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男人养女人,在胤祥的认知中天经地义。他只是不知道,坐在他旁边的女子来自三百年后,寒窗苦读十几年,在她的世界里,女子当自强! 平日逢饭点,四爷通常去南面膳堂与福晋们一同吃饭。我则在自己的窝里,一个人,没人打搅也是不错的。虽然四爷起初也陪过几次,可能发觉我和他独处不自在吧,也就渐渐做罢。不过,每到入夜,总会端着一盘点心和我闲聊几句。 今日,为胤祥接风,赏心苑内围成一桌。 四爷性子偏冷,虽然看见好兄弟回京心里开心,面上依旧如常。 倒是胤祥豪爽,问我是否同饮。想着反正也无事,醉了大不了爬进内房睡觉呗。于是你一杯我一盏,片刻后喝得酒酣耳热。 胤禛也不打算制止。这段时间,瞧着落云独自疗伤,郁郁寡欢。今日有胤祥作伴,倒是有了些许神采。 “你这丫头倒挺会喝酒!”胤祥三分惊讶七分赞赏, “那是自然,我以前晚上泡吧,和哥们一醉方休的。”不过大清的酒真上劲,浑身燥热, “你和男人喝一晚上的酒?”一旁进食的胤禛闻言不禁抬头, 胤祥刚端起一杯酒,刚往嘴边送,听此也是一愣。 汉家女子比满蒙还豪爽吗?与自己四哥对视,心有灵犀的四爷摇摇头表示不知。 而我呢,压根就被酒劲烧糊涂了。瞧着四爷吃饭斯文劲,细嚼慢咽,每道菜他都浅尝即止,唉,连吃饭都那么讲究。 “胤祥,尝尝这个!”看得不爽我顿生一念,夹着菜就直往胤祥碗里送。 胤祥瞬间愣住,她还从没直接唤过自个名字,平日里一口一个十三爷,正经起来索性十三阿哥地称呼。 不过胤祥素来随性,咧嘴一笑,随即配合地吃了,“好吃。” “这个也不错,快尝尝!” “嗯嗯”此刻,落云眼睛笑成一条缝,就像,对,就像草原上的狡兔。胤祥想起初见时落云也是这样的鬼精灵,如果没有与九哥那些破事,她应该就是这样的真性情。 见胤祥没多说就往嘴里送,赞这家伙挺志同道合的。 “还有这个”。 “咳咳”面对这个架势,胤禛尴尬地咳了几声,皱着眉头看向我。 “四爷也要吗?”恍然大悟地侧头, 胤祥情不自禁地“噗嗤”一笑,在接受到二道鄙视目光后,赶紧低头扒了口饭。 “四爷,尝尝!”一个花俏的点心夹在半空, 坐在对面的胤禛面上闪过不自在,不过很快把面前的碗递了过来。 “嗯,好吃”眼见点心就要放入碗里可筷子一转点心就送回自个的嘴里。 “哈哈,咳咳,落云,你,咳咳” 胤祥再也忍不住,弓着身子猛烈咳着,一边咳一边不忘指着四哥,胤禛早已僵住,不可思议地看着笑逐颜开的丫头。 “没事吧?”仗义地替胤祥捶着背,“多大的人了,连吃饭都会呛!” “十三,小心点” 胤禛早已恢复常态,悠闲地端起了茶杯。 “嗯”胤祥一听小心二字强忍住笑意。 “我困了,二位随意哦。” 摇晃地起身,迷迷糊糊地想要往房内走。却觉身子一轻,一张熟悉的脸近在咫尺。 顺手就拉扯住这张俊脸, “胤禛,你很酷耶” 胤禛低头瞧着喃喃自语后靠上肩膀,还自动找个舒适位置搁置脑袋的丫头迅速沉入梦乡,哑然失笑,果真是个胆大的女子。 胤祥探头瞧着,忍俊不禁, “啧啧,这酒品不错,不错。” 第二十四章 疗伤 喝酒误事,我怎么总在四爷面前丢脸呢? 第二天,胤祥笑着把我的糗样绘声绘色地描述一通后,我瞬间涨红了脸。 “我说落云啊,你胆子够大,爷佩服,真心佩服。” “十三爷,我那是,那是喝醉了”捂着脸哀嚎着“你不仗义,明明灌醉我,还看着我丢脸,不理你了。” “别呀,”胤祥赶紧清清嗓子,“我不笑了还不成。不过......” “嗯?”好奇地从指缝里偷瞄,就见胤祥变得正经起来,不禁放下双手歪着脑袋等他说话。 “昨日,你叫我胤祥。” 不就是个名字嘛,值得他那么较真“我昨日喝醉了,十三爷别见怪。” “你以后就叫我胤祥可好?”胤祥脱口而出,不过怕落云尴尬,立即解释“十三爷比较生隙,我觉得我们......” 见他紧张地解释,立即点头,愉快地竖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做了个“v”的手势。 胤祥莫名,但也有样学样地举起左手,也弄成“v”形。 果然和聪明的人交往很省心。把我的“v”靠上他的“v”。 “小蚂蚁见面的时候,就是这样互相碰碰触角的。我们今日正式打招呼,小女子名叫梦落云,胤祥你好。” 胤祥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儿俏颜欢笑,觉得自己的心情瞬间大好。 嬉笑一阵后,胤祥正要离去,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胤祥,明日是不是要上朝了?”皇上刚从塞外回来,休整一天。 见胤祥点头,我慢慢褪下不离身的手链, “能帮我还给九爷吗?” 还了,是不是了事了?这是我最近几个月常思考的事。可我,没勇气再见胤禟。 胤祥看看我,再看看手链,片刻后伸手接过。 “只需还给他,其他的事求你别管。” 忍不住加了一句, “怎么,你怕我伤了他?” 是的,论武功,众皇子中也就十四爷能和你一较高下,而我不想看见胤禟受伤。 见我不语,胤祥终是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往东书院而去。 然而还手链的事一波三折。 当胤祥第二天下朝后额角淤青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不知应该感激他打抱不平,还是责怪他多生事端。 拖着他坐定,他贴身侍从小柱子赶紧打来一盆清水,然后把白布巾、化淤散往我手中一塞就开溜了。 “没事,就这点伤,对我来说家常便饭。”胤祥看出我的担心,一甩长辫子满不在乎。 “拜托,那么英俊的一张脸万一破相了,本姑娘拿什么赔你。”往他光头脑袋上微微一敲,嗔怪地拿起白布巾蘸水。 以身相许,胤祥暗自嘀咕,却不敢说出口。只怕说了,会失去现在的美好。 想到有一天她像躲老九般躲自己,原本深邃有神的双眼慢慢变暗。 当我搅干布巾,转身见胤祥颓废的样子不禁一怔。 这么大一块淤青,还有些许裂开,渗着丝丝血丝。看着就碍眼,不知为何,看见垂头丧气的胤祥,我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放心吧,处理这种伤口,我还是很专业的,交给我,你100个放心。” 轻轻地擦拭着伤口,从里到外。没有酒精消毒,希望不会感染。把血迹擦干净后,打开化瘀散,挑了点抹在伤口上。 “嘶”胤祥一声痛楚,却立即忍住。 见他这样,我的手越发轻了,顺带着吹着气,“忍一下,涂药膏时是会疼的。” 温柔的动作,细声的问候,胤祥僵着身子不敢乱动。只怕一动,眼前的一切就消失了。 “还很疼吗?”感觉到他呼吸的急促,我开始焦急了,明明就见额上有伤,不会还有其他没注意的伤处吧。赶紧拽住胤祥就想查看,倒被他躲开了。 见我手举在半空,胤祥随即尴尬解释, “就这一处伤。我就是,就是受伤从没人这样悉心上药。” 慢慢收回手,心下了然,这侠王素日看似开朗爽快,但生于皇家岂会随心?何况他的亲额娘在他幼时就没了,没有母妃一族的支持,他这个皇子怕是遭人明里暗里的欺负。 “以后你再伤着了磕着了,我帮你上药。” 不想他过于尴尬,赶紧笑吟吟地摸摸光脑袋,“不过我不白干,一次十文钱。” “太廉价了,好歹要价一两银子吧。”胤祥知道落云怕他难过故意扯开话题,心中暖暖的。 “我不是敲诈朋友的小人。”盖好药膏,收拾妥当,见胤祥面色恢复,这才开口问起手链的事。 “老九说若你真舍得不要了,得亲自还。”胤祥从怀里掏出手链,抱歉地看向我。 无奈地接过,顺势戴回左手腕上,暂且留着吧。 “那你们打架......”支支吾吾地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问。 “老九有十哥帮着,还有老十四从旁拉着我,没伤着。”胤祥甚是郁闷,可又怕落云担心,也就实情相告了“何况我们在库布房里,皇阿玛只以为我们比武没留神而已,倒是你,你心里何时才能放下他!” 胤祥并不想责怪落云,只是瞧着落云心中还牵挂着老九,非常不爽。 何况今日老九看见手链的失落与悔恨,那样子也是不肯放弃落云的。这俩人藕断丝连,让四哥情何以堪? 落云醉酒不省人事,没瞧见四哥满脸的呵护与宠溺,小心地抱着她到榻上,盖衾被时就怕吵醒她。 多年来,怕是四哥第一次真正动心吧,连和四嫂大婚时也没瞧见四哥流露过多感情。 只因四哥喜欢她,所以自己甘愿退出,默默地守护她就行。但如果是老九,凭什么要放弃! “我,我不知道。” 被胤祥一语中的,想否认却觉得枉费。心中还是对胤禟有牵挂的,毕竟近二个月的交往,若非因八爷作梗...... “对了,本月末是四哥生辰,到时太子爷会按例率众兄弟前来的,你要不要到我府上避避?” 未及开口,房外, “落云为什么要避?”胤禛捧着通体透绿的瓷瓶进来,见房内情景,随手晃晃手中的物件“看来这个用不到了。” “别啊”胤祥立即抢过,“这是好东西,弟弟留着以防不时之需。” “你再打架,我就不让你进府。”胤禛恨铁不成钢“比武也要有个度,毕竟都是手足兄弟。” 四爷不知道?询问地看向胤祥,他趁四爷转身落座之际朝我摇摇头。 “我过生日,哪有赶走客人的道理?”胤禛示意我和胤祥落座,然后冲我道,“安心住着” “哦”自打前日醉酒失态,我昨一整日躲着四爷,今日乍见,就想起失仪之时,不禁脸上绯红。 胤禛瞧在眼里,好笑之余颇为欣喜。这丫头终于不再自怨自艾。前日一番戏弄,娇羞中透着妩媚,让自己又爱又无奈。 胤祥看着四哥眼中流露出的浓浓爱恋,再看看落云羞中带俏,只能竭力压制自己推门而去的冲动。 “落云,离月末也没几日了,我好奇你准备什么生辰礼物送四哥?” 啊?礼物?我寄人篱下,吃喝住行都是你四哥给的,我拿什么准备礼物? 不过认输我也不干呀。不甘示弱地撇了眼贼笑的胤祥, “等着瞧呗!” 海口夸下容易,实现起来真费脑力。 这几日,绞尽脑汁地思考送什么呢?鲜花?蛋糕?腰带?挂件?想一个否认一个。 上街买个?可囊中羞涩,何况人家是皇子,能看得上路边摊? 这日,正拢着衣裳,躲在秋末冬初午后的阳光下,继续思考大难题。却被从天而降的纸鸢足足吓了一跳。 这纸鸢也算常见,蝴蝶戏花样面,稀罕的是样面上的花朵用彩带制成。 突然灵光一闪,计上心头。正在暗自窃喜,苑门处探进个小脑袋。 好一个粉嘟嘟的小宝贝。杏黄色菊蝶纹实地纱画虎皮小单袍,外披香色四合铃杵纹暗花绉绸棉坎肩,脚踩黄色缎钉线虎头小夹鞋,最好玩的是小家伙腰上也缠着小黄带,上面同样悬挂着玉佩挂件。 此刻他歪着脑袋,忽闪忽闪地打量着我,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兴趣。没办法,身为妇产科护士,对孩子就是喜爱呀。招招手示意他进来,就见小家伙回头往身后张望了几下,快速窜了进来,一个小四爷活生生出现。 应该是弘时,四爷的第三子,也是被四爷亲手害死的儿子。 “你是谁?为什么见了本爷,不请安?” 小家伙挺挺胸膛,口气颇有几分四爷样。 “我见到你阿玛都不请安的。”笑嘻嘻地冲他伸手,“小阿哥你好,我是你阿玛的客人。” 然而手却被小家伙用力一打,就见他嘟起了小嘴巴,“爷知道了,你就是额娘口中的妖精!” 妖精?我吗?我何时成了妖精?笑意顿时减弱,小家伙却不依不饶, “爷听耿母妃和额娘说起过,北面住了个勾引阿玛的坏妖精!” 勾引四爷?明明是你阿玛喜欢我,我可没勾引他。 被这娃娃一顿质问,兴趣阑珊,何况他一口一个爷,一口一个妖精,没家教。暗自评价一番,把纸鸢塞回小家伙手里, “行,我就是妖精,吃人的妖精!”张牙舞爪中,这个倒霉弘时哭着鼻子跑走了。 小样,果然不配当四爷的儿子。拍拍手转身筹备我的礼物去了。 并未发觉不远处,有道藏青色身影晃过。 第二十五章 风铃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几乎都扑在了做礼物上。胤祥每天都会出现,想要和我闲聊,却被我三言二语打发了,弄得他非常郁闷,却又无处发泄。只能向四哥抱怨,说是搬起石头砸自个脚了。胤禛笑而不语,心里很期待这鬼精灵会带给自己怎么样的惊喜。 终于在四爷生辰前一晚,我搞定了。想着明日人多眼杂,不如趁着夜色送完礼物吧。端着托胤祥弄来的锦缎盒,径直往东书院走去。 见是我,小全儿直接指引我进入太和斋。 四爷的勤奋与胤禟不同,胤禟纯粹因为八爷而努力经营,但四爷却是因为国事,每晚耗至深夜方才熄灯。时常宿在太和斋里,成大事者不近女色,也难怪后院福晋们会疑神疑鬼。好在嫡福晋那拉氏有气度,治家有方,我住了那么久,也没人敢上门寻不是,除了,除了前一阵那个小鬼。 心中感叹着转入太和斋,就见四爷正坐在雕花红木案后紫檀椅上专注地看着公文,似乎并未察觉我的到来。冲着小全儿摆摆手,这厮也有眼力,蹑手蹑脚地离去。 说实话,我并没有见过四爷认真办公的样子。虽然每日他都来赏心苑,但很多时候都是胤祥和我海阔天空地聊天,四爷总在旁边听着,难得发表言论。 “你打算站在那里多久?” 放下公文,胤禛挑眉看着发呆的丫头,心中不免好笑,她真以为进入书房我不知道?刚才不出声就想看看这丫头想干什么,结果傻乎乎站在那里凝视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来四爷知道我来了呀”收回漫游的心,讨好地拍拍手中盒盖“我来送礼的呀。” 恭敬地把盒子安置在书案上,示意四爷拆盒。修长的手指抚上盒盖,随即盒盖上的绸带被解开。 “这是?”看着盒内五颜六色,胤禛觉得很是新奇。 “风铃。” 小心地掏出花了我数十天功夫完成的礼物,毕竟不是现世,要找齐风铃的挂件就费了一番功夫。我又不敢随随便便上街,万一遇见胤禟他们就尴尬了。 “风铃?这看似与众不同” 胤禛好奇地接过,就见这串风铃共六层,虽是各色彩带制成,然而每层风铃制成的方式又迥然不同。层层之间还用彩纸丝绒编成的日月星辰,镶嵌珍珠,这珍珠的串法也非常奇特,从未见过。 “如果常见,我还会当礼物送吗?” 见四爷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我舒了口气,能得雍正帝满意,我非常荣幸。 “来来来,四爷,你可以在底下写个祝福语之类的。” 风铃底部垂下二张彩纸,是我特意留着写祝福用的,只不过我的字在这时代难登大雅之堂。 四爷摸了摸彩纸,随即抬头,“你过来” 眨眨眼,虽然不明白四爷要做什么,但在他面前向来都是他发号施令,我乖乖遵命。所以我并未多想,就走至他身边。 胤禛起身,拿起案桌上的毛笔,往我手里一塞,“既然送礼,就要做全了。” “可是,我的字很丑”嚅嗫地自嘲“我怕污了四爷的眼。” 胤禛也不多话,朝着风铃嘟嘟嘴, 好吧,你不怕丑,我也无所谓了。握住笔,蘸上墨,正待下笔,不料被四爷从后圈住,握笔的手上覆上一双大而有力的手。 “四爷”慌乱地回头,却险些亲到四爷的脸颊,赶紧重新转回头,堪堪地僵着身子,再不敢乱动。 “你的字,还需要指点一二。”身后的四爷低沉地吐气“既然揣摩我的字,为何不直接问我?” 谁揣摩你的字了,你若不是皇帝,谁拿你的字练习。暗自诽谤,却又不敢反抗。 “心沉如磐石,眼利若雄鹰,手稳千斤重,方能写出上好的字” 胤禛边说边握着我的手轻轻落笔,不知道是他的声音震人心魂,还是吐气气息清冷,亦或是举止稳重大气,我渐渐地凝神于笔锋走势,起落勾画中。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这字漂亮。”忘情地脱口而出,这才反应过来身在何处。一抹红晕不知觉腾起。 “你的字比一般女子已经好上百倍,只是手中尚且缺少力道。” 胤禛不舍地放开手中柔夷,退后几步,免得这丫头落荒而逃。 我写了近二十年,能不好吗?悄悄转动下僵硬的手腕,此刻好像有点尴尬。 眼眸一转,“四爷,风铃可以悬于窗上。” “有何讲究?”胤禛背在身后的手尚还握着,手心中那份温热的触感让人留恋。 “我的家乡有这样的传说,当风吹响风铃,愿望就会实现。” “哦,你不好奇我有什么愿望要实现?” 还用好奇吗?不就是登上九五之尊嘛…… 见我没有立即回应,四爷黑眸中闪着柔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四,四爷,我们挂风铃。” 这眼神满是炙热,我要是再看不出深意,就成傻子了。 然而四爷并不想轻易让我转移话题, “你不是对弘时说你是妖精吗?” 闻言,吃惊地瞪大双眼,“四爷是顺风耳吗?” 胤禛被逗笑了“在这府上有什么事能瞒我的?还有,你的确是勾引我的妖精。” 被腹黑的高手调情,最终的结局就是小白如我慌乱地夺门而出。身后四爷笑沐春风。 十月三十日,晌午过后。 今天四爷生辰,满府喜悦。中午开始就听远处人声不绝于耳。 我自然窝在苑中晒太阳,热闹与我无关,我也没勇气去面对那些人。 倒是胤祥很早就到府了,先跑到我这,侃侃而谈,估摸着怕我寂寞吧。其实他没回京的日子我不也这样发着呆,一坐一下午,打发了时间。 “等我得空了,带好吃的再来陪你。” 胤祥临走前叮嘱着,“你无聊就补个眠,看你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 “知道了,爷好去忙了”这个侠王还真是婆妈呀“我有的是办法消磨时间。” 总有事情好打发的,瞧,麻烦上门了。 此刻门口,弘时又探头进来。 “小家伙,不怕妖精吃你啊?” 含笑地招呼着,虽然小家伙没礼貌,但粉嫩嫩的,着实讨喜。 “哼,十七叔说世上没有妖精!”小家伙翻了个大白眼,然后蹦蹦跳跳地靠近我。 十七叔?爱新觉罗胤礼?四爷的另一个好兄弟。 “我告诉你,这世上有妖精的”居然被二三岁的稚童鄙视,我自然心下不爽,面上故作神秘。 小弘时歪着脑袋,贼溜溜地把我上下打量,视线扫过手腕,奶声奶气地说:“十七叔说了,妖精的手冰凉冰凉的,你敢让爷碰吗?” “行”好笑地伸出左手与其相握,刚想戏弄,手腕一痛,就看见小家伙得瑟地朝门外飞奔,手上还摇晃着我的手链。 “弘时,你站住,把我的手链还我!” 突来的变故让我瞬间站起,忘却不离开苑门的打算。一路追着弘时,直到水榭处。 弘时毕竟年纪尚小,现代二三岁的孩子还经常挂在父母身上,而身为皇孙,能被训练得短时间跑那么快,已经不错了。 此时水榭内十七阿哥正带着贴身侍从赏着美景,见弘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身后又尾随着满面怒气的女子,二人皆是一愣。 “十七叔,我把妖精的手链抢来了。” 弘时一见胤礼,就像看见救星,猛扑了过去。 “你才是妖精,你全家都是妖精!” 恼羞成怒,我破口大骂“没家教的小破孩,拿人家东西那是偷,你阿玛没教你吗!” “大胆奴婢,见到十七阿哥还敢大声喧哗!” 胤礼的贴身侍从赶紧上前想要拦住, “滚开”撩起袖子,也不知道是这侍从太瘦,还是只为了吓唬我,被我一用力,他倒是被推搡倒地。 吓得弘时躲进胤礼怀里开始大哭。 “哭屁啊!有种抢没种承认吗?”被这小家伙气得形象全无, 这幕落在十来岁的胤礼眼中倒是觉得有趣。没人敢这样骂皇家子孙的,还是个长得挺漂亮的泼辣女子。 “弘时,把人家手链还了。”胤礼拍拍弘时的背,“拿人家东西总归不对。” “不要,是她先抢我的。”弘时委屈地直嚷嚷, 我气极反笑了“我抢你什么了?” “你抢了我阿玛!你这个坏妖精!” 小家伙越哭越凶,反手往湖里一甩,就见那串手链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古色珠子没入水面时还溅起朵朵水花。 “你把我的手链扔入湖里。”不敢置信地冲向湖边,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心爱的手链消失。心下发狠,眼中凉意四起,一步步走近弘时,我的手链,胤禟的手链,关系到我能否回家的手链! 见女子恨意顿起,胤礼虽然恼弘时做得过分,但好歹自己是长辈,赶紧一把把弘时护到身后,后悔刚才为了图清净,把一堆奴婢太监侍从都打发了。也吃不准这泼辣女子到底与四哥什么关系,只得暗示已经爬起的侍从去找人。 “你暂且消气,我替弘时赔你串手链,可好?” “我只要我的那串。” “可已经沉入湖底,事已至此,何况弘时尚小。” 揣测她是四哥的女人,所以胤礼也不敢摆出皇家架势,无奈地尽可能放缓口气,只希望哥哥们快点来解决问题。 “弘时,你就祈求我能找到手链,”知道多说无益,深深地吸口气,盯着胤礼身后探头的弘时一字一句“若找不到,我保证你今天能看见吃人的妖精!” 十月底的湖水虽不刺骨,但已经非常冰凉。 心里把弘时骂了上千遍,一步一挪地踩着岸边岩石入水,刚接触水面,冷不住哆嗦了几下。也不知道四爷府中这个人工湖有多深。 “你疯了吗!”胤礼一把拉住我的手“这湖很深。” “要么你下去寻?或者”眼锋如剑地扫向一旁呆立的弘时“我把他扔进湖里试试水深?” “哇” 见再次成功地把弘时吓哭,方解了点恨意“十七阿哥,你好放手了,你就祈祷我找到手链,否则弘时的小屁股一定被你四哥打成肉饼子。” 年轻的胤礼也被吓得手一缩,就这样看着女子沉入水中。 “十七叔” 弘时一只手紧紧握住胤礼,另一只手摸着屁股,眼泪鼻涕已经混在一起。 “别叫我,我帮不了你。” 胤礼觉得午后的天气突然变得阴冷,低头看看自己夹绒的长褂,再把视线移向渐渐平静的湖面,想起刚才她快速褪下外袄,踢掉绣花鞋,头上发饰也被全部扯下,披着青丝长发下水,这种天气,湖底该有多冷啊! 第二十六章 湖底 同一时刻,在东书房太和斋里, 胤祥时不时转动着窗上风铃,眼底深处流淌着浓浓的羡慕, “啧啧,四哥,看不出爱发呆的落云手如此灵巧。” “嗯,还行” 胤禛静静地看着被风吹响的风铃,脑海中想的却是昨晚那个惊慌中带着娇媚的佳人。 这时听外面传太子和众阿哥到,房内二兄弟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回身迎向门口。 一番寒暄问候过后,太子自然被请至上座。 “今日四弟生辰,皇阿玛要众兄弟好好为你庆贺。”太子温和地朝房内众人笑笑,随即一挥手,随身侍从就呈上了贺礼,“四弟,这是岫云寺住持开光的佛珠,祝四弟心想事成。” 托盘上是一串108颗朱砂石佛珠,珠珠闪烁着耀眼光芒。 胤禛眼光微动,面上似乎很欣喜,恭敬地接过。 一旁的胤祥嘴角略微上扬,朱砂石,好个借物喻人。 在场的众阿哥一一送了礼物,惟有九阿哥胤禟明显心不在焉。 “咦,四哥,你何时弄了串风铃?” 伫立在窗口赏秋菊的十四爷别有深意地瞄了眼低头想心事的九哥,酷似某人的黑眸闪过异光。 “四弟竟也喜欢这个?”太子闻言,好奇地站起,走近窗口。 既然太子爷都去瞧了,其他阿哥也就纷纷起身围拢。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太子爷慢慢地念完,却见胤禟一步跨前拽起了彩纸。 此刻,那天参与南宛烤肉的阿哥们都想起一个丫头片子,彼此对望了眼,一时陷入沉默。 一阵凉风从窗格钻入,灵活地吹动风铃,发出阵阵悦耳的铃声。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打破了沉寂。 大家往门外望去,就见老十七的奴才狼狈地冲进来, “四爷,您快去看看,一个疯女人要打弘时阿哥!” 然而肇事的我还在黑黝黝的湖底摸索。 该死的,这人工湖居然二米多深,湖底碎石嶙峋,我的脚底早已被磨破。四周寂静,时不时还能看见四爷养的金鲤从身旁游过。心里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曾经经历过海难,那还是几年前和雯雯结伴海上旅行,结果遇见恶劣天气,渔船沉了,和雯雯在海里折腾了二个小时才被人救起。雯雯从此不敢下水,而我,背后皮肤被沉船刮伤,留下大片伤痕,爸妈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带我就医整形。 如今仿佛又重新体验当时的无助,唯一不同就是这次孤军奋战。 努力告诉自己,无非二米多深,又不是大海深不可测。何况四爷那么严肃,不可能有残害下人抛尸湖底的事发生。所以不要怕,不要怕,睁大眼睛找手链,那可是关系到能否回家的手链。梦落云,难道你想一辈子留在清朝吗?打起精神,不要胡思乱想! 正当湖底的人儿努力寻找着手链,湖旁众人赶到时就看见弘时躲在老十七身侧,而老十七的眼睛直盯着湖面,丝毫未在意众人到来。 “十七弟,出什么事了?”太子率先开口询问, 胤礼这才似乎回神,视线移向太子身后的四阿哥。 “四哥,你府上那个戴着一串古色手链的泼辣女子正在湖底。” 胤礼指着湖面不安地说着,下水时间那么久了,一点音讯也没有。刚说完却没想到四哥尚未反应,九哥突然拽住自己的衣领, “你说谁在湖底?” “老九,放手,吓到十七了!”没去过南宛的五阿哥胤祺对一母同胞兄弟过激的反应有点莫名其妙。 “我怎么知道她是谁!”胤礼并不待见自己的九哥,挣脱开来后语气很冲地回答。 在这对峙的时间内,胤祥已跨至湖边,担忧地望着翻起水泡的湖面,奈何满人皆不擅长水性,正想下令让侍卫们下水救人,就看见落云离着几步远冒出头来。 不待召唤,她手脚并用,灵活地攀上湖边岩石。估计因为在水底闷久了,并未留心四周,只是背对而坐。这丫头也不急着离开湖面。 “终于找到了。”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快闷死本姑娘了。开心地对着阳光细细检查手链,还好,没有破损。透过光芒,隐约还能看见珠内的纹路。 “小弘时,算你走运,姑奶奶的手链没有坏,否则你的小屁股一定稀巴烂。”头不回地发表感言,却迟迟没听见小弘时的哭声,心里正纳闷, “落云,你是蛮泼辣的。” 身后传来胤祥的挪揄声,猛然回头入眼皆是齐刷刷的黑靴,吓得身子一软,险些滑入湖里。 “小心!” “云儿!” 几声呼唤中,胤祥眼明手快地把我拽住拥入怀中。 在胤祥的帮助下,顶着一张毫无血丝的脸,手脚并用地爬回水榭。浑身湿漉漉的,好在清朝的服饰比较繁琐,穿多的好处就是不走光。 “落云姑娘,好久不见。”太子招呼我,然后等我走近,视线落在了......不仅太子尴尬地转头,几乎每个阿哥或多或少都转移了视线。 察觉面前这些皇子的异样,狐疑地低头,一双裸露的脚,白皙中斑斑淤痕,有些皮肤还被蹭破,不堪入目。 太出糗了!迅速冲至鞋边,也不管是否会弄脏绣花鞋,飞快地套上。随手拿起发饰中的玉簪子,来回几下,就把发丝盘固定了。 胤礼递上了我之前脱下的外袄,感激地冲他点点头,接过披上,但很快就被浸湿。略微整理后赶紧请安, “民女见过太子,见过各位阿哥。” “免了” 太子摆摆手,诙谐地言道“落云姑娘总是那么有趣,本宫还从未见女子盘发就靠一支簪子。” 一开始我并没觉什么不妥,毕竟作为现代人被瞧到赤脚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被这些人精火辣辣地注视着,原就浑身湿漉漉,如今还备受煎熬,喷嚏不受控制地开始。 “来人,送姑娘去更衣。”胤禛黑眸深不可测地起了寒光,低沉地吩咐着, 似乎四爷没生气,声音如常。我偷偷瞄向四爷,尚未看清,余光觉得人影一晃,定睛发现胤禟已经走到面前。 这是四个多月分离后第一次彼此相见,他,一双桃花眼遍布血丝,却风采依旧,嘴角正戏谑地向上翘着,明眸柔肠百结,万道流光。 看着看着突然觉得眼睛潮湿了,无助地垂下眼帘,早知这样,我还不如泡在水里久点。 正在手足无措时,胤祥侧身挡在我面前,遮挡了锋芒。 “九哥,我先带落云更衣,免得着凉了。” 说罢把他的外褂往我身上一披,拉起我就往赏心苑方向而去,不顾忌其他的人和事。 拐个弯,水榭已经看不见了。如芒刺背的感觉终于消失。抽抽鼻子,拢紧衣裳,一只手还被胤祥牵着,温暖正源源不断地从紧握的手心传来。这个侠王总是仗义十足,不在乎他人所想。心中感动,轻轻拽拽他,“我不是有意出苑的。” “我知道。”胤祥驻足,回身咧嘴一笑,落云能开口解释,是因为自己在她心中吗?刚才看见她受伤的脚,怒火就难以遏制,四哥碍于太子在场没法出面维护,那就由我来! 胤祥蹲下身,正想查看受伤的双脚“还疼吗?” “没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身“只是蹭破了皮而已。” “你也不怕留疤”胤祥对这丫头的大条甚是无语,大手一捞就把她拦腰抱起。 “我没事。”想要挣脱,胤祥轻笑地制止“我怕没及时为你疗伤,等嫁不出赖上我,那就麻烦了。” “胤祥,你还是哥们吗?哪有这样咒我的。” 捶了他几下,我也不矫情了,毕竟脚底传来一阵阵疼痛,“借你的肩膀靠靠。我累了。” 见这丫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乖乖地窝在怀里,胤祥笑得很是满足,如果能一直抱着她,该多好。 “我受伤,你还笑得那么开心!”不满地伸手拍了下光头脑袋。 “落云,我以前走眼了,竟然没发觉你那么泼辣。” 胤祥由着我拍,也不躲闪。 “我哪泼辣了?”虽然嘴上抗议着,但手上也只是佯装拍打,毕竟人家还抱我回住处。 “你怎么吓弘时的?还装,你就继续装吧。”胤祥一想到弘时那红彤如兔的眼睛,还有原本就小得可怜的鼻子上还流淌着没来得及擦掉的鼻涕就想笑。 “他骂我妖精,妖精。”撇撇嘴,我很委屈好吗?我从来没勾引四爷。 “妖精?”胤祥不由一愣,但须臾间就明白了,一边笑一边感叹“为了帮你这妖精出气,小弘时的屁股今晚悬了。” 赏心苑里已经候着一帮婢女,待我回来后,立即带我沐浴更衣。 一炷香的功夫,泡了个热水澡,就见胤祥在房内等着,手上还把玩着通体透绿的瓷瓶,那不是四爷送他的伤药嘛。 见我从浴房出来,胤祥几步上前,依旧把我抱起,引来旁边婢女们的偷笑。 “这几步路,我自己能走。”埋怨地看着他,旁边有人呀。 胤祥却不理会,小心地安置于床榻边, “把脚伸出来。” “不用了,我自己来。”抢过瓷瓶,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禁扬起坏笑,“胤祥,汉家女的足被男子看了,可是要嫁给他的。” 第二十七章 相忘 “行,爷勉为其难收了你。” 看着胤祥微微有些泛红的俊容,我哑然失笑,“得了,你和你家嫡福晋那么恩爱,哪有我的容身之地?” “你进府了,会没有容身之地?” 我低头褪下鞋子,并未看见胤祥一本正经的表情, “开玩笑。我才不破坏人家美满的生活。你四哥这人工湖的碎石真多,可怜我的脚......” 当我重新出现在这群人精面前时,他们都在东书房里品茶闲聊。心里百般不愿出现,可太子唤我能不去吗? 先前还和我说笑的胤祥在跨进门的时候收敛了笑容。冲我叹了口气“你今天逃也逃不掉了。” 尽量挺直了腰杆入房, 进入房中就收到胤禟炙热的注目,极力忽视他带给我的波澜,往旁边看去,八爷见我后微微一笑,十爷扫了我一眼继续和十四爷窃窃私语,十四爷一边交谈一边冲我微微点头。另一侧,一面之缘的三爷可能在为五阿哥介绍我吧,因为我明显感觉五阿哥好奇地将我上下打量着。视线移过去,就是四爷,正示意请过安的胤祥坐下。 “落云姑娘的脚可上药了?” 听见太子关切的问候,赶紧收回心神。 “民女谢太子关心,已经用过药了。” “记得勤换药,莫要留疤了。” 点点头,太子真得不像后世评价得那么坏,还是他表面功夫做得不错? 正在我疑惑时太子仿佛非常好奇, “不过本宫很不解,不就一串手链,值得姑娘在霜降的天气下水吗?” 心中咯噔,这话题怎么突然扯上手链了?手不知觉就摸上了手腕。我总不能说这是能穿越时空的手链。 该怎么回答呢?咬着嘴唇踌躇间, “是弟弟送她的定情信物。” 朗朗的回答却让我萌生昏过去的想法。小白如我,实在不会处理感情问题。下意识便觉得四爷这回恐怕真要生气了。 房内格外安静,我不敢抬头看这些阿哥的表情,悔恨莫及,但凡知道会发生这个风波,我前几个月就该想办法还了手链。 “呵”一声轻笑打破僵局,忍不住望去,胤祥把茶杯重重搁置桌上,丢给我一个“有我莫怕”的眼神,“九哥,落云前段时间就托我还你手链,是你故意刁难,害得落云只能天天供着手链,怕它冷了热了......” “扑哧”笑意出口,赶紧揉揉脑袋,果然是哥们。送了一个仗义的眼神给胤祥后强压浓浓不舍,褪下手链,递给胤禟, “九爷,今日正好还你,省得下次我去火炉里捡,就麻烦了。” 白皙的手掌摊开着,就如那日初见。只是,人事已非。 胤禟就这样注视着,却迟迟不接。无奈地抬头,看见的还是一片炙热。被他宠溺地看着,让我心里泛酸。 “呵,既然是九弟与落云姑娘之间的纠葛,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劝和不劝离。”八爷笑得云淡风轻“落云姑娘,负气都已经好几个月了,是不是该搬回去了?长住四哥这也不是个事。” 八爷的话让我莫名想仰天长啸,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是不是就他这样的?利用我算计四爷的是你八阿哥,如今好人又是你做!敢情我是耍小性子离家出走的妻子,不,妾都算不上。 “我......” 刚想开口争辩,就见四爷慢慢站起,心中暗道糟糕。 “九爷,我们自己的事自己了结,借一步说话。” 说罢朝太子挥挥手,转身就走,本姑娘不开心了,不想虚以委蛇。 太子呵呵一笑,制止了四爷“我早就听说四弟为了报恩,把落云姑娘接到府中照料。就让落云姑娘自己去选择吧……” 后面的话随着胤禟的关门声消失。我也不回头,径直往赏心苑走去,身后的人也不出声,只是紧随其后。 回到苑,此刻那些婢女都已离去。此处与前处相比格外冷清。 “四哥就让你住这么冷清的地方?连个婢女都不派给你?” 胤禟一入门就四处逛了圈,仿佛回到自己家般。 我索性一屁股坐在苑中,想着等你看够再谈事。 片刻后他终于一撩袍子挨着我坐下。 “四爷可不小气,是我自己图清净。” 往旁边移了半寸,结果他反而进了一尺。 无奈地想要站起,可刚起身就被他长臂一揽反而跌落入他腿上。 “九爷请自重!” 拉长脸,挣扎地想要起身, “胤禟!” “九爷,九阿哥,九皇子......唔......” 还是那么霸道的主,还是那么霸道却甜蜜的吻,泪,终于一滴滴落下。 “云儿,我......” 只要听见她帮老四说话,心里就火,还不断撇清关系,什么九爷阿哥皇子,亏这丫头也不觉得累。然而看她哭了,胤禟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忙不迭想要解释,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他不说话,我也不想开口,大家僵持着。 片刻后胤禟终于忍不住,圈住怀里女子,手忙脚乱地擦拭泪珠,可是泪珠就像断了线般,擦也擦不尽。 “别,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我错了。” “你知道错哪嘛!” 哄女孩子都不会,都说九阿哥是这些皇子里最滥情的嘛,骗女孩子的技术呢?还没我现代那些铁哥们会哄人。 “错在放任你住在老四这里太久了。” 胤禟长叹一口气,握住我控诉的手,拉往唇边一吻“我应该早点来接你,哪怕老四从中作梗。” “四爷作梗?”抽泣着,但还是问出口, “我来了好几次,他说你不肯回去。”胤禟下意识把我往怀里带“一开始我信以为真,怕你生气,后来老四一直下绊子,再加上老十三从旁使诈,把八哥的势力打击了一片,我得分心去处理,所以......” “所以你无暇顾及我了,是吧?”抬头,正好与胤禟视线相及,这个男人,是真走进我心里的。或许是因为他一直出现在我梦中,又或许他霸道地把我留下,又或许日日嘘寒问暖让我动心。 “我......” 反手捂住他的口,就这样吧,太多的解释又何必呢。 “胤禟,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是还没到爱的程度。”我侧身起来,这次胤禟松手了。 “胤禟,我与你认识的其他女子不一样,喜欢与爱,我分得很清楚。”慢慢擦拭着泪水,心中悲凉到极点,反而泪渐渐消失“我无法容忍你为了八爷赴汤蹈火,我更不会为了爱去伤害四爷和十三爷。这会让我看不起你我的爱。” 话至此,胤禟的脸色已经泛白,嘴唇哆嗦,却没有开口。 “胤禟,我知道你肯定没有答应八爷,也没有拿那颗春药。我对你还是有信心的,但是如果我要你放弃你的八哥,你可同意?” 身旁的人慢慢起身,顶着惨白的脸,绝望的眼神出卖了他。 “你不会同意,也是。”自我嘲笑,恋爱的女人是傻,傻得可怜“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 “不是!”胤禟无法控制心中的恐惧,他觉得自己今天真得要失去她了“这不冲突,八哥不会再伤你。” “他伤我还不够吗!他老婆害我,若不是四爷死命护住我,现在还会有梦落云让你好兄弟算计吗!”气极反笑,笑得无比凄凉“胤禟,何必自欺欺人,为了那个梦想,你甘愿付出你的一切,金钱,精力,女人!” “我一定会护住你的!”然而胤禟觉得这句话变得苍白无力,落云一次次受伤害,不就因为八哥吗…… “放手吧,若你还喜欢我” 抬头看向过苑的长春藤,单叶互生,无畏地攀藤。 “云儿,我不会放手,手链我不会收回。” 见我回首,胤禟慢慢展颜“这串手链的秘密你知我知。就当我自私好了。” 云儿,若收回了,你是不是就回家了?我不知道你和她口中的家在哪?但我知道,你回去了,我才是真正失去你了…… 目送胤禟离开,我瘫落在苑内。终于结束了,可我为什么悲痛欲绝。刚才那个口口声声说分得清喜欢和爱的梦落云是我吗?明明沉溺于他的吻,明明我们两人彼此相爱,为什么最后要相忘。 胤禟,我真得很喜欢你,喜欢到没有说服自己快点还手链,快点回家。你,为什么就不能放弃那个会要你性命的梦想呢…… 咬住手,不想哭出声,这样的我,太卑微了。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双黑靴。然后,身形移动,下颌就被轻轻抬起,就见胤祥紧抿双唇静静地注视着我,双眸中是了然,是不值,还有心痛。 “胤祥,借我个肩膀。” 声音嘶哑如乌鸦,胤祥听得皱眉,这丫头到底哭多久了,先前老九回来,像无事人般,和十弟还打趣。眼见四哥的脸越来越阴沉,忍不住过来找落云。结果就看见一个明明伤心哭成泪人却不肯发出半点声音的倔强丫头。 “我很大方,随时借给你。”见落云没有起来的意思,胤祥索性席地而坐,故意拍拍肩膀。 倚靠在他厚实的肩膀上,我由衷地感慨“有你真好。” “废话,你靠的可是大清十三皇子的肩膀,也就你,说借就借了。” 胤祥低头看看身侧女子,虽然发丝凌乱,清秀的脸庞此刻倍感憔悴。然而满脸的坚强又是那样的夺人眼球! “胤祥,你知道吗,我以前也有好几个像你这样的哥们,不管我开心还是悲伤,他们都可以无条件陪我发疯。” “嗯,然后呢?”胤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又很好奇,哥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已经不止一次听她这样称呼自己了。 “他们都不在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寻见他们,胤祥,你会不会一直这样陪我,借我靠靠,我真得很怕,害怕一个人在这里。” “丫头,说了随时借你,十三阿哥可是一言九鼎的!”打心眼里不想这丫头如此萎靡,说出的话真是揪心,她到底在害怕什么?住在四哥府上怎么会害怕呢? 胤祥不解地拧紧眉头,而身旁的人儿已经累得闭上了眼。 时值傍晚,落日余晖洒进苑里,金色中是相偎的二人重重叠影…… 第二十八章 除夕 四爷生辰的晚上,哭累的我睡得很踏实。等我醒来时已是子时。 迷茫地起床,依稀记得我借了胤祥的肩膀,当时觉得非常孤独,很想有人听我倾诉,陪我疯狂。 打开房门,苑内已被月光披上一层银纱,没有高楼林立的遮挡,总觉得古时的明月特别幽美。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苑中一道藏青色慢慢步入月光中...... 诧异地抬头看看月色,再转头看向四爷,应该是深更半夜了,四爷为什么还没睡? 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四爷走到石桌边。他的手上还,还端着二大盘糕点。 呆呆地看着四爷一举一动,就见他放妥后朝我走来,一步之遥处停了脚步,“你错过了晚膳,难道此刻还不饿?” “四,四爷,你还没睡?” “爷怕明日被老十三唠叨。”胤禛无语地牵起糊涂丫头的手走向石桌。 晚膳时太子派人唤这丫头吃饭,却只有老十三一个人回来。说是丫头不舒服睡了。虽然众兄弟都好奇她和老九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原本颓丧的老九来了精神,而老十三倒沉着脸,席上尽喝闷酒…… “四爷,谢谢你” 的确是饿了,我也就不虚推了。落座后就不客气地抓了个桃花酥往嘴里送。 “原本想给你留膳,想着不知道你到底睡到几时醒,冷饭冷菜也伤胃。”狼吞虎咽的吃法让胤禛想笑,落云就是这样率性。赶紧倒了杯花茶递给她,“慢点,别噎着了。” 接过喝了一口,却是一愣,这茶是温热的。慢慢抬眸,月色中的四爷神清气朗,没有丝毫倦意。 “四爷,生日快乐。” 胤禛微微一愣,随即发自肺腑地笑了“丫头,我的生辰被你搅得甚是精彩,记得明年此时赔我一个生日。”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自打四爷生日过后,小苑里多了访客,明明还很小就把自己扮得少年老成的十七阿哥胤礼,身后跟着个小屁孩弘时。 弘时的屁股是被我保下来的,毕竟二、三岁的孩子捣蛋是天性,我若和一个稚童斗气,多掉身份。 因为这个原因,原本不待见我的李氏也转了态度,她的宝贝儿子三天二头往我这跑也不制止,还派人送来各式糕点。这次我长了个心眼,一开始没敢随便接收,倒是弘时一口一个,吓得我提心吊胆了半天,幸好李氏并无恶意。 “妖精,继续讲故事。”喜欢赖在我怀里的小屁孩今日又开始扭动他软绵绵的身子。 “小屁孩,我讲了好几个故事了,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不是小屁孩。”弘时拼命地扭动,索性把他扶起,让他站稳在双腿上。 “你看看自己多大?不是小屁孩是什么?” “我是小阿哥。”弘时圈住我的脖子,小脑袋就在我脸边磨呀磨。痒得我咯咯直笑“好了好了,放手啦。” 正想跨进苑门的二道身影正好把这幕看入眼中, “四哥,弘时很喜欢落云。”胤祥有点吃味,这个弘时明明在揩油。不过,落云终于走出老九带给她的阴影,也是好的。 胤禛并未多语,因为这幕很温馨,落云会是个好福晋,好额娘。 “走吧,去书房” 而胤礼来的时候总是一本正经,酷似四爷。 有一次,刚从上书房放学,估计学业上遇见难题了,想找四爷。不凑巧四爷和十三爷尚未归来。 见他一脸愁容,我好奇地拿起他的书本随意翻看。 满书的图形,定睛一看是几何图案。原来是数学题目。 虽然高考数学才四十多分,但眼前这个类似小学初中的题目多少还是会的。不过,我不能说。 “十七阿哥,虽然我也不懂,但看着是立体形状,前几日小屁孩缠着我游戏,我做了点小木棍,你可以用来试试。”掏出游戏棒递给将信将疑的胤礼,“死马当活马医呗,反正你二个哥哥还没回来。” 于是,小苑内,胤礼趴在石桌上拼图案,桌旁,我笃悠悠地喝着花茶,等他拼完,苦思冥想时,我佯装翻茶,移动了木棍。康熙皇上的基因不是吹的,何况十七阿哥日后会被四爷重用,天资聪颖过人。瞧,他就这么一瞥就恍然大悟,拿起笔立即算出答案。 日子就这样无聊又充实地过去。其间还遇见胤祥的生日。只是我害怕重遇胤禟,所以没有为他庆贺。他说不要礼物,除夕时陪他半日就行。 当绿色纷纷零落成泥碾作尘,大清的第一个除夕夜不期而至。 除夕夜,宫中照例设宴款待王公大臣。每个皇子都要携带满府家眷进宫。 胤祥下午就来了,既然答应他自然要履行的。小弘时不乐意,因为听故事的时间没了。 最后,胤祥和四爷招呼了声,抱着弘时,领着我一起出了府,四爷原本想同行,临时有大臣拜访,也就作罢,“十三弟,看好时间。” “知道了,我会把落云妥妥地送回府。” 大清的除夕,街上张灯结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边走边看边感受三百年前的节日气息。 “卖糖葫芦了,卖糖葫芦了。” 街边一阵吆喝,我明显感觉手中微微颤抖,不解地低头,弘时正眼巴巴地看着糖葫芦。 “想吃?”晃晃握着的小手。 弘时回头看看身后的奶娘们,再抬头看看十三叔,默不作声。垂下的小脑袋,看上去非常懂事却又可怜。 “来二串糖葫芦” 解开腰间的荷包,可是,十文钱长什么样呢? “小屁孩,我出题考考你,答对了,奖励你串糖葫芦,答错了可没有喽。” 见弘时亮晶晶地眨呀眨,我笑得甚贼“从荷包里找十文钱。” “咳咳”胤祥差点被自己的唾液呛到,白了眼笑得开心的丫头,明明自己不认钱,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的侄子傻乎乎地摸着荷包,若四哥看见这幕会是什么光景? 当弘时成功地获取糖葫芦时,奶娘们想阻止,我瞪了她们一眼:“就几颗糖葫芦,又有什么关系?四爷怪罪,你们往我身上推呗。” “嬷嬷们,弘时靠自己获取糖葫芦,我这十三叔也是答应的。” 胤祥见奶娘们还想阻止,大手一挥,拉起弘时往前走去。 赶紧接过小贩递来的第二串糖葫芦,随即跟上。 “你也喜欢这个?”胤祥睨了眼正在舔舐的女子, “好吃呀。”砸吧砸吧糖葫芦,酸中带甜“不信你尝尝。” 并未多加考虑的我随手把糖葫芦递至胤祥嘴边,胤祥眼波微动,嘴角逐渐上扬。 “妖精,你啃过的糖葫芦居然给十三叔。” 弘时握着糖葫芦,歪着脑袋,煞有其事地说着。 “哦”也是,这个封建社会,我这举动的确不妥,看看身后侍从奶娘们纷纷游走的视线,好吧,不吃拉倒。正想收回糖葫芦,胤祥却反手覆上我的手,弯腰就势咬了一个。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我, “的确很好吃。” 这表情看得我无端不好意思起来,揉揉他的光脑袋“是你们这些皇子皇孙被束缚了,人生就该及时享乐。” 装作若无其事地拉起弘时,却被小屁孩拉拉衣袂,狐疑地蹲下,弘时趴在耳边用细小的声音言道, “妖精,你如果不和我抢阿玛,嫁给十三叔,我会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 “小屁孩,胡说什么呀!”捏捏粉嫩的小脸颊,康熙难不成奉行性早教吗? 我和胤祥?开什么玩笑呀。不自在地朝胤祥笑笑,他不明所以,以为弘时要我抱。故而浓眉一挑,轻易就捞起弘时“弘时,你不要老是欺负落云,当心你的小屁股。” 伴着弘时委屈郁闷地啃食糖葫芦,我紧随着胤祥继续闲游。大条性格的我把这插曲很快扔出脑海,并未深思。然而几个时辰后,当我得知自己的身份,才知道缘分是天注定的...... 当满街张灯结彩时,宫门也到了。 “好了,你们快进去吧,别迟到了。”拍拍小弘时的脑袋“好好吃饭,明天见。” “我送你回去。”胤祥拦下我,放她一个人回去,这可不行。 “大哥,不早了,也不怕皇上怪罪。”明白他的担心,我摆摆手“我又不是这小屁孩,哪会迷路,快进宫吧。” “那我派......” “你真婆婆妈妈的,我才不要有人跟着,何况我万一看见喜欢的,好吃的,还会逗留会。” “那好吧,这个拿着,里面是碎银子,方便你买入眼的。” 低头看看胤祥硬塞的布袋,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却真怕耽误正事,赶紧转身离去。 胤祥只得目送着人儿消失在视线中,还是没看准时辰。除夕夜,落云一个人回府,她会很孤单吧。虽然她依旧笑意盈盈,可是今日四哥府上没有一个主子,那些看眼色的下人肯定偷懒打牙。她会饿肚子吗?想到北苑冷冷清清,胤祥就觉得无尽的难过,压得胸口阵阵疼痛。 “小柱子,备马。” “十三爷,时辰真晚了。”小柱子试图阻拦自家爷,却被胤祥狠狠一瞪。 “哪来那么多废话,把弘时送到四哥面前,然后告诉四哥,我会速去速回。” 一跃上马,胤祥只知道不能让落云孤零零地回府。 第二十九章 富察 我悻悻地在古老而又喧闹的大街上游荡,心里闷闷的,四周喜悦的氛围此刻再也影响不到我。曾经除夕夜,看春晚,吃美食,发信息,或者医院加班,救死扶伤。那时我觉得过不过年都一样,如今失去才知珍惜,要是上天给我机会哪怕春晚再差我一定看完。 渐渐被孤独包围,看着从身边擦肩而过的古人,要么母慈子孝迎新年,要么夫妻同赏花灯,再不济还有仆人跟随。而我呢,无家可归。此刻回府,赏心苑也是我一人,还不如游荡在这繁华大街上。 叹息地看看手中布袋,脑海中不自然地浮现那个朗月清风般的俊容。 “丫头,是不是想我了?” 胤祥快马加鞭,没花多少功夫就寻到了落云。远远看着她用羡慕的眼光打量四周游人,又见她低头无意识地摆弄着布袋的垂穗,就知道这倔强的丫头口是心非。明明害怕孤独,就装作若无其事。 这声音......猛然回头,就见心中念叨的人端坐在高头大马上,朝我爽朗地笑着。那笑容,如三月春风,瞬间吹散刚才的落寞。 “胤祥,你......” 你不怕皇上责怪吗?你不怕你的兆佳氏生气吗?你抛下满府的女眷只为了送我回去? 想问却不敢问。 胤祥翻身下马,见我一副傻样,好笑地刮了下俏鼻“发什么呆,傻丫头,无非就错过了家宴,皇阿玛要骂就骂呗,我皮厚,没事的。” 然而见我眼睛红润,不禁愣了愣“丫头,不会感动地哭鼻子吧,你不是说好哥们就是要陪你疯狂嘛……” “也不是你这种不要命的疯狂。”努力吸吸鼻子,有他在,真得很好。 “走吧,反正也晚了,我们先去填饱肚子。” 牵起这个看似坚强内心脆弱的丫头,胤祥决定不回宫了,大不了明日罚跪,又不是头一遭。 理智告诉我,应该劝他赶紧进宫,但心中却是万分欢喜。 任他牵着,紧紧相随,明明我们年龄相仿,但他在,总能不经意带给我阳光。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不时有马车陆续经过,几乎都是仆人成群地簇拥。偶尔还有些领头的会和胤祥请安。看来都是进宫赴宴的大臣及他们的家眷。路上游人众多,胤祥怕马车伤到我,还特意圈住我,引我靠边走。 这时又有辆马车经过,装饰华丽,四周随着十几个婢女侍从,一看就是达官贵人家的,想必也是为了进宫。 在与我擦肩而过时,晚风吹起马车的垂帘,正巧我匆匆一瞥,似乎里面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夫人。这位夫人在我看向她的同时也望了过来…… “心儿!”一声呼唤脱口而出,夫人瞬间撩起帘子拽住了我的手臂。 乾清宫, 今晚灯火辉煌,丹陛左右安设了万寿天灯,灯光映照在万寿宝联及其金丝绣字上,使得黑暗的夜晚特别透亮。 除夕虽说是家宴,还有一层深意便是拉拢王孙贵族,有功之臣。 此刻,乾清宫檐下中和韶乐已缓缓奏响,乾清门宴桌按照等级排列, 大臣们已陆续就坐。而宫内,康熙皇上正端坐在宝座前金龙大宴桌后,成年的众阿哥们早已侍奉多时。 虽说是家宴,但男女不能欢聚一堂,所以女眷们都在后面的交泰殿内。 当我被那位夫人拽着闯入乾清宫时,吓傻一大片大臣,阵阵私语入耳。而胤祥先前紧锁眉头,丢给我一个放心的眼神更衣进了宫。 这位夫人到底是谁呢?竟然敢直闯乾清宫门。然而事情太突然,容不得我多思考,就出现在康熙面前。 “是你?”醇厚威严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本能地想伸手去摸脑袋,手依然被禁锢着。无奈地看了眼身边不惧的夫人,清清喉咙, “民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妇见过皇上。” “夫人请起”皇上虚扶,看见夫人紧紧拽住我的手时眼波一闪“你也起来吧。” “民女求皇上做主。”还是赶紧把事情解决,我好闪人。 “哦?说来听听。” 正待委屈地想要控诉,身边的夫人却抢先开口“皇上,您还记得臣妇的么女吗?” “记得,朕不敢忘,当年为了救额涅,夫人失去了么女,皇祖母为此赐了金牌。” 额涅?皇祖母?皇祖母应该是孝庄皇太后,那额涅呢?苏麻喇姑!把康熙抚养长大的人,终康熙一朝,惟有康熙的乳母瓜尔佳氏与苏麻喇姑被康熙称为额涅。 脑子飞快地搜索着历史,可与我有何关系呢? “皇上,臣妇终于找到女儿了……就是她。” 语落,全场寂静,表情各异。 “我不是你女儿。” 这玩笑开不得,我何时变成满人了?我爸妈是汉人,我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是汉人,祖上压根没有少数民族血统,否则高考时我就偷着乐了,可以加分加分。 “你是,你真的是。”夫人见我矢口否认,情绪激动起来,拽住我的手加大了力度。 “夫,夫人,放手。”虽然手疼,但她爱女心切的心态,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妈妈,都离开那么久了,妈妈会不会也像她这样四处寻觅,痛不欲生? “福晋!” “额娘!” 殿上多了二三道身影,看去,一个五六十岁男子,国字脸,五官挺正气,一身官员朝服。后二个男子年纪二三十岁,均着朝服,头戴朝冠。为长者看似文质彬彬,较小者身形壮健。三人见我,皆是一愣。 “老爷,她是心儿,我们的心儿!” 被唤的男子疾步上前,同时也伸手想要扶住我,饱经沧桑的脸上洋溢着不可言语的喜悦。 闪身避开,“我真不是你们的女儿。”不忍直视,可是,转头看向龙椅上的皇上“皇上,民女可没胆量冒充重臣的女儿。” 睿智的双眸中没有多大起伏,但康熙内心并不平静。这丫头波澜不惊,明知道重臣之女繁花似锦,却恐避之不及。 “皇阿玛,此事关系重大,儿臣觉得需好好查查。”太子率先站起, 我赶紧朝太子感激地点点头,不管他出于何种考虑。 太子勾勾嘴唇,可能没想到我会那么感激吧。 “皇阿玛,这姑娘举止完全是个汉家女子,儿臣觉得此中有什么误会。”一面之缘的五阿哥随即也站起。 “儿臣也认为她怎么会是满人。”十爷不满地跳起,这话说的......满人很了不起吗?暗暗鄙视,可好歹他也是帮我说话。 “我没认错”见一个个皇子建议彻查,这位夫人顿时急了,失声痛哭。 “你,你别哭呀”哭还不放手,让我非常无措“女儿不能乱认,你今个认了,明个发现错了,那我怎么办?脑袋就一个。” “扑哧” “呵呵” 殿上不约而同响起几声轻笑,愤愤地望去,换了朝服的胤祥笑得最开心。 拜托,都啥时候了,你的侠王仗义呢? 没事,做她女儿不错。 谁稀罕,要做你来做! 短暂的眼神来回后,我瘪瘪嘴地看向最大boss,好歹你说句话呀。 “朕并不要你的脑袋,你大可放心。”康熙见抬头看他,不禁语气中也有了几分笑意,这丫头以为朕是暴君吗? “夫人,你有什么证据认定她是府中小格格呢?空口无凭难以说服别人。” “我......”一时语塞,多年前她尚且幼女,证据,证据“凤凰,对,老爷,凤凰!” 当我听见凤凰二字,脑袋瞬间空白,如果万事都有前因后果,那我是不是该认命了…… 思绪飘至多年前,海难九死一生,付出的代价便是背后大面积损伤,那是船沉没时被螺旋桨划毁的。 爸妈觉得能捡回这条命就是上天的恩赐。后来有人介绍一家美容整形医院,抱着试试的心态去了,那家医院提供了很多整形图案,我一个都没瞧上。 正要离去时看见医生办公室的角落里掉落的一本书,书里夹着一张纸,凤凰涅槃,展翅即将高飞。火红的瞬间让我一眼就迷恋了。 整形科的医生都不确定这书是谁的……最后照着图案是雕刻了,在手术即将结束,画到凤凰嘴时医生手一抖,弄歪了,临时起意在凤嘴刻了一粒珍珠状。 火红的凤凰含着明珠,欲待凌空,翱翔九天。当时雯雯咂巴嘴巴,扬言她去绘条龙,就绝配了。 “回皇上,当年小女出生,其背有凤凰样胎记,只因臣怕惹上事端,并不敢多言。此事,当时太医院吏目乐大人能证实。” “乐吏目?”康熙一时想不起这人是谁? “皇阿玛,乐吏目的父亲是同仁堂的乐显扬。”四爷似是不经意地看了我眼,然后回禀了皇上。 “皇上,臣妇爱女心切,怕这孩子......所以隐瞒了胎记,可是今日臣妇恳请皇上做主。” “皇上,老臣寻女二十载,夫人思女成疾,臣甘愿领下欺君之罪,还望皇上查明此事。” 殿中一时沉默,只有夫人低声的哽咽,殿外乐音早已暂停。我还在凌乱地迷茫,我究竟是谁? 片刻后, “天生胎记,何罪之有?若因此事追究,朕倒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皇上语中威严,锐利的视线扫过众人,重又落回我身上“传女官,带落云姑娘去更衣。” 这是要证实吗? 唉,已经想了好久的我终于苦笑一声, “不用了,凤凰含珠,对吗?” 一语掀起千重浪,夫人顿时搂我入怀,语不成调地呼唤,身旁,三个男子欣喜若狂,只是碍于皇家威严,不敢太过。 “僧格,恭喜你爱女重回,今日喜上逢喜,这丫头算是有福的,传朕口谕,赐黄金百两,金如意一对。” 僧格!佐领僧格?富察氏?镶黄旗…… 满宫扬起庆贺之音, 石破天惊,我不可思议地朝胤祥望去,此刻,他剑眉舒展,眸中溢情,见我看来,笑了,如清泉澄清。 只是,这幕,刺痛了某些人的心...... 胤禟紧紧握着手,唯有手心的刺痛才能让自己克制冲动。而胤禛,似乎从相望的二人中看出了端倪。 黄泉路,彼岸花,忘川河上奈何桥。不肯喝下孟婆汤,水淹火炙入轮回,胎记在身寻百年,恍然入局伴君行。 京郊岫云寺内,坐禅的方远方丈突然睁开洞悉红尘的双眸,一声长叹, 缘,终是注定的。 第三十章 无礼 月儿弯弯照大地,几家欢喜几家愁。 浑浑噩噩地被簇拥着,一会拜见这个娘娘,一会参见那个皇妃,魂不守色地随着夫人,不,清朝的额娘。等我彻底清醒时,皇家宴席结束。 紫禁城,宫门口,被额娘拉着往自家马车走。迎面就遇见四爷和胤祥,还有小弘时。 小破孩一看见我,就扑了过来,死死拽住不放手, “妖精,阿玛说你要走了,不走不成吗?” 小破孩奶声奶气,还夹着几分哭音,让我不忍地蹲下身,这孩子虽然总是嚷着不能抢他阿玛,但是非常善解人意,长得又可爱讨喜。 “我又不远离,你哭什么,明日可以到我家做客。” “不要,今晚不要走嘛,妖精,不要走,好不好?” 弘时伸手就围住我的脖子,幼小的他只知道以后没人讲有趣精彩的故事了,阿玛生气时没人敢拦下护他周全,还有再吃不到糖葫芦了。 越想越伤心,小家伙开始一把鼻涕一包眼泪。 阿玛见此情景,又尴尬又好笑,只是默默隐忍。对面可是阴晴不定著称的四王爷。没想到失而复得的女儿竟然住在四王府里。 “弘时,休得胡闹。”胤禛瞧着自己宝贝儿子懶在落云,不,应该是富察归心的身上,顿时觉得太阳穴在跳动。 然而四爷沉声低喝,吓得弘时更加抱紧我,整个人像只小袋熊挂在我身上,头埋在颈部,屁股撅得老高。 “阿玛,额娘,二位哥哥,要不我今晚先回去,明早再搬家?” 我也没做好搬家的思想准备,正好让我缓缓。 “这......” 好不容易寻回的女儿,僧格自然不愿意,可二位阿哥特意侯在这,不就是安了这心嘛。无非就是借小阿哥的口说出来而已。在官场打滚多年的僧格早已铸就一双洞察人心的双眼,在这短短片刻就发觉女儿与他们关系非比寻常。 回手拉住想要阻止的福晋,冲四爷抱拳:“那今晚小女拜托四阿哥照料,明早臣就上门拜访。” 额娘是被二位兄长三步一回头地扶着上了马车,阿玛再三叮嘱后同样依依不舍地告辞。 二位兄长跨马离去前纷纷朝我温暖地笑笑,年轻的那位还大声道:“明早哥哥就来接你,等着。” 第一次,我感受到了亲情,就凭一个胎记,就认定我是他们的亲人了。 “我该改口叫你归心了。”胤祥已经站于身后,目睹这情景,悬着的心终于落定。僧格一家看来完全接纳她了。 “不过就是个名字,随便你叫呗。”因为听我说不走了,小弘时也哭累了,乖乖地回到乳母怀里睡着了。 敲打着酸胀的胳膊,向四爷抱怨“小破孩太重了。” “是你自己弱不禁风。”四爷见我这光景,哑然失笑, “你口口声声小破孩,却把他宠上天,难为你抱那么久。”胤祥也忍不住想笑。 “上车吧。”胤禛拍拍自己的十三弟,率先上了马车, “走啊!” 胤祥见我没有移步,好奇地催了声。 “你不回贝子府?” “我住四哥府上,不行吗?” 胤祥冲我爽朗一笑:“明日正好送你。” 小柱子此刻已经趴在地上。摸摸鼻子,我绕开他,在胤祥帮助下,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见我这模样地上车,四爷轻咳一声。 车外,就听胤祥爽朗地朝小柱子的屁股轻踢了一脚“起吧,这丫头踩你身上,我怕葳了她的脚......” “胤祥,你就不能盼我好好的嘛。” 在女子埋怨和男子笑声中,四王府的马车逐渐消失在黑幕中。 紫禁城宫门不远的墙角下,胤禟闪出了身影。 富察归心,归心,真好听的名字。我,爱新觉罗胤禟,不会放弃你的!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此刻夜已深,大街上已归于宁静,马车车轮行驶的辘辘声与马儿不时打出的响啼声打破一方宁静。 马车内,二位阿哥都未说话。四爷素来装酷,可胤祥不是安静的主。 “好了啦,我又不是离开京城,有必要这样吗?” 气氛过于沉重,憋不住伸手推推胤祥, 胤祥面上闪过无数表情,最终化为一声长叹,摸摸我的脑袋。 “丫头,佐领僧格,镶黄旗,正四品,在朝为官三十载,你额娘是他大福晋,生有二子一女,你大哥官拜翰林院编修。你二哥是旧年的武状元,现任步军副尉”胤祥说到此,迟疑一会“是,是八哥保荐的。” 心中微动,就在今晚,恐怕二方人马都在盘算。不过胤祥和四爷没打算瞒我。 “僧格曾是外官,二十年前你额娘领着不足周岁的爱女随皇乌库妈妈进香,途中苏麻喇妈妈出了意外,是你额娘舍身相救,结果遗失了爱女。皇乌库妈妈为此赐了金牌。” 四爷不紧不慢地继续解惑,兄弟二人共同的目标就是让这迷糊丫头尽快了解自己的身世。 “我阿玛站哪边?” 听了半晌,终是吐出了疑惑,虽然知道历史,但是史书只记载大人物。依稀记得查史书时关于阿玛就寥寥几笔,康熙十三子侧福晋富察氏之父。 之前是孤家寡人,保住自个脑袋就好。可是现在凭空有了亲人,自然要留心了。 这个问题让二兄弟面面相觑,疑惑顿生。 “我二哥自然与八爷走近了,那我阿玛呢?” 坦然地看向四爷和胤祥,心中苦笑,以后我和你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你阿玛为官清廉,喜欢独行。” 舒了口气,还好,若告诉我,阿玛也是八爷那方的,我就会头大了。 “丫头,朝堂是男人的天下,你少掺合。” 胤祥眼眸闪了闪,若有僧格的支持,对四哥的大业自然是大有益处,然而把归心拖下水,于心不忍。 “我哪有那个本事,又不是苏妲己。” 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脸颊,我可没有倾国倾城之貌。 然而胤禛听后心中阵阵苦涩,你有妖精的潜质,难道你没看出于十三而言,你不一样。 翌日清晨,阿玛和二哥早早地敲响了四爷的大门。 “四爷,我走了” 收拾完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进入四爷府时也就一个现代的小包和几两碎银子。如今依旧。 “这个拿着。” 胤禛虽然百般不愿她离去,但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只得递上一个包袱。 “这是?” 狐疑地打开,几个首饰盒,几包银两,还有些荷包扇面之类的小玩意。 “虽然你是那府里的格格,但刚刚认亲,难免下人眼馋的,且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不,不用了,皇上昨个还赏了我很多钱。” “皇阿玛的赏赐应该已经入了你家的库房,你使不得的。” 这么迷糊的丫头离开自己的羽翼,胤禛担心地拧起了二道眉“拿着吧,也不值几个钱。” “好”知道不收,他肯定不开心,“四爷,谢谢你在我无助时收留我。” 若非他,我都不知道如何撑过这几个月。 “虽然扳指还我了,但你随时可以找我。”胤禛很想把她拥入怀里,可是,想起十三弟,罢了。 往前厅走去,迎面胤祥走来。见我怀里大包小包,打趣说我要搬空四王府。 胤禛笑笑,自个先往前厅走了。 “四爷今日有点奇怪。” 望着先行的背影,是我敏感吗?怎么看似有点落寞。自打昨晚开始他就与我保持距离,可往日是我避着他呀。 “你要走,会开心吗?”胤祥收起了笑容,正色地替我拢紧夹袄“丫头,从此后你举止行事得留心了。我和四哥护不了你,虽然你有了阿玛额娘,可哪个大宅后院是太平的,你阿玛还有不少侧福晋,你其他兄长也与各府皇子有所走动。” “就和你府上大大小小福晋一样?” 脱口而出却瞬间后悔,梦落云,你在说什么呀…… “我娶了喜欢的,会护她周全。” 心中有鬼,就觉得胤祥话中有话,不禁满脸通红。 闪躲着他的直视,“走了走了,等小破孩醒来,又要闹了。” 胤祥看着眼前丫头脸色绯红,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心中暗自窃喜。 没事,我胤祥脸皮厚,总归能找到理由出现在佐领府上的。 清朝的格格并不好当。 这些天,被一群嬷嬷们围着,教我大清礼仪,花盆鞋穿得简直苦不堪言。 但是有苦也有甜。府中其他侧福晋大都对我和和气气,就算不喜的,也不敢放在明面上。几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每逢见面也是嘘寒问暖。 所以日子并非过得提心吊胆。反而,越来越滋润。 额娘天天拉着我,百看不厌的。阿玛更不用说了,连生数个儿子后才得了一女,还失散多年。这回失而复得,天天乐得笑哈哈。听二哥说,皇上打趣说是得了明珠,阿玛连连点头,沧海遗珠。 二个哥哥呢,大哥已经娶妻,嫂子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对我这个白捡的姑子客客气气,有好吃的总会留上一份。 二哥就更不提了,或许年纪相差不大,一下朝就来找我玩。为此阿玛很吃味,明明刚才还围着他们二老打转的人儿转眼就被臭小子拐走了。 “老爷,心儿也不小了,虽然做额娘的想她一辈子留在身边,但......” “福晋的心思我知道”僧格拍拍爱妻的手“为夫要好好把关,不能让我们的心儿被人欺负了……” 然而,我并不清楚额娘阿玛的小九九。 这日下午, 阿玛带着额娘去还愿了,大哥陪嫂子去他丈人家了,估计这二对都不回家吃饭。 二哥也不知道去哪疯了,我无聊至极,嬷嬷们又说未出阁的姑娘不能单独外出,外出要备马车,要数十个婢女侍卫,还要...... 听着就烦,立即摇头,不出门总行了吧。 于是乎,打发走了嬷嬷们,支走了贴身婢女,悄悄摸进二哥的书房。阿玛的书房我是不敢进的,可哥哥的就不一样了。折腾一番难不成还打我吗? 大着胆子推门而入,惊动了书童。 哥哥的书房自然比不得胤禟和四爷的大气富丽。不过满架书香,也让我惊叹不已。一个武官,也需要看那么多书籍。孙子兵法,战国策,三国志,春秋左传...... 手指划过一至三层的书籍,不是用兵布局的书,就是前朝史记的典故,其中不乏孔孟之道。这些,在现代我也翻过,对着一个个繁体字,我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再读一次。无趣地抬头,上面还有三层,因为太高,我够不到。 眼波微动,回头朝恭敬站于一旁的书童招招手“那么高,平时哥哥怎么取书?” “回格格,二少爷功夫厉害。” “你是说哥哥用轻功取书?”做了个飞的手势,得到书童的肯定后不禁乍舌,简直暴敛天物,大材小用。 “那你呢?总不会也用飞的?” “小的哪会啊,自然用梯子了。” “那就行了,梯子在哪?” 望着格格熠熠生辉的笑容,书童只得如实相告,书架后的梯子还不够高,要高的得去后院取。 果然就被格格催着去取,也不敢怠慢,这可是老爷的心头肉,二位少爷捧在手中怕摔的主。 看着书童匆匆而去,心满意足地抬头望着最高层,上面的书籍应该很精彩吧。 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书童的影子。转至书架后果然有梯子。 山不转路转,书童不回来,我自己动手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梯子搬至书架前放妥,尝试摇了摇,貌似挺结实。 踢去碍事的花盆鞋,小心地拾阶而上。这梯子还不高吗?虽然没有与第六层平行,但站在梯上,垫脚也就取到第六层的书。 果然与预期一样,第六层,落下些许灰尘的书架上,竟然有很多“闲”书,如李渔的风筝误,后世传颂的水浒传,中华预言第一奇书。 二哥呀二哥,你藏得再好,也被我发现了。 正在兴奋时就听书房大门“咯吱”一声, “你终于回来了,可以比蜗牛再慢点了。要是府上其他主子,怕等不及了。” 因为沉迷于闲书,并未低头去瞧房中情景,“我说,你的二少爷年纪不小了,应该有春宫图吧,你快说,藏哪了?” “你觉得春宫图会光明正大地摆放在书房内,让你这个有趣的丫头轻易找到?” 底下传来一阵嘻笑声,这声音...... 回首往下望,太子,还有二派皇子们都抬头望着,门口二哥半张大嘴。 这个惊吓使我一时慌乱,想转身下梯,却忘了这梯子并未够到六层,所以放置并不稳当。我的大幅度转身导致它突然往后倒,吓得我双眼紧闭,下意识捂住脑袋,摔落之际想着遇见他们总没好事。 没有如期的痛楚传来,反而......睁眼看时,胤祥的俊朗大大地出现在面前。好几天不见,倒是满心欢喜的。 “你这丫头总不消停,”胤祥长吁口气。 今日下朝,见八哥与僧格家的老二走得异常近,太子不爽。找个理由说去僧格府里坐坐。结果就看见归心岌岌可危地站于高梯上。太子还不让书童请安,存心要吓吓归心。果然被太子冷不丁地出声吓坏的归心失足了。幸好自己早有防备,险险地接住了她。 “几日不见,看入迷了?”胤祥虽然不舍得放手,但太子跟前还是需要忌讳几分。 “谁入迷了?”虽然心脏怦怦乱跳,但面对胤祥,总是不甘示弱。 “貌似某人不舍得松手。”胤祥用彼此才听得清的音调低笑一声,放我落地,见我脸上回色了,方才松手。 “富察归心见过太子爷,见过各位阿哥。” 几天的礼仪调教,已让我像模像样地请安了。 “格格请起。”太子爷笑着虚扶“是本宫吓到格格了。” “是舍妹顽劣,让太子见笑了。”见妹妹安然无恙,富察傲风终于有了笑意。好歹自己妹子,可不能让人笑话了。 “你这妹子每次都这么大胆。”十爷拍拍胸脯,直着嗓子“还以为成了格格,收敛了性子,啧啧。” “收了性子还是我嘛……”不满地低声嘀咕,给了二哥一个“我先溜”的眼神,“太子既然找我哥哥,想必有事,我先回去了,嬷嬷们还等着教我。” “你快走,再不好好学,小心阿玛回来责罚。”傲风早就和自己的妹子打成一片,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思,赶紧上前打马哈。 成功地离去,才彻底放松下来。这些人精,个个不是省油的。不过,为什么只看见八爷和十爷,胤禟怎么缺席了? 学礼仪只是幌子而已,躲他们才是真的。开心地回到闺房,转身关门。 想着上床睡一会,等人精们走了,二哥自然会通知我的。然而转入内房却看见熟悉却不想相见的胤禟。 “胤,九爷!”见他伫立在房内,大吃一惊,却赶紧捂嘴。 他居然在我闺房里,万一被婢女们看见...... 朝思暮想的人儿终于回来了。片刻前,随着众兄弟一起进僧格府上。只是随即找了个理由假装先走一步,趁大伙没留意时闪身进了后院。八哥与傲风往来亲密,后院也曾步入过,所以要找到她的闺房不难。“叫我胤禟。” “你怎么可以进入我的闺房。”后退几步,低声抗议,胤禟的胆子也太大了。 “怕什么,我们之前不也这样?”胤禟见归心面带慌张,故意提高了嗓音,果然引得归心急急地冲来捂住了嘴巴。 衣袂盈香,惹得胤禟心猿意马。忍不住把心爱的人圈在胸前。 “你快放手!”用力想要挣脱,可这位霸道的爷就是不松手, “不放,我就是不想放开。” “你再不放,我可恼了!”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抬起花盆鞋就往他靴上踩。 胤禟顿时吃疼,剑眉微皱,但很快就咧嘴笑了“若这样能解气,你就狠狠用力。” 该死,这样的他实在......慢慢提起花盆鞋,算了,踩不下去。 “我就想抱抱你,一会就走,行吗?”胤禟感觉脚上没了重量,低头掬起怀中人儿耳边散发“我真得很想你。” “我不想你。”闷闷地回了一句,面对他,心依旧会痛。 “我想你就行。”赌气的话语让胤禟这段时间烦躁不安的心渐渐落下。 被他锁在胸前,那股熟悉的气息入鼻,似乎又回到几个月前,置身听云轩内。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里脚步声, “妹妹呢?” “回二少爷,格格在房内。” 是哥哥! 瞬间推开胤禟,完了,二哥和我闹习惯了,他可是会直接进房内的。 “没事,我向你二哥解释。”胤禟见我慌乱不已,重又拉住我,“我会向皇阿玛开口讨你,我要你做我的福晋!” 啊?我不可能是你的福晋!可是,看他洋溢的幸福,又不忍扑灭他的希望。唉,等我再想办法了。此刻得解决眼前的问题。 “上床!”灵光一闪,立即拽着胤禟上了绣床,快速放下垂幔。 回身,就见胤禟一腔炙热“素日不见,你越发主动了。” 神经吧,我迫于无奈好吗? 不等我争辩,房门已开。二哥的身形已出现。 赶紧拉拉胤禟,大哥,你倒是配合一下。 接受到求助的委屈眼神,胤禟莞尔一笑。翻身就拉过被褥盖住彼此,就势压住了身下的人儿。 你要干嘛?配合只是要他躺下,免得被二哥看见。大惊地瞪大眼,却不敢动弹。 就见胤禟大手抚过发际,额头,耳朵,慢慢往下游走。 “妹妹,你可醒着?”垂幔上已依稀可见二哥身影, 清晰地感受到胤禟的手已来到胸口,想要开口阻止,奈何哥哥就在幔外。 羞愧难当,只能拼尽全力握住胤禟的手, 然而我又如何抵得过他的力气,双手被胤禟轻易禁锢在身旁。 “你们格格怎么睡了?”幔外传来二哥不解地询问, “可能格格累了,二少爷,要奴婢唤醒格格吗?” 一问一答中,胤禟不安分的手已挑开外袄,开始与内褂起冲突。 想要挣扎又恐被二哥看出端倪,一想到被二哥发现我和胤禟躺在一张床上,他还在解我衣裳,想死的心都有。自己太傻了,怎么就想着躲床上呢!躲了二哥,却躲不了胤禟。现在只盼二哥快快离去了。 “不必了,让她睡吧,你们好生伺候着。”吩咐几句,就听二哥离去的关门声。 然而房内还有婢女在。 心中着急,浑身也越来越燥热。此时,久经人事的胤禟已顺利揭开内褂。 不,不行,里面就是薄薄的亵衣,内层只剩肚兜! 不可以,竭力摇头,停下来。就在我忍不住要大声求救时,婢女终于离开。 “胤禟,你住手!” 拼尽全力地挣扎,他今日的举止已经超过我的承受范围。 “我不放手!” 身下的挣扎,胤禟丝毫不在意。为什么要住手,已经放手一次,把她生生推给了老四。好在她并不喜欢老四,可是,她看老十三的目光不一样!这一次,胤禟觉得危机四伏了。 吻,伴随着胤禟的恐惧不停地落在人儿发际,额头,鼻梁,直至把挣扎尽数吞没于口中。 当口中传来疼痛与血腥,胤禟才松了口。 “你不要让我恨你。”不争气的眼泪渐渐夺眶而出,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你别哭,我,我错了。”见归心哭得稀里哗啦,胤禟又气又心疼,手不禁松开。 反手一个耳光扇出,狠狠推开他,胡乱拉起衣服逃下床,这种狼狈,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第三十一章 敏妃 “我错了”胤禟一把拉住逃离的人儿,后悔不已。她的性子刚烈,刚才怕是真生气了。 “你走”挥手甩开他,深吸口气,强压浓浓怒火,他的所作所为太可恶了。明知道二哥在房内,还置我于难堪的处境。“以后不要单独出现在我面前!” “不行!”胤禟想也不想,一口否决“做不到。” “九阿哥,我与你已经错过了,我给过你机会,是你选择了你的兄弟。”他的脸此刻已赫然红肿,我一巴掌用尽了力气,努力撇去酸楚与不忍,推开窗格,“若你还有一丝顾及我,走时别让人瞧到。当然就算看见了,我也不会嫁给你,我的婚姻我做主!” 胤禟面色苍白,气息变得越来越急促,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心中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沉重又无力。为什么这二次好不容易见着了,总是以争吵收场。上一次虽然不快,但见她为了手链不管不顾,想来她心中还是有自己的,想通了再回到老四书房时心情愉悦了。然而今天,是自己没控制住,真正伤了她的心。 胤禟越想越恨自己的鲁莽,郁闷至极,就往墙上捶。顷刻间右手血迹斑斑。 “你......”见到血,让我呼吸一滞,赶紧拖他入座,“你,你这是自虐给我看吗?” 骤然升起的心疼冲淡了愤怒,从架上取下药盒,又去绢盒里掏手绢,可,掏出的这块手绢好像......是四爷的,我竟然搬家时也没还他。 “老四居然会把手绢给你。” 身后,胤禟受伤的声音清晰传来。赶紧拿起另一块绣花丝绢。 “你管得着吗?”拾起他的右手,便止血上药。 “你,还喜欢我吗?”胤禟忐忑不安,此时压根不觉疼痛,若这样能得到她的关注,用剑捅几下也愿意。 “我才不喜欢你,你就会欺负我......” 语未完泪已出,我能不喜欢你吗?丢了的心如何能轻易寻回。 胤禟起初听见她吐出不喜欢三字,面色惨白。后见她落泪,终是喜上眉梢,却再也不敢莽撞,只是不停地道歉。 “不准自虐,不准再欺负人,不准像刚才那样......” 想到床上那幕,不禁心悸。住在听云轩时,与胤禟也有暧昧之时,作为一个现代人,看多了你情我浓,开结婚证前又有几个女人还是处女。每到情深处难以自拔,胤禟总是狼狈地离开听云轩。不是不知道他的欲望,只是他刚才的禁锢与野蛮,让我害怕。 更重要的是,我已经知道我会是胤祥的福晋,所以,我和他,注定不可能了。 “好,让我们重新开始。”胤禟连连点头。 一炷香后,缠着手绢的胤禟留恋地深深看了我眼,翻窗离去。 望着他离去,心下沉重。还有,四爷。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听额娘说,久病的皇太后终于踏出了慈宁宫,皇上为此又设家宴。仁宪皇太后,康熙的嫡母,听闻我的事,特召我进宫赴宴。 家宴,我去干嘛呀……欲哭无泪,任由额娘和嬷嬷们梳妆打扮。 晌午时分,由二哥送我至宫门口,见我一脸兴致阑珊的模样,甚觉好笑,“谁让你不足周岁就与皇家扯上关系。” “你以为我愿意吗?我都离家那么多年......”越来越发觉自己脸皮厚了,撒起谎话一套套了。果然二哥一听这话就心疼了“今晚有灯庙,等宴席结束,哥哥带你疯个痛快。” 计谋得逞,我满意地伸掌“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傲风见妹妹一脸得意,方才觉得上当。但原就打算带她去观灯,所以痛快地击掌。 刚想夸哥哥几句,就听一阵马蹄声,应声看去,几道人影已至。是八爷他们。 见他们都看见我,纷纷矫捷地下马,只得随着哥哥请安。 “格格不必见外。”可能今日盛装出席,八爷晃了下神。 他的身后,胤禟一见我就是满眼的炙热,再也没转移视线。十爷似乎不认识我,擦擦眼睛,重新把我上下打量。倒是许久未见的十四爷微微朝我身侧挡了挡,与二哥攀谈起来。 真是窘迫,我可不可以先进去。习惯性抓抓脑袋,却弄得流苏清脆作响。反而吸引了更多的注意。 被瞧着越发不自在,羞中带恼,又不能由着性子走人。 “谁家格格那么漂亮,今晚可否随小生共度良宵?”不远处,熟悉的戏谑,心中顿喜。 探头,胤祥和四爷正朝我走来,立即提步迎上。 艳若桃李,肤如凝脂。眉眼盈盈,欲说还休。 胤祥心中赞叹,好一个灵动佳人。方才远远就瞧见她。不过貌似佳人不怎么开心,扫了眼八爷众人,胤祥嬉皮笑脸地开口打趣。 “良辰美景,自然要找个翩翩君子共度了。” 见到这俩兄弟,紧绷的弦松了下来。潜意识就觉得同道来了。 然而我前后明显的爱憎反差清楚地落入二哥眼中,傲风瞧瞧九爷,只得暗暗叹息。 “妹妹,休得胡闹。”又听见妹妹与十三爷如此熟稔,傲风脸色一沉。 朝四爷和胤祥吐吐舌头,转身朝二哥挪去,虽然这个二哥对我很好,但生气起来我也得退让三尺。 胤祥却一手搭上我的肩膀,把我往身边带,“傲风,你没必要恼怒。我和归心向来这样。 “妹妹承蒙二位爷照顾,傲风万分感激。但如今既然认祖归宗,行为举止自然不能与先前相提并论。”傲风冷冷地把自家妹子拽回身边“倘若行错半步,会落人口舌,将来传至婆家,会给妹妹白白增添烦恼。” 大义凌然的说辞,竟然从二哥嘴里说出,听得我瞠目结舌。这才明白二哥书房满满一架子书籍不是做摆设的。可是,如果二哥知道,他未来的妹夫就是胤祥,该是会后悔今日多此一举吧……思绪飘浮,看向胤祥的目光变得游离。 胤祥却以为归心因为挨骂而失落了,心头的无名火熊熊燃起。还以为归心有了亲人算是有了依靠,可如今看来,不是逼着学该死的礼仪就是被家规束缚。偏偏僧格保持中立,实在找不到理由去探望。一想到自己呵护都来不及的丫头总被他人喝斥,就觉窝火。 “话是如此,但拘了你妹妹的性子,也就不是她了。”四爷朝我看了眼,丢下一句话,率先朝宫内走去。 傲风非常不满,碍于是四王爷,强压怒火。八爷看着不快的傲风,呵呵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九弟会照顾你妹妹的,回吧。” 谁要他照顾了,无语地朝天翻了个白眼。懒得与二哥打招呼了。 “胤祥,我们走。” 朝着乾清宫方向走去,因为随着一堆皇子,我不想说话。 “等晚上宴会结束,带你看灯去。”胤祥悄悄地耳语“别生气了” “我才没生气呢”原来他以为我挨骂了,一股暖流从心中划过,难怪刚才他会不管不顾地维护我。这个傻胤祥。 抬头冲他嫣然一笑“我二哥很宠我的,只是,脑子不清。”站错队了,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没发觉。”胤祥摸摸鼻子“对你凶巴巴的。” “你得和我二哥好好相处。”他可是你的二舅子。 “要不是你,我懒得和他多说一句话。”胤祥愤愤不平, 好吧,现在也没法告诉你原因。 “我和二哥约好去灯会,一起呗。”可以增加感情,越想越期待,这主意甚好。 我只想和你独处,胤祥欲待说不,乾清宫已至。 真正的家宴要酉时开始,此刻皇上召各位皇子陪同进下午的小食。而我,原本该是去慈宁宫的,路上遇梁九功派来的小太监,传话说皇上要见我。 这是第三次跨入乾清宫了,再加上现世故宫去过几次,心里感慨与这皇宫快要熟门熟路了。 皇上见我端端正正行完礼,点头赞道“果然成了满人格格,不一样了。” “谢皇上谬赞。” “你这段时间在府上还学了什么?” 康熙这些日子尽看见僧格满面春光,下朝就赶紧回府,好笑的同时也好奇这丫头被调教成什么样。 “回皇上,臣女随着嬷嬷们学礼仪,学女工,学女戒。”扳着手指一一道来,礼仪是认真学了,绣花也挺好玩,至于女戒,自然被我抛却的。 “嗯,你额娘当年名满京都,就连皇祖母都夸赞过。教出的女儿应该不差。” 皇上看我一本正经如数家珍地汇报,微微一笑“朕好奇你原先的双亲如何教导你的?” 嗯?这话题转得太快了。让我一时恍惚。 “爹娘奉行快乐教育。” “哦?何谓快乐教育?” 众阿哥们一个个笔直站着,好奇地竖着耳朵,这词语听着太新奇。 “就是,就是开心就好,人生几十秋,不用太为难自己。” 一时沉默,皇上的视线虽是看向我,却又似在回忆什么。 我说错了吗?我爸妈都不是鸡血父母,读书十几载,我得过且过,并不争强好胜。 片刻后,就听皇上问道“朕还好奇民间如何评价朕的?” 这情景太有戏剧性了。几乎每本清穿小说都会有这幕发生。难不成我学着若曦,把毛主席的诗词背一遍吗? “很难回答吗?”皇上微微提高了嗓音。 “民女只知道圣君治世无愧于心,乾坤朗朗评论英雄,凌云壮志还看今朝。” “还看今朝,是个蕙质兰心的丫头。”皇上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梁九功已经备好了御膳,询问着是否进膳。我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皇上命令就摆在书房,书房一下就热闹起来,宫女太监来回穿梭着,一盘盘我从没见过的菜肴陆续搬进了书房,山珍海味,美不胜收,看得我眼花缭乱。不过所有的菜盘中都有小银盘。这是派什么用处的? 待放置妥当,皇上并不马上进膳,有太监逐个检查菜盘中的小银牌,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像古装剧中的银针试毒一样,看是不是变颜色,如果变了,说明菜中有毒。然后还要随侍的太监尝一下,叫做“尝膳”。这些程序过后,皇上才开始进膳。 给皇上煮饭用的水用的是京西玉泉山的泉水。煮饭用的米是专人培育的,黄、白、紫三色的老米,还有各地的贡米。羊肉、牛奶是宫中专门部门提供的,其他如鸡鸭鱼肉,时令蔬菜都是从市场上买来的。至于各种山珍海味、奇珍异果则是由各地进贡来的。 “朕少有留膳,天子之家想要吃顿合家欢并不容易” 皇上见胤祥示意我坐他旁边,眼神微微一闪,表情看似平淡,“今日可要尽兴” “皇阿玛,儿子可是很想天天陪着您进膳,只怕到时您嫌烦”皇上一侧的十四爷立即接口,众阿哥随之举起酒杯。 “呵呵,老十四最会说话,难为你皇额娘天天念叨。” 十四爷的话把拘谨的气氛缓解了,加上太子随即迎合,众人都笑着仰头喝尽杯中酒。 我象征性抿了一口,快速扫过众人,只见四爷面上浮现丝丝黯然,但很快消失不见,仿佛我刚才花了眼。 十四爷的皇额娘,就是位列四妃的德妃娘娘,同时也是四爷的亲额娘。只是,这娘娘对四爷冷落,哪怕后来贵为皇太后,也不肯承认四爷的皇位。 同情地看向四爷,是不是因为缺少母爱,才造成四爷的性子阴晴不定? 在我思考时,四爷也正好朝我望来,视线相及不禁一愣。不过很快就见四爷的深潭中闪过一抹不自然。 赶紧移开视线,完了,我是不是又要被称为妖精了? 这顿小食,我心不在焉。 小食后,皇上乏了,由梁九功伺候着小憩去了。想着这个点,皇太后也是午睡的。 这些人精都起身去耳房品茶,我自然不想奉陪。 “你找个理由开溜。”胤祥趁人不注意,扯扯我“我带你去见个人。” 见他一脸郑重,我点点头。 稍顷, “太子爷,我能否去御花园逛逛?” 赶在太子尚未进入耳房之际,弱弱地开口 “素来听说宫中御花园集天下美景,我吃得多,想要走走,还望太子许可。” 太子见此,点头应允,“格格自便,累了就来耳房。” 咧开笑容,道过谢后带着贴身婢女往御花园方向走去。 即将到御花园时,就见胤祥含笑地闪出。这,我绕了远路吗? “我打小在这,自然知道捷径。” 见归心挠着头回头张望,胤祥就知道这丫头又犯迷糊了,自然而然地牵起柔夷,冲身后的婢女笑道“你家格格,我借用会,你自己找个地方偷会懒。” “哪有你这样带坏我婢女的。”难为情地想要挣开他的手,反而被他握得更紧,只得作罢,回头对贴身婢女嘱咐道“你且寻个温暖处躲躲,若问起就说你在寻格格,莫要惹事。” 婢女早已习惯自家新格格的行事风格,知道她不喜欢有人相随,又见十三爷与格格紧握的手,俩人郎才女貌,站在一起格外养眼,自然心中乐意。 支走了婢女,任由胤祥牵着,反正早晚是要牵的。人家谈恋爱还会思考能不能携手步入婚姻殿堂,而我,不用去质疑了,有史书为证。 御花园的小路,曲径通幽。伴着初春的气息,慢慢走着,也是醉人。 “你很喜欢四哥吗?” 正当我赏着美景,没来由听胤祥这么一问,不禁一顿。 “刚才席上,你看四哥的眼神......也是,我早就知道你对四哥不同。” 见我没有回答,胤祥越说越轻,握紧的手慢慢放松, 见他眸中亮光渐淡,我转身站于他面前。 “四爷对我而言像兄长,我只有敬畏之心。” “真的?”胤祥瞬间转喜,但又吞吞吐吐“那九哥......” “我与九爷已成过去,我不否认心中尚有他,我还需要时间忘却。” 既然把话说到这个点,索性讲明了,省得彼此猜测。 胤祥喜出望外,一把抱起我旋转起来, “胤祥,快放我下来。”有必要这么喜形于色吗? “我太开心了。”胤祥放我站稳,眉开眼笑“原来你心中有我。” “等等,我可没说喜欢你。” 白了他一眼,偷笑着向前走去,堵他的话语仿佛是我和他相处的常态。 胤祥袖子一挥,几步冲到我身旁,依旧拾起我的手,“看来我还要努力。” 重阳宫,敏妃娘娘的故居。现在的宫殿悄无声息,杂草丛生。所谓人去楼空就是这样的情景吧! 反手握住胤祥,他低头看了我眼, “你是要带我见你皇额娘吧。” 胤祥点点头,“每逢喜庆,整个皇宫都热闹非凡,只有这里,杳无人烟。” 胤祥牵着我跨进宫殿,摆设依旧,几乎都蒙上厚厚的灰尘,把岁月封存。 “我每次想皇额娘了,都会悄悄进来,就一个人,靠在皇额娘的榻上睡一觉。” “胤祥,以后有我呢。”他说得太煽情了,听得我鼻子酸溜溜“你记得到哪都带上我。” 这句话,我是说给天上的敏妃娘娘听的。今年是康熙四十七年,九月胤祥就会被关进养蜂夹道。为什么关,关多久,史书上都是谜团。纵然我想救他,也无能为力。 “你想当我的跟班?”反手把这贴心的丫头圈入怀里,皇额娘,你可看见,儿子很幸福。 “你不愿意吗?”倚靠在胤祥怀里,或许早就习惯有他在身边了,所以此刻一点都没有不自在,反而很安心。 “求之不得。”胤祥憨笑着,一个吻悄然落在发际。 在重阳宫呆了许久,听胤祥讲述儿时趣事。一直讲到14岁才嘎然而止,14岁该是出宫建府的,然而胤祥大婚比十四爷还晚。 扳着胤祥的手指,心疼中又带着敬佩,14岁,我还在学校玩耍呢。 估摸着皇上该醒了,这才起身离宫。 回到耳房时已是申末。皇上正在更衣洗漱。我和胤祥的出现引起众人的异样眼光。胤祥也不多话,衣摆一撩就胤礼旁坐下了,他无所谓,我也不想多话。 巡视一圈,坐哪呢?十四爷旁倒有空位,可另一边就是火热的胤禟。似乎每次都有人故意留个空位等我。 无奈地正想移步,就听胤祥冲胤礼招呼“坐你十四哥那去。” 胤礼年纪虽小,但心思敏捷,就当起身时, “心儿,坐我这。”胤禟先一步开口。 心儿?浑身一激灵,不可思议地望过去,收到的只是一腔深情。 迄今为止,也就阿玛额娘这样唤我了。忍不住搓搓手臂,就听胤祥“扑哧”一笑。 胤禟顿时沉下脸,疾步走至我面前,见他如此,吓得我赶紧把手藏于背后。而胤祥已圈住我,往后退了一步,身子挡在我面前。 “你让开!”胤禟恼怒地看着老十三,先前就发现老十三一晃就不见了,果然是去缠着心儿。 “凭什么让!”胤祥痞痞地低头朝我笑了下,看向胤禟时冰冷一片。 唉,这是我最不愿见到的,二人如此剑拔弩张,我觉得我罪恶滔天。 “别吵了,我坐太子爷旁边。” 用手朝太子身边一指,那里不是还空着一张椅子嘛! “格格请坐。”太子儒雅斯文地点头。 见太子发话,针锋相对的人只能作罢。 “格格,喝哪种茶?”站于太子身旁的宫女笑着询问, “有选择吗?”对茶一窍不通,只分得清颜色的我茫然地看向她, “阿哥各有喜好,格格喜欢哪种?” 话语落定,我突然觉得耳房温度上升。 这宫女看似是管事的姑姑,二十多,长得挺漂亮,只是,这话里有话...... “太子爷,您喝得是哪一款?我随您吧” “咳咳”一阵呛咳,十爷已是面红耳赤,一手还朝我指着。 无辜地眨着眼睛“太子爷可是储君,大清的继承者。我只知道要向强者看齐。姑姑,你说呢?” 第三十二章 血玉 只见这位姑姑尴尬地扶了扶身退下了。太子目送她离去,慢悠悠地朝我吐出一句“格格抬爱了。” 用食指揉揉鼻梁,傻笑一声。倒是胤祥悄悄朝我翘了拇指。 不一会,姑姑就奉上了茶,竟然是杯苦茶。不解地看向太子,他没事为何喝那么苦的茶? “格格觉得如何?”太子见我看他,微微一笑。 “还好。”垂下眼帘,硬生生地喝着这杯苦茶。 “喜欢就好。”太子似有深意地看了我眼,又像不经意般扫过姑姑。 酉时,家宴开始。 当皇上侍奉着皇太后出现,后面紧随四妃,再后面一片花枝乱颤,皇上身边站着的是刚才在耳房奉茶的姑姑。 记得先前我说随太子口味,众阿哥的视线都朝向我,然而当我垂头的瞬间看见了她偷瞄太子的眼神,那是女子的爱恋。 太子和皇上身边的姑姑? 望向太子席,此刻他正襟危坐,温文尔雅。这样的男子,竟喝苦茶。 也不知道胤祥喜欢喝哪个品种的?心思微动,视线便跳过太子继续穿梭于对面皇子们的宴席堆里。 都是成年阿哥,每桌人头攒动。若说略少的,当属八爷。特意留心了他身旁的郭络罗氏。果然是个明艳照人的女子,看她那样就知道是个职场干将,典型的office女郎。 旁边紧邻的是四爷。那拉氏正端庄大方地坐在正中,时不时与四爷交谈几句。似乎察觉我的打量,那拉氏朝我这边看来,吓得我赶紧转移视线,暗道国母不好惹。 再往胤祥那桌看去,终于见到了历史上有名气的兆佳氏。没有八福晋的果干,缺了四福晋的大气,就像温室里的花朵,温柔娴静。可就是这样的女子,为胤祥延续香火,开枝散叶。一时竟十分羡慕,还有浓浓的嫉妒,自己的丈夫与人分享,对于我这个现代人真得很难接受。 或许我的视线逗留时间太久,正在和兆佳氏碰杯的胤祥猛然抬头。 被他逮个正着,我也不避讳。你和你嫡福晋恩恩爱爱,还不允许我看吗?心中无端腾起烦闷感,伸手拿起勺子狠命地往果盆里扎。 然而胤祥早已万分不舍。对面的丫头眼露羡慕,就知道不妙。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就迅速坐正,与果子干上了,一腔不满溢于言表。 这个爱胡思乱想的丫头吃醋了?胤祥三分开心七分心疼。但此刻也只能远远望着,暗道等宴席散了去好好哄丫头。 这幕又堪堪落入九阿哥眼中,桃花眼寂寥地垂下,一口饮尽烈酒,而酒喝得猛了,呛了几口,董鄂氏赶紧替自己的夫君顺背。 短短时间,众人都各怀心事。而祸源之首的我懒得再看向对面。只盼着宴会快点结束。 “皇帝,那个失而复得的格格在哪,快让哀家瞧瞧。” 正当我努力地填饱肚子,身后的贴身婢女推推我“格格,皇上和皇太后传你。” 嘴里刚被塞满食物,这突然的传唤让我没做好思想准备,吞也不是,吐也尴尬。因为大家都因为皇太后的指名纷纷朝我看来。 一刹那,整个人埋入桌下,赶紧把口中的食物藏于手绢内。同时哀叹与这皇家真是犯冲。迅速整理下发饰衣襟,挂上面试的专业笑容,这才朝正中走去。 “丫头,到哀家这来。” 请完安,皇太后朝我招手。 拉起下摆,小心地踩着花盆鞋,拾阶而上。 这位皇太后,在后宫生活六十四年。如史书评论,温厚平和。此刻,她就像一位家中长者,含笑地冲我招手。 离她一步远站定,皇太后细细将我打量,又要我原地转一圈。我也只能满心疑问地照办。 “真是个标致的丫头,这周身气派,非我们满人格格莫属了。” 皇太后赞赏地牵起我的手,和蔼可亲地拍着,回头冲皇上笑道, “哀家第一眼就喜欢这丫头,可惜,若早几年找回就好了,如今委屈了她。” 皇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啊?不解地咬咬嘴唇。 “皇额娘说的是,朕记得,当年皇祖母也夸这丫头长得好。” “是啊,这一晃都二十年了,可怜这丫头如今才认祖归宗。” 皇太后看尽世间繁华的双眸微红,叹了口气,随即又温婉一笑:“丫头,哀家喜欢你,可惜今年不选秀,不然倒能陪哀家这老婆子了。” 她的慈爱,让我错觉看见家中的老外婆了,不假思索地开口“不选秀,我也可以经常进宫看望老祖宗。” “好,好丫头,来人,赏。” 皇太后喜得连连点头。 席下,胤禛感叹这糊涂丫头就是讨喜,三言二语就哄乐皇太后。而胤襈心中波澜起伏,真得后悔把她当棋子了,居然是僧格家多年找寻的么女,先不论她与皇家的渊源,就她父兄的能力,手中的兵权,也是强有力的支撑了。胤襈忍不住瞥了九弟一眼,又冷冷地瞄了眼老十三。 当收回视线,再往席中看去,更吃一惊。 其实吃惊的又岂是胤襈一人。尤其太子一看见皇太后贴身的老嬷嬷端来的红盘就差点站起。见皇阿玛盯着自己,这才装作若无其事。 “丫头,这是西域进贡的血玉镯子,传说有护人心脉,续命之功效。共有二个,一个赏了太子妃,这一个就赏你了。” 皇太后笑着拉起我的手腕,左手腕上那串手链就显露出来,众阿哥们都瞧着真切。 “老祖宗,戴这只手呗。” 右手伸出,白皙无暇。 宴会终于在恭敬有礼的气氛中结束。既然最大boss都走了,我自然迅速闪人,免得再被胤祥和嫡福晋的恩爱刺激得消化不良。 “格格,您慢点,小心脚下。”贴身婢女赶紧提步追上。 她叫春意,春天的气息。 “春意,你笑得那么开心,为何呀?” 花盆鞋就是碍事,无奈地放缓脚步,见她一脸春风,奇怪的很。 “格格,您被皇太后喜爱,奴婢看得开心呀,这血玉镯子可是个稀罕物。” 对着月光抬起右手,血玉在月光下显得冰清玉洁,晶莹剔透。 我自然知道这是个宝贝,放在现代也是价值连城。 “春意,这些都是过眼云烟,在这世上有比这还值得珍惜的。” 见她依旧不明白,我只是笑着摇头。 宫门口,二哥一袭长褂迎风而立,见到我,绽开笑容。 帅气! “二哥”雀跃地奔过去,忘记了花盆鞋,差点就葳了脚。 “小心”傲风眼明手快地移动步伐,险险地接住自己的妹子“臭丫头,你就不能慢点!” “见到英俊的哥哥开心呀。” 勾起哥哥的手臂,这倒是真话。谁让我在现实是独女,如今有哥哥了,自然要发嗲。 傲风嘴里数落着,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这个妹妹是极好的。 “走吧,带你去逛灯庙。” 灯庙,突然想起下午曾约了胤祥一起去的。懊恼地敲敲脑袋,因为宴席上的不快竟然把这给忘了。不禁回身往宫门内张望。 “看什么?”傲风奇怪地看着妹子面上快速闪过懊恼,悔恨,着急,期待,不禁拍拍妹子肩膀。 “嗯,等人”冲着二哥嘿嘿一笑。 “等谁?” 傲风眼睛闪了闪,等的人从皇宫出来,肯定是皇子。难道她与九爷和好了?自打寻回妹妹后,八爷九爷与自己走得越发近了,这才知道妹妹和九爷之间互相喜欢,只是发生些误会。 正想先和二哥打个招呼,毕竟中午他和胤祥有过不快,却看见淡蓝色身影疾步向我走来。 “若你告诉我,是他,你觉得哥哥还能开心吗?” 看见胤祥,傲风整个脸拉了下来,语气瞬间低沉。 “二哥,胤祥救过我”扯扯哥哥的衣袂“你俩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难” 傲风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十三阿哥,一个没背景的阿哥,能成什么气候,他能给自己的宝贝妹妹带来幸福吗? “我不管,你今晚必须和他融洽相处,还有,不许欺负他,否则......”生怕胤祥难堪,我赶紧叮嘱着哥哥, “否则如何?”傲风盯着妹妹, “否则,否则我哭给你看!” 宴会刚结束,胤祥就发觉对面席上的人儿不见了。心下着急,偏太子还拉着众兄弟闲聊了几句。终于散了,和四哥招呼了声,嫡福晋和四嫂一起回去。 一切安置妥当,胤祥连奔带跑,心里祈祷着这丫头别真负气走了。幸好,宫门处,就看见她一个劲地回望。 待胤祥走至跟前,这才明白他走急了,大冷天竟然冒汗,让我想笑又心疼。 “你跑啥呀,我既然约了你,岂会失信?” “怕你等不及”胤祥气喘吁吁,傻笑得像个孩子, 这样的侠王真得让我心酸,忍不住掏出手绢递给他“快点擦一下,别冻着了。” “这样就冻了,还有能力保护你?” 傲风越看越气,自打他出现,宝贝妹妹满心地对他,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 胤祥微微一僵,并未接过手绢,只是抱拳和傲风见礼。 我看得心里不舒服,按说是哥哥对他行礼才对。原来平日里大家看似以皇子身份对待胤祥,其实并不是真心的。只是惧怕他身旁的四爷威严。连哥哥这样的人都不愿待见胤祥,胤祥到底受过多少气? 想着就难过,正想说点什么,就听见不远处十爷的大嗓门,心道糟糕,拉起胤祥径直往马车走去。 “妹妹,貌似九爷也快出来了……” “哥,你想约他灯会,我没意见,可你别扯上我,我还想玩个痛快。” “呵”被我拖着走,胤祥反而笑得更爽朗,随即跳上马车,回身朝我伸手, “别笑了,再不走,我俩约会就没了。”迅速地伸手借了把力,用脚趾头都能知道等八爷他们出来会是如何的光景。 傲风无语地看着钻入马车的俩人,再回望已身影渐显的几个男子,叹了口气,也飞身上了马车。 须臾,几个风姿绰约的男子走至宫门口,马车早已远离。只剩一轮皓月静静地注视着人间。 第三十三章 元宵 戍初时分,笼灯树间,晃朗如昼,香烟缭绕,花影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 元宵佳节,熙熙攘攘。放眼望去,儒雅风流的书生结伴观灯和诗;纨绔不羁的公子哥时不时打趣路过的美娇娘。说不尽的太平景象,富贵风流。 然而我不开心。沿路走来,已经有很多女子抛媚眼给哥哥和胤祥了。哥哥的态度我不管,我就是看不得胤祥还好脾气地回以微笑。 “怎么了?”胤祥早就察觉身边人的异样,不过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又一个妙龄女子冲胤祥莞尔一笑时,我实在忍无可忍。一把勾起胤祥的胳膊冲着那女子抛去个占有的眼神。大清的女子那么开放吗?竟然当众勾引人家的丈夫! 胤祥低头看看肘中攀上的玉手,再侧目看着嘟着嘴瞪大眼的丫头,这才明白她闷闷不乐的原因。 “我很喜欢你吃醋的样子”反手握住玉手,胤祥满是柔情。 “哼”轻轻一哼,嘴角却开心地上扬。 “咳咳” 走在前头的傲风早把这幕看在眼中,见十三爷还握着自家妹子的手,气得牙痒,但碍于妹子的面子强压怒气,“走累了,我们去楼上坐坐。” 抬头,天汇轩三个大字跃入眼帘。 “二哥,我们换一家吧。” 我还住在听云轩时曾听十爷提起,地安门的天汇轩茶品天下一绝,但价格也不是一般人接受的。 此刻进去,到底谁买单? “为何要换?” 傲风带着几分薄怒, “你身居深闺自然不知,坐在这楼上能把北京城的夜色尽收眼底。既然觉得人多眼杂,还不如坐上去图个安静。” 说罢,拍拍衣袖就大步跨入天汇轩,也不容我多说半字。 “没事,就天汇轩,你也走乏了。” 胤祥心中自然知道归心不肯进去的缘故,心下暖暖地,牵起柔夷。 “胤祥,你......” 我能问你带足银两吗?若放在现代,大不了我来买单。可是,此刻我也没有清朝银两。 就这样纠结地被胤祥牵着入了天汇轩。 天汇轩被称为北京城八轩之首是有道理的。雕梁画栋、花格木窗,墙壁上悬挂着当世大师字画。今晚,长廊上,宫灯旋转,轩内高朋满座。 我们的到来,立即有堂倌热情地迎上。二哥径直往上等的雅座走去。 我正想劝止,胤祥示意我不用,只能无奈地提步跟上。 “果然是个好地方。” 傲风推开窗户,瞬间灯火璀璨,远处的景山被皓月衬着平添几分神秘。伴着夜晚阵阵凉风,让人无比舒畅。 八仙桌上,花片被沸水慢慢融开,花茶的香气已然溢出。 “堂倌,捡你们这最有档次的糕点各上一盘。” 二哥撩起长褂潇洒地坐下,随手端起瓷杯,头也不回地嘱咐着堂倌。堂倌一听,来了大财主,立即点头哈腰。 “二哥,我肚子还撑得很。” 走至二哥面前,不满地抗议着, 傲风抬头看向我“妹妹,天汇轩的糕点可是味道独特。” “你又知道了?”送个大白眼给二哥,谁相信你的鬼话。 “不相信?我可是和九爷来过一回,九阿哥真是阔气,包下最上等的雅座,要了最好的花片,还有那糕点......” “二哥,我现在吃...不...下!” 眼睛紧紧盯着自家的哥哥, 这眼神中警告的成分占了一大半,傲风自然是看懂的。但是已经下决心要撮合自家妹子和九爷和好,自然要铁了心肠。 “天汇轩的糕点还会进贡给宫里。”胤祥挥挥手示意堂倌照办,然后拉着我坐下,端起桌上的花茶吹了几下,这才递给我“先喝点茶,等会好吃糕点。” 傻胤祥,你怎么就看不出我哥在为难你吗?一个没有母族支持的年轻阿哥有多少财力可以随意挥霍?何况我记得查过资料,胤祥虽然目前是贝子,但俸禄并不多。等圈禁后丢了贝子名号,满府呈现经济危机,多亏四爷暗中支援的。 想到这里,心中无比愧疚,不该邀胤祥一起赏灯的。让他如此难堪,全是拜我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所赐。 “乖,喝一口,糕点偏甜容易犯腻。”胤祥见我不接茶,好脾气地哄着。 “对了,额娘喜欢甜食,呆会再各式打包一份给额娘尝尝。” 傲风抿了一口杯中香茶,冲着十三爷颇有深意地笑道“十三爷不会吝啬吧!” 忍无可忍,正想站起,桌下,胤祥拉住我的手,“理应这样做。” “那行,哥哥先去更衣。” 见妹妹面上实在难看,傲风心知不能太得寸进尺。 随着雅座关上,我刷地推开桌子, “胤祥,我们走!” 片刻后, 一手勾着胤祥的手臂,一手举着糖葫芦,我笑得甚是愉悦。 “丫头,我们还是回天汇轩。” 见归心吃得开心,唇角还沾有糖印,胤祥自然地掏出手绢擦拭,又怕弄疼娇颜,手中格外轻柔。 被他这样擦拭,腾地刷红了脸。虽然素日和他打闹惯了,也经常有肢体上的接触。可那时只是认做哥们间的玩闹,如今却是恋人间的亲密。 “不回,谁让他欺负你的。”任由胤祥为我擦着,这可是我未来的夫君,只有我才能欺负他! “你二哥会生气的。”胤祥见我鼓着嘴,顺势轻掐了下。 “胤祥,我在帮你。”居然还掐我,赶紧拍开他捣蛋的手,抗议连连。 “我自然知道”胤祥笑了,但很快笑容中掺杂了苦意“我虽然不及九哥那么豪阔,请喜欢的女人吃顿茶点的钱还是有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见他颇为自嘲,立即拽住他的袖子,急急地解释。 “傻丫头,我终于知道你哥是疼爱你的,希望你的夫婿足可以为你挡风遮雨。”反手圈起这个可人的丫头,胤祥感激地言道“我连这个能力都没的话,又凭什么喜欢你呢?” “话是如此,可他一路尽给你脸色了,你是十三皇子,是堂堂的侠王,我不能让你被人难堪。” 话刚吐完,就被胤祥紧紧地拥入怀中,“丫头,能让你青睐,是我胤祥的福气!” 众里寻她千百度,阑珊处,两相依。 “对了,你只是喜欢我吗?”高高举着糖葫芦,怕脏了他的衣裳,却又想起他刚才的话, “哈哈”胤祥的开怀大笑从头顶传下“我就是不告诉你。” 丫头,岂会只是喜欢?若只是喜欢,我的心却为何时时牵挂你,哪怕知道四哥对你异样,还是管不住自己。只是...... “你很过分,就知道欺负我。”象征性地锤锤他的阔背,算了,古人就是保守! 最终,我强拽住胤祥,没让他回去当冤大头。自然我也是有把握自家的哥哥付得起茶钱。晌午时他可是自己说的,借带我逛庙会的名义从阿玛和额娘处各拿了丰厚的银两。晚上出门接我时还遇见大哥和大嫂,厚脸皮的二哥袖子又多了一包银两。要是再付不起,那就是他自作自受! 元宵佳节,终是在我尝尽路边各种小吃,胤祥满手拎着玲琅满目的饰品中告以尾声。 每当我视线多留恋,胤祥就会买下。但这次我没阻止,虽然看似大丰收,其实并不贵重。但这些小玩意让我心满意足。 不过,真不愧是侠王,那么多东西,他竟然还能腾出一只手来牵我。好笑地从他手中分担了一部分物品,虽然他起初一口回绝。 “胤祥,我不做你背后的女人,我喜欢和你并肩同行!” 一人在风雨中前行很累,但是,有人愿与你风雨同舟,一起分担,眼中的风雨就会有不同的韵味。 心甘情愿地把手伸给胤祥,被他紧紧包住。心中甜蜜蜜的,与他相视而笑。 “好,并肩同行的丫头,我送你回府。” “啊?不用了!”他去干嘛呀……二哥被我摆了一道,肯定在家等着我呢。 似乎看出我的顾虑,胤祥语重心长地回应, “我也要与你,并肩同行!”岂能让归心一个人去面对富察傲风的怒气! 佐领府中,的确有个男子像头发怒的雄狮来回踱步。 傲风越想越气,倒不是心疼银两,买下的糕点如数带回府中,送至妹妹的闺房中。为妹妹花钱,做哥哥的义不容辞。气得是这个看似机灵的妹妹有眼无珠,九爷对她一往情深,连自个都瞧出来了,何况那天她和九爷,不是都躺上床了,虽然垂幔重重,真以为从小苦练拳法的我感受不到房中异常的气息?果然在后院墙角堵住了想要翻墙的九爷。 九爷发狠地要我不准传出去,我自然不会那样做,自家妹子的清誉比什么都重要。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和十三爷纠缠不清。皇子们的争斗原就明里暗里地白日化,若她身陷其中,到最后天子发怒,牺牲品不会是自己的儿子。 所以宫门口,见妹妹和十三爷走得近,才会出言训斥,既是为了妹妹着想,也为了整个佐领府的安稳。 今晚正好十三爷同游,那就借这个机会让他知难而退,也可以让蒙住双眼的妹妹看清楚谁才是她的最好选择。结果竟然开溜了!把我当猴子耍! 傲风越想越窝火,直到下人传格格回府,十三阿哥也进府了。 原本低沉的目光中瞬间迸出凶光。随即快速冲向前厅。 “好了,时辰太晚了,你赶紧回去吧。”一进府,就看见春意迎来,在我耳边偷偷说了二哥的情形,吓得我再三催促胤祥离去。 然而胤祥早已猜出个大概,自然不肯走, “既然上门了,我理应拜访你阿玛额娘。” “不用,那么晚了,二老早睡了” 干着急也不是个事,伸出手去推胤祥, “要拜访,下次呗,来日方长。” “没什么来日方长!”一声断喝,傲风闯入。 “二,二哥” 见二哥失了往常的温和,吓得我习惯性揉揉头发。 “你还知道我是你二哥?”傲风朝我一步步走来,面上气得大笑,“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傲风,这事是我做得不对,与归心无关。”胤祥一把拉住我,就往他身后藏。 “嗯!我真没想到,堂堂的十三皇子竟然做事如此卑劣!你连九皇子十分之一都不及!” 听二哥如此贬低胤祥,我的火气瞬间点燃, “富察傲风,你说话放尊重点!” 胤祥回身想要制止,被我一把甩开。平日装得再好,可我骨子里是个现代女性。 “该死!你女戒学哪去了!谁允许你对兄长如此不恭!”傲风不敢置信地怒视着。 “不要和我提什么女戒!我又不是你们这时代的傻女人!女戒在我这就是放屁!我喜欢谁,要你管!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生气时语不成调,不经思考的骂声脱口而出,激怒了傲风,也怔住了胤祥。 胤祥呆呆地看着发狂的丫头,还别说,这丫头泼辣起来别有风味。胤祥素日心性洒脱,女戒在他眼里原本也就是本破书,可有可无的。就是因为归心的行事凭她自己的喜好,对人好时,就像弘时都把她的手链丢入湖底,她还能包容,从四哥家法里大胆地抢出弘时。讨厌一个人时,例如她看见老八,就像吃了苍蝇般,面上都不带含糊的。就是这份纯真洒脱,让自己深深迷恋。 此刻,见她为了维护自己,不惜与兄长反目,胤祥被震撼得一时僵硬,忽视了身后暴跳如雷的傲风。等习武之人本能反应时,傲风的拳头已至眼前,只能险险地用身体挡在归心面前,硬生生地接下十分的怒气。 “胤祥!”声嘶力竭地呐喊,惊动了满府的人,一时间,佐领府灯火通明。 第三十四章 请婚 当阿玛额娘,还有大哥披着外衣闻讯而来时,见到的是我几欲发狂的愤怒表情,胤祥竭力圈着我,连声说没事。 僧格见着这光景立即猜出个大概,赶紧吩咐下人关上大门,不让后院侧福晋们过来探听。 狠狠地瞪了眼已被大哥拉住的傲风,忙不迭地向十三爷请安。 胤祥面上仍就一副温和的模样,但我知道那一拳有多疼。 “阿玛,我先带胤祥去上药,此事回头再说!”等不及地拉起胤祥从偏门离去,懒得看二哥一眼。 胤祥第一次踏入佐领府的后院。方向感极好的他很快就知道这丫头的闺房在府中靠南偏角处。 “丫头,半夜进你闺房,对你不好。”胤祥好笑地拉住着急的人,估计僧格一家被突然地惊醒还没反应过来,才容得这胆大的丫头半夜三更带个男人往闺房去。 “你怕?”睨了他一眼, “我是个男人”胤祥此刻有点哭笑不得,那拳,傲风的确带着力气,但是下手也是有分寸的,应该只是为了吓吓这丫头罢了。自己哪里就这么容易受伤。“丫头,我没事的。” “那拳,哥哥用了力气。不行,我必须要检查下。”就知道安慰我,都挨打了,还考虑我的声誉。 胤祥见可人儿焦急万分,终是收起了嬉笑,小心地把她圈住“丫头,我今夜踏入你的房间,明日我便向皇阿玛要求指婚,你可答应?” 指婚?瞬间吓得沉默下来,老实说,我还没准备好。毕竟才相处没多久,虽然注定是他的福晋。但我还没勇气面对他的嫡福晋。 见我一声不吭,胤祥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一时间只听见风吹树叶发出的哗哗声,还有远处打更人的鸣更。 “是我心急了,我去向你阿玛解释今晚的事”胤祥虽然失落,但转眼一想,就明白这丫头还没嫁人的准备,得和僧格好好聊聊这件事。 “胤祥,你......”他不会生气了吧,不禁忐忑地抬头,就见他眉眼间仍旧带着笑意, “不许胡思乱想,今个晚了,你回房去,剩余的事我来处理。”胤祥朝春意努努嘴,临走前摸摸我的头,“乖乖睡觉。” 我不知道胤祥和阿玛谈了多久,又谈了什么内容。一夜辗转难眠,第一次正式思考指婚的事。 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出现在额娘面前时,吓了她一跳。忙不迭吩咐春意去舀热水来消肿。 “额娘,二哥是不是生我气了?”挨着额娘坐下,不好意思地询问,往日这个点,早听见二哥的嬉笑声。 额娘明了地拍拍我的手“你二哥说军中事多,最近荒废得厉害,这不,一早就去办事了。” “额娘,昨日是我心急了。” 垂下头,经过一晚的反思,将心比心,二哥也是为我着想,我还语不择言地痛骂他。 “你哥把事情原委都和额娘说了。” 额娘温婉地一笑“额娘的心儿长成大姑娘了,大家闺秀自然被阿哥们看中了,只是,你心中究竟喜欢谁?” “我喜欢......”想要回答,却习惯性摸到了那串手链,一个逼迫自己想要忘记的身影又慢慢浮现。 额娘见我语塞,拉起我的手,叹了口气, “想必十三爷也清楚这手链是谁送你的。每个男人都容不得自己的女人被觊觎,若你真喜欢十三爷,就和九爷斩断情丝。” “我,也想还他,可是他不肯收回。”想起那个霸道的男人,徒生无力感。“我能让二哥把手链还了吗?” “心儿,这种事,没人能够帮你,只有你自己下定决心,还有论起这些皇子,均是早有嫡福晋的,十三爷与嫡福晋兆佳氏向来恩爱,你真甘愿入府做侧福晋吗?” 从额娘房中出来,我变得更加恍惚。侧福晋富察氏,真是我吗?若我把手链还了,我是不是就回家了? “格格,你没事吧?”春意见自家格格面色不对,担心地扶住。 “我没事,容我一个人思考下。”摆摆手,这一刻,我突然很想回家。 因在府中时不时有阿玛的侧福晋打听昨晚的事,为图清净,我偷偷避开嬷嬷们溜出府。虽然我也不知道想去哪,也不清楚能去哪。 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一口井边,一位暮年老伯正吃力地打着水,水桶看似很沉,以致老人整个身体摇晃着,原就瘦弱的身躯随时有跌进井中的危险。连忙上去帮忙,当我把水倒入旁边水缸后,旁边一个老婆婆蹒跚着上前道谢。 “婆婆,你的腿......” 老伯一见婆婆,立即搀扶着,再也没放开。而婆婆与他对视的目光甜蜜不乏年轻人的浪漫。 “姑娘,老婆子我已经将近三十年行动不便了,就连平日生活都很困难,可我这老头子从来不埋怨一句,三十几年啦,不容易啊” 上了年纪的老人最爱唠家常,唠嗑久了,竟抹起泪花, “说什么那,我一个糟老头,无钱无家业,有时连下锅的米都没有,你可曾说过一言?你这样对我,我再怨就不是人了”老伯深情地安慰着婆婆, “姑娘,让你看笑话了。你可有心仪的儿郎?”抹完泪,婆婆见我看得痴痴,不禁问道, 轻轻点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未来对我而言,不确定的因素太多。 婆婆见状颇为感慨“当缘分来的时候你不能拒绝,当缘分离开的时候你再拉也拉不住,这就是人生。人活一世,有个真心待你的人就该惜福。” 望着二个耄耋老人相互搀扶着回家,我默默地低下头,看向那串手链,是该做个了结了。 然而我并不知道在乾清宫内正上演着一场风云诡谲。 “你再说一次!”皇上异常冷静地看着跪在正中的老九。 “儿臣想请皇阿玛指婚,儿臣想迎娶佐领僧格之女为妻。”胤禟挺直腰背,朗声回答,不带丝毫犹豫。 正巧,乾清宫的姑姑进来奉茶, “那你告诉朕,凭什么觉得朕会答应这门亲事?”皇上接过茶杯,并未举杯,只是轻轻摇晃了下。 “回皇阿玛,富察归心先前住于儿臣府中,儿臣与她二情相悦,以她左手手链为信物,只是当时碍于她是汉家女子,不敢求皇阿玛做主。” 皇上浓眉微微上扬,手链,记得皇额娘赐她血玉镯子时的确看见左手上有串手链。 皇上揭开茶盖,温热的茶气腾起,遮住了闪过的精光,“你先回去,让朕考虑下。”挥挥手,示意胤禟先跪安。 胤禟喜上眉梢,谢恩后跨出乾清宫,就看见八哥等候着。 “八哥,弟弟正要谢你。”胤禟疾步上前拱手,若不是八哥今早捎来信息,恐怕真要后悔一辈子。 八爷客气地扶起,心中不免也是欢喜。今早去军机处,遇见一脸隐晦的傲风,追问之下方知老十三和僧格的女儿竟然走得那么近。傲风还说老十三昨晚已经向僧格开口迎亲,只是僧格那老狐狸并未答应,只是推说女儿刚回来,还想多留在身边一段时间。哼,待价而沽罢了。 不过不管如何,僧格的势力不可以落在老四手中。 “九弟,哥哥能帮你的也就这些了。”拍拍胤禟的肩膀“真没想到老十三竟然横刀夺爱,这次是过分了。” 当太子看似无意地把胤禟请婚的事告诉胤禛和胤祥时已是一炷香后。 胤祥一听就来气了,但心知此刻若闹大了,对归心是巨大的伤害。 “稍安勿躁”胤禛示意胤祥不要冲动。胤禟突然请旨的行为出乎胤禛的预料,此刻他背在身后的右手食指拇指不自觉地揉搓着,透露出内心的焦虑。“你告诉哥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我刚回府,就被召进宫,说是皇太后想我了,并且要额娘一起进宫。心下有点奇怪,昨个不是刚见过嘛。 随着额娘进宫,快近慈宁宫时迎面走来的姑姑眼熟得很,她是...... “奴婢见过格格。” 是乾清宫那位姑姑。 慈宁宫内皇上正陪同皇太后闲聊。请过安后,皇太后招手让我过去,想了下,倚在椅榻边挨着皇太后坐下。 “哀家真喜欢你家的格格。”皇太后慈祥地摸摸我的头,冲额娘亲切地笑道, “能蒙老祖宗喜爱,是她的福气。”额娘客气地笑着。 “自打昨日宴席散了,皇太后可念着富察格格。”说话的是打小陪皇太后入宫的嬷嬷,“这不连血玉都给了格格。” “对了,血玉还喜欢吗?”皇太后拉起我的手, “喜欢,我一直戴着。” 其实因为昨晚发生太多的事,忘记取下了。也忘记给额娘看了。此刻提及,自然地撩起袖子。额娘也欣喜地靠近观赏。由于心思都集中在血玉上,全然没注意到皇上和皇太后快速地彼此对视。 “格格,你怎么还把它戴在右手?”老嬷嬷疑惑地开口,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怎么,有什么讲究?”皇太后不解地回头看向老嬷嬷, “回皇太后,皇上,奴婢听说玉讲究缘分,尤其这玉中之王更是吸取主人精血,要戴在左手上才能养活它来护主。” 左手?低头看向那串手链。 “丫头,你这手链也是色泽不错,既然喜欢,血玉就先取下吧。” 手抚上血玉正想脱下,突然心下一动,反手把左手那串手链摘了下来,低垂的眼睑掩下眸中的不舍。再抬头已是一脸不在乎,傻傻地冲皇太后憨笑:“老祖宗赐我的,岂可不戴?” 第三十五章 鼻壶 从慈宁宫出来,额娘说要去看定嫔,原来定嫔和额娘是帕小。我找了个理由开溜,因为还有事等待我弄清楚。 御花园溪边,一个女子正静静地坐在岩石上,思绪万千。 “本宫不希望九弟得到她。” 当九阿哥跪安后不久,那人便出现在乾清宫一角掌宫姑姑的住处,冷冷地撂下一句就走了。 就为了这个日思夜想的男人,甘愿冒着风险去暗示她,也不知她是否明白了。 正在百感交集时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谢谢你。” 我慢慢地走近,捡了块岩石坐下,侧首注视。 还记得先前和额娘往慈宁宫走,她迎面走来,看似只是路过向我问候。但她请安时手按左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做了个滑出的的动作。起初我只是以为她请安时双手太过用力,然而慈宁宫中,皇太后和嬷嬷的一唱一合把话题移到我手链上,让我心里突兀。 “格格为什么谢奴婢?奴婢惶恐。” “行,那就替我谢谢太子爷吧。” 当我说完,姑姑瞬间脸色变了。见她如此,心中暗道果然是太子爷。 “还不知姑姑的芳名。” “奴婢惶恐。奴婢出身低微,汉旗郑云悠。” 郑!她姓郑!在我知道的野史中有一个叫郑春华的汉旗女子。在九子夺嫡中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心中大惊,面上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拍拍屁股走人,身后,姑姑阴晴不定。 “妖精,妖精!” 还未走出宫门,身后就传来兴奋的大叫声。 诧异地回头,一个糯米团子已经迎面扑来。蹲下身险险地接住, “小弘时,我不是妖精。” “你不抢我阿玛了吗?”糯米团子奶声奶气地问着, 我简直快郁闷死了,伸手扯了扯胖嘟嘟的脸颊“弘时,我几时说要抢你阿玛了?” “你,你自己说你是吃人的妖精,妖精就是抢阿玛做夫婿的......”弘时颇感委屈。 “四哥,我怎么不知道还有抢你的妖精?” 这一声,让我呼吸一滞,慢慢回头,不远处,十爷笑弯了眼,他的身侧,正好是我想寻觅的人。 拍拍弘时的脑袋,示意他放开我。就该想到,小阿哥的背后总有人跟随的。 视线与四爷相触,他轻轻颌首。再移向胤祥,胤祥已带着笑容走来, “你怎么进宫了?” “格格进宫怕是皇阿玛有事召唤吧”八爷笑着看向身边已经痴迷的九弟“恐怕格格有事和九弟说,我们先走了。” 胤祥一听,眼睛中的亮光瞬间熄灭,笑容渐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风雨前的阴沉。 坦然地冲他一笑,慢慢走向胤禟,虽然胤禟满满的柔情似水,我不是不知道。 “这串手链还你,我用不着了……”握紧的指尖划过掌心以提示自己狠下心“你收也罢,不收我就扔了。” 胤禟,求你收回。你我终是有缘无份,且不说皇上不会把我指给你,就算会,太子也会万般作梗,而且我势必会害你被四爷记恨。带给你伤害是我最不愿看见的。放手吧,从此两相望。 那日,胤禟终是收回了手链。这么多天浑浑噩噩地过去,我依然生活在三百年前的大清。 倒是胤祥最近经常出现在府中,假借各种名义,阿玛他们似乎习以为常了。香山的绚丽多姿、北海的幽静恬美、天桥的繁华彩艳,都烙下我和胤祥的足迹,在这个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我已是幸运的,能慢慢了解胤祥。 我也向胤祥打听关于郑春华的事,却被告知宫中无此人。所以说,太子和......郑云悠......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四月,迎来了阿玛的生辰,这也是二哥自我怒视后第一次没有特意避开我。我也心知额娘和大哥因为我们费尽心思。 一早带着春意偷偷上街为阿玛准备礼物。我想送个鼻咽壶,阿玛手中那个已经很破旧了。 “格格,嬷嬷说了不可以出府。” “知道了。” “嬷嬷说了,未出阁的姑娘抛头露面有失体面。” “知道了。” “嬷嬷说了......” “春意,你不累嘛,出都出来了,还想那么多。” 望着自家格格水灵灵的眼睛此刻贼溜溜地四处游荡,春意恨不得买块豆腐撞死。自家格格一个护卫都不带,万一......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忠实的丫头默默祈祷一番,见格格已经远离,立刻紧随其后。 一个时辰后, 几乎逛遍北京城最热闹的大街,终于把视线定在这家如意坊。 握紧手中荷包,里面可是装着先前在街东那家最大的当铺里得来的一百两银子,是我当了包袱里的手表还有一支唇彩换来的。如今与现代有关联的只剩下手机和钱包了,这二样对我这种爱财如命的女人而言绝不想丢弃。 跨入坊内,顿时被琳琅满目的商品所吸引。白玉无瑕的瓷器上雕刻着精美绝伦的春耕图;绿中透亮的玉佩上串着玛瑙珍珠,一颗颗饱满的珠子晶莹剔透;紫玉雕琢的发饰纹路清晰璀璨夺目,冰清玉洁风情万种。 慢悠悠地欣赏着,这技艺堪比现代。 果然在这里我看见了一只鼻烟壶。第一眼后,我的视线再也不肯离开。 忙不迭地捧起,冰凉的触觉透过指尖传来,细看之下不禁暗暗叫好,虽然我对玉不了解,可这个玉壶浑身剔透清澈瞧不出一丝杂质。翡翠绿色中细条分明地刻着一个老者对月饮酒,老者的五官居然清晰可见,还有他身后那一间草庐还似乎点着微微亮光。朵朵菊花绽放,群山巍峨起伏。翻过鼻壶,另一面镌刻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春意,你快看,在这么小的玉器上居然能刻得如此精细,这种雕工后世都做不到。何况此画的悠然意境是那样的美,要是把它送给阿玛,阿玛一定会爱不释手的。” 春意被格格的兴奋所感染,并未觉得格格话语有何不妥。 远离尘嚣,邀月同饮,世俗纷扰,尽抛身后。 小小瓷瓶,一方天地,却是韵味十足,让我欣喜不已。 “姑娘可看中了?到我们如意坊来绝对错不了。”一位看似是掌柜的中年男子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这个,怎么卖?” 我专注地商榷价格,并未察觉坊内楼上,一道深蓝色人影自打我出现就静静地看着我。身后,房内桌上摆着红漆托盘,那是当铺管事刚送来的。 “200两?”咽了口唾沫,大清物价堪比现代。尴尬地摩挲着荷包,买不起,可罢手又不甘心。握紧鼻烟壶舍不得放手,弱弱地询问“我没那么多银两,能便宜点吗?” 正当掌柜想要一口拒绝,身旁跑来一小厮凑近耳边嘀咕几句,掌柜听完脸色变得僵硬,硬是忍住哭意。这个鼻烟壶可是出自玉璇大师之手,少说也值个100两,主子却要自个最多卖50两......狐疑地朝这姑娘多打量了几眼。 “不行吗?”见掌柜面色不好,失望之余,无奈地放下鼻烟壶,只能怪自己太贫穷了。 “格格,奴婢这里有银子。”春意这下可开心了,立即掏出荷包。 “你哪来的银子?”奇怪地接过,垫垫份量还挺重的。 “嗯,嗯”春意迟疑地傻笑一声“是,是临出门二少爷给奴婢的。” “回府还给他,我不要。“一听是二哥的,心中就不是滋味。他都躲了我二个多月,有本事继续不搭理我呀……还给什么银两,口是心非的哥哥。 “可是......” 春意正想替二少爷美言几句,要知道二少爷可关心格格呢,每天回府都会向自己打听格格的起居,毕竟夫人身体弱不管事,老爷又忙于公务,就怕格格被那些侧福晋欺负了。 “我为阿玛买礼物,再花哥哥的钱,多扫兴。” 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鼻烟壶,转身想要离去。 “那个,你是为了送你阿玛?” 掌柜起初见丫鬟掏出一大包银子,心中可着急了,若是被主子看见了,非扒了自己的老皮不可。后来见她拒绝,暗暗称幸。却又看见她要离去,这一开口差点闪了自个的舌头。心中道苦,这天底下竟然还有想办法倒贴的买卖。 “既然是孝心一片,那就便宜点算了。” “真的?太感谢你了。”喜出望外地回身,一把抓起鼻烟壶,可怜巴巴地看向他“我只有100两银子,不知道够不够?” “算了,看你可怜,再打个半价吧。” 呆呆地望着掌柜挥挥袖子伸出的五个手指,不敢相信居然遇见大善人了。 “5,50两?我没听错吧?” “千真万确,你拿好,我也是看你做女儿的心诚。” 掌柜一脸的心疼样让我立即倒出一半多的银两。 这回掌柜已然看傻了,敢情这俏丽姑娘不认得银子? “人都走远了,你处在这里做什么?” “九,九爷,这是那姑娘的银子,50两,奴才可没多收一文钱。”刚才硬是把多余银两塞回她手中,不去看她不可置信的眼神,主子那性子太可怕。 “嗯,此事办得很好。” 在楼上早把刚才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的胤禟压根不往白花花的银子上瞧,只是紧握着形状奇怪的圆状物体和一支红色膏状物,这二样物件,在听云轩时见到心儿把玩过,当时她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收于那个奇怪的包袱里,一脸的慎重样。可见这些物件,她很看重,如今却出现在典当铺中,想必她很需要银两。一个佐领府的格格竟然为了银两舍了心爱之物,她过得到底如何? 胤禟浓眉紧蹙,二个多月未见,怕吓跑她,强忍着下楼的冲动。只是吩咐不准卖高价,好歹得为这丫头留点银两。 如意坊的插曲很快被我抛于脑后,小心地收好鼻烟壶赶紧回府,我还要为阿玛准备生日宴会呢…… 第三十六章 贺礼 刚跨进门,就听见二哥的发怒声,狐疑地探头,这是怎么了? “我要你们这些守卫干什么用的,由着格格一个人上街?”傲风面色极为难看,春意那丫头也是胆大,居然没叫上护卫“格格要是磕着碰着了,看我怎么扒你们的皮!” 原来是因为我呀。揉揉鼻子,想起那包沉甸甸的银两,立马伸手问春意要来。 “二哥哥,好久不见。” 一声柔柔地呼唤,瞬间让骂人的傲风怔住,回身,满心挂念的人儿一身淡粉色琵琶襟旗装,领口朵朵兰花素雅,髻上只配了一只玉兰簪子,可能走急了,耳鬓处几缕散发垂下。 挥手让侍卫们散开,傲风静静地注视着含着微笑一步步走近的妹妹,二个多月没有这样光明正大地与她相见了。 “哥哥,你不会还在生气吧?” 手不自觉地拉住傲风的下摆衣服,我笑得甚是狡猾“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包容我这个小小女子呗。” 见女子调皮地吐着舌头,手指还比划个小小的手势,傲风假装绷紧的脸再也装不下去了, “扑哧” “哥哥,不生气了”笑意盈盈地摇摇他的衣摆 “你啊,我算是服了。” 傲风忍不住伸手点点妹妹光洁的额头,但下手极为柔和“下次出门必须带护卫,好歹一个总要带的,莫要让我......额娘操心。” 瞧这俊脸不自然地泛起红晕,我暗道好笑,但一股暖流淌心间,有哥哥的感觉真好。 “二哥,你的银两还你”开心之余还是想起正事,赶紧把银两递上。 傲风接过,顺手打开,随即疑惑地抬头“你一两都没用?春意不是说你买礼物去了?” “诺”显摆地掏出鼻烟壶“我自己有银两。” 傲风的注意力可不在礼物上, “你哪来的银子?” “嗯,嗯......” 正想扯开话题,身后春意已经多嘴“格格把她的贴身之物当了。” 格格当物时春意原想阻止,毕竟怀里揣着二少爷给的银子呢。可是格格走得快,不容自己多说。 “贴身之物?” 傲风想起接她那天,从四王府出来,她捧着二个包袱。后来其中一个包袱给了额娘,说是四阿哥为她备着打点下人用的,为此自己还暗骂她笨,藏点体己钱都不会。 阿玛设下规矩,每人每月例子钱是有规定的,论谁都不能多领。虽然额娘阿玛疼她,所以元宵灯会一听带她逛街立即塞给自己银子,就怕她见着喜欢的却囊中羞涩。 另一个包袱,她一直妥妥地收着。有一次去她房中,见她呆呆地望着包袱里奇怪的物什,眼角还有晶莹。猜测着可能是她养父母给的,可惜了,她养父母都没了,才会背井离乡地来京城投靠族人,结识那帮黄带子。 “你怎么把你养父母给的东西当了?” 那可是她的宝贝,傲风想到此,整颗心都在为她心疼,心中直骂自己混账,只顾着面子,不肯拉下脸主动和好。否则今个就陪她一起上街,哪会要她掏银子。 “没事,那东西留着也是无用了。”想起我的手表和唇彩,眼神一黯,好歹是现代的牵挂,少一件就没了一件。 傲风一直注视着面前的人儿,自然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告诉我,当哪家了?” “当......” “春意!”厉声打断春意的回复,我快速地摇摇头,抛却失落“哥哥,你若去赎回了,我这礼物可没意思了。” 傲风心知此刻逼问只会让她不自在,只得告诫自己,等过了今天再打听清楚。想至此视线才落在妹妹手中的鼻烟壶上,然而却是这么不经心地一瞧,不由一愣。 佐领府虽然家规严,但傲风毕竟已是弱冠之年,僧格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儿子不惹麻烦就好。所以傲风经常与王孙贵族、王爷贝勒混在一起,成了如意坊的常客。 这鼻烟壶一看就是如意坊出的,难道她不知道如意坊是九爷的产业? “多少银子?”傲风心思一动,装作随意的样子问道。 “我今天可是遇见大善人了,200两的开价最后卖给我50两,我都一度以为这是赝品......” 望着滔滔不绝的妹妹,傲风哭笑不得,心里唯一飘过的就是,若他日,这丫头片子知道九爷故意贱卖佳品给她,会是个什么光景? 唉,她和九爷之间的瓜葛,只能看他俩的造化,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就不插手了。这次为了个十三爷,差点伤了宝贝妹妹,而且十三爷极为快速地护住妹妹,这身手也是值得佩服的。抛却他没有后宫母族支持,论文韬武略,放眼这些黄带子,也就十四爷能和他一较高下。只希望,他能珍惜眼前这个傻丫头。 傲风百转千回的心思我哪会知道,只顾着自个捡了大便宜而乐。额娘看见我们兄妹和好,笑得合不拢嘴。 阿玛并没大肆庆贺生辰,晌午时分也就邀了几个官场好友把酒言欢。近傍晚阖家团团圆圆地吃了晚膳。按旧年样,酉时,在府中前厅池塘边的画廊下,设下小小的宴席,就阿玛额娘,还有我们三兄妹作陪。 阿玛额娘相偕入座,这伉俪情深的画面看得我傻笑, “啊呀,二哥!”摸着头,瞪了眼身旁二哥, “你口水都流下来了。” “有吗?”忙不迭反手擦拭才知道上当了,不禁红了脸,“额娘,二哥欺负我。” “哈,你就知道向额娘告我的状。”傲风斜着眼睛一副瞧不起的小样,换得我不甘示弱地回瞪一眼。 “好了,不要欺负心儿。”僧格素日板着脸,但此刻早已卸下所有的冷酷,眼中只有多年风雨与共的糟糠之妻,还有均已长大的孩子们。“今年我们全家终于团聚了,感谢老天的恩赐。” “是,往年桌上都会空着一份,今年终于不用空留了。”额娘渐渐哽咽,近二十年了,等啊,盼啊,以为有生之年看不见自己的女儿。 “额娘,我回来了。”听得额娘哭声,哪还顾得上和二哥怄气,赶紧搂住额娘,虽然她并非我的妈妈,但打心眼里我已经接受了离奇的故事,和这一家子亲人“我再也不离开了,就陪着阿玛和额娘。” “这话要是被某个人听见,啧啧啧,玄乎。” 今晚的傲风一袭白衣长褂,仿如潘安,举手头足间魅力十足。但我看来真得很欠扁。 “额娘......”撒娇地勾着额娘,不满地抗议。惹来额娘慈爱的笑声“你哥说得对,女大不中留。” “额娘也欺负我。”立刻钻入额娘怀里,掩盖满脸的通红。 看着人比花娇的俏颜,听着酥软绵绵的撒娇,廊中几人纷纷大笑。 一时间,笑声直上云霄,与四月的夜幕融为一体,印入人心。 正值望月,皓月当空。 酒酣三巡,献上礼物。阿玛喜不自胜,老泪纵横,额娘也默默落泪,二位兄长亦是唏嘘不已。 “阿玛,我还有一件礼物呈上。”为了调节气氛,我可是筹谋一天了。 “你还有啥宝贝,快拿出来!”二哥好奇地打量着,这丫头白天神神秘秘的,要不是为了陪同阿玛招待客人,早就去揭她的底了。 “稍安勿躁,稍等片刻哈。”神秘一笑,就带着春意匆匆离去。 片刻后, 画廊池塘边,缓缓地漂过木筏,筏上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歌声。 廊中的人面面相觑,不由地都站起往塘中看去。 “是,心儿。”额娘一声惊呼。 身着汉家衣,脚踩绣花鞋,佩上玲琅佩,长发如丝,此刻,正和着拍子翩翩起舞。 对酒当歌不胜酒力 满身假意为何轻敌 有酒消愁不用酒精 何来借口贪杯意义 因自己的阿玛额娘,还有兄长,所以我并没有丝毫羞涩。现代时就酷爱汉服起舞,只是此刻身处大清,更平添几分幽静气氛。 青梅煮清泉 竹马和秋千 一轮当空,月光闪耀于碧波之上,上下空蒙中一袭粉衣女子伴着轻唱加快舞姿,把汉家女子的妖娆妩媚尽数展现。 傲风武艺精湛,听力更是一绝。自然把妹妹唱的小曲听得格外清楚。心道这丫头的曲子还真新颖。 然而刚想开口戏谑她,眼神突然一凛,回首,就看见管家正带着几个此刻真不想看见的皇子至画廊边。 几个时辰前,定嫔召了自己的儿子进宫,要他代自己去佐领府拜寿。 虽然贵为皇子,十二阿哥胤祹向来非常孝顺,何况往年这日子,也是代母送上贺礼。 正捧着礼物出宫,遇见了三哥,彼此一寒暄倒是耽误了时辰。不过还好,酉时僧格会和嫡福晋相聚,正好省却人多眼杂的麻烦。 然而没想到进府前遇见了很多兄弟。八哥九哥素来与僧格夫妇的二儿子走的近,上门祝贺倒也说得通。可是,四哥和十三弟十四弟凑一起就挺奇怪的。不过回头一想,僧格失而复得的女儿是从四哥府里出来的,最近听闻十三弟与她走得颇近,这样想来也是有祝贺的理由。那十四弟又为什么参和呢?可没听说他与这府上有什么来往。 十二阿哥满腔疑惑,但从小由苏麻喇姑抚养长大。在这位伟大的女性教导下早已养成冷静沉着的性子。故而只是冲着弟兄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筏上的我专注于自己的舞蹈上,一心要让阿玛开心,压根没留意岸上早多出几个身影,而且是看痴的身影。 傲风可是非常不痛快,面色不豫地朝这几人客套几句。月下佳人,一曲倾城,明明应该明珠暗藏,不料被瞧个正着。 那年走过小桥暗生几许情种 醉在眼色奈何风月扰我好梦 许你的诺错过的错 看你盖上红帘那刻 我竟染了心魔 当歌声越过流水堪堪传入耳中,岸上几个人中之龙的男子纷纷震惊。 胤禟虽然和她相处最长,却从不知道她会跳舞,惊鸿一瞥再也不想错过。 胤禛面上虽然没有流露太多的表情,心中早已思绪万千。早知道胆大的丫头精灵古怪,倒不知她能唱这种摄人心魄的小曲。 盖上红帘染了心魔,记忆力极好的四王爷眼中划过一道精光,弘时口口声声喊她妖精的确是有道理的。想到此,朝身边的弟弟看去,就见胤祥浓眉上扬,眸中发亮,唇角早已开心地翘起。 胤禛笑着转回头,只是这笑实在勉强。这一幕又被斜靠在画廊柱旁的十四爷胤祯看进眼中。他嗤了一声,回头朝塘中望去,的确是个月下仙子,只不过这位仙子心系何人呢? 第三十七章 圈禁 一曲终了,意犹未尽,却发现个棘手问题。这筏不会往岸上漂。我怎么回去呢? “哥......” 正想向二哥求救,这才发现岸边人影憧憧!他们,为什么总喜欢神出鬼没? 傲风见身旁有人移动身形,眼中浮起不快,抢先一步,脚尖用力便腾空而起。 帅呆了!这是我第一眼的想法,武侠小说的经典剧本,只可惜那人是我哥哥。 就眨眼的功夫,白衣飘落在木筏上,见我吃惊不已,傲风宠溺地凑上前“哥哥是不是很帅气,比起你的十三爷如何?” “还差一截。”说完立马拉住哥哥,生怕他一赌气不管我了,虽然胤祥自会来接我,可其他阿哥都在,我才不想秀恩爱。 “你!”傲风被堵得胸口一闷,却看见妹妹笑得如狡兔,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眨着,哪还有撇下她一走了之的心,“抱紧我,免得我一不留神把你扔湖里。” “哥!”跺跺脚,赶紧拽紧他的衣袖。 傲风瞧瞧攀上的小手,勾起迷人的笑容,反手就圈上妹妹的细腰,脚尖借力,在水面轻点几下,稳稳腾空。 爽!下次一定要哥哥带我到屋顶上玩玩。被他牢牢地圈在怀里,并不害怕,反倒体验了一回凌空飞翔的感觉。 “少动我的脑筋”傲风嗤笑一声,原以为她会害怕地闭上眼,还担心地低头想要安抚几句,哪知这淘气丫头居然笑得开心无比,一看就在打自己的歪主意。 等到了岸上,我和傲风都收起了嬉笑。待我站定,傲风松开腰间的手。 “格格此曲真是与众不同。”已经开始与阿玛攀谈的八阿哥率先开口,见我只是客气地扶扶身,自觉无趣,呵呵一笑看向阿玛。 既然那么多皇子到来,阿玛自然是引向书房。好在我们也差不多吃饱喝足,并未觉得扫兴。 我正打算随额娘回后院,却被胤祥拉住, “我明个要与四哥出京,可能要半个多月才能回来。” 闻言瞬间失落,半个多月,那不就要五月才能回来了,依稀记得五月中旬皇上又开始塞外巡游,直至太子爷第一次被废。 “一定要去吗?”低声询问,随即又自嘲地笑了“我问了个极傻的问题。” “半个多月,你就舍不得了?”胤祥见归心耷拉着脑袋,顿觉心疼“我也不想离开你,但山东最近不太平,皇阿玛很担心。” 寥寥几句,我已经想起朱三太子的事件。朱慈焕系崇祯帝四子,长期流落江南,先后改姓王、张,以课读糊口,时年已75岁,与江南、浙江等处反清力量并无关系。但朝廷觉得他伪冒明裔,以“通贼”罪仍将朱氏父子解京处死。朱三太子一案从此遂寝。 “乖,这段时间好好吃饭,睡觉,不要胡思乱想。”胤祥爱恋地抚着滑顺的发丝,眼神扫过前方故意走慢的几道身影“答应我件事。” “说”心中很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他是皇子,身不由己。 “不要出府,不许和九哥走近了。” 我顿时抬头,视线飘过前方不远处那道深蓝,自从还了手链,这可是我第一次看见胤禟。 “我......”胤祥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可是适才见老九看她的眼神就来气,再加上她二哥又与老八他们走得近...... “知道啦,我会听话的。” 侧头看看语塞的胤祥,见他一脸的担心,心情微微好转,伸手推推他“我保证离他远远的,但你也不可以采野花。” “野花?”胤祥起初有点不懂是何意思,见我嘟嘴不快,立即明白了“你觉得我还有心思去看别的女子吗?” “我怎么知道,你离得那么远,又长得那么好看,”嘴里咕哝着,并未发觉两人的交谈声渐高“不许多看其他女人一眼,不许冲她们笑,不许多搭讪一句,当心我把醋瓶打翻了......” 还未说话就见前方的男子们均停下脚步。 “十三弟,醋瓶可要盖紧了。”十二阿哥本性也是爱说笑的,忍不住回头打趣。 夜已入深,这一天终于过去。可我丝毫没有睡意,倚靠在半开的窗格前,静静地看着那轮明月,历史终是按他原有的轨迹慢慢前行。 胤祥离京的这段时间,我遵守诺言不跨出府门,每天和二哥嬉笑打闹,或是安静地把自己埋进二哥的书房,亦或是随着额娘学女工。然而没人知道,微笑的背后饱藏着眼泪,疯闹的背后掩盖着恐惧,乖巧的背后是离别前的无奈和悲伤。 五月甲申,胤祥和四爷终于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面前。 “丫头,我回来了。” “胤祥”瞬间冲入他的怀里,环紧他健硕的腰杆不愿放手。 吓得胤祥赶紧反手抱住“谁欺负你了?” 门口,正与僧格的嫡长子富察傲云闲聊的四爷刚跨进门,就看见归心眼泪汪汪,不禁一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回头看向傲云。可怜原就不善言谈的傲云被这一眼盯得胆战心惊,连连摇头表示不知。心里暗道莫不是傲风那臭小子又欺负妹妹了! 那刻,天汇轩内, 富察傲风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朝窗外看了眼,快入夏了,怎么突然变冷了? “傲风,这是天汇轩新品菜,快尝尝。”八爷热络地招呼着。 傲风今日才算明白,天汇轩背后最大的东家竟然是当今九皇子。看了眼坐在旁边不发一言的九爷,傲风端起酒杯与八爷十爷碰了一盅。 “九哥,你今天怎么了?”十爷撞撞身旁的九哥,最近真没意思,老十四不知哪根筋搭住了,次次约他都推说有事,九哥这段时间也是阴沉个脸。 “无事”胤禟搓搓脸,举起酒壶为兄弟、傲风斟满,随后举起酒杯“来,今日不醉不归。” 一个时辰后,十福晋差人来唤自家爷回府,为此十爷被大家笑了一回,当席散人去,胤禟独自又回了天汇轩的雅座里,杯杯斟满,落寞饮尽。 从三月起,广东提督,吏部尚书,四川陕西总督均换了太子和老四的人。一步步地逼紧,逼得八哥无路可退。 胤禟举着酒杯,视线透过窗格看向白蒙蒙的天空,是该变天了。只是,下了那步棋,势必要伤到她了…… 日子一天天熬着,我几乎与胤祥天天相见,额娘笑着说要准备嫁妆了,而二哥从不待见胤祥,慢慢也接受了,有时遇见,二个同样优秀的男人还会怡情小酌,这个时候,我会静静地看着,想要把这一幕幕铭记在心。 五月丙戌,不消停的皇上终于下旨巡幸塞外。命大阿哥、太子、胤祥、十四爷,十五爷、十六爷、胤礼,还有那个短命的小十八随行,继续三爷监国,四爷八爷辅助三爷。 正巧我刚从慈宁宫出来,听见这消息的瞬间觉得整个人都跌入冰窟中,眼睛发黑。 当我冲到乾清宫门口,这些皇带子恰巧跨出宫门。我已经管不了他人的想法,向太子草草请安后,立即拖了胤祥就走。胤祥心中奇怪,却也不质疑。 “能不去塞外吗?”拽紧他的手臂,抱着侥幸的心理开口,我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颤抖。 “傻丫头,每年出巡我都陪伴皇阿玛的,这次当然不能例外了”胤祥好笑地抱着我,轻拍着我的背脊。此刻他心中暗道最近这丫头黏人得很,但这种感觉非常幸福。 “你,你可以找个理由,那么多阿哥,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当我急得眼泪打转,语无伦次时胤祥意识到反常了,立即伸手扶住,沉声问道:“为什么不想我随行?” “我......我......”想要告诉他,马上要变天了。这次随行途中,十八阿哥将会急病而死,你会因太子而圈禁。然而话到嘴边却不敢说,我不知道会不会因此改变历史,会不会影响后世,会不会因此消失在茫茫时空中,我不能说。“求你不要问原因,就这一次,答应我,不要去。” 胤祥默默地注视片刻,当我快要崩溃时,他点点头“我会找个理由留在京城!” 傻傻地以为凭借一己之力或多或少能改变胤祥的命运,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皇上执意要胤祥随行。 临行的前一天,胤祥特意到佐领府向我解释原委。 “丫头,让你失望了。”胤祥为难地抓抓脑袋,“皇阿玛说十五弟们还年幼,需要当哥哥的维护周全。” “没事。”拉着他坐下,吸吸发酸的鼻子,勉强自己扯出笑容,“谁让你那么优秀,皇上自然看重了。” “你当真无恙?”胤祥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眼前的丫头又看似没有多大异常, “我还能有什么事,成天混吃混喝罢了。”低下头佯装倒茶,但拿茶杯的手不停地打颤,我竭力地想要去控制却无济于事。茶水晃出的那刻,手被胤祥的大手紧握住,下颌也随即被抬起。 胤祥已经看得分明,这丫头素日性子沉稳,最近一段时间却是患得患失,总是心神不宁。见她今晚倒茶都在颤抖,胤祥蹙紧了浓眉。当指尖传来无比的凉意更让胤祥大吃一惊。 “你的手怎么那么冷,是身体不适?我传个太医给你瞧瞧。” “胤祥”扑入他怀里,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我好害怕,我真得好害怕你离开......” 那一晚,我不知道胤祥何时离府的,可能连日来的恐惧加失眠,使我哭晕在他怀里。 当我醒来时,已是翌日早晨。二哥告诉我,皇上已经出京。说完后二哥担忧地看着我,第一次,我狼狈不堪地转移了视线…… 皇上巡幸的消息会一条条传回宫中,于是我进慈宁宫的次数越来越多。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直夸我懂事。在宫中自然能遇见很多熟悉的面孔,但此时看见他们,却是恨意十足。太子为何被废,史书上也是模棱两可的记载,但我不相信以太子的为人在自己十八弟死后会无动于衷,其中一定有八爷的手笔! “你最近......没什么事吧?” 今日,出宫的路上遇见了四爷,或许脸色憔悴得厉害,让这位爷拧紧了眉头。 摇摇头,我能说什么呢…… “十三弟出京前一晚深夜到我府上,要我照看你。”胤禛叹了口气,那晚,老十三急匆匆地敲响大门,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他,真傻。”一想到笑得开朗的人儿即将被圈禁,就控制不住泪水。赶紧仰起头装作若无其事。 “丫头,有事尽管找我,不要一个人扛着。”胤禛不放心地叮嘱着, “四爷,谢谢你。”努力调节好情绪,回头看向他,“我在等他回来。” 康熙四十七年八月,皇十八子得急病,不久薨逝。 九月丁丑,惊雷终是在紫禁城炸响。 太子对弟弟的死无动于衷,没有丝毫哀恸之心,皇上气得加以责备,太子反而大发雷霆,任意辱骂鞭打随行大臣侍卫,甚至窥视皇上所居寝帐,使皇上惊惧不安,召集廷臣于行宫,宣示皇太子胤礽罪状,命拘执之,送京幽禁。废皇太子胤礽,颁示天下。 整个北京城都在狂风中摇动。 九月己丑,皇上回宫,大阿哥、太子、三爷、四爷、五爷、八爷还有胤祥都没有回府。听大哥说每个皇子府都人心惶惶,哭声一片。 再然后,除太子和胤祥外,其余人等尽皆回府。 这几日傲风天天守在我的门外,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立即出现。 “二哥,你最近有那么空吗?” 失手打碎了茶杯的我朝房门叹了口气,傲风闯入的那一脚把它赫然踢坏了。 “门坏了是小事。”傲风一把拉起想要捡拾碎片的我,他眼里的痛心,我不是没看到,但如今的我已经心碎了。 “丫头,你能不能振作点,哪怕痛快地哭一场也好” 傲风怒得简直要发狂,自从十三爷出事后,妹妹似乎变了,变得自己不认识了。虽然和往日一样,定时向阿玛额娘请安,阖家吃饭,但是请安后她会一坐一上午,吃饭时只是一个劲往嘴里塞米饭,哪怕端走她的碗,她还是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动作。她的心似乎不见了…… “哭?我为什么要哭,不就是圈禁吗?顶多就是十年罢了,我哭什么呢……我才不哭,不哭......”然而,泪早已一滴滴滚落,没人知道他到底被圈禁多久,史书都没记全,我又能怎么办! “你......”傲风想破口大骂,但词穷无力。这时,傲风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天汇轩内,九爷再三要求自己看紧妹妹,原来是因为十三爷!原来那刻起,八爷他们就开始布局了!可是皇家的争斗凭什么搭上妹妹的幸福。 一时间,年轻气盛的傲风迷茫了,对于八爷的笼络,第一次动摇。 第三十八章 金牌 今天是胤祥被圈禁的第十天,胤禟随着二哥上门。可我,至始至终没有抬眼看他,我怕,我会忍不住打他。 胤禟站了半晌,临去前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留下一个锦盒。 闺房重新修好的门关了又开,傲风慢慢走入。 “你连看一眼九爷都不愿意了?” 见没有回应,傲风笑了,笑声中带着苍凉, “妹子,我以前总以为你心中还有个位置藏着九爷,所以做哥哥的极力想要撮合你俩。” 傲风已经不奢望面前的人有什么回应了,自从十三爷被关入养蜂夹道的那天起,她就没有了泪水,只是静静地坐着,可以呆坐一天。 痛苦地搓搓脸,傲风继续言道:“是我低估了你对十三爷的感情。但是,这对九爷不公平,你可知道,你送阿玛的鼻烟壶为什么会低价得到?” 终于,傲风看见低垂的头慢慢抬起, “因为如意坊是九爷的,他那天一直在楼上!还有,你打开这锦盒看看,九爷一直不肯让我告诉你事情原委,但是我必须要让你明白,这世上不是只有十三爷一个男人!” 傲风一口气说话,摔门就走。声音之大让我默默地回首,那扇门再一次光荣结束使命。 收回对门的哀叹,手终于拂上锦盒,红木漆黄丝边,“咔嚓”当锦盒打开的一刹那,我以为哭干的泪重新涌出,里面静静躺着已经停止转动的手表,还有久违的唇彩。 僵硬地取出唇彩,下面夹层处露出纸片一角,手颤抖地摊开: 心儿,我想,这世上,应该还有你牵挂的人。我不清楚这些物什对你意味着什么,但请你好好地活着。 爱你的胤禟 胤禟,胤禟,为什么要让我认识你,喜欢你,当我快要爱上你时又让我躲你,怕你,恨你! 那天起,我跨出了闺房。虽然依旧无精打采,但阿玛额娘皆松了一口气。 胤祥被圈禁的第十四天, “今天天气好,哥哥带你上街如何?”办公回来的傲风见我独自坐在庭院秋千上,立即凑上来。 “哥,我很好奇你一个月月俸多少?”见二哥心情好,勉强扯出笑容, “你还是别笑了,笑得比鬼还难看!”傲风没好气地送了个白眼给我“你问这个干嘛?” “整日里没见你干什么事,难道大清的工作那么轻松?”收起笑容,低头绞着手绢“要不,你帮我谋个差事,我觉得我快认不得自己了……” 话音越来越弱,越来越苍白。我已经不像是从繁华的后世来的,生活节奏快,工作强度大,夜生活的丰富,都快要被我忘记了,这种迷茫真得让我窒息。胤祥虽然被圈禁,但我知道最迟十年,他将会雄鹰展翅,一展宏图。 只是,我能等到那天吗?我会不会消失在这虚无的时空中,既回不去三百年后也不能在三百年前安然存世?富察氏能活几岁呢?我从来没有关注过那些侧福晋的命运,以至于对我自己的未来惶恐至极! “你......”傲风想骂却又舍不得,只能叹口气。 “别叹气了,年纪又不大。”拍拍身边的秋千座,示意他坐下。 傲风无奈地一跃,待他坐定,我自然地靠在他肩上“哥,我累了,睡一会,待到晚膳叫我。”吃完饭又可以睡了,只有睡着了,才不会想起那个俊朗的男子,才不会因为想念而心痛。 我并不知道当我陷入沉睡后,额娘来寻我,当她看见睡梦中的我眼角有泪慢慢渗出时心疼不已。 “额娘,真得就没办法救十三爷吗?”傲风轻柔地擦拭着妹妹眼角的泪珠,该死的,太碍眼了! “皇家的事岂是我们这些臣子能左右的。”身为额娘哪里受得了女儿渐渐消瘦,憔悴,终是咬了咬牙“傲风,如果你妹妹重新绽放笑容,但我们会有段时间看不到,你能接受吗?” 胤祥被圈禁的第十六天, 不知为何,今天额娘执意要我陪她进宫,还亲自为我添了衣裳。这天还未冷到需要穿那么多衣裳的地步吧!只是,素来怕冷的我也喜欢穿得暖和,故而没有深思。 离开家前阿玛、大哥大嫂,还有傲风一起送我出门。奇怪地看着二哥,总觉得他今日非常不自然。 “二哥,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对不起我的事了?” “臭丫头,哥能做对不起你的事吗?”傲风此刻心如刀绞,却不得不扯出玩笑“倒是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太想,想哥。” 我才不想你,心中诽谤几句,再次回首看了他们一眼,挽着额娘上了马车。 一路上额娘紧紧握着我的手,不发一言,弄得要生离死别似的。 “额娘,家里没什么事吧?”太子第一次被废,并未牵扯朝中大臣,额娘为何担忧重重? “你阿玛无事。” “可......”正想追问,紫禁城已经到了,心想回去定要问个明白。 紫禁城如今对我而言熟悉无比却又心怀恐惧,若非额娘一定要我前来,我定是逃得远远的。 “额娘,这是乾清宫。”一路沉浸在恐惧胡思中,当看清乾清宫三字时才拉住了额娘。 然而,乾清宫门口,一群阿哥都候着,我和额娘的到来已经引起所有人的注视。 “随额娘来。”额娘深深地看我一眼,率先跨入。 “额娘!”我不明所以,但强烈的不安让我浑身发抖。 “出什么事了?”胤禟担心地疾步走到我面前,“你额娘想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 求救般地看向伫立一侧的四爷,或许在我心中早已先入为主地认为四爷总是无所不能的。然而许久不见,他眉眼间多了许多忧愁与淡淡的绝望。 绝望?这二个字跳入脑海的瞬间让我的恐惧顷刻化为乌有。若是四爷绝望了,那胤祥还能走出养蜂夹道吗?四爷还会是雍正帝吗?难道历史会更改? 不!不可以!如果不是害怕历史更改,我原可以救胤祥,可以阻止他去随行塞外的! 想至此,终于笑了。这是胤祥被圈禁后的第一个笑容,真正的笑容。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去争取?就如我每次觉得考试很难通过,但绝不放弃,不努力又如何知道自己不行呢! 乾清宫内, “夫人手持皇祖母赐的金牌意欲何为?”皇上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母女,心中慢慢腾起一个猜测,难不成...... “皇上,当年蒙太皇太后恩典,赐金牌时答应有朝一日臣妇可以凭此金牌向皇上提出一个要求,不知皇上可还记得?” “朕自然记得,只要不违反大清国律。” “今日臣妇恳请皇上准小女进入养蜂夹道,直至十三阿哥被释放为止。” “轰”额娘字字入心,让我猛然抬头“额娘!” 她竟然用可以围护佐领府的金牌成全我的爱情! “夫人!”皇上霎那间站起。不可置信地看着虽已年过半百,容颜仍见当年风韵的女子“养蜂夹道是何地方,僧格没告诉你吗!” “呵,与其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儿痛不欲生,不如放手,只要她开心就好。”额娘带着满满的温柔与宠爱看向捂着嘴哽咽的我“孩子,做人不容易,就如你养父母告诉你的那般,开心就好,别太为难自己。” 皇上迟疑了许久,终是沉声问道:“这金牌可以护性命,夫人当真不后悔?” “回皇上,我家老爷为官兢兢业业,从不徇私枉法,不结党营私。傲云翰林院编修,向来恪守其责,傲风虽然年轻气盛,但一心报效大清。皇上圣明,忠君臣子,何来保命一说?” 朗声的回答让大清地位最高的人哑口无言。她还是当年的她。凝视良久,皇上疲惫地揉揉眉心,罢了罢了。 “孩子,你自己跨出乾清宫吧,额娘不送你了。”若送,额娘会后悔,会心疼。 “额娘,您保重,阿玛也请多保重。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紧紧搂住额娘的脖子,我终于知道傲风话中含义。 接下来的路,就只有我自己走了。当乾清宫的门重重关上,隔绝了额娘的疼惜目光。 面前众阿哥们并不知道宫内发生何事,彼此快速对望了一眼。 这时皇上的贴身太监梁九功慢慢走了出来, “奉皇上口谕,僧格之女富察归心殿前失仪,本应重罚。但念素日恪守本分,故夺格格封号,即日起关入养蜂夹道思过,钦此。” “归心姑娘,请随咋家走吧。” “不行!” “不可能!” 几声质疑顿时响起,慢慢回身,胤禟不可思议地盯着我,还有,还有十四爷瞪大了双眼。 抹开灿烂的笑容,挺直脊背,走下白玉阶。当走过四爷身边时,我清楚地看见他青筋暴起的颈部。 “四爷,你若绝望,就是害了我和胤祥!” 轻轻地落下这句只有彼此才能听清的话语,再无牵挂地离去,我知道四爷不会让我失望,他可是雍正大帝。 “你就没有要和我说的!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地对我!” 身后,胤禟已然红眼,狂怒地想要冲来,八爷赶紧示意十爷拉住他。 “胤禟,谢谢你。” 回首,百媚一笑,保重。 第三十九章 甜蜜 养蜂夹道,是宫中养蜂人居住的地方,依冷宫而建,在紫禁城最偏冷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数不清拐了多少弯,当秀美的景致变得荒芜时终于到了。 “归心姑娘,到了。”梁九功朝前努努嘴。 面前是间荒凉的房屋,没有窗户,一扇铁将军把守的牢固木门,门上还有一扇能从外向里活动的木栅栏,应该是供太监投掷食物用的。 见我没有移步,梁九功微微一笑, “姑娘想必后悔了,咋家可以去回禀万岁爷......” “谙达不必麻烦了,此处甚好。”终于能看见胤祥了。 随着我的进入,沉重的木门再次关闭,身后传来落锁的声响,久久回荡在心底。 从亮至暗,让我一时陷入黑暗中。待到眼睛略微适应后,发觉头顶有两扇小的可叹的天窗,阳光正努力透过天窗想要钻进来,只是这天窗被关紧了。 如今已是九月底,天气渐渐转凉,可白天还是很热的,然而在这里却是寒意四起,我狠狠地哆嗦了下。这里就是大清对皇亲最狠的处罚地,一般百姓都不能忍受,何况锦衣玉食的阿哥。 胤祥呢?极力瞪大眼睛去搜寻,可是,真得太暗了。 “胤祥,胤祥”一边摸索一边低声呼唤。 我非常讨厌黑暗,曾经拜海难所赐,在寒冷幽深的海水里求生,四周除了沉船逃生者竭力嘶喊的求救声,剩余的就是永无止境的黑暗。此刻这种极度害怕又涌上心头。 “胤祥,你在哪,回答下,我,我怕黑。” 颤抖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这间破小的房屋中,很快墙角处传来衣服的摩擦声,还有不可置信的回应, “归心?” 顿时循声摸去,果然,就见淡蓝色身影倚坐在墙角。 “胤祥!”欣喜地扑了过去,真得是他。 “你,你怎么在这?” 此刻,胤祥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朝思暮想的人儿竟然出现在眼前。怎么可能呢? “是我,如假包换!” 面前的胤祥长辫散开,零乱地垂在身后,俊脸上胡子邋遢,满脸的死气。唯有依旧澄清的双眼流露着光芒。 心疼地抚上他的额头,那里还有一片青紫。 胤祥不自觉地躲了躲,随即反手握紧了半空中的手,用力将她拉入怀中。直到此刻胤祥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梦,真是她! 被他带入怀中,静静地倚靠在宽阔的胸膛上,数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这种温馨让我踏实。 良久,胤祥终于放开手,我顺势挨着他坐下。 “丫头,地上凉!”胤祥赶紧想要拉起我, “你坐得,我为什么坐不得”都不知道他坐了多久,这段时间难道他就这样躲在角落中挨过一天又一天的? 想着就心疼无比,扯扯他的衣摆,耍赖地说道“要么一起坐床上,要么你别管我。” 早就把摆设瞧清楚了,不远处有张床,床上被褥凌乱。床旁有张椅子,紧挨椅子摆放着一木架,像是当桌子用的。还有满地散落的书籍,碎纸之类。 “唉,走” 自从圈禁后,胤祥整日缩在墙角,双手围着身体,以此汲取力量。由于日盼夜盼的人儿到来,使得胤祥不得不离开黑暗的角落。 被胤祥牵着,小心地绕过地上的碍事物,坐定在床沿边。 “你可以告诉我了,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胤祥侧头看着好几个月不见的丫头,似乎清瘦了很多,脸上浮现着疲惫不堪。 “听好了”清清嗓音,学着梁九功那公鸡嗓,把皇上的旨意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可能殿前失仪!”胤祥一把拉住我,失声追问。 “呵,你们这些兄弟怎么都觉得我不会失仪呢?” 我并没有如实告诉胤祥,是额娘用金牌交换得来的。因为我不想增加他的负担。 “是,九哥?” “十四爷也不相信”胤禟不信在情理之中,可是十四爷反应那么大,很奇怪。 “就算冲撞了皇阿玛,也不可能被贬到这里,你是因为我。”胤祥心思细腻,想到此,把身子凑前,让我们彼此目光直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诶呀,我来都来了,问那么清楚干嘛”赶紧转头,再这样盯下去,我可招架不住。 然而胤祥并不打算放过我,伸手就把我下颌抬高,逼得我不得不直视, “你家人又怎么会坐视不理?丫头,你可知道,你这一进来,姑娘家的清誉全部毁了,你以后怎么办?”想到此,胤祥满脸痛心。 “你娶我呗!”不经思考脱口而出,却仍然感到羞涩。这求爱不该是我先开口的。 “归心,我没和你开玩笑!”出乎意料,胤祥竟然拉下了脸,拽起我就往门口拖。 “胤祥,你干嘛!” 赶紧用另一只手拽住床栏,心中有点恼怒,我可是舍了阿玛额娘兄长进来的,而且我都松口要嫁你了,你倒好,把我往外赶,哪有这样的理! “你赶紧走,进来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现在出去,还不至于被人说三道四!”胤祥竭力控制心底的悲凉,她可是自己深爱的女人,如今却只能把她往外推“九哥那么喜欢你,应该不至于容忍不了。” “好,我走!”用力甩开禁锢的手,我快速起身“胤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先替胤禟谢谢你的成全!” 说完,我就往门口走去,心中却是清澄一片。傻胤祥,你是故意赶我走的,否则为什么气息那么紊乱,肩膀都在颤抖?我可是个医学生,这都看不出来,枉读多年医书了。 当我手触碰门闩的那刻,身子被牢牢圈入温暖却在发抖的怀抱中, “不要......”一声哽咽过后,颈部顿感凉意,他在哭!无比震惊,想要回身,却被胤祥抱得更紧。 “胤,胤祥,你哭了?”手敷盖上围在我腰际的大手,这才发觉他手上竟然还有血痂,“你手怎么伤的?” “丫头,让我抱着就好,我不想让你看见我如此不堪。”胤祥喃喃地低语,说得我难过至极。 用手轻拍他的大手,安慰地笑了“傻瓜,我说过你走哪都带上我,哪有你这样食言的,你可是在你皇额娘面前允诺的。” 就这样被他圈着,任由他哭够。男人哭不是罪,每个人都有情绪,只是他素日压抑着。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背后的颤抖慢慢停止。 “胤祥,以后我不会让你再这样哭泣了。”把手置于他大手之间,立即被包住,会心一笑,慢慢回头“我们打扫下屋子呗,我讨厌生活在垃圾堆里。” “什么是垃圾堆?”胤祥哭够后声音变得有些嗡。 “就是喜欢整洁。”靠在我肩膀上的头来回挪动,热气喷在颈部让我控制不住笑意“闪开了,好痒......” 在我的嬉笑怒骂中,胤祥慢慢释怀。第一件事自然是打开天窗。费力搬过床边的椅子,朝胤祥努努嘴。他抬头朝天窗看看,再看我时已经扯开一抹笑意。袍子一撩就借力跃了上去。看着矫捷的身影腾空而已,我只能嘲笑自己多事。 当天窗开启的瞬间,伴着新鲜空气的涌入,午后的阳光也钻了进来。为黑暗的小屋增添了些许明亮。 “真厉害,帅气!”当胤祥稳稳地落地,我赶紧献上夸赞。 “你就夸吧,瞧你一副谄媚样。”胤祥习惯性在我额上轻点了下,但似乎想起什么,明亮的眼神又黯了几许。 深知他对圈禁耿耿于怀,我才不会容他多想,扯扯他的衣裳“大哥,满地的狼藉,你不会舍得让我一个人收拾吧,还有,我们把床移到天窗下......” 当内务府太监们送进很多生活必需品时,我和胤祥已经把屋子收拾妥当。诧异地看着太监们来来回回搬运,忍不住拦下其中一个小太监, “怎么突然送那么多?” “回姑娘,一部分是万岁爷吩咐的,一部分是慈宁宫送来的,还有一部分是......” “是哪里啊?”好奇地追问, “是九阿哥嘱咐的,还说莫让姑娘知道。”小太监四周张望,见没人留心,悄悄地耳语。 当小太监提及胤禟,顿时呼吸一滞。想起先前赤红的双眼,几欲发狂的怒吼......我终究伤了他。 示意太监离去,回身,就看见胤祥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我。 夜幕慢慢降临,当最后一丝霞光被黑暗吞没,胤祥担心我冷,关上了天窗。屋内点起一支蜡烛,微弱的烛光仅是聊胜于无。 先前太监们送了晚膳,虽然匆匆放下就离开了。但二菜一汤,已经很不错了。 “今个多了一菜一汤,还是热的,我这算是托你的福了。”胤祥甚是自嘲, “那你还对我爱理不理的”忍不住拍了下光额头,手立即被他握住。 就见他深眸闪烁不定,迟疑地说道, “若你,你还对九哥......” “胤祥,胤禟对我已是过去。”这样没底气的胤祥让我很生气,又无奈。“如果你总是自我颓废,我就算陪着你也是枉然。你要知道,四爷还在等你,你真忍心让他孤军奋战吗?” 填饱肚子,心里郁闷之气还没消失,赌气不去理会身后的人,自管自收拾起书籍来了。 身后,胤祥的视线一直围着俏人儿打转。她生气了。也是,如此颓废,连我自己都很难接受。塞外之行,太子突然性格大变,措手不及之下只能选择维护太子,皇阿玛因此大怒,被关进来后心灰意冷,往日的争强好胜都散了,最放不下的就是归心。只要一想到她那晚的哭泣,就恨不得狠狠煽自己。 胤祥越想越落寞,想像昨日般躲入墙角处,却又舍不得把视线移开。 “唉”终是我先认命地放下理来理去理不顺的书籍“胤祥,我累了。” 委屈地看着他,这个傻瓜,站在那里那么久,不累吗? 天窗外,一轮弯月不知何时攀上树梢,跃上夜幕。 天窗下, 此刻,我正靠在胤祥怀里,仰望着苍穹中闪烁的繁星。 适才我委屈巴巴地质问,换得他懊悔地自责,被他快速搂入怀中,连声道歉。 因为只有一张床,胤祥原本想去墙角将就。 “你睡床” “那你呢?”见他看向墙角,我立马把他拦下, “这里很冷。”可怜地摇着他的手臂“我最怕冷了。” 果然,胤祥二话不说地铺好了床褥。 想着刚才一幕,忍不住勾起了嘴唇。 “你现在很开心?”胤祥怕这丫头冷,完全把她纳入怀中,下午新送来的厚棉被把二人裹得更贴近。 “那当然”因为有你在,心中悄悄加了一句。 “归心” “嗯?”见胤祥欲言又止,不禁抬起头,不料他紧贴我发际,我突然的回头,唇堪堪与他相触。 一时间羞红了脸,赶紧回转头。虽然这几个月与他往来亲密,可,可我们仅限于拉拉手,抱一抱,偶尔他会吻上额头,落在发际。 胤祥也被这突然的意外怔住了,倚靠在他胸口的我清楚地感受到他呼吸变乱,心跳加快。 “我,我不是故意的。”糗大了。 见归心脸庞红晕泛起,连耳根都涨红了,胤祥终于在圈禁后第一次开怀大笑“胆大的丫头,你是有意的。” “哪有”脸越发滚烫,索性钻入被子。 但是哪能躲开呢,胤祥一个翻身就压了下来。 这样的情景让我想起曾经也有个霸道的男人做过。只是当时我被强逼得万分讨厌。而此刻心底却有丝丝期盼与浓浓的害羞。 “归心,等我出去,就求皇阿玛指婚,你可同意?”曾经在佐领府中,被她拒绝。胤祥觉得如今她更不会答应了,但是她在这里过夜,名声没了,若自己不负责,置她于何地? “我不是都开口要你娶我了嘛。”再一次求娶,羞得我捂住了双眼。 “真的?”胤祥不敢相信,极力控制着心底狂喜,紧紧追问。 “对的对的,我都进来了,谁还会相信我是清白身,你得为我负责!”丢脸丢到家,索性豁出去了,食指猛戳他的胸膛“你敢不负责试试,我就......唔......” 未尽的话语被胤祥封在口中,唇齿间传来的力道让我心头打颤,慢慢闭上双眼,任由他索取。 第四十章 陪伴 这晚,我们没有越雷池。心下明白,在这个年代,女子的清誉比性命还要重要,初夜落红被格外得看重。虽然额娘并未特意叮嘱我,但是让阿玛蒙羞也不是我愿意的。 然而我并不知道,这晚北京城里有好几处烛光摇曳,很多人未能入睡。 一早,慈宁宫内, 老嬷嬷正伺候着皇太后更衣梳妆, “你说,心丫头昨晚睡得可好?” “皇太后,奴婢觉得应是不错的。”嬷嬷含笑地为皇太后穿上加绒补褂常服, “唉,可惜初夜竟然在养蜂夹道里,哀家看不到白布。”皇太后惋惜地扶着嬷嬷的手慢慢走至梳妆镜前坐下, “哀家一直以为这丫头喜欢老九,后来她肯脱下那串手链,哀家和皇上都以为猜错了,想来是喜欢老四了,毕竟她住在老四那有段日子。” “这丫头是讨喜得很”见惯宫中人情世故,嬷嬷对归心的真性情也生出几分好感,“能和四阿哥相处融洽也是难得。” “谁想到竟然是老十三拐走了这丫头。”皇太后递给嬷嬷一支金钗,嬷嬷熟练地为皇太后插入发髻中,“这次因为太子,皇上迁怒老十三,等气消了,哀家就可以为心丫头办大事了。” “到时说不定还有小阿哥呢……” 年迈的皇太后一想到又将多一位曾孙,乐得合不拢嘴,只求那日快点到来,“嘱咐内务府多送进去点物什,别冻坏了哀家的小曾孙,哀家可不答应......” 昨晚睡得很踏实,这段时间的恐惧尽数消失。何况毋需早起请安,终于像后世那般想睡到几点就几点了。 当我睁开眼睛的那刻就看见胤祥侧躺着撑着手臂,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一时间蒙了几秒, “讨厌,看人家睡觉。”昨晚的甜蜜慢慢浮现,被他如此火辣地注视,禁不住脸上又泛起红晕,赶紧把被褥往上拉,试图阻挡他的视线。 “丫头,我盼此刻很久了”胤祥一把拉下被褥,满心欢喜地笑了。昨夜温存半宿,当情难自已时堪堪放手,这一夜拥她而眠,睡得无比踏实。 “我没讲梦话吧……”应该不会打呼,但是我的睡相并不好,大学里住宿,下铺的闺蜜常笑我半夜上演踢床的戏码,嘴里咕咕哝哝不知所云。 “自然讲了。”胤祥笑得更灿烂, “我讲什么了?”从被窝里探出头,好奇地看着他,咕咕哝哝,他应该听不清吧。 “你说”胤祥慢慢把光头凑上来,眼波流转,“我爱你。” “讨厌,你又欺负我”扯住他的面颊,不客气地捏了捏“你真坏。” 胤祥反手就握住了捣蛋的手,身子也倾了上来,眼眸深处流淌着浓浓的情感,再次重复“我爱你”。 一抹阳光已经透过天窗射入屋中,也深深照亮我的心间。 耳鬓厮磨半个时辰,才携手起床。反正就这屋子转悠,我懒得盘头,依旧用一支玉簪把长发固定。 “我倒真没见过女子如此不注重自己形象的。”胤祥啧啧啧地称奇。送了个白眼给他,眼神落在他凌乱的发辫上。 “胤祥,我帮你梳头可好?” 拉着他坐在椅子上,索性把辫子完全散开。满人男子都留着粗壮的大辫子,好玩又古怪。 胤祥乖乖地坐着,眉眼间一扫前段时间的阴暗,含着微笑,看心爱的人拿起梳子就着清水,替自己打理。虽然举止间显得手忙脚乱,看得出这是第一次为男人梳发。 “你忍一下,这里有点打结。”留那么长,一不打理就不顺了,又不敢用力,“你究竟多久没梳头了?” “进来后就顾及不上了。” 虽然回应的语气没了昨日的颓废,但身子的微微打颤依旧泄露他内心的悲伤,也让我的心为此一悸。双手赶紧圈上他的脖子, “没事,现在开始我天天帮你梳头。” 胤祥眼眸随即放柔,手拍拍俯身靠下的丫头发丝“那你得好好练习技艺了。” “切”还嫌我手法不到家吗?“我自然比不上你的嫡福晋,我又没梳过这么长的辫子......” 胤祥暗道这爱吃醋的丫头又打翻醋瓶了,立即站起转身。见我狼狈地转头,好笑之余却不容我躲闪“兆佳氏嫁我时,你还没出现。” “你是不是很喜欢你的嫡福晋?” 忍不住吐出藏于我心底很久的问题,每每研究他的历史,总是能看见伉俪情深,瓜瓞延绵。曾经只是觉得十三阿哥对老婆好,可是当我成为戏中人,却再也无法忍受他对兆佳氏的独宠。他这么喜欢兆佳氏,那我又算什么呢? 可能我的面上忧虑颇甚,胤祥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庄重, “归心,兆佳氏行事得体,治家有方,对皇阿玛和德娘娘孝顺谦卑,是个很好的福晋,我不能对不起她。” “我知道了,我可没让你休妻。”垂下眼睑,掩藏起失落,手不自觉地捏住衣角,突然发觉他一本正经时就唤我名字了。也是,这个时代的男子三妻四妾理所当然,何况又是皇子呢……只能怪自己没守住一颗心。 胤祥清楚地看见这丫头的失落与不甘,心下一酸,无奈地把她带入怀中“丫头,我给不了你嫡福晋的称号,但是我第一侧福晋的位置一定是你的。” “胤祥,你会不会觉得我在乱吃醋。”抽抽鼻子,反手圈着他的腰,喃喃地低问。 胤祥自然是明白她的委屈,但她的性子真不适合挑起一府重担,况且也舍不得她为了那些破事去费尽心思。 安抚地顺着丫头的脊背,胤祥尽量放缓声音“你吃醋的样子甚是可爱。” “那,那你告诉我,你何时喜欢我的?”他一提到嫡福晋,夸了一堆好话,我可是耿耿于怀。 “错了,是爱你。”胤祥浓眉一挑,“你先告诉我,你又何时喜欢上我的?” “是我先问的。” 刚想抗议,门外传来开锁声,与胤祥对望一下,他顺手替我拢了拢衣裳。并肩站着看向门口。 从门外走进几个眼生的小太监,除了送膳之外,又大包小包搬进很多包袱。不禁与胤祥面面相觑。 待门重新落锁,好奇地打开这些包袱,除了换洗衣裳等生活必需品外,平添了些打发时间的消遣物,欣喜地拿起其中的九曲连环套,竟然还有西洋玩意。 而胤祥也凑上来随手翻着,当他看见一个心形胭脂盒时眼睛一亮,朝我偷瞄了几眼,带着窃笑玩弄着。 “一个胭脂盒值得你笑成这样?”放下连环,好奇地凑近“让我瞧瞧有什么奥秘。” 胤祥闪身躲开,把胭脂盒藏于背后,贼笑道“这可不能随便看。” 他越发如此,越是勾起我强烈的好奇心,可抢了半天哪是他对手,最后气呼呼地嘟起嘴“你真小气。” 胤祥见我小性子上来了,咧嘴大笑,纳我入怀“你在你哥的书房里可找到春宫图?” 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那次被他们打搅后,就忘记这事了。 “丫头,这胭脂盒暂时我收着,以后总会给你的。“ 那么神秘,哼,晚上等你睡了,我还会看不到?心下打定主意,也不争辩。 在我们嬉闹时,离养蜂夹道不远处正静静地站着一道深蓝色身影。 “主子,都办妥了。”小安子步履匆匆地走近,低声道“和皇太后所赐之物一并送进去了。” “她,还好吗?” “据出来的奴才们说,姑娘看似还好。” “嗯,走吧。”抬头再看看不远处的荒芜,深蓝身影回身离去。 没走几步就看见八哥。胤禟面上无恙,心下却是一惊。如今内务府完全由八哥掌控,他还会对云儿,不,心儿下手吗。 “九弟,如果你想见她,哥哥可以想想办法。”八爷一早就接到密报,说是九阿哥急匆匆入宫,安排心腹往养蜂夹道里送东西。 哼,都一晚过去,富察归心已是老十三的女人了,九弟为何还是放不下。 “不用八哥费心了,只要她安好,无所谓在哪”胤禟笑着拱拱手, “九弟,你为她做那么多,最终只是为老十三做嫁衣,何必呢?”八爷终是丢弃素日的假面具,厉声斥责“你有没有想过,老十三为什么会被圈禁?你认为那女人还会对你有好感吗!” “够了!”胤禟沉下脸,眼神充满戾气“当时我们布局只是想把太子拉下马。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为什么还要对老十三穷追不舍!” “哼,太子为个女人居然可以连皇位都放弃”八爷低沉地一笑“我怎么会相信?何况没有太子爷,这一位可是强劲对手!” 八爷伸出四个手指比划着,废了老十三,就等于断了老四的左膀右臂。没想到这次的棋局收获颇丰。 “八哥,兄弟间的争斗,如果扯上一个女人就没意思了。”胤禟直盯着这素来敬重的哥哥“我可以无条件地帮你实现愿望,也希望八哥放过她!” 良久,八爷丢下一句“只要她不与我作对”,转身离去…… 他的身后,只余秋日一片萧瑟。 第四十一章 朝堂 我并没如愿看到那个神秘的胭脂盒。 好不容易熬到他合眼了,我悄悄移动身子,先前就观察过,胭脂盒并不在木架上。低头看看熟睡的胤祥,一定是被他藏在身上了。 因为养蜂夹道太冷了,再加上孤男寡女共处,愣是我这个现代人都做不到只穿亵衣与他同眠。好几次温情时都差点......幸好有麻烦的外衣阻隔,才让彼此恢复理智。 手悄悄摸上他的袖口,空荡荡。慢慢上移到腰间,手上传来的结实让我飘红了脸颊。还是没有,不甘心地继续往上,姑奶奶就不信了,到底藏哪去了……胤祥的肩膀很宽厚,靠在上面很有安全感,不像现世很多男人都沦为娘娘腔,身子板瘦弱得...... “丫头,你再摸下去,信不信我今晚就会把你吃抹干净了” 一把截住捣蛋的玉手,胤祥幽幽地睁开双眼。早就料到这丫头不会那么听话地放弃好奇心,但也没想到她会上下齐手地搜寻。起初还能忍受,可她这趋势是非寻到不可,当柔暖的小手钻进胸口时哪还压得住满腔的......这糊涂的丫头不知道自己这俩天克制得很难受吗? “你,你没睡着?”完了,被他逮个正着,丢脸丢到家了。 “你躺在我身边,我如何睡得着?” 见她羞中带娇,哀怨气愤的可爱样,胤祥忍不住在她发际亲了亲,“丫头,那东西等我们大婚了再看。” 大婚才能看?眼眸一转,我瞬间明白了,这回已经浑身泛红。 “胤,胤祥,我困了哈。” 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钻入被褥中,不敢多看他一眼,心中埋怨果然是阿哥,都是腹黑型的。 胤祥见此速度,哑然失笑,这丫头虽然看似胆大,骨子里却保守得很。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熬到大婚,给她完整的婚礼。 就这样我们在养蜂夹道里一天天地度过。 白天我陪着胤祥写字作画,往往是我羡慕地看他随手几笔,山水意境就悄然呈现。 夜晚我们早早地相偎,仰望头顶的夜空。茫茫穹苍,星光璀璨,如此的悠闲,现世都没有机会体验。 晴朗明媚的时候我们吟诗下棋,自然总是我频频耍赖,胤祥总是装作无可奈何地刮刮我的鼻梁,有时会冷不丁亲上一口,以示惩戒。 下雨昏暗的日子我们会坐在椅上,靠在床边,静听雨敲天窗的清澈之音。这时胤祥总会圈着我,十指相扣。 渐渐,胤祥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甚至比之前更为精神。不用早起上朝,不用揣摩皇上心思,没了勾心斗角,少了布局筹谋。除了没有自由,每日甚是舒心。 我们无忧无虑地过着小日子,朝堂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一日,正和胤祥如火如荼地厮杀,没办法,既然学会了围棋,总缠着胤祥来一盘。 “十三爷,奴才送饭来了” 门外传来一阵响声,打断我和胤祥的棋局,我们相视一下,平日里除了皇太后吩咐内务府送必需品外,其他奴才送饭经常只把门开条缝,把饭菜塞进来就走了,我还开玩笑地说这里又没鬼,他急着闪人做什么。今日为何叫得如此大声呢? 疑惑地望向门口,光亮之处站着一个藏青色长褂熟悉的身影。 “四哥!”胤祥一下就站了起来,几步跨到门口,我怔怔地望去,没错,是许久未见的四爷。 “四哥,你怎么来了?”胤祥高兴地拉着四爷进屋, “十三弟,归心,你们可好?”胤禛朝我点点头,回头抱住胤祥上下打量着,等再次看向我时眼里已满是感激和欣慰。 “四哥,有丫头陪着我,弟弟好的很!” 胤祥激动地拉着自己的哥哥“倒是四哥,这里你不该来的,要是皇阿玛知道,就糟了!” “没事,门外是我的心腹,我坐坐就走” 房内地方小,我挪挪身,四爷就将就在我身边坐了下来。瞅了瞅我们走了一半的棋局“谁执黑先下手?” “四哥,别提了,这丫头赖皮得很,都让了她好几子了,落子无悔在她那是空话。” “我是小女子,又不是君子。”瘪瘪嘴,就让了六颗而已。 “归心,你还欠着我一个生辰。” 胤禛微微一笑,看来无需担心了,十三弟有她陪伴,神清气爽。入门就发觉二人眉目传情,默契十足。心里不是个滋味,但换得十三弟的重新振作,也是值得了。 闻言我一愣,想起去年十月底的生辰宴被我搅黄了,记得四爷说“丫头,明年此时弥补。” 突然发现四爷似乎改口叫我名字了,曾经一口一个丫头的温情四爷不见了。 悄悄嘘了口气,看来他释怀了。抬眸朝面色有些苍白的四爷莞尔一笑:“四哥,等我们出去,定帮你补个精彩的生辰宴。” “我记下了。”胤禛眸光流转,随即点点头。 胤祥瞧了瞧四爷,又望了望我,听我喊四爷为四哥时咧开了大大的笑容。 好笑地看了胤祥一眼,他总以为我有点喜欢四爷。随手取过九连环,既然他们哥俩有话要说,我就自娱自乐呗。 “哥哥挺羡慕你,不用管那些糟心事。”胤禛拍拍弟弟的肩膀,回手捏着眉头, “朝上有事?”胤祥难得看见四哥一筹莫展,不禁一惊, “九月末,皇阿玛在朝上大发雷霆。废太子后,大哥曾奏称八弟好。皇阿玛为此非常震怒,说八弟柔奸成性,妄蓄大志,其党羽早相要结,谋害太子。削八弟贝勒位,要将八弟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 “哐当”谈话的兄弟回头,九曲连环早已应声而落, “九爷和十四爷没事吧?”话刚说完,就知道错了,果然四爷疑惑地盯着我,尴尬地挠着头“嗯,八爷出事,九爷和十四爷素来与他交往密切,所以......” “老十四受老九蛊惑,言语顶撞皇阿玛,要不是五哥竭力阻止,恐怕......现被责打一顿,闭门思过。至于老九。” 四爷停顿一会,我心中忐忑不安,记得史书上说皇上斥责他们是梁山泊义气,做梦以为等八爷继位后可以封个亲王当当。皇上怒极后拔刀欲杀十四爷,是被五皇子苦苦哀求保下的。胤禟被当众扇了几巴掌。 不知为何,心中烦闷感越来越重,压得我气喘吁吁。 “老九就受了点皮外伤而已。” 归心眼底透着丝丝担忧,胤禛看得真切,心中未免恼火。但碍于十三弟在旁,也就没有多言。 “三哥参了大哥一本,说是大哥谋害二哥,大哥被削爵幽禁。” 四爷坐了片刻走了,胤祥却久久站立在木架前一言不发。我知道他心里定是难过至极。都是一家兄弟,却弄得圈禁的圈禁,革职的革职,责罚的责罚,到头来谁都摸不清皇上真实的想法。从背后围住胤祥,纸上一首诗入目, 历历三时况,如陈七月篇。 秋云青甸里,春雨绿畴边。 圣政先无逸,皇心重有年。 孜孜宵旰意,总向画图传。 “胤祥” 心酸地抱紧他,想以此来抚平他内心的哀伤,这首诗我以前就知道了,是他读了皇上的《耕织图诗》而作的,他在想念旧时的美好记忆?那时的他们该是手足和谐,父子亲融吧。 “没事” 胤祥放下了笔,搓了下脸,回身抱紧了我, “丫头,让我抱一会。” 静静地窝在他怀里,思绪不定。未来的十多年,这些兄弟会为了那个皇位,争斗更加白日化,但存一点善心,怕就会被谋害。 心疼地搂住他的腰际,为他不值,也为了众多阿哥们不值。 内务府被四爷掌控后,我们的待遇好了很多,其实之前也不错。四爷一有机会就出现在养蜂夹道内,有时会捎来佐领府的消息,大嫂怀上我的侄子了,傲风官位上了一层...... 朝廷上的事四爷也一五一十地告诉胤祥。我静静地坐在一边注视着这对感情深厚的兄弟,有时我很纳闷胤祥和四爷为什么会有那么亲厚的感情,这在满是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宫廷太少见了,难道只是因为四爷无私地照顾他?曾经我在查了胤祥的资料后一度感叹侠王死的太冤,为了报恩就这样活活累死太不值得。可是当我亲身融入历史,亲眼看着面前这对无话不谈的兄弟,我幡然醒悟。人生最遗憾的就是没有遇见知音,没有碰到伯乐。胤祥之所以忠实辅助四爷登基,无半点怨言,因为四爷就是胤祥的伯乐!自古有才之士总是追随着明主的。胤祥文武双全,可他对皇位没有痴迷和眷恋之情。 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忍不住问胤祥“为什么你会和四爷那么亲近?你就没有对那个位子的野心?” 胤祥闻言看了我下,然后抬头看向遥远浩渺的天际,他的眼里满是迷蒙却又有着向往“那个位子不适合我,我只能做个臣子,我讨厌勾心斗角,恨透那该死的面具了。” 那一刻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继续听他道来“我们都是手足,可是却都带着面具交往,我不知道面具背后兄弟们的表情是什么,这太可怕了。” 思绪收回,再次看向面前这对正在讨论朝事的兄弟,胤祥无意于皇位,四爷却与他相反,不过四爷的确是个当皇帝的料,养精蓄锐那么多年,步步惊险,不是常人能承担的。何况他作为雍正皇帝,对大清的贡献很大,没有他,就不会有乾隆盛世。我对四爷一直很敬畏,也许是因为史书对这位皇帝记载的不是很好,说他登基后残杀手足,不念功臣之劳,凶狠成性。 轻轻摇摇头,我不信,面前的四爷对胤祥好的没话说,他怎么可能会变成那样呢?难道说他的温情只对胤祥这样肝胆相照的兄弟,八爷他们这帮死对头他绝不容许活下去? 一想到胤禟的下场,我浑身一颤,只能闭上眼。 第四十二章 赐婚 康熙四十七年十二月下旬,临近新年,宫中时不时传来奏乐之声,在这偏远之地也能依稀听见。 起初我还会朝胤祥投去担心的眼神,谁知他只是呵呵一笑,“丫头,今年总算没人打搅我俩了。只是委屈你了。” “哪有,我最讨厌繁琐,动不动就请安,我的膝盖可受不了。”回了个赞赏的目光,虽然不能陪伴阿玛额娘,但想着有兄长和嫂子以及将要出世的侄子,应该不会寂寥了。 “丫头,想要什么礼物?我先记下,以后肯定补上。”胤祥从背后紧圈着,低声轻问。 礼物?每年新年,爸妈都会准备礼物,去年莫名穿越,哪还有礼物可收。无非就是和四爷胤祥吃了顿晚膳。今年...... “去年以为你喜欢四哥,所以不敢随便送你,如今不同了,我得年年想着。” 如果不是陪自己圈禁,这丫头理应开心地在佐领府呆着,以傲风对她的宝贝样子,礼物应该是一堆的。想着,胤祥就觉得自己欠她太多。 我侧头想了想,“随你送,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 “傻丫头。”胤祥二手圈得更紧,这丫头总是让人怜惜。 这一天如往常般起床,叠被,梳妆,正在我俩想着今日是一起把昨日那半幅未完的山水画完成掉呢,还是继续下奕厮杀,亦或是教我几招防身招式。 门再次被重启, “十三阿哥,归心姑娘,请出来吧” 门外传来一声尖尖的嗓音“皇上有旨,传二位去乾清宫”。 听见皇上突然传我们,心猛地一荡,然后就笑了出来,胤祥到底圈禁多久,史书上找不到痕迹,有人说四爷登位后抹掉了不快的记忆,所以他的圈禁对后人来说是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团。 看来他并没有被圈禁十年,皇上还是顾着父子之情的。 胤祥的脸上有着茫然,还带着几丝期盼,回头看着我,见我冲他傻乐,也咧开了嘴。 门外传旨的太监可等不及了, “十三阿哥,您快点,皇上等着呢!”那位公公着急地催促着。 胤祥拾起我的手,十指相缠,温情地看向我, “走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跨出养蜂夹道,屋外阳光明媚,刺得眼睛顿时有些茫然。胤祥早已用手盖住我的眼睛,有些担心地低头注视。 “没事,忘记屋外太亮了。”攀上他的大手,示意他放心。 稍息片刻,眼睛总算恢复正常,胤祥这才松了口气, “胤祥,你会记得这三个月的时光吗?” 扯扯他的衣摆,回身有些留恋地看着养蜂夹道,这里留下我和胤祥美好的回忆,无人打搅的爱恋。虽然环境恶劣,但彼此的心是暖和的,能和心爱的人朝夕相处是一种难求的幸福。 “会,我胤祥一生都不会忘记在养蜂夹道的三个月,它会永远留在我心底深处!”胤祥明了地看着我留恋的表情,没有半点犹豫地点点头。 乾清宫依旧庄严肃静,再次见到梁九功时,他眼里没有丝毫惊异,仿佛一切早就知道了,不愧长年服侍在康熙身边的人,也许这个宫里除了我,就只有他能猜出皇上未来的举动了。 站在书房门口,胤祥驻足了,握住我的那只手有些冰凉。 摇摇被握住的手,胤祥立即低头看向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鼓励眼神, “胤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 笑意攀上了俊脸,他长长地吸了口气,推开了门。 “儿臣见过皇阿玛” “臣女见过皇上” 凭余光我能感觉屋内有很多人,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我和胤祥紧握的双手上。 “起来吧”一声熟悉又久违的声音响起,我感觉身边的人为之一僵。 站直身,果然阿哥们除了大阿哥外都在场,还有那位即将被复立的太子爷。 四爷看见我的打量微微点头,三爷和五爷则是开心地朝我们笑笑,他们的身旁就是八爷他们,八爷的脸上虽挂着往日的笑容,面色却显得苍白。视线再移过去,就接受到火辣的注视,胤禟深深地看着我,目不转睛。 “心丫头,走近点。”皇上朝我招招手, 看了眼胤祥,手上先是一紧,随即松开。 “皇上安好。”挂上无害的笑容走近,离几步远停下了脚步。 “嗯,倒没瘦多少。”皇上将我上下打量后,微微一笑,“看来适应了养蜂夹道的生活。” 这算什么,我应该瘦一圈吗? “皇上,归心再瘦下去就不好看了,风一吹就飘了。” “呵呵”皇上笑着冲众阿哥指指我,“这丫头倒没被拘坏了性子。” 一时凝重的氛围缓解,数十爷笑得最肆无忌惮。 尴尬地摸摸头发,很好笑吗? 这时,人影一晃,就见胤祥已靠近,牵起我的手,眼中透着安慰。 “传朕旨意,僧格之女富察氏贤淑端庄,品行纯良,现赐予皇十三子爱新觉罗胤祥为侧福晋,择日完婚。” 话音落,乾清宫一片静寂。 “谢皇阿玛恩典!”胤祥顿时喜出望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而我,怔怔地站着,心中悲喜交加。终于,赐婚了。终于,我真正走入九子夺嫡的历史中,不能自拔。终于,我将目睹这些皇子的争斗,争得你死我活方才罢休! “归心姑娘还不谢皇阿玛旨意?” 伫立在龙椅一侧的太子见我迟迟未接旨,不禁担心地提醒。 “怕是她不愿嫁?”十爷见八哥死死地拉着九哥的手臂,不禁冷哼一声“或是她另有所属?” “嗯?”十爷的冷嘲热讽让我回过心思,疑惑地看向太子爷, “皇阿玛赐婚,归心姑娘应该谢恩。” 太子微微朝胤祥努努嘴,狐疑地游走视线,就看见跪在地上的胤祥正抿紧嘴唇凝视着我,然而撑在身侧的手掌早已成拳,透露出他内心的惶恐与焦虑。 赶紧跪于他侧,手悄悄覆上他的拳,“归心接旨,谢皇上恩典。” 袖下立即被反握,颤抖得厉害,抬眸瞧去,胤祥早已喜极,双眼已呈现潮湿。冲他莞尔一笑,顺带用手指轻柔了下他满是老茧的大手。 “心丫头,该改口了。”皇上早已把跪着的二人小动作看入眼中,玩心大起。果然见这丫头脸上一红,带着三分撒娇地唤了声“皇阿玛”。 “胤祥,我刚才走神了。”跨出乾清宫,想了想,拉住胤祥。他素日看似潇洒自如,但我知道他内心就如冬日脆弱的冰面,一不留神就会破裂。 “我以为......”胤祥一度以为这丫头又不想嫁人了,幸好只是犯迷糊了。 “我还怕你不肯娶我呢!”摇摇他的手,只怪自己在关键时刻胡思乱想。 “唉”胤祥反手握住调皮的玉手,另一手搂住她的娇躯“我巴不得今日就把你娶回去。” “这小俩口还在亲亲我我,真羡慕哥哥了。” 纷纷跨出乾清宫的阿哥们都清楚地看见依偎的二个人影,太子率先温和地笑了起来。 一时有点懊恼只关注胤祥所想,居然忘了他们的存在。 就见胤祥面色一僵,手轻轻拍了下背以示安慰,随即放开手。 太子慢慢走近,笑得甚是真诚“十三弟风采依旧,归心功不可没。” “多谢太子关心,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胤祥也不避讳,爽性地朝众人一笑。 “九弟!”然而太子身后,胤禟疾步向我走来,丝毫不理会身旁八爷的提醒。 我还未反应过来,胤祥已先一步把我拉回他身边,这时胤禟已至。 “心儿,我们谈谈。” “九哥,她与你无话可说!”胤祥岂会让老九再缠着归心, “老十三,她只要一日没与你完婚,你就没权利限制她的自由!” 胤禟面色阴沉,眼露戾气,太阳穴上明显可见暴起的青筋,若不是顾忌这里是乾清宫,早就一拳迎上去了。 胤祥丝毫不畏惧老九的怒气,反而攀上心爱人的柳腰,占有般地笑道,“九哥这话差矣,归心早已是我的女人,完婚只是时间问题。” 闻言,胤禟怒不可遏,一把揪住胤祥的前襟。胤祥不甘示弱地用力握住胤禟的手。 眼看这二个男人就要打架,我只得上前制止, “不要吵了,” 他们中任何一人受伤,都不是我愿意看见的,“我先去给皇太后请安。你们可以散了” 老祖宗看见我开心极了,一个劲地问长问短,又赏了我很多值钱的玩意。 一个多时辰后谢恩慢慢朝宫门口走去,自从皇上赐婚后,我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这就要嫁人了,爸妈你们可会为我高兴呢?记得和雯雯约定,谁先嫁人,另一个就是伴娘,恐怕我要食言了。 “心儿” 一声低沉的呼唤生生打断我的回忆。呼吸一滞,脚下也迟疑地停下。他竟然还在宫中,成年阿哥在上完朝后若非皇上召见是不得在宫中多停留的。 静静地看着几步远那个曾经喜欢的男人,对他,我算得又牵挂又恨意十足。 “心儿。” 为了等她,胤禟足足逗留了一个多时辰,好几次险险避开宫中带刀侍卫与太监。 正不知如何开口,却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心下一急,赶紧拉起他躲入旁边的假山堆中。 “呵”耳边胤禟轻笑一声,吓得我立即伸手捂住他,埋怨地看了他眼。 不一会就听见假山外有一男一女的说话声。可是这声音怎么听得那么耳熟?正待好奇地探头,胤禟突然搂紧我更嵌入假山深处。 “不许探头。” 胤禟在我耳侧极低地说了句,面上神色已经凝重。 见他如此,我也顾不得此刻被他搂紧的尴尬,因为,我已经知道石壁后是谁了! 第四十三章 赐福 额娘舍不得我刚回来就出嫁,碍于皇上已下旨,只得求了皇太后,等过完这个新年完婚。如今,全家都忙着为我准备嫁妆,反倒我成了游手好闲的散人。 冬日的下午,阳光尚且明媚。静静地靠在秋千上闭目养神。 那日,与胤禟躲在重重假山中,而假山另一侧竟然是太子,还有那个叫郑云悠的姑姑。 也是那刻,我才知道胤祥被圈禁的原因。原来他撞见了太子和云悠姑姑的暧昧,侠王选择了成全。但他们没有想到八爷一帮早就察觉此事,利用太子和胤祥不在帐营的机会煽动凌普拿着“太子手谕”调兵。皇上震怒之下不见胤祥,所以连带着一起责罚,胤祥为保住太子和云悠,选择了沉默。 “八爷好计谋。”待太子和云悠走后,我冷冷地推开胤禟。 “心儿,我们不过为了自保,老四和老十三的手段不亚于我们,你是没看见......” “够了,我不想听!”极力强迫自己忽视胤禟眼中的痛楚,“你们那些卑劣的手段不要污了我的耳朵。” 紧紧闭着眼,心下澄清,四爷和胤祥的手未必干净,否则八爷和胤禟也不会在十几年后落得那般下场。 然而我夹在他们中间,无论哪方被伤害了,都是我不愿目睹的。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感觉秋千一震,睁开眼就见傲风不知何时坐在了身边,正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瞧什么呢?难不成不认识你宝贝妹妹了?”慌忙掩饰刚才的悲凉情绪,扯起一抹笑容,回望兄长。 “你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自打妹妹被释放后,傲风一直想问却不敢问,她看似依旧,但细瞧着,就可以看出笑容未达眼底,她到底在担心什么?皇上都赐婚了,不应该心满意足了吗?为何总觉得她并不开心。 “自然是极好的,无忧无虑。”柔柔地笑了笑,这三个月的确很满足,二人的世界无人打搅,有时还会萌生出就一直待在养蜂夹道吧,不用去面对那些糟心的事了…… “十三爷真是你愿意嫁的良人吗?”傲风徒生无力感,想到年后妹妹就要入十三皇子府了,心中五味杂陈,“你可想清楚了?” “我,是喜欢他的。”这个话题让我笑容微敛,嫁人于我而言,还真没完全准备好,心下不由地烦闷。 今日是康熙四十八年初始, 一早就穿戴齐全地进宫,没办法,有十三侧福晋的头衔压在头顶,去慈宁宫成了家常便饭。请完安后就被老祖宗打发去了乾清宫。 而此刻,皇上正在赐福。 康熙最大的爱好就是学习,有这样一位好学的皇帝,大清的过年气氛异常活跃。从旧年十二月初一日,皇上在内廷亲自御笔书“福”字,所写出来的第一个“福”字要悬挂于乾清官正殿,其余张贴宫廷内苑各处,以及颁赐后妃近侍、王公宠臣、内廷翰林等。此后,清宫御赐“福”字仪式成为典制。 今日是赐福给子孙们,所以一大早各府皇子都携着自个的嫡福晋进宫领福。 自然我的到来,其实有点不合时宜。端着皇太后写的福字,心里暗道老祖宗是故意的,这不摆明让我见胤祥嘛,可是,婚前不应避避吗…… “心丫头来了,到朕这来。” 皇上刚赐福给了老十四,见我来了,冲我招手。 见乾清宫里众人都将视线投向我,只得扬起得体的笑容,踩稳花盆鞋。 “归心见过皇上。”深吸口气,一丝不苟地请安“这是皇太后的赐福。” “嗯,心丫头,你应该如何称呼朕?” 母子连心,皇太后的用意,皇上自然心领神会,忍不住打趣这丫头。 称呼?疑惑地抬头,就见皇上眉眼间透着笑意, “你这丫头还没适应,难不成一定要大婚了才改口?” 皇上的一番趣言,引得太子扑哧一笑,其他人赶紧也纷纷应和,至于多少虚情假意,也无人去追究。 “归心见过皇阿玛” 面上一红,不禁抬眸去寻胤祥,却见他带着无限喜悦已走至我身边。 算来从养蜂夹道出来,今天是彼此第一次见面。不好意思地回了他个笑脸,再看向皇上时,这最大的boss正用暧昧的眼神瞧着我。被他越瞧越不自在,脸上不禁绯红。 “这就对了,过完这个年就大婚了。” 皇上目光炯炯地打量阶下二人,“丫头,朕也赐张福于你如何,你过来磨墨。” 赐福?迷茫地看看皇上,抱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态一步一步移到龙桌前。 研墨的梁九功立即往后退了几步, “心丫头,朕就写幅字当贺礼如何?” 今日皇上见满堂子孙,心情甚好,又见这丫头脸薄,存心想要戏弄一二。 “归心听皇阿玛的。”心里虽道这位天子也太小气了,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心下一动,“那,我能求字吗?” “哦?何字?”皇上笑着点点头,举起髹漆黝色毛笔,隐约还能见金镌“赐福苍生”。 “平安” “为何是这二字?” 皇上扬起双眉,道出众皇子的疑惑, “万事皆出于这二字,归心头发长见识短,只愿平平安安就好。” 被众多目光注视,实在拘谨,只盼着皇上赶紧赐完福。 这能是见识短吗?阶下,凡事都要转几个心思的皇子们此刻都朝伫立在皇阿玛身边低头认真看字的女子打量着。 新年初始的和熙正从红木漆的门窗中透进,巧巧地照在女子发髻,衬得原就可人的丫头更加顾盼生辉。 “落云,你看这些作古的皇帝留下的东西都那么值钱。” “雯雯,瞧你那德性。”回头看看崇拜金钱的闺蜜,再转回视线,还是这一幅幅字画深得我心。 触摸着展览柜,手顺着一幅幅字移动,“雯雯,要是我能得到一张康熙或雍正亲手写的字该多好。” 许久许久前,曾在故宫博物馆内,和雯雯言笑,幻想着一生不可能实现的事。 而如今...... 静静地站在乾清宫的玉廊上,四周鸦雀无声,只有目不斜视的大内侍卫,还有低头屏息的太监和宫女。 好笑地举高手中的字,先前皇上写完后我立即装傻充愣地求他落章, “哪天归心青黄不接,兴许还能用这填饱肚子。” 一句话换来皇上难得的开怀大笑。 其实,谁又能知道我是为了圆个梦。 丹砂底,金云龙纹,透过阳光,丝绢制成的信笺散发着神秘的色彩,让我思绪迷离。 “她这是看痴了吗?” 当领完福的八爷九爷十爷纷纷跨出乾清宫时,就看见高举字卷含笑却眼神涣散的女子。 十爷看看九哥一脸深情,再看看一声不吭的八哥,实在忍不住了。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让我瞬间清醒今夕何年。赶紧低头眨眨眼,收好字卷。再回身时已经低眉顺眼地请安。 “弟妹客气了。”八爷迅速瞥了下身旁的九弟,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虚扶了下。 直身后便往他们身后张望,见我这样,八爷面不改色,“十三弟与四哥还有十四弟去向德娘娘请安了。” 也是,新年始旦,按规矩各位成年阿哥携嫡福晋往各自皇额娘处请安。 “那我不耽误各位阿哥了。” 慢慢地往宫门走去,新年了,我竟然穿越了快二年了。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总会升起浓浓的孤独感。 “你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宫,让为夫情何以堪?” 紧赶慢赶,幸好这丫头喜欢犯迷糊,总会绕大圈,这才得以追上。 “胤祥。”没来得及掩饰面上浓浓的思乡之情,还有眼睛中的湿润。 胤祥刹那间就收起了嬉笑,沉声追问,“怎么了?” “没,没事。”揉揉鼻子,努力控制眼中的酸楚。一开始也就哀伤,看见他后却倍感委屈。明明是自己的夫君,却要与别的女子分享。在重要的节日里,他必须抛下我,牵着嫡福晋进宫。 “告诉我缘由。”胤祥伸手揽住这倔强的丫头,每次不开心,她总是一个人躲着哭鼻子。 “我就是,就是觉得很孤独。”反手抱紧他,把脸埋入他胸前,终是没有控制住情绪。 听着弱弱的哽咽声,又觉胸前衣襟的湿润,胤祥叹了口气,用力将心爱的人搂入怀中。 “丫头,去向德娘娘请安,是宫中规矩。” “嗯” “只能带嫡福晋去,也是规矩。” “嗯” “带你去向皇额娘请安” “嗯,嗯?” “呵呵”见我不明所以地抬头,胤祥坏坏地在脸颊处亲了一口,拾起手,随即紧紧握住。“重阳宫随时欢迎你这爱吃醋的丫头。” 云想衣裳花想容,名花倾国两相欢。 自古洞房花烛夜,英雄笑卧美人榻。 丹唇列素齿,翠彩发蛾眉,回眸一笑,百媚丛生。望着古镜里的自己,我深深地感叹,古代婚礼的富贵豪华。今天我终于出嫁了,佩戴着满头饰品,钗暨步摇,凤冠霞帔,样样俱全。虽然入府是侧福晋,皇太后却要内务府提高规格,皇上也默许了。 “额娘”握紧额娘的手,心中忐忑不安。 “傻丫头,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 额娘拍拍我的手,眼角早已闪过泪花,好不容易找回的女儿,这就要嫁人了,还偏嫁入皇家,以后要相见就不容易了。 “我会时常回来看额娘。”靠在额娘温暖的怀中不想离去。 “你这孩子可不能仗着十三爷的宠爱坏了皇家规矩。”额娘接过嬷嬷递来的金凤钗,为我小心插入发髻,“心儿,这支金钗在你出生时,就备下的。终于额娘有这福气为你戴上,送你出嫁。” 兵乓,府外鞭炮声顿起,喜娘笑呵呵地闯进来。 “我的好姑奶奶,吉时已到,快盖上红头盖”说着顺势一个巨大金苹果塞给了我,我知道这图的是平平安安。小心地捧着它,踩着高跟绣花鞋,随着额娘和嬷嬷喜娘们来到了前厅,此时的大厅人头攒动,阿玛高坐在正中,看到我的出现不由得站了起来。 “阿玛额娘,承蒙你们照顾女儿那么久,今日女儿就要嫁人了,再次叩谢二位高堂养育之恩!”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他们虽不是我真正的父母,但待我真得很好。 “女儿啊”额娘再也控制不住,开始抽泣了。 “从此后你就是皇家人了,要以十三阿哥为重!” 阿玛用颤抖的手扶起了我,我知道他也在向所有人宣示着今天开始他的势力归顺于胤祥。 还记得昨晚二哥临睡前长叹一声,“妹妹,若十三爷欺负你,一定要告诉哥哥。哥哥舍了八爷,他要是敢对不起你,休想我们父子帮他!” 唢呐奏响,鞭炮齐鸣,坐在大轿里,透过红盖头打量着外面,街上聚满了人,都想目睹皇家娶亲。低着头握着金苹果,心里难免有点忐忑,我对大清的婚礼了解甚少。微风吹过,帘子的一角稍微掀起,胤祥的影子隐约可见,他,我此生的爱人正坐在白色骏马上。望着身姿飒爽的男人,不禁喃喃自语:爸妈,雯雯,今日我出嫁了…… 还记得那天被他牵着步入重阳宫,小柱子早已收拾出一桌,上面摆放着佳肴瓜果。 “皇额娘,我今天带丫头来给您请安了。” “皇额娘,儿媳给您请安。” 胤祥咧开嘴,笑中使坏,“貌似还没过门吧。” “快了,早晚是你的人。”白了他一眼,这算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吗? “哈哈,你等着,我去弄点酒来。”说着就迈开大步往重阳宫后侧走去。 正想尾随他去看看葫芦里卖得啥药,却见小柱子朝我重重一跪,吓得我立刻躲开。 “福晋,奴才给你磕头。” “你起来起来,我活得好好的,不需要你磕头。” “福晋,往年此时,爷都是独自躲在这宫中喝着闷酒。”小柱子并不起来,只是抹着眼泪“虽说府中也算热闹,嫡福晋温婉和气,但奴才知道只有福晋你才真正走进爷心里。” 原来如此,望着这年纪也不大的小厮,心下一暖。 “好了,我知道你想说的,也收下你的感激。既然你家爷看中我,你也是要听我话的。” 见小柱子点头如捣蒜,不禁一笑,“福晋我命你起来,以后不要动不动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人与人都一样。” 见胤祥手捧着一大坛酒含情脉脉地站在檐下,也不知听得多少。好奇地走上前,见这坛子还蒙着一层泥。 “你这是从哪得来的?”重阳宫早已无人居住,这酒难不成...... “想知道?”胤祥眼波流转,朝我招招手,示意我更靠近。 当我好奇地凑上,却被他在唇上亲了一口“秘密,不能说。” 那日,胤祥用他的方式驱散了我的孤独与迷茫。 第四十五章 洞房 绕城走了一圈,终于到了十三阿哥府邸前,外面聚着好多人,十爷大嗓门我已经听见了。正当我恍惚间,咚,一个马靴踢了进来,这是?下马威? 在众人欢呼声中,由喜娘扶着,我低着头跨出了花轿,盖着头盖,我依旧感到四周强烈的视线,苦笑了下。 手中的苹果被人取走了,没一会一个大花瓶就塞给了我,好沉,我努力抱着它,这我知道,胤祥该射箭了,应该是三下,我在众多清宫剧里瞧过。尽力把花瓶离自己远点,刀箭无眼,万一射偏了就完了。 其实我的担心很多余,皇上从小培养这些阿哥文学与武艺,酷暑寒九,不是白练的,胤祥箭无虚发的咚咚咚三次,叫好声瞬间响起,我咧开了嘴,很不错,不愧是我的丈夫。 喜娘从碎了的花瓶里取出了一条长红绸,一头给了我,另一头在胤祥手里,在胤祥小心牵引下,在喜娘高声唱叫下过马鞍、迈火盆,总算一切太平。 当叩拜完送入洞房,坐定在红铺盖的床上时已经没剩多少力气了。正想着掀开红头盖,被春意忙不迭地制止。好吧,就等胤祥来吧…… 前厅, “大伙说说,今天如何闹啊?”大学士的公子嚷嚷着,平时他们和阿哥们总有尊卑之分不敢造次,今天大喜之日可不一样。 “哈哈,胤祥告饶了,请各位高抬贵手,小弟先喝一杯!”胤祥举起杯子一仰而尽,可惜他们一点都不买账。 “不行,难得有这么好机会的,听说十三侧福晋歌舞很在行,我们也不难为十三爷,大伙就想听上一曲,这总可以吧!”不知谁提议,刚叫出来就得到一帮人的附和,而那些阿哥们纷纷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 “哈哈,新娘子胆子小,就不要为难她了。”胤祥心下不快,也不知道哪个嘴碎的多话。想要看归心跳舞,下辈子吧! “十三爷也忒小气了。”这回开口的是安亲王之子,八嫡福晋的亲弟弟,郭络罗世子。“当年我姐大婚,还痛快地喝了一坛子酒,怎么轮到你的侧福晋就这样宝贝着?” 一时,胆小的都察觉气氛不大对了,纷纷快速交流了下眼神。谁都知道郭络罗家岂能得罪,所以也无人敢帮十三爷说话。 四爷脸色一沉,欲待开口,八爷抢先一步笑了:“你姐豪气,皇阿玛都曾夸她不让须眉。” “八哥意思我若不唱,就给女子丢脸了?” 我正坐在床上百般无聊,就听陪嫁的丫鬟匆匆入房与春意耳语几句。 “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春意赶紧俯下身,一五一十地转述了。 于是,我就出现在了前厅玄关,也堪堪地听进了八爷的话中有话。联合着小舅子欺负我的夫君? 或许没想到我会自己揭了红盖子,众人都是一愣。不过胤祥很快就笑了,果然是个视女戒为粪土的丫头。 他自然疾步迎了上来,耳边低吟:“我没事。” 还没事,人家都明里暗里欺负,同样在他耳边回应一句,“只有我能欺负你,等着。” “瞧瞧,已经等不及开始亲热了”出声的还是安亲王府的小世子,他的一句话惹来四周一阵大笑,我头疼地翻翻白眼,还想早点和胤祥去洞房里说话的。 “唱歌我不在行”我又不是歌舞坊的,何况身为福晋,也太降低自个的身份了“恐怕要让各位失望了。跳舞,对了,皇太后那天还说,我都没为她舞一曲逗闷。”冲着胤祥眨眨眼,再回眸时眼底一片冷清地扫过在座的众阿哥。 听我此话,这帮子起哄的又陷入沉默。 “那,总要让大伙闹闹吧。”大学士的公子收到安亲王小世子的眼神后诺诺地开口,心中却是一万个不愿意。“这样吧,大伙就想知道十三爷何时喜欢你的!” 胤祥正待开口,就见我朝他莞尔一笑,早已心灵相通的胤祥立即明了,既然她想玩,就顺着她吧。 “你怎么知道是十三爷喜欢我,而不是我先喜欢他的?” “啊?”被问得有点晕呼呼,就瞧着这位没主见的公子哥又看向安亲王世子。 “郭络罗世子,是我追得十三爷,若说何时喜欢,可能是初见十三爷,也可能是十三爷在高头骏马上朝我伸手,亦或是十三爷的侠肝义胆吸引了我,要分个清楚怕很难,世子若真对男女之事那么好奇,不妨问问你姐何时喜欢上八爷的?” 看着这位盛气凌人的世子慢慢变色,再看八爷笑容不再如沐春风,我甚是开心。扯扯胤祥衣襟示意他低下头。 胤祥这次不明所以,但我的那番话早已让他心神荡漾。 见他低下头,我冲那些闹事的一笑,踮起脚尖就在胤祥脸颊处落下一吻,“你们满意了吧……” 结婚实在太麻烦,当新房里只剩下我和胤祥时,我已经累得瘫倒在床上,却又立即跳起。狐疑地掀开被子,满床的红枣,花生,难怪搁得我腰疼。 “呵呵”胤祥见我这般,开怀大笑,惹来我不满地抱怨,“早知道嫁人那么麻烦,还不如......” “还不如什么?”胤祥早已把我圈固住,低头凝视。 见他已收起笑容,瘪瘪嘴,“不如直接入住方便多了。” “丫头”胤祥双手微微用力,牢牢把爱人搂入怀中,下巴摩挲着青丝,满足地感叹,“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咧开嘴,笑意从嘴角溜出,这个傻瓜,“现在满意了?抱得美人归了,你可要好好珍惜。” “我什么都听你的。”胤祥连连点头,“对了,有样东西给你。” 好奇地抬头,就见胤祥眉眼带笑地从怀中掏出个盒子。那不是养蜂夹道里想看却不让我看的胭脂盒嘛。 “如今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了。”胤祥坏笑地把它放在我手上,示意我打开。 胭脂盒内盖上,一幅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赫然跃于其上,这姿势真是太...... “你这丫头,竟然不害臊?”胤祥原以为会看见归心娇羞躲闪,不料这丫头瞪大着一双美目,竟然看得津津有味。这可是让胤祥心里不是滋味,大活人处在她面前,她倒视而不见了。 “丫头,别看了。”正待抢过,却被一手拍开。 “别烦,我还第一次看这么黄色的图。”躲闪过胤祥后,我依旧仔细地观看,难怪春宫图那么诱惑人,这也太入木三分了,古人的性教育就是优秀。瞧瞧人家把细微处都画清楚了,哪像现代还遮遮藏藏的。 看得入迷,并没发觉胤祥不可思议地看着被拍打的手,再抬手已是哭笑不得。难怪四哥一直说她是个大胆的丫头,绝对名副其实。 见她乐不思蜀,胤祥也不抢了,索性一撩喜服坐在椅上,既然要看就让这丫头看个够吧。明个一定把这些物什全部收进箱底。胤祥暗暗发誓着。 一炷香后,待我看够了,终于想起自己仿佛忽略了什么。抬头就见胤祥嗤笑地盯着我,搁在桌上的右手正不紧不慢地敲着桌子。 “胤,胤祥”咽咽唾沫,我怎么把正主给忘了。 “看完了?”就听胤祥沉声问道, “嗯”点点头,他这是恼了吗? “好看吗?”见胤祥朝我招手,赶紧陪着笑上前, “还不......错” 被胤祥用力一带,顺势跌坐在他腿上, “你不会生气了吧?”怀住他脖子,这才坐稳,不禁试探地轻声开口。 “你说呢?”闻着这丫头的清香,胤祥实在是又气又无奈。 “我怎么知道,明明是你答应大婚给我看的呀”挪了挪屁股,今个一清早就被拖起来洗漱化妆,嬷嬷们又喋喋不休地叮嘱婚礼事项,此刻早已浑身酸痛。 “别动。”胤祥立即伸手制止我的乱动,面上腾起红晕,视线所及已是满脸的不自然。“你真是个折磨人的妖精。” “哪,哪有?”感觉臀下的异样,刚看完艳丽色彩的我瞬间僵硬,脑海中不自觉闪过那一幅幅场景,还有亲密的动作。 “看来记住春宫图了?”一直注视着的胤祥自然没有放过丫头瞬间煮红的脸颊,还有握紧胭脂盒的手,刚才那股子烦闷劲立即烟消云散,终是吻上了心爱人的额头“福晋,春宵一夜值千金,你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该如何补偿夫君?” “胤祥”想要躲闪,臀下越来越硬的触感让我不敢乱动,被他慢慢吻着,从额头,到脸颊,然后,唇上传来阵阵涟漪。只觉得浑身的力气渐渐褪去,只得攀上他的肩膀。 见归心迷离羞涩地半坐半倚,娇艳欲滴,唇间齿颊生香,胤祥欲罢不能,不自觉地加大了唇上力度,试图去寻找深藏的美好。 “胤......”手不自觉地拽住他的衣襟,这个吻已经与之前的不一样了,虽然养蜂夹道的每个夜晚,入睡前都会被他吻过,但每次都是浅尝即止,不跃雷池。多少次,我都为侠王的仁义感动,他宁愿委屈自己,宁愿生生压下欲望,也要为我守住名节。今日,他仿佛要释放压抑许久的欲望,想要用满腔的柔情融化彼此。 刚一开口,胤祥的舌随即钻入,他,他竟然......吃惊地瞪大眼。 然而紧贴我的胤祥眸中早已盛满欲望与爱恋......深眸泛着亮光地凝视着我,让我深深地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当觉得快透不过气时唇终于被松开,胤祥无声地笑开了,哪容得我逃离,被他一把抱起就往床边走去。 “胤祥,我们还没喝交杯酒。”视线扫过桌上的酒杯,赶紧出声提醒。 “为夫不想多浪费时间。”胤祥低头看向躲在怀中的女子“福晋,难道你不想试试盒上那些诱惑的姿势吗?” 第四十六章 圆房 那些妖娆的动作?被胤祥坏笑地戏弄,又羞又燥,他果然也是腹黑的主。 至床边,胤祥大手一掀就把满床的红枣花生撸到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我放置在喜床上,随即扯去二人身上碍事的喜服。 “丫头,这辈子酒有的喝了,不在乎现在,我好想要你” 胤祥伏在我身上,飞快地解着我的衣裳,我的抗议他压根没理会,很快衣裳尽褪,只留下了肚兜。 “丫头。”酥胸渐露,双肩白嫩,他原就满眼欲望,此刻更加深沉。一下子就吻上了锁骨,慢慢啃食玩弄。 “好痒”脖子处的瘙痒让我躲闪,伸出双手试图阻止。 “别躲”被强烈的欲望充斥,胤祥腾出一只大手轻易握住我抗议的双手,并且把它们固定在了我的头顶上,另一只手已经滑至胸前寻到了顶点,一圈圈地开始戏弄。 电流瞬间涌过全身,禁锢的双手不自觉握紧了,想要挣扎,无奈他的大手牢牢抓着我,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细细地品尝着他带给我的快感。然而他一点都不满足,玩弄我锁骨的嘴悄悄滑向胸口,隔着肚兜挑弄着那里的柔软,手已经伸进肚兜里,一下就找到目标。 “不”瞪大双眼,这,太激烈了。这样的胤祥是陌生的。 “不要什么?”胤祥重又回到我耳边吐着热气,“乖,放松点” 怎么放松,等等,他的手!望着他狡黠的双眸,明显感到他那只可恶的手已经顺着我的小腹往下移动着,探索着。 “不要” 我立即明了,顿时羞红了脸,那里从来没有人碰过,如今却要,虽然抚弄的是胤祥,我的爱人,可也不能在亮腾腾的光线下吧! “恩,不,胤,胤祥,蜡烛,还点着”努力也要解放被束缚的手,可是胤祥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无奈咬着牙关气喘嘘嘘地吐出几个字。 “蜡烛”胤祥不情愿地抬头看了眼,“你怕羞?偏要你看着我如何疼你”说着,头仍旧埋入我的胸口,手一用力, “啊”我猛地抬起了头,他居然,居然把手指伸到...... 全身都出汗了,皮肤红的像被煮过似的,唯一想法就是他们皇子一成年就会安排侍妾来服侍的,所以胤祥的技术真不差。 “丫头,比起那些画,为夫可让你满意?” 当我觉得实在受不了时,为非作歹的男人终是从胸前抬起,凑近戏谑。然而他另一只手还在不紧不慢地移动,时深时浅。 “你,你”被他挑拨得语不成调,想要制止却无能为力,只得咬着唇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坏笑的男人。 “看来福晋还不满意,为夫再加把劲。” 胤祥好笑地咧开嘴,这丫头就是好面子,明明已经娇艳吟吟。怕她咬出唇印,胤祥再次吻住那令人陶醉的芳香,同时手上加快了速度,引得倔强的丫头瞬间无助低吟。 那只邪恶的手带来的刺激让我欲罢不能,想要求饶却又心下不甘。当胤祥再次吸吮过胸前的美好,突然隔着肚兜用牙齿咬住那无人触碰过的顶点,同时腹下瞬间极快的深入,终于一阵抽泣脱口而出。 片刻后,浑身颤抖的我,被胤祥拥入怀中,爱怜的吻落在发际。 “你,你太过分!”双手得已解放,就势躲开他的亲吻,捶打他已敞开的胸膛“你怎么可以抓住我的手,你欺负我!” “丫头,别生气,我一时没控制住。”胤祥赶紧帮我顺着气“我就是照着春宫图里办的。” “你还说!”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我自然是看到春宫图里有一幅画面是捆绑式的,郁闷至极,忍不住在他腰上掐了下。 “福晋,你这算是谋害亲夫。”胤祥一翻身,就把捣蛋的人儿压在身下,但介于刚才的姿势让她生厌,所以这次只是十指相扣,并不敢用力禁锢。 “谁让你,让你sm的!”入眼就是他敞开的胸口,小麦肤色,健硕强劲。 “sm是什么?”胤祥好奇地询问, “就是,就是你刚才强迫我。”一想到刚才的刺激,就算是现代女子,也不免难堪,还有一种隐隐的期待。 “你不喜欢,我再也不会那样。”胤祥见丫头面色真得不豫,手脚慌乱了,心下连连自责,是自己没控制住,吓坏她了。“原谅我一次,别生气了,我道歉,对不起。” “你”见他如此,哪还有什么生气的心,也明白他压抑太久。伸手搂住胤祥的脖子,顺带在他唇上亲了下“对不起三个字不许说,我只是有点害怕,并未怪你。” “丫头。”被胤祥搂住,只听他极轻地道了句谢谢。 心下微涩,他太在乎我的感受了。 “胤祥,我们还是喝交杯酒吧,把仪式做全了。”怕他难过,拍拍他的大辫子“然后今晚任由你摆布了。” 见他抬起头时扫却自责与愧疚,涌上了喜悦与幸福,我倒是害羞了,刚才都说了什么呀。 红烛闪烁,衬得房内平添温馨。 当交杯酒饮尽,在得到我的点头后,胤祥爱怜地把我放平,密密麻麻地吻着我的脸、眼睛,他的动作是那么呵护备至,手伸到背后替我解开了肚兜,光洁如玉的皮肤就露在了胤祥眼前,他俊脸散发着红光,眼中有着惊艳,羞得我又想伸手去挡住春光, “别遮,丫头。” 胤祥这次没有强行握住我,而是和我十指交融,在他安抚下我慢慢放松下来,咬着唇点点头,他欣喜地慢慢移动着,像是膜拜神灵似的一寸寸亲着,啃着,直到头完全埋入我的腿间。 “胤祥”我惊得直起了上半身,双手抱着他的肩膀,想要把他推离,可又隐约升起刚才的期盼,快感和难过交汇,我不禁娇呼,感觉下面有热流涌过。 “叫出声来,我喜欢听!”胤祥埋头苦干,嘴里喃喃着,手指不停地揉搓着我那里的甜美,引得我一阵阵抽搐,狂摇着头,他们皇室的教育太激烈了吧!终于他抬起了头,阴沉地看着我,嗓子嘶哑地发出声音:“丫头,我控制不住了,我要你!” 说着反手快速地脱了衣裳,皇子天天练武健身,我知道胤祥很俊美,不过看到他裸露的身躯,没有半点肥肉,我还是感叹了下。 他调整了姿势,分开我的腿,硕大的火热就紧紧地顶住了我,惊的我往后移了一步, “丫头。”胤祥温柔地看着我,握紧了我的手,靠住我的身子,不让我有半点后退,“怕吗?如果实在没准备好,我,我可以离开!”他的声音比先前还要低沉,腿间更加火烫,还有点跳动,青筋爆出,显示出他忍耐的极限。沉浸在他的爱抚中,他的深情心下明白。 咬咬唇,终是双手围上他的脖子,咬住他的耳垂, “噢”胤祥低吼下,身子往前一冲,好疼,霎那间我僵住了,剧烈地疼痛感朝我袭来,泪水夺眶而出, “不哭,一会就不疼了”胤祥低下头吻着我,在我耳边安抚着,吸着气等待着, “恩,我,我第一次,不知道”今晚我是糗大了,额娘只是寥寥几句要我莫怕,嬷嬷们也含含糊糊的,我仗着自己是现代人,想想圆房简单极了,妇产科的护士这点还会被难倒?可是看人挑担不吃力,一切真刀真枪的上了,就完全不一样了。 洞房里静悄悄的,胤祥竭力想等我舒适点,可我知道他熬得好辛苦,平时怎么可能这样对待一个女子的?可见在他心里我非常重要。 不愿看他那么痛苦,我试着动了动,胤祥这次再也不行了,握住我的手动了起来,一下下,一次次,带着我翻腾至云霄,喜悦快乐笼罩着我们,原来鱼水之欢就是这样的。 当终于触及到云端的那刻,胤祥发出了痛快的吼声,床上梅花朵朵。 烛火依旧尽情地舞动着,大大的喜字,满桌的花生糖果,还有床上相拥的一对爱人,一切都述说着人间的挚爱。 第四十七章 谢恩 东边的朝霞如刚出生般的婴儿悄悄露出大地,红光映进纱帐,我迷蒙地睁开眼睛,望着锦织红帘龙凤帐,有片刻的迷茫。慢慢转头,身旁搂着我的胤祥尚未醒。回想昨夜的鱼水之欢,羞涩不断涌上心头。昨晚的胤祥仿佛有发泄不完的精力,每每达到高峰的那刻我都浑身大汗淋漓。在他无限爱恋和柔情的抚摸下我毫无保留地交付于他,展示了真实的自我。 这是我要托付一生的男人。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在我偷偷打量着夫婿的时候,胤祥也睁开了眼,好笑地看着我,精神抖擞。 “你又装睡!” “呵呵,为夫不假眠的话如何能让福晋如此爱慕地看着我,你的夫君可让你满意?”胤祥一把搂紧我,自豪地说着。 丢脸啊,我挪动着身子想要把头埋入被子里,可胤祥瞬间就把被子移开了,不让我有闪躲的机会。 “还怕羞?昨晚我可什么都看过摸过了,哈哈”他亲密地抚摸着我的脸,在我耳边坏笑着。 “讨厌啦,就知道欺负我,赶紧放手,还不起床”我睨了他眼“等会还要进宫呢” “遵命,福晋大人!”胤祥在我唇上亲了口,温存了一番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门外早有婢女奴才们等候了,听到房里有动静,这才陆续进来侍候。我穿妥衣物,径直走至铜盆边洗漱了,古代就这点不好,多么希望有自来水,牙膏也没有,只能蘸着盐水刷牙,还好没什么污染,空气自然清晰,皮肤也不至于差到哪去了。正当我对着倒影自怨自艾时胤祥已走到我身边,就着我用过的水自己动手开始洗脸了, “等等,我再帮你换盆!”赶紧拉住他,一个皇子,怎么可以用我的脏水呢? “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夫妻嘛”胤祥想都不想,继续洗着脸,一句夫妻,我心荡漾,在这个以夫为天的社会里,像他这样的男子又有几人? 思绪起伏,眼眶忍不住红润了,低着头我没发一言, “怎么了”胤祥看出我的异样,抬起我的下颚,看到我眼中的潮湿明显一愣,转眼就明了:“呵呵,那么小的事你就这样感动?那以后不要天天激动地哭泣啦!” “我才没有”嘟着嘴,打死我也不承认, “好,那是为夫看花眼了,这湿漉漉的不是泪水,是口水喽”他坏笑着拥着我,手指蘸着我的泪水晃动着,惹来四周的婢女们纷纷捂嘴偷笑。 “讨厌”手握拳头捶着他宽广的胸襟,却被他一把握住,拉至嘴边亲吻着,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颊边滚烫,完了,等会全府里都会传开了。 见她涨红脸,胤祥这才微松手,只是牵着走至铜镜前。 “丫头,打开看看。” 铜镜前摆放着一个扁长盒,好奇地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荷花簪。翡翠碧绿衬着粉红娇艳欲滴,玉簪纹路中似有雨后水珠,闪着光芒。 一眼就欢喜,“送我的?” “我在养蜂夹道里说过,年年会为你备下礼物的。”胤祥说着,边替我捋顺发丝,“可中意?” “我很喜欢。”满意地点点头,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在他面前又何必要掩饰呢。还想说点什么,突然透过铜镜,见二个铺床的婢女正在窃窃私语,时不时笑着回头打量我和胤祥。 奇怪地回头,就见她们小心地收起昨晚的喜床单子,重新换上新的。收起的床单还叠得工工整整置于托盘之上。 狐疑地看了眼胤祥,见他没有丝毫异常,也就没当回事。 洗漱完,用过早膳,与胤祥一起进宫谢恩。 皇上看到我很开心,满眼关切之色,在发现我头颈隐约露出的红斑后更有挪揄的表情,嘱咐着胤祥要好好待我,还是赏赐了俄罗斯交好大清送来的西洋首饰挂件,胤祥开心地合不拢嘴,我一点都不惊讶,这和三百年后的首饰一样嘛,太不稀奇了。不过皇上倒并不只送字卷,有拿不拿才傻呢。 拜完皇上,自然还要去叩见德妃还有一帮后宫妃嫔,德妃虽不是胤祥亲生额娘,但长时间的教养感情很深厚,见到我们也是疼爱万分,赏了一等一的手工绣花织锦,据说还是皇上给的,一直不舍得用,可见对我还是好的。 其他的后宫们也或多或少给了如意啊珍珠类的,其中宜妃娘娘赏的最有特色,她送我一口西洋挂钟。见此物我可高兴了。终于可以知道此时此刻具体时间了。不过心底又滑过几许酸楚,怕这是胤禟特意为我备下的,直接送我,又担心我不肯收,假借他额娘之手赠予我。 一圈礼收完,皇太后也起床了。待胤祥牵着我步入慈宁宫时,就见先前叠好的喜床单子端放在案上。 “你们这对小夫妻,怎么就不考虑哀家。”皇太后一见我就开始埋怨“哀家以为就快看见重孙了,你俩真是的。” 听皇太后笑着一顿牢骚,再听重孙二字,又想起昨晚那胭脂盒中的春宫图,这才后知后觉,原来皇太后以为我和胤祥早已有夫妻之实。羞得我只能傻笑。倒是胤祥镇定自若地冲皇太后保证会尽快给她个重孙。喜得老祖宗赏了一堆玩意。 走在去往毓庆宫的道上,我不禁摇摇紧握的双手,“胤祥,你真会啃老。” “福晋,何谓啃老?”胤祥并不太理解这词,但前后一联想,自然也猜出七八分,笑得甚是喜悦“太后老祖宗想抱重孙,我们自然要抓紧时间。” “你厚颜无耻”脑海里浮现昨晚的一幅幅少儿不宜的场景,那一个个心跳加速的动作,不禁羞得直跺脚。 “丫头”胤祥凑得更近,呼吸之音吹在耳边“你不觉得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吗?再不抓紧,说不过去,呵呵。” “你,你还是把心思用在事业上。”伸手在他光脑门上轻敲下,有板有眼地嘟囔,“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不要被情色给迷惑了。” “哈哈,有你这妖精在,怕是很难。”胤祥宠溺地轻刮下可爱的鼻尖,自从有她在身边,自己浑身都是温热的。 瘪瘪嘴,心中却是甜蜜的。拉着他的手,十指交融着,迈向毓庆宫,春日温熙的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倒影。 毓庆宫是东宫太子居住地,不过在我看来不是吉祥的地方,人人都想搬进来,这里充满了血腥味。宫门口站着很多侍从,看来各位阿哥都到了,说实话我真的不想面对他们,个个难缠。 “皇阿玛干嘛要生那么多儿子?”我注视着眼前的场景,小声抱怨着, “呵呵,不算多,我们以后还要多!”胤祥豪气地笑着,宠爱地揉揉我的头发, “我不是母猪”脱口而出,我才不要的,一个孩子足够了,我还想过二人世界呢, “哈哈哈”这回胤祥实在屏不住,朝天大笑,吓得我立刻推着他,什么时候了,笑笑笑,尴尬地朝着闻声打量我们的那些人咧咧嘴,拉着胤祥快步跨进宫门。 正殿里,那些阿哥们看到我和胤祥手拉手进来,纷纷用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着我,尤其是胤禟看到我们十指相缠,眼中更显抑郁。 立即想松手,胤祥却先我一步反手握紧我,抬眼看看他,此刻穿着朝服的他昂首挺胸,容光焕发,含有深意地回望我下。好吧,我只得被他牵着,走到端坐在正中的太子面前。 “臣弟,臣妾见过太子”随着胤祥的话语我端正地请安, “免了,自家兄弟”太子胤礽和蔼地虚扶了下手“弟妹今天很美”。 今日的富察氏穿着一身粉红宫廷装,配上乳白色小袄,头上簪了金凤步瑶,身上挂着如意挂件,手腕上那只血玉镯子更衬得她肌肤雪白。再见二人紧握的双手,胤礽心中暗道老十三真是好福气。装作无意地将视线扫向老九,哼,幸好没被他得逞。 “二哥谬赞了。”自从上次他让云悠来暗示我后,我对这位太子爷还是心存好感的。 “既然来敬茶,得有诚意吧。”见我们客气地寒暄,素来静不下心的十爷早已不耐烦, “昨日我们兄弟没闹成你们的洞房有点遗憾”十爷诡异地瞄了下我们“做哥哥的也不折腾你们,这样吧,你敬茶的时候为我们爷们每人做首诗,大家看如何?” 胤俄素来看不顺老十三,连带着他的女人也相看生厌。先前在宜娘娘那,听去慈宁宫浣衣的太监提起十三侧福晋的初夜落红送进了慈宁宫,当时九哥就砸碎了杯子。谁都没想到老十三竟然在养蜂夹道里没要了她。八哥就感叹了句,这个老十三太有计谋,口口声声说富察氏已是他的女人,让九哥气得半死。暗里却来这么一手。忍,得到了美人心,赢得僧格父子的认可,也让老祖宗和皇阿玛高瞧一眼。 作诗?求救般看向太子爷,我可不擅长。意外接受到我的求救目光,太子明显愣住了,不一会眼中浮现好笑的神色, “那就这样,本宫也想听听” 绝对故意的,此时身边的胤祥为难地看着我,想要替我讨饶,可四周阿哥们纷纷点头同意,他也不好再开口拒绝,抱歉地用力握紧我,用温暖来鼓励着。 “福晋,你就试试吧,不过众位哥哥,若等会她实在不行了,可不要为难她,胤祥替她赔罪!” “哟,这么快就心疼福晋了,放心,她答不上来,你就受罚”太子爷适时地笑了几声。 “忠孝两全属东宫,荣华富贵照毓庆。紫气东来君心盼,图的天下安大清,二哥,请用茶!”想罚我的胤祥,那怎么行。眸光一闪,我朗声道出了第一首诗,做了一辈子的太子,偏偏老爷子长寿,虽然他是康熙最深爱的女子所生有如何呢?享尽荣华又怎样,到头来一场空,落个圈禁终身的下场。 “好,弟妹果然与众不同。赏如意一对!”太子很开心,乐的合不拢嘴,可惜了,没有听出我诗外之音,什么叫盼?什么叫图? 三阿哥带着好奇看着我,我想都不想就说出来了, “上知天文下地理,智比诸葛赛夫子。文学韬略美名扬,不教他人轻大清” “呵呵,十三弟妹太夸奖了,我怎么比得上孔明和圣人呢”三阿哥满意地接过茶,递给我一本书籍,繁体的,看不懂,不过应该很珍贵吧,因为此刻的胤祥很骄傲地看着我, “好了,三弟不要谦虚了,弟妹,你倒说说四弟怎么样”太子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督促我。 走至四爷前,我开始犹豫了,在现代我很喜欢他的作风,他勤政为民,呕心沥血,不在乎他人的评论,一心埋头苦干。当走入历史,更是近距离看清他与胤祥的手足情深。还有,他对我的那丝丝不同。 “怎么,爷很难被评价?”四爷挑着眉探究地看着我,一副看你怎么说的样子, 无奈我硬着头皮道来:“看似冷面实火热,呵护手足展才华。他日凭借东风力,直上青云普众生!” “哈哈,四弟这是要成佛吗?”太子一声戏笑,众人也纷纷笑了,只有四爷自己深深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惊异,怕是懂得我指的不是他的佛道,难怪最后他能胜,养精蓄锐他太在行了。 一个个阿哥说的我口干舌燥,五阿哥和七阿哥我草草了事,不外乎脾气好,性格好之类的,到了八爷这,我又踌躇了,这么一个美男子,却让我非常不喜,每次见那面具式的微笑就糁得慌。 “怎么又难住了?”十爷迫不及待地跳到我面前“你快点,爷还等着你夸我呢!” 狠狠剜了他下,我只得开口:“温和如玉胜常人,谦虚贤良是第一。满是抱负男儿志,不如恩爱意绵长”。 还是希望他能放弃一腔抱负,和自己的福晋珍惜时光。等灰飞烟灭那刻不至于留有遗憾。闻言四爷幽深地看了我眼,其他的阿哥也微微闪了下神。 八爷似乎笑容有一瞬间的不同,可我又说不上来哪不同了。 “多谢。”就见他挥挥手,旁边的小厮端上搁置紫檀手串的托盘。 终是轮到胤禟了。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俊脸,曾几何时,我渐渐可以坦然面对他。如果说心底无他,怕是自欺欺人。细细算来,他是我第一个真正心动的男人,听云轩里他的呵护他的宠爱,他的细腻体贴都刻在心底。在我迷茫失落时又是他送回了旧物。就算我不管不顾地进入养蜂夹道,也是他送来了打发时间的西洋玩意。虽然他不说,但我心底清清楚楚,还有刚才宜妃送的西洋钟......他的气色看起来很不好,昨晚他没睡吗? 捧茶的手不禁颤抖,于他,我想不出任何词来隐喻。我的垂眸不语,胤禟的火热相视,早已落在旁人眼中,一时房中弥漫着怪异气氛。 “福晋,九哥很难评价?”胤祥走到我身边,手搭上了我的腰,而胤禟死死地看着这个动作,眼里已有了怒火。 我叹了口气欲待开口,胤禟却伸手接过我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不用说了” 那手还渗着斑斑血迹!望向他的眼中瞬间流露出的心疼被胤禟瞧得分外明白,转瞬见他就灿烂地笑了,“我无需你说出来。这串手链就当贺礼了。” 第四十八章 回门 望着他手上摊开的手链,我哭笑不得,绕了圈终是还不掉吗? “九哥,这礼太贵重,我们收不起。”胤祥见身边的丫头一见这串手链就魂不守舍,危机感立即升起。这串手链可是老九送她的定情信物,如今又当大婚礼物送来,算几个意思。 “我是送给心儿,与你何干!”胤禟丝毫不理会胤祥的不快,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归心。她会收下吗?就算她嫁给了老十三又有何妨,只要能经常看见她,知道她安好就行。但手链在自己手中,意味着彼此没有半分关系,总有丝丝不祥的预感,总有一天会看不见她了。所以不管如何,这串手链必须给她! “你!” “谢谢九哥。”生怕两个男人又要交手,我赶紧接过手链。 一声九哥,胤禟刹那间握紧拳头,而胤祥却咧开了嘴,“那就多谢九哥了!” 轮到十爷时我已经了无兴致,以至于十爷并不满意我的诗词。胤祥爽气地答应等三朝回门后在府中设下筵席招待各位哥哥。 二天后,当我再次站在佐领府门口,阿玛额娘和二位兄长早已等候。 挽上额娘的手,在额娘嘘寒问暖中步入府邸,傲风故意慢下半拍,与胤祥并肩同行。 我随着额娘在后院叙着家常,毕竟婚后哪能随意回娘家,所以此刻我宛如稚子不愿放开额娘。 “十三爷对你可好?”额娘疼爱地拍拍我的手,关切地询问着。 “他对我很好。”这三日,不用上朝,白日总是出现在我面前,夜晚宿在我的院落中。如胶似漆这词用在我俩身上很合适。 “嫡福晋待你又如何?” 嫡福晋,当额娘提起她,让我微微一顿。那日宫中谢恩回府的马车上,我心情开始低落,按着规矩要向兆佳氏敬茶。 胤祥似乎明白我的心结,一直握着我的手。 “丫头,规矩不能破,委屈你了。” “没事”强忍着一腔酸楚,我并不是因为要向兆佳氏卑躬屈膝而生气。在大清生活二年,早就明白适应环境的道理。我的难过是在他心中兆佳氏的地位很高,他是爱这个女人的。 胤祥望着强颜欢笑的丫头,心底最深处那柔软的地方为之一痛,又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揽住娇弱的身躯。心里暗暗告诫自己,那些大宅后院的争风吃醋绝对不能让丫头遇上,自己必须保护她。 敬茶的过程还是很顺利的,兆佳氏毕竟身出名门,为人也如小柱子说的,大度和气。冲我柔柔地一笑“妹妹请起,从今后我们一同好生伺候爷。” 或许是胤祥一直在身边,他那些侧庶福晋也都客客气气,并未故意刁难。 “对我挺客气的。”摇晃额娘的胳膊,“额娘,你如何容下阿玛后院那些姨娘的?” “唉,心儿,你要记住,对男人来说,子嗣远比妻子重要。”额娘爱怜地替我挽上一缕散发,语重心长地告诫道,“一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你,或许当时的确是真心话。可这世间万物又有什么能抵得过时间的摧残?当得到你,倦怠你,也就孩子是你俩的牵绊了。与其让你阿玛有在外寻欢的可能,还不如同意把她们一个个娶进门,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 “可是”可是我从小受的教育就是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制。 “好了,心儿,不要和自己赌气。十三爷或许与一般男子不一样。”皇子怕是肩负的责任更大吧,想着女儿的将来,这位年过半百的雍容夫人默默地长叹。 与额娘撒娇片刻,起身去前厅寻胤祥。还未走到,就看见二道身影在厮打。 “二哥,胤祥”这才片刻功夫,二人怎么就开打了,“住手。” 胤祥招招退让,二哥步步紧逼,看得我胆战心惊,赶紧出声制止。 见我来了,二哥这才收了招式。看着架势,二人打了有一会了,额头都渗着汗珠。拽住胤祥,上下打量,还好,只是有点狼狈。 “我没事,和二哥在切磋武艺。”胤祥见我满脸担忧,甚是开心。 “哼,还不赖。”傲风长剑一收,早听说十三爷的武艺是众皇子的佼佼者,今日只是想试探下他的人品当真是否配得上自家的妹子。 “刀剑无眼”见胤祥笑得像个孩子,心中一暖,他只是防守,因为对手是我的哥哥。掏出手绢替他细细擦去汗珠,“额娘唤我们吃饭” “好,二哥,走,吃完饭我们切磋切磋其他的。”胤祥笑着招呼傲风。 “行,我等着。”傲风旁眼瞧着妹妹的紧张样,又见这位皇子丝毫没端着架子,点点头,伸手与胤祥击掌约定。 这顿饭胤祥吃得很开心,额娘阿玛并未因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有所隔阂。大哥和二哥时不时和他说笑,开怀畅饮。看得我甚是欢喜,他们都是我最在意的人。 因为晚上要设宴招待各位阿哥,申末辞别佐领府众人。 “你不在意我二哥的挑衅?”马车上,挽着胤祥的手臂,好奇地抬头,“二哥步步紧逼着,你还那么开心。” “呵呵”胤祥反手扶上归心肩,僧格夫妇爱屋及乌,完全把自己当半子看待。长兄傲云看似话不多,但句句说到点上,见解独到是素日不曾发现的。傲风虽看似鲁莽,其实只是因为爱妹心切,刚才与他下奕,这布兵排阵的手法,怕是四哥也会佩服。 只能说,佐领一家平日低调极了,掩盖锋芒,深藏不露。僧格多年中立,独善其身,如今因为归心,变相与自己示好。可我胤祥又何德何能,但凡投向其他皇子,傲风原本不就很看中老九,若是老九,怕是金银珠宝,高官厚禄等着他们。 瞧着胤祥慢慢收起的笑容,我不解地拍拍他搭在我肩上的大手,换来他的垂眸,这眸中的落寞一丝不落地被我瞧清。心思一转,联想这今日种种,也猜出个七八分。 “你不好奇额娘和我说什么体己话了?” “你肯告诉我?”胤祥已经把适才的落寞掩藏,换上好奇的口吻。 “我们是夫妻,没什么秘密可以瞒的。”离开他的手臂,移到胤祥面前,一本正经地注视着这个内心柔软外表刚强的男人“额娘说,男人早晚有一天会厌倦山盟海誓,只有孩子才是唯一的联系。” 胤祥闻言一愣,随即明了。这一次他不像往日把爱吃醋的丫头搂入怀中安慰几句了事。 “你觉得额娘的话对吗?” 胤祥的面色没有改变,但眼睛中的好奇已经褪去,凝重了然盛满其中。 “我想听你所说。” “丫头,母以子贵,不管是宫中还是普通人家都是这样的。” 胤祥慢慢地说着,一边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儿,就见这丫头身子微颤,面色虽未变,但不知觉地咬着下唇。 “但你我并不认同女戒,母凭子贵在我俩之间就是个笑话。” “嗯?”听胤祥谈起子嗣,起初很失望,难怪会和兆佳氏一连生那么多孩子,当时查他资料时压根忽略了他其他女人。所以我和他会不会有孩子是个谜。 “我爱你,你爱我,这样就够了,有我俩的孩子固然很好,没有也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 生孩子是很危险的事,皇阿玛这么多年不就饱尝着思念之苦。一想到要让这丫头冒危险,打心底不愿意。有没有孩子压根无所谓,她平安就行了。至于宫中的压力,有我去挡着。 “胤祥。”这回轮到我主动投怀送抱了,环住他,轻轻感慨“遇见你真好。” “傻丫头,又被你抢了话。”胤祥真心笑了,她能把体己话对自己述说,如此不设防,足以被她打动。这么多年又有谁能与自己知无不言呢?多年的孤独终是遇见她而温暖了。 “胤祥,我把体己话都说了,等价交换,你刚才想什么呢?也该一五一十告诉你爱的人吧。”倚靠在胤祥怀中,与他十指相扣。 起初并未得到回应,我也不急着催促,几分钟后, “你家人视我为亲人,我却无以回报,觉得自己无用。”胤祥下巴轻触怀中丫头的头顶,话中带着苦涩。若不是她以诚相待,自己也不堪把脆弱的一面相呈。 “你总叫我傻丫头,自个也好不到哪。”终于他肯把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这才对嘛,夫妻不就应该风雨同舟,总是看风光无限的一面有什么意思。“我阿玛兄长才不稀罕俗物。何况你又不是一无是处的男人,你这样贬低自己,是在嘲笑我的有眼无珠吗?” “呵呵,有道理,我家福晋眼光独到。”胤祥被我质疑地一声轻笑。 “明明是慧眼识英雄。”抗议地拍拍他的大手,就觉头顶上传来阵阵摩挲,耳边清楚传来一句话语,“丫头,你是皇额娘送来的解忧果吗?” 第四十九章 高山流水 流觞曲水 坦诚相待的交流换来彼此感情的升温,相偕回府。 “胤祥,我们还欠四哥一个生辰。”想着过会的宴会,突然想起之前在养蜂夹道对四爷的承诺。 “对哦,看我这脑子,把这事忘了。”胤祥一听,敲了敲脑袋,眼露懊恼神色。 “赶早不如赶巧吧。”笑着摇摇他的衣袖,“刚才我们不是去厨房看了,厨娘们还剩好多食材,让小厮们都搬到我院中小厨房去。” 胤祥眼中闪过好奇,但也没追问,回头朝小柱子吩咐了几句,小柱子飞快地离去,没一会就带着几个小厮,把大厨房里厨娘们用剩下的食材全搬进小厨房了。 “你先去换衣服吧。” 胤祥起初并不打算离开,我觉得这位大爷处在这里太碍事了,催着他先去忙他的事。胤祥无奈地挠挠头,不情不愿地离去。换来春意的偷笑,“小姐,十三爷一刻都不想让你离开他的视线。” “春意,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回头睨了这丫头一眼,“赶明个为你找个好人家。” “奴婢才不要离开小姐。”这回春意羞红了脸,“小姐就爱取笑奴婢。” “很正常呀,我又不能留你一辈子。”摆摆手,心下有了计较,这事得上心,“好了,帮我打下手,我们来弄点好吃好玩的。 酉时三刻,太子率众阿哥如约而至。有嫡福晋应付,我就扮成柔弱的侧福晋,低眉顺眼地陪坐一旁。十爷带头灌酒,十四爷从旁起哄。这一杯接着一杯,反正胤祥酒量可以,我依旧斜眼瞧着。 “各位爷,我家爷要醉了。”兆佳氏见众人轮番上阵,满脸心疼,赶紧上前挡酒。 “要放过老十三也行,让新娘子唱几句。”那天郭络罗没闹成功,老十心里憋着一口气。今天正好找个由头发泄,“今个又没外人。” 兆佳氏心知不妥,但见胤祥满脸通红,哪禁得起这些皇子轮番地敬酒,不禁朝我看来,“妹妹。” 坐在不远处的胤禟面色一沉,“十弟,你快醉了。” “哪有,弟弟清醒着。”胤俄挺着脖子,瞧着已经拉下脸的老十三,再看向面色不佳的九哥,“不就让她哼一曲,有那么宝贵吗?” “我不会唱。”就知道十爷不会善罢甘休,不敢与胤禟有交集,只是朝胤祥投去个稍安勿躁的表情,再转头看向十爷,“十爷,我才疏学浅,你们这里女子的柔情似水,我真得不会。” 快速扫过十爷不爽的面容,随即微微一笑,“但是,喝酒,我会。” 朝春意挥挥手,这丫头接到我的指示后快速招呼着几个婢女端来一打碗。 端起刚盛满的酒壶,笑着带领一群婢女走至十爷身边。 “素闻十爷海量,这一杯杯酒喝得也太不爷们了,十爷可要换个喝法,保管尽兴。” 不等十爷反应,一挥手,婢女们笑着盛满一碗酒递给十爷。十爷看得莫名,但这位爷还是接过酒碗,仰头就干。就在那一瞬间,一个个婢女左右错开,一碗碗酒,形成一定的落差,一个接着一个,往下一个人的酒碗里倒酒。 胤俄暗道糟糕,正想拒绝,却听归心慢悠悠地说道,“十爷不愧是真爷们,喝酒自然要喝个痛快。” 被她话语一激,胤俄一时豪气上涌,也就由着婢女们灌了。众阿哥见这种喝法,不禁纷纷站起。八爷正想制止,却被我冷眼盯着,面上顿感尴尬。 瞧着碗里酒快要没了,冲着八爷冷笑一声,拎起酒壶就倒。不是想要灌酒嘛,今日让你这草包喝个够,况且这酒,可是我特意加工过的,我就不信十几碗后你还能好好地。 “高山流水觅知音,哪位阿哥也想试试?” 这顿酒宴在太子的微笑,八爷的沉默,胤禟的好笑,其他阿哥的吃惊中结束。当然那个倒霉十爷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委屈了十四爷死命拖着离去。 “果然是个胆大丫头,连皇子也敢戏弄。” 月上柳梢头,云阁心居内,四爷这回笑得格外畅快。胤祥则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你不会吓傻了吧。”没好气地推推他,“我可是为你才这样的。” “没想到我竟然娶了个母老虎。”胤祥紧握住我的手,冲着四爷感慨,“果然不能以貌取人,这丫头看似柔柔弱弱,整起人来真是够狠的。今晚老十有得受罪了” “明明是你们孤陋寡闻,在广西、贵州等侗族、苗族地区就这样招待客人的。”不满地嘟嘴抗议。 “哦?你去过?”四爷暗自吃惊,胤祥也是一愣。 “嗯,曾随爹娘去过。”赶紧打个马虎眼,冲四爷莞尔一笑,“四哥,你刚才应该没吃好,我和胤祥再好好招待你。” “你这鬼丫头可不许整爷。”胤禛眼眸中有种说不出的情愫流过,很快消失不见。 “借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捉弄四哥。”很诚恳地点头微笑,“答应为四哥补个生辰,你可不能嫌弃。” 引着这对兄弟往院落一隅走去,那里桃花正艳。 “这是?” 桃花树下,放着一张圆形大桌,此桌中间镂空,假山盆景装饰其间,四周流水潺潺,还有一二座小桥别致地架于其上。 “魏晋流觞曲水,今日我们也效仿古人如何?” 笑着引他俩坐下,向春意点点头。忙碌一个时辰的作品一一端出。 “我先声明,可能没有厨娘做得好吃,不过这是我小小心意,还请四哥多多包涵。” 在现代,爸妈总是喜欢旅游,医院里又请不出长假,每每这时没东西吃了。外卖吃多了,就照着菜谱下厨房。自然我追求的是好看却未必好吃。 这觞曲流水桌还是二哥那得来的,也不知他哪里得到的宝贝,见我欢喜,就当陪嫁,抬进了胤祥府邸。没有现代的机械化,流水需要人工抽动,瞧,小柱子这不正指挥着小厮们在卖力地抽动水柱子。 “四哥,我还真不知道这丫头竟有如此手艺。”胤祥好奇地从流到面前的青花瓷碟中拣了一块牛奶糕丢入口中,浓郁醇香溢满口。不禁又尝了一块,冲着四爷连连点头,“弟弟今个托四哥福了,还真是好吃。” “胤祥,我是做给四哥的。”见他又想吃第三块,赶紧制止,牛奶糕在现代制作再简单不过了,可是三百年前的大清可没冰箱,为了做出这几块牛奶糕,小柱子可是爬下了深井里等它凝成块的。这人力耗时,只此一次罢了。 胤祥见我埋怨,猜测做工不简单,也不敢随便下筷了,一双幽怨的眼睛眼巴巴瞧着我,让我哭笑不得。 “尝尝其他的,这糕多吃了,大晚上不容易消化。”夹了一朵番茄花放入他碗里,不忍看他。算了,等我想办法找到冰块就做呗。 “都是你做的?”胤禛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二人的互动。归心虽似埋怨,可眼里满是深情。十三弟虽看着失望,可喜悦溢于言表。这二人不管在哪都如胶似膝,言谈听似互堵,却那么自在不虚伪。想着之前在府中,她看着知书达礼,言语间虽也俏皮,但点到为止。总给人一种雾里看花的错觉。与十三弟相处的归心才是最真实的吧。 “是啊,我水平有限,做不出很好吃的佳肴。”顺手拨动流水,让四福丸子流向四爷面前,“这是四福丸,全素的,吃了也不会积食,四哥尝尝可喜欢?” 记得四爷晚膳不爱肉食,所以今晚以素为主,就连那羹也是蛋黄豆腐做的。 就见四爷朝我一笑,举筷夹了一个送入口中细嚼。这笑,如清风徐来,那素日波澜不惊的俊容此时微红,薄唇上扬勾起甚是好看的弧度,那双深潭已是澄清,流露着淡淡的喜悦之色。配上优雅的吃饭动作,一时间让我觉得回到初相识的那天,多好看的一个男人。 “我可以吃吗?”胤祥凑近耳边幽幽叹了口气,四哥的变化,胤祥看在眼里。一直都知道归心在四哥心中的位置不一样,如果不是自己迷恋于归心为自己疗伤的温柔,如果不是钟情于归心的真性情,如果不是痴狂于归心的陪伴守护,四哥应该会把她娶进府,或许会比自己对她更好吧…… “自然可以。”胤祥的无心叹息,让我立刻清醒,怕他心里不舒服,立刻朝他笑开,“你想吃哪个,我帮你夹。” “你夹的,我都爱吃。”胤祥也知道自己又胡思乱想了,朝向四哥歉疚地举起酒杯,“四哥,今日弟弟敬你。” “十三弟,哥哥可不敢和你喝酒。”四爷别有深意地朝我看了眼。 就这一眼,看得我面上一红,赶紧回头吩咐春意换酒壶。 “这是桃花酿的酒,醉不了人。”起身为四爷斟满,然后是胤祥,最后为自己也满了一杯。 “四哥,多谢你素日照顾。知遇之恩,此生铭记。” 冬末初春,晚风习习,桃花树不经意地晃动身姿,粉红片片飘落,撒在树下尽情畅饮的人儿肩上,此情此景,十几年后再回忆,依然恍如昨日。 第五十章 温恪 正月下旬,皇上突然召见众大臣再次询问是谁要拥立八爷为太子的。胤祥和四爷说起此事时我正在胤祥书房里看闲书。这对兄弟议事既不避讳我,我也就懒得挪窝,毕竟好不容易找到一本合自己胃口的闲书。 “这次马齐算是栽跟头了。”胤祥端着茶杯看向坐在对侧抚弄扳指的四哥,心知四哥正在思考,故而慢慢转着茶杯也不多言。 “张廷玉也不知葫芦里卖着什么药。”良久,胤禛手上一停,如今朝堂上晦暗不明,太子爷虽然被放出来了,但皇阿玛也没什么表示。各方势力都在积极筹谋,这棋该如何下呢?浓眉已然紧锁,紧抿的嘴透出此刻的焦虑。 胤祥把杯子往案上一放,眼神透出几抹光亮,“不管如何,八哥怕是被皇阿玛惦记上了,四哥,我们是不是该出手了?” “不可以。”一时没忍住出声制止,唉,我还是没法旁观这场斗争。 “哦?为何?”胤禛早就看出归心面上在看书,但迟迟没有翻页。若不是很肯定这丫头完全是站在自己这边,她这举动怕是早引来猜忌。 “二哥在皇阿玛心中的份量无人能及。”轻轻地叹口气,康熙这次的问责其实就是隔山打牛,警告这些成年皇子不要有非分之想。 “话虽如此,但皇阿玛未必会复立二哥。”胤祥从来不觉得归心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所以她一开口,胤祥也是认真地回应了。 “这是时间问题,你俩只需顺着皇阿玛。”并不能说太多,好在这只是第一次废而立,也无甚重要,“我最近看望老祖宗,从老祖宗对二哥的关心程度,相信我,皇阿玛没有易储的打算。” “这样说来,此刻谁动了,都落在皇阿玛眼中了。”胤祥面色凝重地看向四爷,就见四爷思索片刻点点头。 “归心,你手上是什么书?” 四爷冷不丁问起,我纳闷地晃晃书面。 “反经?你看得懂?”胤祥看清书名,不禁失笑,“丫头,你倒真会寻书,我放得那么隐蔽也被你觅到,有你的。” “小瞧你的福晋。不以成败论英雄。”头一昂,睨了胤祥一眼,就见四爷似有深意地看着我,让我心里一咯噔。又是这眼神,那晚桃花树下,他也是用这说不清的眼神看我,这眼神犹如b超机,似乎能看进我内心深处。 “啪”赶忙合上书,面上强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却扑通乱跳,“你们继续,我换个地方看书哈。” 朝堂风云变幻,没多久马齐被宣布是被诬告而无罪释放,我也微微松了口气,毕竟马齐背后是十二阿哥,对他还是有好感的,毕竟定嫔与额娘可是手帕之交。 果然三月,皇上下旨复立了太子爷。废太子的风波终于尘埃落定。可怜那温文如玉的笑面虎机关算尽终成空,从此被皇上防上了。 胤祥笑称我是福星,比他还看透事理,闻言我只能苦笑,我尽知他们的结局,可自己的命运却无从知晓。 朝上错综复杂,与我看似无关。依旧隔三差五去慈宁宫请安,有时还会去乾清宫与皇上见几面。也是在慈宁宫,认识了胤祥的亲妹子,和硕温恪公主。她是唯一一个帝王万圣至尊亲自陪送下嫁的公主,也是官方记载的清朝唯一的死于难产的公主。 “心丫头,来,这是八公主温恪。”刚步入慈宁宫,就看见一个年纪相仿的柔弱女子如娇兰般端坐在檀香椅上。皇太后见我来了,慈爱地招手为我介绍。 “嫂子好。” 不待我请安,温恪已经站起,走至我面前,含笑地称我嫂子。 笑中三分暖七分弱,这位公主没有端着公主架子,也不因我只是个侧福晋而区别对待。 “公主安好。” “嫂子客气了,最近常听哥哥提起你,今日初见,果然是个可人儿。” “不错,你俩一见如故。”太后见我俩相视而笑,喜笑颜开,“心丫头,温恪如今身怀有孕,你正好替哀家多陪陪她。” 视线投向那已经隆起得像待产妇的肚子,心知有二个宝宝孕育其中,可惜了。 抬眸再看向她时心生怜悯,“我会在剩余几个月内好好照顾你的。” 坐了没多久,与温恪一起向太后辞别。 公主怀孕,按惯例回到了京城。在这里,她可以受到最周到的照顾。或许怀孕与回家双重的喜悦,温恪始终沉浸在将为人母的无限喜悦中。 看着她抑制不住的笑容,一路上双手护着肚子,眼中盛满了母爱。唉,这个皇宫里又有谁知道危险的阴影正一步步地向她逼近。 “你似乎不开心。”温恪自小丧母,早已养成看人脸色的本领。身旁的女子看向自己时虽然面色依旧,但眼中流露着浓浓的怜惜与悲哀。是自己敏感吗?她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呢? “没有不开心。”轻轻摇摇头,关切地询问,“公主孕期感觉如何?” 温恪轻笑,“很奇特的感觉。” 说完她又眼眸一转,“你可要抓紧,我时常听皇祖母提起,哥哥对你很特别,想着若你和哥哥有了皇嗣,哥哥也不会孤独了。” “嗯?”闻言脚步一顿,就见她挥挥手,身后贴身婢女立即心领神会地带着一批婢女退后数步。 “我们兄妹三人自幼丧母,在这宫中没了亲额娘的照顾,怕是你想象不出当时生活的悲凉。”温恪回身,视线直逼向重重琉璃黄瓦深处,语中已渗出无限悲凉,“虽然皇阿玛可怜我们兄妹,指了其他妃嫔照顾我们。但也意味着我们被生生拆开,寄人篱下。” “公主。”一想到胤祥幼时的孤苦凄凉,心中就酸楚,怕是弱小的他还要时常顾及二个妹妹的安危。 “哥哥太不容易了,这一路走来,不知多少次因太子而被教导师傅罚跪。有一年大雪天,我偷偷去书房找哥哥,就瞧见哥哥罚跪在雪地里,浑身发抖。” “不要说了。”胤祥从没告诉我这些。 “如今好了,哥哥已经是一个能力超群的阿哥,又有你在他身边陪伴,我也能放心了。”温恪收回视线,再看向我时带着无数感激,“我最牵挂的就是哥哥了,答应我,照顾好哥哥。”前几日在佛祖面前求签的时候,占到了一支双星报喜的吉签,这是上天给我的启示。当时手握这签,百感交集。自个的身体自己知道,素来孱弱多病,怕是......但是我的孩子,额娘会等着你们!而哥哥从此有她,甚为放心。 “不要胡思乱想,我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她难道知道是双胎吗?话中强烈的离别气息让我胆战心惊! 第五十一章 难产 康熙四十八年六月,皇上终究启程去承德秋猕了。温恪公主因有身孕在身,便留在了京城。此时,她的身体已经被身孕拖得十分虚弱了,双脚无力,浑身酸软,只能每天躺在床上。虽然皇上派了霍太医等人专门在府内为公主生产进行护理,但我看得仍是忧心忡忡。 胤祥依旧被召随行,临行前一天,我特意拖着胤祥去看望温恪。 “妹子,等哥哥回来时就能看见你的孩子了。”胤祥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整个太医院丝毫不认为八公主有什么生育问题。 我只能叹息三百年前医疗的落后,若我提出剖腹产,怕是会当成疯子,引起轩然大波。 自打胤祥随行后,我几乎日日泡在公主府邸。在有心人眼中倒是落了个有心机的想法。本着只要不当面让我听见,随她们背后嚼舌根呗。 这天,总觉得心烦气躁。已入夏,夜里也不凉快了。刚躺下不久,还在辗转反侧之际,就听院外出来喧哗声。 “福晋,福晋,八公主镇痛了!”春意带着公主府的婢女惊慌地闯了进来,“福晋,八公主似乎,似乎......”婢女紧张地语不成调,惊得我瞬间从床上跳起,胡乱披上衣服,哪还顾得上梳妆打扮。 一入公主府,灯火通明处,婢女奴才都慌乱极了。 随着来传信息的婢女,径直往后院奔去。刚想闯进房门,春意立刻拦在面前。 “格格,那是产房,你进不得。”春意紧紧拉住我,虽然内心也是慌张得很,“里面有血光,传出去对你不好。” “你,快进去看看现在情况如何?”被春意阻拦,也知道直接进去并不妥,回头吩咐婢女几句。 眼睁睁地看在婢女推开沉重密实的大门,我拼命地调节气息,不能慌,温恪还指望我。 “格格,你先坐坐,我们再等等,接生嬷嬷们都在呢。” 刚就着椅子坐下,又立即站起, “春,春意,太医,快叫太医准备止血药。”此刻我心思很乱,大出血,宫缩剂,水囊,止血纱条......努力回忆着现代所学知识,该死,什么都没有,我前段时间只是关注温恪的孕期营养,为什么没想到去打听下止血药,为什么就那么认命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想着房内那个弱如娇兰的女子,那个笑等孩子出生的女子,那个牵挂兄长的女子,这一刻,我无比怀念现代的医疗。 而此刻,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后,温恪公主开始了艰难的生产过程。北京酷热的盛夏天气,温恪在产房内痛得浑身大汗。嬷嬷紧紧抱住了她的上身,并将一块手巾让她咬在嘴里。温恪公主一面随着稳婆的指示用力,一面用手死死的抓着身边的被褥。在几次痛昏过去之后,温恪已经奄奄一息。不过,她的头脑还是很清醒,不断在心里呼唤,孩子,快出来吧,额娘快坚持不住了! “格格,太医们到了。” 正当我像个无头苍蝇般来回走动,身后传来许多噪杂的脚步声。回首,霍太医们气喘吁吁地赶来。 “霍太医......” 刚开口,就听见一声婴儿清脆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候在房外听命的婢女奴才们纷纷开心地奔走相告。而我,惨白地看向房内。 几分钟后,就见一个接生嬷嬷跌跌撞撞地冲出来,“温恪公主怀了二,二个。” “赶紧,不管如何要护住公主。”斥声下着命令,霍太医也急了,双胎那可是难产啊。 眼见着太医们和嬷嬷都进去了,房门再次关紧。 “格格,你怎么了?”春意害怕地扶住看似摇摇欲坠的主子。 “去找五阿哥和九阿哥,快去!”因为一废太子的缘故,皇上忌讳成年阿哥结党营私,这次出巡让成年阿哥陆续随行,如今北京城内能主事的只有五阿哥和胤禟。 此刻,稳婆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焦急地对霍太医说:“公主再这么下去可就危险了,一下子生两个,实在太难了,要是真的不行,干脆……” 霍太医瞧瞧其他太医,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地点点头,还是想办法保住公主的性命要紧! 然而温恪在疼痛间隙,用尽力气拽住稳婆的手,声嘶力竭地喊着:“不,保住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听见房内温恪的嘶喊,正想不管不顾地闯进去,就看见胤禟带着宫中太医院院使急冲冲进来。 “心儿,现在什么情况?”眼前的归心发髻凌乱,面色惨白,唇上渗着几丝鲜血,还有素来澄澈的双眸此刻又迷茫又慌乱。看得胤禟心疼无比,在众目睽睽之下,碍于彼此的身份,只得忍下安慰她的冲动。 无助地看向胤禟,“双胎,命悬一线。” “福晋莫急,容臣进去看看情况。”院使冲胤禟和我作揖, “赶紧,要母子平安,这可是皇上心爱的八公主!” “是是,老臣定当竭尽全力。”收到九阿哥阴沉的警告,院使背后阵阵冷汗,外加方才走急了,额上早就大汗淋漓,半夜三更的晚风中竟然感受到几许后怕的凉意。 “院使大人,止血药,备好止血药!”我赶紧叮嘱着,就算历史终究按它轨迹行驶,能让温恪少受一份罪也是好的。 “心儿,放轻松,院使已是皇城内最好的御医了。”胤禟尽力缓和口气,虽然刚才路上和院使简单分析过,八妹妹怕是凶多吉少了,能把第二个孩子生下来已是老天开恩了。可这些话如何对她说,她与温恪的交情虽不见有多深厚,但有老十三的那层关系在,一定不好受的。想到这里,胤禟桃花眼中闪过不忍与心痛,“你先回府,有消息我第一通知你。” 疲惫地摇摇头,心乱如麻地喃喃自语,“我就在这里送她一程。” “你......”胤禟吃惊地瞪大眼,正想追问,另一个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在这亥时的夜空中响起。 能用的止血药全用了,换来婢女们一盆盆鲜血端出。 泪,终是一滴滴落下。当霍太医与太医院院使齐齐跪在胤禟面前时,我终是瘫倒在地。 “格格。”春意哭着扶住我,哽咽地安慰着,“我们尽力了,爷回来也怪不得格格。” “公主的二个女儿安好?” 半晌,无奈地吐出一句话,然而伤心的我未去瞧胤禟,所以他迅速闪过的狐疑并没有让我察觉。 温恪用尽最后的力气生下了第二个女孩儿。那是一对可爱的女婴,嬷嬷让我瞧时,一个小家伙正甜甜地睡着,偶尔还无意识勾起笑容,另一个小家伙则打着哈欠瞪大眼睛东张西望。 房内,她们的母亲累得合上眼,这一睡,一梦千年...... 第五十二章 有喜 翌日,三爷和十四爷竟然回了紫禁城,然后联合了五阿哥,与不管事的七阿哥,十二阿哥联名奏请皇上节哀。倒是因这位八公主从小由宜妃抚养长大,胤禟多少还面露伤心之色。 直到七月初六日,皇上方才在众阿哥的奏请上言于胤祉“公主之事不必再隐”,消息匿而不发竟有半月余。 这就是皇家,一个公主的薨逝无足轻重,更何况是已出嫁的公主,无非只是为了巩固江山社稷而已。 每每想到那个初见就甜甜喊我嫂子的温婉女子,心中格外酸楚。 九月入秋,皇上还京。 当胤祥出现在我面前时,竟无言以对。 “丫头,让我抱抱。”胤祥眼中的沉痛,我感同身受,亲人的离去,又岂是几句话能安慰的。 “我很没用。”环住胤祥的腰,我终是泪眼婆娑,明明知道温恪会难产至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能言不能阻止,这种沉重的无力感让我窒息。这段时间午夜总会惊醒,思考着未来还那么长,我到底有没有勇气去面对一个个与我有千丝万缕的人死亡。 “我知道,温恪也知道,你尽力了。”塞外闻到噩耗时,一度晕厥。等再清醒时唯一念头就是这丫头是不是也难以承受。这段时间她真把温恪当自个妹子疼爱了,点点滴滴,周到的比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还要细致三分。 “丫头,谢谢你,让温恪感受到温暖。” 秋日渐浓,四爷总喜欢来府上坐坐,从前可是胤祥往四爷那跑得勤快。 不过我早已习惯这对兄弟的相处模式,也就见怪不怪了。大清生活哪有现代的丰富多彩,加上福晋身份在身,想回娘家也是不容易,倒不是胤祥用礼仪教条拘束我,只要一出门就得前呼后拥,惊动那么多人,让我实在不想动弹。 十月戊午,皇上册封皇三子胤祉诚亲王,皇四子胤禛雍亲王,皇五子胤祺恆亲王,皇七子胤祐淳郡王,皇十子胤俄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祯俱为贝勒。 那日胤祥回府后把自己关在书房内,我原以为嫡福晋会去安慰他,毕竟那么多年感情在。然而当小柱子来求我时,方知嫡福晋被胤祥拒之门外。 “福晋,爷晚膳都没进,这可如何是好?”自打跟着十三爷,还没见过自家爷如此落魄。 “你告诉我,今日朝上还发生什么事了?”心下奇怪,胤祥并非看中名利的人,养蜂夹道的圈禁更是磨砺了他的坚韧,又岂会因册封而躲入书房不肯见人! “听说万岁爷要众阿哥看好我们爷。”小柱子忿忿不平,“我们爷这罪受的......” “我知道了,你准备好晚膳。” 至书房,试着推门,发现门被反锁。 “胤祥,开门。”轻敲房门,没有回应。侧耳倾听,里面寂静无比。 “胤祥,开门。”加重了敲门声,依旧没有动静。 回头就看见小柱子哀求的目光,让我倍感无奈。 “胤祥,再不开门,我可要把这扇门砸了,门砸坏了无所谓,万一我受伤了,我哭给你看!”那么多婢女奴才看着,心下冒火,脾气就上来了,把这木门捶个咚咚响。 果然,门咯吱一声响了,随即被胤祥一把拉进后,再次紧闭大门。 书房不远,管家正带着一脸阴沉的胤禛走来,正好目睹这场景。 管家心中暗叹倒霉,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刚想开口, “看来你家爷没事了,你也不用禀告爷来过。” 胤禛望着书房,百味交陈。伫立片刻,挥挥衣袖转身离去。管家甚是好奇,难道是自个眼拙了,怎么这位爷看上去那么孤单…… 日子一天天过,四爷和胤祥也不闲着,听他们兄弟在书房闲聊时提起一个人——年羹尧。九月皇上回京后就命年羹尧为四川巡抚。 寻书的手一顿,假装不经意地朝四爷扫了眼,他怕是有盘算了。 “四哥,这年羹尧年纪轻轻,升职的速度倒不慢。”已经从册封阴影中走出的胤祥似乎变得更加沉稳。 “嗯”胤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低头喝茶时心中不免好笑,书架前的丫头以为自己没发现她的偷偷打量吗?“可以为我们所用。” “可是,暗探禀告老八也存着这心,我们得好好查查年羹尧的底细。” “嗯,若是为他人所用,不如弃之......” “啪”一声不合时宜的声响让谈话的二兄弟同时回头。 “丫头,怎么了?”胤祥见刚才还在书架前扬言要寻本好书的丫头此刻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不禁慌了手脚,大手一捞就把人儿抱了起来。入眼更是担心了,她的面色已然苍白。 “秦全儿,拿着我的手牌进宫把乐御医请来!”胤禛见丫头面色灰白如土,也是大吃一惊,刚才不还好好的,赶紧掏出腰牌连声吩咐着。 秦全儿得令飞快地进宫,不曾想在太医院撞见了八爷一行。因为事关紧急,秦全儿一五一十地述说了原委。胤禟索性拉着院使一同前往。 这些事是八卦潜质的春意绘声绘色地告诉我的,尤其讲到院使,这丫头笑坏了。也是,太医院的差难当,刚没了一位公主,又被几个阿哥差来,怕是吓到这位年迈的医者。 “九阿哥没有被为难吧?”见房中只剩春意,忍不住询问。 “我的好小姐,当时你都疼得不省人事,我们爷就算是个大醋坛子,那刻哪还有这功夫?”春意笑着为我撑起被子靠定,“倒是小姐你自个要放宽心,初次为人母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几日,连连被召回佐领府,夫人,老爷,二位少爷轮番问候小姐起居事宜,尤其二少爷,恨不得把小姐接回去才放心。 “知道了,弄得你好像很有经验似的。”含笑地打趣,手不自觉抚上尚且平坦的腹部。我竟然怀孕了,几日前的疼痛怕是因为四爷话中的狠意触动我,一时气息不稳,加上素来月经并不规律,还有温恪的死总是留给我一片阴影,几层压力下,竟有了先兆流产的迹象。好在四爷直接找了乐太医来,这才保住了腹中的宝宝。 胤祥虽然表面看似无恙,可无事立即出现在我面前,不准我踩着板凳去高处寻书,不准我走路速度快,不准我蹲身捡物。无数的不准,我一一应下了。 然而禁足了二个月,宫中的元旦宴会还是得参与。 彼时我迈着小碎步,跨入乾清宫,自然收到无数注目。 “免了,万一折腾坏了朕的小皇孙,皇太后可不依朕。”见我刚想行跪拜礼,皇上先发话了。这自然是欢喜的,这二个多月的闹喜已经让我苦不堪言。 “那归心替皇孙谢皇阿玛恩典。” “哈哈,看来还没被折腾坏”皇上笑着冲我招招手,“去年朕记得赐字时你要了平安,今年要什么?” 赐字不是只给嫡福晋嘛,今年还有份?疑惑地看了眼嫡福晋,还好,她面上依旧淡然。 “没想好吗?”皇上不解地看着我, “平安,归心还是要这二字。”撇开杂乱的想法,赶紧回答大boss的问话。 “你这丫头倒是不贪心,还想着送些厚礼给朕未出世的皇孙。” 见这丫头果然浮现后悔神色,皇上眼中的戏谑闪过,这样的不虚伪也算难得。 一柱香后,我再次端得镶金字卷站在汉白玉阶上。不同的是如今不是一个人了。低头抚摸着已经凸起的腹部,难怪温恪会拼死生下孩子,做妈妈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如果爸妈,还有雯雯能知道这个喜讯该多好。 “真是要恭喜十三弟了,竟然先后有二个子嗣将要出生。” “十三哥是该带十三嫂去向皇额娘报喜了。” 众阿哥笑着走出,没曾想我还在乾清宫外,皆是一愣。 适才我沐浴在冬日暖阳中,想着心事,没留意时间已过去那么久。直到被身后突来的纷扰打断。回身,就见嫡福晋挽着胤祥,羞中含笑,而胤祥看向我的目光却带着抱歉与心疼。 第五十三章 体谅 自打元旦那天后,额娘请了太后的懿旨,我住回了佐领府。怕是太后也可怜我吧。 本着眼不见为净的鸵鸟心态躲开了兆佳氏。我从来不是大度的人,一想到我刚做完月子,丈夫就要围着另一个女子和她的孩子打转,心里就窝火。 这天,我正在花园晒着太阳,把玩着从养蜂夹道带出的九曲连环,大哥走来。 “大哥这是刚下朝?”歪着头打量着尚未换下的朝服,往常大哥可是一回来就去逗我出生不久的侄女的。 “妹妹,今日身体安好?” 大哥向来斯斯文文,说话也是文邹邹的,若是二哥怕肯定是大咧咧一句“今天有啥不舒服” “不错。” 琢磨着大哥应该是有话要对我说吧。果然就见大哥磨蹭半晌,犹犹豫豫地开口, “宫中收到科尔沁传来的消息,十公主薨了。” 双眸瞬间睁大,我只关注温恪公主的历史,对于胤祥的另一位胞妹丝毫没有留意。半年时间,同胞妹妹陆续没了,这对胤祥一定是重大打击。 “你若想回去,哥哥送你。” “不用送了,那个王八蛋就在前厅!” 也是刚下朝的二哥一进门正好听到大哥的话,没好气地抱怨着,“就他脸皮够厚,要不是看他被我揍得不还手,我才不让他进府,这种人......妹子,你慢点,慢点。” 话还没说完,就见自个妹子急冲冲离去,不禁苦笑一声,倒是傲云贴心地拍拍自个的弟弟,“我们的妹妹心中挂念着他,做哥哥的还是得成全。” 刚到前厅,就见胤祥耷拉个脑袋坐在椅子上,孤独的气息淡淡地弥散,左右环顾了下,连奉茶的婢女小厮也没见着。 可能听见脚步声,胤祥慢慢抬起头,不看倒算了,一看就见嘴角的淤青,还有红肿的脸颊,让我瞬间心疼万分。 “这是二哥干的?” 小心地捧起他的脸庞,一个劲埋怨二哥下手也太重了。 “丫头......”胤祥看清我后,方才孤独痛苦的双眸慢慢有了神采,就见他抬起双臂,但又有几分迟疑。 “没事,不压住肚子就行。”心疼他的忐忑不安,含笑地握住他想收回的手,“你不想和宝宝说说话吗?她今天可是踢我了。” “丫头。”小心地把她搂入怀中,胤祥紧闭双眼。今日得知敦恪也走了,心痛到无法言语。虽然有皇阿玛,有众兄弟,可是又像是没有亲人般,每个人都带着几副面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哪怕公主接连薨了,众人也只是一时沉默,出了乾清宫又嘻嘻哈哈了。 重阳宫里连个鬼影都没有,靠在皇额娘的榻前才能感受一丝丝温暖,曾经兄妹欢闹,承欢膝下,那刻光景是多么幸福。而如今皇额娘走了,二个妹子也走了,只剩下自己了。这一刻,真得很想归心,太想抱着她,听她说话,哪怕责骂也无所谓,只要能看见她。 可她还肯像二个多月前那般细声鼓舞自己吗?皇阿玛当着众兄弟的面不信任自己,这般责罚宛如割心窝,若不是有归心在身旁安慰,自己岂能每日笑着上朝。想着每个兄弟都得到册封,自己连个贝子也不是,没有颜面见她,还有她的家人。 拖了几天,孤枕难眠,如今更是不敢一个人回到云阁。 “胤祥,你,你想什么就说什么,别憋在肚子里。”靠在他怀里,也能感受他气息得紊乱,不禁让我伸手牢牢环住他。 “丫头,我错了,你能不生气吗?”胤祥一手小心地圈着我的腰,另一手温柔地扶着后脑勺,轻轻地在我耳边低喃着,“我真得怕你不理我,你要骂要打都可以。” “傻瓜,我现在这么笨重,能打你吗?”叹了口气,反手在他腰际捏了一把,当然我可没舍得下重手,“先欠着,等我把宝贝生下来,我们秋后算帐。” “随你怎么算,我悉听君剐。”胤祥在青丝发髻落下深吻。 “咳咳” 随后而来的傲风忍不住轻咳几声,胤祥这才松手,但一只手仍紧紧圈着我的腰不肯离开。 “二哥。” “别叫我,我妹子傻,我可不犯傻。”傲风气鼓鼓地打断胤祥的话,冲着我招招手,“走,吃饭去。” “吃饭吧。”抬头看着胤祥,还好此刻他看似好多了。 “我们可没为十三皇子留饭,要吃去你嫡福晋那,别在这里碍眼!” “二哥。”感觉到腰上的手一僵,深怕他难堪,反手挽住胤祥的手臂,“我先带他上药,这脸肿得也不能回府吃饭。” 第一次步入归心的房间,素雅温馨,玲琅满目的小玩意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东西虽多却处处流露出主人的生活趣味。 “我的闺房不比云阁差吧?”见他进来后就背着手踱步打量,好笑之余不免打趣。 “很温馨,真有家的感觉。”胤祥点点头,“我真担心你舍不得回府。” “傻瓜,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有你的地方才是家。”上前挽起他的大手,如果要真正算来,在这个世界上他才是我唯一的亲人,不,如今还有一个在腹中。 “丫头,对不起。”胤祥后悔不已, 皇家有规矩,每个月必须有几日于嫡福晋处过夜,何况对于兆佳氏,并非不喜欢,只是,有了归心后,才真正感受到亲情。 “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准说这三字。”晃晃他的手,安慰道,“二哥是刀子嘴,你不要多想。” “我明白二哥的苦心,是我愧对你。”傲风的拳头打得好,自己是该打。老九那日就发狠话,说自己不配拥有归心这么美好的女子。 “好了好了,你的道歉我收了,先上药,再吃饭。”拉着他坐下,这张俊脸可不能破相了。 “你,你......” 再一次感受她温柔地疗伤,胤祥心底深处温暖极了,只是,忐忑不安的目光看向专注涂药的归心,吞吞吐吐地开口。 “怎么了?”见他想说却不敢说,正好也上完了药,索性拉过旁边的椅子面对面坐下。 “今晚你肯随我回府吗?” 话一出口,见归心秀美一皱,胤祥的心瞬间落入谷底, “那我在这过夜可好?” “啊?”他的话转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思考。 “我,不想一个人在云阁歇息。”胤祥祈求地望着,皇祖母的懿旨一颁下,她就走了,这几日云阁寂静无声,今晚真得受不住了。 “你是阿哥,怎么可以在大臣府里睡呢!”他在想什么呀,堂堂皇子也太没架子了。 “可是......” “我可没说不回去,云阁是我的,你不让我回,我也要回的!” 笑着望他,这个傻瓜,我心爱的傻瓜。 “真的?”喜出望外,胤祥瞬间咧开了嘴,“丫头,你真肯随我回去?” “嗯,我不大度,再不回去,怕府里又一个女人挺起肚子了……嗯……” 抱怨还未结束,嘟起的嘴唇已然被胤祥含住,害羞地闭上眼,心下想着,这一生总是栽在他的手里了。 大哥因侄女刚出生不久,故而都是回自己院落陪嫂子进食。今日阿玛额娘又携手出游了,否则怎么能让二哥把胤祥揍成这样呢。至于二哥虽然生气,最终还是坐下一起用膳。 “对了,刚才下朝,遇见八爷他们。”傲风心中郁闷至极,眼神一凌,故意寻了个话题,“好像是十爷做东在天汇轩设宴,果然得了册封就是不一样。” “二哥,食不言寝不语。”夹了一块五花肉放入二哥碗中,“这肉不错,多吃点。” 回首朝胤祥看去,见他也正看着我,莞尔一笑,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要把目光放长远,我的夫君才是赢家好吗! 胤祥收到鼓励的目光,适才的苦涩化为乌有,她怀孕着,不能让她再为自己担心。 “我们回府时会经过天汇轩,想吃什么点心,正好带回去。” “才不要呢,吃了发胖,生这小东西就难了。”指指隆起的腹部,一个劲地摇头。 “怎么,要回去?”傲风筷子一搁,挑起浓眉看向不讨喜的十三爷,“回去看你嫡福晋脸色吗?你当我们佐领府没人了!” “二哥,是我想回去了,哪有出嫁的女儿一直住娘家的理。”怕二哥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赶紧开口解释,“嫡福晋并没有为难我,再说了以你妹子的泼辣,能被人欺负吗!” “你......”傲风心里这个气啊,自己的妹子就是太傻,婚前就知道十三爷和他嫡福晋伉俪情深,还要选择他,真是自己找罪受。 “二哥,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丫头的。”胤祥郑重地看着傲风,“这次是我没处理好,不会有下一次了,我向天发誓......” 赶紧捂住胤祥的嘴,兆佳氏为他每二年生个娃,历史为证,所以何必发誓呢。 第五十四章 中毒 今年过得很快,或许因为全身心地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吧,不知不觉竟然已是九月辛丑,皇上率领一堆皇子奉皇太后去避暑山庄数月,如今又兴师动众地回朝了。 今个天气明媚,入秋也并不寒冷,顶着个大肚子去了慈宁宫。 “心丫头,这段时间胃口可好,想吃什么,让御膳房做了送府里,可别饿坏哀家的好曾孙。”皇太后一见我就是满脸慈爱,拉着我的手不断询问。 “回老祖宗,归心吃得好睡得好。”怀孕起,额娘就不时差人送各式补品。二哥经常入府,带来北京城里各种小吃。吃了就睡,睡醒又吃,这身子是越来越笨重了。 “算来下月该生了,接生嬷嬷都为她安排好了吗?”皇太后转头向贴身嬷嬷问道, “太后放宽心,一切都已妥当,太医院乐太医与佐领夫人有渊源,所以奴婢就安排乐太医全程侍候着。” “嗯,他稳妥。”太后点点头,又转头看向我,“心丫头,有哀家在,定护你母子平安。” 扶着春意的手,慢慢朝乾清宫方向走去。一路上落叶纷飞,倒也是好看的。 刚才皇太后的话让我略微放下心,整个孕期说实话一颗心吊着,这里没有孕期检查,也就太医院派人把把脉,对于我学西医的来说真不敢苟合。 几片落叶夹着几抹绯红正好从眼前落下,伸手接住,不禁感叹,“又是一年落红时。” “小姐,八阿哥们。” 闻言抬起头,果然路的那头,几个身子挺拔的男子已走近。故而想避也没得避了。 “弟妹安好?”总归是八爷率先开口, “谢八哥关心,尚好。”因皇上免了我有孕请安的礼,所以我也就不主动弯膝盖了。 “弟妹看似红光满面,丰腴不少,不错。” 这是说我胖吗?眉头微微一皱,欲待开口, “以前太瘦了,如今瞧着正好。” 胤禟含笑地看着心儿眉头微蹙,想起她住在听云轩时,最听不得说她胖了。虽然这大半年她都躲在府里不露面,但她的生活还是打听个七八分,就怕她被人欺负了。 “你刚才对着落叶发什么呆?”自从那晚被灌醉后,胤俄倒是对这女人有了改观,似乎没那么讨厌了。刚才和八哥九哥一路走一路说着话,大老远就看见她一身素色,肩上虽早早围起粉色坎肩,但周身依旧给人以淡淡地的愁思。走近,还听她不自觉地悲秋,怀孕的女人不该好好静养吗? “啊?哦,几片落花。”摊开手,落花已然蜷缩, “落花不是最正常的,马上就要冬日了。”十爷总是大咧,不解地瞪着乌黑眸子。 “落花成泥,是了,又快到新年了。” “这还早吧?” 见十爷迷茫地摸着脑袋,踩不到彼此聊天的点,只能扯上一抹微笑,“是我盼着日子快点过。” “纵是碾作尘,还有香如故。”八爷微笑着拍拍十弟,“老十,多看看书。” 胤禟也是轻笑一声,看向我的眼神越发炙热,心下微涩,正想找借口离去,就看见有个宫女急冲冲跑来。 近时,见她忙不迭请安,“八阿哥,娘娘昨晚又一夜未睡。”原来是永寿宫的人。 八爷闻言素来微笑的面具终于被打破,脚步蹒跚地往永寿宫走去,十爷可能不放心,鼓动胤禟一起去探望,我冲胤禟点点头,他这才离去。 永寿宫良妃,想着在家宴上总是低调地仿佛不存在般的娘娘,怕是寿命不长了。 “听说良妃娘娘不是很好。”春意依旧扶着我,见我伫立望着离去的人影,于是凑近我,低声说了句。 “嗯”心中默默叹息,应该是明年吧,虽然具体的日子不记得了。 康熙四十九年庚寅十月二十四日, 按乐太医的说法,这孩子理应一周前就该出生,可我丝毫没有要生的迹象。乐太医问我是否催产,被我拒绝了,自个算算日子可以再等等。于是乐太医要胤祥多带我动动。 那日傍晚,如往常般,胤祥陪我散步。 “胤祥,这肚子里要是女孩,你会失望吗?”倚靠在胤祥怀中,抚摸着正在乱踢的宝宝, “傻丫头,要是女儿,我更欢喜。”胤祥小心地圈着我,怕我累着,一只大手替我揉着发酸的腰际。 “也是,反正你也不缺儿子。”今晚,宝宝似乎动得有点频繁。 “这话说得我可不爱听。”胤祥惩罚性地捏了捏丫头的耳垂,“不管男孩女孩,我们的孩子我都宠上天。” “你别有了孩子,忘了老婆......” 胤祥正奇怪什么是老婆,就瞧着丫头脸上一僵,随即手臂被她用力握住。 “胤,胤祥,她,她要出来了……” 被胤祥飞快抱起,就见他一脸着急,大声呼喊小柱子叫接生嬷嬷。 “没,没事。”突然地阵痛让我措手不及,可见他惊慌担忧,又万分不舍。 “丫头,快别说话,嬷嬷们马上到。”胤祥浓眉紧蹙,府上其他福晋生孩子,疼痛是慢慢开始的。可归心短短时间已经疼得面色苍白,额头大汗。 好在产期就在这几天,所以接生嬷嬷们随时待命着。小柱子脚程又快,乐太医很快就被请来了。 胤禛得到消息赶来时,胤祥正在院里着急地来回踱着步,时不时向紧闭的房门张望着, “十三弟,现在情况如何?” “乐太医说急产。”颤抖的声音显示着这位早已是几个孩子的父亲此刻的忧心忡忡。 “好端端的,怎么会急产?”胤禛剑眉紧锁,颇为费解。 这时房门开启,乐太医匆匆来到二位阿哥面前,面露凝重之色。 “乐太医,归心怎么样了?” 然而这位医者只是往四周扫了一圈, 胤禛心下一沉,与胤祥快速交流个眼神,挥手示意奴才们退下,只留春意与小柱子。 “十三爷,臣想知道今日福晋有吃过特别的食物吗?” “今天宫里送来几盘点心,小姐也就尝了几口。”一旁的春意赶紧开口, “那多余的点心在哪?” “在,在房中。”春意见二位阿哥已经面色阴沉,隐隐觉得发生大事了,赶紧去房中取来点心盒。 乐太医立即掏出银针,然后银针拔出后并无异常。 “乐太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胤禛冷着脸看着这一幕,知道以他的为人不会随便做这举动。 “回四爷的话,福晋这身子不对劲,似乎中毒了。”乐太医压低声音,万岁爷和皇太后那么关心房中这位,竟然还有人下毒手?何况银针未变色,太让人费解。 “如何不对?”胤祥一把握住乐太医,不可思议地失声追问,“方才她还是好好的。” “臣前二天还为福晋诊过脉,但此刻脉象与往日完全不同,臣怀疑是中了毒,可是......” “可是奴婢也吃过点心。”春意捂着嘴,急得泪水溢出眼眶,若是小姐有事,自己如何向夫人交代! “伸出手。”乐太医闻言立即招呼着,但是一分钟后这位御医更是诧异无比,“无毒。” “啊”房内阵阵凄惨的叫声响起,不行了,虚弱地躺在床上,一边的接生嬷嬷的喊叫声我已经听不清了,从来没想到生孩子是那么痛苦的事,总以为从怀孕到将孩子生出这一系列的过程都明白透彻,然而书本与现实区别太大,知道过程又有什么用! 痛楚再次扑山倒海地向我袭来,残忍地侵蚀着早已疲惫不堪的我,眼前黑黑的,我已经努力地配合接生了,大口地深呼吸着,难怪都说生孩子是一脚踩在棺材里的,真的没错,无奈地咧咧嘴,好想念医学发达的2021年。眼前一会亮一会暗,好困好累。 “福晋,你不能睡,坚持住!”四周的接生嬷嬷们看到我的迷蒙样,害怕的都叫了起来,我也不想睡的,可是我真的不行了。 “看,原来一个baby就是这样出来的”医院手术室里,二个实习小护士躲在角落里,目睹医生接生的全过程,好奇地轻轻耳语着。 “是啊,这个孩子多可爱,不过要是我,我宁愿剖腹产的”其中年纪略小的护士掩着嘴笑着,俏丽的脸上有双轻盈灵动的双眼。 “羞,还没男朋友,就已经想这个了,不要脸”旁边的一个推了她一下,顺势刮刮脸蛋,做了鬼脸的动作, “嘘,不要吵了,等会要挨骂了”女子竖起了食指,眼睛却盯着那个小生命看着。 我已经处于茫然阶段了,若干年前实习的话语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雯雯,还记得我们年少的玩笑吗,我真的好想休息。 似乎身子开始变得轻盈,眼前好像出现道亮光,有个声音正唤着我。 “是你。”那个送我古色手链的老奶奶。 “你终是负了胤禟。”亮光处,那个瘦得只剩骨架的老人凄凉地笑着,你终究不是我。” “奶奶,我如何能回去?”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老人笑中含泪,“答应我,你可以不喜欢胤禟,但要护住他。” “我想回家!”见她沧桑的笑容中含着深情,不忍直视。 “回去吧,你不属于这里,终有一日我们还会相见,回去吧。” 第五十五章 永忆 我为什么会中毒?又是谁的手笔? 那晚,乐御医束手无策,竟然请来了他的父亲乐显扬,折腾到酉时,小宝贝终于一声啼哭来到人世。 当我再次悠悠地醒来,胤祥就坐在我身边,满脸憔悴。我微微抬抬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可惜身子仿佛压着大石,手刚抬起又重重跌落床上。 “丫头,你醒了?”胤祥一下就握住我的手,带着它抚上他的脸,他满是感激害怕的神色,浑身还有点颤抖, “胤祥,我,我怎么了”狐疑地看向他,想起刚才痛不欲生地顺产,可是也不至于浑身一点劲都使不上。 “丫头,没事就好,都过去了。”胤祥替我梳理着飘至脸颊的发丝,眼睛里流露着眷恋,声音却有几丝紧张, 自嘲地冲他笑笑,我生个孩子那么困难。 “我们的孩子呢”轻轻地问着,努力想要撑起身子,可是浑身如棉絮,半点力气都没有。 “我们的小格格在额娘怀里睡着,放心吧” 屋内静静的,只有我和胤祥互望着,“我没能替你生个小阿哥”心里还是有点遗憾,花了那么大的劲,最终还是个小格格。 “不”胤祥坐在我身边,让我靠在他温暖的怀里,二只手圈拢着我,顺便替我盖好被子, “我很感激你,真的,能为我生出那么可爱的孩子,你知道吗,当我接过那孩子,她居然朝我笑”胤祥的下巴摩挲着我的头发,声音里充满了初为人父的喜悦之情“她好可爱,非常像你,粉嘟嘟的我都不敢抱她,丫头,我好幸福,有你我这辈子无憾了” 说着说着,我感觉头上有点冰凉,他哭了?我很想抬头去看,可胤祥把头埋得更低了。 “傻瓜,又不是第一次做阿玛。”咕哝一句,浓浓的倦意袭来,“容我先眯一会,就一会。” 我并不知道当我沉睡时面前的人思绪万千。 “中毒?” 翌日当春意告诉我事情始末后大吃一惊。宫中送来的点心有毒? “奇怪的是乐大人并没有查出毒物。”春意替我拢拢被褥,然后蹲身把炭火烧旺。 “他又凭什么认为是中毒了?”自从皇太后回宫后就吩咐御膳房隔三差五送点可口的糕饼,而且此事是由慈宁宫掌宫姑姑经手,又有何人敢下毒手?若不想我生下这孩子,大可早些时候下手了,何必拖到临产? “乐大人来时小姐你气息不稳,脉象异常,疼痛又来得气势汹汹,愣谁看了都觉得不对劲。” 头胎急产,也真是说不过去,而且我迷糊中似乎看见了那个老奶奶。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垂头想了半晌,只觉得心慌得很, “四爷知道,然后除了乐大人外别无旁人。”四爷和十三爷再三叮嘱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以多嘴,故而连夫人和少爷都瞒下了。 近一个月, “忆儿,乖,额娘在这。” 我和胤祥为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取名永忆。有了娃的日子变得无比滋润,逗娃趣笑让我渐渐忘记了中毒的恐惧。 忆儿好像感知什么似的,小身子扭成麻花似的,二只小腿用力踢着,待我抱起,开心地睁着一双酷似胤祥的眼睛四处张望。 “小宝贝,你也太调皮了,总要额娘抱。” 含笑地在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忆儿更加开心,四肢不断挥舞,似乎要把调皮彻底坐实。 原本不想大办忆儿的满月宴,打心眼里想把宝贝藏好。然而今日胤祥回来告诉我,皇上竟然问起了这个孙女。 “忆儿,听见没有,皇爷爷想着我们的生日呢,忆儿开心吗?” 摇着想要睡觉的小宝宝,逗着她,她天天白天睡觉晚上来折磨我和胤祥,偏我又不舍得给奶娘带,一心把忆儿圈在视线里,这可苦了胤祥,看看现在就在身边满脸醋意的他就知道了。 “宝贝,你真开心,整天躺在额娘怀里,那可是阿玛的地方”胤祥伸出一个指头逗着我怀里的宝宝,忆儿睁着明亮的大眼一把就握住了手指,还用力往嘴里塞。 “呀,忆儿调皮了,快放开你阿玛”怕胤祥疼,我赶紧想要解救, “没事,让她玩,我就是不大爽。”胤祥睨了眼啃得正欢的小丫头,咕咕囔囔着。 听得此话,我顿时失笑,多大个人了,竟然还和自己的女儿吃起醋来。 “真要操办满月酒?嫡福晋可是快要临产了。” “皇阿玛意思要热闹热闹。”见宝贝丢开啃腻的手指,与翠绿的扳指开始较劲,胤祥笑开了,“自打你生完,也许久不见傲风,他今天还巴巴跑来问候他侄女。” “也是,哥哥还未见过忆儿。”点点头,“那就办吧。” 由于嫡福晋即将临盆,府中各项事务落在瓜尔佳氏头上。操办满月酒一事自然也由她主持。胤祥起初怕我心里不舒坦,却瞧我并不在意也就放心了。那么多人情世故,我可没这功夫和精神应承。 眼见瓜尔佳氏里外忙碌了好几天,打理得脚不着地,心中还是挺感激的。然而我真得不适合撑起一府之事。不知觉也到了宴席那日晚。 今晚的忆儿身穿小红袄,更映衬出粉嫩洁白的皮肤,可能白天睡够了,此刻的她眼睛睁得滚圆,小脑袋好奇地转动着,奇怪了,刚满月的孩子怎么那么有精神?我对儿科不是很熟悉,莫非她也是穿来的?仔细看着怀里的孩子,好笑地摇摇头,自己的这个怪想法太离谱了,怎么可能呢?要是人人能穿,这个世间不乱套了!忆儿像是也在嘲笑我的想法,小手舞动着嘴里咯咯咯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忆儿?”刚抱着忆儿走至厅堂,就见阿哥们都早早地坐着品茶,倒是太子爷尚且未到。见我来了,纷纷站起。胤祥几步来到我身旁,冲我咧嘴一笑。 “好可爱的孩子”三爷先一步探头张望,看清襁褓之中的婴儿,惊呼出声,也难怪,从我生完忆儿后就一直躲在府里不再露面,胤祥又因为中毒事件更把我们母女保护得密不透风,故而今晚算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忆儿。 “很像弟妹”八爷他们也围拢过来,忆儿一点都不怕,依旧眨着眼睛好奇地望着。 “我能抱抱吗”胤禟突然低声问我,我抬头看看他,不忍拒绝,抢在胤祥想要制止前小心地把忆儿递了过去。 “忆儿,真好听的名字,我是你九伯伯” 胤禟疼爱地唤着怀里的人儿,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情绪,忆儿追寻着声音,一下就拉住了胤禟的长辫子,四周的阿哥们都轻笑出声,我尴尬地抱歉“对不起,这孩子就是喜欢抓任何碰到的东西”。 小心地把胤禟的辫子从忆儿手里解放出来,小宝贝手里没了玩意,眉毛一皱,“哇”就哭了出来。 “忆儿太调皮了”眼见胤祥脸色不豫,四周气氛有点不对,我赶紧伸手想要接过哭泣的孩子,胤禟却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铃铛放在了忆儿手里,有了铃铛的清脆音,忆儿立马止住了哭泣,小手就去触摸着新鲜玩意了。 那个铃铛,一看就价格不菲,质地该是用金子做的吧, “不用了,这太贵了” 开玩笑,我怎么可以收下这个礼物,伸手想要拉开忆儿拽着的铃铛,可是忆儿就是不放手。四周的阿哥们都没做声,相互看了眼,心里都想着自己府里小阿哥小格格庆生,可没见九阿哥送过什么礼物。 “这是我送忆儿的生日礼物,是送她的,老十三管不着吧” 胤禟把孩子递还给我,转头挑衅地看向胤祥,胤祥的脸上已经乌云密布。 第五十六章 时疫 正当二人僵持不下,太子爷的到来让我松了口气,朝胤禟抱歉地一笑,随着胤祥迎向太子,而金铃被忆儿紧紧握着,无论我怎么哄都不肯松手,直到宴会结束,她终于玩累了,趁她沉入梦乡时扳开小手,这才拿走金铃。 “你总是不待见胤禟。”目送奶娘抱着宝贝离去,房中剩下我和胤祥后,忍不住蹙起眉来。 “哼,他不配我待见。”一想起席上老九种种表现,丫头站在他身侧,二人一起哄着永忆的情景就让自己心里泛酸。 看着此刻坐在床边满是不爽的俊脸,忍不住失笑。挨着胡乱吃醋的人刚坐下,手就被他一把握住,“离老九能多远就多远。” “胤祥,你吃醋的样子很可爱。”笑着在他脸颊处落下一吻。 胤祥瞬间眼睛放光,朝我咧开嘴,顺势压着我倒向床褥,十指相缠,“见我吃醋似乎福晋很开心。”话毕像是惩罚般就着我的脖子亲吻起来。 “咯咯,胤祥,别,很痒。”躲闪着,虽然已经嫁于他快二年了,但每次恩爱都会面红耳赤。 “丫头,为夫都忍了那么久,你得好好弥补我受伤的心。”好不容易今晚丫头肯让永忆随着奶娘就寝,良宵夜,佳人在畔,岂能不尽如意。 “讨厌,没个正经......”不待我抱怨,衣襟已被他解开,在他无限逗弄下,欲迎还休,欲罢不能。不一会房内就只剩下急促的呼吸与娇媚的喘息。 翌日早膳,胤祥满足地冲我直笑,换得我无语的白眼。 “丫头,对为夫可还满意?” “你”抬眼扫了四周侍候的婢女,就见她们纷纷偷笑,见我看去都低头憋住,忍得非常辛苦,顿感脸上火辣,“没个正经。” 夹了一块豆腐,坏心眼地蘸着醋送入胤祥口中,就见他浓眉一挑,面不改色地在耳边坏笑,“我就吃醋了。” 轻拍下他的光头,转头吃饭,但唇角也不禁勾成愉悦。 嚼了几口饭,突然想起一件事。 “胤祥,你昨个有没有觉得四哥面色似乎不大好看。” “你不说我倒忘了,昨天的确觉得四哥有点不妥,因为人多,也没多问。”胤祥侧头想了会,“我呆会下朝后问候四哥。” “嗯,有了忆儿,四哥的生日也没怎么祝贺,你替我也问个好吧。” “必须的。” 然而我们谁都没想到四爷的病来势汹汹。 入冬,四爷被太医院诊为患了时疫,至于到底得了哪种传染病,太医院却说不清楚。 看着胤祥万分着急的模样,我绞尽脑汁回忆曾经看过的史书,却爱莫能助。谁会去查这么细枝末节的历史。 “胤祥,四哥不会有事的。”这一点非常肯定,四爷可是雍正皇帝,怎么可能翘呢。 “四哥情况不好,皇阿玛为此责令太医院必须找出对策。”胤祥哀恸地喃喃道,“结果太医院这帮废物说为了安全起见,四哥移到别庄静养为宜,还不让四嫂们陪着。” “别庄?”心底一酸,想着四爷清冷的面容,“胤祥,我们去看望四哥。” 京郊四爷名下的别庄,此刻倍感凄凉。我和胤祥刚下马车就被太医院派来的医官阻拦。 “十三阿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四阿哥得的是疫病。” “滚开!”胤祥拉着我就想往里闯, 医官赶紧示意护卫们拦下, “十三阿哥,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总该为福晋安危想想吧,还有府中小阿哥小格格,他们的身体可经不起折腾。” 闻言,胤祥一愣,回头看看我,再望向别庄时眼中出现了矛盾与痛苦。 “敢问御医大人,四阿哥得了何种疫病?”示意胤祥别着急,疫病在医学发达的2021年都是让人恐惧的,更不用说此时此刻。 “回福晋的话,微臣说不好。” “四爷状况如何?”心里暗道难怪胤祥会骂他们废物,原以为那是胤祥一时的气话。 “四阿哥满身皮疹,还伴有邪气入脏腑,上逆之症。” 消化道疾病,接触性隔离,拉拉胤祥,“我进去吧,小时候得过这个,不会被传染。” “那怎么行!”胤祥一口否决。 “难不成让四哥一个人?” “那我,我进去。”怎么能眼睁睁让丫头冒风险, “别争了,嫡福晋快生了,你难道不用去陪她?我顶多和小忆儿分开几日而已。”执起他的大手晃晃,“放心吧,我就进去瞧瞧,一二个时辰就出来。” “可......”胤祥想再阻止,但想到四哥孤独的处境终是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我把四哥交付你了。” 戴上医官无奈递上的布巾护住口鼻,还有手套,抛给胤祥一个放心的眼神跨入别庄。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只是好歹自己是名护士,受过专业培训。更何况里面躺着的是雍正,可不能让他真有个三长二短。然而此时的我并没有看清自己内心深处还有个非进入的理由。 别庄主卧被遮得严严实实,当我进入时四爷正半躺半倚在床上就着昏暗的烛光翻着书。 听见门开启的声音,胤禛心中一动,自打移到这,除了三餐还有人按时送来外,连御医都甚少进来。 “你怎么来了?”胤禛抬头看向门口,当看清来人后大为吃惊。 “胤祥也来了,就在庄门口,被太医拦着不让进。” 慢慢走近,原本就清瘦的俊脸更添瘦冷,那剑眉紧紧蹙起,熟稔的黑眸此刻终于有了感情。 “你站住!”冰冷的面具在看清来人时早就卸下,胤禛很清楚自己内心是狂喜的,但她知不知道危险,十三弟怎么就允许她进来! “四哥,我进都进来了,要被传染也就传染了,”笑着不理会他,走到床边,从他手中拿走书籍,是本关于黄河流域的书,“这都生病了还关心这个,真是佩服你。” 撇撇嘴,把书搁置在案上,顺便在把灯花挑亮,移近,想要检查下所谓的皮疹。 四爷却飞快地躲开,脸上浮现起异样的红晕,“丫头,你不该进来。” 奇怪地看了眼四爷,难得又以丫头唤我了。 “是你差了乐御医才为我保住了永忆。”一把拉住四爷,不容他躲闪,“好歹给个机会,让我报个恩吧。” “看过后赶紧离开,记得把衣裳烧了。”胤禛心知这丫头的脾气,今日不让她看,怕是她不肯走了。叹了口气,撩起袖口。 就见原本光滑的皮肤此时遍布密密红疹,时不时还有水泡溃烂。 “身上也是这样?”说不出我此刻的心情,到底是酸楚还是心疼,亦或是...... “差不多。”胤祥早已看清丫头眼中的震惊与痛楚,故作无事地拉下袖口,“已经习惯了。” 深吸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强扯出一抹微笑,“既然病着,就好好养身体,哪有你这样劳心劳肺的。” “躺久了,甚是无趣。”见她转身放回灯盏,嘴上还不忘唠叨,胤禛勾起唇角,在她面前无需掩藏什么。 “难得能放个长假,也是好的。”见案上还放着满满一碗药,不解地回头看向四爷,“怎么不喝?” “太苦。”胤禛干咳一声,却还是开口解释。 “呃”这还是四爷吗?怎么生病后的他性子变直了? “你居然和我一样怕苦。” 端起尚且温热的药碗,索性就着床榻坐下。见四爷眼睛一转,唇角的笑容僵硬,不待他开口,就把药碗递到他面前,“再苦也是要喝的。” 瞧瞧满满一碗黑乎乎的药,再抬头看看坚定的丫头,胤禛认命地接过,仰头灌下。 “好了,看也看了,训也训了,药也逼得我喝完了,你赶紧走吧。” “四嫂们都不能来吗?”点点头,处了有个把时辰了,一个人都没进来。 “她们来只会添乱。”胤禛疲惫地捏捏鼻梁,往日的阿谀奉承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你睡吧,我过会就走。”伸手扶住他,移走他身后乱拢的靠被,“这样睡得舒服些。” “你” “别一直赶我,我自然会走的。”打断他想说的话,小心地扶他躺下,就这么简单的动作,他都疲惫不堪,可见这病把他折磨得苦不堪言。拢好被子,静静地与他四目相对。 良久,他终是拗不过我,合上眼。 “这才对,等你身子好了,欢迎来书房探讨黄河的事。” 第五十七章 援助 四爷足足病了二个月,等再看见他时已是康熙五十年的二月初,春寒料峭。 自从生完永忆后似乎更怕冷了,这天我正窝在书房的锦织绒缎榻上逗着小忆儿, 四个多月的婴儿可爱极了,小胳膊小腿胖得一节节,捏起来手感甚好。 “忆儿,你是不是又贪吃了,胖得额娘都快抱不动了。” 而小丫头似乎听懂我的嬉笑,手脚舞动得更快,小金铃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响声,配合着她嘴里“咿呀咿呀”,像是在与我欢乐地对话。 当四爷来时刚巧我正高举着忆儿,而宝贝乐得咯咯直笑。 听见清咳声,回头瞧见与胤祥并立的清瘦人影,很自然地冲他点点头。 “这丫头整日就喜欢逗永忆,偏生我这女儿还真喜欢玩高高。”胤祥早已对我的行事见怪不怪,而且每每见到这情景,心下温暖极了,与丫头相处,那些戒规俗律可以统统抛却。 不舍地把柔软的小宝贝递给奶娘,机灵的春意便领着奶娘婢女们退下了。 “四哥好。”绕着四爷转了一圈,不错,不愧是能继承大统的雍正,恢复的速度杠杠的。 “不认识爷了?”胤禛哭笑不得地看着丫头绕圈地打量,也不躲闪,也就她有这个胆量了。 “就想瞧瞧小嫂子可把四哥照顾地可好。”朝胤祥抛了个心知肚明的媚眼。 “许久不见,你胆子越发大了。”她和十三弟的戏谑瞧得真切,胤禛不假思索地伸手就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一敲,“敢笑话爷了。” “诶呦,四哥。”捂着额头,赶紧后退几步,“头会被敲笨的,哪有你这样强撑着不承认的。” 明明就喜欢上了他的钮钴禄氏,那可是他最厉害的儿子的妈,孝圣宪皇后。 “丫头也是听我说的。”胤祥赶紧上前护住,心中也是好笑,瞧四哥不自觉地脸红,这可是多年未见的。 “这次的确她功劳最大。”胤禛收回手,尴尬地轻咳一声,“没曾想有孕了。” “恭喜恭喜。”没几个月就可以看见乾隆皇帝,这感觉太奇妙了。 “听她说,你告诉她很多防疫措施?”胤禛撩起长袍坐下。 春意进房上茶,又塞给我一个手炉,然后掩上门离去。 见她捧着手炉很满足的模样,胤禛扬起眉,有些担心,“怎么,很怕冷?” “她自从生完永忆,就甚是怕冷。”胤祥替我拢拢坎肩,“药可喝了?” “我素来怕冷,这药不喝也罢。” “既然御医开了方子,就当遵医服药。”胤禛抿了口茶,又抬头看向胤祥,“今年我府上得炭多了,等会我派人送些来,给她暖暖房,别把小忆儿冻着了。” “那就先谢过四哥了。”这回胤祥也不推辞,前段时间宫中赏赐,自己得的最少。每个院落都不够分,丫头似乎知道这件事,吩咐了小柱子拨了她所得的一半,一部分送到兆佳氏那,一部分给了瓜尔佳氏。事后丫头说她怕兆佳氏刚生产完落下病才送炭的。而瓜尔佳氏,丫头说好歹人家院子里有二个孩子,别冻坏了。这个傻丫头,自己那么怕冷,还不想让我为难。 “多谢四哥了。”坦然地道谢,的确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冷多了。 “我们间不必客套。”何况若没有她舍身地照顾,哪会那么快战胜时疫,“你对时疫了解多少?”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懂这些,哪些措施也就小时候看见人们这样干的,有样学样呗。” 眼眸一转,“小弘时最近调皮吗?先前宫中见到我,还说要和小妹妹玩,这左等右等也不见个影。” “最近课业多了,也不见得有空。”胤禛见丫头转移话题,心中好笑,每次她心虚起来神色就不自然。也罢,大概她幼时得病后对族人的做法记忆深刻吧。 四爷坐了一个时辰后离去,又过了个把小时,着人送来一堆炭火,喜得春意眉开眼笑,不等我发话,她就抱起往库房走,嘴里还念叨着,“这次可不能再给人了,这几日小姐你可是没睡踏实。” 扑哧一笑,这丫头简直比额娘还唠叨。对了,自打那日满月酒后倒是没听见哥哥的消息了。 “春意,最近怎么哥哥都不来了,往日里隔三差五地来串门子。” “小姐,二少爷最近可忙呢。”放好炭火的春意一边走一边拍着身上落下的灰尘,“小姐你有所不知,二少爷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哪家的姑娘要被他残害了? “你这话说的,若是傲风听了,脸要青了。”胤祥正逗着刚睡醒的女儿,听见此话不禁咧嘴大笑。 “你知道是哪家姑娘?”好奇地看向春意, “奴婢不知,就是前日回府,听大少夫人提及的。” 我又把视线移向胤祥,胤祥默契地耸耸肩表示不清楚。 “那么神秘。”撇撇嘴,改天必要去探个究竟。 第五十八章 私会 然而我从未想到二哥会喜欢上一个不能喜欢的女子。 这天胤祥下朝回来后逗弄忆儿,提起四爷要纳侧福晋了,皇上指的婚。当我不假思索地吐出年羹尧之妹时,胤祥大吃一惊,面上有些不自在。 并未留心他的不自在,只是尴尬地抓抓头,当时他们两兄弟提起年羹尧时我就猜四爷存了这心。四十八年四爷获封亲王,年家所在佐领划归于雍亲王属下,成为雍王府属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哈哈,这话有道理,她哥哥年羹尧有几把刷子。” 胤祥笑了,提起朝政向来也不避讳丫头,今日既然提了话头,一五一十就讲开了,“这二年年羹尧被皇阿玛器重,四川巡抚做了没多久,先后提出很多被皇阿玛认可的措施,就拿旧年延误军情来说,搁在其他人身上怕早撤职查办了。” “四哥娶了他妹妹,得了一员有用的大将。”点点头,此时四爷或许不是真正出于爱情而娶年氏,但往后的十几年里倒是生出宠爱,这算不算日久生情呢? “在想什么?”胤祥见眼前的人儿垂眸出神,连永忆扯过她袖子乱啃也没察觉,不禁疑惑地伸手揽过她的腰,顺带也制止女儿这个不洁净的动作。 永忆啃得正欢,突然失去袖子,顿时眉毛一皱,哇地哭开。也正因为这伤心的哭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呀,这是怎么了,宝贝哭啥呀?”捞起忆儿不解地看向胤祥。 胤祥无奈地握住永忆发脾气乱舞的小手,“她就爱啃啃啃。” “快出牙了。”望望她大张的小嘴,“得弄点磨牙的食物,让她啃个够。” “刚才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宠溺地与女儿相握,犹豫须臾还是追问道。 “你们阿哥娶妻纳妾,都是把利益放于首位?” “我可没有。”胤祥赶紧辩解,可想想好像府里几位或多或少的确是因为权利娶进门的,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问题。 呐呐地看着丫头怜爱地把哭泪睡着的女儿轻轻放回床上,越发觉得初为人母的丫头娇俏温柔。 把忆儿放妥,头一转见胤祥呆立在背后,了然地一笑,自然地勾起他的手臂往外间走去。 “我不过就随口这样一说,你还认真了?” “我,我之前的确也是与其他兄弟一样,皇阿玛指婚也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可是,你不一样。” 外间榻上,胤祥认真地看着我。 “我阿玛官位并不大,给不了你多大帮助。我自然明白你我之间不存在利益交换。”忍不住揉搓他一本正经严肃至极的俊脸,含笑地点点头。 “你阿玛看似品阶不高,但你父兄的为人处事可是深得皇阿玛认可。倒不是因为你额娘与皇乌库妈妈的关系。”胤祥反手握住柔软的手,眼中流光溢彩,“打我认识你时就被吸引了,我......” “知道了知道了。”见他这般,好笑又心疼,勾起他轮廓分明的下巴:“蒙帅哥喜爱,小女子三生有幸。” “你这淘气的丫头。”胤祥忍俊不禁,一把搂住我的腰,“既然福晋知道夫君心意,那是不是该有所表达?” “啊呀,忆儿刚睡着......”胤祥才不容丫头躲闪,一亲芳泽才是此刻最想干的事。 翌日上午正抱着忆儿在花园里溜达,有个眼生的奴婢托着洗浆完毕的衣裳走近。 “奴婢见过福晋,这是刚洗刷好的,小格格的里褂有点破了。” “破了?”纳闷地看了眼这奴婢,就见她递了个眼色。 “让我瞧瞧。” “是,就这。”她殷勤地凑上来, “嗯,格格调皮,自己扯坏的,与你们无关。”眼波微动,示意春意抱走格格,“交给嬷嬷,该哄她睡了。” “我知道了,你也下去吧。”回头冲那奴婢点点头。 等花园里人走尽了,摊开手中纸条,这是那奴婢悄悄塞给我的,几个苍劲有力熟悉无比的字迹跃然眼帘,“天汇轩天字一聚。” 是胤禟的字,他有何紧急的事需要不惜动用藏于府中的探子?虽然我早就知道这府中定有各府的眼线,因为胤祥刻意地把我和永忆护得很好,云阁里的奴婢们都身手敏捷,我曾无意间看见一个婢女打翻茶杯,眼见着要碎了,她却脚尖一点,轻松地捞回杯子。 胤祥不道明,我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横竖是为了我好。 把纸撕碎,扔进湖中不同地方,直到确认碎片纷纷浸没,不留一丝痕迹,这才转回云阁。 “春意,我回佐领府看看额娘阿玛。” “好,奴婢这就安排。”春意点头答应着,正想去吩咐奶娘,就听小姐说道:“我一个人回去,你守着忆儿。” “这......要不等十三爷回来?” “不必了,他今日和四哥有事商量。”摆摆手,起身换了件出门的衣裳,“你守着忆儿,我才放心。” 回佐领府要经过天汇轩,当马车驶经时我自然找了个理由下车。既然天汇轩是胤禟的产业,所以当我刚跨入轩门就有管事的上来引路也就在情理之中, “九爷已经等在天字号了。”耳边一句刻意压低的声音过后又是满是热情的招呼,“这位夫人里面请。” 抬眸扫了眼满堂宾客,点点头示意他带路。左拐右拐,回廊百转,心下吃惊,原来之前与二哥和胤祥来此处,无非只是到了看似挺贵的包房,并未往深处走去,里面竟还藏着一番洞天。 天字号,红木雕门虚掩,门上金扣还有二个栩栩如生的小狮子跃于其上。管事做了个请的动作后自顾自离去。东张西望过后,发觉这条回廊两侧的包房寂静无比,貌似无人。情不自禁地咬咬嘴唇,突然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你打算在门口伫立多久?” 虚掩的门突然被打开,胤禟扬着笑容看过来。 “不知道。”唉,既然来了,还胡思乱想什么呢。 “放心,这里就你我二人,老十三不会知道。”心儿向来爱天马行空,胤禟早已见怪不怪了。笑着想伸手牵起柔夷,却被躲开。 看着躲开后不自觉后退的心儿,胤禟尴尬地收回手,适才见到她的欣喜慢慢凝固。曾几何时,自己彻底失去了她。 “还要谢谢你的金铃。”对他终是愧疚几分,可肌肤之亲绝不可以再有了。怕他失落,只得扯了个话题。 “你我之间还用谢字?”胤禟叹了口气,回身朝房中走去。 “那金铃很称忆儿的心,如今都不肯取下。”顺手将门掩上,深吸口气走进房中。 房中镂花圆桌上早已铺陈众多花式撩人的佳肴。 “喜欢就好。”胤禟拍拍身边的椅子,朝我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毛。 “你请我来总不会是要我品尝这些食物的。”慢慢走至他身旁,顺从地坐下,对他的邀请颇为费解。 “这些的确是招待你的。”胤禟端起茶壶替我斟了杯,“尝尝可还满意?” 端起杯子,这杯中不像是茶,狐疑地看了眼笑如桃花的人,抿了一口,“果汁?” “你曾提起过这个,想着尝试尝试,也不知与你说的可否一致?” “你”话至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因我当初的一句话,他竟记了那么久,这么费力又不讨好,“何必呢。” “于你,值得。”胤禟晃着手中之杯,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失落,似乎在追忆,“如今要见你一面真够难的,更逞论像现在这样与你单独相处。” “胤禟,我们还是朋友。”面对这样的九阿哥,心底深处总会涌起无措与悲伤,“胤祥也没这样小气,脚长在我自个身上。” “呵,你还是你。”胤禟把茶壶放于我面前,自己拿起酒壶斟了一盅,“你二哥有了喜欢的人,你可知道?” “听说了,小忆儿比较黏人,我最近没有回府。”奇怪他突然提起二哥,难道二哥喜欢的女子不般配吗? 看出我的疑惑,胤禟索性侧转身与我对视,“是年羹尧的妹妹。” “哐当”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也顾不得衣襟被打湿,瞪大眼看着胤禟,“你,你确定是年氏?她,她不是指婚给四哥了!” “想必老十三没对你说这事。”胤禟平静地弯腰捡起茶杯搁置一旁,重新取了干净的倒满递给我。 “我二哥很喜欢她?”掩盖不了震惊与无奈,为什么会是年氏?雍正的爱妃! “这只有你二哥才能回答了。”胤禟面色微沉,“我是担心你二哥言行出错,只要踏错一步,就落入旁人眼中。” 旁人指的是谁?太子爷?八爷?还是另有其人?那这个人是不是与我中毒有关?二哥为何偏偏喜欢年羹尧的妹子?向来洒脱的二哥应该得知了皇上的指婚,而胤祥和四爷难道会不知道二哥的事?他们为何要瞒住我? 一系列的疑问闪过大脑,却得不到答案。勾心斗角,走一步算三步是我做不到的。 良久,想得头疼,“你为何不惜代价告诉我?”连胤祥都没有对我如实相告,他又何必如此。 “因为傲风是你二哥。”胤禟苦笑一声,心儿面上五彩纷呈过后化为平静,看来其他的话也不用多说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走了。”狼狈地起身,怕他再说下去,于我,于他,都无益处。 “也好,我让管事已经照这桌样子打包了菜肴点心,还有果汁。” 见我想要开口推辞,胤禟无可奈何地起身拉住我,不容我躲闪, “心儿,你真要躲我躲得远远的?你这样离去,打算如何向门口老十三的眼线交代?或者你是打算坐实私会情郎的罪名?” 第五十九章 年氏 “你哪来的自信在这胡诌?”无语地翻个白眼,往门外走去,“留步。” 身后一声轻笑。 果然如胤禟猜测,胤祥的护卫首领见到我立即迎上来,狐疑地看着天汇轩的小儿殷勤地往马车里搬食盒。 “难得回娘家,多买了点食材,有劳你回去和十三爷通报下,我晚膳后回去。” “是,属下这就派人告知十三爷,还请福晋上车。” 点点头,就着一旁侍女的手上车,马车帘落下。就在马车缓缓开始行驶,我情不自禁地撩起窗帘一角,那道深蓝色的身影正静静伫立在天汇轩重重楼阁窗口,显得格外孤寂。 心颤地垂下幕帘,胤禟,我又欠了你一份人情。 而此刻,楼上向来傲视一切的人端着一杯酒,眼眸中流淌着浓浓的不舍。明知道她已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得快触及不到了。但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心爱的女人。哪怕动了暗线只为匆匆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良久,胤禟收回视线,仰头饮尽杯中酒,都说一醉解千愁,看来是骗人的。 四月拂柳成荫,阳光透过湖面幻成点点斑斓,让我有些恍神。等再看到树上半倚半靠的白衣男子,气不打一处来。我揣着一肚子的担心巴巴地跑来,这当事男主倒还有闲情逸致地赏风景。 “二哥!”扶着额头唤着, 然而树上的人只是低头朝我看了二眼,随即眉毛一挑,笑了一声,“你哥我没事,回吧!” 说完头靠着树干竟然闭目养神状,撇撇嘴,这个哥哥就是死要面子。 伸手摸摸树干,朝树上的人儿微微一笑。撩起袖子,踢了脚底的花盆鞋,既然你不下来,那我上来呗。 等到随行的婢女惊呼时,我已经爬上好几步。 树下的动静早就落在躺在树干上的男子耳里,原本心情不佳并不想理会妹妹,可这执着的丫头竟然爬树!傲风无奈地叹口气,眼见妹子越爬越近,只得伸手助把力。 “上来做什么!”确定她坐稳在最粗的树干上,傲风忍不住责备道:“那么高,你身为福晋也不考虑身份,十三爷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 一手拍着胸脯,一手抓紧树枝,气喘吁吁间听闻此话,我没好气了,“我这是担心你好吧,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骂谁是狗?”傲风脸色暗沉,靠近了一步, “那你做吕洞宾好了。”最近不怎么运动了,爬个树都喘成这样,大口深呼吸着。这可不是好事情,万一哪天回去了没个体力怎么上班。 “没事吧”傲风不由地蹙紧眉头,见她喘息连连,红晕浮上白皙的脸颊,竟然累成这样,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臂撑在她后侧。 摆摆手,片刻后适应了高处,握紧树枝的手慢慢放开。 回头见二哥半撑着身子看着湖面也不知道想什么。 好奇地勾起手肘撞撞他,他这才把视线落在我身上,“二哥,我都知道了。” “嗯” 啥意思,就嗯一个字,“哥,天涯何处无芳草,凭我哥那么帅的一张脸,还愁没女朋友?” “什么是女朋友?”傲风静静地看着娇颜,好久没看见她了。 “嗯,嗯,就是喜欢的人。”讨好地笑着,“所以用不着一棵树上吊死。” “可我就迷恋这棵树呢?哪怕这棵树已经不属于我。”蛊惑人心的低沉声音传来, “这个”习惯性摸摸脑袋,弄得发中垂坠玲琅作响,其实我不擅长安慰困于情感的人。 傲风却邪魅地一笑,更凑近,一张欠扁的脸堪堪贴在面前,眼睛里盛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我一时呆住,下意识用力推搡却忘了此刻正坐在高高的树干上。 “啊......”往后仰的结局就是重心不稳地跌落, “你这丫头一定要吓破我的胆子吗!”耳边焦躁的暴喝声响起,随即感觉身子被稳稳地接住。 胆战心惊地睁开眼,就瞧见二哥紧张无比的面容。 “你,都是你吓我的。”若不是他那个眼神,我能掉下来吗?不满地低声嘟囔着。 “福晋”树下的侍女们早围上来,只是碍于佐领府的少爷没有想要松手的意思不敢多言。 “难道我还吃了你不成!”傲风眼神凌厉地扫了眼侍女们,没好气地低头扫了眼垂着头的丫头,徒生懊恼,“我带你去额娘那,看看有没有摔伤。” “我自己能走。”不知为何,素日里打打闹闹没觉任何不妥,可此刻被他抱在怀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走你个头,万一伤着了,我会,会被额娘唠叨死!”傲风不容我质疑,双手有力稳妥地抱紧没几两重的丫头,大步朝主院走去,留下一群侍女面面相觑。 “这就走了?”雍王府内,胤禛还打算留饭,就见十三弟起身告辞,不免疑惑,“那么急,可有事?” “丫头回佐领府了,我去接她。” 胤禛自然知道十三弟口中的丫头指谁,也就她能让十三弟牵肠挂肚。 “去吧,你的心也不在这了,多留无益。”胤禛微微一笑,摆摆手。 胤祥也不多说,只是拱手后径直走了。 待他走后,窗口人影一晃,一个浑身被黑色笼罩的男子翻窗进入。 “今日九阿哥去过天汇轩,大概一个时辰后属下看见十三侧福晋也进入天汇轩,轩内都是九阿哥的人,属下未能打探到福晋是否见过九阿哥。” “然后?”胤禛脸色平静得出奇,让暗影不自觉咽了几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随后十三爷府上的马车去了佐领府。” “嗯。”是为了她二哥的事,胤禛低垂着眼眸,转动着那只扳指,老八、老九想干什么?年羹尧的妹子可是他们设局让富察傲风认识的。 暗影男子刚想走,才转身又停了下来,思忖着要不要禀告。 “何事?”胤禛抬眸望去, “数天前富察傲风上过岫云寺,属下派人打探,好像与方丈的大弟子会面。” “好像?”一道冷冽的眸光直射向坐下之人, 逼得暗影突冒冷汗,“属下立刻去查。” 第六十章 起疑 额娘对我们的打闹早已习以为常,见二哥抱着我进屋,只是摇摇头。 查了一遍后我生龙活虎地转了个圈,冲着依旧锁紧眉头的二哥撒娇。 “都做额娘了,还像个孩子。”额娘瞧我这般,抿嘴笑道。 “反正在自个家中,又没外人瞧去。”见二哥仍旧一副心事满怀的模样,心下不免担心,“对了,我带了天汇轩的佳品,额娘,哥哥,你们尝尝。”回头冲随行的侍女示意着。 额娘上了年纪,饮食几乎浅尝即止。没多大功夫,就搁著了。 “你们兄妹也有时间没聚了,额娘乏了,先小憩会,心儿就在府中用完晚膳再回去,可好?” “听额娘的。”想着忆儿一睡也几乎一下午的光景,何况有春意在。 待到额娘领着一帮下人们走后,房中只剩我和二哥。 “赣江压糖白于玉,好伴梅花聊当肉,哥,尝尝。”夹了块白糖梅花放入二哥碗里。 就见二哥朝我瞧了瞧,微微一笑,“从前倒没发现你饱读诗书。” “你没发现的事多了。”难怪杨万里会做这首诗,白糖伴雪还真好吃。 低头尝着天汇轩的招牌菜,心中不免为胤禟点赞。 “这是九阿哥为你备下的吧……” “咳咳咳”二哥突然扯上胤禟让我油然而生做坏事被抓个正着的心慌感。暮然抬头,就对上二哥炯炯有神的黑眸。 “我又不是买不起,二哥,你,你胡说什么呀!”还好屋内就我和他二人。 “我前几天去了岫云寺。”傲风见丫头贪嘴,凑近自个妹妹,自然地伸手替她拭去嘴角残留的白糖,随即笑如清风,“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说?嗯?” “说,说什么?”尴尬地坐直身子,今个的哥哥真得太奇怪了。今日来不应该和我聊聊年氏吗?怎么话题尽往我身上扯。 “例如,你养父母葬在何处?例如,你难道一个乡里乡亲都不在了?例如,你的火凤凰当真一出生就存在吗?”傲风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妹妹,不,应该是名义上的妹妹! 哥哥的三个问题如晴天霹雳般响彻耳边,他,他究竟知道了什么?难道,不可能! “哥,我,我听不明白。”不敢与他视线相及,低头假装喝果汁,然而哪还有甜味。 “呵,”见她把头越垂越低,哑然失笑,顺势掬起一束青丝把玩着,“难道没人告诉你,你心虚时就会低头,会咬唇。我可爱的妹妹。” 傲风几乎贴着耳畔吐出妹妹二字,吓得我背后凉飕飕,正待开口,屋外婢女们请安的声音此起彼伏。 胤祥觉得这顿晚膳莫名得奇怪。还有一下午丫头魂不守舍,似乎心事重重。 此刻晚膳时分,僧格夫妇倒是如往常般热络地与自己扯着家常,长兄傲云可能也察觉到异常,一个劲地瞅瞅二兄傲云,再瞄瞄丫头。 “你我倒想到一处了,我先前路过天汇轩,特意捎了几个当季菜品。”胤祥含笑地揉揉丫头的头,浓浓的宠溺溢于言表。僧格欣慰地与糟糠交换个眼神后,端起酒杯,“十三爷,老臣敬你。” 然而在觥筹交错之际心虚的我匆匆一瞥,就见二哥端着酒杯幽深地注视着我。 那晚一别,我就躲在云阁里再也没踏出府门半步。管他年氏不年氏的,保命要紧。我也在胤祥这旁敲侧击,然而他与岫云寺方远方丈也就几面之缘,怕追问紧了让他起疑只得暂且搁置。 这一躲就到了九月,迎来了一场满月宴。 虽然百般不愿出府,可四爷下了邀请帖,还说钮钴禄氏特意要款待我。 “你这几个月都没出过府,皇祖母可是牵挂得很。”胤祥原本很担心丫头,每每提及那日在佐领府的事,都被她左顾而言他。既然她不愿意说,那就不问了,暗地里悄悄加强了护卫。 “我也觉得快发霉了。”充傻地笑笑,把怀中的忆儿交给奶娘和嬷嬷们,“忆儿乖,额娘和阿玛去看看小弟弟。你要听话,早点睡哦……。” 抚摸着小忆儿胖嘟嘟的小手臂,那金铃随着小主人的摇摆不时发出清悦之音。 “忆儿似乎很喜欢这铃铛。” “小格格也就沐浴时肯拿下,平日里可看中呢。”忆儿的奶娘笑着回答,调皮的忆儿像是听懂我们的交谈,小手一摆,就着金铃啃起来,想着反正洗干净了,她爱玩就玩吧。 雍亲王府今晚嘉宾满堂,四爷子嗣目前算稀少的,膝下就小破孩一个。难怪此次得子甚是开心。 “十三弟。”随着胤祥和兆佳氏跨入前厅,四爷就迎了上来,素日不拘言笑的俊脸此刻也敷上一层温和。 “四哥,小阿哥呢?”见过礼后兆佳氏就被那拉热情地带走了。瞬间使我感到几分窘意,我和四爷的女人不熟悉,出于私心在钮钴禄想要得宠时拉了她一把,所以这府里也就钮钴禄还能说上几句话。 “他还没醒。”胤禛瞧着眼前的丫头,快大半年不见了,十三弟说她身上不舒服。不舒服的人儿却是越来越俏丽了,此时见她习惯性地摸上头发,不禁一声轻笑,“弘时听说你今日来,望眼欲穿了。” “那我找小破孩。”忙不迭答应着,因为入口处,一些熟悉的人影已经靠近。 我没有想到会在赏心苑里寻到小破孩。这几年与他相见次数慢慢减少,记忆里那个奶声奶气唤我妖精的娃娃已经七八岁了。 “小破孩!”欣喜地拍拍趴在苑内石桌上的小人儿,原本想着重温下故居,见到他倒是非常意外,“想妖精了?” 然而入眼却是一张哭得稀里哗啦的脸。这是怎么了? 赶紧揉过这孩子,“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妖精,呜呜,阿玛有了弟弟,是不是不要我了……”弘时扑倒在久违的温暖怀抱里放声大哭起来。 “这话谁告诉你的?”哪个多嘴的竟然冲稚童说这话! “我昨晚看见额娘抹眼泪。”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出,“自从弘历弟弟出生,阿玛再也没抱过我,他,他一定不喜欢我了……。” 都说孩子的心最纯真,孩子的眼睛最明亮。才七八岁光景的弘时已经知道了危机,是不是此时他幼小的心灵已经埋下了叛逆的种子,才导致他日后行为不检点,不被雍正认可。 叹了口气,把弘时拉离,蹲下身与他视线相平,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来,“弘时,你阿玛不会不喜欢你,天底下没有阿玛不喜欢自己孩子的。弘历弟弟刚出生,他那么小,所以你阿玛把注意力放在了弟弟身上。” 小弘时胡乱地抹着眼泪,二条鼻涕还挂在鼻上。 掏出手绢细细地擦掉这些碍眼物,见明亮的眼睛里浮现出将信将疑,郑重地点点头。 第六十一章 做客 小破孩的悲伤让我心痛,冲淡了我看见乾隆皇帝的喜悦,更何况还要和一帮黄带子虚以委蛇,简直遭罪。不过幸好没看见二哥,说实话我还没想好如何回答他那几个如雷的问题。 “小弘时,要不要去妖怪府上做客?”见小破孩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再瞧瞧他额娘李氏心事重重,哪还有心思管自己儿子,这对母子因为弘历的到来从此地位一落千丈。 “可以吗?”弘时正羡慕地瞧着躺在阿玛怀里的弟弟,一听这话立即眼巴巴望向我。 “你不是一直想和小妹妹玩吗?有什么不可以的。”见小破孩眼中渐显光芒,又偷瞄四爷,好笑地蹲下身牵起他的小手,“我,代表十三叔,邀请我们的小弘时去做客,只要你保证不离开我视线范围,我就去和你阿玛说一下。” “我一定听十三嫂的话。”弘时兴奋得都不喊妖精了,只是做客值得那么开心吗?皇家都奉行什么教育,理应尽情玩耍的孩子都被折磨成呆板的小子了! 待到晚宴结束,料想宾客们都散去了,瞧瞧天色不早了,牵着小弘时走到前厅,没想到阿哥们居然一个都没走。酒还没喝够啊? “弟妹是急着回去看侄女了?”瞧着站在入口处不大想进来的人儿,太子率先笑了,“难得兄弟聚齐了,还想向四弟多讨几杯酒的。” “嗯,不急,我不催胤祥。”朝厅里各位阿哥施了个家礼,这才转向四爷,“四哥,今晚我邀请弘时去做客,明日我会送他进宫读书的。” “嗯?为何要去十三叔府上?”四爷微微一愣,朝弘时看去。 就这么一眼,我明显感到身旁的小破孩浑身一哆嗦,握住的手都在发抖。赶紧伸手搭上弘时的肩膀,“是我邀请他的,他额娘也答应了,四哥不会觉得我带不了小破孩吧?” “并不是不放心,只是......” “呵呵,四哥,忆儿很喜欢热闹,就让弘时住一晚,明早我们进宫时送到上书房。”胤祥笑着打断了四爷的话。 “既然弘时那么投弟妹的胃口,四弟就不要阻止了。”太子朝我看了眼,“弟妹那么喜欢孩子,不考虑再添一子?” “咳咳”太子的话吓得我被自己唾沫哽咽了,赶紧用手捂住嘴,拼命摇头,“不不不,一个足矣,二个就没了生活质量。” “生活质量?”这回轮到八爷不解了。 自打忆儿满月酒时见过他,倒是不曾再见,今日一见发现他面容憔悴得很,虽然还是面带笑容,却感觉笑得泛苦。担心地朝他身边的胤禟看了眼,你的八哥处境不好,你是不是会被波及呢?似乎收到我的担忧,胤禟勾起了唇角,面上更加柔和,桃花眼笑眯眯地回望着。 “弟妹不解释?” 我这么出神的几秒,虽短却落入在场的人精们眼中,五阿哥胤祺快速地扫了眼老四和老十三,轻咳一声。 “哦,就是孩子多了,要担起的责任也多,就没了自己的生活。” 完了,我只是思考八爷的处境而已,胤祥不会以为我和胤禟还有什么瓜葛吧,担心地看向胤祥,却见他朝我努努嘴。 “那我带弘时先回府了,各位尽兴。” 等胤祥回到云阁时已是深夜。进内室就愣住了。 因着声响,还未入睡的我侧身看去,就见胤祥黑着一张脸。 “他怎么睡这?” “他刚才和忆儿玩闹一阵,见他乏了就让他睡下了。”做了个噤声手势,朝胤祥递去个抱歉眼神,“今晚你就将就将就。” 胤祥心里这个恨啊,看着床榻里侧那个安然熟睡的弘时,再瞧瞧把小手举过头沉入梦乡的女儿,这两小人还无意识地勾勾嘴唇,看来梦乡里还真无忧无虑。 “你舍得让为夫走?”胤祥深邃地看向一脸无辜的丫头,“也是,府里其他福晋应该还未睡......” “你试试看,嗯?”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才不信他有这个胆量。 “呵,明早可不想喝醋。”胤祥噗嗤一声笑出声,可能声音响了,就看见忆儿小眉毛开始蹙起,抱怨地瞄了眼胤祥,赶紧伸手轻拍忆儿。 “果然一娃足矣。”胤祥不爽地从背后圈住,幽怨地压低声音,“二个娃连我睡觉的地方都没了。” “好了好了,我们去外间。”真是的,每次他这样总是引得我妥协。 “哈哈,这才是好福晋。”胤祥见我下床后立即扯过被褥挡住床沿,我还要夸他几句,倒是被他轻易抱起,“丫头,我早就习惯抱你入睡了。” “讨厌,你就,你就是色。”勾住他的脖子,看着被酒意熏得微红的俊颜,嗔怪地笑了。 话语间已转到外间,胤祥稳妥地把我置于榻上后,顺势压了上来,额头相抵间一声满足,“色也只对你一人。” 片刻温存后,被胤祥圈在怀里,睡意朦胧间却想到一事。 “我看见年氏了。” “嗯”胤祥心中一咯噔,低头朝怀中女子看去,正巧迎上澄清的目光。 “是因为二哥吗?”想着先前在四爷的后花园遇上年氏的情景。 “你是傲风的妹妹?”年氏上下打量着,面上露出几丝奇怪的哀怨之色。 朝四周看看,此处并非人来人往的道路。看来这位四爷新娶的侧福晋是特意在等我。点点头,心中不免生疑,从她身上看见几分自己。 “素日听你哥提起你,原来你我真有几分相似。” “天下之大,微有相似很正常。” “就怕有些人迷了双眼。” 匆匆几句,让我想了一晚上,琢磨着年氏口中的有些人该不会是指我二哥吧…… 胤祥与我对视几分钟后,终于愧疚地开口,“起初我和四哥并不清楚你二哥和年氏之间的事,后来因年羹尧的缘故特意去查了,这才知道你哥是在如意坊结识年家兄妹。” “等等,如意坊?”侧头想了几秒,恍然大悟,“是八爷他们故意让我哥认识的?” 八爷存着拉拢年羹尧的心,竟然把我哥拖下去。 “丫头,你就不能笨一点嘛。”胤祥爱怜地吻了吻额头,然后继续言道,“后来年家被划到四哥名下,八哥还不死心,次次挑唆老九拽上你哥与年家往来,时间一久竟然就......我怕告诉你,又要以为我无端找老九的茬。” “我二哥好像对年氏并不上心。”不想置喙于胤禟的话题。 “四哥也这样说,他说你二哥应该是喜欢另一个女子。”说到此,胤祥支起身,好奇地看着我,“你可知道是哪家神秘的姑娘?” 心中一紧,难道...... “我可没你那么八卦。”怕慌乱被胤祥发现,赶紧伸手拉下他。 “也是,何必管那么多,还是和我心爱的福晋睡觉才是正事。”胤祥浓眉一展,双手微微使力,就把我置于上方,邪魅地一笑,“福晋,为了表示歉意,夫君任你摆布。” “你讨厌啦!”这样的姿势,贴紧的热意,让我羞红,自然也盖住了慌乱与无措。 第六十二章 贪睡 等我醒来时天已大亮,侧转身看着身旁依旧酣睡的二个孩子,幸福感从心底升起。昨夜被胤祥折腾到黎明方回到里屋。筋疲力尽竟然起晚了。 “小姐,你醒了?”春意听见里屋的动静,蹑手蹑脚走进来。 “现在是何时辰?”悄然起身,压低声音询问。 “已是辰时初刻。”春意赶紧递上衣裳,回身把房内灯花剪灭。 我接过后随手往身上一披,“爷是不是先前进来过?” “是的,见小姐睡熟了,不让奴婢叫醒你。”春意偷笑着,“十三爷还亲了小姐呢!” 手不禁抚摸过额头,他离去时我似乎听见动静了,只是实在张不开眼,也就放任他了,反正有人服侍他穿戴。 “知道了,赶紧备好早膳,等小阿哥醒来吃完就要进宫。”这丫头越来越被带坏了,撇撇嘴,回头见小破孩还在熟睡,不忍心把他生生叫起,就偷懒一天又能如何。 待到忆儿醒来哼唧哼唧,小手乱舞这才把弘时惊醒。一听辰时二刻了,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是怕太傅责骂吗?”从侍女们手上接过小阿哥的衣服,好笑地拍拍耷拉的脑袋,“我会送你进宫,也会向你阿玛解释的。” 听了这话,小破孩破涕为笑。帮二个小祖宗穿妥,待洗漱早饭后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这大清小阿哥算得很乖了,原本我还以为会磨蹭磨蹭,看看这个玩玩那个,此刻见他听话地坐在边上看着忆儿吃饱喝足,打心眼里佩服四爷的管教。 等都收拾妥当,奶娘抱着忆儿,我牵着弘时进宫,躲了近半年,再不去请安,估计要等来一道懿旨了。 待走进宫正好下朝,远远就看见一个个黄带子走来。弘时吓得一个劲往我身后藏。没有遮挡物,想避已经来不及,何况胤祥已飞快迎来。 “小弘时昨晚睡得可好?”胤祥冲我笑得别有深意,得来我没好气地一瞪,见四爷也慢慢走来,赶紧扯扯胤祥衣角,“我起晚了可是拜你所赐的,诺,小破孩错过了早习,你得搞定你四哥。” 说话间四爷就走到了,一身朝服补褂,衬得他平添几分威武。就见四爷朝弘时扫了眼,又抬眼看看天空,皱起好看的剑眉,薄唇紧抿,不发一言却又甚过千万指责,浓浓的压力瞬间袭来。眼见弘时眼眶红了,赶紧把他搂入怀里。 “四,四哥,是我睡过头了……。”唉,丢脸就丢脸呗,七八点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哪晚了?一日之际就在于美美补眠呗。 “四哥,是弟弟的错,小弘时也可怜见的,就放一天假吧!” “你觉得今天不去上书房可行?”胤禛并未搭理十三弟与归心,直接伸手拉过弘时,“明日阿玛也晚起不上朝,可行?府里奶娘嬷嬷们也晚起不服侍你,可行?” 四爷虽然面上和往日无异,但说话的语气越听越冷,忍不住推推胤祥,大哥,赶紧想点子呀,没看见弘时眼泪都打转了。 “四哥。” 还不等胤祥解释,就被四爷打断了,“今日之事他错了,找理由更是错上加错。” 这话正好被走近的八爷一行听见,面面相觑后十爷送了我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倒是八爷温和地开口。 “四哥,弘时还小,素日又刻苦钻研,已是他们这辈中拔尖的。” “就是,四哥,小孩子总归有贪玩的时候,就原谅他这次。”胤禟揉揉弘时脑袋,温和地叮嘱,“下不为例就行。” “这些都不是理由。”四爷丝毫不给面子,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冷,我无奈叹气。 转身从奶娘手中抱过睁大眼睛的忆儿,“忆儿,还是你开心,只工作不玩耍,聪明的孩子也变傻。可怜我们的弘时哥哥长期得不到好睡眠。” 忆儿似乎是因为人多,竟然煞有其事地俯身看看弘时,可能还记得昨晚是这个小哥哥陪她疯玩到半夜,此刻嘴里咿呀咿呀,还拍着双手要他抱。惹得弘时一边抽泣一边笑,也不知该乐还是该哭。 众阿哥看得都忍俊不禁,胤禛瞧瞧逗弄娃娃的女子,再低头看看还不到腰际的儿子,面上总算放缓,“今日落下的课自己想法子补上。” “来,让阿玛抱抱,还是我们开心,不用早起。”胤祥从我手中接过忆儿,顺势在粉嫩的脸颊上亲了口,惹得忆儿更加“人来疯”,前后180度地侧身,伴着这幅度,小手还尽情地摇摆,铃铛叮叮作响。 这边的热闹刚好被晚一步从乾清宫走出的三爷和十四爷瞧见,自然也凑了上来。 “小侄女越来越招人喜欢。”三爷伸手握住忆儿佩戴金铃的左手,“没几天就是这小丫头的周岁了,十三弟可安排好抓阄了?” 闻言倒是让我和胤祥快速相视,因是位格格,这事并未特意想过。 “多谢三哥提醒。” “要是她抓个官印,还当官不成?”十爷大咧咧地朝忆儿拍拍手,忆儿并不害怕,反而闪着乌黑发亮的眼睛,有样学样地也拍起小手,惹得胤禟开怀大笑,“真那样,将来的夫君定是栋梁之才!” “抓个如意不错。”伫立良久一声不吭的十四爷冲我冷不丁道了一句,“你说呢?” “随意吧。”十四爷的这句话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下意识想抱着忆儿离开,“忆儿还要给皇乌库妈妈请安,先走了。” 第六十三章 亡故 谁也没想道周岁生日没有操办成。忆儿病了,起初我只是以为晚上受凉了才导致小丫头上吐下泻,总认为孩子生病很正常。 然而半个多月,御医们轮番诊治,灌进忆儿肚子里的药比奶还多时,我开始恐慌起来,但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忆儿清澈的眼睛被蒙得暗淡无光,往日红彤彤的脸蛋越来越苍白消瘦。一枚枚金针插入她嫩小的手臂大腿,换来忆儿声嘶力竭地哭泣,我只能抱紧她喃喃安慰。 度日如年中十一月过了十来天,这几天忆儿还发起了高烧,额头滚烫,连呼吸也变得急促。院使加大了药量,乐太医几乎天天出现在府中。 这一晚,胤祥送走乐太医后转回房内,伸手轻触下我怀中喝完药睡着的忆儿额头。 “烧退了,丫头,今晚我来守着忆儿,你去歇息。”胤祥心疼地看着双眸充血的丫头,大半个月来她寸步不离地守着忆儿,事事必亲力而为,好不容易养丰腴些的身子一下子弱了下来。最近几日还能听到她的咳嗽声,彻夜不眠就是铁人也挡不住。 看着怀里的忆儿,苦笑地摇摇头,“你明早还要上朝的,我白日里还能眯一会,你去睡吧。” “不行,你再这样不管不顾,身子不要了?”胤祥打定主意今晚必须让她合上眼,“你病了,忆儿谁来照顾?” “我真的睡不着。”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只能用力吸着鼻子,“胤祥,我好怕。” 胤祥痛苦地蹙紧眉头,搂住纤弱的肩膀,想要用温暖驱散阴霾。刚才乐太医离去前吞吞吐吐,“我阿玛说小格格可能,可能太娇贵了,十三爷,福晋可能会......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能告诉丫头,太医院已经束手无策,呈报皇阿玛准备永忆后事。如今做的无非就是让孩子减轻痛苦罢了。永忆是丫头心头上的肉,这些话又如何能对她道来! 良久,这位连杀虎都不眨一下眼睛的侠王无奈地安慰道,“丫头,我们尽力了。” 十一月下旬始,忆儿没了,年方二岁。这是入冬的清晨,天才蒙蒙亮,一切都那么突然,突然到我跌坐床头。 抱着渐渐冰冷的小身躯,我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些天,胤祥不说,我也知道太医院放弃了。医学护理系毕业的我其实早就知道忆儿过不了这道坎,只是我接受不了母女情分会那么短暂,我还没抱够她,亲够她,还没听她大声叫过额娘,还没看她蹒跚地奔跑,还没......怎么就没了呢?我的心肝宝贝就无声无息地离我而去。 “爷,福晋,福晋她......”当太子和众阿哥们下朝,闻讯赶来时府上总管立即迎上,也顾不得体面了,“福晋抱着小格格的尸体不肯让太医院入殓。” “小姐,你别吓奴婢。”当众人来到云阁内,就看见满院跪着奴婢奴才,春意惊慌地敲着房门,带着哭泣喊着,“小格格没了,小姐,你,你让奴婢为小格格换衣服吧。” “出去。”房内传出冰冷的声音,这声音冷得让众人都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丫头,开门。”胤祥忧心忡忡地敲了敲门,“皇阿玛和皇太后已经知道了,太子奉命来探望。” 然而房内没有一息声音。“归心,开门。”胤祥再次敲门,“太子在门口。” 还是没有动静。 “十三弟,弟妹怕还不能接受”太子朝众兄弟看看,就见四弟沉着脸,八弟面带凝重地拍着九弟的肩膀,似乎在劝阻。一旁十弟有些不耐烦。十四弟说有事要处理没来,老三因为染了风寒连早朝也未出现。倒是向来不爱走动的老五和十二弟一路安慰着十三弟。 按理不过就是死了个小格格,各府上都有早夭的子嗣,就是嫡皇孙没了,也没见皇阿玛和皇太后如此难过,劳师动众地派皇子们来探望。还不是因为她与皇乌库妈妈的那层渊源。“我们先离去,让弟妹静静,毕竟日子还要继续过,你们还年轻。” 后半句提高了嗓音,我自然也听见了。低头轻抚过忆儿紧闭的双眼,鼻梁,脸颊,让额娘再细细看你,额娘怕你孤独,怕你害怕,天堂的路没人陪伴你了。 泪,一滴滴,终是无声落下。取过一旁的素衣,仔细地替忆儿穿戴,直到收拾妥了,再把那只从不离手的小金铃挂上。 突然,因为我手抖得厉害,金铃从手心滑落。赶紧弯腰去捡,然而却意外地发现了金铃上有条裂缝。 被我摔坏了?可是这裂缝上似乎有一点白色物。心下一悸,赶紧走至门边侧听,似乎院落里人都走了。 悄悄转至内阁深处,点起一盏蜡烛,就着光,用额娘送我的金凤慢慢插入缝隙。当金凤离开金铃时我清楚地看见黑色以极快地速度染上凤头又眨眼消失不见。 没人知道这支金凤的秘密,连贴身侍候我的春意也不知道。当年额娘阿玛备下它时通过一位洋人打造的,看似美丽的簪子还有一个作用,试毒。只是我一开始也不知道,直到生忆儿时中毒,后来回佐领府时乐御医的父亲来拜访阿玛时悄悄提及此事,额娘这才想起这功能。 不敢置信地重测了几遍,当确信真看见凤头呈黑后,浑身打颤。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福晋,您说解,解剖?” 翌日,胤祥上朝前我佯称想通了,但因为忆儿走得太突然,想在院里停放一天以了却母女情分,胤祥自然是答应了。又推说咳嗽厉害,想再麻烦乐太医来把把脉,胤祥连声吩咐小柱子去办。在乐太医来前打发了春意回佐领府去安慰额娘。 心下苦笑,我竟然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敢相信了。 待乐太医进来时云阁就我一人。 “我怀疑我孩子是中毒死的。”平静地回身注视着这位年近不惑的御医。 “福晋,这不可能。”乐太医不忍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没了孩子论谁都无法接受。“这大半个月,太医院上到院使,下到普通的太医,大家都轮番诊治过格格,要是中毒岂会查不出?” “这就是我今日唤你来的原因,乐太医,你可想过,我为何不找其他人?”慢慢走近他,压低声音,“因为这个太医院我只能信你没有被人收买,也只有你和你阿玛值得我相信。” 见他眼里瞬间腾起惊恐,我不禁苦笑一声,“趁爷还没下朝,赶紧验尸,我必须要弄清楚我的孩子到底死在何人手中!” 忆儿第二天入殓了,伴随她的还有喜欢的玩意和一只金铃,众人都显得哀痛万分。 第三日下午,我出现在了九阿哥府。当胤禟接到管家通传急冲冲赶来时,我正对着冬日的暖阳把玩着那串从库房匣盒里取出的手链。 “心儿,你怎么来了?”管家说十三侧福晋来了的时候自己完全不敢相信。三年多了,这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来找自己。 “胤禟,这手链依旧那么漂亮,如我第一次看见它那般吸引着我。”珠圆玉润,纹路清晰,闪着耀眼的光芒,刺痛我的双眼。 “心儿,你,没事吧?”永忆的病故给她的打击必是沉痛的,好在也就一年的母女情,时间久了会慢慢淡忘。 胤禟思忖着,只是她今日突然到访,说话又那么奇怪,一时不知所以。 “你认为我有没有事?”慢慢回身,熟悉的气息,熟识的眉眼。这个男人曾是自己所爱,哪怕嫁给胤祥后心底深处总对他不一样的。所以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是插入心脏的匕首。他,太狠了! 当看清心儿眼中的浓浓恨意,胤禟的笑瞬间凝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想要伸手,却被她用力拍开。 就听心儿一字一顿地开口, “爱新觉罗胤禟,你好狠的心!我自认没有做过对不住你的事,哪怕你们兄弟一次次下绊害我害胤祥,我都因为你选择原谅,你怎么忍心向我的忆儿下毒手!” “我怎么可能伤害忆儿!”胤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觉得胸口被堵得似乎压住了巨石。刚想辩解,就被心儿打断。 “我知道你们皇子龌蹉事干完死不承认!忆儿离开我才多久,就急着下葬,呵,是怕我察觉吗!”掏出铃铛丢给胤禟,见他吃惊的嘴脸更是让我恨得笑出声,“没想到吧,铃铛并没有入土,更没想到我已经发现了铃铛藏着毒物!胤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还不如直接拿刀捅死我来得痛快!” 心口阵阵痛楚,那一日我亲眼目睹乐太医的刀把忆儿的五脏六腑划开,那一刀刀就是在割我的心呀! “我没有!”胤禟拿起铃铛,翻来覆去察看,“这不是我送给忆儿的那只金铃!我的那只金铃没有裂缝的!” “放屁!你敢做却不敢当,真是个孬种!我眼睛瞎了才会喜欢你!这辈子我永远不想看见你!” 推开他想要拉住我的手,再多的责骂已经换不回我的忆儿。今日为什么来,是心底的一丝怀疑,是痛恨自己对他的错信,是与他彻底了断的决绝! “从今后,我每日会记得你害死我的孩子!”手上一用力,手链被我狠命扯断,扯断我和他的纠葛...... 心中哀恸极了,就觉胸口翻江倒海,耳边已经听不清胤禟说什么了,随着珠子的落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随即眼前陷入黑暗。 第六十四章 往事如烟 恍若虚梦 冬去春来,日复一日。忙忙碌碌的工作,似乎在大清生活的那几年只是一场虚梦。 那日醒来时竟然躺在八达岭脚下的某医院,随后就是景区负责人一连串的道歉与协商赔偿。揣着赔偿金,被赶来的爸妈搀扶回上海。 这一年多来,每每午夜醒来总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些人,那些事。看似无异,机械地工作,招牌式地微笑,只有一个人时,总会觉得这个世界似乎陌生了。白日里尘土纷嚣,车水马龙,夜幕下酒绿灯红,流光溢彩,看似繁花似锦,却独缺心上的朴实与宁静。 “你到底怎么了?” 往年总是盼着除夕前的科室聚会,尽情地热闹撒欢,还能收到护士长发的新年红包。然而......雯雯蹙着眉头,等到聚会散后,忍不住拉住好朋友。 “我还能有什么事?”自嘲地笑了下,捋过散发,往路边张望,“你那准老公怎么还没来?” “落云,我们二个可以打小一起长大的,你有没有事,人家未必知道,可我早就发觉你不对了!”雯雯今晚已经下定决心不让她躲避,“你休想转移话题,早在那次北京回来后就感觉你不对了!” 见面前的人儿沉默不语,只是望着如梭的车流,雯雯继续说着:“我告诉你,连我家那么大条的男人都说你变了,这一年先后介绍多少优秀的男人给你,你倒好,说是刑警不安全,交警太累,户籍警老实。刚才领导要给你介绍病理科的,你又托词推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我不想恋爱!”因为我已经嫁人了,习惯性抚上左手,那里空空。“雯雯,我真觉得自己很作,拥有时并不珍惜,一心想着早晚会失去。然而真失去了,心空了,累了,痛了......” 说话声越来越轻,直到淹没在闹市喧闹中。 去年除夕,我浑浑噩噩。今年除夕,倚靠在妈妈身边,抱着大包薯片,电视机开着,春节晚会的歌声阵阵入耳。 “乖女儿,确定不和爸妈旅游?”老爸递上切好的水果,再一次和老婆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不可置信。年年除夕,这丫头要么加班,要么和好友聚会,何时会静静地看春晚,还说要守夜! “我不破坏你俩的约会。”笑着端起水果盆,“爸妈,你们就踏踏实实去度假,我也好安心赶论文。这个春节有的我忙碌呢,好了,快0点了,我回房守夜哈!” 然而当新年钟声敲响时,压抑不住的泪水终是流下。显示屏闪着昏暗微弱的光线:康熙五十一年,太子二废,上震怒,众子缚跪。 不管我愿不愿意,新年如旧。然而我意外地被告知换科室了,加入麻醉科。捧着麻醉师递给我的书,苦笑不得,还未上岗先补知识。 “麻醉科好呀,我们医院帅哥全在那里,听说......” 一脸刚毅的刑警男友赶紧打断犯花痴的女朋友,尴尬地朝我笑笑,然后郑重地看着女友,“你老公不帅吗?” “扑哧”不好意思地低头假装翻书,“你俩继续。” 果然就听雯雯满口的辩解,含笑地翻阅着这本麻醉秘籍,竟然还有植物提取的麻药知识,还真是全面...... 曼陀罗中可以提取东莨菪碱和阿托品等生物碱,白色结晶,成盐溶水..... 突然心中一惊,白色结晶...... “福晋,臣学识浅薄,只能验出小格格体内有某种毒物侵入五脏,这白色结晶物与毒物的确有关,至于是何种毒物,臣需要回去查查古籍。” 乐太医尸检后的那番话顿时涌上心头,赶紧逐句逐字重读一遍,似乎当年太医院开出的处方里有含酸的药物,当时满心焦急,未曾细看。 “嗯,帅哥,问你个问题。” 还在为花痴问题争论的二人不由一愣,双双看向我。 “用金子做的饰品如何害人?” “啊?”刑警大哥一愣,不过也只是短短数秒,“金子原本无毒,那些吞金致死的人是死于金子质重引起的胃肠道大出血而已。” “有没有那种利用金饰品的,我是说涂抹某种有毒药物。”连声追问,心下早已波澜起伏。 帅哥沉思一会,随即点点头,“有,我记得有个案子里这样写的,犯罪者利用被害人喜欢用浴盐的习惯在首饰上抹了与盐结合的药物。” “这倒是厉害的,万一洗澡时被害人取下首饰呢?买黄金时不是都有一张保养单,上面可是写着......” 雯雯的话语越来越遥远,忆儿沐浴时我习惯加点盐粉,因为没有沐浴露,我早养成洗澡用盐的习惯,何况金铃也是取下的。若想利用金铃害人,定是了解我生活习性的人所为!也不是在沐浴时下得毒手!忆儿有啃食入手物什的习惯,那金铃就是其中最爱啃的!所以胤禟不是凶手!我竟白白冤枉了他! “落云,你怎么了?” 面前的人脸色突然苍白,紧咬下唇,起伏不定的呼吸音让雯雯和男友担心起来。 “我,我没事,突然想起论文还缺点资料,现在还早,我去趟上海图书馆。” 刚想说什么,就见落云已拎包匆匆走了,雯雯只得苦笑,“这风风火火的架势倒是熟识的落云。” “我看她肯定从书里看见什么紧急的,”刑警本能地提醒女友,“你看她书都落下了。” “没什么特别的呀,都是常见的麻醉药,换个科室估计紧张吧。”雯雯随手翻了翻落下的书,嘴里嘀咕着,“明天带给她。” 二月里的阳光透过开启着的落地窗洒在面面相觑的二人身上,依旧有寒冬的气息…… 然而相距三百年时光的那头,佐领府的闺房内,白衣男子静静地注视着已躺了太久太久的女子。 良久,浓眉一紧,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般,拾起卧上女子的右手,把一串古色手链小心翼翼地穿过。 “九爷说只有它能让你回来。虽然朝上风云莫测,也不知你是否甘愿回来,你怨我也罢,这份私心从初见你就存下了。” 喃喃低语,床上的人儿依旧紧闭双眸,只有敞开的轩窗外时不时鸟鸣传来。 “下个月宫里热闹了,皇上六十大寿,若你回来该多好,这盛世大典错过可惜了,你肯定后悔莫及。我偷偷告诉你,宴会上各色佳肴......” 第六十五章 重回 陪君侧 康熙五十二年三月甲午,畅春园。 时值春日,繁花盛开,莺歌飞舞。楼台亭阁中,无数宫女太监皆面带喜庆,来往当值间都开心雀跃,原因无他,明日这里将举行一场大型的万寿宴会。 此刻,皇上心情愉悦地在满是春意的亭阁中听着内务府的奏阅,众阿哥们随行伺候着。 当听到有四千多位花甲老人已至京城,不禁面露喜色:“自秦汉以来,称帝者无数,无如朕之久者,此喜当与天下同寿者共庆。” 随即转头冲八子胤禩点头:“今日朕沿路走来,甚是欢喜,你做得不错。” “为皇阿玛分忧,是儿子的本分。” 八爷恭敬地俯身,站直时白衣素雅,面上依旧,但眼中快速划过一道难以掩盖的喜悦。细细算来,多久没受皇阿玛认可了?实在太久了! “命京畿府衙发放银两,务必要妥善安置来为朕贺寿的老者。”众阿哥纷纷应下。 直到晌午,皇上乏了,众人才小心离去。 “哈,八哥,这回我们可是长脸了!”刚散开,十爷早按耐不住欣喜,这位以八哥的话唯命是从的爷心中兴奋极了。 “你们为哥哥费心了。”八爷亲切地拍拍十弟肩膀,冲站在一边表情淡然的九弟暖暖一笑,“这些天你俩受累了。” “八哥见外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胤禟一拱手。 “好了好了,都是兄弟客气啥。”十爷大着嗓子嚷着,“九哥,弟弟可是听说你的醉烟阁里新来了名歌姬,啥时让弟弟掌掌眼?” “你也不怕弟妹揪耳朵?”胤禟笑了一声,这一提倒是让十爷立即噤声。 去年纳的新侧福晋简直是个母老虎,去年末不就多看了几眼宜娘娘宫中的丫头,这耳朵被揪得生疼,偏这幕正巧被兄弟们看见,直到现在还是老十四口中的笑柄。 “九哥,你怎么和老十四越来越像了!” 十爷捂着耳朵,连声埋怨,倒是八爷心思一动,“近来老十四是不是和老四走近了?” “似乎是的。”并行的胤禟点点头,压低声音“线报最近十四与老四经常出入德娘娘宫中。” “这也是奇了,是因为老十三的缘故?”十爷几步凑近,“太子二度被废,老十三又被皇阿玛罚了,估摸着老四也只能与十四弟近了。” “十弟,皇阿玛的心思谁都不知道,我们还是把明日的事办妥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废了再立,立而又废,皇阿玛真正的想法谁又知晓,说不定哪天有想起废太子了。 这话说毕,二位天之骄子纷纷点头。八爷嘴角噬着一抹笑容,三人慢慢往宫门走去。三月的阳光沐浴在身上,却照不进心中,因为那里,重重心事。 于此同时,被脚疾缠身告假的十三爷如往日般出现在佐领府。 自打僧格夫妇把宝贝女儿接回府,十三爷就天天出没在府上,哪怕旧年冬日寒气侵袭导致脚疾发作,仍一翘一翘地来看福晋。 佐领府上上下下早已看惯了,满府都被这份痴情感动,只有二少爷富察傲风总是不待见这位爷。 “十三爷,暖炉给您。”管家熟络地招呼着,虽然开春了,但这位爷的寒腿可是怠慢不得,“今日老爷夫人上香去了,二位少爷也不在府上。” “有劳,你不用招呼我,我就和福晋说说话。”胤祥费力地走上绣阁台阶。 管家看着这位理应风华正茂的皇子憔悴落寞的背影,忍不住开口,“爷,小姐总会醒来的。” 闻言,沧桑的背脊微微一颤,胤祥并未回头,少顷,咧嘴一笑:“说不定今日就睡醒了。” 胤祥日日都会对自己说这句话,虽然太医院已经放弃,虽然皇阿玛屡次想要再赐个侧福晋,虽然已经一年多了,但她还活着,极弱的脉象告诉自己,她依然在,只是累了,伤了,乏了,倦了。 一年多前,当老九瞪大赤红的双眼抱着她闯入太医院时让所有御医色变。连番诊治,起初以为痛失爱女一时难以承受导致晕厥,直到群医无策,药石无医。皇阿玛龙颜大怒,太医院院使告老还乡,没多久太医院连连罢黜许多御医。 直到去年九月,太子被废后,乐太医找到自己,悄悄把丫头晕厥前一日验尸的事说了。难道永忆的死与太子有关?还是说太子知道了其中内幕而被人设了一局?乐太医对永忆五脏的毒耿耿于怀,因为此毒与老九金铃上的白末似乎不符。 因为太医院已经物是人非,太子也被圈禁不得相见。纵是追查也丝毫没有迹象,只能命暗探慢慢查着。 胤祥握紧床上人儿的手,手链的冰凉也传入胤祥手中。上个月就发觉老九的手链又戴在她手上。 傲风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你还想她回来的话,最好不要拿下这串手链!” “丫头,你睡得太久了,我真怕你忘记我了……”胤祥疲惫地扭扭鼻梁,把头无力地靠向榻上,“没良心的丫头,就这样把我丢下了,当年谁说要永远陪着我的,嗯?说话不算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我是小女子,又不是君子。” 第六十六章 学长 翌日,旭日东升。 马车车轮轱辘,压过青板石,帘外时不时传来市井的喧嚣声。熟悉又久违,隔世若梦的恍然让我出神。 那日匆匆赶去图书馆,翻过几大本厚实的麻醉书籍后,不禁调阅了康熙清史稿本纪,努力想从中寻出个蛛丝马迹来。 “你,是梦落云?” 一个陌生却有磁性的男声冷不丁从身侧响起,下意识地抬头,入眼,一双锐利的鹰眼,高鼻梁下嘴唇微薄,一身白衬衫配上黑长裤,领口微敞,露出健康的小麦肤色。粗粗打量后当视线再次相及,那眼神中的亮光让我一怔,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挺帅的,但是似乎不认识吧? 像是看出我的迷茫,他嘴角一翘,“我是你闺蜜男友的哥们,我们在大学联欢会上见过。” “哦,学长好。” 这么一提,倒是想起来了,大学那会,隔三岔五被雯雯拖去校对面公安大学联欢,印象中是有几个男生来搭讪过,只是我没走心。 “你这是打算进修历史?”扫了眼桌上凌乱的几沓书籍,他顺势拉开对面椅子坐下,随意拿起一本,“雍正传,你对他很感兴趣?” “嗯,随便翻翻。”尴尬地笑笑,手不自觉攀上发梢。 “我还以为医科生闲下来就爱啃医学书。”瞧着白嫩的手无意识地抓着发梢,男子锐利的双眸滑过几许异样,手轻敲着一旁的麻醉书,“历史和麻醉一起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得空,正巧得空。”干笑一声,“学长也是得空吗?” 话刚说出口,心中已埋怨自己智商下线。 “我也正巧得空。”见清秀脸庞腾起红晕,男子笑意更甚,“不介意我坐在这吧?” “不,嗯,学长随意。”早就看清他携带的书,法医解剖。 当我摇头说完,就见他已自管自翻起了书,修长的手指划过书页,倒是......很养眼。不过,我的胤祥看起书来还平添几分书生气。 心下嘀咕几句,见学长不再言语,我重新埋头于本纪中。 然而直至图书馆打烊,我还是一头雾水,没有收获。 “看完了?” “啊?”正疲倦地扭着脖子,手胡乱敲打着僵硬,一抬头竟看见学长双手抱胸,嘴角含笑,似乎在欣赏着美景似的。“学,学长,你还没走啊?” “我若早走了,哪有机会欣赏到美女废寝忘食的美景?” “我......”支吾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既然相遇,赏脸一起吃顿饭吧。你看我都等你半天了,一个大活人坐在你对面,你竟然直接忽略了.......” 哀怨的声音,伴着埋怨的表情,刚想拒绝的话硬是没法说出口。 说来也奇怪,与这位学长吃饭倒没有意料中的隔阂。一顿饭一个多小时,他竟然没让气氛冷场。难为他在我兴致阑珊下还能海阔天空地侃侃而谈。 都市的夜充满梦幻,街心公园内,孩子肆意地撒欢,不远处还有几个时髦打扮的年轻人在玩旱冰,时不时传来几声赛后尽兴的呐喊声。一路走去椅上竟多是情侣成双,依偎在一起,你侬我侬。真好,能和爱的人在一起。胤祥,此刻你在干什么呢?会不会已经把我忘记了...... “小心!” 正在沉思的我突然感觉耳边劲风吹过,几乎同时,身子被学长一把拉过,跌入他怀中的那刻,一个人影快速闪过。 “溜冰看着点路!”先前走在一步之遥的男子眼明手快地搂住神色不佳的人儿,忙不迭查看着怀中的丫头,确定无事后忍不住朝那几个玩旱冰的小子吼了几句,英俊的脸庞因为过于紧张腾起了红晕。 “学长,是我没看路。”不好意思地退后,心中却泛起阵阵异样,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怀抱给我的感觉那么熟悉! “我叫应示唐。” “啊?哦”迷茫地点点头,这个斯文的学长此刻正静静地注视着我,他的背后,灯光散发着淡淡的温馨,照着他,亦笼罩住我。 “福晋,宫门到了。” 车帘被挑起,随即一个俏皮的婢女探身进来,成功地打断了我的回忆。 是了,那晚和学长分开后,我如往常回家,因为爸妈又一次旅游,家中空荡,原就低落的情绪,在此情此景中更让我难以压制悲凉。不想对着屏幕去追忆那些埋没在历史中的人,匆匆洗漱后就窝入被窝,只希望梦中能找到他。 应该感谢老天爷的垂怜吧,谁能想到当我再一次睁开眼就看见满脸邋遢的胤祥,还听见他的喃喃细语。 第六十七章 来日方长 宫门依旧,旌旗飘飘,这里是神武门,何况此刻只是日头刚起,千叟宴的热闹还没点燃。只是人们都或多或少洋溢着对这旷世奇景的期待。例如眼前这个陌生的婢女。 昨日醒来,浑浑噩噩,一年多离别物是人非。额娘阿玛的双鬓已染白鬓,收到府里管家的快马通知立即赶了回来,额娘拉着我一个劲地抹着眼泪,而素来刚毅的阿玛也是老泪纵横。直到兄长嫂子也闻讯赶回方才渐渐停了抽泣。 二哥傲风是在天暮时分出现的,一身戎衣尚未褪去,见到我的那刻,只喘着粗气。让我忍不住冲他一笑。 胤祥昨夜宿在府上,我自然知道不管用多少理由他都不会离去的,索性由着他了。一晚我与他静静躺在闺房褥上,夜半时分的静寂,望着红色垂缦,望着绣荷穗子摇晃,望着身边苦苦追思的胤祥,千万话语终是化为一声轻笑,换来他紧紧相拥。 一夜无眠,然而有些事有些人总要面对。春意不见了,额娘说她嫁人了,再追问时额娘略显得担忧,很快用言语扯开了。府中其他人也均是对我避而不谈。 “奴才见过福晋,皇太后要奴才为福晋引路。” 刚跨入宫门,带着公鸡嗓音,一个年龄不大的公公就迎了上来, “谢太后恩典,劳烦公公了。”不认识,一年多前没见过。 此刻,胤祥应该还在乾清宫内陪着皇上。 沿路走过,见到我的宫女太监都是低眉请安,然而请安过后都不免抬头看我几眼。也是,连阿玛满府里的都对我的醒来吃惊不已,何况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家无非只是多看几眼罢了。 慈宁宫内,太后早已用过早膳,昨夜就收到十三皇子侧福晋醒来的口讯,只是碍于天色已晚宫门已关,这才打消了派人去瞧瞧的念头。 所以此刻见到这个错过二个家宴的丫头,看透人世的皇太后不免红了眼眶。“你这丫头终于肯醒来了,这一觉睡得够久了。” “是归心不好,让老祖宗担心了。”行过礼后就被太后拉着半坐半依偎在她腿旁。 “睡够了就好,就好。”爱怜地抚摸着丫头的发髻,大半辈子在这后宫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还少吗?只是这件事竟然还有慈宁宫的人参和其中!人虽然清除了,可那个见了自己甜甜笑着伸手要抱抱的奶娃娃回不来了,就连眼前这丫头也差点赔上性命! “是啊,福晋您能醒来,太后可欢喜呢,昨个晚上就要奴婢打发人去府上瞧瞧呢!”旁边的老姑姑笑着奉上茶,“这可好了,以后太后又能听见老祖宗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皇上驾到的此起彼伏请安声。心下一惊,刚起身站定,黄色耀眼就已入目,身后还紧随着一大批久违的皇子们。 “如何?” “回皇上皇太后,福晋身子已大愈,只要再服几副补气养血的方子就好。” 拉着袖口,没想到皇上会让院使当着众人面为我搭脉,更不曾想到乐太医竟成了太医院院使,而他身边这些御医竟几乎都不认识了。那些为忆儿下方子的御医们去哪了?这一年多发生的事太多了。我该从哪查起? 或许是我多看了几眼御医们,胤祥已站定身旁拾起我的手,假装替我捋着袖子,压着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放心有我。” “好好好,丫头,听见了吧,身子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你和胤祥还年轻。”皇太后见小两口毫不掩饰的亲密,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皇上,民间有小别胜新婚的说话,天子家更应在意这份亲情,皇上你说呢?” “皇额娘说的句句在理。”皇上连连点头,转头又冲着我点头,“丫头,好好养身子,朕和皇额娘都等着。” 等什么?子嗣?闻言眼眸微暗,富察氏只有一女,二岁而亡。 而此刻,皇上面上的慈爱被众人瞧个真切。胤禟已经不在乎其他,只是一个念头充斥脑海,她,终是回来了! “儿臣会努力的。”胤祥的朗朗之声响起,苦涩地掩盖下失落,扯上笑容,“来日方长,不急不急。” 片刻后,我和胤祥踱步在御花园内,因为申时就要随行伺候皇上,皇子们也就懒得出宫,各自去自个额娘宫中请安了。 “皇上和皇玛姆不满太医院的不作为,再加上前院使自觉年事已高,所以......” “是不是有怀疑的对象了。”打断胤祥的话语,我的昏迷,他应该是彻查透了,如今只是为了安慰我而已。 胤祥闻言驻足,低头看着我,那双黑眸顿时涌起阴晦与鹜恨,几分钟后才渐渐化为无力。 “这凶手应该就在我们身边,他熟知我和忆儿的生活习惯......” 伴着午时的阳光,现世的猜测与所查到的药物一五一十告诉了胤祥。起初是他逐渐拧紧的眉头,不可置信的神情,然而很快就化为了然与赞同,这瞬息的变化明白告诉我,这一年多胤祥没有放弃,一定是查到端倪了,而且与我的猜测不出左右。 “虽然太医院官员大动,但只要做了总会落下把柄。”胤祥四下看看,然后继续言道:“起初我也以为是八哥九哥干的,后来老十屡次找我和四哥的麻烦,言语总是忿忿不平。我就觉得这事不对劲。” “胤禟是被栽赃嫁祸的。”想到刚才慈宁宫的一瞥,他见我时的身形晃动,那强压下的激动让我苦笑万分。 他的确被人摆了一道,为了替归心报仇,不惜动用了他蛰伏于各府多年的暗探们,顺着他所查线索,再加上四哥和自己探子的苦苦追查,种种迹象最终都指向了废太子。然而刚查到,太子就被废圈禁。 “胤祥,我们来日方长,忆儿这笔账,我会亲手向那人讨回!” 抚平胤祥的眉头,圈住比一年多前瘦了一圈的腰,“你是不是该告诉我,这一年多你的事了,不遗具细,我都要知道!” 第六十八章 德妃 嫁给胤祥这几年,很少踏进德妃的永和宫,除了因不是嫡福晋的缘故,更多是打心眼里害怕这些后妃,一入后宫深似海。 此刻与胤祥手牵手步入永和宫,德娘娘正倚靠在貂绒绸锦椅塌上,身旁十四阿哥正哄着自个额娘时不时开怀大笑,倒是一本正经静坐的四爷与此景显得格格不入。 四爷先看见我们,黑眸中顿显柔光,朝我点点头,唇角不自觉扬起弧度。 “胤祥来了。”德娘娘见到我们,笑得更欢,话语中带着浓浓的慈爱,“瞧这小两口,黏糊地就像蜜罐里调出似的,怎么,怕母妃吃了你的宝贝福晋?” “哪敢啊,让德母妃见笑了。”胤祥领着我行过礼,朝二个兄弟拱拱手,也快步走到德妃近处。 话说这位四妃之一的女子年过半百,但容颜依旧精致,额头光滑,要不是笑起来眉眼处那细微的褶皱,我真会置疑后宫没压力吗?二个而立的儿子不用她费心操劳吗? “胤祥,母妃脸上有什么吗?瞧你福晋目不转睛地,把母妃瞧得都难为情了。” “母妃真好看。” 不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还不等我懊悔,德妃先是一愣,随即就掩嘴笑了。 此时这位已经在后宫谋划三十多年的女子心中甚是感慨,难怪皇上一直说她是为数寥寥的清澄丫头,虽然在满朝福晋中算不得顶漂亮,家世也不高,但这双眼睛里没有刻意的阿谀奉承,让人见了打心眼里觉得舒服。或许是这后宫与前朝有着太多的牵连,盛了数不清的勾心斗角,偶然间出现这样的丫头,才入了皇太后和皇上的眼,也轻易引起皇子们的注目。这到底是她之幸,还是灾难呢? “母妃真爱听这句话。”德妃按下心中所思,温柔地开口:“听说你大病初愈还需调理,正好前几日皇上赏了我些补血养气之物,都赠于你,好好养着,莫让皇额娘和皇上担忧了。” 说着就吩咐身边的姑姑几句,稍息间,姑姑就带着一溜的宫女们端来几大盒物件。 “这可是上好的药材,德母妃留着自己用。”胤祥赶紧推辞着,想着皇上果然看重这位娘娘,瞧这赏赐可不一般,我也连忙推辞。 “你俩只要赶紧给母妃再添个小娃娃就行,这永和宫太冷清了。”德妃摆摆手,眼眸一转,随手在十四爷头上敲了下,“还有你,也给额娘抓紧了,旧年你皇阿玛想为你再指个侧福晋,你为何梗着脖子不肯纳?想急死你额娘吗?” “我的好额娘,儿子府里人够多了,吵着儿子心烦!” 不知为何,十四爷似乎瞥了我眼,是我的错觉吗?忍不住偷瞄了眼一边仍旧安静坐着的四爷,也不知这位帝王此刻在想什么,面色依旧,察觉我的小动作立即扬起了浓眉,赶紧收回视线,反正我觉得不是个味儿。 大约半个多时辰,因着不久要动身随侍皇上去畅春园,德妃怕殿前怠倦去小憩了。 胤祥原想带我去重阳宫,没曾想刚走出永和宫就撞见了八爷他们。所以此时,竟然坐在御花园假山廊榭处品茶。瞧着这群面合心不合的皇子,我实在懊悔刚才怎么就妥协了,是因为一年多不见甚是想念吗?还有,胤禟那不加掩饰的热辣,让我实在不敢回看。 “弟妹似乎不大乐意喝茶?”可能我的视线一直望着御花园,正用瓷茶盖撇茶的八爷轻声一笑。 “没有的事,只是皇阿玛的御花园实在美不胜收罢了。”闻言无奈地将视线收回,堪堪落在他撇茶的手指上,白而直,当真是个如玉的男人。 “畅春园不亚于这里,你待会不要丢魂了。”吩咐人取些点心来充饥的十爷一转身听见这话,不假思索地坐到我身侧嘲笑道,“到时走丢了。” “真走丢了,劳烦十爷差人寻寻。”朝这个没心没肺的皇子嫣然一笑,适才胤祥把近年的事如数告诉我了,没想到一直不喜的十阿哥倒是为忆儿的死去太医院闹了一回,或许他是真喜欢那个会学着他的样子拍手的孩子吧…… “咳,咳。”原本期待老十三为了她拉下脸,哼,就能干一场了,宜额娘那多了好几个俏丽的宫女,还没瞧够,九哥就起身了,真是扫兴!可看这神奇睡了那么久的臭丫头笑得倒是真诚,没一丝不待见自己的意思,又突然觉得今日这天很明亮。 “皇阿玛一直夸畅春园布置得好,八弟想必费心了。” 四爷突然出声,举起青花瓷杯朝八爷一敬。 “四哥缪赞了,如果没有众兄弟的鼎力相助,这差事很难办成。”八爷微一顿,朝十爷和我看了眼,随即溢出笑意,也举杯相迎。 也在这时,我才敢借着四爷和八爷的话光明正大迎向胤禟的目光。他似乎比从前更俊朗了,原就桃花的脸上多了些沉淀之色。 “今日极好,大家一起干。”十四爷端起杯子提议,得到胤祥的呼应。我也就举起面前的茶杯。只是,不经意间,右手处手链滑过与茶杯相触发出一声轻脆。 这是......低头愣住,这串手链不是被我弄断了吗?昨晚人事太多,今晨我又想着心事,竟然没留意到它。 难道......我的重回是因为它?心下吃惊,瞬间抬头直看向对面的胤禟,就见他明了地朝我点点头。 第六十九章 两般春风 我和胤禟的对视自然落入这些人精的眼中,当我意识到不妥时,胤祥已经握上我的手。 “你身体还未大好,这茶寒气重。” “哦。”见他面色依旧,这才安下心,放下茶杯,就势捋下袖子掩盖住那串惹眼的链子。 “就杯茶还当回事。”十爷咂巴着嘴,端着杯子执意朝我伸来,“爷可是清楚地记得被你这丫头灌醉的事。” “十弟!” 胤禟突然前倾,大手一拦在半空中截住那伸向我的茶杯,不曾想堪堪与我正伸向茶杯的手相触。 心下一颤,赶紧松手,没想到在我松手的同时他也松手,就见这茶具悲催地落地,翻落时倾出的茶水洒了十爷一身,浇得他立刻跳起。 “来人,替主子更衣。” 八爷几步走至十爷面前,替他拍拍衣襟。 完了,草包爷这回要发火了吧?虽然时值春日,可还是有点寒峭之意。手足无措地起身,正想解释几句,却见十爷只是瞪大眼瞧着我,嘴巴动了动,愣是一句话都没抱怨。 估摸着十秒钟左右的对视,只丢下一句“更衣”便匆匆离去。 月上处华灯如雨,畅春园此刻被染得如同白昼。 而我被皇太后召唤着随行,还是忍不住被这华庭筵宴惊叹得无法用词汇来形容。 曾经看过康熙王朝的电视剧,那时已经觉得导演编剧把千叟宴这幕拍得无与伦比,然而此刻,大清之盛世繁华正如一幅绝美的画卷徐徐展开,震颤着我这个现代灵魂。 待赴宴的宾客臣子们坐定,一会功夫,响鞭三声,全场瞬间安静。 随着震耳欲聋的万岁万万岁中,皇上扶着皇太后,领着一群嫔妃步入场内,而我,低眉顺眼地紧随其后。 我的座位靠在皇太后脚下不远处,这位置视线角度颇好,把斜对面白玉阶上扇形而坐的阿哥们瞧个正着,见他们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尤以八爷为重。这个如玉男子虽然在一废太子时被皇上不喜,此刻却又因千叟宴重新春风得意,以为又能重整旗鼓,焉不知等待他的将是万丈深渊,死路一条。还连带着胤禟,视线往他身侧一移,正巧对上胤禟炙热的目光,就见他立刻抹起笑容,斯人依旧,只是我和他再也回不去了。 “福晋请用糕点。” 正巧婢女太监们鱼贯地奉上一碟碟精致佳肴,因此让我回神,眼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婢女低垂着头,正摆放着几盘点心。 “福晋请慢慢用。” 嗯? 听见故意压低的话语,再看她推了推其中一盘,手指还在桌上悄悄敲了下。心下一动,待想细看她,她已随着旁桌的婢女们快速退下。 慢慢用,是什么意思?心中有了念头便无暇顾及周围的热闹,盯着垒成花式的糕点片刻,咬咬牙,取了最上面的那块往嘴里一丢,横竖总不会在众目睽睽下毒死我吧! 入口的糕点味道与往日无异,甚至还好上几分,慢慢品尝着,抬头朝四周环顾一圈,此刻正好皇上在致感慨词,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那看去。抽过手绢抹抹嘴,随即往袖中一塞。 正如史书所记载的,皇上提诗一首,千叟宴的名字诞生,从西直门起,至这满园春色中,人人鼓掌称欢,只有我,心脏突突地越跳越快,一手按着袖口,那里,藏着个秘密。 待到月西沉,曲终人散。畅春园外,一辆辆马车陆续驶离。 佐领府的二公子富察傲风已徘徊许久,当看见我时立即迎来, 站定只是冲身后那群黄带子匆匆行了个礼。 “二哥?”迟疑地唤了声,看这架势似乎是在特意等我。 “等你回家。”虽然等久了,但素来桀骜不驯的男子丝毫没有半句怨言,只是春风般温柔笑开。 “弟妹不回府?”身后,四爷闻言不禁低沉地问话,惹得正纷纷跨马想要离去的皇子们纷纷停了动作。 看来八卦之心人人都有吧,扫了眼这些皇子,我扯扯一旁未出声的胤祥。 “我的物什尚未收拾,也想着和额娘说说话,明日里我再回府可好?” 胤祥并未搭话,只是朝傲风看了几眼,傲风也不示弱地挑挑眉。 而这情景我并未在意,这二人打一开始就不怎么对盘,如此这样算是不错了。 “你明个来接我,好,不好?” 把视线收回,低头瞧瞧矮自己一个多头的丫头,这女人一个劲扯自己衣摆,话语柔中带媚,摆明要自己放行。 打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奈何众目睽睽下又不能说和她一起回府,只得点点头。 “明早下朝后就来接你回家。” “好。”回家,云阁才是我的家。 傲风见状这才收起不悦,二话不说牵起我的手腕就往自家马车走去,顾不得胤祥是什么反应,我也没胆量在众人眼里甩了二哥的面子。 “今晚的盛宴看得可欢喜?” 傲风说这句话时我刚好走到马车边,忍不住回头,宫门处,那些男子还在互相客套。 “一树春风有两般,南枝向暖北枝寒。” 心中伤感,不由喃喃道来。 第七十章 谜团 “我以为你会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当坐定马车,傲风探身把车帘子放下,回头冲我莞尔一笑。 “二,二哥。”有些话可不能乱说的,虽然这句话在我内心百转千回数次。 “怕什么,这里就你我二人,难道。”二哥眼光一闪,含笑朝我探了大半个身子,“你会告发我不成?” “这可难说。”回了二哥一个大白眼,朝他光额头上轻弹一直,“难保我不向阿玛告你的状,我的好二哥。” “呵呵。”傲风手一抬就握住了脑门上的柔荑,光滑细腻的触感让自己心中悸动,但很快就松手了,摸摸鼻子咕囔道:“臭丫头,终于......肯回来了,以后再任性,看我怎么收拾你!” 然而我只因为他面色的不自然而心下奇怪,并没听清他的话语。 夜已深沉,送走和我话家常的双亲后,闺房内只剩我一人。然而我丝毫没有睡意,只因那手绢中包裹的......珍珠。 慢慢走至虚掩的窗前,取过针挑亮灯芯,脑子里却还在努力回想千叟宴上那个陌生的宫女。那宫女没见过,怕哪宫都不是。到底是谁送来这个?又为什么要给我呢? 这粒珍珠圆润光滑,色泽莹白,丝毫没有瑕疵。凑近灯光细细打量着,否决了我起初以为珠含玄机的猜测。 用手指来回摩擦片刻,也没有一丝异常。不信邪地用二根簪子小心夹住珍珠移至灯火下,也无任何反应。 气馁地放下簪子,视线扫过一旁的茶杯,心下一动,取过杯子盛了点清水,火烤不行,水下总现形了吧! 然而折腾了一柱香,气呼呼地从杯中撿出珠子,不留神手上一松,珠子滚落,溜出数尺远。赶紧俯身去捡,或许动作太快,衣服又累赘得很,累得我就势一屁股坐于地上,什么鬼,电视剧里不都用这些方法嘛,怎么轮到我,一个法子都行不通! 到底是谁想通过珠子告诉我什么秘密呢?既然想说,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正当我垂着脑袋费力去思考时就听见窗子“咯吱”一声,吓得我立即抬头望去,窗棂早已敞开,伴随着阵阵寒风吹起重重垂帘,拂过处还有一个很熟悉却压根不应该在此时出现的人! 此刻的我脑子已经空白,初看见胤禟,真以为自己在做梦了,揉揉眼睛瞧瞧床边那口西洋挂钟,这还是大婚时宜妃送我的,怕胤祥不喜,悄悄命人搬回了佐领府。 “都凌晨二点了,你,你怎么......”结结巴巴地朝他低喃着,却不见他回应,只是一味地注视着我。 就这样,一个坐在地上,一个站于窗前,良久,“心儿,你打算坐到天亮?” 不知为何,面对他,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心悸与悲凉。 而胤禟此刻却是心满意足。而立之年的自己如同毛头小子般压根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只想看见她,单独与她相处。 “哦”后知后觉地想要起身,可是...... “腿麻了?”胤禟见我伸手揉着小腿,好笑地蹲下身子,那么多年过去,这丫头依旧未变。 “嗯,坐久了。”脸上只觉得一阵燥热,他似乎离得太近了。 “糊涂的丫头,地上凉,就不知道爱惜自己。”说罢,胤禟大手一捞,轻易地把人抱了起来。 “胤禟!”惊呼出声,又赶紧捂嘴,深更半夜可不能惊醒府中下人。 “你还是那么轻。”妖孽地的脸庞慢慢凑近,吐息随即吹来,“你阿玛府上戒备可不严哦。” “是,是你武艺好。”当屁股一着床,立即尽可能移开彼此的距离,这距离实在不妥。 “也是,真想把你掳走。”胤禟却不容我躲闪,倾身就把我圈在胸前。“你觉得我敢不敢那样做,嗯?心儿?” “胤禟,你,你适可而止。”正想挣扎推开他,又突然想起对他的误解,搭在肩膀的手渐渐失了力气,“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呀,万一,万一被人瞧见......” “你在担心我?”胤禟早就察觉身下的人儿不再用力反抗,不禁面上大喜,忍不住低头在青丝上落下深情。 “你,我担心我自己。”狠狠心,手上一用力,胤禟没防备,吃痛中松了手。 趁着空档正想起身却忘了脚麻这回事,眼见要和地面亲吻,转瞬落入霸道张扬的怀中。 “你就那么想躲我?” 见他面色已经沉下来,眼眸中的哀恸满满溢出,我不禁长叹口气,“你把我放下,我们好好说话。” “不要,我抱着你说话。”胤禟手臂收紧,不容我挣扎。这种赌气的行为真得让我哭笑不得。 “那你不许动手动脚!” “那我动嘴。” 见我立刻捂嘴,胤禟这才笑开,“不碰你就是了,腿还难受吗?” “被你吓得不麻了。”听他承诺,这才安下心,转念又想起一事,抬眸迎上他,“你不会无缘无故闯来的。” 胤禟搂着我腰间的手一顿,“为何这样认为?我想你,你会不知道?”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更不会把我置于危险的处境内。” 静静地彼此注视着,这男人我是相信的,此信任无关风月。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胤禟郑重地点点头,“先前宴上我瞧你脸色不对,有什么事?” “我” 不曾料到他会问这个,一时语塞,这才念起那粒珍珠。赶紧拍拍胤禟示意他放开我。 滚哪去了?床边没有,椅下也没有。刚才意外地被胤禟抱起,一时紧张,竟然没留意手中的珠子。 “你在找什么?”见她都快趴在地上了,胤禟好奇地尾随着,不曾想她一转头,二个人额头就撞在一起了。 眼见心儿疼得红了眼,胤禟也顾不得自己,赶紧伸手去为丫头揉,“让我瞅瞅可撞伤了?” “这算什么事,大晚上满屋子找珍珠,让我知道哪个缺德的把它放在点心里,非......” “珍珠?点心?”胤禟已经皱起眉头,果然她有事!“心儿,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不许有任何隐瞒!听话!” 第七十一章 卜卦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 见胤禟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我只得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讲了个遍。 “你没看清对方,也不知道何人所为,就敢尝那盘点心?” 胤禟不听还好,一听吓得差点跳起来,此刻恨不得敲开心儿的脑子看看到底怎么长的,这心怎么能那么大,害死永忆的凶手还没找到,她还这么不设防!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心虚地摸摸鼻子,我也不是没犹豫过,无非仗着大众广庭下不会有人胆子那么大罢了。 “就算要查也毋需你以身涉险,万一有个好歹,你让我......” 恨铁不成钢的声音突然停顿,我茫然地抬眼瞧去,正好与他投来的视线相及,那含情脉脉的情意满满溢出,我的心也渐渐变得沉甸甸,想开口说点什么,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于是彼此陷入一片静寂。 片刻,脸上被瞧得仿佛要燃烧起来,赶紧移开视线,苦涩地垂下头。他依旧这样,明知道不可能得到我的回应,哪怕一个拥抱都求之不得。明知道为我所做的事都是付之东流,白白耽搁年华。明知道我选择了胤祥,终和他站于对立面..... “你心中有我,就足矣。” 见心儿无言地叹了口气,无意识地玩弄手腕上的手链,胤禟“扑哧”一声笑了。“你且坐着,我来找找那颗珠子。” “哦。” 瞧着他潇洒起身,移来案上烛火,再蹲下身时四周已被照亮几分。 这男人连趴在地上找东西的样子都那么帅气,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天生贵气。蜷起脚托着下巴,视线就这样落在他身上,想着索性任由他找去了,却早已忘记此刻夜已深,闺房内。 或许真如老话说的,事关己则乱。寻来寻去不见踪影的珍珠倒是被胤禟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 捻起这珠子,胤禟索性一撩衣袍挨着我席地而坐,就着烛火的跳动,我和他凑近研究起来。 “你没来前,我试过摩擦,火烤,水淹。” 伸个手指就着他摊开的手掌来回滚了几下珠子,还是没有发现一点破绽。挫败地朝胤禟苦笑一声。 面前思念入骨的人儿白皙脸庞腾着几许红晕,二侧垂下的散发衬着修长的粉颈甚是娇媚。青葱玉指不甘心地来回戳着珠子,受打击地翘起红唇......这一幕幕,心儿是没察觉什么不妥,胤禟却觉得此时此景真是好极了。 “你拿它有办法吗?”随手撩起碍事的发丝顺于耳后,因为一心围着珠子,我没注意彼此已经靠得很近。 吐息间,胤禟发现自己已控制不住情绪,赶紧狼狈起身,也顾不得心儿的不解目光,转身放回烛火,正好借此调整不断涌向腹部的火热。 “该死。”心中暗骂自己的龌龊,担心吓到心儿。然而粗粗的喘息,不留神弄灭了烛火。 “呀!”我吓得正待惊呼,眼睛却扫过他,那微弱的荧光正从他手掌中散开,倒映上垂缦的白墙。 “胤禟。”低低唤了一声。 此刻,胤禟也是被所见着实吓了跳,但见惯了阴谋诡计的九皇子很快就回了神,伸手从袖袋中掏出打火石,几下就使房间重新恢复明亮。 “不见了,那光,你刚才看见了吗?”几步挪到他身边,拽住他袖口忙不迭问道。 “看见了,似乎还有字。”胤禟伸手扶住我,点点头,思考数十秒后,朝我道来,“我曾经听一个西洋的传道士提起过,好像在他们国度有种涂料,见光能显影。” “可宴席上也没见它有什么特别。”迟疑地扫了眼暗淡的珍珠,又期望地把目光落在胤禟脸上。 胤禟重新捻起这粒看似很普通的珍珠,这回,把它细细瞧着,随后眼神一亮,冲我温暖一笑,“我猜它的表面原本被人做了手脚。你刚才把它刀山火海地折腾一番,把显影涂料暴露出来了。” “意思是我歪打正着了?”将信将疑地从他手中接过这粒珠子,凑在眼前,嘴里情不自禁地咕囔,“那么小的面积还能刻字?这工艺堪比三百年后。” “三百年?”胤禟闻言愣了,心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哦,这么鬼斧神工的技艺,怕是几百年后也没几个人能做到。”再次心虚地看了他眼,干笑一声,“我们把光熄了,看看是何字吧。” 虽然心下大震,但此刻也不是追究这话的时机。胤禟想着就点点头,在吹灭烛火的那刻,怕心儿害怕,伸手把她圈在胸前。 光灭那刻,墙上清楚地呈现出一首不伦不类的诗词。 “靳辅含冤黄河决,毓庆沉浮众生相。鹰隼突毙将军出,虚梦醒时百年身。” “这是......” 胤禟逐字读来,渐渐变了脸色,而我,已经浑身发颤,这不是什么破案线索,也不是某个人给我的警告提示,这分明就是先知卜卦!而且,与我有着分不开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