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绯》 第二章 梦里梦外 尽管云夫人不愿意上方家赔礼道歉,但迫于云大人的坚持还是登上了方家大门。只不过经此一事后,两家的情谊也就散了。又过了几日,京城里关于两家退婚的传言便多了起来,有的说是云家二少爷移情别恋才做出悔婚的举动,还有人说是方家二姑娘福薄,所以才在这时候病重。 甭管外面如何议论,退婚后,方茉姌的病情一度有加重的趋势。无论是太医院的太医还是民间医术高明的大夫都被方侍郎请进了府,不知灌了多少苦药汤子,依旧是没多大起色。 方茉姌的病情惊动了不问俗事的方老太君,在看过方茉姌后,带着两个儿媳去了京郊的法华寺祈福。 法华寺是京城有名的佛寺,供奉过很多佛法高深的得道高僧。方老太君年幼时,父亲便在法华寺出家。因此,方老太君一直是法华寺的虔诚佛教徒,方家每年也会给法华寺添一大笔香油钱。 方老太君的父亲还在世,法名虚空,今年已是八十高龄,平时老太君轻易不会来见他,这次若不是为了垂危的孙女,她是不会来打扰虚空大师的。 见到虚空大师后,方老太君说明了来意。虚空大师给了她一道黄符并一串刻有十八罗汉的佛珠,让她将这两样东西放在方茉姌床头,并念满四十二遍金刚经,方茉姌便能痊愈。 见孙女有救了,方老太君感激之色溢于言表,不由得激动的叫了一声”父亲”。虚空大师不为所动,只道:“虚空已是方外之人,本不再过问红尘俗世,但你那孙女与我还有一段因果,如今因果已了,虚空便只是虚空了。” 虽然早就接受父亲了却尘缘,听到他亲自说出这番话时,已过天命之年的方老太君还是不免伤感万分。她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的对着虚空大师磕了三个头,“大师保重,信女这就回去了。” 虚空大师紧闭双目,没有一丝回应。 方老太君被一旁的小沙弥扶了起来,又将她送到禅房外。简氏见婆母出来了,急忙上前问:“母亲,大师有法子救姌姌吗?” 方老太君回头望了禅房一眼,对两个儿媳道:“回府再说吧。” 回到府里,方家大老爷和方侍郎带着一众儿女们迎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方老太君有没有得到救治方茉姌的方法,方老太君看着手足情深的儿孙们,心里得到了不少的慰藉。 “法子是有的,不过不宜太多人在场,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跟我进去就行。” 方老太君的话一出,众人只能照办。 进了方茉姌的屋子,方老太君将黄符和佛珠放在她的枕头两侧,又净手焚香坐在孙女的床头念起金刚经来。简氏和大嫂柳氏依着婆母的吩咐,认真的抄写着经文,这是要供奉到佛祖面前的。 等四十二遍金刚经念完,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方老太君身子刚健,看着还不是多疲惫。简氏和柳氏两妯娌却是胳膊酸麻难耐,腹中更是饥肠辘辘。 停笔以后,简氏连忙去瞧女儿,只见她的脸色已经恢复红润,呼吸也十分平稳。方老太君道:“姌姌已经大好,你们两个辛苦了一夜,用过朝食后就去歇着吧。” 简氏看了大嫂一眼,柳氏试探的问道:“母亲也辛苦了,不如先回寿喜堂住些日子吧。” 方老太君摇头:“寿喜堂我就不去了,昨日耽搁了功课,今日还要补上才行。”说完又对妯娌俩道:“你们两个很好,将府上打理的井井有条,儿女们也一团和气,记着,不管别家如何,我们方家的子孙是万不能内里相斗的。” 简氏和柳氏连连点头。 这些年来,她们两个一直谨记方老太君的话,就算是有了龌蹉,也在第一时间说开,为的就是让方家安安稳稳的传承下去。 方茉姌的事情一了,方老太君又回到了佛堂中。方家人虽然伤感,但一想到方茉姌病愈,又都高兴起来了。 而被众人关怀着的方茉姌自醒来后就一直恍恍惚惚,谁都不知道,她在昏睡这几日做了一场梦。简氏担忧极了,差点又要去请婆婆出山。方茉姌知道祖母去法华寺见了虚空大师后,心里对祖母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自从十年前祖母将自己关进佛堂后就再也没出来过,因为虚空大师当年说过,他们父女再见时就是真正的了却尘缘,祖母一直不肯出佛堂,就是不愿失去父亲。如今为了她,祖母与虚空大师尘缘已断,应该很难过吧。 方茉姌去来佛堂,在佛祖面前虔诚的上来一炷香,希望佛祖能够保佑祖母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上完香后,她将自己病重时做的那个梦告诉了方老太君。方老太君听闻后,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随心便是。” 方茉姌来佛堂除了感谢祖母外,本想将佛珠留给祖母,这毕竟是虚空大师的东西。方老太君却不肯要,看着小孙女娇艳的面容,嘱咐她:“佛珠与你有缘,你好生收着便是。” 从佛堂出来刚回到自己院子里,堂姐方茉语便来探望了。听着大姐姐对自己不作假的关怀,方茉姌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梦里。 梦里方茉语嫁给了大理寺卿的长子郭源,婚后郭源在外谋了一份差事,方茉语原本也该跟着夫君去任上的,但郭源的母亲恰巧病了,方茉语留在了京城尽孝,郭源带着郭夫人给的两个丫鬟上任去了。 三年后郭源回京,当初跟着他的两个丫鬟都抬了姨娘,还各自生了一个儿子。可怜她大姐姐在家替夫君尽孝,膝下空虚,面对丈夫庶子和妾室只能忍着,否则就是善妒。虽然后来大姐姐有了自己的亲子,却因为与丈夫感情疏离而郁郁寡欢,不到三十就去了。 这时候的大姐姐才十六岁,已经和郭源定了亲,婚期定在今年九月初八。婚事定下,贸然更改已是不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郭源去任上时让大姐姐跟着去。 方茉语不知道堂妹心里的思量,只当她还在为云家退婚一事难过。她柔声安慰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咱们姌姌值得更好的。还好那云仕凡在成婚前闹了起来,若是等你们成婚后再与那表妹不清不楚,届时你受到的伤害更大。” 方茉姌冲堂姐摇了摇头,“我早就看开了。那种人哪里值得我为他伤神,先前是我钻了死胡同,大病了一场后我才醒悟了,亲人们都在为我担忧,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方茉语赞许道。 方茉姌还记挂着郭家的事情,装作不经意的问:“大姐姐觉得郭夫人为人怎么样?” 听妹妹提起未来婆母,方茉语脸上起了红晕,“听母亲她是个精明能干的人。” 方茉姌想了想梦中的郭夫人,能干是能干,但精明还真算不上。为了不让儿子与儿媳过分亲近,硬是装病将儿媳留在京城,后来又以儿媳三年无所出为由,逼着儿媳将庶子记入名下。若不是方家为方茉语撑腰,险些就让她得逞了。自那以后,郭家后院变得乌烟瘴气,郭大人也因此被御史弹劾了好几回。 距离大姐姐成婚还有半年,若婚后郭夫人还如梦中那样装病留下大姐姐,方茉姌就带着大夫上门拆穿她。谁知这样的想法刚冒了个头,就传出了郭家对这门亲事不满的消息来,柳氏派人打听了,说是因为方茉姌与云家退婚影响到了方茉语。 饶是柳氏再心疼这个遭过罪的侄女儿,也不免有些埋怨方侍郎冲动之下与云家退了婚事。与简氏言语之间便带了几分不满出来,简氏心里也有气,但这事又怪不得大嫂。 她愤愤道:“大嫂不必生气,语语那么好的孩子,谁要是昏了头才会嫌弃。就算郭家慧眼不识珠,我简家还有那么多适婚男儿,随便一个都比他郭源强。若嫂子愿意,我马上写信回娘家。” 柳氏听了这话心里更气了,但她知道弟妹说的是真的。当初简氏的姐姐大简氏来方家探望妹妹,见到方茉语第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想要娉了她做儿媳妇。只是方茉语已经同郭源定了亲,此事只好作罢。 第三章 往江南去 外面的传言最终还是成了真,没过几日,郭夫人带着媒人上门退婚了。方茉语得知此事差点昏厥,方茉姌每日形影不离的陪在她身边,就怕堂姐想不开做傻事。 其实方茉语没有方茉姌想的那般脆弱,退婚一事过去几日后,她又振作起来了,跟平日里那个温柔敦厚的大姑娘没什么两样。但方茉姌知道大姐姐是被伤了心,坚强只是露给家人瞧的,为的就是不让他们担心。 方家上一辈只有方大老爷和方侍郎兄弟俩,下一辈又几乎全是男丁,好不容易才得了方茉语和方茉姌两个姑娘,自然是疼宠非常了。家里唯二的两个姑娘被人退婚,被人欺负,方家上下别提有多气愤了。方家大房的两个男丁和二房的两哥俩,兄弟四个齐心协力的让云家和郭家吃了个大亏,还让两家人哑巴吃黄连不敢声张。 气是出了,但他们造成的伤害还在。简氏与柳氏商量了一下,准备将方家两个姑娘送到江南简家去散心。柳氏思索了一阵同意了。方茉语和方茉姌留在京城只会成为别人的饭后谈资,若是去江南待上半载再回来,京里那些议论声也没了。 “就按弟妹你的意思办,让她们姐妹去江南散心。”柳氏道:“不过简家毕竟不是语语的外家,这次去少不了打扰,我准备一些礼品带过去,也算是当作赔礼了。” 简氏听了皱眉:“大嫂说这话就见外了,棕哥儿和析哥儿借着嫂子的光在柳家族学上了那么多年学,柳家还没收他俩的束脩呢。若我真的收了这些礼,不光我家老爷,就连他们兄弟俩都会埋怨我。” 柳氏听她这么说便不再勉强,同她道谢后回去与女儿说去江南的事情了。简氏也去了方茉姌那里,同她说起了这事。听到母亲打算将自己和堂姐送到江南去,方茉姌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简氏没在意,还在叮嘱方茉姌去了简家要好好照看方茉语。经过方茉语被退婚一事,方茉姌发觉自己那个梦已经发生了变化,便有些怀疑梦的真实性。 出发去江南前,家里又发生了几件事,都跟梦中的发生的对的上号。比如她亲大嫂有了身子,又比如三堂哥的亲事定下了,还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都一一应验了。 这下方茉姌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那个梦了。 四月十三,方茉姌姐妹俩启程了,方柏和方析担任了南下护送的任务。从京城越往南,天气越暖和,等他们到了江南的时候,已经临近端午。 早在他们到之前简家就收到了简氏的来信,简氏父母俱在,当家的又是嫡亲的大哥大嫂。所以在得知方茉姌姐妹俩要在简家住一段时间后,不用公婆和丈夫发话,简夫人自己就去张罗了。 方柏和方析在简家过完端午才离开的,离开之前,方柏去见了简夫人,将一叠银票递给简夫人,说是作为两个妹妹的日常开销。简夫人没有收,而是告诉他,简氏在这之前就打点好了,况且两家又是亲戚,怎么会因为两个姑娘的吃喝而生分了。 方柏见状只好将银票收了起来,再次跟简夫人道了谢。 等方家两兄弟回京后,方茉姌和方茉语正式在简家安顿下来。简家也有女儿,不过除了简夫人嫡出的三姑娘,其余的大姑娘,二姑娘和四姑娘都是庶出。 在方家,两房加起来也只有两个姑娘,方家上下又最讲究和睦相处,所以方茉姌跟堂姐关系十分亲近。但简家不一样,初来乍到的两姐妹刚来就闻到了简家几个姑娘之间的火药味儿。 三姑娘简瑶是嫡出,心气自然要高一些,一贯看不惯上头的两个庶出姐姐,于是便拉拢了简夫人陪嫁丫鬟生的四姑娘简菲。大姑娘简芳仗着自己是庶长女,觉得自己要比另两个庶出的妹妹高人一等,平日里最喜欢摆长姐的架子。二姑娘简芸呢又仗着自家姨娘最受宠,有时候连三姑娘这个嫡出的妹妹都不放在眼里。 所以姐妹四个虽然是同一个爹,却一点同气连枝的感情也没有,只知道斗嘴掐尖。方茉姌姐妹俩来了以后,都想将她们拉到自己的阵营。 私下里方茉语跟堂妹道:“你舅舅家这几个表妹真厉害,谁也不肯服谁,咱们是来做客的,还是不要掺合到她们的争斗中去了。” 方茉姌也是一样的意思,看在简夫人的面子对简瑶稍稍亲近些,对另外三个便是客客气气的。日子久了,简家几个姑娘便知道她们不想掺合,虽然不满却也不敢说什么。 简家虽是方茉姌的外家,但方茉姌在这之前只随母亲来过一次,熟悉程度只比方茉语好一些。在简家寄居的日子,除了去给外祖父母请安外,姐妹俩基本上不怎么出院门。 五月二十是简芸生辰,她在自己住的芸华阁里摆了两桌席面,请了自家几个姐妹以及平日交好的姑娘庆生,方茉姌和方茉语也在受邀之列。 原本宴席吃到一半都还挺和睦的,谁知简芳和简瑶因为一点小事闹了起来,简芸见她们两个在自己的生辰宴上胡来,顾不得有客人在场,也加入了争吵的行列。好好的一顿生辰宴就成了姐妹之间撒气的隐线。 最后事情闹到简夫人那里,姐妹四个全都挨了罚,方茉姌和方茉语是客人,简夫人让身边的万嬷嬷亲自送她们回去歇息。一行人从简夫人的正院出来后,在经过后院亭廊时,一旁的花丛中突然窜出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来,盯着她们咯咯的笑着。 方茉姌和方茉语受惊双双往后退,万嬷嬷护在她俩前面,厉声呵斥道:“人呢,看守杜姨娘的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转角处跑来两个丫鬟,看到万嬷嬷后吓得变了脸色。万嬷嬷狠狠的剜了两个丫鬟一眼,“要是吓到了两位表姑娘,看我不撕了你们的皮。” 两个丫鬟连连称不敢,然后一左一右的夹着杜姨娘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万嬷嬷这才对方茉姌二人道:“两位表姑娘没被吓着吧,那是我们府里的杜姨娘,得了失心疯被关在了自己的院子里。不晓得是怎么跑出来的,老奴回去后一定回禀明夫人,狠狠的惩治那些看守的下人。” 方茉姌没有出声,方茉语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打扰舅母。”说完又问堂妹:“二妹妹,你说是不是?” 方茉姌听到堂姐问自己,赞同的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由得望向亭廊左侧那棵海棠树。谁都没有注意到,杜姨娘从花丛中窜出来时,海棠树后站了一个人,静静地望着她们。等杜姨娘被带走后,那人又不见了。 若是没有那个梦,方茉姌压根不记得那人是谁,但做了那个梦后,方茉姌想不认识那人都难。那人是杜姨娘的亲生儿子,简老爷庶出的第三子简衍。在那个梦里,杜姨娘被人害得失了贞洁,她所出的简衍也被人怀疑是不是简老爷的亲子。杜姨娘因此得了失心疯,但简老爷念在她跟了自己一场的份上没有处置她,而是将人关在了南苑。 简老爷也没有去验证简衍的身世,依旧让他住在简府,却剥夺了他的排行。高门大户的奴才最会看人下菜碟,简衍在简家过得十分艰难。 第四章 前因后果 原本简衍同方茉姌是没有交集的,但因为那个梦让方茉姌不由自主的关注了他。梦中他成了她的第二任丈夫,两人虽然挂着夫妻之名,没有什么感情,但他好歹好吃好喝的供养了她十多年。 想到自己在孤苦无依时被他所救,又让她占了他妻子的名份得到善终,方茉姌对简衍还是有几分感激之情的。这辈子她不打算走梦中的老路,所以也不会再嫁给简衍。 他在简家的处境不好,杜姨娘母亲杜老太得了疾病,这个时候应该是最需要用钱的时候。回到自己的屋子后,方茉姌用荷包装了几张小面额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子,让百喜偷偷的送到简衍手上。 过了大半个时辰百喜回来了,气鼓鼓道:“姑娘,奴婢按您的意思将荷包交给简少爷,可是简少爷不肯要,还说让姑娘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听了这话,方茉姌不气反笑,是她想岔了,她与简衍毫无交集,忽然让人送去一笔银钱,简衍警惕也是正常的。她收起荷包对百喜道:“我知道了,这事你别跟其他人说,就连大姐姐身边的绿茵也别说。” 百喜点了点头,随即又疑惑道:“姑娘为何要送银钱给简少爷?” 方茉姌不好跟她解释缘由,笑了笑没说什么,百喜也就不再追问。 虽然银钱没有送出去,方茉姌心里却一直记挂着此事。若是没有记错,杜老太近日来病情越来越严重,如果没有钱医治,是撑不了多久的。 简家的姑娘们年纪都差不多,平日里也会跟着先生读书。方茉姌和方茉语在京城时也去柳家族学上过学,只不过方茉语要回家备嫁了,方茉姌不愿一个人去柳家这才跟着一起回了方家。来了简家,她们又重新开始拾起书本,跟着简家的姑娘们一起学。 简家的几个姑娘年龄要小一些,学习的进度也要慢一些。夫子布置的课业,方家姐妹俩很快就完成了,夫子检查后,便允许她们提前离开。 从授课堂出来,方茉姌让大姐姐先回去,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方茉语心里有担忧,但一想到简府是堂妹的外家,自是安全的很,只叮嘱她早点回去。 方茉姌应了,带着百喜往同方茉语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要去的不是别处,而是简衍的住处。简衍受杜姨娘的拖累,只能住在离下人屋舍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等方茉姌走近了才发现,说是小院子,其实就是几块篱笆围起来的破房子,跟简府其他地方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通过梦里的记忆,方茉姌知道简衍这时候应该还在抄书,这是他偷偷从外面接来的私活,为的就是替杜老太攒钱治病。不过他那点银钱对病重的杜老太来说,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方茉姌让百喜守在外面,自己进了简衍的住处。听到推门声,简衍飞快的将桌面上的书本和宣纸藏了起来,方茉姌看他动作如此迅速熟练,便知这事他已经做过很多回了。 方茉姌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简衍警惕的盯着她,瘦削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审视。方茉姌笑着走了进去,“衍表弟先前在做什么,为何如此惊慌?” 简衍冷眼盯着她,“我做什么关你何事。”说完还在后面加了一句,“我不是你表弟,别乱攀关系。” 方茉姌闻言一愣,梦里那个简衍虽然也经常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讲话。 “你是舅舅的儿子,年纪又比我小,不是我表弟是什么。”方茉姌望着他,“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放心吧,我不会往外说的。” 见他一副怀疑的样子,她继续道:“我今天来没有其他意思,知道你现在急需用钱,所以专门来帮助你的。” 听她提起银子的事情,简衍想到前两日有个丫鬟送来一个荷包,指名道姓的说是给自己的。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面前这个人的意思。 十岁之前,简衍是简府最得宠的庶子,十岁之后,简衍的处境一下子落到了最底层。府里的主子们漠视他,奴才们也会变着花样欺辱他。短短四年,他就饱受人情冷暖,除了得了失心疯的生母杜姨娘和外祖母杜老太,他不会相信任何人的好心。 眼前这个自称是她表姐的女子,他知道她是京城来的官家千金,从未跟他有过交集,为何会好心拿出银钱来帮助自己? 他心里存着疑,言语之间也就带了出来。方茉姌听了笑道:“我帮你并不是为了什么,若你实在是觉得不安心,那就当我是日行一善吧。” 简衍愣了,方茉姌突然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现在是潜龙在渊,再过几年你就会一飞冲天,到时候定会前程似锦。” 说完,方茉姌迅速的将装有银票和碎银子的荷包塞进他的手里,“这些你拿着,赶紧给老人家请个大夫医治吧,别等到失去后才知道后悔。” 方茉姌还记得,有一回简衍喝醉了,红着眼眶说起年少时杜老太病重无钱医治撒手人寰的事情,脸上除了悲伤,更多的是悔恨,所以方茉姌才劝他别因一时意气而失去了救治亲人的机会。 简衍握着那个还带有女子温热气息的荷包,觉得它似有千斤重。明明他很想将荷包还回去,但耳边却一直回响着那一句“别等失去了才觉得后悔”。 他将荷包紧紧攥住,身形单薄的十四岁少年在心里默默发誓,不管方茉姌有什么目的,今日之恩,他定会涌泉相报。 了却了一桩心事的方茉姌心情十分愉快,回到住处后,脸上的笑容都没消失。方茉语很是惊讶,问她何事这么开心。方茉姌笑而不语,一旁的百喜道:“我们家姑娘去做了一件好事,所以才这么开心。” 方茉语听了,笑着说:“原来是做好事去了啊,二妹妹也应该叫上我,让我也能得一些福报。” 方茉姌知道堂姐是在开玩笑,同她笑闹了几句,忽然记起京城家里好像来信了,便顺口提了一句。方茉语让绿茵将书信拿了出来,“这些都是给你的,你先前没回来,大舅母派人送过来时我帮你一并收了。” 方茉姌拿起书信,往隔壁的屋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不打扰大姐姐了,我回去看信。” 方茉姌一共收到了四封信,一封是父亲的,一封母亲的,还有方大哥和方大嫂夫妻的,最后一封则是好友顾燕华的。 父亲的书信很薄,无外乎都是一些关心的话语,大哥大嫂的也差不多,母亲的书信最厚,除了关心她的衣食住行,还在信中提到了二姨母大简氏所出的表哥郑瑜。 简氏说郑瑜要来江南公干,届时会待一阵子,简姨母得知方茉语也在江南,让方茉姌多多撮合两人。看了母亲的转述,方茉姌惊讶了好久,没想到经历了退婚一事后,二姨母依然想替瑜表哥求娶大姐姐。 不过她还是很愿意当这个中间人的,跟郭源比起来,瑜表哥虽然长得不如他俊秀,但性子却很温和,向来都是以诚待人。二姨母跟郭夫人比起来,二姨母是当之无愧的好婆婆。二姨母的长子瑾表哥同妻子成婚三年没有生养,二姨母也从未逼迫过儿媳妇,更没有做出往儿子房里塞人的举动。 如果大姐姐与瑜表哥的婚事真的成了,方茉姌觉得大姐姐在郑家一定会活得很开心。 看完母亲的信后,方茉姌最后才拆开顾燕华的信。顾燕华在心中讲了两件事,一件是她已经同宣平伯幼子定亲,另一件则是关于云家的事情。 顾燕华出身公侯之家,跟同是勋贵的宣平伯幼子也算是门当户对,他们定亲是符合常理的。至于云家嘛,事情就有趣多了。 第五章 京城来信 顾燕华在信中写道,自从同方家退婚以后,云仕凡打算迎娶他那表妹为妻,但云大人和云夫人坚决不同意。云夫人为断了儿子的念想,逼着表妹嫁给了一个商户,又火速的为他定了自己的外甥女为妻,不过这一切都是瞒着云仕凡的。 反正姑表妹和姨表妹都是表妹,云夫人想的是自家外甥女长得好看,为人又爽朗大方,比丈夫庶妹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小白花女儿不知好了多少倍。 云夫人以成婚前未婚夫妻不能相见为由,不让两人见面。云仕凡被蒙在鼓里,没有人告诉他同他成亲的表妹已经换了人,欢欢喜喜的准备将心上人娶进门来。 纸是包不住火的,就在成婚当天,云仕凡与新娘拜堂时,那小白花表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闯进了云府。云仕凡看着已经作妇人打扮的心上人,一把扯下了同他拜堂的新娘的盖头,当场便发了狂,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前,拉着心上人逃婚了。 云家因此里子面子都丢尽了,云夫人还得罪了娘家妹妹。新娘子在拜堂的过程中被扯下了盖头,除了丢脸更是不吉利,新娘子闹着要寻死,云夫人为了稳住外甥女当着宾客的面宣布,只承认外甥女为儿媳妇。 另一边云大人以及云大少爷连忙派人去追云仕凡和小白花,很快两人便被追上了,云仕凡带着小白花表妹跑到了祁洋河边,威胁父兄,若是不放过他们就跳河殉情。 云大人因为这个儿子老脸都丢尽了,心一横觉得这个只会惹祸的儿子死了比活着强,便骂着让他尽管跳,府里自有奴才来替他收尸。云仕凡见状也有些慌了,比他更慌的是小白花表妹,小白花表妹用尽心机攀上云仕凡,就是为了过好日子,如今眼看要命丧黄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云仕凡往旁边一推,自己冲进人群中跑了。 而被她推了一下的云仕凡没有站稳,不小心掉进了祁洋河。云大人一看急了,连忙让家丁下去救人。后来云仕凡被救了起来,人倒是没事,但被小白花表妹伤透了心,从此便一蹶不振。 顾燕华在信中庆幸好友与云仕凡退了婚,不然跟这样一个鬼迷心窍的人成了亲,日后不晓得多么辛苦。方茉姌光看她的用词就能知道顾燕华多么幸灾乐祸。如果没有那个梦,她也许和好友的心态一样,只觉得云仕凡落到这样的地步是他咎由自取。 但经历了那样匪夷所思的梦境后,她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她自己都能感觉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华离她越来越远,现在的她是一个经历过风霜的中年妇人的心态,只一心求得安稳。 看完信后,方茉姌提笔回信,等最后一个字落于纸上,窗外的景色也慢慢变暗。她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胳膊,让百喜将信装好,自己去隔壁与方茉语一同用晚食去了。 第二日,方茉姌与方茉语去给简老夫人请安时,简老夫人提起外孙郑瑜来,说是已经收到消息,他下午就要到了。听了这话,方茉姌不经意的瞥了堂姐一眼,只见方茉语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看不出来跟平时有什么不同。倒是坐在她对面的简芳眼里多了几丝激动,一旁的简芸的神情也没了平日里的高傲。 方茉姌觉得挺好笑的,二姨母中意大姐姐做儿媳妇,绝对没有想到简家还有两个侄女儿对瑜表哥有意。不过简家除了简瑶和简菲年龄略小外,简芳和简芸已经及笄,竟然还没有相看人家,也不知舅舅和舅母他们是怎么想的。 其实这事怪不的简老爷和简夫人,而是简芳和简芸身为庶女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一心想要高嫁到京城。但她们又不是嫡女,也没有什么才名,样貌也算不上乘,就算是生在简家这样有名望的家族,攀高枝也不是那么好攀的。 对简夫人来说,庶女嫁得好,对两个儿子也是助力,嫁得不好她也不会心疼。所以在得知两个庶女的心思后,并没有为他们的婚事多费心。 简老爷是那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后院的事情全权交由简夫人打理,就算简芸的姨娘最得宠,他也不会因为枕边风而做出偏心庶女的事情来。 简芳和简芸得知父亲靠不住,嫡母也不会为她们尽心尽力的打算,便自个儿琢磨起自个儿的婚事来。交好的人家攀不上,只有在亲戚里挑选。按理说她们应该把目光放在方家,但方大哥已经成婚,方二哥也定亲了,她们还没自甘堕落到做妾的地步,所以方家便不在入选之列。 简夫人的娘家她们也不敢打主意,嫡母若是晓得她们有这样的心思,怕是要她们吃不了兜着走。简家另外两个庶出的姑姑嫁得一般,不符合她们的要求。挑选了一圈下来,就只有简姨母家的郑瑜最适合了。 简姨父虽是武将,但是京官手中又有实权。郑瑜年轻有为,颇有其父之风,日后前程不可限量。这样的如意郎君若不好好把握,肯定会后悔死。 郑瑜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两个表妹眼里的香饽饽,他来江南后,直接上简家来了。他和方茉姌差不多,虽然是简家的外甥,但来简家的次数少之又少。 简老夫人见到又高又壮的外孙后,久不见二女儿的伤感之情一扫而光。她将外孙与两个亲孙子相比较,还是觉得自家的两个孙子比较符合自己的审美。 不过外孙远道而来,该关心的还是应该关心。当问到郑瑜的亲事时,郑瑜竟然红了脸,不过他的皮肤颜色较深,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郑瑜回答:“母亲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就等着女方家里应下。” 全场除了郑瑜,也就方茉姌知晓内情。简老夫人点了点头,又问女方是哪一家时,郑瑜慎重到道:“请外祖母见谅,婚事尚未定下之前,孙儿不便告知,以免损害了女方的名声。“ 简老夫人有些遗憾,不过想到这个外孙向来敦厚,也就不再追问。 简老夫人不问了,让简芳和简芸心里难受极了。她们一直将郑瑜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没想到半途去来了个程咬金,看郑瑜那副模样,应该对那个姑娘很喜欢。两人不仅打翻了醋坛子,还如同嚼了一把黄连,又苦又涩又酸的滋味儿在心里来回反复,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心里明白。 一直在暗中关注两人的方茉姌注意到了她们的神情变化,也不由得叹了叹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简芳和简芸追求自己想要的是没错,但她们却忽略了一点,婚配一事最讲究门当户对,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要么以痛苦结尾,要么就是无疾而终。 她心里记着母亲信中的嘱咐,要充当撮合大姐姐和瑜表哥的红娘。于是从外祖母那里出来后,方茉姌就跟郑瑜打听起京城的事情来。 他们说话时,方茉语就站在一旁,郑瑜的眼神时不时的往她身上飘,方茉语似有察觉,不自在极了。方茉姌哪有不明白的,心中只觉得好笑。她对方茉语道:“大姐姐累了就先回去吧,我同瑜表哥说几句话就回来。” 方茉语点了点头,同郑瑜说了声告辞就带着绿茵走了。 郑瑜的视线紧紧的粘在她身上,方茉姌假意咳嗽了两声,惊得他立即收回目光。 “瑜表哥,我大姐姐一向温柔端方,你这样直接可是会吓坏她的。”方茉姌揶揄的看着他。 郑瑜讪讪的笑了笑,“我一时没忍住,姌表妹不要笑话我了。”说完又问:“不知姨母告诉你没有,你还有重任在身。” 方茉姌啧啧道:“你就放心吧,二姨母和我娘交待的事情我肯定会办到。不过这事你们知会过我大伯和大伯母了吗?” “方伯父和方伯母对我都很满意,这事是经过他们默许的,不然姨母也不会让你来当小红娘了。姌表妹,只要你能办妥此事,日后我定会送你一份大的谢礼。”言语间,郑瑜的表情变得十分认真。 第六章 一根红线 方茉姌和郑瑜说话时没有避讳旁人,这一幕被简家的几个姑娘看在眼里,简瑶似笑非笑的说了句:“瑜表哥跟姌表姐挺般配的,一个是威武将军之子,一个是吏部侍郎之女,真是门当户对啊。” 这话听在对郑瑜有意的简芳和简芸眼里刺耳极了,简芳狠狠地揪着帕子,脸色阴晴不定。简芸却嗤笑道:“一个被人退了婚的,有什么脸往瑜表哥面前凑。” 简瑶笑了,“被退婚又怎样,难道被退婚了就能抹去姑父吏部侍郎的官职吗?奉劝那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不要再做梦了,就算同瑜表哥议亲的不是姌表姐,也是一个跟她差不多家世的女子。” 说完也不管简芳和简芸如何气恼,带着自己的小跟班简菲得意的离开了。 嫡妹说的话让简芳和简芸如鲠在喉,但她们又无力反驳,因为简瑶说的就是事实。但不到最后关头,两人都不想放弃。简芸转过身看向简芳,“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们都一样,不如联手怎么样?” 简芳盯着她,“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不错,我与你都是庶出的,但我身上还有一个长字,庶长女可比庶次女有价值多了。” 听了这话,简芸忽然觉得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长姐有些蠢了。在世人眼中,庶长女也是庶女,跟你的排行有什么关系。大家同是庶女,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简芳越是清高摆架子,简芸就越想同她合作。她抛出一个对简芳有利的条件,“你想嫁给瑜表哥,我可以帮你达成所愿,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事成以后要替我物色一门体面的婚事。” 简芳狐疑的看向她,“你莫不是在哄我?你明明也想嫁给瑜表哥,为何要将这个机会拱手让给我,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看来长姐还没傻到家,还知道怀疑她的动机。简芸道:“我虽然想嫁给瑜表哥,但是也知道凭一己之力很难做到。你是简家的长女,到时候肯定是你先出阁,而瑜表哥那里万一提前定下婚事,我们两个岂不是一个都摊不上。” “从小到大,我们虽然多有争吵,但身上始终流的是同样的血,与其内斗便宜了外人,还不如让其中一个人先得到,到时候我也可以跟着沾光。” 听简芸说了这么多,简芳心里有些动摇了。但她与简芸不和已久,实在是不能凭她的一面之词就下定决心。简芳告诉简芸,自己要回去考虑考虑,明日再告诉她结果。 简芸也不催她,笑着应了。这是这对常年不和的姐妹第一次这么和气的散去。 留芳院里,方茉姌正同方茉语挑选郑瑜带来的礼物,都是一些江南常见的小玩意儿。方茉语从小就没出过京城,看着江南特产的小物件,喜欢之情溢于言表。 “大姐姐,这些都是表哥特意买来给我们的,你觉得怎么样?”方茉姌试探的问道。 方茉语手里拿着一把绣着蝶恋花的团扇把玩,闻言道:“你那瑜表哥看着五大三粗,心思还挺细腻,选的这些小玩意也很好。” 方茉姌听了一副骄傲的表情,“那当然了,小时候我去二姨母家,瑾表哥嫌弃我是女孩儿,只肯跟大哥二哥两个玩。只有瑜表哥带着我,无论我多麻烦,他都耐心十足。”说完又感叹了一句:“也不知二姨母看中的那个姑娘是谁,能嫁给瑜表哥也太有福气了。” “这话从何说起?”方茉语来了兴趣,问道:“为何嫁给他就有福气?” 方茉姌回道:“在我十岁那年,二姨母和二姨父因为一个妾室闹得不可开交,差点就和离了。好在最后那妾室自作孽被二姨父打发了,所以才没和离成。但这件事对瑜表哥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他说日后娶妻一定要娶一个与他两情相悦的妻子,并且永远不纳妾养通房。” 方茉语听了非常惊讶,“这事你二姨母也同意?”在京城,她们方家的男儿算是洁身自好了,但她爹和二叔成婚前也有过通房,亲哥堂哥也照着长辈的路在走。 “同意啊,二姨母不仅同意还夸奖了瑜表哥一番,更让瑾表哥跟着弟弟学。我二姨母虽然是文官家的千金,却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最见不得男人三妻四妾,所以瑾表哥同表嫂三年未生养,也没有塞人去恶心表嫂。” 方茉姌将简姨母和郑瑜夸了又夸,为的就是在方茉语面前留下好印象。她的目的达到了,听了堂妹的话后,方茉语对郑瑜和简姨母有了好感,只不过她是个内敛的性子,加之郑瑜先前又说过自己在同人议亲,对他也就没有其他的想法。 郑瑜还不知道自己先前那番话弄巧成拙了,住在简家的这段日子,除了完成差事外,做的最多的就是去街上搜罗那些有趣的小玩意儿,除了一小部分分给了简家的几个表妹,其余的全都送到了留芳院。 为此简芳和简芸将方茉姌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时不时的就要讽刺两句。他这样的行为让简老夫人知道了,还特意将人喊过去问话。 “瑜哥儿,你老实告诉外祖母,你娘是不是看上姌姌了?” 郑瑜惊讶过后连忙摇头,“不是的,我一直拿姌表妹当做亲妹妹,我娘也知道的。” 简老夫人怀疑的看着他,“既然不是姌姌,那你为何每回都往留芳院送东西?” 原来是这事引起了外祖母的误会,郑瑜解释,“我同姌表妹从小一起长大,一直拿她当亲妹妹,知道她喜欢有趣的小玩意儿,所以才多送了一些。外祖母,不光姌表妹那里,其他表妹我也送了。” 简老夫人还是觉得这事有蹊跷,看着外孙那张坦然自若的脸,她的心里忽然多了一丝猜测。留芳院里住着外孙女方茉姌不假,但也住着方家大房的姑娘方茉语啊,难道外孙的议亲对象就是她? 简老夫人心里有了猜测,便让郑瑜回去了,却在儿孙们请安时不动声色地观察起来。观察了几日,果然发现外孙的眼睛时不时的往方茉姌这边飘,在知道他对方茉姌无意后,便确定他看的就是旁边的方茉语。 说实话简老夫人还是挺喜欢方茉语的,这姑娘温柔知礼,大方谦顺,家世也不错,若是跟外孙配成一对也挺不错。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被人退过婚。 不过这事她也管不着,听外孙的意思,二女儿同方家大房已经开始议亲了,外孙更是借着办差追到了简家,若是顺利的话,说不定她又要喝外孙媳妇茶了。 方茉姌还不知道简老夫人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始末,她一直在为方茉语和郑瑜创造见面的机会,等两人在简老夫人这里相遇的次数多了以后,她才发现出不对劲来。 这天趁着其他人都不在,方茉姌悄悄试探简老夫人,话一出口就被简老夫人取笑了,“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那乖巧听话的外孙女,竟然成了替人牵姻缘线的小红娘了。” 方茉姌脸上有些发热,不自在道:“还是外祖母厉害,我自认为做的很隐蔽了,还是被您发现了。” 简老夫人笑了,“你才多大的人,我活了几十年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你呀还是太稚嫩了些。”顿了顿又继续道:“按照你的法子,瑜哥儿和方大姑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凑到一堆。” 方茉姌连忙向她请教,简老夫人让她附耳上去,同她低声说了几句,方茉姌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太直接了些,我怕大姐姐受不住。” 简老夫人摇头,“方大姑娘是个温吞的性子,必须要用快刀才行。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保准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成效了。” 第七章 开门见山 虽然对外祖母的话有些存疑,方茉姌还是按照她教的法子做了。其实简老夫人的法子也没有多难,就是让方茉姌将前因后果全盘托出,然后让方茉语自己做选择。 方茉姌做了好几日的心理准备,最后还是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方茉语。方茉语听后惊呆了,结结巴巴问:“你是说郑公子心仪之人是我,我爹娘和简伯母已经开始议亲?” 方茉姌点了点头,“大姐姐,瑜表哥对你是一见钟情。当初得知你同郭源定亲以后,他伤心难过了好久。从那时起,二姨母同他相看了很多姑娘,他都不同意。得知你与郭源退婚以后,瑜表哥自告奋勇的接了南下的差事,为的就是见你一面。” 听了这话,方茉语内心挺复杂的。在不知情的时候还好,现在事情被堂妹说开了,总觉得有些难为情。经历了被退婚一事以后,她心里对亲事还是有些抗拒的,不过爹娘与二婶以及堂妹都觉得郑瑜是个好的,那她就再看一看吧。 心里有了计较后,她对郑瑜的关注多了起来。 郑瑜这边还不知道方茉语已经知道自己恋慕她的事情,正苦恼事情没什么进展。这一日他从外面回来,又去寻方茉姌,方茉姌原本想打趣他两句,但见他一副犯愁的模样,就将方茉语已经知晓他的心意一事告诉了他。 听了这个消息后,郑瑜是又惊又怕,还有忍不住的担心。方茉姌见他这副样子,安慰道:“你放心吧,我瞧大姐姐对你的印象还挺好的,只不过先前一直没有往自己身上想。依照我对她的了解,若她也有意,定会暗中考察你的,瑜表哥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郑瑜不自在的摸了摸后脑勺,傻乎乎的样子惹人发笑。“既然这样,那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关键时刻姌表妹可不要忘了帮我。” 方茉姌当然不会拒绝。 等郑瑜走后,方茉姌正要回留芳院,谁知在小道上碰到了简芳。简芳见她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又想到刚才才见郑瑜离开的身影,心里难受的跟刀割一样,说起话来也有些阴阳怪气。 “姌表姐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吗,怎么这么开心?” 方茉姌听她的语气便知先前与郑瑜说话一事被她瞧见了,“自从来了江南,我每天都很开心,看来芳表妹不太关注我,今天才发现。” 简芳在她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心里十分不得劲,“看在咱们是亲戚的份上,我要奉劝姌表姐一句,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痴心妄想,否则到最后哭的人是你。” 这话听着刺耳极了,方茉姌心里也有些不快,“在我看来,这句话再适合芳表妹不过,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有些事不能强求,芳表妹还是另寻目标吧。” 说完也不管简芳脸色有多难看,转身朝着留芳院走去。 简芳望着她远走的背影,气得一脚踢向一旁的花丛。她的丫鬟紫烟劝道:“姑娘别生气了,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不划算,咱们还是去找二姑娘想法子吧。” 简芳听了觉得在理,她那二妹妹一向主意多,两人又是盟友,是应该找她出力。 简芸听了简芳的话后,摇头道:“大姐姐也太沉不住气了,为何要跟姌表姐争一时之气。其实经过我的观察,姌表姐同瑜表哥应该没什么,若是真的有什么,二姑母和三姑母早就将两人的婚事定下来了,又何必瞒着咱们。” “你是说瑜表哥喜欢的另有其人?”简芳有些不相信。 简芸道:“姐姐真是一叶障目,你想想,咱们家除了姌表姐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客人?” “方大姑娘。”简芳难以置信,“瑜表哥心仪之人是方大姑娘?” 这比那人是方茉姌还难以接受,简芳愤愤道:“凭什么是她,她那里好了,瑜表哥为何会喜欢一个被人退了婚的女子。” 简芸见庶姐口不择言,暗暗摇头。原先她也是脑子进了水,居然跟这样一个心机城府浅淡的人争了那么久。方茉语虽然是方家大房的姑娘,但方大老爷,方大公子都在京城朝中任职,方大姑娘的外家在京城的声望一向很好,柳家族学的名声,就连江南的学子也有所耳闻。 这样出身的方茉语,跟表哥郑瑜可谓是门当户对。简芳看不清形势,只晓得抓着人被退过婚说事,简芸都要怀疑自己该不该与简芳结盟了。 简芸的心思简芳并不知道,她现在心里烧了一把火,若不是理智告诉她不许轻举妄动,她定会跑到留芳院大闹一场。好在她不愿事情弄砸了,忍着伤心的怒火等简芸帮她出主意。 先不说简芸是怎么安抚简芳的,只说方茉姌眼看着要走到留芳院了,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打算去看看简衍。 自从上次两人打过照面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也不知杜老太的病情如何了。 简衍的住处与后院奴才们的住处挨着,方茉姌来这里自然会被人瞧见。她刚靠近篱笆院子,在附近洒扫的一个婆子急忙迎了上来,“表姑娘请留步,这地儿晦气,您可千万去不得。” 方茉姌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百喜道:“你这婆子会不会说话,简家是积德行善的人家,简府自然是福气之地,你这样说难道就不怕挨板子?” 那婆子被百喜怼得说不出话来,方茉姌见状道:“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只是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说完对百喜道:“赏她一角碎银子,今日之事就这么揭过了。” 百喜照做,那婆子的了赏钱欣喜极了,“表姑娘放心,老婆子一大早就在这里干活儿,什么也没看到。” 见她识趣,方茉姌带着百喜进了院子,简衍却不在。主仆俩在屋里转了一圈,正打算离开时,简衍回来了。身形单薄的少年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眼眶红红的。 这副模样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方茉姌立即关心的问:“衍表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简衍没想到方茉姌在这里,忍着心中的悲痛说了句无事。 方茉姌让百喜去外面守着,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时,她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简衍再也忍不住了,哽咽道:“外婆走了。” 方茉姌安慰的话语梗在喉头,“不是已经请了大夫医治吗,为何如此突然?” 简衍摇头,“大夫说外婆时沉疴已久,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治不好的。” 方茉姌沉默了,她本以为简衍有了银钱便能治好杜老太,没想到还是成了他的一桩憾事。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这时候什么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也许是早就在她面前展现过狼狈和脆弱,简衍卸下了平日冷漠的面具,整个人显得十分脆弱无助。方茉姌看着他伤心难过,心里也不好受,慢慢走到他面前,用帕子替他擦了擦眼泪。 “衍表弟节哀吧,若你外婆泉下有知,定希望你好好活着。还有杜姨娘,你外婆去了,她在这世上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你可要振作起来啊。” 听了这话,简衍怔愣了片刻,紧接着脸上多了一丝坚毅,他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多谢姌…表姐提醒。” 方茉姌连忙将帕子递过去,“用这个擦吧。”说完又道:“我出来有一阵了,不好久留,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简衍拿着帕子的手一顿,点头说了个好字。 目送方茉姌主仆远去后,简衍望着手中雪白的绣帕发起呆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个只见过两面的表姐面前显露自己的脆弱,绣帕若有若无的恬淡香气萦绕在鼻尖,心里忽然变得烦躁起来。 第八章 为你赢灯 一转眼中秋节要到了,方茉姌和方茉语来简家也有三个多月了。中秋节是一个阖家团圆的传统节日,整个大绥都十分重视这个节日。 距离中秋节还有半旬的时候,京城方家和郑家的中秋节礼就送了过来,也许是因为方茉姌姐妹俩和郑瑜都在简家,今年的节礼要比往年还要丰厚一些。 简夫人拿着礼单验完礼品后,命人将东西全都造册入库。忙完这些后,她同简老爷商议,“老爷,衍哥儿眼看着就大了,今年中秋家宴还是让他出席吧。” 简老爷神情不变,“还是按着往日的规矩来。”意思就是不同意简衍参加中秋家宴。 简夫人知道这事不会那么顺利,继续劝道:“往年也就罢了,今年多了瑜哥儿姌姐儿几个表兄妹,他们都知道有衍哥儿这么一个人,若是不让他参加,未免显得我们太不近人情了些。” 见简老爷神情有些松动,简夫人又说:“说句老爷不爱听的话,当年杜姨娘那事咱们心知肚明,若不是大姐夫胡闹,杜姨娘又怎会被人辱了身子。衍哥儿虽然是杜姨娘所出,但他也的确是老爷的亲子,这些年碍于老爷的面子,我不曾照看那孩子分毫,让他在府里吃尽了苦头。” “前些日子,我听说姌姐儿隔三岔五的就去看那孩子,我们做父母的竟不如一个表姐关心他,每每想到这里,我的心就难受的跟油煎一样。老爷,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咱们都放下了吧。” “哎,不是我不待见他,只是一见到他那张脸就想起当年发生的事情。”简老爷眉头紧锁,“我心里那口气一直咽不下去,若不是那人位高权重,我…” 简夫人知道丈夫的心结所在,“老爷,衍哥儿是无辜的。” 简夫人同所有的当家夫人一样,不喜欢妾室庶子庶女,但对杜姨娘和简衍更多的是同情。当年杜姨娘得宠的时候知进退,从来不会像其他姨娘那样张狂,她所出的简衍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是恭敬有加,简夫人并不厌恶他们母子。 简夫人一直秉承着做事留一线,日后也好多条退路的准则,所以才会劝简老爷重新接受简衍。 简老爷虽有所动摇,但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简夫人去了简老夫人那里,简老夫人听了简夫人的劝,长叹了一口气,等简老爷回府后,将他叫了过去。 不知道简老夫人说了什么,简老爷最终还是同意简衍出席中秋家宴。 所以当简家众人在中秋家宴上看到简衍时,都十分震惊。简芳偷偷跟简芸抱怨,“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竟然让这个野种同我们一起过节。” 简芸也不待见简衍,但还知道轻重,压低声音警告她:“这事母亲一个人可做不了主,定是父亲和祖母都同意的。你少说两句,免得惹来麻烦。” 简芳这才闭了嘴。 时隔多年,简衍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饶是一向冷静也有些局促,不过他冷着一张脸,倒没人注意到他的变化。方茉姌同方茉语坐在一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她的注意力一大半都放在了简衍身上。 因为简家的表哥表弟都不愿意与简衍同坐,郑瑜便自告奋勇的坐到了他旁边,跟高大魁梧的郑瑜相比,简衍瘦弱的跟只小鸡仔一样。看着这一幕,方茉姌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惜。 好在郑瑜是个热心肠,对简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表弟还不错,见他只夹自己面前的素菜,长臂一伸,夹了好些肉菜放到他碗里。 方茉姌见状,低声对方茉语道:“瑜表哥还挺会照顾人的。” 方茉语知道她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脸上有些微微发烫。不过不可否认,郑瑜确实是一个心思细腻之人。 中秋节家宴结束后,时辰还早,简瑶闹着要去街上看花灯,其他姑娘也想去。简家的几个长辈思索了一阵后同意了,街上鱼龙混杂,他们要简大哥和简二哥以及郑瑜陪同,还要带足家丁才能去。 简瑶早就等不及了,等人一齐,扯着自家大哥就往外走。其余人也跟着一起出去,方茉姌走在后面,看到简衍往相反的方向走,连忙喊住他。 “衍表弟不去看花灯吗?” 简衍停下脚步,“表姐去吧,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方茉姌看着他孤单的背影心里一软,再次劝道:“你也一起吧,今日中秋,街上一定很热闹。” 简衍还想拒绝,谁知方茉姌拉起他就往外走,简衍没有拒绝她,跟着一起出门了。 果不其然,街上人山人海,热闹至极,每家店铺前都挂着红红的灯笼,街道两旁摆满了卖花灯的小摊,花灯的形状各式各样,每盏花灯下都坠着一首灯谜。不喜欢猜灯谜的,可以花一些银钱买下来,喜欢猜灯谜的,只需付两文钱的猜谜费,猜对了就能将花灯带走。 从简府出来后,最为年长的简大哥做了简单的分工,他负责带着简瑶和简菲,简二哥则照看简芳和简芸两个,郑瑜自告奋勇照顾方茉姌、方茉语以及简衍。原先一大群人还走在一起,但在人群的涌动下,他们慢慢的走散了。 方茉姌知道郑瑜想要跟方茉语单独相处,于是就拉着简衍跟在他们后面。简衍此时也看出了一些门道,配合方茉姌放慢了脚步。方茉姌偏着头欣赏路边的花灯,琳琅满目的花灯在她眼里流光翻转,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 简衍看到她笑了,忍不住问:“表姐想要一盏吗?” 方茉姌回过头看他,“我不喜欢花钱买,猜灯谜又不在行,还是算了吧。” “我来猜,表姐喜欢哪一个,我去赢回来。”简衍认真道。 听他这么说,方茉姌笑意更浓了,“真的,那我可得挑一盏最好看的。” 两人一路往前,接连看了十来盏都很普通,方茉姌本打算随便挑一盏,简衍却不肯,两人又继续前行。等走到夫子庙前,瞧见一个花灯摊位上聚集了很多人。两人相视一眼,也挤到了人群中。 这个摊位上的花灯做工十分精美,跟其他花灯有很大的不同。一打听才知道做这些花灯的人家手艺传承了好几代,每年都能在花灯节上大放异彩。 方茉姌一眼望去就看到挂在最中间的那盏兔子花灯,那花灯兔身全部由透明的琉璃制成,兔耳朵和兔嘴部分是用淡粉色的珠子串联,眼睛则是点缀了鲜红的玛瑙。花灯中间燃着蜡烛,微黄的光晕将整个花灯衬托得精美绝伦。 聚集的人群大多是为这盏兔子花灯而来,方茉姌的眼睛一直盯着它,心底生出一种想要得到的念头来。简衍将一切看在眼里,他上前两步,掏出两文钱放在摊子上的瓷碗里,“老板,烦请帮我取一下那盏琉璃玉兔的灯谜。” 老板听了也不惊讶,只是提醒道:“小公子,自从今年我将这盏花灯挂上以后,还没人能猜出来。”说完将取下来的灯谜谜面递给他。 简衍看着谜面,脑筋飞快的转动起来,旁边有人念出谜面的内容:残月北斗一星沉(打一字)。简衍看着谜面思索了片刻,然后执笔在谜面下方写下了一个“沁”字。 旁人见他写出来了,纷纷询问老板是否答对了,老板点头确认了。 “敢问小公子是如何猜出来的?”老板十分好奇,这盏花灯挂了两个多时辰,没有一人猜对,眼前这个少年看着年龄不大,没想到竟然猜出来了。 “谜面写的是北斗七星,但有一星沉,而‘沁’只有六点,故称一星沉,谜底应该是‘沁’字”。 老板听了顺势夸了他一句少年英才,然后将琉璃玉兔灯取下来递给他,简衍转手就给了方茉姌。方茉姌提着花灯,笑容十分灿烂,两人在众人的艳羡中离开了花灯摊位。 第九章 闹市初逢 方茉姌对琉璃玉兔灯爱不释手,简衍见她一副小女儿娇态,冷冰冰的表情多了一丝暖意。方茉姌偏过头夸赞他,“衍表弟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日后一定会有大成就的。” 简衍摇头,“表姐谬赞了,我的学识哪里比得过大哥他们,只不过无事时多看了几本书而已。” 方茉姌光顾着高兴,忘记了他的处境。自从杜姨娘疯了以后,简衍就再也没有进学了,不过看他先前在花灯摊位前那般自信的样子,不像是荒废学业的人。 简衍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我外公是屡试不第的落魄秀才,离世前留下了很多书籍,那些书籍涉猎范围很广,杜家没有男丁,外婆就将那些书给了我。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不致于长成什么也不会的无能之人。” 听了这话,方茉姌不由得心疼起这个受过苦痛的表弟来,脱口道:“不如你随我们去京城吧,大姐姐外家的柳家族学很有名,到时候请我大伯母出面送你进去读书。” 柳家族学简衍也听说过,要说不心动是假的,但他还是摇头拒绝了。方茉姌问:“是因为杜姨娘吗?” 简衍点了点头,“让姨娘一个人待在简家我不放心,多谢表姐好意,简衍心领了。” 方茉姌听他这样说,也就不再勉强。 因为这个插曲,两人没了之前那般轻松的心情,简衍更是变回了平日里的沉默寡言。 “大哥,是姌表姐他们。”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了简瑶的声音,方茉姌抬头望去,只见简大哥带着简瑶和简菲站在前方不远处,旁边还站着一个墨绿色锦衣的年轻男子。 简瑶开心的同方茉姌挥手,方茉姌和简衍走了过去。 “哇,姌表姐手上的兔子花灯好漂亮。”简瑶一眼就看到了方茉姌手中的琉璃玉兔灯。 方茉姌笑了笑,“你手上的那盏也很好看啊,跟你今天的裙子很相配。” 简瑶看了看手中的花灯,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觉得方茉姌这个表姐还挺有眼光的,就是因为花灯与裙子颜色相近,她才央求大哥买下的。 “表哥,这位姑娘是?”一旁的年轻男子摇着折扇问道。 简大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介绍:“云志,这是我三姑姑家的女儿,你跟着我叫一声表妹便是。”说完又对方茉姌道:“这是齐云志,是我的姨表弟,表妹可跟着瑶瑶唤一声表哥。” 介绍过后,齐云志笑容灿烂的朝方茉姌拱了拱手,“表妹好,表哥这厢有礼了。” 方茉姌盯着他,态度冷淡的喊了一声齐公子。齐云志笑容顿了一下,“表妹何必这么见外。” “虽说是都是亲戚,但总归还是该避嫌的,齐公子也别唤我表妹,称呼我方二姑娘就行。”方茉姌直接反驳。 齐云志脸上有些挂不住,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简大哥连忙打圆场,“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府吧。”说完又对齐云志道:“齐表弟也快回去吧,省的姨母担心。” 齐云志借着简大哥给的台阶下了,等他离开后,简瑶有些不高兴的问:“姌表姐为何对齐表哥如此冷漠?” 方茉姌看了她一眼,“我与他素不相识,虽有大表哥、衍表弟和两位表妹在,也不该同外男过分亲近。” “你撒谎,你明明就是不喜欢齐表哥。”简瑶指着简衍道:“你跟他怎么不避嫌,刚刚我看你们挨得挺近的。” “瑶瑶。”简大哥见妹妹越说越不像话,急忙喝止,“不许胡闹。” 简瑶不服气的嘟着嘴。 方茉姌认真道:“我一直拿衍表弟当亲弟弟一样看待,这天底下姐姐和弟弟亲近一些也不行吗?” 简衍听了她的话后猛然看向她,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没有人注意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 简大哥怕简瑶再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来,连忙招呼大家回简府。在简府大门口,他们遇到简二哥一行人和郑瑜,方茉语两个。简芳和简芸不值得方茉姌关注,她最关心的是方茉语。 只见方茉语脸上染着淡粉色的红晕,手里提着一盏金鱼花灯,郑瑜同她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整个人却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她后面。方茉姌明白了,看来他们相处的还挺愉快。 收回视线时正好看到简芳板着一张脸,嫉妒的目光一直粘在方茉语的脸上。方茉语似有察觉,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方茉姌上前挽着堂姐,替她遮挡简芳的目光。方茉语笑着问:“玩得开心吗?” 方茉姌点头,还给她看了看手中的琉璃玉兔灯,“这是衍表弟猜灯谜赢来的,跟我的生肖一样。” 说完又看向方茉语手里的金鱼灯,“大姐姐这个应该是瑜表哥送的吧?” 方茉语脸一下子如同被火烧了一样,烫得吓人。方茉姌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今晚我跟大姐姐睡,我想听你和瑜表哥的故事。” 方茉语又羞又恼却拿她没有办法,姐妹俩告别其他人后回到留芳院,方茉姌让百喜将自己的枕头拿到方茉语的房间,梳洗后钻进了方茉语的被窝。 姐妹俩从小就亲密无间,睡一张床的事是常有的。方茉姌搂着堂姐的胳膊问:“大姐姐,晚上你们去哪里了,怎么走着走着就没看到你们了?” 方茉语点了点堂妹的额头道:“谁让你们走得太慢了,等我们回过头才发现人不见了。” “我还不是想给你们创造机会啊。”方茉姌小声嘀咕,“瑜表哥可是跟我保证过,要是你俩的婚事成了,定会送我一份大礼。” 听了这话,方茉语的眼前浮现出郑瑜浓眉大眼的模样,心里竟然多了一丝甜蜜。她还记得刚跟堂妹走散,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她,就在她将要摔倒之时,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自己,才避免出丑和受伤。 后面他一直保护着自己,人群那么拥挤也没有再出现意外。他们一直往前走着,路过一个个花灯摊位,就在她的目光被那盏金鱼花灯吸引时,他便上前猜灯谜。 虽然没有猜出来,却丝毫不觉得难为情,大大方方的付钱买了下来。 他很坦诚,不会就是不会,方茉语根欣赏郑瑜这样不会为了顾及男人的脸面而装模作样的性格,细想还觉得有些可爱。 正当她出神之际,耳边又传来堂妹的声音,“大姐姐,若是瑜表哥向你提亲,你会答应吗?” 方茉语怔愣了一下,若那个人是郑瑜,她应该不会反对吧? 方茉姌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当即明白了,看来两人还没真正的开诚布公,是时候找个机会让郑瑜表明心迹。 她不知道的是郑瑜此时也毫无睡意,晚上他厚着脸皮跟心上人走在一起,原本打算找个清净的地方跟她表明心迹。谁知街上人太多了,直到回简府前都没找到机会。 遗憾和可惜在心里来回翻转,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连着耍了两套拳法又才躺下去。 第二日去简老夫人那里请安时,经常不在府里的简老太爷竟然也在。简老太爷自从至仕以后,就不喜欢在家待着,经常与几个志同道合的老友在外游玩。 方茉姌来简家后,总共才见过外祖父两回,话都没说几句。昨夜中秋家宴简老太爷也没出席,没想到今天能见到他。 也许是儿孙们没有掩饰脸上的惊讶,简老太爷摸了摸胡须,有些不自在道:“前天上午我就往家赶,谁知路上耽搁了才没赶上中秋家宴。” 简瑶闻言好奇的问道:“祖父这回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简老太爷点头,“不错,我和你们文爷爷游玩到博州郡管辖下的一处村子时,遇见了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第十章 怪异之事 简老太爷话音刚落,不光是简瑶等年轻孙辈,就连简老夫人都有些好奇,纷纷催着他快讲给大家听。 简老太爷清了清嗓子道:“村子里有个叫古二的男子,五年前妻子十月怀胎生下了一对双胎女儿。这本应该是喜事,但那对女婴出生时身体却连在一起,吓得接生的稳婆当场昏厥。” “村里的人都觉得双胎女婴不详,认为她们是天上的灾星降世,闹着要将她们烧死以平上天怒火。就在点火之际,一个戴着斗笠的怪人将双胎女婴救走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双胎女婴活不了的时候,五年后,那个戴着斗笠的怪人又出现了,身边还跟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童。有眼尖的村民发现,那两个女童跟古二的妻子长得有七八分像。就在众人猜测女童的身份时,那个带斗笠的怪人告诉他们,这两个女童就是当年那对连体的双胎女婴。”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大感震惊,斗笠怪人又告诉他们,这对女童原先是观音大士座下的两个仙童,受观音大士点化降落凡尘拯救黎民苍生。她们出生连体则是为了苦其心志,等到了五岁之时自然能分开。又因那个村子是她们的降生之地,所以村子里的村民都会受到她们的庇佑。” 听到这里,简大哥不由得皱眉,“怕是那斗笠怪人故意借着女童装神弄鬼,骗取村民们的信任,供那些不法之徒乘机敛财。” “一开始我和你们文爷爷也是这样认为的,于是决定在那个村子停留几天。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们两个老东西也看不懂了。”简老太爷道。 “祖父,您就一次性讲完嘛,别总停顿呀!”简瑶正听得认真,见简老太爷总是停下来,不由得催促他。 简老太爷又继续讲:“那对女童似乎真的有了神通,不仅能复盘过去发生的事情,还能看到未来的变化。她们接连验证了好几桩事情后,村民们对她们变得深信不疑。” “我和你们文爷爷不信邪,随意问了一些问题,她们都给了答案。让我不敢相信的是,她们连我幼时不为人知的秘密都清楚。” “我问的是过去,你们文爷爷问的是将来。她们告诉你们文爷爷,说他家中秋之夜有两桩喜事临门。一则添丁,二则升迁。我们抱着怀疑的态度赶回来时,你们文爷爷刚好碰到从京城回来报喜的家丁,说他家老二连升两级,这是验证了第一喜。第二喜则是他刚要进门时,遇到了长孙媳妇身边的嬷嬷请大夫回来,说是长孙媳妇突然晕倒了。” “我们两个急忙跟着去了,那大夫把完脉后接连说了好几个恭喜,原来你们文爷爷的长孙媳妇有了身孕,第二喜也得到了验证。” 简老太爷讲到这里觉得口干舌燥,拿起手边的热茶灌了两口。 这种事情的确让人匪夷所思,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方茉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大病一场后便多了一世的记忆,虽有一些偏差,但大多数的事情都得到了验证。那对双胎女童会不会也有这样的奇遇,或是她们背后的人有奇遇? 至于姐妹俩出生时连体,五岁时又分开,她更倾向于是有医术卓绝的神医为她们医治。 只是那些人为何会对外祖父与文爷爷的生平与家庭那么了解呢?这个问题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跟方茉姌想的不同,郑瑜总觉得女童背后的人外酝酿一个大的阴谋,他们的目的可能意指江南的南朝廷。 大绥建朝初期,都城设在江南,后来经历了云荆之役后,新继位的荣德帝将都城迁到了北边的秦京,旧都城江南的朝廷也没有废去,保留了一套与秦京北朝廷一样的官员体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南的南朝廷也算是一个国中国了,只不过南朝廷没有帝王坐镇,最有权力的官员就是丞相,其次就是六部尚书里的吏部、户部以及兵部三部尚书。 而有实权的官员里,除了丞相与吏部尚书由江南世家的子弟担任外,户部和兵部两部尚书都由北朝廷派遣任职,以达到南北朝廷官员相互牵制的目的。 虽然南朝廷不如京城的北朝廷受重视,但江南一带的政事都由南朝廷的官员处理,处理后再上报到京城。 简家和文家都是江南有名望的世家大族,简老太爷至仕前是南朝廷的吏部尚书,文老太爷则是丞相。他们至仕后,简老爷和文大老爷分别承袭了父亲的官职。所以简家和文家是江南最有实权的家族。 若那些人的目的真的是南朝廷,必然会想方设法的打探深挖和两大家族有关的事情。 出现了这般奇特的事情,男人们都很理智,女眷们却都很感兴趣,尤其是简芳和简云,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怎样,能够如愿嫁到自己中意的人家吗? 就连方茉姌都想去亲眼瞧瞧你对双胎女童的本事,她很好奇这种奇特的本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简老爷却坚决不许她们去同这样的人接触,他一直觉得物之反常者为妖,何瑞之有。不得不说,在这方面简老爷与长子有相同的认知。 简老太爷见儿子和长孙都不赞同,赞许道:“你们这样想是对的,无论何时都要保持警惕,以免给简家带来无妄之灾。”说完又对其他人道:“就听老大和赟哥儿的,这事就当没听过,歇了想要去探究的心思。” 简老太爷发话了,就连简老夫人也要听从,简芳和简芸失望至极,但两人当着众人的面不敢表现出来。方茉姌也有些遗憾,但只能按捺住好奇,想着若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见那对女童。 但事情往往不会顺着人的心意发展,简老太爷和文老太爷本不欲生张,但关于博州仙童的奇异事迹还是在江南扩散开来,而且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名为双仙教的组织突然出现,当博州仙童现世以后,教众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双仙教将博州作为大本营,开始向江南发展教徒。南朝廷的官员们经过查探后发现,这个双仙教并没有像他们以为的那样以敛财为目的,似乎真的是在为黎民百姓解忧。 他们能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但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奈之下,南朝廷的官员一边压制双仙教的扩散,一边向北朝廷上报。 而这时候,客居在简家的方茉姌姐妹俩和郑瑜也将回京一事提上日程。十月十九是方老太君的六十寿辰,方茉姌和方茉语要在祖母寿辰前回去,郑瑜则是为了回京交差。 江南有秋游的习俗,一般是中秋节后重阳节前,年轻的男女相约去郊外踏秋。在这二十多天里,是江南男女之别除了花灯节外最为放松的时候。 江南踏秋最开始流行起来时,若在踏秋时有姑娘小伙互相看对了眼,小伙就可以请父母去姑娘家里提亲。经过一百多年的演变,一部分原本有意的两家人可让儿女单独出来游玩,若他们相处愉快,这两家的喜事也就不远了。 还有一部分则是纯粹的出来游玩,欣赏秋日的美景。这样的人家大多都是世家大族出身,出来游玩也是奴仆成群。简家便是这样的人家。 方茉姌和方茉语同简家的表兄妹们一同出游,为的就是领略不同于京城的江南秋景。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刚到郊外不久,他们就遇到了齐家的人。 第十一章 刺激踏秋 齐家以齐云志为首的几个年轻公子哥儿,带着家里的姐妹们出游。遇到简家人后,两家干脆凑到了一起。 方茉姌很不喜欢齐云志看自己的眼神,拉着堂姐走在最后面,气道:“若是瑜表哥在就好了,那姓齐的太不像话,有瑜表哥在的话,他哪敢这般孟浪。” 方茉语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管他,就当被狗看了,人怎么能和狗计较。” 方茉姌惊讶的看向她,两人做了十几年的姐妹,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方茉语说这些粗俗的话。 “大姐姐,你莫不是受了瑜表哥的影响?一点也不像平日里温和柔顺。” 方茉语脸红了,嗔怪的瞪了堂妹一眼,“别胡说,郑公子不是那样粗鲁的人。”说完又点了点她的额头,假装生气的样子,“好哇,我为你打抱不平,你却来揶揄我。” 方茉姌笑着求饶,“好姐姐别气了,都是我的错。” 方茉语扑哧一声笑了,方茉姌见状也笑了起来。姐妹俩开心的笑容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简芳盯着她们道:“不知姌表姐和方大姑娘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不妨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方茉语正要说话,方茉姌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没什么,只不过是姐妹间的笑闹罢了,哪里能拿到大家面前来说,还请芳表妹见谅。” “在场的都是亲戚,亲戚之间又什么不能说的?”简芳不肯放弃,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方茉姌有些烦她不知趣,语气变得不耐起来,“若不是芳表妹住在简府,我差点就要以为你住在沂水边了。” “姌表姐这是什么意思?”简芳有些不解。 “意思就是你管得太宽了。”方茉姌冷笑,“也不知我们姐妹怎么得罪你了,每次都盯着我们,好像盯着仇人一般。” 这话说的比较重,简芳听闻后先是一愣,接着红了眼眶,“我只不过是好奇姌表姐与方大姑娘说了什么,姌表姐不愿说就算了,何必要这样伤人。” 方茉姌不愿与她多说,拉着方茉语就走,气氛变得十分冷凝。齐家的几位姑娘不认识方茉姌姐妹俩,压低声音悄悄议论起来。简芳见方茉姌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加上简瑶在一旁讥讽了几句,气得跺脚低泣起来。 今天简大哥没来,简家领头的是简二哥,庶妹和表妹起了口角,他一时不知道该帮谁。 与简家和齐家那一大群人分开后,方茉姌觉得心情好了不少,方茉语有些担忧,“简芳毕竟是你舅舅的女儿,咱们这样对她好吗?” “大姐姐,咱们好不容易离开那群人,你就别提她了。”她看着方茉语道:“你以为她为何处处针对我们俩,还不是因为她喜欢瑜表哥,而瑜表哥喜欢的人是你,我跟你又是堂姐妹,你和她我肯定站在你这边,所以她才对我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听了这话,方茉语有些惊讶,“原来竟是这个原因啊。” 方茉姌道:“大姐姐,你可千万别放手啊。瑜表哥家世好,人又上进,不说简芳了,就是在京城也有好多夫人太太想让他当自己的女婿呢。” 听她这么一说,方茉语脸又红了。 其实方茉姌知道,郑瑜和方茉语差不多已经相互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只等回京城向父母坦诚了。但一日不回京,她就没法放下心来。简家还有个简芳虎视眈眈的盯着瑜表哥,她倒是不足为惧,怕的是她身后的简芸使阴招,若是出个什么乱子,肯定会毁了这桩婚事的。 方茉姌没有将自己的担忧告诉堂姐,只决定偷偷防着简芳和简芸,若真有什么谋划,她也不能让她们成功。 姐妹俩带着丫鬟逛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走久了有些累脚,便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休息。过了一会儿,郑瑜带着简衍找到了她们,看到突然出现的两人,方茉姌好奇的问:“你们怎么来了?” 郑瑜偷偷看了方茉语一眼,回答道:“我办完了差事就来找你们了。”说完又拍了拍简衍的肩膀,“见衍表弟一个人闷在屋里,于是也将他拉了出来。” 方茉姌看向简衍,点头:“衍表弟也该出来走走了,总是一个人待着也冷清。” 简衍没有说什么。 方茉姌的视线在郑瑜和方茉语身上来回了一遍,忽然拉着简衍往一旁走,“瑜表哥,我和衍表弟去其他地方转转,你帮我照顾好大姐姐啊。” 郑瑜很满意表妹识趣,大声回答她:“放心吧,定会完璧归赵。” 方茉姌轻笑了几声,心情也变得更加明朗了。 “撮合了他们表姐就这么开心?”简衍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方茉姌道:“当然开心啊,一个是视我如亲妹妹的表哥,一个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若他们的婚事成了,就是亲上加亲,这是大好事呀!” 简衍盯着她,“表姐对旁人的婚事那般热情,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方茉姌没想到简衍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简衍又说:“表姐已经十六了吧,我记得大嫂嫁给大哥的时候也是十六岁,表姐呢,现如今可有心仪之人?” 方茉姌看着一脸认真发问的简衍,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岔开话题,“衍表弟,这里景色这么好,咱们还是欣赏风景吧。” 简衍却非要她给个答案,无奈之下方茉姌只好回答:“我现在没有心仪之人,我的终身大事需要爹娘做主,若他们觉得那人是良配,我听从出嫁便是。” 简衍没有说话,眼神却有些飘忽。方茉姌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好几下,他才回过神来。 “方二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啊!”齐云志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两人竟然没有发现。 方茉姌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是不愿理他。简衍见状侧了侧身,将方茉姌大半个身子挡在身后。 齐云志刷的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略过简衍对方茉姌道:“方二姑娘可否赏脸移步到湖心亭,齐某有话要对姑娘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方茉姌不客气的拒绝。 齐云志也不气恼,而是笑着道:“若是有关我们的将来呢,方二姑娘也不感兴趣吗?”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水面,在方茉姌心里惊起了圈圈涟漪。别人不知道齐云志会在将来与她有何关联,但她知道。 在那个梦里,齐云志是她的第一任丈夫,也是给她带来无尽苦痛的罪魁祸首。所以她才会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对他那么憎恶。 “我与你永远不会有什么瓜葛,我也不想和你有什么交集。”说完拉着简衍就要走,齐云志却收起了笑容,“如果是你的终身大事呢,难道方二姑娘就不想知道自己将来会嫁给谁?” 方茉姌停下脚步,对简衍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简衍却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别去。” 方茉姌压低声音道:“齐云志太恶心人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下。” 说完撇开简衍的手走到齐云志面前,“齐公子不是想要和我去那边的亭子里说话吗,那就走啊!” 齐云志见她改变了注意,收起折扇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方茉姌把百喜和简衍留在原地,同齐云志一前一后的步入了湖心亭。 到了亭子里,方茉姌冷着脸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齐云志没想到她这么快又变脸了,不过也不气恼,反倒是觉得美人生起气来也美得让人赏心悦目。 “姌表妹,你别那么凶嘛,毕竟我可是你未来的夫君呢。” 方茉姌闻言,目光如同利箭一样射向他,“你说什么?” “我说的都是真的,仙童说了这辈子我和你注定是夫妻,为了我们日后夫妻和睦,姌表妹这性子可要改一改。” 方茉姌心里的怒火一下子窜了出来,却按捺不发,她慢慢靠近齐云志,“齐表哥说的可是真的?” 齐云志得意的点头。 “是么?”方茉姌笑了笑,忽然指着他背后湖面,“齐表哥快看,湖里好像有人。” 齐云志下意识的回头,只见湖里除了枯败的荷叶,哪里有什么人。正要回头时,忽然觉得膝盖处传来一阵钝痛,接着整个人就栽进了湖里。 第十二章 为你筹谋 看着齐云志如落水狗一样在水里挣扎,方茉姌心里的怒气这才消散了一些。湖水不深,只及齐云志腰部,不过湖底淤泥较多,他一时半会也爬不上来。 方茉姌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脚腕,恶声道:“姓齐的,别以为我是女子就好欺负,我告诉你,不管是这辈子、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姑奶奶我都看不上你。你齐家不过是靠着舅母这个外嫁女才有今天的地位,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说完无视齐云志怒红的双眼,继续道:“今天这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告诉舅舅你欲对我图谋不轨,我倒要看看,舅舅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听了她的威胁,齐云志面上挂上了凶恶的表情,“你这恶毒的女人,你给我等着,等本公子将你娶回家,一定要好生的折磨你一番。” 方茉姌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对准他扔了下去,“痴人说梦。” 齐云志的额头被石子打中,疼得他呲牙咧嘴,正要大骂时发现方茉姌提着裙摆跑了。 方茉姌从湖心亭回来,气喘吁吁对百喜道:“快喊人来救齐公子,他不小心掉进湖里了。” 百喜在岸上看得清清楚楚,齐云志之所以会掉进湖里,其实是被方茉姌踢的。伺候了自家姑娘快十年的百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不是被简衍制止,她差点就要尖叫了。 既然这是姑娘的吩咐,百喜立即照做,捏着嗓子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齐公子掉进湖里啦。” 她的声音很快就吸引了旁人,有人闻声往这边来了,方茉姌见状,赶紧拉着简衍和百喜躲到了一旁的山坡后面。 “姑娘,齐公子会不会将您供出来?”百喜很是担忧。 方茉姌笑着摇头,“放心吧,齐云志这人最好面子,被女子踢下湖这种丑事他不会说的。” 一旁的简衍突然出声,“表姐很了解他?” 方茉姌笑容凝固了一下,“像他那样自命不凡的人我在京城也见过,没什么奇怪的。” 简衍没有再问,这时百喜小声道:“姑娘,他被救起来了。” 方茉姌悄悄探出头去,只见齐云志呗齐家的家丁救了起来,腰部以下全是淤泥,整个人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她幸灾乐祸的低笑出声,忽然察觉到旁边人的视线,偏头看过去,只见简衍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方茉姌不自在的冲他笑了笑,招呼百喜,“姓齐的被救上来了,我们去跟瑜表哥和大姐姐汇合吧。” 三人从山坡后出来,径直去了与郑瑜约好的汇合地点。他们到的时候,郑瑜和方茉语已经等在那里了。 接着他们又去找简家人,简二哥看到他们问:“你们去哪里了,可让我们好等。” 郑瑜道:“我和衍表弟来得晚,四处逛了逛,恰巧遇到姌表妹和方大姑娘,于是就一起过来了。” 说完又问:“我来时看到表哥与齐家人在一起,怎么不见他们?” 简二哥皱眉,“齐表弟也不知怎么想的,非要去湖心亭欣赏枯败的荷叶,结果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已经由家丁送回齐家了,齐家的表妹们担心他,也跟着回去了。” 方茉姌听到齐云志为自己落水找的借口后,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方茉语与她离得近,清楚的看到了她的表情。心里顿时明白了,齐云志落水与堂妹有关。 人多的时候不好问,等回到留芳院后,她屏退伺候的丫鬟们,问:“你老实告诉我,齐云志落水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方茉姌没打算瞒着她,承认道:“没错,是我把他踢下去的。谁叫他长了张恶心人的嘴脸,我一看到他就忍不住作呕。” “是他欺负你了?”方茉语语气变了。 “他敢。”方茉姌的神情瞬间变得冷凝,“他要是敢碰我一根毫毛,我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方茉姌对梦里的自己尽是鄙夷,她出身世家大族,父母疼宠,又有两个兄长撑腰,竟然被齐云志那厮伙同齐家欺辱了好几年。若不是遇到了简衍,自己还要在齐家的火坑里不停地挣扎。 方茉语从未见到这样的堂妹,拉着她的手道:“没有便好。若是他对你有不轨之心,你千万不要忍着,咱们回京找我爹和二叔做主,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方茉姌点了点头,语气软化下来,“我听大姐姐的。” 姐妹俩不再讨论跟齐云志有关的事情,方茉语又问起简衍来,“二妹妹,眼看咱们就要回京了,我想问问你对简家表弟是个什么想法?” “大姐姐为何问起他来?”方茉姌有些不解。 方茉语道:“我见你对他过于关心,怕你对他……”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方茉姌知道她的意思,“因为他的处境可怜了些,所以才对他好的,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 听了这话方茉语放心多了,“原来是这样。”只要不是男女之情就好。 “大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方茉姌嘟囔。 方茉语柔声道:“我就是担心罢了。虽然简家表弟为人不错,但你和他是不可能的,二叔和二婶绝不会同意你与他的婚事。” 这些方茉姌也知道,在那个梦里,她从齐家火坑出来后,因为一些原因简衍不得不娶她为妻。他本来是救她出火坑的恩人,却因为与她私自成亲而被她的父母兄长厌恶,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两年,他们才原谅了他。 方茉姌对简衍的感情很复杂,除了感激还有愧疚。这一世她不会嫁给齐云志,同样的也不会与简衍再次成为夫妻,前世恩情未报,愧疚未消,她只想在自己力所能及之下让他的处境变得好一些。 在回京之前,方茉姌去找了简老太爷,祖孙俩关在书房里聊了大半天,最后简老太爷让人将简衍叫了进去。 简衍不知这个从未正眼看过自己祖父叫自己来做什么,但当他看到站在简老太爷旁边的方茉姌时,料定这事必然与她有关。 “写几个字来给老夫瞧瞧。”简老太爷目光如炬的看着他。 简衍抬起头看了方茉姌一眼,方茉姌同他点了点头,自告奋勇道:“外祖父,我来磨墨,衍表弟写字。” 简老太爷颔首。 方茉姌走到案前开始磨墨,见简衍还站在那里,催促道:“衍表弟,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写字呀!” 简衍这才缓步走过去,桌案上已经铺好了宣纸,墨也磨好了,就等他落笔。 方茉姌小声鼓励他,“衍表弟,别紧张,像你平日那般发挥就成。” 简衍的目光停留在书房左侧架子上的那盆菊花上,执笔写下“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这是前朝诗人郑思肖的诗作《寒菊》,简衍曾反复研读这首诗,他觉得自己就像这诗里描述的菊花一样,从来都是一人踽踽独行。百花的鲜妍与菊花无关,简府的热闹也与他无关。 简老太爷踱步上前,只觉得摆在桌案上的四行大字,字体潇洒清秀,刚中带柔,柔中带刚。 “好一个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他的目光移到简衍脸上,从这个从未受过他关注的庶孙身上看到了一种清冷高洁的气质,这是简家其他孙辈不具备的。 “既然字已写完,简衍就不打扰您了。”少年朝简老太爷躬身道,他不问简老太爷找他来所谓何事,也不想知道。 方茉姌着急出声:“外祖父,您答应过我的,只要衍表弟的字让您满意,您就会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 简衍目光沉沉的看向方茉姌,她并未注意到他在看她,只一脸希冀的望着简老太爷。 第十三章 回京前夕 尽管简衍流露出了拒绝,简老太爷还是在方茉姌的恳求下答应将他带在身边教导。方茉姌怕简衍犯了左性,急忙替他向简老太爷道谢。 简老太爷忽然笑看着外孙女,“得好处又不是你,你为何要替这小子道谢。” “外祖父,您别打趣我了,衍表弟聪慧,日后必定有大作为。”方茉姌一边回答,一边对简衍使眼色,“衍表弟,还不赶紧谢过外祖父。” 简衍在她的催促下同简老太爷道谢,简老太爷摆手道:“谢倒不必,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跟着我绝不能骄奢淫逸,好逸恶劳,否则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在方茉姌的示意下,简衍回了五个字:“您放心便是。” 见事情已经办妥,方茉姌心里的大石落下了。简老太爷还有其他事情,便让他们自行离开。 从简老太爷书房出来,方茉姌叫住简衍,“衍表弟眼下得空吗,若是没什事能否跟我去一趟留芳院?” 自从简衍参加了中秋家宴后,简夫人便给他换了个院子。他的新住处在前院,方茉姌倒不好总往前头跑了。 简衍什么都没问,跟着方茉姌去了留芳院。 方茉姌让简衍在会客厅等着,又让百喜端来茶水点心伺候,自己则去了里屋。 过了一小会儿,方茉姌抱了一个楠木盒子出来,她当着简衍的面打开盒子,只见里面并排放着一块刻着松风水月的松烟墨和一方纣绿无暇的松花砚。 “衍表弟生辰在十月,那时我已经回了京城,便提前将生辰礼交于你,希望衍表弟一生顺遂,永远安康。”说完就将盒子推了过去。 简衍依旧是一脸漠然的样子,他的目光从盒子上移到方茉姌脸上,“这礼太贵重,表姐还是收回去吧。” 方茉姌知道他会拒绝,指着盒子道:“收回去可不行,这是我特意为你定制的,上面还有你的名字呢。” 简衍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果然见那墨和砚台左下角处均刻有一个衍字。他抬起头,看向方茉姌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说不明的东西。 “怎么,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要拒绝吗?”方茉姌笑着问。 简衍只好将盒子收了,回到自己的住处后他又将盒子打开,视线久久凝视着盒子里的墨和砚台。他没想到方茉姌还记得他的生辰,更没想到她会为自己准备生辰礼。 十岁之前,府里的兄弟姐妹以及生母杜姨娘都会给他庆生、准备生辰礼,十岁之后就只有外婆记得他的生辰。前不久外婆逝世,他以为再也没人会记得他的生辰了。 还是有人记得啊! 看着看着他的眼睛变得有些酸涩,这时盒子边缘露出的一抹白色吸引了他。他将砚台和墨拿出来,掀开上面盖着的一层绸布后发现里面竟然放着一叠银票。 银票面额都是五十两一张,所有的数额加起来有五百两。看着手里的银票,简衍眉头皱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去了床尾的墙角处,挪开那两个装衣裳的大箱子后,将挨着墙角处的一块青砖取下,从里面拿出一个荷包来。 若是方茉姌在场的话,一定会认出那个荷包就是之前她给的那个。简衍将荷包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上次方茉姌给的碎银子用掉了,但银票还在。后来他又接了好几份抄书的活,总算把用掉的银子补齐了。 他把上一次的银钱同那五百两放在一起,打算找个机会还给方茉姌。方茉姌还不知道简衍有这个想法,他们再过两日就要离开简家了,因为要收拾行李箱笼,百喜和绿茵这两个贴身丫鬟忙得跟陀螺似的。方茉姌和方茉语帮不上什么忙,为了不给她们添乱,只得安安静静地坐着喝茶。 而此时在离留芳院不远的葳蕤阁离,简芳已经急的快要上火了,她的盟友简芸却老神在在的坐着,丝毫不受简芳的影响。 简芳瞪了她一眼,“本来我早就该跟瑜表哥表明心意的,就是你让我一等再等,现在好了,瑜表哥还有两日就要离开简家,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我的大姐姐,你稍安勿躁。”简芳指着一旁的椅子道:“你先坐下来喝杯茶,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说其他的。” 简芳虽然心气不顺,却还是照着她的话做了。 等简芳不再像先前那般急躁了,简芸才开口:“瑜表哥不是还没走嘛,两天时间够你做很多事情了。” “你有什么法子可以助我成事?”简芳着急的问。 “法子是有,就看姐姐敢不敢去做。”简芸顶着简芳希冀的眼神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今夜大哥和二哥会单独请瑜表哥吃酒,你也知道,二哥跟人吃酒,不把那人灌醉了不肯罢休。虽然不知瑜表哥的酒量如何,但有二哥在,应该讨不了好。到时候姐姐就穿着同方大姑娘相似的衣裳去给瑜表哥送解酒汤。” 简芳听了睁大了眼睛,“你让我去勾……勾引瑜表哥?” “这哪里算是勾引,若瑜表哥自己认错了人,姐姐才是受欺负的人,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负责。” 简芳下意识的反对,“不行,要是被父亲和母亲知晓我就完了。”说完脸色不虞的看向庶妹,“好哇,我那么相信你,你却尽给我出馊主意,我还当你是真心实意帮我,没想到却是在坑害我。” 简芸似笑非笑,“既然姐姐不相信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法子我已经给你说了,做不做是你自己的事。姐姐可要记着,眼下事最好的时机,若是错过了,你总不能追到京城去吧?” 简芳没了主意,她既不想去做损害名节的事情,又不愿意放弃郑瑜这个如意郎君。她从简芸那里回去后,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庶妹说得不错,最好的机会已经来了,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至于名节,反正事情发生在简家,若她成了事,第一个帮她收尾的就是嫡母简夫人,大家族的女儿家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毕竟嫡妹还未说亲呢。 说服了自己以后,简芳便让心腹丫鬟去打听简大哥与简二哥何时请郑瑜吃酒,得到确切的信息后,她便开始准备起来。 郑瑜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猎物,两位表哥要为自己践行,三个人不知喝了多少酒,等喝得尽兴了已经是杯盘狼藉。简二哥酒量很好,但跟郑瑜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简家两兄弟醉得人事不省,被伺候的人架着回去歇息。 郑瑜没有多少醉意,都说喝酒壮人胆,郑瑜打算悄悄去留芳院见一见自己的心上人。可在留芳院外被凉风一吹,酒劲壮出来的胆量瞬间垮了下去。 “算了,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这个她自然是方茉语。 他在留芳院外站了一柱香的时间,然后掉头去了简衍的住处。 夜已深,简衍还没有睡,此时的他正在烛光下忙碌着。这时候要是有人走近,便能看出他正在雕刻东西,桌上摆着几把粗细不一的刻刀,以及一堆细碎的木屑。 郑瑜敲响房门时,他手中的物件才刚刚有了稚形。听到敲门声,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去开门。 “衍表弟还没睡啊?”郑瑜带着一身酒气看着他,“夜深露重,衍表弟能否让我进去坐坐?” 简衍侧身让他进去。 郑瑜进去后,视线一下子被桌上的东西所吸引,他凑上去仔细瞧了瞧,“若我没猜错,这个东西应该是只兔子吧?” 简衍没有回答,而是快速的将桌子上的东西收起来。 郑瑜呵呵笑道:“姌表妹属兔,你雕这个应该是送给她的吧。”说到这里,他打了个酒嗝,胃里那股难受的劲头过了后,继续道:“说实话,我早就看出你对姌表妹有意了,你掩饰的很好,但瞒不过我的眼睛。” 简衍脸上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 郑瑜又道:“我劝你还是不要陷得太深,因为你跟她是绝不可能,你很聪明,其中的原因我不说你也能明白。” “我明白。”简衍心里一片苦涩。 正是因为明白,他才会觉得痛苦,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不敢将心中的情意告诉她。他很羡慕郑瑜,甚至达到了嫉妒的程度,就因为他可以向心爱的姑娘表明自己的心迹,而自己却只能默默地将那些心思埋藏于心底。 第十四章 离开江南 简芳趁着夜色去了前院郑瑜暂居的住处,她让贴身丫鬟紫烟引开伺候郑瑜的小厮,然后提着食盒偷偷摸进了郑瑜的房间。为了确保今夜能够成事,简芳从头到脚都模仿了方茉语的打扮,若是在昏暗的房间内不仔细瞧,还真有可能认错人。 她一边忐忑地等着郑瑜回房,一边不停的打量他的住处。因为是客居,房间里的陈设不是很繁杂,除了一些字画和摆件,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郑瑜是武将,床头不远处摆了一个架子,架子上挂了一把佩刀和一身武将的官服。 她慢慢走到架子前,轻轻的摸了摸那把佩刀,在脑海里想象郑瑜穿着铠甲手握佩刀的英武模样,心里像是藏了一只小兔子,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这都什么时候了,瑜表哥怎么还没回来?”她自言自语的说着话,似乎这样就能掩饰自己的慌乱。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今夜注定是白等了,郑瑜去了简衍那里原本就没打算回来。他从来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以往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睡在野外那是常有的事。 子时过半,简芳只觉得睡意渐渐袭来,不由得打了个呵欠,最后实在是抵挡不住困意,掀开床上的被子躺了下去。睡到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她一下子清醒了,想起之前同简芸约定,子时过半简芸就会设法让简夫人来这里捉奸,只要看到她和郑瑜衣衫不整的躺在一起,她就算成功了。 现在应该到了她们约定的时间,若郑瑜在屋子里,她还能偷着开心计谋成功。但关键是现在郑瑜不在,她又穿成这样待在这里,这让她怎么说得清啊。 简芳慌了,在屋里四处找地方藏身,可惜郑瑜的住处就这么大,陈设又十分简单,她压根找不到藏身的地方。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简夫人已经命人将门踢开了。 简夫人铁青着脸,眼神如同利箭一样钉在简芳身上,简芳愣愣的站在原地,一颗心凉透了。 简夫人身边的两个心腹嬷嬷在屋里迅速的查看了一遍,同简夫人汇报:“夫人,表少爷不在屋里。” 听了这话,简夫人松了一口气,厉声道:“把大姑娘送回葳蕤院,派两个人守着,没经过我的同意,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她话音刚落,便有人来拉简芳,简芳一把推开那人,跑到简夫人面前跪下,哭着哀求,“母亲,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母亲饶过我这回。” “饶了你?”简夫人突然笑了,讥讽道:“我倒不知道咱们的大姑娘如此恨嫁,竟然自个儿寻摸起人家来了。” 简芳连连摇头,“母亲,这不是我的主意,是简芸,是她提议的。”简芳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是简芸说,只要我装扮成方大姑娘,瑜表哥醉酒后定会认错人,到时候只要我们被人看见待在一个屋子里,瑜表哥就会对我负责的。” 听了这话,简夫人眼神变得越发凌厉起来,吩咐道:“将大姑娘带到我的院子里,然后把二姑娘也带过去。” 立即有人照做。 简芸被带到正院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低声抽泣的简芳,心里便明白简芳勾引郑瑜的事情败露,还将她也供了出来。 蠢货,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突然有些后悔同她合作了。 “见过母亲,不知这么晚了母亲叫女儿来有何事?”简芸佯装淡定的向简夫人请安。 见她像无事人一般,简夫人倒觉得自己平日里小看了她。 “你大姐姐深夜去瑜哥儿房间是你出的主意?” 果然是为这事儿,简芸脸上带着震惊难过的表情,“母亲明鉴,女儿不过是与大姐姐置气时胡说了几句,谁曾想大姐姐竟做了这种事。” 说着声音低落下去,“母亲饶了大姐姐这回吧,她想必是知道错了。” 简芳没想到简芸竟然不认,指着她大骂:“简芸,先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是你自己主动找我结盟的,还说只要我同瑜表哥的事成了,让我为你寻一门与我差不多的亲事。怎么,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早知如此,我才不该听信你的鬼话。” “大姐姐,我知道你一向看不惯我和四妹妹,认为自己和三妹妹一样高我们一头,但也不能红口白牙的冤枉我呀。” 听到简芸咋个嫡母将自己和嫡妹并列,简芳知道她是故意的,气得朝她扑过去,“你这个贱人,竟然故意害我。” 简芸连忙往旁边躲去,简芳不肯罢休,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简芸吃痛,转身回击了一下,两人当着简夫人的面厮打起来。 场面变得混乱起来,简夫人厉声喝道:“伺候的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将她们拉开。” 两人被丫鬟婆子拉开了,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这就是简家娇养大的姑娘,竟和市井的泼妇没什么区别。”简夫人狠狠的剜了两人一眼,“我不管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但要是毁了简家的名声,可别怪简家容不得你们。” “你们犯了大错,但念在你们是初犯,这回就饶了你们。”简夫人对心腹嬷嬷道:“齐嬷嬷,大姑娘和二姑娘从明日起开始禁足半年,每日抄写一遍《女戒》,你带着人看守,抄写的《女戒》送来给我亲自检查,若有有一丁点的瑕疵,禁足就多加一天。” 齐嬷嬷答了一声是。 简芳和简芸听到这样的处置后都有些不敢置信,她们看着一天天的大了,本来就该由嫡母带着出去交际,若真的被禁足半年,以后的婚事该怎么办? 简芳早就后悔不该听信简芸的话,这会儿更是肠子都毁青了。但她害怕嫡母的威严,不敢说什么反对得话,只恨恨的盯着简芸。 简芸才没空理会她,她对简夫人发出质疑:“母亲做这些不用同父亲商议吗?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父亲的女儿,母亲如此处置我们,难道不怕父亲动怒?” 简夫人突然笑了,“还知道抬出你们的父亲来,若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做下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情,他会怎么处置你们呢?南苑的杜姨娘都还记得吧,衍哥儿这四年来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们也看到了吧,无辜之人尚且在受罪,你们两个自作自受的还能讨得了好?” 简夫人的话如同一盆凉水泼在了两个庶女身上,将她们浇了个透心凉。简芳害怕沦落到杜姨娘和简衍那种境地,急忙跟简夫人求饶:“我愿听从母亲的处置。” 简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简芸,简芸本来还想着自己的姨娘受宠,说不定她爹看在姨娘的份上轻拿轻放,她也能避免被禁足。 可简夫人的话给了她极大的打击,让她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女儿也愿听从母亲处置。” 见两人服了管教,简夫人立即命人将他们送回各自的院子禁足。第二日趁着简老爷沐休,两事情得经过大概讲了下。简老爷气得青筋暴起,扬言要杀了两个不知羞耻的女儿。 简夫人连忙劝他:“老爷息怒,我已经处置过她们了,幸好知道此事的人不多,瑜哥儿那里也没察觉,好歹将这丑事掩盖了下去。老爷若真的大张旗鼓的去动她们,岂不是将此事宣扬开了?” 听了这话,简老爷这才冷静下来,他冲简夫人怒道:“你这个嫡母怎么当的,到了年纪就该将她们嫁出去,免得留在家里祸害简家的名声。” 夫妻俩成亲都是十几年,简老爷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简夫人说话,简夫人愣了一下,顿时觉得十分委屈。 “老爷这是怪起我来了,当初袁姨娘和曾姨娘接连生女,老爷听了两个姨娘的哭求,认为让人母女分离有违天伦,让我不要插手大姑娘与二姑娘的教养。我听了老爷的话,自问这十几年来除了没有亲自教导她们外,从未苛刻过她们的吃穿,如今她们犯了错却要怪我,这是哪来的天理?” 简夫人的话让简老爷脸上有些挂不住,那时候他年轻,经不住妾室的歪缠,所以才做了那些错误的决定。后来知道自己错了时,又拉不下脸跟简夫人认错,所以两个庶女才跟着各自的姨娘长大。 想到这里,简老爷后悔了,可是后悔得太晚了。 第十五章 回京城去 简芳和简芸闹出的事情就这么被压了下来,几乎没有京惊动其他人。在得知两个庶姐被禁足了以后,简瑶还特意去问简夫人她们到底做了什么? 简夫人随意找了个姐妹不和的借口打发了她,简瑶压根不信,可是派人打听了一圈,都是简芳和简芸闹了口角最后还动了手的消息。 简瑶觉得无趣,便不再打听了。想到方茉姌和方茉语明天就要离开了,于是带着简菲去了留芳院。 留芳院里,方茉姌姐妹俩的行李箱笼都整理好了,简瑶来时看到房间空了许多,心里忽然涌起一丝不舍来。 “姌表姐,语姐姐,你们走了以后就只剩我和小菲了,小菲又是个闷葫芦,只和她玩也太无趣了些。” 方茉姌笑着道:“怎么会呢,不是还有芳表妹和芸表妹吗?” 简瑶撇了撇嘴,“别提她们两个了,那么大的人发生争执竟然还动起手来,被我娘罚了禁足,说是禁足半年,但我听我娘那个语气,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解禁呢。” 听了这话,方茉姌和方茉语对视了一眼,方茉姌有些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昨天她们不都好好的吗?” “好像是昨晚吧,也不知道这俩是怎么回事,前些日子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说闹掰就闹掰了,简直不可理喻。”简瑶一直看不上两个庶姐的作为,讽刺起来也毫不留情。 不知为什么,听简瑶说起这事,方茉姌心里总觉得不对劲。若简芳和简芸真的因为打架,简夫人不会禁她们的足,顶多是扣月例和罚抄书。但她们被禁足,而且还没有具体的解禁时间,那就表明她们犯的错比较严重。 她忽然想到了郑瑜,郑瑜刚来的时候,简芳和简芸的目标就是他。后来不知那两姐妹私下里达成了什么协议,就只有简芳一个人往郑瑜身边凑了,简芸甚至常常为庶姐制造机会。 难道那两姐妹禁足的事情与郑瑜有关?等简瑶走后,她悄悄让百喜去打听郑瑜昨夜宿在哪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约莫半个时辰后百喜回来了,“姑娘,奴婢问了小风,他说瑜少爷昨晚同两位表少爷分开后没有回住处,而是在衍少爷那里住了一晚,他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了这话,方茉姌确定郑瑜没有受到算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至于简芳和简芸为何受罚,她也就懒得去打听了。 第二日一早,在告别简府众人后,方茉姌三人在简老夫人的泪眼朦胧中登上了驶向京城的客船,结束了四个月的江南生活。 江水波光粼粼,方茉姌倚靠在窗前,思绪不知不觉飘了很远。早上同大家告别时,她没有在人群中看到简衍,不由得多了几分失落。 她以为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简衍对她多多少少有些不同,没想到竟是她想多了。 这时百喜从外面进来,瞧见自家姑娘神情恹恹的样子,担忧的问:“姑娘可是身子不爽利?” 方茉姌头也没回,“我没事,就是觉得有些闷。” 百喜又仔细瞧了瞧,见她气色如常也这才放下心来,“奴婢回来时,瑜少爷还问起姑娘呢,姑娘若是闷就出去走走吧。” 自从上了船,郑瑜就经常与方茉语待在一起,方茉姌不愿打扰他们便很少出去。不过她在船舱里也闷了好几天,是时候出去透透气了。 她出去的时候,方茉语与郑瑜正笑着在说话,不知郑瑜说了什么,逗得方茉语笑意盈盈。当两人看到她后,郑瑜冲她招了招手,“姌表妹快过来。” 方茉姌慢吞吞的走了过去,“瑜表哥和大姐姐在说什么?” 方茉语笑着道:“郑公子跟我讲了一些外在办差的经历,听着挺有趣的。” “又是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以前我都听腻了。”方茉姌撇了撇嘴道。 郑瑜刚想反驳,却发现表妹情绪有些不对,关心的问:“姌表妹这是怎么了?”方茉语也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方茉姌摇头,“没怎么,你们继续吧,我就不打扰了。” 郑瑜连忙叫住她,“等一下,有人托我给你带了东西,这几日总不见你出来,差点被我忘了。”说完连忙回去将东西取了过来。 方茉姌的视线落在郑瑜手里的盒子上,问:“谁的?” 郑瑜将盒子塞到她怀里,“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方茉姌眼前浮现出一张冷漠苍白的俊脸,丢下一句“我回去再看”,然后抱着盒子往船舱走去。 回去后,她盯着盒子看了好一阵才慢慢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个青色的荷包和一枚木头雕刻的小兔子。 她拿起小兔子仔细瞧了瞧,发现它同那盏琉璃玉兔花灯的神情很相似,雕工算不上很好,但方茉姌就是觉得它比琉璃玉兔花灯可爱多了。 “臭小子,别以为送个木头雕的兔子就能免去你不来送行的错了。”她嘴上虽然这般说着,但心里的郁郁之气已经消散了许多。 可是还没等她开心多久,青色荷包里的东西让她再次气闷起来。原来那个荷包里装的不是别的,而是她专门留给他的银票。 他现在虽然跟在简老太爷身边,但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他又没有生母帮扶,仅靠那点月例哪里能够。正是想到这一点,她才将自己的私房全部给了他,没想到这人竟不领情。 她数了数银票和碎银子的数额,发现还多出了一两,顿时气得将荷包扔得老远,“不领情就算了,我就不信这些钱还用不出去了。” 于是胸口堵着一口气的方二姑娘在下一个港口停留补给的时候,带着百喜去岸上胡买了一通。当方茉语和郑瑜看到那一堆东西后,惊得目瞪口呆。 “二妹妹,你这是…” “这些都是我买的特产,带回京城送人的。” 方茉语有些不理解,“送人的礼品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吗,怎么又买了这么多?” “大姐姐,江南是江南,江阳是江阳,两个地方总有不同的东西,我多买点也没什么。”方茉姌毫不在意的说道。 方茉语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郑瑜制止了,压低声音道:“别说了,她心里不痛快,就让她发泄一下吧。” 方茉语轻叹了一口气,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堂妹是因为简衍的缘故在拿银子撒气呢。 好在方茉姌还是知道分寸,在江阳胡闹了一通后直到回到京城,这一路再也没有乱来过。 九月底,客船终于在京城码头靠岸了,当方茉姌看到站在码头接他们的哥哥们时,那些让她心烦的事情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终于回家了,终于可以见到阔别几月的家人了。 和她一样激动的还有方茉语,看到方大哥几个后,立刻同郑瑜隔开了一些,这让郑瑜很是失落。 “大哥,二哥,我好想你们。”久未见到亲人,方茉姌不由得同哥哥们撒起娇来。 方大哥揉了揉两个妹妹的头,“还知道想家啊,就怕被某些臭小子惦记,玩得乐不思蜀呢!” 被点到名的方茉语很不自在,她知道方大哥说的是郑瑜。 郑瑜脸皮厚,“有我在,表哥还担心什么。” 方大哥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两眼,心想说防的就是你,但他知道堂妹素来脸皮薄,便忍了下来。 他对郑瑜道:“你快回去吧,去江南这么久,二姨父和二姨母应该很想念你。” 郑瑜看了心上人好几眼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回到方家后,方茉姌和方茉语修整了半日后才去跟长辈们请安。得知她们回来了,方老太君也从佛堂里出来,一大家子都聚集在了寿喜堂。 柳氏仔细瞧了瞧两个姑娘,感叹道:“江南的水土就是要养人一些,这才去了几个月,我怎么觉得语语和姌姌又好看了许多。” 简氏与有荣焉道:“大嫂这话算是说对了,江南之地尽出美人,不然宫里也不会每回都去江南采选了。” 简氏这话是有根据的,当初荣德帝迁都秦京以后,为了安抚北方的世家大族,一口气纳了很多北方世家之女为妃。但从小长在江南的荣德帝还是最喜爱江南的美人,凡是大选之年,总有几个来自江南的女子得到册封。荣德帝之后每一任即位的帝王后宫里都有几位江南美人。 简氏和简姨母当初就是来京城参选的,不过在终选时落了选,分别被太后赐婚给了方侍郎和郑将军。 第十六章 两家定亲 从江南回来后,简姨母得知小儿子郑瑜已经赢得了方茉语的芳心,第二日就迫不及待的准备礼品去了方家二房。 见到妹妹后,简姨母开门见山的提出自己的请求,希望简氏能够做一回媒人,帮着郑家向方家大房提亲。简氏当然同意,外甥和侄女能够成为夫妻,她也是喜闻乐见的。 简姨母回去后,简氏去大房同柳氏通了气。柳氏也觉得将两个孩子的事情早点定下来为好,郑家跟郭家不同,有简姨母这样的婆母在,她相信女儿嫁到郑家去一定会比嫁到郭家要幸福。 郑家方家两家长辈都有意,两个小辈也相互生了情意,定亲一事势在必行。为了表示对方茉语的重视,郑将军和简姨母特意挑选了一个吉利日子,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带着郑瑜上门提亲来了。 简氏今日充当媒人,方茉姌也有任务在身,那就是陪着方茉语说话。两家都有意结亲,又有简氏这个能说会道的媒人在,定亲一事很快就办成了。 郑瑜坐在大厅里,面上带着笑容听着长辈们你来我往的夸赞对方,却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巴不得立即飞奔去见心上人。 知子莫若母,简姨母见儿子心不在焉的样子,对妹妹简氏,“让姌姌出来见见她姨父吧,我家老爷有一段日子没见着她了。” 简氏哪里不知姐姐让女儿来见郑将军是借口,忙让人去请方茉姌,方茉姌来的时候把方茉语也拉了过来。简氏呵斥女儿没规矩,简姨母却说大家都是一家人,规矩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没道理让自家人因为规矩受委屈。 简姨母夫妻俩没有女儿,一直把外甥女当成亲女儿看待。方茉姌知道简姨母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喝媳妇茶,瑜表哥又想跟心上人单独相处,于是道:“长辈们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商量,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对着郑瑜使了个眼色,郑瑜在父母和姨母以及未来岳父母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简氏怕大嫂柳氏有意见,笑着道:“孩子们感情还挺好的。” 柳氏脸上带着笑,赞同的点了点头。 经过郭家退婚一事后,柳氏早就看开了,她觉得跟跟规矩比起来,女儿的终身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未来亲家说的对,规矩都是做给外人瞧的,没必要让自家人因为规矩受到委屈和约束。那郭家一向自诩为讲规矩的人家,做出来的那些事情有几件是根据规矩来的? 方茉语还不知道她娘的想法,同郑瑜相处时心里总有些担忧。郑瑜见状还以为她不舒服,细问了几句才知道她在想什么。 “别怕,要是你怕伯母责怪你,一会儿我去跟她解释,让她骂我好了。”郑瑜柔声安慰。 方茉语笑了,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见心上人笑了,郑瑜也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方茉姌在远处看着两人柔情蜜意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多了一些羡慕。大姐姐有瑜表哥这样好的归属,那她呢,她的归属又在哪里? 方家会客厅里,简姨母还在同柳氏商量婚期。郑瑜今年已经二十了,在大绥算是大龄男儿,方茉语过了年也有十八岁,简姨母的意思是让两个孩子早些成亲。 柳氏还有些犹豫,简氏在一旁劝道:“大嫂,我知道你舍不得语语,但孩子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啊。何况郑家也在京城,离咱家又不远,我二姐是个宽和的人,语语就算出嫁了,也可以常回娘家来呀!” 简姨母也附和道:“三妹说的对,不是我自夸,我一向不爱拘着儿媳妇,我们家老大媳妇想回娘家了,只要跟我说一声就行。当然,到了老二这边,我还是一样的做法,亲家母你就放心吧。” 听了这话,柳氏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道:“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还得跟我家老爷商议一下。” “那是应该的,是应该的。”简姨母虽然有些小失望,但还是尊重柳氏的意见。 等方大老爷下值回来,柳氏将白日里柳氏提议的婚期日子说与他听。方大老爷听了后琢磨了一阵,“明年开春太早了些,不如定在中秋节后吧。” “那就依老爷的意思,明日我便请弟妹去与郑夫人说。”柳氏决定听丈夫的。 第二日柳氏将方大老爷的决议告诉了简氏,简氏立即去了郑家一趟,简姨母得知婚期要推后到明年中秋节后,虽然有些遗憾却还是高兴的应下了。然后两家人又选了个日子敲定了具体的婚期。 方茉语的事情了了,方家就只剩下方茉姌一个待嫁的姑娘。简氏还没来得及替女儿寻摸人家,长媳谢氏的肚子就发作了。谢氏疼了一天一夜,终于生下了二房的长孙。同一时辰,在长宁街街尾处的成王府里,原太子妃现成王妃生下了端慧太子的遗腹子。 方家还未从添丁的喜悦里回过神,得知长孙同端慧太子的遗腹子生在同一时辰时,都不由得沉默了。方侍郎避开了孙辈的排字,给长孙取名为宁,希望他能够一生安宁。 由于方宁出生的时辰特殊,方家没有打算大办方宁的洗三礼,只请了在京城的几家亲戚。没想到洗三礼刚结束,成王府那边就送来了贵重的礼品,来人是以前伺候端慧太子的秦公公。 秦公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对方侍郎道:“我来之前,太妃主子特地让我看一看小公子。” 他嘴里的太妃就是成王妃,成王妃诞下儿子后,刚出生的孩子就成了新一任的成王。 方侍郎拒绝不得,只得让简氏将长孙抱出来。秦公公看了孩子一眼后,称赞道:“小公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日后定是封侯拜相的好命之人。” 方侍郎连忙道:“当不得公公如此夸赞,我只希望这孩子一生安宁顺遂。” 秦公公笑了,“这以后的事谁能说得清,方侍郎还是莫要太早做决定。” 说完这话后,秦公公以还要回去向主子复命为由离开了方家。 秦公公走后,简氏担忧的问道:“那阉奴是什么意思?” 方侍郎叹了口气,“端慧太子有了后代,这朝中的局势怕是又要变了,我担心的是方家会卷入其中。” “怎么会这样,咱们家不过就是添个孙辈而已,为什么那些人要跑来添乱?”简氏心里难受极了。 方侍郎安抚了妻子几句,然后去大房那边找方大老爷商量对策去了。 成王府来人方茉姌也听说了,想到侄儿与端慧太子的遗腹子生在同一个时辰,她的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试着去回忆梦里关于这位成王的事迹时,却发现梦里的记忆变得十分模糊,好像是被遗忘了一样。 她有些慌了,从拥有那些记忆开始,她从未想过哪天会失去它们。这样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是回京以后,她很少去想梦里发生的事情,猛然想起时,已经不记得以后会发生什么了。 方茉姌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祖母,她慌慌张张的跑到佛堂中,“祖母,我病重的时候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梦,明明在江南的时候都还记得梦中发生的事情,可是现在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方老太君看着她笑了,“痴儿,梦都是虚幻的,记不记得又如何呢?” 方茉姌还想说什么,方老太君摸了摸她的头,“孩子,我早就跟你说过,有些事强求不来,跟着自己的心走就是。” 祖母的开导并没让她放下,她落寞的回到自己的住处,一夜过后,方茉姌发现她连那点最模糊的记忆也消失了。 很多发生过的事情她都有印象,却不知她为何要去做那些事。 比如她从从未与简衍有过交集,那她为什么要给他送银子,还替他向外祖父求情? 又比如她根本不认识齐云志,为何第一次见面就十分讨厌他,甚至在踏秋的时候还将他一脚踢进了水里? 还有许多其他未解的事情,方茉姌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原因。 第十七章 成王太妃 方家二房的长孙满月后,成王太妃便派人来请方大嫂和方宁过府,方茉姌作为陪同之人一同前去。 自从上次秦公公在方家说了那席话后,简氏这一个月几乎没有睡过整觉。现在成王太妃指明了要让长媳、女儿和长孙去成王府,她的心都快揪成一团了。 方茉姌知道母亲在担忧什么,安慰道:“娘,您放心吧,咱们只是去做客,不会有什么的。” 简氏倒不是担心他们在成王府的安危,而是担心摄政王和宫里那位西宫太后记恨。 自从先帝和端慧太子相继去世后,先帝的次子在皇叔齐王的扶持下登上帝位。新帝登基后,封自己的生母为西宫太后,先帝皇后为东宫太后,皇叔齐王为摄政王。 而当时的端慧太子遗孀,也就是现在的成王太妃已经有了身孕。新帝听了摄政王的建议,在长宁街街尾处修建了一座府邸,若成王太妃生的是儿子便封为王爵,若生的是女儿便封为公主。 先帝和端慧太子死的不明不白,成王太妃为了保全腹中血脉,只得忍辱住进了新府邸。而成王太妃的娘家杜侯府在新帝登基后,立即送了一个女儿进宫,成王太妃母子俨然成了杜家的弃子。 虽然看着端慧太子一脉已经没落,但摄政王和新帝从未对他们母子放心过。成王太妃也知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韬光养晦,所以自打搬进成王府后一直闭门不出,连娘家人上门也不见。 如今她却请了方大嫂母子和方茉姌进府,这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又在观望了。 在母亲的担忧下,方茉姌和方大嫂带着方宁去了成王府。方茉姌以前虽然没有去过别家王府,但看到成王府的内景后,便知道成王府的规格并未按照亲王府的规格来修建,看着只比一般的官宦人家的府邸大不了多少。 在见到成王太妃之前,方茉姌和方大嫂姑嫂俩都很忐忑,她们不知道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为难她们? 但是在见到成王太妃以后,两人根本不敢相信穿得如普通妇人一样的女子竟然就是原太子妃,现在的成王太妃。 成王太妃看着二十出头,穿着一身淡绿的衣裳,头上只插了根玉簪,她身边的丫鬟嬷嬷也都是素净的打扮。成王太妃看着不像是亲王之母,倒像是在观里修行的俗家弟子。 方茉姌同方大嫂与成王太妃见礼,成王太妃笑着道:“二位不必多礼,咱们坐下说话。”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方大嫂怀里的方宁。 “想必方少夫人抱着的就是方小公子吧?” 方大嫂连忙回答:“回娘娘,正是小儿。” 成王太妃听了朝右手边的丫鬟道:“锦心,快去将小王爷抱过来,让他也见见这位小客人。” 锦心领命而去,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样子,她带着照顾成王的乳母过来了,成王被乳母抱在怀里,正闭着眼睛睡觉。 成王太妃让乳母将儿子放在一旁的软塌上,又让方大嫂也把方宁放上去,方大嫂只得照做。 两个孩子同一天同一个时辰出生,身量大小都差不多,若不是长相不同,定会被人误认为双胎。 就在这时,方宁醒了,他一睁眼就要找亲娘,谁知在看到旁边睡着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小娃娃后,便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他眼也不眨的盯着成王看,盯着盯着手忽然在他脸上碰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让原本还在熟睡的成王醒了过来,在场的丫鬟和成王的乳母立即奔了过去,方茉姌和方大嫂也紧张得不得了。 反倒是成王太妃出声道:“都散开吧,一个刚满月的孩子哪有什么力道。” 两个一样大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漆黑的眼睛里全是好奇。 成王太妃又吩咐:“让两个孩子挨得近些。” 方大嫂急忙道:“娘娘使不得,小儿顽劣,若是伤了小王爷可如何是好。” “方少夫人言重了。”成王太妃道:“那么大点的人儿哪里会伤人,王儿生下来还没见过同他一样小的的孩子,就让他多跟方小公子亲近一些吧。” 成王太妃发了话,方大嫂只得听从。一旁的方茉姌不由得思考起来,成王太妃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若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只是想让两个孩子亲近一些,她绝对不会相信。一个从宫里出来的人,又是原来的太子妃,她的一言一行绝不会那么简单。 就在她想事情的时候,成王太妃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她问方大嫂,“令妹多大了,可许了人家?” 方大嫂如实答了,成王太妃的视线在方茉姌脸上停留了片刻,“我观方二姑娘身量与我出嫁前差不多,正巧有一件从未穿过的绯色衣裙,放在那里也只能沾灰,不如赠给你吧。” 随即又对锦心道:“带方二姑娘去试一试吧。” 方茉姌拒绝不得,只得跟着锦心去试衣裳。方大嫂一颗心跟油煎似的,既担心儿子会伤了成王,又担心小姑子出什么事。 好在方茉姌很快就回来了,看到她新的装扮后,方大嫂有些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的小姑子。 一袭绯色衣裙将方茉姌衬托的肌肤胜雪,娇媚动人。乌黑秀丽的长发用金钗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其余发丝则垂在胸前。她原本身量就纤细修长,穿上这件衣裳后,多了一丝飘逸的气质,仿佛随时会羽化飞升而去。 成王太妃拍掌道:“我的眼光确实不错,这件衣裳说是为方二姑娘量身定做的也不为过。” 方茉姌有些不自在,“娘娘,可否允许臣女换回自己的衣裳?” 成王太妃点了点头,锦心又带着方茉姌去了客房。等她再次回来时,已经换回自己来时的鹅黄衣裙。 成王太妃问她:“方二姑娘可否取了小字?” 方茉姌摇头,“并未取过。” “那正好,先前见你穿绯衣好看,不如就叫阿绯吧。” 方茉姌愣了,不知道成王太妃怎么又给人取起小字来了,不过该谢的恩还得谢。 就这样,方茉姌和方大嫂在成王府待了快一天,直到酉时初了,成王太妃才命人送她们回府。临走前还赏赐了很多东西,那套价格不菲的绯色衣裙也送给了方茉姌。 简氏在家等的心急如焚,在看到他们三个安然无恙后,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 在方茉姌姑嫂三人去过成王府后,方家在朝堂上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境地。方侍郎和方大老爷原本朝中人缘很好,可最近那些与他们交好的同僚大多都疏远了他们,与他们有过节的还时不时的嘲讽两句。 除此之外,兄弟俩还常常受到上司的刁难和责骂,方大老爷与他们理论时,还差点被贬职,这一看就是上位者授意的。 方大老爷和方侍郎不蠢,知道这些都是因成王太妃对方家二房看重而起。兄弟俩商议了一番,觉得成王太妃就是要将方家拉下水,因为方家的两位老爷在朝中时有实权的,方家的姻亲也都是京城里的世家大族。 方侍郎沉默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大哥,就算现在立刻与他们撇清关系,宫里那位和摄政王依旧会怀疑方家的立场。趁此机会咱们不如分家吧,就算日后有个好歹,也牵连不到大哥那一脉。” 方大老爷不赞同,“糊涂!娘还在呢,现在分家就是不孝。谁不知我们方家两房团结,就算分了家那些人就能相信我们不是一家人了?” 说完这些,方大老爷抚了抚胡须,“现在朝堂虽然由摄政王一手把控,但他毕竟控制不了人心。先帝和端慧太子之死有太多的疑点不说,他们父子一死,先帝原先的心腹和端慧太子一系的朝臣为何都归顺摄政王和新帝了呢?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大哥说的是,先前成王太妃没有诞下子嗣时,为了保全腹中血脉不与他们起冲突,现在却……” 方大老爷点头,“正是这个道理,我怀疑她手上握着重要的东西,而那东西很有可能是先帝或者端慧太子留下的。” 第十八章 一切如常 方大老爷和方侍郎能想到的,其他人也能想到。但成王太妃除了隔三岔五的召见方家姑嫂和方宁这个奶娃娃外,根本没有其他的动作。 可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新帝总有所怀疑,同摄政王道:“皇叔,您认为杜妙仪真的甘心吗?” “成王败寇,她没了丈夫,儿子尚在襁褓中,杜家又不站在她那一边,她就算不甘心又能怎样。”摄政王皱眉看向穿着龙袍的侄儿,“你是一国之君,别整天盯着一个翻不起风浪的女人。应该把眼光放在后宫里,只要你有了子嗣,朝中那些老东西才会真正拥戴你。” 被摄政王训斥了,新帝虽然心中恼怒却不敢表现出来。 这时摄政王又道:“就不要再为难方家那两兄弟了,不然别人还真以为我们叔侄俩连寡妇和奶娃娃都容不下。” 新帝还想再说什么,摄政王丢下一句,“本王还有奏折要批阅,就不打扰皇侄了。” 等摄政王走后,新帝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像发了疯似的将自己寝殿里的摆设砸了个精光。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朕才是皇上,朕才是这天下的九五之尊,他上官锦算什么东西,若不是朕,他能当上摄政王?” 天子发怒,伺候他的奴才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纷纷跪在地上等待新帝发泄完心中的怒火。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住在西宫的闻太后赶了过来,看到新帝的寝殿满屋狼藉,又看到底下奴才们都瑟瑟缩缩的,气不打一出来,“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还不给哀家滚下去。” 奴才们像是得到了特赦令,急忙退下了。 “皇儿,母后不是告诉过你吗,为今之计是要忍。现在坐在帝位上的是你,只要你忍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咱们总是能将权力夺回来的。” 新帝阴沉的脸色因为闻太后这句话好了许多,但他还是忍不住气愤,“母后,您知道那上官锦有多可恨吗?在他眼里,儿子根本不是一国之君,而是专门用来繁衍子嗣的工具。” 闻太后摇了摇头,”皇儿,那上官锦虽然可恨,但他有句话说对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有自己的儿子。一个帝王,若是没有儿子,你的根基就会不稳。上官锦会因你是先帝次子扶持你上位,也会因你没有子嗣转而扶持其他人。” “母后……” “皇儿,你就听母后一句劝,多临幸后宫的妃嫔,让她们早日怀上龙种。”闻太后目光变得悠长,“只要有了皇子,朝中那些奸猾的大臣也要掂量掂量该站在哪边了。” 新帝点了点头,最终还是听了闻太后的提议,当天晚上便召了杜侯次女,成王太妃亲妹杜嫔侍寝。 杜嫔被临幸的消息传到了成王府,成王太妃头也没抬,一颗心都扑在了熟睡的儿子身上。过了许久,她才道:“都给我记住,无论何时,都要加强对小王爷的保护,若是小王爷有丝毫的损伤,我绝不轻饶。” 她话音刚落,一屋子伺候的人都跪了下来,“奴婢/属下誓死保护好小王爷。” 成王太妃这才满意了,让乳娘带着儿子去隔壁屋子。 “哼,上官和玥这是等不及了啊,看来他与上官锦之间也不是那么和睦嘛。”她似笑非笑的说道。 锦心道:“娘娘,您看咱们要不要动用安插在朝云宫的钉子?” 成王太妃摆了摆手,“暂且不用,端看我那妹妹有没有福气怀上龙种,若是真让她怀上了,杜家那边可就热闹了。” 锦心偷偷看了主子一眼,她脸上虽然带着笑,心里却不知有多苦。先帝和端慧太子先后薨逝,作为主子最大支撑的娘家杜侯府却忽然倒戈新帝和摄政王,并且还将主子的亲妹妹送进了新帝的后宫。 这对一个一夜之间没了丈夫,还有怀有身孕的女子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啊。好在主子心性坚定,这才保住了腹中骨血。然后又忍着心中的恶气,搬进了这座象征着耻辱的成王府。 锦心心疼自家主子,成王太妃却没有精力去悲秋伤春。儿子还小,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韬光养晦,等到时机成熟的那天,一定要让那对谋权篡位的叔侄付出代价,她要替丈夫和儿子夺回原本属于嫡长一脉的东西。 自从摄政王警告过新帝后,方大老爷和方侍郎就再也没有遭到区别对待了,恰巧成王府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反倒让兄弟俩有些弄不明白了。不过这样也好,总算不用担心方家在他们手里败落。 时间一晃到了年底,腊月十八是方茉姌的二哥方析娶妻的日子。因为方家尚未分家,娶亲的一切事宜都由柳氏和简氏一起分担,但毕竟是简氏的亲儿子成亲,简氏费得心思要更多一些。简氏忙不过来时,方茉姌这个女儿也被拉去帮忙。 方茉姌的任务就是在新婚当日和方大嫂一起接待亲戚家的女眷,那些成了亲的亲戚都由方大嫂负责,方茉姌只需照顾好未成亲的小娘子就行。 方二哥娶亲当日,方家宾客盈门,热闹非凡。方茉姌在后院招呼客人,柳氏的娘家侄女柳嫣娘趁着众人不注意,将她拉到一旁,“姌姐姐,上次你和语表姐去江南带回来的那些小玩意儿我很喜欢。”她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她们,又低声道:“我哥哥也很喜欢,喏,这是他托我带给你的回礼。” 说完飞快的往方茉姌手里塞了个东西,方茉姌低头,只见手里多了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给完东西后,柳嫣娘马上去找其他姑娘说话去了。 “姌姐姐,你快过来。”方茉姌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就听见有人在喊她,方茉姌只得再找机会还给她。 可是一直到所有客人离开,她都没有找到机会。方茉语看着堂妹唉声叹气的样子,问:“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累着了?” 方茉姌摊开手掌,指着锦盒道:“还不是嫣娘,她悄悄给了我这个,说是她哥哥给我的回礼。” 方茉语一听,忽然捂嘴笑了,“原来是墨表弟送的啊,江南的那些礼物我也有份,他怎么不给我也赠送一份回礼?我看呀,她八成是对二妹妹有意。” “大姐姐,你可别胡说。”方茉姌有些不自在,“自从离开柳家族学后,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人家肯定连我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怎么会对我有意呢。” 方茉语也不跟她争,而是指着锦盒道:“快打开盒子看看里面是什么。” 方茉姌打开了,只见盒子里躺着一根淡粉色的桃花玉簪,簪子做工精致,没有百十两银子拿不下里。 “看来墨表弟这回真是动了凡心,要知道我那三舅母怕儿子学坏,除了每月的月例银子,身上根本不允许有私房钱。为了买这根簪子,也不知他攒了多久。”方茉语不由得感叹,“咱们从江南回来才两个多月,他这簪子怕是提前就买好了,只是借着回礼的借口送出来而已。” 听了这话,方茉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另一边,柳嫣娘从方家回去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自己的亲哥哥柳成墨,找他兑现奖励。 柳成墨紧张的问:“怎么样,她收了吗?” 柳嫣娘拍着胸脯道:“放心吧二哥,有妹妹我出马,哪有办不成的事情。” 柳成墨这下放心了,指着桌上的纸包,“荣记的白玉糕,还热乎着呢,赶紧拿回去吃吧。” 柳嫣娘两眼放光,拿了白玉糕后急忙回去了,柳成墨在她身后喊道:“小心点,别让娘知道了。” 回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第十九章 江南来信 方家二哥的新婚妻子沈氏是翰林院学士沈修儒之女,沈家是清流但家财薄弱。沈修儒为了女儿在婆家有颜面,将自家传了好几代的古籍装了大半箱子作为陪嫁。 第二日敬茶认亲之时,沈氏又从中挑选了好几本给方家两位姑娘以及小辈们的见面礼。 见面礼过于贵重,方茉姌和方茉语都不敢收,最后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这两本古籍就当作是借来阅览的,等看完后再完璧归赵。 沈氏这一出手,让方家刮目相看。方二哥私下里偷偷跟妻子说:“其实你不用把那些古籍送出去,我们家最是和睦不过的,尤其是我那两个妹妹,从来不会做为难嫂嫂的事情。” 沈氏点头,“我在家时就听我爹娘说过方家门风好,今日亲自经历了才觉得他们所言非虚。” 沈氏才嫁过来一天,就感觉到了方家不同别家的和睦氛围。“夫君,两个妹妹都没收古籍,不如我再准备一些东西给她们吧?” “不用,她们不会计较的。”方二哥替她做了决定,“你多与她们相处就知道了。” 沈氏点了点头。 从那日过后,沈氏经常与两个小姑子碰面,偶尔也会一起喝茶品茗,相处的日子多了,她发现她们真的如同丈夫说的那样,为人和气,不会故意做出刁难人的事情。 想着自己的小姑子方茉姌还未许人家,沈氏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她姨家的表弟今年十八,生的一表人材,又有举人的功名,不如将他们二人凑成一对。 等到丈夫回来后,沈氏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方二哥听了道:“这事儿你先闷在心里,等我考虑考虑再说。” 第二日,方二哥亲自去打听了沈氏那表弟的品行,却得知他早已经有了心上人,只因那女子家世不好,沈氏的表弟不敢对家人讲,就一直拖着。 打听到了这些后,方二哥很是生气,言语之间对沈氏也有些不满。沈氏得知表弟的作为后,才发现自己好心办了错事。她想跟丈夫道歉,却又拉不下脸,只好去找方茉姌当中间人。 方茉姌听了事情的始末后,也知道二嫂是为了她好,虽然中间出了乌龙,但她没有害人的心思。 方茉姌趁着方二哥在家的时候去找了他。 “二哥,二嫂她又不是故意的,她那表弟连自己的父母兄弟都瞒着,她一个不常见面的表姐哪里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方二哥叹了叹气,“我并不是怪她失察,只是心里难受。我妹妹那么好,怎么总是遇到那些品行不佳的人。” 听了这话,方茉姌鼻头有些酸涩,“二哥,你别难受了。也许属于我的姻缘还没来呢,就算我这辈子嫁不出去了,你和大哥也不会不管我的对吧?” 这倒是实话,但方二哥还是希望妹妹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 在方茉姌的劝说下,方二哥和沈氏又和好如初,为了感谢小姑子从中周旋,沈氏又送了一份厚礼过去。 方茉姌觉得二嫂太过于小心谨慎了,她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谢礼,而是不愿看着他们夫妻变得冷淡疏离。 其实不光方二哥和沈氏在关心方茉姌的终身大事,忙了好几个月的简氏也终于腾出时间来考虑女儿的事情了。 自从遇到了云家那样表里不一的人家后,简氏挑选女婿的眼光也越来越严格了。挑来挑去,京城里那些门当户对的人家她一个也看不上。 家风好的人家,子孙又太过普通;子孙出众的,家里勾心斗角的事情又太多了;家风好、子孙又有才华的,母亲刻板又严厉。 方侍郎提供了几个人选,简氏派人打听了一下,家世普通不说,家里条件也不好,她可不愿娇养的女儿嫁过去受苦。 简氏太过挑剔,一直到了第二年四月都没有定下一个合适的人选。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江南娘家来了信。 信是简氏的大嫂简夫人写的,简夫人在信中提到了方茉姌。说是想替娘家侄儿齐云志求娶方茉姌,问简氏有没有替女儿相看人家,若是没有能不能考虑一下她们齐家的男儿。 简氏嫁到京城二十多年,对大嫂的娘家早就没有印象了,只记得齐家在江南算不上大家族,后来同简家结亲后,齐家才勉强跻身江南的中等世家。 不管那齐云志有多出众,简氏都不想将女儿远嫁,已经决定回信拒绝简夫人的提议。 简夫人的信很长,除了提到方茉姌的亲事,还提到了年前发生在简府的一桩惨事。 去年腊月二十那天,简老太爷嫁出去快三十年的庶长女回娘家哭诉丈夫徐子春行事荒唐。简家人这才知道,徐子春竟然又与四年前那个辱了杜姨娘身子的恶贼混在了一起。 那恶贼看上了博州郡郡守的儿媳妇,趁夜将人掳了去,强行喂了助兴的药物,恶贼、徐子春和失去了理智的郡守儿媳妇三人来了一场颠鸾倒凤的荒唐情事。 第二日,郡守儿媳妇清醒后发现自己失了贞洁,在房梁上悬挂白绫上吊自尽了。恶贼得知后,命徐子春将其尸体送回郡守府。 那郡守的儿子见妻子受辱惨死,发了疯似的的要找徐子春和恶贼拼命,却被恶贼以以下犯上的罪名处置了。 郡守的儿子儿媳接连惨死,他却不敢去找其报仇,因为那恶贼身后倚仗太强,他乃是摄政王的胞弟云阳王。 云阳王奉了摄政王的命令来江南查双仙教,双仙教兴起于博州,云阳王便在博州停留下来。 徐子春与云阳王是一丘之貉,四年前在简府见了美貌动人的杜姨娘,在徐子春的帮助下,云阳王玷污了杜姨娘,并且还让徐子春也享受了一番。 作为简家的大女婿,徐子春的所作所为伤透了简家人的心。颜面尽失的简老爷当着云阳王的面刺了徐子春一剑,并且和他断绝了关系,就连徐子春的妻子和儿女,简家也一概不认。 简大姑奶奶恨娘家绝情,四年来从未回过简家。云阳王来到江南后,徐子春为了讨好他,竟然想把自己的幼女送给云阳王做妾,简大姑奶奶这才想到了娘家。 简老爷不想管庶姐的家事,但又可怜外甥女,便让她们娘俩住进了简府。谁知这一住就出事了,徐子春竟带着云阳王来简家抢人,简大姑奶奶为了保护女儿,将关在南苑的杜姨娘放了出来。 杜姨娘虽然得了失心疯,但害了自己的仇人她就算疯了也还记得。她不知从哪里得了一把匕首,将徐子春刺成了重伤,还没来的及解决另一个仇人时,就被云阳王的护卫捅成了筛子。 杜姨娘死后,杜姨娘的儿子简衍一刀刺死了简大姑奶奶后失踪了,简老太爷派了许多人去找,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 看完信,简氏气得将信拍在桌子上,怒道:“畜牲,简直不配为人!” 方茉姌进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忙关心道:“娘,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简氏本不想让这些肮脏的事情污了女儿的耳朵,可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方茉姌已经拿起桌上的书信看了起来。 方茉姌快速的将简夫人的书信浏览了一遍,当她看到简夫人提到想为齐云志求娶她时,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当可她看到了杜姨娘惨死、简衍失踪的消息后,整个人一下子懵了。 “娘,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她愣愣地问道。 简氏叹了叹气,“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舅母怎么会骗我们呢。”说完才发现女儿有些不对劲,连忙百喜扶女儿回去休息,还让灶上煮了安神汤给她。 第二十章 找到你了 方茉姌浑浑噩噩回到自己的住处,她怎么也没想到杜姨娘会死的那般惨。 自从杜老太去世后,简衍最在乎的亲人就是杜姨娘了,如今杜姨娘被云阳王害死,简衍怎么承受的住。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简衍失踪是为了替杜姨娘报仇。 想到有这个可能后,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未睡,第二日起床时,眼下挂着一片严重的青黑色。 伺候她梳洗的是另一个大丫鬟百欢,看到她的模样后被吓了一跳,“姑娘,您这是一夜未睡么?” 方茉姌道:“差不多吧。一会你用脂粉替我遮一遮,千万别让我娘看出来了。” 百欢只得照做。 用脂粉遮了遮后,方茉姌的气色好了很多,去简氏那里请安时,两个嫂子已经到了。 方大嫂眼尖,一眼就看出来方茉姌精神有些不对,关心的问道:“妹妹昨夜没睡好吗?” 简氏和沈氏齐齐朝她看来。 方茉姌刚要说话,就听简氏问道:“灶上送来的安神汤喝了吗?” “喝了。”方茉姌点头,“娘,您别担心了,我没事。” 简氏听了却自责,“都怪我,若是不让你看那封信就好了。”她一直以为女儿被吓到了。 “娘,我不是因为杜…衍表弟的事情,我是怕娘答应了舅母的提议,我不喜欢那个齐云志,也不想嫁到江南去。”为了安母亲的心,方茉姌只得拉齐云志出来挡箭。 原来竟是为了这个,简氏听了松了口气,“我儿说说看,为何不喜那齐云志?” 方茉姌想起在江南时,齐云志对她甚是无礼,她因厌恶他故意将他踢到湖里。没想到都这样了,齐家依旧在打她的主意。于是将齐云志的所作所为全部说了。 简氏得知齐云志品行不佳,顿时埋怨上了简夫人,她娇养的掌上明珠,岂能容那等轻浮之人觊觎? 这时,方茉姌乘机对简氏道:“娘,我好久都没见过二姨母了,您许我去郑家玩几天好不好?” 女儿要去的不是别家,而是自己亲姐姐的家里,简氏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有了简氏的同意,方茉姌吃过朝食后就坐着家里的马车去了郑家。她想念简姨母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找郑瑜帮忙。 见到郑瑜后,她将杜姨娘之死和简衍失踪的事情告诉了他,请他帮忙找简衍。 郑瑜听了十分气愤,“那云阳王竟然如此荒淫无道,就算死上百次也难以平息他所犯下罪恶。” “瑜表哥,云阳王死不足惜,但我担心的是衍表弟为了报仇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你的人脉广,能不能帮着找人?” 郑瑜叹气道:“云阳王回京快两个月了,衍表弟在年前就失踪了。若他为了找云阳王寻仇,说不定早就动手了。现在云阳王还活的好好的,也并未传出遇刺的消息,那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准备将云阳王一招击毙;第二,他在云阳王回京的路上已经动过手,只是……” 见郑瑜停下来,方茉姌着急的问:“只是什么,你快说呀!” “第二种情况也是最坏的一种情况,云阳王身边护卫众多,衍表弟若是贸然行刺,能不能成功不说,说不定还会因此丢了性命。” 听了这话,方茉姌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不会的,衍表弟不是那种冲动行事的人,他一定回做足充分的准备才会行动。” 她看向郑瑜,恳请道:“瑜表哥,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 郑瑜点头,“放心吧,简衍也是我的表弟,我不会不管的。不过云阳王毕竟是宗室,动用官场人脉来查并不合适,我打算找一些道上的兄弟来帮忙。” 方茉姌知道郑瑜平素喜欢结交朋友,有他帮忙事情就好办多了,郑重的朝他道了谢,又叮嘱他多加小心。 为了等简衍的消息,方茉姌在郑家住了下来。郑瑜每日都会跟他说事情的进展,但都不是她想要的消息。 一直到了第五日,郑瑜带回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他一个人道上的朋友查到简衍来了京城,遗憾的是他并不知道他如今的藏身之地。 听到简衍来了京城,方茉姌松了口气,这就证明第二种情况被排除了。很快她又担心起来,简衍来京城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找云阳王寻仇,一直没有动手难道真的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见她焦急万分,郑瑜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们继续找就是了,一定会找到他的。” 方茉姌点头,眼下这种情况,她只能往好处想了。 在郑家住了几天后,简氏就派人来接她了。临走前方茉姌叮嘱郑瑜,有了简衍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郑瑜跟她保证,有了简衍的消息立即去方家。 谁都没想到,找人的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一连过了半个月,郑瑜的人都快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没有简衍的消息。 方茉姌内心很焦躁,但这种焦躁又不能对其他人说。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法华寺上香,祈求佛祖保佑简衍平安。 简氏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去法华寺,沈氏自告奋勇要陪她一起,简氏便让方二哥送她们去。 到了法华寺,方茉姌很虔诚的在佛祖面前祈愿,希望尽快得到简衍的消息。沈氏则是为了求子,希望今年能够开怀,在明年开春前诞下一个聪明伶利的儿子。 姑嫂俩许完愿后,在法华寺后院走了一一会儿,沈氏有些累了,方茉姌便让她去禅房休息。 方茉姌不让百喜跟着,说是想自己一个人在法华寺后院走走。百喜不放心自家姑娘,打算远远的跟着,却被方茉姌否决了。 法华寺的后院有一片竹林,竹林里住着方老太君的父亲虚空大师,方茉姌幼时同方茉语跟着祖母方老太君来过许多回。这次她不让百喜跟着,就是想见虚空大师一面。 但她靠近竹林,守在竹林入口的小沙弥就将她拦住了。 “女施主请回吧,虚空大师今日不见任何人。” “小师父,我是虚空大师俗世的后辈,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小沙弥摇头,“虚空大师说他尘缘已断,不管今日来的是谁一概不见。” 听了这话,方茉姌知道自己今日怕是白来了,不由得失望的离开。 她原路返回经过一处狭窄的回廊时,忽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下意识的就要挣扎,却听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别怕,是我。”那人说话时喷洒出来热气落在她的耳旁,让方茉姌忘记了反抗。 “姌表姐,是我。”简衍见她呆愣着,又重复了一次。 方茉姌转过身看向他,红着眼眶捶打他,“你这个臭小子,竟敢一个人跑到京城来,你知不知道找不到你,我都快急死了。” 简衍由着她发泄,等她冷静下来后,两人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说话。 简衍告诉方茉姌,“姌表姐,我这次来京城就没准备活着回去,我一定要杀了上官荣那个恶贼替我姨娘报仇。自从来了京城后,我一直想着见你一面,直到今天才找到机会。” 说着说着他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环塞到方茉姌的手里,“这是我出生时姨娘给我戴上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就当作是留个念想吧。” “我不要,这是你姨娘给你的,你自己好好保管就是。”方茉姌将玉环还给他,气道:“你能不能不要做傻事,云阳王身边高手如林,你一个文弱书生怎么能近他的身,这不是赶着去送死吗?” 第二十一章 惊闻噩耗 方茉姌的话让简衍沉默了,他知道自己孤身一人去刺杀云阳王无异于螳臂当车。但他不得不去做,眼看生母惨死在自己面前,身为人子怎么能轻易放下? 他不怕死,只是想在死前见她一面,所以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动手。 “姌表姐,你别劝我了。你也知道,我若是做了决定是绝不会更改的。上官荣必须死,只有他死了才能让我姨娘瞑目。” 他认真的看着她,“从小到大,除了姨娘和外婆,只有姌表姐真心待我。有你在江南的那段日子我活得最快活,若我的一辈子只有短短的十几年,有过那样的日子也算没有白来这世上。” 方茉姌早已泪流满面,哽咽道:“你明明知道去就是送死,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报仇的方法又不只有行刺一种,你那么聪慧,总能找到其他办法的。简衍,你就听我一句劝,别去做傻事好不好?” 简衍摇头,他注定是要让她失望的。方茉姌见他怎么也不听,气得背过身不去看他。 简衍闭了闭眼,轻轻的将那枚玉环放在她身后的石头上,然后不告而别了。 方茉姌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简衍早就没有了踪影,看到石头上的玉环,眼泪又忍不住直往下流。 百喜在禅房久等不回自家姑娘,怕她出事急忙出来寻找,等她找到方茉姌的时候,发现她眼眶通红,人也恍恍惚惚的。 “姑娘,您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您了?”百喜焦急地问。 方茉姌摇了摇头,“没有人欺负我,百喜,你去打盆水来,我想梳洗一下。” 百喜不放心的出去了,方茉姌拿起玉环看了一眼,心里又开始难受起来。 简衍做了他认为正确的选择,她为何要这么伤心?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她为何要在乎?想到这里,方茉姌心里又多了一丝怒气,一下子将玉环扔到了地上。 “姑娘,水打来了,奴婢服侍您梳洗吧。”这时门外响起百喜的声音,方茉姌连忙将玉环捡起来收好。 百喜用热水替她敷了敷眼睛,酸涩一下子感消散了许多。百喜一副老嬷嬷的语气劝道:“姑娘,以后去哪里还是带上奴婢吧,奴婢是您的贴身丫鬟,本就该待在您身边寸步不离的。” 方茉姌点了点头。 百喜又道:“二奶奶看着身子挺好的,怎地到了法华寺就变得虚弱了?茯苓跟我说,这都睡了一下午了还没醒,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茯苓就是沈氏的贴身丫鬟。 听了这话,方茉姌忙问:“你是说二嫂现在还在睡?” 百喜点头。 方茉姌连忙去了隔壁,沈氏躺在床上睡得十分香甜,她凑到她耳边喊了好几声二嫂没人应答,她又用力推了推她,依旧没有醒。 方茉姌连忙让人去请了法华寺里会医术的苦慈大师过来。苦慈大师替沈氏把过脉后,道:“沈施主脉象平顺并无大碍,熟睡不醒倒像是吸入了安神助眠的香料。” 说完走到墙边的香炉前,用手沾了一点香灰凑近鼻尖闻了闻,“果然是本寺的安神香。” 方茉姌有些不解,“苦慈大师,法华寺的安神香我也用过,为何从未出现过熟睡不醒的情况?” “方施主有所不知,这安神香里老衲专门添加了大量安神的药物,与普通的安神香不同,是特意为了夜不能寐的的施主准备的,吸入了香烟后,可沉睡八个时辰。许是管香的弟子疏忽,将加了剂量的安神香与普通的安神香弄混了,还请方施主见谅!” 听了苦慈大师的话后,方茉姌确定沈氏身子无碍后才放下心来。她们原本就打算第二日再回去,所以等沈氏睡醒后再走也来得及。 沈氏是睡到半夜醒来的,醒来后看到茯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沈氏披着外裳起身,轻轻推了推她,“茯苓,茯苓?” 茯苓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沈氏够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开心道:“奶奶,您终于睡醒了。” 沈氏有些不解,茯苓将她误吸了加了剂量的安神香一事说了出来,沈氏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 她不由得赞赏:“这苦慈大师制作的安神香还真厉害,我睡了那么久,竟然连一点头晕脑胀的感觉都没有。” 沈氏突然记起方茉姌来,问:“茯苓,我睡着的这期间二姑娘还好吗?” 茯苓答道:“二姑娘看着还好,您睡着后怎么也叫不醒,还是二姑娘去请的苦慈大师。”她犹豫了一下,“不过奴婢看二姑娘的双眼有些红肿,像是哭过一样。” 听了这话沈氏有些着急,小姑子是公婆的心肝宝贝,若是在她睡着这期间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跟他们交待啊。 茯苓见她急了,安慰道:“奶奶别担心,奴婢觉得二姑娘应当没遇到什么事情,要是真有什么,百喜早就来找您了。” 关心则乱,茯苓的话让沈氏安心了不少。她本想去隔壁看看方茉姌,茯苓劝她先去歇息,等第二日再去也不迟。 第二日天一亮,沈氏去了隔壁方茉姌的房间。方茉姌刚起身,当她看到自家二嫂好好的心里才踏实了。沈氏忍住心中的疑问,等她梳洗完一同用朝食。 用过朝食后姑嫂俩回到了方府,跟简氏请安时,发现郑瑜竟然也在。方茉姌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等简氏同郑瑜说完话后,急忙拉着郑瑜出去了。 “瑜表哥,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简衍的消息了?” 郑瑜看着表妹焦急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 原先他只觉得简衍是一厢情愿,现在看来,表妹对他也不是无意。若她知道简衍已死,怕是承受不住打击。 他越是三缄其口,方茉姌就越觉得他在隐瞒。 “瑜表哥,你不要瞒着我了,昨日我在法华寺遇到衍表弟了,他告诉我他要去行刺杀死他姨娘的恶贼。”方茉姌看着他,“就算你不告诉我,我只要派人出去打听云阳王有没有遇刺便能知道真相。” 郑瑜知道瞒不住她,长叹了一口气,“姌表妹,衍表弟他行刺云阳王不成,被云阳王的护卫击杀,尸体落入秦江中被江水冲走了。” “不可能,不可能!”方茉姌闻言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他不会死的。” 下一刻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方茉姌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幸好郑瑜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同百喜一道将她送回了简氏那里。 简氏见女儿突然晕倒,急忙让人去请大夫,又问郑瑜发生了何事。郑瑜将简衍行刺云阳王失败反被杀一事告诉了简氏,简氏当场便愣住了,“你说衍哥儿死了?” 郑瑜深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简氏看了看昏睡的女儿,又问:“姌姌是因为听了衍哥儿身亡的消息才晕过去的?” 郑瑜再次点头。 确定了这一点后,简氏终于明白这些日子女儿为何那么反常了。她将百喜叫了过来,“百喜,将你家姑娘在简家的事情全部给我讲一遍,一个字也不许遗漏。” 百喜迫于简氏的威严,将方茉姌一进简家就对简衍特别关照、踏秋时将齐云志踢到湖里,以及简衍送还银票后,方茉姌在江阳负气采购等的一些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简氏听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看来女儿在简家时就对简衍有意,所以才在简衍出事够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冤孽啊!她这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在情字一事上绕不开。先前被云家退婚时大病一场差点没了性命,如今又受到简衍之死的刺激,她这个做母亲一想到这些,心都在滴血! 第二十二章 恶贼觊觎 又是一年春草绿,成王府里的小花园在王府花匠精心的打理下,已经是百花争艳的热闹景象。成王太妃杜妙仪抱着儿子在花园里散步,看到枝头那些娇艳的花朵后问锦心:“我记得阿绯似乎有些日子没来了?” 锦心答:“回娘娘,方二姑娘病了。” “病了?”杜妙仪有些讶然,“好端端的怎地病了?” “奴婢也不清楚,听方家人说,方二姑娘病前去了一趟法华寺,从寺里回来就病了。” 听了这话,杜妙仪思忖了片刻,“去库房里选些补身子的药材给阿绯送去。” 锦心应了,正要离开时,杜妙仪又叫住了她:“给阿宁也选一些玩具,就用上一次宫里送过来的吧!” 锦心领命而去。 方家二房,方茉姌病了好些天终于能够起身了。方茉语原本被柳氏压着在屋里绣嫁妆,堂妹病了以后,她便每日都来陪她。 方茉姌的病是心病,方茉语从郑瑜那里得知简衍身死以后,不由得沉默了很久。原本她以为堂妹对简衍只不过是怜悯同情居多,恋慕之情甚少,只要她回到京城,两人不再见面,这点子情意也就慢慢淡去了。 没想到简衍会在这个时候出事,出事之前竟跑到法华寺见了方茉姌最后一面。想到这里,方茉语不禁有些埋怨简衍,明知道自己会一去不回,为何还要惹得堂妹伤心难过? 方茉语轻轻地叹了叹气,“姌姌,听姐姐一句劝,简衍已经没了,你要振作起来。” 方茉姌勉强的笑了笑,“道理我都懂,可是不晓得为什么,我只要一想起他葬身冰冷的江水中,心就跟刀割一样疼,那种疼让我喘不过气来。”她抓住方茉语的手,忽然哭了起来,“大姐姐,我疼,我好疼啊!” 方茉语鼻尖发酸,伸手将堂妹抱在怀里,“哭吧,这回哭过了一定要振作起来。二叔、二婶还有哥哥嫂嫂们都很担心你,你不能让他们失望知道吗?” 闻言,方茉姌的哭泣声渐渐小了起来,开始转变为低声抽泣。 锦心奉命送东西到方家,简氏带着锦心去了方茉姌的住处。方茉姌听到杜妙仪特意送了补身子的药材过来,连忙对锦心道谢。 锦心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劝诫:“方二姑娘,人生在世没有过不去坎,不管为了家人还是其他,都应该保重自己的身子,切莫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方茉姌低着头没有说话,简氏附和道:“锦心姑娘说得对,姌姌啊,你就听大家一句劝,别想那些让你难过的事了!” 方茉姌这才抬起头,对锦心道:“锦心姐姐,真是对不住,还劳烦你跑一趟。你回去后替我跟娘娘说一声,等我病好了就去给娘娘磕头道谢!” 锦心自然应了,她没有在方家多待,见方茉姌情绪好转后便会去复命了。 等锦心走后,方茉姌对简氏恳求道:“娘,我想为衍表弟做一场法事,希望他来生平安喜乐、健康顺遂!” 简氏也有这样的想法,简衍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侄儿,如今葬身江中尸骨无存,也着实可怜啊! 这事由简氏出面,请了法华寺的僧人做了几日道场,又在寺内替他供奉了牌位。有人问起来,简氏只说是一个孤苦无依的远房亲戚去世了,家中无人才由方家出面的。 替简衍做完法事后,方茉姌的心病去了一大半,当杜妙仪再一次遣锦心来看她时,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方茉姌还记得要去成王府道谢,择日不如撞日,当日便跟着锦心往成王府去了。杜妙仪很喜欢她,留她在府里说了许久的话,未时三刻才派人送她回府。 当成王府马车走到长宁街与青雁街转角处时突然停了下来。负责送方茉姌回府的锦蕊掀开车帘问:“怎么回事?” 车夫的声音响起,“是云阳王府的马车与咱们王府的马车遇上了,街道太窄过不去。” 锦蕊听了脸色有些不好,忍忍住心里的气愤,“我们退后,让他们先过!” 车夫照着做了。 偏云阳王府的马车不肯走,说成王府的马车让得太少他们过不去。锦蕊沉下脸,“欺人太甚!” 那云阳王不过仗着摄政王的势,在京城里称王称霸,还真将自己当回事了?若不是记着杜妙仪的叮嘱,锦蕊还真想下车同他们理论。 “再退一些!”锦蕊吩咐车夫。于是成王府的马车又后退了三尺,本以为这一次大家都能过去了,谁知云阳王府的马车内突然传来一道女声,“还是王爷厉害,就连成王府也得对您避让!” 接着车里又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那是当然,本王的兄长可是大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哪个不长眼敢骑到本王头上撒野。” 锦蕊双手紧握成拳,忍不住想要将那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男女痛揍一顿。方茉姌及时拉住了她,“锦蕊姐姐,小不忍乱大谋,别忘了娘娘的话!” 锦蕊心中的怒火根本控制不住,“想当初我们太子爷还在时,这些狗杂碎连给太子爷提鞋都不配,如今却张牙舞爪招摇过市,我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方茉姌认真道:“忍不了也要忍,坏事做多了总会有报应的。” 云阳王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人命,每一条人命都是含冤而死,杜姨娘、简衍、博州太守的儿子儿媳,还有其他死在他手里的人。 现在或许拿他没有办法,但总有一天会让他自食恶果!她目光沉沉的盯着对面马车上的云阳王府标志,心里充满着仇恨。 云阳王见成王府的马车没有动静,皱眉吩咐:“清泉,去看看成王府的马车里都有谁,见到本王竟不下车行礼。” 锦蕊听了这话,在清泉掀开车帘之前出现在他面前,“成王府锦蕊见过王爷。” 云阳王看了她一眼,“原来是侄媳妇身边的锦蕊姑娘啊,难道马车里坐着的是我那侄媳妇,也不知杜侯府是如何教养女儿的,见到长辈了也不知道见礼。” 锦蕊心中气极却只能忍着,“王爷见谅,这车上坐的并不是我家娘娘,而是娘娘请去说话的娇客,锦蕊奉娘娘之命送其回府。” “娇客?”听了这话,云阳王反倒来了兴趣,“本王最是怜香惜玉了,既然是娇客,就得让本王亲自见一见这客到底有多娇。” 说完从马车上下来,略过锦蕊就要去掀车帘,锦蕊连忙挡住了他。 “让开!”云阳王脸色不虞道:“今天就算是你主子在也拦不住本王。” 锦蕊依旧不肯退让,云阳王正要吩咐人将锦蕊拉开,却忽然听到一道悦耳的女声从车帘后传来:“王爷请自重,家父乃朝中大臣,对大绥忠心耿耿,王爷却欲在大街上败坏其女的名声,岂不是寒了忠臣的心?” 方茉姌说这话时,手里紧紧的握着从头上取下来的发簪,只要云阳王敢掀开车帘,她绝不会让他毫发无损的离开。 云阳王早就被这动听的声音挠得心痒痒的,迫不及待的想一睹佳人芳容。他是个混不吝的,但他身边的人却不是。 清泉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王爷,这里是京城,不比江南,若是被摄政王知道您在京城胡闹,怕是……” 听到摄政王三个字,云阳王心里的热情立刻消散了,不耐烦道:“不就是一个女人嘛,王兄难道还会为了她父亲治本王的罪不成?” 话虽是这么说,却不再坚持去查看成王府的马车。他跟摄政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知道自己那个野心十足的兄长在谋求什么,若是因为他而乱了兄长的计划,他绝不会轻饶自己。 云阳王心气不顺的登上马车,进车厢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成王府的马车,把没能看到佳人的账算到了成王府的头上。 危机得到化解,锦蕊松了口气。马车里的方茉姌却软了身子,就在前一刻她是真的做好了要云阳王命的决定。 锦蕊见她脸色不太对,问道:“方二姑娘没事吧?” 方茉姌摇了摇头,“我没事。” 锦蕊又仔细瞧了瞧,见她真的没事,便吩咐车夫即刻往方家赶去。 第二十三章 意欲纳侧 自那日在街上听到佳人那悦耳动听的声音后,云阳王有好几日都不能忘怀。他在忍了几日后,便让人去打听成王府那日请了谁家姑娘过府。 方家以及方茉姌受到成王太妃另眼相看并不是什么秘密,云阳王府的人很快就打听到了。 听了手下汇报,云阳王笑了:“原来是方侍郎的千金,怪不得敢跟本王那样说话,跟他老子一样,是个清高的。” 云阳王思索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既然是个清高的,那就不能用本王以前的法子。” 说着唤来王府管家:“打开本王的私库,取一些贵重的礼物,本王要上方家提亲。” 管家闻言犹豫的问:“王爷,您去方家要不要知会王妃一声?” 云阳王脸色沉了下来,“这王府是本王当家,她算什么东西,也配管本王的事情?” “王爷,无论如何王妃都是经过先帝赐婚的,您这样待她,若是被摄政王知晓了,怕是有些说不过去。” 管家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云阳王的神情,见他神情越来越难看,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描补:“王爷有所不知,若家里男主人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不必男主人亲自上门,只需让女主人出面便可。您既然看上了方二姑娘,不如请王妃出面上门提亲。” 云阳王面无表情的看着管家,管家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王妃是女眷,若她上门还能见到方二姑娘。要是那方二姑娘人如其声,是个水灵的,王爷把人纳回来才不会吃亏;若她只是声音动听,相貌并不出众,王爷日日对着她也难受。” 管家知道云阳王好美人,相貌普通的在他眼里一文不值,所以才敢大着胆子建议。云阳王妃也是个厉害的,这些年一直阻挠着丈夫往府里纳美人,两人除了夫妻的名头,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管家虽然协助着主子管理王府内务,但头上两尊大佛谁也不敢得罪,只能变着花样的在中间协调。 听了管家的话,云阳王考虑了片刻,便让管家去与王妃说这事。管家接下了这份差事,等云阳王一离开脸便垮了下来。 做人奴才难,做云阳王府的奴才尤其难! 也不知管家是如何跟云阳王妃说的,一向妒忌成性的云阳王妃竟然同意去方家提亲。 当方茉姌得知云阳王妃上门后,心里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云阳王妃在京城贵妇圈里的名声极其不好,方茉姌虽然没有见过她,却听说了她许多狠毒的事情。 云阳王妃家世很好却相貌普通,被先帝赐婚给云阳王后,不得丈夫爱重,新婚之夜便因丈夫冷落,一气之下打死了两个伺候云阳王的通房。 后来,只要云阳王从外面纳回一个美人,城外乱葬岗就会多一具尸骨。有时候是丫鬟的,有时候是失宠的妾室的。 云阳王妃行事毒辣,云阳王也十分厌恶她,她却依旧稳坐云阳王妃宝座,还不是因为摄政王爱妻是她的亲姐姐。正因为如此,云阳王才能容忍她到现在。 方家与云阳王府没有任何交集,云阳王妃此时上门绝不是什么好事。想到云阳王妃好嫉妒的性子,方茉姌让百喜赶紧将杜妙仪送的那盒脂粉拿来。 百喜有些不解:“姑娘,那盒脂粉里添加了您不能用的芍药花粉,您不是说要给大姑娘吗?” 方茉姌一把夺过脂粉盒,“来不及了,给大姐姐的以后再说。” 说完,用帕子沾了脂粉往脸上扑了一层,顷刻间,她的脸就开始红肿,脸颊处也陆陆续续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红点。 “姑娘,您这是干什么,要是毁了脸怎么办?” 百喜和百欢急的快上火了,方茉姌忍着脸上的痒意道:“百喜赶紧把脂粉收起来,别对任何人说我是用了脂粉才这样的。百欢,你去找一条素净的帕子来,我现在要用。” 两个丫鬟只得照做。 方茉姌用帕子蒙着脸,只露了额头和眼睛在外面,不仔细瞧还有种婉约朦胧之美,若是走近了就能透过帕子看到她脸上的隐隐约约的红疹子。 一开始云阳王妃被她那两汪清水似的凤眼吸引了,脸上笑意盈盈的夸赞,心里却很不得将其挖掉。 方茉姌从头到尾都保持着矜持的闺阁千金作风,任由云阳王妃那双尖利的眼睛在自己身上反复打量。 “自打本王妃见方二姑娘第一眼起,方二姑娘便一直用帕子蒙着脸,这是何意?” 方茉姌垂着头不说话,一旁的简氏虽不知女儿在干什么,却想方设法为她打圆场,“娘娘有所不知,小女前些日子病的厉害,如今的模样多有憔悴,小女怕冒犯了娘娘所以才蒙着脸。” 云阳王妃的眼睛一直盯着方茉姌,听了简氏的话后,她吩咐自己心腹丫鬟:“鹊桥,你去将方二姑娘脸上的帕子取下来,本王妃要看看方二姑娘脸。” 简氏急道:“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呀。” 云阳王妃哪里会听她的,鹊桥在主子的示意下,上前一把扯掉方茉姌脸上的帕子,在看到她的脸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云阳王妃腾地一下站起来,“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方茉姌依旧不说话,眼泪却大颗大颗的往下落。简氏掩饰住震惊,叹气道:“小女这脸也不知怎么了,一夜之间就成了这样,看了多少大夫也不见好。前几日成王太妃听说了小女的病情,便让人来接小女去了府上,本以为王府的大夫医术了得,谁知也拿小女这脸毫无办法。” 云阳王是如何看上方茉姌的,云阳王妃早就从那天的随从那里听说了,方茉姌的确没在云阳王面前露过脸。 云阳王妃又上前亲自查看了一遍,见方茉姌那张脸上起的是货真价实的疹子,心里的妒忌顷刻间便去了大半。 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就算进了王府又怎样,那个负心薄情的男人能多看她一眼?这一刻,云阳王妃迅速的做了个决定,就当她心血来潮想做一次好人。 “方二夫人,实不相瞒,本王妃这次上门是为我家王爷提亲来的。前几日我家王爷在街上听了方二姑娘的声音,觉得甚是动听,所以想纳她为侧妃。”说到这里她不由得叹了叹气,“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家王爷不好权势只爱美人,方便姑娘如今这副模样怕是不能进府了。” 简氏和方茉姌都惊呆了,原来云阳王妃上门竟是来提亲的,全京城谁不知云阳王妃最是善妒,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她们那里知道,云阳王妃哪里肯主动为丈夫纳小,上方家门只是为了看看方茉姌究竟是何模样。若样貌普通,她便有借口回绝云阳王,若样貌不俗,她也有手段让她进不了王府大门。 好在她运气不错,就方茉姌这模样连她都受不了,更何况眼光高于常人的云阳王。 “本王妃带来的东西就赏给方二姑娘了,方二姑娘好生养病,脸能不能好没什么,只要身子好就行。” 说完,也不管简氏和方茉姌是何表情,急急忙忙带着人回云阳王府了。 为了尽快知道结果,云阳王哪里也没去,一直待在府里等云阳王妃回来。 当他看到云阳王妃带着怒气进门时,还以为事情没成。心想,早知如此就该自己亲自上门。 “王爷真是好眼光!”云阳王妃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云阳王甚是不解。 云阳王妃冷着脸道:“原以为王爷眼光好,没想到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那方二姑娘嗓子是不错,可那副尊容差点没把我给恶心吐了。” “王妃这话是何意?”云阳王皱眉问道。 云阳王妃唤来鹊桥,“鹊桥,你擅长作画,把你看的方二姑娘画给王爷看看。” 她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准备好笔墨纸砚,鹊桥根据记忆迅速的画出了方茉姌顶着一张长满红疹、红肿不堪的脸泫然欲泣的样子。 云阳王凑近看了看,一下子愣住了,不敢置信地问:“她这么是这副模样,齐梦雪,你果真没动手脚?” 云阳王妃冷哼,“王爷若是不信,亲自上门去看也行。” 云阳王知道他这王妃虽然善妒,却不会对他撒谎,若方茉姌真如画中那模样,他还打消纳侧妃的消息吧。 第二十四章 暗度陈仓 自从云阳王妃从方家离开后,方茉姌貌若无盐的消息在京城传开了,且越传越离谱,有的人甚至将她描述成了长着血盆大口的女精怪。 还有人提起去年开春时她被云家退婚一事,觉得云家做的无可厚非,毕竟社会也不愿意娶一个模样丑陋吓人的女子回家。 云夫人听了外面的传言,这一年多来的郁气总算消散了许多。自从她顺从儿子的心意与方家退婚后,丈夫便一直怨恨自己,这一年多几乎没有踏足过正院,反倒时常轮流去几个妾室那里过夜。 儿子呢,自打那贱蹄子将他推下水逃跑后,整日萎靡不振。外甥女兼儿媳一直嚷着受了他这个姨母的欺骗,闹着要与儿子和离。 正因为如此,她在云家受尽了委屈却没人理解,那些个妯娌亲戚也明里暗里看自己的笑话。 如今听到方茉姌被人传成那样,她不仅没有同情,反而还有些幸灾乐祸。有没见过方家二姑娘的向她打探时,她故意支支吾吾的,让人觉得方茉姌就是因为相貌的原因被云家退婚。 而方家这边,简氏在听了外面传言后,忍不住哭了好几场,就连两个儿媳也整日忧心忡忡。反而是方茉姌这个当事人跟没事人一样,一点也不为流言蜚语心烦。 几日过去,她脸上的红疹子已经完全消退,简氏看着恢复娇美容貌的女儿,叹气道:“那日云阳王妃上门,你不应该把自己折腾成那副模样,若娘不是闻到了芍药的味道,还真以为你的脸被毁了呢。” 方茉姌道:“娘你也是知道的,云阳王妃最见不得比她长得好看的女子,若那日我好端端的,说不定还要吃些苦头。而且我也不愿去做那劳什子侧妃,衍表弟死在那恶贼手里,若他们真逼着我进了府,我就杀了那恶贼再自杀。” 说着她又摇了摇头,“那恶贼虽然恶贯满盈,却有个做摄政王的兄长,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让整个方家都陷入灾祸之中。” 听了这话,简氏心里十分难受,她摸了摸女儿的头,“我的姌姌长大了,知道为家族考虑了。若真的可以,娘还是希望你能如幼时那般天真可爱,永远做个长不大的孩子。” “娘,没事的,我一点也不难过。”她道:“经历了这些事情后,我反而不再向以前那么冲动了。” 在云阳王妃上门以后,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辈子不打算嫁人了,做个女冠也不错,起码不会因为样貌而被恶贼觊觎。 她将这个想法告诉了简氏,谁知却遭到了简氏的强烈反对。 “不行,你才多大,若真的出了家,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嫁人了?” 方茉姌劝道:“娘,女子立世难道只有嫁人这一种后路吗?若遇人不淑,还不如不嫁呢。” “我不管,只要你还肯叫我一声娘,就别想出家。”简氏意志十分坚定。 她想起已经身死的简衍,问道:“你莫不是是为了衍哥儿才执意要做女冠?” 方茉姌闻言一愣,接着又摇了摇头,“娘,我去做女冠或许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为了他,但绝大部分的理由是为了我自己。祖母说过,若我真想一辈子顺遂,就早要依着自己的心走。我没有大姐姐那般好的运气,遇不到瑜表哥那样专一的男子,也不能像娘和大伯母那般能够忍受自己的夫君有过别的女人,与其日后与夫君两看相厌,倒不如从源头上杜绝。” 简氏脸上多了震惊,女儿虽是她看着长大的,但她却像是头一回见到她一样。她根本不敢相信这样惊世骇俗话,是自己的女儿说出来的。 罢了罢了,她就再后退一步吧!她告诉方茉姌,“娘还是那句老话,做女冠不行,但娘和你爹允许你自己决定自己的婚事,前提是只要那人能够过我和你爹这关。” 方茉姌有些无奈,但又不能跟她娘硬着开,只好退让,“那您可不能食言,我自己的婚事得我自己点头同意才行。” 她早就打定主意,不管相看的人家如何,她只要不点头就行。 日子一晃到了端午节,天气也开始热了起来。端午节的前两日,成王府派人送了粽子过来,杜妙仪还给方茉姌个方大嫂母子下了帖子,请她们五月初六去成王府做客。 方家人对成王府的邀约已见怪不怪,初六那日一早,成王府的马车就来接人了。 方宁日渐长大,遗传了方家人的皮肤白皙的特点,白白胖胖的像观音菩萨座下的小童子。而跟他一样大的成王却有些瘦弱,皮肤也显得有些黄,就连哭声也跟猫儿叫一样,与方茉姌上一次见的模样判若两人。 两个孩子放在一起,方宁是惹人喜爱,成王则是让人痛惜。 方茉姌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犹豫了一下问道:“娘娘,小王爷是哪里不舒服吗?” 杜妙仪脸色不大好,“五天前都还好好的,也不知为何突然就腹泻不止,也不肯好好吃奶,太医和府里的大夫都看了,只说是天气热了王儿受了暑气。我却是不信,怀疑有人动了手脚。” 她冷笑:“我们母子失了势,那些太医也不肯说实话,就怕得罪上官锦和宫里那位。” 成王是端慧太子遗孤,代表的是正统一脉,若他遭遇不测,不管是谁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就再也没有人拿正统说事了。 时下周岁以下的婴孩夭折的现象并不少见,若成王真的没有挺过去,也不会有人怀疑他是被人害死的,只会觉得他与端慧太子一样命不长。 方大嫂也是做母亲的,她看见成王瘦弱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难受。随即提议道:“娘娘可有找外面的大夫瞧瞧,东街上宣合堂有个著名的儿科圣手,对小孩子的病症最为拿手,不妨请他来为小王爷诊治吧。” 杜妙仪听了很是动心,不过没有立下决定。她思索了一阵,忽然起身对方大嫂福了福身子,吓得方大嫂赶紧站了起来。 “娘娘,您这是?” 杜妙仪苦笑道:“方少夫人,阿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请你们帮帮我和王儿。” 方大嫂和方茉姌相视一眼,方茉姌问道:“娘娘,您想让我们怎么做?” 杜妙仪看了锦心和锦蕊一眼,两个丫鬟立刻都去门口站着了。 “实不相瞒,我怀疑王府里出了奸人,目的就是为了害我王儿。”杜妙仪恳切道:“我想让你们姑嫂将王儿带回方家,等我揪出那个吃里扒外的内应后再来接他回府。” 听了这话,方大嫂和方茉姌都很吃惊,两人虽然同情成王的遭遇,却不敢一时答应下来。杜妙仪也知道这样的要求有些不妥,可她在找出害她孩子的人之前,是决计不敢将孩子留在成王府的。 “我知道你们在顾及什么,让王儿跟着你们去方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虽有娘家,却不如没有,以前的闺中好友也不敢轻易相信。你们姑嫂是我唯一可以托付的人了。”杜妙仪身吸了一口气,语气决绝道:“若王儿在方家出了意外,我绝不会追究,总比……总比死在上官家的人手里强。” 她这话的意思已经挑明是摄政王或者新帝下的手,方茉姌和方大嫂心里惊骇却不敢表现出来。杜妙仪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们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两人要带着成王府的小主人出府并不是易事。杜妙仪让她们不用担心,准备了一个大的食盒将成王放在里面,由锦蕊提着送她们上了马车。 到了马车上,方茉姌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盖子,只见成王还在熟睡。等到了方家,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食盒由百喜提着进了内院。两个从此经过的婆子低声嘀咕,“成王太妃也太看重二姑娘了,每一次都有丰厚的赏赐。” 第二十五章 上门看诊 方茉姌和方大嫂将成王带回方家,瞒着谁都可以,但不能瞒着简氏。简氏毕竟是二房的当家人,她若知道了此事就会好办的多。 当简氏看到自家孙子旁边的成王后,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孩子怎么病怏怏的?” 方茉姌和方大嫂相视一眼,这个时候她娘/婆婆不是该问孩子的身份吗? 她们刚想到这里,就听简氏问道:“这孩子谁家的,怎么你们姑嫂俩去了一趟成王府,咱们家就多了个孩子。” 说完后才觉得不对劲,看向方大嫂时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这孩子是成王府的?” 方大嫂正要解释,方茉姌冲她摇了摇头。她走到简氏面前,“娘,这不关大嫂的事。是我自作主张带小王爷回来的。” 方茉姌顶着简氏严厉的目光,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见简氏态度软化了一些后,继续道:“小王爷跟宁儿一样大,却因为皇家阴私被害成了这副模样,女儿实在是于心不忍。” 简氏回头望了一眼熟睡的成王,心也慢慢软了下来。这麻烦事是自己亲女儿带回来的,她只能帮着解决。 第二日,简氏以长孙闹肚子为由,让人请了宣合堂的儿科圣手明大夫进府诊治。就在明大夫被请走后不久,成王府的锦蕊姑娘也来请他去成王府为成王看病。得知明大夫被方家人先一步请走后,锦蕊又急急忙忙赶往方家。 方家二房,明大夫正要替成王看诊,就有人来报说成王府的锦蕊姑娘来了。得知内情的简氏、方茉姌和方大嫂连忙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锦蕊进来后,冲三人轻轻点了点头后就安静的站在一旁看明大夫诊治。 明大夫先是替成王诊了诊脉,又看了看他的舌头和眼白,脸色越来越凝重。 “小公子并不是受了暑气,而是有可能误食了一种叫扁月草的毒草。” “扁月草?”简氏疑惑不解,“扁月草竟是毒草?” 扁月草是京郊常见的一种草类,四月到五月最为繁盛。方家在京郊有一处庄子,简氏与柳氏去庄子上查账时,听仆妇们说起过将扁月草的根部挖出来,用盐腌渍入味后味道很好。她和柳氏还忍不住尝了一回,并不难吃,却也不是什么美味可口的东西。 明大夫道:“人们只知道扁月草根部可食用,却很少知道根部往上一指宽的部分是扁月草毒素的聚集之处。那毒素被大人吸收了没什么症状,若是被幼儿吸收了,则会出现中暑的症状。我也是因为机缘巧合才知道扁月草竟然有毒。” 说到这里他又问:“不知府上的奶娘近几日是否食用过扁月草根?” “难道这扁月草的毒素还会通过奶水传递?”简氏立即找到了关键之处。 明大夫点头,“二夫人说的不错。小公子年幼,绝不会接触到扁月草,唯一可能便是奶娘食用了通过奶水传给了小公子。” 简氏深吸了一口气,问:“这毒对幼儿有什么影响,怎么才能彻底清除毒素?” 明大夫道:“幼儿喝了有毒的奶水后,最先开始出现腹泻的症状、接着会哭闹不休,吃不好睡不好的情况下日渐消瘦,与受了暑气的症状极为相似,若当成中暑来治,必定会伤及孩子的身体,就算毒素清除后,孩子也活不过三岁。” 明大夫的话让所有人都震惊了,屋里的气氛变得非常凝重。锦蕊脸色变得十分苍白,若不是方茉姌站在一旁拉住她,她差点瘫软下去。 “明大夫,你看这孩子的病情严重吗?”简氏连忙问。 明大夫摇头,“小公子虽中了毒,却因发现的早,体内毒素尚轻,我开几帖解毒的草药,煮沸后乳娘每日服用三碗再替小公子哺乳,不出五日便能清除毒素。” “好好好,就听明大夫的。” 听到毒素可解,简氏心里的大石落地了,等明大夫开好药方,简氏让知道内情的百喜去药铺抓药。又塞了一个胀鼓鼓的荷包给他,“明大夫,今日之事还请保密。” “请二夫人放心。”明大夫不是傻子,高门大族后院里的事情水深着呢,他一个看病救人的大夫才不会去掺合。 就在他要收拾药箱走人时,锦蕊上前道:“明大夫,我是成王府的丫鬟,我家小王爷身体不适,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明大夫脚步一顿,犹豫的看了简氏一眼。他虽时常出入大户人家,但从未接触过宗室皇族,一时间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简氏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笑着道:“成王府的太妃娘娘最和善不过了,明大夫放心去吧,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锦蕊也道:“明大夫莫要担心,我家娘娘听说你是有名的儿科圣手,便想找你去看看我家小王爷。” 明大夫拒绝不得,只得跟着锦蕊去了成王府。 成王府内,杜妙仪靠在软塌上假寐,本该安静的屋里时不时传来婴孩的啼哭声。锦心一脸不悦的对照顾孩子的乳娘道:“你就不会哄哄他,若吵着了娘娘你担待的起?” 乳娘连连点头,抱着孩子轻哄起来。可孩子的哭声非但没有减小,反而还越哭越厉害了。杜妙仪睁开眼睛看了那孩子一眼,“抱下去吧,等大夫来了再抱过来!” 乳娘犹如得了特赦,连忙抱着孩子退下了。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锦蕊带着明大夫进了成王府。在见明大夫之前,锦蕊将自己在方家听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了杜妙仪。 杜妙仪气的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好哇,王儿果然是中毒了。本宫还奇怪呢,为何太医和府里的大夫都看不出来,原来竟是这般不起眼的毒。” 她吩咐锦蕊将明大夫请了进来,又让人将先前哭闹的孩子抱了过来。 明大夫是第一次见到皇室中人,低着头刚要行礼,就听到一道十分温和的女声:“明大夫不用多礼,还是先看看王儿的情况吧!” 这声音让他多了几分安心,明大夫被锦蕊引到了孩子的摇篮前,明大夫打起十二分精神,从头到脚将摇篮里这个身份尊贵的孩子检查了一遍。 “回娘娘,小王爷没有大碍,只是积了食肚子不舒服才哭闹不止,草民开几帖化食的草药,煎煮后由乳娘服下,再等半个时辰哺乳,一日三碗,接连服用两日便能消除小王爷的积食症状。” 听了明大夫的话,杜妙仪脸上的神情松快了许多,她又问起明大夫在方家治病的事情来。 明大夫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道:“请娘娘恕罪,草民答应过方二夫人不将小公子的病情外传。”说这话时他忐忑不安极了。 谁知杜妙仪不怒反笑,赞赏道:“明大夫医者仁心且信守承诺,本宫很是欣赏。”她朝锦心道:“看赏!” 锦心立即端来了赏赐,明大夫看着托盘上整齐摆放的十锭银元宝,手心里不禁渗出了汗水。 “草民谢娘娘赏赐。” 今日出诊可赚到了,不仅得了方家丰厚的报酬,还得了成王府的赏银。明大夫从成王府出来后,脸上是挂不住的笑意。 明大夫一心想要赶紧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妻子,没有发现身后跟了一条尾巴。 回到宣合堂后,明大夫妻子连忙迎了上来,见丈夫完好无缺的回来,总算放下了担忧的心情。 这时有一个常来宣合堂抓药病患家人问道:“明大夫,听说你去了成王府为小王爷看诊,快给大家伙讲讲王府是什么样的?” 明大夫笑了,“我一介平民百姓哪里敢东张西望,给小王爷看完诊便被送了出来,所以成王府内是个什么样子我也不清楚。” 那人听了又问:“那小王爷得了什么病?” 明大夫看了那人一眼,觉得他今日似乎过于话多,“刘四,我奉劝你一句,贵人的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以打探的,小心惹祸上身。” 第二十六章 找出内鬼 明大夫的话让那叫刘四的挂不住脸,“我就是问问而已,明大夫也太小心了些。”说完提着抓好的药包嘀嘀咕咕的走出了宣合堂。 出了宣合堂,刘四一副东张西望的样子,似乎是在寻人。这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他转过身一看正是自己要找的那人。 “问出什么来了?”那人低声问道。 刘四摇头,“明大夫一向口风紧,很难从他嘴里套出话来。不过就小的猜测,那成王府的小王爷病情应该不严重,不然明大夫也不会带着喜气回来,八成是得了赏银。” 听了刘四的话,那人没有再问什么,转身就要走。刘四赶紧挡在他面前,笑嘻嘻道:“爷,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那人皱了皱眉,不耐烦地从怀里掏出一角碎银子扔给他。 刘四乐呵呵的收下银子,冲着那人的背影喊道:“爷,下回有这样的事还找小的啊!” 发生在宣合堂外的小插曲没人关注,而处于他们议论之中的成王府却并不平静。 为了找出府里的内鬼,杜妙仪让人将伺候儿子的两个乳娘、负责乳娘吃食的厨娘,府里的采买管事以及能够接触到扁月草的丫鬟仆妇全都召集到了一起。 “前几日王儿身体不适,本宫查到有内鬼作祟,今天本宫要亲自将那人找出来。识趣的就自己承认,以免连累家人。” 杜妙仪这话一出口,底下跪着的那些人都吓到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急忙喊冤,好似这样就能洗清自己的嫌疑。 杜妙仪冷笑,“看来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她朝秦公公看了一眼,“公公,审问一事你最拿手,这些人就交给你了,务必要找出暗害王儿的凶手。” 秦公公道:“主子放心,奴才定会将那人揪出来。” 秦公公没有当着杜妙仪的面审问,而是将有嫌疑的人一个个带到一处阴暗的小房间内。面对冷血无情的秦公公,胆子小的差点连幼时尿床的事情都交代了。 为了尽快找出内鬼,秦公公用了宫里审问宫女太监的法子,剔除了大部分清白无辜的人,最后只剩下了灶上的江厨娘和看守角门的许婆子以及伺候成王的丫鬟橙衣三个嫌疑最大的。 秦公公将三人提到了杜妙仪面前,杜妙仪凌厉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来回回。江厨娘是从外面买来的,买的时候查过她的底细,清白干净。 许婆子是杜家给她的陪房,女儿女婿都是她陪嫁庄子上的管事。丫鬟橙衣也是杜家的家生子,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她手里捏着。 按照常理来说,外面买来的江厨娘嫌疑和动机应该是最大的。但杜妙仪的直觉告诉她,江厨娘是没问题的。 “公公,开始吧!”杜妙仪给了秦公公在她面前审问的权力。 第一个受审的是江厨娘,在听到扁月草三个字后,江厨娘急忙道:“那扁月草是橙衣姑娘送来的,说是何娘子和吴娘子最近食欲不佳,兴许吃了凉拌的扁月草能够开胃消食,才能更好的伺候小王爷。奴婢便按照平常的方法腌渍凉拌了,由橙衣姑娘端给两位娘子食用。” 江厨娘的话音刚落,橙衣就立刻替自己辩解,“娘娘,奴婢只是见两位娘子最近因食欲不佳而奶水稀少,便跟许婆婆多了几句嘴。许婆婆说哺乳的妇人吃了扁月草就能下奶,还说现在正是吃扁月草的时候,所以奴婢才让厨房采买了一些扁月草。” 许婆子正要说话,杜妙仪凌厉的眼神看向负责采买的管事,“本宫倒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府的采买管事竟要听从一个二等丫鬟的差遣了?” 那采买管事被这句话问得冷汗直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是橙衣姑娘说是奉了郑嬷嬷的命令,让奴才采买一些新鲜的扁月草送到江厨娘那里。” “郑嬷嬷?”杜妙仪没想到竟然将郑嬷嬷也扯了进来。郑嬷嬷是她的乳娘,是除了两个锦字辈的丫鬟和秦公公外她最信任的人。 “娘娘,橙衣姑娘说她与郑嬷嬷的儿子郑达已经定亲,郑嬷嬷才特意让她来跑这一趟的。”采买管事交代。 这时候江厨娘也附和:“奴婢先前还问过橙衣姑娘,贸然改变乳娘的食谱会不会有麻烦,橙衣姑娘向奴婢打过保票,说扁月草是开胃下奶的好东西,让奴婢尽管做就是。” 听了这话,杜妙仪看向瑟瑟发抖的橙衣,让人将郑嬷嬷叫了过来与她对峙。 郑嬷嬷听说橙衣与自己的儿子已经定亲,骂道:“胡言乱语的小蹄子,我儿清清白白的,几时与你有了瓜葛?” 骂完后又对杜妙仪解释:“娘娘,我们一家对娘娘和小王爷忠心耿耿,定不会有二心的,定是这小蹄子故意陷害我儿,还请娘娘明察。” 橙衣瞪大了眼睛,“娘娘,奴婢没有撒谎,郑达的确与奴婢定了终身,奴婢手上的镯子就是郑达送的,说是郑家传给儿媳的。” 说完将手腕伸了出来,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个刻着富贵花开的银镯子。那银镯子看着有些老旧,也不像是年轻姑娘喜欢的款式。 郑嬷嬷看到镯子那一刻脸色变了,一把将橙衣手腕上的银镯子撸了下来,“你这小蹄子竟敢偷我的镯子,看我不打死你。” 杜妙仪听了这话哪还有不明白的,看来郑达跟这事也脱不了干系。橙衣一直待在王府内,郑嬷嬷和郑达却住在府外,橙衣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够从郑家拿到这银镯子。 随即吩咐道:“来人,将郑达给本宫带过来。” 郑嬷嬷一听,急忙道:“娘娘,达儿是您的奶兄,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情。” 杜妙仪看了她一眼,“真相到底如何,等郑达来了便知,嬷嬷既然觉得郑达是清白的,何必这般焦急呢?” 这话一出,郑嬷嬷倒不知如何解释了,她狠狠地剜了橙衣一眼,等这事了了,她绝不会放过她。 郑达很快被人带了过来,人看着没什么精神,一问才知他昨夜在赌场里赌了一夜,早上才回来歇息。 看到杜妙仪,郑达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见过娘娘,不知娘娘叫奴才来有什么事?” 杜妙仪似笑非笑,“她们都招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本宫叫你来干什么?” 郑达心里咯噔了一下,“娘娘这话让奴才有些不明白。”心里却在盘算如何应对杜妙仪的问话。 杜妙仪忽然有些不想搭理他了,对秦公公道:“他就交给你了,本宫要尽快知道结果。” 秦公公领命,郑嬷嬷见状急忙求情,“娘娘,都是橙衣那小蹄子陷害达儿,您千万不要被骗了啊!” 杜妙仪没有理会,冷眼看着郑达被秦公公的人拖走。她的目光落在了一直缩着当鹌鹑的许婆子身上,厉声问道:“许婆子,扁月草能下奶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许婆子吓得直哆嗦,“娘娘饶命,老奴……老奴是听靳嬷嬷说的。” “老奴那日听橙衣姑娘抱怨了几句,恰巧靳嬷嬷来找老奴,就跟老奴说了扁月草能下奶。她让老奴不要声张,老奴也怕被人知道与她来往,所以谁都没说。” 听了许婆子的招供,杜妙仪忽然明白了。许婆子说的靳嬷嬷是她母亲院子里的一个管事嬷嬷,她与许婆子私下来往,不可能只是为了联络感情。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杜家人到底参与了多少,她母亲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第二十七章 琥珀献计 经过秦公公的雷霆手段逼问,郑达终于挨不住了,将暗害成王的幕后主使杜夫人供了出来。 杜夫人虽是杜妙仪的生母,但她最疼爱的女儿却是宫里的杜嫔。杜妙仪当太子妃时的确给她带来了荣耀,但端慧太子已死,杜妙仪就算生了儿子也改变不了什么。 而宫里的二女儿怀有龙嗣,若生下来是个儿子就是皇长子。到时候不仅女儿母凭子贵,他们杜家也能跟着更上一层。 新帝一直对成王府多有戒备,若这时候成王府唯一的血脉没有了,新帝解除了心头大患,杜嫔也能得到好处。 杜夫人没有跟杜侯爷商量,完全出于自己的私心。杜妙仪觉得母亲就算不待见自己,顶多是漠视而已,没想到竟然将毒手伸进了成王府。 而她也有失职,成王府的规矩太过松懈,奴才们竟敢欺上瞒下,差点害了自己的儿子。 郑达欠了赌债被杜夫人收买,郑嬷嬷得知儿子真的背叛了主子,痛哭流涕的替儿子求情。 杜妙仪下定决心要大力整饬王府的规矩,郑达就是杀鸡儆猴最好的例子。所以对郑嬷嬷的求情充耳不闻,郑嬷嬷见她铁了心,不由得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郑达几个被交由秦公公处置,两个隐瞒奶水不足的乳娘也被赶出了府。至于郑嬷嬷,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是决计不会将她留在王府伺候了,不顾郑嬷嬷的哀求派人将她送回了秸县老家。 接下来就是重新选定伺候儿子的人选和整顿成王府的规矩。儿子的乳娘是重新找的,经过层层筛查确保清白干净后才允许进府,又因为锦心为人谨慎、心思缜密,她让锦心去照顾儿子。 府上的内务则交给了秦公公,只要不是关乎到人命的事情,不必跟她汇报,均由秦公公做主。 秦公公接下了任务,退下时突然道:“娘娘,之前暗卫救回来的那人伤势已痊愈,他想来向娘娘道谢!” 杜妙仪闻言轻笑了一声,“他倒是命大,伤的那么重还能活下来。”摆了摆手,“不必了,让他自行离去吧,就当是为王儿积福报了。” 秦公公:“奴才也是这么说的,可他实在太倔了,说是一定要报答娘娘的救命之恩。” 听了这话,杜妙仪不甚在意,“既然如此,就先查查他的底细,若是没有问题就让他进玄衣堂吧。” “奴才遵命。” 玄衣堂是成王府明面上的一支护卫队,因为所有成员均穿玄色衣裳而命名。本是端慧太子送给未出生孩子的礼物,端慧太子薨逝后,玄衣堂早就成了各家安插钉子的地方。 杜妙仪不在乎玄衣堂,她手上握着两支从丈夫那里接过来的暗卫队。一支专门负责王府的安全,另一支则负责查探各种消息。玄衣堂不过是为了粉饰太平的工具,从而降低新帝和摄政王的戒心。 端慧太子在世时,作为储君他早就开始在宫里安插自己的人手。杜妙仪这个太子妃也没闲着,皇宫内四十二座宫殿,就连冷宫里都有她的眼线。 当初仓促离宫,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同他们交待,经过儿子被害一事后,她决定给钉子们找点事情做。 她让人传信安插在朝云宫和凌云阁的眼线,让她们借着杜嫔有孕一事大做文章。 杜嫔现在是宫中人人羡慕的对象,身怀龙嗣,只要平安生下孩子就能母凭子贵。偏她在宫内有一个仇人,那就是凌云阁的嘉嫔。 杜嫔未进宫时就与嘉嫔不对付,那时她仗着自己有个当太子妃的姐姐频频给嘉嫔没脸。嘉嫔是个记仇的,杜嫔进宫,她也被家人送进来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大家都是嫔位,住的宫殿又都有一个云字。只不过杜嫔的是宫,她是阁,嘉嫔不甘心,于是便经常去截杜嫔的胡,杜嫔也不甘示弱,隔三岔五地去争嘉嫔的宠。 杜嫔运气好,率先怀上龙嗣,嘉嫔为了这事不知揪烂了多少条帕子,日日诅咒杜嫔出事。 她宫里有个专门负责梳头的宫女叫珍珠,平时沉默寡言。这天嘉嫔从皇后处请安回来,又被杜嫔显摆的模样气到了,便让珍珠替自己通发,打算补上一觉。 珍珠一边替她通发,一边犹豫地劝道:“娘娘,您还是不要跟杜嫔娘娘较劲了,奴婢听说她这一胎是天降祥瑞,祥瑞为了保护母体,没有人能从她身上讨得了好。” 嘉嫔脸色变了,“你说什么?” 珍珠立即跪下请罪,“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也只是听人说的。” 嘉嫔嗤笑,“就凭她杜华仪那副让人作呕的样子也能得到祥瑞的亲睐?一定是那贱人为了博得皇上的喜欢才故意散布谣言,本嫔绝不会让她如愿。” 说完怀疑的看向珍珠,厉声质问:“平日里最老实不过,今天怎地突然在本嫔面前说起这些了,说,你到底是谁的人?” 珍珠急忙磕了两个响头,“娘娘明察,奴婢没有任何恶意。奴婢知道自己不如其他姐妹会讨娘娘欢心,但说这话真的是为了娘娘好啊。奴婢在被派来伺候娘娘前,经常被人欺负,到了娘娘身边后才没有人敢欺负奴婢了。只有娘娘好了,我们这些伺候的人才能有倚仗。” 珍珠向嘉嫔剖明了心迹,嘉嫔从宫外带进来的丫鬟琥珀假意咳嗽了一声,嘉嫔便摆手让珍珠退下了。 等大殿上只剩下主仆两人,琥珀开口道:“娘娘,虽不知珍珠是不是真心为了娘娘好,但她的话也不无道理。整个凌云阁的宫女太监都知道,只有娘娘得宠了,我们做奴婢的腰杆子才硬得起来。” “还有,宫里这几日的确有传言说朝云宫那位的龙胎是天降祥瑞。奴婢估摸着如果不是朝云宫自己做怪,那就是有人故意这么传的,目的还是在于杜嫔肚子里的那团肉。” 琥珀是从小伺候嘉嫔的,嘉嫔对她十分信任,所以进宫时只带了她一个。听了琥珀分析,嘉嫔问:“那咱们该怎么做?” 琥珀突然笑了,“祥瑞可不是那么好得的,既然都在传她怀了祥瑞,那咱们刘反其道而行之。” 说到这里,她凑到嘉嫔耳边低声顺:“皇上对摄政王只是表面和气,其实是巴不得除掉他。咱们就让人传祥瑞与摄政王八字不合,或者顺摄政王八字克祥瑞,这样或许可以借摄政王之手除掉祥瑞。” “万一摄政王不当一回事呢?”嘉嫔有些担忧。 琥珀摇头,“摄政王在不在意没关系,只要皇上和太后在意就行。现在是摄政王掌权,皇上羽翼未丰自然不敢得罪摄政王,如果有这样的传言出现,您觉得皇上还会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吗?” 嘉嫔一听眼睛亮了,是呀,如果皇上和太后不在意杜嫔肚子里的孩子了,那就等于给了其他人可乘之机。就算她不动手,也会有别的人。 毕竟皇后一直希望为皇上诞下嫡长子呢! 过了几日,宫里宫外都在传杜嫔这一胎是天降祥瑞,是上天派了天选之子来人间历练,施泽天下黎民百姓的。不过天选之子与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八字不合,若想要天选之子顺利降生,摄政王必须素衣简装去普陀山修行一年。 当方家人听到这个传言后,方茉姌道:“天选之子这话,倒跟当初我在江南时听到双仙教宣扬两个仙童时一模一样。” 她看了一眼在方家养了一些日子的成王,直觉告诉她,这事跟杜妙仪脱不了干系。 第二十八章 夫妻谈心 “啪!”正阳殿内又传来一道瓷器破碎的声音。不同于殿内伺候的太监宫女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守在门口的四喜却跟没事人一样。 他微微朝里张望了一眼,只见大殿内一片狼藉,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是谁,究竟是谁?”年轻的新帝咆哮怒吼,回答他的只有一室的寂静。 闻太后得到消息匆匆赶过来,一打眼就瞧见儿子满眼猩红的暴躁模样,她疾步上前,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闹够了没有?”闻太后恨铁不成钢的怒斥。 新帝被这一巴掌打懵了,闻太后让殿内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下他们母子两个。 “母后,你为何要打朕?”新帝捂着脸不敢置信的问。 闻太后瞪了他一眼,“哀家要是不打你,你还要疯到何时?”她沉声道:“那些传言哀家也听说了,就因为这点风言风语你就坐不住了,该怎么当好一国之君?” “母后,究竟是谁这般居心不良,用杜嫔肚子里的孩子来算计上官锦,若他当真了,一怒之下废掉了朕怎么办?” 闻太后定定的看着新帝,忽然觉得这个唯一的儿子也太软弱了些。 “你怕什么,这么明显的局上官锦怎么会看不出来,那人设这局的目的就是为了挑唆你们叔侄不和,他不会当一回事的。” 新帝一听愣了,“母后的意思是设局之人很可能是杜妙仪那个女人?” 闻太后摇头,“有可能是,但也有可能不是。你别忘了,你父皇可不止你与端慧太子两个儿子,成王府如今被我们逼到了那般境地,你其他几个兄弟的处境可比成王府好多了。要说他们没有别的心思,母后第一个不信。” “哀家听说庆王与庆王妃两口子最近频繁出入摄政王府,皇上,你说他们是在打什么主意呢?” 新帝脸色沉了下来,“没想到朕的优待竟让他们生出了野心来,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他们跟着端慧……” “皇上!” 新帝话还没说完就被闻太后喝止了,“有些话自己明白就好,不要拿到明面上来说。” 新帝这才发现自己口不择言,悻悻道:“幸好有母后提醒朕。” 闻太后忽然觉得心力交瘁,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以前她还看不起端慧太子,觉得他太过于仁慈软弱,不适合接管大绥天下。 现在看来仁慈软弱也有好处,至少不会像她这个儿子一样总是做出没脑子的事情来。 新帝还不知道自己被闻太后拿来同端慧太子做比较,他现在最痛恨的人已经成了觊觎他皇位的庆王,巴不得将庆王碎尸万段。 与新帝和闻太后的烦心不同,杜妙仪心里可是痛快的很。自从杜家放弃了他们母子,她的母亲又因为幼女不惜毒害她的儿子,她早就不把杜家人当亲人了。 现在她那好妹妹怀了龙种还是天降祥瑞,她就笑着看他们眼如何用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谋求利益。 想到这里她立刻让人准备马车,要赶在天黑之前将儿子接回来。 成王在方家养了一段日子,身上的毒素早就清除了,平日里跟方宁同吃同睡,不知是不是受了方宁的影响,也变得白白胖胖起来。 杜妙仪看见他的那一刻还愣了愣,这跟三个月以前瘦弱面黄的儿子比起来,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们是如何喂养的,他怎么长得那么好?” 简氏笑道:“小王爷本就是个省心的,体内的毒素清除后,能吃能睡也不哭闹,可比宁儿那臭小子好带多了。” 话虽如此,杜妙仪也明白方家人为了自己儿子定是费了不少心思。这次来接儿子她带了不少谢礼,让锦蕊带着人一一搬到了方家二房。 “方二夫人,可否让照顾王儿的乳娘过来一趟,我想见见她。”杜妙仪没有忘记那个临时的乳娘。 这下轮到简氏愣了,杜妙仪又催促了一句,简氏指着方大嫂道:“我们不放心把小王爷交给其他人照顾,所以都是由慧心亲自照看,喂奶也是慧心亲喂的。” 杜妙仪看向方大嫂,方大嫂紧张的手都不知往哪里放了。当初简氏本来想让方宁的乳娘照顾小王爷,是她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也不知成王太妃会不会怪罪自己。 杜妙仪听了以后笑着上前拉起方大嫂的手,“我也跟着方二夫人叫你慧心吧。慧心,多谢你把王儿照顾的那么好。” 方大嫂忙道:“这都是慧心该做的。” 杜妙仪心中感叹,这方家人都是实诚人啊,若日后她帮王儿夺回了属于他们嫡长一脉的位置,定不会亏待他们的。 成王被杜妙仪带回去后,方家过了一段平静无波的日子。热热闹闹的过完中秋节,方家又要办喜事了。 九月初三是郑瑜同方茉语成亲的日子,简姨母从定亲后就一直盼着将儿媳妇娶进门,如今总算能如愿了。 到了方茉语出阁那日,方家的四位公子压根不顾郑瑜是方家的表亲,合起伙来让郑瑜吃了不少苦头。 倒是方茉姌看着郑瑜被哥哥们整得挺可怜的,悄悄地为他开了方便之门,结果引来了哥哥们的埋怨。 郑瑜终于如愿的进了方家门,大堂哥方柏背着妹妹出了门,将她送上了花轿。看向郑瑜时,似警告似嘱咐:“好好待她,若让她受了委屈,我绝不轻饶你。” 郑瑜认真保证:“大舅哥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语语的。” 虽然有了郑瑜的保证,方家大房的人还是有些不放心。方茉姌觉得他们多心了,二姨母和瑜表哥多看重大姐姐啊,哪里会让她受委屈。 果然,方茉语三朝回门时,整个人不仅容光焕发,就连言语里也带着丝丝甜蜜。 方大老爷、柳氏以及方茉语的两个哥哥们看到方茉语过得好,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担忧。 方家设宴款待回门的小夫妻俩,方老太君也出现在了宴席上,上一回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凑在一起还是方二哥成亲的时候。 席上不知是谁说了句郑瑜和方茉语感情那么好,就应该早点要个孩子。沈氏听了心里有些难受,她与丈夫成亲快一年了,肚子还没有动静。 虽然公婆都没有催她,丈夫待她也是一如既往,但她总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想到前几日回娘家,母亲问起她孩子的事情。还不等她回答,母亲就叫了两个模样周正的丫鬟进来,说是为夫君准备的通房丫鬟,只要她们中有人生了孩子,就记在她的名下。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会这么迫不及待的为女婿准备通房,难道她就那么笃定自己生不出来孩子吗?她失望极了,同母亲吵了一架后不欢而散。 沈氏心里存着心事,笑容也不如往日纯粹。方茉姌注意到了二嫂的不对劲,偷偷地跟方二哥说了几句。 等夫妻俩回到自己院子,方二哥问起妻子有何心事。沈氏本不愿说,但看到丈夫关切的眼神时,忍不住将心里的委屈说了出来。 方二哥这才知道妻子为何总是闷闷不乐,他安慰道:“孩子总会有的,你不要天天想着这事,不然把自己憋坏了,孩子还敢来吗?” 沈氏眼眶有些发红,“方家四兄弟中只有你没孩子,我觉得愧对于你。不如由我出面纳一房妾室,只要她能为你生个孩子就行。” “不,你错了。”方二哥正色道:“方家有家训,妾室通房乃乱家之源,若方家男儿成亲娶妻,原先伺候过的通房丫鬟都必须打发掉。” “我爹和大伯父年轻时也有通房伺候,成亲后由祖母打发了。到了我们兄弟四个,大伯母和我娘最厌恶那些攀高枝的丫鬟,一直到我们成亲屋内都没有放过人。” 见妻子面上带了惊讶,方二哥又道:“我大伯母和我娘善待儿媳,一是家风使然,二则是希望语语和姌姌两个妹妹出嫁后也能得到婆家的善待。” 第二十九章 见鬼了吗? 方茉语出嫁后,紧接着就是方茉姌的好友顾燕华出阁。方茉姌从江南回京后,去顾家看过顾燕华两次,顾燕华待她还是一如既往,但她的母亲顾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大赞同方茉姌同顾燕华来往。 方茉姌很识趣,从那以后变不再往顾家去了,同顾燕华也只有书信联系。 如今顾燕华出阁在际,作为相交多年的闺阁好友,方茉姌为她准备了一份添妆礼,在婚期前几日送了过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方茉姌来送添妆礼,顾夫人虽有不满也只能忍着。顾燕华看出母亲不欢迎好友,心里有些难受,她悄悄同方茉姌道:“姌姌,你别把我娘的态度放在心上,等我嫁到宣平伯府,我请你到伯府做客,那时她便管不到我了。” 方茉姌摇了摇头,“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的。过几日就是你的婚礼了,我怕是不能来送你出嫁了。” 失落是避免不了的,顾燕华不是那般扭捏之人,快言快语道:“没关系,以后我来送你出嫁!” 这话一出,两人相视一眼后都笑了。 从顾家出来后方茉姌见时辰还早,便打算去如意阁看看首饰。 以前她同方茉语经常来,如意阁的徐掌柜也认得她,她刚一进门,徐掌柜便迎了上来。 “好久没见到二姑娘了,近来一切可好?” 方茉姌点头,“挺好的。”寒暄过后,她问:“最近有没有新的款式?” 徐掌柜立刻将她引到招呼女客的隔断间,“我们店里最近新来了一个何娘子,她做的发簪款式新颖独特,二姑娘不妨看一看?” 方茉姌同意了,“就听徐掌柜的。” 徐掌柜连忙让人将何娘子近些日子做好的发簪端了过来。方茉姌粗略一看,那些发簪看着小巧玲珑,款式也不似如意阁平常售卖的风格。 她将发簪一一拿起来看了看,目光被一支缀着指甲盖大小的玉葫芦发簪给吸引了。 徐掌柜见她拿着那支发簪,解释道:“二姑娘好眼力,这支珍珠福禄簪是何娘子的得意之作,寓意是希望佩戴的贵人福禄绵长!” 方茉姌轻笑,“徐掌柜不愧是如意阁的大掌柜,说起话来让人听着就舒坦。”她将那支珍珠福禄簪放在一旁,又挑选了几支其他款式的发簪,让徐掌柜一并结算。 何娘子只是新来的制簪师傅,还没什么名气,她制作的发簪用料也不贵,方茉姌才能一口气买下好几支发簪。 就在方茉姌拿着包好的发簪准备离开时,好巧不巧的在门口碰到了柳嫣娘和柳成墨兄妹俩。 看到两人那一刻,方茉姌有些尴尬。因为在方茉语出阁时,她趁着柳家兄妹来方家时,执意将柳成墨送的那支发簪还了回去,还惹得柳嫣娘十分不快。 她笑着同那兄妹俩打了招呼。 柳嫣娘的视线落在百喜手中的锦盒上,“姌姐姐也来逛如意阁啊,看来还买了不少东西。” 方茉姌道:“几支发簪而已。” 柳嫣娘嗤笑,“原来姌姐姐喜欢自己买发簪来戴,所以才不愿意收我二哥送的。” 柳嫣娘的话里带着刺,方茉姌念在她年纪小又是亲戚,不愿跟她计较。 柳成墨却觉得妹妹在心上人面前太过无礼,轻声呵斥了她两句,对方茉姌道:“方二姑娘,是嫣娘不懂事胡闹,我替她向你道歉。” “无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方茉姌看了他一眼,“两位继续逛,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看着心上人远去的背影,柳成墨脸上挂满了失落。柳嫣娘恨恨道:“人家又不喜欢你,你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忒没意思了。” 另一边,方茉姌从如意阁离开后,方家的马夫赶着马车过来接她。就在她刚要登上马车时,百喜忽然惊声道:“姑娘,奴婢刚才似乎看到鬼了。” 方茉姌皱眉,“胡说什么,大白天哪来的鬼,定是你昨夜没睡好才看岔了。” 百喜还想分辨,不知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回到方家后,趁着方茉姌去简氏那里,百喜拉着百欢躲到一旁咬耳朵,“今天我跟姑娘从如意阁出来,好像看到了衍少爷。” 百欢瞪大了眼睛,“你别胡说,衍少爷都死了大半年了,你在街上看到他,岂不是看到鬼了?” “我没胡说,那人跟衍少爷长得一模一样,就是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裳,眉间多了一道疤,看着怪吓人的。” 百欢见百喜不像是在说谎,心里也有些发毛,“百喜,你说会不会衍少爷放不下我们姑娘,所以才阴魂不散的?” 听了这话,百喜汗毛都立了起来,“若真是这样,那他岂不是跟着我们回府了。” 两个丫鬟被自己的猜测吓坏了,她们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方茉姌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人抱作一团,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方茉姌不解地问。 百喜和百欢哪敢说她们是害怕简衍的鬼魂,上次方茉姌因简衍之死大病了一场,简氏勒令她们不许在方茉姌面前提起关于简衍的任何事情。 “姑娘,夫人叫您过去干什么?”百喜的好奇之心战胜了恐惧,百欢也是一样想知道,简氏让方茉姌去她那儿为何连贴身丫鬟都不让带。 提起这个方茉姌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今日在如意阁碰到了柳家兄妹,回来还没休息好,她娘就将她叫了过去。原来是柳家二夫人,也就是柳成墨和柳嫣娘的母亲上门了。 她一踏进屋内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屋内坐着三位夫人,一位是她大伯母柳氏,一位是她娘,另一位则是柳二夫人。 柳氏面上看不出来喜怒,她娘和柳二夫人两人都是一副怒气沉沉的模样。 就在她搞不清状况的时候,简氏开口问她:“姌姌,今日你可是在如意阁碰到了柳二公子和三姑娘?” 方茉姌如实答了:“女儿买完东西正要离开时,恰巧碰到了柳二公子和嫣娘妹妹,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回府了。” 听了这话,简氏冷眼看向柳二夫人,“你听见了吧,我女儿只是同他们打了声招呼而已,并未做过出格的事情,你儿子做的混账事怎么梦赖在我家姌姌身上?” “若她真没做过什么,为何墨儿一回府就跟我说要娶你女儿为妻?两人若是没有私下来往,我第一个不信。”柳二夫人看向方茉姌的眼神像是看仇人一般。 方茉姌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柳二婶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从我在柳家族学上学开始,一直到上午在如意阁碰面,我和他总共说了不到十句话。我敢对天发誓,我和他没有任何私交。” “至于他为什么要跟您提娶我一事,我不知道也不清楚。您什么没弄明白就上门兴师问罪,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柳二夫人恼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方二姑娘,我今日就把话撂这里,只要柳家二房有我在一日,你休想嫁到我们柳家来。” 听了这话方茉姌被气笑了,正要回击时就听柳氏呵斥柳二夫人道:“二弟妹,适可而止吧!” “大姐,墨儿可是你的亲侄子,如今被这丫头片子迷住了心神,甚至都敢跟我顶嘴了,你可要为我做主!” “我还没糊涂。”柳氏瞪了柳二夫人一眼,“今天这事是你做的不对,墨儿今年十七岁,正是年少慕艾的年纪。姌姌是我方家的女儿,不仅生的聪明漂亮还孝顺大方,墨儿爱慕姌姌也没什么奇怪的。你这样大张旗鼓的找上门,原本两个孩子没什么都被你嚷得天下皆知。” “大嫂说得对。我家姌姌聪明又漂亮,不丑找不到好人家。”简氏不客气道:“二夫人还是把心放回自个儿肚子里吧,我和我家老爷从未想过要把女儿往柳家嫁。” 这话成功的量柳二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柳氏怕两个弟妹打起来,各自呵斥了一番,又将柳二夫人带到大房去了。 第三十章 再招后患 自从柳二夫人无故找上门来后,方茉姌就越发不出爱出门了。她总觉得自从被云家退婚后,倒霉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找上自己。 为了不给家里招祸端,也为了不让她娘简氏担忧,没事的时候同几个嫂子说说话,跟侄儿们一起玩耍,偶尔也会去佛堂抄上一两卷佛经供奉在佛祖面前。 一连几个月她都过着枯井无波的生活,虽然无趣却也没有其他烦心的事情。直到顾燕华命人送来一封信,信里写到让她一定要去宣平伯府看看她。 送信的丫鬟没有说清楚所谓何事,单看顾燕华字里行间的意思,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伤心难过的事情。 毕竟是自己相交多年的好友,方茉姌打算去宣平伯府走一趟。 去宣平伯府后,他先去给伯夫人请了安。伯夫人虽然全程笑脸,方茉姌却觉得那笑有些不达眼底。 伯夫人让伯府大奶奶,也就是顾燕华的嫂子陪着方茉姌去了顾燕华的院子。当她看到顾燕华那一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才过了几个月,原本明丽开朗的顾燕华就成了一副瘦削苍白的模样。 “燕华,你这是怎么了?”方茉姌又焦急又担忧。 顾燕华眼泪一下子出来了,抱着好友就是一通痛哭。伯府大奶奶见状道:“三弟妹,客人在呢,你好歹注意一下场合吧。” 顾燕华闻言,抬起那张泪水斑驳的脸讥讽道:“姌姌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在她面前不需要讲究你们伯府的规矩礼数。大奶奶若是觉得我丢了伯府的脸面,大可让吴敬岳同我和离啊,左右伯府这高门大院也容不得我了。” 这话一出大奶奶脸色变了,“三弟妹,我念你年纪小不懂事,今日这话我就当没听见,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冷着一张脸走了。 方茉姌看着顾燕华担忧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顾燕华又哭了一阵,哭过后用用帕子沾了沾眼睛,“姌姌,你不知道这宣平伯府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府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好人,尤其是吴敬岳,我们成婚不过两旬,他竟然在外面有了一个半岁的私生子。” “这府里的每个人都帮着他瞒着我,若不是被我偶然瞧见,不知道还要当多久的傻子。更可恨的是,伯夫人还说男人在外面难免会犯错,那对母子他们不会接近府里来,想让我就这么算了。” 方茉姌听了也有些气愤,“这事的确是他们做的不厚道,燕华,你跟你爹娘说了吗?” 顾燕华眼泪又流了出来,“说了,早就说了。可我爹娘眼里只有我哥哥的前程,为了我哥哥,让我忍了这口气。就连我大伯父和大伯母欲来伯府替我做主,都被我爹娘挡了回去。” 顾燕华虽然出身侯府,但侯府的爵位到她大伯父这一代就终止了。而宣平伯府因为宣平伯立下军功,还能承袭三代,所以顾家三房一直以攀上宣平伯府的亲事为荣。 当初同宣平伯幼子定亲后,顾燕华一直觉得自己交了好运,才能得了这门亲事。 没想到嫁进来后才知道这府里的水有多深,丈夫吴敬岳有多混账,婆母伯夫人有多护短,两个妯娌有多难对付。 她后悔了,可娘家却靠不住了。心里的委屈只能跟闺中好友诉说。 看着顾燕华憔悴苍白的脸色,方茉姌心疼她的遭遇,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劝慰道:“就算你不想留在伯府了,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只要身子康健,一切都可以慢慢筹谋!” 顾燕华擦了擦泪,没有说什么。方茉姌又道:“若是你真的想和离,不如去求求你大伯父和大伯母,说不定他们可以帮你。” 顾燕华摇了摇头,“没用的,我爹娘为了不让他们插手我的事情,早就把他们得罪透了。” 听了这话,方茉姌实在是想不出法子来了。她与顾燕华虽是好友,但她只是一个闺阁女子,且她们方家与顾家又非亲非故,根本没法替好友做主。 顾燕华也明白这个道理,除了向好友哭诉外也没其他办法。 哭着哭着,她忽然发狠似的擦干眼泪,恨恨道:“吴敬岳不是很喜欢那个女人和她生的孽种吗,那我就将她们接近府里来狠狠地折磨,这样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 “千万别!”方茉姌怕她真的犯了傻,急忙劝道:“若你真将那对母子接了回来,以后有你好受的。” 她同她分析道:“吴三和那外室的确令人愤恨,但孩子却是无辜。你将他们接进府里,吴三定会偏袒他们。若那外室和孩子有一点损伤,就算跟你没关系,也不会有人相信你。” “我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顾燕华抬高了声音,咬牙切齿道:“就算不能和离,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那外室长得好看吗?”方茉姌突然问道。 顾燕华愣了一下,冷哼,“容貌中等,看着楚楚可怜,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样子。” “这样的女子最会抓男人的心,云仕凡那个表妹也是一样,当初若不是为了她,他也不会闹到方家去退婚,好在报应来得快。” 时过境迁,再听顾燕华说起这事,方茉姌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燕华,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你现在与他们硬来是最不划算的。你先忍一忍,咱们慢慢想办法好吗?” 顾燕华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劝通了顾燕华,方茉姌正要离开宣平伯府时,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吴敬岳一行人。 除了吴敬岳,其他人方茉姌是不认识的。想到吴敬岳对好友的所作所为,方茉姌对他便没有好脸色。 等她从他们旁边冷着脸走过后,一个穿着褚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好奇问:“高山兄,刚刚那姑娘是谁呀,看着脾气挺大的!” 吴敬岳嗤笑,“还能是谁,她呀就是被云家退婚的方家二姑娘,同我那婆娘是闺中好友。” 褚衣男子听了有些惊讶,“不对呀,传言不是说方二姑娘是麻子脸嘛,我瞧见的可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传言可信吗?”吴敬岳哼了一声,“传言还说我那婆娘温柔恭顺,结果你们也知道了,若她真的恭顺我就不会连日宿在小莲那里了。” 小莲是谁,在场的几人都知道,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的笑了。唯有先前问话的褚衣男子一脸深思。 云阳王府,钱侧妃的妆柳院一向比较热闹,因为钱侧妃育有云阳王唯一的子嗣明珠郡主。小郡主喜欢热闹,总是拉着一群婢女在院子里踢毽子玩耍。 钱侧妃喜静不喜动,女儿玩耍时,她便靠在软塌上看着她玩耍。 “珠珠,慢点,別磕着了。”看着女儿玩的起劲,她忍不住出声相劝。 这时丫鬟过来禀报:“娘娘,舅老爷来了。” 丫鬟话音刚落,钱侧妃就看见弟弟钱颂朝自己走了过来。 陪小郡主踢毽子的婢女们停下动作,整齐划一的给他行礼。小郡主看到舅舅后十分开心,“舅舅抱,舅舅抱!” 钱颂一下子将外甥女抱了起来,掂了掂后笑道:“明珠长大了一些,舅舅都抱不动了。”说完又将她放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这是舅舅给你买的小玩意,你同丫鬟们玩去,舅舅有话要跟你母妃说。” 得了礼物的小郡主乖巧的被丫鬟们带走了,钱侧妃狐疑地看向这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弟弟,“颂哥儿,难道你又在外面闯祸了?” 钱颂有些不满,“姐姐,你别总是看不起我,我今儿个来是有好事告诉你。” 第三十一章 无耻谋算 他这话让钱侧妃更加疑惑了。钱颂屏退伺候的丫鬟,凑到钱侧妃面前,“姐,你还记得前些日子,王爷让王妃去方家二房提亲的事情吗?” 钱侧妃点头。这事外面的人不知道,但王府里的人可是清楚的。要不是那方二姑娘相貌磕碜了一些,说不定云阳王府又会多一位侧妃。 “姐,咱们都被骗了。”钱颂道:“那方二姑娘长得娇美动人,哪里是满脸麻子的无盐女啊,定是王妃嫉妒她的美貌,所以才将她说得那般不堪。” 听了这话,钱侧妃有些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钱颂立刻保证。 钱侧妃又不解了,“她是丑是美与我何干,难道你想让我去王爷面前揭穿王妃的骗局?” 钱颂摇了摇头,“我的姐姐诶,我哪是这个意思啊!王爷只听了方二姑娘的声音就着迷得不行,若再见到她的美貌肯定会不顾一切将人弄到府上来。方侍郎官居三品,方二姑娘当个侧妃也是够格的。” “你这是什么话,存心来给我添堵吗?”钱侧的话出身商户,身世一直是她的痛处。 钱颂连忙道:“姐姐你怎么看不清形势呢?我提议让方二姑娘进府,并不是为了分你的宠,而是为了打击王妃。” “你想啊,姐姐膝下有王爷唯一的子嗣,王爷本就待你不同其他人。王妃善妒,若府上再多一个受宠的侧妃,王妃的矛头肯定会对准她。到时候两人对上后,姐姐趁机笼络好王爷,若是能再次有孕生下儿子,儿女双全的姐姐怕是这王府的第一人了。” 听了弟弟的话后,钱侧妃不由得思索起来。她进云阳王府已经六年多了,早就不得云阳王的宠爱,但看在女儿的份上,每个月也能见到云阳王几面。王妃也因此看她不顺眼,连带着女儿这个郡主也总是被她斥责。 云阳王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王府上下怕是没人不清楚。王妃上一回骗了王爷,若自己能让王爷达成所愿,王爷一高兴准亏待不了自己。 想到这里她立即同钱颂商议起来,怎么才能在不惊动云阳王妃的情况下,让云阳王顺利迎美人进府。 这天,云阳王照例来妆柳院看女儿。钱侧妃一改往日的的笑脸相迎,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化不去的忧愁中。 恰逢云阳王心情好,见钱侧妃这副模样便随口问了一句。 钱侧妃让人拿了一副画像出来,摊在了云阳王面前,“不知王爷可识得画中之人?” 云阳王仔细瞧了瞧,“本王虽阅美无数,但画中这美人确实不认得。” 钱侧妃叹了叹气,“王爷是认得她的,不然也不会让王妃去人家家里提亲了。” 见云阳王一副不解的样子,她继续道:“前几日妾那不成器的弟弟在宣平伯府见了画中之人一面,回来后就茶饭不思,闹着要娶她为妻。妾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此人乃吏部侍郎方惟德的幼女,也就是王爷前些日子想要纳进门来的方二姑娘。” “颂哥儿得知此女的身份后,硬逼着自己打消了娶她为妻的念头。妾思索了几日,觉得还是应该让王爷知晓,所以才让人将那方二姑娘的模样画了下来。” 听完这番话后,云阳王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一掌拍在桌上,怒道:“好一个齐梦雪,竟然连本王也敢骗。” 说完拿起那副美人图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云阳王妃还不知道云阳王会来找自己算账,她正打算服用娘家替她找来的生子秘方。她嫁到云阳王府七年了,一直没有生养过。不仅娘家人急,就连她自己也急得不行。 她刚端起碗,一股苦涩的味道变将她包围。她将碗放在一旁,“这药太苦了,我喝不下。” 鹊桥劝道:“良药苦口,娘娘多少喝一些吧。” 云阳王妃刚要说话,房门突然被人踢开了,接着云阳王一脸铁青的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停留在那碗药上,冷笑道:“坏了本王的好事,还想替本王生儿育女,你配吗?” “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云阳王妃腾地一下站起身质问。 云阳王将手中的画像扔给她,“你自己瞧瞧,这画中人便是你说的貌若无盐的方家女,原来是你一直在骗本王。” 云阳王妃拿起画看了看,只见画中之人相貌姣好,身姿曼妙。粗看她还没认出来,直到看见那双熟悉的如水般清澈的凤眼后,她才知道了画中人的身份。 “怎么会是她,本王妃明明亲眼看见她脸上长满了红疹。”云阳王妃不敢置信道:“难道是她故意骗我?” 云阳王冷笑,“在你去方家之前,谁知道你是去干什么的。难道方家人还能提前预知,故意让方二姑娘弄坏了脸?齐梦雪,你以往的那些手段本王通通知道,只不过看在王嫂的面上不与你计较而已,你别以为本王不敢拿你怎样。” “王爷,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骗你,不信你问鹊桥。”云阳王妃急忙替自己辩解。 云阳王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不必了,本王来就是通知你一声,从今天起,云阳王府的管家权交给钱侧妃,府中下人一切听从钱侧妃的管理。” 听了这话云阳王妃瞪大了眼睛,扔掉画卷大吼:“凭什么,我才是王妃,她一个商户人家出来的贱人凭什么管家?” 云阳王捡起地上的画卷,看了她一眼,“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离开了正院。 钱侧妃得了管家权后一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没想到好运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所以在云阳王让她准备聘礼时,她一刻也不敢耽误。 云阳王很满意她的识趣,一高兴又赏了她不少好东西。 想到画卷上的美人,云阳王带着一车贵重的聘礼迫不及待地去了方家。恰逢方侍郎沐休在家,听到云阳王上门后,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云阳王一进方家就开门见山的提出要纳方茉姌为侧妃,惊得方侍郎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 “王爷,请恕臣不能答应。”方侍郎拒绝道:“臣只有一女,希望她一生平安喜乐,并位打算将她嫁入高门,更别说让她去做妾室。” 云阳王知道方侍郎不会轻易答应,但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方侍郎是嫌弃侧妃之位不体面吗?你放心,令爱进府以后,只要替本王生下子嗣,本王便能找理由废了现在的王妃,然后将她扶正。” 听了这话,方侍郎只觉得云阳王荒唐至极,冷着脸道:“不管是正妃还是侧妃,臣都不愿意将女儿往云阳王府送。恕臣招待不周,王爷请回吧!” 云阳王没想到方侍郎这么不给自己脸面,心中顿生恼怒,“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王亲自上门求娶你竟然不识趣,方惟德,你可怪不得本王了。” 说完对护卫们道:“去后院,今天本王必须要抱得美人归。” 眼看着云阳王要带着人硬闯,方侍郎怒极,连忙让家丁们拦着。可家丁们哪是云阳王府护卫们的对手,很快就被打趴下了。 云阳王命人将方侍郎牵制住,带着人往后院闯去。 “住手!” 就在这时候,方茉姌提着一把长剑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后还跟着一脸焦急的简氏和一大群丫鬟仆妇。 第三十二章 出手相救 云阳王看到她后,目光变得热切起来。 “小美人,原来你竟长得这般好看,若是错过了你,本王定会后悔莫及。” 方茉姌觉得恶心至极,用剑指着他怒道:“放开我父亲!” 见主子被剑指着,护卫们齐刷刷的拔刀。云阳王下令:“放开方侍郎。” 方侍郎得到自由后,急忙对女儿道:“姌姌,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这里的事情爹来处理。” 简氏也急道:“姌姌,快跟娘回去,你爹他能解决的。” 方茉姌摇了摇头,“爹,今日之事全因我而起,我要亲自解决。” 说完目光凌厉的盯着云阳王,“恶贼,想要我依附于你,做梦去吧!”说着将剑横在了脖子上,“我宁愿死也不愿踏入云阳王府那个恶心的地方,你坏事做尽,恶贯满盈,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听了这话,云阳王不怒反笑,“本王见多了柔顺恭敬的美人,像你这般泼辣的却是少见。”他看向方侍郎,“方惟德,你这个老丈人本王认定了。” “恶贼,你休想!”方茉姌狠狠地看着他,“我爹是三品大员,为朝廷尽忠尽责,从未有过懈怠。若你今日硬逼,我就提剑自刎,我倒要看看宗室王爷逼死官员之女后,还能不能像之前那般自在,摄政王会不会偏袒你?” 听到摄政王三个字后,云阳王脸上的笑容淡了。为了能够抱得美人归,云阳王这回连自己的心腹清泉都没有带,就是不想有人在他耳边劝他以大局为重。 方茉姌提到摄政王,他的眼前立即浮现出兄长那张冷脸,他哪里还能保持之前的好心情。 “哼,看来姓方的都是硬骨头,可别怪本王动粗了。”他话音刚落,护卫们便朝着方侍郎和简氏围去。 方茉姌厉声喝道:“谁敢动我爹娘,我便要了他的命。” 话语刚落,一剑刺中了离自己最近护卫。她力气不大,又是从未动过刀剑的女儿家,那一剑下去也只是皮外伤。但就因为她的大胆和果敢,成功的震慑住了那些护卫。 “废物!”云阳王见状不由得大怒,“难道要本王亲自动手?” 护卫们只得慢慢向前,方茉姌发了狠,只要有人接近,她便挥剑往他们身上砍,护卫们又不敢伤她,受了伤也只能忍着。 “滚开!”云阳王忍无可忍,抢过身旁护卫的刀,一个反手将方茉姌手中的剑挑落,然后一把将她扯了过来。 “姌姌。” “恶贼,放开我女儿。” 方侍郎见状和简氏脸都白了。 “小美人,这下你可跑不掉了。”云阳王猥琐得意的目光在方茉姌脸上来来回回。 方茉姌心里涌出一股恶心的感觉,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恶贼,你若是嫌命长就将我带回府去,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云阳王笑了,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美人就是美人,连威胁人都这般好看,乖乖,本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品尝你的美了。” “成王太妃到。” 方茉姌恶心地快要晕厥,就在这时,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看到杜妙仪后,云阳王轻视地看向她,“侄媳妇不在家带孩子,跑这里干什么?” 杜妙仪笑着对他行礼,“见过云阳王叔。” “我今日是为了我的义妹而来。”杜妙仪指着方茉姌道:“我这义妹孩子心性,若得罪了王叔,我替她向您赔个不是,还请王叔高抬贵手放了她吧!” 云阳王哪里肯听她的话,冷哼道:“本王看上她乃是她的福气,杜妙仪别以为你叫本王一声王叔本王就会给你面子。省省吧,端慧已经死了,你的话对本王不好使。” 听他提起过世的丈夫,杜妙仪脸色沉了下来,“王叔真不肯放人?” “不放。”云阳王冷笑。 杜妙仪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来方家前已经派人去摄政王府和进宫去面太后娘娘了。若摄政王与太后娘娘知道云阳王做了欺辱朝廷官员、强抢其女为妾的荒唐丑事,他们会怎么处置你呢?” “你竟然敢坏本王好事!”云阳王气极,“既然如此,本王今日就在这方家做了新郎再走,届时王兄怪罪又如何?” 说完扯着方茉姌往后院走去,杜妙仪脸色大变,“给我拦住他。” 她带来的护卫立即同云阳王府的护卫打了起来,方侍郎和简氏也带着丫鬟婆子往后院去救人。 因为杜妙仪的插手,云阳王没有得逞。反而还被摄政王派来的人带了回去。 方茉姌逃过一劫后,对云阳王的恨意达到了极点。 方茉姌和方家受到这般侮辱,方家的男人女人都不肯罢休。 当天,方侍郎和方大老爷带着儿子和侄儿们去新帝和摄政王那里请愿,柳氏和简氏则着了诰命服饰去闻太后宫里哭诉,要他们替方家做主。 第二日,他们又联合朝中的御史和故旧好友弹劾云阳王。就连平日里与他们政见不合的官员也觉得云阳王所为非人,纷纷加入到弹劾的队伍里来。 新帝和摄政王的案头前全是弹劾云阳王的奏折。新帝跃跃欲试,想要趁此机会处置了云阳王,给不肯放权的摄政王一个教训。摄政王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虽然想保云阳王,却不得不给朝中大臣一个交代。 摄政王府,摄政王上官锦看着从小被自己惯大的亲弟弟,忽然觉得有些心累。 “你知不知道朝中那些大臣是怎么逼我的,你能不能少给我惹事?” 云阳王不甚在意道:“王兄是摄政王,连皇上和太后都要听你的,那些大臣哪敢对你怎样。” 听了这话,摄政王皱眉呵斥:“你以为摄政王这个位置好坐吗,朝中那些大臣哪个是好糊弄的?” “原本我打算撤了江南的南朝廷,派你去江南办差。你倒好,灌了点黄汤便弄出了两条人命。好在那博州郡守识趣,你的丑事才没有传到京城来。” “可你呢,经此一事不仅没有认识到错误,还给我闯出更大的祸事来。方家能和博州郡守一样吗,京城能和江南一样吗?” 摄政王越说越气,最后直接决定让云阳王去江南,非诏不得入京。 云阳王听了有些不敢相信,“王兄,你这是要将我逐出京城?” “留在京城你只会闯下更大的祸事,去江南也好,你若能将江南的水搅浑,待我撤掉南朝廷后,再让你回京。” “王兄,你不能让我灰头土脸的去江南。”云阳王坚持:“除非你给我一道圣旨,让天下人知道我是奉命下江南的。” 摄政王哪肯听他的,不顾云阳王的反对,第二日便派人将云阳王送王江南,又命云阳王府的部分女眷即刻收拾行李南下陪伴。 摄政王对云阳王的处置并未让方家人满意,但他们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紧逼,就算有恨则得着忍着,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报此仇。 摄政王很满意方家的识趣,不仅带着摄政王妃亲自上门替云阳王赔罪,还让太后下了一道懿旨,册封方茉姌慧娴郡主。 若是因其他原因被封为县主,方茉姌还会觉得这是殊荣。但摄政王为了粉饰太平作为补偿给的册封,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她现在是拿那恶贼没办法,但那恶贼总有得到报应的那天,到时候只要她还活着,就绝对会为自己报这欺辱之仇。 云阳王被赶出京城后,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多数人都在唾弃他的所作所为,却有少数人觉得是方茉姌的错。若不是她抛头露面被云阳王瞧了去,也不会惹上这样的祸事。 世人对女子多有苛刻,方茉姌被人传成了不守规矩的女子。听了坊间的传言后,说不伤心难过是假的。但她更想知道,明明云阳王当初已经放弃纳自己为侧妃的念头,为何又突然起了这样的心思? 第三十三章 恶有恶报 自从云阳王妃离开方家后,方茉姌除了去成王府外几乎没有出过门。不对,在这期间她还去顾家送了添妆礼和去宣平伯府探望了顾燕华。 去顾家送添妆礼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祸事应该不是那次出门招来的。忽然,她想到了离开宣平伯府那日,遇到的吴敬岳一行人,其中有个年轻男子盯着自己看了好几眼。 当时她不想搭理吴敬岳,冷着脸从他们身旁离开。从宣平伯府回来后,没过几日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她确信,云阳王如此作为,定少不了旁人的挑唆。 方茉姌将自己想到的疑点告诉了父兄,方侍郎和两个儿子连忙派人查探。吴敬岳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跟他来往的虽不是什么好人,但都是家世相当的勋贵子弟。 唯一与这群人格格不入的只有一个叫钱颂的商家子。方侍郎父子直觉这个钱颂有问题,一查才知道她有个姐姐做了云阳王的侧妃,还生下了云阳王府唯一的子嗣明珠郡主。 钱颂在云阳王事发被弹劾的时候就躲在家里不出来了,等到云阳王被逐出京城后,更是吓得不敢出门。他没想到,方家人竟然会将事情闹得那么大,一点也不顾及方茉姌的名声。 其实他想错了,正是因为事情闹大了才能告诉世人,方家重视方茉姌这个女儿。若日后还有人敢打她的主意,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钱颂想帮钱侧妃在云阳王府夺权,却意外的碰到了一个硬钉子。方家拿被摄政王偏袒的云阳王没办法,但对付一个商户轻而易举。 钱家靠着钱侧妃胡作非为不是一天两天了。调查发现,钱老爷为了一桩生意竟逼死了同行,还霸占了同行的家产和女儿,导致同行之妻一头撞死在钱府外的石狮子上。 钱太太同内院的妾室姨娘争风吃醋,手上没少沾人命。钱颂跟着吴敬岳那群勋贵子弟吃喝玩乐,也做过一些违背大绥律例的事情。 方侍郎对坑害女儿的钱颂没有手软,把搜集到的证据上报了大理寺,没了云阳王做靠山的钱家,很快就被定了罪。 钱老爷杀人霸占家产、逼良为妾,判处秋后问斩;钱夫人心狠手辣、随意棒杀家奴,流放至仓州,遇大赦不得赦免;至于钱颂嘛,方侍郎特意打了招呼,他没被斩首也没被流放,而是被送到了官矿做苦力。 留在京城钱侧妃知道娘家的遭遇后,受到打击一病不起。她后悔自己当初不该听弟弟的主意,不然钱家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同样留在京城的云阳王妃得知了此事后,痛快极了,只觉得心中那口郁气终于散了。 她对鹊桥道:“我本来还恨方家人骗我,现在倒觉得他们护短也是一件好事。那贱人以为能将人弄进府,没想到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哈哈哈,真是痛快!” 鹊桥道:“娘娘,钱侧妃为了巴结王爷诬陷您,现在王爷去了江南,王府应该由您说了算。” “是这个理。”云阳王妃扶着鹊桥的手道:“走吧,咱们去探望探望卧病在床的钱侧妃。” “对了,叫上两个得力的粗使婆子,免得钱侧妃犯了癔症伤人。” 云阳王妃到妆柳院的时候,钱侧妃正在咬牙切齿的咒骂方家人,听到云阳王妃到了,她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云阳王妃趾高气昂地进了屋,一来就将她的得力丫鬟赶了出去,屋子里留的全是正院的人。 她不安地问道:“王妃,你这是要干什么?” 云阳王妃没有回答,她身后一个严肃刻板的嬷嬷上前就是两耳光。 “放肆,见了娘娘不行礼,还敢质问娘娘!” 钱侧妃被打懵了,却是敢怒不敢言,捂着脸:“妾身有病在身,身边伺候的丫鬟又被赶了出去,实在没有力气向娘娘行礼,还请娘娘见谅!” 云阳王妃嘴角微微上翘,“闻着这满屋子的药味,看来钱侧妃的确是病得很重。” 她看了钱侧妃一眼,“本王妃突然想到,既然病了,明珠就不能在养在你的院子里,以免被你过了病气。” 听了这话,钱侧妃急忙道:“娘娘,妾只是普通的风寒,吃几日药便能痊愈。这几日不让郡主来妾这里就行,不用大动干戈了。” 云阳王妃摇了摇头,“那怎么行。明珠是我云阳王府唯一的血脉,理应受到重视才对。本王妃这个做母亲的,向来很少陪伴她,应该借此机会好好尽一尽做母亲的责任。” 前侧妃脸都白了,女儿是她的命根子,更是她在王府的最大倚仗,若女儿被云阳王妃夺去,她就真的完了。 “王妃,妾能够照顾好郡主,请您再给妾一次机会。”她哀求道:“只要王妃不带走郡主,妾愿意讲管家权归还!” 听到这里,云阳王妃脸色沉了下来,“你还真以为王爷命你管家,你就是这府里的主子了?告诉你,本王妃从未将你们这些贱人看在眼里。” 她凑到钱侧妃的耳边,“你让本王妃被王爷误会、训斥,这笔帐总是要算的。不然留在京城这些人还以为本王妃立不起来了。” 钱侧妃后悔极了,她当时为何要脑子一抽妄想着要越过眼前这个女人啊,像之前那样本分地带孩子多好啊。 云阳王妃不会给她后悔的机会,不顾钱侧妃的哀求,吩咐底下人将明珠郡主挪到正院去,钱侧妃的妆柳院先封了,待她病愈后再打开。 这次云阳王妃处置前侧妃没有伤筋动骨,轻而易举地就将她逼到了绝路。没过几日,钱侧妃疯了的消息传了出来。 钱侧妃的处置传到后院其他女眷那里,没有人再敢挑战王妃的权威,一时间都老老实实地缩在自己的屋子里。 方侍郎一直派人留意着云阳王府的动静,听闻钱侧妃被云阳王妃逼疯了的消息,除了痛快外还有一些唏嘘感叹。 方茉姌也听说了,她不同情钱侧妃的遭遇。若不是她和钱颂姐弟俩为了自己的利益,她也不会再次被那恶贼盯上,更不会遭受这般欺辱。 只不过她有些怜悯明珠郡主,落到云阳王妃那样的嫡母手里,就算她是王府唯一的血脉,多少也会吃些苦头。 方茉姌遇到这样的事情,顾燕华十分自责,好友是因为去宣平伯府看她才遭受无妄之灾的。她同吴敬岳大吵了一架,并且将吴敬岳养外室和私生子的事情捅了出去,并且坚持要与他和离。 宣平伯府和吴敬岳一下子成为了众矢之的,言官们总算找到事情做了,纷纷上书弹劾宣平伯治家不严。 宣平伯历来是拥护摄政王的,新帝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上次摄政王对云阳王轻拿轻放,这一次轮到宣平伯了,新帝没有知会他便下了圣旨将宣平伯革职,同时闻太后也下了懿旨申斥宣平伯夫人,认为她管家不利,有苛待儿媳之嫌,支持顾燕华与吴敬岳和离。 摄政王虽然霸占朝纲,但新帝下了圣旨,他亦不能夺回。新帝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宣平伯,在与摄政王的斗争中头一回占了上风,这让他喜不自胜。 顾燕华在新帝与摄政王的博弈中得了好处,终于脱离了吴家那个火坑。不过她为了与吴敬岳和离同娘家闹僵了,顾老爷和顾夫人,乃至靠着妹妹婚事升了官职的顾大公子夫妻都不愿她回家去住。 从吴家离开后,顾燕华便搬到了自己的陪嫁庄子上生活。方茉姌时常去看她,两人又回到未出阁时的亲密无间。 第三十四章 被行刺了 春光易逝,时光易老,一转眼便是三年,方茉姌也由适龄千金变成了京中大龄未嫁女的代表。 作为方家女,又是太后亲封的慧娴县主,她并不是无人问津。但那些想要娶她的,不是家道中落的落魄子弟就是丧妻再娶的鳏夫。 方侍郎和简氏早就答应女儿,她的婚事需征得她的同意。方茉姌拿着这个当理由,一直不肯相看人家,方侍郎和简氏拿她也没办法。 这三年,方茉姌除了去庄子上陪伴顾燕华外,去的最勤的地方就是成王府。三年前若不是杜妙仪出手相助,她哪里能全身而退。 她与杜妙仪处得很好,杜妙仪似乎真的将她当成了义妹,有什么好的东西都不会忘记给她留一份。同样的,方茉姌投桃报李,对杜妙仪也是真心相待。 成王和方宁两个小的也处得不错,方大嫂怀上第二胎后,方宁都是由方茉姌带着出入成王府。有时候杜妙仪会留他们姑侄俩在成王府住一晚上,这个时候成王都是跟方宁同吃同住的。 到了四月,京郊桃花山庄的桃花开了,杜妙仪打算带着成王去桃花山庄住几日,临行前让方茉姌带着方宁一起去。 方茉姌在征得简氏和方大嫂的同意后,带着方宁与杜妙仪汇合了。成王见到自己的小伙伴后非常开心,拿出零嘴和玩具同方宁一起分享。 杜妙仪看着两个孩子玩在一起,突然多了几分惆怅,“若是他父王还在该多好,看到他这么乖巧一定很欣慰。” “娘娘,前尘往事不可重来,最重要的是以后。”方茉姌低声劝道。 杜妙仪点头,“我何尝不知道,就是为了以后,我才一直忍着他们,我要亲自看着他们得到应有的下场。” 这种事方茉姌不能接话,只用当一个倾听者就行,杜妙仪最喜欢的就是她的聪明识趣。跟她说这些,不担心会泄漏出去。 杜妙仪看了她好几眼,突然拉着她的手问:“阿绯,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不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呢?” 方茉姌没想到杜妙仪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她也思考过,一开始的确是被简衍的死刺激到了,后来又因为看多了女子嫁人后的无奈,所以才觉得不嫁人也有不嫁人的好处。 简衍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她也没对杜妙仪提起过。“娘娘,我有一个相交十年的闺阁好友,当初奉父母之命嫁入宣平伯府。成婚不过两月,就被她偶然碰见丈夫在外养了外室,那外室的儿子都半岁大了。” “好友不甘心,找公婆做主,结果公婆却让她忍着。她心中气愤,又去找爹娘兄长撑腰,谁知她的爹娘却为了儿子的前途,坚决不肯与亲家翻脸。” “后来,我这好友得了机会终于与丈夫和离了,娘家回不去,只能搬到陪嫁庄子上独居。” “她原先明明是一朵明艳动人的芙蓉花,现在却成了一株不问世事的空谷幽兰。只能说女子嫁人也要凭运气,运气好就能得到精心呵护,运气不好就要饱受摧残。” 说完她笑了笑,“与其去赌那一半的好运气,还不如坚守本心。若以后能够遇到一个包容我、疼惜我,心中唯有我一个的人,我或许会考虑一下。若是遇不到也无碍,我还有疼爱我的父母,关心我的兄嫂,就做老姑娘一辈子留在方家也是好的。” 听了这话杜妙仪十分惊讶,她从未听过这样大胆的言论,看来方侍郎和简氏的确很纵容这个女儿。 她虽震惊她的言论,却觉得听着十分痛快。女子立世本就不易,从出生到离世不知要经过多少磨砺。 就拿她来说,生于勋贵侯府之家,及笈后被赐婚给端慧太子做太子妃。若丈夫没有薨逝,她本该平稳的由太子妃向皇后过渡,是天下人眼中的好命女子。 可是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一夜之间,先皇与端慧太子接连身亡,二皇子上官和玥登上了皇位,先皇庶弟成了摄政王霸占朝纲。 而她和儿子所代表的正统一脉因此被狼狈的赶出皇宫,娘家倒戈,支持丈夫的那些人齐齐沉默,他们母子只能在狭小的成王府忍气吞声。 这三年来,多少个夜不能寐的时候她也曾想过,若是当初她没有被赐婚给端慧太子,而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一个普通官宦子弟,她现在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也许如普通女子一样相夫教子、管理后院;也许如那位顾家女一样,忍受不了丈夫的欺骗和婆家对丈夫的纵容愤而和离。 但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想要的是有朝一日站在权力的顶端,俯视那些曾经带给他们母子伤害的人,夺回属于他们母子的东西。她要让那些临阵倒戈、不顾血肉亲情的人为他们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 她看了一眼正在和方宁欢快玩耍的儿子,那是她这颗快要干涸的心唯一的慰藉。为了他,她愿意走在前面为他披荆斩棘,只愿他一生过得顺遂安乐。 方茉姌看着杜妙仪陷入了沉思,便没有去打扰她。就在这时,平稳的马车突然传来一阵颠簸。 不待杜妙仪吩咐,锦蕊立刻掀开车帘问车夫怎么回事。车夫说前方有一块大石头挡住了上山的道路。 杜妙仪命锦蕊下车查看,锦蕊去了,很快又折了回来。 “娘娘,那路中间的确横着一块山石,奴婢觉得不是偶然,应该是人为。” 听了这话,杜妙仪顿生警惕,“你确定?” 锦蕊点头,“奴婢确定。” 她这话让方茉姌则紧张起来了,趁着杜妙仪和锦蕊说话的空档,她连忙将方宁和成王唤到自己身边。 杜妙仪立刻吩咐:“让咱们的人将石头搬开,告诉杜凡加强戒备。” 锦蕊立刻照做。 就在锦蕊下车后不久,路边茂密的山林中忽然窜出一伙蒙面黑衣人,那些黑衣人一出现就奔着马车而来。 方茉姌她们坐的这辆马车立刻被包围了,成王府的护卫们见状同他们厮杀起来。外面是兵器打斗的声音,成王和方宁从未听过,杜妙仪和方茉姌紧紧捂着他们的耳朵,怕两个孩子受到惊吓。 黑衣人越来越多,锦蕊也加入了战局,方茉姌这时才知道锦蕊也是会功夫的。 杜妙仪脸色有些凝重,这次出门主要是为了散心,去的又是成王府的产业,这条路一直很安全,从来没有出现过被人伏击的情况。 正因为如此,她便放松了警惕,带的护卫都是明面上的,暗卫一个也没带。眼看王府护卫就要不敌黑衣人,杜妙仪做了一个决定:驾车逃离。 杜侯府是以军功起家的,杜家的后代不论男女,骑马射箭都会一些。杜妙仪的骑射功夫虽不精湛,却也比普通人的身手要好一些。 “阿绯,一会我来驾车,你一定要护好两个孩子,希望咱们能够躲过此劫。” 方茉姌点头,“娘娘,您要小心。” 杜妙仪看了儿子一眼,转身出了车厢。不管是黑衣人还是王府护卫,谁都没想到杜妙仪会驾车逃跑。黑衣人欲追,却被成王府护卫缠住了。 锦蕊见状大喊:“成王府的兄弟们,咱们和他们拼了,誓死保卫两位主子的安全!” 成王府的护卫受到激励,都不顾命的阻拦黑衣人,可还是因为寡不敌众没能全部将他们拦住。 杜凡见状对锦蕊急道:“锦蕊姑娘,你带几个人去救娘娘和小王爷,这里交给我就好。” 锦蕊急忙带着人追着黑衣人去了。 第三十五章 受伤被救 另一边,杜妙仪驾着马车冲进了林子里,她怕黑衣人追上来,让方茉姌带着两个孩子往相反的方向逃离,她驾着马车引开追兵。 方茉姌不肯,想要以自身做诱饵,却被杜妙仪回绝了。 “阿绯,此事因我母子而起,你和宁儿都是受了我们的牵连,我不能让你再去舍身犯险。”她看了儿子一眼,“帮我照看好王儿,若是我们母子不幸遇难,那就是天意如此。只希望你们姑侄能够逃脱此劫!” 成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小声叫了一句母妃。杜妙仪摸了摸他的头,“王儿乖乖听阿绯姑姑的话,天黑之前母妃就来接你。” 成王乖巧的点了点小脑袋。 方茉姌带着两个孩子往林子深处跑去,杜妙仪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搬了几块大石头放进车厢,然后才驾车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追上来的黑衣人果然上了当,沿着车辙印记追了过去,给方茉姌腾出了逃跑的时间。 就算这样,方茉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本就跑不快,更别提还带着两个三岁大孩子。她一手牵着一个,脑子里不停地思索着该如何脱险。 方宁和成王被她拉着跌跌绊绊的跑着,小脸累的通红。方茉姌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四处张望着寻找藏身的地方。可是林子就像没有边界一样,跑了许久还是在里面打转。 “小王爷,宁儿,再坚持一下,很快就没事了。”她蹲下身安慰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也很懂事,虽然累得跑不动了,但还是一声不吭。 方茉姌心疼极了,但又不能停下来歇息。她想了个办法,将成王用腰带绑在自己背上,侄儿方宁则被她抱在怀里,这才让两个孩子得到喘息的机会。 前后都有负担,方茉姌跑起来的速度明显变慢,好在没过多久就看见了林子的边界。她眼睛一亮,急急忙忙朝着边界跑去。距离林子不远处有一座寺庙,方茉姌打算去寺庙求助。 进了寺庙后才发现,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寺庙里除了供有佛像的大殿较为完整外,其余的地方基本都坍塌了,这让刚刚看到希望的她又多了几分绝望。 方茉姌放下两个孩子,在大殿上搜寻了一圈,发现佛像后面的孔洞可以容纳一个人藏身。她将成王和方宁藏在里面。 “小王爷,宁儿,你们就躲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别出声,这样坏人才找不到你们。”说着她将手腕上那串佛珠取了下来,“这个你们拿着,希望能够保你们平安。” 方宁睁大眼睛看着方茉姌,“姑姑,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成王也拉着她的手说:“阿绯姑姑,我害怕。” 方茉姌摸了摸他们的头,低声道:“别怕,菩萨会保佑你们的。外面还有坏人在,姑姑出去引开坏人,天黑之前来接你们回家好不好?” 两个孩子乖巧的点了点头。 方茉姌也不放心将两个孩子留在这里,但危险还没解除,她不能带着他们冒险。她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脱掉了他们的外袍,用稻草将洞口堵住。然后把大殿上废弃的稻草塞进两个孩子的外袍里,做了两个假人。像之前那样,一个背在身后,一个抱在怀里。 追赶杜妙仪的黑衣人发现了不对劲,立即兵分两路,一路继续追马车,一路原路返回去相反的方向。方茉姌在破庙的大殿上歇了一会儿,看到树林里鸟儿被惊飞,猜测是追兵赶过来了。 她心里一慌,朝着佛像看了一眼,转身便拔腿狂奔。 有黑衣人看到她的身影,大吼道:“人朝山上跑了,快追!” 方茉姌害怕极了,作为娇养在闺阁里的女儿家,她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将齐云志踢到湖里,以及用剑砍伤了云阳王府的护卫。她清楚的知道,这些黑衣人和齐云志,云阳王府的护卫不同,他们是真的会要人命的。 跑着跑着,她很快就没了力气。身后的黑衣人离她越来越近,她似乎能闻到他们身上那股血腥味。就在晃神的一瞬间,她被黑衣人团团包围了。 “方二姑娘,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若是将成王交出来,我便放过你和你的侄儿。”领头的黑衣人开口了。 方茉姌防备的看着他们,“既然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为何还要穷追不舍?” “我们只要成王的命,不会滥杀无辜。”黑衣人再次开口。 方茉姌却笑了,“成王一个才三岁的孩子,你们就想要他的命,这不是滥杀无辜是什么?”她冷着脸道:“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把人交给你。” 那黑衣人有些恼怒了,“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 在他的示意下,围着方茉姌的黑衣人慢慢逼近。方茉姌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恐惧,握紧了先前从头上拔下来的发簪,就在一个黑衣人快要碰到她身后的假人时,她狠狠地朝那人刺了过去。 就在同时,她身后的黑衣人下意识的挥起刀朝着她的后背砍了下去。顿时她觉得后背传来一阵强烈的钝痛,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稻草和血腥味散落在她鼻尖。 “受骗了。”领头的黑衣人着才发现裹着成王衣袍的竟然是一堆稻草,他看了倒在地上的方茉姌一眼,对被发簪刺伤的手下道:“解决了她,小心别让人看出痕迹来。” 方茉姌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心里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危,为了拖延时间,她强忍着疼痛道:“娘娘早就料到你们会分开行事,所以带着小王爷和宁儿驾车逃了,我只是一个引你们掉头的诱饵罢了。想必这会儿娘娘带着两个孩子已经回了成王府,你们的任务失败了,回去后定会难逃处罚。” 她的话的确击中了黑衣人头领的痛处,他从身侧拔出佩刀,恼怒地朝着方茉姌砍去,方茉姌急忙闭上眼睛。就在这时,一声尖利的哨声打破了宁静,紧接着黑衣人的手腕被一粒石子击中,佩刀应声而落。 方茉姌心里一喜,看来是成王府的援军到了。 黑衣人头领立刻让全部黑衣人戒备,他们迅速的围城一个圈,将后背留给同伴们。这时林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宁静,仿佛先前的哨声和石子儿都是假象。 又过了片刻,林子上空忽然惊飞了一群鸟儿,接着密密麻麻的利箭朝着黑衣人们袭来。黑衣人连忙拿起刀来砍箭自保,却赢不过利箭的速度,很多黑衣人都中箭倒下了,就连黑衣人头领也受了伤。 看着黑衣人已经溃不成军,利箭才停了下来,林子里出现了一支穿着玄色衣裳的护卫队。方茉姌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成王府玄衣堂的人。 玄衣堂领头的人带着半张银制面具,手里拿着拿着弓,吩咐手下将活着的黑衣人全部捆了起来,为了防止他们自杀,还捏碎了他们的下颚。 解决完黑衣人,他这才顾得上受伤的方茉姌,随手指了一个人,“玄三,你将方二姑娘送回去。” 好熟悉的声音。 方茉姌顾不得疼痛,朝那戴面具是领头人看去,只见他被面具遮住了上半部分脸,只留了口鼻以下的部位在外面。 就算看不到他的全貌,她也能从他身上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玄三蹲下身刚要去抱方茉姌,方茉姌却一把抓住了领头人的袖子,“衍……衍表弟,是你吗?” 那人立刻撇开她的手,“姑娘认错人了。” 方茉姌失望极了,这时一阵晕眩感传来,她急忙对那人道:“救孩子们,他们在破庙的佛像后。”说完便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 玉环丢失 因为玄衣堂的到来,方茉姌和两个孩子都得救了,与他们分开的杜妙仪也被赶去的锦蕊遇上,只受了点皮外伤。 方茉姌伤势较重,上药以后不宜移动,杜妙仪将她留在成王府养伤。方家人都来看过她,见她没有生命危险才放心下来。 从成王府回去后,简氏同方侍郎抹泪,“早知这样,当初就该拘着她些,一个娇滴滴姑娘家伤成那样,我这当娘的看了心都在滴血。” 方侍郎也只有叹气,他也不愿女儿遇到这种事情。成王府都沉寂了三年,怎么就突然遇到了刺杀呢? 简氏哽咽,“等姌姌伤好了,让她再去江南待一阵子吧,三天两头的出事,搁谁谁也受不了。” 方侍郎也正有此意,突然他想到云阳王现在就在江南,连忙道:“江南怕是去不得,那恶贼也在,江南没有摄政王,可没人能治得住他。” 简氏急道:“江南去不得,总不能让她留在京城啊!” 方侍郎想了想,“不如让她回桄城老家吧,那里有方家的族亲们在,没有人敢欺负我们的女儿。” “不行。”简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那些人因为姌姌未说亲觉得丢了方家的名声,要是把姌姌送回去,岂不是给了他们说嘴的机会。”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方侍郎是没辙了,只好道:“暂且不提这些,等姌姌伤好了再说吧。” 简氏觉得只能先这样了。 另一边,还在成王府养伤的方茉姌伤势在好转,但人却依旧未醒。太医看过后说没有大碍,是因为伤了元气,昏睡几日便能醒来。 方茉语得知堂妹受伤,急急忙忙去了成王府探望。成王府地位特殊,郑家为了避嫌,郑瑜将妻子送到成王府外便离开了。 方茉语看望堂妹之前先去拜见了杜妙仪。杜妙仪知道方家两姐妹感情一直很好,在见到方茉语后,一眼就能瞧出她对堂妹的关心不似作伪。 联想到自家那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的所作所为,杜妙仪心里生出一丝羡慕来。若她们也能像方家姐妹那样感情好,哪里还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她与方茉语说了几句话便让人带她去看方茉姌了。说来也巧,她去的时候方茉姌竟然醒来了,百喜和百欢两个丫头都在。 方茉姌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不顾丫鬟们的劝阻,拖着虚弱的身子执意要下床。方茉语见了立即上前拦住她,“二妹妹这是做什么,你的伤还没好,就急着作践自己的身子吗?”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有些泛红。 方茉姌如今的模样与受伤前的样子是天壤之别。现在的她面色苍白,原本红嫩的嘴唇干得裂开了,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就像是一朵娇艳的花朵被暴雨肆虐后极速凋零了。 方茉语从未见过这样的堂妹,心里难受极了。她想不通,堂妹为何总是遇到这样那样的灾难,为何就不能平平安安的呢? 方茉姌不顾她的劝阻,嘴里一直念叨着“玉环不见了”,方茉语听了好几遍才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百喜,你家姑娘说的玉环是什么?” 百喜答道:“姑娘说的玉环是一个环形的玉饰,自打上回从法华寺回来够,奴婢就瞧见姑娘脖子上多了这么个东西。姑娘没说来历,奴婢也就没问。” “姑娘先前醒来时发现那东西不见了,就急着要去找,后面的事情就是您看到的了。” 听了这话,方茉语皱了皱眉,“你和百欢是二妹妹的贴身丫鬟,主子的一举一动都要十分留意才对,怎么能让她……” 她的话还未说完,方茉姌突然魔怔似的大声道:“我知道了,它一定掉到林子里了。” 方茉语被吓了一跳,“二妹妹,你没事吧?” 方茉姌却不理她,对百喜道:“快,我们去林子里找,晚了就被别人捡走了。” 百喜看了看方茉语,“大姑奶奶,这……” 方茉姌见她不听自己话,又提高了声调,“你还在磨蹭什么,那是衍表弟托我保管,若是丢了我饶不了你。” 这句话道明了玉环的来历,方茉语和两个丫鬟这才知道简衍对她的影响如此之大。方茉语拉着堂妹的手,柔声劝道:“二妹妹,你先别急,找玉环的事情就交给百喜她们吧,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 百喜和百欢连连点头,百喜道:“是啊姑娘,那玉环我和百欢都见过,我们将玉环的样式画出来,让成王府护卫大哥们帮着找,很快就能找回来的。” 方茉姌望着她,“真的能找回来?” 百喜点头,“奴婢向您保证,不找到玉环绝不回来见您。” 听了这话,方茉姌才松弛下来,“一定要找到,一定要找到。” 百喜出去了,留下百欢照顾自家姑娘,方茉语也一直陪着她。 百喜拿着画好的样式图去找了秦公公,秦公公得知那玉环可能掉在方茉姌遇险的林子里,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玄衣堂,还专门将玄衣堂的玄三叫了过来,让百喜跟着他去林子寻找玉环。 玄三就是将方茉姌送到成王府救治的护卫,听说方茉姌在找一样东西,又看了百喜手里的样式图后,疑惑道:“百喜姑娘,你确定这东西是你家姑娘的?” “当然确定。”百喜道:“在我家姑娘受伤之前,这枚玉环一直在她身上,受伤后才发现不见了的。” 说到这里,她有些狐疑地看向玄三:“听说那日是你将我家姑娘送回来的,你有没有见过我家姑娘丢失的玉环?” 玄三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讲自己的看到的那一幕说出来。见他犹豫了,百喜认定他绝对知道什么。 “玄三大哥,你若是知道玉环的消息就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家姑娘为了这枚玉环,差点不顾自己的伤势要亲自出来找,好不容易才被我们劝住。你就看在她为了救小王爷才受伤的份上,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吧。” 这下玄三更为难了,看着百喜期盼的眼神,又想到方茉姌那日拼死也要保护小主子的行为,他还是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那日在黑衣人手下救回方姑娘后,老大就命我将方姑娘送回王府救治。我带着方姑娘离开的时候,隐约间看到老大从地上捡了个圆形的东西,他盯着那东西看了几眼就塞到了自己怀里。” 说着说着见百喜脸上多了恼意,他连忙道:“百喜姑娘,你可别误会,老大不是那种贪便宜的人。也许那日是我看错了,他捡到到东西是黑衣人留下来的。” 百喜才不管他如何解释,气道:“怎么就那么巧,你家老大捡到了一个圆形的东西,我家姑娘的玉环就不见了。”她气鼓鼓的瞪了玄三一眼,“快带我去见他,我要亲自将我家姑娘的东西要回来。” 玄三这才后悔自己多言,百喜见他不肯答应,便以告诉秦公公来要挟,无奈之下,玄三只好带着她去找自家老大。 玄衣堂在成王府有一座单独的院子,玄三带着百喜去的时候,首领恰好不在。玄三松了口气,“百喜姑娘,老大不在,要不改日再来吧。” “不行。”百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答应过我家姑娘,若是找不到玉环就坚决不回去。” 玄三见状只能陪她一起等。 第三十七章 我不是他 这一等就是半日,日暮西垂时玄衣堂的首领才回来。看到等在自己房间外面的两人,他停下了脚步。 玄三见到他急忙上前,“老大,你总算回来了,我们都等你一个下午了。” 首领盯着他没有说话,玄三将百喜拉了过来,“这位百喜姑娘找你有事。” 首领的视线移到了百喜身上,百喜觉得他冷冰冰的样子有些吓人,但还是壮着胆子问:“首领大哥,你有没有见过这画上的东西?” 她一边问一边将画纸递上去。 首领没有接画纸,只略微的瞟了一眼。百喜紧张地等着他的回答,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出声的时候,他突然点头,“见过。” 百喜喜不自胜,一下子忘记了害怕,“真的吗?那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回去跟姑娘交差了。” 玄三也很高兴,只要找到了方茉姌的丢失的东西,他也可以交差了。 “首领大哥,你把玉环交给我吧,我给我家姑娘带回去。”百喜朝他伸手道。 玄三也跟着附和:“是啊老大,你快把方姑娘的东西给她吧,方姑娘为了这枚玉环都快急疯了。” 首领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过了许久才道:“我自己的东西为何要给别人?” 这话一出百喜和玄三都愣了。 玄三最先反应过来,“老大,你说那玉环是你的东西?” 首领没说话,但意思却十分明了。 百喜气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啊,拿了别人的东西就说是自己的,也太过分了吧。” 玄三见她气着了,连忙打圆场:“百喜姑娘,你别生气,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咱们把话说开了就好了。” 百喜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解释的。那玉环是简家表少爷托我家姑娘保管的,在这之前我家姑娘一直带在身上,从来就没有取下来过。这人却说东西是他的,摆明了是想占为己有嘛。” 两人都不让步,玄三有些为难。百喜见首领油盐不进,气得回去将事情的始末全都告诉了方茉姌。 方茉姌听了,沉默了一阵后问:“他是不是戴着半张银制面具?” 百喜点头,“要不是那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奴婢到要看看他脸皮有多厚,拿了别人的东西还不承认。” 方茉姌又问:“他当真说过那玉环是他的?” “奴婢问他见过玉环没有,他说见过,还说玉环是他的,算是物归原主了。” 方茉姌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好一个物归原主。” 她对百喜道:“你去同秦公公说一声,就说我想见见玄衣堂那位首领。” 百喜还以为自家姑娘要亲自找那人要回玉环,于是立即去找秦公公了。 百喜出去后,方茉语发现堂妹的状态很不对。她不知道那玄衣堂的首领为何捡了别人的东西不还,也不知道堂妹先前那句自嘲的话是什么意思。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样子,玄衣堂的首领跟着百喜来了方茉姌这里。 他一进屋,方茉姌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屋里安静的可怕,方茉语率先打断了这份安静,“你就是玄衣堂的护卫首领?听说你捡了我二妹妹的玉环,这枚玉环对她来说很重要,你是否可以将东西还给她?” 方茉语的话并为让首领动容,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犹如木头人一般。 饶是好脾气的方茉语都有些恼了。 这时方茉姌忽然站了起来,慢慢地朝他走近。待到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人距离时,方茉姌伸手去揭他的面具。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面具的时候,首领一下子退后了好几步,让她的动作落了空。 “你在躲什么,有什么不敢让我看的?”方茉姌质问他。 首领依旧是默不作声。 方茉姌心里窜出一股怒气来,“百喜百欢,你们两个将他按住,我今日非要看看他的真面目。” 百喜和百欢毕竟是女子,哪里能真的降服住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呢,反而被整的一身狼狈。 这时首领开口了:“方姑娘叫在下来到底是为了看在下的脸,还是想要回玉环?” 方茉姌冷笑,“两者兼具。” 首领拱了拱手,“请恕在下不能答应。” “若是娘娘命你取下面具你也不肯吗?”方茉姌反问。 “娘娘是在下的主子,主子的命令自当听从。” 方茉姌闻言再次冷笑,“行啊,我现在就去求娘娘下令。”说完不顾自己身子还虚弱着,忍着伤痛去求了杜妙仪。 这个小小的要求杜妙仪自然不会拒绝,有了杜妙仪的命令,首领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将面具拿下来。 “衍少爷。” “简衍。” 看到取下面具的首领,百喜和方茉语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这跟记忆中的简衍外貌一模一样,只不过眉间多了一道疤痕,身型也比三年前壮硕了不少。 之前戴着面具没人将他同简衍联系起来,方茉语转头看向堂妹,心里好奇她是怎么认出来的? 方茉姌的目光紧紧锁在他的脸上,“果然是你。” 这样一切都能说得通了,那玉环的确是他的东西,被他捡到也是物归原主。她只是想不通,既然他没有死,为何却要装作不认识自己。 当日在林子里她就觉得那人是他,他却说自己认错人了。若不是她坚持要揭开他的面具,他是不是一辈子都打算这样下去? 首领在众人的目光下将面具重新戴上,“在下已经听从了主子的命令,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不行。”方茉姌摇头。 她对方茉语道;“大姐姐,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我有几个问题想要单独问问他。” 方茉语点头,百喜和百欢也跟着退下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方茉姌再也忍不住,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泪眼婆娑的望向他,“你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哟装作不认识我?” 看到她哭了,他终于多了一些无措,“方姑娘,你认错人了。” “不会的,我绝不会认错人。”她指着他的耳朵道:“你右耳后有一道疤痕,是三年前在江南时不小心被烫伤的,当时是我给你上的药,因为没有处理好伤口最后留疤了。” 听了这话,首领愣了一下,他右耳后的确有疤痕,但是已经淡得差不多了。眼前这个哭泣的女子怎么会知道,若不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来历,他还真的会对自己的身世起疑。 “方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在下不姓简,而是姓杜,叫杜无言。是原博州郡守次子的妻弟。三年前云阳王那恶贼欺辱我长姐,害死我姐夫,我去找他报仇时被他的护卫刺成重伤,侥幸被成王府的护卫所救,为了报答主子,自愿进入成王府当护卫。” 这是他进屋以来说得最长的一段话。 方茉姌却是不信,“这世间怎么会有毫无血缘关系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博州郡守的儿子儿媳的确死于恶贼之手,也许有人替他们报仇身死,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 “因为你是简衍,你是江南简家的人。因为恶贼欺辱了你的姨娘,又间接的害死了她,你才潜入京城找他报仇。在行刺恶贼的前一天,你来找过我,亲手将那枚玉环交到了我手上,第二日我便听到了你身死的消息。” “如今你还活着,那一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才让你误认为自己不是简衍。”方茉姌越说越肯定。简衍一定是经历了什么,才遗忘了自己本来的记忆。 第三十八章 问起缘由 方茉姌与杜无言的纠葛让杜妙仪很是好奇,她竟不知道王府暗卫随手救回来的人就是方茉姌的心上人。她将方茉语请了过去,问了几句关于他二人的事情。 这件事本来没有几个人知道,当时方茉姌因为简衍之死大病一场,知道实情的除了她和郑瑜,剩下的也只有方侍郎、简氏和方茉姌的两个贴身丫鬟。 杜妙仪问起这事,方茉语不好隐瞒,便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杜妙仪却有些不解,这简衍是如何变成杜无言的,秦公公当初不是调查清楚了才将人安排到玄衣堂的吗? 和她一样有疑问的还有方茉姌,简衍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却非要说那枚玉环是自己的东西。她虽没见过真正的杜无言,或许这世上也有长得很相似的两个人,但不可能两个人都同时拥有一枚一模一样的玉环。 她听说杜无言当初是被王府的暗卫救回来的,秦公公将人安排到玄衣堂,她打算去找秦公公问个清楚。 秦公公这边也收到了杜无言身世存疑的消息,方茉姌过来后,他便将当初派到江南打探杜无言身世的护卫叫了过来。那护卫听说杜无言也许并不是博州郡守儿媳的弟弟,而是江南简家的简衍后,连说了好几个不可能。 原来,杜无言被救后忘记了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是从江南来的,来到京城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云阳王报仇。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秦公公怕他是别有用心的人派到王府的钉子,便让自己的心腹去江南打探消息,同时也派了其他人在京中打探。 护卫去了江南后,打听了好几日才知道云阳王在博州犯下的罪行。博州郡守儿媳的弟弟为了给姐姐和姐夫报仇,一路上尾随着云阳王回到京城,行刺的时候被云阳王身边的护卫刺伤,逃跑时不小心掉进了秦京河内。 而告诉他这个消息的就是杜无言的长随,那长随得知主子已死,从京城赶回博州报信。没想到博州杜家却一夜之间被大火烧光,杜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均死于这场火灾。 那长随也被大火所伤,却侥幸逃过一死,被守在杜宅外面的凶手灭口之时,恰好被护卫救下。护卫旁听侧敲的询问了杜无言的外貌特征等,那长随形容出来的跟他们救回来的那人相差无几。 护卫打探到这些消息后,并没有马上离开江南。他在江南转悠了几日,除了杜家的灭门惨案和杜无言消失的事情外,并未打探到其他有用的消息。 确定杜无言身世没有疑点后,秦公公请示了杜妙仪后,将他安排进了玄衣堂。杜无言这人十分聪明,进了玄衣堂后很快就发现玄衣堂里的猫腻。 为了报答王府的救命之恩,他主动跟秦公公提出要肃清玄衣堂内的钉子,让玄衣堂真正的为王府所用。 杜妙仪和秦公公自然不会拒绝。 杜无言用了三年时间,将玄衣堂整饬成了一支只奉杜妙仪和成王母为主的护卫队,而他自己虽然武艺平平却成了玄衣堂的首领。 方茉姌静静的听秦公公道出事情的起因经过,她依旧不相信杜无言是杜家人,定是哪里弄错了,才成了如今的局面。 她在想,是不是等她伤好以后,亲自去一趟江南弄清楚这些事情? 现在的她伤势在慢慢好转,便向杜秒仪辞行,打算回家去休养。而杜妙仪忙着找出行刺他们的凶手,听了她的话后,命人准备了一大包补身子的药材,让她一起带回去。 回到方家后,趁着简氏来看她的时候,方茉姌问起简家当年在简衍失踪后,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简氏叹了叹气,道:“衍哥儿那孩子向来不受重视,他失踪后你外祖父派人寻了几日,没有找到人便对外称他生了重病。后来衍哥儿去了以后,我写信告诉你外祖父,你外祖父便让他‘病亡’了。” 听了这话,方茉姌有些难以接受,“衍表弟好歹也是简家的子孙,外祖父怎么能这样做。若衍表弟没有死,岂不是连身份都没有了?” “你胡说什么,你外祖父这样做才是合理的。若是被人知道他是因为刺杀皇室宗亲而死,岂不是连累了简家。”简氏严肃的看着女儿,“简家不只衍哥儿一个人,还有你外祖父母、舅舅舅母他们,难道要让他们为衍哥儿的所作所为搭上性命吗?” 方茉姌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一想到简衍明明还活着,却只能以别人的身份存在,她就觉得难受至极。 简氏见女儿一遇到跟简衍有关的事情就犯左性,除了叹气还是只有叹气。简衍已经死了三年,女儿却依旧没有走出来。她就想不明白了,明明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也只有在江南的那三个月,为何女儿会是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呢。 简氏不明白,方茉姌也有些不明白。但她还是决定听祖母方老太君的,遵从自己的本心。 四月末,杜妙仪终于查清了行刺他们的是何人。 一开始,她便将排查的重点放在新帝和摄政王身上,当然杜侯府也没放过。而王府暗卫查探到的消息也直指着这三方势力,其中新帝的嫌疑最为明显。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行刺他们的并不是三方势力中的一方。 为了找出真正的凶手,她动用了王府的底牌——一支只有在危急时刻才能动用的探引阁探子。果然不出她所料,行刺他们然后嫁祸给新帝的竟然是建王上官宏玥。 先帝有四子一女,长子是已经薨逝的端慧太子,次子是新帝上官和玥,第三子祁王上官汐玥,幼子便是建王上官宏玥。 先帝在世时,最看重的是嫡长子端慧太子,最宠爱的却是贵妃所出的祈王上官汐玥。反而对于年龄最小、生母又是冷宫嫔妃的建王最是厌恶,上官宏玥一直长到十岁了才从冷宫里出来。 端慧太子对几个弟弟都不错,尤其是幼弟上官宏玥。幼时上官宏玥被宫人欺辱,端慧太子知道了以后将他带到了东宫,同吃同住了一段日子。后来又向先帝求情给上官宏玥换了一批伺候的宫人,还让他跟着另外两个弟弟一起读书。 他没有强大的母族,也没有帝王的宠爱,在朝中大臣和其他人看来,上官宏玥只是依附端慧太子的一个存在。所以在先帝和端慧太子意外身亡后,谁也没有想到他,支持的都是新帝和祁王。 后来新帝在摄政王和闻太后的操纵下登上皇位,祁王便龟缩在自己的王府中,不再同新帝争。被大家忽视的上官宏玥更是深居简出,若不是他偶尔会出席节日盛典和皇家宴会,只怕没人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被人忽视的人,竟然私底下养了一群死士,而且还恩将仇报欲杀害端慧太子的遗孤。 得知事情的真相后,杜妙仪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原来殿下竟是养了一条毒蛇在身边,若是他泉下有知,定会后悔当年的善举。” 秦公公是伺候端慧太子的老人了,当初新帝要将他赶到行宫去,是杜妙仪出面将他要了过来。他对端慧太子最是忠心不过,端慧太子已逝,他效忠的对象便成了杜妙仪和成王。 “娘娘,咱们已经知道真凶是谁,是不是该以牙还牙?” 杜妙仪摇了摇头,“从现在开始,咱们防备的对象又多了个建王。姑且先不动他,等着刑部和大理寺的调查结果吧。” 第三十九章 替罪羔羊 端慧太子遗孤和遗孀遇刺,新帝和摄政王命刑部和大理寺联合查案,务必在半个月内查出行凶之人。但半月之期到了以后,刑部和大理寺的负责查案的官员却苦恼不已,因为他们查到的证据全都指向了新帝。 新帝对成王府历来不放心,就算顶着朝中大臣的压力也要削弱成王府的势力,就连王府的规格都不允许按照亲王府的规格来修建。这样一来,大家不由得猜测新帝是不是真的打算除掉成王。 新帝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陷阱里的一只蝉,结果出来那天,看到刑部和大理寺递上的供词,他只看了两眼便揉成了一团。 “岂有此理,朕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他大发雷霆的将所有供词扔了出去,“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朕,为了让朕背上不仁不义的名声。” 在皇位上坐了几年,新帝不再像当初那样冲动鲁莽,他带着供词去了闻太后的寝宫。闻太后看完供词后,叹了叹气,“这就是个局,为了拉皇上下水的局。” 新帝也赞同闻太后的想法,他从未派人行刺过杜妙仪母子,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摆明了就是要让他来背这个锅。 “皇上,你觉得这事是谁做的?”闻太后盯着儿子问。 新帝不假思索道:“谁都有可能。” “上官锦,上官汐玥,杜妙仪,他们三个都有可能。”新帝分析:“上官锦野心勃勃,名义上是摄政王,却总想坐上这九五之尊的位子;上官汐玥当初仗着父皇的宠爱,还想取代端慧成为储君;还有杜妙仪,在这场刺杀中,她们母子并未有任何伤亡,反而还赢得了众人的同情。” 闻太后摇了摇头,“不会是杜妙仪。” 新帝皱眉,“为何不是她?” “皇上,你太低估了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保护之心。端慧已死,嫡长一脉只剩下成王这个三岁的孩子。不管他今后的前程如何,杜妙仪都不会让他去冒险。” 听了这话,新帝仍有不解,“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母后不是杜妙仪,又怎知她是怎么想的。” 闻太后轻笑,“哀家也是母亲,哀家当然懂她的心思。” 闻太后这话让新帝忽然忆起了往事。 先皇不好女色,宫内妃嫔不多。先皇后出身将门,不得先皇喜爱,但因她生下嫡长子,先皇对她还算可以。彼时宫中最受宠的是与先帝青梅竹马的苏贵妃,最受宠的皇子也是她所出的三皇子上官汐玥。 闻太后那时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因为育有新帝这个儿子才能被破格册封为嫔。闻太后出身不高,又不是先帝的宠妃,宫里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势利眼,他们母子的日子并不好过。 当时的高位妃嫔里面除了苏贵妃外,还有一位世家出身的梁妃。梁妃飞扬跋扈,因嫉妒闻太后育有二皇子,便想夺了自己抚养。 闻太后哪里肯让出自己的儿子,便利用梁妃对苏贵妃的妒忌,成功的让先皇厌恶了梁妃,并且不顾朝中大臣的反对,将梁妃打入了冷宫。 后来梁妃在冷宫查出有孕并生下了四皇子,梁妃的母家为梁妃求情,请求先帝将梁妃母子放出冷宫。谁知这时候梁妃的弟弟又犯了大错,先帝一怒之下将夺了梁家的爵,并将他们逐出了京城。 这样一来,梁妃和四皇子自然还是待在冷宫里,一直到梁妃去世,四皇子才被放出冷宫。 想到这里,新帝忽然开口:“母后,您说会不会是老四做的?” “皇上为什么会想到他?” 新帝道:“母后当初为了朕设计梁妃进冷宫,此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难免会被有心人查到。若是老四知道了这件事,他会不会为了替梁妃报仇,故意陷害朕?” 闻太后却不赞同,“哀家当初做的很隐蔽,就连先帝都没查出来,上官宏玥能查出来什么。” 见闻太后这般笃定,新帝也就不往其他人身上想了,一心觉得是摄政王做的。 因为他们母子插手了宣平伯府的事情,又同朝臣一起逼迫他处置云阳王,再加上这几年他越来越不受控制,所以摄政王怀恨在心,然后才设了这个局嫁祸于自己。 新帝自然不会傻到将指明自己的证据公布出去,他找了个替罪羊,那就是这几年同摄政王走得很近的祁王。当新帝将祁王行刺成王太妃母子的消息散布出去后,朝野上下顿时震惊了。 杜妙仪得知此事后,嗤笑:“咱们这位皇上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想要置祁王于死地啊。” 谁都知道,新帝在登上皇位之前,朝中大臣最支持的就是祁王。若不是摄政王横插一杠,谁能坐上那个位子还不一定呢。相对于尚且构不成大威胁的成王府,新帝最想除掉的应该就是祁王。 祁王因行刺一案获罪,新帝本想夺了他的爵位将其贬为庶人,但在摄政王的干预下,祁王只是被降成了郡王,然后祁王夫妇被罚去守皇陵,无诏不得回京。 对于这样的处置,杜妙仪没有表现出不服,因为她知道真正的凶手不是祁王,没必要赶尽杀绝,刺杀一事就此划上句号。 方家 休养了一个月后,方茉姌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她一心想要将杜无言的身份弄清楚,想跟父母商量去江南一趟。可是还没等她说出口,简氏便收到了从江南传过来的书信。 书信是走了陆路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一同收到消息的还有郑家的简姨母。信中写道十天前江南发生了双仙教教徒暴动,简老太爷和简老爷在暴动中丧命,而引起这次暴动的罪魁祸首云阳王也深受重伤昏迷。 得知此消息,简氏一下子瘫软在了椅子上,方茉姌一边照顾母亲,一边让人去通知父兄。过了不到一柱香的样子,简姨母从郑家赶了过来。姐妹俩一见面就抱头痛哭,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方侍郎和两个儿子很快就赶了回来,一同过来的还有郑家父子三个,岳家除了这样大的事情,方侍郎和郑将军立即带着儿子们去书房商量对策。 简家是江南的世家大族,这一代的当家人简老爷突然去世,下一代继承人简大公子稍显稚嫩,简家势必会受到极大的冲击。方侍郎和郑将军商议后,决定先让简氏和简姨母带着孩子们去江南奔丧。 朝廷这边也知道了江南双仙教暴动的事情,摄政王听说弟弟重伤昏迷,又气又急,大骂云阳王的护卫和南朝廷的官员护卫不力。第二日在朝堂上便有人提出,从距离江南最近的云州调兵镇压双仙教。 新帝还有些犹豫,摄政王却直接越过他,让自己的心腹带着调令去云州调兵。新帝不如摄政王手段强硬,散朝后又免不了发了一通怒火。 另一边,简氏和简姨母带着儿女们南下奔丧,却在码头上遇到了杜无言和玄三。两人今日没有穿玄衣堂的统一服饰,而是作普通男子打扮。 杜无言带着玄三同简氏见了礼,并主动告知简氏他和玄三是奉杜妙仪之命南下办事,此事隐秘,想要借他们的船只一同南下。 第四十章 再下江南 夜晚江上风平浪静,方茉姌听着一声声虫鸣,总觉得心神不宁。 在船舱里闷了几日,她便趁着还未歇息打算去甲板上透透气。刚一出船舱,船就猛烈的摇晃起来,没有丝毫准备的她差点摔倒,幸好眼疾手快抓住了门框。 一旁的百喜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不小心磕在了门上,额头瞬间起了一个大包。 “这是怎么回事?”方茉姌略带慌张地问道。 百喜也答不上来,只说:“姑娘,咱们还是先回船舱吧。” 方茉姌却担心母亲和姨母,想要去她们那里看看。这时候船又开始晃动起来,主仆俩都紧紧抓着门框,十分迫切的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们担忧疑惑的时候,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兵器打斗的声音,紧接着就看见郑瑜提着刀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郑家的护卫,“水寇袭船,你们快回船舱待着,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然后吩咐两个护卫一定要保护好方茉姌主仆。 方茉姌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他们人多吗,我娘和姨母她们还好吗,我大哥二哥还有瑾表哥他们有没有受伤?” 郑瑜没时间一一回答她的问题,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给她,“你别担心,都会没事的,这把匕首你拿着防身,我回去帮忙了。” 说完这话,郑瑜又急匆匆的往回跑。 方茉姌和百喜赶紧回了船舱,打斗声和惨叫声时不时的传过来,方茉姌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从京城到江南的这段运河是最安全不过的,自从运河开通,几十年来不曾有水寇出没,怎么偏巧被他们遇上了? 就在方茉姌坐立不安的时候,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小了,百喜悄声道:“姑娘,应该是表少爷他们把水寇解决了,要不奴婢出去探探情况。” “先别去,等表哥他们来找我们。”方茉姌有些不放心。 又过了一柱香的样子,外面依旧没有什么动静,整个船舱安静的可怕,这下连方茉姌也坐不住了。 透过烛光朝门口看去,郑家的两个护卫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喊了他们两声,没有人应她。 握着郑瑜给她的匕首,方茉姌慢慢的朝着门口移去,百喜也拿了烛台当武器跟在她身边。刚一打开舱门,两个护卫就直直的倒了下来。 “哟,这里还藏着两个小美人呢。” 方茉姌被吓的惊魂未定,这时从旁边窜出两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来,最前面那人伸手就要来抓她,方茉姌握着匕首狠狠地往前一刺,刺伤了歹人的手臂。 紧跟在她身后的百喜又用烛台狠狠的敲在来他的头上,歹人被敲晕了。 后面的同伙见歹人被敲晕,恶狠狠道:“真他妈倒霉,差点被两个小娘们给伤了。”说完一脚踢掉了方茉姌的匕首,拉着她就往水里跳。 “放开我家姑娘。”百喜举着烛台冲上前,一下子砸在同伙的手臂上,同伙朝着百喜就是一脚,百喜机灵躲了过。 方茉姌趁机拔下发簪,对准同伙的脖子狠狠扎了下去,同伙发出一声惨叫,用力一甩将方茉姌甩出了船外。 “姑娘。”百喜被这突入其来的变故吓懵了,看着将自家姑娘丢下水的歹人同伙,发了疯似的用烛台砸他的脑袋。 前头郑瑜、杜无言等人解决了袭击的水寇后,正在清点数量,听到船后传来的惨叫声纷纷往后跑。他们到的时候,那歹人同伙已经被百喜砸得满脸是血。 “百喜,你家姑娘呢?”方大哥阻止了她的动作,询问妹妹的下落。 百喜一下子丢掉烛台,跪在方大哥面前痛哭流涕道:“大爷,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保护好姑娘,姑娘被歹人丢到水里去了。” 方大哥一听急忙要跳水救人,却被杜无言拦住了,“还是我去吧,我自幼长在江南,水性要比你们好得多。” 说完也不等方大哥同意,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方茉姌被甩进水里后,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让她不停的挣扎,可是她不会水,挣扎了几下身子便往下沉。耳朵里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远,双耳,双眼胀的疼,意识也渐渐地从脑海里抽离。 她觉得她可能要死在这里了,同那些修建运河时不小心溺亡的徭役一样,葬身于这黑漆漆的水中。就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脸。 那些都是她的血脉亲人,至交好友,甚至还有怨恨的仇人。最后,几乎所有的人的脸都消失了,仅剩下一张瘦削清秀的俊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无力的笑了笑,原来她到死都还惦记着他啊。 杜无言在水里找到方茉姌的时候,她已经快失去意识了。他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奋力的划水,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带着人游回船边。 穿上的众人见他将方茉姌救回来了,都松了一口气。方大哥借着绳索跳下船,同他一起将妹妹往上举,方二哥和郑瑜在上面接应。 方茉姌因为呛了水昏迷不醒,恰巧他们这趟出行匆忙没有带大夫,人虽然是救上来了,可依旧是束手无策。 偏这时候简氏和简姨母又得知消息赶了过来,简氏见到女儿落水昏迷,不由得扑倒她身上痛哭。 方家兄弟连忙去扶她,简姨母想到幼时看到过普通百姓施救落水之人,便循着记忆之中的样子压了压方茉姌的胸口,一番操作后,方茉姌忽然咳嗽了几下,呛进去的水也被她吐出了一大半。 见这样做有效果,简姨母又压了几下,方茉姌那口堵着气才通了,她赶紧让方大哥将方茉姌抱回船舱。同时又命令船夫在最近的码头停靠,先找大夫医治外甥女。 前面打斗的地方还要清场,活捉的水寇也要加紧审问,简姨母让儿子外甥们各自离开,自己和简氏留下来照顾方茉姌。姐妹俩给方茉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简氏一想到女儿多灾多难就忍不住抹泪。 简姨母看了皱眉道:“都是当祖母的人了,还同姑娘家一样,动不动就抹泪,我真是太高看你了。” 被姐姐训斥后,简氏哽咽,“我只是心疼姌姌,这孩子自打退婚后,就没过过几日舒坦的日子。” “行了行了,别哭了。”简姨母心里也难受,“姌姌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也许这就是她的劫难,只要度过了,日后定会一生平安顺遂的。” 听了这话,简氏的情绪好了许多。 天快亮的时候船靠岸了,方大哥和郑瑜上了岸去找大夫,他俩去得快回来的也快,被他们请回了的老大夫还来不及打整自己,衣裳和头发都是乱糟糟,几乎是被他们半胁迫着带上船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那老大夫也是见惯了富贵人家的,一看他们便知不是普通百姓。老大夫被带到方茉姌的船舱,他替方茉姌把了把脉,一边把脉一边道:“如果老夫猜的没错,这位姑娘先前受过严重的外伤导致元气大伤。” 简氏点头,“两个月前受的伤,伤在后背。” 老大夫又继续把脉,“哎,受了伤就应该好好的休养,不该奔波劳碌。如今落了水,虽这时节的水温不低,对她来说却会加重她的病情。” 简氏急了,“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 “夫人放心,老夫会尽力医治的。” 第四十一章 罪魁祸首 阳光从窗棂上透了进来,金黄的光芒照在了熟睡女子的脸上。也许是感觉到了光亮的刺眼,那女子眼皮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落水后昏睡了两日的方茉姌。她看了一眼趴在床沿边的百喜一眼,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百喜察觉到动静,连忙抬头往床上看去。 “姑娘,您醒了。”她欣喜道:“奴婢去告诉夫人。”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得到报信的简夫人等人很快就过来了,看到醒了的方茉姌,七嘴八舌的问她现在感觉怎样。 方茉姌被他们吵的耳根疼,还是简姨母道:“姌姌已经醒了,你们都先出去。” 方家兄弟和郑家兄弟都退了出去。 简氏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烧已经退了,这下应该没事了。” 简姨母跟着问:“姌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茉姌吞了吞口水,嗓子干疼的厉害,“水,我想喝水。” 百喜急忙端了水过来,方茉姌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喝完,那种干疼的感觉才消散了。 “娘,姨母,我没事。都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简氏还未说话,简姨母抢先道:“你以后可别再以身犯险了,你娘知道你落了水,差点哭断肝肠,你自个儿看看,她的眼睛现在都还没消肿呢。” 方茉姌顺着简姨母的话看向简氏,果然瞧见她眼睛肿着,眼白处全是红血丝,一看就是十分疲惫的样子。 “娘,我现在没事了,您回去歇着吧。”她轻声劝道。 简氏不肯走,简姨母生气道:“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自个儿的身子不管不顾,到了江南怎么给爹和大哥送行?” 简氏被亲姐姐训斥了一番,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去歇息了。 等她们走后,方茉姌唤来百喜问自己掉进水里后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获救的。百喜扑通跪了下去,“姑娘,都是奴婢没保护好姑娘,才让姑娘落了水。” “这怎么能怪你呢,快起来吧。”方茉姌有些无奈。 百喜这才起身,道;“姑娘落水后,大爷、二爷和表少爷他们立即赶了过来,大爷本来要下水救您,可成王府的杜首领说自己水性好,下水救人最为合适,后来也是他将您救起来的。” “你是说我的命是杜无言救回来的?” 百喜点头后又摇头,“应该是杜首领将您从水里救起来,洛平镇的徐老大夫替您医治,他们两个都算是您的救命恩人。“ 原来是杜无言跳下水救了自己啊。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压根没有听到百喜后面的那句话。等身子好了以后,她去找杜无言道谢。 谁知杜无言却道:“方夫人和方家两位公子已经谢过在下了,下水救人对在下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方二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听了这话,方茉姌心里多了一丝失落,“我从不愿欠任何人人情,杜首领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理应报答与你。” 说着将手上的盒子递上去,“这里面是我的谢礼,希望杜首领不要嫌弃。” 杜无言本不打算接这盒子,但在方茉姌的一再坚持下还是接受了。回到船舱,他打开了那个盒子,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方砚台。他将砚台拿了出来,之间砚台背部刻着一行小字:癸丑年八月二十三赠予阿衍。 她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拿三年前赠予别人的东西来作为谢礼?身为世家出身的千金,不会不知道这样是失礼的行为,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是故意的。 杜无言猜测的没错,方茉姌的确是故意的。当年给简衍定制生辰礼的时候,一共有两方砚台,这方砚台比送给简衍那方要贵重一些,她怕简衍不肯收,才送了一方便宜一些的。 这一方砚台她一直收在身边,恰巧百喜收拾行李的时候不小心将其放了进去,她便想借此机会试探杜无言一番。依照简衍的脾性,若是知道这砚台的贵重,定会还回来的。 可她失望了,杜无言并未将砚台还回来,方茉姌也暂时打消了试探他的念头。 又过了两日,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江南。下了船,除了杜无言和玄三两个,其余人直奔简家。简府内外挂满了白幡,简氏和简姨母刚一进府就忍不住痛哭起来。 方茉姌心里也生出无限的哀愁来,三年前她离开外家的时候,从未想过会因此噩耗再来江南。 简老太爷和简老爷的灵堂设在前院的会客大厅,他们到的时候只有几个表哥在守灵。简夫人和简老夫人因伤心过度病倒在床,简家的几个孙媳妇和姑娘们分别在她们床前侍疾。 在灵堂跪了一会儿,方茉姌又跟着简氏和简姨母去看简老夫人。简老夫人晚年丧夫丧子,如今只一口气吊着,见到远嫁的两个女儿后,顿时老泪众横。 “梅儿,榕儿,你们爹爹和大哥死的冤呐。”简老夫人嚎啕大哭,“该死的本是那恶贼,若不是他,咱们简家又怎会遭如此大祸。” 母女三人抱头痛哭,哭了一会儿,外面有丫头来报,说简夫人来了。 听到简夫人来了,简老夫人突然变得十分激动,“她来干什么,让她滚。” 简姨母、简氏和方茉姌都不明白简夫人和这桩灾祸有何关系,见简老夫人不愿见她,便由简姨母出面,劝简夫人先回去。 等简夫人走了,简老夫人喝了一口热茶后平静下来,才慢慢对两个女儿道出实情。 三年前,简夫人为了照拂娘家,便将娘家侄儿齐云志接到简府来,想让齐云志也跟着简老太爷读书,日后好在南朝廷混得一官半职,提升齐家在江南的地位。 简老太爷看不上齐云志,不愿将他带在身边。简夫人没办法,便让他先留在府里。谁知那齐云志是个从根上烂了的东西,在简家住了不到一个月,就与简芳勾搭到了一起,同时还不忘跟简芸献殷勤。 彼时简芳和简芸因为设计郑瑜被简夫人罚了禁足,解禁后嫡母和亲爹也不关心她俩的婚事,于是便大胆将主意打到了齐云志的身上。 齐云志勾搭女子手段了得,简芳和简芸同在一屋檐下,竟然不知道她们的情郎是同一个人。姐妹俩被齐云志骗的团团转,最后不禁失了心还失了身。 等到东窗事发时,两人都怀了身孕。简老爷当场就要打死齐云志和两个不知羞耻的女儿,最后被简夫人求情保了下来。 齐云志还提出要娶简芳和简芸为妻,简老爷哪里会同意,将齐云志打了一顿后扔回了齐家。并且表示再也不认齐家这门亲戚,若简夫人不同意,便自请下堂。 简家同齐家断了来往,齐家在江南的处境一下子变得艰难起来,齐老爷一气之下将齐云志逐出了齐家。没了家族庇佑的齐云志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竟拐走了简芳和简芸,三人一齐消失的无影无踪。 发生了这样的丑事,简家只能当简芳和简芸死了。没想到三年后,齐云志又出现在了江南,还成为了双仙教的右护法,并且同被逐出京城的云阳王打得火热。 他为了讨好云阳王,所用手段比当年的徐子春还要荒唐。他不仅将自己的两个妻子献给云阳王,还伙同云阳王打起了双仙教那对圣女的主意。 双仙教的圣女就是之前那对知晓过去和未来的仙童,云阳王想要得到她们,便许了齐云志荣华富贵,让他作为内应助自己的护卫将两位圣女掳走。 第四十二章 蛛丝马迹 云阳王的护卫在掳人的时候被发现,两个圣女才没有被掳走。但当他们得知云阳王掳走圣女是为了玷污她们时,愤怒的左护法欲带领教徒们硬闯云阳王府,但被齐云志这个右护法劝住了。 那时他们还不知道齐云志与云阳王是一丘之貉,齐云志故意将这事的主谋引到了简老爷的身上。 齐云志在双仙教内部散布谣言,说云阳王之所以想要掳走圣女就是简老爷的主意,目的是为了除掉双仙教,还拿出了简老爷与文丞相密谋铲除双仙教的书信,左护法由此盯上了简家。 简老太爷的至交好友文老太爷六十大寿,文家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寿宴,邀请了简家人参加。因云阳王在江南,文家为了不得罪摄政王,寿宴也邀请了他。 不知道双仙教的教徒时如何混进文家寿宴的,寿宴刚一开始,他们就开始行动了,把矛头直接对准了简家父子和云阳王。简老太爷和简老爷当场毙命,云阳王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这桩暴动牵涉了简家、文家以及宗室,暴动的双仙教教徒在被抓后纷纷咬破了嘴里的毒囊,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本来齐云志逃过了一劫,却被简芳一语捅破了他与云阳王勾结的事情。双仙教和简家这才知道一切都是他在里面捣鬼,因为怨恨简家,他便借刀杀人。 齐云志死不足惜,但简老太爷和简老爷却活不过来了。这时简芳又说出了当年齐云志是受了简夫人的帮助,才顺利的将她和简芸带出府,并且简夫人还给了齐云志一些谋生的钱财。 简老夫人知道实情后气的差点没缓过气来,若不是顾及她生的几个孩子,真恨不得立即将她休了。简夫人也后悔了,她一直想借着夫家的势拉扯娘家,对齐云志这个侄儿也十分看重,没想到却是养虎为患。 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她每日都会来向简老夫人请罪,却每日都被骂了回去。 简姨母和简氏听了又是气愤又是难受,没想到简家的这场祸事竟是齐云志引来的,而简家的当家夫人是造成这一切的间接原因。 简氏想到简夫人曾写信替齐云志求娶自己的女儿,心里不由得生出强烈的怨恨来。那齐云志竟是这样的货色,偏她那大嫂也好意思提出来。若不是她一心想要拉扯娘家,她爹和大哥怎会死于非命。 简老太爷和简老爷停灵十四天后下葬了,处理完父子俩的丧事后,方家兄弟和郑家兄弟先行回京,留下简姨母姐妹和方茉姌在简家陪伴简老夫人。 又过了几日,江南城内突然多了一些穿着铠甲巡逻的士兵,一打听才知道是摄政王从云州调兵过来铲除双仙教的。带兵的是云州总兵姜维义,姜维义是摄政王的人。 说来也怪,在这之前双仙教的活动十分频繁,而发生暴动后,双仙教的教徒竟慢慢的隐匿了踪迹。偶尔抓到一两个教徒,也是刚刚信奉教义的普通百姓,从他们口中根本得不到有用的消息。 而此时的南朝廷也是一片混乱,简老爷身死以后,按照惯例理应由简老爷的长子接任吏部尚书一职,可除了文丞相外,南朝廷的其他几部尚书都不赞同,尤其是从京城派来驻守的官员。 再加上简家上奏京城朝廷承袭官职的奏折一直得不到批复,江南世家大族从这一次的变故中嗅到了不同以往的变化,终于明白了京城了那边是想彻底撤销南朝廷。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觉,自从都城北迁后,他们一直偏安一隅,早就无力与京城北朝廷对抗,手中的权利也被京城派来驻守的官员分割了一大部分。等他们升起警觉之心时,江南的局势已经不由他们掌控,简家的败落只是一个开端。 江南世家大族意识到这样的情况后,都纷纷开始联系自家在京城的关系,可无一例外的是,没有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帮助他们。 简大公子没有承袭到吏部尚书官职,但简家还有两门重要的姻亲在京城北朝廷任职,简氏和简姨母写信询问丈夫是否能够帮助简家,可郑将军和方侍郎的回信让她们都失望至极。 方侍郎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撤销南朝廷已经势在必行,仅凭他与郑将军两人实在是无力回天。他还说,若简大公子真想振兴简家,可以去京城寻找机会。 简氏虽不懂朝局,但还是从丈夫的话里行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南朝廷被撤销是不能更改的事实,只不过现在还没开始施行,若简家率先表态,北朝廷那边势必不会亏待简家。 郑将军给简姨母的回信也是大同小异,姐妹俩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简大公子。简大公子却不能接受,他觉得简家在江南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若真的向北朝廷低了头,日后怎么能在江南立足,怎么面对其他的世家? 简大公子不愿意接受两位姑父的提议,认命的做了一个南朝廷的小官。简氏和简姨母见他这样处事,便知简家真的要没落了。姐妹俩还没从失去父兄的悲伤中走出来,又沉浸到了简家败落的伤感中。 反倒是经历了丧夫丧子之痛的简老夫人看得比较开,她安慰两个女儿,让她们不必替简家担心。长孙虽然有才却无多大能力,没能承袭祖上的官职也许是件好事,少了被人利用的风险。简家虽然因此败落,却能保全全家的声誉与性命。 自从简老太爷和简老爷下葬后,简老夫人就夺了简夫人管家的权利,直接交给了简大奶奶。简夫人知道自己一念之差做错了事情,被夺权的时候没有一丝反抗,后来又主动进了小佛堂修行。 简老夫人见她识趣,怒火也消散了不少。她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简夫人虽然犯了错,但错不及儿女,所以对简夫人所出的三个孩子还是一样的态度。 简大公子和简二公子早已成家,只有简瑶还未说亲。简老爷还在的时候,原本要替女儿定下文家长房的幼子,但简老太爷和简老爷去世,简瑶要为祖父和父亲守孝,两家的婚事只能不了了之。 还有简老爷的庶女简菲,她只比简瑶小半岁,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简老夫人心里担忧,两个孙女三年孝期一过,年龄也就大了,再加上简家败落,到时候能嫁到什么样的人家都不知道。 所以,她便跟两个女儿商量,她们回京时能不能将两个侄女也带上,日后就在京城相看人家。 简氏和简姨母并未拒绝,方茉姌却提醒她们,还是要问一问简瑶和简菲的想法,万一她们根本不愿离开江南,日后到了京城也会心生怨愤。 让她没想到的是,简瑶不愿意离开江南,简菲倒是很愿意去。简老夫人再三询问简瑶的意见,简瑶都说不想离开简家。后来简氏和简姨母回京城的时候只带上了简菲。 方茉姌没有跟着母亲和姨母回京城,她对简氏说要留下来陪简老夫人,除了这事以外,她还想弄清楚杜无言的身世之谜。要想证明杜无言就是简衍,必须要找到那个杜家的长随。 杜无言和玄三也不着急回京,他们的差事还未完成。 在来江南之前,杜妙仪收到探引阁探子传来的消息,说是在双仙教暴动的时候,察觉到了端慧太子似乎还活着的线索。 第四十三章 恶贼之死 谁都知道端慧太子在三年前就已经殒命,杜妙仪却从探引阁探子那里得知丈夫还活着。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信的,当初她亲眼看着丈夫下殓的,这世上又怎么会有人死而复生? 她总觉得有人想借着丈夫之名谋事,她不愿丈夫的名声受到损害,更不想有人借着他的名义生事,所以才派了不起眼的杜无言和玄三去江南。 端慧太子活着的消息是从双仙教内部传出来的,杜无言和玄三想要进入双仙教内部查探,他们打算用云阳王的人头作为投名状。 是夜,江南城内进入了宵禁,每隔一条街就能看到巡逻的士兵,云阳王府内外更是守备森严。玄三武艺高强,他避开守卫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云阳王府,然后接应杜无言进入了云阳王府内院。 云阳王被双仙教的教徒刺伤,已经快一个月了还昏迷不醒。照顾他的是京城王府里的一名妾室,那妾室原本觉得照顾云阳王是一桩好事,还想着等他醒了替自己谋些好处。 可谁知云阳王半死不活的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大夫每日进进出出也不见起色,日子久了,那妾室便有些不耐烦了。 平日里将擦洗照顾之事扔给小丫鬟们,还找借口把守在云阳王寝房外的护卫也调到了院外。 玄三和杜无言摸进云阳王的寝房时,那妾室刚从屋里出去,留下两个小丫鬟照看云阳王。 那两个小丫鬟见妾室走了,也都躲起懒来。这样一来,诺大的房间内只有昏睡不醒的云阳王,而随时都会被人任意宰割。 玄三知道云阳王是杜无言的仇人,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要亲手杀了他替自己的亲人报仇。他将两个小丫鬟打晕后去外面守着,将取云阳王的首级交给了杜无言。 杜无言满脸冷漠的看着云阳王,那张脸在他的梦里出现了无数次,每一次他都竭尽全力的想要杀了他,但每一次都功败垂成。这一回,他绝不再让机会溜走了,梦里做不到的,他现在必须要做到。 可惜了,这恶贼竟然如此好运,连死都感觉不到痛哭。机不可失,杜无言没有再犹豫,手起刀落,云阳王的人头与身子分离,在床帐上留下一抹猩红。 见杜无言大仇得报,玄三立刻找了一个盒子将云阳王的人头装了进去。两人正准备离开时,先前离开的妾室不知为何又回来了,当她看到床上的无头尸体时,吓得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守在院子外的守卫听到尖叫声纷纷往寝房跑,堵住了杜无言和玄三的去路,杜无言和玄三只能在屋内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守卫冲进寝房后,看到云阳王被人取了人头,每个人都变得面无血色。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取走了云阳王的性命,云阳王死了,他们这些人都要跟着陪葬。 领头的人立即上前查看,发现云阳王的身子还是温热的,说明凶手还未走远。 “兄弟们,刺客肯定还在王府里,加大力度搜查,一定要找出杀害王爷的凶手。” 护卫们立即照办。 眼看一个护卫就要搜到杜无言和玄三的藏身之处,屋内突然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杜无言和玄三都认得这声音的主人,他是云阳王的心腹清泉。 他们进入王府之前,特意打听到清泉去了博州,所以才借此机会潜入。玄三以前同清泉交过手,清泉的武艺比他还要高一些。若现在只有他一人,说不定还能侥幸逃脱,可多了个杜无言,他是一点把握也无。 清泉看到主子遇害,发誓要亲手替他报仇。他先将云阳王被害的消息瞒了下来,命人四处搜查凶手的下落。杜无言和玄三为了能够顺利的将云阳王的人头送出去,两人商议决定,由玄三出面引开清泉,杜无言带着人头出府。 因情况紧急,两人只略微的商议了一下就开始行动。玄三刚一露面就被清泉撞上,为了替杜无言留出足够出逃的时间,他不顾一切的同清泉缠斗起来。 清泉见杀害主子的凶手终于露面,心里想着一定要拿下他为主子报仇。两人出手极快,王府其他的护卫几乎不能近身。 清泉看出玄三在拖延时间后,顿时明白了,他冲着护卫们大喝:“你们这群蠢货,凶手定不只一人,还不赶紧去抓人。” 玄三一看情况不对,不再同清泉纠缠,从怀里掏出一个烟雾弹扔了过去,然后趁着清泉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溜烟逃了。另一边,杜无言抱着盒子在玄三的掩护下逃到了云阳王府的院墙边,刚要翻墙时被发现了。 “快来人呀,刺客找到了。” 随着发现他的护卫一声大吼,杜无言立刻被包围了。眼见逃走不可能了,杜无言只能拔剑与他们打斗起来。可他练武的时间不长,武艺也只比寻常武夫好一点,对上王府的护卫很快便落了下风。 眼看就要被人拿住,好在玄三赶到了,他迅速地解决掉离他们最近的几个护卫,然后带着杜无言逃了出来。 杜无言和玄三带着云阳王的人头逃脱,清泉再也不能隐瞒云阳王已死的消息。他将这事告知了云州总兵姜维义,姜维义得知云阳王被杀,顿时脸色大变:“清护卫,你莫不是在跟老夫开玩笑?” 清泉面色十分难看,“姜总兵觉得我会拿王爷的生死开玩笑吗?” 姜维义知道他不会,可这事来得太突然了,造成云阳王重伤昏迷的双仙教暴徒还未抓到,现在又得知云阳王已经被杀害。这样一来,他该如何向摄政王交差? “清护卫,你可知杀害王爷的凶手是谁?” 清泉摇头,“不知道。” 姜维义能理解,云阳王这些年树敌无数,多的是人想要取他的性命,可这样一来,找出凶手何其难啊。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清泉又开口了:“我同你凶手之一交过手,武功路子有些熟悉,应该是京城来的。另外一人武功平平,不像是常年习武之人。” 姜维义听了后道:“既然清护卫同凶手照过面那就好办多了,可以请画师将那两人的身型和样貌画下来张贴在城内。老夫派兵严密把守四道城门出口,再派人在城内搜寻,就算把江南城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凶手揪出来。” 云阳王府就有现成的画师,清泉将自己看到的凶手模样描述出来,再由画师作画,修修改改了好几遍后,总算符合他看到的凶手模样。 但由于凶手穿着夜行衣,面部也只露出了眼睛部位,按照这样的画像找人着实有些难度。 第四十四章 擅闯后宅 江南城内突然戒备森严,百姓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江南城的大街小巷都有士兵拿着画像查人,有身型相似的男子都被抓了起来,这样一来,江南城内顿时人心惶惶。 偏清泉和姜维义将云阳王之死瞒得密不透风,没有人能打听到他们这般大张旗鼓的抓人是何意。 方茉姌在简家内宅也听说了这事,她本想着近几日出门打探杜无言长随的消息,但现在这个情况让她有些难办。 从简老夫人那里请安回来,她让百喜在外面守着,打算给家里去信说一说江南的情况,谁知刚一进屋就被人捂住了嘴。 她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在简家内宅还能被人挟持。为了保命,她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尽量配合着身后那人。 “别动,是我。”挟持她开口了,方茉姌只觉得这人声音有些熟悉。 就在这时候,旁边闪出一个抱着盒子的黑衣人来,看到她被人捂着嘴,压低声音对她身后那人道:“老大,你别吓着方姑娘了。” 那人身子僵了一下,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 方茉姌思绪飞快的翻转,试探的问:“玄三,杜无言?” 玄三见她猜出来了,一把扯掉面巾,“方姑娘,你真聪明。” 见玄三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杜无言也不再隐瞒。方茉姌的视线在他们脸上来来回回了好几遍,“你们这副打扮难道是去打家劫舍了?” 杜无言没有出声,玄三挠了挠头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 突然,方茉姌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问:“这两日城内突然戒严该不会跟你们有关吧?” 玄三再次夸奖方茉姌聪明。 “这哪是聪明,只要有脑子都能猜到。”方茉姌并未接受这份夸赞。 玄三嘿嘿的笑了笑,“实不相瞒,我和老大去干了一件大事,但是也惹了一桩大麻烦,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们。” 方茉姌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麻烦让他们两个大男人躲进了后宅。 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杜无言对玄三道:“打开盒子给方姑娘瞧瞧。” “有些不好吧?”玄三有些迟疑。 杜无言道:“方姑娘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 听了这话,方茉姌更加好奇了,玄三只好硬着头皮打开了盒子。 方茉姌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后,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心差点从胸口跳了出来,脸色惨白的问:“那东西是人……人头?” 玄三立即合上盒子,“是云阳王那恶贼的人头。” 方茉姌愣住了,过了好一阵才道:“你们把他杀了?”她想起江南全城戒严,问:“外面的那些人是在抓你们?” 杜无言点头,“不错。”他盯着方茉姌道:“现在全城戒严,我和玄三又受了伤,希望方姑娘能够伸以援手。” “你受伤了?”方茉姌有些着急的上前:“伤到哪里了,伤势严重吗?” “无碍,都是些皮肉伤。”杜无言后退了一步,与她隔开了距离。 方茉姌见状,欲伸出的手又慢慢缩回了衣袖中。 玄三将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为了避免气氛尴尬,打圆场道:“方姑娘,若是有金创药最好不过,还有,能不能准备一些吃食,我和老大从昨日起就没进食了。” “好,我让人准备。” 方茉姌将百喜唤了进来,让她去准备玄三他们需要的东西。百喜看到他们后,惊得张大了嘴,“姑娘,杜首领和玄三大哥怎么在这里?” 方茉姌道:“你先去准备东西,我稍后跟你解释。” 百喜点了点头,刚要出门时,方茉姌叮嘱:“吃食和金创药都去外面买,门房那边多给点银钱打点。” “姑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百喜保证道。 杜无言和玄三是通缉要犯,为了避人耳目,方茉姌将他们暂时安排在留芳院的一处耳房里,一日三餐均由百喜送过去。 这天早上,她刚起身准备去简老夫人那里请安,谁知刚走出留芳院就被一群穿着铠甲的兵士堵住了去路。 主仆俩相视一眼,心里均涌上不好的预感。 百喜挡在方茉姌前面,大声问:“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简家后宅?”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那些人还要往前走,方茉姌厉声喝道:“各位要闯这留芳院,总得给个说法吧?” 她的强硬态度镇住了他们,这时简府的管家急匆匆赶来,“表姑娘,军爷们是来抓捕行刺云阳王殿下的刺客的,大爷让奴才来告诉您一声,让他们搜就是,不要与他们硬来。” 听了这话,方茉姌冷笑着看向领头的人,质问:“请问阁下是奉了谁的命令,又从何处得到的消息,觉得我留芳院里藏着行刺云阳王的凶手?” 那人一副凶狠的模样,“我们是姜总兵的部下,识相的给老子让开,若是因此放走了刺客,老子饶不了你。” 方茉姌突然笑了,“就凭你?”她大声道:“我大伯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我父亲是吏部侍郎,我姨父是威武将军,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能护我周全,你一个小小的地方军百户能奈我何?” “姑娘家最注重的就是名声,你们这样大张旗鼓的闯进来搜查我的居所,不仅坏了我的声誉,还不将我方家放在眼里。我这就让人告知我大伯和父亲,到时候你们姜总兵纵容部下私闯别家后宅、威胁恐吓官家千金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那领头的人没想到方茉姌是这样的家世,顿时有些埋怨提供消息的人。原本以为简家都已经败落了,想必那表姑娘也是个家世不显的女子,没想到却碰上了硬茬子? 方茉姌其实只是吓吓那人而已,若是一个理智冷静的人听了,压根不会被镇住。她运气好,领头人是个糙汉子,不懂朝堂的规矩,所以才没有接着硬闯。 可他有任务在身,今日必须要去留芳院搜查,面对方茉姌时,不由得放缓语气:“方姑娘,先前是我不对,还请姑娘行个方便,待我们兄弟搜查一番,若没有搜到刺客,我跪下开给你磕头认错!” 方茉姌没有出声,管家压低声音道:“表姑娘,您就答应吧,大爷那边说了,咱们简家身正不怕影子歪,他们若是搜不到人,要给简家赔礼道歉的。” 听了这话,方茉姌嗤笑,“大表哥气量还真大,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要忍让。” “罢了罢了,他们要搜就由他们去搜,反正这留芳院也不是我方家的地儿,我一个客居的表姑娘哪里能做主。” 说完又看向领头人,大声道:“你们要搜可要搜仔细了,若是没搜到人可别诬陷我把人藏起来了。” “藏起来”三个字她说得极其重,那领头人脸色有些不好,在她侧身让开后,带着人进了留芳院。 暂停更公告 对不住了大家,作者要去完成一件人生大事了,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能更新了,希望大家能够谅解一下哈。 请大家放心,我不会弃坑的。 《春日绯》暂停更公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恢复更新公告 今天登上来看到了大家的留言,对于停更我真的很愧疚,因为生孩子这事实在是不能随意挑日子。 今天是生产完的第八天,我趁着孩子睡着的空隙更新了一章,希望大家可以谅解一下。 接下来我会不定时的更新,等我出了月子以后,再恢复日常更新! 《春日绯》恢复更新公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五章 自扇耳光 眼见他们进去留芳院搜查,百喜心里十分着急,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只道:“姑娘,留芳院可是您的住所,怎么能让外男随意出入呢?” 方茉姌看了满头大汗的管家一眼,“这毕竟不是方家,我一个客居的表姑娘哪里能做主。若是住在这留芳院的是简家的表妹,不知道大表哥会不会同意让人去搜查?” 管家抹了摸额头的汗水,“表姑娘,您误会大爷了,大爷也是被逼无奈啊!” “先不说大表哥有什么苦衷,金管家,我只问你,留芳院藏有凶手的消息是府中何人告知的?” 方茉姌很好奇,杜无言和玄三来得悄无声息,除了她和百喜外,并没有第三人知道。而百喜出门买药和吃的也都打着幌子避着简府中人,她一个暂居的表姑娘,又是是谁会时刻盯着自己的举动呢? 方茉姌想不明白,简家现任当家人简大公子更不明白。他以为那些人都是冲着简家来的,但简家现已败落,没有能力与他们对抗。 留芳院是住着方茉姌这个表妹不假,他也有过阻止姜维义手下搜查的想法,但他只是在心里想了想而已,并未真正阻止。 简家落难,两个远在京城、有权有势的姑父却不肯伸以援手,眼睁睁的看着简家的权力被瓜分殆尽。他是这一代的家主,心里怎能没有怨气。 他这个表妹被家里娇惯着长大,脾气十分大,若是正面跟姜维义的手下杠上,说不定还能借方家之名出口恶气。 方茉姌怎么会不知道简大公子心里的算计,她并不打算如他的意。 姜维义的手下进入留芳院后,挨个将里面的房间搜了个遍,就差将院子翻个底朝天,能藏人的、不能藏人都没放过,但没有搜到任何可疑的人。 领头的汉子见没有搜到什么,脸色黑如锅底。就在这时,一个兵士禀报,“头儿,找到一瓶金创药。” 领头汉子将金创药瓶接了过去,仔细看了看,脸色愈发严厉,“再给老子仔细搜,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说完又命令手下,“把住这院子里的人全部叫过来,老子要当场审问。”想到先前受到方茉姌的阻拦,“简家那个表姑娘和她那个丫鬟就算了。”方家势大,他一个小小的百户长还是不要硬碰硬了。 留芳院的丫鬟仆妇都被叫到了一起,领头汉子拿着金创药在她们面前走了一圈,“这瓶金创药是从留芳院搜出来的,究竟是从哪里搜出来的,老子不会告诉你们。但如果你们不交代这东西是谁的,问罪的时候一个也跑不掉。”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每个人的表情,但没有看到她们有任何的变化。 领头汉子突然怒火中烧,“不说是吧?”他扭头对手下道:“留芳院的人全部收押,老子要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话一出口,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军爷息怒,奴婢不知道金创药是谁的,但奴婢敢保证绝对不是我们留芳院的东西。” 说话的是留芳院的大丫环谷雨。 领头汉子瞥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这东西不是你们府上之人所有?” 谷雨犹豫了一下道:“奴婢敢以性命保证。” 领头汉子突然笑了,“既然不是你们的,那就是外府之人所有。” “来人,将方二姑娘与她的丫鬟带进来,老子倒要看看这金创药到底是谁的。” “不用问了,你手上的金创药是我的。”就在这时,方茉姌带着百喜走了进来。 领头汉子见她爽快的承认,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先前她那般抵触他们搜查,如今又丝毫不避忌的承认东西是她的,这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方茉姌看了百喜一眼,百喜立即道:“年初时我家姑娘与成王太妃出游时遇刺受伤,这金创药是太妃娘娘所赠,我家姑娘为防万一便一直带在身上,若军爷不信,可以看瓶底的印记和药粉是否被人动过。” 听了这话,领头汉子半信半疑的照着百喜的话做了。果然如百喜说的那样,手中的金创药瓶底刻了城王府制四个小字,里面的药粉也是满的,没有被人动过。 可他实在不愿放弃这条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谁都不能证明这瓶金创药就是你家姑娘用的,万一是你们与凶手勾结,故意留下破绽算计老……我呢?” 百喜正要同他分辨,被方茉姌制止,“你想要怎样?” 领头汉子冷哼一声,“我自然想方姑娘老实交代,你将刺杀云阳王的凶手藏到哪里去了?” “真是笑话,我一个闺阁女儿家,平日里接触的不是家中长辈就是丫鬟仆妇,你硬要逼我承认与刺杀云阳王的凶手有关联,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尽管方茉姌表面很镇定,但她心里已经紧张得不行。因为她不知道杜无言和玄三有没有离开留芳院,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她虽然不满简大公子的行事作风,但简家不光是他一个人的简家,她不能让外祖母她们陷入危险的境地。 领头汉子见她没有丝毫的慌张,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问错了人,或者给他们提供线索那人说了假话。方茉姌身份特殊,他不敢擅自抓人,只得带着人回去跟姜维义禀报。 姜维义听说方茉姌是方侍郎的女儿后,思虑了一阵后道:“方家与云阳王府不和全京城皆知,简家又是方家女的外家,王爷遇刺这事未必同他们没有关系。” 清泉也是这样想的,姜维义吩咐领头汉子,“葛庄,从今天起你给我盯紧方家女和简家的一举一动,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即来报。” 领头汉子也就是葛庄立即领命。 方茉姌这边,在葛庄等人离开简府后,她直接去了简老夫人那里。葛庄在简府闹的动静太大,简老夫人也知晓了。她过去的时候,简大公子正跪在地上被简老夫人训斥。 看到方茉姌的时候,简大公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方茉姌冲他轻笑了两下,对简老夫人道:“外祖母,这事也怪不的大表哥,您就别再训他了。” 简老夫人冷眼看了长孙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他若是有他祖父和父亲一半的胆气,今日之事也不会发生。简家是败落了,但还没有到任人欺负的地步吧。他到好,作为一家之主,被人欺上门来了,不仅不阻止还让府中之人配合,这种自扇耳光的事情只有蠢货才能做出。” 第四十六章 误入偷听 简大公子简老夫人训斥了一顿,又被逼着跟方茉姌赔礼道歉,心里早就充满了怨愤。他的算计没有成功,此刻看方茉姌这位表妹越来越碍眼,简老夫人许是看出来他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长叹了一声后让他退下了。 简老夫人因为丧夫丧子大受刺激,身子骨有些虚弱,如今又因担心简府的未来,精神是越发的不济了。 方茉姌与外祖母虽然相处不久,但跟她的感情很好,见她如此费神,便劝道:“外祖母,大表哥只是一时糊涂,想必也得了教训,您就不要再烦心了,一定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简老夫人长叹了一声后点头,伺候了她几十年的吴嬷嬷提议道:“老夫人,往年这个时候您已经去碧霞山避暑了,眼看着这天越来越热,不如奴婢陪您上山住一阵子吧。” 听了吴嬷嬷的话,简老夫人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咱们府上出了这么多事情,今年就不去了。” “外祖母,我觉得吴嬷嬷的提议很好。”方茉姌缓声道:“碧霞山天气凉爽,山风和畅,您的身子受不得热,去碧霞山才是正理。若您担心府中情形,事关重大的派人上山汇报,其余的就交给大表哥和二表哥来处理。” 简老夫人没有没有反对也没同意,而是闭目思索了一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忽然让人将简二公子叫来。 简二公子听闻祖母传训,没有丝毫耽搁的赶了过来,看到方茉姌也在,还笑着同她打了招呼。 方茉姌起身回礼,又对简老夫人道:“外祖母,我还要去瑶表妹那里,就不打扰您和二表哥了。” 简老夫人点了点头,“快去吧,如今瑶儿那丫头也只有跟你能说上几句知心话了。” 得了允许,方茉姌从简老夫人那里出来后直接去找了简瑶,在她那里待了好一阵才回留芳院。 留芳院一片静谧安宁,自从发生姜维义手下强闯搜查后,留芳院原先的管事丫鬟被简老夫人以背主的名义发落了,又从自己院里调来一个叫红杏的丫鬟接手。 留芳院里原先的丫鬟夫妇们见简老夫人如此重视方茉姌,对这位京城来的表姑娘越发的敬畏了。那个人都恪守规矩,不敢轻易冲撞了她,留芳院成了简府最安静的地方。 方茉姌对此很满意,她本就不喜嘈杂热闹,安安静静就很好。 晚上不用去给简老夫人请安,百喜伺候着方茉姌换了一身衣裳,方茉姌有些疲倦,便去了一旁的软塌上休息。 百喜等她睡着了以后才轻轻掩门出去。 百喜刚走,躲在暗处的杜无言才现了身形。他慢慢走到软塌前,盯着软塌上的人看了许久。 软塌上的方茉姌察觉到那股扰人的视线,警觉的睁开眼,就看见戴着半张银质面具的脸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杜无言?” 她充满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的寝房中。 杜无言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就在方茉姌开口询问之际,他道:“先前官兵搜查,多谢姑娘提醒。” 方茉姌从软塌上起身,一双美目紧盯着对面的男子,“你潜入我房中就为了当面谢我?” 她才不信杜无言的目的会如此简单。 果然,杜无言迟疑了一下道:“实不相瞒,杜某有一事请求姑娘相助。” 听他说起这话,方茉姌忽然想起先前他和玄三带着血淋淋的人头来求她帮忙一事,不由得问:“这次又是什么事情?” 杜无言不知她心中所想,“我与玄三欲出城,可江南城内戒备森严,望姑娘能助我们避开守卫盘查。” 原来是这事,若是在平常要出城是轻而易举,现如今倒是多了一些难度,不过也不是不可行。 “送你们出城可以,但我有个条件。”方茉姌如是说道。 “什么条件?” “我要你把玉环还给我。” 杜无言微微皱眉,“玉环乃家母遗物,请恕在下不能应允。”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若姑娘提出其他要求,杜某一定竭尽所能去做到。” 方茉姌要的就是这句话,她笑了笑,“那好吧,不过我暂时还没想到要你做什么,等我需要的时候再说吧。” 杜无言点了点头。 先前为了躲避搜查,杜无言和玄三匆忙离开了简府,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这一次杜无言是一个人来的。 得到方茉姌答应帮忙后,他正要离开留芳院,却差点被留芳院内一个婆子撞见。惊险之中他躲到了与留芳院一墙相隔的院子里。 那院子似乎无人居住,与简府其他地方生机盎然不同,内里杂草丛生,显得破败荒芜。 杜无言在院内站了一会,刚要离开时就听到有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 他心念一动,躲到了一旁隐蔽的角落。 院门被打开了,一男一女走了进来。杜无言定眼看去,只见那女子一身妇人装扮,约摸二十岁左右。 与她一起的男子看不清正脸,听声音年龄也不是很大。两人进了院子后立即搂抱在了一起,肆无忌惮的亲热起来。 杜无言眉头紧皱,没想到竟被一场活春宫挡住了去路。 那男子一看便是急色之人,搂着女子亲了几下便要去解她的衣裳,却被女子按住了手。 “别急嘛,这里到处都是荒草,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 男子稍有不满,“那你说哪里是好地方?” “留芳院怎么样?”女子哼了一声,“那里虽说是客院,却比我们这些庶女住的地方好多了。” 说着说着,女子突然在男子脸上亲了一口,“那院子里现在还住着你肖想了许多年的人,美人近在眼前,难道你就甘心错过?” 男子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哼,别以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我警告你别去动她,否则有你受的。” 女子被他警告后脸上多了一丝阴沉,不过很快又回复了之前的神色,“放心吧,我知道他对你的重要性。” 男子这才满意了,笑着在她胸前捏了一把,然后将人打横抱起进了一间屋子。 全程听了两人对话的杜无言望着眼前的荒草,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第四十七章 突如其来 夏日清晨日头还算温和,一大早方沫姌便带着百喜往城外的蕉潭寺去。刚到城门口,就有守卫拦下她们的马车盘查。 百喜从车里探出头来,拿出简府的腰牌递给守卫查看,那守卫拿过腰牌检查了一遍,问:“车上除了简家表小姐再无其他人?” 百喜连忙回答:“车上除了我家姑娘外绝无他人。”她朝那守卫小声道:“还请这位大哥行个方便,放我们通行。” 说完趁着四下无人注意,快速的给那守卫塞了一个黑色的荷包。那守卫显然是经手惯了,随手掂了掂其重量,然后面不改色的将荷包收了起来。 “既然没问题那就别挡路了,赶紧走吧。” 得了这话,百喜连忙爬上马车,催促着车夫抓紧时间出城。 “慢着!”就在这时一个看着像守卫头目的兵士走了过来。 先前收了她们贿赂的守卫立即跑上前,讨好的将荷包递了上去。 头目却没有接,而是审视怀疑的围着马车走了一圈。 “这是简家的马车,车里坐的是何人?” 守卫连忙回答:“马车上的是简家从京城来的表小姐。”说着压低声音:“她爹好像是京城的大官,头儿,咱还是别得罪人了。” 头目扫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再次围着马车走了一圈,大声对守在城门口的守卫道:“让她们出城。” 得了他的命令,马车立刻得到放行。 顺利出城后,百喜拍了拍胸口仍然心有余悸,她看了看镇定自若的方沫姌,“姑娘,先前您都不怕吗?” 方沫姌轻笑,“那种情形,怕和紧张最容易露破绽。” 百喜觉得有道理,虽然当时她害怕极了,但还是忍着完成了姑娘的吩咐,所以才能顺利出城。 想到这里她又感叹:“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些守卫连命令都不听了。” “永万门的守卫全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姜维义虽然接管了江南城的城防事务,但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守一是京城朝廷派来的不假,可他在江南待了十几年,所有的势力都在这里,万永门就是他跟姜维义抗衡的结果。” “比起姜维义来,那些守卫还是愿意听何守一的命令。”她压低声音问百喜,“你觉得何守一为什么要跟姜维义作对?” 百喜摸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姑娘,是不是何大人不愿撤销南朝廷,可他又没有办法跟京城里的皇上和摄政王他们反抗,所以想借此机会发泄一下,这边的守卫才会松懈一些” 方沫姌笑了笑,这就是她选择从万永门出城的原因。 眼看着离蕉潭寺越来越近,方沫姌让车夫停下马车。 “可以出来了。”她走到车厢旁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车厢底部传来咔哒一声,一整块木板应声而落,杜无言和玄三从里面滚了出来。 等两人站稳后,车夫连忙按了一下车轮附近凸出来的地方,木板又缓缓合上,直到严丝合缝看不出来藏人的痕迹。 兴许是在狭窄的地方待久了,两人都十分狼狈,出来后都忍不住大口喘着粗气。 杜无言歇了片刻立即恢复成原来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玄三却忍不住道:“方姑娘,你们家这马车设计确实有巧思,可地方也太小了些,差点憋死我和老大了。” 方沫姌淡淡笑了笑,“的确是委屈二位了,我给你们陪个不是。” 百喜不高兴地嘟囔道:“姑娘别理会,明明是他们有求于人,反倒怪起咱们马车不舒服。” 见百喜不满,玄三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忙道:“方姑娘,我只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说完又立即跟百喜赔不是。 方沫姌摇了摇头表示无碍,百喜见他认错及时也不复先前那副气鼓鼓的模样。 杜无言和玄三顺利出了城,两人打算带着云阳王的头颅去探路,借此深入双仙教内部,好完成杜妙仪交待的任务。 方沫姌的目光落在玄三捧着的红木匣子上,“可惜了。” 这三个字落入杜无言三人耳里,都有些不解。就在玄三想要问个所以然时,路旁的树林里忽然杀出一群蒙面人。 蒙面人们都穿着普通服饰,只用汗巾将脸蒙住。他们从树林里钻出来,举着武器高声吆喝着朝几人袭来。 杜无言和玄三见立刻挡在前面抵挡蒙面人的袭击,杜无言回头冲方沫姌主仆喊道:“快上车回城,越快越好。” 最后几个字是对车夫说的。 方沫姌和百喜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留在这里不仅帮不到什么忙,反而会拖累他们。 主仆俩相互搀扶着往马车旁跑,“阿龙,快上马车。”百喜大声朝车夫阿龙喊道,阿龙却快速的往她们的方向跑过来。 方沫姌以为他要去帮忙御敌,阿龙是简家的家生子,幼时学了武艺,长大后成了简府的护卫。简老夫人得知外孙女想要出门,又因这个时候简府出行不能太过张扬,所以便挑了个武艺很好的阿龙充当车夫。 见阿龙离她们越来越近,方沫姌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阿龙已经到了他们身边。 “阿龙,你跑过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去驾车吗?”百喜气急败坏的看着他。 阿龙没有回话,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有迟疑,有决绝,还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狂热。 方沫姌心里生出警惕,她不动声色的捏了百喜一下,百喜立即噤声,她这才发现阿龙不对劲。 主仆俩心有灵犀似的慢慢往后退,阿龙见她们这般,便知自己已经被他们怀疑了,于是再也没有犹豫的朝着方沫姌伸出了手。 百喜见状,脑海里惊闪自家姑娘在船上被水寇袭击的一幕。那一瞬间,她一把将方沫姌推开,阿龙没想到他她会来这一招,伸出的手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调转方向朝着方沫姌袭来。 “阿龙,你在干什么,难道不顾还在简府的亲人了吗?”方沫姌厉声大喝。 阿龙跟没听见似的,竟然冷笑起来。 第四十八章 家奴叛变 阿龙听后并未有过多的表情,家人虽然很重要,但为了自己的前程,他不介意踩着家人的血肉尸骨往上爬。 “我既然敢对你下手,也就表明他们的死活我根本不在乎。”他顿了顿后接着道:“若你不反抗,就能少吃些苦头。” 见阿龙已经不管还在简府的家人,方沫姌的心沉了下去。阿龙显然早就叛变了,只不过掩藏的很好,竟然没有被人发现。 耳边传来兵器打斗的声音,方沫姌朝杜无言二人方向瞥了一眼,两人与那些蒙面人缠斗在一起。虽然蒙面人那边身手都很一般,但胜在人多,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 看来不能等他们来救了,方沫姌飞速的在脑中思索自救的法子,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弄清楚阿龙究竟是得了谁的命令。 “阿龙,我可以不反抗,但你得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说到这里,方沫姌定定的盯着他,“临死之前我总要知道真正要害我的人是谁吧?” 阿龙眉头一皱,“没有人要你死。”却绝口不提他是何人指使的。 听了这话,方沫姌心里有了底,阿龙背后的人没打算要自己的命,那她暂时是安全的。 阿龙见她不再反抗,不知从哪里找了两条绳子将她们捆了起来。这边杜无言刚解决了一个蒙面人,一回头就发现方沫姌主仆俩被阿龙绑了。他提着剑就要去救人,却没发现先前被他踢倒的蒙面人已经爬了起来,举着刀朝他砍来。 方沫姌看到那一幕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冲出来了,“杜无言,小心背后。” 杜无言不像玄三武艺精湛,又因着急救人分了神,没有躲过背后的袭击。 “杜无言!” “老大!” 一阵强烈的钝痛袭来,杜无言只觉得那一刀差点将自己的灵魂都砍碎了。好在疼痛让他恢复了几分清醒,在那人再次砍来时反手一剑刺死了他。 虽然解除了危险,却也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须臾间他的脸色变得十分惨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老大。” 见杜无言快要支撑不住,玄三迅速解决了缠着自己的人,疾步上前将他扶住,“你没事吧?” 杜无言摇了摇头,“快去救方姑娘她们。” 蒙面人伤的伤死的死,已经成不了气候,玄三将装有云阳王头颅的盒子塞给杜无言,急忙跑去救人了。 阿龙见过玄三的身手,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心一横,将刀对着方沫姌,“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方沫姌担心杜无言的伤势,“别管我,快去看看你们老大,他不会杀我的。” 玄三看了阿龙一眼,慌乱自他脸上一闪而过,大声道:“先前我是不会杀她,现在可不一定了。”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说谎,他将刀横在了方沫姌的脖子上,一阵刺痛后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流淌。 冰凉的触感没有吓到方沫姌,这几年她遇到了太多的死亡威胁,见得多了也就不怕了。 “诶诶诶,有话好好说,别动手。”玄三怕他真结果了方沫姌,急忙跟阿龙打商量。 这时杜无言也忍着痛走了过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吧!”这话是问阿龙的。 阿龙没有回答,但忍不住朝倒在底下的蒙面人们看了一眼,答案不言而喻。 “说我没猜错,那些蒙面人是双仙教的教徒,你虽不是教徒,却也在为双仙教卖命。” 阿龙还是没有吭声,只眼神凶狠的盯着杜无言。 杜无言的话让玄三和方沫姌主仆都非常震惊。尤其是方沫姌,她与双仙教素来没有瓜葛,为何她就成了双仙教的目标? 还有一个疑问,那些蒙面人穿着普通,没有双仙教的标志,更没有自报家门,杜无言是怎么认出来的? 玄三忍不住问了出来,杜无言摊开手,只见他手心里多了一枚黑色半月形的牌子。阿龙一见那令牌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双仙教的令牌有两种颜色,一种是黑色半月形,另一种是白色,合起来就是一轮黑白相接的圆月。不看形状,倒是和道教的阴阳八卦图很相似。 双仙教之所以有两种颜色及形状的令牌,一是代表教内有两位圣女,二是左右护法权力分割。白色半月形是左护法一派使用,黑色则是右护法一派所有。 杜无言并不清楚其中内幕,他之所以认出黑色半月形令牌是双仙教所有,还是无意中撞见双仙教一教徒拿出过同样形状颜色的牌子。 “阿龙,你的同伙死的死伤的伤,现在只剩你一人,你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玄三的对手。”说到这里,方沫姌停顿一下继续道:“如果你放了我们,我保证不追究你背主的罪名,同样的也不会追究你的家人,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别拿我当傻子骗,若我真的拿开架在你脖子上的刀,恐怕下一刻就没命的就是我了。” 阿龙有些激动,架在方沫姌脖子上的刀又压紧了一些。 “你若真想让她无事,就给我绑了他。”他看了玄三一眼,命令杜无言照着自己的话做。 就在方沫姌想要阻止时,杜无言和玄三相视一眼,玄三扔了手里的剑,杜无言找来绳子将他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方沫姌不清楚他们在搞什么鬼,只知道绑了玄三,他们脱困的机会又少了些。 就在这时,不远处出现了几道身影。他们统一着褐色长袍,头上包着黑白拼接头巾,腰间都配着刀,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看到来人,阿龙的脸上出现了得意的笑容,“褐衣堂的人来了,这下你们谁都逃不了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褐衣堂来人身上,传闻双仙教除了教主和左右护法外,还有有七位堂主。七位堂主分别执管青、褐、白、紫、蓝、黑及灰衣堂七个堂口。 褐衣堂在七个堂口中排名第二,一般不会轻易出任务,除非遇重要任务。 褐衣堂来了五人,领头的是一个约莫四十来岁、长着长脸八字胡的中年男子。他眼神锐利,神情淡漠,若不是腰间挂着一把刀,看着就像一个文弱的中年文士。 第四十九章 深入虎穴 “在下乃双仙教褐衣堂堂主李继光。”领头之人开口表明自己的身份,观他神情似乎没有恶意。 不知对方的来意,杜无言心中警惕面上却不显,“不知阁下来此所谓何事?” 李继光笑了笑,“杜兄弟是个聪明人,褐衣堂来此是为两件事。一是邀请替我双仙教斩杀恶贼的两位公子入我教做客,二则是清理那些不遵守教规擅自出动的门下教徒。” 这话虽然客气却不由人拒绝,杜无言和玄三对视一眼后道:“我兄弟二人早就仰慕贵教风采,此次取了恶贼头颅就是为了献给贵教,希望能以此作为投名状加入贵教。” 说到这里,他又指着方沫姌主仆道:“两位姑娘受托助我们出城,此事与她们无关,还请李堂主放了她们,我和三弟跟你们去便是。” 李继光的目光落在方沫姌身上,“既然如此,那就听杜兄弟的。” 他示意阿龙放人,阿龙却杵着不动,“这女子是右护法点名要的,请恕属下不能听二堂主的命令。” 被人驳回命令,李继光觉得颜面无光,本想呵斥阿龙几句,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闭嘴不提了。 “杜兄弟,不是我不放人,实在是我教规矩在,李某不敢违抗。右护法地位在我之上,他的命令我不能阻止。” 就这样,李继光带走杜无言和玄三的同时,方沫姌和百喜也被一同带往了双仙教。 跟着李继光一行人到了双仙教后,方沫姌总算明白了为何在朝廷派兵围剿时,双仙教不过几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来他们的总坛设在江南城外的青龙山中,借着密林遮挡,又用五行阵法掩盖了痕迹,所以朝廷才没能剿灭他们。 进入双仙教总坛时,方沫姌几人都被蒙住了眼睛,被人领着往前走。几人只觉得在黑暗中走了很久,一会儿上台阶,一会儿淌溪流,一会儿绕着圈… 仿佛他们成了戏文里的唐僧师徒,需步行去十万八千里的西天求取真经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听到李继光说了一声:“好了,几位可以摘下眼罩了。” 他话音刚落,四人就应声扯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阳光很是刺眼,等适应光线后,几人被眼前的建筑吸引了。 那是一座由白色大理石搭建起来的巨型石门,石门的门头刻着双仙神女教五个大字。 再往下,石门门框两边立着着两尊类似飞天神女的雕像,与飞天神女不同的是,这两尊雕像有些怪异。 左边的雕像是两个身体相连的女子,她们的周围各自围着一群神态可爱的男童女童雕像,犹如众星拱月一般。 右边的雕像面容与左边一致,但两人身体是分开的,一人手里托着一柄如意,另一人则双手合十,闭目静立。她们的周围也围绕着相同的男童女童雕像。 看着这两尊雕像,方沫姌忽然记起外祖父说起的那桩怪事来。当初他与文老太爷游玩时去到的那个村子,村子里诞生了一对连体的女童,在被烧死之前获救,后来还成了双仙教的两位圣女。 不过那对女童如今不过十岁左右,跟眼前的雕像年龄压根不符。 像是感应到了方沫姌心中的疑问,李继光开口介绍:“想必诸位也注意到了我教门前的两尊雕像,实不相瞒,这二位女子乃我教创教之初的始祖圣女,这也是我教教名的由来。” 听了这话,方沫姌忽然心领神会,“难道说贵教每一代圣女都如始祖圣女一样特殊吗?” 李继光不妨她会问起这事来,愣了一下才回答,“的确如此。”他看了一眼雕像,“我教始祖圣女自出生起便历经磨难,后得如意神佛庇佑,巧遇机缘解除双身之体。在如意神佛创立我教以后自愿入教成为圣女,并且发誓终身不嫁,不让凡尘男子的污浊之气沾染身体。 后来如意神佛渡劫,始祖圣女为报恩自愿为其挡了天劫,如意神佛穷尽毕生法力保住了两位圣女的一缕生魂,并将她们送入凡世轮回。如意神佛每隔一甲子便派人寻到两位圣女的转世,然后完成在当地传教的任务。” 李继光说的并不是什么机密,凡是信奉双仙教的教徒都会知道。 方沫姌几人听了却觉得匪夷所思,虽然他们也信奉鬼神之说,却不信双仙教的神奇来历。那个所谓的如意神佛也许就是一个有些本事的骗子,前朝的《何方游记》中也有关于治愈分开连体婴孩的记录。 再说了,据他们打探来的消息,双仙教创立不过五十多年,踏足江南城不过几年的时间,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李继光显然是双仙教的忠实拥趸者,这些话他们不能说来,否则会遇到麻烦。 接下来,李继光毫不避讳的走到石门操作了一番,石门忽然开了,他带着他们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介绍,最后还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仿佛几人真的是被他们请来做客的。 方沫姌猜不到李继光想要干什么,杜无言同样也有些怀疑他的目的。 四人被分开安置,百喜以要伺候自家姑娘为由要求与方沫姌同住,却被管事的否决了。管事的告知百喜,双仙教遵循众生平等,在教内没有主仆,只有被追随者与追随者。 百喜只好改口说自己是方沫姌的追随者,管事的这才让她跟方沫姌待在一起。 “也不知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已经三天了,既不理会我们,也不让我们离开。”方沫姌有些发愁,“出城前我答应过外祖母,只在蕉潭寺住一晚,第二日就回去的。”也不知简府那边怎么样了? 方沫姌却不知,简老夫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失踪的消息。原本简府的当家人是简大公子,但简老夫人不放心长孙,所以便让次孙简二公子协助。 简大公子虽然尊重祖母,却也因此心生了埋怨,在得知方沫姌并未去蕉潭寺时,没有立即派人去找,更没有告诉简老夫人。 他认为自己这个表妹是个有主意的人,加上身边又跟着一个武艺高强的护卫阿龙,哪会出事啊。 拖了半日以后,他又觉得不能放任不管,这才让人去寻。谁知简府的人在去往蕉潭寺的山道下找到了摔得七零八落的马车,以及早就死透了的马。 不光表姑娘方沫姌和她的丫鬟百喜不知所踪,就连车夫兼护卫的阿龙也不知是死是活。 简大公子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急忙找了弟弟简二公子来商量对策。 第五十章 蓝衣青年 简二公子得知表妹失踪后,差点惊摔了手里的茶杯。 “大哥,你怎么那么糊涂啊。”他又气又急道:“刚得知消息时就应该立即派人去找,这都两日了,也不知姌表妹有没有遇到危险。” 除了担心方沫姌的安危,简二公子还担心简老夫人受刺激,以及京城方家得知此事。 他们简家落败了,京城的姻亲方家和郑家就是他们的倚仗,偏偏兄长却不肯向现实低头,连带着对姌表妹都有了嫌隙。 简大公子本来有些愧疚,可被弟弟责怪后他突然心生恼意:“自从祖母让你协助我处理府中事务后,你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简顼,你别忘记了,我才是简家的家主,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就别想夺走属于我的位置。” “大哥,我没有。”简二公子急道:“我只是担心姌表妹。如果姌表妹真的出了事,我们不仅没法跟祖母交待,京城那边我们也难辞其咎。” 听了这话,简大公子冷哼,“姌表妹一向主意大,是她自己要去蕉潭寺的,我们总不能关着她不让出门吧。现在出了事,哪能把所有责任都怪到我简家头上。” 简二公子头大如斗,“大哥,就算是姌表妹贪玩出事,可要是方家那边追究起来,定会发现你拖延了时间,到那时你又如何辩解?” “我…”这话倒把简大公子问住了,算了,为了简家他还是先忍了这口气吧。 兄弟俩又恢复了和气,两人商量了一下,先增派人手去寻方沫姌,简老夫人和京城方家那里先瞒着。 他们派了大量人手出去,江南城附近的村子山庄的都快被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消息都没有。 一连好几日都没有方沫姌的消息,她连同丫鬟百喜和护卫阿龙似乎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般,半点音信踪迹也无。 简大公子这才慌了,昏头之下将事情捅到了简老夫人那里。 “好几日不曾看到姌姌,我就觉得有些蹊跷。可你和顼儿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说她得了蕉潭寺苦慈大师的指点,正专心地为她祖母祈福,需要花费七日,这期间旁人不得打扰。” “我本不信,可又想起她那祖母历来信奉佛祖,她有心孝顺也是对的。再加上你们俩从未在我面前撒过谎,所以才不曾去怀疑。谁知你们兄弟俩竟联合起来糊弄我,你们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简老夫人痛心疾首道。 简大公子和简二公子连忙跪下请罪,简老夫人看着他们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道:“再加派人手去寻,在找到你们表妹之前切勿声张,姑娘家名声要紧。”说完长叹一声,“你们三姑姑那边我来写信告知,在消息传到京城前,你们务必要把姌姌完好无缺的找回来!” “孙儿一定会将姌表妹找回来的。”简家兄弟异口同声的保证。 另一边,他们要寻的方沫姌已经在双仙教总坛待了五日了。这期间她与百喜每日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活动,吃喝拉撒都在房间里解决,只要一靠近门口就立即有人阻拦。 自从住进这里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杜无言和玄三两个,方沫姌怀疑,他们也同她和百喜一样被软禁了。 她却猜错了。 杜无言和玄三带着云阳王的头颅,本就是打着投靠双仙教的名义而来。虽然中途出了岔子,但也算得上殊途同归了。 两人博得了李继光的好感,顺利加入了双仙教。不知为何,李继光似乎对他们特别另眼相看,还将两人带到了左护法宫建章面前。 宫建章约莫五十来岁,长脸八字胡,中等身材,穿着一身藏青色文士长衫。当他看向杜无言和玄三时,探究和怀疑根本不加以掩饰。 毕竟经历过风浪,杜无言和玄三保持镇定的功夫还是有的。在宫建章的一番试探下,两人没有露出马脚。 “二位既然带着诚意投奔我教,我教自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宫建章看了李继光一眼,“你们就先跟着李堂主,等日后立下功劳,本护法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多谢左护法成全。”杜无言和玄三齐声道,“我二人定不负左护法与李堂主的看重。” 宫建章满意的点了点头,让李继光带他们退下。 刚刚离开宫建章处,前方一个白发蓝衣的身影慢慢朝他们走来。 待他走近后才发现,长着满头白发的竟是个二十出头的俊俏青年。 这青年也不知什么来头,十分孤傲,李继光对他比对宫建章还要恭敬一些。 同他见礼后李继光试探着问:“公子是要去见左护法吗,难道是教主有什么吩咐?” 蓝衣青年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教主的吩咐岂能随意打听,李堂主莫不是忘了教内的规矩?” 一听这话,李继光连说了两个不敢,蓝衣青年不再看他,视线落在了杜无言和玄三身上。 李继光见状连忙道:“这是新加入教内的杜默和杜玄兄弟,属下先前领着他们去见了左护法。” 杜无言和玄三来江南之前就商量好改名,并且扮成兄弟行事。 “云阳王是你们杀的?”青年丝毫不理会李继光,而是对着杜无言两人发问。 “回公子的话,那恶贼的确是被我兄弟二人取了首级。” 青年一连看了他好几眼,又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为何要带着面具?” 杜无言回答道:“属下脸上有一道骇人的伤疤,故借面具遮挡。” 青年“哦”了一声,并未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等他走远,李继光脸上恭敬的神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不屑。 玄三好奇地问:“李堂主,先前那人是谁啊?” 李继光冷哼了一声,“他不过是因为一张俊俏的面皮才能伺候教主,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这话就差点没有明说蓝衣青年是双仙教教主的男宠了。 私下里玄三对杜无言道:“老大,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白头发的公子有些眼熟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杜无言看了他一眼,“别忘了我们在什么地方,谨慎为重你还是叫我大哥。” 玄三立即点头,“我知道了。” “大哥,你真不觉得他似曾相识吗?” 杜无言努力回想了一阵,确定自己没有见过那人,“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你不必想太多。” “好吧。”玄三有些意兴阑珊。可过了小半会他又来了精神,“大哥,方姑娘她们还不知在何处,并且娘娘交给我们的任务也没完成,不如今晚由我去打探一番?” 第五十一章 调虎离山 第五日了,百喜趴在窗前掰着指头算了算她们主仆住进来的日子。一回头看见自家姑娘愁眉不展,心里的忧愁也被勾了出来。 “姑娘,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儿啊?” 她问的问题也是方沫姌想要知道的,就她们现下的处境,她也没有答案。 “哼,都怪玄三他们。”百喜愤然道:“若不是为了帮他们出城,我们也不至于被关到这个地方,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百喜的话不无道理,可原因不全部在他们,毕竟谁都没有料到阿龙会背叛简家。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对话声,主仆俩立即噤声去听。 门外,玄三提着两坛酒笑嘻嘻的对守卫道:“两位大哥辛苦了,这是小弟特意弄来孝敬你们的。” 两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警惕的看着他:“你是何人?右护法吩咐过,在他回来之前,谁也不许靠近这里。” “两位大哥有所不知,小弟是最近才入教的,听说这里有两位如花似玉的美人,想来开开眼界。” “小子,念在你是新来的,我们不跟你计较。”那人指了指身后的屋子,“里面那位方姑娘是我们右护法的人,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不然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听了这话,玄三心生恼意,面上却依旧带着笑,“大哥莫不是说笑的吧?” 两个守卫没有理会他,玄三立即将酒坛奉上,“大哥们尝尝,小弟特意托人从如意楼买的醉花红,味道好得很呐!”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那醉花红的味道真的香浓诱人,先前同他搭话的那个守卫舔了舔嘴唇道:“小兄弟你还是回去吧,我们有任务在身,不能随意饮酒,不如等我们空了再与你喝个痛快?” 另一个守卫也是一脸赞同。 玄三笑了笑,一下子揭开酒坛上的封条,一股比先前还要浓郁十倍的酒香瞬间钻进了两人的鼻子里。 “咕咚!”是咽口水的声音。 两个守卫的眼睛直溜溜的盯着玄三手里的酒坛子,就在玄三以为他俩要上钩了时,两人又摇了摇头。 “不行,我们不能坏了规矩。小兄弟,这醉花红你还是带回去吧!” “对对对,这酒不能就在这里。”另一个守卫恋恋不舍的看了酒坛子一眼,“若是被右护法知道了,我们俩会被驱逐出教的。” 玄三有些讶异,来之前他打听过,这俩人平日里最是贪杯,没想到连见了醉花红都不上钩。 他又同两人掰扯了一会儿,也许是看在酒的份上,他们对玄三的态度亲近了许多。 杜无言就是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档摸进了软禁方沫姌主仆的屋子里。 方沫姌和百喜本来贴在门口偷听,门却突然被打开了,吓得两人急忙后退了好几步。 待看清来人后,方沫姌又惊又喜,过后更是埋怨道:“你怎么才来找我们?” 杜无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玄三在外面遮掩,你们快跟我走,大家都小心点。” 方沫姌和百喜连忙点头。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门外像是多了一些人,杜无言心里一紧,忙透过门缝往外看。 只见先前玄三站着的地方多了一个头束玉冠,身着紫衫的年轻男人,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双仙教教徒。玄三不知所踪,那两个守卫也各就各位。 紫衫男人询问了守卫几句后就打算进屋,屋内三人顿时紧张起来。就在他的手即将碰触到门时,突然从旁边飞出一个小石子儿来,砸中了他的后脑勺。 “是谁?”他警惕的回头。 “你们有没有看见是谁在偷袭本护法?”他阴沉着脸问。 守卫和教徒四人纷纷摇头,他们压根就不知道他被偷袭了。 紫衫男人的视线落在地上的小石子儿上,“上一个用石头砸本护法的,本护法可是一辈子都不会忘。” 话音落下又去推门,“啪嗒”一声传来,他的后脑勺再次被人击中。 这次的力道要大很多,他的头有些昏沉,也惹怒了紫衫男人,“究竟是谁,有种就现身出来一见,偷偷摸摸算什么本事!” 屋内三人也听到了他怒吼的声音,百喜看向自家姑娘,“姑娘,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 方沫姌也听出来了,主仆俩相视一眼后,她立即凑近门缝往外看。 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忍住冲出去杀了他以报深仇大恨。原来那紫衫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害得她外祖父和舅舅惨死的齐云志。 “竟然是这厮,若不是他,外祖父和舅舅还活的好好的。” 杜无言是跟着方家郑家一同来江南的,简老太爷与简老爷遇害的内幕多少也知晓一二。他也没料到,经历了那么多事,齐云志竟还好好的当他的右护法。 “方姑娘,不要冲动,现在不是报仇的好机会。”他能理解亲人被害的痛苦,但这个时候也只能劝她冷静。 方沫姌当然知道这不是好时机,只能强忍着仇恨。 玄三在齐云志来之前就躲了起来,两个守卫怕担上玩忽职守的责任,也替他做了掩饰,这样才没被齐云志发现端倪。 见齐云志要进屋里去,玄三急了,用小石子儿一次次的击打他,终于惹怒了齐云志。 再第四次被击中后,齐云志干脆不急着进屋了,命令守卫和教徒去寻捉弄自己的人。 这个人当然没寻到,等他骂骂咧咧进屋时,屋里哪里还有人在。他的脸色立马变了,原来自己竟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来人!”他铁青着脸吼了一句。 先前的两个守卫立即进来了。 “你们俩一直守着没离开?” “回右护法的话,小的兄弟俩一直守在这里,一步都没离开过。” “那你们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 这话一出,两个守卫心里紧张极了。 “回…回右护法的话,先前确实有个新入教的小兄弟来过,不过他只跟小的兄弟两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回话的守卫省去了玄三邀请两人喝酒一事。 “那小子叫什么,入的哪个堂?” 守卫这才发现那人根本没说自己的身份,他顶着齐云志骇人的眼神,抹了把汗水道: “小的…小的不知道。” 齐云志没问出什么来,脸色更阴沉了,他专门挑了两个对他忠心耿耿的教徒来看守,没想到还是让人跑了。 第五十二章 是真是假 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救走了,这让齐云志不仅让感到颜面无光,还认为这折损了他在教内的威严。 在确定有人靠近过这间屋子后,立即让人将那两个守卫带下去严加审问,并且命人在一天之内将守卫口中那个人找出来。 作为双仙教的右护法,他的权力仅次于教主和左护法宫建章。但他与宫建章又各有各的权力范围,只要他不损害双仙教的利益,在教内小小的折腾是没人管的。 齐云志最懂见机行事,也是最会趋利避害的,不然也不会轻易地当上右护法。 他派出去的人就差把双仙教总坛翻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方沫姌主仆和那个救走她们的人。 他哪里肯善罢甘休,方沫姌是他觊觎了好几年的人,好不容易将人掳了来,没想到却被人坏了好事。 早知如此,就该先享用美人后再去出任务,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既丢了面子又丢了人。 想到这里,他越发的不甘心。他一不甘心,原先纨绔子弟的恶劣脾气就上来了,把总坛搅得乌烟瘴气。 齐云志又派人进行第二轮搜查,除了教主和右护法的住处以及教内禁地外,所有地方都搜遍了,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他的行为引起了几位堂主的不满,纷纷找到了宫建章那里。宫建章早就对齐云志不满了,若不是教主一直很看重他,他早就找机会将他拉下右护法的位置了。 宫建章只劝几位堂主忍一忍,毕竟齐云志是教主面前的红人,待日后找机会收拾他。 宫建章在几位堂主面前还是挺有威望的,他的话他们还是听得进去。 只是没人能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齐云志折腾了一番没有找到人,最后瞄准了双仙教的禁地。 他虽为右护法,入教时间却不长,知晓教内有个除了教主外谁都不能进入的禁地。曾经也好奇想一探究竟,却没有那个胆量。 如今心里怒火高涨,削弱了平日里的理智,再加上早就有去瞧瞧的想法,这样一来,他便顾不得教内禁令,趁着半夜四下无人注意时来到了禁地外。 禁地入口有守卫把守,那些人都是教主的心腹,想要进入禁地,必须要过他们那一关。 这时候他的理智稍稍回笼,正苦思冥想该如何在不被守卫们怀疑下进去时,好巧不巧的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蓝色身影。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人径直的进入了禁地,而守卫们就像是木头人一般,没有丝毫的阻拦。 “那不是上官禛吗,为什么他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禁地?而且观他神情似乎经常进入。”齐云志喃喃道,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 “他一个以色事人的都敢堂而皇之的出入禁地,我是教内的右护法,为何就不能进入去瞧瞧。”这样的想法让他的胆量成倍增长。 不过他还是不敢擅闯,一直等到上官禛出来后才从躲藏的地方出来。 “公子这是从哪里过来?” 上官禛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个明知故问的男人,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齐云志却不以为意,继续说:“我知道公子不想理我”,若是我讲一个关于公子的秘密呢?” 上官禛依旧不接话,齐云志也不恼,将自己看到他从禁地出入一事说了出来,言语中还带着些得意。 齐云志坚定的相信上官禛是瞒着教主私自进入禁地的,所以才想以此作为筹码,要挟上官禛带自己进禁地。 上官禛眉头皱得更紧了,齐云志没有猜错,他这一次进入禁地的确没有通过教主同意,但也没将齐云志的话放在心上,转身便要离开。 齐云志见状急了,“上官禛,你要是再走一步我就让这事人尽皆知,就算教主看重你又如何,教内上上下下那么多教众,他们可不会偏袒于你。” 上官禛停下脚步,似乎真的被他的话威胁到了,答应明晚同一时间带他进去。齐云志暗自得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禁地里有何秘密,甚至方沫姌主仆的行踪都暂时不再追查了。 双仙教禁地的一间石室里,百喜靠在石壁旁,她的小腿处有大片擦伤,方沫姌正在为她搽药。 “姑娘,您怎么能这样的事情呢,还是让奴婢自己来吧。” 方沫姌闻言头也没抬,“我怎么就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了?现在就我们俩在这里,我难道还要端着小姐架子让你自己搽药吗?” “姑娘。”百喜又喊了一声,眼里氤氲着水气。 一半是因为伤处疼,一半是被感动了。 “忍着点,上官公子说了,这药搽着疼是疼,但效果很好,得仔细搽了才不会留疤。” 百喜连忙点头。 看着自家姑娘冷静的样子,她的脑海里不由得闪现一张熟悉的俊脸来,忍不住问道:“姑娘,那上官公子会不会才是…” “别说了。”百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沫姌打断。 百喜只好噤声。 石室里变得很安静,方沫姌替百喜清理好伤处后就坐到了一旁。她的脑子很乱,心情亦久久不能平复。 在进入双仙教之前,她从未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另一张同简衍一模一样的脸。 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杜无言就是简衍,可在见过上官禛以后,她有些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上官禛的言行举止明显比杜无言更像简衍,只不过两人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都失去了以前的记忆。 与此同时,杜无言和玄三正在商量如何将方沫姌和百喜两个送出双仙教。两人还没商量出个章程,宫建章派人让他俩过去一趟。 两人在去宫建章住处的路上遇到了上官禛和齐云志。 齐云志打量了他们几眼,“你们俩就是献上那恶贼头颅的杜家兄弟?” 杜无言没有出声,玄三佯装恭敬道:“回右护法的话,正是我们兄弟两个。” 齐云志的视线落在杜无言脸上,“你为何要戴着面具?” 玄三替杜无言回答:“我大哥因意外受伤,怕脸上的伤疤吓到别人所以才带了面具。” 齐云志显然是不满意这个回答,怒问杜无言:“本护法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就如我二弟说的那样,面具是用来遮丑的。” 杜无言本不想搭理他,但想到自己任务在身,不欲招惹是非。 可齐云志却不会轻易揭过此事,他指着杜无言道:“本护法命令你将面具摘下来。” 第五十三章 面具之下 “你你你怎么长这模样?” 看到杜无言面具下那张俊秀的面孔后,齐云志猛地回头看了上官禛一眼。 不只是他,可以说在场的除了杜无言,玄三和上官禛也愣了。 杜无言和上官禛,两人除了眉间的疤痕和一头雪白的发色,两张脸几乎一模一样。 上官禛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视线落在那张熟悉的脸上。 杜无言也看向他,若不是两人发色不同,对望就像是在照镜子一般。 “大哥,难道你还有个失散多年的双生兄弟?”玄三忍不住问道。 杜无言摇头,“没有。” 这时,齐云志忽然朝杜无言发难,“哼,本护法早就觉得你二人有问题,没想到竟敢易容成上官公子的模样混进教内。” 说着下令道:“来人,将他们关起来,本护法一会儿亲自审问!” 杜无言和玄三立即防备起来,即将要同齐云志的手下交手时,就听上官禛出声,“且慢!” 众人纷纷朝他看去,只见他走近杜无言身边,仔细瞧了瞧他的脸,接着又朝他的脸摸去。 杜无言防备的后退了一步,上官禛看着他,“若是不想惹事就别动。” 闻言杜无言停下了,任由他在脸上摸来摸去。 “不是易容。”片刻后,上官禛肯定的下了结论。 齐云志有些不相信,“难道世上还真有毫无关联却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他再次看向杜无言,“你跟江南简家有没有关系?” “没有。” 齐云志又看向上官禛,脑子里的疑惑更大了,这一个两个的都与简家无关,却又都与简家的简衍长得十分相似。 若不是知道简衍已死,他都要怀疑简衍是他们其中一人了。 简家人都是他的仇人,虽然简家父子已死,但他被齐家永远除名了,若是在这里碰到简家人,他绝对不会放过。 第一次见到上官禛时,他还以为简衍死而复生,多次试探后才知道他只是长了张同简衍相似的脸。 如今又来了一个也不是简衍,齐云志打算暂且不动杜无言。 “你二人回去后就待在房间里不许随意走动,待本护法空了后再召见你们。” 难得有机会进入禁地,齐云志忙催促上官禛,上官禛随了他的意,紧接着便带他进了禁地。 禁地里,方沫姌和百喜正在休憩,忽然听到两长一短的叩墙声。 两人对视一眼后,知道得赶紧找地方藏了起来。这是上官禛将临走前商定的暗号,三长一短代表他一个人前来,两长一短则代表有其他人一起。 石室宽阔却不好藏身,唯一能躲藏的地方是与石门相对的一尊石雕佛像。 前一刻两人借着佛像掩藏了身影,紧接着石门就被打开了,上官禛和齐云志走了进来。 “这就是禁地?”齐云志不停地打量石室,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上官禛道:“这里自然是禁地,不过却不是禁地的核心。”他朝着佛像旁边的博古架看了一眼,“要想进入禁地核心,必须由教主亲自带着前往,目前我只能进到这间石室。” 齐云志缺不肯信,觉得它是故意敷衍自己。冷哼了一声后,打算自己去找机关。 他在四周墙壁上找了半天没有找到机关,又在博古架上乱按了一通,依旧一无所获。 他恼怒的踢了博古架一脚,架子晃了晃,从上面掉下一个镂空的银色香薰球。 香薰球一骨碌滚到了佛像边,齐云志瞧了佛像一眼后慢慢地朝佛像走了过去。 佛像后的主仆俩看着齐云志越走越近,紧张的心都提了起来。 百喜扯了扯方沫姌的袖子,眼里充满了恐惧。方沫姌紧抿着唇,从头上拔下发簪,紧紧的握在手里。 自从经历过几次遇袭后,她特意去银楼定制了一支锋利坚硬的发簪,平时插在发髻上装饰,看着不怎么起眼,遇到危险却可以拿来防身。 也许是两人过于紧张,让齐云志发现了佛像后面有问题,他转过身看了上官禛一眼,接着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剑。 就在他即将靠拢佛像时,上官禛忽然出声道:“齐护法,那是创教教主如意神佛的尊像,还是莫要冒犯为好。” 齐云志哼笑,“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啊佛啊,就算有,本护法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今日好不容易才能一窥究竟,若是因为一堆破石头就放弃,岂不成了傻子。” 见他不听劝,上官禛便不再出言。趁着他继续朝佛像走去的时候,轻轻叩了叩手边的石壁。 只见他动作停下后,那佛像突然变得不一样了,原本闭着的双目一下子睁开了,露出黑漆漆的眼洞。 齐云志还未发觉,就在这时,从佛像的眼睛里齐刷刷的射出两支利箭,其中一支正好射中他的右腿。 “啊…” 齐云志扔下手里的剑,捂着受伤的右腿凄厉的叫喊。 佛像后面的方沫姌和百喜这才松了口气。 “你害我!”齐云志阴狠的看向一脸平静的上官禛。 上官禛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提醒过你。” 齐云志哪里听得进去,“你一定是故意将本护法引到这里的,是不是想杀人灭口?” 上官禛没有理会。 “果然如此。”齐云志脸色瞬间白了,过了片刻他恨恨道:“上官禛,我警告你,我是本教的右护法,你若是识相就放我出去,不然…” “不然怎样?”听了这话,上官禛突然笑了,这一笑让他原本冷峻的脸越发俊美了。 齐云志后背凉意顿生,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你要干…?” 上官禛慢慢走近,趁着齐云志还未反应过来快速的敲晕了他。 “出来吧。”他朝着佛像道。 方茉姌和百喜见危机解除,相扶着走了出来。看到倒在地上的齐云志,新仇旧恨齐齐涌上来,方茉姌也顾不得害怕,拿着发簪就要朝他刺下去。 上官禛连忙拦住她,“他的身上不能有其他外伤。” 见方茉姌盯着自己,解释道:“这是双仙教的禁地,很少有人进来。他被利箭伤了腿,那利箭上涂有毒药,若是一直没人来救,也活不了多久的,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听了这话,百喜也十分赞同,“姑娘,就听上官公子的吧,免得脏了您的手。” 既然齐云志的下场已经注定,方茉姌也就收回了发簪。只是心里一直不得劲,他是让外祖父和舅舅身死的罪魁祸首,这样也是便宜他了。 见她放下执念,上官禛说出了今日来此的目的:“方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第五十四章 疑惑重重 方茉姌和百喜跟着上官禛安静的走着,百喜瞧了瞧认真走路的上官禛,低声问方茉姌:“姑娘,这上官公子的主子是双仙教的教主吗?他为何要见您?” 方茉姌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有一点她可以确定,他的主子绝不是双仙教的教主。至于其他的疑问,只有到了目的地后才能解疑。 上官禛带着她们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样子,最后在一座阁楼前停下了。方茉姌望向阁楼,只见阁楼的前方的门匾上刻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潜龙在渊。 她心里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这里面到底住的是何人,竟然以潜龙自比。 上官禛没有错过她眼里的探究,“请方姑娘稍等片刻。” 说完便去通报。 上官禛进去后很快就出来了,看向方茉姌道:“方姑娘,请。” 百喜也想跟着进去,却被他拦了下来,让人带着百喜去一旁的屋子休息。 刚踏进阁楼,一股混杂着浓烟的药味迎面扑来,方沫姌不由得用袖子掩住口鼻。 上官禛看了她一眼,“主子身体有旧疾,这药烟是用来熏治的。” 言下之意便是这药烟不会伤人,方沫姌点了点头,拿开了衣袖。 上官禛带着方沫姌停在一间房门紧闭的屋子外,“到了。” 说完推开了门。 方沫姌看了他一眼后才进入,背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她握了握拳,带着满心的紧张朝里走去。 屋子里烟雾缭绕,空间大,陈设却十分简单。 中间有一道竹帘隔着,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光束正好打在竹帘后,方沫姌隐隐约约能看到后面坐着的人影。 她站在原地不动,竹帘后方的人抬起头来,“你就是方俞修之女?” 他为何要问起父亲?方沫姌心中疑惑,反问道:“阁下让我来此,为何不先表明身份?” “呵!”那人轻笑了一声,“某的身份暂时不能告知,不过某可以保证,请姑娘前来请没有恶意,只是想听姑娘说说京城的事情,比如宁王府。” 方沫姌更加警惕了,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想打听宁王府的动静,自己派人去京城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从她这里得知。 见方沫姌沉默不语,那人叹息了一声,“想来姑娘对某有些误会。” 他道:“某与宁王太妃有旧,听说她独自抚养端慧太子遗孤,姑娘与她关系甚是亲近,某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听了这话,方沫姌警惕之心更加强烈,她可不会相信杜妙仪的旧识会在双仙教。 “阁下若真想知道太妃近况,为何不亲自派人上京打探?” “我…唉…” 那人欲言又止,听在方沫姌耳里又是另一番意思。 方沫姌见他沉默不言,问:“阁下可还有事,若无事可以让我走了吗?” 屋子里依旧安安静静,方沫姌直直的盯着帘子后的身影。 隔了一会儿,那人才摆手,“去吧!” 语气像是在屏退下人一般,这令方沫姌十分不愉。不过她知道现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便忍了下来。 上官禛守在门口,见方沫姌出来,低声道:“方姑娘,我送你回去。” 方沫姌抬眼看向他,疑问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劳烦上官公子了。” 方沫姌跟在上官禛身后,一抬头忽然看见他耳后有一块红褐色的印记,她瞳孔一缩,不由得加快脚步上前。 上官禛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停下脚步转过身,方沫姌不防他会突然停下,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身上。 “方姑娘,你没事吧?”他略带担忧的问。 方沫姌似乎没听到他的话,踮着脚去摸他耳后的印记。手指的温热触感让上官禛身子僵了一下,“方姑娘?” 方沫姌充耳不闻,他又唤了她一声,她依旧没有反应,他连忙朝她看去。 只见方沫姌双眼通红的望着自己,“你耳后的伤是怎么弄的?” 上官禛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这伤怎么弄的我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会不记得了呢?”方沫姌有些不相信,“那么明显的疤痕,一看就是烫伤的。” 说着说着,方沫姌的脑子越来越混乱。他耳后的这道伤疤与杜无言耳后的伤疤比较,不管是位置还是形状颜色几乎都一模一样。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他们哪一个才是真的简衍? 见方沫姌情绪不对,上官禛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在她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事情开始往怪异的方向发展了,若简衍真的还活着,那么杜无言和上官禛两人中必定有一个是假的。 现下她们还被困在双仙教,所有的疑团只有等回到简家才能派人去调查。 就在方沫姌想方设法联系杜无言和玄七时,上官禛带来了一个让她诧异的消息。 她和百喜可以离开双仙教了,上官禛的主子下令,由上官禛送她们出去。 方沫姌自然是同意的,犹豫了一下问道:“我们与杜无言他们一同来的贵教,按理说也应该一同离开,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上官禛摇头,“主子只吩咐我送姑娘主仆二人离开。” 言下之意便是杜无言他们如何与他无关。 方沫姌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听上官禛道:“据我所知,他们兄弟已经加入双仙教。教中有规定,只有执行任务时才能出教,其它时候不得随意离开。” 听了这话,方沫姌不再追问。心想若是再见杜无言和玄七,只有等他们出教执行任务了。 离开双仙教时,同来时一样,出了双仙教的大门便被蒙住了眼睛,只不过这次的待遇要好多了,全程都坐着软轿。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上官禛将方沫姌主仆俩送到了简府门口。 他看了朱红大门一眼,抱拳道:“方姑娘,在下要回去复命了。” 方沫姌看向他同简衍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内心思绪万千,若是外祖母他们见到他,会不会将他认成简衍?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就在上官禛即将离开时,简二公子从外面回来,同他们撞了个正着。 第五十五章 大哥来了 方沫姌安然无恙的归来,简家众人都松了口气。再有上官禛被简二公子撞见,惊疑之下他被请进简家。 见过简衍的人在见了上官禛以后,都下意识的认为他就是简衍,上官禛对此自然是否认。 这时他才明白,为何方沫姌在双仙教看到自己的样貌后会那么震惊,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 简衍失踪已有三年多,看到上官禛,他们都以为简衍回来了。在上官禛表明自己不是简衍时,没有人肯相信。 简老夫人固执的认为上官禛就是简衍,痛斥了他一番,还让他去简老太爷和简老爷灵位前上香。 方沫姌见状连忙阻止,“外祖母,上官公子虽然同衍表弟长相相似,却不一定就是衍表弟,您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简老夫人闻言看向上官禛,再次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认定他就是失踪已久的简衍。 她嫡出庶出的孙子孙女一大堆,对简衍这个庶孙一向不怎么重视,要不是有一阵子丈夫简老太爷将他带在身边,她哪里会将他放在心上。如今丈夫已经逝去,简衍竟然如此淡漠,着实让她又气又恼。 简老夫人动了怒,在方茉姌开口前冷声道:“果然是忘恩负义的孽障,既然不肯承认自己是简家人,那老身就遂了你的愿,将你和你那早死的亲娘一起逐出简家。 简老夫人要逐简衍母子出简家,简衍还好,直接将他的名字从族谱上抹去便是。难办的是简衍亲娘柳姨娘,柳姨娘已逝,如今正正葬在简家族里的墓地里,要将她的棺椁移出来,必须要惊动族里。 简家如今日渐没落,在族中的威信大不如前,若是执意来这一出,族中若是有人揪住此事不放,简大公子的族长之位怕是有些不稳了。 除了还在气头上的简老夫人,其他简家人都明白这一道理。简大公子不再作壁上观,劝道:“祖母,四弟并不是真的不敬祖父,可能是真的记不起从前的事了,您不要生气了。” 说完又朝上官禛道:“四弟,不管你在外面遭遇了什么,既然已经回来了,我这个做大哥的就不会再让你流落在外。”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祖父生前将你带在身边教导,当初你突然失踪,我们就寻不见,便以为你已经遭遇不测。如今你回来了。理应给祖父上一柱香,告诉他老人家你平安无事。” 听完简大公子的话后,上官禛依旧面无表情,方茉姌也没想到他们会直接逼认上官禛就是简衍,她忍不住想到,若是上官禛和杜无言两人同时出现,他们还会如此认为吗? 见上官禛不为所动,简大公子也有些恼了,他疾言厉色道:“四弟,难道你还在记恨以前的事情?竟然连为人子孙的基本孝道都不顾及了吗?” “大表哥这是什么话?”方茉姌不赞同道:“谁也不能证明上官公子就是衍表弟,你这般咄咄逼人的架势倒是让人觉得简家欺人太甚。” “姌表妹你。。。。” “不过一柱香而已,我上就是。”上官禛见方茉姌与简大公子快要起争执,开口道:”老太爷一生为官清廉,为百姓谋福祉,我作为晚辈理应向他上香磕头。” 说完接过侍女手中的香,点燃后朝着简老太爷的牌位拜了三拜。 就在他起身时,简大公子又提醒:“别忘记父亲。” 上官禛却跟没听见似的直起身子,简大公子怒火又上来了,却听简老夫人道:“罢了,就这样吧。” 她看向方茉姌,道:“既然他将你送了回来,也算是有恩于你,你且亲自送他出去吧。” 方茉姌知道自己先前帮上官禛说话惹恼了外祖母,此时只好点头应下。 她将上官禛送到简府大门外,向他道歉:“先前实在是对不住,我外祖母一时伤怀才说出那些话来,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上官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此事。 见状,方茉姌也不再多说什么,目送他策马离去。 送走上官禛以后,方茉姌被简老夫人叫去了。简老夫人收起了平日里对外孙女的慈爱,板着脸问她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一个孽障而为难自己的外祖母。 听了这话,方茉姌心里十分难受,她知道外祖母这是钻了牛角尖,若是其他的事情还好,一旦涉及到外祖父和舅舅的事情,她不会轻易谅解别人。 “外祖母,我知道今日我的作为让您生气了,可上官禛真不是衍表弟呢?”她道:“世界之大,长得相似的人有很多,上官禛只不过是一个与衍表弟外貌相似的人,您何必为了一个外人而动气呢?” 简老夫人依旧板着脸,方茉姌无奈道:“外祖母,实话跟您说吧,我在京城也见到了一个跟衍表弟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他也同上官禛一样没了从前的记忆,他们两个甚至连疤痕大小位置都相同,您说这两人谁是衍表弟?” 简老夫人的神色终于变了,“你真的在京城看到与简衍模样相似的人?” 方茉姌点头,“那人叫杜无言,是成王府的护卫统领,与上官禛相比,他同衍表弟更加相似。” 听完这话,简老夫人恍惚了一下又很快回过神,她对方茉姌道:“我知道了,你先回自个儿院子去吧。” 方茉姌见她神色不对,正要关心时又听简老夫人道:“你失踪第二日我让你二表哥给京城去了信,想必你爹娘那边早已收到信了,算着日子这两日就要到了。你回去等着吧。” 简老夫人不留人,方茉姌也不好继续待着,她带着百喜回了自己的院子,还没怎么歇息,就听说方家的人到了。 方家来的人是方茉姌的大哥方柏,他这趟南下是专程来接方茉姌回京的。 见到大哥方茉姌喜极而泣,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全都化成了泪水,差点将方柏的衣衫打湿。方柏安慰了妹妹一番,让百喜赶紧收拾行李,第二日便要启程回京。 “大哥,为何这么着急离开?”方茉姌有些不解。 方柏轻抚妹妹头顶道:“没事,大家都想你了,尤其是你侄儿,天天念叨你这个姑姑呢。” 第五十六章 方家有难 第二日方柏带着妹妹向简家人辞行,简老夫人亲自将兄妹俩送上北上的客船。临别前,她似乎有话想对方茉姌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方茉姌带着满腹的疑问回到了京城,离京半载,除了小侄儿又长高了,家里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方侍郎和方二夫人对小女儿平安归来感到开心,吩咐方大嫂为女儿准备家宴接风洗尘。 谁知接风宴还没来得及吃,方侍郎和方大老爷就被羽衣郎带走了。方家人还没能打探出什么来,隔日,方家所有的成年男丁都都被投进了大狱,幼童和女眷则被软禁在府中。 谁都没想到方家会遭逢大难,被软禁起来的方家女眷问路无门,简氏又急又忧,抱着女儿哭道:“早知如此,就不应该让你大哥将你接回来。” 方茉姌轻轻替她擦了擦眼泪,劝道:“娘,您别这样说,我姓方,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应该跟方家人站在一起。” 简氏听了这话,眼泪止不住的流,“也不知你爹他们怎么样了,咱们方家怎么就落到这样的地步了?” 相比简氏的柔弱,柳氏主持中馈二十余年,饶是心里担心丈夫儿子们,面上还是要镇定许多。 她道:“现在咱们虽然了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若是真的盖棺定论,咱们这一大家子哪里还能坐在这里说话。” 一直未出声的方老太君闻言赞同:“是啊,只要咱们方家一日未被定罪,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她扫视了所有人一遍,“方家世交亲戚遍布京城,总有帮着周旋的,我们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一天很快又过去了。外面依旧没有什么消息传来,绕是柳氏和方老太君都有些心神不宁。 方沫姌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总得有人出去打探情况。 满城勋贵她能想到的唯有杜妙仪,于是便与守军首领交涉,希望见杜妙仪一面。 看守方家女眷的首领是平威将军祝畑邝,原是方沫姌姨父郑将军的部下。因方家与郑家是姻亲,看在郑将军的面子上,也倒没怎么为难她。 “方姑娘,不是我不肯帮忙,而是摄政王有令,严禁我们替方家传递消息。”对于方沫姌的请求,祝畑邝有些为难。 方沫姌闻言不由得深思,她们方家到底惹了什么官司,竟然连摄政王都下令了? 她不敢将这一消息告诉家里其他人,尤其是她娘简氏。 半夜,大家都十分疲倦,方老太君发话让所有人都下去歇着,自己留在大厅守夜。 柳氏连忙劝道:“母亲,您与孩子们都回去歇息,还是我来守吧。” 简氏也道:“大嫂说的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母亲您劳神。” 方老太君却不肯,柳氏和简氏也拗不过她。方沫姌见状主动站了出来,“大伯娘,娘,还有各位嫂嫂们,你们都回去歇着,我陪着祖母一起等。” 简氏想说什么,方沫姌没有给她机会,“大伯娘和娘要管家,嫂嫂们还有孩子要照看,只有我身上没什么事,我来陪祖母是最合适不过的。” “姌姌说的正是这个理,就由她来陪我。你们都回去吧,若是有什么消息,我会让人来通知你们。”方老太君发话了。 见祖孙俩都这么说了,也就没人跟她们抢守夜这活儿。 等其他人都离去后,方老太君交代了孙女几句,便开始打坐诵经,方沫姌坐不住,命人拿了蒲团来跪坐在她的旁边,闭上眼睛默默替父兄们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方沫姌的后背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她警惕的向后望去,守门的婆子正打瞌睡,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门口一晃而过。 她立即起身,动静引起了方老太君的注意,“姌姌,怎么了?” 方沫姌连忙道:“祖母,我有些困,想去院子里走走。” 方老太君点了点头,“去吧,外面那么多守军,倒让咱们府里安全了不少。”说着又叮嘱百喜道:“夜深露重,给你们家姑娘拿一件披风,省的着凉。” 祖母如此关心自己,她却对祖母撒谎,方沫姌心里有些愧疚。但那黑影不知是敌是友,她不能让祖母陷入危险之中。 方沫姌走到门口,叫醒了守夜的婆子,“我把老太君的安危交给你们,若是有一丝懈怠,就等着府规处置吧。” 见那婆子不应声,“我方家如今虽前途不明,但你应该清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想想你的丈夫和儿子们。” “当然,如果你的差事办得好,我会跟大伯娘说,将你的小儿子的卖身契还给你们,还送他去学塾读书。” 给个巴掌再给两颗甜枣这手段很好使,那婆子一听小儿子可以脱除奴籍,并且还能读书识字,身上那股子懈怠立刻没有了。 拍着胸脯保证道:“姑娘放心,奴婢的跟当护院的爹学过几手,赤手空拳对付三五个人不在话下,有奴婢在,绝对不让任何人伤害老太君一根汗毛。” 方沫姌当然知道这婆子没有撒谎,不然大伯娘也不会将她调来守着大厅。 从大厅离开后,想着之前看到的黑影,方沫姌加快了步伐。因不知黑影去了何处,她决定先去后院看看。 谁知刚一走到二门前,一只大手突然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正要挣扎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别喊,是我。” 来人是杜无言,她放下戒备,转头看向一旁,百喜正被一个黑衣人禁锢着。杜无言对百喜道:“只要你不出声,他自会放开你。” 百喜点头如捣蒜,那人迅速放开了她。 杜无言看向方沫姌,“方姑娘,事情紧急,我们借一步说话。” 方沫姌见他神色凝重,点了点头,将他们带到了一处空着的院子内。 “杜统领,你是不是知道我大伯和我爹他们为何被抓是不是?”方沫姌直觉他知道原因,焦急追问。 第五十七章 密诏现身 杜无言道:“摄政王中毒昏迷不醒,皇上收到密报,密报上称摄政王中毒是你们方家和郑家勾结南朝廷的简家以及余家所为,目的是为了报摄政王撤销南朝廷以及云阳王强娶姑娘的仇恨。” 听到这里,方沫姌像是明白了什么,“摄政王中毒与皇上有关对不对?” 杜无言点了点头。 方沫姌冷笑,“皇上一直同摄政王不对付,为了除去摄政王,不惜让方家、郑几家替他背锅,可真是好谋算啊。” 同杜无言一起的黑衣人先前一直没出声,这时却道:“方姑娘,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皇上已经让人将毒害摄政王的罪证藏在了你父亲和大伯的书房里,明日一早便会有人来搜查,情况紧急,还请你为我们带路,我们必须要在他们之前找到这些证据。” 方沫姌闻言下意识的看向杜无言,只见他点了点头,就将头侧向一边。出于对他的信任,方沫姌带着他们往前院走去。 即将到达方大老爷的书房时,黑衣人催促了两句,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那黑衣人的神情太过怪异,话里话外竟然比她这个方家人还要急切。 她再次看向杜无言,对方像是没有看到她的眼神一样。方沫姌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我大伯的书房平日里都有人守着,没人守的时候就锁着。钥匙由我大伯母保管,你们在这等一等,我去大伯母那里拿钥匙。” 黑衣人道,“事出紧急,不用钥匙也能打开。”说完抽出长刀,作势要去劈门。 趁此机会,方沫姌拉着百喜就要跑,谁知杜无言却挡在她们面前。 “杜无言,你要干什么?”方沫姌怒喝:“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杜无言面上多了一丝愧疚,“方姑娘,你别问了。我们来贵府是想找一个东西,不会伤害你们的。” “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方沫姌满脸失望,“从京城到江南,从简家到双仙教,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算得上患难之交,没想到你压根没将这份情谊放在眼里。” “不是的,方姑娘,我...”杜无言想要辩解,却被黑衣人打断:“杜统领,别忘了来此的目的。” 杜无言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方沫姌“得罪了。”说完一个手刃将方沫姌打晕。 百喜见状大喊:“来人呐,有刺...” 话还没说完也被黑衣人打晕了。 黑衣人将百喜扔在地上,警告的看了杜无言一眼,一头钻进了方大老爷的书房。杜无言抱着方沫姌,轻轻地将她放在廊下的柱子旁,然后也跟着进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方沫姌醒过来时四周寂静无声,揉了揉胀痛的头,朝四周看了看,百喜正躺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急忙上前去查看。 “百喜,百喜。” 摇晃了好几下,百喜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姑娘,我头好晕啊。” 方沫姌问她:“除了头晕,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百喜摇了摇头,忽然反应过来,“姑娘,你没事吧?杜统领和那个黑衣人呢,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打晕我们?” 方沫姌被她一连几个为什么吵得头疼,她也想知道杜无言为何要去大伯父书房,又为何要打晕自己? 想到这里,她连忙往方大老爷的书房跑去,书房的门锁已被破坏,里面乱糟糟的,书画和摆件全都四散在地。 “天呐,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后头进来的百喜惊喊出声。 方沫姌又去了方侍郎的书房,那里同方大老爷的书房相差无几。方沫姌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找什么,她突然想起了杜无言之前的话,皇上为了除掉摄政王,让她们方家成为替罪羊,命人在方家藏了谋害摄政王的证据。 原来她对杜无言是信任的,但经过今晚之事后,她对他的信任打了折扣。但又不能就这样等着皇上派人来搜查,于是带着百喜将方大老爷和方侍郎的书房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结果什么也没有。 就在她以为杜无言骗了自己时,百喜却不小心打碎了方大老爷多宝阁上的一支白梅玉瓶。 “姑娘,怎么办,这玉瓶碎了,大老爷一定饶不了我。”百喜吓得血色尽失。 方沫姌也有些惊吓,这个玉瓶是她大伯父最喜欢的,但碎了就是碎了,现在说什么也不能将玉瓶恢复原样。 “没事,还有我呢。”她一边安慰百喜,一边蹲下身去捡碎片。 百喜见状也连忙去帮忙。 “咦,姑娘,您看这是什么?” 方沫姌顺着她的声音看去,只见百喜手里拿了一块手掌大的玉瓶碎片,仔细一瞧,发现碎片上有一块凹陷的地方露出了一抹明黄。 “给我看看。” 百喜连忙将碎片递了过去,她接过去后一看,发现凹陷处有一块明黄的布头,捏着布头往上一拉,一张薄薄的,约莫书本大的锦布被扯了出来。 “姑娘,这是什么呀?”百喜好奇的凑上前去,只见那块布上豁然写着“密诏”两个大字,她又去瞧下面的内容,方沫姌却立即收了起来。 “百喜,你把书房收拾一下,我有要紧事禀报祖母。” 百喜虽然十分好奇密诏的内容,但自家姑娘吩咐的事情只能照做。 方沫姌将那封密诏藏在袖子里,急急忙忙往前厅跑去。 前厅里方老太君久不见孙女回来,正要派人去寻,谁知她自己回来了。 “姌姌,你跑哪里去了,可急坏祖母了。” 方沫姌对那守门的婆子吩咐道:“你就在这里守着,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说完又对方老太君道:“祖母,我们去里间说话。” 见孙女脸色凝重,方老太君有些不安,方沫姌搀扶着祖母去了里间,连忙将藏在袖子里的密诏拿了出来。 方老太君拿着密诏看了看,顿时大惊失色,“这是你从哪里找到的?” “这东西就藏在大伯父经常把玩的白玉瓶里。”方沫姌压低声音问道:“祖母,这上面的秘密是真的吗?” 第五十八章 锦衣夜行 方老太君捏着密诏不停的走来走去,脸上的神情十分凝重。方沫姌见状也不敢出声打扰,过了好一阵,她才问孙女:“这密诏除了你,还有谁看到过?” 方沫姌摇头,“百喜只看到了密诏两个字,具体内容我没让她瞧见。” 方老太君定定的看着她,突然道:“姌姌,你做的很好。” 幸好这封密诏是被自家人发现的,若是被外人知晓,他们方家满门可能就保不住了。因白玉瓶是父亲虚空大师赠与长子,所以长子非常分喜爱这只白玉瓶,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把玩。 现在想来,长子应该是不知道这白玉瓶有什么玄机,唯一知情的便是她的父亲虚空大师。只是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何父亲要将这骇人的秘密转移到方家呢?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去法华寺问个究竟。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这时外面传来守门婆子的声音,方老太君与方沫姌相视一眼后,方老太君将密诏塞到孙女手上,“把东西藏好,祖母先出去应付。” 事急从权,方沫姌只好听从祖母吩咐找地方藏密诏。可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合适的地方,她咬了咬牙,将密诏叠好藏在了自己的肚兜里。 外面这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锦衣卫指挥使路从霄带着人要搜查方府,将方家上下全部赶到了前厅。 “左都御史方克俭,吏部侍郎方克勤,有勾结双仙教、毒害摄政王之嫌,皇上下令严厉搜查方府,各位还是老实待着,刀剑无眼,伤到人可别怪本指挥使没提醒你们。” 一听这话,除了方沫姌,每个人都被吓得脸色大变。就连平日里最镇定的柳氏和方老太君都险些站不住了。 方沫姌和百喜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她同百喜相视一眼,见她朝自己眨了眨眼,心里便放心不少。 路从霄见方家人还算听话,便命人分散搜查。 “慢着。”方沫姌突然站了出来。 路从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方沫姌按捺住惧意,“虽说路指挥使是奉皇上指令到方家搜到证据,但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姌姌。”简氏见女儿不知天高地厚,吓得魂儿都快掉了。 锦衣卫一直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她真怕女儿惹恼了路从霄,连命都没了。 方沫姌给了母亲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对路从霄道:“我方家从未做过这两件事,自然是不怕搜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锦衣卫搜查的时候,必须要有方家人在场,不然有人故意将证据带进方家企图陷害,就算我方家是清白的,到时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路从霄闻言突然笑了,“方姑娘凭什么认为本指挥使会答应你。” 方沫姌心里压根没有底,却还是故作镇静道:“因为我听闻路指挥使自当上指挥使以来,手上从未有过一件冤案错案。” 路从霄仔细的打量了这个敢跟自己讲条件的方家姑娘,点了点头,“不错,本指挥使最恨的就是冤假错案。” 他看了方家众人一眼,“只要你们有胆量跟着我的人去搜查,尽管跟着去。”语气一顿,“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有人借此机会转移证据或阻拦搜查,这就是下场。” 说着抽出腰间的配刀朝一旁的椅子砍去,椅子顿时一分为二。 大家都被他的气势吓倒了,没人敢跟着锦衣卫搜查。方沫姌又急又恼,这时柳氏主动站了出来,“我跟着大人去夫君的书房。” 简氏见状也大着胆子要求去方侍郎的书房。方家的两位当家夫人都不怕,其余人也都受到了鼓舞慢慢站了出来。于是方家出现了这一幕,只要有锦衣卫在的地方,都有方家人在场监督。 方沫姌没有跟着去监督搜查,前厅只剩下她、路从霄和方老太君三人。 “令尊是昭和十八年去世的吧?算算也快二十五年了。”方老太君突然开口道。 路从霄看了她一眼,“老太君记性挺好。” 方老太君摇头,“老了,老了。”她看着他叹息,“你父亲是景和五年的进士,喜文厌武,他怕是怎么都没想到你会进锦衣卫吧。” “老太君莫要忘了,若我不进锦衣卫,如何能替我父平反?” 听到这里,方沫姌非常讶异,听祖母与路从霄之间的对话,似乎祖母与路从霄之父是熟识。她虽然晚生了几十年,但路从霄的身世还是知道一些的。 二十五年前,路从霄的父亲是翰林院的一名史官修撰,在编修前朝史书的时候,被人诬陷勾结前朝余孽颠覆大宴。 锦衣卫在路家搜出了路父叛国的证据,天子一怒,路家上下十三口以及路父妻族三十九人全部被诛,只有十三岁的路从霄因贪玩逃学躲过一劫。 经历了家破人亡的路从霄机缘巧合隐姓埋名进了锦衣卫,十年秘密查询,终于找到了路父被诬陷的证据,替路父平了冤屈。 他最见不得冤假错案,曾说过只要自己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一天,就不会允许有冤案发生。所以方沫姌才会有勇气站出来跟他提条件。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前去搜查的锦衣卫陆陆续续回来复命。他们将方家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方家的罪证。 路从霄面无表情的看向方沫姌,“希望方家是真的清白,而不是被人提前转移了罪证。” 这话让方沫姌心里一惊,杜无言说过,皇上为了让方家成为替罪羊,提前让人在方家藏好了罪证。杜无言和黑衣人曾去书房找东西,也许是他们将罪证拿走了? 方沫姌只觉得庆幸,她不敢想,若是那些假证据被锦衣卫搜查到,她们方家可能就会成为第二个路家。 锦衣卫从方家空手而归,皇上震怒,他分明让人在方家提前放了证据,没想到竟让她们逃脱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方家对他早有防备。这样一来,方家是更不能留了。 想到这里,他立即召贵妃之父杜侯爷入宫。 杜侯爷原是端慧太子妃,现成王太妃之父,端慧太子去世后,杜侯爷立即送了幼女入宫。此女一开始并不被皇上看重,但杜侯爷献计除掉皇上的几个隐患后,她便一跃而上成为了贵妃,俨然是后宫最受宠的女子。 除掉摄政王并让方家替皇上背锅的主意也是杜侯爷提出来的,原本进行的非常顺利,却在搜查罪证这一环节出了纰漏。 第五十九章 惊天秘密 让方家背锅的谋划落空,杜侯爷因此被新帝怒斥了一顿。 他是有嘴也说不清,只能干巴巴的辩解:“皇上,臣敢保证,方家那里真的提前让人藏了证据,实在不知哪里出了差错,竟然什么也没搜到。” 新帝哪里肯听,不仅觉得他办事不利,还有些怀疑他对端慧太子一脉心存希望,并不是真心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怀疑就像种子,只要有了苗头,就会成长为参天大树。新帝心里的怀疑才刚刚发芽,但他对杜侯爷已经不敢完全相信了。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自己的母后,这个世上除了母后,只要掺杂了利益,没有人会真心希望他安然坐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 不顾杜侯爷还在,他立即吩咐道:“摆驾长寿宫,朕要去见母后。” 杜侯爷愣愣的站在原地,他没想到新帝就这样抛下自己去见太后了。不过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想到已经很久没见过女儿杜贵妃了,于是便去了杜贵妃那里。 杜贵妃听闻新帝怒斥了父亲,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父亲,您怎么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这下好了,皇上怕是好几天都不会来我这了。” 杜侯爷听出了女儿的埋怨之意,脸色沉了下来,“你自己要是有本事拴住他的心,还用为父来奔前走后?今天若是换了你长姐,为父哪里会受这些窝囊气。” 说着说着也许是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重,便放缓了语气,“你伺候皇上的时间也不短了,除了刚进宫闹过怀孕的乌龙事后,怎么一直没有好消息呢?若是皇上的长子由你所出,咱们杜家就能恢复到以往的荣光。” 杜贵妃在闺中时就不喜欢杜妙仪这个长姐,又听到父亲说自己不如她,心里的火蹭蹭蹭往上窜。好在她还记得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她要在后宫立足还要靠他。 “父亲,伺候皇上又不止我一个,您看看这满宫的女人谁有孕了?” 杜侯爷闻言也觉得在理,新帝从十五岁大婚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八年,正是一个男人身强力壮的时候,可从皇后到妃嫔,愣是没有一个怀上的。 他不由得开始怀疑,难道他的身子不行?可这话又不能直接问女儿,杜侯爷只能将这怀疑埋在心里。 另一边,眼看除掉眼中钉的谋划就要成了,没想到却在方家这一环节失利,新帝除了恼怒还有几分不甘。 郭太后看着暴躁不已的儿子,“哀家早就跟你说过,除掉摄政王不能操之过急。” “母后,摄政王一天不除,朕的皇位就坐不安稳。”新帝看着保养得宜的郭太后,语带埋怨,“母后只知道责怪朕,为何不能替朕出谋划策?” 郭太后瞥了他一眼,“若是要哀家除掉后宫里的某个妃嫔,哀家倒还有那能耐。摄政王又不是个蠢的,若用后宫手段去对付他,不仅除不掉他,反而还会将把柄递到他手上。到那时,咱们母子才真的无路可走。” 听了这话,新帝不由得埋怨突然暴毙的先帝,若他在位时将人赶到封地去,朝堂哪里还有什么摄政王。 郭太后见他一言不发,劝道:“既然谋划失败了,那就放过方家吧,不要让朝臣寒了心。” 新帝心有不甘,但走到这一步也无可奈何,只得听从郭太后的提议,下旨释放方家男丁。 方家男丁无罪释放,御林军也从方府撤走,方家一家老小总算团聚了。方大老爷和方侍郎梳洗修整后,被方老太君叫到了小佛堂。 兄弟俩一进去,方老太君便问:“老大,你时常把玩那只白玉瓶,可有放过什么东西?” 方大老爷不解,“那就是个空瓶子,母亲为何问起这事?” 方老太君朝一旁的方沫姌点头,方沫姌从怀里取出遗诏递给方大老爷。方大老爷接过去后迅速浏览了一遍,脸色大变:“这东西母亲从何得来?” 方老太君看了他一眼,“给你二弟瞧瞧。” 方大老爷又递给方侍郎,方侍郎看完同样震惊不已。 “母亲,这东西难道就藏在大哥那瓶子里?” 方老太君点头,“昨夜有黑衣人闯入府中,姌姌发现他们动了你们兄弟俩的书房,于是带着百喜去检查,不小心打碎了老大的白玉瓶,这遗诏就藏在那瓶子肚腹中的机关内。” 方大老爷闻言道:“白玉瓶是外祖父送我的,也就是说这份遗诏外祖父是知晓的。” “娘,大哥,我倒觉得这份遗诏根本不是问题。”方侍郎道:“端慧太子已死,就算他不是先帝血脉又如何,只要荣登大宝的是先帝亲子就好,秘密只有永远是秘密,咱们方家才能平平安安。” 方老太君与方大老爷闻言觉得在理,方沫姌却有些不安,“祖母,大伯,父亲,若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呢?” 她话音刚落,三个长辈齐齐看向她,她只得将在江南经历的事情讲了一遍。 这些事情原本都是瞒着方家人的,但如今不得不摊开来讲,方侍郎这才得知女儿在江南如此大胆,但一此时也顾不得责怪她。 “姌姌,你的意思是端慧太子还活着?” 方沫姌点头,“我怀疑端慧太子不仅活着,就连双仙教都是他的势力。” “端慧太子死后不到三个时辰,先帝也遇袭驾崩,所以先帝身亡跟端慧太子有很大的干系。” 方二老爷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方大老爷也有些疑惑,“就算端慧太子没死,但他的棺椁已经入葬皇陵,他难道还想以一个死人的身份回来夺位?” “我在双仙教见到的端慧太子身体很差,能不能活着回到京城都是问题。而且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贪恋权势的人,对太妃和成王倒是很关心。” 方侍郎道:“不能凭感觉断定一个人的品性,若他真的是端慧太子,也知道咱们府里有关于他身世的遗诏,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方沫姌思索了一阵答:“要么除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要么将他们拉入自己的阵营。” “现在看来,他是想将我们方家绑到他们船上,这样一来,端慧太子的身世之秘不仅能继续隐瞒下去,还能得到方家的助力。” 就在方家人猜测端慧太子的心思的时候,成王府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暂停更文情况说明 考虑了很久,还是要将这本文暂停。之前因为生孩子坐月子暂停了很久,虽然也有断断续续的更新,但始终找不到开文前那种感觉。 越到后面,越不知道该怎么下笔。也曾想过敷衍的更下去,但违背了我的初衷,所以深思熟虑后做了这个决定。 真的对不住一直在看文支持的读者大大们,真的对不起,请大家原谅我! 《春日绯》暂停更文情况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 苏醒上门 杜妙仪冷眼看着眼前这个被传昏迷不醒的摄政王,神清气爽,精神奕奕,哪里像是生命垂危的人。 “皇叔深夜来访,不知为了何事?” 面对她的冷脸,摄政王却丝毫不生气,而是笑着道:“本王知道侄媳妇是个聪明人。” 接着开门见山:“本王今日来此,想让侄媳妇给我那大侄儿捎句话。” 他的神情变得冷凝起来,“他上官珑如果还当自己是先帝血脉,就该光明正大的站出来,而不是让大宴江山落在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昏君手里。” 上官珑是端慧太子名讳,杜妙仪听了摄政王的话后,只觉得荒唐可笑。 “摄政王这是不肯给我们成王府留活路了吗?” 她又不是能上天入地的奇人异士,让她给已逝之人带话,这其中的意思还不够清楚? 摄政王皱了皱眉,“侄媳妇莫要诬陷人,本王何曾说过这话?” 杜妙仪面带讥笑,“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刚说过的话转头就忘。” 摄政王回想自己先前说过的话语,顿时明白杜妙仪可能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他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心里疑惑,难道眼前这个女人是真的不知道她的夫君还活着? 他试探道:“如今新帝昏庸无状,实在不堪为帝。若大侄儿尚在人世,就算是付出沉重的代价,本王也定会为他扫平前路。” 杜妙仪越发觉得他是在胡言乱语。 “我不懂摄政王在说什么。”她起身走到门口,“夜已深,我这寡居之地实在是不便久留外男。请回吧!” 摄政王见她一副送客的架势,也不打算再留。 他来成王府的目的已经达到,不管杜妙仪是否清楚上官珑还活着,总有人会把他的话带给他。 摄政王前脚刚离开成王府,后脚便有一黑衣人从成王府的内离开。黑衣人灵巧的穿过大街小巷,躲开巡夜的卫兵, 最后来到正南大街结尾处的一栋宅子外。 这栋宅子看着有些年头了,门头上挂着一道黑色牌匾,上面写着“陈宅”两个朱红大字。 黑衣人警惕的瞧了瞧四周,然后跃上宅子旁边的榕树,学夜莺叫了两声。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样子,陈宅的角门打开了,黑衣人从树上跳下来,迅速闪了进去。 “咳咳咳...” 陈宅正房,上官珑披着厚厚的大氅从里间走了出来。 见他出来,上官禛连忙去扶他。 “公子,家里来人了。” 上官珑在他的搀扶下坐到了软塌上,坐下后,他朝上官禛颔首,“宣。” 上官禛看向门口:“进来。” 下一刻黑衣人便出现了,他将摄政王夜访成王府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 上官珑听后,脸色骤变,“他竟然敢...咳咳咳...咳咳...” 怒气攻心让他忍不住大咳起来,原本苍白的气色因不断的咳嗽泛起了一丝潮红。咳了好一阵,上官珑才缓过来。 上官禛连忙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热水一下肚,原本被咳嗽震痛的五脏六腑熨帖了许多。 “先回去吧。”他看向黑衣人,“你告诉杜无言一声,不管发生何事,我要他保的人必须毫发无损。” 黑衣人领命而去。 屋里只剩下上官珑和上官禛时,上官珑突然笑了,“阿衍,他这是逼本宫现身啊。” 他这个皇叔,自小就聪敏善谋,四年了,谁都没有怀疑他还活着,他的妻儿没有,弟弟们也没有,唯独这个皇叔,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南下打探。 为了能逼他现身,不惜解散南朝廷,用妻儿和身世秘密来要挟。 “替本宫磨墨。”是时候去亲自会一会他了。 另一边,杜妙仪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半夜,没有丝毫睡意,于是起身去看儿子。 成王睡得很熟,守夜的婢女见杜妙仪过来,连忙掌灯。 杜妙仪在床头坐了下来,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眼前忽然浮现一张英俊儒雅的面孔,与儿子稚嫩的面容相重叠。 “三郎,你若泉下有知,请保佑我们母子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她不怕那些魑魅魍魉,但害怕他们伤害她的孩儿。他是夫君仅剩的一点儿血脉,也是让她在这世间唯一的盼头。杜妙仪不敢想象,如果儿子出事她要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越来越坚定,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她的孩子。 她替儿子拢了拢被子,附身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乖乖睡吧,我的孩儿,万事有母妃在。 —————————————— —————————————— 卯时初,新帝睡梦正酣,睡在他旁边的是娇艳妩媚的杜贵妃。两人昨夜胡闹到半夜,寅时初才睡下。伺候他起居的小内侍侯在殿外,不敢去扰帝王美梦。 直到卯时三刻,里面还没有动静,小内侍怕耽搁早朝,连忙去请师干爹公公过来。王公公是伺候新帝的老人了,新帝对他是十分看重,就连太后也要对他高看三分。 “真是白长了个脑袋。”王公公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干儿子的额头。 小内侍连忙奉承,“干爹您面儿大,哪是儿子能比的啊。儿子就盼着跟干爹多学学本事,日后把干爹也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王公公就喜欢听这些,闻言又点了点小内侍的额头,“嘴巴倒是甜。” 王公公带着小内侍进了殿内,守在龙床外的宫女见王公公来了,纷纷低着头出去了。 “皇上,该上早朝了。” 王公公轻声唤了一句。 帐内传来一声嘤咛,原来是杜贵妃醒了。她瞥了一旁还在熟睡的新帝一眼,红唇轻启:“王公公,皇上昨晚累了一宿呢,再让他歇歇吧。” “贵妃娘娘,朝臣可都等着呢。” “让他们等着呗。”杜贵妃不以为意道:“皇上是君,他们是臣,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要怎么就怎么,谁敢异议? 王公公皱了皱吗眉,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越来越不像话,颇有点苏妲己的作风。他在心里冷笑,她想当苏妲己魅惑君心,他却不能让自己从小伺候的小主子变成纣王。 “皇上,该上早朝了。”他提高了声调,“朝臣们都到齐了,就等您了。” 第六十一章 母子密谋 新帝其实早在杜贵妃开口的时候就已经醒了。昨夜入睡太晚,只觉得眼皮上被压了千斤巨石,难受的睁不开眼睛。 杜贵妃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是帝王,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说耽误一会儿早朝,就算罢朝一日又如何。 正当王公公还想再劝时,一个宫女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不好了,摄政王来了。” 听到摄政王三个字,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惊。新帝睡意全无的从床上坐起来:“他怎么来了?他不是还昏迷着吗?” 他话音刚落,摄政王的身影就进入了殿内, “哼,看来皇上并不希望本王苏醒?” 新帝看向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皇叔,你没事了?” “本王好的很。”摄政王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皇上,该上早朝了。” 新帝对摄政王有着本能的害怕,听到他催促自己,急忙掀开被子起身。他起来的太急,忽视了一旁的杜贵妃。杜贵妃此刻衣衫不整的暴露在外,吓得她花容失色,慌乱的扯过被子裹住自己。 他这一声尖叫吓得新帝哆嗦了一下,转过身怒斥道:“嚎什么!” 杜贵妃将整个人埋在被子中,像是没听见一般。新帝又看向摄政王,“皇叔,贵妃毕竟是内眷,还请皇叔移步殿外。” 摄政王闻言一笑,“同是杜家女,姐姐有母仪天下之德,妹妹却...”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新帝却听出了其中的嘲讽之意。 明面上是在讽刺杜贵妃不如她姐姐成王太妃,实际上却是在说他不如端慧那个短命鬼。 新帝虽然恨毒了摄政王,但当他站在自己面前时却非常惧怕他。 摄政王不屑的笑了笑,转身走出内殿。新帝转过头看向杜贵妃,咬牙切齿道:“立刻给朕滚,朕再也不想看到你!” 杜贵妃此刻还搂着被子,看着新帝暴怒的模样,吓得一阵哆嗦,她仰起头,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新帝,“皇上,臣妾...” “滚!” 杜贵妃咬了咬唇,自己绝不能以这副狼狈的模样离开,不然她会沦为整个后宫的笑柄。 她正思索着怎么才能挽回新帝的心,谁知新帝竟然命两个小内侍用被子将她裹着抬了出去。 杜贵妃傻眼了,反应过来后,已经被抬回了自己的寝宫。 新帝穿戴整齐后,跟着摄政王去上早朝。 以前他从未觉得像今天一样备受煎熬。从前,摄政王虽然手握大权,但始终还是给他留了一两分颜面。 今日却将他当成一个完完全全的傀儡,虽然坐在龙椅上的是他,但拿主意下指令的都是摄政王。 可偏偏满朝文武大臣像是眼瞎耳聋一样,竟没人过问他一句,就连平日里替他出主意的杜侯爷也成了鹌鹑。 新帝心有不甘,却是敢怒不敢言。在烈火煎烤中度过了早朝,下朝后第一时间去了郭太后那里。 “母后,朕要他死。” 新帝恨不得杀了那个让他颜面无存、毫无反击之力的男人。 他的脸色涨红,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还有那些尸位素餐的朝臣,拿着朕给的俸禄,却没一个人听朕使唤,朕要将他们通通杀了。” 郭太后静静的看着已经失去理智的儿子,“杀吧,要是能杀就都杀了,做不到就给哀家忍着。” 新帝转头看向她,不敢置信的喊了一声“母后”。 “您就知道让我忍,我忍得还不够久吗?这天下是朕的天下,凭什么让他来做主?母后,您帮帮儿子吧。” 郭太后嘲讽的看着他:“哀家早就劝你不要轻易动他,你呢,不听劝,现在倒来指望哀家了。” “母后,朕知道错了。” 新帝这才承认自己先前太过自负,他跟郭太后保证:“母后,儿子以后全部都听您的,这天下不仅是儿子的天下,也是母后的。” 郭太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她摸了摸儿子的脸,“我儿可不要再食言了。” 新帝连连点头,此刻他已经顾不得什么了,只想将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权势全部夺回。 郭太后等儿子恢复冷静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新帝听后不大赞同,“母后,方家才被朕阴了一把,又岂会转头过来帮朕?” 郭太后笑了笑,“皇儿莫急。”她命人取来一张画像在新帝面前展开,“瞧瞧画中女子姿色如何?” 新帝闻言心气不顺,语气便不大恭敬,“母后,都什么时候了,您竟然还让朕看女子画像?” 郭太后也不恼,反而笑意盈盈的对他说:“皇儿仔细瞧瞧。” 新帝无奈,只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画中女子面容白皙,眉眼精致,穿着一身豆绿色绣云水纹纱裙,眉目含笑地站在一簇开得极为热闹的紫罗兰旁。 在紫罗兰的映衬下,既娇妍秀美又端庄娴雅。 新帝的目光被她吸引住,忍不住问郭太后:“母后,这女子是谁?” “她是方侍郎的幺女,方家二小姐方茉姌。” 郭太后的回答让新帝愣了愣,“她就是那个二十岁了还没嫁出去的方二小姐?” 新帝再次望向画像,画中女子年龄看着也不大,谁能想到她已经二十了?新帝顿时没了兴趣,“母后,你该不会是想让朕纳了她吧?” 郭太后却摇头,“不是纳。” 她敛了笑容,“哀家想让你娶她为妻。”她故意不去看新帝变得难看的脸色,“后宫也该有个女主人了。” 新帝刚想反驳,郭太后疾言厉色道:“这一次你必须得听哀家的。” “若皇上不想继续被摄政王辖制,那就乖乖地娶了方家女,并且好好对她。让方家以及郑家看到我们的诚意。” 新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母后,朕…”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这一刻他明白了母亲的考量,也清楚自己虽然贵为九五之尊,目前却只能靠联姻来夺回自己的权力。 新帝同意了郭太后的提议,但他们都明白,方家人都是硬骨头,不会会乖乖地将方茉姌送进宫。要想促成此事,必须得想其他的办法。 第六十二章 宴席插曲 夜已深,方茉姌却一丝睡意也无。她从床上起身,披着外衣走到窗前。推开窗,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院子里亮堂堂的。 她抬头看向天空,明月高挂,又大又圆。明天就是八月十五,又是一年中秋至。 她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江南度过的那个中秋节,游街、赏月、猜灯谜,还有一盏可爱的兔子花灯,以及那个清冷却温柔的少年。 “姑娘,您怎么起来了?”百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方茉姌看着她,摇了摇头,“我睡不着。” 百喜闻言叹了叹气,“奴婢也睡不着。”她有些烦闷,“姑娘,明天奴婢真的不能跟你一起进宫吗?” “不能。”方茉姌道:“宫里不比其他府邸,你虽然机灵却不够稳重,若要挑人进宫伺候,母亲身边的木香更为适合。” 前些日子,郭太后突然提出要在宫里举办中秋宴会,给外命妇们都下了帖子,并让她们带上自家未出阁的女儿进宫。 方家大房二房都收到了请帖,方家只有两个姑娘,大姑娘方茉语已经出嫁,二姑娘方茉姌必须跟着母亲一起进宫。 新帝毒害摄政王让方家背锅,虽然方家侥幸逃过一劫,但已经跟新帝起了嫌隙。这时候,郭太后却指名要简氏带着方茉姌进宫参宴,方家人总觉得他们母子有所谋划。 但又不能明着拒绝,简氏想让女儿装病,方大夫人柳氏却不赞同。 方茉姌已经是二十岁了,先是经历了退亲、遇袭受伤,已经耽搁了好几年,再不能拿体弱说事了。 况且一次装病可以,总不能次次都装病吧。 她安慰简氏道:“你也别担心,姌姌有我们妯娌俩护着,只要谨慎点,不会出岔子的。” 虽然有柳氏的开解,简氏依旧不能安心。 想到宫中艰险,她便将身边伺候多年的木香给了女儿,让她带着木香进宫。 木香为人谨慎细心,有她在,她也能安心一些。 百喜听说自己不能跟着自家姑娘进宫,非常失望,但想到自己的确不如木香,也就释怀了。 可是她总觉得不安。 ———————— ———————— 翌日,方茉姌随着方家两位夫人进宫赴宴。 郭太后将宴席设在长寿宫旁边的荣安殿,宴席还未开始,进宫赴宴的夫人小姐们都要先去拜见郭太后。在去拜见郭太后前,柳氏和简氏就嘱咐过方茉姌,如果太后问话,一定要谨言慎行,如果不知如何回答,便低头装傻。 方茉姌知道其中厉害,自然乖乖点头。 到了长寿宫,郭太后正在同一位满身华服,头戴金玉的夫人说话。见她们来了,竟亲自起身相迎。简氏和柳氏面上均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心中却在暗暗思索,这郭太后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郭太后对方家三人亲和有加,先前同她说话的那位贵夫人也笑语相待,“早就听闻方家两位夫人贤良淑德,可惜我远在陇南,不曾与二位相交,今日可算是见着你们了。” 柳氏和简氏见她面生,只得客气的笑了笑,郭太后这才给她们引荐,“这是我舅舅家的表妹,年少时便嫁去了陇南,昨日刚到京城,正好赶上这中秋宴。” 原来这夫人是太后表妹何夫人,十五岁便嫁到了陇南有名的世家。何夫人看着是个爽朗的性子,当她看到站在柳氏和简氏身后当背景板的方茉姌以后,不由得笑着询问:“这姑娘是?” 简氏看了女儿一眼,“这是我家的女儿。” 何夫人哦了一声,又问:“可许人家了?” 简氏摇头,“前几年,有大师替她批命,说她不易早嫁,我和她父亲也想多留她几年,所以至今未许人家。” “这么说,方姑娘怕是有二十出头了吧。”何夫人突然叹了口气,“不怕你们笑话,我家也有个混世魔王,如今十九了还不肯嫁人。 “我这次进京就是为了她的婚事。”她拉起方茉姌的手轻轻拍了拍,“我儿路上感染风寒,如今正在府中休养,待她好了,方姑娘可以找她玩儿。” 方茉姌点了点头。 何夫人见她应了,脸上笑容更甚,她仔细打量了方茉姌几眼,问简氏:“不知道二夫人是如何养的女儿,这容貌和气度,真是少有人能比。” 这话明显有些夸大其词,简氏正要开口,何夫人又说出了更直白的一句:“若不是我那两个儿子早已成亲,少不得要遣媒人上门了。” “何夫人说笑了。”听了这话,简氏有些恼怒,但碍于郭太后的面子,面上分毫不显。 这时郭太后开口:“都是当祖母的人了,你这张嘴还是不知轻重。” 何夫人笑了笑,并未解释。 这时,有内侍来报,又有其他家的夫人来拜见太后,柳氏和简氏连忙带着方茉姌告退。 ———————— ———————— 天色渐晚,荣安殿内已是灯火通明。郭太后高坐在主位上,两旁坐着的均是受邀参加晚宴的夫人小姐们。方家的位置排得比较靠前,郭太后在宴席上时不时的就要同柳氏和简氏交谈几句,惹得起他夫人纷纷注目。 方茉姌很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期盼着赶紧结束回家。 郭太后的视线短暂的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却被方茉姌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总觉得今晚太后对她们方家太过客气。 这时宫女又端上来一道菜,郭太后笑着对众人道:“前几日哀家食欲不振,御厨便做出了一道新花样来,哀家觉得还不错,今日也让你们尝尝。” 所有人都朝着那道被太后夸赞的菜品看去,只见透明的琉璃盏内装着一颗鸡蛋大小的红色圆球,圆球上淋着一层乳白色的液体,红白相间,还散发着一股香甜的味道。 方茉姌正打算尝一尝,谁知刚要动手就被人从后面猛地一推,一下子扑倒了案几上,胸前弄脏了一大块。 因动静过大,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方茉姌只得离席换衣。 她带着木香离开大殿,立即有内侍上前,“方姑娘,请跟奴才来。” 第六十三章 无路可逃 圆脸宫女名为春溶,她带着方茉姌主仆二人来到了荣安殿的偏殿,这里有两间空屋子,是专门供此次参宴的女眷整理收拾之处。 春溶推开第一间屋子的房门,对着方茉姌道:“方姑娘,请!” 方茉姌带着木香进了屋子,刚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她蹙着眉头看了木香一眼,木香却一脸平静,似乎没有闻到一样。 春溶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笑着道:“这屋里点的是西城进贡的金乌香,味儿比咱们大宴的熏香要浓烈一些。方姑娘若是闻不惯这个,可以去旁边的屋子。” 方茉姌刚要开口,木香却抢先道:“不用,我们姑娘闻得来。” 春溶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笑意盈盈。 “那方姑娘就在此更换衣裙吧,奴婢去外面候着。”说完就退了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主仆二人时,趁着方茉姌更换衣物的空档,木香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屋子,连角落都没放过。 金乌香浓郁的味道一直在鼻尖萦绕,方茉姌低声问她,“这熏香真的没问题吗?” 木香胸有成竹,“姑娘放心吧,这金乌香除了味道浓些,并没有其他害处。” 说到这里,她指了指外面,“奴婢倒是觉得那个春溶有些怪异。” 方茉姌也有同样的想法。金乌香味道浓郁,年轻姑娘不喜此香,反倒是上了年纪的妇人爱这个味儿。 春溶既然负责引路,不可能不知道这两间屋子的区别。她直接带着她们进了熏了金乌香的屋子,又借金乌香味道浓郁,试图引她们去隔壁的房间。 方茉姌觉得,这有可能是欲盖弥彰。 木香懂医理,既然她已经肯定这间屋子没事,那就真的没事。 方茉姌换好了衣裙,与木香一起出了屋子。 春溶立刻迎了上来。 方茉姌对她说:“不用你带路了。” 反正偏殿离正殿又不远,走过一遍就能原路返回。 春溶一脸为难,“方姑娘,为贵人引路是奴婢的职责,若掌事姑姑知晓,一定会认为是奴婢偷懒失职。” 她都这样说了,方茉姌便让她在前面带路。 三人刚离开偏殿,经过中间假山时,走在前面的春溶忽然加快了脚步,方茉姌与木香相视一眼后停了下来。 主仆俩心里都有疑惑,这个春溶到底在搞什么鬼?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传来,听声音似乎是春溶。 木香快步上前看了看,春溶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对方茉姌道:“姑娘,咱们还是先回正殿吧。” 方茉姌自然同意,目前情况不明,她怕这是针对自己的阴谋,还是找其他人来查看为好。 春溶无故消失,这里不是久待之地,主仆俩打算尽快离开。就在她们快要绕过假山时,前面却突然出现了几个内侍堵在路口。 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内侍开口:“方姑娘,跟奴才们走一趟吧!” 方茉姌警惕的看着他,“去哪儿?谁让你们来的?” 领头的内侍面无表情道:“去了就知道了。” 说完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这明摆着来者不善,方茉姌拉着木香转头就跑,那几个内侍见状马上追赶。 可是主仆俩对宫里的路况不熟悉,跑着跑着就被逼到了死角。 木香将方茉姌护在身后,大声呵斥:“我们姑娘是受太后娘娘之邀前来参宴,你们难道连太后娘娘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那内侍气喘吁吁的看着她,阴恻恻道:“这宫里可不只一个主子。” 这话一出,方茉姌便知这几个内侍不是郭太后派来的。放眼整个后宫,能在宫里大张旗鼓抓人的,应该只有杜家那位贵妃了。 “春溶呢?”想到先前的惨叫声,她不由得问了一句。 那内侍阴眯了眯眼:“方姑娘是不是管得太多了?”顿了顿继续道:“劝姑娘老老实实跟奴才们走一趟,也好少吃一些苦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方茉姌知道反抗也没用。但是她并不想坐以待毙,与其被这些人带走,还不如拼死一搏。 她飞快的拔下头上的发簪,紧紧的攥在手里,木香见状也照做。 遇到危险的次数多了,方茉姌特意请人打造了一支既可防身又能戴着出门的发簪,发簪根部比平常的发簪要尖锐一些。 那内侍见她们还敢反抗,脸色变的十分难看。 “既然如此,可别怪奴才们动粗了。” 方茉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压低声音对木香道:“下手要快准狠,这样我们才有机会逃出去。” 木香点了点头。 内侍们步步逼近,方茉姌手心里冒出了一层薄汗,就在其中一个内侍即将挨到她的时候,她狠狠的朝他的手臂扎了下去。 内侍吃痛,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木香也是同样的动作,两个内侍被逼退。 “废物。”领头的内侍见状十分恼怒。 他命令其他人一起上前,双拳难敌四手,方茉姌和木香虽然有发簪防身,但还是没能逃脱被控制的命运。 领头的内侍收走了她们的发簪,为了避免她们反抗伤人,直接将人打晕带走。 另一边的宴席上,简氏见女儿久久未归十分担心,郭太后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她勾了勾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看歌舞,心里却在盘算那事是否成了? 一曲尽,郭太后举杯同众人共饮。这时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跟郭太后的心腹玉姑姑耳语了几句,玉姑姑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 玉姑姑朝简氏的方向看了一眼,连忙将宫女带来的消息禀报给了郭太后。 郭太后闻言笑容顿失,“你说什么?” 可能是听到的消息很震惊,她忽略了大殿里还有其他人在。 由于郭太后声音太大,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的神情变化,简氏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去看柳氏,柳氏也是一脸严肃。 方茉姌更换衣物迟迟未归,郭太后又是这副神情,很难不让人多想。 简氏再也坐不住了,刚要起身去寻女儿,就见郭太后连招呼也不打撇下众人离席。 第六十四章 终于脱险 十里长街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方茉姌提着一盏精致漂亮的玉兔宫灯,独自一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的目光掠过过往的行人,四处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看了好半天,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她不由得感到失望。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转过身,一张清冷却眉眼含笑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眼前。 “姌表姐,你在找我吗?” 方茉姌点了点头,对面那人朝她伸手,“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笑。那笑容仿佛有蛊惑人心的魔力,方茉姌忍不住跟着他往前走。 走着走着,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原本有序的人群突然变得混乱起来。所有人都开始往会回跑,他们被迫挤散在人潮里。 “简衍!” 她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可人声嘈杂,她的声音很快被淹没了。 “简衍…” 方茉姌不死心,一遍又一遍的喊着,直到声嘶力竭。 “姌表姐,我在这儿。”身后突然传来他的声音,方茉姌欣喜的转过头,一张巨大的漆黑的网罩朝她盖了下来。 方茉姌从噩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正好与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具对上。 吓得她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更让人惊恐的是,面具主人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脸上。 与她的眼神对上,面具男立刻缩回了手。 “你是谁?” 温热的触感立即散去,方茉姌警惕的往后缩了缩,与面具男隔开了一些距离。 面具男正要开口,又见她环顾四周,在看到躺在地上的木香时,听见她质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面具男回答:“她没事,只是被人打晕了。” 经过他的提醒,方茉姌记起了一些事情,她和木香好像遇到了一群不怀好意的内侍,因为反抗被他们打晕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她又看了面具男两眼,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人和那群内侍不是同伙。 试探地问,“你是来救我们的?” “对。”面具男承认的很干脆。 “郭太后举办中秋宴,目的就是为了拉拢你们方家。而杜贵妃为了阻止你进宫,半路将你拦截,她意欲对你做出不好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杜贵妃的人已经被解决了,当务之急是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再等半刻钟,郭太后的人就要来了。” 方茉姌从这几句话里提取了关键信息,郭太后果然是没安好心,竟然妄想将她和那个昏君凑到一起。 幸好被杜贵妃横插一脚。 不过这人是怎么知道郭太后的计划?又是如何进入宫中的? 并且这个声音她总觉得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这一切太过巧合,不得不让人怀疑。 面具男看出了方茉姌眼里的警惕,略微思索后摘下了面具。一张熟悉又陌生的俊脸展现在她的眼前。 “杜无...“方茉姌睁大了眼睛,刚要喊出他的名字,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仔细盯着他瞧了瞧,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试探地问他,”你是上官禛!” 上官禛没有否认,“你是怎么分辨我们的?”对于这一点他十分好奇。 他和杜无言最大的区别就是头发的颜色,但这一次为了进宫,他把头发染回了黑色。 方茉姌微微笑了笑,“杜无言从不会离我这么近,就算是迫不得已与我的身体有了接触,过后也会跟我道歉。” 她直勾勾的盯着他,眼里泪光闪烁,“在我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对我。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明明还活得好好的,却让我白白伤心了那么多年。” 听了这话上官禛瞳孔微缩,神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他知道,她那么聪明,早晚会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这一刻他真的想将一切都全盘托出,可是他不能。在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前,他必须要以上官禛的身份活着。 在她面前,他做不到否认,却也不能承认。 他将视线转向旁边,“我们快走吧,再耽搁就走不了了。” 说完,走到床边移开斗柜,在墙上摸了一圈后,用匕首撬开了其中一块墙砖。 “哐当”一声传来,原本严丝合缝的墙体突然分开,里面有意一间密室,密室的另一边连接着一条能容两人通过的密道。 上官禛告诉她,“这里的密室和密道很安全,知道这个秘密的不出五人,就连郭太后母子也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你是如何得知的?”方茉姌忍不住问道。 “以后再告诉你。”他看着她,“我先进去,你跟紧我。” 说完扛起木香进入了密道。方茉姌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钻了进去。 密道很黑,上官禛在入口处拿了一个烛台,点燃后交给方茉姌拿着。方茉姌盯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也有他欺瞒自己的恼怒。 一开始,她误将杜无言当成了他,但在双仙教一见后,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让她想不通的是,既然他还活着,为什么不来见自己?若她早早的嫁了人,他是不是永远不会出现了? “这几年你一直待在双仙教?” “是。” 听到这个回答,方茉姌又继续问:“外祖父和大舅舅出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方茉姌却松了口气,还好,他和外祖父和大舅舅的死没有关系。 但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早就薨逝的端慧太子会在双仙教,他又如何从简衍变为上官禛的? 对于她抛出的一个个问题,上官禛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道:“再等等好吗,等时机成熟了,我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听出了他的为难,方茉姌便不再问了,密道里变得安静起来。 他们在密道里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走到了出口。出口距离永寿宫不远,与荣安殿的方向相反。 上官禛将木香放在地上,在她脖颈后敲了一下,木香悠悠转醒。 他对方茉姌道:“你快回宴席吧,我...我也要走了。” 第六十五章 恼羞成怒 上官禛并没有从出口离开,而是原路返回到先前的房间,将房间里的所有物品全部恢复到原位后,找了个不易发现的位置躲了起来。 片刻后,他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又听到一个中年女人恼怒的声音,“哀家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在宫里做出淫乱宫闱的无耻之事。吴西海,撞门!” 她话音刚落下,外面又传来撞门的声音。 躲在暗处的上官禛眼里闪过一丝凌厉,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隔壁紧闭的房门被撞开,又过了片刻,里面传来各种不绝于耳的尖叫声、咒骂声,不用看也知道现场混乱到什么程度。 这可是他送郭太后母子的一份大礼。现在礼已送到,他也该撤了。 另一边,郭太后看到眼前的场景几近晕厥。宽敞的雕花大床上,一床双龙戏珠的锦被下躺着三个赤条条的人。此时三人正熟睡着,完全不受周遭混乱所影响。 郭太后的怒气涌上头顶,“吴西海,把他们给哀家叫醒!” 吴西海立即照做,床上三人悠悠转醒,当看到自己身处何方时,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尤其是其中的两个女子,受到的惊吓不亚于濒死之时。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新帝、杜贵妃、和郭太后的娘家侄女。 好在跟来的夫人小姐们早在门开之时就已经退了出去,当他们看到只有郭太后和永寿宫的人在时,稍稍安心了一些。 “母后,朕被人暗算了。” 新帝此时一脸阴鸷,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杜贵妃和郭小姐也连忙哭诉自己无辜被牵连,要郭太后和新帝替她们做主。 郭太后头疼得厉害,杜贵妃在这次意外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她暂且不管,但她娘家侄女实属无辜。如今这样,清白已无,只有进宫一条路了。 侄女是郭家花费精力培养的嫡长女,若是为妾就是贬低了娘家,可要是为后又不能给他们母子带来助力。 想到这里,郭太后不由得狠狠剜了杜贵妃一眼。不用猜也知道,绝对是她坏了自己的谋划。 好好的一个机会就这么被浪费了,而且已经打草惊蛇。经过这次,方家想必不会轻易上钩了。 外面看热闹的夫人们可没郭太后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原本是来参加中秋宴会,没想到亲眼目睹了一桩皇家丑闻,真的太精彩了。 简氏和柳氏站在这群夫人中,听到她们小声议论屋内的情形,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嘛,在没有确定方茉姌平安无事前,她们哪能安心。 就在这时,郭太后出来了。她的目光从所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简氏身上。 “方二夫人,不知方二姑娘去了哪里?” 简氏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却镇定自若,“小女在席间不慎弄脏了衣裳,便带着丫鬟木香一起离席更换,现在应该回到主殿那边了。” 郭太后冷笑,看向众人,“哀家与众位夫人一路过来,可没看见方二姑娘与丫鬟的身影。” 她目光凌厉的盯着简氏,“有人向哀家告密,今日这事与方二姑娘脱不了干系。” 郭太后这话一出,再笨的人也都明白她是故意攀扯方家。他们母子给方二姑娘设了一个局,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方二姑娘没有入局,反倒是新帝、杜贵妃和郭小姐搅到了一起。 出了这样的丑事,郭太后、新帝、郭家还有杜侯府,里子面子都没了。 众人开始同情方家和方茉姌,郭太后母子的目的没有达到,势必要拿方茉姌泄恨。 郭太后的确也是这样想的,既然方家不识趣,看不上皇后之位,那皇后就由她郭家嫡长女来当。至于方茉姌,给个妃位都算是抬举她了。 无论如何,方家必须得跟他们母子站在一起。 简氏清楚,郭太后所谓的有人告密,全是对女儿的污蔑,作为母亲,她坚决不会让任何人诋毁女儿的名声,哪怕是一国太后。 她直视郭太后,丝毫不惧怕她的威压,“太后娘娘,小女从不曾得罪您,您为何要将这样的罪名安在她身上?”你安得是什么心? 郭太后没想到简氏会质问自己,怒道:“哀家说过了,是有人向哀家告的密。” “那人是谁?能否让他(她)出来当面对峙?” 面对简氏的步步紧逼,郭太后怒火越来越甚,没了平日里的淡定从容。 她正要怒斥简氏,这时方茉姌却突然出现了。 简氏看到女儿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另一半高高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方茉姌看向郭太后道:我和木香在换完衣裳后就离开了这里,因为不熟悉路,回宴席的时候走错了方向,走到了临清楼,绕了一大圈才走回来。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唤临清楼的宫人来问话。” 临清楼?郭太后自然不信她的说辞。临清楼和荣安殿的方向完全相反,之间还隔了好几座宫殿,她才不信她是从临清楼过来的。 “哀家自然不会轻易定任何人的罪,但在事情调查清楚前,方二姑娘就留在宫里吧。” 方茉姌闻言一惊,看来郭太后是打算与她们方家撕破脸皮了。 “太后娘娘,臣女随母进宫赴宴,从未做过任何出格之事,太后娘娘却要臣女担下莫须有的罪名,臣女恕难从命。” “放肆!”郭太后见方茉姌公然顶撞自己,显然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哀家说你有罪就是有罪,容不得你在这里狡辩。来人,把她带下去,哀家要亲自审问。” 话音刚落,立即有人来拉方茉姌,简氏和柳氏见状,连忙挡在方茉姌面前。 “皇嫂,得饶人处且饶人。” 就在方茉姌不知道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时,耳边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 她抬眼看了过去,只见来人是个端庄娴雅的年轻女子。她穿着一身大红宫装,身段窈窕,面容娇妍,眉目之间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第六十六章 女戒 郭太后因来人的一句话脸色变成了绛紫色,不客气道:“弟妹不好好在家打理你的摄政王府,为何要跑到宫里来多管闲事?” 红衣宫装女子笑了笑,“今日是中秋佳节,我听说皇嫂在荣安殿设宴,我虽没收到邀请,想着咱们都是一家人,还是厚着脸皮来凑凑热闹。” 原来这女子正是摄政王之妻钟王妃。 钟王妃见郭太后不理自己,转而看向方茉姌和简氏,“听闻方二姑娘历来温柔贤淑,不知做错了什么,竟惹得皇嫂这般恼怒。” 是啊,方茉姌做错什么了?她最大的错就是没有按照郭太后的计划,在中秋宫宴里失身新帝。 但这个理由并不能公之于众,所以郭太后想将她留在宫里,事情什么时候调查清楚,都由她说了算。 哪知半道上竟杀出个程咬金来。有钟王妃在,郭太后知道,今日是不能强留方家女了。 但是她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方茉姌。给她安了一条以下犯上、不敬太后的罪名,命玉姑姑掌嘴十下。 简氏闻言立即挡在女儿身前,“太后娘娘,要怪就怪臣妇教女不严,这掌嘴之刑就由臣妇来受。” “皇嫂,好好的中秋佳节,何必要大动干戈呢。”钟王妃想了个法子:“不如罚她回去抄十遍《女戒》长长记性吧。” 钟王妃话音刚落,立刻有人附和,“十遍《女戒》还是要抄好一阵呢。” “太后娘娘就听王妃娘娘一句劝吧,大过节的,别闹得太难看。” “是呀,是呀。太后娘娘历来仁慈宽和,这次定不会和方二姑娘一般见识。” ...... “皇嫂,您觉得呢?”听了这些,钟王妃笑容更甚。 看着眼前女子明媚的笑容,郭太后真恨不得撕烂她的脸。 这一刻,她总算是体会到儿子一直被摄政王压制的痛苦了。的视线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强忍着不甘和愤怒,将方茉姌的掌嘴之刑改为了誊抄《女戒》。 今日一事里外颜面尽失,郭太后不想不愿再留在这里遭人笑话,连房间内的新帝三人也不想管了,直接沉着脸回了永寿宫。 待郭太后离开后,简氏带着方茉姌与钟王妃道谢,钟王妃却道:“不必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前来为方二姑娘解围罢了。” 受人之托?听了钟王妃的话后,方茉姌和简氏都是一头雾水。 她们还来不及细想,又听钟王妃道:“皇嫂已经回宫,这中秋宫宴也不必继续了,各位夫人小姐们家去吧。” 有了钟王妃这话,在场众人各自散去。 方茉姌同简氏柳氏刚回到家中,郑夫人和郑瑜、方茉语夫妻俩立即来了方家。 听到郭太后母子阴险肮脏的计划后,郑夫人不由得怒骂:“昏君、贱妇。” 骂完后又将方茉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她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还好我们姌姌没事,若有个万一,姨母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手刃了那对母子。” 简氏在一旁道:“大姐,都过去了,别说那些傻话了。” 郑夫人闻言瞪了她一眼,“你给我闭嘴。还不是你没用,才会让自个女儿身处险境。” 被自家姐姐责骂,简氏的眼眶瞬间红了。 郑夫人历来就这样,脾气火爆,简氏从小到大没少受她的气。 柳氏见简氏快要哭了,连忙对郑夫人道:“亲家母,你也别怪弟妹,实在是那姓郭的欺人太甚。” 想到先前新帝对方家的所作所为,她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既然他们母子一二再再而三的不把我们方家放在眼里,我们方家应当另寻良主才是。” “娘,别说了!”见一向稳重的母亲说出如此大逆不道话来,方茉语不由得出言阻止。 柳氏却毫不在乎,她看了心腹杜嬷嬷一眼,后者立刻走到门口守着。 “你以为你爹和你二叔就没这意思吗?那位昏庸无能,他能陷害咱们家一次,势必会有第二次。今日又得罪了他们母子两个,还不知道他们会使出什么阴招来报复咱们。” 听了这话,方茉语不由得担忧娘家的命运。 郑夫人接着道:“方、郑两家是姻亲,如果方家有事,郑家又岂能全身而退?唇亡齿寒就是这个道理。” 她拍了拍儿媳的手,“瑜儿这会正和你父亲、你二叔商量对策呢,放心吧,咱们两家都会没事的。” 方茉语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时,外面传来说话声,过了片刻杜嬷嬷进来禀报:“摄政王府派了两个人来,说是来监督二姑娘抄写《女戒》。” 众人闻言神色不一。 不管钟王妃目的是什么,她派来的人不能慢待,遂将人迎进会客厅。 来人一老一少,老的是个身材圆润、眼神笑眯眯的嬷嬷,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则是个子高挑的丫鬟。 嬷嬷自称姓吴,与丫鬟小真奉钟王妃的命令,来方家监督方茉姌抄写《女戒》,在方茉姌十遍《女戒》抄完之前,她们暂时会留在方家。 柳氏猜不准钟王妃的意思,只能先将人安排在客院住下。 第二天一早,方茉姌刚刚用完早膳,吴嬷嬷和小真就上门了。 “二姑娘,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请开始抄写吧!”她指了指一旁的高个丫鬟,“小真留在这里伺候,二姑娘身边的人就不要留在这里了。” 百喜立即道:“我还要给我家姑娘磨墨呢。” 吴嬷嬷:“小真也会磨墨。” “可我家姑娘…” 百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茉姌打断:“百喜,你先下去吧。” 自家姑娘发了话,百喜只能随着吴嬷嬷出去了。 屋里只剩方茉姌个小真,方茉姌反复打量了小真好几眼,总觉得她哪里怪怪的。 想着接下来还有十遍《女戒》要抄写,方茉姌不再想其他的事情,专心致志的抄写起来,小真则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磨墨。 过了一会儿,方茉姌有些口渴,下意识地唤了一声百喜,让她给自己倒茶。 片刻后,一只手将茶水送到了她的面前。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方茉姌心里一紧,缓缓抬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第六十七章 识破 见第一眼时,方茉姌觉得这个叫小真的丫鬟有些女生男相。仔细一瞧,才觉得好多地方都不对劲。 除去这个,她的手脚竟然比她院子里的粗使丫鬟还要粗糙,个子也比一般的丫鬟高了不止一个头。 而且从进府到现在,她一句话也没说过,总是低着头,装出一副怯懦的样子。 方茉姌放下茶杯,对她道:“你...抬起头来”。 小真依旧埋着头,似乎跟没听见似的,方茉姌又重复了一遍,她才缓缓的抬起头。 看到她的面容后,方茉姌总觉得有些面善。她站起身,绕着她走了几圈,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她拿出一块手绢,用水打湿了递给小真,“把你脸上的脂粉擦干净。” 小真接了过去,胡乱的在脸上抹了抹,一张素净无妆的脸出现在方茉姌的眼前。 方茉姌瞪大了眼睛,“上官禛,你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上官禛原也没有打算一直隐瞒她,他故意乔装打扮混进方家,就是为了见她一面。 “姌表姐,我明天就要离开京城了。” 方茉姌一听急了,“还会回来吗?” 上官禛没有回答,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这一次南下的任务艰巨又危险,他怕自己不能活着回来见他,所以才在临走之前来了方家。 方茉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记忆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那天。当时的他为了替母报仇,也是匆匆与自己见了一面,然后就传来了他身死的消息。 她不想再经历失去挚爱的痛苦,眼眶通红地看着他,“能不去吗?” “必须得去。”上官禛苦笑,“除了我,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听了这话,方茉姌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上官禛抬起手想要替她擦去眼泪,可还没碰到她的脸,就被她躲开了。 “你离我远点。”她泪眼朦胧的控诉,“四年前也是这样,你总是一意孤行,从不顾及我,难道真的不懂我的心吗?” “我…”上官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怎么会不懂她的心呢?这四年,若不是被困在双仙教无法脱身,他早就来京城寻她了。虽然远在江南,但关于她的消息却一直没有断过。 主上让他跟着来京城,出发前的前一晚,他兴奋地一晚没睡,怕她嫌弃自己满头白发,硬是揪着教里的大夫用草药替自己染黑了头发。 这一次,他冒险回去执行任务,为的就是能恢复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面前。 “罢了,我本不该让你为难的。”方茉姌心里抽疼得厉害,原本以为自己与他是两情相悦,如今看来不过是表象。 “此去一路珍重,不要让自己受伤。”她擦干眼泪,笑着对他说。 说完就要回案几旁继续抄书。 刚一转身,身子就被人从后面抱住。近距离的的触感让她身体本能的僵了一下,随后又很快放松下来。 上官禛将头埋在她的肩上,闷声道:“对不起,我又让你哭了。” 方茉姌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嘴角翘了起来,不过还是用一副不高兴的语气质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上官禛却不说话,她转身瞪了他一眼,“怎么,觉得愧对于我吗?如果是这样,大可不必,我不需要你的愧疚和道歉。” “姌表姐,我…” “抱都抱了,还叫我姌表姐?” 上官禛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耳朵开始发烫。 他试探道:“那我也叫你姌姌?” “随你便。只要不是表姐就好。”方茉姌实在不想再听他叫自己姌表姐了。 “姌姌。”他郑重其事的唤了她一声。 方茉姌嗯了一声。 他又接连唤了她好几次。方茉姌装作不耐烦的样子,他依旧乐此不彼。 两人视线相交,方茉姌没忍住笑了起来,上官禛也跟着笑了。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很和谐,方茉姌渐渐地恢复了理智,她拉着上官禛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不能对我说。但我能猜得到一个大概。” 她看着他,“接下来我来问,你要是不方便回答,点头或者摇头也行。” 上官禛没有拒绝。 方茉姌想到那个惊天秘密,问出了第一个问题:“那位有没有再登高位的意愿?” 上官禛摇了摇头。 方茉姌心理有了思量,她又问:“他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上官禛伸出三根手指。 方茉姌瞳孔微缩,竟然只有三个月了吗?她想到了杜妙仪和小成王,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他还活着。 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只会重复失去挚爱的无尽悲痛。 她还想再问,上官禛却说:“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方茉姌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可是有些信息她必须了解清楚,“皇上和摄政王,他看好谁?” 上官禛被她大胆又直接的提问镇住了,过了片刻,他才吐出三个字:“摄政王。” 方茉姌心里有了底。 第六十八章 立后 上官禛当天晚上便离开了,第二天一早,真正的小真出现在了方茉姌的院子里。 身量、装扮都与上官禛差不多,也许是来的时间不久,整个方家,除了方茉姌竟没人发现他们的不同。 到了这个时候,方茉姌能断定吴嬷嬷知道上官禛的真实身份,她是钟王妃的人,所以摄政王府那边也知道上官禛来了方家。 看来那位已经与摄政王合作了。 为了在郭太后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方茉姌几乎是没日没夜的抄写,抄完后,吴嬷嬷告诉她,书册由摄政王府送到宫中,不用她再跑一趟了。 然后与小真带着东西回摄政王府复命了。 待吴嬷嬷两人走后,百喜从外面进来替她揉肩道:“姑娘,您受累了。” 方茉姌看着憔悴,精神却很好,“哪有那么严重。” 百喜还想说什么,简氏来了。 “总算把那两尊大佛送走了。”简氏将女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心疼道:“我儿受苦了。” 方茉姌有些无奈,不过就是抄抄书罢了,怎么她娘和百喜都觉得自己受了多大的罪一样。 为了转移母亲的注意力,方茉姌故意岔开话题,“娘,宫里是怎么安排那位郭姑娘的?” 听女儿问起这事,简氏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还能怎么安排,自然是接进宫了。” 想到新帝给那位郭姑娘的位份,简氏就觉得解气。 原来,中秋宴会的第二天,郭侯爷和郭夫人才知道自家好好的嫡长女竟被新帝糟蹋了,而且还是两女女共侍一夫。 郭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又号啕大哭,怪自己为什么没有跟着进宫。 郭侯爷虽也又气又急,但还有理智在,他告诉郭夫人,不管如何,一定要为女儿和郭家要一个站得住脚的名分。 另一边,在宫里的郭姑娘没了清白,郭太后给她两条路,一是出家,二就是进宫。 夺了她清白的是嫡亲的表哥,又是大宴的天子,郭姑娘不想一辈子伴着青灯古佛,于是选择了进宫。 她把目光瞄准了新帝空置的后位上,既然没了名声,那就要得到权力和地位。只要有了这两样,日后谁还敢提起这桩丑事? 郭姑娘与父母想到了一块儿,但郭太后却犯了难。侄女的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做国母也有那个资格。可他们母子现在的处境艰难,皇后的位置不应该有郭家女来坐。 但一想到当初娘家为了助他们母子上位,又是出钱又是出力,她大哥郭侯爷甚至还为此瘸了一条腿,郭太后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郭姑娘的安置感到头疼得还有杜贵妃。 中秋宴会那日,她为了阻止方茉姌进宫,打乱了郭太后的谋划,没想到却被人黄雀在后算计了。 不仅丢了名声,还将郭太后的侄女也牵扯进来。她进宫就是贵妃之位,离母仪天下仅一步之遥,这些年她一直将皇后之位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没想到半路上竟然杀出那么多程咬金。 后宫里那么多妃妾垂涎她的东西还不够,又来一个郭家女,简直是欺人太甚。 杜贵妃绝不会让人压在自己头顶,她做不成皇后,其他人也休想。 于是,就在郭侯爷说通郭太后与新帝,要册封郭姑娘为皇后时,杜贵妃和杜家极力反对。 也许是郭姑娘上位的方法太过不雅,朝中竟有半数以上的大臣反对立她为后! 新帝被他们激起了好胜之心,颇有你们不同意,朕偏要和你们对着干的意思。 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金銮殿上拟写了立后圣旨,正要盖上皇帝御印时,摄政王出面阻止。 以往新帝面对摄政王时,气势上总是要矮一截。今天也是气的狠了,不惧他的目光,冷笑质问:“怎么,朕连选个妻子都要由皇叔决定吗?” 说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摄政王,“朕退位让贤,皇叔来坐这个位置!”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都噤了声,金銮殿上安静的针落可闻。摄政王双手执笏后退一步,大声道:“臣不敢!” 新帝面含嘲讽的看着他,“原来皇叔还知道谁是君,谁是臣。” 摄政王再次大声道:“臣一直恪守君臣本分,皇上莫要再说退位让贤的气话了。” “哈哈哈哈...” 摄政王话音刚落,新帝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 他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皇叔,朕不是小孩子,朕是大宴的君王,朕说的话是圣旨,是千金之言。朕想选谁做朕的妻子,朕说了算。” “皇上说的是。”这一次,摄政王竟然没有反对。 没了摄政王的阻拦,册封郭姑娘为后的圣旨很快到了郭侯府,礼部也开始准备帝后大婚。 杜贵妃痛失后位,气得大病一场。原本许多依附她的妃嫔,明着一个个关心她,替她抱不平,私下里没少嘲笑。 不过杜贵妃却没那么容易认输,既然皇后之位被郭家女得去了,那么后宫的掌宫之权她一定要牢牢攥在自己手上。 于是,郭皇后进宫后,两人为争夺掌宫之权闹得不可开交。 郭皇后没想到杜贵妃竟然这么难缠,掌宫之权没抢过来不说,还折了自己不少人。 她去永寿宫找郭太后,郭太后却斥责她较劲找错了方向。新帝膝下无一子半女,她这个做皇后的,应该抓紧时间生个嫡子才行。 郭皇后虽然遗憾不能得到掌宫之权,但眼下的确是皇嗣更重要。 只要她生下嫡长皇子,有大宴立嫡立长的规矩在,她的儿子就是储君。 郭皇后不再与杜贵妃较劲,而是极尽温柔小意,将新帝夜夜留在自己宫中。 不知是新帝日夜耕耘得力,还是郭皇后这片新开之地肥沃,两个月后,长乐宫中传出了喜讯。 在证实自己的确有孕后,郭皇后轻轻抚了抚平坦的小腹,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宝娟问:“娘娘,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皇上和太后娘娘吗?” 郭皇后摇头,“民间素有前三个月不得向外透露的习俗,还是等三个月后再说吧。” 第六十九章 烈酒 黑夜降临,月亮斜挂在黑蓝色的天幕上,四周繁星闪烁。 大地被夜幕笼罩,生灵万物都隐去了踪迹。夜风拂过树梢,弄出沙沙的声响。 双仙教秀峰潭旁的一处名为问天台的宅院里,一蓝衣白发的青年提着食盒穿过幽长的回廊,停在了一间房门紧闭的屋子外。 屋外守着两个彪形大汉,屋内灯火通明,时不时地有交谈声和推杯换盏的声音传出来。 蓝衣青年上官禛将食盒交给其中一个大汉,大汉打开食盒用银针仔细检查了,没问题后朝另一个大汉点头示意。 接收到同伴的眼神后,那大汉立刻上前搜上官禛的身,确认他身上没有携带兵器和毒药后,这才让他进去。 上官禛一出现,屋内的交谈声立刻停止,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他一一扫视过在场的人,教主欧阳行,左护法宫建章,右护法李继光,大长老兰亦,二长老敬之焱,三长老焦娘奴都在。 上官禛提着食盒的手紧了紧,人都在呢,看来今晚注定是个热闹夜晚。 “行叔。” 进入房间后,上官禛走向高坐上首的中年男子。 那是一个年过四十的男人,只见他身材健硕,皮肤黝黑,半张脸被浓密的络腮胡掩盖,一双鹰眸凌厉如炬。他就是双仙教现任教主欧阳行。 看到上官禛,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你小子总算回来了。” 说完,他的目光落到他手中的食盒上,“里面装的可是京城八宝鸭?” 上官禛点头,“正是。” “还有驴儿巷张三娘家的烧刀子?” 欧阳行忽然大笑,“自你一进门,本教主就闻到味儿了,好小子,不枉我疼你一场。” 其余人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宫建章道:“禛公子对教主的孝心日月可鉴,我等只有羡慕的份。” 听了这话,欧阳行面露得意之色,“想当年,他娘可是跟老子拜过堂的,虽然不是我的血脉,也算是老子的半个儿子。” 李继光献媚道:“还是教主威风,我等自愧不如。” 其他人自然又跟着附和。 上官禛面色平静听着他们对欧阳行大肆吹捧,跪坐在欧阳行下首的座位上,将食盒里的酒和菜分成六份。 第一份自然是献给欧阳行。欧阳行端着酒杯在鼻尖嗅了嗅,一股猛烈的酒香味扑鼻而来,忍不住仰头一饮而尽。 “好酒。”他爽快的大笑,“这么多年了,张三娘酿的酒还是那么烈,够味儿。” 他示意上官禛将八宝鸭和烧刀子分给宫建章等人。 上官禛本要按着坐次将酒菜分下去。谁知他刚一起身,就被焦奴娘唤了过去。 焦奴娘抓着他的手摸了摸,“哟,京城的水确实养人,小禛儿才去多久,这小手比以前细腻多了。” 焦奴娘话音刚落,大长老兰亦皱眉斥她,“奴娘,禛公子可不是你你那些玩物。” 焦奴娘闻言不高兴了,一把推开上官禛的手,嘟囔道:“老东西,管的真宽,教主都没说什么呢。” 上官禛看了她一眼,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将东西分下去!” 上官禛转身继续分酒菜,除了兰亦依旧皱着眉,其他人都不当一回事。 焦奴娘不仅是双仙教的三长老,还是教主欧阳行的情人,在双仙教内是半个教主夫人的存在。 但教主欧阳行对她格外放纵,就算她在教外养了好几个男宠,欧阳行也不生气,只让她不要带进教内。 被人坏了心情,焦奴娘有些恼怒,也不顾其他人在,直接坐到了欧阳行的怀里。 欧阳行拍了拍她的肩,“回你自己的座位去。” 焦奴娘脸上立刻露出哀怨之色,“怎么,教主也嫌我了?” 欧阳行笑了笑,“别闹,晚上咱们再细说。” 焦奴娘美目一转,哀怨之色消失殆尽,她顺手拿起欧阳行的酒杯递到他嘴边,“那你先饮了这杯酒,我就信你!” 欧阳行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焦奴娘见他喝了,高高兴兴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欧阳行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随后起身:“多少年了,诸位随我龟缩在深山中,远离红尘繁华,欧阳行感激不尽。如今时机已到,是时候出山了。” “我欧阳行发誓,只要诸位一心一意跟随我,待完成王爷遗命后,定不会亏待诸位。” “我李继光誓死追随教主!” 作为刚被任命为右护法的李继光,第一个站出来表忠心。宫建章、兰亦和敬之焱也都表示永远不会背叛欧阳行。 焦奴娘没有表态,和她一样默不作声的还有上官禛。 李继光对上官禛早有不满,见状借机质问他,“禛公子这是不看好教主此次北上?” 这明摆着给上官禛下套。偏偏在他话音落下后,欧阳行和其他人齐齐看向上官禛。 上官禛满脸不屑,“不错,我的确不看好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北上。” “小禛!”欧阳行脸色沉了下来,“收回这句话,看在你娘的面上,我不跟你计较。” 上官禛盯着他,“你是说那个被你折磨而死的金铃夫人?” 他笑了笑,“他可不是我娘。” “胡说八道。”欧阳行大怒,抓起酒杯狠狠朝着他砸了过去。 就在酒杯即将砸到上官禛身上时,焦奴娘一跃而起替他挡下一击。 “奴娘…” 刚说出两个字,欧阳行突然没了力气,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我的内力…”这时,他听见李继光大叫了一声。 欧阳行连忙看向他,只见李继光瘫坐在地。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均是一副软弱无力的样子。 到了这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这些人都中了泄功散。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上官禛和焦奴娘两人身上。 焦奴娘笑了,“泄功散的滋味不好受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欧阳行阴鸷地盯着她,“我待你还不够好吗?” 不待她回答,他又看向上官禛,“为什么要背叛我?” 第七十章 身份 焦奴娘面露讥讽之色,“将我送给魏玉英那老东西亵玩也是对我好?” 欧阳行闻言瞳孔一缩,“当初是你自己说完帮我的。” 焦奴娘冷笑,“不错。我是说过要帮你。可你也答应过,只要你成了教主,就会娶我为妻。” “可你呢?”她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你宁愿让一个做过别人妾室的女人做你的妻子,也不愿接纳我。” 听了这话,欧阳行面对焦奴娘底气变得明显不足,“凌雪和你不同,她和我本来就有婚约。” 虽然早就不在乎了,但焦奴娘还是被他这句话惹怒。 “就因为那个贱人一句轻描淡写的怀疑,你就不相信我肚子里怀的是你的种。” 她蹲下身,对着欧阳行的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连畜牲都不如,宁愿养别人的孩子,也不肯留下自己的血脉。” “你逼着我喝下堕胎药,让我再也不能做母亲。我就亲手杀了你最爱的女人。” 看到欧阳行变了脸色,她笑了笑,“我呀亲自去山下药铺里抓了一副堕胎药,和我喝的那副分毫不差。那贱人喝完后,下面淌了好多血,最后流出一个成了型的男胎。” “毒妇。”欧阳行闻言脑袋嗡的一声,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冲上头顶,“竟然是你,竟然是你!” 焦奴娘很喜欢看他失控的模样,“是不是很生气,想要将我撕碎?” 她拍了拍他的脸,“可惜呀,你再也奈何不了我了,今天我就要让你去九泉之下给我的孩儿磕头认罪。” 说完抽出腰间的短刀横在欧阳行的脖颈上,冰冷的触感让欧阳行恢复了理智。 他看向一旁站着的上官禛,痛心疾首道:“小禛,你怎能跟你的杀母仇人狼狈为奸呢?” “我可是你父王最好的兄弟,如果没有我,你和你母亲早就没命了。如今正是我们实现你父王遗命的好时机,二十年谋划不能毁在今日。” “我知道你之前不满我选是因为我选端慧而不是你,可我这样做全都是为了你。端慧命不久矣,只有他继位,然后替你父王正名,你才能名正言顺地夺回属于你的东西。” 上官禛闻言笑了笑。 欧阳行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怪异,就在他感到费解的时候,焦奴娘哈哈大笑起来。 “欧阳行,你以为你的司马昭之心,没有人知道吗?” 她摇了摇头,“今天,就算真正的上官禛在这里,我想他也不会选择救你。” 真正的上官禛?欧阳行变了脸色,看向蓝衣青年,“她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上官禛好心跟他解释,“我不是上官禛,真正的上官禛早就死了,我叫简衍!” “不可能。”欧阳行不肯相信,“你个他长得一模一样,天底下绝没有以假乱真的易容术。” 简衍意简言赅道:“凌雪是我生母的庶妹。” “凌姝!”欧阳行瞪大了眼睛,“你是凌姝的儿子?” 震惊过后他一下子明白了。 怪不得,怪不得。 凌姝和凌雪虽不是一母同胞,但两人长得极为相似,若两人站在一处,不熟悉的人绝对会认错。 让他没想到的是,姐妹俩生的儿子也延续了她们的特别之处。 “好孩子,我与你母亲幼时常在一处玩耍,我们两家还是世交。当初凌家获罪后,我本来要去救她的,但我…”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简衍面沉如水地盯着他,“当初若不是你们欧阳家与凌雪贪慕权势跟随逆王谋反,凌家又怎会被抄家问斩?我母亲又怎会沦落到与人做妾的地步,若凌家还好好的,她怎么会无辜惨死?” 母亲的惨死是简衍心理永远过不去的坎,虽然云阳王那个恶贼已经伏诛,但他仍然觉得对不起母亲,因为他没有手刃仇人替她报仇。 他被端慧太子所救,为了报答他的恩情,留在双仙教冒充上官禛。 他没想到端慧太子会选择与摄政王合作,在他看来,摄政王就是恶贼的倚仗,若没有摄政王,他也不敢如此嚣张荒唐。 可端慧太子却对摄政王评价非常高,若大宴没有摄政王,必定会朝纲动乱。为了大宴,端慧太子才撑着残破不堪的身子走到今天。 简衍不想大宴动乱,他虽从未涉及朝堂,但也懂一些浅显的道理。尤其是见到了新帝和郭太后母子设计方家和方茉姌后,他就明白了,若想保全家族,除了支持对方家无碍的摄政王,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如此一来,端慧太子要同摄政王合作,他不仅不能反对,还要听从端慧太子的安排。 他想光明正大的回到京城,为凌家翻案,让母亲恢复世家千金的身份。 也为了能够有资格去方家求娶自己最爱的姑娘。 “小禛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见说服不了简衍,欧阳行又问起真正的上官禛来。 焦奴娘勾了勾唇,“早死了。” 说完又拍了拍欧阳行的脸,“放心,你们一家三口很快就要团聚了。” “毒妇!”欧阳行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看向焦奴娘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 焦奴娘毫无惧意,反倒得意极了,“你知道你为什么毫无反击之力吗?” “我知道普通的泄功散对你无用,于是特意跑遍整个百越,才寻到了一种叫绝生息的毒药。它不会立刻要了你的命,但会让你全身功力尽失,先是口舌、后是五脏六腑,你身上所有的地方都会慢慢腐烂,在这期间你会闻到那种腐败的味道从你的身体里传出来,痛不欲生却无法摆脱。” “贱人!”欧阳行的面目变得十分狰狞。 焦奴娘也不恼,“骂吧,趁着还能出声多骂几句。” 欧阳行被她激怒,威胁、恫吓以及辱骂接踵而来。焦奴娘却不再理会他,而是指着宫建章几人询问简衍,“剩下的要怎么处理?” 简衍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几人,“格杀勿论!” 这些人都是欧阳行的走狗,如果不解决了他们,端慧太子的身世一旦泄露出去,就会生出变故。 第七十一章 归来 夜已深,端慧太子还强撑着孱弱的身体坐在桌前看书,他之所以迟迟不睡,是因为他还在等消息,来自江南的好消息。 他已经连续等了三日了,在简衍南下前,他们约定,若是过了十月十八还无消息传来,就代表简衍失手了。 届时他不会再等,只能另作安排,这样一来,朝堂内外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主子,他会如期归来吗?” 陪在端慧太子身边的是杜无言,想到明日就是十月十八,简衍却没有半点消息传来,他的心情变得十分沉重。 端慧太子抬起头,“再等等吧,也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杜无言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陪着端慧太子一起等。 可让他干坐着他又坐不住,不由得在屋内来回踱步。 过了一会儿,端慧太子忍不住道:“沈辉,让欢喜进来伺候,你先回成王府吧。” 杜无言闻言终于消停了。 “主子,王府里有玄三在呢,您不必担心娘娘和小主子的安危。” 端慧太子笑了笑没说什么,跟了他那么多年,杜无言一眼就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不容反抗的意味。 他现在是杜无言,是成王府的玄衣堂的大统领,身上担着守护主子妻儿的责任。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时时刻刻跟着主子的沈峰了。 当年主子出事,他也受了重伤昏迷。 等他醒过来,就听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主子已经薨逝,他这个护卫也因忠心护主身死。 而原本属于主子的皇位,竟然被无才无德无能的二皇子霸占。 让他更震惊的是,主子的身世竟然那般不堪。 也许是受到连串的猛烈刺激,主子原本因替先帝挡刀而变得孱弱的身体每况愈下。 若不是京中传来王妃娘娘产子的消息,主子怕是早就撑不下去了。 随着小主子一天天长大,主子越发担忧他们母子的处境。于是便让他扮成杜无言前往京城保护他们。 他不负所托,终于等到主子重返京城,可原来千尊万贵的大宴储君,现在却只能躲在这一方小院里。虽然主子不在意,可他却不能忍。 “主子,咱们一定要和摄政王合作吗?” 端慧太子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 沈辉知道自己又白问了。就算他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可小主子已经慢慢长大,未必不能接管大宴。 这个想法他只能放在心里,因为他明白,主子不愿让自己的儿子沾惹权势纷争。 想到这里,沈辉不由得叹了叹气,正准备离开时,护卫清风进来禀报:“主子,南边来人了。” 闻言,沈辉不打算走了。 端慧太子命清风将人带过来。 片刻后,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跟在清风身后进了房间。 随后那人迅速解开脸上的布巾露出真容,沈峰定眼一瞧,原来竟是双仙教的三长老焦奴娘。 焦奴娘对端慧太子讲述了教内目前的情况,“欧阳行、宫建章等都已解决,回京的路上我和简衍被甄卓图带人伏击。交手后才知道他早已投靠杜侯府,并且已经将公子的身世告知了杜侯爷。” 听了这话,端慧太子沉默不语,沈辉却脸色大变。 他向端慧太子请命,“主子,不如我去杜侯府…” “不许。” 端慧太子似乎并不着急,而是问焦奴娘,“简衍呢?” 焦奴娘道:“他受伤了,在暂留枭山。” 听到简衍没事,端慧太子舒了口气。 他让沈辉立刻回成王府保护妻儿,自己则打算亲自去杜侯府一趟。 端慧太子到杜侯府的时候,杜侯爷还没有歇息,他还沉浸在那个让他睡意全无的惊天秘密带来的震惊中。 当他看到端慧太子时,他再也坐不住了。已经死了四年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确定甄卓图并未骗他。 一时间,杜侯爷的心情变得十分微妙。 当年他的长女嫁于他为妻,他以为杜家从此平步青云,跻身名门贵族之首。 谁知风云难测,一夜之间,大宴君王和储君纷纷殒命,二皇子登上皇位。杜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处境也变得十分尴尬。 为了杜家,他与长女外孙断绝来往,并将幼女送进宫里。这几年虽不如原来风光,但好歹也有个贵妃娘家的名号撑着,不至于让人看轻。 可偏偏这时候,有人告诉他,他的大女婿根本没有死,还要回来争夺皇位。 那人还告诉他一个惊世骇俗的消息:端慧太子并不是先皇血脉,而是先皇后与逆王的私生子。 杜侯爷一下子懵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所以当他看到端慧太子的时候,竟然还想着能不能在他脸上找到逆王的影子。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端慧太子率先开口,“岳父,近来可好?” 听到“岳父”两个字后,杜侯爷又晃神了。 说实话,他两个女儿嫁的都是皇室子弟,要说温和知礼,不摆架子的还数大女婿端慧太子。至于二女儿的夫婿新帝,不仅从未以岳父之礼待过他,还时不时地怒斥责骂。 一时间不由得感慨良多。 他仔细打量了端慧太子一眼,侧身做了一个里面请的动作,端慧太子会意,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杜侯爷命心腹端来茶水,又让人守在门口。 他叹了口气,看向端慧太子,“没想到殿下竟然还活着。” 端慧太子自嘲一笑,“这一副残躯弱体,若非挂念妻儿,早就撑不下去了。” 杜侯爷闻言一时不知如何接话,端慧太子还活着,肯定已经知道杜侯府对长女母子的所作所为。 端慧太子虽没有明说,却也让他的老脸有些挂不住。 端慧太子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杜侯爷的神色,问:“想必岳父已经见过甄卓图了吧?” 杜侯爷颔首,“不错。”他已经明白端慧太子的来意。 “若真是为了妙仪母子好,殿下不该出现在人前。” 端慧太子摇头,“我不愿沾惹纷争,但身不由己。”他看向杜侯爷,“实不相瞒,端慧今日前来是想与岳父做一桩交易。” 第七十二章 美人 端慧太子与杜侯爷闭门谈了两个时辰,直到寅时三刻才离开杜侯府。 在他离开后,杜侯爷并未回卧房歇息,而是一人独坐到快要到卯时了才唤人进来伺候。 他在工部担了个闲职,虽无实权,却也是每日都要去待一阵。 今日,他去工部晃了一圈后便进宫去了。 刚到景秀宫,就见伺候的宫人全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内殿还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破碎声。 他脸色变了变,不待人通传直接进入内殿。 进去后才发现,内殿一片狼藉,女儿杜贵妃正疯了似的不停的砸着殿内的东西,只要触手可及的,都无一幸免。 “够了。”杜侯爷出声呵止,“你看看你,哪还有一点贵妃的样子,简直就是疯妇。” 杜贵妃见父亲来了,停下了疯狂的举动,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 “呵,贵妃,不过就是名头好听罢了。” 见状,杜侯爷忙屏退宫人,“到底发生了何事?” 想到一个时辰前才得到的消息,杜贵妃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凄楚,“父亲,那个女人怀了龙种,要是再生了儿子,皇后之位定会固若金汤,那女儿以后该怎么办?” “当真?”杜侯爷一脸震惊,急忙问:“消息是否可靠?” 杜贵妃点头,“是真的,据传消息的人说,她这一胎已经过了三个月。” 杜侯爷闻言静默了片刻,随后道:“郭家女那边你不要管了,为父给你准备了几个帮手,届时你将她们引荐给皇上。” “父亲,你怎么能这样做呢?”杜贵妃一听立即反对,”我难道不是您的女儿吗,为什么您还要让别的女人来分享皇上的宠幸?“ 杜侯爷皱眉,”正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我才要帮你固宠。“ 杜贵妃还是不同意,她不愿意再有人来跟她分享新帝。 杜侯爷也没有勉强她。 就在杜侯爷出宫后,新帝和郭太后那边也得知了郭皇后有孕,母子俩不喜不自胜,各种贵重的赏赐不要钱一样送到葳蕤宫,新帝更是每日都要去葳蕤宫陪郭皇后用膳。 杜贵妃气的咬牙切齿,每每以身体不适为由请新帝来自己宫里,刚开始新帝还会过来,可次数多了,新帝也有些不耐烦,任她怎么请也不肯来了。 郭皇后这边因怀着身孕,暂时不能侍寝,于是便拉拢了几个低阶嫔妃帮自己固宠。 不仅如此,她还劝新帝去后宫其他妃嫔那里坐坐,新帝也听她的,后宫的女人总算得到雨露均沾。 新帝也尝到了不同女人的乐趣,每日除了雷打不动的上朝和去郭皇后那里用膳外,其余空闲时间都与后宫妃妾待在一起。 分宠的女人多了,新帝渐渐地不大来杜贵妃这里。杜贵妃十分痛恨郭皇后,若不是她的假意大度,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来跟她争夺皇上的宠爱? 她不是没想过要除去郭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但郭太后和新帝对这胎非常重视,她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无奈之下,她决定同意父亲杜侯爷先前的提议。 杜侯爷的办事效率高,杜贵妃给家里去信不到三日,他便想法子送了两名千娇百媚的美人进宫。 当杜贵妃看到那两名美人模样和身段后,涌上了一股强烈的嫉妒,恨不得立即将人送回去。 好在她的理智很快回笼,给两个美人分别赐名为玉梳和雪纱,并让人教她们宫里的规矩。 半个月后,杜贵妃借着自己生辰,总算将新帝请了过来。她让玉梳和雪纱顶替了平日里伺候的宫人,留在身边伺候。 新帝一见到两个从未见过的漂亮面孔,忍不住道:“朕几日没来贵妃这里,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位美人儿?” 杜贵妃强忍心中的不快与酸涩:笑着道:“近些日子皇上只顾着皇后娘娘与其他妹妹们,亏得今日来了。不然,再好看的花没人采摘也是空有姿色。” 新帝闻言立刻懂了,这两名美人是杜贵妃特意为自己安排的。他有些诧异,往常杜贵妃恨不得一个人霸占他,今日竟舍得让其他人来分宠了? 他哪里明白,若不是实在没法子了,杜贵妃又怎会出此下策。 新帝欣然接纳了杜贵妃的示好,当夜就宠幸了美人之一的雪纱。 杜贵妃一夜未睡,想到自己亲手将自己的男人让了出去,一颗心又疼又酸又涩,同时也更加痛恨郭皇后了。 第二日一早,新帝在景秀宫宠幸了一名宫女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半天就传遍了后宫。 郭皇后竟是最后听闻此事的人,大宫女揽星怕她生气,自作主张的将这个消息瞒了下来。 谁知快到晌午时,杜贵妃却领着雪纱来了葳蕤宫,说是要替雪纱讨个名分。 郭皇后当场变了脸色,揽星知杜贵妃故意气自家主子,怕她有个好歹,连忙差人去请新帝。 郭皇后以大宴宫规为由,并未提升雪纱位份,只依例赏了些东西便命人送客。 杜贵妃也不是真的来替雪纱出头,见郭皇后脸色难看,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她微微凸起的小腹。 听说有孕的妇人不能动怒,待玉梳承宠后,她还会带着人来一趟葳蕤宫。 杜贵妃不知道,她把玉梳和雪纱送上龙床后,好几个妃嫔也有样学样,纷纷把自己宫里模样身段出众的宫女挑选出来服侍新帝。 前朝有摄政王在,新帝在政事上插不上手,便越发喜欢待在后宫。后宫女子为争夺他的宠幸而使出各种手段时,他才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随着新帝宠幸的女子越来越多,他的身体也渐渐吃不消了,一场小小的风寒竟让他卧床不起。 杜贵妃衣不解带的在他床边照顾,郭皇后也来了几次,但被郭太后知道后,怕她被新帝过了病气,便不让她来了。 又借着抄写佛经为新帝祈福为由将杜贵妃支走,让依附郭家的容嫔来照顾儿子。 过了几日,新帝身体渐渐好转。就在这时,却传来郭皇后胎像不稳的消息。 第七十三章 小产 郭皇后这胎最终还是没保住。 她最后一次去探望新帝回来后,当天夜里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新帝驾崩,郭侯府被抄家流放,她被送去若善庵出家。因受惊过度,半夜出现了高热惊厥的症状。 为了医治郭皇后,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被叫到了葳蕤宫。折腾了一夜,快到天亮时,郭皇后才从浑浑噩噩中醒来,身上倒是没那么烫了,但身下见红了。 太医为她把脉,发现她是忧思过重导致胎像不稳,必须找一个安静舒适的地方好好静养。 郭太后闻言,立即让郭皇后去自己的永寿宫养胎,并且免了后宫嫔妃的请安。 但郭皇后始终不能忘记那个噩梦,夜里时不时的会被惊醒,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这一日,新帝在风寒痊愈后来永寿宫探望郭皇后。 当他看到瘦削虚弱的妻子时,又震惊又生气,“皇后明知自己有孕,为何不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 郭太后不满道:“哀家已经劝过她了,可她不听呀,每日折腾的哀家也休息不好。” 郭皇后想要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郭皇后身子弱又怀有身孕,新帝不好斥责她,便将怒气撒在了一众伺候的宫人身上,觉得他们没有照顾好皇后,命人将皇后身边的宫人全部拖出去打板子。 郭皇后看着新帝怒火攻心的模样,恍惚又记起梦里的场景。 在那个噩梦里,新帝因为一桩小事大发雷霆,一剑刺死了一个宫女。 谁知,那个宫女还有个姐姐也在宫里当差,因为妹妹无辜惨死,要为妹妹报仇。 新帝被那个宫女的姐姐刺中要害驾崩了,她因伤心过度滑胎。 新帝还未葬入皇陵,姑母就过继了一个宗室子侄到她和新帝名下继承大统。 就在宗室子侄登基前夕,有人举着郭侯府十一条罪状敲响了登闻鼓。 摄政王命大理寺和刑部共同调查,姑母想要阻止,却被人指认她是十二年前先皇后中毒案的真正主谋。 最后,郭侯府倒台,郭太后被废为庶人,她则被关进庵堂。 虽然这一切都发生在梦里,但因太过真实,让郭皇后陷入了真假难辨的迷局里。 为了郭侯府,为了皇上和姑母,还有自己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郭皇后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那个宫女和其姐姐找出来。 但她们毕竟只在自己梦中出现过,还不清楚现实中到底有没有这两个人。 郭皇后将两人的模样画了出来,命心腹悄悄的在宫里进行排查,并告诉心腹,只要跟这两人有几分相似的,全部暗地里处置了。 她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自己丈夫性命的威胁存在。 郭皇后的动作没能瞒过郭太后,面对郭太后的质问时,她只能借口那些宫女的八字与自己肚子里的龙胎犯冲。 郭太后这才没再责怪她。 郭皇后想起梦里有人说郭太后是毒杀先皇后的真正主谋,不由得试探了几句。 “那女人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还提她干什么?”郭太后有些不悦。 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己这侄女兼儿媳妇是怎么了,自从搬进永寿宫,就总是做出怪异的举动或说一些含糊不清的话。 郭皇后幼时听母亲说过,当年慈德太后属意的儿媳人选一直是姑姑,如果不是先皇后突然回京参选,姑姑根本不会错失皇后之位。 所以,姑姑一直觉得先皇后抢了自己的皇后之位,跟她一直不对付。 十二年前,先皇后突然中毒而亡。有人怀疑跟先皇后有仇的姑姑投毒,但经过查证,毒杀先皇后的是逆王余孽。 逆王欲孽原本是想毒害先皇,先皇后替先皇送了命,先皇因此躲过一劫。 为此,自先皇后薨逝后,先皇不再立后。 一直执着于皇后之位的姑姑,却没有半点失落,反而还高高兴兴的以贵妃之位接管后宫。 先皇后的死真的是逆王欲孽所为吗?跟姑姑真的半点干系也无? 郭皇后不敢细问,只得将疑虑压在心底。 另一边,新帝风寒痊愈后又开始和后宫嫔妃混在一起。 有时候一晚会接连传召好几位美人侍寝,丈夫如此荒唐,郭皇后不是没想过劝说。 但她压根是有心无力。 因为她又做噩梦了。 这一次依旧梦到新帝身亡,但死因并不是之前那样被人寻仇用剑刺死,而是喝醉后不小心失足跌落水池溺水而亡。 被人发现时,全身都已经发白肿胀,郭皇后在梦里吓得失声尖叫。 当她从梦里醒来时,发现自己小腹绞痛,身下还有热流流出。她伸手摸了一下,却发现手上全是血。 她惊慌失措的命人传唤太医,但太医来了也无济于事。 郭皇后这胎终究没保住。 得知孩子没了,郭皇后经受不住刺激晕了过去。 郭皇后小产的消息闻风而走,迅速传遍了整个后宫。 新帝听闻后,立即撇下两个刚受恩宠的美人前往葳蕤宫,刚进入皇后寝宫,就挨了郭太后一巴掌。 新帝懵了,郭太后也懵了,所有在场的人都懵了。 新帝和郭太后虽是母子,但新帝毕竟是一国之君,郭太后这般算是冒犯天威。 郭太后最先反应过来,她看着新帝一脸怒意道:“若不是你成天胡来,舒欢也不至于被气得小产。” 新帝刚想辩解,这时昏迷的郭皇后忽然闭着眼大喊了一句,“不要伤害皇上。” “你听听,她都这样了还不忘惦记你的安危。”郭太后继续数落, “你呢,以前在葳蕤宫,你还会时常去探望舒欢,自从她搬进永寿宫养胎以来,仗着有哀家照顾,你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哀家不想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便没多说,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郭太后红了眼眶,“哀家后悔呀。” 孩子没了,妻子昏迷,母亲责骂。新帝心乱如麻,想要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事实上他也真的这么做了。郭皇后小产后,他就再也没有去看过她,甚至连郭太后都很少见了。每日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第七十四章 正源 夜已深,杜贵妃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没有惊动守夜的宫人,起身披着外衣走到窗边,对面的如如玉阁还亮着灯。 想必这会儿皇上正和玉梳那小贱人快活风流吧。 想到这里,杜贵妃的眼神充满了不甘和愤恨,不由得后悔听从父亲的安排。 自从她将玉梳和雪纱引荐给新帝后,新帝再来她的景秀宫,十次里面有九次都是找玉梳和雪纱侍寝,轮到她的那一次,还总是是说自己累了要好好歇息。 杜贵妃本就不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在新帝提出要给雪纱和玉梳名分时,她忍不住对他发了脾气。 新帝被惹怒了,怒斥了杜贵妃一顿,第二日便将玉梳和雪纱提为才人位份,还特意将景秀宫的偏殿如玉阁赐给二人。 新帝这一番举动可谓是狠狠地打了杜贵妃的脸,让她里子面子全无。也是从那天起,杜贵妃彻底失宠了。 后宫向来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杜贵妃失宠后,以前那些依附她的嫔妃们,要么投靠了郭皇后,要么与玉梳和雪纱交好。 每每玉梳和雪纱得了新帝的奖赏,如玉阁迎来送往好不热闹,她景秀宫主殿倒变得门可罗雀。 杜贵妃不是没想过再找两个美人来重新夺回新帝的心,但父亲杜侯爷却不肯帮忙了。她人在深宫,若无外界相助,一切都是徒劳。 于是她便打起了身边宫女的主意,千挑万选了一个相貌不错的宫女,新帝却根本看不上。 玉梳和雪纱依旧是他的心头宠,短短一个月内,两人侍寝的天数达到了二十天。 剩下的十天则被郭皇后和其他妃嫔瓜分。杜贵妃因失宠,一天都没有分到。 新帝日日沉迷女色,前朝政事便不再管了,郭太后骂过他几次,他一气之下索性连早朝也不去了。 前朝有摄政王在,一切如常,反倒是后宫越来不平静。郭太后见儿子日日与玉梳和雪纱混在一起,一怒之下将二女处置了。 玉梳和雪纱被处置后,没想到新帝竟然痛哭流涕,指责郭太后狠毒,剥夺了他的快乐。 郭太后气的不再管他。 从此以后新帝越发的放浪形骸,宫中女子凡是有几分美貌的都被他染指,荒唐起来,甚至连眉清目秀的小太监都不放过。 新帝的荒唐事一字不落的传到了郭皇后耳里,她听闻后只嘲讽的笑了笑,根本没有要管的意思。 她失去孩子痛苦的快要活不下去时,他却抱着其他女人风流快活。如玉阁两个卑贱之人都能让他痛哭流涕,他们的孩子却得不到他这个做父亲的一滴泪水。 若能提前知道自己的结局,倒不如一开始就长伴青灯古佛。 —————— 新帝不再上朝,朝堂大事几乎全由摄政王把控。郭太后见儿子如此不堪用,虽有不甘却是有心无力,只能收回锋芒,不再跟摄政王作对。 大宴的朝堂成了摄政王一个人的朝堂,只要再进一步,他就是大宴名正言顺的主人。 离成功越近,素来理智谨慎的他也有些飘忽了,好在他很快就醒悟过来,依照先前一样等待时机。 也许上天都站在摄政王这一边,新帝的荒唐无度最终害了自己。 美人环绕,夜夜笙歌,新帝的身体有些力不从心,于是便偷偷服用了能男子雄风大振的丹药,且一日比一日的量大。 等有人发现他不对劲的时候,新帝的身子已经完全垮了。 最后,他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一国之君的最后体面也没保住。 新帝一去,所有人都认为摄政王会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谁都没想到,他会将“死而复生”的端慧太子推了上去。 当薨逝了四年的端慧太子站到人前时,本来就不平静的湖面顿时波涛翻滚。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端慧太子竟然还活着。 大部分的朝臣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都秉持着怀疑,但在他开口后,便没有人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了。 端慧太子在一众朝臣心中的地位,不亚于普通民妇对观音菩萨的尊崇。 十年前羽化的元觉法师曾断言:大宴有端慧太子在,朝臣之幸、黎民之幸、大宴之幸。 端慧太子早逝,大宴朝堂乱了,若不是摄政王力挽狂澜,朝堂局势还得乱一阵。 摄政王拥护先皇二皇子为帝,二皇子资质平庸、不堪大任,朝中反对之声不少。 但摄政王依旧要扶持二皇子,二皇子为帝后,众人这才看清楚他只不过是一个傀儡。 他们一致认为摄政王的最终目的是皇位,没想到新帝驾崩后,他却拥护端慧太子上位。 但看到端慧太子孱弱的身体后,有人又猜测,端慧太子明显不是久寿之人,难道摄政王又想打着扶持其幼子的名义继续独揽朝纲? 可这次他们猜错了。 端慧太子继位后,改国号为正源,册封成王太妃杜妙仪为中宫皇后,帝后同居明净殿,封独子成王为永乾王,赐封地永山、乾州。 册封令一出,震惊朝堂后宫。 永山和乾州历来不封王爵,因为二地直接归属朝廷六部共同管理,封地若在这两个地方,相当于受到六部掣肘和监视,但凡有一丝不臣之心,便会立即被朝廷知晓。 可同样的,若永乾王一辈子当个闲王,不插手朝堂之事,这二地作为封地也是对他最大的保护。 正源帝对儿子的安排煞费苦心,有的朝臣渐渐回过神来,正源帝这一番安排怎么看都像是在交待后事。 永山、乾州不封王爵是大宴祖制,正源帝改了祖制,摄政王竟然没有任何反对,实属不正常。 他们不知道的是,摄政王非常满意,他这个侄儿不仅聪明还识趣,跟这样的人交易他很放心。 祖制又如何,他违反的祖制还少吗?规矩由强者制定,他不信,那些早已作古的祖宗先人们还能管他做什么! 他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谁也不能阻止他前进,他一定要站上顶峰,将整个大宴握在自己的手里。 第七十五章 新年 正源元年的除夕夜,团聚和喜庆的气息弥漫在京城各个大大小小的角落里。 一年到头了,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在这个除旧迎新的特殊日子里祈愿,期盼新年万事顺利。 这对在旧年经历了好几次无妄之灾的方家来说,即将到来的新年,无疑是一个好的开端。 “笙歌间错华筵启。喜新春新岁。菜传纤手青丝细。和气入、东风里。 幡儿胜儿都姑媂。戴得更忔戏。愿新春已后,吉吉利利。百事都入意。” 酒到兴处,方侍郎高声吟唱了一曲前人的《探春令》。 引得方家众人纷纷鼓掌。 片刻后,方大老爷执杯起身,“二弟这首《探春令》深得我心,过去的一年,咱们方家频频遭逢厄运,好在都挺过来了。” “我很自豪,不管遭遇了多大的苦难,我们方家始终勠力同心,从没有一个人放弃后退。作为方家的家主,我真的很欣慰。”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有了泪光,“今夜一过,步入新年,我希望方家能够更进一步,在一流世家之中争得一席之地。” 说完举杯道:“我先干为敬。” 方大老爷的一席话让在座的方家男儿感慨激昂,纷纷举杯共饮。 另一边,方家的女眷们也在热热闹闹的说着话,作为家里唯一的大龄未嫁女,方沫姌毫无疑问的成了话题的中心。 以往提起她的婚事,方家的女人们总忍不住唉声叹气。今年却不一样了,她与简衍的事情算是在长辈面前过了明路,只等简衍上门提亲,他们便要将她嫁出去。 “好在姌姌的嫁妆早就备好了的,不然有得咱们忙的。”说这话的是柳氏,方沫姌和方沫语姐妹俩的嫁妆都是从她们幼时便开始准备,十几年下来,随着方家的兴盛,陪嫁之物只多不少。 前两年方沫姌迟迟未定婚事,还有那些不信命数的人家上门提亲,为的就是她那丰厚的陪嫁。 方侍郎和简氏原想着,若女儿这辈子不嫁人了,便将嫁妆全部交给她打理,就算他们不在了,她也有钱财傍身。 谁都没想到简衍会活着回来,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是凌远志的外孙。正源帝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让人重查凌远志的谋逆案。 “那孩子也算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简氏感叹。 “只是他如今没有家族依仗,我总怕姌姌跟着他受苦。” 简氏话音刚落,方茉姌的亲二嫂平氏立刻接言,“娘,您就放宽心吧。咱们方家还有这么大一家子人呢,哪里就没依仗了?” 她道:“要我说,衍表弟不回简家也好,若是他回了简家,二妹妹跟他成婚后岂不是也要离开京城?” 平氏的话在理,简氏心里那点遗憾立刻消散了。 方茉姌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自己的婚事,一不小心竟走神了。 今日是除夕,她这里是阖家团圆,简衍却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想到这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而此时被她记挂的简衍并不觉得孤单,正源帝登基后,将空置了多年的凌家老宅赐给了他,他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原本方侍郎和简氏邀请他去方家过年,郑家那边,郑瑜也过来了一趟,让他去郑家过年。 但今年是他在自己家里过的头一个新年,所以他婉拒了他们的邀请。 凌家上下除了几个临时买的下人,就只有他这一个主子,的确冷清了些。 简衍却很满足,他不由得憧憬,若是明年能与自己喜欢的人一同迎接新年,该是何等的幸福。 亥时刚到,凌宅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人不是别人,而是之前化名为杜无言的沈峰。 看着已经恢复真面目的沈峰,简衍这才觉得他顺眼了不少。 当初正源帝被欧阳行救下,秘密带到了双仙教。 恰逢正源帝不愿意做欧阳行的傀儡,便命沈峰将监视他的上官禛解决了,然后以救命之恩为由,让简衍冒充上官禛。 远在江南,正源帝担心妻儿,但手里无人可用,只能让忠心他一人的沈峰去京城保护杜妙仪和小成王。 但沈峰已经背上了忠心殉主的名声,不能以自己的面目出现在人前。 于是便借用了上官禛的脸,扮作杜无言被成王府所救,顺势以答谢救命之恩留在了成王府。 正源帝登基后,沈峰终于可以恢复自己的身份。 他是孤儿出身,没有家人。况且这也不是四年前的京城了,在这里能说上话的只有简衍这个半生半熟的朋友。 “今天是除夕,四处都是热热闹闹的,我思来想去,只有你同我一样的处境,所以专程来你家和你一起守岁!” 简衍瞥了他一眼,“明年我便不是一个人了。” 沈峰耸了耸肩,“是是是,明年你便要娶妻生子了,以后会有一大家子的人围着你。” 简衍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羡慕和凄清。 想到他之前拒绝了正源帝为他做媒,忍不住问:“既然还喜欢人家,为什么不去求娶呢?” 沈峰闻言神色一下子变得落寞起来,他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我已经是废人一个,何苦耽误她一生呢?” 当年沈峰本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两人已经定亲,只等先帝和正源帝祭天回京后就准备成亲。 谁知一夕之间风云巨变,先帝殒命,正源帝重伤被人带走,他被一个猎人救下。 世人只当他们主仆二人已不再人世。 他伤势过重,且伤到了子孙根。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再也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了。 “有酒吗?”想到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沈峰心里又苦又涩。 简衍立即让人送了一些酒菜过来,陪着他发泄心中的苦闷。 “兄弟,说实话,我真的很羡慕你。”接连几杯烈酒下肚,沈峰眼眶红了,“你失踪那么久,方姑娘依然等着你。” 而他那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替他守了三年后便在父母的安排下与别人定亲。 虽然前不久才与那人和离,他却没有再与她续前缘的想法了。 一是不想耽误她,二是心上始终有一根刺在。 简衍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一杯一杯的陪着他喝,最后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第七十六章 提亲 新年新气象,旧年彻底远去后,正源元年正式拉开帷幕。 正源帝伤病缠身,自知时日无多,朝政大事一概由摄政王全权代理,自己则尽可能的多陪伴妻儿。他对妻儿亏欠良多,撑着病入膏肓的身体与摄政王周旋合作,也只是为了妻儿日后能够过上安逸顺遂的生活。 为此,他将儿子的封地定在永山和乾州二地,后代子孙皆受朝廷监管,只要不行谋逆之举,便能世世代代做个富贵闲人。 另一边,杜皇后也免了女眷们新年进宫觐见的先例,只当自己是个平常的妇道人家,与丈夫儿子待在一处,享受着得来不易的团圆时光。 既然杜皇后免了女眷入宫,各家女眷便自行安排时间。大宴向来是大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拜年,但大年初一方沫语与夫君郑瑜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方家。 柳氏见了女儿虽然开心,但嘴上还是轻训了几句,说她再怎么也得等着明日再回来。 方沫语笑了笑,“娘,我原也打算明日回来,是婆母体谅我们,才让我们今日回来的。” “你方家大嫂呢?她也回去了?” “嗯,也回了。”方沫语点头。 柳氏一听这才放心。 方沫语与母亲闲聊了几句,便问起方沫姌与简衍定亲的事情来,方沫姌闻言不免有些羞涩,倒是简氏开口回答:“衍哥儿外家案情还未查明,还需等一些时日。” 方沫语皱眉,“查案自有刑部与大理寺负责,与他有何干系。二妹妹等了他这么多年,难道还要让她等下去?” 眼见堂姐不高兴了,方沫姌也顾不得羞怯了,急忙道:“大姐姐莫要气恼,我...我也是支持他的。” “凌家蒙冤,他身为凌家后人,若不能替先祖查明冤情,怕是...” 她话还没说完,便有小丫头进来禀报,说威武将军夫妇与外甥前来拜见。屋内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怔愣了一下才明白来人是谁。 郑瑜的父亲郑将军正是威武将军,将军夫人则是郑夫人。郑将军并无姐妹,他的外甥只能是郑夫人这边的亲戚。 不过大家一时没有想起那人是谁。 当郑夫人领着一个身穿蓝袍的简衍进来时,大家才恍然大悟,丫鬟口中的郑夫人的外甥便是简衍。 一阵寒暄后,郑夫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原来竟是充当简衍的家长,来方家提亲来了。 方沫姌也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了,所以简氏并未让她回避,听到这个消息后,她不由得惊讶的看向简衍。 简衍朝她眨了眨眼,这一幕被郑夫人看在眼里,于是对妹妹简氏提议:“我记得你们府上有一处梅园,风景秀美,不如让姌姌领着衍哥儿去看看吧。” 简氏明白,她是想让两个孩子单独说说话,想着迟早都是自家人,也就没有反对。 在长辈的许可下,方沫姌与简衍一起去了梅园。梅园里有一处凉亭,冬日严寒,四周都围上了厚厚的帐子挡风,石凳上也铺上了绣垫。 两人坐在凉亭里,很快有丫鬟端来了热茶和点心。 好些时日不见,原本方沫姌心里积攒了许多话想同他说,但想到他突然来提亲,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简衍看着她纠结的模样,笑着问:“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何改变了想法?” 方沫姌点头。 简衍收起笑容,一脸认真的看着她,“我怕夜长梦多。” 他还记得昨晚与沈峰夜谈,沈峰喝醉后嚎啕大哭、痛苦不已的情景。也就是那一瞬间,他突然萌生出要尽快将她娶进门的心思,于是在安顿好沈峰后,趁着夜色去了郑府。 郑夫人得知他的来意,将他臭骂了一顿后还是答应替他走这一趟。所以,第二日一早,郑夫人便让两个儿媳各自回娘家拜年,自己则在准备一番后与郑将军带着简衍来了方家。 “姌姌,虽然提亲一事较为仓促,但并不是冲动而为。”他眼神坚毅的盯着她,“虽然外祖父蒙冤未明,我身上亦无功名在身,但我向你保证,给我十年时间,十年后我一定让你当上诰命夫人。” 方沫姌其实并不在乎这些,但听完他的话后,还是感动不已。她生来富贵,后历经磨难,想要的的只事知心人,永不负。 她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许诺,但这个人是简衍,她就愿意相信。 见她答应了,简衍喜不自胜。 这门亲事原本已经得到了方侍郎和简氏的认可,郑夫人很快便与他们谈妥,婚期定在四月初八。考虑到正源帝的身体状况,怕遇上国丧,于是六礼的前三礼只走个过场。 下聘礼的时候,简衍将正源帝赏给自己的所有财物全部作为聘礼,沈峰和郑瑜见状又各自为他添了一些,如此一来便显得十分厚重。 方侍郎和简氏看到了他的诚意,为了让两人日后日子好过,打算在成亲前两日,将聘礼与嫁妆一起送到凌宅。 成亲的日子就这么定下来,眼看着没几个月女儿就要嫁出去了,简氏自知自己能力平平,于是请大嫂柳氏教方沫姌管家。 原先方沫姌也是学过的,但她素来不喜这事,几年过去,早就忘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为了打理好自己和简衍将来的小家,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学习。 看到方沫姌认真好学,柳氏十分欣慰,不藏私的将自己管家二十几年的经验倾囊相授。 方沫姌在家里学着管家,简衍那头也忙得团团转,他不仅要操持成亲的一些事宜,还要分出心思去关心外祖的冤案。郑夫人看不下去了,亲自来凌宅帮他准备,宫里的正源帝也派了两个嬷嬷前来协助。 这个案子是正源帝亲自下令重查,加上摄政王也十分重视,没有人敢推诿,虽然过去了二十几年,但其中的关键证据一找到,便查明了凌家确实是被冤枉的。 简衍的外祖父凌大人在立储一事上持中立态度,不管朝中斗争如何风起云涌,他绝不参与其中。但树欲静风不止,逆王设计让凌家庶出的二姑娘凌雪对自己一见钟情。 而凌雪为了成为逆王侧妃,不惜与逆王珠胎暗结,还以此劝说父亲支持逆王。凌大人不愿投靠逆王,便狠心将凌雪逐出了家门。逆王见凌雪没了用处,便将她养在城外的一处私宅里。 这也是为何逆王伏诛后,凌雪和儿子还活着的原因。 第七十七章 国丧 逆王谋反伏诛后,凌家也受到了牵连。因凌雪母子不知所踪,便有人觉得是凌家将他们藏了起来。于是凌家被冠上了私藏逆王血脉的罪名,凌家男子三族之内无论老少皆被问斩,女眷则发配到南边做官妓。 简衍的母亲凌姝本是官家千金,一遭流落风尘自然不甘,费劲了心思攀上了简大老爷,生下一子后本想借简大老爷之手为凌家伸冤,谁知简大老爷明白了她的意图后,不再宠幸她,就连她生的儿子也受到了冷落。 凌雪失宠后,想过很多办法复宠,但简大老爷都不为所动。后来,云阳王来简府做客,当时判凌家私藏逆贼的就是云阳王和母舅刑部侍郎郭永怀,凌雪恨透了郭永怀和云阳王,想要刺杀云阳王为家人报仇。 但报仇不成却阴差阳错被云阳王糟蹋了,凌雪大受刺激得了失心疯,简大老爷虽然气愤云阳王所为,但为了家丑不外扬,也就生生忍下了这桩奇耻大辱。 郭永怀和云阳王为了尽快结案,并未调查清楚就直接给凌家定性为逆王同党,若不是重新彻查,这桩冤案怕是会永远尘封下去。 但造成凌家冤案的罪魁祸首云阳王已经身死,郭永怀却将所有过错全部推到了死人身上,在摄政王的交涉下,正源帝只得罢免了郭永怀的官职,将当时协助的几个官员拎出来问罪。 他给凌家正了名,作为补偿,让简衍拜在当初的帝师钟阁老门下,进国子监读书。 简衍不甘心,却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三月中旬,正源帝大病了一场,身体越来越差,最后竟然不能起身。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将一众老臣与摄政王请至宫中,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了那封早就拟定好的禅让诏书。 并让杜皇后当众宣读诏书内容:“咨尔邕阳王: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今朕病残体虚,儿幼妇弱,朝政无依,幸邕阳王素有大德,不辞辛劳以保绥我宗庙。王其允执其中,敬遵典训,副率土之嘉愿,恢洪业于无穷,时膺休祐,以答三灵之眷望。” 摄政王封地邕阳,邕阳王也就是摄政王。 正源帝这篇禅让诏书,便是要清清楚楚的告诉众臣子,他是自愿将这九五之尊的位置禅让给摄政王,摄政王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者。 同时,也是在提醒摄政王,他履行了他的诺言,也希望他能言而有信,善待自己的妻儿。 摄政王一连拒绝了三次,正源帝便三次情真意切的托付国祚,三辞三请之后,摄政王在一干臣子的见证下,接管了大宴的江山。 重担卸去,正源帝感到无比的轻松,但他的身体却再也经不住任何的悲喜。短短五日,他便在杜皇后和永乾王的陪伴下永远闭上了眼睛。 国丧降临,全城素白,方沫姌和简衍的婚期不得不往后顺延。 正源帝临终前留下遗旨,待他头七过后,杜皇后和永乾王便前往封地,若无皇诏永不入京。所以,五月刚到,杜妙仪便要带着儿子去永州了。 临走前,她与方沫姌见了一面,并将早前准备好的添妆之物交给了她。 “好妹妹,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要好好保重,日后得空,记得来永州看我。” 离别的惆怅让方沫姌内心难受至极,她拉着她的手,泪眼道:“姐姐,我答应你,日后到永州必来府上拜访。” 杜妙仪点点头,她看了看四周,忽然凑近方沫姌,低声道:“你要劝着简衍一些,郭家毕竟是那位的母家,在没有一击即中的实力前,切记不要冲动。” 她看得很清楚,凌家翻案成功,罪魁祸首云阳王虽死,但郭永怀并未受到实质性的处置,简衍心里始终不甘心。但郭家岂是好惹的,简衍若要报仇,只能等待时机。 这一点方沫姌也清楚,听了杜妙仪的嘱咐后道:“他跟我说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还年轻,早晚会让仇家伏诛,告慰凌家长辈在天之灵。” “夫君果然没有看错他。”杜妙仪赞赏道:“这几年多亏了有他在,我们一家才有几日的团员时光。” 看到她眼眶红了,方沫姌忙安慰了几句。杜妙仪摆了摆手,“虽然夫君已逝,我却并不丧气,他拖着病体还在为我们母子谋划,我要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才对得起他的一片苦心。” 说完从袖中拿出一枚玉牌塞到方沫姌手上,“若遇到连方家也解决不了的难处,你便拿着这个去汝阳公主府,自会有人出手相助的。” 汝阳公主?那位不就是寡居已久的宗室女吗,在这京城里,除了一个公主名头,无权无势、无儿无女,她有什么本事让杜妙仪那么信服? 方沫姌想多问几句,但杜妙仪却说自己出来得够久了,方沫姌只得与她告辞。 过后几日,杜妙仪和永乾王启程离京,方沫姌前去相送。在送行的人群里看到了那位汝阳公主的车架,不过相隔甚远,从前也没来往,方沫姌便没有上前拜见。 她不知道的是,她与汝阳公主的交集才刚刚开始,在简衍与郭家相斗的时候,汝阳公主出手送了一份大礼,才成功将郭家斗垮。 当然,这都是后事了。 六月初八,摄政王在群臣“国不可一日无君”的谏言下登上了皇位,改年号为清运。 同年十月二十八,方沫姌与简衍成婚,从此两姓成一家。 婚后,简衍提出要南下江南,将亡母的灵柩迁回京城。作为他的妻子,方沫姌自然不会反对,夫妻二人告知方家长辈后便启程南下。 南下途中,方沫姌被查出怀有身孕,两人便在江南停留了近两年,待儿子快周岁了才启程返京。 返京后,简衍专心苦读,几年后得以高中,至此踏上了为官之路。 此后的几十年间,他果然如求亲之时许诺的那样,一生只有她一个妻子,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他膝下的几个子女皆为方沫姌所出。 在他五十岁官至一品时,为妻子请封了一品诰命夫人,让方沫姌成了全京城女眷都羡慕的女人。 给读者的一封信 这篇文拖拖拉拉一年多,实在是是抱歉。在这个过程中无数次想要放弃,又无数次捡起来重新写。 但写来写去都找不到最初的感觉了,只能这样匆匆结尾,也算是给一个交代吧。 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大家。 《春日绯》给读者的一封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