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又追妻失败了》 第二章 看戏 洛付周笑道:“她没事,她还惦记你的安危呢,一会儿我就去和她说你回来了。” “小姐没事就好。” * 洛府中突然出现的小姐让府中上上下下惊动了,府中常年只有洛付周一个主人,他的夫人去世多年,但他忙于公事,且洁身自好,多年来未曾有艳闻传出,还一向被京中传为佳话,只听说有一个女儿在欧洲读书。 如今这传说中的女儿突然回到家中,洛府突然就有了第二个主人。 这件事情洛付周也没有去刻意压下,他明白这个消息迟早会让京中那些人知道,既然事情总会发生,那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于是不少人都知道了洛付周女儿的存在。 * 一辆挂着军牌的美国进口黑色别克轿车在路上飞驰。 “洛真?”男人伏在疾驰的汽车车窗边,慵懒的望着窗外的风景。 “是,二少。” “有没有见过?长什么样子?” “洛付周瞒得很紧,那传说中的司令女儿从踏进府内的一刻就没有出过洛府的门,暗线也未能得见。但是,”那人顿了顿道,“在二少您在火车站遇见夏英坂的那天,我们的人看到了一位姑娘进了洛府,听闻长相生的极秀美。” “有意思。”男人低笑一声,“前些日子我还见到了那夏英坂,原来……” 男人英气的眉头轻蹙,似是想到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 * 第二天中午,洛真才从床上起来,亚玉小心翼翼的服侍她沐浴梳洗。 亚玉是洛付周给自己女儿的专门的服侍丫鬟,她手脚麻利得很,做事很是利落。 “多谢你。”洛真每次都说道。 这令亚玉受宠若惊。 “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洛真笑了笑,亚玉一呆。 小姐不愧是常年在外留学的喝洋墨水的女学生,待人亲切,丝毫不像司令那样严肃让人胆寒,无任何的大小姐脾气,还生的这样美,真是仙女啊。 洛真吃过早饭就去了屋子后面,那里有个小小的后花园,一个小小池塘掩映在花木扶疏之中。 正是花木凋零的时候,冬青上的积雪还没融化,亚玉在一旁殷勤道:“小姐,过了这个冬天您就可以看到这里的花了,这后花园啊,花儿开得可多啦……” 洛真微笑地点了点头。 不远处忽然传来喧闹声,洛真一惊。 望向亚玉,只见她也不知所措。 “亚玉,你帮我去打听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亚玉回来告知了她,原来今日府内来了显贵。 大帅府所在的长椿街一带,已被那位来宾带来的人围的严严实实,来人来头不小。 “原来是这样。”她垂下了眉眼。 她沉吟了一会儿,对亚玉道:“我们需要回避吗?” 亚玉笑道:“我的小姐啊,我们现在在后花园,外宾来这里是无礼的,司令正在接待他们。” “那就好。”洛真点点头,“那陪我转转吧。” 司令府很大,她们转过几重院子,绕过两道走廊,便看到了一栋白色的小楼。 那小楼装饰中西合璧,精致异常,洛真看了很是喜欢。 “那里是哪?”洛真问道。 “小姐,那是司令的书房。” “这样啊,那我们进去看看吧。”洛真微笑道。 亚玉有些为难:“小姐,那里司令规定,任何人不得进入。” 洛真有些失望。 刚要走开,却听到小楼的后面隐隐传来谈话声。 不远处,一个身穿笔挺军装的男子迈步走过来,步伐沉稳,身边跟随了一名中年人,那中年人正弯腰对他说着什么。 那中年人洛真识得,是府内的管家,那青年人…… 男子忽的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那双闪着灼灼光芒的黑眸令她心里极度不安。 她已经认出来了,这人就是她上次在火车站见过的人。 “小姐,我们快走吧。”身旁亚玉不安地叫着。 洛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二少?”管家看到男子直直地望向前方,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望见了两名女子离去的背影。 他悚然一惊,那位不是小姐吗?她怎么跑这里来了? 司令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眼前这活阎罗见到小姐,没想到…… * 那个男人不是好惹的,只从那双鹰一般的双眼中就能看出来。 洛真心下有些不安,回到住处,心还在狂跳着。一种莫名恐慌的感觉在心中升起。 她定了定神,暗笑自己的胆小和杞人忧天,自己与他并不相识,也没什么交集,自己平白无故地害怕什么劲。 * 严厦玹修长的手指似是不经意的抚着透明的玻璃酒杯,酒液晃动着,黑眸中的眼光犀利而慵懒地包围过来。 “二少,今日去了洛府了?” “是。”男人轻笑。 “如何?见到了吗?” “见倒是见到了,不过,之前我们也见了一面。” “嗯?” “想不到啊,居然让她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带着红晕的灯光带着一丝迷离,令男人的目光在这灯光之下显得如此多情。 * “父亲,你说真的?” 洛付周严肃地望着自家女儿,慎重的点头:“你虽然刚来到北平没多久,但是因为我的缘故,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你的存在。” “这……” “在北平不比外国,有些事情避免不了。”洛付周轻叹一声,“我真是不该就这么将你叫回来,趟了这个浑水,等过段时间,我再找人护送你离开吧。” “父亲……”洛真望着他两鬓斑白的模样,欲言又止。 “真儿,国内现在如此混乱,有些事情要小心一些。” 洛付周一笑,“当然,也不需要那么小心,你若想出去看戏,我叫人跟着你去。” 洛真眸子一亮:“看戏?” 洛付周微笑点头:“你不是一直都在信里说想看戏吗?”他笑容淡了淡,“可能会有不怀好意之人来接近你,但你不用怕,梨园这种公共场合他们不敢如何,我叫英坂和旭知跟着你,有他俩在,你放心好了。” 洛真微蹙着眉:“我尽量不出门,省的跟您添麻烦。” “没事没事,”洛付周笑道,“虽然时局不稳,但也不用那么小心,与其费尽心思躲藏,倒不如大方的走出来,量他们也不敢如何。” 洛真点头,“好。” * 两日之后,洛真出了门,坐了汽车来到了京中离司令府不远的杏花梨园。 这个梨园戏院在洛府东边的一处长街,旁边相隔着一处花市,洛真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带着隐约的期待和兴奋。 毕竟刚刚来到北平,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是新奇的,她饶有兴致地望着一个卖豆腐花的中年人拿着挑子叫卖,周围围了几名孩童。 虽然时局有些动荡,但眼下还没什么战乱,勉强算是国泰民安。 洛真稍稍安心。 随着汽车的驶动,人群逐渐被抛在身后。 北平的冬日寒意凛然,她略有些体寒,手中抱着手炉,车内也温暖,只觉身上有着洋洋的暖意。 终于到了地方,刚下车她被那寒风吹得缩了一下。 今年的冬天,分外的冷,北平更是如此,在屋外的时候,那刺骨的风仿佛无处不在,从衣领、袖口,乃至口鼻往里钻,令人毛发耸立。 但奇怪的是听说到了现在还没有下雪,也不知这场初雪何时能下下来。 天气连日放晴,日头很好。 夏英坂和另一名叫王旭知的男人跟在她的身边。 进了院子,少了那凛冽的寒风,就好了不少,更何况里面坐满了人,且点了炉炭,热闹的人群让她感觉冬季的严寒少了许多。 他们三人极为低调,今日梨园来的人不少,门口的小黄门见了他们三人也多看了两眼洛真。 洛真今日穿了一件暗红色镂花的旗袍,掩不住她的清雅动人的气质,即便她低着头隐于人群之中,还是吸引了一些男人的目光。 他们来到二楼的一个单独的厢房,隔断了不少人的目光。 洛真来到窗前,她蹙起眉头,在这里她闻到了隐隐的烟的味道。 她立即想到了她去英国旅行的时候看到的那些手脚萎顿、涕泪交流的烟鬼们,这股子肮脏气味让她有些不适。 轻叹一声,她摇了摇头。 夏英坂哼笑一声:“果真有人认出我们两个了。”他对一旁的王旭知道。 “司令不是已经猜到了吗?”王旭知转头对站在窗边的洛真道,“小姐,您要不要叫些点心?” 洛真道:“不必。” 她望着窗外,这里是一个大堂,中间搭着戏台子,台下摆着桌椅,已经坐了不少的人,而二楼的厢房大概有十多间,他们这个厢房是视野很好的一个,能将那戏台子一览无余。 虽然楼下的人很多,但厢房内似乎还没有坐满,只有远处的对面厢房似乎有人。 她抬头凝眸望去,望见她对面的厢房的窗前站着一对男女,女子粘在那男子身上,他们二人似是亲了一口,她不自在地转头,看向室内。 “小姐,听说今日凤雅登台,这位名角可不常见呐。” “凤雅?” “凤雅是这杏花梨园的台柱子,年纪轻轻就坐上了这个位子,他擅唱昆曲,人据说长得极为俊美,多少名门夫人大家小姐都想见他一眼呢。” 夏英坂嗤笑:“是个小白脸,他如此年轻就坐上这位置还不是因为……” 第三章 戏曲 “英坂!”王旭知斥道。 夏英坂望着面前女子干净纯洁的目光,自知有些失言,便不再说话。 王旭知见洛真惊疑的目光,笑道:“不过这位凤雅的戏真的不错,也不愧他如今的地位。” 洛真点了点头,听了他们的话,禁不住好奇心再次望向窗外,幸好对面厢房的人已经不在窗口了,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向台下看去。 听了他们的话,再看楼下的观众,她发现楼下确实坐着许多女子,兴许她们就是冲着这位凤雅而来。 人群中她发现了一个金发碧眼卷发的少妇人,不禁很是惊讶。 以往在法国见了那么多金发碧眼的男女,现在回了国鲜少有洋人,如今见了那位洋夫人心中居然有些亲切感。 她让洛真想起了她在法国的那几位朋友,不知道她们最近过得好吗。 坐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华丽明媚、明眸皓齿、肤如凝脂的美人,她们二人正谈笑风生。 因着这两人坐在前面,且生的实在亮眼,所以洛真在人群中一眼望见她们。 洛真正望着那群人,忽的,门口传来喧闹声,她望向门口。 只见一个身着军装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步伐沉稳却有些跋扈,他挺拔的身姿透着慵懒,身边带着几个护卫,当他走进来之时,楼下立刻慢慢安静了下来。 洛真一惊,低声喃喃:“是他?” “该死,严厦玹怎么来了?”夏英坂来到窗前,低声惊道。 他迈着步伐走向前,在众人的目光坐在最前方,就在那两位美人的右侧。 那两位早已停下了谈话,洋夫人望了望不远处的严厦玹,又看着身旁的美人,与她对视,目光带着些意味深长。 那位明媚的美人瞟了一眼严夏玹,冷傲地转头,继续与那洋夫人开始说话。 那严厦玹不羁地坐在位子上,目光懒散地望着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翘着二郎腿,落在地上的左脚在轻轻的打着拍子。 身旁的几个护卫站在他身边,挡住了他们身后人的视线,可是谁也不敢出声抗议。 停了好一会儿,喧笑声才慢慢又响起,有人不时地望向那严厦玹,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让他们有些忌惮。 坐在大堂角落里面的一个身着长袍的男人面露兴奋、好奇之色,“今天这么热闹啊。”他暗暗笑道,“不知道凤雅出场后会是什么样,真是一出好戏。” 洛真转头望向他们二人:“那个人究竟是谁?” 夏英坂与王旭知对视一眼,王旭知开口道:“他是严家的二少爷,接手了严家第二集团军,是个狠角色。严家也是个大世家家族,在京中无人不知,没人敢招惹。”王旭知言简意赅,司令吩咐过有些事情不必让小姐知道得那么清楚。 洛真从法国来,对中国的世态人情还不是很熟悉,也没有那么多弯弯心肠,性子纯良。 虽然她经常通过看书和看报了解祖国的事情,但有些事情她哪里会知道。 洛真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向楼下望去。 那个美人笑容矜持,丹凤眼淡淡扫过厅内,在看到台子上突然出现的人时眸子一亮。 洛真也向台上望去,只见他们似乎要开始了。 她不再关注那几位观众,注意力集中,饶有兴致地望着台子上的人。 她在法国学习音乐,却在书上常常看到中国的戏曲,看着书上的文字,她对戏曲产生了浓厚兴趣,不禁在心中幻想着古老东方传统的艺人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戏袍在台上诉说着故事,今日得见,实在是了却她的一直以来的心愿。 一旁的夏英坂望着她发亮的双眼望着台上,微微一愣,继而轻笑。 女子温雅秀美,宛如月光下一朵静静开放的昙花般,却带着些灵动,又仿佛夜色中缓缓落在昙花上的蝴蝶。 仿佛一幅画卷在面前展开,洛真全神贯注沉浸在那台子上,沉浸在那些人所讲述的故事之中。 今日讲的是霸王别姬,她在学习中国历史的时候听说过这个故事。 那位虞姬掩着面缓缓走出,台下不断叫好,兴致很高。 只见那虞姬缓缓将袖子放下,露出那虞姬的芙蓉面,洛真惊了一下。 “这位姑娘生的真美啊。”她由衷感叹。 王旭知在一旁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小姐,这是名男子。” “啊?”洛真愕然,转头看他一眼,再看向那虞姬,仔细望着那油彩涂抹下的五官,有些难以置信道:“男人的五官怎么会生的这样精致?像女孩子似的。” 听了她的话,王旭知低笑道:“他就是那位凤雅。” 洛真睁大双眼:“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台上的虞姬对着那霸王项羽绽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抹的笑容似乎让空气都有些凝固,周围的声音也微微有些静止。 洛真双手托腮,轻声喃喃:“一个男人怎么会生的这么美呢?” 伴随着台上的虞姬缓缓倒地,这戏似乎到了尾声。 在这样严寒的天气中,她感觉自己浑身发烫,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的牛毛般的细细针头,在扎着自己。 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东西,台上人柔婉的戏腔,优雅的动作都令她惊艳不已。 伴随着阵阵叫号鼓掌之声,她才回过神来。 洛真眼角落下一滴泪,软绵的睫毛上晶亮莹然,将身旁的夏英坂惊了一惊。 她轻轻道:“原来这就是中国戏曲吗?” 她动容的模样让身旁的两个男人有些惊慌,“小姐?” 洛真擦了擦眼角,笑道:“没事,这戏真的太好了。” 楼下的人似乎也沉浸在这故事之中,戏终了却无人鼓掌。 “啪啪啪”三声,洛真被这掌声惊了一下,楼下那严厦玹唇角勾起一抹笑,望着台上,率先鼓起掌。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着鼓掌叫好。 凤雅望向台下,微微一笑,起身与身旁的人对下面的观众躹了一躬,带着迷人的微笑,面上的油彩掩不住他的俊美。 “谢各位捧场。”他的声音有些清亮,带着些沙哑,十分具有磁性。 洛真是学音乐的,刚刚听他捏着嗓子唱戏的时候就觉得他的声音一定十分动听。 严厦玹微微一笑,身旁的人很有眼色地撤下了酒盅,换上了茶盏。他端起茶杯,从氤氲升起的薄薄茶雾中看着台上那人。 姿态很是傲慢慵懒。 坐在他不远处的那位美人瞥他一眼,冷哼一声,然后含情脉脉地望着凤雅。 “我想见一见这位凤雅。”洛真开口道。 二人闻言一惊。 夏英坂望着她的脸,在这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有些朦胧,他心底一沉,开口道:“小姐见他做什么?” 洛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反应过来才觉得十分不妥,她轻叹一口气:“罢了罢了。” 夏英坂紧盯着她,望着她的神色。 一旁的王旭知道:“小姐若是想要见一见这位名角,也不是不可以。” “罢了,还是不要给父亲添麻烦了。” 曲终人散,梨园的人渐渐散去,他们三人在屋内停留片刻,等人群大多离开他们才走下楼。 洛真心脏有些跳,她回想起刚刚的情景,还是让她有些莫名的慌张。 戏刚结束不久,她还沉浸在那戏曲的魅力之中,忽然间感觉有些看向自己,如一道阴冷的兵器朝着自己,她下意识看去,却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 男人仰着头,傲慢的面上忽的唇角一勾,对洛真轻轻一笑,然后轻挑了下右眉,邪气从那精致的眼角眉梢流溢出来。 女子被惊住了,倒不是因为惊艳,而是对他下意识的内心深处的恐惧。 洛真猛然缩回房内,她紧张的侧头望着无聊的夏英坂,小声道:“是那个人,他看到我了。” 夏英坂疑惑,看到她的表情,心中一紧,“谁?” “就是……那天在火车站的男人。” 夏英坂面上悚然一惊,向前两步望向窗外,却只看到那人被簇拥下笔挺离开的背影,他望向一旁的王旭知。 王旭知也皱起眉,但他开口安抚道,“看来小姐的存在他早就得知了,没事,小姐已经进了洛府,他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样。” 他停住,看向洛真,又开口道:“看来不少人都知道我们司令的女儿来了北平。” 夏英坂担忧地望了一眼洛真。 洛真轻轻一笑:“只要我不给父亲添什么麻烦就行了。” 王旭知笑笑,安抚道:“不会的。小姐您就安心待在北平吧。” 此时楼下那位洋夫人和那位美人还没有离开,洛真好奇的望了一眼,只见那位美人站起身,走向后台去了。 坐在回途的车上,洛真在车上只觉心头憋闷,她稍稍开了下车窗,让涌进的寒风吹着自己有些晕沉的头脑,心头突突在跳。 不知为什么,那个人锁定她的目光让她心头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一旁的夏英坂担忧地望着她。 回了家,洛真去了洛付周那里,他父亲笑道:“戏看得怎么样?有趣吗?” 洛真微笑:“非常有趣。” 洛付周望着她的笑容,有些欣慰:“还以为你会看不懂这国内的戏曲,既然这样,你可以经常出去看看。” “好。”洛真点点头。 * “今天的戏你觉得如何?”男人在女子耳边轻声道,他声音低哑,带着些清亮。 第四章 严家 女子轻笑一声,“自然是极好的。” “你觉得好就好。”男人轻抚着女人肩膀,扶她在梳妆台前坐了。 女人从梳妆镜中看着身后的男人,她的长发被他挽起,束了一条红色发饰,耳上是一对粉珍珠坠儿,艳丽的色彩衬着女人明媚的气质,相得益彰。 镜中的男人生的更是明艳,卸去了戏妆的他素净的面上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特别是眼睛,桃花眼又黑又亮,微微眯起来看人的时候,水润又多情,不知引得多少女子泥足深陷。 罗玉姗望着这美貌的男人,心中升起些自豪感。 京中不知有多少女子的深闺之梦中有这个男子的身影,但眼下他却身在自己身边,为自己绾发。 他是属于自己的。 “凤雅,你这手艺越来越熟练了,可是给许多女子做过?”女子酸溜溜地道。 男人低低地笑,把着她的肩膀,然后轻轻将头靠了过去,在女子耳边轻轻笑了一声,气音夹杂着湿热的呼吸扑散在她耳边:“姗儿可是吃醋了?” “是,我吃醋了。”女子忽的抓住身后男子的衣领,开口道,“你以后不准再见别的女人,否则,我饶不了你。” 凤雅一怔,随即笑道:“好。” “今天那男人居然也来了,哼!他来做什么?”女子嘟囔道。 凤雅道:“谁?” “自然是那严二少。” “哦?”凤雅假作意外地说:“二少来了?” “少装蒜,你不是看到了?”女子道。 凤雅笑道:“我在台上的时候只能看到你,哪里注意到别人?” “油嘴滑舌!”女子嗔他一眼。 凤雅笑着伸手来揽罗玉姗的腰肢。 “说起来,姗儿是不是还忘不了二少?”凤雅酸溜溜地道。 “我忘不了他?”这罗玉姗嗤笑道,“本小姐是什么人?当初可是他先移情别恋,背叛于我。”女子面上渐渐有了怒容,“就算他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原谅他!” 凤雅轻笑:“是,但若是二少没有移情别恋,你也不会与我在一起。” 他俯身凑近女子的面容,低低道:“我需要感谢他才是,是他将你送到了我身边。”说着他俯身吻下来。 二人情意绵绵的,凤雅伸手拉住了她的腰,薄唇也已经覆上诱人的樱唇。 扣住女子的身和头,他轻轻舔着她的唇,但却无法让自己在浅尝中满足,于是稍稍用力摸了一下柔软的腰肢,趁她惊悸撬开贝齿,辗转反侧加深着热吻。 女子惊呼一声,渐渐沉溺其中。 * 夏英坂和洛付周谈完了事情,就走出了他的书房。 本该马上离去,却忽然听到音乐的声音,他心中一惊,随后明白。 洛府虽大,但府内没有女主人,因此仆人也不多,主要是司令的日常起居和清扫后院,如今却入住了一位女主人。 这乐声不用说,自然是洛真的。 他之前似是听说过小姐在法国学习音乐。 不由自主地朝后院走去。 他是洛付周的心腹,府内的人都认得他,所以他走进后院也没有人拦他。 走得近了,便听到乐曲飘出来。 缓慢地走过去,终于看到女子的身影,她坐在窗前的钢琴旁,伸手弹奏着乐曲。 窗台上放着花瓶,花瓶内插着晚香玉和玫瑰,阳光照射在花瓣上,蒙上一层金光。 他怔怔地瞧着。 女子一身月白银鹊穿花旗袍,除去修长秀美的脖颈上一串珍珠,别无其他首饰,星星点点透着清雅。精致的侧脸轮廓,柳眉弯弯,瞳孔清亮,巧笑倩兮间,唯觉玉面芙蓉,明眸流转。 “夏先生,您怎么在这?”一道女声惊醒了夏英坂,也惊动了那个弹奏着钢琴的女子。 亚玉有些惊讶地望着夏英坂,他怎么会在这里? 洛真站起身,望见了他,于是走了出来。 “夏先生?” 夏英坂有些无措,一张英俊的脸上有种偷看被发现的窘迫。 他开口道:“我……迷了路,就走到这里来了。我现在就离开。”说完转身急匆匆走了出去。 洛真望着他的背影,有些目瞪口呆。 怔了半晌,唇角扬起淡淡转出一笑,那一笑,皓齿明眸,更显玉雪芳华,一旁的亚玉不由一顿。 * 最近父亲被一些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洛真去见他的时候见他坐在书桌后揉着额角,双眉轻蹙。 “父亲。”洛真走过来。 洛付周抬头望见她,勾起笑容:“真儿。” “有什么我可以为您做的吗?”洛真望着他两鬓斑白的模样,心内一抽痛。 这些日子她都没有出去,自从那次去了梨园之后她就没有再踏出洛家大门,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属实特殊,不敢给洛付周添麻烦。 洛付周笑道:“这些日子我听说你一直在家,北平你第一次回来,为什么不出去好好逛一逛,不嫌闷吗?” 洛真微笑:“不碍事,我本也不喜欢出门,在欧洲的时候,我经常泡在图书馆里面的。” 洛付周轻叹:“你不必为我担心,眼下暂时这北平内还没人敢招惹我,我为了私心将你接了回来,却把你变成了笼中鸟。”他顿了顿,开口,“过些日子,我要带你去见些人。” 洛真闻言,疑惑的看着他。 洛付周道:“别担心,你既然来到了北平,这样做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洛真心中隐隐猜到了一些,她轻点了点头。 * 几日后,洛真早早起来,亚玉等几名丫鬟为她梳妆净面,她穿上一件烟霞色梅花撒银丝纹旗袍,手上戴着一只西式镯子镶天星粉红金刚钻,那耳上吊着的粉红钻宝塔坠子,伴随着她偏头的动作,打在衣襟上沙沙作响。女孩整个人如一株秀雅的傲梅,美的如梦似幻,溢彩流光。 坐在那梨花木妆奁镜台前,身后的丫鬟们都有些呆住。 “小姐,老爷叫我来问问准备好了没有。”严妈走进来问道,见了那站在镜前的女子,也被惊了一惊。 “好美……”有人惊叹。 “走吧。”洛真走了出去。 洛付周今日身着中山装便衣,站在大厅内和管家说着什么,听到洛真的叫声,回头望去。 他怔在了原地,情不自禁开口:“如儿!” 洛真一惊。 如儿是她母亲的小名。 洛付周失神了两秒,马上回过了神,他望着洛真,心里感慨万千,开口道:“真儿,你来了。” 洛真只当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笑着上前,“父亲,你要带我去哪?” 洛付周笑道:“严家老爷今日寿辰,邀我前去,你不用紧张,到时只要跟在我身边就好。” 洛真轻点头。 严家,莫非是那个严厦玹的父亲? 洛真心中思量着,然后立即想到了前几天见到的那个让人心生害怕的男子。 他那天来拜访他们家,就是来说这件事情的? 虽然心中略有些紧张,但她还是从容跟随父亲上了汽车,到了严家。 坐在汽车上,沿途有些点心的小馆子,还有些古香古色的店面,洛真坐在车内好奇地瞧着,猜想着里面是做什么的。 洛付周慈爱的望着她,开口道:“回来的时候你若是想瞧一瞧,我带你去看看。” 洛真点头,面上露出难得的女儿娇憨之色。 洛司令轻轻一笑,然后看向窗外,轻叹:“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看来大雪不久就要降临了。” 洛真闻言,接道:“北平也会下那种鹅毛般的大雪吗?” 洛付周点头:“是,中国的雪也很大的。” 洛真面上带着欢喜之色,“真想见一见这里大雪纷飞的样子。”说着她的目光掠过街边古式的建筑。 驶过几条街,远远的看到前方一处斜街道上满满的停放的车马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 洛真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整条街上站满了岗哨侍卫兵,他们拿着佩枪,身着藏青色的呢料,警惕的环顾四周。 卫兵们将整个严府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这辆车走的低调,以致街上的其他人并没有如何注意。 但当洛付周走下车的时候,有人立即认出了他来。 “是洛司令……” “侍卫居然带的这么少,也不怕是场鸿门宴。” “严家不是与洛家不和,怎么……” “你傻啊,表面功夫当然要做。” 等到洛真下车的时候,明显听到四周的吸气声,空气竟有些凝滞。 她提过手袋,然后挽过洛付周的胳膊,走进严府。 迎来的满面带笑的管家与自己的父亲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她没有细听,却被另一道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隐隐的,她似乎听到里面传来的一阵乐声,她蹙了蹙眉,细细听了听这乐曲,发现好似俄国乐队的迎宾奏曲。 “洛司令,稀客稀客!”一道声如洪钟的男声响起,把洛真吓了一跳。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男人被众星捧月地簇拥过来。 洛付周淡定的微笑:“严统帅,好久不见。” 那严家老爷笑道:“想请你来一趟府内可不容易,你整天忙于军务,”他一双如鹰隼的眸子盯向洛真,“咦,这位是……” “她是我的女儿洛真。” “生的真是如花似玉啊。” 洛真忍受对面一群人不住打量的目光,对那严永宁轻轻行了个不中不洋的礼。 洛付周道:“真儿她刚从法国回来不久,不太知道礼数,请严兄见谅。” “哈哈,这有什么?走!我们进去喝酒吧。” 第五章 后院 “至于真儿,就让她去后院与内子她们打八圈牌怎么样,她不会的话正好让她们教教她。” 洛真略有些无措,望着洛付周。 洛付周对她点了点头。 望着父亲的目光,她心中莫名安稳了下来。 她对他轻点了点头。 “走吧,洛小姐。”跟在严永宁身后的一名中年女人身穿家常佛青实地纱的宽袖大襟,下着玄色铁丝纱裙走上前,亲热的挽起她的胳膊,笑道,“你的年纪跟厦玹的几位表亲相仿,正好和她们见一见,年轻女孩总是会有共同话题的。” “来来来,严兄,我跟你引见一下这位南方的秘书长……” 严家是名副其实的华富之家,听说祖上是书香世家,还出过几位翰林,因此世家有内韵,院内的布置古香古色。穿过一个小花厅,穿过细雕花木格扇中露着芙蓉、海棠、秋菊的玻璃窗的走廊,来到后院的一个小楼阁,家具都是旧时的花梨木。 洛真一路瞧着,心中略感新奇。 她家里的司令府内都是些新式的西洋小楼,她在国外早已见惯,但这古香古韵的屋子她却是少见得很,所以经过的时候不由多看了两眼。 身旁的三姨太见其状也未多说些什么。 但是进了这个独立小院却发现里面居然有个独栋的玻璃洋房,里头布满色泽艳丽的花卉,正中间有个半透明的池子。 这是洛真进洛府后见到的唯一一样西洋式的玩意。 十二月的天色里,屋内却暖烘烘的,仿佛春暖花开,应合着屋内的莺声燕语,更让人心生暖意。 一进屋,脚下的地毯柔软如绵,暖风熏的人如沐春风,也不容洛真细看,便被那三姨太领着到了右手边一间屋内,女子们声音更大了些许。 屋内四壁书画,靠墙立着一架仿古的紫檀细花的架格,随格放着花瓶、香炉之类。紫檀书案放着笔砚书卷,旁边是几把花梨木椅,几个女孩子正在谈笑,听见脚步声,都转过头来。 这样古韵的房内,却充斥着脂粉和香水的气味。 看着满屋的人,洛真心中还是有些慌张。 “三太太,你来了,呦!这是谁呀?”一屋子内的女人们惊讶地望着洛真。 “来,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洛司令的千金,你们可得好好照顾下。” 女人们讶然,面面相觑,屋内的气氛很是有些尴尬。 有位身着姜黄色淡雅旗袍的美貌少妇呵呵笑出声:“三姨娘,你可真是的,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那美貌女子浅嗔薄颦,虽已不是少女之龄,却自有一番娇俏妩媚,动人心弦。 “哎呦我的大小姐,你这可是错怪我了,我也是刚知道这位的。” 洛真略有些尴尬。 那美貌少妇袅娜地站起身,走过来,笑道:“莫要紧张,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严家大小姐严熙婷。” 洛真颌首:“你好,我叫洛真,我父亲是总司令洛付周。” 屋内有些寂静,偶尔传来女子们的窃窃私语。 严熙婷不动声色地端量了她一番,见她生的神清骨秀,气度不凡,眉眼之间一副灵秀和温柔的气韵,虽然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却居然有着传统闺阁女子般的娇柔,清透如月光中的余晖一般,无论相貌气质都是顶尖的,恐怕在场的女子没人能胜过她的,不禁在心中赞了一声,她笑道:“原来是洛家千金,果然是这样一位肤如雪发如漆的美人,但我听说你常年在外留学……” 洛真笑道:“前些日子回了家。” “原来如此。那便让姐姐们来和你来聊些京中风物吧,想来你肯定感兴趣。” 洛真眼角亮起,对眼前美貌女子好感大增,她正对这些十分感兴趣,却苦于无人与自己闲谈,现下正好请教眼前女子。 严熙婷察言观色,见女孩眉眼清亮,知道她感兴趣,于是她微微一笑,道:“妹妹,这边坐。” 三太太见此情景,微笑道:“那我就先出去了,你们先聊着,我看看前面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严熙婷笑道:“三姨娘不愧是父亲的得力助手,您可得注意些身子,不要累着了。” “谢谢我们大小姐关心了。”三太太呵呵笑道,然后退出了屋子。 洛真心中的戒备和拘谨稍稍放下些许,与那些其他女孩友好地打了招呼,然后坐在榻上那厚厚的软垫上。 刚坐下不久,就听到外面有人走进来,人还未至,那黄莺般清脆的声音已经响起:“婷姐!” 只见一位明媚动人的女子走了进来。 洛真一惊,抬头望去,这一看便有些惊住。 这个女子她见过的。 但这位女子倒是不认得她,丝毫没有看向她,应该说,她正眼也没有看向屋内的其他女人,除了那严熙婷。 严熙婷笑道:“怎么了?姗儿,今天来的倒挺早的。” “伯父的寿辰我怎敢不来?” “我还以为因为那臭小子的原因,你再也不愿意理我了。” 女子轻哼一声,“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况且,什么也不能毁掉我与婷姐的友谊。” 严熙婷轻叹一声:“他是让母亲宠坏了,年纪轻轻风流得很,女朋友有不少,从交际花到歌星明星,什么类型都有过传言,我也略有听闻。他这样的浪荡子是配不上姗儿的。” “婷姐,你不必多说,我已经不在意了。” “那就好。”严熙婷点头,也识趣地不再提那严厦玹,只开口道:“你来的正好,我们来了位新朋友呢。” “哦?”那罗玉姗终于看向屋内其他人,一眼便发现了洛真。 眼前的女子生的太过秀美,让她一眼就瞧见了,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心中渐渐起了敌意。 这京上,她是最有名的名门闺秀,提起罗玉姗便都知道这位显赫的小姐生的美貌动人,她与严家的大小姐严熙婷曾并称北平两朵“名花”,貌美倾城,无人能及。 她一向也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中,可如今,眼前的这女子,她一见之下,便心中警铃大作。 “这位是……?”罗玉姗开口道。 “她就是洛司令的女儿,名叫洛真。” 如今在北平城中,有三家声势烜赫,势力极大,在北平呈三足鼎立之势。 洛家,严家和罗家。 洛家全权掌控北方军事务,严家为北方九省的巡省总司,驻军闸北,而罗家祖上则是进士出身,倡导洋务,曾捐馆于军机大臣的要位,署巡抚、总督。 然相比较前两家,罗家的势力稍稍逊色了些,毕竟洛家与严家掌控军务,在这个时代,没有比军队更重要的了。但罗家也不容小觑,因为前朝内务不少还是由罗家把持。 二人行了个不中不洋的礼后,洛真见她不停的打量着自己,也觉察到她的不善,心中微惊,但仍是站在原地微笑着任她打量。 身旁的严熙婷笑意渐深,也不指责罗玉姗这无礼的举动,过了一会儿,刚要开口,却听到门口有男声开口叫道:“大姐!” 严熙婷笑道:“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来这了?这小子……” 说完她看向罗玉姗,只见后者面色微微一变,扭过身子,坐在榻上。 “大姐。”有男子携着外头的冷风走了进来,一股强横的冷硬之气裹挟而来。 洛真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地心中有些瑟缩,但她恍若平常,不动声色。 屋内唯一一个男人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女人的注意力。 他身着简单的长衫,身姿修长挺拔,气质变得儒雅,如一位寻常的贵公子一般,丝毫不像那日那般锋芒毕露,阴冷森森。 男子其实生的极俊,白皙的肤色,英气的眉,高挺而完美的鼻梁,清隽的唇线,那双眼睛最是惑人,望着他人的时候总有种含情的感觉。 此人生的好,她第一天见的时候就知道,但洛真依然觉得他身上有种让她害怕的冷凛邪气。 “你今天怎么有空呐?”望着眼前的弟弟,严熙婷笑道。 见自己的弟弟刚一进来的目光就直直盯向屋内的姑娘们,她心里轻叹一声。 自己这个弟弟啊,真是风流成性。 但眼前的这姑娘他可不能随意招惹。 不着痕迹地挡住严厦玹望向洛真的目光,她笑道:“喂,你来这里可不合礼数,没看见一屋子的姑娘吗?” 严厦玹微微一笑:“大姐说的是,我本来只是想找你的。”男人的声音含着几分低沉和沙哑的腔调,惹得有的女孩不时偷看他,但却有些畏惧他身上的冷厉之气,心中畏惧又仰慕。 “这样,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严熙婷一怔,她原本以为自己弟弟只是想来猎艳,没想到他真的有事。 既然这样,“我们去隔壁上房去谈吧。” 说罢她望向身后的这一众女子,“我先失陪了,你们先聊着。” 临走前却不忘洛真这位新来的客人,她转头笑道:“怡表妹,替我招呼洛妹妹,不要让她太拘谨了。” 然后与严厦玹走出了屋子。 “洛家妹妹,听说你常年生活在国外,国内的一些饮食你怕是还尝得不多吧?这是从前街荣记新来的点心,你尝尝看。”一个身着天青色撒银丝旗袍的清秀佳人对洛真和善的笑道,她开口招呼洛真。 这位就是刚刚严熙婷吩咐过的怡表妹。 第六章 见面 洛真在洛家大多吃的西餐,倒还真没有吃过多少中式点心。 看到盘子里模样精美的点心,她不由食指大动。 “这是桃酥、杏仁酥、油酥、豆糕还有年糕,你看看喜欢哪样。” 洛真小心拿起一样手掌大小的杏色糕点,放在唇边清尝了一口,入口即化。 “虽然洛小姐生活在国外,但……” “心怡,上次你跟我说你喜欢的洋裙,我都托人从欧洲买来了,你看看喜欢什么样的,跟我说。”旁边一道女声插过话头来,对沈心怡道,只见那罗玉姗眉梢一翘,她虽然生的明艳若桃李,但双唇削薄,两道弯眉描的极黑,花容月貌的面上抹了粉,涂得极白。 看上去倒是有些凶得很,不易相处。 沈心怡被打断了话,一惊,只得对罗玉姗回道:“谢谢姗儿了,这么快就买来了?” “是啊,”罗玉姗轻瞥洛真一眼,然后满面笑容地对沈心怡道。 沈心怡笑道:“我喜欢粉色、带蕾丝边的小裙子,改天拿过来我试穿一下。” “哎呀,你喜欢粉色的?粉色不太适合你啊,不如换成白色,你觉得如何……” “算了算了,你要不到我家好好挑一挑?伯母给我带了五十套不同款式的,你最好来看一看再说……” 洛真听旁边二人突然聊了起来,也不在意,只看着手中的糕点,小心翼翼地尝着。 罗玉姗看着洛真不太顺眼,打眼粗粗地上下扫了洛真一眼,看到她那柔弱娇娜的身形,她心底不知怎的心情不太好。 不过是个刚刚回国的小姐,这气派实在上不得台面,看见区区一个中式糕点就那副模样,好似没见过世面一般。 原本有的敌意化作了轻鄙。 沈心怡很是有些尴尬,她看得出来罗玉姗无心与自己聊天,眼角却偶尔瞥向那洛小姐。 况且这罗玉姗语气中总是带着居高临下之感,她也一般不喜欢和她聊天。 现在自己的话头突然被打断,她心中自然不悦,但也知道这罗玉姗一向品性如此,从来自视甚高,沈心怡也不愿与她计较,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其他的女孩也没有说话,径自与自己熟悉的姐妹小声聊天,没有人主动接近洛真。 都说严家与洛家不和,她们虽然不清楚里面的事情,却也不愿意多掺和。 室内的女子就这样各怀心思,直到严熙婷回来。 女人笑道:“我们大家去前厅那边看戏吧?三姨娘说凤雅来了呢。” “凤雅?”有女孩轻声低叫,叫声带着些欢喜。 相比于严厦玹来说,这位凤雅也是京中难得的美男,可惜严厦玹位高权重,却又冷酷无情,寻常女孩不敢轻易接近,但这凤雅就不一样了,他是名戏子,地位卑微,却温柔多情,有哪个女孩接近他都温柔以待,简直能让人溺死在他的桃花眼中。 所以听闻凤雅前来,室内有的女孩早已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悦。 罗玉姗面色阴沉下来,看向那名惊叫的女孩,没有说话。 “走吧,前面可能也要开宴了。” * 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那位严家老爷声如洪钟爽朗的大笑:“洛司令,你平日里那么忙,今日难得的空闲,可要多在府上待一会儿,不要扫我的面子啊。” 她听到自己的父亲道:“我和你不一样,严统帅如今可是享福了,无需理会俗世,在你府内安享天伦之乐,我却还需要忙碌许多事情。” “哈哈。”父亲的话许是取悦了这严永宁,他开怀大笑,然后又开口道:“我现如今许多事情都交给了厦玹,所以才能享享清福。” “厦玹确实是个能干的。”洛付周呵呵笑道,“真羡慕你有个如此能干的儿子。” “唉,别提了!能干什么?今日我寿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刚叫了人去找他。”严老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儿子大了,管不动了!” 他摇了摇头,然后续道:“洛司令,不是我说,你那府上也太清静了。男人嘛,最重要有个体己知心人,你瞧我现在日子过的多舒心,虽然儿子不大听话,但我眼不见心不烦。如你这般的地位,三妻四妾多么正常,这么多年过去了,府上那么孤单寂寞冷,也该让自己放松放松了。我想,你女儿也会体谅你的。” 洛真闻言面色一怔。 只听洛付周淡淡开口道:“谢严统帅的美意了,我觉得我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二人正聊着天,洛真走进去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心底松了一口气。 洛付周正面带微笑听着身旁的人说话,看到洛真来了,一怔,然后对她招了招手。 洛真走了过去。 严家老爷也注意到了她,大笑道:“来来来,过来这边,洛侄女。” 洛真走上去笑道:“严伯父。” 严老爷笑着点了点头,笑道:“你见过熙婷了?怎么样,玩得还好吧?”没等洛真回话,忽然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他大声开口叫道,震的洛真身子一颤:“严厦玹!你过来!” 洛真:“……” 身后传来脚步声,皮鞋的哒哒声响起,有男人站在身后,淡声道:“爹。” “你干什么去了?”严永宁语气不善。 “我去了趟北区军校那边。” “好,”严永宁道,“你来见一下你这洛世妹。” 居然严老爷都这么开口说了,洛真只得转过身来,与身后的男人打个照面。 入目是一张欺霜赛雪的芙蓉面,鸦羽似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美丽到简直不真实。 天蓝风轻,周遭静谧。 严厦玹面色如常,带着微笑开口,然后伸手手来:“初次见面,洛世妹,我叫严厦玹。” 男人个子很高,以往站在远处看的时候倒没觉得什么,现在他就站在面前洛真才发现,他整整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近距离望着,他长得相当俊美,眉眼如墨描,深邃而锐利,他的眼尾上挑、鼻梁高挺,过于精致的面容因为混入了隐隐的一丝凶戾气,而富有侵略性,目光瞧人的时候跟刮骨刀似的,让洛真心跳有些快。 洛真望着他伸在面前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迟疑的伸出手握上:“你好,我叫洛真。” 女孩的手柔若无骨,触手温凉软糯,像块冷玉一般。 洛真见面前的男人紧盯着自己,后颈和胳膊上慢慢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她总觉得这人的笑有点瘆人,特别是那双眼睛,漆黑浓重,没有丝毫笑意。 她似乎能窥探到此人性情之中的狠厉,让人无端心惊肉跳,她从没有见过这样冷酷的男人。 洛付周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严厦玹向他行礼,他只表情淡淡地点了点头。 今日天空中有云,虽是晴天,却也冷的厉害,仿佛空气都被冻住了,呼气成冰。 他们坐在烧着炭火的暖和的屋内,瞧着外头戏台上的表演。 洛真很是感兴趣地瞧着,身旁的严熙婷见她的模样,一笑:“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果然都喜欢凤雅。” 洛真回头看她,轻轻笑道:“他的戏真的好。” 戏台就搭在影壁的后面,正对着前厅,左右有厢房,厢房里面也坐了不少的人,大多是严家女眷们。 因为洛真是客,所以与父亲坐在前厅,严家老爷与三姨娘也坐在这里,身旁还有严熙婷和严厦玹姐弟。 除了他们,就是其他贵重的宾客们,坐在严老爷周围与他说笑。 严永宁突然开口道:“熙婷,姗儿呢?这姑娘今日来了吗?” 严熙婷笑道:“来了,现在可能坐在左厢房内,与怡表妹他们一起。” 严永宁点头:“刚刚罗兄来了电话,说有事不能来了,跟我道了声歉,还说让我好好照看那刁蛮女儿。” 严熙婷道:“知道了,您就放心吧。” 这是洛真第二次看戏,戏名叫《武家坡》,据说讲述的故事是一位出身高贵门第的妻子王宝钏独居破瓦寒窑18年,在困顿中写下血书,托鸿雁寄往西凉。薛平贵得信,告别代战公主,急返长安,在武家坡前遇见王宝钏。夫妻分离18年,容颜难辨,不敢贸然相认。薛平贵借问路试探宝钏,王宝钏清贫艰苦,坚守贞节,逃回寒窑。薛平贵赶至窑前,细说缘由,赔诉前情,夫妻才得相认。 洛真看的津津有味,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被故事的情节深深吸引。 待戏结束后,无论正厅这里还是两处厢房,都大声叫好。 严老爷面带红光,今日的心情很是不错,也带头叫了声好。 “凤雅老板果然名不虚传呐。”有人笑道。 不多时,有人上台,身形修长,卓尔不群,对台下人一拱手。 正在这时,有个团子跑了进来,娇声道:“爹!” 洛真正瞧着那台上的人,然后被这突然出现的身影和人吓了一跳,不由仔细看了看。 来人原来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鹅蛋脸的小姑娘,瞧着神态年纪约莫在八九岁的样子,藕荷色的小袄子,脖子上挂了一个金锁坠子,养的胖嘟嘟的,玉雪可爱。 一双眼睛似桃花眼又似杏眼,女孩活泼娇憨,一进门瞧见严老爷就直奔他而去。 扑到严永宁身边,又撒娇一般叫了声:“爹!” “怎么了?”严永宁见是她,不禁笑道。 第七章 古玩 “我想吃桂花糕,可是奶娘不让我吃。”女孩撅着嘴。 “为什么?” “她说桂花糕会吃坏牙,所以不让我吃。” 严永宁一笑:“我的宝贝女儿,跟奶娘说,严统帅说想吃桂花糕就吃!” 女孩雀跃地叫了一声,亲了一下父亲凑在她面前的脸,也不嫌弃那胡子拉碴的,然后就跑开了。 洛真微笑的望着这一幕。 严厦玹稍稍侧脸望着不远处的女子,望着她微笑的样子。 她整个人干净清透得仿佛雪中玉树,外面的光照进来,笑容仿佛揉碎了阳光,让他不禁想到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 那时她在帮助一名老妇提行李,微侧的面颊白如玉,目光柔软澄澈。 严熙婷望着身旁的弟弟,他神情沉静专注,如朱墨晕染的唇淡淡地抿着,清冷矜贵,而一双眼睛里隐有光芒闪动,过了一会儿,他却轻轻笑了,目光中闪着带着掠夺之意。 摇了摇头,又看向不远处的台上。 这一出小插曲结束后,洛真又看回台上,看到那名男子站在上面,身子修长,却衣着单薄,不由一怔。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外面的温度可想而知。 那男人衣衫如此单薄,不冷吗? 他们坐在室内,屋子里有烧的极旺的炭火,自然是不会冷的。 她忘不了刚来到北平之时,刚下车就感受到那寒冷的空气,简直能滴水成冰。 严厦玹顺着她的目光瞧见凤雅,看到她那“温柔小意”的模样,面上的神情就很难明了。 等在这严家用过饭之后,洛真和她父亲终于走出了这严家。 就这样,他们辰时从洛家出发,一直在严家待到了如今夕阳西斜的时辰。 严老爷笑道:“真儿有空可以常过来玩呐。” 洛真微笑着点头。 今日她倒是很高兴,她自小从欧洲长大,不知道什么东方的礼仪规矩,所以来之前还有些担心在这严家传统旧式高门绮户中会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没想到来了之后觉得也没有什么。 与父亲一同坐上汽车,洛付周还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来到一个斜街的巷子口,全是古香古色的店面,他叫司机停下,然后带洛真下了车。 洛真望着面前的牌子“古月斋”,心头有些兴奋。 走进去发现,原来是个古玩店,各种玉器、古董让她瞧得眼花缭乱。 “这位小姐,这位老爷,”老板见他们身后带着好几名身着军服的人,心中猜想他们定是京中贵人,不由得十分热心,上前招呼道:“您好好瞧一瞧,看有什么喜欢的。” 洛真面带惊奇地在整个店中逛着,她第一次见到这些,一时很是新奇兴奋,一会儿拿起一枚成色上佳的羊脂玉佩把玩,一会儿又拿起一枚五裂枫叶形状的玉研究,这些美玉被雕琢成各种形状,触手生温,包浆厚实,用罗缨缀饰。 那块五裂枫叶形状的玉正面仿着枫叶的脉络走势,反面刻画着绵绵不绝的云纹,只是最右侧一裂枫叶有过磕碰的痕迹,碎成了几小块,虽用金细细补了,却仍旧不伦不类。 洛真显然对这块玉十分感兴趣,左右地仔细瞧着。 洛付周早已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店家掌柜已经为他砌好了上好的龙井茶。 “小姐,这些您要是都看不上,我这有个新得的宝贝,不妨叫您看看。”掌柜是个人精,见他们气度不凡,显然是华贵人家,身份煊赫,不禁存了心思。 洛真惊异道:“那就有请掌柜拿出来给我看一看。” 那掌柜的到了里屋不一会儿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古朴的雕花木盒。 洛真凑上前,那掌柜慢慢打开,里面安静的躺着一块弯月形玉佩,有婴儿巴掌大,通体碧绿,纤尘不染,闪着莹莹的光芒,仿佛有流光在涌动一样,摸着暖融融的,光滑细腻,很舒服。 “小姐不要看它其貌不扬,这玉可不是一般的玉,可是从宫中而来,听说她的主人曾是那宫中的翡翠格格,小姐可就知道它有多珍贵了吧?” 洛真惊疑:“是么?” 细细地盯着它许久,洛真对它起了兴趣,开口道:“父亲。” 洛付周点头:“结账。” “这块玉我也想要。”洛真又拿着那块枫叶形状的玉,对洛付周道。 老板乐坏了,他要的价钱可不少,果然这对父女不是寻常人。 严家宴会散了,客人们全都走光了,只剩下严老爷和自己的亲眷。 辛苦了一天,三姨太走过来为站在廊下的严老爷披了厚实温暖的鹤氅外套,“老爷,小心着凉。” 严永宁抽着烟斗,面容在廊灯下有些隐约,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了白日里的笑容,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 “老爷,妾身不明白,您不是一向不喜欢那洛司令,他也一向不喜欢二少,不给他面子,怎么今日?” 今日这般其乐融融,和睦相处。 三姨太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哼,”严永宁冷笑一声,“弄权之人,最拿手的就是逢场作戏。” * 女人鬓散鬟解,衣衫半遮,一副不胜风情的模样,她斜躺着,依在朱绮绣榻上,眉眼含媚望着不远处身形风光霁月的男人。 “凤雅~” 男人低低一笑,上前环住她的蜂腰。 “听说你今儿去了严家,是不是?” “夫人果然消息灵通。” 女人钻进他的怀里,笑道:“那些个小姐们怕是要开心坏了,”她轻抚着男人的下颌,“谁让凤雅这般迷人呢?” 凤雅笑道:“夫人说这些做什么,现在的我只属于你。”他凑近女人的耳边,轻轻吹气,吴侬软语。 女人面色绯红,欲拒还迎。 凤雅呵呵一笑,二人纠缠在一起。 “你真是个男狐狸精,生来便是来勾引女人的。”女人低声喃喃,沉浸在温柔乡之中。 凤雅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寒光,转瞬消失不见,然后轻笑道:“是的。” * “厦玹。”男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姐姐。 “白日里你说的那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严厦玹听了自己姐姐的话,颌首。 “我发现你今天都有些不在状态。”严熙婷紧盯着严厦玹,笑道。 严厦玹微笑:“此话怎讲?” “厦玹,你年纪不小了,整日里没个定性,我和爹都很担心你呢。” 严厦玹笑了笑,没有说话。 严熙婷见他那似乎浑不在意的神态,突然开口道:“你肖想洛家那位新来的小姐?” 严厦玹一惊,看向自家姐姐。 只见严熙婷笑着:“是不是?” 严厦玹笑道:“姐姐你在说什么,我今日第一次见她。” “是吗?”严熙婷不置可否,一双狭长上挑的狐狸眼紧紧地盯着自家弟弟,却见严厦玹目光淡然冰冷,稳如泰山。 两姐弟都是聪明人,谁也不让谁。 严熙婷微叹一口气,这个弟弟,她从小就拿他没办法。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必要帮你了,我还打算着过两天邀请下那位洛真小姐呢。” 严厦玹眉梢轻动了一下。 “我与洛小姐一见如故,想着让她成为我的闺中密友,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姑娘,既然这样,别怪老姐不帮你了。” “姐姐,”严厦玹有些无奈道,“这种事情你做了许多次了,也不嫌烦。” 严熙婷媚眼含嗔:“你还好意思说!我这不是听从父亲的命令,为你物色好的名门闺秀,省的你整天在外面找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我可听说前些日子你为了捧个女戏子与人翻脸的事情了,还有你为了个女人办学院的事情不是也被父亲知道了,然后他老人家大发雷霆?你看看你,都多大了?还不该定性成家?” “好了好了。”严厦玹被她训得脑子有点疼,他揉了揉额角:“我听你的就是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今天你那眼睛差点长人家身上去了!” 严厦玹看着她,轻叹一声:“姐姐,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家与洛家的关系?” 严熙婷一怔,沉默了下来。 “你觉得洛付周会同意我与他女儿交往?你不会也被今天父亲与那洛付周其乐融融的模样给骗了吧?”严厦玹冷笑一声,“京中都知我严家与洛家不和,你以为只是说说而已?” 严熙婷一时语塞。 “军中的事情复杂的很,你不知道也正常。” “况且,”男人眉梢轻轻一挑,“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你觉得我是认真的?” 严熙婷摇摇头叹气:“我是不是不该让你再祸害人家姑娘啊,算了算了,这件事再说吧。” * 时值腊月,整个北平城笼罩在一片严寒之中,洛真坐在自家后院望着那结冰的小池塘,静静出神。 “小姐,”亚玉坐过来,给她递了一件外套,开口道,“您还是进屋吧,外头冷,听说马上就要下雪,可别着了凉啊。” “是啊,这天这么冷,我是不是不该出去。”洛真兀自喃喃自语。 小池塘边上的柳树光秃秃的,枝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第八章 拜访 正兀自出神,院外忽然传来谈话声。 洛真一怔,这是女子的声音,但在司令府,那些丫鬟婆子们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声调谈话的,还是在她的院子外。 她直起身子,喊了一声身旁的亚玉,开口道:“亚玉,今日是有客人来吗?” 亚玉茫然的摇摇头:“没有听说过啊,我帮您出去看看。” 洛真点点头。 不久,亚玉回来,惊奇道:“小姐,前来的是一位姓严的小姐,她们说来拜访您。” 洛真讶然,“快让她进来!” 不会是她想的那位吧? 只见一位姿容貌美的女人走了进来。 果然是严熙婷!洛真愕然,连忙起身相迎,走上去道:“严小姐,你怎么?” 严熙婷望着她,摇了摇手指,笑道:“洛小姐,我们坐下说吧。” 洛真娇美的脸庞露出清浅的笑意,点了点头,“快请进屋。” 二人走进屋子坐下,严熙婷将身上雪白的狐氅拿下,露出身上那件镶金边红色旗袍,明艳如海棠花,她喝了一口亚玉递过来的水,然后将手里的雕花漆盒送到洛真面前,“瞧,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这怎么好意思?”洛真受宠若惊地接过。 “不用客气,我那天见你对中式糕点很是感兴趣,想着你定是在国外没怎么吃过这些,所以路过太平坊的时候特意买了这桂花糕,甜而不腻,你饿的时候可以尝一尝。” “太感谢您了。严小姐,您怎么来了?”洛真笑眸弯起,望着她道,她对眼前这位女子实在印象极好,又感激她如此贴心温柔,只觉得她既大方又亲切。 严熙婷简单打量了下洛真,见她身着一件藕色锦缎长袄,然后笑道:“你可别嫌我自来熟,请柬你是不是收到了?我前些日子见了妹妹,觉得妹妹是难得的人才,一心想要结交,但我想着妹妹该是不能轻易出门的。这不,今日也没事,本来邀你来着,后来想想还是我亲自登门更有诚意。” 洛真有些愧疚:“严小姐,对不起,我……” “没事没事,不用在意,我知道你的不便。”严熙婷善解人意道。 原来近几日严熙婷给洛真捎来了请柬,想要请她到严府上来玩,洛真纠结着自己要不要去。 正纠结着,这严小姐却突然到访。 洛真闻言轻轻一笑。 严熙婷见了一笑,然后开口道:“妹妹这般美貌动人,端丽冠绝,还有着几分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气韵,简直是那《石头记》中林黛玉降世。” 洛真不知这《石头记》,但听到严熙婷夸奖自己,不禁面颊微热,颇有些不好意思。 自从来到北平,还没人如此夸赞自己,她似替自己解围道:“不知《石头记》是?” 严熙婷道:“是前清时的一部巨著,我家里有全集,你要不要看?” “好的,改日我有时间一定会去拜访。” 严熙婷走后,洛真打开那个食盒。 梅花糕点细腻洁白,上面撒着一层蜜糖,用蜜渍樱桃点缀成朵朵红梅的模样,宛若红梅傲雪,轻拈一块放进嘴里,入口即化,清香扑鼻,真是好吃又好看。 洛真瓷白的脸颊泛着淡淡地红,心中很是欢喜。 “小姐,这位严小姐人可真好。” “是啊。” 晚饭的时候,洛付周回来了,他与洛真坐在饭桌上一起用餐。 这几天,他似乎更忙了,一天到晚不在家中,昨天甚至没有回来,今日晚间才坐汽车回来。 洛真知道他忙于公务军事,也一向不会问他。 洛付周却突然开口道:“严家大小姐今日造访我们家了?” 洛真听他语气淡淡,怕他不高兴,于是连忙开口道:“父亲,也没什么,她来给我送了盒糕点就走了。” 洛付周点头,“还有呢?” 洛真迟疑道:“她想同我结交,然后邀请我下次出去。” 洛付周点点头,然后望见她的神色,不由笑道:“别担心,你若是想去就去吧,不必担忧。” “至于关于洛家和严家那些传闻,你也不必在意,这些都和你们无关,你也不能老在家中闷着,结识些朋友对你来说很好。” 洛真微微一笑,心中有暖流淌着,她知道自己的父亲生怕自己在京中待的不舒服。 “但若是遇见严家那个小子,你尽量回避。”洛付周突然开口道。 洛真一惊。 “那小子阴狠狂妄,我不希望你被他盯上,我前段时间听说他还在后院看到了你。” 洛真想起那次在书房门外心惊胆战的场景。 不用他说,她也不会接近这人的。 * “二少,我今日看到大小姐的汽车在洛府前停下,大小姐进了洛府大概两小时后,从洛府内出来了。” “大姐?”严厦玹蹙起浓眉,深邃的脸庞上神色晦暗难明。 似乎思虑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洛府还有什么动静吗?尤其是洛家那位小姐,有没有出门?” “没有。”手下如是道。 严厦玹压低眉眼,沉声吩咐,“接着守着,再派两个机灵点的去,洛府有什么风吹草动,有什么异样的动静,立刻禀报我,尤其多多留心那个洛小姐。” “……是。” 二少,你不对劲啊。 他这个能为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却被他安排去看守一名姑娘,他多少有点面上无光。 二少,你惦记着人家姑娘,就直接上门呗,这样暗处看着是怎么回事?不符合您往日的作风啊。 手下走后,严厦玹独自留在办公室内,闭上双眼。 他自认对于这洛真也不是多么狂热,若说她美貌动人,他从前的女朋友也不是没有胜过她的,可是…… 又想起初见那一日,女孩温婉的语气,温柔的目光,他双手不由紧攥。 当日就不该让她从手中溜走。 * 好巧不巧,接下来的日子里,北平终于下起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整个北平城笼罩在一片白雪皑皑之中。 但这雪不大,只下了一日,次日便停了,居然还出了太阳。 街上有人在扫雪,雪很快就融化了,没有影响人们出行。 也许是刚下过雪的原因,天空澄澈净润,空气中氤氲着凉意。 明净的阳光下,一辆汽车缓缓停在了北平城最豪华的如意酒楼门前。 “小姐,到了。”夏英坂率先下车,对洛真恭谨道。 洛真从汽车上下来,她今日穿了一件杏黄缎面底子的交领长旗袍,领口还镶着一圈白色的绒毛,乌鸦鸦的鬓发下露出半截白腻腻的颈子。她凝眸望着眼前的如意酒楼的招牌。 “是洛小姐吗?”早有人在门口候着她了,远远的望见她这辆汽车,知道定不是寻常人家,连忙上前等候。 见她走下车,见了她的容貌,绝色倾城,瑰姿艳逸,秀雅动人,尤其是今日她这一身装扮如一朵盛放在寒风之中的娇艳杏花,见过一面想忘记都难,那人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点头哈腰地开口问道。 洛真点头。 那人露出惊喜的表情,连忙道:“请随我进去,严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 洛真望向身旁的夏英坂,点头道:“我们进去吧。” 夏英坂轻点头。 虽然天气寒冷,还下了雪,但这酒楼却生意红火,如意酒楼里面下面的散座已经坐满了人。 幸好楼梯就在入门的门口,他们几人没有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上了楼,就见到严熙婷向楼梯这边走来,显然已经有人通报了她消息。 “妹妹,你来了!”严熙婷迎了过来,昳丽的眉眼间是淡淡的笑意。 她见了夏英坂,讶然了一下:“这位是?” “严小姐好,我是司令特地吩咐接送小姐的人,您不必在意,我一会儿就下去。” “哦哦,这样。”严熙婷闻言,眼珠轻动了一下,然后笑道。 “我带你去我们的雅间。”严熙婷说着在前面引路。 “这里,兰字号雅间。” 这兰字号的雅间门并未关上,只轻轻带上,但左右站着两个身穿军服的卫兵,站得很直,表情冷然,膀大腰圆,气势凛然。 见到他们,两位士兵对严熙婷鞠了一躬,“大小姐。” 严熙婷点了点头,道:“辛苦了。”然后率先走了进去,洛真和夏英坂跟在后面。 几人走了进去。 只见这雅间极大,显然是给贵客留的。 雅间大而清幽,正中摆着长桌圆椅,墙上挂着山涧兰花图,一侧摆着的香炉也是兰花纹,屋内摆放着一架朦朦胧胧的轻纱山水画屏,古香古色。 这雅间外侧还有小露台,靠在栏杆上可以看到喧闹的大街。 里面坐着几名女子,见了他们都站起身来。 洛真一瞧,有几个熟人,包括那日见到的罗小姐和沈小姐。 罗玉姗今日穿了一件大红茶花穿蝶刻丝旗袍,越发显得她娇艳欲滴,雪肤花貌,一双明艳的眉眼间透着一股凌然傲气。 另一位沈小姐便是那个怡表妹生的也是秀雅动人,今日身着翡翠色旗袍,见了她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上来。 沈心怡上前,拉住洛真的手,“好久不见,洛小姐还记得我吗?” 洛真对这位沈小姐也有些好感,美眸中迸出一丝欣喜,“怡姐姐。” 相比较沈心怡,罗玉姗倒是冷淡很多,她也不上前,站在不远处望着洛真。 看着她一张洁白如玉的娇丽脸庞,再打量着她通身的身着,心中暗暗地与她进行比较。 第九章 男人 除了她们俩,在场还有两名女子,皆是琼姿玉貌的小美人,见了洛真,都礼貌地站起身。 这一屋子的美人,只有夏英坂一个男子,若是寻常男人,只怕会有些尴尬害羞,但夏英坂是见惯风浪的人物,他扫了眼屋内,只见并没有什么男人,于是安下心来,对洛真道:“小姐,我下去了,您有什么事情叫我。” 洛真点头:“好。” 夏英坂离开后,几人便就座。 沈心怡坐在洛真身边,小声道:“刚刚那位是你的保镖?是你家中的下人?瞧着那气派不简单呐。” “怎么?”旁边的罗玉姗插口道:“心怡看上人家了?” 沈心怡面色微红,柳眉倒竖,美眸圆瞪,“姗儿,你说什么呢?”心中甚是气恼。 若知道婷姐今日还邀请了罗玉姗,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这罗玉姗一向瞧不起自己,无非就是因为自己的出身不及她,但想不到她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不给自己面子,这样说自己。 她沈心怡再怎么说也是大家小姐,不管那人是不是下人,罗玉姗这孟浪的话不可谓不失礼。 严熙婷淡淡地道:“姗儿,你说话需要注意一些,这成何体统?” 罗玉姗轻哼一声,悻悻地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洛真开口道:“他不是我们家的下人,那位是我父亲手下的得力助手,他奉我父亲的命令来保护我的安全。” “原来是这样。”严熙婷点头,望着她镇定娴静的面容,忽然笑道:“饿了没有?我今日特地请你过来与我们姐妹一起尝尝这如意酒楼的饭菜,一会儿可要好好尝一尝。” “菜刚叫,可能还需要一会儿。我们聊聊天吧。” 于是,几个姑娘家便聊了起来,聊着京中发生的趣事,以及为洛真介绍些北平的风物人情。 女人间总有许多话能说,洛真喝着茶水,听着她们的谈话,几个姑娘聊的很是欢快,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好一会。 洛真想去洗手间,于是询问了洗手间的位置后,她起身离开了房间。 出来的时候,发现大厅内喧哗的声音变得很小,只有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洛真没有在意,来到兰字号雅间,在门口却见到了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站着,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头。 当看清楚来人,洛真目光陡然怔住。 眼前的男人身姿颀长笔挺,五官端正的如同用尺量雕刻般,凤眸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又分明。 他头戴军帽,身着浅灰色军服,身上似乎还带着外面的凛冽寒气。 挺拔的军装难掩男人矜贵清冷却狠厉冷然的气质。 洛真看向这男人时,男人的目光也定定凝视着她,眸子鹰隼般锐利。 四目相对,周遭一切仿佛都静了。 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墨色翻滚,其间复杂的情绪似惊涛骇浪般朝洛真扑来,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捏住,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周围的气压明显变低了。 “厦玹,我没事,你不必再派卫兵在这守着了,这不是破坏我们的兴致吗?”严熙婷的声音及时打断了两人间的对视。 洛真像是从深不见底的漩涡中逃了出来,忙撇开视线,胸腔里的心却咚咚咚跳的厉害。 严厦玹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严熙婷道:“最近有些风声,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严熙婷无奈:“随你吧。”她是拗不过这个弟弟的。 “咦,真儿!”严熙婷发现了洛真,开口叫道,“快来,菜已经上了,快来尝尝这里的招牌菜酱汁牛肉。” 洛真咬紧红唇,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定了定神,带上笑容走上前去。 心中保持镇定,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男人,心中总是如此惊慌,她自认一向镇定自若,但她的情绪在见到这严厦玹总会有些波动。 这合理吗? “既然如此,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严厦玹转身,向着洛真的方向走来。 洛真身子绷得紧紧的,目光垂下,却感觉头皮发麻,似乎能感受到男人的黑眸深深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终于,二人错身而过,严厦玹望着这个娇柔温婉的女孩,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走过。 仿佛有凛冽的寒气袭来,洛真身子一颤。 转眼间,男人已经消失在了走廊里。 洛真轻轻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严熙婷,却见女子目光有些复杂地望着她。 “婷姐。”洛真走上前来。 严熙婷收回眸中奇怪探寻的光芒,恢复正常的神色,笑道:“我们进去吧。” 严熙婷眼里望着洛真,心里是一千一万个疑问,她这弟弟是何时看上这洛真的? 虽说女孩容貌确实极为出挑,但她这弟弟是有些不同寻常了。 明明今日军校那边有事,一听说自己邀了洛家小姐在如意酒楼,便巴巴地赶来,只为看上一眼,她记得那军校离这可不近…… 这种事放在若是旁的男人身上也就罢了,可是那可是她阴狠狂妄冷酷无情的弟弟,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孩这样?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他们二人什么时候认识的,看这样子,她才不相信那天在严家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回去的路上,洛真坐在车上想着事情。 夏英坂见状也没有打扰她。 洛真脑海里仍旧不时出现男人的那冷眸,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 轻叹一口气,夏英坂眉梢轻挑,刚要问出声,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司令说小姐常出去透透气也挺好的,不用替他担心。” “今日我看到了严厦玹来了酒楼,有些事情很复杂,司令不让我透露给小姐,所以小姐您不知道。您刚来北平的时候在火车上我见到他惊慌是因为一些军务事情,现在已经没事了,所以小姐不用再担心此人了。” “司令命我跟随小姐,小姐相信属下,我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洛真轻点头,温声细语地对他轻笑道:“谢谢你,夏先生。” 女孩抿唇浅笑,嗓音轻软。 夏英坂不由得移开了视线:“这,这是我份内的事情,小姐不必多谢。” 回去后,见父亲没有回来,她径自去了自己的房间。 * 夜凉如水,冷月洒清辉。 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洛真躺在床上睡不着觉,白日里从那如意酒楼过来,赴了一趟宴,出了一趟远门,本该身子疲惫些才对,但她非但不累,居然还睡不着觉。 她的眼皮就不停地跳,心口也慌的厉害,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望向窗外,外头黑漆漆静悄悄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次日,她心中那不安的情绪仍是有些困扰她,想了想之后,她去了父亲的书房。 父亲昨晚回来的很晚,现在这么早就起来了,想来肯定没有睡多久。 “你想去看戏?” 洛真点点头。 “好,我叫英坂跟着你。”洛付周道。 洛真望着自己的父亲,欲言又止。 “真儿,你想说什么?”洛付周道。 “父亲,你今日要去做什么?” “我?我一会儿去北面的驻防军那里瞧瞧,你好好去看戏吧。” 压下心中莫名的不安之感,洛真点头道:“好。” 第二次来到这个杏花梨园,洛真居然莫名地有种亲切之感。 说来也巧,他们刚出门不久,天居然又下起了小雪。 进了梨园,他们还是挑了二楼的雅间。 他们来的早,所以戏园子里人还不多。 凤雅漫不经心地问着身旁伺候的小厮:“现在几时了?” 小厮小心翼翼地道:“时辰还早,爷不必着急,人还都没来呢。” 凤雅闻言,自己便走出后台,随意地向戏台子下扫了一眼,然后又抬头看向二楼的方向。 忽然,他目光凝定,面色一怔。 洛真今日身着一件烟紫色云纹旗袍,她乌发如瀑,耳边是一对精致小巧的珍珠耳坠。 她一只手支着下巴,有些散漫的凭栏而坐。 雪花轻轻飘下,恰好一阵风吹过,雪花簌簌,飘到几朵到女子的脸上。 她抬起眼,伸出手去接那一朵翩翩落下的雪花,秀美柔婉倾城绝色的眉眼间漾着一种极致的温柔。 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她像是得了趣的小猫儿,娇嫩的红唇扬起一抹怡然自得的浅笑。 凤雅站在不远处,瞧着这一幕,脑海里一片空白。 霎那间,他觉得他的魂被这一笑给勾走了。 也不知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多久,身旁的小厮轻声唤道:“爷?” 喊了几声,他才如梦初醒,却仍是望着那女子。 而洛真似是被惊动,听到声音,向他们的方向看来。 二人四目相对。 洛真礼貌地对他微笑,轻点了点头,凤雅这次却没有再愣神,他勾起嘴角,对着洛真露出一抹勾魂夺魄的笑容。 洛真一愣,他已经转身而去,与那小厮离开了。 刚一回到屋内,凤雅立刻道:“去给我打听一下,刚刚那位小姐是谁?是哪家的姑娘。” 小厮面上全无惊讶,似乎见惯了此事,点了点头,然后就出去了。 独自一人留在屋内的凤雅,不停地回想着刚刚的情景,不禁觉得心脏砰砰直跳,然后却又笑话自己,自己这是怎么了?好似没见过女人一般。 第十章 受伤 什么样的女子他没有见过? 但是……那个女孩…… 想起刚刚二人四目相对,女孩乌黑的眼眸澄澈泛着光,明明那么沉静娴雅,看在他的眼中却是怜人又勾人。 凤雅此刻满脑遐思。 她是谁?按理说生的如此貌美的姑娘他怎么会不认得且没有听说过?看她的衣着不像是贫寒人家的,但京中的大家小姐他都认得啊。 手指攥起,不管她是谁,他一定要把这女孩弄到手! 凤雅是纵情风月的老手,从来没有女人能逃的出他凤雅的手掌心,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女人的心。 可怜的洛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两个阴险狡诈的男人惦记了上。 洛真坐在窗台边上,回想着刚刚的场景,不禁失笑。 这位凤雅老板生的真的很美啊。 “小姐,这里的云雾茶很有名,你尝一尝。”一旁的夏英坂开口道。 洛真转头看向他,无奈笑道:“夏先生,你不必再喊我小姐,叫我洛真就行了。” 夏英坂一怔,“好。”言语间颇有些纵容。 洛真心头一紧,有些不好意思,忙拿起茶杯。 缓了缓心神,呷了一口茶,觉得略微苦涩,却隐有回甘,不禁有些惊奇。 低头看向瓷杯中的清绿的茶水,隐隐有几片茶叶浮在上面。 自从回来后,这茶她虽有心去了解,但无奈尝起来太苦,总不合她的口味,她也不去勉强自己。 今日她听了夏英坂的话,无意之中尝了这茶,感觉倒是和自己之前尝过的那些苦涩的茶不太一样。 品过茶后,她又拿起一旁的缠丝玛瑙碟子中的一颗黄澄澄的柿子咬了一口,“这柿子味道不错。” 夏英坂望着她娇憨的样子,不禁轻轻一笑。 凤雅坐在自己的房中,由着那些人为自己装扮,他兀自低头盯着自己小拇指上戴着的雕花嵌珐琅翡翠玉戒,想着刚刚小厮的话。 “那位小姐的房内还有一个男子,戴着圆帽,穿着长衫,他们只有两个人,定了一个雅间,看起来似乎是一对儿……”那小厮看到凤雅的神情,声调渐渐降下,不敢往下说了。 “还有一个男人?”凤雅蹙着眉,心口像是被击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这等姿容不凡的女子已经有了情郎,被定下了? 正想着,一名身着青灰小袄的大概十三四岁的孩子跑了进来,叫道:“凤雅老板!凤雅老板!” 凤雅转头看向那孩子,道:“怎么了?” “这里有封信是给您的。” 凤雅拿过去看了看,一蹙眉,然后随手将那信放在了桌子上。 那孩子见状,退了出去。 男人的手指轻叩着那梳妆台,望着镜中的自己,上了油彩的脸上眉眼如画,眼角含情,许久,他轻轻一笑。 是了,他凤雅是什么人?无论是什么样的女子,都会臣服于自己的。 不久,戏开始了,戏台下坐满了人。 洛真聚精会神地望着这场戏,戏名叫做《长生殿》,讲的是唐玄宗李隆基与爱妃杨玉环凄美的爱情故事。 看到杨玉环倒地的瞬间,她的泪水如大颗的珍珠滚落下来。 鬼使神差地,她轻声说了句:“好美。” 一旁的夏英坂没有听到她的话,只看到了女孩流泪,他连忙将纸巾拿了过来。 望着她流泪的侧脸,她的眼瞳里巨大的温柔扑面。 夏英坂有些愣神,他嘴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 他是接受过西学教育的人,这一刻望着洛真的脸,他觉得像是天使对人的怜悯。 她的父亲也就是他的上司洛司令是个严肃决绝的人,在官场军务上果断冷酷,却没想到他的女儿竟是个如此善良温柔的女孩,连看一场戏都能感动落下泪珠,为故事中的人物所流泪。 他不禁认为他的上司洛司令那般严肃冷酷的人如此果断折戟沉沙在这个女孩的母亲身上并且多年仍怀念亡妻为其守身没有续弦也是情有可原,这个女孩,连她的悲伤也那么美。 洛真没有注意到他,只望着楼下。 她已经沉浸在那场戏之中了。 戏结束了,洛真还是久久不能回神。 泪水在她的面上风干,雪花打在她的面上。 夏英坂抑了许久,最终还是伸出手去,轻轻地将她脸上的泪水抹去。 洛真被惊动了,但她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转头冲他一笑。 楼下的凤雅望见这一幕,目光有些阴沉。 本来想等戏结束后就去找那小姐,不想她与那名男子待戏一结束就走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凤雅寻思着,自己该如何引起那位姑娘的注意。 * “洛小姐去看戏了?” “是,二少。” “她倒是很喜欢看戏……不知她究竟是喜欢戏,还是喜欢那人?”严厦玹蹙着眉,自顾自说道。 想起那天她在严家看到那凤雅的表情,他冷哼一声,俊美的眉眼间冷厉阴郁,“卑贱的戏子,只会用那脸迷惑女人。” 闻言,那人也不敢说话。 忽然,外头有人急匆匆走进来,焦急喊道:“二少,出事了!” 严厦玹蹙着眉望着来人:“怎么了?” “朱雀大街现在戒严,有特工出现,洛司令出事了!” 严厦玹猛地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等洛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一路上,坐在汽车内,她的眼皮一直不停地跳,让她心中难安。 昨晚涌出的不安之感又出现了,她刚刚一心沉浸在戏曲之中,现在看过戏之后,那股惊慌感又出现了。 隐约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汽车行驶间,远远的,她看到洛府的门前站满了卫兵,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她心头一慌,望向身旁的夏英坂,见他也一脸茫然和凝重。 待汽车停稳,她忙走下车,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 门口的守卫认得洛真,他对洛真道:“听说老爷出了事,小姐,您快进去看看吧。” 园子里的门口站满了哨兵,洛真奔了过去,有人拦下她。 洛真急的要命,说自己是洛司令的女儿,却没人放她进去。 恰好管家刚从房间里出来,对他们道:“这位是洛小姐,快让她进去!” 卫兵们这才放行,洛真径直跑去了洛付周的寝室。 寝室的门口还有人,门虽然关着,但浓浓的血腥味已经传来,洛真慌的不行,就想上前。 王旭知刚走出来,看到她,拉住她低声道:“小姐,这边来。” 洛真虽然惊慌却也没失去理智,她内心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父亲一定是出了事,现下里面肯定有医生在为他诊治,现在就算她急也没用。 于是她跟着王旭知来到旁边一侧的房间内。 “小姐,您先不要急,听我说。”王旭知稳重成熟,他的声音仿佛有着稳定人心的力量,他将一切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洛真。 原来,今日洛付周在乘车去北方驻防军区的路上遭到了枪袭,在朱雀街拐角的地方,忽然有两名特工持枪打碎了汽车玻璃,然后持续开枪,打中了洛付周。 幸而那两人被卫兵们制服,一人已经被打死,一人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同样的,洛付周也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中被带回了洛家。 洛真几乎要哭出来,她强忍着热泪,吃力地问王旭知:“父亲他究竟有没有生命危险?” 王旭知迟疑,不敢看她的眼:“这我也不敢保证,司令他虽然避过了要害,但腹部连中两枪,血流不止,送到洛府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现在米勒医生正在紧急抢救。” 看到洛真的表情,他安抚道:“小姐,不要担心,司令会没事的。” 洛真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仿佛失血过多的是她。 回想起父女两人早上的对话,一阵刺骨的痛意瞬间占据了她的心口…… 他一定会没事的。 正六神无主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她定了定神,站起身来,走向门口,看到夏英坂快步走了过来,然后对王旭知道:“严厦玹来了,要不要让他进来?” 王旭知沉吟:“他来做什么……他带了多少人来?” “只有几个卫兵。” “让他进来吧。” “王旭知!”夏英坂惊叫道。 “没事,他不会对司令怎么样的,他没带什么人前来,就表示了他的诚意,今天只是作为一个晚辈前来探望司令的安危,况且就算他想对司令不利,司令早已布好了防护。” 见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夏英坂知道王旭知一向办事稳重,没十拿九稳的事情他不会去做,所以司令才将许多事情交给他,听到他既然这么说了。 严厦玹走了进来,他穿着黑色军服,领口的衬衫绣着金丝边纹。 与王旭知和夏英坂打了招呼,他眼角瞥了一下洛真,然后移开目光。 “洛司令怎么样了?” “应该是没有大碍。”王旭知淡然道,“还劳烦二少跑来一趟,在这我替司令多谢二少关心。” 严厦玹道:“说起来这事还是我的错,我前段时间便听说了京内来了可疑人士,一直派人去抓捕却没有进展,没想到这二人居然袭击了司令。” “这与二少有何关系?二少不必自责。”王旭知道,然后吩咐一旁的管家,“快去给二少备茶。” 严厦玹道:“严家有名驰名多年的老神医,要不要请来为司令瞧一瞧?” 第十一章 凶险 王旭知笑道:“二少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这司令的伤由西洋大夫来就好。” 严厦玹点了点头,坐在一旁。 洛真虽害怕这个男人,但此刻她身为洛家的主人,总觉得自己有些失礼,所以就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与这位客人说话。 “严先生,谢谢你关心父亲,还特意来洛家看望父亲。” 严厦玹定定望着她,轻笑道:“洛小姐不必客气。” “王先生,米勒先生叫您!”门外传来这声音。 王旭知向严厦玹打了招呼,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我也去看看!”夏英坂焦急喊道,然后跟在他的身后。 于是会客厅内就只剩下洛真与严厦玹两人,洛真心神不属,目光怔忪地望着门外,担忧着父亲的安危,没注意男人目光炯炯地正盯着她。 她心情沉郁,浑浑噩噩的,害怕父亲会就这样丢下她离去。 美人含愁静坐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意。 严厦玹看着这个安静得近乎有些木木愣愣的女孩,心底不知怎么的一软。 “洛小姐不必担心,洛司令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严厦玹忽然开口道。 他的声音很是轻柔。 洛真一惊,看向严厦玹,男人黑得不可思议的眸子正望着她,他的声音仍是带着冰冷,却让她觉得柔和许多,让她的心稳定了不少。 洛真勉强对他一笑,算是感谢他的好意。 严厦玹望着她浅浅的笑容,她本就生的秀美,现在这惆怅的笑容看在他的眼中更是我见犹怜。 洛真轻轻饮了口放在桌上的茶水,缓解着喉咙的干涩。 心中暗暗地祈祷着,她以前在欧洲的时候去过教堂,教堂里面那些金发碧眼的白人虔诚地做着祷告,她不是西方人,也不相信有上帝。 但是此刻她内心却祈求着上帝保佑她父亲平安无事。 不一会儿,有丫鬟过来收拾桌上的杯子碗垫,屋内只有洛真和严厦玹两人,室内没人说话,静悄悄的,所以收拾杯垫的声音十分清晰。 丫鬟手脚麻利,一心想着收拾完赶紧出去。 来到严厦玹面前的红木桌旁,丫鬟鬼使神差地偷眼看了一下他,却见男人的黑眸正注视着她。 她心里一慌,手上一松,杯子就滑到了桌上,砸到桌面上垫的玻璃,发出“叮”得一声,格外刺耳。 她连忙伸手扶住,却仍是晚了,茶杯中的水已经溅到了男人黑色的军装上,很快湿了一片,使那军装被泼上地方的颜色也变深了。 洛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看向这边,见到这样一副情景后,她一惊,连忙站起身走了过来。 小丫鬟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站在一旁,不敢上前。 “严先生,真是对不起,你没事吧?”洛真走过来,看向他的衣服。 走上前,轻轻摸了摸他衣服上的水渍,这湿了挺大一块的,她抱歉道:“对不起,她不是故意的,要不要给您换一件衣服?” 洛真在国外长大,自觉与男人这样的距离没有丝毫不妥,她和国外的男性友人还曾拥抱过,因此她摸着他衣服的动作很是自然妥帖。 严厦玹闻到一阵香气扑面,见女孩接近自己望着水渍的地方,他眯了眯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 听到她的话,他的眸子轻转,突然开口道:“洛小姐真是心地善良,你怎么知道这名丫鬟不是故意的呢?” 洛真闻言,很是愕然。 她觉得这样的小事真是不足挂齿。 本来么,不就是衣服被泼湿了一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没有想到他一个男人居然会计较此事。 “这个丫鬟刚刚偷看了我,想来可能对我心生兴趣,然后她故意打翻茶杯,将水泼在我身上,可能想引起我的注意。” 洛真:“……” 她深吸一口气,回头望了一眼那身子不断颤抖的丫鬟,着实不能相信这个男人的话。 但他身为严家二少,又怎么会轻易诬陷一个丫鬟呢? 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眉眼轻挑,唇角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洛真想,这男人的皮相生的如此好,身份又高贵煊赫,或许真的有女人曾对他做过这样的事情也说不定。 洛真道:“我也不知她究竟是故意还是无意,但这样的小事,严先生就看在我洛家的面子上,不要计较了吧?” “那就请洛小姐好好管教自己家的仆人,让其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随意肖想男人。” 洛真听到他的话,不知为什么感觉有些无语,她道:“好的,严先生。你要不要去换件衣服呢?或是去清理一下衣襟?” “不必了,只是件小事,衣服一会儿就干了。” 洛真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却说不上来。 她看着那丫鬟,知道她吓坏了,不禁柔声安抚道:“没事了,你出去吧。” 严厦玹一眼不眨地望着她温柔的侧脸。 小丫鬟像是得到了特赦,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向她道谢后,又向严厦玹致歉后,然后走了出去。 坐回座位上,她又想起自己的父亲,但刚刚被这严厦玹一搅,悲伤的情绪消解了不少,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时间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中午,洛真因为担忧父亲,没什么胃口。 令她惊奇的是,这严厦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既然是来探望病人,不必待这么长时间吧? 可是,这严厦玹就这样厚着脸皮一直坐在位子上,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洛真又岂能赶他,便也不理会。 经过刚刚的事情,她倒是觉得对这严厦玹没那么畏惧了,今日的他似乎和之前见到的不大一样。 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望向外面,只见雪并没有停,还在不断的飘落,这场雪,虽然小,却连绵不断。 不禁想到刚刚在戏园子时,她见了这雪还心生喜悦,仅仅过了几个时辰后,她心中已经全没了赏雪的心情,心中满是担忧焦虑。 她呆呆地望着那雪。 夏英坂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女孩站在窗前,而离她不远处的男人正望着她。 那目光…… 夏英坂眸子一沉,清清嗓子,引起了屋内二人的注意力。 女孩猛地看向他,那充满希冀期盼的神情让他心头一紧。 他几不可见的轻叹一口气,对洛真道:“医生还没有出来。” 洛真略有些失望,点了点头。 夏英坂安慰道:“再等等,医生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洛真对他点头,勉强一笑。 夏英坂对一旁的严厦玹道:“二少,我在这里代司令对您的关心表达感激,您的这份心我会传达给司令的,但现在司令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您无需再等下去,怕耽搁您的事情。” 这是下逐客令了? 严厦玹轻笑一声:“夏先生刚刚不是说了医生很快就要出来了吗?都已经等了这么久,再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夏英坂有些气恼,但他面上当然没有表现出来。 他心道,怕的是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客人厚着脸皮不走,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更何况他还不是主人。 想到这,他看向洛真,想到现在已经过了中午。 “小姐,您要不要吃点东西?” 洛真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正在这时,王旭知忽然快步走了进来,说了一声:“医生出来了!” 洛真一惊,连忙自窗前走过来,“王先生,你说什么?” 王旭知对她道:“医生出来了,说已经将司令体内的子弹取出来了。” “他醒了吗?”洛真急问。 王旭知苦笑道:“小姐,哪有这么快?”他还想多说些什么,但看到了女孩身后的严厦玹,眸子一转,到唇边的话便不再说下去。 严厦玹已经走了过来:“子弹取出来就好,看来司令很快就能醒来了。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他紧接着道:“那我也不多待了,等到司令醒来之后我会再来拜访的。” 严厦玹终于在别人期盼的眼神中走出了洛府的大门。 夏英坂出去送严厦玹出门,王旭知见这外人终于走了,于是对洛真凝重开口道:“小姐,司令的子弹虽然已经取出来了,但司令他失血过多,受伤严重,米勒医生说司令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就看他明早之前能不能醒来了。” 洛真闻言,脸上的血色退了个一干二净。 王旭知轻叹,他本不想对她说这个消息,但想了想还是对她说了出口,她是司令的女儿,有权知道所有事情。 洛真知道他的意思,如果明早之前父亲还没有醒来,他就凶多吉少了。 站在屋内,她只觉得浑身冰冷。 王旭知看着她这副模样有些不忍,他开口道:“小姐,你……”聪明能干如他,此时却忽然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事情还没有最坏,我相信司令会醒来的。”最终王旭知只能道。 说完之后他就走出了房间,他要赶快去通知司令手下的人,让他们稳住,倘若真的传来噩耗,那一定要把控好局面,以防有人之人乘虚而入。 冰冷的感觉将洛真全身席卷,脑子也变得钝钝的。 夏英坂从外面走进来,他已经从王旭知口中得知了消息,王旭知并让他快去看看洛真,好好安抚她。 可是夏英坂走进来后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看着女孩的表情,他心口丝丝的疼痛。 第十二章 醒来 他轻轻开口,似怕吓到她:“小姐,司令会没事的……” 洛真此刻对外界的反应变得极度缓慢,甚至耳朵也仿佛出了毛病,明明夏英坂就在她身边说话,但是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过来的。 这道惊雷劈得她不知所措。 “小姐……”夏英坂望着她这模样心疼的厉害。 洛真屏住呼吸,只敢轻轻地喘着气,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许久慢慢双手抬起,捂住自己的眼睛。 她的眼泪汹涌而出,但不想让别人看到。 夏英坂急道:“小姐,司令今晚一定会醒的,你先不要着急。” 听了他的话,洛真深吸一口气。 缓解着内心的恐惧,洛真镇定下来。 她声音沙哑,点头道:“是,父亲明早前一定会醒来,他一定会没事的。” 度过了难熬的下午,不知不觉间到了晚上。 眼看就要到半夜了,洛真内心绝望着,但仍心怀希冀。 就在这时,夏英坂忽然冲了进来,面露狂喜道:“小姐,司令醒了!” 洛真睁大双眼,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冲进洛付周的病房了。 “父亲!”洛真眼泪花花的上前,扑倒在他的床边。 洛付周十分虚弱,面如金纸,他望见洛真,想开口但很是吃力,他勉强道:“真儿,我没事。” 听到他的话,洛真感觉自己恍若隔世。 水汽弥漫着秋瞳,瞬间就红了眼眶,内心有说不出的委屈和恐慌,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归属。 洛真知道父亲刚醒来,需要休息,便和他说了两句话就走出了房间。 心底的大石头落地,她觉得自己腿脚虚软,几乎站不住脚。 夏英坂在她身后道:“小姐,司令醒了,你也该放心了,现在快去休息吧。” 洛真转头看向他,笑着对他摇了摇头,然后又开口道:“夏先生,谢谢你,你也辛苦了。” 夏英坂道:“这是我份内的事情,小姐不必谢我。” 洛真知道他今天一直忙里忙外,对他很是感激,忍不住弯眼对他露了个笑。 夏英坂望着她的笑,心口发烫,也对她笑了一下。 二人相视而笑的样子让刚走进来的王旭知看到,忍不住笑道:“真是谢天谢地,司令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呐?” 洛真转头望见王旭知,也对他笑道:“王先生,也多谢你了,父亲多亏有了你们。” 王旭知道:“这是属下们份内的事情。司令福大命大,也是我们这些人的福气。” 洛真忍不住地笑。 这一天过的真是惊险万分,之前是紧张担忧,后来失魂落魄,她完全感觉不到饿,现在已经没事了,她放下心来,才感觉到肚子空空。 看来她该去吃点东西了。 洛付周在床上躺了两日后,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这日一大早,洛真就端着早饭来到洛付周的房间,看见自己的父亲已经起来,此刻正坐在床上,手中拿着一封书信。 洛真皱着眉走进来,小声抱怨道:“父亲,您怎么一大早起来就办公务啊?您昨天的时候还说自己头疼,快吃了饭喝了药之后躺下再歇歇。” 洛付周见女儿进来,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笑道:“躺了两日,我已经好了不疼了,总在床上赖着不能下床,总要做些什么吧。” 洛真将早饭放下,坐在洛付周床边,望着他道:“我不信,您伤的这么严重,哪有那么快就好?” 洛付周伸出手,洛真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 洛付周感慨道:“我在昏迷的时候梦见了你娘。” 洛真一怔。 “我当时差点就随你娘去了,想着就这么去了也挺好,可是我想到了你,真儿。这个世上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我怎么忍心留下我的女儿孤零零的在这世上?” 洛真眼里挂上了泪花,泣不成声。 洛付周道:“真儿,你怪不怪我这么多年来都将你放在国外?” 洛真猛地摇头。 洛付周道:“我不是好父亲,你自小失去了母亲,我却没有将你从小带在身边照看,给予你足够多的父爱。” 洛真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知道父亲身上背负的事情太沉重了,我怎么会怪您呢?” 洛付周轻叹,点点头,然后又开口道:“国内时局混乱,我看过一段时间你还是回欧洲吧,你也看到了,国内很是危险,若是有一天你也经历这样的事情,那么我死也不会原谅自己,怕是九泉之下也不敢去见你的母亲。” 洛真没有说话,她垂下头,然后慢慢点了点头。 洛付周看着她眼眶红红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但他没有办法:“在那里你可以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和他结婚,然后相守一生。” “那您呢?”洛真忽然抬头道。 洛付周轻笑,这位严肃的老人此刻鬓角斑白,他轻声道:“傻孩子,我不能陪你一辈子。” 走出父亲的房间,洛真走出来,望着外头清浅的阳光。 小雪昨日就停了,清晨的阳光轻撒大地,温柔至极。 想了想,她走出了大门,对汽车司机袁叔道:“带我去斜街巷口那家的太平坊。” 这个严小姐曾对她提过的太平坊是个有名的糕点铺,是老字号了,生意十分兴隆。 这些天她询问了福妈等仆人父亲平日里喜欢吃些什么,得知他喜欢太平坊的驴打滚后,她就决定自己要亲自去买回来给父亲。 洛付周平日很忙,就算想吃也没时间,如今正好她买来给父亲尝一尝。 太平坊不远,不久汽车就来到了门口。 她走下车来,看到前面排着长队的一行人,自觉的上前去排队。 司机老袁欲言又止,最终却只能站在不远处候着。 一名身着天青色长衫的男人缓步踱来,吸引了不少街边女人的视线。 他微微一笑,望着太平坊的招牌一眼,然后慢慢的不紧不慢地走上前。 忽然他眸子一凝,望着前面的女孩。 不远处的女孩纤弱娇美,身着绣梅花的白色旗袍,披着带着雪白绒毛的大氅,细腰不足盈盈一握,美的就像是那枝头的花,一掐便会断,她轻轻侧着脸,望着不远处,目光温柔澄澈。 是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找了许久打听了许久都没消息,他马上就要放弃了,谁想这女子竟然突然出现在眼前? 快步走上去,站在她的身后。 女孩乌压压的鬓发在那白绒毛衬托下,美的惊人,在他的角度还能看到她露出的一截雪白的脖颈和珠圆玉润的耳垂,像是个玉塑的人儿一般。 忍住内心的骚动,他想着自己该如何开口搭讪。 洛真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说不出的柔顺妥帖。 她刚刚打量了四周之后,发现前面排队的大多为上了年纪的人。 看了一眼之后,她便垂着头想事情。 但过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好似如芒在背,被什么人死死盯着一般,她不禁转过头去。 这一转头不要紧,将她吓了一跳。 男子离她很近,她原本以为身后没人的,现在却突然看到身后出现一名男子。 凤雅看到眼前的人儿见到他之后,很是惊慌,手指无意识的蜷紧,眼皮也在轻微的发颤,显然是被吓到了。 二人四目相对,洛真迷茫的停顿了片刻。 他微微一笑,用自己生平觉得最温柔有礼的神情对她礼貌地一笑。 是他?洛真一惊。 她当然认得他,他就是杏花梨园里面的那位凤雅老板。 面色渐渐涌上惊喜,她开口道:“是你?” 凤雅听了她的话,内心狂喜,她还记得他? 洛真对他轻点了点头,笑道:“你是凤雅老板?” 凤雅点头笑道:“正是。” 内心有些欢喜,她一直想见一见这位传闻中的凤雅,她极喜爱他的戏。 想不到今日居然会这样偶遇。 眼前的女子鹅蛋脸柳叶眉,肤如凝脂,暖如美玉,一双娇而不媚的眼眸望着他时眼角闪着亮光。 在这冰冷的天气中,他闻到了女孩身上那清冽的幽香。 极品啊。 凤雅心中暗暗勾唇。 想不到这次这么容易就能得手。 凤雅心中不禁轻飘飘的。 是了,没有哪个女子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洛真惊喜开口:“真是幸会,我很喜欢你的戏。” 女孩的眼神澄澈的像是火焰,明媚又炙热。 看到她的那眼神和温和浅笑的模样,凤雅忽的觉得有些不自在。 此时,不远处一辆豪华的汽车驶了过来。 车上的人冷眸凝住这两个人。 “二少,您是想吃太平坊的糕点吗?”司机小心翼翼地问道,却久久未等到他的回答。 严厦玹凤眸含霜,墨染般的眸子幽深发暗,眉头紧锁,望着不远处的两人,不,更确切说是望着那位姑娘,只见她面上露出微笑望着与她简直近在咫尺的如女子般艳美绝伦的男人。 脸上出现了一抹难以捉摸的情绪。 听到探子说那洛小姐去了太平坊,他就巴巴地赶来,没有想到来到就看到这样的情景。 “下车。”司令听到严厦玹似乎咬着后牙槽开口道。 他连忙停下车,不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二少想做些什么。 男人自车上走下,身形挺拔锋利,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敢问小姐叫什么名字?” “我叫洛真。” 听了这段对话,严厦玹面色更寒了。 第十三章 太平坊 冷风瑟瑟中,他慢慢走上去,女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头一看,那清和淡雅的笑容便僵在脸上,眼睁睁的望着身形颀长的男人向着这边走来。 严厦玹面色越发僵冷,冰冷昳丽的眸子紧盯着那朱唇皓齿的女子,她那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双含情脉脉的秋水眸,纤柔的身段站在那里,眸子似受惊的小鹿般格外惹人怜惜。 一旁的凤雅也看到了他,愣在原地。 他径直走到二人面前,开口道:“洛小姐。” 洛真有些愕然,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这位。 被男人那双黑黝黝的凤眸盯着,她还是有些畏缩。 她对严厦玹轻轻点头:“严先生。” 凤雅的眸子轻转,眼神飘忽,已经掌握了情况,眼前这位小姐居然和严厦玹认识,严厦玹可不是一般人都会认识的,那她自然也是位名门小姐。 但让凤雅奇怪的是,这严厦玹一向冷酷阴狠,骄傲狂妄,寻常人他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可他居然会主动来与眼前这位女子打招呼,可见这名女孩必定来头不小。 听到严厦玹叫她“洛小姐”,凤雅在心中已经开始飞速思索京中的名门有哪一位姓洛。 凤雅面上不动声色,他是个八面玲珑的妙人,笑道:“二少,好久不见,您很久没有来戏园子了。” 严厦玹轻哼一声,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他没有将这凤雅放在眼里。 这三人显然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有人小声引论道:“咦,那不是凤雅老板?旁边那两位是?” “啊,那不是严家二少吗?” 洛真家的司令看到有两个男人靠近洛真,心中很是有些惊慌。 今天小姐突然出门,身边也没有带什么人,只有他一个司机,这万一小姐在外头出了点啥事,他可就万死难辞了。 他连忙走上前,小声对洛真道:“小姐,我们要不走吧,这里人太多了,回去你找个别人再来为老爷买驴打滚吧。” 洛真皱着眉,身边站着严厦玹让她有些不舒服,她听了老袁的话,心中微动,想走却有些不甘心,她今日难得出来想尽孝心给父亲买点心给他一个惊喜,难道要半途而废? “洛小姐想买驴打滚?”严厦玹轻笑,他看着司令老袁,然后目光扫向不远处停放的汽车,心里有些疑惑。 她自己一人出来的?身边没有人陪着?往日里不都是夏英坂护送她在身边的吗? 今日难不成是她偷跑出来的? 可真是个胆大的姑娘。 这时那天平坊掌柜已经发现了这边的情景,看到了严厦玹,他骇了一跳,连忙亲自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谄媚道:“二少,您来了,想拿点啥?我们立刻给您装好。” “给这位小姐装些驴打滚。”严厦玹看也没看那掌柜,只看向洛真道。 洛真有些无措,男人的气场太足,站在她身边紧盯着她,让她心口砰砰直跳,她小声开口道:“多谢严先生,可是……” “洛小姐不必谢我。” “……”洛真深吸一口气,便不再说话。 身旁被忽略的凤雅也不生气,见二人沉默,又不甘寂寞地开口道:“二少……” 严厦玹开口:“什么人在说话?” 洛真与凤雅一怔,只见严厦玹眉梢一挑,斜睨向凤雅,唇角一瞥,冷笑一声道:“你是在和本少说话?区区一个戏子,也配和本少说话?” 凤雅面色凝滞,然后明白了些什么后,便垂下头去。 但是他的面上仍带着笑容,只是垂下的目光中闪着犀利阴翳的光芒。 严厦玹重新望向洛真,开口道:“洛小姐,你还是需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因为有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人。” 洛真目光转向一旁的凤雅,男人俊美的眉眼低垂,他头上随意束起的发丝散落下来几缕,那张曾令京中闺秀们魂牵梦萦的容颜多了几分落寞之色,似乎感受到了自己低人一等,于是不再说话,缄口不言。 洛真的目光渐渐冷然。 她听出来了,严厦玹的话是针对这位风雅老板的,他如此蔑视凤雅,不正眼看他一眼,却用如此不礼貌的言语讽刺凤雅地位卑微,还诋毁他,让她心中燃起莫名的火气。 她不禁想起前段时间去严家看戏的时候,凤雅在寒风之中挺直的身影,而他们却身在温暖的室内,玩赏看戏。 洛真突然开口:“戏子又怎样?人人平等,谈何高低贵贱之分?严先生,你这话真是无礼!” 养尊处优的人怎么懂得寻常百姓的艰辛,他们生来奴仆环绕,众星拱月,未见风浪。 身份高贵又怎样,不过是命好。 她的话让两个男人愣在当场。 凤雅呼吸微滞,愣愣地望着她,戏子是下九流,与娼妓同位,这是市井小儿都知道的道理。 他身份卑贱,他自然知道。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位小姐会这样为他说话。 严厦玹望着她,日光洒在他俊逸的侧脸上,眸中却是一片碎雪寒冰,狭长的凤眸半眯。 洛真一双清亮的双眼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而严厦玹却也没开口说些什么。 又是一片沉默。 这时,那边掌柜已经包好了热气腾腾的驴打滚送了过来,双手递给洛真:“小姐,您的驴打滚好了。” 洛真调整呼吸,冷声道:“不用了,多谢严先生的好意,我走了。”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凤雅,见他一双桃花眼怔怔地望着自己,不禁轻轻一笑道:“凤雅老板,下次见。”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巨大的落差让严厦玹的手指攥得咔咔作响,还从没有人敢这样顶撞自己。 女人从来对他都是言听计从,趋之若鹜,而这洛真居然对他露出失望生气的表情。 凤雅站在一旁有些胆战心惊。 他不会拿自己出气吧? 严厦玹目光阴沉地转身离开。 * 凤雅买了一份驴打滚回了戏园子,这两日戏园子不开,暂时休息,所以他才有空出来买点心。 坐在房间中,女子的一双黛眸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尤其是她那双明眸闪着晶亮的光芒说出的那些话,以及临走前的笑容,无不令他心口发烫。 “爷,李夫人来了。”门口忽的传来小厮的说话声。 “小五,你进来。”凤雅开口唤那小厮。 身着黑衣的小厮走进来,疑惑道:“爷,您有什么吩咐?李夫人已经进了大门,正向这边过来呢。” 凤雅问道:“你可知京内有什么大户人家姓洛?” 小五皱眉思索,苦恼道:“姓洛的人家……好似没有什么大户人家啊,”想了一会儿,突然惊叫:“哦,想起来了!” 凤雅被吓了一跳,开口道:“快说!” “这,这京中姓洛的大户人家只有一个,那就是洛司令洛付周!” “洛付周?”凤雅皱眉,“我听说他不是一人独居吗?没有家人?” 小五不知道凤雅到底想做什么,但现在还有别的事情等着他,于是急忙道:“爷,您快去迎接李夫人吧,她今儿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快去看看吧。” 凤雅回神,然后面上挂上媚笑,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 回到洛府,汽车停在门口,洛真走下车,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在车上的时候她心中还是有些遗憾,驴打滚没买到,白出去了一趟。 可是谁让她运气不好,遇上了那人。 罢了罢了,以后再说。 进门没走几步便遇上了夏英坂,他看到她眸子一亮,急急地走了过来,“小姐,你去哪里了?司令正在找你呢。” 洛真道:“我出去了一趟。” “你出去了?”夏英坂愕然,然后担忧道,“你怎么能独自出去?太胡闹了!司令知道后会生气的。” 洛真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说着她走进了房内。 “真儿。”洛付周见了洛真,伸出手来,洛真握住他苍老的大手。 洛付周将洛真拉到床边,觉得她的手很是冰凉,不禁皱眉问道:“刚刚我还叫英坂去找你,你去哪了?” 洛真温柔恭顺,如实答道:“我出去了,让袁叔带我去了前街。” 洛付周一听,皱眉不语,抿了抿唇,只望着她。 洛真知道父亲有责怪之意,微微一笑,粉颊梨涡浅现,她轻柔道:“父亲,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 洛付周轻叹一声,“罢了,你去前街做什么?” 洛真一时迟疑,却还是开口道:“没什么,只是想出去逛一逛。” 洛付周道:“下次想出去的话要跟我说一声。” 洛真点头,她望向床边的小几上的食案,见是一碗清粥,四碟小菜,分别是豆腐、芽菜、菱角和藕片,全是素菜,没有怎么被动,不由暗暗皱眉。 “您还是没有胃口吗?” 洛付周道:“我旧伤未愈,没胃口也是应该的,不用担心,过些时日就好了。” “没胃口也要多少吃一点啊。” “好。”洛付周微笑颌首。 父女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洛付周就有些累了,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洛真见状,凑上去帮他按揉了一会儿,然后让他好好休息。 给父亲掖好被角,她就走出了房间。 时候尚早,洛真回房间也没意思,就在院子里逛了逛。 * 凤雅望着头顶的帷帐,身旁的女人已经睡熟,轻轻呢喃地靠近自己。 第十四章 流言 凤雅身子不动,他自顾自地想着事情。 白日里那个女孩轻轻抬眼,明眸黑亮,映出整个冬日最璀璨的一抹颜色。 她温柔含笑的样子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着。 此时已是半夜,他目光凝定,躺在床上,却忽然听到一声轻响。 虽然声音不大,但因为此时是深夜,所以那点声音异常清晰。 他心头一紧,坐起身来,身旁的女人不悦地轻哼一声。 他目露惊疑,仔细听着,隐隐约约地似乎有人在说话,好似在向这边走来。 “啊——” 女子的惊呼声带起一串瓷器砸碎的声音,尖锐的贯穿这不大的戏院后院。 * 严厦玹穿过月洞,走过抄手游廊,然后走进后院,来到父亲的书房。 进了门,穿过一道屏风,就看到严永宁在作画。 他本没有在意,只瞥了一眼,却发现那屏风是四扇黑漆描金螺钿镶贝母的,别的都寻常,独那贝母拼的月亮,真真儿是美极了,又大又亮,乳白光润,水色荡漾。 他一看就知道这又是父亲花了大价钱从古月斋带来的。 看到那正作画的老人,严厦玹缓缓走上前。 严永宁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来了。”年过五旬的男人,身着长衫站在桌案旁,身旁有下人垂首静候差遣。 他身形依旧坚硬挺拔,一身长衫竟被穿出军装的气势。 这样的模样与那日在寿宴上的简直判若两人。 严厦玹道:“爹,你找我。” 严永宁把笔递给一旁的下人,接过下人递来的湿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指尖,他的目光仍不离桌案,却开口道:“我听说你最近似乎挺闲的。” 严厦玹道:“还好。” 他这个父亲在外人面前演的是一幅豁达急躁的模样,谁能想到现在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严家家主严永宁可是位深藏不露的老狐狸,否则严家现在也不会声势如此煊赫。 “洛付周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已经醒了,应该是没什么大的问题了。” 严永宁言语间颇有些惋惜:“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就死,可是这也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啊。” 严厦玹神色未变,微笑地听着自己父亲的话。 “厦玹,你若是真的看上了洛家那个女孩,你可要加把劲了。” 严厦玹一抬头,却又忽觉自己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又慢慢垂下头去。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严永宁终于抬头望向他,轻笑道,“此事若是成了,那你也不必整日派人盯着她家了。” 严厦玹闻言,头垂得更低了。 书房内炭火烧的极旺,温暖如春,但严厦玹只觉得遍体生寒。 “厦玹,你是我的儿子,我以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但是有些事情你还年轻,看不清楚我不怪你,你要学会权衡。” 顿了一下,他又开口绕回到洛家身上:“洛家那姑娘温柔娴静,我看很适合你,你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我向来不怎么过问,男人嘛。但是你若是定下性之后,可就不能再胡闹了。” “谨遵爹的教诲。” “这几天你也清闲,不如就出去看望看望病人。” “……好。” “好,你出去吧。” 严厦玹出了门,径直走向大门。 上了汽车,严厦玹对司机道:“去洛家。” * 米勒医生在房间里许久,才走出来。 王旭知和那位金发碧眼的米勒医生在用英语交流。 洛真自小生活在国外,自然也是听得懂英语的,于是站在一旁听着。 大体上说的是父亲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还需要好生静养。 洛真想起自己父亲刚醒来的时候连呼吸都会扯动疼痛,肯定内伤严重。 于是她忍不住走上去,用英语问道:“请问医生,会留下什么病根吗?” 米勒医生惊讶地望着她,然后回答道:“洛先生治疗及时,虽伤势严重,但好在没什么致命伤,再多养几月,该会痊愈,自然也没有病根的后患,但一定要按时服药,身体要好好养着。” 谢过医生,洛真松了一口气,然后走进了房间,与父亲说着话。 没过多久,却忽然有人进来道:“司令,严家二少到访!” 洛真一惊,不禁看向自家父亲,洛付周面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对那通传的小厮道:“去,让夏先生去迎接二少。” “父亲……”洛真见他那瞬间严肃的神情,不禁想到前些天这严厦玹还来探望他,尽管对这人印象不好,但她觉得还是该把这事告诉他。 “来看我?是不是看我有没有死?”洛付周冷笑道。 洛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会儿你不用开口和他说话,我简单说几句,就把他打发走。” 洛真点点头。 严厦玹走进洛府,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了洛付周的卧房,在夏英坂的带领下,他在门口顿了一下,就走了进去。 老人坐在床上,寡言少语,脸上没什么表情,佝颓着身子,看上去很疲惫。 “洛司令。”严厦玹对他行礼问好,眼角瞥了一下坐在床边的洛真。 洛付周点了点头,冷淡地望着他,“严二少。”像一尊死气沉沉的雕塑。 严厦玹知道洛付周一向不喜欢他,也不在意,面上带了一丝微笑,“看到您身子大好,我也就放心了,家父在家老是念叨您,所以命令我我专程来瞧瞧您的状况。” 洛付周道:“劳严统帅记挂,我身子已经大好了。” 严厦玹道:“那就好。” 他的目光扫向一旁的洛真,见女孩也正望着他。 二人目光相对,女孩许是身边有了靠山,也不见慌,黑眸静静盯着他,泠泠清波,透彻人心,仿佛能抚平一切燥意。 看着这双眸子,他就想起了不久前严永宁的话。 心中一动,开口道:“既然司令已无大碍,我便不再打扰了,告辞。” “不送。”洛付周语气依旧冷淡。 洛真看着他们一言一语,忽的觉得有些不自在。 于是,她站起来道:“父亲,我送送客人。”无论怎么样,人家也是专门来看望他一趟,父亲这个态度让她对严厦玹产生了些同情。 洛付周望着她,蹙起眉来。 洛真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严厦玹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美事,他笑道:“那就有劳啦。” 洛真与严厦玹一前一后走在去往门口的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谢谢你来看我父亲,他身体还未大好,心情不悦,请你不要在意。”洛真想了想,还是开口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 严厦玹道:“我知道,洛小姐不必在意。” 她看向严厦玹,目光陡然柔软,语气十分温和,真诚开口道:“前些日子的那次不愉快我很抱歉,在这里给严先生道个歉,我那日不该那么说你。” 严厦玹一怔,停下脚步望着她。 “我说的话是希望严先生不必以偏见的眼光看待他人,只是我的话有些偏激了。” “严先生今日来看望我父亲,我很感激你。” 严厦玹眼一动,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 洛真还以为他一直不说话是不接受自己的道歉,过了一会儿却等到了男人开口道:“我也要向你道歉。” 若是其他认识严厦玹的人,尤其是他家人,听到他这番话,恐怕惊吓地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因为严厦玹此人,没有对别人道过歉,除了对严永宁。 洛真听了他的话,对他微笑,然后轻点头。 不远处走来的夏英坂看到二人相视而笑的样子,心内一抽,定了定神,他走上前来。 “小姐,”他首先唤了一声洛真,然后似是才看到严厦玹一般,面露惊讶道:“严二少,你这是……” “我要告辞了。”严厦玹道。 自然是自家司令下了逐客令。 夏英坂心明眼亮,望着一旁的洛真,他开口道:“小姐,您回去吧,我送二少便好。” 严厦玹轻轻嗤了一声,洛真没听见。 她点头:“那好,我回去照看父亲。” 说罢与严厦玹打了招呼,转身离去。 夏英坂见严厦玹望着她的背影,不禁出声提醒道:“二少,我们走吧。” 严厦玹收回目光,轻瞥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 杏花梨园 堂屋的门大开,晨曦涌入,一人就站在门口。 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厮聚在一起,面色惶恐地讨论着什么,听到门响,看到来人,都吓了一跳,互相对视了一眼,呐呐地小声叫道:“爷。” 来人身着素白长袍,清爽干净,头发梳的一丝不挂,绑同色发带,朴素简单,却掩不住眉眼间的媚色。 “都闲着做什么,没事做么?”那人问道。 小厮们迅速散去。 望着空荡荡的后台,他独自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发觉是隔夜的凉茶,便放下杯盏。 轻轻撇嘴:“都是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被吓成这样。” 梨园门外,有人路过,见大门紧闭,不禁有些好奇:“咦,今日戏园子也不开吗?可真是奇怪啊。” “喂!你竟然不知道吗?这梨园里出了丑事,前天夜里里面居然有女人的叫声!” “哇,真的假的,哪家的女人?是和那凤雅老板?”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都是听旁边的邻居说的。” “不知道内情,那你说个屁。” 总归肯定没发生什么好事,路人连连摇头,兴奋的自顾讨论。 第十五章 大雪 有人笑声阴阴的,不怀好意的。 “我就说嘛,那光艳的伶人有什么好的,惹得女人趋之若鹜,私底下做尽了下贱的勾当!” “呵呵,张老二,你是不是家里的婆娘被那凤雅老板勾的魂不守舍的,心里吃醋愤恨?” “滚你妈,给老子闭嘴!” 外头有路人小声讨论,而屋内的男子却坐在屋内。 门被掩上,堂屋里暗着,门上端的玻璃格子里透进两方黄色的灯光,落在青砖地上,桌上的紫檀匣子,刻着绿泥款识。 凤雅瞥了那匣子一眼,然后咿咿呀呀地拉起了胡琴。 * “你到底说不说?”男人左右焦躁地走动着,许久终于停下来,望着坐在不远处那风情万种的女人。 女子一身艳红的旗袍,她一张脸原是相当的窄,可是眉心很宽,一双娇滴滴,滴滴娇的清水眼,看得出她的年纪已经不年轻,但保养得宜,身上略有些沧桑之色却显出了她的风情。 她坐在屋子的一角,慢条斯理地绣着一双拖鞋。 “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女人眉角轻挑,轻瞥他一眼。 “现在是你给我带了绿帽子,你难道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你想怎么样?休了我呗。” “哼,休了你?让你和那娘们般的东西双宿双栖?做梦!”男人气的唇角的胡子一撇一撇的,他双眸赤红,望着她道:“我怎会娶了你这样的人!我在家做金子做股票,结果被你挥霍去养了那个小白脸!” 李夫人望了他肥硕的身子一眼,立刻移开目光,连多看一眼也不愿,她道:“要休我就赶快,别婆婆妈妈的!”说罢她轻嗤一声:“你做金子做股票还不是我罗家给你的钱,你李三爷给我记住,你不过是仰仗我们罗家!要不然,你哪有今日的风光?” “你!” 男人喘着粗气呼哧呼哧的,被气的不轻,许久之后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我李家虽不如罗家,但在京中也是响当当的门户,要不然,你也不会嫁到我李家!” 他来到桌前往口里猛灌了一杯茶水,然后又望着李夫人道:“好你个婆娘,出墙出得如此理直气壮!你喜欢那个小白脸,我叫人扒了他的皮!” “你敢!”女人怒然,“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男人道:“你这样在意那个小白脸,你以为他只有你一个女人吗?我告诉你吧!你的那个好侄女,怕是和他也有一腿!” “你说什么?” “我可看到玉姗前两天去了梨园,因为时辰尚早我心中好奇,便跟了上去,”男人带着恶意的笑容,“谁想到我看到她径直去了那戏子的后台,你说她去做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李夫人终于动容,放下手中的拖鞋,要走上前去。 “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你那乖侄女啊!哈哈。” “罗柳苏,你一向看我不起,自视甚高,其实你也只是个荡妇而已!” “闭嘴,你这死东西,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狂嫖滥赌的,还嫌我!我跟你没完!”女人似要把怒气都发泄在男人身上。 男人面上带着笑容:“我活得跟个王八似的,罗柳苏,我也不会叫你好过!” 二人在室内掐起架来,砰砰直响,室内的古董花瓶被打碎的声音传到外面,让下人们瑟瑟发抖,忽然室内传来一声尖叫。 有下人怕出事,连忙上前敲门,问道:“夫人!老爷!你们没事吧?” 他们进来后,就看到李家夫妻二人扭打在地上,两人皆衣衫不整,但李夫人却坐在李三爷圆滚滚的身子上拿着那一只绣了一半的拖鞋面子使劲地扇着李三爷的脸。 下人们目瞪口呆。 * 大雪节气这一夜雨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 翌日一早,刚打开窗,浓重的寒意便紧逼进阁来。 洛真顿时被眼前白茫茫一片吸引了,原来昨夜下雪了! 怪不得昨天天气忽然变得冷上许多。 望着白茫茫的一片,洛真心中欣喜。 上两天虽然下过一场小雪,但下过之后立刻消融,太阳一出来,树上的雪都融化了,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但昨夜的雪很大,漫天飞扬的雪花,落了厚厚一地。 整个洛府后院,甚至整个北平,全部被雪白所覆盖,一片洁白。 青杉上积满了雪花,偶尔露出的点点青色也像是被故意点缀上去的一般。 裹着狐裘,洛真站在雪中,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雪没过了她的白布靴,齐于脚踝之上。 白色的狐裘映照着雪的白光,相映成趣,淡雅的娇颜在雪中盛放,她开心的笑了起来,像个孩子似的玩弄起地上的雪来。 那原本白皙纤细的双手,被冻的发了红,冰冷无比。 她与亚玉两个人在雪中打雪仗。 打了一会儿,她们又开始堆雪人,亚玉与她一起堆砌雪人,你一捧我一捧,很快就将身子塑造出来。毛疵之处,她便细心的修剪,一点一点,渐渐的双手像失了知觉一般,冻的僵住了。 “小姐,你快停下,让我来吧。”亚玉看到她红肿的手急忙道。 “没关系,你不用上前,我一个人来就行。” 虽然打着冷颤,但洛真还是将那雪人堆好了。 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洛真面上露出笑容。 不远处站着两名男子,便是王旭知和夏英坂。 夏英坂瞧着洛真那冻的通红的手掌,刚来的时候就想上前阻止,却被王旭知拦住了。 王旭知道:“你看她多高兴啊,你可不要上前扫小姐的兴了。” 夏英坂闻言,只好待在不远处看着。 望着她小手冻的僵住,洛真不断揉搓着手掌。 夏英坂有股冲动,想要上前将她的手捧住,然后替她驱走寒气,或是将她的手掌放在他的心上。 想到这,他有些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到,不禁晃了晃头。 王旭知看他一眼,面上带着意味深长。 “那名重伤的犯人说了吗?”王旭知突然开口,打断了夏英坂的思绪。 夏英坂看向他,蹙眉道:“我去看了,那人一心求死,重刑之下咬牙坚持。” “你尽力了?”王旭知问道。 夏英坂笑道:“要不王先生亲自去一趟?” 王旭知轻叹一口气:“我不愿做这种事,还是留给你去吧。” 夏英坂哼笑一声:“王先生聪慧过人,定然会有办法让那犯人开口。” 王旭知无奈道:“你还真把我当成神了啊。” 看那女孩和她的丫鬟已经转身进了屋子,只留下一排浅浅的脚印没于雪地里。 王旭知道:“我们也走吧。”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跑了过来,急声叫道:“王先生,夏先生,不妙了!司令出事了!” 王旭知和夏英坂吓了一跳,连忙返回洛付周的居室。 回到屋内,手心捧着温暖的手炉,又喝了不少热水,过了好一会儿,手渐渐恢复了柔软,面色也缓和了些许。 亚玉担心的走过来,问道:“小姐,好点了吗?” 洛真轻点着头。 二人刚刚一起在外面玩雪,现在回了屋内,仍十分兴奋。 亚玉眸子亮晶晶的,她也还是个小姑娘,她笑着和洛真说起了话来:“小姐,你在国外见过雪没有?” 洛真道:“当然,欧洲也下大雪。” “那里的雪美不美?” “当然。”洛真目光望着虚空,想起了过往的时光,还有自己那些朋友,已经许久没联系了,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本来是想寄封书信过去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看着洛真面上的微笑,亚玉不禁好奇问道:“既然那里那么好,小姐怎么还回来呢?”话问出口后,才觉得这话相当越矩,不禁面上露出不安的神色。 刚想向她道歉,却听洛真道:“父亲说这里才是我的家,他说树高千丈,叶落归根,想让我回家,可是……”她刚想开口说父亲想让她返回欧洲的事情,看到小丫鬟的神色,便住了口。 皓日逐渐升空,雪已经开始在融化,那模糊的轮廓上浮出了一片水影。 洛真有些遗憾,她们忙活了一早上的杰作就这么消失了,真让人不甘心。 亚玉笑看着她:“小姐,雪总要融化的。” 轻轻吐了口气,洛真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去见父亲。 不想,来到门前,看到父亲卧室门口站着王旭知和夏英坂,她心中一紧,知道出了事,连忙走上前问道:“我父亲怎么了?”昨日里父亲还好好的。 “米勒医生已经来了,正在里面。” “究竟怎么了?” “司令突发心悸症,昏了过去。” “严不严重?到底怎么样?” 正说着,房门被打开,一身白的米勒医生走出来,他们围了上去。 米勒医生道:“已经给他吃了药,病情稳定了下来。” “司令近些年来的心悸症原本被压下来了,可以把药暂时断了,可是因为这次,”米勒金丝眼睛后的蓝眼睛里盛着严肃之色,“以后还需要每日按时服用心悸症的药物。” 洛付周有心悸症她是知道的,刚来北平的时候她还想着每日提醒他吃,洛付周告诉她他的病已经好了,不必吃了,她还很欢喜来着。 想不到…… 洛真面色瓷白,隐隐带着有些发青的玉色,她对米勒医生道谢:“我会每日提醒他的。” 第十六章 买盐 李三爷夫妻二人闹得是鸦飞雀乱,人仰马翻。 谁不知道李三爷是个怕媳妇的,受了这样戴绿帽的奇耻大辱,最终还是被气的自行出了门。 出门一坐车就往那花红柳巷去了。 而李夫人自己待在屋内,呆想了许久,面色阴沉,有丫鬟进来时,她似被从思绪中惊醒。 晃了晃神,李夫人开口道:“备车,我要去罗家看看。” 罗玉姗最近在家闭门不出,因为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有兴致时,她便去前厅与罗家那帮姨太太们打打麻将,无兴致时,她便一个人躲在暖融融的屋内饮茶看雪。 本来想着出门去梨园或是严家,但这冰冷的雨雪天气阻挡了她的步伐。 此时,她正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宝光阁内,磕着瓜子,望着窗外的雪景。 丫鬟小心翼翼地侍奉着,小姐骄横跋扈,经常因为心情不好对她们冷嘲热讽,严重的时候可能将她们随意打杀发买,所以她们对这罗玉姗是极怕的。 平日里她经常出门,最近却时常待在家中,丫鬟们内心叫苦不迭,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力去伺候罗玉姗。 “小姐,前面听说李夫人来了,您要不要去见一见?”丫鬟小玉走了进来。 罗玉姗轻哼一声:“见她做什么?” 丫鬟听了她的话,便闭上嘴,不敢言语了。 * 洛付周醒来之后,洛真拉着父亲问东问西,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洛付周无奈,只道无事,安慰女儿。 心中带着郁结出了父亲的房间,发现天气居然又飘起来小雪。 雪花绵绵,依旧不绝。 洛真走在外面,任由那雪花飘到头上,渐渐融化,打湿鬓角。 她却似无知无觉。 回来的途中经过了厨房。 却见厨娘在门口焦急的来回走动,洛真虽然心内担忧父亲,见了她这副模样,还是开口道:“怎么了,刘妈?” 刘妈见到洛真,连忙低头对洛真道:“小姐,我这里缺了盐,想出去采买,可是这里还熬着药,所以走不开。” 洛家本来丫鬟女仆就少,或许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洛付周一个主人在家,是男人又是司令,而且还时常不回来,对这后宅事情很少过问,所以没有在意。 整个洛府因为没有女眷,女仆们极少,反倒常有身着长衫的男人和着军服的军官出入整个洛府之中。 自从洛真回来之后,洛付周在府内多添了几名丫鬟,但人手仍不大够。 虽采买这样的事可以交给卫兵去做,但男人终究没有女人家细心,所以刘妈一向交给丫鬟,或是自己去。 听了这话,洛真当即道:“这样的小事,让我去吧。” 刘妈惊吓到,连忙开口道:“这样的小事怎么好劳烦小姐呢?” 亚玉在一旁主动开口道:“小姐,我去吧。” 洛真笑眼弯弯:“听说店铺离洛家不远,我们不如一起去吧。” 亚玉一见,便怔住。 说罢洛真拉着亚玉离开了,她们步伐走的飞快,刘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洛真心中仍有愁绪,但想着父亲有医生的照看下,该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于是她想着不如出去逛逛,排解心中的不安恐惧。 于是她便带着洛真出门上了汽车。 亚玉第一次上这汽车,又惊慌却又有些新奇她期期艾艾地对身旁的洛真道:“小姐,我们真的要出去吗?” 洛真轻轻地笑:“我们都已经上了车,你再想反悔也是不能的了。” “小姐,您是要去买盐?”老袁疑惑问道。 “是。” “好,那我们就去距离这里三条街的荣记。” “嗯嗯,好。” 车上,老袁开口道:“小姐,这点小事您不用专程出来,吩咐我们去做就好了。” 洛真笑道:“没事,我们也是想出来逛一逛。” 没过多长时间,荣记便到了。 洛真一拍头,她们只顾出门,身上却忘了带钱。 老袁哭笑不得,幸好他带了钱。 她们同老袁一同下车,进了荣记。 出来的时候,洛真正抬头打量四处的店铺,却忽然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传来,洛真连忙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有行人围在一起,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但那声尖叫是从人群那边传来的,里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洛真有些好奇。 那女子的声音很是清晰,却又在不住的颤抖,似乎是怕极了,她哆嗦着:“别打我的孩子,别打我的孩子!” 又一个洪亮的男声开口:“滚!整天吃我的,穿我的,你们怎么不去死!” 有路人小声道:“打骂妻儿,真是作孽哦。” “这个弘三是个赌徒,将家里的钱败光了,家徒四壁,经常喝醉酒回家便打骂妻儿,这次好像是他发现了妻子藏在家中的私房钱,要拿走妻子不肯,所以闹出来这么一出。” “唉……世风日下啊。” 路人们皆摇着头叹气。 洛真在旁听到了这些话,皱眉对一旁的亚玉和老袁道:“我们得组织他。” 老袁蹙眉道:“小姐,这别人家的事情,我们别管了吧,别惹祸上身……” 却见洛真已经向前走去了,老袁和亚玉吓得不轻。 亚玉疾跑几步,阻拦洛真的脚步,忙道:“小姐,我们只有三个人,那男人这么凶恶,怕会伤到你啊……” 老袁道:“小姐,您是我带出来的,您要是有个什么事,司令不会放过我啊!” 洛真听了他的话,有些犹豫,她不能连累别人。 正想着,忽然听有个路人惊道:“喂,那女人吐血了,不会要死了吧?” “这不会闹出人命吧?” 虽然这样说着,还是谁都不敢上前。 洛真一咬牙,对老袁道:“袁伯,对不住,我不会连累你的。” 说着她走上前,拨开人群。 正要开口阻止,却听到一个清雅的男声道:“住手!” 所有人愣了一下,那不住踢打女人的粗壮男人看向声音的主人。 只见一人快步走过来,望着这一幕皱紧眉头。 那弘三见到他,见他生的面白唇红,冷笑一声:“你这个似女人的男人,想阻止老子?” 他望地上啐了一口,“狗东西,我连你一起打!” 说罢他在门前拿了根胳膊粗的木棍。 凤雅见状,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强出头。 看着伏在地上的小五,他默默道:“对不住了,小六,我帮不了你。” 今早小五跑进他的房间,告诉他小六的父亲又在打他们母子二人,他思忖了一下,还是跟着过来了。 看着那高大蛮横的男人,凤雅刚想要识时务一些,向后退去,却忽然看到对面的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他一惊,脑海里想到了什么。 眼珠转了转,他站定脚步,无畏地望着来人。 “住手!” 洛真急忙叫道。 弘三不耐地回头望去,见是个女子,不屑冷哼:“怎么,今天这么多多管闲事的东西?” 他冷笑道:“我一个个收拾,看你们谁敢管我!” 洛真连忙上前几步,将地上的孩子女人扶了起来。 女人已经站不起来了,她坐在地上奄奄一息,仿佛要断气一般。 洛真心中着急,这位一定要快些送到医院去。 看着她护着的那个十几岁的孩子,脸上也十分红肿,触目惊心。 洛真愤慨,“连自己的家人都打,你还是个人吗?” “你说什么?”男人铜铃般的怒眼一瞪,大步就要走过来。 “喂,她是我们司令的女儿,你敢对她做什么?” 身后的亚玉哆嗦着开口,虽然声音不大,却也让周围的人听到了。 “司令的女儿?”弘三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要是司令的女儿,那我就是司令!敢管老子的事情,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们!” 亚玉吓得腿软,躲在洛真身后,“小姐,怎么办?” 老袁已经乘车回去找人去了,他料定那人定然不会相信他们的话,他一个半老的司机,怕也不是那男人的对手,幸好洛府离这不远,于是想着尽快找人过来,对付这个凶恶的男人。 但现在看上去情况极危急。 弘三已经来到她们面前,扬手高高地将手中木棍挥向洛真。 那弘三生平最恨富人,见洛真穿着富贵,心中存了恨意,认定她必然是个商贾人家,所以存心报复,下手自然不轻。 至于后果,一个疯子怎么会考虑后果? 周围的路人见洛真生的貌美如花,心头都十分惋惜,目睹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碰”的一声,有人倒在地上。 周围一片静寂。 “死人啦!”忽然一声尖叫自人群中传来,围观群众作鸟兽散。 凤雅倒在地上,头脑昏沉,却极力睁大双眼看向面前的女孩。 她仿佛被吓傻了,愣在原地。 再也支撑不住,他闭上了双眼。 但他的唇角却带有一丝奇异的微笑。 “小姐!”有男人的叫声惊醒了洛真。 洛真回过神来。 夏英坂快步奔来,跑到她的面前,检查了一番她身上,发现并没有什么伤,于是松了一口气。 洛真却只看着凤雅,忽然紧紧地抓住夏英坂衣角,急声道:“快,快救他!” 夏英坂看到倒在地上的凤雅,一愣,然后看向一旁凶神恶煞的弘三,对赶来的卫兵们道:“把他给我拿下!” 洛真扑上去,抬起凤雅的头,对夏英坂泪眼莹睫:“快救他!” 最终,凤雅在洛真极力要求下被带进了洛府。 第十七章 相处 凤雅醒来后已经是半日后的事情了,他呻吟一声,从漫长的梦中醒来,看到周围环境时,一愣。 周遭安宁静谧,没有一丝声响。 思考了一会儿,记忆慢慢回笼。 此时傍晚,天色已是不早。 忽的看到有个女孩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四目相对,女孩高兴地喊了一声:“小姐,他醒了!” 只听到一阵脚步声,洛真跑了进来,看到凤雅,她有些嗔怪道:“亚玉,你小声一些,别惊到了病人。” 亚玉吐了吐舌头。 洛真看他面色略有些苍白,眼中晕红一片,她缓缓走上前:“凤雅老板,我是洛真,还记得我吗?” 凤雅怎么会不记得?但他此时不动声色,只装作疑惑地望着她们。 洛真道:“你受了伤,被我们带回了我们府上,未经允许,请凤雅老板见谅。” 凤雅轻轻点头。 “你渴了吗?我来给你倒杯水。” 身旁的亚玉赶紧道:“小姐,我来吧。” 洛真道:“不用你,我亲自来。” 凤雅闻言,眼中有一丝触动。 这位小姐如此温柔善良,让他的心中竟无端地升起一丝内疚,毕竟这一切都是他的算计之内。 但他并不后悔,如果不这样的话,他是没机会与她相识的。 将茶杯递给凤雅,凤雅轻轻地饮了一口。 洛真温柔道:“你刚醒来,头上的伤虽不是特别严重,但也需要多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在这里安心养伤。” 凤雅话到嘴边,只能咽下,开口笑道:“好。” 洛真与亚玉便走了出去。 凤雅被安置在洛真房间对面的一间阁楼上,那里是客房,所以凤雅被安排在那里也是正好。 “不过伤了头部一块,那人如此文弱,小姐真是大惊小怪。” “怎么说也是小姐的救命恩人,司令都同意他待在洛家,还有什么好说的?” 次日,凤雅在一阵钢琴声中惊醒,这钢琴是西洋的玩意,他曾经见过一次,铁皮制的东西,很大,想不到这洛府中居然会有这样的玩意。 他只会拉胡琴,这琴声与他那胡琴的声音相差甚远。 这样想着,他静静聆听,却又似乎入了迷。 这钢琴声极为温柔,缓缓流淌在心间。 几日来,凤雅在洛家被侍奉地极好,人人都知道他是小姐的救命恩人。 洛真时常来看他,二人渐渐熟悉了起来。 洛真对他印象极好,他总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君子人模样,虽看似稳重却又十分有趣,很是生动,谈话间常常逗的洛真发笑。 洛真从第一次听了他的戏时就想见一见这位戏曲名家,如今天大的好机会,自然和他探讨起来。 而凤雅得知洛真喜爱戏曲,更是不遗余力地和她讲述,洛真听得入神,从中了解了许多中国传统故事。 不知不觉间,二人便聊得深了些,凤雅便知道了洛真的许多事情。 “我在国外待了很久,在来中国前曾幻想了很多,想着这里会是什么样子,关于我的家乡,我做了许多的梦。” 凤雅凝神听着,忽的幽幽开口道:“那你觉得这里和你想象中的一样吗?” 洛真笑道:“虽然不太一样,但我觉得很好。” “是么?”凤雅轻声喃喃。 “你在想什么?”洛真见他愣神,不禁问道。 “我在这里听到有钢琴声,不知道是谁在弹奏?”凤雅回过神来,对她笑了一下,然后想到前两天的琴声,不禁问道。 “是我。”洛真笑道,“你会弹钢琴吗?” 凤雅摇了摇头:“我只会拉胡琴。” “胡琴?”洛真被勾起了好奇心,“我想听听是什么样的呢。” 凤雅转了转眼睛,道:“要不然这样吧,你当面弹钢琴给我听,下次你去梨园我为你拉胡琴。” “好啊,跟我来吧。”洛真对凤雅笑道。 凤雅微笑着,她走,他就跟在她的后面。 凤雅那阁楼的客房离洛真的小院很近,走了没几步就到了。 他跟随她走进她的房间里,只见窗前摆着一架钢琴。 洛真坐在钢琴前的椅子上,轻试了几个音,开始弹奏。 凤雅坐在墙边的一个椅子上,靠着墙壁,歪头望着洛真弹奏,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她生的实在秀美清雅,低头认真弹奏的样子让他想要就这么一直看下去。 窗外不远处的石栏杆外生着一株高大的柏树,那干枯的枝条在冬日里温暖的阳光之中微微颤抖,原来是有寒风拂过,但这室内却温暖如春。 女孩娇脆的轮廓,美的不近情理,美的飘渺,在窗边阳光的映衬下,是那样的纯洁无瑕,仿佛皎洁的月光。 凤雅忽的心头烦闷,她是天边的明月,而自己只是笼罩在黑暗中见不得人的斑驳的墙皮,在黑暗中隐藏着自己的肮脏。 自己与她仿佛隔了条银河。 一曲终了,洛真对他回眸一笑。 而凤雅则怔住。 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在流淌。 洛真面上有些发红,她心中突突直跳,仿佛下楼的时候踏空了一级似的,心上异常怔忡。 天又下起了雪,今日医生来看了,说凤雅头上的纱布马上就能拆了。 凤雅心想自己留在这里的理由怕是没有了,再呆下去恐怕也不合适,马上就该离开了。 来到窗前,向远处看着。 冬晨的银雾渐渐散开,迷蒙间就看到雪花飘零间有个女子撑着伞缓缓走来。 他住在阁楼的二层,所以是居高临下往下看。 那伞是粉红底子,石绿的荷叶图案,雪花轻飘飘地落在那把伞上。 凤雅瞧着那伞,忽然洛真似是有感应一般,仰头与他对上了视线。 二人相视一笑。 凤雅在这一刻觉得心头软的不可思议,他见过的女人那么多,可以说是过尽千帆,可再多的温香软玉在怀他觉得也不如这一眼让他心跳得厉害。 这天,夏英坂在外面兜了个圈子回来洛家,和司令报告了公事后,时辰尚早,正待走出洛家的时候,忽然便又听到了那钢琴的声音。 他一下就想到了洛真刚来到洛家时那一次弹奏的钢琴声,也是如此地将他吸引了,于是他控制不住脚步,又向着后院洛真的住处而去。 走过石径,映入眼帘的就是洛真的小院,但夏英坂却似乎被定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依旧是那个窗台,依旧是那架钢琴前,但此时窗台前的人却不只是那一个女孩,还有一个神色温柔的男人与她并肩而坐。 洛真低头弹着那钢琴,男人专注地望着她。 心口钝痛,夏英坂后退了一步,再看向女孩,她脸上带着安心的笑容,甚至她还侧头对男人笑了笑。 夏英坂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洛付周望着眼前递给他药的女孩,突然开口道:“你的那个救命恩人,他怎么样了?” 洛真一惊,然后道:“已经大好了。” 洛付周点头:“既然这样,那他也不便在我们家多待了。” 洛真点头。 “真儿,我听说他是个梨园戏子?” 洛真一怔,洛付周紧盯着她,她又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父女二人都没有说话。 洛付周突然叹了一口气,道:“真儿,你太单纯了,有些人可要看清楚。” 洛真深吸一口气,轻道:“我知道了。” 夜晚,凤雅睡在床上,望着窗外。 十二月尾的纤月,仅仅是一钩白色,像玻璃窗上的霜花。 明天,他就要离开了。 心头说不上什么感受。 这些日子就像是偷来的时光,他不用再梨园演戏,也不必应付各种各样的女人,不用睡在僵硬冰冷的硬板床上,只面对着那个纯善美丽如月光的女孩,与她说笑,看她弹钢琴的样子。 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皆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她坐在二楼的厢房内,依在窗边,伸手去接那雪花,他一见之下,惊为天人。 那天去帮她挡住弘三的棍子他是故意的,他本可以不用伤在头上,可他偏偏故意让那棍棒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如愿以偿地接近了她,进了洛府,才知道她居然是洛司令洛付周的女儿。 他知道她定然是大家小姐,却没想到她居然是洛付周留洋在外的女儿。 这样的身份,是他能攀附得上的吗? 他在应付女人的方面是如鱼得水的,他几乎不费力的就让她对自己心生好感。 她洁无纤尘,心思纯善,性子温柔,她实在太好,居然会让他心生怯意。 明日之后,他们难道便再无交集了吗? * “姑妈,找我来有什么事?”罗玉姗坐在屋内,兜着鹅黄披肩,长垂及地,披肩是二寸来阔的银丝堆花镶滚。 李夫人凝眸望着她,她知道自家侄女年轻貌美,虽然与她一向不亲,但面上一直也过得去。 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因为一个男人来找她。 罗玉姗疑惑的望着她,见她这姑妈只看着她不说话,她们一向没什么交集,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李夫人回过神来,坐了下来,对罗玉姗道:“侄女最近过得怎么样?” “劳姑妈挂念,我过得挺好的。”罗玉姗干巴巴道。 她们说这话显得有些尴尬。 李夫人满腹的罗愁绮恨,却不知从何说起,姘戏子这种事怎见得了光?她也只是敢在自家那窝囊废面前威风威风,这种丑时哪敢在别人面前显露半分? 第十八章 询问 最近去梨园,那人居然也不在,问了小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心头痛恨,找人去寻,坐立难安间,想着还是来侄女这里探探口风。 让她不弄清楚她心头痒的难受,又酸又辣的。 看着眼前悠哉游哉的罗玉姗,她一咬牙开口道:“玉姗,你最近可去过梨园?” 罗玉姗一顿,看向李夫人:“没有,最近天气冷,没去看戏,怎么了?” “你可认识那凤雅老板?”李夫人忽的开口道。 “知道啊,看戏的时候见过,怎么了?”罗玉姗问道。 “没什么。”李夫人嗫嚅,不再说话。 虽然来的时候想着一定要将这事探探清楚,但话到唇边,她还是说不出口。 自己与戏子有首尾的事情还是断断不能泄露半分,怎么说她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夫人。 不过见这侄女谈及凤雅面色如常,想来或许自己家那个不争气的胡说乱造,若真的开了口,自己恐怕会惹祸上身。 想到这里,身上出了冷汗,她有些后怕,险些上了那窝囊废的当。 深吸一口气,她冷静了些许,不过是个男人,还是个最低贱的男人,自己没有必要为了他将自己搞得身败名裂。 更何况这几日他都不见人影,说不定又是与别的女人厮混。 想到这,对凤雅的怨怼之情更是强烈。 “你父亲母亲这两天去大觉寺上香了,你没有跟着去?”李夫人下决心不再提那事,但专程来找罗玉姗没说几句话就走了算是怎么回事?于是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漫不经心地。 李夫人本是随意一问,却听罗玉姗道:“我去做什么?天气冷得很,我才不去讨那嫌。” 罗家是旧式家庭,对上香这些很是讲究,前些天便携年幼的女儿一同前去,本来想带罗玉姗,但这个女儿一向浮躁不听话,想着带去寺内也不好,她自己也不愿,索性便随她。 紫榆百龄小圆桌上铺着红毡条,罗玉姗的贴身丫鬟黛儿正拿着小钳子为她磕核桃。 罗玉姗古怪地打量了李夫人一眼,然后撇开视线。 也不知这姑妈抽了哪门子风,平日里都没有什么交集,居然会主动来探望她。 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 总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 回到梨园,望着面前的牌匾,凤雅觉得一切恍若隔世。 不知道为什么,从洛家回来总有种自己被遗弃的感觉。 想起女孩送自己出门时的样子,他轻叹一口气。 他心情凝重,叹了一口气,上前敲了敲门。 过了许久,有小厮悄悄开了一条小缝,看到来人,他惊了一跳:“爷?您回来了?” 那小厮左右看了看,幸而现在时辰尚早,还没有什么人,他连忙让凤雅赶快进来。 凤雅对身后汽车司机道了谢,便跨进门槛。 那小厮看到那汽车,眸子瞪大,怔了一下。 凤雅一路回了院子,进了屋内,掸去肩上的细雪新露,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们怎么样?” 小厮小四小声对凤雅道:“爷,这些天有不少人来找过你呢。” 凤雅动作一顿,问道:“知道是谁吗?” 小四摇了摇头,“派的小厮来的,来的时候也鬼鬼祟祟的,可能是哪家的夫人吧……”他的声音渐渐小了。 凤雅心底忽的有些烦躁,他伸手搓了搓脸,语气不善道:“我知道了。” “我累了,要休息一下。”他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小厮们看着他的背影,面面相觑。 躺在床上,闭上双眼。 窗户用木棍支起,光线照进来,尘埃四下飞舞。 一切都感觉熟悉又陌生。 一只青白修长的手放在半旧高丽棉的背面上,而另一只手放在额头上,他觉得他的头似乎在隐隐作痛。 这是怎么回事?他在外面也没有待那么久啊。 他心里某个经久不动的地方,隐隐开始酸涩,鼓胀,又乱颤,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漂在虚空中,双脚不得离地,却并不是那么难受。 他的头略动了动,枕头内的菊叶沙沙作响,他有段时间害眼,枕头里塞着菊花叶子,据说是使人眼目清亮的。 他欠起头来按了一下隐隐作痛的头部,略一侧转,他翻了个身。 不知不觉间,他躺在自己那木板床上和衣便睡着了。 直到耳畔传来的一阵脚步声将他唤醒,凤雅缓缓睁开眼睛。 小厮在门外压着嗓子小声喊着:“爷!爷!有人来找你了!”那小厮害怕声音太大惊着凤雅,声音里却又透着焦急。 他的声音惊慌,凤雅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期盼的亮光。 是她来了吗?她来找自己了?她回心转意了? 凤雅虽然常混在女人堆里,但对于女子,他一向不必多花费力气,女人便对他趋之若鹜。 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觉得女人也就那么回事,逢场作戏是他的拿手好戏。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话可是不假。 但自从认识了洛真后,他终于体会到为一个人而牵肠挂肚、魂不守舍的感觉,心里再容不下其他女子。 那些女人,又怎么及得上她呢? 他连忙坐起身来,问道:“是谁?” 小厮道:“是李夫人。” 李夫人一得了消息立刻就赶来杏花梨园,一般都从戏园子无人的后门中进来。 凤雅心中失望透顶,他眼底闪过厌烦,摆了摆手,重新躺回床上,道:“说我身子不舒服,请夫人改天再来。” 本就心中烦闷至极,如今偏又来这种消息,现在的他,没有精力应付别的女人,简直让他的心情沉到谷底。 心内抽痛,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卑贱的身份。 小厮大大愕然,往日里凤雅不会这样的。 无论哪个女子前来,他都会笑脸相迎,从不拒绝。 今天这是怎么了? 站在门口想了想,小厮有些犹豫,却还是开口:“爷,李夫人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您要不还是……” 心内焦躁,脑海里各种念头更迭不断。 闭上的桃花眼重新睁开,凤雅眼中带着疲惫,他目光微冷,过了许久,终于道:“告诉她,我马上就到。” 久与人打交道,凤雅早已练就逢场作戏的本领,他圆滑世故,狡猾无比,能够趋利避害,独善其身,所以才能够年纪轻轻混到如今地步,如鱼得水,八面玲珑。 他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总是头脑清醒。 坐起身来,整理一下身上的衣物,走到门外,从那小厮身前走过,凤雅面色在这稍显阴郁的天色中更显阴沉,他如一阵清风般快步向前走去。 现在,需要让他好好想想一些事情。 急走了几步,他仰头望天。 今年冬天似乎格外的冷啊。 这场飘飘洒洒的冬雪还未来得及融化便有碰上了瑟瑟的寒风,他穿上了厚厚的冬衣还是觉得冷。 从身体冷到了心底。 身后的小厮觉得冷风刺骨便缩起了脖子,恨不得能将棉被披在身上。 * 洛家厨房内,有两个小丫鬟坐在门前在聊着闲话。 “喂,那个救了咱们家小姐的戏子今天走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早上给老爷送早饭的时候我还见到了呢。” “啧啧,那位长得可真俊美,远处看着像是个女人似的,比女人还美。” “是啊是啊。” “喂,你说他是不是和我们小姐……” “喂,你可小声点。”圆脸的小丫鬟小声道,“不过我确实看到过他和我们小姐在一起过,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他一个戏子,司令哪里能同意他接近小姐?” “那也不一定,你看他们两个俊男美女,多么般配,小姐温柔善良,又是从国外来的,对这门第可能没那么看重……” “啪”的一声,两个小丫鬟只觉得头顶一痛,转头一看,见福妈站在身后,怒气冲冲地望着她们,立刻吓得面如土色。 “你们两个小蹄子还有时间在这闲话?活做完了吗?平日里干活磨磨唧唧的,找不着人影,在这闲话倒是热火朝天的!” “你们两个,再敢混说,让人家听见了,明儿仔细揭你们的皮!我们司令小姐仁慈,待我们下人那么好,没有想到你们居然在这里乱嚼主子的舌根,真是该死的!他们的仁善竟然让你们这些小蹄子失了本分!” 福妈揪住两个小丫鬟的耳朵,两个小女孩连连告饶:“福妈福妈,我们错了!” “哼!”福妈松开她们,“滚去干活!” 两个小丫鬟立刻跑走了。 * 女孩坐在廊屋下,此时已经是中午,太阳正当顶,柔和的暖和光芒照在她的身上。 她似是心事重重,低头想着什么。 室内的门帘与帘勾被吹得摇晃,帘摇影动。 亚玉端着将要收走的饭菜,看到自家小姐这副模样,径直走到洛真身旁:“小姐,你用过了?” 洛真抬头望着她,点头。 等亚玉收拾完回来的时候,看到洛真还坐在那里。 想了想,她去屋内取了一件小袄来给她披上,开口道:“小姐,小心着凉。” 洛真对她微笑:“谢谢。” 亚玉已经习惯了洛真对她这样客气的态度,她与洛真朝夕相处,现在情同姐妹。 所以自然,有的事情她也很是清楚。 但亚玉可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不敢妄议。 暗暗轻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小姐和那人怕是没有缘分,司令雷厉风行,是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的。 第十九章 庙会 生在中国,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丁点的封建意识? 爱情的种子虽然已经不知不觉间滋生发芽和生根,但终究只能无疾而终。 * 满街小摊子上,摆着泥塑的兔儿爷。 今日一走上街,花爆摊,花灯架,宜春帖子,一样一样的陈设出来,原来要过旧历年了。到了过年,由小孩子到老人家,都应得忙一忙。 洛真没有在中国过过旧历年,所以很是兴奋。 普通人一年忙到头的人,倒不算什么。 这日是旧历的二十六日,是北京城庙会的日子。 洛付周身子已经大好,可以下床出门了,自然,他便出门忙个不停。 洛真见父亲如此,也不好再劝他顾及自己的身子,她也知道父亲身居要职,肯定有许多事情需要他过问。 这天,洛付周乘坐汽车在回家的路上,忽然看着满街的小摊,心中若有所思。 下半天也没什么事情,要不在庙里买点鲜花水仙,也点缀点缀年景,洛真见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想着,他便命人去庙里买了,带回洛府。 洛付周身子刚好不久,还不宜有受风寒,所以他就坐在车上等着,望向窗外。 附近是西牌楼,只见由西而来,往西而去的,比平常多了。 有些人手上提着大包小件的东西,中间带上一个小孩玩的红纸灯笼,这就知道是办年货的。 往年洛司令都是自行度过这样的节日,便也不在意这些细节,但今年不一样,他终于有了可以一起度过的家人。 心头暖暖的,他面上微微笑地出神地望着路上的行人。 再往西看去,卖历书的,卖月份牌的,卖杂拌年果子的,渐渐接触眼帘,给人要过年的印象,那就深了。 还有街边的墙壁上,一簇一簇的红纸对联挂在那里,红对联下面,大概总摆着一张小桌,桌上一个大砚池,几只糊满了墨汁的碗,四五支大小笔。桌子边,照例站着一两个穿破旧衣服的男子。 那穿着破旧的人叫做书春。就是趁着新年,写几副对联,叫大家买去贴,虽然不外乎卖字,买卖行名却不差。 但这些书春,却也不一定都是文人,有些不大读书的人,因为字写得还像样些,也做这行买卖。 洛付周漫不经心地望着,忽然眸子一顿,然后似是不能相信自己的双眼,轻按了一下眼睛,在车内直起身子来。 不远处,一个书春身旁,站了一位身着厚厚衣衫的女子,她正低头看着桌上的字,她的身旁还站了一名女子。 一旁的书春很是殷勤。 除此之外,她们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男子,他离坐着的那名女子距离很近,二人似乎在说着什么。 那两名女子都很眼熟,而那年轻男子,他也认得。 洛付周面色一下便冷了下来,开口对坐在他身旁的人道:“去,把前面的小姐给我叫过来。” 前面坐在椅上的女子的便是洛真,她带着亚玉出门来,身旁那男人居然是凤雅。 洛付周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凤雅救了洛真,然后被洛真带回府内养伤,养好之后便被洛府送回了杏花梨园。 包括在洛府内二人亲近起来的事情,他也知道了。 但他一点也不担心洛真会喜欢上那个戏子,因为他知道洛真最听他的话,她害怕给自己添麻烦,刚到北平的时候连门都不想出,怕她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所以即便知道二人走得近,他也只是在见到洛真的时候稍稍提醒了她一句,她果然点头应是。 洛真一向是聪明的女孩,会明白这些。 说起来,倒也不是因为这戏子身份卑贱,他不愿意二人在一起,是因为他知道这戏子身份很是复杂,能在戏园子这种复杂的地方跌爬滚打,肯定不是单纯的人。 而洛真那么温柔纯善,他害怕这种人只是为了攀附他们洛家,主动前来接近洛真的。 本来以为一个月过去,二人不会再有交集,今日却意外地看到二人居然待在一起。 他不禁心头防备起来。 正想着,自己的人刚要下车前去喊洛真,却忽然看到另一个身着军服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来到洛真身边,洛付周定睛一看,居然是严厦玹! 洛付周:“……” “慢着。”洛付周喊住身旁的人。 他想要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个小子是比那戏子更让他头疼的人。 严厦玹想接近她女儿他心中当然知道,不过刚巧,听说他前一段时间去了天津,最近才回来,也不知道去做了什么,许是严永宁又有什么诡计。 洛付周轻哼一声。 怎么这么多臭小子觊觎他的宝贝女儿! 旁边就是庙口,有许多人都在进庙,一大群人在那里推推拥拥,他们几人就站在庙口旁边的墙壁那里,有不少人目光瞧向这边,许是因为看到了严厦玹的军服,而后他们出色的容貌又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洛付周皱着眉头望着。 洛真坐在椅上,仔细的瞧着眼前的中年人写字,那字笔走龙蛇,秀逸非常。 本来,这里的书春都是将字写好了之后再挂起来卖,而眼前这一位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他是别人要买,他再开始写。 所以,洛真便坐在那里瞧着那人拿毛笔书写大字。 洛真看的非常仔细,身旁的男子看她看的也很仔细。 仅仅过了一个月,他再见她,心头却跳的很快,他以为自己能够忘记她,等见了她之后,才明白是自己在欺骗自己。 “你对这些还真是感兴趣。”凤雅开口道。 洛真侧头对他一笑:“是啊,戏曲、古玩、书法、国画,所有中国传统的东西我都很想见识见识。我看这写字很有趣,等回了家,我也每日里练练这字。” 听到她说戏曲,凤雅唇动了动,开口道:“你很久没来梨园了,既然想看为何不来?” 洛真顿了顿,轻轻笑道:“天气实在是冷,我怕冷,所以最近都没出门。” “怪不得。”凤雅喃喃。 洛真道:“今日难得出门,这么巧居然就遇见了你,你也是来逛庙会的吗?” 凤雅笑道:“是的。” “一会儿要不一起去逛一逛?” 凤雅面上浮起欢喜之色:“好啊。” 洛真望着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话。 她对他是很有好感,但远还没有到爱上的程度,说到底,二人仅仅相处几日而已。 她一向很听父亲的话,认为洛付周的话都是对的,只会对自己好,所以她及时止损,警告自己。 目光转向那字,思绪却已经飘飞。 正愣神间,忽然听到有个男声开口道:“洛小姐,真是巧啊。” 洛真一愣,转头望去,就看到那位身着军装的男人。 她一愣,似乎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她站起身来,对严厦玹打了招呼。 严厦玹瞥向一旁的凤雅,眸子轻转。 他早就来了,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再次看到这两人在一起,而且让他不爽的是,二人刚刚言谈的样子似乎更加熟识了一些。 难不成,在他去天津的这段时间,他们又见面了几次? 他依然藐视凤雅,认为他如何也不过是个戏子,但现在他有了危机感。 即便他与他曾经的女友罗玉姗好上后,他丝毫不在意。罗玉姗那女子,他早就厌弃,所以后来二人在一起的事情他虽然听说但很是无所谓。 去天津一趟,冷静冷静了自己的心情,却仍是忘不了眼前的女子。 “姐姐,字好了。”一直站在中年人身旁的一个小男孩怯怯地将字递给洛真。 洛真瞧着那男孩五官端正,白白净净的,手指甲剪的短短的,身上穿的蓝布棉袍,袖口却是干净,并没有墨迹和积垢。 但他穿的很是单薄,小手冻的青白,小脸通红。 她不禁心头震动,恻隐之心轻动,伸手拿出了五块钱给他。 原本写这字不需要这么多钱,顶多三毛五毛,况且街上这书春这么多,大家彼此竞争,为了一毛两毛,大家都很不容易。 眼前的女孩明显是大家小姐。 那中年人看到她拿出这么多,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五块钱能够他在这寒风中写上三五天了,也足够他们买些好的年货回家。 将五元钞票放在那孩子手中,洛真柔声道:“快过年了,拿去逛长甸买花爆放吧。” 那孩子乖巧道:“谢谢姐姐。”然后收下了那钱。 洛真站起身来,拿起那联,却听中年人忽然开口道:“小姐请留步。” 洛真回头看去,只见那中年人从一旁的箱子内拿出一本书,那书有些年代了,很是破旧。 “小姐,这本书叫《唐宋诗醇》,刚刚听你和这位公子谈话时,听您对中国传统文化很是感兴趣,要是不嫌弃的话,请您把这书收下。” 洛真接过那书,看那书封面已经有些残缺,想来定然有些年代了,知道是人家的一片好意,她便笑着收下,笑道:“谢谢这位先生。” 两个男人在一旁默默瞧着,没有说话。 洛真转身看到凤雅,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事,父亲也要回来了,今日我便不去逛庙会了,你请自便。” 凤雅闻言面色一黯,点头开口道:“好的。” 第二十章 受伤 一旁的严厦玹突然开口道:“正好,我也很久没有去看洛伯父了,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不嫌弃的话,我和洛小姐结伴一同前去洛家如何?” 洛真一怔,想了想,她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点头道:“好。” 于是向凤雅打了招呼之后,洛真与严厦玹便转身离开。 看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凤雅静默,站在原地。 女孩身上的那股子香气渐渐离他远去,而他只能站在原地。 那个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她的家中,而自己呢,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的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正呆呆地想着,洛真忽的回头,望他一眼。 凤雅一怔。 女孩眉眼清亮,回头朝他一笑,优美温润的唇角勾起:“后会有期。”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不远处的洛付周:“……” 相比较凤雅来说,他更讨厌严厦玹,可眼下这种情况,好似是严厦玹赢了,自己女儿与他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选这个小子还不如那个小子呢。 洛付周他老人家在不远处看自己女儿的热闹看的挺起劲。 突然他的视线一暗,被遮挡住。 只见他的手下已经将水仙花买来,站在车窗前小心翼翼地对他道:“司令,已经买好了,还有什么需要买的吗?” 看到这里他才回过神来,他面色不悦,对那人道:“好了,没事了,回去吧。” 那人见自家司令面色不善,不知道司令为什么突然变了颜色,也不敢问,便悄悄退下,上了自己的车。 洛付周再去看的时候,只能看到二人走远的背影,而那个凤雅却还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轻瞥他一眼,洛付周对司机道:“走吧。” 身旁的人小声对洛付周道:“司令,要不要拦住他们?把小姐接上车?” 洛付周沉吟了一会儿,“算了算了,我们走吧。” 车内坐不下那么多人,就算让身旁的人下去,也是空间有限,以真儿的性子,肯定不愿意把亚玉舍下,还是算了。 洛付周乘坐汽车,自然是先一步回了洛府。 而洛真本就是出来与亚玉散步,所以一路步行,而严厦玹本是乘车而来,此时却与洛真二人步行去了洛家,让他的司机摸不着头脑。 见严厦玹已经与洛真走了很远,司机只好自行将车开回严家。 幸好这里离洛家不是很远,所以几个人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洛家门口。 腊月间,寒风依旧强劲,肆虐着整个北平城,即便洛真穿得严严实实,也被这冷风吹得身子一缩。 严厦玹注意到她的动作,眸子凝定,轻轻一顿。 看到牌匾,洛真暗暗松了一口气,也不敢望向身旁的人。 这二十多分钟是她度过的最诡异的时间,他们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洛真头皮发麻,亚玉大气不敢出,跟在洛真身后。 严厦玹与洛真一路上一句交流也无。 “令姐身体可好,已经好些时日没有见到了。”洛真忽的想起严熙婷,便率先打破沉默,询问严厦玹,想来她们见了几次之后就没了联系。 “家姐怀了身孕,不好出来走动了,洛小姐若想见她,去严府便好。” 洛真一怔,原来严熙婷怀孕了。 那位小姐很是亲切,还曾经亲自来洛府看望自己,她想着自己是应该找个日子去拜访她。 洛真见已经到了门前,便开口道:“严先生,现在已经到了。” “你是客人,你先请吧。”她轻轻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严厦玹目光落在她柔软雪白的小手上,顿了一下,然后笑了一声,点了点头,走上前去。 洛付周早已坐在自己的屋内等着了,他猜到那小子可能提议要来自己家,否则也不会和自己的女儿一起离开了。 真儿性子乖巧,一定不会私底下与别的男人偷偷交往,定然是那人提出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哼,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想耍什么花样。 洛真走在前面为严厦玹带路,男人黝黑深邃的眸子盯着女孩如瀑的发丝,幻想着抚摸上去是什么感受。 看着洛真与严厦玹双双出现在自己面前,洛付周只觉得胸口似有棉絮堵在那里,心情十分压抑。 他每每看到这个严厦玹心头就不爽,曾经他那样故意与自己作对,简直软硬不吃,让他很是头疼。 不过最近两年他收敛了一些,但做的有些事情依然不讨他喜,所以洛付周对他的印象极差。 这样的人要是做了自己的女婿,他会背过气去! 况且,他可是听说这严厦玹女朋友很多,风流成性,像他那个老爹似的,今后成了婚还不知道要收几个姨太太,所以他定然不会允许他和他女儿有什么牵扯。 屋内温暖如春,洛真进了屋后终于身子和缓了过来,冰冷的手指也没那么冷了。 见了洛付周,洛真笑道:“我还生怕父亲不在,想不到今日父亲回来得挺早。” 洛付周微笑点头:“是啊。” 严厦玹开口道:“洛伯父,看来您的身子已经好许多了,我刚从天津回来,家父就让我上门拜访探望,看到您已经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他转头看向洛真,“我在路上刚巧碰到了洛小姐,便正好一路同行。” 他目光转向严厦玹,道:“多谢你,你有心了。” 严厦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他这么三番四次的上门殷勤探望,洛付周的反应总是干巴巴的,说不了几句话。 严厦玹笑了笑,也不在意,他开口道:“但是我这次前来不光是来探望您的伤势的,家父有些事情要我告诉您。” 洛真一听,他们似乎要讨论公事,便也不便多待。 她望着桌上的瓷杯,忽然想到什么:“父亲,你可别忘了吃药。” 洛付周点头,慈爱的望着她,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爱到了眼睛里:“好,我知道了。” 和洛付周和严厦玹打了招呼,便退了下去。 严厦玹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洛付周突然开口道:“你和我的女儿似乎还有交集?” 严厦玹听他的话很是戒备,便神色淡定道:“只是曾经见过几面,没有什么交集。” 洛付周笑道:“那就好。” 严厦玹听了他这话,面色一黯,然后恢复正常。 “洛司令,我这次前来其实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告诉您,从天津回来后,我便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回去和家父说了,他就让我最好告诉一下您。” 洛付周听他说的严肃,便也坐直身子,问道:“是什么?” “南方有些异动。” “你指的是……” “是上海那边。” 天不知不觉间就黑了。 外面有一阵人声,好像是夏英坂和王旭知的声音。 洛真走到窗前,看到窗外黑沉的夜中有点点灯火。 现在还不大饿,她突然想起今日那位书春交给自己的书,她来到桌前,看到那书摆在上面。 她随手拿起,翻阅了起来。 洛真静静地翻着书。 看着看着她就入了神,虽然有的地方她不是很懂,但她觉得兴致盎然。 待用过了晚饭后,她继续看着那本书,显然是已经入了迷。 * 过了几日,洛真便对自己的父亲说了自己想去严府拜访严熙婷的事情。 洛付周点头:“你想去便去吧。” 严熙婷整日在府内百无聊赖,正与丫鬟聊着天,突然听到有人来禀报:“小姐,洛小姐来了。” “洛小姐?洛真?”严熙婷一愣。 “正是。” “快快有请!”严熙婷很是激动。 洛真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她略有些拘谨,毕竟和这位严小姐也不是很熟。 严熙婷却截然相反,她很是激动,甚至受宠若惊。 她走过来,连忙将洛真拉着坐下来。 “这么久没见,我做梦都没想到真儿你居然会主动上门来找我。” 洛真有些惭愧,“我早就该来的,拖了这么久。” 严熙婷一挥手:“这有什么?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这是什么?”她指着那食盒。 “这是山楂糕,”洛真顿了顿,还是道,“我昨日碰见了严先生,他告诉我你有了身孕,所以今日我便前来拜访。” “原来是这样。”严熙婷惊讶道。 “严小姐尝尝可还可口?”洛真略微局促。 严熙婷笑道:“你又忘记了?不要再喊我严小姐了,叫我婷姐就好。” 洛真点头:“婷姐。” “这才乖。”严熙婷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打开了食盒。 食盒里的山楂糕散发出酸甜的香气,糕点印花精致。 严熙婷笑道:“这可是我上次告诉你的那家?” 洛真点头。 拨开食盒盖子,去端里面的瓷盘,严熙婷正准备尝一尝这山楂糕,却忽然听到有人冲了进来。 “姐姐……” 看到屋内的情景,来人愣了愣。 严熙婷与洛真更是愕然。 严熙婷震惊道:“厦玹,怎么了?”她猛地站起身来。 严厦玹的身上此刻十分狼狈,洛真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模样。 他从来都是风光霁月、冷傲矜贵的名门贵公子模样,但此刻的他实在狼狈。 他的头发有些乱,碎发盖住额角,身上的衣襟有些脏污,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手臂,那里松松的绑着一条绷带。 鲜血已经染红了绷带,顺着指尖滴了下来。 严熙婷是个聪慧的女子,她当机立断,叫丫鬟将房门关上,又让另一名丫鬟出去把风,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人过来。 第二十一章 回程 她让严厦玹坐在椅上,然后叫人去取了绷带药膏。 她也不急着询问发生了什么,只仔细看着他的伤势。 严厦玹显然没有想到洛真居然会在这里,他看着她愣了一下。 洛真很是惊讶,她有些被吓到,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血和触目惊心的伤口,脸都有些吓白了,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严厦玹见了,情不自禁开口道:“你,你别怕。” 严熙婷在旁边噗嗤一笑:“担心你自己吧,还有空关心别人。” 严熙婷看向洛真,笑道:“不好意思,事出突然,真儿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到内屋坐着。” 洛真颇有些不好意思,她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姐弟两个看着她真挚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严熙婷笑道:“大小姐,你可是客人,还是安稳的坐在那里就行了。” 她看向自己弟弟,看着他那滴血的袖管,皱眉:“中枪了吗?” 严厦玹摇头:“是刀伤。” 然后他轻轻一笑,“但是那个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他被我用枪打死了。” 洛真身子轻轻一颤,那两人都没看见。 严熙婷摇了摇头,“你就是要和父亲作对是吧?” 严厦玹望着自己姐姐,笑道:“还是姐姐了解我。”他顿了顿,“那人非除不可。” “你做的决定没人能改变。”严熙婷一叹,“可是父亲肯定一会儿就知道了,到时候他能猜不到你在我这里?” 严厦玹一笑:“那我一会儿就走。” 严熙婷笑骂:“臭小子!” 洛真望着这对姐弟,听着严厦玹的话,他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了自己杀了一个人,简直就是一个恶棍,罪恶的化身。 但他身旁的女子却无知无觉,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洛真深吸一口气。 严熙婷手脚麻利地帮弟弟包扎好,道:“行了,你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严厦玹笑道:“多谢姐姐。” “哼,嬉皮笑脸的。”严熙婷看向洛真,“你还不快给洛家妹妹道个歉?你这模样着实把人家吓着了。” 严厦玹笑笑,走到洛真身边,洛真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身材很高,眸子很黑,洛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一向都有些害怕他,此刻见了这样的情景,对他的畏惧之心又多了几分。 严厦玹对洛真道:“洛小姐,失礼了,请不要见怪。” 洛真勉强笑了笑,看着他受伤的手臂,只道:“没事就好。” 严厦玹望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好了好了,别看了,你快走吧。” 严厦玹便走出屋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严熙婷对洛真道:“真儿,待会我父亲可能会来,你不要吓着了。” 洛真觉得现在待在这里着实有些不合适,便道:“要不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严熙婷道:“这可不成,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怎么能就让你这么走了?你要多待一会儿陪陪我。” 洛真无奈,只得答应。 不一会儿,果然门口的小丫鬟进来道:“小姐,老爷正往这里走来。” “还挺快。”严熙婷笑了笑。 果然,严永宁步伐虎虎生风地走了进来,看上去火气甚盛,来到女儿的房间他环视了一下,看到洛真他愣了愣,然后皱起眉。 洛真起身向严永宁行礼。 严永宁面上的神情变了变,露出了笑容:“原来洛侄女在这里。” “严伯父。”洛真点点头。 严熙婷笑看着自家老爹一瞬间转变的颜色,然后轻轻一笑:“爹,今日洛小姐是专程来拜访我的。” “您突然来我这有什么事情吗?”她问道。 “严厦玹可曾来你这里?”严永宁单刀直入道。 “没有啊,他不是今天一早就出去了吗?” 严永宁轻哼一声,望着地板上似乎被擦拭过的痕迹,然后道:“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吧。” 将他送到门口,严熙婷轻叹一口气。 “这一对父子。” 洛真在严家一直待到黄昏,严熙婷执意要留她吃饭,但洛真道:“父亲办公认真,我怕他又忘了吃药,得回去提醒他。” 严熙婷见她如此孝顺,她都已经这么说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万般不舍地送了洛真到门口,再三央求她下次再来。 洛真连声答应。 坐了汽车返程,路过杏花梨园,洛真看了一眼,却愣住了。 门口围了许多人,十分喧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洛真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停车。” 走上前去,挤过人群,却见原来是几名壮汉在殴打一名男子。 围观群众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只窃窃私语地议论着。 洛真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定睛一看,几个壮汉正对地上一个男人拳打脚踢,她细瞧之下,居然是凤雅! 她惊的愣住,回过神来,她下意识上前,大声道:“住手!” 几名壮汉被惊住,回头望去,见她一名女子站在那里,神色惊慌地望着他们。 壮汉们见她生的貌美,也没说什么重话:“你是哪里来的?别多管闲事!走开!” 男人伏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晕倒了,他的衣衫上都是脚印。 洛真不但没后退反而上前,似乎想到地上的男子身边。 其中一个壮汉将她一拦,虎目圆睁,开口道:“别不识好歹!” 这时,洛真身后涌来几名身穿军装的卫兵,他们都身上配枪,神情冷肃。 其中一个卫兵对那壮汉道:“不得对我们家小姐无礼!” 洛付周为女儿配了几名保镖,保护她的安全。 那些壮汉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位小姐后台如此硬,在京中有卫兵保护的小姐可没有几个,寻常人家只有家仆。 这女子他们可惹不起。 壮汉们面面相觑,为首一人开口道:“我们走!” 围观的群众见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如此尊贵,看着那几个配枪的卫兵,也心生害怕,慢慢退下。 “你没事吧?”洛真连忙走上前,将凤雅扶起,却发现他居然晕过去了。 洛真一愣,回头对那几个卫兵道:“帮帮忙,把他抬进去吧。” 进了梨园,洛真发现平日里的那些小厮通通不在,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把他扶进自己的房间,洛真坐在床边。 她把眼睛向着四周逡巡,只见这屋子十分简朴,房间里空空的,床榻是个简陋的木板床,床前有个小几,窗台上摆着几个古董,其他再无旁物。 有人去叫了大夫。 一会儿,一名老大夫姗姗来迟,为凤雅把了脉,轻轻蹙着眉道:“这位公子前两天病了一场,才将将调息好,又染了风寒,上吐下泻,气息奄奄的,而刚刚又受了不轻的皮外伤,病情很是严重。” 洛真轻轻触了触凤雅的额头,发现竟然如此滚烫,她心内担忧:“麻烦您为他开些药方子。” “他的病一定需要好好调息,要不然虽然不至于没命,但一定会伤了根本的。” 洛真点头,“我会告诉他的。” 那老大夫好奇地望她一眼:“你是他的娘子吗?” 洛真苦笑,摇了摇头。 老大夫不再询问,开了治风寒和跌打的药方子便离开了。 洛真有些心焦,眼看天就要黑了,她必须要回去了,但是凤雅还没有醒,而且他这样严重的伤势再不诊治就坏了,而且她左等右等,都没有看到这里有什么回来。 仔细想了想后,她决定为凤雅先把药给煎上。 可她并不会这些,询问了卫兵,他们也一脸茫然,一群大男人,更不会煎药。 几个大男人站在这窄小的房间内,内心很是疑惑无措。 这小姐何时认得这梨园戏子?此人是个年轻男人,况且还是个戏子,他怎会如此神通广大,有机会结识洛家小姐? 他们在这里着实迷惑,怎么说小姐也是女子,这样不好吧? 司令令他们寸步不离地保护她,可眼下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洛真见此也有些尴尬,于是叫他们出去等一等。 且不说几名卫兵心里是如何想的,这煎药的事情还没着落。 幸好还有司机老袁,他说自己曾经给自家孩子煎过药,于是听说了这事后自告奋勇,去了厨房将那药房给煎了。 洛真坐在床边,看着凤雅紧闭的双目,心中有些抽痛和心疼。 屋子里静寂寂的,倒是外面胡同巷子卖水果糖食的小贩,敲着那铜碟声音,一阵阵送来。 看到他的床边有个珐琅茶壶和摆在旁边的瓷杯,她伸手过去,却看里面茶水空空。 轻叹一口气,她坐在床边瞧着凤雅的脸。 正呆呆想着,却忽然有人走了进来,小声叫着凤雅。 洛真听到这声音一愣,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她慌张地小声叫着,然后走进屋来。 看到眼前这一幕,她一呆。 洛真站起身来:“我是凤雅老板的朋友,请问你是?” 女孩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然后看到床上的凤雅,她惊了一跳,连忙小跑过来,惊慌问道:“他怎么了?” 洛真轻声道:“他受伤了。” 女孩看到他鼻青脸肿的,几乎要哭出来。 第二十二章 煎药 洛真见她如此伤心,不禁轻声劝道:“他会没事的,我已经叫了大夫来看过他了。” 女孩怔了怔,小心仔细上下打量着洛真,然后开口道:“你是谁?” 洛真愣了愣,开口道:“我是他的朋友。” 女孩闻言笑了笑:“他是有许多你这样的朋友。但你是第一个敢明目张胆站在这里的人,你倒是不怕人说闲话。” 洛真见她的笑容有些轻讽,言语中似乎话中有话,让她有些不自在,便开口转移话题道:“你知道梨园这里的其他人去了哪里吗?这里怎么会只有他一个人?” 女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洛真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环顾了一下四周。 忽然她发现不远处的小榻上好似有一本书,她想着无事,那位编着麻花辫的小姑娘似乎也不太愿意理她,只径自来到床前看着凤雅,所以她也不必再讨没趣再去打扰她。 于是她站起身来,走到那小榻旁将那书拿了起来。 那本子很是残破,摊在榻上。 只见那是本诗词书,零零碎碎的小字。 翻着那书,发现上面有小诗还有小词。 她现在虽然不大能看懂的传统诗词歌赋,但通过洛真的一点了解,尤其是细细读过那天那位书春赠予的《唐宋诗醇》,大概能看懂一些。仔细阅读这词,感觉无论是什么样的字,都是极悲哀的。一首落真韵的诗,有一大半看到出来。 凤雅只觉得浑身都疼痛难忍,身子像是被车轧过一样,哪里都疼。 耳边似乎传来人交谈的声音,他皱了皱眉,细细听着。 “小姐,现在天都要黑了,您该回去了。”男人略带焦急的声音。 “没关系,再等一会儿。” 听到这个声音,凤雅一怔。 “他若是一直不醒,您在这里会毁掉您的清誉的。老爷也不会原谅我们的。” 女孩轻轻一笑:“清誉不重要,但是这位是我的朋友,我必须这么做,我等他一醒我就离开。”她接着道,“至于父亲那边,我会向他解释的,你们不必担心,我绝对不会连累你们。” “这位姑娘对他可真是情深义重呐。”旁边另一道女声突然开口,话中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 凤雅挣扎了一下,慢慢将眼睛睁开,目光一眼瞧见那位身着白衣的女子,一眼不眨的。 而那边却没有人注意到他已经醒了,还在交谈中。 她那一身绣着踏雪寻梅的旗袍勾勒起她纤细的腰身,肩上披着狐裘,雪白的系带垂在身前。 他想象那腰肢若是握上去会是什么触感,那定是软而温。 她的殷红的唇角轻动,再说些什么。 凤雅没有听进去。 忽然,洛真似是有什么感应一般,一转头,看向凤雅。 二人四目相对。 虽然天色已晚,凤雅却能在屋内昏暗的环境中看到女孩晶亮的双眼以及她那双美眸中温柔惊喜的目光。 “他醒了!”洛真惊讶出声。 屋内的人不禁看向那床上躺着的人,发现他已经睁开双眼。 两位姑娘都露出惊喜的神色,向着床边走来。 而那麻花辫的小姑娘却抢先跑在前面,挡住了凤雅看向洛真的视线。 “凤雅,你怎么样?身上还疼吗?想不想喝水?你的那些小厮都去哪里了?”女孩像是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一般,围着凤雅说个不停。 凤雅刚醒过来,头脑还有些晕,简直被她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身子有些虚弱,又说不出话让她停口,一旁的洛真走过来,她轻声道:“他刚醒来,还不可以说太多的话。” 然后她转头看向凤雅,柔声道:“我让人帮你熬了药,一会儿就送过来了,你先不要睡。” 凤雅望着她,轻点了点头。 旁边的女孩颇有些不满,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闭口不言。 静等了一会儿,汤药送了过来,事实上,药早就煎好了,只是他一直不醒,只能放在炉上先温着。 麻花辫女孩将他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洛真小心地将药倒在碗里,然后把碗递给他。 凤雅端起碗,手指却微颤,端着药碗的手指突然猛地一抖。 洛真吓了一跳,立刻伸手扶住了碗。 她见他面色苍白地不像话,想来身体肯定十分虚弱,于是从他手中接过碗,拿起手中的汤匙,“你身子不便,我来喂你吧。” 凤雅一笑,看着她道:“好。” 正想开口,却听到有人快速跑了进来,迭声喊道:“爷!爷!你怎么样了?” 洛真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厮冲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情景,惊了一跳。 “爷,我是不是打扰你了?”那小厮小五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望着屋内的两个女孩,他一愣,然后傻呆呆问道。 凤雅听了这话差点没将刚入口的药给喷出来,他目光微冷地扫向小五,眼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给我小心说话。 他不敢转头看洛真的反应。 洛真站起身来,道:“你是这里的人?我好似在哪里见过你。” 小五呆呆地点头,望着眼前像是个仙女般的女孩,她身上的衣着实在不像能出现在这简陋房间里的样子。 洛真笑道:“你家爷受伤了,我这里有大夫给开的药,我把它交给你,别忘了每日给你家爷每日煎药,这样他才能快些恢复。” 说着她对凤雅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凤雅面色苍白,深深地看着她:“谢谢你。” 洛真有些不敢看他的目光,于是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你要好好休养,我走了。” 说着她走向门口,走了几步她回过头来:“若是那帮人还找你的麻烦,便到洛府来找我,我会帮助你的,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凤雅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低低呢喃,然后看着她开口道:“好的,谢谢你。” 走到门外,看到自己的两名卫兵在小声交谈:“果然这戏子就是来勾引女子的,你看咱家小姐这样冰清玉洁的仙女都能被这男人勾上,这戏子可真是够本事。” “喂,你小声点。” “怕啥,这男人啊,真是有了张好脸就能飞黄腾达,说不定发展下去,咱们司令会招他为洛家的赘婿也说不定。” “你疯了,嘴没个把门的,敢妄自议论小姐和司令?” 洛真走在前面,听到了两人的话,身后的卫兵心中波涛汹涌,简直不敢相信那人这么胆大,敢这样议论她,而且最要命的是,还被她听到了! 他气的要命,这赵乾还是他提拔过来的。 这下可好了,他闯下大祸了。 洛真不动声色,像是没有听到,走到了门口。 那两人突然看到他们,吓得面如土色。 洛真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走了两步见那几个卫兵还站在原地,她疑惑道:“怎么了?” 先前站在洛真身后的那名卫兵忽然单腿跪地,对她道:“小姐,我下属管教不严,请小姐责罚。” 他推了一把愣在原地的那人,那人猛地惊醒,然后双膝跪在地上,对洛真道:“我胡言乱语,请小姐恕罪!” 洛真愣了一下,然后微笑开口道:“你们不必如此,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你不用怕。” “刚刚你说了什么,我并没有听到啊。”洛真轻笑道,然后对那个吓得面如土色的男人轻轻眨了一下眼。 “好了,走吧。再耽误天就真的黑了。” 那个叫赵乾的男人久久跪在地上,没回过神,直到身旁的人将他拉起来。 * “你可终于回来了。”严永宁冷笑道,“不过你也够胆,居然这么快就敢出现在我面前。” 严厦玹走到他身后,轻轻笑了笑,“爹,消气了吗?” “逆子!”严永宁将桌上的砚台向他砸去,砰的一声在他的脚边摔成了碎片。 严厦玹不动如山。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动他,不许动他,你非要忤逆我的意思!你是不是想要把我给气死?” 严永宁发怒起来,声音音量极大,在外面的小丫鬟瑟瑟发抖,她们在外面听到这声音都发抖。 严厦玹淡淡道:“我没有这种想法。” 严永宁冷笑:“严厦玹,我将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你了,于是你便迫不及待的违逆你老子,急于将所有都掌控在手里?” 严厦玹依旧冷静:“不是的。” “不是,那你给我说说你杀了姓葛的究竟是为什么?” “他背叛了我们。” 严永宁闻言,静了一瞬,然后呵呵笑道:“这话你曾经对我说过,但是你没有证据!更何况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葛家人!葛家人是永远不会背叛我们的!” “爹,这个世上没有永远一说,您难道不知道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严永宁哼笑:“你说这些都只是狡辩而已,你明知道葛家对我们的势力如此重要,现在你可算是彻底割断了严家与葛家。如何,如今你可满意了?” 严厦玹轻叹,“我就知道您不相信我,我之前向您提过,您不相信,现在你依然不相信我。但我知道是我理亏,我应该快一些将证据交给你看到的,可若不是知道葛路马上就有行动,我又怎么会那么快动手?” “那你现在这么说是有了吗?”严永宁冷厉的目光扫向严厦玹。 第二十三章 颐和园 严厦玹微微一笑,将一直拿在手里的文件袋放在严永宁面前的桌子上。 “爹,请您过目。” 严永宁拿起那文件袋,狐疑地望他一眼,然后拿出里面的文件。 越看他的眉头皱的越紧。 严厦玹望着他爹的神色,唇角勾起。 “岂有此理!”严永宁愤怒的把那文件扔在桌案上,又惊又怒:“这怎么可能?” 严厦玹道:“爹,事情比你想象中的要严重。” 严永宁在原地踱了几步,眉头的川字简直能夹死苍蝇。 许久,严永宁似乎很是疲惫,他对严厦玹道:“你下去吧。” 严厦玹看向自己父亲疲惫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然后转身离去。 严永宁在房间内呆坐许久,又拿起那文件翻看。 不一会儿,三姨太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看到严永宁呆坐在位子上,她心中嘀咕:这个小二真是厉害,老爷这一天气的那么厉害,之前简直要把他杀了泄愤,这小二只进去了一会儿,老爷的怒气仿佛便烟消云散了。 她走了过来,将托盘放了下来,然后轻声道:“老爷?” 严永宁看向她,然后伸手揉了揉额角。 三姨太走到他身后,为他轻轻按揉。 “你说厦玹这孩子怎么样?”严永宁突然问道。 三姨太道:“他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也很能干,但是老是惹老爷您生气。” 严永宁叹道:“是啊,他是不听我的话,有自己的主意,但是,他的想法却都是对的,”他顿了顿,“难道我是真的老了吗?” “老爷快别这么说,您还是正当年,哪里会老?” 严永宁道:“厦玹他眼光毒辣,做事狠绝更胜我当年,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 “罢了罢了,我也该休息休息了,这些事情就都由他长掌管吧。” * 已经过了两日,洛真待在洛府内。 她最近两日都有派人去杏花梨园瞧一瞧,带回来的消息是凤雅安然无恙,她也就放心了。 不是不想亲自去看一看,但是她不想让父亲再生气,那日天擦黑了她才回到家中。 洛付周询问,洛真不愿欺骗他,便将来龙去脉给他说了个清楚。 洛付周面色严肃,听了她的话对她道:“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洛真没有多说什么,只得点头。 洛付周听丫鬟说洛真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想着这些天自己忙着公务,也没空多理会她。 想到前两日洛真说的事情,他皱眉沉思。 正在这时,夏英坂突然走进来,向他打了招呼。洛付周见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原本叫夏英坂来是有事的,但现在他有了别的主意,想要他做别的事情。 “小夏,你今日没旁的事情吧?” 夏英坂抬头望着他道:“没什么事。” “那好,今日日光明媚,是冬日里难得的天气,虽然还是严寒料峭,但是已近春节,出游的人却是很多。” 夏英坂一愣,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 “听说西直门外的颐和园出去游玩的人很多,你要不然和她一起去逛一逛吧,叫别人跟着我不放心,有你在护着真儿去那颐和园,你最近正好事情不少,好容易空下来,不若出去溜达溜达。” 夏英坂一愣,点头道:“好。” 于是洛真便与夏英坂坐上汽车,一路往西直门而去。 到了那条大路,洛真着实愕然了一下,那西直门外的大路上,各种汽车黄包车驴车马车来来往往,极是热闹。人群络绎于途,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真个说不出的车水马龙,衣香鬓影。 这群人之中,洛真发现居然有衣饰华贵的公子哥们骑着高头大马,奔跑于在马路上,轻衫侧帽,扬鞭梅花间,目击马嘶芳草,模样倒很是潇洒,但洛真十分担心这马会碰到行往的路人。 毕竟,他们的汽车在这条路上都有些拥堵,更何况是那些马儿。 今天的天气真的不是很冷,因为要过年了,所以年味十足,路上摆着各种小摊,这里的书春甚至比她那日见到的还多。 无论是穷人富人,人人都穿着红衣,一片喜庆。 因为在这人群打眼一看,最显眼的就是那些骑马的人,所以洛真不由得被那些骑马的人吸引去了目光。 忽然,她目光凝定。 前方有一个男人,坐在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上,身着一件宝蓝色茜丝驼绒长袍,外罩一件堆花青缎马褂他右手勒着马缰绳,左手拿着一根湘竹湖丝洒雪鞭,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他的两只漆皮鞋,踩着马蹬子,将马肚皮一夹,一扬鞭子,骑下的那匹玉龙白马跑的飞快。 “是他?”洛真轻声喃喃。 夏英坂也看到了那个男人:“严厦玹,他怎么也在?” 洛真第一次看到他没有穿军装的样子,但他的这一身可不厚,今天虽然明媚,但温度却还是冬日的温度,难道他不冷吗? 忽的想起在严家时的情景,想起他那天手臂流血的样子,不禁目光扫向他的手臂,见其隐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下。 正在这时,洛真看到有辆胶皮车向着严厦玹开了过去,与他的马并排走着。 他们相隔并不太远,洛真于是向那车看去,看到里面竟然坐着一位年轻女郎。 那位女郎挽着如意双髻,发髻里面盘着一根鹅黄绒绳,越发显得发光可鉴。身上穿着一套厚厚的青色衣衫,项脖上披着一条西湖水色绒毛围巾,一看便知是个大家小姐。 严厦玹显然也注意到那胶皮车里的姑娘,手握着缰绳,侧头看向那胶皮车。 车里的姑娘本是侧头正在看他,但见他回首,就立即看向前方。 严厦玹又看向前方,打马向前。 而那车则快快的跟着,因马比车行的快,所以那车似是想与严厦玹的马并行,所以便开的较快。 忽然见后面有几个人力车又上前追了过来,上面坐着几个水葱般的女子,她们有的探出头来,似乎在轻唤什么。 洛真细细的看着,明白了几分,前面那个胶皮车上的女孩许是看上了那严厦玹,于是与他的马并排,可能想是搭讪,而后面人力车上的女子们,有可能是那女子的同伴。 忽见严厦玹猛地一扬鞭,那马猛地向前跑去,已经远远的将那些车甩在了身后。 过了一会儿,洛真和夏英坂便到了颐和园。 下了车,二人以及身后的卫兵们走了进去,买票进了门,却不想,洛真忽然看到了前面的几名女子。 其中一个正是那青色衣衫的姑娘,而她身旁的那些人自然就是她的同伴。 洛真与夏英坂慢慢走在她们身后却听她们开始交谈起来,其中一个女子道:“小诗,你觉得刚刚那个男人怎么样?” “我没看到正脸,不过看身形是个风光霁月的贵公子。” “那是,要不然我们柳儿怎么会盯着人家不放?”几个女孩对视一眼。 “可惜那男人是个高冷的,居然会就这么走了。” “那贵公子,能有杏花梨园的凤雅俊吗?他可是我见过最美的男子了。” “说到凤雅,我也很久没有去戏园子了。” “哦,前一段时间戏园开了,我还和母亲进去包了个厢听了两出戏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最近戏园又关门了。” 她们几个女孩子热烈讨论着。 那叫柳儿的青衫女子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她手里绞着手帕,开口道:“你们真的该走快一点,那位公子真的生的极俊,否则我也不至于这样,你们还真的当我是个花痴呀?” “你可不是吗?” “找打!” 几名女子笑闹起来,她们跑将起来,于是将走在身后的洛真和夏英坂落下了很远。 颐和园内有卖吃食,夏英坂问洛真:“听说这里的蟹壳黄烧饼很是美味,小姐要不要尝一尝?” 洛真眸子一亮,笑道:“好。” 正与夏英坂交谈着,洛真忽然顿了一下,身子往后斜了一下。 回头望去,却见那一个卫兵大惊失色,慌张无措地望着她。 她今日身披一件玫瑰紫色斗篷,在那一处水碧青丝滚边的地方,一个脚印赫然印在上面。 夏英坂很是愕然,紧接着面色沉了下来。 原来二人走着走着停了下来,而身后的卫兵赵乾一路上看了颐和园的四周,没有注意到前面他们停了下来,于是一脚踩上了洛真的哔叽斗篷。 洛真见夏英坂欲要发作,连忙阻止道:“他不是故意的,我们今天难得出来游玩,不要扫了兴致了。” 夏英坂见她这么说了,也不好再追究,只剜了他一眼,便跟在洛真身旁。 走了一会儿,夏英坂叫洛真在原地等一会儿,他去买那蟹壳黄烧饼,洛真于是站在原地等着,身旁站了卫兵。 颐和园里开了梅花,有一棵梅树的梅花开的正好。 洛真被那棵梅树吸引了目光,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她仰头望着那梅树,只见那梅花开的正艳。 寒风拂过,一朵梅花飘飘悠悠地晃了下来,洛真连忙用手去接住。 严厦玹站在不远处望见这一幕,见那女孩拈花浅笑,一身素装飘飘欲仙,不禁心头轻轻动荡,不由微笑了一笑。 想到前几天她在他们家见到他受伤的模样吓到脸色苍白的模样,他心有似有一个小刷子拨弄自己的心,越发想要靠近她逗弄她一番,将她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第二十四章 刺杀 唇畔若有似无的弧度昭示着他的好心情,优雅绝伦。 他一身风度翩翩的模样,豪华逼人,吸引了不少周围女子的注意力。 慵懒地靠在墙壁上,严厦玹黝黑的眸子看着不远处纤细身形的女子。 他刚想要走过去,却见夏英坂已经回来了,他的手中拿着两个大红提盒,严厦玹认出了,那是前面卖的蟹壳黄烧饼。 严厦玹顿住脚步,默了半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盒雪茄,取了一根,擦了火柴,燃火起来。 他那一双蕴藏着凌厉如刀锋一般的利眸正目光明灭地望着那女子的方向。 这夏英坂倒是殷勤万分,还主动为洛真去买这小吃点心。 那个女子立在那里,对夏英坂微笑,肤如凝脂,青丝飘飘如墨,那一件紫色披风更给她增添了几分贵气。 严厦玹想着,即便她素衣布裙,也会淡雅怡人,绝非那些脂粉堆里的女人可比。 梅花树影之间,她正微笑的与夏英坂交谈,严厦玹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若不是来了这颐和园,洛真还真想不到这样寒冷的冬日居然会有这么多的人出游。 园内喧嚣而热闹,真是什么也拦不住人们的热情。 不远处的昆明湖似乎是结了厚冰,万寿山覆盖在白雪皑皑之中,虽然冬季来逛这里不如春暖花开的季节生动鲜活,但别有一番说不出的独特韵味。 看了一段时间的古书,洛真看着远处的那山峦,脑海里不禁想到那句话:“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欲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想着想着她居然把那话说了出来。 夏英坂见她一直望着那远处的山,然后听到她口中喃喃的诗词,不禁眼皮往上一撩,望向那山,脸上含了些笑意。 “冬日的颐和园是别有一番景致的。”夏英坂立在她身旁道,“等到了春天,我在陪小姐来这颐和园瞧一瞧,保管你看了大吃一惊。” 洛真侧头望着他,微笑点头。 夏英坂看着她这目光,不知为何有些不敢与其对视,不由得垂下了头。 走进一处朱漆粉刷的楼阁内,听到了一阵琴瑟之音,洛真精神一振,向前走去。 只见不远处一名身穿杏花印度缎白金细花旗袍的女子端坐在大厅中间的位子上,手弹七弦琴,姿态极是优美,纤细的十只手指在那琴弦上跳跃。 “这只曲子叫《平沙落雁》,她弹得倒是不错。”夏英坂在一旁道。 洛真聚精会神地望着那名女子。 许久,琴音终于停了,余音袅袅,韵味无穷。 女子终于自那琴弦上抬头,对着洛真一笑。 洛真一愣,刚刚这名女子一直低着头,所以只大体上看到轮廓,只能看到低垂的眉眼,而现在她抬起头来洛真才发现,这位女子居然已经上了年纪,她本以为这是一位妙龄女子。 女子生的娴静优雅,她弹完琴后缓缓站起身来,然后对他们行了个礼。 屋内的人不多,其他人似乎对这女子弹琴不是很感兴趣,或许是早已见识过,因此这边就只有洛真他们几个人。 洛真情不自禁地鼓掌:“姑娘的琴弹得真好。” 那黄衣女子微笑对她点头:“谢谢。” “这琴弹得真是着实一般呐。”忽然有道女声传了过来,洛真一愣,回头一看,不由瞪大双眼,原来是看到一个熟人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 来人是名女子,生的明艳动人,眼角斜挑,双颧偏高,倒是有丝娇扈之气。 洛真见了故人倒是有些高兴,对于她言语之中刚刚的无礼有些在意,对于那名杏黄衣衫的女子,她觉得当面对人家说琴弹得不好实在失礼,况且她认为那琴弹得极好。 但洛真不愿在面上伤了和气,再次见面,大家都是熟人。 便对她笑道:“罗小姐,真巧呐,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你。” 罗玉姗轻轻哼了一声,身旁跟了另一名娇小的女子,然后走上前来,不咸不淡道:“是啊,真是巧啊。” 夏英坂听出了这女子言语中的无礼,不禁蹙了蹙眉头。 洛真一怔。 罗玉姗紧接着开口道:“洛小姐,别来无恙。”一双眼滴溜溜的扫向洛真身旁的那好几名男人,开口道:“洛小姐,这些是你的朋友?” 洛真道:“是我父亲的人。” 看向站在洛真身旁的那一名男子,罗玉姗见夏英坂气宇轩昂,不似寻常的男人。 她内心不屑,这个洛真看起来柔弱清纯,似是没接触过外男的样子,没想到实际上是个喜欢男人围在身边的女人。 看她也挺会装的啊。 再细细瞧了下她周身的衣饰,见她里面只穿着一件白衣,外罩一件紫色披风,而自己身着那浅蓝色葛云锦的旗袍,配上红色水钻纽扣,带着时兴的厚绒白帽。 相比之下,自己显然比她时髦了许多。 她心里安定,再望向洛真。 正想着,那名杏黄衣衫的女子忽然轻笑开口道:“小姐说我的琴弹得一般,可否请小姐来指教一番?” 洛真看向那位女子,只见她面上没有丝毫不悦,却笑微微的,不禁心中极是好感。 这样的人,真是气度非凡。 罗玉姗本来是因为听到了洛真夸赞那黄衣女子的话,故意上前找茬而已。 她看洛真不太顺眼,只因为一点——洛真比她生的美。 眼下那女子问了她这个问题,罗玉姗轻哼一声,开口道:“曲声过于平淡,打动不了人心,更何况,这里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人为你的琴声驻足,这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 “我的琴音只为己而弹,由心而生,若是因别人而弹,便失了这琴音的意义。” “若是只为己而弹,你又缘何在这里弹,依我看不过是为了吸引路人的目光。” 洛真听着听着,说不出的气闷,如她这般脾气性情温顺的人也受不了这女子如此咄咄逼人嚣张跋扈的姿态。 “冬日清冷,梅树盛开,我只不过喜爱这里的环境罢了。”黄衣女子轻叹一声,“不过你说的对,我纵使没有这样的想法,但他人见了总有招人之嫌。” 她对着洛真轻鞠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 “哼,怕是说到痛处了吧?” 洛真简直一秒也不愿意再与眼前的女子一起待下去,转身拂袖而去。 * 严厦玹站在一处寂静无人的小亭内,隐隐的,脚步声若隐若现,声音极轻。 他似是没有听到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身后呼吸声变大,一股厉风袭来,猛地冲向严厦玹。 男子来不及多想,一个闪身闪到旁边。 严厦玹本能地出手相击,二人在这样狭窄的小亭内,未免会引起外间人的注意,但这里偏僻,并没有人过来,所以无人发现这里有两名男子大打出手。 那男人一手按住自己的腰间,随后拿出匕首,精准的向严厦玹的脖颈袭去,一手成拳袭向严厦玹的胸前,这一拳使出全身的力气,若是击中,必是重伤。 严厦玹轻笑一声,躲过他的攻击,见那人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他立即死掉双眼通红的模样,不禁笑道:“这么恨我吗?” 那男子不出声,只身手凌厉地接连攻击严厦玹。 严厦玹笑道:“你杀不了我的,葛乔。” 他一闪身,躲过他袭来的匕首,“倒是你,我等你多时了,早知道你会自投罗网。” 那个叫葛乔的男子终于开口,他声音沙哑,含着浓烈的杀意:“严厦玹,我观察你多时,你今日出门并没有带旁的人,只身一人来了颐和园。” “对付你,我一个人就够了。”严厦玹笑笑。 “你居然敢如此托大,好!今日我就为我葛家杀了你这个恶魔!” 严厦玹力道控制的恰到好处,不急不缓,呼吸不变,脉搏不变。 葛乔没想到这严厦玹身手这般好,他手拿匕首,先发制人,仍接触不到严厦玹分毫,而他的额上已经冒了汗。 他使劲全力,严厦玹却游刃有余。 葛乔渐渐力疲,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严厦玹忽的身子急转,双手快如闪电,将他手中的匕首扭过,然后横在葛乔脖颈上。 葛乔顿时不敢乱动,他看着严厦玹,却输人不输阵,冷笑道:“严厦玹,算你狠,你杀了我吧。” 严厦玹笑着,凑近葛乔耳边,“葛三少,由我亲自动手,也不算辱没了你,安心上路吧。” 手起刀落,男人倒在了地上。 垂眼望着地面上的男人,轻哼一声。 将那匕首嫌弃般地丢在地上,打量了下自己身上,并没有发现血迹,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只轻声道:“处理干净。”他的身上俨然带着久居上位者的气势,竟比自己的父亲严永宁也不逞多让。 然后他长衫飘飘,依旧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步出凉亭,头也不回。 不想出来的时候没走多久就撞上了从拐角处疾步走来的女子。 严厦玹一瞧,不禁面上显出微笑。 原来是她。 洛真愕然,没想到在这里都能见到这个人。 严厦玹并没多说什么,看向她身后走来的夏英坂,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洛真一皱眉,他自她身旁经过之时,她似乎闻到了一股味道,这味道,似乎是血腥味…… 她暗自摇头,这怎么可能? 第二十五章 强迫 她对气味一向敏感,以往见严厦玹都只闻到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她去了一次严家便知道那味道是严家特有的檀香,很是好闻。 话说这位严厦玹她虽然见过他几面,却很是捉摸不透。 她总觉得此人身上带着狂妄邪气,大部分时候都令人如临寒霜,虽说寒霜亦有寒霜凛冽的美,似六棱雪花,似雪中傲松,似北国冰川,唇色淡淡,眸子幽深,看人的时候仿佛如山谷里的幽风。 他身上冰冷邪佞的气质很是让她有些畏惧。 何况严厦玹身量比她高出许多,一旦走到她的旁边,整个身影笼罩在她的身上,有种被束缚住的感觉。 这位严公子经常与她偶遇,不过今日这位严二少与自己见了面倒是没有与自己多说什么,和往常不太一样,很是奇怪…… 洛真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沿路的花草木石、亭台楼阁目不暇接,一步一景,她集中注意力,仔细欣赏着眼前的景色。 已经走出很远的严厦玹忽然站定身子,回头望着那个女孩的背影,她的身条柔软,青丝飘飘,他望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 回去的路上,洛真从车窗瞧着外面的街景。 想起那位罗玉姗嚣张跋扈的模样,她内心有些愤怒,她硬生生的将一位奏琴的女子呵斥走了。 她轻叹一口气,罢了,约莫人家本来就想要走了呢,她只是有些惋惜。 只是她不知道这位罗小姐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车辆忽然一转,进了另一条街道,望着不远处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青砖黛外的院墙,红漆大门前两只石狮子威武盘踞。 眼见居然到了杏花梨园,她心头一顿,想起来了凤雅前些天被殴打的事情,那天他的伤势那么重,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她愣愣地想着,刚要经过的时候,她忽然开口:“停车!” 司机立即停车,疑惑的望着她:“小姐,怎么了?” 洛真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便走了进去。 她身后的另一辆汽车也停了下来,卫兵们也跟着下了车,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愕然。 这几位都是前几天陪洛真来过这里的,没想到那戏子倒是好本事,让他们家小姐念念不忘的。 洛真走了进去,回头一望,看到跟过来的几个男人,于是对他们道:“你们在车上等我就好。”说着也不再多说什么,便向前走去。 男人们面面相觑,赵乾问了他们老大:“怎么办?” 为首的那一位轻叹一口气:“夏先生临时有事走了,只留下了我们,他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好生将小姐送回家,还愣着做什么,跟紧小姐。” 于是他们便上前跟在洛真身后。 洛真轻轻敲一敲门,门开了,一个小门房露出小脑袋,看到洛真,瞪大了双眼。 “我是来拜访凤雅先生的,能不能去通报一下?我叫洛真。” 那门房年纪也不大,小声重复一声:“洛真?”忽然面上困惑的表情一变,猛地叫道:“洛真!” 洛真见了他的表情,不明所以。 那门房道:“您快请进来吧,我们家爷恭候您多时了!” 洛真看到他略有些激动,心头疑惑之下便也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那门房看到她身后的几名高大冷厉的男子,吓得身子一缩,也不敢拦,也让他们进了去。 戏园子后院便是凤雅的住处,她上次来的时候便找到了,于是循着记忆,她来到了凤雅的房间。 还没走近,便听到一阵低低的咳嗽声,有人在小声交谈。 “爷,这茶凉了,我去给您倒些热水。” 然后有脚步声快跑至门前,只见那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那名叫小五的小厮站在门前,看到洛真,愣在原地。 洛真对她微笑了一下。 屋内的咳嗽声依旧,因是开着门,所以那声音更大了些。 忽然,屋内传来凤雅的声音:“小五?” 小五如梦初醒,惊叫一声,然后回转身返回屋内,对凤雅叫道:“爷,洛小姐来看你了!” 洛真只听到屋内静了一瞬,然后凤雅沙哑的声音开口道:“真的吗?她来了?” 洛真定了定神,走了进去。 她身后的卫兵们面面相觑,没有走进去。 进了内室,看到凤雅正在床上躺着,二人忽的四目相对。 凤雅深深地望着她,那目光缠绵悱恻。 洛真缓步走了过来,轻声道:“你好些了吗?” 见凤雅极力想要坐起身来,她慌忙上前,急忙开口道:“不要起来,你还病着。” 凤雅望着她开口道:“你终于来了。” 洛真点头,“身子怎么样了?” “已经好许多了,谢谢你叫大夫每日来为我看病,真是救了我的命。” 洛真微笑:“你没事就好,不必在意,你之前不是也救了我的命吗?我们二人算是扯平了。” 凤雅勉强笑了笑。 “我们是朋友,你不必觉得不妥,这些都是应该的。” 凤雅第二次从她嘴里听到朋友这个词,他眸子幽深地看着她,没有多说什么。 凤雅对小五使了个眼色,小厮便走了出去。 凤雅微微抬起身子,靠着后面,半躺在床上。 他忽然道:“洛小姐,你为何站在那里与我说话,何不坐在我床边这里。” 洛真环视周围,室内唯一的椅子上摆着脸盆,确实没什么坐的地方,于是便也走上前,坐在凤雅床边。 幸好凤雅的床够大,二人离得并不是不近。 凤雅看着她的动作,在心里证实了一件事。 洛真对于这个男女之防显然没有什么意识,比传统女子大方许多。 这应该是因为她从国外而来,受到了西方开放思想的影响。 凤雅望着她,仅仅几天没见,他的心中疯狂想念。 在梦中都是她的身影。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要有所行动。 虽然他们的身份千差地别,但有些事情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听说洛司令家中没有再续弦,显然是个情深义重的男人,若是他与洛真两情相悦…… 正心头胡思乱想间,眼前那名还不知自己正被肖想的女子关切问道:“那帮人还没有找你的麻烦?” 凤雅见她如此关心自己,更是心头发烫,他稍稍直起身子,靠近洛真道:“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洛真点点头。 凤雅经她这一提醒,想起了那日的一帮壮汉,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他们在他的脸上吐口水,鄙视他是个卑贱的小白脸戏子。 眸子阴沉,他如果当上了洛付周的女婿,看他不收拾那帮狗仗人势的贱东西,看谁还敢瞧不起他! 他再也不必周旋在那些女子中间获得钱财,只需抱着心爱的女子,居高临下地望着那群欺辱过他看不起他的人们,如看一群狗杂种一般! 他陷入自己这种思想之中无法自拔。 洛真在一旁疑惑地望着他:“凤雅,你怎么了?” 凤雅突然抬眼看着她,眼里带着莫名的神色,让洛真心头一紧,但凤雅长相温柔,容易叫洛真消除戒心,以至于还没有意识到危险。 他忽然伸手向前拉住了洛真放在他床上的手,然后将她的整个身子向自己拉了过来。 事发突然,洛真脑子一蒙,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凤雅将她一直拉到自己怀里,洛真用手抵住他的胸膛。 他纵使病着也比她的力气大上许多,洛真抵抗不住他的力道,推他也不动,身子却被他拉的向前。 “你做什么?”洛真有些慌张无措道。 她从未被如此对待过,男子从来都对她彬彬有礼,即便是国外友人也至多只是与她轻轻拥抱一下,而从来没有人如此就这样拉住她的手将她困在自己的胸膛。 洛真慌忙看向近在咫尺的男子的面孔,他真的生的极俊美,即便现在带着病容,却仍是好看的令人心惊。 “真儿,”男人带着蛊惑的声音靠近洛真的眉眼,双眼盯着洛真,他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唇角。 男人手下突然发力,然后猛地将洛真扯进怀里。 凤雅身上还有药汤的味道,还带着男性独特的好闻的气息。 他将她搂的紧紧的,然后在她耳边急切道,声音带着哀求:“别动,求你!真儿,别动。” 洛真听着他话中的恳切,身子便挣扎地不那么厉害了。 凤雅就知道她善良单纯心软,他将话中的绝望悲凉控制地恰到好处,让人听了闻者落泪见者心酸。 凤雅是戏子,对这些驾轻就熟,而他又是盘旋在女人堆里的,知道不同的女人该如何对待,如何让她们爱自己。 洛真脑海里一片混乱,被凤雅紧紧抱着,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放在哪里。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突然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凤雅屋内气温有些低,不似在自己家那般温暖,但此刻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她居然感受到了温暖。 脑海里一片乱麻。 “真儿,我喜欢你。”凤雅突然在她耳边开口。 洛真一惊,心头一慌,就要推开凤雅。 却见凤雅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重。 洛真不敢再用力推他,怕他病情加重。 抱着洛真,凤雅想不到她的身子竟然如此轻软,他抱过那么多女人,却只有眼前的女子让他有些无尽的怜惜之意,只想将她搂的更紧,让她嵌进自己的身子一般。 第二十六章 交心 虽然这是凤雅的算计,又何尝不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呢?对于怀中的女子,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房中药气盘旋,二人的气息交缠。 洛真的脸上渐渐发烫,红的不成样子。 男人轻轻吻着自己的头发,仿佛十分珍惜她一般,让她心头轻颤。 她没有谈过恋爱,在欧洲的时候倒是有金发碧眼的青年追过她,但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回国,便婉然拒绝了。 所以她至今也不知恋爱的滋味。 而今,这个男人对她又亲又抱,她胸口砰砰直跳,心脏仿佛要跳出胸口。 这是什么感觉? 凤雅忽然轻声道:“真儿,你愿不愿意?你若是不愿,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话,我便不再纠缠你。” 他先是做出如此强势的动作,而后却卑微低下地哀求,让人心头不忍。 纵然是骄傲任性的女子都受不了他这一招,更何况是单纯如白纸般的洛真。 洛真心头乱乱,她想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想开口,却听到耳边的男人轻轻唱道:“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男人的声音清朗温润,动听至极,偏那唱曲中带着无尽的哀伤之意,听得洛真心头莫名一酸。 依偎在他的怀中,她心头虽然慌张,但不可否认,这怀抱十分温暖,让她有些贪恋。 心头渐渐稳了下来,她唇角带了一丝笑容,然后轻声开口道:“你先放开我。” 凤雅一愣,不知道她心中是怎么想的,但眼下再做纠缠便不大好,于是轻轻放开了她。 洛真望着眼前的男人,脸颊还微微发烫,她轻轻开口道:“我愿意和你相处一下看看。” 凤雅闻言大喜过望:“真的?” 洛真轻点着头。 凤雅忍不住又将洛真搂在怀里,洛真听着他心脏一下一下地轻跳,不由得嘴角带了丝笑意。 过了一会儿,凤雅却迟疑开口道:“只是你身份尊贵,与我怕是不匹配,而你父亲可能也不会同意我们来往。” 洛真微微一笑:“你现在才来担心这些是不是有些晚了?” 凤雅垂头望着她闪亮的双眼,不禁汗颜了一下,然后心头止不住的欢喜。 他心中默默想着,无论怎么样,她是应了我了。 小五探头探脑地在门口,然后脚步轻缓地走进屋内,穿过正堂,来到内室,远远的却看到了二人相拥的这一幕,不禁眼眸瞪大。 他们家爷他很清楚,虽然他年纪小,但有些事情他也明白了些许。 这位姑娘与自家爷好上了,不过看她的面相和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如明珠美玉一般温润,没有想到这样的美人居然也被自家爷收入了囊中。 爷可真是好本领。 只是,他发觉爷看这位姑娘的目光倒是和其他女人不同,而且,这位姑娘据说在那天还救了自家爷的性命,他们二人可算是有缘分呐。 呆呆地想了一会儿,他便悄悄退下。 凤雅觉得内心轻飘飘的,他如此轻易地就将洛付周的女儿拿下,这可是洛家的小姐。 虽然之前他也和罗家那位小姐有过私交,但那女子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他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消解的玩意罢了。 罗玉姗已经很久没来梨园了。 罢了罢了,那些女人,他往后都谢绝了吧,有了洛真,他还有精力应对那些女人吗? 凤雅微微发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他有足够的心机城府,又生的一副好相貌,这些就够了。 “爷……”小五忽然灰溜溜进来,打破了静寂的室内。 洛真面色羞红,猛地离开了凤雅的怀抱,他也不在意,看向小五,眉头却有些微微蹙起。 “门口的官爷让我来问问小姐什么时候回家?”小五小声道。 他刚才鬼鬼祟祟地走出来,却看到了那几名神色严峻的高大的卫兵,被吓了一跳后,只听他们让他进去探问那洛小姐的情况,他在他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之中不得已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知道自家爷肯定会生气,但他更不敢得罪外面那威风凛凛的卫兵。 洛真如梦初醒,她站起身来:“我要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你记得按时喝药。” 望着他含笑的目光,洛真不禁面色更红,她连忙转身离去。 回到洛府,洛真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一身外出的衣装还没有换,只愣愣地坐在软榻上,一会儿唇角带着一丝笑,一会紧蹙起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亚玉走了进来,就看到他们家小姐还披着披风呆坐在榻上,神色诡异,一向静淡的眸子里居然闪着晶亮的光芒。 亚玉不明所以,走上前,将点心放下,小声问道:“小姐怎么了?今日去颐和园玩的开心吗?” 洛真回过神,看到亚玉,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烫,有种自己的心思已经被人发现的慌张。 她定了定神,看向亚玉,掩饰般地忙道:“没什么。亚玉,我今天在颐和园玩的很开心,那里很美。” 亚玉面上露出羡慕的目光,“我就去过一次,想来冬天的颐和园一定很美。” 洛真笑道:“我今天叫你你不去,现在又来作这种惋惜的样子。” 亚玉道:“小姐,我是真的有事情,马上要到年关了,我要赶紧给我爹纳好鞋底。” 洛真闻言,一笑,“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那我们下一次再去吧。” 亚玉笑着走了出去,洛真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看到了天上的圆月,她微微一笑。 翌日,阳光独好。 洛真想了想,来到了父亲的房间门口,走到门前却犹豫了,思虑了一会儿,还是转身离去。 这件事情她还是过两天再慢慢跟父亲说吧。 出来的时候,她见到了夏英坂。 “小姐,有什么事吗?”他远远的看到了她站在门口的样子,见她站了许久没有进去却忽然转身离去,他很是奇怪。 洛真见了夏英坂,听到他的询问,知道他刚刚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很是羞窘,她连忙道:“没什么。”然后她转身离开。 来到后花园,走到隐蔽的角落,轻呼了一口新鲜空气,她轻叹了一口气,她现在就害怕父亲不高兴。 回到房中,她坐在钢琴前面,望着眼前的黑白琴键,忽的她想起凤雅坐在一旁温柔的望着她弹钢琴的样子。 或许,那段时间她早已动了心,只不过碍于父亲,只能将自己的心思隐藏,况且她也不知他真的喜欢上了她。 而后她看到他受伤的样子,心中止不住的心痛。 每次经过梨园,她总是会想到他,想到里面去看一看他。 所以昨天听了凤雅的告白,她最后终于回应了他。 想起昨晚做的那个梦,不,那并不是梦,是她第一次见到凤雅的情景,他在戏台上长袖飘忽,声音尖细动听,回眸间对她一笑。 又想起他那次冲上前来为她挡住木棍时的情景。 “父亲,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人。”洛真喃喃,“您会喜欢他的。” * 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凤雅自从那日之后身子也越发的好了,每日里都按时服药,因为洛真临走前特意嘱咐过。 他心中有了盼头,所以日日都是面上带笑,气色也越来越好。 但是过了两日后,他就有些慌张疑惑,一抓住小五和其他小厮连声问道:“今日有没有什么人造访?” 他们都说:“没有。” 凤雅心跳的厉害,心道难道那日只是他做的一场梦,要不然洛真怎么自此再没有来过? 想到这,胸口却有些烦闷。 望着桌上的汤药,他也没有心情再喝,垂下头,听到门口有人走进来,他皱着眉挥了挥手,“把药端下去。” “你居然不听我的话?”温柔的女声轻声道。 凤雅猛地一抬头,看向来人。 洛真笑着走了进来。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 凤雅连忙就要起身下床,洛真一惊,忙道:“我过来,你不要起身。”她走了过来,坐在凤雅的床边。 凤雅望着她,忽然伸出手来,似是恳切一般。 洛真看到他的表情心头一软,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来。 凤雅碰到了她柔软细腻的小手,紧紧地把它握在掌心,然后放在被子上。 “我以为你不来找我了呢。”凤雅轻声道。 洛真知道他在问自己为什么没来,她被凤雅握住手掌,还是有些不自在,她笑了一下,开口道:“我还没和我父亲说,所以只能在他出门的时候才敢来见你。” 凤雅闻言,心头一缩。 她是觉得他这样的身份见不得人是吗? 她也看不起自己?可是她那次不是在严厦玹面前为自己说话吗?她说的那些难道都是假的? 正胡思乱想着,洛真开口道:“我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我们的事情,他最近太忙了,我不想他因此分心。” 凤雅闻言心头安定些许。 沉默里,气氛奇怪的凝滞了几分。 如今二人突然由朋友变得更亲近,让洛真略显不自在。 第二十七章 一起 凤雅突然呵呵一笑。 气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洛真恍惚了一瞬,不由开口问道:“你笑什么?” 凤雅眉眼温柔:“我开心啊。” 洛真望着他那深情的眼眸,不禁面色又开始发烫,转过头去。 但凤雅没有给她闪躲的机会,他轻轻地拉住了她,将她抱进怀里,目光却止不住地瞧着怀里的女子。 窝在他的怀中,洛真没有再抗拒,闻着他身上的气味,她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男人很是温柔,身上没有强势的侵略性气息,让她感觉很舒服,她喜欢这种感觉。 洛真垂下的手臂终于轻轻的揽上了他。 凤雅感受到了,脑海里似有烟花绽放。 他的面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那笑意染进了眸子里。 她是他的光芒和希望。 洛真不敢多作停留,天色已晚,在傍晚父亲回来之前她便赶快回了家,她请求与她同去的那几个人,让他们不要将这件事情说给她父亲。 那几个卫兵很是纠结,而那位赵乾突然站出来,对洛真道:“小姐,您放心,如今我们哥儿几个都是听您的话,您要求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幸而洛付周很是繁忙,也没来得及专门将他们喊过来询问。 晚饭后,洛真走出了房间,信步登上了花园后面的假山上。 寒风吹在身上,洛真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心情愉快。 她本来个性沉静娴雅,此刻却有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 男人半躺在床上看书,怀里抱着汤婆子,手边放着果盘,金尊玉贵,气质慵懒。 严厦玹泡了个澡,然后便躺在床上。 他气质矜贵,冷清的眉目间透着一股认真的劲头。 看着那书,他忽的想起了前几天萦绕在心头的那桩心事。 总算有了个完结,他总算是在军中势力之中站稳了脚跟,自此,他便将严家的所有势力真正掌握在了手心,虽然铤而走险用了最危险的法子,还有交给父亲的那个以假乱真的文件,他为了那个可是煞费苦心呐。 唇角渐渐勾起,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突然,他的右眼腾腾跳了几下。 严厦玹放下了书,他深深地皱了皱眉。 太累了吗?他深了深懒腰。 没想到眼皮跳的更厉害了,不仅如此,心下莫名发慌。 忽的,外头走进来一个人,见了他跪下道:“二少。” 严厦玹轻瞥一眼,认出此人曾经是他派去监视洛真动向的。 后来,因为他去了天津的原因,淡忘了这件事,却见他忽然来此,想来必定和洛真有关。 于是他打起精神,看向那人。 “什么事?” 严厦玹心想,那洛真又出门了? “二少,你派我去洛家附近做眼线,看看洛小姐每日出门都去了哪里。” “因为您去了天津,所以没有来得及禀报,属下最近发现洛家小姐与杏花梨园的那凤雅见面频繁。” 严厦玹一蹙眉,开口道:“你说什么?” 于是那人将这几日看到的情景告诉严厦玹,男人面上一闪而过的愤怒,一把将身旁的茶杯扫落地上。 严厦玹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他早知道那个戏子不怀好意! 他似被一股强风吹动,瞬间被吹到了那个女子最远的地方。 微微眯了眼睛,凤雅,你这卑贱的戏子也是够胆子,敢抢他看上的女人,他不会让他好过。 * 还差几日就要到年关。 洛真与洛付周一起到了大觉寺上香。 她第一次来到这里,大觉寺熙熙攘攘。虽然天气严寒,甚至外面又下起了大雪,但寺内的香炉火焰却越烧越旺,灰烟弥漫。 人们带着虔诚的心情来为新的一年祈福。 大殿上,佛祖宝相庄严,俯瞰众生悲喜。 洛真怔怔地望着那佛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洛付周将一只白兰香囊递给她,洛真惊奇地抬头望他,然后看向自己的父亲。 洛付周笑道:“这是我刚刚在那边为你拿来的一只,我看小姑娘都喜欢。你可以把你喜欢的玉放在里面,随身带着。” 洛真望着手中散发着花香的香囊,唇角带了丝笑意,“谢谢父亲。” 洛真与父亲上完香,遇到一群小孩子拥过来,两人走散了。 幸好两人带着几名卫兵,洛真的身边有赵乾以及另外一名卫兵,其他人却不见了踪影。 洛真略略慌张,但看到身旁还有他们,心中还是安定了不少。 她对赵乾道:“在门口等一会儿,实在不行我们就出去吧,去汽车那里等着。” 两个男人没有异议,听从洛真的想法。 在寺庙里一边逛了逛,一边四处寻找洛付周。 走到人烟稀少的围墙边,洛真看着红墙外的白梅花开的正艳,她于是顺着墙走着,欣赏那成片的粉白梅花。 没想到洛真几人不觉间走到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地方。 赵乾看了看,那是通向庙宇内院的路,此时一个人也没有。 “小姐,司令不可能会来这里的,我们走吧。”卫兵开口道。 洛真点了点头,刚想离去,却突然听到一个什么声音。 她脚步一顿,站住了。 问了身旁的赵乾:“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赵乾迷茫的望着她:“没有啊。” 兴许是自己幻听了吧,洛真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那声音突然又出现了,是一个女子的尖叫声。 “呀,你轻点。” “嗯……” 这下,三个人都听见了,他们站在原地,尴尬的不行。 洛真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如遭雷劈,脸色迅速地变得通红。 赵乾耳尖发烫,望着那条通向内院的路,只见路的两旁不远处有个晾晒衣服的竹竿,后面是树丛林立,声音大概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只不过离他们倒是还有一段距离,许是因为这里太过静寂,所以声音很快传到了这里。 “我们快走吧。”洛真声如蚊呐,一秒也不敢多待,转身跑着离去。 二人连忙跟在她的身后。 赵乾心头道:谁这么大胆,在这佛门清净的地方干这等事,这对野鸳鸯也真是的。 更尴尬的是,他居然和小姐一起听到了这声响,简直尴尬得不行。 * 终于,他们看到了在门口焦急等待的洛付周一行人,洛付周见了女儿,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也不再原地打转,他眼眸一亮。 洛真飞奔上去,跑到他的怀里。 洛付周身形高挺锋利,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洛付周轻轻喘了口气:“真儿,你去了哪?” 洛真感受父亲有些惊恐的语气,轻轻拍拍他的背部,然后看向他道:“我只是迷路了,让您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洛付周轻呼一口气,然后拉起她的手,“我们回家。” 坐在车上,洛真久久地望着父亲的脸,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外面小贩的叫卖声,她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父亲,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洛付周望着她。 洛真垂下头,紧攥住手指,小心翼翼道:“我……” “我已经知道了。”洛付周忽然道。 洛真猛然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只见那个已然沧桑的老人看着她轻叹道:“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是我的掌上明珠,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事情?” 洛真瞪大双眼,愣愣地望着他。 洛付周伸出苍老的手轻抚上女儿的头顶,慈爱地望着她道:“我之前反对过你一次,这次我不会再反对。我答应过如儿,会让你寻找自己的幸福。” 洛真依旧呆呆的看着他。 她虽然是从小生活在国外,对于国内这阶级不是很清楚,但是自从她回国之后,她接触过的每个人对于提起戏子这个职业只有轻蔑和鄙夷,她虽然不在意,但也知道人言可畏,她从来不愿意给父亲添麻烦,所以之前拒绝了凤雅一次,而如今听父亲的意思,是知道了他们的事情。 女儿嫁给一名戏子,做父亲的肯定抬不起头来,会被别人指指点点。 因为洛真从小在国外长大,所以洛真只想到了这一层,却没有想到在中国良家女子私通戏子也是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 但洛付周也不在意。 “去爱想爱的人,去做想做的事。”洛付周轻笑,“我女儿只要过得开心就够了。” 洛真听了他的话中,心中的那些紧张惶恐以及其他的情绪似雪一般融化,她猛地扑进洛付周怀里,眼角滑落一滴泪,“父亲。” “我同意你们来往。但是,你可要好好看清楚这个人,否则,你会受伤的。” 洛真重重点头:“我会的。” * 这日,洛真来了梨园,她见天气晴好,温度不是很冷,而凤雅的身子也好了大半,便开口询问提议:“要不要出去逛一逛?” 凤雅自然不会拒绝她的意见,点头道:“好。” 小巷有卖早点的叫卖声音,凤雅一怔,开口道:“真儿,你吃过了吗?尝尝我们这里门前的豆腐脑吧,很是可口,保证你吃过一次就不会忘了。” 小摊停在巷口,传来阵阵豆花清香。 洛真早上的时候吃了早饭,此刻听了他的话却想尝一尝这豆腐脑。 洛真轻笑,点了点头。 二人并肩走到那摊位前,卖花的是名岁数不小的老妪,她的身旁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生的眉清目秀,刚刚的叫卖声就是她喊出来的。 第二十八章 李夫人 见了他们走过来,女孩连忙双眼放光,待看清这两人的面目,不由得呆立当场。 洛真望着那小小的摊位,对那位老妪道:“婆婆,给我们两份豆腐脑。” 那老妪点点头,立刻手脚麻利地给他们盛了两碗白花花的豆腐脑。 那小女孩还在呆呆望着他们两个,洛真见了她投向自己的目光,不禁轻笑一声,然后对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小女孩眨巴着自己的大眼忽闪忽闪地望着他们。 他们端了豆腐脑便转身离去,进了梨园了。 “他们生的好好看啊。”在他们走后,小女孩望着自己身旁的老妪道。 老妪笑了笑。 不远处的人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手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尤其是看到了那一对男女彼此相视一笑的时候。 女子眼眸如波,眼角浅浅一漾,男子目光深情温柔,这样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女人的面容阴云密布,她望着洛真的侧脸,咬了咬后牙槽,仿佛要连同她的骨血一起拆吞入腹。 洛真与凤雅回到了梨园,望着洛真小心翼翼地尝豆腐脑的样子,凤雅不禁轻笑。 洛真拿着银匙慢慢搅着,面上带着一丝微笑。 他眼角一眼不眨地瞥向洛真,不觉叹然,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轻柔得如同一团薄雾轻云,美的让人不忍移目。 现在的时间,让他舒心。 但是,没过多久,门外忽然进来一名小厮,对凤雅道:“爷,外面有人找您。” 凤雅面色一僵,洛真抬头看向他。 两人目光陡然变得惊诧,互相对视了一眼。 空气如胶凝一般,凤雅心脏砰砰直跳,心中惶急。 是谁来找他? 以前的桃花债太多,凤雅心中有些紧张,生怕是有女人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 女人穿过月亮门,转去了后面的院落,院子中间隔着白墙,白墙上面雕着花窗,从花窗看过去,她看到了正在用饭的二人。 她冷笑了一声,在庭院外开口道:“凤雅,好久不见。” 凤雅与洛真没想到人这么快就来了,小五刚进来通报这个女人就走进来了。 凤雅站起身,望着那女人,心头异常紧张。 看了看她,又看向身旁的女子。 洛真望着那位女人,她年纪看上去已经不小,却风情万种,走起路来自带一种气韵。 那女人慢慢走过来,一直走进屋内。 “看来你过得还不错,这位是谁?她是你的新欢?” 凤雅定了定神,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他开口道:“见过李夫人,这位是洛家小姐洛真。真儿,这位是李夫人。” 洛真轻轻对她点了点头。 李夫人哼笑一声,睨了一眼洛真,便又看向凤雅:“真儿?李夫人?哈哈。” “你从前可不是这么叫我的,你不是叫我莹莹吗?” 凤雅眼皮直跳,心中惶急地无以复加。 他听到了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又在一声心跳过后,忽然心头急剧收缩。 他见李夫人仿佛还想要说些什么,便连忙打断她的话:“夫人,你有什么事情我们稍后再说如何?” 他慌忙转头对洛真道:“真儿,你等我一下,我和李夫人有些事情要谈。” 洛真点头。 风雅上前,想要把那李夫人拉走,没想到那女人不动,抬头对站在身旁的凤雅冷笑道:“你笑什么,怕我把我们的事情抖出来?为什么不说出来给她听听?” 凤雅只觉心口似是被刺了一下,他再不敢多说,使了大力将人拉出门外。 洛真望见这一幕,清亮的眉眼闪过疑惑,眸光却渐渐暗下来。 凤雅将那李夫人拉出院子,然后终于松了手。 “你究竟想做什么?”凤雅怒道。 李夫人冷笑:“哈,我想做什么?我一早上过来,就是想看看你这新欢生的是何等姿色。” 凤雅面色阴沉,“李夫人,你那么长时间没有过来,我以为我们之间早已经结束。” “结束?你倒是撇的一干二净!”女人望着他,看到他一副不耐的神情,鼻尖竟然开始发酸,“郎心如铁,冤家!才几天不见你居然就有了新人,你打算置我于何地!” 凤雅望着她,听了她的话,眼眸中的神色却渐渐变得冰冷,他忽然开口道:“我右脸上的这块伤你可看到了?” 李夫人一怔,凝眸望去,她刚才倒真是没怎么认真看,现在才发现他脸上当真有一处青紫的地方,但不是很明显,刚刚她一直在他的左边,所以没有注意到。 “我这伤可是拜你那官人李三爷所赐!” 李夫人闻言愕然,“你说什么?” “就在几天前,李三爷派了一群人将我打成重伤,我几乎没了命!” “这……” “你说他是为什么打我呢?” 李夫人怔怔地:“我……” 凤雅冷笑一声,“所以夫人,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您请回吧。” 让小厮送走了李夫人,凤雅返回院子,看到不远处那个女子站在门口望着他。 凤雅心头一紧,他有些不敢直视洛真的目光。 云层又将太阳挡住了,这一次没有很快地放出日光,视线内昏昏暗暗的,但他却将她看得很清楚,她已经深深地印在他的眼眸中了。 女子娉婷地站在门前,等着他回来。 他在那一瞬间只觉得自惭形秽,这样的自己究竟有没有资格和她在一起,有没有资格拥有她呢? 他一瞬间的迷茫。 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洛真身旁,女子对他轻笑一声,“你回来了。” 凤雅轻点头,只把目光凝在她脸上。 他沉了口气,细细思索应该如何对洛真解释。 刚要开口,洛真却道:“豆腐脑都凉了,我看是不能吃了。刚刚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吗?” 凤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轻轻摇了摇头。 洛真微微一笑,“那就好。天气冷,我们进屋来吧。” 他们谁都没有提到刚刚那个女人。 虽是三九天气,外头寒风凛冽,但风雅却觉得心头暖暖。 女子身形纤细,她冲他笑得很浅,目色淡淡的。 凤雅忍不住伸出了手,轻轻触碰了她的脸颊。 男人的手因为刚刚在外头站了好一会所以有些凉寒,但洛真只轻轻颤了一下,也没有拒绝,却轻笑开口道:“怎么啦?” 二人相视而笑。 他害怕有些事情若是让她知道的话,她会不要自己。 凤雅跟着她进了屋。 一切都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还好还好。 细细望着她秀美的脸,小巧的下巴,秀挺的鼻梁,眼眸如水,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他不能失去她,看来有些事情他需要好好处理一下。 二人一边用饭一边说笑。 李夫人浑浑噩噩地出了梨园,脑海里回想着刚刚凤雅说的话:“拜您所赐,我差点命丧您官人之手,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还有以后吗?” 不远处的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她上了车,对车夫道:“回家。” 她要亲口问问她丈夫,她之前不是没有警告过李三爷,让他不要动凤雅,李三爷是个窝囊种,摄于她娘家的势力,之前将这个王八亏咽下,可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下了黑手。 凤雅说的若是真的,她跟他没完! 心底的怒气上来,她忽然怒声开口道:“快,给我回去,我要找他算账!” 目送这个低调的马车离去,巷口又转出来一个人。 男人眼神阴翳,望着梨园的大门,手指攥得啪啪直响。 站了一会儿,他就转身离开了。 他离那对卖豆花的老妪和小女孩不远,那小女孩注意到了他,看到他的面色,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在老妪后面。 “婆婆,他好凶啊。” 老妪睁着混浊的双眼望着男人的背影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只看着眼前的豆腐脑。 * 傍晚回了家,洛真下车走进门,却意外的碰见了夏英坂。 夏英坂望着她有些沉默,倒是洛真先开口给他打了招呼:“夏先生。” 夏英坂望着她沉默了一会儿。 洛真有些疑惑,却听到他突然开口道:“我听司令说你和凤雅……” 洛真恍然,点头应道:“是。” 夏英坂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 洛真没有开口,她看得出来夏英坂言语中透着对凤雅的鄙夷和不信任。 洛真轻声开口道:“我与他现在还只是朋友,先相处看一看……” “你知道他的身份会给你带来多少流言蜚语吗?”夏英坂忍不住大声道。 洛真望着他,点头:“嗯,我知道。” “司令他也居然会答应你,可是你究竟明不明白……” “夏先生,”洛真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是好心,你说的这些我也都明白,但是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夏英坂望着她的脸色,他的情绪渐渐稳定,由愤怒不解到沉默黯然:“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喜欢他呢?” 太阳西斜,阳光漫过小院,暖暖的照在二人的身上。 “因为他的怀抱很暖。” * “小姐,我煮了红糖姜茶,你刚从外头回来,身上肯定发寒,一会儿你一定要多喝点。”亚玉在一旁道。 “谢谢你,亚玉。” 第二十九章 画展 “小姐,你和凤雅先生相处得如何?”亚玉那小丫鬟在一旁促狭地望着她。 洛真一扭头,与她眼神碰了个正着,望着她的表情,不禁轻笑地打了她一下。 亚玉含笑闪躲。 “亚玉,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洛真忽然问道。 亚玉一怔,脑海里忽然闪现一人的身影。 她摇了摇头。 洛真道:“真的吗?” 亚玉点点头,看着洛真的脸:“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洛真道:“喜欢一个人就想要时时看到他,会因为他的一个笑容而温暖。”想起凤雅,她不禁嘴角微翘。 “看来小姐很喜欢他。”亚玉轻笑道。 洛真脸上微微发烫,禁不住低低咳了一声。 她也不知怎么就将凤雅看在了眼里,那个男人…… 他很温柔,仿佛能包容人的所有一切,让人感到心安。 男人的双眼压着让她心跳加速的光亮,让她忍不住去靠近。 正想着,亚玉却突然犹豫地开口道:“小姐,我听说这位凤雅先生之前是戏子,我听我奶奶说过,这些个长得俊的男人,都十分花心,你说他会不会……” 看到洛真的表情,亚玉的声音渐渐变低,暗自责备自己的多嘴。 想起白天见过的那名女人,亚玉的话如响雷一般突然敲打着洛真的心。 洛真摇了摇唇,半晌,声音轻入羽毛地开口道:“我不知道。”她接着道,“我只知道我和他现在在一起很好就够了,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她微微弯起嘴角。 亚玉似做了错事般低下头来,小声道:“是我多嘴了,请小姐勿怪。” 洛真望着她,笑道:“你是为了我着想,我怎么会怪你呢?” 亚玉望着她笑道:“小姐这么好,简直是世间少有,我相信凤雅先生定然会好好珍惜您的。” * 次日,清晨落了一阵小雪,不久却又停了,到了日头刚出来不久,天色还是雾蒙蒙的。 洛真一出门,就在这雾蒙蒙的天色之中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来人身姿挺拔,似是刚来,又似是已经恭候多时,他从汽车上下来,一双黑漆漆的厉目捕捉到了洛真,望着她,他微微一笑:“洛小姐。” 洛真只得对他打招呼:“严先生。” “洛小姐今日这么着急出门要去哪里啊?”严厦玹笑道。 洛真对他道:“严先生可是来找父亲的?他现在正在书房,由门房领着去便可,我有事情需要出去。” 她不再多说什么,走向车旁便要坐上汽车。 “洛小姐可是要去梨园?”严厦玹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洛真一怔,回头对他勉强一笑。 严厦玹道:“我今日前来并不是来找司令的,而是来找洛小姐你的。” “找我?”洛真一脸迷惑。 “不错。” “梨园的那位公子,我奉劝洛小姐还是离他远一些。” 洛真身子一僵,望着他:“为何?” 严厦玹实在不明白自己有什么不好,她可以轻易地接近那卑贱的梨园戏子,而每次碰见自己,她都很谨慎防备,仿佛自己的身上有又长又利的刺,能扎破她的手一般。 “那人怕是有意接近你,我怕洛小姐得知真相会受伤。”严厦玹哼笑一声。 洛真闻言,开口道:“这就不用严先生担心了。”说罢她沉默着转身走到汽车旁。 正在严厦玹有些气闷之时,洛真却对他回眸一笑。 女子明媚的眼眸晃了他的眼,嘴角勾起温婉的笑容:“多谢严先生担心。”那笑容好看极了。 严厦玹被她那笑容惊艳了一下,她的眸子似夜间天空中的星月,他只觉得她如那清晨的白雾一般让他抓不住触不到,日头出来后便消失殆尽。 见她上了车毫不留恋地离去,他不由得咬紧了后牙槽,寒风中他这颗躁动的心久久无法被抚平。 * 小五快步跑进来,看到那一对璧人正在廊下吹风。 一人站着,穿着柳黄色的旗袍,正是洛真。 另一人坐着,着墨绿色的长袍,正仰头跟那位小姐说着什么,脸上满是温柔的笑。 那位洛小姐微微抿了嘴,脸上有些许红晕。 走的近了,他听到二人在聊天。 凤雅道:“你瞧,我们眼前这树是棵梨树,等到明岁春日梨花盛开的样子,你一定要来看一看,那场景真的美极了。” “梨花吗?是什么颜色,和梅花一样吗?” “白色,纯洁无瑕的白色,会开满整个枝头,远远望去,就如树上落了满满的雪花一般,就像是现在一般。” 洛真向前望去,只见那光秃秃的树枝上落了些积雪,覆盖在了树梢。 “那我到时候得来看一看,好好看看你有没有骗我。”姑娘脸上有些微微的羞涩,可她的眼眸如月一般明亮,看住了他。 甜蜜温馨的气氛层层升温。 二人相视一笑,二人的容貌生的旗鼓相当,一样的秀美如画,仿佛如画中走下来的人物一般。 这一幕温馨美好,让小五有些不忍打扰,但是,他还是走了过去:“爷。” 凤雅回头望去,又是小五,他皱眉,很是不悦。 每一次都是小五来打扰他们,每次都带来的是坏消息,这次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不过这次,凤雅倒是冤枉小五了,小五没有带来什么坏消息。 小五将请柬呈给凤雅,开口道:“这是齐老送来的请柬,他邀请您去看他的画展。” “画展?”洛真在一旁惊讶道,“那是什么?” 凤雅耐心与她道:“齐老是北方一带赫赫有名的国画大家,我曾有缘与他相识一场,如今他在北平办画展,于是给了我一张请柬。” 他望着身旁的洛真,问道:“真儿,你可有兴趣?” 洛真的双眼闪着晶亮的光芒,“当然。” 凤雅也很高兴,他就知道她会喜欢,这位齐老的请柬来的可真是时候。 “是后天,我们到时候一起去瞧一瞧。” 洛真微笑点头:“那就请凤雅先生带我去见一见世面。”她这句话捏着嗓子,带着戏腔,颇有些韵味。 凤雅忍俊不禁,宠溺道:“好好,洛小姐瞧好吧。” * 于是后天,洛真与凤雅乘车去了齐老约好的地点。 他们就算是坐车也走了很远的路。 赵老住的偏僻,他开设画展的地方自然离他住处不远。 附近有个马场,是军中卫所的地界,洛真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遥望着不远处的那个马场上似有不少人正骑着马飞奔,隐隐的传来男女的笑声。 她注意到门口不少的豪车,猜想着里面定然是一些豪门子弟来此马场上跑马。 这里的位置已经很偏僻了。 洛真忍不住开口道:“这位齐老,难道是位隐士?” 凤雅呵呵一笑道:“算是吧。” 说着不久就到了。 到了门口,洛真吓了一跳。 门口停着各种各样的车辆,下了车走进去,画展展厅里面十分热闹,人超乎想象地多。 洛真有些愕然:“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 “齐老是北平远近闻名的大家,千金难求他一张画呢!” “这位齐老原来竟然这般厉害!”洛真惊讶。 “走吧。”凤雅轻轻握起洛真的手,女子惊了一下,却没有抽出手来。 “请问您是?”一进门便有个人瞧见了这对耀眼的男女,于是走了过来,开口问道。 二人抬眼,看到眼前男人面生,长的清瘦,眉目之间倒是生得十分俊秀,瞧着年岁不大,但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淡定暗暗透出。 “我们受邀前来参观齐老的画展,这是请柬。”凤雅将请柬呈上。 那年轻人打量了这张请柬,于是开口道:“我是齐老的学生,既然是老师的客人,请贵客往这边走。” 他为二人指了路。 向他道谢后,凤雅与洛真转身离开。 展厅内人倒真是不少,人们见了他们二人都被吸引住了目光。 洛真望着墙上那一幅幅中国画,不禁惊叹,细细地瞧着。 凤雅见她喜欢,内心自然也十分高兴。 洛真见过西方的油画,只觉得这中国画和那西洋画当真有很大的不同,透着一种独特的韵味来。 她慢慢地浏览展厅的画作。 有个男人站在她不远处,已经瞧了她很久。 洛真微微仰头,一双耀眼的眸子熠熠生辉,肤若凝脂,秀美如画。 男人心头痒的不行,禁不住跟在洛真身后,跟上她的脚步。 凤雅一转头,注意到了这个男人,心头厌恶。 他拉过洛真,女孩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凤雅笑道:“我带你去见一见齐老吧。” 洛真闻言,眸子一亮。 于是二人便没有在画展展厅中继续停留,而是走出了展厅,进了后院。 三转两转,二人转到了一个僻静的院落,瞧着似个书屋,坐落在树丛之间。 这里极为僻静。 却看到门口立着刚刚那位齐老的徒弟,那人见了他们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冲他们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便大步进了书房。 凤雅拉着洛真快步跟着走了进去。 树丛里有鸟雀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第三十章 齐老 屋内,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埋头作画。 墨香氤氲在整个屋子内。 洛真见他年岁已过七十,精神却极好,他手上拿笔的力道极为稳健。 一旁的那位徒弟开口叫道:“老师!” 那老先生抬头望去,一眼看到了洛真:“这如花般的小姐是谁?”他声音嘶哑,却沉稳。 洛真今日穿了一件粉色绣菖蒲花的织锦斗篷,美的如雪夜中的粉梅一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洛真对他微笑的点了点头:“齐老先生。” 齐老放下笔,走了过来。 看到凤雅,笑道:“原来是小友你。” 他看向洛真,又看向他,疑惑道:“原来你已经成亲了,怎么没有叫老夫前去喝你的喜酒呢?” 凤雅十分尴尬,对齐老道:“我并没有成婚。” 他看向洛真,望着她含笑的双眼,说出来的话却有些结巴:“她,她是……” “我是他的朋友。”洛真开口道。 凤雅闻言,略有些失望。 齐老在一旁笑道:“怕是女朋友吧。” 凤雅与洛真一怔,抬头看向他。 洛真含笑点头:“是的。” 一瞬间凤雅只觉得外头的风声都没了,刹那静了下来。 那边齐老开口道:“凤雅,不介绍介绍?” 凤雅像是如梦初醒,连忙开口道:“齐老,这位是洛小姐,真儿,这位是齐老先生。” 洛真对那位齐老礼貌地打了招呼。 “你们不在前厅好好看看,来这里是想看我作画?” 洛真点点头,面上带了期待之色。 “好好好,姑娘,过来看吧。”齐老十分高兴,连声招呼洛真,然后让他的徒弟给洛真倒上热茶。 洛真喝了一口刚泡好的热茶,感受着茶的醇香,立在不远处看着老人作画。 室内重又安静了下来,静谧美好。 * 二人走出后院,又逛了一圈展厅后,正准备离开忽的,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声,洛真一怔,抬眸看去。 俊男美女,总是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更何况,他们几人声势极大,身边跟了许多人,被众人拥聚着走了过来。 意气风发,贵气逼人。 这群人看着似乎刚从旁边的马场跑完马过来的。 居然又是他。 望着那位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男人,他的眉眼细长,眼角上挑,是标准的凤眼,鼻梁高挺,嘴很薄,神色带着一贯的冷漠,仿佛无论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有任何波动,薄凉又无情。 他浑身的温度仿佛外面的寒天一般,让人望而却步。 洛真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动向他是不是都知道,因为她发觉自己经常能见到这位严先生。 她低头沉思,这件事值得深思。 想到前几天她清晨遇见了这位严先生,他居然会知道自己和凤雅在一起,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呢? 洛真望见男人身边跟着的那名千娇百媚的女子,暗自摇了摇头,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他身侧的那名女子漂亮的极其耀眼,挽着他的臂弯,小鸟依人般的依偎着他,笑得眉眼弯弯,娇俏可人。 那女孩眼睛大而明亮,里面仿佛秋波盈盈,红唇粉嫩可口,让人不禁有咬一口的冲动。 娇柔秀丽,楚楚可怜。 人家身边有如花美眷,为什么会关注自己? 至于为什么会知道她与凤雅一起,可能是因为前几次见面的缘故。 想到这,她连忙拉着凤雅走到一旁去了,按理说他们见面理应打声招呼的,但是以现在的状况,若是见面那肯定相当的尴尬,洛真想着,还是装作没有看到吧。 只要想到自己被严厦玹那双黑眸凝视,她内心还是心有余悸。 就在他们走到一旁后,严厦玹眼角瞥了这边一眼,目光似有似无地飘向那个方向,他眸光深沉,深不见底,只是周身的气息,莫名的冷了许多。 他怎么可能没有看到她?他从一进门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她的身影,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波动。 但望见她竟然与凤雅如此亲密地贴在一起,他胸口似有无名火在熊熊燃烧。 好个洛真,自己警告过她,她居然全然不当回事。 果然是从国外来的,一丝矜持之色都没有。 “玹,你在看什么?”身旁的女子娇声问道,看向他目光指向的方向,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走吧。”严厦玹冷然道。 那双眸子淡漠凉薄,不带着任何一丝情绪,看的人心里发冷。 女子不敢再说话,他们身旁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男人身上散发的冷意,他身上那与生俱来的气场不禁让人不自觉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洛真拉着凤雅走到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里,望着身旁的男人,她发觉他有些失神。 洛真不禁轻轻喊他一声:“凤雅,你怎么了?” 凤雅勉强回过神,对她笑了笑,问道:“没什么。我们现在去哪里?” 洛真笑道:“我们回去吧。” 他们现在走进了一个小小的展厅内,与刚才的大展厅相比,这里并没有多少人,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凤雅忽的开口道:“我去方便一下,等我回来我们就走吧。” 洛真点头,于是独自一人坐在展厅内的座椅上,目光饶有兴致地望着墙上的画作。 正欣赏着一幅画着鱼的画作,忽然耳边传来脚步声,她想入口望去,却见一名男人走了进来。 看到此人,洛真一惊,脑海里莫名地有种阴魂不散的感觉。 二人目光相对,男人定定地望着她,然后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洛真有些坐立难安,她站起身来,望着他,略有些慌张无措。 “严先生,真巧。”洛真见他已经走到她的面前,于是主动开口道。 “是啊,真巧。”严厦玹淡淡开口道。 洛真正向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严厦玹道:“想不到洛小姐居然真的和那位在一起了,而且还结伴来了这个画展。” “我真没想到洛小姐居然会为了个戏子做到这种程度。” 男人的言语毫不掩饰的轻蔑嘲讽之意让她如遭雷击。 洛真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本以为这位严先生虽然与她算不上朋友,彼此也见过好多面了,怎么说也是相熟的人,当面如此嘲讽这是洛真没有想到的。 洛真的心宛若被细细密密的针刺中了一样,她面上开始发烫,同时开始愤然。 她性子温柔善良,脾气一向极好,没怎么与人起过冲突。 他让她想起那日在颐和园遇见的罗小姐。 她没有得罪他们,他们却主动找茬,再温柔的人也受不了这样的挑衅。 “严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语。”洛真面上开始泛冷,她望着面前的男人,冷道,“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对凤雅有如此大的偏见,但我想我曾经告诉过您一次,职业无分高低贵贱,您不可带着偏见去看他人。” “偏见?”严厦玹笑笑,“我是对他带有偏见,但不是对于职业,而是他的人品。”男人的眼里仿佛洒了浓重的墨一般,又黑又沉,带着一贯的锐利,看得洛真心头一颤,但听了他的话,洛真心头涌上愤然。 洛真面色冰冷,她不想再与他继续这个话题。 “无论怎样,与您无关。严先生,告辞。” 说罢她转身离开。 严厦玹扯了扯嘴角,眸底冷意蔓延,那眼神冰冷异常,冷的骇人。 “玹!”不远处传来一声娇俏柔美的声音,“原来你在这里。” 女孩与洛真擦肩而过,跑到严厦玹身旁,他满目爱意,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你怎么自己跑到自己来了?” 洛真一步未停,走出这小小的展厅,严厦玹看着她快速离开的脚步,眸子阴晴不定。 她的想法比想象中坚定啊,看来自己需要出手了。 他是真的不明白她怎么会看上那面目寒酸的戏子,难不成就因为那人生了张女子般的脸?可惜啊,那皮囊装不尽的是那臭淤粪土,等他将这人拆穿后,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直到洛真走出房间,她才感觉身子松懈了下来,不过心中的愤怒却仍是未消。 这严二公子果然是个目中无人的主,叹口气,罢了罢了。 转身就看到了凤雅,他也看到了她,走过来,疑惑道:“怎么出来了?” 洛真道,“里面有些闷,我就出来了,我们走吧。” 凤雅点点头,跟在她的身后,但不知为什么,他转头望了身后不远处一眼。 凤雅的表情很迷茫,夹杂着一丝看不懂的情绪。 车子在宽敞的路上疾驰,洛真打开车窗,望向车外。 回想着刚刚那严厦玹说的话,她轻轻蹙了蹙眉头,不禁转头看向凤雅。 平日里她只要一回眸,就能看到凤雅含笑地注视着自己,仿佛他一直在凝视她一般,但今日,他不知怎的,似乎心事重重,自己投来的目光他并没有看见,只蹙起眉在细细思索什么。 洛真有些奇怪,从刚才起,凤雅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她轻声唤了声:“凤雅?” 凤雅迷茫的望着她:“怎么了?” 洛真笑道:“你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 凤雅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洛真担忧道:“不会是受了风寒吧?”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冰凉。 凤雅终于回过神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笑道:“你这么关心我,我怎么会生病呢?” 洛真面上染上红霞,轻嗔他一眼,从他手里抽出手来。 第三十一章 闹事 洛真不想再理他,便望向窗外,却没发现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大雪纷飞,千里冰封。 北方的冬天总是漫长而寒冷,厚而密实的雪覆盖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目之所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洛真望着窗外的雪景,有些高兴,拉着身旁的男人,笑道:“你快看啊。” 附近距离香山不远,在这里能看到山上一片白茫茫的积雪,虽然在白雪的覆盖下苍苍茫茫的,全无生机,但那一片雪白显得神秘而美丽。 凤雅也跟着洛真望着远处山上的白雪,面上露出丝丝微笑。 他开口道:“前几天雪下的实在太大,那里便封山了,要不然,我们还可以去看一看呢。” 洛真闻言轻轻点头,“以后会有机会的。”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了吧?”女子忽然道。 凤雅一惊,望着洛真。 二人目光相对。 洛真轻叹一口气,“你不想说就算了。” 二人一路便回了梨园,路上没有再说话。 凤雅目送洛真坐在汽车上离去,眸子里闪烁着什么。 第二天洛真没有出门,留在家中。 她和凤雅说好了,今日在家歇息一天,次日再去找他。 于是,又过了一天后,洛真中午的时候出了门,去了梨园。 没想到来了梨园后,与凤雅没说几句话,边听到门口忽的有女子在叫骂,洛真心头惊讶,看向凤雅,而男子也满脸疑惑,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厮忽然跑进来,面色急切道:“爷,出大事了!” 凤雅问道:“怎么了?” “李,李夫人她来了,她在门口不停地叫骂于您,在门口很是扎眼,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您快去看看吧。” 凤雅心中一沉,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洛真。 女子面上惊讶的很,她道:“我们去看看。” 二人走到门口,远远的,便听到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声:“凤雅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和你好了这么久,为你吃尽苦头,受人白眼,如今你为了个小骚蹄子,居然想要置老娘于死地!你好狠的心!” 凤雅听到这话刷的一下面色变得惨白。 他只觉得脑海里嗡嗡直响,身子有些僵硬。 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能感受到身旁的女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但他却不敢看向身旁的人。 凤雅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全都知道了!知道了自己过去是个怎样的人! 二人皆停下脚步,没有向前,但能听到身旁的人呼吸的声音。 洛真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却只见他垂着头,面色僵硬。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但又有些不敢相信。 门口那女子还在叫骂,那话敲击在二人的心上。 小厮迟疑开口道:“爷?” 这门口的事情可怎么办呐? 总不能让这个泼妇一直叫下去吧?这可成何体统?这个李夫人怎么忽然这么凶?爷怎么得罪她了? 要是有人上前劝诫,她就呵斥打骂。 她这不是誓要将丑闻弄得人尽皆知吗?更何况,爷与她是有些首尾,但是置他于死地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冤枉人吗? 李夫人站在梨园门口,口中嘶哑的喊了半晌,那个男人依旧没有走出来,她只觉得内心绝望至极。 她现在是众叛亲离,罗家已经和她断绝了关系,李三爷那窝囊废也将自己休了,自己现在是一无所有了,她什么也不怕,她就在这里守着,骂死那个负心人,骂死那对狗男女! 她对着围观的群众啐了一口:“你们都是来看老娘的热闹的?给我滚!你们给老娘滚!” 围观的路人讨了个没趣,有人当即不满,对她嘲讽一笑:“不守妇道的女人,不知廉耻!这是谁家的婆娘?姘戏子居然这么正大光明地说出来!看看这成什么样子!” “还有脸叫我们离开!我看她才该被人拖走去浸猪笼!” “呸,真是恶心!看了都脏我们的眼!” 李夫人忍受着旁人白眼嘲讽,心头苍凉。 她在门口叫骂就是为了让这凤雅身败名裂,弄得人尽皆知!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已经一无所有,她也要将那狗男女拖下水! 小厮心头着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得需要凤雅出面,阻止这个婆娘。 洛真定了定神,见凤雅依旧沉默着立在原地,便开口道:“我们去门口看看吧。” 凤雅身子一动,他不敢看向洛真。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道:“真儿,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走了两步,他却回头望向女子。 望着洛真,凤雅脸上显出一丝黯然。 他不再犹豫,转身离去。 眼见看热闹的人一层夹着一层,围观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李夫人的怒气更甚,她缓过神来,继续叫道:“凤雅,你这狗东西,还是不是男人,躲在里面像缩头乌龟一般!亏老娘还曾经看上过你!”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打开,男人长身玉立,身着一身素衣,站在门口。 门房早就吓得躲远了,此时站在门前的自然是凤雅。 围观群众的声音一静,紧接着激动的窃窃私语,仿佛觉得一场好戏正要上演。 李夫人终于看到了凤雅,冷笑一声。 “我还以为你躲在里面再也不出来了呢!” “李夫人,你究竟想做什么?” “哼,我想做什么?我倒想问问你,你害的老娘还不够惨?你还想问老娘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凤雅只觉得额头的筋脉突突直跳,他不知道眼前这种情况该如何解决。 “李夫人,我看我们有什么事情进屋里说怎么样?在这里闹下去我们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李夫人在门口站在早已冻的浑身僵硬冰冷,但她冷笑道:“你这戏子还有什么话要跟我的?” “我想我们之间怕是有误会。”凤雅诚恳开口道。 “你说我害了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请夫人与我说清楚,否则我是不会认的。” “你做的这些事情是我亲耳听到的,你还想耍赖?” “那么夫人是亲眼看到是我做的?” “那倒没有。” “那你怎么就认定是我做的?” 李夫人一时语塞,她冷哼一声,“有人亲口告诉我的,这还有假?” “可是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就是为了让你这般在我门前寻事的?” 李夫人看了看周围人脸上看热闹的神情,面色冷凝下来,似是细细思索了起来。 “请您进来与我谈一谈吧。” 两人在众人的围观中终于走进了屋内有人当即啐了一口:“我呸!世风日下,这一个个的,真是不知廉耻!” 站在众人身后,一名年轻的男人身着黑色军装,立在那里,唇角带着丝微笑,目光闪烁。 “洛真啊洛真,你可要好好看清楚这位凤雅的真面目。” 他抬头看着那大门上高悬的牌匾上写着的四个斗大的杏花梨园,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去。 小五望着姑娘那张淡拂春山、目如秋水的脸,心中忐忑不安。 洛真心头乱糟糟的,她脑海里浮现许多念头,但这些念头都被她极力压制在内心,她告诉自己,这些事情需要他亲口承认她才会相信。 不可否认,听到李夫人的那些话,她隐隐的已经猜到了什么。 心口开始隐隐泛疼。 她摇了摇头。 无论怎么样,她要他亲口告诉她。 那边,凤雅已经说服李夫人,二人走了进来。 李夫人看到了洛真,面色一变。 “你果然也在?”那女人怒然,“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凤雅温言道:“夫人不必着急。”他看向洛真,对她道,“洛小姐,请您先进屋内,我与李夫人先谈一谈。” 凤雅一向叫她“真儿”,如今当着这女人的面,他居然叫了她“洛小姐”。 洛真心头涩然,却也没多说什么,失落的转身离去。 凤雅望着她的背影,心头酸涩得厉害,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他看向李夫人,开口道:“请您把来龙去脉告诉我吧。” 李夫人哼了一声,然后开口。 原来李夫人不守妇道与戏子勾结的事情不知怎的被罗家老爷知道了,成为了全家的笑柄,罗家老爷当即大怒,要与李夫人断绝关系,而李三爷也休书一封,将李夫人给休了。 李夫人气的浑身颤抖,不知道这事情怎么就突然暴露了,她此时众叛亲离,千夫所指,身为罗家的人居然做出这样的丑事,家中自然不能容她。 这时,李夫人忽然得知这件事败露的原因是凤雅告知了罗家人,说李夫人与自己有染。 至于原因,凤雅想要摆脱李夫人,与其他女子好上,所以便主动泄露了他与李夫人的关系。 本来李夫人认为这事暴露对他也没好处,但她在梨园见到了洛真,况且,她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这件事情是罗玉姗告诉给罗老爷的,想起罗玉姗与凤雅曾有一段,于是她心中已然认定这事是凤雅所为。 凤雅为了新欢竟然要置自己于死地。 第三十二章 信任 凤雅听了她的话,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一个戏子,无权无势,为什么要将这件事败露出去?这对我也没有好处啊?” “那还不是因为你已经找到了新人,我已经打听过了,你这位新欢可是洛家的千金,她自然是能庇护你的。你为了摆脱我,想要报复李三爷那次找人打你那次,连带着报复我,所以想出了这种奸计。” 凤雅轻轻一笑。 “那若是有人陷害我呢?” “谁还会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李夫人怒道。 凤雅道:“那可不一定。”他淡淡道,“夫人,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的事情有多隐蔽。” 李夫人似被说动,低头沉吟。 正在这时,忽的门口有人轻喊:“夫人,夫人!” 李夫人回过神来,看向门口,门房已经将门打开,进来一名丫鬟。 看到那名丫鬟,李夫人一愣,她认得那是她的贴身丫鬟小红。 小红见了她,着急的对李夫人道:“夫人,您快回去吧,老爷说要您立刻回家,否则打断您的腿!” “老爷?哪个老爷?” “是老爷,不是姑爷!”小丫鬟着急的快哭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您现在正在街头闹事,于是派我立刻把您叫回去!” 李夫人冷笑:“现在嫌我丢他的人了是吗?当初他那么无情,扬言要将我逐出家门的时候她怎么不留半分情面?” 小红急道:“总之您快些回去吧,要不然他就要对您用家法了!” “家法?我已不是罗家人,与他们已经断绝了关系,他凭什么要对我用家法?” 小红求助一般望向了凤雅,希冀着他能劝一劝夫人。 凤雅摇了摇头,轻叹:“夫人,可怜天下父母心,罗老爷说不定是想通了,原谅了您也说不定。” 李夫人仰头一笑,眼泪从眼眶里掉落:“原谅我?怕我丢人才是真吧?” “小姐,我求求您了,你快回去吧,否则不知道老爷会做些什么。” “是啊,李夫人,您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李夫人抬头看向凤雅,见他一双艳美的桃花眼里满是关心和怜惜,一双薄唇紧紧抿着,似乎很是担心她。 李夫人那满是崩溃和绝望的内心中似乎现出一丝希望,她走到凤雅身边,哑声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凤雅一怔,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点了点头。 李夫人上前抱住她,靠在他的怀里。 凤雅身形一僵,下意识就想推开她,但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始终还是没有推开她,反而缓缓抬手,搂上了她的腰身。 李夫人在他怀里道:“离开那个女子,我会去求我爹,再如何我都是他的女儿,反正我现在已经和那人没有关系了,等我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好了,我就来找你。” “你再不用整日待在这梨园演戏,我给你买个房子,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凤雅本该拒绝的,但现在他知道他需要尽力稳住她,于是,他开口答应道:“好。” 李夫人满意了,她离开凤雅的怀抱,对那小丫鬟道:“走吧,现在我要去见我那亲爱的爹爹。” 凤雅目送她走出大门,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要先将她打发了,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他终于转身,却看到洛真站在不远处。 他心头咯噔一声,不知道刚刚那一幕她有没有看到。 他走上前来,面上露出微笑:“真儿,我已经把她劝走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位夫人是谁?”洛真幽幽道。 “她是李三爷的夫人,平日里经常来我这里听戏。”凤雅声音淡淡的。 但那声音听在洛真耳边,她只觉得他的话似重石一般敲击在她的心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现在很是有些不知所措。 “她刚刚说的是真的吗?”洛真轻声问道。 凤雅脑海里迅速转过几十个念头,他内心突突直跳,现在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应对? 最终,他还是选择…… “是,她和我曾经是好过。”他说道,然后快步走到她身边,然后握住她的手指,“但是那已经过去了,我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洛真只觉得自己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地不知所归。 望着眼前男人的脸,她只觉得她像是第一次认识他,确实,她对他的许多事情都不知道。 心脏莫名的刺痛起来,她内心茫然: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定了定神,她深吸一口气,望着他的眼,回握住他的手:“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凤雅一怔。 “你的过去有很多我还不知道,你可以慢慢告诉我。但有些事情我不希望你欺骗我。” 凤雅面色不太好看,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开口道:“要是我的过去很不堪,你会不会后悔和我在一起?” “不会。”洛真毫不犹豫地坚定道。 凤雅望着面前女孩的眼睛,彼此的双眼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她是他的希望,他就知道。 “那就约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准离开我。”凤雅郑重道。 洛真听了,笑道:“这个我可不能保证。” 凤雅心中一紧,握住她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为什么?” 洛真望着他:“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能知道,我也是有底线的。” 她开口道:“过去发生什么我可以不在意,但我不希望未来有一天你背叛我。” 凤雅连忙开口道:“我永远不会那么做。” 洛真飘忽一笑:“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凤雅着急起来:“你是不相信我吗?” 洛真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们要把握现在,我只知道现在你在我眼前。”她对男人轻轻一笑,笑容绝美。 凤雅将她拥进怀里。 天空中又开始飘雪了,落在二人的脸上,带来丝丝凉意。 很久很久以后,凤雅都忘不了这一幕,他不会忘记曾经有个女孩在那一刹那间点亮了他的人生。 那件事情过去后好几天,奇怪的是那李夫人没有再出现过。 反而经常有路人路过梨园门口,都露出轻蔑嘲讽的表情,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 虽然梨园已经很久没有开门接客了,但凤雅和里面的小厮们无论什么时候从里面走出来都有人露出讥笑的表情,还故意大声开口道:“真不知廉耻,居然勾引良家妇女。” 凤雅手指攥紧,又渐渐松开。 对于曾经做过的错事,他不会为自己辩驳,但如今他遇到了洛真,那个女孩告诉自己一切可以重新来过,他便尽力去忽视那些人的目光和言语。 这日,凤雅在门口等待洛真的到来,便又有一名“正义路人”义愤填膺望着他开口道:“他还敢出来抛头露面,真是令人作呕!” 见凤雅不理他,他内心生出无名之火。 不过是个卑贱的戏子,还做出那等无耻之事,怎么敢对自己如此视而不见? 他走上前就想要教训教训凤雅。 眼看就要走到凤雅面前,忽然,他身后一辆豪华汽车停住。 车上走下来一名尊贵的小姐,她目露惊慌,急忙开口道:“住手,你要干什么?” 那路人一惊,看向她。 见她身后跟着几个着军装的男人,连忙吓得灰溜溜地逃走了。 洛真走到凤雅身旁,关切道:“你没事吧?” 凤雅摇摇头,牵住她的手,笑道:“你今天来晚了。” 洛真道:“临走的时候父亲叫住了我,跟我说了一些事。” 凤雅心头一紧,试探开口道:“没有什么大事吧?” 洛真笑道:“没有什么事。” 说着二人并肩走进了梨园,身后的人跟在他们身后。 “你父亲,真的同意你和我在一起吗?” 洛真转眸冲他一笑:“你说呢?不同意的话我还会在这里吗?” 凤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洛真笑笑,牵住他的手,“你不要想太多了。莫非你在害怕?” 洛真笑道:“你要是对我不好,我父亲可是会不高兴的。” * “你说什么?”男人的声音,“你再讲一遍!” 下面那人战战兢兢的,他被严厦玹的声音吓得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开口道:“二少,我们的人的确看到了洛小姐的车停在杏花梨园门口,洛小姐从车上下来进了园子。” “她怎么还来见凤雅,难道那天的事情她不知道吗?这不可能!”严厦玹怒然。 他在屋内走来走去,“我倒是小看了那凤雅的本事,他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让她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他气怒,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他想骂她不知廉耻,不知好歹,但却说不出口。 严厦玹不住冷笑,在他看来,没有一个女子在得知了这种事之后能够毫不在意,洛真究竟是被屎糊了眼吗? 他的脸上现出莫名的寒意,让他对面的属下见了不禁身子瑟缩了一下。 很少见到二少这么不镇定的样子啊,这位洛小姐可真是好本事。 “你先下去吧。”那个手下如临大赦,立刻跑出了房间,却听到了身后的屋内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用想,他们家二少一定是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拂到地上了。 他内心愕然,二少究竟这是怎么了? * 凤雅幽幽醒来,嗅到了空气中潮湿的腐臭味,令人轻微的不适,胃酸翻涌。 他头脑昏沉,发现自己正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缓缓起身,轻轻晃了晃头,想要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他现在这是在哪里?怎么回事? 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过了一会儿,凤雅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 他……究竟怎么了? 忽的,脑海里浮现一个女子。 对了,洛真! 他身子猛地一颤,对了,洛真! 记忆慢慢回笼。 今日是农历小年,洛真说要将自己带到洛家,她已经征求了父亲的同意,所以告诉他到时候会派人来接他来洛家。 他心中自然狂喜。 以往都是他自己在梨园过年的,他无父无母,一个人孤零零的,连那些小厮们都回了自己家中和亲人们在一起,他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以前的那些女人们也从来没有和他一起过年。 而洛真居然说要和他一起过,他心内欣喜若狂。 于是,那一天,他一早在门口等着,等洛真到来。 但是,洛真却没有来,来了一辆汽车,汽车看着像是洛家的。 下来一个陌生的司机,并不是那位袁司机。 他低着头对他道:“凤雅先生,我家小姐有事没来,于是吩咐我前来接您。” 凤雅恍然,原来是这样。 “请您上车,随我去吧。”那人开口道。 凤雅点头,然后跟着上了车。 在车上,他沉浸在心中的欢喜中,却觉得头脑越来越重,眼皮渐渐沉重,最终歪在后座椅上昏了过去,没了意识。 后面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然后醒来就在这里了。 凤雅摸了摸头,低声喃喃:“怎么……” 开口却发现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坐在地上,渐渐适应了黑暗,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待在一个小黑屋内,有一间小小的窗户,但此时外头已是黑夜,所以他刚刚醒来没有注意到那窗户。 凤雅怔怔,他这是被绑架了? 忽的,门口传来脚步声,有人走到他所在的门前,而且不止一人。 凤雅瞬间神经紧绷。 门咔的一声被打开,一人迎着月光走了进来。 凤雅想奋力看一看来人的脸,可惜周围太黑,什么也看不清。 “啧啧。” “擦”地一声,火柴被擦亮的声音,一只蜡烛被点燃,凤雅抬头看向那正居高临下望着他的人,看到他的面容,凤雅愕然至极,不禁惊地叫了一声:“二少?” “不错,是我。”严厦玹气定神闲,望着脚下的男人,他打量了半晌,忽而笑道:“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他语气中说不出的轻蔑嘲讽。 凤雅望着他,极力稳定自己的声音道:“不知道二少将我带到这里想要做什么?” 第三十三章 找到 “凤雅,”男人开口道,“你可真是好本事,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凤雅道:“我不知道二少在说什么。” 严厦玹自顾自道:“你是不是觉得染指本少的女人让你很有成就感?”他冷笑一声,“可惜,那个女子是你不能动的,凭你这样肮脏的人也配靠近她?” 凤雅轻咳一声,声音有些嘶哑,浑身发冷,看来自己已经受了风寒。 他开口道:“二少说的是真儿?” “真儿?”严厦玹眉头一皱,他呵呵一笑,声音冰冷却狠厉,他望着凤雅的样子仿佛在看一只蝼蚁,“正是。” “一个混迹市井的庸徒,勾引女子的本事倒是不小。” 凤雅轻轻一笑:“二少是在嫉妒我吗?”声音温柔,他的话说出来有种慵懒随意的模样,眼里噙了点笑,眼底渐渐现出了几分媚意。 严厦玹的眸子更寒了,他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凤雅肤色偏白,他生了一双极为温柔多情的勾人桃花眼,双眼皮的弧度不大,稍稍内弯,睫毛不算很长,但却很密,骨相柔和,生的极美极温柔。 就是那拢着雾隔着烟似的眸光很淡,像江南山水里的山水,惊艳,却不真切。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这副皮相温柔极了。 她喜欢的是这样的? 严厦玹心内冷笑。 “真该让她瞧瞧你真实的样子。若是她知道你用这副皮囊不知道勾引了多少人,她会怎么想你?想来你在洛真面前装的很是完美。”严厦玹瞧着凤雅那媚眼如丝的邪气模样,鄙夷道。 “那又如何?”凤雅淡如烟的眸子忽的变了,眼里媚色渐浓,带着轻笑,他眼角上挑,凝眸望着眼前的男人。 “她喜欢的是我不是你。”凤雅呵呵笑道,“想不到我这么一个卑贱戏子有一天也会赢了严二少,你一定觉得很耻辱吧?哈哈。” “你终于露出你那真面目了,”严厦玹冷笑,眸子阴阴沉沉的,叫人毛骨悚然,“你如此居心叵测地接近她,她早晚有一天会识破你的真面目。”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们二人情投意合,两厢情愿,会相伴终生、白头偕老的。” “你想做洛家的女婿,先看看你有没有走出这里的这个本事。”严厦玹冷哼。 “二少,你这么关着我不怕真儿知道吗?你喜欢她是吗?若是她知道你这么做会厌恶你的。”凤雅的声音带着些许勾人心痒的媚色和散漫劲,他望着严厦玹,轻轻一笑。 “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严厦玹俯下身,抓住凤雅的衣襟,两个男人对视着,一双桃花眼生的标致,而另一双凤眼深沉,乌黑的瞳孔像是掉进深井里的月,模糊了明亮和漆黑的界限,“一个男女通吃的玩物,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否则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到时候把你的底都给扒出来,你且看看她会怎么待你。” 凤雅的瞳孔紧紧一缩,面色急剧地变了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二少这是何必呢?您这样的人用这种手段并不光明。” “果然不愧是梨园掌柜。” 严厦玹甩开他的衣襟,然后拿出怀里的手帕擦了擦手,像是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一般。 “啧啧,真是够脏的。”严厦玹冷笑,“现在,你在这里好好待着吧。” 说罢他就要转身离去。 凤雅在他身后突然叫喊:“二少!”见他脚步不停,他急道:“我知错了,你要怎么样才放我出去?” 严厦玹停住脚步,转头对他笑道:“你说什么?本少现在心情不大好,有什么事情等本少下次过来再说吧。” 他大笑两声,然后离开了。 屋内又陷入了冰冷黑暗之中。 凤雅紧紧攥住自己的手,骨节在啪啪作响。 严厦玹! 他如此羞辱自己,待有朝一日他定要他伏在他的脚下! 恨得浑身颤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镇定了下来。 凤雅望着窗外的月色,苦笑一声,看来今年的小年还是自己度过啊。 不知道洛真现在在做什么,她见自己不见了有没有寻找自己?如果自己就此死在这里她会不会伤心? 心脏猛地紧缩,凤雅摇了摇头,给自己吃颗定心丸:严厦玹是不会杀自己的,他若是想动手早就动手了。 他要想办法出去。 但他现在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 周围漆黑一片,似乎是个偏僻地,周围没什么人家。 靠近门边,向外看去,外面乌漆嘛黑的,只见这里似乎是一个荒芜的小庭院,在他这房间的对面是一棵不大的树。 他心头一凉,不知道这严厦玹将自己扔的这是个什么地儿。 真儿,真儿。 他心头念着。 * “小姐还没吃饭吗?” “是……是的。” “唉。”洛付周轻叹一声,他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看向一旁的夏英坂道,“有没有消息?” 夏英坂道:“派去的人应该快回来了。” “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凭空消失?”洛付周心疼自己女儿,自从昨天凤雅不见了后,她就异常担忧,待在房内茶饭不思,等着消息。 傍晚,日落西山,彩霞铺了半边天,泛着橙红。 女孩的柳腰倚在窗前,呆呆地望着窗外,鬓边的发丝散落下来,落在她秀美的脸蛋上,衬着她寡淡的表情,显得楚楚可怜的。 “小姐,您还是吃点吧。凤雅先生马上就有消息了。”亚玉不忍道。 洛真转头看向亚玉,“你说真的?” “我听夏先生说他们派去的人马上就要回来了,估计会有凤雅先生的消息吧。” 洛真点头,然后又看向那一片彩霞,“但愿。” 她的声音淡的像缕烟,听起来似乎毫无情绪,但听在人的耳中,却叫人心中戚戚然。 亚玉见她双手交握放在胸前,仿佛像是在祈祷,不禁心头一酸,心中也暗暗希望凤雅没事。 晚间,终于有消息传来,洛付周命人去通知洛真。 洛付周手下的人查到了当日是有一辆汽车来将凤雅接走了,但具体去了哪里还在调查。 * 凤雅伏在地上,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望着窗外,这一天又过去,眼看夜幕又要降临。 他轻叹一口气。 他不会就这样饿死在这里吧? 正想着,耳边忽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凤雅头脑昏胀,听到这脚步声却又提起了精神。 真儿找到自己了?然后他心头又迷迷糊糊地想到,兴许是严厦玹又来了吧。 他头脑有些迟钝,没有思考到若是严厦玹来怎么会有这样急促的脚步声。 正在这时,有个清凌凌的女声小声唤道:“凤雅,你在吗?” 凤雅只觉得自己身上仿佛立刻有了力气,这是洛真的声音! “咔”的一声,门口的锁落在地上,门吱呀一声打开。 凤雅抬头望去,正看到那娇柔的身影娉婷地立在门前。 她逆着黄昏的光芒,仿佛天使降临。 洛真望着他,眸间隐带泪光,然后扑到他的面前,“凤雅!” 凤雅怔怔地望着她,女孩眉眼很温柔,此时眼角却蓄了泪,柔美的眸子里闪着泪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凤雅对她欣慰地一笑,“真儿……” 然后他有些支撑不住地头猛然一沉,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耳边还传来他心爱女孩的惊叫声:“凤雅!” 天黑了,弦月半弯。 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了两盏灯笼,亮的不多,星星点点,昏昏暗暗。 黑夜中走来一个人,他从院中走出来,带上了院门,站在檐下点了根雪茄,抽了几口,搁嘴上叼着,靠着墙。 手中的猩红在黑暗中闪出点点光芒。 “二少,现在怎么办?”黑暗中,一人慢慢地从不远处走过来,一个声音小声开口道。 严厦玹不出声,那人也不敢再问。 “走吧。”他将手里的烟头按在墙上,猩红的光芒熄灭了。 二人离去了。 * 翌日,阴天,乌压压的云铺天盖地地遮住了满天蔚蓝。 凤雅在床上躺了一天了,他看着身旁的女孩,轻轻笑道:“你不要为我忙了,都说了我没事了。” 站在他身旁的一个女孩正端着一个盆子走了进来,她穿了一件杏色绣花的旗袍,微笑道:“大夫说你身子又受了风寒,加上之前的伤刚好没多久,现在经了这事,身子必须好好调理。” “真儿,”凤雅一眼不眨地望着她,“你一个大小姐为我做这些实在是……” “不要多说废话。”洛真望着他,笑道,“你好好休息,不准再说话。” 凤雅乖乖地听了他的话,闭上了嘴一会儿,他却还是开口道:“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 “是啊。”洛真随口应道,她望向他,眸光很温柔,“你可真是倒霉。” 说罢她走出屋子,又端进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几样小菜。 把那托盘放在不远处的八仙桌上。 她耳边的发垂下来,半遮轮廓,因为今天天气阴,屋内稍暗,所以灯开着,她的侧影落在了桌上,长长的睫毛一动未动。 第三十四章 罗玉姗 然后她抬眼看着他,凤雅怔怔地望着她,只觉得那双眸子里有人间烟火和天上星辰。 “真儿。”凤雅忽然轻声唤道。 “嗯?”洛真随口应道。 “你真是我的救赎。” 洛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道:“给我戴高帽呀,你可别把我抬得这么高。” 凤雅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洛真笑了笑,不再说话。 “真儿,答应我,永远都别离开我好吗?” 洛真耳朵尖悄悄地红了,却一本正经地开口道:“这个我不能保证。” “不,我要你答应我。”凤雅执着道。 洛真无奈,只好轻笑一声,像哄小孩一般:“好好,我答应你。” 凤雅听到她的话,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面上带着安心的笑容。 洛真望着他的模样,微微莞尔,摇了摇头。 她总觉得他自打被救回来后就有些不大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将盆子拿出来,走到门前,她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他一眼,看到他安静地坐在床上,没有看向她,只微微垂着头,模样居然有些萧索。 她怔了怔,走出房门。 要走到大门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真儿。” 回头看去,见凤雅居然面目苍白地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油纸伞。 洛真皱着眉头,上前扶住他:“你太胡闹了,这还生着病呢,怎么就出来了?” “我刚刚在想事情,回过神来,你就不见了。”男人的音调居然有些委屈。 洛真无奈道:“没事,不用你出来送我,你赶紧回去,身体虚弱成这样,还穿的这么少,就跑出来胡闹。” 凤雅望着她,对她笑道:“你的伞忘了拿了,我怕明日里会下雪,你没有伞怎么能行?” 洛真笑道:“你傻啊,我家里能就只有一把伞?” 凤雅微微一笑:“是啊,我怎么就突然变傻了?” “行了,你快回去吧。”洛真接过了那把伞。 “我在这里等你。” 凤雅任洛真怎么说也不听,洛真只好离开,他站在那里目送她离去。 洛真消失在门口,他又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才转身回了房。 * 回了家,已经傍晚时分,日落西山,云霞满天。 昨日晚间她找到了凤雅,然后将他带回了洛家,住了一晚,一大早天蒙蒙亮,凤雅就要回梨园,于是他们便回来了。 他身上旧伤未愈,又受了风寒,大夫来了叫他一定要卧床休息。 但梨园里的小厮都回家过年去了,没人照顾凤雅,于是洛真留了下来。 照顾了半天,洛真回家后却碰上了一个人。 “洛小姐又去梨园了?”男人口气寻常的似是在讨论天气,音色又淡,声音偏冷,压的低沉,像是从远处飘来的,他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一下洛真。 若是他眼神收敛几分,倒也不是那么让人生畏。 洛真定了定神,望着他:“严先生。” 这严厦玹倒是常常来她家里,但父亲明明不喜欢他,他还经常过来,来了也谈不了几句话。 “我不是曾经好意提醒过你,最好不要接近那位凤雅老板吗?”他的声音像是刚抽过烟一般,有些沙哑,还带着些许冰冷淡薄。 洛真道:“多谢严先生好意,但有些事情需要我自己去判断。” “这样啊……”严厦玹略有所思。 洛真望着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心跳有些快。 她还是对严厦玹感到有些害怕,他身上的那气场实在太冰冷强势。 “你的手冷吗?”严厦玹忽然问道,他瞥了一眼她的手,那白的发光的手指此时却透着隐隐的青色。 洛真一惊,垂头望着自己的手,有些发青。 她刚从外面回来,这天气这么冷,梨园的房间和洛家相比,简直跟冰窖似的,能不冷吗?手能不冻的发青吗? 洛真握了握僵硬的手指。 “不冷。”她答道。 “小姐在跟二少聊什么?”一旁忽然传来夏英坂的声音,他走了过来,来到二人身边,打破了二人之间沉寂的气氛。 洛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被一旁的严厦玹注意到了。 “没什么。”严厦玹笑了笑,洛真看了他一眼,他那笑很冷,冷到骨子里的那种笑。 洛真瑟缩了一下。 “小姐刚从外面回来,有些累了,不便和二少谈话,请二少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吧。”夏英坂望着严厦玹,言语间有些警告。 “是我的过错,洛小姐请去休息吧。”严厦玹道。 洛真对夏英坂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后,便离开了。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大红的蚕丝绣线平绣的旗袍,这样艳的颜色居然和她淡雅秀美的气质相得益彰,她把过肩的青丝盘了起来,一对珍珠耳环轻轻晃动。 她的身子窈窕,步履轻盈却快速,仿佛急着想要离开。 严厦玹望着女子头也不回的背影,黑眸更深邃了。 她衣袖轻拂,带走了一阵寒风。 “二少。”夏英坂轻唤,严厦玹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男人目露不悦和敌意。 夏英坂开口道:“二少,我们家小姐已经有了心怡之人,请您另寻佳人吧。” 严厦玹笑了笑,“我若说不呢?” 夏英坂皱眉:“二少又何必强求?” 严厦玹笑了笑,望着眼前的男人,开口道:“我严厦玹可从不轻易放弃,不像夏先生一样,说起来,夏先生怎么便能如此轻易放弃呢?” 夏英坂面色一僵,身子动弹不得。 “有些东西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严厦玹转身离开,他的声音仿佛是随着寒风轻轻传过来的,凉的刺骨。 * 晚上七点,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晚归的路人脚步匆匆,瑟瑟寒风,天上一轮弯月,地上人间烟火,处处明朗。 凤雅独自躺在房间里,望着虚空。 他已经吃过了晚饭,洛真给他准备的。 正愣神间,忽然听到他的小院里传来脚步声。 他一惊,这个时间怎么还会有人来,是谁? 他很清楚来人不是洛真,且不说洛真刚刚已经回了家,这个脚步声他也能听出来并不是洛真。 只有一个人,是个女子。 终于,那脚步声来到了凤雅门前,门吱呀一声打开,穿过正厅,向内室走来。 凤雅向门的方向看去,看到来人,他一惊。 “罗小姐?” 罗玉姗望着他坐在床上病怏怏的样子,皱了皱眉,上前两步,开口道:“凤雅,别来无恙,最近还好吗?” 凤雅看着她,开口道:“还好。罗小姐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梨园了,怎么会突然前来?” 罗玉姗笑道:“我自然是来看望你啊。” 说着她在那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凤雅真是荣幸之至。” 罗玉姗望着他娇笑:“瞧你说的,我们总归是好过啊。” “不过我这次前来,也是有许多事情很好奇,所以想来亲自问问你,”罗玉姗顿了顿,开口,“关于我姑姑,也是你的入幕之宾?” 凤雅苦笑一声。 罗玉姗忽而冷笑出声,“凤雅老板果然是好本事,只要是女子都逃不过你的手掌心,听说那个洛真也被你迷倒了?” 凤雅望着她,眼角渐渐染上媚意,他声音沙哑,似乎带着蛊惑:“罗小姐这是在吃醋?” 罗玉姗只是冷笑:“怎么说你也曾经是我的男人,我知道你肯定不清白,却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脏。” 凤雅面色变了变,但他不动声色。 “知道我姑姑为了你怎么样了吗?她被我父亲逐出了罗家,我爷爷要和她断绝关系,她丈夫也把她给休了!”她的言语中带着浓浓的蔑视。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爷爷就把她关进了家中,不再让她出门,兴许是怕她闹让罗家颜面无存吧。” “而这些,我那姑姑落到这副田地,全都是因为你!” 凤雅眼也不眨,静静地听她说着,不置一词。 “本来,罗家出了这种丑事,她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你作为奸夫哪里能够置身事外,却没想到你真是棋高一招,居然搭上了洛真这个女人!” 罗玉姗笑得讽刺,还带着些愤怒,她道:“凤雅,我以前可真是小看了你啊。” 凤雅微微一笑:“我不知道罗小姐在说些什么。” 罗玉姗轻哼一声:“以前你不是叫我姗儿吗?怎么?有了洛真这个靠山,连我这个曾经的女朋友你也不想认了?” 凤雅呵呵一笑,“怎么会呢?” 罗玉姗走近他,坐在床上,望着他的眼。 “凤雅,”女子轻声道,“你触了我的死穴你知道吗?” 凤雅望着她,疑惑:“我怎么了?” “你招惹谁不好,偏要去招惹洛真那个女人。” 凤雅道:“那又怎么样?” “我讨厌她,怎么说你也是我之前的男人,虽然我不要了,我也不能放任你去和我一个如此讨厌的人在一起。” 凤雅轻轻的笑了笑,“为什么呢?” “因为碍了我的眼。” “这个我不能答应。” 罗玉姗眸子一怔,眼里渐渐冷然。 “凤雅啊凤雅,看来你是真的觉得靠上了洛家,所以就不将我看在眼里了?” “我没有这么想。” 凤雅语气淡淡的。 “你!”罗玉姗气怒,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冷笑道,“好得很,好得很。” 她轻呼一口气,“我们走着瞧。”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 第三十五章 过年 北平城里鞭炮声声,震耳欲聋,孩子们捂着耳朵在街上嬉戏。 今天是除夕,所以街上异常的热闹。 凤雅坐在房里,心绪有些不宁。 这几天洛真都没有来,她之前说过家里有事,似乎是有客人到访,所以她就没来看他。 但是她也没有忘记他,雇了一名小丫鬟过来照顾凤雅的起居。 直到今天除夕。 他想着,不知道她今天会不会来。 不管她来不来,他都等着她。 傍晚,他站在门前望着孩子们在玩笑追逐,正愣神间,听到不远处汽车的声音。 他猛地一抬头,看到一辆熟悉的汽车停下,走下来一名女孩。 她走在云霞铺了一地的街道上,大片大片的夕阳洒在她的身后,火红了整片天边。 凤雅望着她,将这一幕收进眼底。 女孩走过来,对他笑道:“我来啦。” 凤雅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眼睛,轻轻一笑:“我等你很久了。” 洛真一笑,“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望着眼前的他,想伸手碰碰他眉间的褶皱,还没有伸到,就被他抱进怀里。 洛真乖乖的伏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声。 “要是我今天没有来你会怎么样?”洛真问道。 “我会一直等你。”凤雅轻声回道。 “你要不要去我家?”女孩轻声问道,“上次我想让你来我家过年,结果出了意外。” 凤雅道:“前些天我没有去成,你的家我当然想去,但是你父亲会不会不高兴?” 洛真轻轻笑道:“他不会不高兴的。” 凤雅对她点了点头:“那我收拾一下。” 洛真跟着他进了屋,收拾了东西。 二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外头虽然十分热闹,但梨园里面却是安静异常。 洛真看着,忽然道:“如果我没有来,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度过?” 凤雅点头。 女孩轻笑:“那幸好我来了,你高不高兴?” 凤雅宠溺笑道:“当然。” 外面的街道很是热闹,华灯初上,家家户户挂了红灯笼,还有孩子在外面跑着。 二人上了车,便离去了。 有路人看到那车离去的背影,惊讶道:“这凤雅跟着那位富家小姐走了?” “是啊。” “看来他还真是有本事,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还是有女子惦记着他。” “不过那位小姐已经来了很久了。” “看来这凤雅兴许真的能入赘到人家呢?” “怎么,你羡慕吗?” “能不羡慕吗?你是没看到那姑娘,生的是花容月貌,身段柔得像柳一般,是个袅娜聘婷的绝世佳人!更别提人家家里得多有钱。” “啧啧,这男人可真是幸运啊,被那样的小姐看中。” “有张女人般的脸就是好哦!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哈哈,张老二,你这话忒酸呐!” * 二人到了洛家。 洛真说要他和她父亲一起吃饭,凤雅摇了摇头,“不了,还是你们去吧,我这样的身份怎配和洛司令一同吃年夜饭呢?” 洛真笑道:“你怎么这么多顾及?我父亲若是嫌弃你的身份,还会让我和你在一起吗?” 于是他们进了那大厅,用了一顿饭。 这饭吃的着实诡异,三人没有一人说话。 凤雅心惊胆战,不敢说话。 他总觉得洛付周身上似有一股浓浓的冷厉之气。 终于,吃过饭后,洛真轻笑开口:“你来我房间,我给你看看我那新买来的书。” 然后洛真对洛付周道了别,就拉着他离去。 他总觉得洛付周身上的冷意更重了。 洛付周坐在那里望着自家女儿和那小子离去,一双筷子被捏的有些变形,一对犀利的眸子精光四射。 他怎么感觉有些被遗弃了? 他这小棉袄这就被抢走了? 内心有些泛酸。 女大不中留啊。 吃过饭,外面已经是夜幕降临。 因为大厅离洛真的房间还有段距离,他们在夜色中穿过园子,走向洛真的房间所在的院子。 外面远远的传来放鞭炮的声响,似乎离他们很遥远。 洛真提着灯笼,向前走着,凤雅跟在她身边。 天上有一轮皎皎明月,给后院中渡上了一层银色。 “凤雅?”沉默中传来女孩轻轻的声音。 “嗯?”凤雅下意识地侧首,下意识的去看她的眼睛。 神奇的是在这微弱的灯光中,他眼里只看得到她,莫名其妙就有了这样的条件反射,这种目光总是追着她的本能,但他自己也很是惊讶。 “从刚刚起你就在想些什么,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你不开心吗?”女孩子的声音像冷风一般穿进他的耳中。 凤雅一惊,眸子在黑暗中望着她,眼底划过黯芒,却转瞬即逝。 他的嘴张了张,似说不出话来。 “今天是除夕,是我在中国度过的第一个春节,我心里很高兴的,”女孩轻声喃喃,“可是我见你一直在想事情,仿佛没有那么高兴。” 凤雅默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握住了女孩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紧紧的。 他开口道:“我没有不高兴。” 他顿了一下,又开口:“我现在只是高兴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同时我的内心对这一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这样的人真的能拥有这样的幸福吗?我一个如此卑贱的人,你亲自来接我去洛家,又和我一起吃年夜饭,能够得到你和洛司令这样的款待,真的让我仿佛踩踏在云上一般。” 洛真心头一松,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些。 女孩轻轻一笑:“你可真是杞人忧天。” 在朦胧的灯光中,她望着眼前的男子,轻声道:“既然你和我在一起,是我喜欢的人,我便用尽全力对你好。至于我父亲,”洛真的面色开始轻轻泛红,幸而天色已晚看不太清楚,“他是不会讨厌我喜欢的人的,尤其是可能他未来的女婿。” 凤雅一怔,望着她。 姑娘的眼睛清透明亮。 “我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我身边的朋友对于喜欢的人,都是采取主动,我听说东方的女孩是矜持的,但我对于这一套不甚了解,我只知道喜欢的人就要时时和他在一起。”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大胆不知羞?”洛真问道。 “当然不会。”凤雅笑道。 “那就好。那你就安心和我在一起就好了,不要再想这些了。我已经把我的心里话说给你了,你就不要再有那些顾虑了。” 凤雅望着眼前温柔的女孩,她究竟有什么魔力?为什么总能把自己的心变得如此柔软? 忽然凑近她,轻轻的在她额头吻了一下,轻声道:“好。” 洛真面色羞红,幸好夜色能遮人脸上的颜色,她眼里有仔细藏着的欢喜雀跃,转过了头,她那点欢喜再也藏不住,笑意染在了眼睛里,放开了他的手,径自向前走去。 凤雅走在她的身后,轻笑一声。 说好的从小在国外长大不知道矜持为何物的呢?说好的要采取主动呢? 说的好听,其实就是个虚势罢了。 外强中干,绣花枕头。 虽然说是在国外长大,但在他看来,眼前的女孩仍然带着东方女孩的特质。 凤雅摇了摇头,跟着女孩向前走去。 他的目光紧紧地追逐着她,目光移到了地上,地上是一双影子,前面的灯笼照着,光源从前方打过来,将二人的影子拉了老长,然后角度奇怪地交叠在一起,他细细地看着那影子,不愿意移开目光。 到了洛真的小院,亚玉本是该跟在他们身后的,但她怎么好意思跟在两人身边,二人若是有些私话要说,自己跟着身边岂不是耽误了他们?于是就独自一人提前跑过来了。 反正这路也不远,小姐与那凤雅先生相处了这么久,也不会是什么坏人。 于是她就提前等在小院门口,迎接他们。 远远的看到自家小姐提着灯笼从黑暗中走了过来,廊下挂着灯,二人的面貌显于人前。 亚玉被这一对璧人的面貌惊了一惊,不由得心内感叹。 朗朗男儿面如冠玉,桃花眼睨着三分春水,泛着柔和的光。 女孩生的秀美如月神,唇角微翘,气质温和柔婉。 真是一对美的惊人的神仙眷侣。 洛真对亚玉笑了笑,然后对她道:“前两天我新买的那诗集在哪里?我想拿给他瞧一瞧。” 亚玉笑了笑,道:“小姐,我给你放在书架上了。” “好。”说着洛真便与凤雅进了屋。 亚玉连忙跑去一旁泡了茶。 凤雅不是第一次来洛真的房间,目光飘向窗前的钢琴,他还忘不了女孩弹奏钢琴的样子。 洛真见他一直望着那钢琴,不禁轻声笑道:“我弹只曲子给你听吧。” 凤雅点头笑道:“好。” 洛真便走在那椅子上,掀开钢琴盖子,想了想,弹奏了一曲。 凤雅静静地听着,望着女孩的侧脸,她眉眼温柔极了,惊艳了岁月,深深地映在了他的心里。 亚玉在外头便听到了这钢琴的声音,她知道小姐在弹钢琴了。 端着茶水走了进去,远远的望着这一幕。 女孩坐在钢琴旁,十指纤纤跳跃在黑白琴键上,而一旁的男人坐在一旁,聚精会神地望着她弹奏钢琴的样子。 恍然间,他们仿佛回到了不久前凤雅刚来洛家的样子。 亚玉轻轻一笑,然后退出了房间。 二人的性格气质都云淡风轻,温润如玉,很是相配。 第三十六章 过年 洛真弹奏结束后,望着身旁的男人,对上他的视线,轻轻一笑。 二人相视而笑的目光温暖而又令人沉醉。 “你觉得我谈的如何?”洛真问道。 “当然是极好。”凤雅笑道,“不过我并不懂这西洋玩意,只觉得你弹奏的声音很是动听。” “这就够了。”洛真轻点了点头。 今晚是除夕,二人并肩而坐,窗外是温柔的月色,外头的一切被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远处还是传来一阵阵的鞭炮声音,但似乎已经离他们很远。 “真儿。”洛真怔怔地望着窗外时,身旁的男人忽然在叫她。 女子回头,冲他一笑。 “怎么了?” 只见男人像是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拿出一件物事,放在洛真面前。 洛真睁着双眼望着眼前的东西,然后又看向凤雅的脸,有些疑惑。 那东西是一件翠玉莲瓣簪,算不上华美,但胜在花样独特,玉色也还差强人意。 “送你的。” 洛真目露惊喜,接过那簪子,放在手里爱不释手。 凤雅凝神望着她。 “现在的许多姑娘都不戴它了,但是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所以我那日路过市集便买下了它,想着今晚送给你。” “你喜欢吗?” 洛真喜道:“我喜欢。” 凤雅微微一笑,伸手将那玉簪从洛真手中拿过来,然后插在女子挽起的发鬓上。 那玉簪倒是很衬洛真秀美清雅的气质。 凤雅凝神望着她,神情专注。 洛真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凤雅微微一笑,开口道:“你不是要给我看一本书吗?在哪里?” 洛真忽然想起来自己要他来的初衷。 她站起身,来到室内那黄花梨木的书柜前,看到了那本书。 书名叫做《元曲三百首》,是本刚出的新书,作者是位不知名的老先生。 她把书拿过去给凤雅瞧了瞧。 二人坐在室内的一张桌子旁,桌上有一只灯罩,灯罩上罩上一块梅花纹样的霞影纱,灯影淡淡的,并不刺眼。 他们并肩坐在椅上,将桌上那书摊开。 男人轻轻笑道:“原来是这个。” 洛真目光晶亮笑道:“拿这书请教你最合适不过了吧?” 凤雅点头,煞有其事道:“不错,你是该请教我。” 洛真忍不住,笑了两声。 他随手翻看了几页,然后对她道:“虽然是我的老本行,但这里面有许多我也不知道的。我也只是会那些个曲牌罢了,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厉害了。” 洛真点了点头,从他手中拿了过来:“那要不你就把你知道的说给我听听?” 凤雅见她那一副一心求教的表情,不禁轻轻一笑,然后对她点了点头。 凤雅声音温和动听,耐心的为洛真讲解这一个个词牌中背后的故事,洛真在一旁专注而沉默,听得兴致勃勃。 过了好一会儿,亚玉忽然走进来,对洛真道:“小姐,司令叫您过去和他守岁。” 洛真有些惊讶,她不知道还有守岁这一传统。 从桌旁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角,她对亚玉开口道:“走吧。” 回头看向凤雅,却发现他站在原地未动。 洛真好奇问他:“你怎么不走。” 凤雅微微一笑:“我就不去了。” 洛真疑惑:“为什么?” 凤雅望着她,眸光深深:“我毕竟不是你们家的人,不好打扰你们。”能和他们吃饭他已经很受宠若惊了。 想起洛付周那不善的表情,他失笑一声。 “那好吧。”洛真点了点头,回头跟亚玉道,“把凤雅先生送到他住的客房吧。” 亚玉点了点头。 洛真回头望了他一眼,对他说了句:“我走了,新年快乐。” 凤雅也回道:“新年快乐。” 洛付周站在窗前,听到脚步声,转头望向洛真,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真儿。” “父亲。” 洛付周看向她的身后,见那小子并没有跟来,心头松了一口气,心想那小子还算识相。 洛真走过来站在他的身旁。 洛付周的房间在二楼,在窗边能看到外面的热闹的火光,远处除了放鞭炮的,似乎还有放烟花的。 “今年是我们父女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夜。” 洛真轻点头。 洛付周轻叹一声,道:“往常这个时候你都是怎么过的?” 洛真轻轻一笑:“我在信里不是和你说了?你叮嘱我一定要吃饺子,我就提前在唐人街那边买了水饺,在除夕晚上煮了吃。” 洛付周笑道:“吃饺子是必须的,我刚刚叫了后厨准备下了,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吃了。” 洛真点头。 “真儿,你来到这北平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在这里过得如何?觉得怎么样?”洛付周轻声问道。 “我觉得很好啊。”洛真笑道。 “那就好。我害怕你在这里不习惯。” 洛真摇了摇头。 洛付周突然开口道:“那凤雅你觉得怎么样?” 洛真突然听到父亲这么问,心里有些没底,她小心翼翼地望了他一眼,然后道:“他很好啊,怎么了?” 洛付周望了望她的脸,没有说什么。 他身居高位,对于有些人看得自然仔细一些,他没见过几次凤雅,但每次见了他总觉得此人目光稍稍闪躲,似乎心中是个极有城府极有主意的人,这样的人…… 他望着洛真的眸子,心道:且再观察观察,毕竟是真儿喜欢的人。 洛付周轻叹,对洛真道:“你知道我是不那么看中身世的人,但是我一直希望你能找一个能呵护你保护你的人,所以你选择他是我没有想到的。但我也不会反对你,因为我曾答应过你母亲,一定让你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但我害怕的是他太弱了,不能保护你。” 洛真摇了摇头,“我不需要别人保护我。” 洛付周叹了口气,“在这样的乱世之中,说不好会怎么样。” “罢了罢了,若真是到那个时候,我把你送去欧洲。” 洛真感受到了父亲的担忧,不禁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我这辈子只有你和你母亲,也不算是孤独终老,等我去见了你母亲,你也要好好活着,才能令我和她安心。” 洛真眸子里染了些朦胧之意。 洛付周道:“今天这日子你可不能哭啊,我不该说这些的。” 洛真用力一摇头,吸了吸鼻子,对他一笑。 “你过的好,我就安心了。” 两个父女就这样坐在窗前守岁,直到过了凌晨,洛付周才吩咐洛真回去睡觉。 临走时,他给了她一只金手镯,开口道:“你小的时候我没能好好陪你,只能隔一段时间才能去欧洲看你,如今转眼间,你都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了。” 洛真轻轻抚摸手中的金镯,微微笑着。 “这金镯一般是父亲在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就给孩子戴上的东西,当初我忘了这件事,现在就给你补上吧。” 洛付周道:“父亲旁的也没有愿望,你是我唯一惦念的,若是你过得不好,九泉之下我也不敢去见你的母亲,所以真儿,有些幸福要好好把握。” 洛真用力的点了点头。 “但是,有些人你也要看清楚,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洛付周凝重道。 “我知道了,父亲,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不会让您担心的。” “那好,你就去休息吧,我也该去休息了,现在年纪大了,熬不得太晚了。身子骨已经不那么硬朗了。” 看到洛真有些担忧的目光,他却笑道:“放心吧,但是你父亲再撑个几十年还是可以的。” 洛真笑着,与洛付周拥抱了一下。 父亲的怀抱总是温暖的。 “父亲,我们都要好好的,这样母亲才能安心呐。” 洛付周点了点头,看向怀里的洛真。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洛付周道。 “父亲,新年快乐。”想起凤雅的话,她于是对他道。 洛付周也轻轻一笑:“新年快乐。” 次日,洛真被那一片响亮的鞭炮之声惊醒。 她从梦中惊醒,只觉得梦中梦见了许多事情。 她目光怔然地望向窗外,只觉得那鞭炮声比昨晚的还要响亮,居然能把她给惊醒。 新的一年已经到来了。 她起来洗漱了一下,然后换好父亲给她准备的喜庆的大红衣衫,坐在梳妆镜前稍稍打扮了一下,然后终于走出了房门。 她的小院静悄悄的,亚玉走了进来,看她醒了,很是惊讶:“小姐,你怎么起了这么早?” 洛真笑着点了点头:“我被这鞭炮声惊醒了,亚玉,新年快乐!” 亚玉也跟着笑道:“小姐,新年快乐。我刚从厨房那边过来,我看她们已经把饺子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先吃点?” 洛真摇了摇头:“父亲可能还没有起身,我还是和他一起吃吧。亚玉,你饿不饿,你先去吃点吧。” 亚玉摇了摇头,“我已经用过一些点心了,所以现在不饿。” “对了小姐,你等着,我去给你准备一些糖水。” 洛真莫名的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亚玉端来糖水,对洛真笑道:“新的一年,要福气滚滚来!小姐,把这杯糖水饮下吧。” 洛真想着原来这是习俗,于是将那水喝下了。 第三十七章 初一 刚喝完了水,就听到小院门口有脚步声。 洛真抬头望去,看到了男人迎着朝阳走了进来。 洛真一惊,然后回头对他笑了笑。 “哎呀,凤雅先生也起来了?”亚玉惊讶道。 凤雅点了点头,走了进来。 他望着洛真,看到她一身的大红,眉眼如画,目光湿润清澈,清灵秀逸。 世人皆爱用花来形容女子,不是芙蓉就是牡丹, 在他看来,若是刚见到她的模样之时,定然认为她是一只芙蓉,柔弱娇艳。 但认识了之后才知道,眼前的女孩并不是如此柔弱。眼前的女子虽然看似柔弱,却不是那样的柔弱之花。 她是垂丝海棠,迎风飘摇,袅袅娜娜,狂风暴雨来临之际却又屹立不倒。 洛真便是开在他生命之中的那一株垂丝海棠,让他也仿佛受了她的影响,拥有了更多的勇气。 这样美好的女子,真的是他能够拥有的? 他有些怀疑自己。 “小姐,厨房里还熬着大麦汤,我去给您端来。”亚玉一溜烟的出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院子自己呆的是坐立难安很难受,总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她索性去了厨房给洛真拿东西。 但是还没有走到厨房,就看到司令那边来了人,叫她把小姐带去。 她应了声,开口道:“小姐马上过去,我先去给她端碗汤。” 等通话的人走了,她便去了厨房,将那大麦汤端了出来,拿去了洛真那里。 她到的时候听到院里正在小声说话,走进去看到了两人正坐在院内的小石凳上聊天。 她走上前,开口道:“小姐,司令醒了,刚刚还叫人要我通知你去呢,您把这汤喝了就去司令那里吧。” 洛真点了点头,对一旁的凤雅道:“你和我一起去吧。” 凤雅似乎有些犹豫,洛真笑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去吧。” 凤雅听了她的话,轻轻一笑,站起身来,终于点了点头。 洛付周看到了洛真,拉着她走了过来,然后用他那双大手轻轻拍了拍洛真的手背,他的手心干燥而粗砺,布满深深的掌纹。 转头看到了凤雅,他神色一滞。 稍稍缓和了后,他开口:“昨晚睡得如何?” 凤雅琢磨着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道:“回司令的话,我睡得很好。” “那就成。”洛付周点了点头,开口道:“吃饭吧。” 吃过了饭,洛付周对洛真道:“今日外面很热闹,你想出去看看吗?” 见她点头,他看向了一旁的凤雅:“你们一起去外头瞧瞧吧。” 望着女儿和那小子离开的背影,他叹了口气。 他的宝贝女儿,就是被这个臭小子拐走了。 但他内心对于凤雅其实实在是不满意,但洛真喜欢他也没有办法。 但无论如何,他要好好观察一下这小子。 对女子来说,婚姻是一个赌上一生的路,未来究竟是相敬如宾还是相见眼红,全凭天意。 可天意,谁也说不准,即使是相识已久的人,也有性格大变的可能,更何况是一个靠不住的男人。 洛付周眸色渐深。 若是这个凤雅有什么不好的念头接近洛真,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青念,跟着小姐,去观察那个凤雅的一举一动,有什么事情告诉我。” “是,司令。” * “凤雅老板,稀客稀客啊。”女人轻笑,站在柜台前,伸手抓了一把瓜子,细细地磕了起来,她嗑瓜子的动作处处透着精心设计过的妩媚:她先是用贝齿轻轻在瓜子尖端咬,再轻柔掰开,取出瓜子仁,小心避开唇上的口脂,轻轻放入口中,那双娇媚的凤眼在她吃东西的时候,一刻也没有停歇,灵动地流转着。 “凤雅,这位是?”洛真疑惑地望着凤雅,看样子眼前的女人与凤雅是老相识。 凤雅面色有些暗沉,他不太自然对洛真道:“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女人呵呵一笑,然后上下打量着洛真,“真是位娇花一般的富家小姐,凤雅,果然不愧是你。” “九娘。”凤雅忽然开口,眸子似是射了警告之色。 “好了好了,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我早就不在意了。”那女人幽怨的说了一句。 凤雅松了一口气,对一旁的洛真道:“我们上去吧。” 洛真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那女人一眼。 那女人媚眼一挑,对她笑了笑,洛真一怔。 来不及多想,她就上了楼。 凤雅紧紧盯着洛真的神情,酝酿了许久,半晌开口道:“那个女人,你不要多想。” 洛真蹙了蹙眉。 不要多想,为什么?他和那个女人究竟什么关系? 突然想起了之前在梨园门口吵闹的那个女人,她心头一突。 她们与凤雅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或许心头隐隐约约有些念头,但她却不敢去细想。 无论如何,那是过去的事情,不是吗? 她不会为了过去的事情而纠结。 只要凤雅现在在她面前就好。 窗外涛声不停,廊下鸦雀无声。 碎金般的日光铺满酒楼楼阁三楼甬道,尽头的那扇雕花木门前,男子长身玉立。 一身军装掩映青色深衣,风轻轻吹拂,一副黑色皮质手套下男子修长的手指若隐若现。 连廊下侍立的婢子也忍不住换次身体重心,门前静默的男子却像不疲倦似的依旧一动不动。金色的光束在他身上慢慢挪移,始终照不暖那身清冷。 他的那一双黑眸望着那一对男女走进酒楼,浑身的气息变得更加冰冷。 黑色手套下的手指紧紧握起。 半晌,他冷哼一声。 两个年轻的婢子情不自禁看了默默为他鸣不平,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人,这样就能抚平他眉心的褶皱,化解他身上那冰冷寒气。 终于,那两人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他坐下喝了口热茶。 终于,那扇紧闭的门打开了,门边的侍女凝雨走了出来,一扇绘着山空秋色的黄花梨与屏风挡住了内室的情景。 “凝雨,旁边厢房的那对客人,告诉他们,我要拜访他们。” “是,二少。” 洛真与凤雅正坐在厢房内,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他们俩一惊,对视了一眼,是谁? 开了门,看到了一个极美的姑娘站在门前对他们笑道:“两位好,打扰了,我们家少爷想见你们。 洛真很是惊讶。 她沉吟了一下,看到身旁的凤雅点了点头,于是道:“这是我们的荣幸,请这位先生过来吧。” 等那位先生出现在门前,洛真就后悔了。 她的眸子呆怔,看着来人有些受惊。 “你……” “怎么?洛小姐不欢迎我?” “不是……严先生,请进来吧。” 严厦玹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像是没看到凤雅一般,他环顾了这个厢房一眼,笑道:“还是这里的视野好,我本来就想来这个房间看看,没有想到居然是你在这里。” “……”骗人! 严厦玹很是有些厚脸皮,主人们都没有坐下,他大马金刀地在这里一坐,还招呼洛真:“你们坐啊。” 凤雅面色一直未变,带着微微的笑容,只是略有些僵硬。 洛真不自在的坐在了一旁的小沙发上,神情有些萎靡。 笑着与那严厦玹打了招呼后,她就明显感觉到了室内尴尬的氛围。 她不知所措,心头再一次疑惑。 这个严厦玹,为什么在哪里都能遇见他! “今天是大年初一,我祝洛小姐新年快乐。” “谢谢,严先生您也新年快乐。” 洛真硬着头皮开口道。 “虽然是大年初一,可是今天天气似乎有些冷,洛小姐可要注意不要受了风寒。” “谢谢严先生提醒。”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口一会儿,室内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忽然,一直沉默的凤雅开口道:“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严先生呢。” 严厦玹厉眼横扫,眼里锐利异常。 凤雅见状心下冷笑,对他微微一笑,走到洛真身边。 严厦玹明白了他什么意思,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转瞬即逝。 洛真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对峙气氛是怎么回事,她笑着,走到桌前,亲自倒了一杯茶,对严厦玹笑道:“严先生与我父亲是忘年之交,严家与洛家也是世交,算是老朋友了。这大年初一,能在这酒楼遇见也是缘分。” 她想了想,开口道:“不知道严小姐怎么样了?我有段时间没有去看她了。” 严厦玹面色缓和了许多,他开口:“家姐快要临盆,在家中整日呆着,洛小姐若是有空,可以前去探望。” 洛真欢喜道:“看来严小姐喜事将近,真是提前恭喜了。我改日定然上门拜访。” 严厦玹见她面色欢喜,知道她真心为严熙婷开心,不禁也微微笑道:“那我就替家姐谢过洛小姐了。” 洛真摇了摇头,连说不用。 凤雅在一旁看到了这一幕,面色一沉,走上前来,揽住了洛真。 严厦玹眸子猛地射出厉光。 “说到喜事,别的喜事也要临近了也说不定。” 洛真没有想到凤雅在别人面前突然搂住她,平日里就算没人他也不会轻易这样,今日他这是怎么了? 洛真望着身旁的凤雅,不自然地挣脱了他。 毕竟有严厦玹在身旁。 外人面前她会有些尴尬的。 第三十八章 逛街 严厦玹忽的冷笑一声,直直地望着洛真。 女子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他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好像要透过她慌张的瞳孔,看到她的内心。 洛真心内有些不明白,严厦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来不及多想,她便连忙移开了她的视线。 她似乎有些不能直视那侵略性极强的目光,心头突突直跳。 然后室内又沉默了下来。 洛真有些受不了这个氛围。 “说起来,我也有一个朋友认得凤雅先生呢。”严厦玹忽然开口道。 洛真疑惑地望着他。 一旁的凤雅也眼含戒备地盯着面前的男子。 这个严厦玹喜欢真儿,凤雅早就知道。 所以他肯定会给自己使些绊子,但是凤雅不怕,毕竟真儿现在是站在自己这里的。 严厦玹的目光从凤雅面上一瞥而过,定格在面前女子的面上。 望着她疑惑戒备的目光,他轻轻一笑,站起身来:“洛小姐,我还有事,便不多打扰了。” 他望向凤雅,“凤雅先生,不久以后,我会有个惊喜给你的。” 这话中的火药味十足,连洛真都感受到了。 她看向两个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凤雅听了严厦玹的话,心中已经警铃大作,但他内心却安稳。 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放弃退缩。 一个常年在黑暗中行走的人,乍见阳光的话就会如溺水的人抓住一个救命稻草一般奋力抓住。 至死方休。 严厦玹带着一股寒风,消失在了门口。 出了门,他抬起头,凝望着天空,神色沉郁。 目光又转向那个房间的方向,他的黑眸意味深长,然后转身离去。 洛真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太具有侵略性,让她不安,有他在时,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洛真看向凤雅,却发现他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她开口:“凤雅?” 男人回过神来,看向她,对她微微一笑。 “我们去外面看看吧。” 凤雅点头,洛真点了点头,去拿自己的手包。 忽然,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洛真一惊,回头看去。 只见男人站在窗边,阳光射进来,他逆光而立,光芒在他的身上拢起了一层光边,而他如画的眉眼却隐在黑暗之中,看不甚清楚。 凤雅轻声开口道:“真儿,我以我父母的名义发誓,我对你是真心的。” 阳光洒在室内,洛真的心也如那阳光一般明媚,她向那个男子走去,伸开双臂,像是在拥抱阳光一般,抱住了那名男子。 “我知道。”洛真轻轻道,唇角渐渐弯起笑容。 在酒楼里面没有待多久,洛真就与凤雅走了出来,在门口守着的卫兵们很是吃惊。 赵乾开口道:“小姐,您……” “我们去东边那条街的集市逛逛吧,我想体验一下新年热闹的氛围。” 这里虽好,但地处偏僻,鲜少有人光顾。 卫兵闻言有些迟疑得答应了洛真的要求。 “集市里人那么多,会不会和小姐走散?” “你跟紧些不就行了?”赵乾没好气开口道。 寻常人家仿佛没有休息的时候,贩卖蔬果肉类的小贩排满街道两旁,只留出一条窄窄的通道供人进入两边商铺。 街上卖什么的都有。 洛真兴致高昂,拉着凤雅到处走走看看。 这里人声最鼎沸的是丁记点心铺,门口人满为患。 洛真望着那长长的一队人,心道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比得上那荣记。 不远处,吆喝声最大的是好客客栈,许多地方都冒着炊烟,炒瓜子的,蒸点心的,煮面条的,各式各样的香气混合在一起。 洛真喜欢这样的地方。 她觉得这里的生活十分鲜活,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生机勃勃的,混在他们其中,洛真好像也获得了额外的能量,脚步十分的轻松愉快。 凤雅望着一旁的她,望着女孩轻轻地扯着他的衣袖,嘴角不禁勾起一丝愉悦的笑容。 这些平日里在他眼里司空见惯的情景,现在却变得如此鲜活动人。 走到一个苏记烤鸭的门口,凤雅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他开口对一旁的洛真道:“这里的烤鸭是最香嫩的,在北平城里远近闻名,我们进去瞧瞧如何?” 洛真闻言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 大年初一,这烤鸭店内忙得热火朝天,一个年轻的姑娘和另外一名中年男人手脚麻利得为前来的客人包好烤鸭。 洛真抬眼望去,发现这姑娘梳着个又黑又粗的麻花辫,很是面熟。 “凤雅!”只听女孩一声尖叫,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听了女孩这嗓子,洛真好似想起来了什么。 “你怎么来了?”女孩高兴的道,“你是来买烤鸭的吗?要半只还是整只?我这就给你包。” 一旁的中年男人面色阴沉,拍了她头一下,呵斥道:“死丫头,包什么包?没看到前面这么多客人吗?得先排队!” 洛真与凤雅排在了队伍的后面。 洛真小声对凤雅道:“她就是那天我见到的那个女孩……” 凤雅面色不改,对洛真道:“是,她与我相识,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了他们。 洛真在一旁瞧着,铺子深处烧着红亮的炭火,铁架上烤着许多金灿灿的烤鸭,热风袭来,油脂滴落,热炭散发的的香味也袭来。 外面温度还是很低,但屋内却被这炉子熏的热气烘烘的。 那个女孩和那中年男人现在在炉子旁站了许久,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女孩刚刚没有看到洛真,因为里面人多,凤雅个子高,她一眼望去就能看见,而洛真一直站在凤雅身后,所以她便没有注意到。 现在突然看到洛真,她瞪大了双眼。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客人装好?”一旁的男人没好气道。 那女孩瞪了自己父亲一眼,又瞪向洛真。 洛真被她瞪的莫名其妙。 她拿起一旁的长箸在架子上翻了翻,夹起一只最肥最大的烤鸭放在了菜板上。 向他们道谢后,凤雅拿着烤鸭与洛真转身离去。 “别看了,人家都走了。”中年男人开口道。 只见那姑娘眼眶微微泛红,她将手中的工具一扔,然后转身进了内室。 “喂,晓晓,你这个死丫头,给我回来!我一个人哪能忙过来?” 洛真与凤雅走出了门。 “刚刚那个女孩,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凤雅开口。 洛真望着他,男子目视前方,并没有看她。 洛真微微一笑:“我信你。” 凤雅听到这句话,停下了脚步。 洛真不明所以:“怎么了?” 凤雅道:“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你不害怕我骗你吗?” 洛真摇了摇头,望着他:“在我没有发现你骗我的时候,我会一直相信你。人与人之间,信任是最重要的。” 凤雅轻声喃喃。 “你在说什么?”洛真好奇道。 “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怎么样?” “看情况而定。”洛真轻轻笑了笑。 说罢她向前走去,只留下凤雅在身后。 凤雅面上闪过一丝什么神色,然后抬步跟上她的脚步。 洛真在一个卖首饰的铺子上走不动路了,她左右挑拣,爱不释手,一旁的老板唾沫横飞地给她推销:“哎呀,这位姑娘,你看这个镯子很适合你,这个项链是从西洋那边来的,你瞧那色泽……” 洛真低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那老板絮絮叨叨的话。 凤雅抬眸望去,看到前面一处铺子,眸子一亮。 他对一旁的洛真道:“我去前面一趟,一会儿过来。” 洛真一愣,看着他,点头道:“好。” 她不知道在铺子前呆了多久,凤雅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块方布。 洛真看到他捧在面前的这块方布,不禁有些好奇:“给我的?” 凤雅点了点头,洛真从他手中接过,打开来看,里面躺着一块暗红色的婴儿拳头大小的饴糖。 洛真惊喜的望着那糖:“很好吃的样子。” 凤雅笑道:“很甜哦,我小的时候很喜欢这糖。” “你把我当小孩子?”洛真笑道。 凤雅摇了摇头:“谁说只有小孩子能吃?” 洛真小心翼翼地轻咬一口,甜美的滋味在口中蔓延。 “好甜啊。”洛真惊喜道,“好吃。” 看着她发亮的双眼,凤雅笑道:“你喜欢就好。” 不远处,一双锐利黑亮的眸子冷厉的盯着这一幕。 来到另一处小摊上,摊上摆着的是各式各样的铜镜。 洛真举起一把正要细细端详,却在那铜镜中看到了两张面孔,身旁的男人看着镜子中的她轻轻笑了笑,二人呈现在镜中的模样如此相配。 洛真不知怎的,脸颊发烫。 身旁的男子是个相识不过三个月的男子。 就在三月之前,他们还一个身在遥远的异国,一个身在这北平城中的杏花梨园内。 本来这样两个人,终其一生或许都不会有相交的一天。 却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命中注定,二人相遇相知并相恋。 一切都是命中的缘分。 想起第一次见到凤雅的情景,她面上情不自禁地带了笑容。 在这条主街上人来人往的,众人或脚步匆匆,或慢条斯理地在街上闲逛。 洛真逛了许久,觉得也该回去了,于是和凤雅说了声。 男人点了点头,他手上挂满了他们买的东西,准确的说,是她买的东西。 第三十九章 小猫 望着他手上的东西,洛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我来拿吧。” 凤雅躲过她的手,道:“我拿的动,没事。” 两人走着走着,一条娉娉婷婷的影子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挡在了他们的面前,把洛真吓了一跳:“这位小姐……” “洛小姐,久闻大名。”女子轻声道。 洛真惊讶而不解地望着眼前的丽人。 巴掌大的瓜子脸,似蹙非蹙的远山眉,一双水波潋滟的美目里含着忧愁,上眼皮微微遮盖了一小部分瞳仁,像凤眼半睁,古典又别致。 眼前这个女子…… 明明似乎是第一次见面,但洛真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她一般。 “不知道这位小姐是谁?有什么事情吗?” 她突然拦在自己面前,喊了自己,想必有什么事情。 洛真不由好奇,她没注意到的是一旁的凤雅见了此女面色大变,身子一颤。 洛真的注意力都被眼前女子吸引走了,所以便没有注意到他。 面前的女子倒是一眼也没有看向凤雅,只望着眼前的洛真。 心头凄然,面上却不显。 那女子道:“洛小姐可能不认得我,但我曾经与洛小姐曾有一面之缘,但洛小姐可能已经忘了。如今贸然打扰,还请小姐勿怪。” 洛真摇了摇头,受宠若惊:“怎么会呢。” “那就好。”那女子不着痕迹地扫了一旁的凤雅一眼,见男子面色雪白,目光闪躲,不禁内心轻轻冷笑一声。 “既然洛小姐不记得我了,那我也不便多打扰了,我叫韩月,之后会与洛小姐有见面的机会的。” 对洛真盈盈福了一个礼,女子便转身离去,一股淡雅的清香也随之消散。 简直来去匆匆。 洛真望着她的背影,心头有种奇怪又愧疚的感觉。 她是真的记不得她了,尽管心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这女子来就是跟自己打了个招呼?她就这么走了? “真儿,你看这只小猫!”凤雅忽的开口,吸引了洛真的注意力。 她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个卖宠物的摊子。 她走上前去,看到笼子里各种模样的小猫小狗,心中喜欢的不得了。 其中有一只花斑小猫,生得尤其可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小猫的四肢被绑了起来,小猫蔫蔫地蜷缩在笼子里,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珠可怜巴巴地望着洛真,头上一对半圆的耳朵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洛真被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的浑身发软。 她皱眉,指了指这只小猫,问了那商贩:“为什么把它绑起来?” “小姐有所不知,这小猫是个极其机灵的,最近它似乎要发情,笼子都好似关不住,所以要把它绑起来。” 洛真怜悯心疼的望着这小猫:“这小猫多少钱,我买了。” 那小贩一看洛真便知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连忙殷勤地开口:“小姐,这只小猫很是好动活泼,您看着要不换一只?” “不,我就要它。”这只小猫咪的目光实在太过可怜,她受不住这样的目光。 她回头望向凤雅,男子望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对眼前的老板道:“就拿这一只吧。” 老板也不再多说什么,便将那笼子递给了洛真。 洛真心满意足地与凤雅离开了这街道上。 凤雅在车上坐着,看着笼子里的小猫,轻轻的地把它拿了出来,然后把它手上的束缚松开,轻轻地抚摸它肉乎乎的爪子。 小猫的眼珠咕噜噜转着,然后乖巧地趴在洛真怀里。 “凤雅你看,那个老板说它太调皮了,所以要把它绑起来,可是它现在多听话呀……” 看向凤雅,却发现男子正在走神,他神色板结,目光空洞而笔直地望着前方。 她心头疑惑,轻声唤道:“凤雅,凤雅,你怎么了?” 凤雅回过神来,看向她,眼里迷茫。 洛真望着他面色发白,很是愕然:“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凤雅摇了摇头,“没什么。” 洛真关切道:“是不是冻着了?” 凤雅望着她那双纯澈的眸子,心头一热,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洛真一惊,不解地望着他,却没有挣脱。 她望着二人紧握的手指,心内稍稍羞怯。 但凤雅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好像正从她的手上汲取温暖和勇气。 他将洛真的手握的有些痛,但洛真并没有多说什么,她连怀中的小猫都不逗了,只看着凤雅,回握住他的手,似乎想要安抚他,内心中却若有所思。 手上的疼痛并不算什么,只是从那只手上洛真清楚地感受到了凤雅心中的恐慌。 恐慌?他在恐慌什么? 二人各怀心事,下了汽车。 “真儿,我身体不太舒服,我先回去了。” “回去?你去哪里?”洛真问道。 “自然是梨园。” 洛真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好,我让人送你回去。” 凤雅没有说话,他抬眸,深深地望了洛真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回到了梨园,凤雅独自一人来到了黑暗的室内。 他也没有掌灯,坐在那藤条椅子上,任黑暗渐渐笼罩自己。 他的过往是荒唐的,他过去的那些年,不算孤独,不算悲惨,甚至可以说是风光的,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遇见了洛真。 为何遇见了她之后,他才感觉原来自己之前一直是孤独的?即便有那么多女子陪伴? 她是那么单纯善良,温柔娴静,如月下海棠一般,在那一瞬间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她也从未看轻过自己。 这束阳光,他一定要抓住,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男子一向温润如玉的桃花眼眸里居然出现了狠厉的光芒。 春节就这么过去了,眼看就到了大年初六。 暴烈的东风夹杂着冰冷刺骨的雨夹雪,席卷了整个北平城。 玉屑般的雪花洋洋洒洒地飘下,为树木裹上一层银装,但这雪下着下着,便变成了雨滴,湿润润的。 “看来天气要变暖了,这雪居然化成了雨。”亚玉打了个寒颤,头缩着,嘴里咕哝道,“可是怎么感觉更冷了呢?” 洛真在房间里逗弄着那只花斑小猫,轻抚它那一身漂亮的皮毛,小猫咪在她的手底下发出呜呜的叫声。 亚玉走了进来,望着这一人一猫,笑道:“小姐真是爱惜它,它做了这么多错事,您还是这般宠着它。” 这猫在洛真买的时候,那小贩还曾说这猫实在调皮,还把它绑起来了。 她当时还不以为意,把它带回家后它也很是乖巧。 但当她第二天下楼时才发现,屋内的不少茶具和瓷器被它打翻打碎了,那罪魁祸首还把外头种植的植物都咬了个稀巴烂。 亚玉当即气的不轻,洛真却不以为意。 “不过是只小动物,还什么都不懂,好好管教一下就好了。” 但亚玉见自家小姐只是纵容它,也不见她如何管教了那只调皮的小猫。 “不过,小姐倒是有几天没去见凤雅先生了。”亚玉随口道。 这几天,洛真不是和洛付周一同出门,就是呆在家中,让亚玉有些好奇。 洛真逗弄猫咪的手指一顿,然后轻声道:“他最近似乎有事。” 亚玉闻言,也不敢多问。 洛真手底下的小猫抱着一只毛笔咬着,发出哼哧哼哧的声响,她却没了心思逗弄它。 站起身来,她走到那书桌旁,随意拿了几本书坐下来。 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看到是《元曲三百首》,她忽的内心有些烦躁。 这烦躁究竟从何而来呢? 雨过天晴的天空格外空明,蔚蓝的底色缓缓飘过几缕晶莹的雪白。 流动的浮云下,在一个静寂无人的巷口中停着一人一马。 这是一个身穿墨灰色水绸长襦的男子,眉眼如画,桃花眼温柔多情。 他似乎在等人。 过了很久,街道的尽头出现一道袅娜的身影,缓缓走来,看到那道墨灰色身影,女子的眼里闪过一丝又爱又恨的神情。 慢慢走到男子身旁,这忧郁的美人幽怨开口道:“你来了。” 男子转身,看向女子。 “你舍得来见我了?”女子轻轻笑道,“不过,凤雅,我现在是已经是二少的人了,你就不要再来约我了。” 凤雅望着她,眸子一瞬不瞬,突然开口道:“月儿,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还好吗?” 韩月望着他,“我自然过得很好。” 凤雅温声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那柔弱的姑娘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过去的事情便不再多说,更何况,要是没有你,我还搭不上二少呢,说到底,我应当感谢你才是。” 凤雅垂着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如果你今天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那我就不多奉陪了,我这就告辞……” “月儿,那天你我……”凤雅吞吞吐吐的。 韩月望着他,一怔。 “你可喝了避子……” 韩月猛地开口:“住口!” 凤雅便不再说下去。 女子似面上带着极致的怒意,她喘着气开口道:“凤雅,想不到你居然如此无耻!” 凤雅望着她的神色,对她道:“都是我不好,但是我只希望你过的好。” 韩月似乎是不想再看见此人的脸,猛地转过身去:“我们既然已经一刀两断,便再没有瓜葛,那位洛小姐很美,你和她在一起想来很开心吧。” 第四十章 月儿 凤雅听了她的话,松了一口气,听出她不会对自己过多纠缠的意思,便知趣的没有再说话。 “月儿,那我走了,你多保重。”说罢凤雅牵着那马,看了女子的背影一眼,然后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既然已经得到月儿的肯定的答复,他便不会再多浪费时间。 他了解月儿,说出这种话的意思便是真的要与自己一刀两断了,绝不会再纠缠。 他们相识这么久了,他自认为是了解她的。 如此,他就安心了。 韩月听到了那脚步声和马蹄声,忍不住转身看向凤雅,见他似乎有些轻快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恶毒疯狂的光芒。 但是,女子晶莹的泪珠却从那张宛如画卷的脸上接连落下,乌黑如云的青丝托着苍白娇美的面庞,泪光在泛着涟漪的眼眸里明灭闪烁。 在这样泪眼如花的美人眼中,却闪现着一丝疯狂的令人害怕的情绪。 凤雅,你抛弃了我,然后想攀上高枝,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迟早你会自食恶果。 洛真坐在屋内,看着那小猫小口小口嘬着碗里的水,委屈巴巴的黑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洛真。 洛真摸了摸它的头,轻声道:“小花,看着我做什么?你不是渴吗?” 洛真给这小猫取了名,叫做小花。 “小姐,老爷喊您去用餐。” 眨眼间,又月上柳梢头了。 洛真点了点头,便起身出了门。 洛真临走前对亚玉道:“你帮我看好小花。” 亚玉点头,“我会看好它的。” 洛真走出了门,亚玉看守着那只小花,念念有词道:“在小姐面前你倒是不敢造次,装的那么乖巧,可是门外的花草都被你咬成什么样了?你要乖乖的,否则我今晚就把你关在外面,让你在外面叫上一晚。” 小花乖巧地望着亚玉,喵喵直叫,仿佛能听懂亚玉的话似的。 亚玉见状不禁轻轻抚上它的小身子,笑道:“这样才对嘛。” 牛乳煨鸡、松菌烩鸭块、梅花肠、荔枝肉、卤猪蹄……目不暇接的美食被端上桌来。 洛真望着这桌上的美食,有些愕然。 “父亲,今天怎么了?我们除夕那天都没吃这么多。” 洛付周看她一眼,微微一笑:“今天是你母亲的生日。” 洛真一怔,愣愣地望着他。 洛付周怀念道:“她以前最喜欢吃这个牛乳煨鸡了,你好好尝尝。” 洛真低头看着那道菜,心头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她突然开口道:“父亲,我们……不用去看望母亲吗?” 洛付周闻言一笑:“我已经去过了。”他顿了顿,“你想去吗?” 洛真直直的望着自己的父亲,点点头。 洛付周深吸一口气,轻叹一声,开口道:“好,这些天正好我有空闲,明日便带你去一趟陵园。” 洛真点了点头。 胭脂色的早霞随着晨雾的消失跟着退去了,天穹露出了清澈的蔚蓝。 父女二人一大早出发,轻车简从,只带了四个卫兵,坐车去了母亲所在的城西陵园。 那城西的陵园离得不远,这一片墓地很是荒凉,看样子很少有人来。 远处看去,一片群山重叠,青翠欲滴,一条宽敞平整的道路延伸向广袤的地平线,在大地上蜿蜒如蛇。 这里的陵园有一大片的墓冢,层层叠叠,荒凉无人。 洛真跟随着父亲的身后,走到了一处墓前停了下来,看到墓上的名字李念如,她一惊,回头看了一眼父亲,后者点了点头。 看到眼前这墓,不知怎的,洛真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眼眶中的热泪一滴接一滴的掉落,在本能的引导下洛真泪眼婆娑,望着眼前的陵墓。 明明她一出生母亲就死了,明明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样子,明明她从未亲口喊过她母亲。 但或许是体内流淌的血缘亲情还是将两个素未谋面的母女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墓前摆放着一束新鲜的花,显然是父亲之前留下的。 洛真将手中的鲜花放下,放在那束鲜花的旁边。 洛付周擦了擦洛真的小脸,笑道:“你母亲终于见到你了,你可不要哭给她看啊。” 洛真又连忙把脸上的泪擦了。 洛付周轻叹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洛真坐在汽车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最近有心事。”一旁的父亲笃定道。 洛真一惊,抬头看他一眼,勉强笑道:“我能有什么心事?” “我本来想着带你出来见见你母亲,能令你高兴一些,没有想到你似乎更忧虑了。” 洛付周望着自己的女儿,开口道:“你有什么可以跟我说,我是你父亲,莫非你是嫌我和你有了隔阂,不肯对我交心?” 洛真连忙道:“不是的!” 她迟疑道:“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是有关于凤雅的事情……” 洛付周微微眯起眼睛望着她,他没有说话,等着洛真继续说下去。 “凤雅他……”洛真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但却不知如何开口。 “凤雅怎么了?”洛付周严肃道,他声音冷淡。 “我觉得他总是给我一种陌生的感觉,他的有些事情我了解的太少了,有一种虚无缥缈的错觉,让我感觉抓不住他……” “你最近似乎没有和他见面。”洛付周轻声道。 “他……他说自己有事,说要过两天再见。” “他没有和你说有什么事吗?” 洛真道:“我尊重他的隐私,不去过问。” 洛付周闻言轻叹。 “真儿,你对这个男人了解的太少了,这样你会容易吃亏的。” 洛真摇了摇头,低下头不语。 半晌,洛真开口道:“父亲,你和母亲有过这样的感觉吗?” 洛付周眸子一凝,轻轻开口道:“我们之间无话不谈,彼此相依,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军事的方面也稍稍了解一些,所以我有时候就和她谈天,我有什么烦恼就会和她讲,”洛付周的眸子看向远方,轻声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怀念她当时在我身边的情形,她是唯一了解我的人,只有她在身边,我才感觉自己不是孤单的。可是,她却是如此狠心,这么早就离我而去了……” 洛真知道自己触及了父亲悲伤的回忆,心有愧疚,眼眸酸涩,他的情绪似是传递给了自己,将自己感染了。 “真儿,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吧。” 洛付周最终轻叹一声,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不再说话了。 次日,凤雅便来了洛府找洛真。 他穿了一件黑色连珠对鸭纹锦衣长衫。 洛真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男子眉眼明媚,正微笑地望着她。 洛真心头一悸,怔怔地望着男子不说话。 “真儿,我带你去一处小餐馆吧。” 洛真点了点头。 真的是个“小餐馆”,这个招牌似乎有了些年头,洛真走进这有些简陋的饭店,环顾四周,这面积很是小巧。 “你不要看这里简陋,老板的手艺可真的没话说。”凤雅似乎心情极好,他开口要了一份獐子肉。 洛真听到那菜名,一惊,不由问道:“那是什么?” 凤雅笑道:“是一种动物,肉极鲜美,你尝尝就知道了。” “这个餐馆我已经好久没来了,所以一直都忘了,前两天才猛地想起来,于是想着一定要带你来尝尝看。” 一锅又鲜又辣的烧肉端上了吱呀作响的老木桌。 大块大块的红肉沉积在鲜红的辣汤里,半透明的肉筋横跨烧的软烂的肉块,桂皮和香叶的气息在汤碗上方缭绕的热气里若隐若现。 凤雅伸箸夹起一块浸泡在辣汤里的带皮肉块,涮了涮鲜红热辣的肉汤,荡起碗底烂熟脱核的干红枣。 他夹起肉块,放进洛真的碗里。 “尝一尝。”凤雅期待的望着洛真。 洛真一笑,夹起那肉放进口中,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香料和辣汤的滋味冲进嘴里,像锐意进取的大军,一瞬激活了她口腔里的所有味蕾。 轻轻咬下软烂的肉块,热汤滋出劲道的肉皮,包裹住她的舌尖。 洛真眼眸一亮,笑道:“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一点。” 洛真被这美味的口感折服了,她惊叹道:“这就是獐子肉?我以前从未尝过,果然和牛羊肉的滋味不太一样,但是,味道很鲜美。” 凤雅笑道:“是的。” 他忙着将那肉放进洛真碗里,洛真推辞道,“不要了,你不要给我夹了,你吃吧。” 凤雅坚持要洛真尝,她只好无奈吃下。 她望着面前男子晶亮的双眼,心头悸动,不禁扬了扬嘴角,但却似乎又想起什么来,嘴角的弧度放下来了。 凤雅正忙着给洛真夹菜,所以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 洛真想了一会,咬了咬牙,终于开口道:“凤雅,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她说出口后似乎觉得有些不太合适,便重新开口道:“我……我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我想去了解你。” 凤雅一惊,抬眸望着她。 他心脏开始急剧跳动,眉头不由自主的蹙了起来:“你想知道什么?” 他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惊慌,被他压制住。 “真儿,你该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你是不是怀疑我对你别有所图?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听那些人的话,真的……” 他气息略略急促,这已经是他竭力控制过了,看得出他有些慌张。 第四十一章 饭馆 虽然饭馆内的炭火烧的很旺,温暖如春,但他在这室内只觉得似有寒风裹着看不见的冰碴子,一个劲地往人衣服里面灌。 凤雅悄悄伸出手,露出一截修长的手腕,在洛真发现之前握住了她的手。 女孩似乎想要挣扎,却被凤雅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洛真轻叹一口气,开口道:“我是真的想要知道你的过去,而不是在怀疑你的用心,凤雅,你不要这么紧张,我只是想了解了解你……” 凤雅望着女孩的眸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许久,终于放下心来,他开口,微微笑道:“你想知道我什么?” “是我不好,我应该和你都交代的,但是……我……” 凤雅略有犹豫,令洛真的心莫名的揪了起来。 究竟是怎么样的事情?他究竟拥有怎样的过去让他难以启齿? 洛真深吸一口气,定定地望住他的眼,反手握住了他温热的手心,然后纤柔的手指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洛真轻声道:“我觉得我对你了解的太少了,这让我心头不安。你若是真的不想说,就算了。” 罢了,或许过去他的经历是他惨痛的记忆,那她岂不是强人所难? 凤雅望着面前的女孩。 她和平生所见的女子都不一样,和芸芸众生都不一样。 没有偏见,没有鄙夷,有的只是温柔和善良。 他知道,就算告诉自己的那些荒唐的过去,洛真也一样不会以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 但是,他不愿失去她。 似是看出了他的为难,洛真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他终究不会对自己推心置腹。 可她不愿为难去别人。 只是,她心里的那空缺该如何填平? 活到如今,一切顺遂的她鲜少品尝到这种滋味。 凤雅面色难看,望着洛真眼角眉梢的黯然,他心中抽抽地疼。 他没有那份勇气,将一切告诉她。 他究竟该怎么办? 二人不再说话,阳光照进来,沉默如山峦投影。 不远处,火盆里的炭不断烧着,发出噼啪的声响。 她垂下眼,瞧着不远处冒火光的炭火炉。 许久之后,洛真轻轻开口:“也罢。” 她何必强人所难呢? 凤雅的后背和手心都沁出了一层细汗,他已经收回了手指,若是让洛真感受到他的汗珠,会以为自己很是心虚的。 许久,室内静寂。 凤雅抬眼,看向女子的面容。 他对上洛真的视线,永远不能忘怀这一眼。 女孩眉眼如画,面颊稍稍苍白,目光复杂又忧伤,像一幅与世无争的风景画,唯独那双充满温柔的双眼,闪着耀目的光辉。 她看向他的双眼,眸光轻轻一闪,似乎带着哀求。 “真儿,我命途多舛,”凤雅看向女子那期待的目光,动了动嘴,最终道,“你只要知道你是我唯一的曙光就好了。” 洛真听到他这样说,怔了怔,张口说了句:“你定然会否极泰来的。” 凤雅点点头,“遇上你我就知道会这样的。” 洛真轻扯嘴角,勉强一笑。 凤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洛真闭上双眼,重新睁眼的时候,对他莞尔一笑,清澈的眸子中华光潋滟。 “我们回去吧。”她的声音温柔如春风拂过的风铃,她的微笑如初升晚霞,映得满室生辉。 但是,凤雅心头却空落落的,眼睁睁地望着洛真,想张口却什么也说不上来。 回了家,洛真穿过花园,花园内冷冷清清的。 府内一向是安静的,人也不多,她走过一个凉亭,几个鹅冠红锦鲤摆尾游过。 回到室内,她对亚玉道:“帮我烧水,我想沐浴。” 亚玉应声,出了门。 等打来了水,亚玉走了出去室内只剩下洛真。 洛真将身上的衣衫解开,松了发鬓。 云墨般的乌发从女孩的肩骨上如瀑倾斜,衬得她的脸色苍白如雪,她柔弱的像是一朵随时可能会融化的雪花,纤弱柔美。 赤脚踏入荡着涟漪的水波,纤巧苍白的脚踝踏破月白色池水。 沉浸在池水中,洛真陷入了沉思。 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解释?让她一人徒然慌乱? 不管她承不承认,她与凤雅已经因为这件事情产生了隔阂。 她坐在浴桶中,既不消极,也看不出高兴,只是纯澈的眼眸在暗淡的室内光线中隐去了颜色,只剩下晶石般的冷淡光泽。 洗了澡后,洛真身着一身素衣,坐在灯下看书。 亚玉悄悄地送上茶水,清澈芬芳的小种花香茶随鲜艳的枸杞,在玛瑙茶盏中一起浮沉。 洛真瞥了一眼,笑道:“这枸杞的味道我倒是有些喝不惯。” 亚玉笑道:“是厨房的李婶让我给小姐送来的,说这个枸杞很是养颜补身,因为现在是冬季,喝些枸杞对身子好,所以我自作主张,就给小姐泡了些,小姐不喜欢的话我就给您换一壶。” 洛真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了,我再尝尝。” 一盏茶喝完,洛真终于合上手中的书。 亚玉偷眼看去,还是那本《元曲三百首》。 更深露重,银蟾高悬。 另一处室内,一名男子坐在浴桶之内,望着窗外的夜色。 他不羁地动了动,水便轻轻环绕着他的锁骨,清澈的木桶内,是男人裸露的身体。 男人的胸口有一条横亘在胸口中央,足有食指长短,早已结痂了的伤口。 望着窗外漫漫夜色,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天色微明,夜露还未来得及消失。 天空阴沉数日后,总算在一日午后,露出些微阳光。 洛真来到了后院的小池边,昨日里看到这里的池塘里居然有锦鲤,她之前很少来过这里,所以也没有注意。 池塘边有个小凉亭。 洛府内的建筑更西式,无论是卧房还是主厅都是西洋模样的现代建筑,只有这个凉亭是唯一中式的模样。 实际上,这个凉亭在洛府内很是格格不入。 父亲太忙了,无意在意这些细节事情,但是在洛真看来,这小亭很是有些别致。 她坐在那小亭内,火盆小桌茶点一应俱全,她手里揣着一只手炉,面前是烧得正旺的火盆。 即便如此,一阵寒风吹过,依旧凉的刺骨。 洛真被这阵风吹得嗓子有些发痒,轻咳了一声。 她刚咳不过一声,亚玉就急忙给她拢紧了身上的白貂裘。 “小姐,这边风大,要不我们回去吧?” 洛真摇了摇头:“不碍事,冬日难得一见阳光,多晒晒太阳,省的我发霉。” 水里的锦鲤在水底划来划去,不知疲惫。 洛真看着这几只肥嘟嘟的锦鲤,十分得趣。 “这池塘的鱼是不是天天有人来喂它?要不怎么会生的这么胖?” 亚玉望着这些鱼,也跟着笑道:“是啊,我听说应该是有人天天来喂的,要不然它们早就饿死了。” 洛真瞧着这鱼,突然开口道:“帮我去厨房问问有没有鱼食,我也想喂喂这几尾鱼。” 亚玉见她难得的兴致,心头也高兴,嘴上应着,欢快地就去了。 这几天小姐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这大过年的。 虽然昨日出去见凤雅先生了,但回来后仍然兴致不太好。 她觉得要是能让小姐高兴,让她做什么都行。 洛真出神地望着水里的锦鲤。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洛真坐在小亭内,手臂伸长,轻轻划了一下水面,那鱼儿被她惊跑,洛真见了便咯咯地笑起来。 清冷的寒风拂过女孩耳畔落下的碎发,白貂裘的白色绒毛伴随着微风轻轻拂动,扫过女孩白皙的颈项。 忽然似乎有感应一般,她微微抬眼,看到不远处的男子。 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与她视线相交,定定地盯着她瞧,似乎在想事情。 女孩宛如天人一般的样貌和柔弱的身影捏住了夏英坂的心神,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洛真一怔,然后笑着对他挥了挥手:“夏先生!” 夏英坂面上露出一丝微笑,慢慢的走了过来。 “小姐。” 洛真道:“好久不见夏先生了,最近好吗?” 夏英坂扯了扯嘴角:“我还好,因为司令有命,所以我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忙。” “原来是这样。”洛真点了点头,“可需要注意身体呐。” 夏英坂望着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先生想说什么?”洛真看着他的神情,疑惑道。 夏英坂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将未出口的话开口告诉她,忽然听到一声:“小姐,鱼食来了!” 他的话被亚玉打断,不远处那小丫鬟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拿着鱼食。 洛真对不远处的丫头笑了笑,然后转头对夏英坂道:“我去让亚玉拿了鱼食,准备喂这几条锦鲤。” 夏英坂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那我不打扰小姐的雅兴了,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洛真点头,目送男人的背影离去。 “小姐,夏先生来过了?”亚玉走过来,问道。 洛真点了点头。 亚玉将手中的鱼食递给洛真道:“我吩咐了小厨房给您炖了燕窝,一会儿我去给您端过来。” 洛真诧异地望着她:“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炖燕窝呢?” “小姐,算算时间,您的月事也该来了。需要补一补。” 洛真感激道:“不必这么麻烦,我在国外的时候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 “这怎么能成?”亚玉道,“女子的身子最是娇弱,我看小姐的身子骨弱不禁风的,又畏寒,是该好好进补一番。看您最近心情都受到影响了。” 洛真喃喃:“是啊,原来是这个原因。”怪不得她最近老是胡思乱想的,原来是月事要来了。 第四十二章 坦诚 散乱的云朵,一抹血色夕阳正徐徐下沉。 汽车驶离洛府,里面坐着洛真。 车内暖意盎然,洛真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自从上车后就一直盯着车窗外,透过玻璃,外面的一切都让她目不转睛,看了一会儿,神情开始恍惚起来。 女孩的一头长发束在脑后,偶有几根顽皮的黑色发丝,随风飞舞,原来是车窗并未关紧,寒风吹进车里,带起女孩的长发,轻轻拂动。 车忽然停了下来。 “小姐,严府到了。” 司机喊了一声无人应答,回头一看,却见女孩似乎陷入了沉思。 他欲言又止,看了看后面卫兵头领的脸色,又不由自主地瞥向洛真。 她无动无衷地望着窗外的两只石狮子,仿佛毫无所察。 “小姐,已经到了。”司机老袁又叫了一声,洛真似乎这才清醒过来,望向了他。 她回过神来,目光恍然:“我们到了?” 说着已经有人下了车,为她打开车门。 披着银狐斗篷的洛真从车上下来,对于那些面上带着八卦和异样眼光的路人,她报以友善的微笑,令那些人心头愕然并莫名羞愧。 眼前的女孩实在干净的如松柏上的新雪,让人不忍玷污。 洛真在路人惊艳的目光中踏进了严府的大门。 艳丽的晚霞如蔷薇色的锦缎,铺满女孩身后的整个天空。 “洛小姐,稀客稀客,我们大小姐已经恭候您多时了。”管家跟在洛真身后絮絮叨叨开口道。 洛真开口道:“严小姐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管家笑道:“大小姐一切都好,洛小姐去看看就知道了。” 假山石桥,回廊红梅,不知何处,传来幽幽溪水声。 无论何时她来到这严府,都别有一番古韵意境。 严府内的景致让洛真羡慕不已。 洛府全是现代的西洋式建筑,在她看来,是绝对不能和严府内相比的。 管家配合洛真的脚步,特意放慢速度,严府很大,他们好一会儿才走到严熙婷所在的园子内。 她有些出神地望着廊下的景致,走到拐角的时候,一个孩子猛地撞上了洛真的怀里。 洛真被吓了一大跳,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管家也被吓得不轻,看到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他皱着眉无奈道:“原来是四少爷。” 管家慌忙向洛真行礼请罪:“洛小姐,实在对不住,这是我们家的四少爷,在此冲撞了您,请您原谅他吧。” 那小孩子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躲在管家身后,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偷偷的望着她。 洛真摇了摇头,“没事的,小孩子嘛。只是他可要注意一点哦,这样走路是容易受伤的。” 管家道:“多谢洛小姐。” 路上有这一插曲,洛真也没在意,到了严熙婷的小院,她走了进去。 严熙婷扶着肚子艰难地站在门口等候。 洛真见了她一惊,连忙快步上前扶住严熙婷,嘴里埋怨道:“婷姐怎么站起来了?你身子都这样了,还起身来迎我,这实在让我心头难安。” 严熙婷笑道:“你好不容易来看我,我怎么能等着你进屋呢?” 洛真埋怨道:“你要是这样,我下次就不来了。” “好好好,”严熙婷无奈,她坐了下来,对洛真道,“这样好了吧?” 洛真专心的望着她的肚子:“还要多久?” 严熙婷道:“这可说不准。大夫来的时候说没几天了。” 洛真点了点头,道:“婷姐要注意身体,我下次来见你的时候想来就能看到小宝宝了。你们给宝宝取好名字了吗?” 严熙婷道:“还没有,要等孩子他爸回来再说。” 洛真从未见过严熙婷的丈夫,只听说是位师长,似乎是姓刘。 她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突然鼻子发痒。 “阿嚏”一声,洛真打了一个喷嚏。 严熙婷忙关切问道:“可是冻着了?衣服是不是穿少了?东儿,把火盆挪近些!” 洛真揉了揉鼻子,道:“无妨无妨。只是一个喷嚏而已。” 严熙婷在一旁笑道:“是啊,可能是有人想你了吧。” 说到这,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对面的洛真,眸子轻轻的转了转。 严熙婷身边只有名东儿在身旁沏茶,其他的闲杂人等都被屏退。 严熙婷看着对面的女子,忽然开口道:“真儿,你来北平时间也不短了?有没有中意的人啊?” 洛真闻言一愣,看向严熙婷,后者正笑眯眯地望着她。 洛真犹豫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她有些犹疑,带着些不好意思,开口道:“婷姐勿怪,我喜欢的这个人身份特殊,所以之前也没有和你谈起。” 严熙婷道:“我怎么会怪你没有告诉我?这本来就是你的事情,没必要告诉我的。” 然后她似是玩笑一般,开口道:“不过我倒是有些遗憾,我一直觉得你和厦玹十分相配,眼下就没有办法了。” 洛真闻言,干笑了一声,有些尴尬。 “严先生值得更好的。” 严熙婷笑了笑,“可能厦玹没有这个福气吧。” “那这个人怎么样?对你如何?” 洛真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他很好。” “那就好。”严熙婷闻言似是既满足又欣慰,“我们女人啊,就是要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她以一个过来人的语气道:“我的丈夫虽然在军队里很忙,我们不能时常见面,但我们两个人心是在一起的,所以就算人没有在一起也没有关系,偶尔见一次面我们都会很欢喜。” “至于他的工作,我知道他是为国家忙碌,我也会为他自豪的。” 洛真认真的听着她的话,虽然没有见到过严熙婷的这位先生,但她从严熙婷的言语里能够感受到她对丈夫的爱意,不禁心生羡慕。 洛真想到凤雅,她欲言又止。 严熙婷察言观色,见她面色稍稍变化,心中有数,不禁开口道:“真儿可是有什么事情想问我?” 洛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毕竟是自己的私事。 严熙婷笑道:“看来真儿还是对我心有芥蒂,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洛真面色微红,她轻轻道:“婷姐,你与你的先生可是无话不谈?他有没有对你隐瞒过什么?” 严熙婷道:“我和他不可能无话不谈的,他军队的那些事情我也不愿意听,他也不会说给我听,但是我如果问他什么事情,他都会诚实地告诉我的。” 洛真若有所思。 严熙婷道:“怎么,莫非你觉得你的那一位对你不够坦诚?” 不愧是严大小姐,洛真觉得她这句话一下子说到了重点。 凤雅给她的感觉很神秘,她对于他的过去一无所知,所以面对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她感到非常无措。 凤雅没有给她一种安全感。 这是一个重点,会成为他们彼此间的隔阂。 严熙婷道:“你们必须想办法打破这个坎,否则你们之间将很难进展下去。” 洛真点了点头,感激地对严熙婷道:“谢谢婷姐跟我说这些。” 严熙婷笑道:“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我还打算让我未出生的孩儿认你做干妈呢。” 洛真瞪大双眼,有些结巴开口道:“这……这……” 严熙婷笑道:“你愿意吗?” 洛真猛地点点头:“我当然愿意。” “那就好。”严熙婷欣慰的笑了。 上元之夜,西市灯火通明,热闹的舞狮在远处翻腾跳跃,锣鼓震天。 各式各样的彩灯挂满枝头,两层楼高的灯塔比比皆是,不同光源交相辉映,悄悄掩去月色光辉。隔着十几米的地方,一个四层楼高的金鱼灯塔马上就要搭好。 街道上热闹非凡。 人们的高兴之情感染了洛真,她很是高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心中满是新奇和兴奋。 女孩们用挑剔的眼光评判新进的衣装饰品,男孩们则围在单独圈出的书架前,对书坊新出的演义小说聊的热火朝天。 洛真望着那一盏盏花灯,爱不释手,不知道要买哪一个好,一旁的小贩热情的对她道:“这位漂亮的小姐,您看这盏荷花灯样貌精致,在京中卖的最好,已经有好多个小姐在我这里买走了,您看看怎么样?” 洛真不答话,只径自望着那一盏盏花灯。 她刚从街边的小贩处买了一串糖葫芦拿在手里,脸上带着孩子般兴奋的光芒。 忽然听到身旁的男人开口道:“真儿,你看!” 洛真终于从那五光十色的花灯中抬眼,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 不远处,几个花脸的戏子边演边唱,声音高亢而清亮,围观的群众不时爆出叫好和掌声。 隔的老远,洛真只能依稀的听到一些“曹操”、“董卓”的字眼。 这些名字洛真有些耳熟,这便勾起了洛真的兴趣。 “我们去看看。”洛真拉住凤雅,二人到了近前观看。 和梨园的不太一样,这些戏子似乎在演一出喜剧。 洛真津津有味地瞧着,听着戏子们的声音,她转头对一旁的凤雅笑道:“他们的声音虽好,但还是不如你的声音好听。” 这话显然取悦了凤雅,他一笑,然后更凑近了洛真,在她耳边轻轻道:“谢谢娘子夸奖。” 洛真面色有些红,“我……我还没嫁给你呢。” 凤雅轻轻在她耳边呵气:“不嫁给我,你还想嫁给谁?” 第四十三章 灯会 洛真轻捶了一下他:“不理你了。” 凤雅的面上带着明媚的笑意。 洛真见了,把手里的糖葫芦递到他的唇边,让他咬上面一层只裹了一层薄薄糖浆的果子。 不得不说,女孩是怀着恶作剧的心理。 凤雅一眼不眨地望着她,张嘴咬下了那糖葫芦。 洛真被他看得面目发烫,急忙垂下了头。 “真儿,你对我真好。”男人道。 “给你个糖葫芦就好了?”洛真似乎是缓解尴尬,急忙开口道。 “是啊。”凤雅笑了笑。 “……” 不再看他,洛真低头咬下手中的糖葫芦,刚刚拿了一路光顾着看花灯了,还没有来得及吃呢。 将糖果子送进嘴里,嚼了几下,在凤雅的目光中猛地变了颜色。 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将嘴里的果子吐出来,她只觉得牙齿都要被酸倒了。 怎么会这样? 洛真面色不好看,那个卖糖葫芦的阿姨怎么跟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山楂甜的呢? 骗纸! 凤雅“噗嗤”笑出了声,他被洛真的神情逗乐,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洛真眼风猛地扫过。 他居然敢嘲笑自己!他刚刚也吃进去那糖葫芦,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现在看来就是故意的! 本来想坑他结果坑了自己! 洛真真是有口难言。 她还在停留在直冲大脑的酸涩之中,眯着眼睨向凤雅,却见男人看向自己的身后,唇角的弧度渐渐放下。 她稍稍一愣,转过身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洛真对上了一双乌黑的眸子。 她吓得猛地一后退,被凤雅扶住,她转头看了一眼凤雅,凤雅的眼睛直视前方,紧紧地抿了起来。 一瞬间,那双漆黑的眸子厉光四射,下一个瞬间又消失不见。 男人乌黑的眸子望着她,看着凤雅扶住她的手,嘴唇动了动,几乎让洛真以为他要开口。 但是下一秒,他又紧紧地抿上了薄薄的嘴唇。 他们相隔并不算很近,起码十米开外。 但这一次,严厦玹并没有走过来,只是在远处与洛真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凤雅握住洛真的手,她回头看他一眼,微微一笑。 洛真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看向别的方向,忽然,她的眸光凝定。 凤雅望着她头顶乌黑的发丝,刚要开口,却见女孩猛地将手中的糖葫芦塞到他手中,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凤雅愕然,他来不及反应,女孩已经转身跑走,他心脏一揪。 奔流的人群将他们隔开,凤雅踮起脚尖寻找着洛真他看到女孩加快步伐,走到对面灯笼找不到的阴暗小巷,笑着蹲在几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面前。 小乞丐个头最高的只有六岁大,分不清是男是女,一双灰不溜秋的小手捧着半个灰不溜秋的馒头,正以啃牛皮筋的架势,努力的啃着手里的冷馒头。 在哈气成雾的冬夜,女孩毫不犹豫的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那女娃的肩膀上。 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卫兵,面面相觑,似乎想上前阻止却又不敢。 那女娃娃吓得手里的馒头都掉了。 洛真似乎对他们轻声地说了什么。 凤雅当然听不见洛真说了什么,但洛真神色温柔如月光,目光澄澈泛着光。 他看着看着便入了神。 这个女孩,就是他的救赎。 远处的金鱼灯塔突然被点亮,远处的欢呼声传来,烟花在一刹那冲到天空,绽开华美的光彩,照亮了那个略略幽深的角落,照亮了那个小巷中的女孩以及那一张张孩童的脸颊,像是从眨眼那一刹那的黑暗里诞生出了圣洁无瑕的新的世界,但他的目光只凝定在她的脸上。 他觉得在那一瞬间他的心也被照亮了。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忘记了自己上一秒想要做什么,也忘记了自己下一秒想要做什么。 摩肩擦踵的人群来去匆匆,无人注意到那幽避的小巷中蹲在角落中的人,而男人只远远的望着那处小巷中的姑娘,伸出纤白的柔荑,为女娃脏兮兮的嘴角抹去馒头屑。 她轻扬的唇角,如春日飞花,如夏夜弯月,如这街道上的万盏明灯,如他竭尽全力所能想到的,这世间所有的温柔。 不远处的戏台方向,锣鼓一敲,围观的群众嘘声一片,惋惜不绝于耳。 这声音吸引了洛真的注意力,她从身上拿出一包钱币,递给那几个小乞丐。 那几个小乞丐似乎是一家的,他们对洛真道谢后,然后几个人一溜烟跑出去了。 洛真站起身,回到了凤雅的身边。 见男人定定地望着自己,显然是看到了刚刚的那一幕,不禁对他轻轻一笑,也没多说什么。 凤雅默契地也不再提。 “我们再去前面看看那戏吧。”洛真开口道。 凤雅点了点头,然后将手里的糖葫芦又递给洛真,洛真接过后,向着那戏台子走去。 凤雅跟在她的后面。 走到近前,却见这一出戏已经落幕。 洛真惊讶道:“这出戏结束了,那下一场是什么?” 身旁的一个老爷开口道:“似乎是《西厢记》,刚刚那出戏大伙看得不是很高兴,所以直喊着让演一出皆大欢喜的戏。” 洛真认真听着,点了点头。 她转头看向凤雅:“《西厢记》是什么故事?你知道吗?” 凤雅笑道:“就是一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 “原来是这样。”洛真点了点头。 锣鼓声又一次响了起来,灯火辉煌的街道已经走了好几批人,可是这一刻的金鱼灯下和刚刚一柱香前的金鱼灯下,似乎没什么区别。 洛真看的很认真,她望着台上,而身旁的凤雅望着她。 她看似平凡又如此特别。 是怎么样的环境造就了这样的女子?如此善良, 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温柔。 他这样浑身都沉浸在黑暗的人是否能够接近她?有朝一日她如果知道了自己过去的一切,她还会对自己一如从前吗? 他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他焦虑、不安、烦躁,内心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你不配。 是,他是不配,但是他不愿意舍弃,不愿意放手。 世间,有太多的为难,有太多的肮脏。 他要为自己争取光明。 不远处,一个男人负手而立,温暖的华灯映入了男人的沉沉眼眸,如雪水冲过晶石,留一抹冰冷光泽。 他转过身,在无人注意中,悄无声息地转身消失在了人海中。 《西厢记》这出戏结束了,凤雅轻轻地为女孩拭泪,他有些苦笑不得:“看了这么多出戏了,你怎么还是会流泪呢?” 洛真略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我实在是太沉浸其中了吧?” 凤雅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的,不过也是因为你心地善良。” 洛真笑了笑:“我这是当你在夸奖我了。” 凤雅宠溺笑道:“当然。” 繁华喧嚣的街道上,人们的热情依旧,前面围聚了一群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我们去前面再看看?” 洛真点头:“好,往前面走走。” 二人向前走去,身后的卫兵们急忙跟上。 人不知怎的越来越多了,人群十分拥挤。凤雅急忙拉住洛真,扬声道:“真儿,抓紧了!” 洛真开口应道,但还是被人群挤的东倒西歪。 忽然,他的身子被猛地一撞,手上突然剧烈地疼痛,他不由得被迫松开了手。 “真儿!”凤雅猛地惊叫。 回看之时,人来人往,却找不见女子的踪影。 他心中漫起无尽的惶恐,大叫一声:“真儿!” 身后的卫兵们赶到他身边来的时候,凤雅六神无主,开口道:“真儿不见了,你们看到她了吗?” “什么?”赵乾面上猛地变色,“小姐不见了?怎么会这样?刚刚不是还在吗?” 凤雅紧蹙着眉头:“人太多了,我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赵乾急得面色难看,回头对同伴道:“我们快四下行动去找找小姐!” 说着卫兵们便分散了开,分头在附近寻找洛真。 凤雅面色有些发白,他想起来每当过节的时候就有些人贩子人牙子会在这混乱的夜晚将有些落单的女子捉走,若真是这样就麻烦了! 不,不会这样的,只是人太多了,她与他走散了而已。 凤雅安慰着自己,目光四处搜寻洛真的身影,心中一边责怪着自己刚刚为何松手,一边在心中为洛真祈祷着。 无灯,无光,在另一处夜色深重的街道上空无一人,简直和他们所在的那条街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稀薄的月色蒙着朱红色大门,男人孤身一人立在街角,同深檐洒下的阴影融为一体,他一动不动,目光望着面前的一只威武的石狮子。 忽然,他动了,脚底擦着地面沙石,簌簌作响,他走下台阶,脚步沉稳。 一个阴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快步走到那个男人身旁,对他轻轻耳语了几句。 男人沉默了一瞬,然后冰冷的声音在这寂寞的街道上响起,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你说真的?” 那黑影似是轻轻点了点头。 男人轻笑:“做得好。人现在在哪里?” “请随我来。”那黑影沙哑的声音轻声道。 男人大步流星地跟着那黑影的步伐,消失在了这个街道上。 转过紫薇大街的转角,灯会的喧嚣又一次近在耳畔,那个黑影和男子望着灯火通明的前方,渐渐的停了脚步。 第四十四章 失踪 夜空晦暗,但是远处万盏灯笼连绵不绝,绚丽斑斓的光点漂浮在夜空之中,蓄成光的海洋。 光影流转,夜风袅袅。 又走过一个转角,那灯会的喧嚣声稍稍再次小了一些,在一处黑暗的小巷内,停着一辆不起眼却甚是豪华的马车。 马车上挂着一盏灯笼。 “洛小姐就在这马车上。”那人开口道。 严厦玹望着马车,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去。 进了马车内,空气中仿佛带了一股花香。 车内空间很大,有一处床榻,女孩伏在上面睡得安稳。 女孩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身下的床榻上,双眸紧闭,似乎睡得很是安宁。 在马车内的灯光下,女孩的睫羽纤长,莹白的手腕垂在床沿,几乎被灯芒耀透,如雪苍白,如水无骨,纤弱梦幻,似乎一个眨眼,女孩就会在这夜色之中消散。 严厦玹望着她的睡颜不禁轻轻一笑,不知不觉走上前来,坐在榻上,冰冷的手指轻轻抚上女孩的脸颊。 或许是那手指太凉,女孩轻轻瑟缩了一下,他立即收回了手指。 他定定地望着她,黑眸中似有星光万丈。 过了许久,他走出马车,黑影依旧在下面等候,见他出来,低头行了一礼。 严厦玹开口道:“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 “谢二少夸奖,二少,那些人怎么办?”黑影沙哑的声音问道。 “枪毙了后丢到城南的乱葬岗去吧。”男人轻飘飘道。 “是,二少。” 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立在青石台上,头顶便是一盏盛开的牡丹花灯,站在这花灯的旁边,男人的脸色却是如此的苍白。 他痴痴的望着那灯火阑珊处,想要寻找一个纤弱的身影,可是迷雾重重,如梦似幻,哪里都没有他要找的人。 他走到不远处的一个摊位上,有个老伯坐在桌子前手执一只狼豪,寥寥数笔,便在一盏白灯笼上变出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他每画完一盏,便揭去一盏,动作麻利,而那灯笼的山脉也会又变长了一些。 “老伯,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长的很美。”凤雅问道。 他面前的老伯在聚精会神地画着灯笼,头也不抬,狼毫在一只幼兽的眼睛部位点上眼珠,道:“这上元节花灯会的人这么多,你说的这样的女孩多了去了。” 男人面色难看至极,声音略略颤抖:“我和她走散了,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多半自己回家去了吧。” “不可能,她不会这样的。” 老伯终于抬眼瞧着这年轻人,见他的神色沉郁慌张,便开口道:“别着急,在这花灯会上走散了的人多了去了,你再去前面找找吧。” 凤雅压抑了很久,终于还是将心头恐惧问出:“那她有没有可能被人贩子捉去?” 老伯异样的眼光望向他,上下打量了许久,轻叹一声,开口道:“你先不用想的那么悲观,或许只是走散了。” 凤雅点了点头,如游魂一般再次走进那片灯的海洋。 “哥哥,我去那边买个花灯,你等我一下哦。” “哥哥,你看这灯多漂亮啊……” “哥哥……” 他本以为自己深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些记忆今生都不会再想起,但眼下那些记忆充斥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因为他的过错,他再一次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他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会这样? 心痛的难以承受,终于,他在一处小巷前俯下身子。 惨白的月光铺满街道,肃穆气派的洛府大门前,忽然发出吱呀一声。 原来是正门旁的偏门,在夜色之中开了一条小缝。 门房和卫兵装束的男人,耳语几句后退居一边,男人往后看了两眼,小心翼翼钻入偏门。 男人一路疾行,来到还亮着灯的正院书房外。 洛府内在这个时间还是灯火通明的。 大厅内,跪了一地的卫兵,他们全都面庞伏地不敢起身。 居于上座的人立在窗前,负手望着窗外。 “你们怎么还敢回来?”男人沙哑的声音忽然开口,“难道真的是我对你们平日里太过仁慈了?” 地上的卫兵们一动也不敢动,伏在地上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罢了罢了,念在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赐个全尸吧。” 门口的男人正好来到便听到了这句话,他面色一变,刚要迈进门槛,却被门口守卫的一名亲随拦住:“你要是没有小姐消息的话还是先不要进去,司令现在正在气头上。” “我已经有了消息。”男人道。 那亲随一惊:“那我去禀报司令。” “你说真的?!”洛付周急声道,猛地走到那人身边。 “千真万确!有人亲眼看到小姐被几个人贩子迷晕后带到一个角落处,然后又被两名面目普通的黑衣人所救。” “那她现在人呢?” “那两名黑衣人似乎把她带到了一个豪华的马车上,马车离去了,然后目击人就不知道了。” “司令,属下斗胆请您安心,据目击人所言,那辆马车看着豪华,但似乎是京中豪富之人的马车,他们应该会识得小姐的,到时候打听清楚后就将小姐送回家也说不定。” 室内沉默着,书房里的灯光忽的一暗。 洛付周道:“再给我去查,必须赶紧找到真儿。” “是,司令。”夏英坂望着地上跪着的卫兵们,犹豫地开口:“司令,他们是罪该万死,但真的要枪毙他们吗?” “你有异议?” 夏英坂冷汗滑下。 “你怎么知道真儿被别人带走就没有危险?你拿什么跟我保证真儿不会有事?”洛付周声音变大。 夏英坂面色难看,只低头道:“司令,我知道他们罪该万死,我也不是为他们求情,我只是怕小姐如果回来后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死了这么多人,况且这些人都是她极为信任的人,她的心中肯定会伤心难过的。” 洛付周冷笑一声:“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沉默了半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那么长,他终于开口道:“先下去吧。” 他的声音疲惫沙哑,鬓边仿佛有了白发,脸上似乎苍老了十岁。 夏英坂心头酸涩愧疚,不敢再说些什么,示意那些卫兵们赶快下去。 天色微明,严厦玹闭着眼站在廊下,神色平静,仿佛睡着了一般。 “二少。”一旁有人走了过来,男人睁开双眼。 “给洛府送完消息了?” “是的。” “好。”严厦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进房间。 房间的正厅摆着一个紫檀长桌,转过一个绘满折纸漆花的点翠珐琅屏风,他走进内室,内室的床榻上,一个女孩安静地睡在上面,她不施粉黛,睡得面色红润,容貌生的清丽秀雅,水晶为骨,琉璃为坠。 严厦玹坐在旁边,看着她清透雪白的脸蛋,轻叹一声:“你要是能一直这么乖的在我身边该有多好。那个凤雅到底有什么好,只是个戏子而已。” 想到凤雅,他黑眸里一丝狠厉闪过,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他唇边勾起一丝笑容。 “不过也快了,你很快就会看到他的那伪善的真面目。我相信这一次你不可能会原谅他的。” * “真儿在严府?”一夜未睡的洛付周猛地站起身来,面露惊喜。 “是,”夏英坂难掩激动,开口道,“严府派人来传的消息,千真万确!” “快,我们现在就去严府。”洛付周站起身来。 走到大门前,刚一打开大门,就看到了一个人。 他一看到洛付周一行人走出来,连忙上前,哆嗦着唇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真儿有消息了吗?” 洛付周一见到他,面色阴沉,猛地推开他,一言不发地坐上汽车。 凤雅被推的一个踉跄,向后倒去。 他面色青白,在这样冷的天气中站了一夜,走了一夜,寻找了一夜,身体已经十分疲惫。 夏英坂见了他也一言不发。 凤雅就这样看着他们坐上汽车绝尘而去。 他望向一旁的门房,连忙上前想抓住他。 那门房连忙赶紧退回去关上大门,关了几下怎么都没有关上,仔细一看原来一只手和一只脚抵住了大门。 那门房惊叫道:“你不要手和脚了?” 凤雅苍白着脸,对他低声下气道:“小哥,我想问问你,你们家小姐有消息了吗?” 那门房见他这样一副狼狈模样,心中不忍,便告诉他道:“已经有消息了。” 凤雅闻言面露狂喜:“真的?她在哪里?” “你别再为难我了,我不想多事啊。” “求求你,告诉我吧。”凤雅急道。 “你快走吧,我要关门了。”门房连连摆手道。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关门。”凤雅道。 “你……” “怎么了?”一个男人束手走了过来,那门房一见恭敬道:“王先生。” 王旭知见了凤雅,面上并不惊讶,他望着凤雅道:“凤雅先生是来打听小姐的消息?” 凤雅点头。 王旭知道:“你不用担心了,小姐已经找到了,现在在严家。” 凤雅闻言,放下心来,然后开口道:“谢谢王先生。” 王旭知望着他身上一件长衫已经微微湿透,再看他的面色猜想他也定是一晚上没休息,心中轻轻一叹:“凤雅先生要不要进府来换身衣衫?” 凤雅既然得到了洛真的消息,心中自然是安定不了,他开口道:“多谢王先生的好意,不必了,我告辞了。”说罢他转身离去。 第四十五章 找回 王旭知望着他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 * “什么?厦玹把洛家那女孩弄到了我们家来了?”严永宁紧蹙着眉头,一双耷拉的眼皮完全睁开,混浊的眼珠子因愤怒而放射一缕精光,他不悦开口道。 “是的。” “究竟怎么回事?” “这个……属下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二少半夜归家,带来了个昏迷的女孩,丫鬟服侍的时候认出是洛家的小姐。” “他到底在做什么?”严永宁气怒,“他总是给我弄些惊喜!若是洛付周知道这臭小子把他家的女儿绑到我们家来,这让我怎么和他交代?”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有人通报道:“老爷,洛司令求见。” 严永宁又惊又怒:“这不就来了!”他一拍桌子,叫道,“叫那死小子来见我!立刻!马上!” 室内的下人灰溜溜的跑出来,赶忙去后院去找严厦玹。 严厦玹坐在正厅内饮茶,听到有下人来禀报,他也不意外,只轻轻一笑,望了一眼内室的方向。 然后他优雅起身,对前来的人道:“走吧,晚了我那老爹该气死了。” 然后他又对房里的丫鬟道:“再往火盆里添些兽金炭。” 说罢他便走出了屋子。 严永宁在房间内没等来自家儿子,洛付周先到了。 他面上挤出微笑:“洛司令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洛付周心急如焚,不欲和他多做纠缠,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严统帅,我听说我失踪了一晚上的女儿在你府上,我便着急赶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闻这件事?” 严永宁面上有些僵硬,他心中暗骂严厦玹,脸上却强撑微笑:“实不相瞒,洛兄,我也是今早才听说这件事,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被蒙在鼓里。”他避重就轻道。 洛付周不愿与他多废话,开口道:“听说是严二少发现的小女,可以请二少出来解释一下吗?或者我可以去看看我女儿吗?” 他的声音冷硬,却让严永宁没办法反驳。 毕竟是他理亏,是他儿子带走了人家的女儿。 严永宁强挤出笑容:“我已经派人去叫了,请洛司令再等等,他马上就来了。” 严永宁一边命下人为面色僵冷的洛付周泡茶,一边心头暗骂严厦玹。 等了许久才见到自家儿子姗姗来迟,严永宁见他那样一副淡然的样子,差点没气厥过去。 他在这里心急如焚,他惹出来的事情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 严永宁率先拍案而起,对他喝道:“厦玹,这究竟怎么一回事?你快讲讲清楚!” 严永宁的这声音将一旁的洛付周吓了一跳,心中莫名道:又不是你丢了女儿,你在这叫什么? 他看向严厦玹,面色难看,开口道:“你是不是该跟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严厦玹不慌不忙,走到洛付周面前,开口道:“洛司令别急,听我慢慢说。” “事情是这样的,昨夜上元花灯会,我本是正在闲逛着,忽然听到手下来禀报一件事,他告诉我他看到一名女子在小巷之中被人贩子盯上,然后被迷晕了倒在地上,他发现那名女子居然是洛小姐!于是他便自作主张上前救下了洛小姐,之后才禀报了我这件事。” 洛付周眉头蹙的紧紧的,似乎在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 可是,严厦玹并没有理由说谎,他若是别有居心的话就不会把消息带给洛家了,如此可见,他说的是真的。 “可是真儿怎么会在你们家?你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把她送回洛家呢?” 严厦玹一笑,似是内疚道:“这事便要怪我手下办事不利了,我在街上闲逛一会儿觉得无聊,便独自回了家,我手下的人我就让他们再逛一逛,后来他们发现了洛小姐,又不敢擅做决定,只好把洛小姐带回了严家。” 听到这,严永宁忽的抬头望了自己儿子一眼,眸光犀利。 一旁的洛付周只凝神听着严厦玹的话,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 洛付周听了严厦玹说的大致经过,其间无任何漏洞,他眉头慢慢松开,对严厦玹微笑道:“真是多谢了你,那真儿现在在哪里?” 严厦玹道:“那帮人贩子很是狡诈,用了特效蒙汗药,将洛小姐迷晕了,我给她看了大夫,给她吃了点药,但是她现在还没有醒。” 洛付周闻言心都揪起来了,他道:“我去看看他。” 严厦玹道:“请随我来。” 洛付周终于看到了自己女儿,他走上前,看到她紧闭的双眼,心疼的不行。 “洛司令别急,洛小姐其他的没什么事,就是蒙汗药的缘故现在都还没有醒。” 洛付周点了点头,上前附身,抱住她。 夏英坂一直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看到他这一动作,连忙上前道:“司令,我来吧。” 洛付周摇了摇头,他看向怀里睡得安稳的洛真,然后对严厦玹道:“这次多谢严二少了,谢礼我会命人送到府上的。” 严厦玹微笑道:“洛司令多礼了,不必客气,这是贤侄应该做的。” 洛付周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微微眯起眼睛,开口道:“那帮人贩子呢?” 严厦玹笑道:“洛司令放心,我已经把那些人枪毙后扔到乱葬岗去了。不过后来我想,这倒是便宜他们了。” 洛付周点了点头,再次开口道:“真是多谢你了。” 与严厦玹说完这些,洛付周便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严厦玹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室内的那股花香似乎悄然消散了。 看着洛付周走远的背影,身旁有下人小心翼翼轻声道:“少爷,老爷说在正厅等着您。” 严厦玹回头看向他,哑然失笑,开口道:“人都走了,他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那下人不敢多言,严厦玹笑了笑,“走吧。” 严永宁在洛付周走后依旧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下人们也看出了老爷的焦虑和愤怒不耐,大气不敢出。 随着时间流逝,严永宁的眉头越蹙越紧,周围的气压也越来越低。 就在他忍不住将桌案上的杯盏扔出去的时候,严厦玹走了进来,恭敬喊道:“爹。” “你还知道过来,我以为我是叫不动你的呢!” “怎么会呢?爹的命令我怎敢不从?”严厦玹轻描淡写道。 “是吗?”严永宁冷笑一声,“那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这件事?” 严厦玹笑了笑:“爹不是都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严厦玹!你当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下人说你是和那姓洛的女孩一同进的府,而你在洛付周面前是怎么说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室内沉寂了一下,半晌严厦玹缓缓开口:“爹,我的有些事情您就不要管了。” 严永宁勃然大怒,目光凶狠:“你说什么?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了是吗?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再纠缠洛家那女孩,你把老子的话当做耳旁风?”他忍不住伸手在桌上一扫,啪的一声碎了一地。 严厦玹不动如山,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只静静地望着严永宁。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一个愤懑如火,一个冷静如冰。 严厦玹忽的笑了笑:“爹,我看您需要消消气,我就不打扰您了,等您消气后我再来向您请罪。” “你去哪?你给我回来?”严永宁气的将室内的古董也摔了。 “我看你的翅膀是真的硬了……” 严厦玹不再理会身后父亲的怒吼,向前走去。 洛真呻吟一声,她慢慢从梦中醒了过来,只觉得嗓子十分的干哑。 她轻轻发出声音,嗓子干的仿佛要撕裂,她难受的蹙起了眉头。 还没等她要水,身边就有人给她倒了一杯水,水壶中的水流进瓷杯哗啦啦的声响,她微微蹙了一下眉。 慢慢睁开双眼,看到亚玉担忧的脸近在眼前。 洛真慢慢勾起唇角,在亚玉的服侍下饮了一杯水,然后虚弱地开口道:“亚玉。” “小姐!”亚玉几乎要哭出来,开口道,“你还好吗?” 洛真笑了笑,艰难开口:“我没事。” 她扶着床沿慢慢坐起身,洁白的窗纱轻拂,深深呼了一口气,开口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亚玉道:“刚过正午。” 一双沉静的眸子细细思索,回想着昏迷之前的事情。 但是头有些痛,一些事情想不起来了。 “发生了什么?”她求助于亚玉。 亚玉知道她想问什么,便把她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洛真愕然道:“我居然在严家待了一晚上。” “是啊,司令亲自去接您的呢。” “原来京中会有人贩子,他们究竟迷晕我想做什么?” 亚玉闻言,面色有些惊恐道:“小姐,您可真是惊险,听说这些人贩子,会在夜间人多的街道上物色长的美的姑娘,将那些女孩迷晕,然后将她们卖到别处去……” 洛真不是傻子,她知道亚玉没说出口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将那些女孩卖出去,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然后这些女孩的这辈子就毁了。 “居然是严先生的手下救了我……”洛真轻轻道。 “是啊。”亚玉随口答道。 “那真的该好好感谢他。”洛真轻声喃喃。 亚玉连连点头:“小姐说的极是。” 洛真蹙着眉,沉默了半晌,开口道:“那凤雅呢?” 第四十六章 回去 “……”洛真不说亚玉都差点把他给忘了,亚玉结结巴巴地望着她的脸色,然后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洛真不语,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亚玉,帮我一个忙,你去洛府门口看看他在不在。” 亚玉走出房间后,洛真轻叹一声。 待亚玉回来,她果然慌张地开口道:“小姐,您所猜不错,凤雅先生是在洛府门口候着,但是……司令命令过不让他进来……” 洛真轻咳一声,眉心紧蹙:“可是这件事不能怪他啊。” 亚玉道:“可是,司令是真的生了他的气,认为他没有照顾好您,把您弄丢了。” 洛真听着这话,想了想便要起身,亚玉忙道:“小姐,您刚醒来,还是好好休息吧,不要逞强。” 洛真道:“我想去见见父亲。” “小姐,您……您还是好好休息吧,凤雅先生他……要不我先跟他说让他先回去吧。” 洛真尝试着想起身,身子却虚弱异常。 无奈,她只好对亚玉道:“那只好麻烦你了,你告诉他,我没事,他不要自责,先回梨园,过几日再来看我吧。” 亚玉记住了我的话,转身离去。 会回来的时候看到洛真望着窗外的天光,目光怔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咽下了想说的话,回想起刚刚在洛府门口看到的。 男子纤瘦高挑的背影透着落寞孤寂。 亚玉轻叹一声: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凤雅担惊受怕了将近一天一夜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下来,听了亚玉的话,他便听话的回了梨园。 来到主卧,坐在桌前。 他的主卧本来是很简陋的,里面的东西很少。 但窗前却有两件瓷器,是洛真送给他的,那两件瓷器一看就价值不菲,是清贵雅致的格调。 他望着那瓷器,像是在看洛真一般。 女子站在窗前,轻轻抚摸瓷器,听到他的呼唤,会对他回眸一笑。 外头还有积雪,女子的白衣和外面的白雪融为一体,朦胧且虚妄。 但此刻只有窗边桌上的胡琴,帘下的香,窗外墙角还有一只开的甚艳的红梅。 看着那红梅,他轻轻开口道了句:“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 没头没脑的一句,凤雅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半晌静静的笑了。 看到桌上的胡琴,想起她坐在一旁认真看着他拉胡琴的样子,他拿起来轻轻弹奏起来。 拨响琴弦的一瞬间他的心不知为何颤动了一下,一首《离亭燕》从他指尖流泄而出,这首曲子是他平日里来弹奏的最好的一首,今日却弹错了好几个音。 他的心总是难以平静下来。 “铮——” 一根弦断,凤雅已经分不清是胡琴弦断,还是自己的心弦断了,直到痛意传来,原来是自己割破了手指,那红色的血汩汩地冒出来,落了两三滴在弦上。 怔怔地望着手上的鲜血。 结束许久后,他放下了胡琴。 从昨天到现在,他除了未睡之外,饭也没有吃一口,但肚子居然也没有感到饿。 就在洛付周坐车去往严家的时候,他也巴巴地向着严家的方向去了,可是走了许久他才想起来这严家离这里挺远,等他走过去洛真早就被接回洛家了,于是他又走了回来,想要守株待兔。 可惜,他已经走出了很远,等他着急忙慌地回来的时候,洛真已经被接回了府。 听到她没有什么大事,他心底松了一口气,但另一个门房却说她好像昏迷着,这便又让他的心揪了起来。 他在洛府门外站了一夜,寻了一夜,其实只是想看她一眼,看看她好不好,有没有大碍,但是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 其实,他更想亲眼看到她,然后将她裹在怀里,问问她好不好,有没有受到惊吓。 他在门口站了许久却只等来她让别人带来的一句话。 心中着实静不下来,他站起身,忽而觉得肚腹空空,于是走出了房门,打算去找点吃的。 围着院子里找了许久,他都没有找到什么吃食,也没心情出门买些吃的,他只是先给自己沏了一盏凉茶。 他轻轻抿了一口,咽下满腔险些溢出的酸涩。 时间流逝的毫无痕迹,他手指轻轻地无意识地敲打着杯沿,敲了片刻,门口忽的传来声响。 他茫然的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向门口。 小六走了进来,见到他惊了一跳,大叫道:“爷,你回来了!” 凤雅微微一笑,“是的。”他微微蹙眉凝眸看着他,“你不是在家过节吗?怎么回来了?” 小六小声道:“我……我出门买东西,路过园子想着进来瞧一瞧。” 他垂着头,凤雅也没多想,笑道:“你倒是有心,是不是想看我在不在?” 他站起身走到孩子面前,手里从袖口取出几个银钱,递给小六道:“去吧,买些糕点带给你娘吧。” 小六一直低着头,不抬头看他,也不接那钱,凤雅觉得有些奇怪,他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见孩子低垂的后颈上似乎有伤,他一怔。 小六缓缓抬头,十几岁的孩子个头小小,身子却瘦弱,大大的双眼泪盈于睫,他对凤雅哭道:“爷,我娘她走了!” 凤雅心头震惊,他连忙蹲下身,望着孩子满面泪痕,开口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我娘昨晚又被爹打了,今天早上我就看到她不见了!” 他心底一沉。 小六是凤雅一手看大的孩子,他的娘亲早在他很小的时候便送了他到梨园来,只为了讨一口饭吃。 他的爹叫弘三,就是上次洛真在街上遇到的男人,实在是个没用的东西,还有家庭暴力,经常打骂他们母子。 不过上次也正是因为他,才让凤雅有了与洛真结识的机会。 不错,就是那次他被打晕然后被送到洛家的那一次。 那一次,弘三其实被洛家后来找了麻烦,带走后关了几日,但后来还是放了出来。 弘三被放出来后收敛了几日后,手忍不住便又出去整日赌博,赌输了回家看他们母子不顺眼又开始了打骂。 小六的母亲大概真的受不住了,便逃出了这个家。 只是她一向深爱小六,为了他才在这个家中忍受,否则她早就离开了。 她真的撇下小六走了吗? 凤雅立刻站起身来,回过神来在房中缓缓走了几步。 他苦笑一声,他又能为小六做什么呢?小六的母亲有她自己的选择,抛下孩子离去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个选择。 只是这个孩子…… 罢了罢了。 凤雅温声道:“以后你就在我这里住下吧。” “爷……”小六眼里的泪水流的更猛了。 凤雅道:“别哭了,我带你出去走走,我们去买醉春楼里的烧鸡。” 烧鸡的诱惑也没有让这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稍稍安慰一点,反而让他更伤心了,他的眼泪哗啦啦流着,鼻涕眼泪流了满脸。 凤雅无奈,拿起桌上的抹布给孩子抹了抹脸,握住他的小肩膀,看着他道:“小六,你娘走了不要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小六泪眼朦胧地望着凤雅,点了点头。 “来,收拾收拾,我正好也没有吃饭,我带你出去买烧鸡。” 于是,凤雅便领着小六出了门。 * 洛真躺在房间中,闭着眸子想着事情,其间洛付周来看过了她。 他望着她道:“真儿,这次真是危险。” 洛真似是想到什么,开口道:“父亲,我身边的那些卫兵呢?” 洛付周面色不甚好看:“你还有时间关心别人,你身上的蒙汗药药效才刚过,也不知道对你身子有没有损害。我既然要他们跟随你左右保护你的安全,他们没有做到,险些害了你,难道不该受些惩罚吗?” 洛真一听,紧张道:“这是个意外,怎么能怪他们呢?他们的确也跟随我左右保护我,是我要求他们离远一些,说到底,是我的错,不怪他们。” 洛付周紧蹙着眉:“他们是吃闲饭的吗?那么多的人,连一个人都看顾不好,这让我怎么放心他们?” 洛真轻声道:“或许是因为逛街的原因是稍稍大意了一些,但是这并不能全怪他们,也有我的错。” 洛付周面色不好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也没有对他们怎样。” 洛真放下心来,又想起了凤雅,看着自己父亲冰冷的面色,她不敢再开口惹他不快。 洛付周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临走前他对洛真道:“真儿,我昨晚一晚上没睡,我一闭眼就似乎看到你母亲在责怪我,我害怕我没有照顾好你,去了地下后没脸去见你母亲。” 洛真闻言动容,眼里酸涩,险些要落下泪来。 因为洛付周的神情太过忧愁,让她心底既难受又愧疚,她也看到了他鬓角的白发。 她要张口对他说些什么时,就听到他开口道:“所以我会尽我的全力保护你,但有些事情你可莫要怪父亲,我是为了你好。” 洛真一怔,回过神来见父亲已经走出了房间。 第四十七章 惊雷 她捏着手指,别着眼看向窗外。 亚玉进来的时候,看到洛真正望向窗外,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洛真此刻心乱如麻,她总觉得父亲最后的话似有深意,可是他并没有明说,所以她也不好开口。 若真的是指凤雅,那么她想告诉他,这件事情真的不能怪他,父亲不能把事情怪在他的头上。 毕竟,是那些人贩子太狡猾,连受过训练的卫兵们都没能找到她,更何况是凤雅。 但看父亲对卫兵们生了那么大的气来看,他对凤雅恐怕也没有好印象了。 轻叹一口气,她希望现在就见到凤雅,可是他被父亲拒之门外。 想到父亲鬓角的白霜,她既愧疚又心疼,心想先不要违逆他了。 但洛真后来却突然生了病,或许是那一天受了风寒,身子冷热开始交替,额间发了虚汗,找医生来看,给开了药便好了一些。 为此,洛付周还发了好一顿脾气,那些卫兵们虽然保了他们的性命,在洛真的求情下也没有受到什么重罚,至于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 一连过了好些时日,洛真都在府内养病。 这日,凤雅与小六穿街过巷,买了些吃食,便回了梨园。 他走在路上,忽的眼皮轻跳。 他抬眼望去,眼眸一怔。 不远处,一个身披银狐大氅的女子站在那里盈盈地望着他。 他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她,眼眸发热。 满眼柔情,如水一般流淌着。 满眼痴妄,他有些不敢相信,总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一个有关于她的温柔绵密的梦,缠绵的不想醒来。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走近,凤雅张开怀抱,几乎虔诚般地抱住女子,轻嗅女子身上的冷香。 “我来啦。”女孩轻轻道。 “嗯。”凤雅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紧紧地搂住女孩。 “真儿,你还好吗?”许久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凤雅轻声问道。 洛真点了点头:“我没事。” 她看着眼前男子的衣着,轻轻蹙了蛾眉:“怎么出门穿的这样少?不冷吗?” 凤雅笑着摇了摇头:“不冷,我们先进去吧。” 洛真笑得眉眼弯弯,侧颊好一阵发烫,专注的望着他,开口道:“好。” 二人携手便进了梨园。 但二人都没有注意,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辆马车。 洛真进了梨园,她身子刚好没有多久,虽然命人来为凤雅送信,但心中挂念,这么,身子刚好没多久,她就前来。 凤雅关切道:“你身子如何了?”他后来听说她又染了风寒,心中自然自责的要命,想去洛府看她偏偏又进不去,只得找人打探她的消息。 而洛真也托人来找他,从他人口中得知,并没有什么大碍,他也就放心了。 “让你担心了。”洛真轻声道。 “只要你没事,我就安心了。”凤雅轻声道。 “最近你在做什么?”洛真问道。 “也没什么,天天在园子内呆着而已。”凤雅笑了笑,“不过没有你的日子我心中着实空虚,好在还有小六陪着我。” 他将小六的事情告诉了洛真,洛真听了心中十分怜悯。 “原来就是那个孩子,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幸好他母亲来找了你,将小六托付给你,否则这孩子如今吃饭都成问题。” 凤雅笑了笑:“这么说我可算是福星呢。” 洛真道:“当然。” 二人相视而笑,执手相看,彼此间在对方眼里都看到情意。 洛真忽的轻咳一声。 凤雅猛地皱起眉,握住她的手道:“怎么了?病还没好?” 洛真安慰他道:“没事,可能是我病还没好全,所以还有些症状吧。” 凤雅略皱了皱眉,站起身道:“手炉让我放在后院了,小六!” 他喊了一声没见有人回答。 凤雅无奈道:“定是出门玩去了,你等我一下,我去后院帮你拿来。” 洛真点了点头,看着他走出房门,去了后院。 只剩她一个人身在房中,她百无聊赖地环顾着屋内,看到她送来的瓷器摆在桌上,她轻轻一笑,站起身来,去轻轻抚摸那瓷器。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洛真疑惑,怎么来的这么快?后院离前厅不是还有段距离吗? 她一边转身一边开口道:“你怎么来的这样快?” 她的话在看到门口的女子时忽然顿住,她望着她,目光惊疑不定。 这个女子她认得,前些日子在街上见过。 见对方不说话,洛真面上带着友善的笑容,道:“你来这里是要找什么人吗?” 那女子轻轻笑了笑,然后走了进来,对洛真道:“是啊,我找人。” 洛真看着她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等女子踏进屋里,她猛地发现眼前的女子肚腹居然微微隆起,因为不甚明显,所以刚刚洛真也没有注意,此刻她走进屋来,行走之间她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轻轻扶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洛真的注意力自然转向了她的肚子。 洛真的眼皮跳了跳,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地有些快,有些心慌。 “姑娘,你知道我是来找什么人的吗?”那柔弱的女子轻轻笑了笑,对她说道。 洛真勉强一笑,她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还没说要找谁呢。” 那女子笑了笑,直直地盯着洛真的眼,然后花瓣般的唇轻轻道:“我找我肚中孩子的父亲。” 洛真怔在原地,动弹不得。 许久,她开口道:“那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找呢?” 那个女子凄然一笑:“姑娘还不明白吗?” 洛真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似是被冻僵住了,浑身发冷。 “我孩子的父亲就在这里。” 女子轻巧的一句话仿佛一道惊雷砸在洛真的脑海里,她头脑有些发晕。 “你要找的是……” “凤雅。” 眼前似有白光划过,洛真险些站不稳,她倒在身后的椅子上,然后又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 想说很多却说不出口。 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慢慢的开口。 “你……说你孩子的父亲是……凤雅?” “不错。”女子慢慢走向她,望着她的眼,轻轻笑了一声,“就是他。” “真儿,手炉拿来了!”门外传来男子清亮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男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看到屋内的情景,他面色大变,冲进屋内,站在那女子的面前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嘛?”女子望着他幽幽地笑道。 他转眸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洛真,声音似被卡住,极大的恐慌覆盖了他的心。 洛真低着头,并没有看他,但屋内的氛围很是奇怪。 他忍不住迟疑地开口道:“你……刚刚对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女子轻轻笑道,“我只是跟她说你是我孩子的父亲。” 凤雅呆愣当场,惊的不能自己。 他猛地回神,走到洛真面前:“真儿,你听我说,我不认得这个女人,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瞎说!” 他看向一旁的女子,开口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怎么能如此诬陷于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这么陷害我?你一定是搞错了。” 说着他使劲对那女子使眼色,让她赶快离开。 那女子不为所动,唇角一勾,轻笑道:“怎么,做了便不敢承认了?如今你连你的孩子都不愿意认了吗?” 凤雅大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个疯子,快给我离开!” 女子冷笑:“我偏不,你能拿我怎么样?凤雅,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海誓山盟,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结果呢?转身你就喜欢上了别的女人,你究竟是不是男人?是不是敢做不敢当?” 洛真只觉得屋内的空气压抑地要命,她再也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她必须离开。 想着她便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站起身来,刚走两步,便被男人紧紧地拉住了手腕。 凤雅道:“真儿,你不相信我?我真的不认识这个疯女人,她说怀了我的孩子你就这样轻易相信吗?你难道就不听我的解释吗?” 洛真只觉得耳边吵的要命,她再在这里呆下去怕是要晕倒。 她想张口说话,但是却说不出来。 男人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逃避是没有用的。 洛真深吸一口气,看向那个女子,开口道:“姑娘,你说你的孩子是凤雅的,有什么证据吗?” 那女子闻言,轻笑一声,开口道:“这位小姐,你认识他多久,你可知道我认识他多久了?他是个什么样我比你知道地多得多!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但我也没必要骗你,信不信由你。” 她看向一旁的愤怒的凤雅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来和你抢男人的?事实上,这个男人我其实也并不怎么想要,我只是想揭穿他的真面目给你看而已,毕竟被他骗过的女孩可多了去了,你和他待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吧?” 洛真面色慢慢发白,她想起来来过梨园的女子,尤其是那个在门口叫骂的,当时她的一些话仿佛还在她的耳边。 可是她一直那么相信他,她不相信这样温柔的他会是这样的人…… 凤雅心头慌然。 他没有想到这个疯女人突然来到这里和洛真讲这些,还说到了孩子…… 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他如遭雷击。 第四十八章 真相 莫非她真的怀了他的孩子?可是他前几天找过她,明明问了她有没有……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无用了,他知道这是她在报复他。 凤雅恨得咬牙切齿,身子控制不住地在抖。 他不敢看向洛真,害怕女子会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向他。 现在再说什么都晚了,没想到韩月居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来报复他。 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不是有人指使她? 就在他恍然无措的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 他们抬头看向门口,却见一个穿军装的男子迈着悠闲的步子走了进来。 他看到屋内这样的情景,微微一讶,然后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凤雅睁大双眼望着他,心内控制不住地愤怒,眼前的这一切在这一瞬间明明白白。 “是你在害我!”凤雅怒道,他指着他,气的头脑发昏。 “嗯?你在说什么?”严厦玹惊讶道。 洛真默默的看了他一眼,转过身,什么话也不想说。 微微吸了一口,她低着头,想要悄悄地走出房间。 但门口的男人却挡住了她的去路,他开口道:“洛小姐,这么巧?” 洛真抬头望他一眼,轻轻道:“请让开。” 严厦玹望着她的泪眼,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以他的性格,本应该开口嘲弄她几句,但此刻他看着她的表情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洛真见他怔怔地望着自己,也不让路,只挡在门口,望着自己。 那边凤雅已经回过神,反应过来,看到门口的洛真,连忙快步跑来,拉住她的手,急道:“不要走!” 洛真被惊了一跳,想挣脱他的手,却没有成功。 凤雅感受到她的挣扎,急忙道:“真儿,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严厦玹眼睁睁望着面前的两人,顿时火冒三丈,他握紧了手指,望着他们,不开口说话。 凤雅开口道:“真儿,你听我说,我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你难道相信一个外人都不相信我吗?” 洛真不语。 严厦玹冷眼望着凤雅,心内冷笑。 那边韩月难以置信地望着凤雅,想不到事到如今他居然还不承认。 她冷笑一声,望着凤雅的背影,上前走了两步,面有戚戚然,然后道:“凤雅,你当真不愿认我们母子吗?” 凤雅心内又惊又怒,也不理她,只执着的握住洛真的手。 而洛真听到韩月的话,身子微微颤了颤。 韩月见他们都不说话,忍不住又开口道:“凤雅,你忘了我们四个月之前……” “住口!”凤雅忍不住心头的怒火,猛地回身,瞪着眼前的女人。 韩月被他眼中的恨意和怒火惊住了,她一刹那发不出一个词,同时她的心头凄然更甚,然后她心头莫名有种疯狂的畅快。 凤雅啊凤雅,你终于得了报应,哈哈,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凤雅,你心痛吗?我曾经比你痛上千倍万倍,现在就让你体会爱人离你而去的痛楚吧。 韩月冷笑出声:“你这是真的不相信我的孩子是你的了?想要证据吗?这简单啊,只要我生下了孩子,到时候滴血认亲,就能知道是不是你的孩子。” 凤雅的头越来越疼,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 手中的手腕又微微的挣扎起来,他连忙又使劲握住,不容她逃开半分。 握住洛真手腕的手忽然被另一只柔荑轻轻覆盖,凤雅一怔,回转身来,看到洛真抬头望他,紧盯着他双眼,看得他无所遁形。 洛真轻声道:“我不走,你握得我有点疼,可以先放开吗?” 凤雅望着她,听了她说的话,不知不觉地放开了她的手。 洛真看到男人眼里的哀求之色,心头痛的不能呼吸,但是有些事情她一定需要弄清楚。 她开口道:“你们两个人各执一词,我不知道你们究竟谁说的是真的,凤雅,我只问你,因为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你也从来没有骗过我。你只要回答我,她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凤雅望着她的眼,本来是一句很简单的话,他只要立刻否认不是就好,但望着她纯澈的双眼,眼下这句话他居然有些说不出口。 “不是。”凤雅肯定开口。 他不能承认,否则一切都完了。 如果承认了,洛真会头也不回地离开的。 他在冥冥中已经知道了她的决心。 不!他不能失去她。 韩月想不到事到如今他还能这样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她气的头脑发昏,脚步移动,就要上前拉住那个男人问个清楚。 但眸子扫向了前方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他对她使了个眼色,韩月一怔,停住脚步。 洛真背对着自己,严厦玹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见她一直沉默,垂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严厦玹心中越发对这凤雅看不起,这样的男人,居然是自己的对手,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敢承认,他不配为个男人。 “凤雅,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严厦玹忽然开口道,“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啪啪”两声,他拍了拍手,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 这房间本来就不大,现在一共五个人塞满了整个房间,而房间内的气氛又很是诡异。 凤雅凝眸望去,看到进来的那个人,愣在当场。 来的男人年纪不小了,是个身着简朴的中年男人,他抬眸看了凤雅一眼,似乎是有些不敢看他,又垂下头去。 “六叔?”凤雅看到他,心沉了下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爷,好久不见了。”中年男人先是讨好的对凤雅笑了笑,然后又低下头。 “是你的熟人吧?”严厦玹笑道。 凤雅望了望那六叔,又看了看严厦玹,忽然冷笑道:“严二少为了我可是下足了功夫呢,也不知凤雅何德何能能让二少这样在意,居然为了这区区小事将过去的旧人找来,着实让凤雅受宠若惊啊。” 严厦玹听了他的话,面上僵硬,心中着实愤怒,但他怒极反笑,开口道:“你真是太高看你自己了吧?你当我是为了你这戏子做这么多?我不过是不想让洛小姐和洛司令受你的欺骗,看不惯一个曾在女人堆里逢迎的男人欺骗纯洁无知的少女,洛家与严家交好,我这样做可是为了洛小姐好。” 凤雅冷笑:“严二少真是有心了,但不知严二少是不是别有用心就不知道了,洛小姐即便不会受我的欺骗,那也不会受你的欺骗。” “凤雅先生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已经自身难保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严厦玹盯着他的目光像是一只毒蛇一般,冷血恶毒。 一个区区戏子敢与自己如此说话,蝼蚁一般的人物,敢在自己面前叫嚣,他这个严二少是不是太仁慈了? “这位先生,你可以说话了。”严厦玹命令道,“你说你眼前的这位风雅先生是不是你的老相识?” “我……曾经在梨园做工,自然是认得凤雅的,三月前,我跟凤雅提出了离开,他便允许我离开了这里。” “那你说,那边那位姑娘和眼前的你这位风雅先生是什么关系?” 那人迟疑了一下,怯怯开口道:“他们是情侣的关系。” 凤雅想不到这个男人就这样假装看不到他的眼色将话说了出来。 “情侣关系啊……”严厦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看向洛真。 女子仍旧一动未动,只垂着头,但他的眼角余光还是看到女子身子稍稍颤了颤。 “六叔,你!”凤雅怒道。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严厦玹带着冷笑看着他。 凤雅恨不得立刻上前把他给撕了,但是他不能。 “我和她是有一段,但是这也不能证明她怀的孩子就是我的啊?诬陷人也不是这样诬陷法。” “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严厦玹对那人道,“你接着说。” “爷,我曾亲口听到你对韩姑娘说让她避子的事情,还有我这里还有你们互通的书信。” “是啊,我这里还有你给我写的情诗呢,这算不算是物证?”韩月微微笑着,对他道。 “你……你们……”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凤雅啊凤雅,怎么说你也是梨园中的老板,京中闻名,想不到你居然会是这样的人。”严厦玹摇头叹息。 “……”凤雅现在已经无话可说,他不敢看向洛真,眼前的男人执意将他过去的事情曝光,为的就是拆散他和洛真。 而那女子现在还未发一言。 他试着小声开口,轻声呼唤:“真儿……” “够了!”洛真忽然开口。 凤雅心头一冷,严厦玹却止不住的上扬了唇角。 洛真终于抬起头,她看向凤雅,眸中晶莹闪烁,看得他心头一阵一阵地疼。 “你曾经说的话,难道都是骗我的吗?”洛真轻声问道。 凤雅张了张口。 洛真没等他说话,便又说道:“你所做的事情,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我宁愿你说实话,也不愿意你骗我,我不能容忍别人欺骗我。” 洛真的眼里泪水越积越多,渐渐盈出了眼眶。 一滴晶莹的泪珠终于滑落,那一颗泪珠顺着她莹润的面颊滑到下巴,终于掉落在地。 屋内安静的异常。 “这段时间我很开心,谢谢你。”洛真轻轻道。 第四十九章 离开 “此后,希望你能好好的。”她的声音几乎哽咽,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我希望你能好好对你的妻子和孩子。”她望向韩月,“毕竟,夫妻只有一人看顾孩子是很辛苦的。” 韩月被她的目光惊住,她的眼里没有任何的愤怒和仇恨,只有怜悯和友善。 为什么,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不哭不闹,不扇自己巴掌,临走时还劝服凤雅接受自己,为自己着想。 这样的气度,是她所无法理解的。 “我走啦。” 最终,洛真只望了凤雅一眼,然后抬步走出了房间。 所有人愣在原地。 半晌,严厦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跟着洛真的身后而去。 凤雅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想追上女子祈求她的原谅,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从自己身边离开。 “不。”他喃喃。 屋内的那个六叔见严厦玹走了,似乎不敢再在这里多待,转身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站在他身后的韩月也走出了房间。 凤雅此刻的心中如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萧索地异常。 洛真走在路上,慢慢地向前走去。 年过完了,上元节过完了,冬天似乎要过去了,但天气还是这么冷,冷的透心凉。 她怔怔地望着天空,呆呆地想着:临近春天,最后一场春雪不知道还会不会下。 眼见走出了梨园,她随行的卫兵们看到她一脸茫然的走出来,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开口问问她,却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她回头,望着门上的牌匾以及门口立着的石狮子,不禁想起刚才的情景。 苦笑一声,她对一旁的卫兵道:“我们回去吧。” 说着她走向汽车。 卫兵们不敢询问究竟怎么回事,只得跟着她走向汽车。 就在洛真要上车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洛小姐。” 洛真的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来人。 严厦玹站在不远处望着她,眼里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她轻轻对他一笑:“严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严厦玹望着她这副模样,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似乎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悲伤。 这难道不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吗?可是今天见了她这样的模样心头为什么这么难受? “你不怪他吗?” 洛真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转身,也不说什么,就上了车,离开了。 严厦玹望着她汽车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果然是个特别的女孩。 一般人无法这么平静的面对这些吧?更何况她还是洛家的大小姐。 果然是善良。 倘若今天如果是自己的话,她是不是也会如此? 身后,那个中年男人出了门口,远远的看到了严厦玹,眼眸一亮,一溜烟地跑了过来。 他谄媚地来到严厦玹旁边,小心翼翼地笑道:“二少,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您看我的报酬……” 严厦玹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唇角一勾,然后开口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中年人目露欣喜,然后连连道谢,问严厦玹道:“多谢二少,多谢二少,那您现在要做什么?” 严厦玹转身看向梨园的大门,面露嘲讽,笑道:“我们走吧。你今天做的不错,等回了严府我会给你该有的报酬的。” 说着男人走到不远处巷口停靠的一辆汽车,上了汽车后,他们坐着汽车离去了。 解决了这件事情后,严厦玹心头畅快了不少,无论怎样,洛真与凤雅都不可能了。 那个凤雅,当真是坏的可以,与其他女子都有了孩子还妄想攀附洛府,真是痴心妄想。 至于洛真,他想她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冷静。 * “小姐,那凤雅先生又来了。”亚玉站在洛真身边,看着她忍不住还是开口道。 她本是不想在洛真面前提那个人,但小姐她日渐消瘦,食不知味,也好几天都没有出门了,就算笑起来也是强颜欢笑。 她看得出来洛真很是悲伤。 门口的门房给自己送了不少钱,说那凤雅缠得要命,一定要见小姐一面。 亚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从洛真口中得知他们两人以后不再来往了。 她想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她想着这样一对神仙眷侣被拆散了真是可惜,她看得出来洛真与凤雅之间彼此都很喜欢对方。 洛真听了亚玉的话,没有说话,只怔怔地坐在钢琴旁,想弹一只曲子也无心弹奏。 亚玉见洛真这副模样,心内着急,不由开口道:“小姐,你若是有什么难事跟我说说也好啊,就这样憋在心里都难受啊。” 洛真渐渐回过神,回头看了一眼亚玉,唇角卷起一丝淡淡的微笑:“我没事,亚玉。要不你代替我出去跟他说一声吧,告诉他以后不必再来找我了。” 亚玉听到她如此决绝的语气,心内震惊。 洛真的性子一向温婉,待人宽厚,她怎么会说出这么决断的话呢? 除非是凤雅真的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亚玉也不敢再多问,这毕竟是小姐自己的事情,她不能多劝。 她只能开口道:“好吧,小姐,桌子上的燕窝汤你不要忘记喝,我去门口帮您带话。” 说着她转身出了房门,回头看去,只见洛真仍坐在钢琴前一动不动,她轻叹一口气。 一路上,她就在想,这两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闹成这样?小姐那么好的一个人,凤雅究竟做出了什么事让她这样? 细细想了想后,亚玉忽然福至心灵,难不成,凤雅另有新欢了? 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但亚玉仔细想来,觉得这个很有可能。 女人是最不能容忍男人出轨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可是,凤雅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枉她觉得他是个风光霁月的好男人呢。 不过以他的模样,是会有许多女人贴上。 但那可是小姐啊,小姐这么好的人,谁会不要小姐去喜欢上别的女人呢? 亚玉因为这个假想已经在心中把凤雅给恨上了。 到了门口的时候,看到凤雅站在门前一动不动,见大门一开,双目晶亮,见到是亚玉后又眸子猛地暗淡了。 亚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见了凤雅,只开口叫一声:“凤雅先生。” 凤雅走上前,苦笑一声,开口道:“亚玉姑娘,你们家小姐还是不肯出来见我吗?” 亚玉面上露出为难的笑:“对不起,凤雅先生,小姐她……可能不太舒服……”她支吾道。 凤雅苦笑一声,露出一丝绝望的表情,然后垂下头去。 亚玉被他眼中那丝绝望的神情惊住,心头也跟着难过起来。 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这样一对闹成这样? 不禁想起刚刚在路上想到的事情,她不想再见到洛真那样一副日渐消瘦的模样了,忍不住开口问道:“请问凤雅先生,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凤雅抬头看她一眼,难堪的垂下头,也不说话。 亚玉见他不说话,不禁皱起眉道:“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能够让你见我家小姐?你不如把问题说出来,如果是误会的话,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小婢女,我也会为了小姐的幸福做出一些努力。” 凤雅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难道要告诉她自己已经与别人有了孩子,所以洛真再也不原谅他?怕是她下一秒立刻拿出扫帚把自己赶走。 他也知道自己实在没有资格再去来找洛真,他也不知道还来这里做什么,但是他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能够见一见她。 这么多天了,他终于明白相思成瘾是什么滋味,想去找她,下一秒又被绝望的现实打垮。 他多么希望那天发生的一切就是一场梦,等噩梦醒来,所有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会随风而去,而洛真又会在清晨的时候坐着汽车而来,来梨园里找他。 她会坐在他的身旁看着他拉胡琴,或者二人会走上街逛一逛。 但他在梨园里等了一天又一天,在门口痴痴的凝望着,始终没有看到女子的身影。 等了许久,他终于明白那个女子可能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可是他心里好想她。 于是,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找了黄包车去洛家,在门口告诉门房让他通报。 但得到的答案是洛真不在家,请他回去吧。 凤雅垂头丧气地回去,第二日接着来,第三日…… 门房被他搞得都烦了,却也不敢对他太过放肆,毕竟他与小姐的事情洛家上下都知道。 门房想着他有可能是因为那一次上元节的原因。 他有些不耐烦,但害怕日后小姐又与他在一起,所以也不敢骂他。 但凤雅现在却待在门口不走了,门房很是头疼,于是找了亚玉,私下给了她钱,说让她跟小姐好好说说。 “亚玉,你在这里做什么?”不远处驶来一辆汽车,下来一个男子。 亚玉一惊,忙开口道:“夏先生。” 夏英坂看向凤雅,眉头一皱,对亚玉道:“你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吗?是小姐吩咐你的?” 亚玉连忙道:“是……是小姐吩咐我……让凤雅先生赶快离开的。” 夏英坂轻瞥凤雅一眼,冷然道:“听到了吗?不要赖在这里了,你快些离开吧。” 第五十章 报复 凤雅看着夏英坂,开口道:“夏先生,能不能请你去跟真、她说一声,我只要见她一面就好,其他的我别无所求,真的只是见一面!” 似是怕他不相信,他手举头顶,做发誓状。 夏英坂见他如此哀求自己的模样,心中却没有同情,他想到此人曾经做过的事情,心头便气愤。 他怎么敢如此对洛真? 要不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他不会轻易放过他! 如今,他却又做出如此模样,是要给谁看?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你还是快走吧。”夏英坂不耐道,“这在洛府门口像什么样子?小姐她是不会出来见你的,你就死心吧。” 凤雅听了他的话,心头如遭雷击。 如今,她连见自己都不愿意见了吗? 亚玉看到凤雅的神色,心头有些不忍,她看向夏英坂,却见后者极其厌恶地望着他。 她心头一惊,心头想着:凤雅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他们这样? 夏英坂带着敌意的目光望着凤雅道:“你还有完没完?奉劝你放弃吧,你给小姐带来的伤害已经让她很难过了,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亚玉道:“不要再跟他说什么了,进去吧。” 亚玉见他这么说,也不敢再说什么,便跟着夏英坂走了进去,进门前,她还回头看了凤雅一眼。 男人站在大门前,孤零零的,看起来绝望至极,实在有些可怜。 她摇了摇头,走了进去。 夏英坂面无波澜的走在前面,亚玉看他一眼,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眼看到前面就要分开,夏英坂的方向一定是司令的书房,亚玉实在忍不住开口道:“夏先生,我能问一下这凤雅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吗?” 夏英坂听了她的话,惊讶地望着她,停下脚步。 亚玉望着夏英坂,希冀着他能告诉她一些实情。 她开口道:“虽然小姐的事情我是不应该过多过问的,可是我眼看着小姐每日消瘦,心中很是心疼,不知道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凤雅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小姐她这样难过?” 夏英坂听闻洛真每日消瘦,心头又愤怒又心疼,他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凤雅背叛了小姐,才会让她这么痛苦,所以我才让你不必和那人多说些什么,那个人,不值得同情。从始至终,他接近小姐都是不怀好意。” 亚玉被他的话惊到了,“你是说,他还有别的女人?” “没错。”夏英坂点头。 亚玉愕然。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一向觉得凤雅先生温和有礼,俊美温柔,对小姐很好,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怪不得小姐这么善良温柔的一个人,说什么也不想再见他,怪不得夏先生对他这样一副态度。 “现在你知道了,以后你就不必再理会他了。”和亚玉道别,夏英坂看向前方,向着司令书房的方向去了。 亚玉还站在原地,回不过神。 她也只是个小姑娘,只比洛真小上一岁,对于男女之间的情感不甚了解,但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是无法挽回的。 * 凤雅最终还是回去了梨园。 坐在房间里,他双目无神地望着眼前的虚空,神色萎靡。 “哼。”一名女子走了进来,见他如此模样,面上露出畅快的笑意。 “凤雅,想不到你会有今天吧?”女子对他冷笑一声。 凤雅缓缓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 他面无表情,神情冷漠,双目阴翳。 韩月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地有些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韩月有些恼羞成怒。 她居然被他看得心中生了畏惧。 可他只不过是个靠女人裙带的戏子,自己曾经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受他的迷惑。 正想着,男子忽然站起身,向她走来。 韩月心里咯噔一声,却站定脚步。 凤雅站在她的面前,轻轻一笑,开口道:“月儿,如今你可高兴了?我现在是一无所有,身败名裂,你觉得如何?” 韩月笑道:“我自然是高兴的。”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也不能和严二少合起伙来算计我,其实你真的不必如此。” “你后悔了?”韩月道,“在你抛弃我的那一天,我就发誓要你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你办到了,”凤雅轻声道,“我现在的确很痛苦。” 韩月听得心中一刺:“果然,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喜欢那位洛小姐,我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是啊,我爱她。”凤雅轻声喃喃。 韩月闻言,怒极反笑,她忽然轻声开口:“凤雅,看看你现在的模样,真是可怜,不过,让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凤雅望着她:“你说。” 韩月走近他,在他耳边悄声开口道:“其实,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望着他脸上震惊的表情,韩月露出一丝恶毒的笑容,“怎么样,惊喜吗?是不是突然解脱了?” “可是,现在谁还会相信你呢?”韩月笑得不可自抑,“他们都认为你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你必须要对我们母子负责。” “哈哈,多么讽刺,到头来你还是栽在我的手里。我早说过了,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你就这么恨我。”凤雅沉默许久,忽然幽幽道。 “是啊,我恨你!恨不得你死!可是,让你死了又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痛苦,得不到爱的人,孤独终老!” 凤雅终于忍不住,望着她,手猛地一动。 韩月被那力道扇的坐在了地上,头脑嗡嗡直响。幸好她护住了肚子,她勉强抬头望他,惨然笑了。 “你终于忍不住了是吗?你终于不再装下去了?”韩月冷笑道。 凤雅轻轻蹲下,温柔的替她挽起耳边散落的发丝,开口道:“为什么要这么逼我呢?把我逼上绝路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不想这么对你的。” 他的声音轻柔,但听在韩月耳中,莫名的让她毛骨悚然。 韩月冷笑道:“这对你来说就是绝路了?不过是失去了向上攀附的机会?” 凤雅道:“你什么都不懂,你怎么可能懂呢?我想有一个走进阳光的机会,你却把它毁了。” 韩月看着他双目无神的样子,从心底缓缓散发凉意。 只听凤雅轻轻道:“不要怪我,我不想这么做的,我真的不想这么对你。” “你想做什么?你不要乱来!” * 和洛付周商讨好军中事务后,夏英坂翻看了一下手中的文件,便准备退下。 忽然,他听到洛付周开口道:“真儿和那个凤雅终于断了?” 夏英坂一怔,看向洛付周。 老人只双目烁烁地望着他。 夏英坂道:“这个……我不太清楚,应该是的。” “幸好是这样。”洛付周冷笑一声,“我听说那个男人很是有些故事啊。” 夏英坂皱眉道:“是的,据说他和其他的女人牵扯不清。” “我听说这个消息也被惊到了,本想教训教训他,但是既然真儿已经不再和他在一起,也没有必要再去理会闲杂人等了。”洛付周冷然道。 “那个小子,不值得洛家去教训。” 夏英坂默默点头。 “但是我听说真儿为此可是伤了心了。”洛付周轻叹一声,“有些事情是要自己经历才会明白,否则我如何去说她也不会相信。” “不过我本以为那小子是个还不错的,原来还是个心思不纯的人。” 夏英坂道:“司令,那要不要我……” 洛付周挥了挥手,道:“不必。” 夏英坂知道自家司令的脾气,也不多说。 他知道洛付周把心思大部分都放在军务上,实在没空理会这些不相干的人。 “好了好了,我要去看看真儿,感情的事情,谁都会经历过不顺,有了教训真儿以后也更能看清一个人。” 夏英坂忙开口道:“那司令,我先下去了。” “嗯,你去吧。” * 亚玉回来,跟洛真说了门口发生的事情,洛真听了更加难受了。 那燕窝汤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了,她神色暗沉,让亚玉把汤拿下去,自己则坐在窗前呆呆凝望。 亚玉心中替洛真难过,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把汤拿出房门,在门口遇见了洛付周。 她吓了一跳,差点把那汤给打了,她连忙开口道:“见过司令。” 洛付周对她点了点头,开口道:“你去吧。” 亚玉于是慌忙地走出了院子。 除了院子,亚玉拍了拍狂跳的心脏,自己刚刚差点撞上了司令,真是好险呐。 不过司令来看小姐一定是听说了小姐的事情。 亚玉想着有了司令的安慰,小姐该会心中好过一些吧。 房间里传来脚步声,洛真表情呆呆的,正在想着什么,没有注意。 洛付周看到她这副模样,有些心疼,同时对那凤雅更是愤怒。 他缓缓走了过来,来到洛真身边,就这样洛真都没有注意到。 他忍不住开口轻唤:“真儿?” 洛真忽然听到父亲的声音,猛然回过神,看向洛付周,惊讶地连忙站起身道:“父亲!” 洛付周轻叹一声:“你在想什么?连我进来都不知道。” 洛真不好意思道:“我刚刚走神了……还以为是亚玉。” 洛付周坐在她的面前,桌上放了一杯凉茶,他端起来饮了一口。 第五十一章 出门 洛真连忙道:“父亲,我去帮您换杯新茶,这已经凉了。” 洛付周道:“不必了,我是来和你聊聊天的,你坐下来好好跟我聊聊。” 洛真有些忐忑不安。 洛付周轻声道:“我平日里太忙了,你的事情我都没能好好关心,真儿,你可下定决心了?与那人不再见面了?” 洛真听了父亲的话,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心头不禁一酸,心中的委屈似是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当时没有听您的话,如今自讨苦吃,您不怪我?” 洛付周道:“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只是怕你受伤。” 洛真望着自己的父亲,苦笑一声,眼里有晶莹闪烁,“还是我太天真了,不懂得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 洛付周轻声道:“如今你知道也不算晚,你知道如我们这样身份的人,爱人更要好好挑选,幸而你和他还未更深入发展,所以并未造成大的伤害,当然我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洛真笑了笑:“父亲,那我就和您在一起好了,我不嫁人啦。” “那怎么成?嫁人还是要嫁的。”洛付周呵呵一笑。 “记住真儿,永远不要失去爱人的勇气,你总会遇到那个最好的人。” 洛真望着自己的父亲,轻声道:“我知道了。” 洛付周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愧是我洛付周的女儿。” “不过听说你进来身子不甚好?” 洛真摇了摇头,道:“让父亲担心了,我没什么事。” 洛付周点了点头,开口道:“我让人给你准备些参茶,你尝尝看。” “谢谢父亲。” “看你这样我也就放心了,近来出去走走,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洛真点了点头。 送了父亲出门后,洛真回到屋内,坐在柔软的椅子上,她抄着手炉,望着窗外。 天气渐渐要变暖了,外面也慢慢有了绿意。 呆呆地望着,心情有些复杂。 彼时曾和那个人说好要一起出去春日踏青的,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轻叹一声。 亚玉回来的时候,看洛真的精神好了许多,想来司令肯定好好开导过小姐了。 果然不愧是司令,跟小姐聊了一会就让她开怀了。 她将从厨房拿来的茶放下。 洛真见了她轻轻笑道:“你回来了?” 亚玉笑道:“小姐,我刚刚在厨房和几个姐姐聊天呢,她们说她们前两天出去的时候,发现前边那条街新开了一家便炉店,味道极好,你哪天有空的话带我去尝尝?” 洛真看她那一副双眼放光的模样,轻笑一声:“你这个小馋猫,那我们就明天出去瞧瞧吧。” 亚玉惊喜道:“谢谢小姐。” 洛真一笑,望着她。 不要让你身边真正关心你的人担心,还有许多事情值得期待不是吗? * “洛家小姐出门了。”有人来报。 严厦玹眉一挑。 这姑娘这么快就走出感情的阴影了。 果然不愧是他看上的女孩,性子坚强,那个凤雅根本配不上她。 “走吧,去看看。”严厦玹轻笑一声。 失恋后的空窗期,是正适合产生新感情的时候。 天气真的暖和起来了,洛真出门的时候觉得自己可以穿上时新的春衣了。 望着街上来往的人群,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 距离上一次上街,已经有好些日子了。 想起那次上元节的事情,她还心有余悸。 想不到北平中还有这么危险的事情。 转念一想,那些绑架自己的人贩子岂不是也绑过其他的女孩?而那些女孩,或许不会有她这么幸运。 而那些女孩,都将被如何对待?被送往何处? 如此一想,毛骨悚然。 她还没有去询问那些被捉到的人贩子是如何处理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虽心地善良温顺,但也认为那些人唯有死才对得起那些女孩和她们的家人们。 一声娇脆的叫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旁的亚玉开口叫道:“小姐,你看!” 洛真抬头望去,原来那一家新的便炉店就在前方,门口排了很长的队伍。 “看样子味道一定不错,这么长的队伍就表示这家店很受欢迎。”亚玉在一旁小声道。 洛真听着她的话,忍不住的笑:“亚玉,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馋呢。” 亚玉听了洛真的话,忍不住叫屈,她撒娇道:“小姐,是你太惯着我了。”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洛真望着她笑道。 “好小姐,您就饶了我吧。等回去的时候,就罚我给您收拾书柜。” “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 下了车,洛真与亚玉就向那店铺走去。 一双眼睛,在她下车的时候就紧紧地盯住了她,贪婪的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她了,她是有些瘦了,但气色看起来挺好。 凤雅的心中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是该高兴她身子很好,没有被自己害惨,还是该难过她已经将自己对她的伤害忘到脑后,这是不是也说明,她已经把自己忘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悲伤难言。 他隐藏着自己的身形,小心翼翼地靠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与身旁的亚玉谈笑风生,似乎在讨论些什么事。 呆呆地望着她,心中想着,不知道她近来身体如何,可曾想到自己,她知道自己有多想她吗…… 洛真正与亚玉讨论着什么地方的点心更好,忽然觉得如芒在背,似乎有什么人在紧紧地盯着自己,她不禁浑身不舒服。 猛地回神,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什么可疑的人都没有。 想来是自己想多了吧。 凤雅心脏砰砰直跳,他刚刚被洛真的视线一扫,只觉得脑子立刻就乱了,到现在还跳个不停。 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自己。 悄悄从一个小贩的身后走出,发现女孩已经转过头去,继续向前。 他心头失望,原来她没有看到自己啊。 悄悄地跟着洛真又向前走去,他不敢走的太近,怕她会发现,却也不敢走的太远,怕街上人多,他一不留神便跟丢了。 “小姐,你说这店的掌柜的是不是有些眼熟?”一旁的亚玉开口问道。 洛真有些走神,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挥之不去,她还是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头皮有些发麻。 听到亚玉的话,她转身来看向那掌柜的,忽然一怔。 “是那个人……”洛真喃喃。 “是谁?”亚玉听到她的话,不禁问道。 “没什么。”洛真摇了摇头,忽然心底不太舒服。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在这都能遇见认识的人。 她逛街的兴致此时已经被搅乱了,不仅是因为这个掌柜,而且还有心中那莫名其妙的感觉。 算了算了,买了东西后就赶快回去吧。 这家店铺今天新开,但显然店面不大,许多人都等着排队进去用餐。 在门口排了许久,终于轮到洛真和亚玉,她们走了进去,坐在靠窗的一个木桌旁。 桌子上湿漉漉的,跑堂的给桌子慌忙简单清理了一下,用湿乎乎的抹布把桌子擦了擦。 亚玉拿出自己常用的手绢先把洛真面前的桌子使劲擦了擦,然后又把自己面前桌子上的水渍轻轻抹干。 “好了,亚玉,别忙了,坐下吧。” 亚玉坐下后,打量着四周,悄悄的对洛真道:“小姐,这里的东西都是新的呢。” 洛真注意到桌子上的痕迹,认同的点了点头。 屋里暖融融的。 饭上来还需要一会儿,两个女孩正等着,忽的,门口进来了一个人。 洛真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去,看到来人的脸,她吓了一跳,身子在长木凳上猛地坐直。 男人的目光在不大的小店里扫了扫,忽的看到了洛真,带上微笑抬步朝她走了过来。 洛真吓得一激灵,瞪圆眼睛,下一秒,她低下头去。 “严二少?”身旁的亚玉也惊道,她无助的看向一旁的洛真,开口道,“怎么办?小姐?” 洛真怎么知道怎么办? 她镇定道:“别慌,静观其变。” 严厦玹走到两人面前,见两个女孩都垂着头,假装没有看到他,不禁失笑,走到洛真面前的椅上旁坐了下来。 ……现在再低着头仿佛太刻意了,洛真硬着头皮抬起头来,装作刚看到严厦玹的模样,惊讶开口:“严先生?” 严厦玹望着她:“洛小姐,别来无恙。” 洛真对他点了点头,笑道:“严先生今日也出来逛街?” “是啊。” 洛真望着他那老神在在的模样,心头有些不悦。 “严先生,我出门似乎经常能遇到您呢,也不知道是何缘由。” “说明我与洛小姐有缘分。”严厦玹直直地盯着她。 洛真幽幽一笑:“是么?” 她不傻,能够感受到严厦玹对自己过分在意,而且那天在事情发生的事情,她猜想定然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他究竟有什么意图? 洛真有些头疼。 自己什么都不能给他。 这个严厦玹究竟是何居心? 她不得不多想,他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这想法一浮现,她就皱了皱眉。 第五十二章 理解 严厦玹走到两人面前,见两个女孩都垂着头,假装没有看到他,不禁失笑,走到洛真面前的椅上旁坐了下来。 ……现在再低着头仿佛太刻意了,洛真硬着头皮抬起头来,装作刚看到严厦玹的模样,惊讶开口:“严先生?” 严厦玹望着她:“洛小姐,别来无恙。” 洛真对他点了点头,笑道:“严先生今日也出来逛街?” “是啊。” 洛真望着他那老神在在的模样,心头有些不悦。 “严先生,我出门似乎经常能遇到您呢,也不知道是何缘由。” “说明我与洛小姐有缘分。”严厦玹直直地盯着她。 洛真幽幽一笑:“是么?” 她不傻,能够感受到严厦玹对自己过分在意,而且那天在事情发生的事情,她猜想定然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他究竟有什么意图? 洛真有些头疼。 自己什么都不能给他。 这个严厦玹究竟是何居心? 她不得不多想,他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这想法一浮现,她就皱了皱眉。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不过这个人实在气势太强,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洛小姐不必总是回避我,我可是真心实意想和洛小姐结交的,尤其是洛小姐和家姐关系那么好,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吧?” “怎么会呢?”洛真觉得他的话中有威胁的意味,心中甚是不悦。 严厦玹笑道:“那就好。只要洛小姐和我好好相处一番,就会发现我很好相处的,请洛小姐不要害怕。” 洛真勉强笑道:“好的。” 严厦玹对着她轻轻地笑。 洛真颇有些不自在,面前的男人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一旁的亚玉小心翼翼地望着对面的男人,如坐针毡。 她自然看出来那位严二少对自家小姐的兴趣。 只是,这位严二少给人的感觉实在凛冽,让人不敢接近,如小姐这样温柔安静的姑娘,怕是不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站在门前不远处的男人望着这一幕,心中剧痛,对这严厦玹真是恨得要命。 他就知道严厦玹图谋不轨,那人处心积虑的陷害他,拆散他和洛真,还能是因为什么原因?还不是他看上了洛真。 凤雅冷笑一声,这严二少为了洛真还真是难得陷害他这样的小人物。 手指紧紧地捏起。 他形单影只地站在那里,身影单薄,他最近瘦了很多,衣服都要撑不起来了。 “那天的事情,我要向你道歉。”尴尬的气氛间,男人忽然开口道。 洛真一惊,抬头看向他。 “我是说在梨园发生的事情。” 洛真闻言,身子有些僵硬。 “本来你的事情,我不该过问,但是我偶然发现了这些事情,所以将凤雅的真面目揭开,我是不希望你被蒙在鼓里,受那人欺骗。” “或许伤害了你,我要向你道歉。” 洛真颇有些意外,她开口道:“那还要多谢严先生了,只不过,我与严先生素昧平生,怎么值得你费这许多时间精力为了我做这些?” 严厦玹微微一笑:“严家与洛家是世交,洛小姐和家姐关系又这么好,而我也只是偶然发现了些猫腻,无论如何,都应该帮洛小姐这个忙。” “那多谢严先生了。” 洛真轻轻一叹,不再说话,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些事情。 严厦玹望着她,眸色转深。 看来她还并没有完全走出那个人的阴影中。 不远处的凤雅望着严厦玹慢慢凑近洛真,手指捏的啪啪作响,他阴沉着脸,在远处死死地盯着。 洛真望着面前越凑越近的男人,心头一慌,头皮发麻,心跳快如擂鼓。 他看了她一会儿,眸色不明。 身子往后退去,却听严厦玹轻轻一笑。 他坐直身子,然后站起身来,开口道:“这饭怎么还没好?” 洛真缓和了表情,几不可见的轻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一旁的亚玉。 亚玉对她投向一个不知所措的表情,似乎在问她要怎么办? 洛真苦笑一声,眼神安抚了一下她,示意她没事。 饭菜终于上来了,他们勉强一起吃完了这场诡异的午饭,严厦玹用好饭后,站起身来,对洛真道:“这家店着实不错,请洛小姐以后再来光顾。” “我还有事,洛小姐慢用,我就先离去了。” 洛真点了点头。 严厦玹跟她道了别,便转身离去了。 洛真望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个人不请自来,现在终于走了。 窗外有鸟儿轻轻地叫。 她忍不住望向窗外男人的背影,忽然她对上了一个人的目光。 洛真一怔,凝眸望去,却见那目光已经寻不到了。 或许是错觉吧,洛真心想,但是她的心脏却止不住的开始狂跳起来。 那个人……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他应该会接受自己的妻儿吧,不管怎样,虽然她对他是看走了眼,但她还是相信他本心并不坏,可是是因为一时糊涂,或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可她认为他是个温柔的人。 不论怎样,她还是希望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能够好好地接受妻儿。 她希望他过的好,以后没有她的日子里,他也会好好地和自己的妻儿生活下去吧。 洛真深吸一口气,把目光从窗外转回来。 今后不管怎么样,他的生活都与她无关了。 * “二少,您这般是不是太过刻意了?”严厦玹身后的随侍对严厦玹开口道。 他是知道自家二少对那洛小姐的心思,所以一切都明白,甚至对严厦玹揭穿凤雅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严厦玹走在前面,懒洋洋道:“你觉得我太刻意了?” 那随侍轻轻笑道:“属下刚刚在外头看到了洛小姐见到您的表情,您这样一声不响地上前,把人家姑娘吓了一跳,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不太好?”严厦玹冷笑一声,“我放松警惕,本以为不会有人敢和我争,却没想到我一不留神,来了个凤雅,我当时简直要气死,你能想象我的心情吗?这种事情,本来就要努力争取,不可给其他的人可乘之机。” 那随侍恍然大悟,对严厦玹道:“原来如此,二少已经被坑过一次,所以就不敢再放松了?” “我就不信她这么难搞定,次次都距我于千里之外。” 那随侍有些替严厦玹打抱不平,他家二少多么不可一世的狂傲之人,怎么就被那洛家小姐拿捏住了? 虽然说她是洛付周的女儿,但说到底不过也就是个女人罢了,怎么就如此高傲? “你知道什么?”严厦玹白他一眼。 说起来,严厦玹心头也有些郁闷,他表现地如此明显,他不相信洛真看不出来他的意思,为什么她每次见到他都神色警惕,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明明她看到那个凤雅却是那样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他究竟哪里比不上那个凤雅? 心中越想越气,简直不能理解那个女子的脑回路。 眼光差成这样,若不是他帮她拆穿他的真面目,恐怕她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要我说啊,喜不喜欢哪有这么重要?这男女之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少只要向那位洛司令透漏一下自己的意思,他同意了,你们的事情不就成了?女子嘛,身子服了,心自然也就服了。” “哪有这么容易?”严厦玹冷然道,“且不说那洛付周一见我就生厌,怎会答应这事,就是洛真她本来就是国外生活长大的,和那些传统守旧的女人自然是不一样的,她更喜欢西方新思想中的自由恋爱,而洛付周十分疼爱她,自然也依着她的想法,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这么头疼?” 那随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就有些难办了。” “所以,一切需要从长计议。” “二少说的是。” * 回到家的时候,已快到下午。 洛真听说洛付周还没有吃饭,于是她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端了饭,穿上宽大的斗篷,走出了内室。 亚玉看她要出去,忙问她要去做什么。 洛真告诉她要去看看父亲,让她忙自己的事情,不必管她。 走廊有风,洛真的脚步略略加快。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洛付周的房间,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进来”,洛真便走了进去。 看到父亲正伏案办公,头都没抬,洛真心头划过心疼。 她将饭端到桌子上,洛付周终于抽空抬起头开,看见是她轻笑道:“我听说你今天出去玩了,现在回来了?” 洛真点头:“刚回来不久。” “那你不去休息休息,怎么来我这里了?” 洛真望着他,轻叹一声:“父亲这么辛苦,我整天吃喝玩乐,觉得心中很是不安。” 洛付周听了她的话,停下笔,开口笑道:“真儿真是多虑了,你不必为我担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我听说你午饭都没吃?”洛真道。 洛付周一笑:“刚刚吃过了点心,所以到了饭时也不怎么饿。” 洛真道:“这可不行,不饿但是饭也一定要吃。” “好好好,听说女儿都是父亲的小棉袄,果然如此。” 洛真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的笑。 “是啊,我是你的小棉袄。” 吩咐洛付周一定要吃饭,洛真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毕竟,她知道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第五十三章 用餐 下午的时候洛真便在屋内看书,一直看到晚上华灯初上,她才从那黑字上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到窗外一片漆黑,她吓了一跳。 “都这么晚了?” 不远处正在绣花的亚玉听到她的话,笑了一声,开口道:“小姐读书读的真是废寝忘食,连我什么时候开灯都不知道,您看书都看了好几个时辰了。” 她顿了顿,又说道:“我刚刚还想着怕您看时间太长,看坏了眼睛,但又不敢打扰到您看书的兴致。” 洛真笑道:“亚玉可真是贴心。” 亚玉轻轻一笑,然后问道:“小姐要吃饭吗?” 洛真略一皱眉,“嗯,我去看看父亲,他一忙起来老是不吃饭,我得叮嘱他才行。” 亚玉感慨道:“小姐真是个孝女啊。” 洛真笑道:“你难道不是吗?我还不会给我父亲纳鞋底呢。” 两个姑娘在室内笑出了声。 “好了,我去了,你在这里接着绣吧,你也别忘了吃饭哦。” “好的,小姐。” 说着洛真便走出了房间,去找洛付周。 果然不出她所料,洛付周真的还在忙个不停,饭也没吃。 洛付周有些无奈,“好好好,吃饭吧。” 洛真陪着父亲,看厨房备的饭菜。 北方的饭菜一向餐餐都有肉,色香味俱全,份量也很足。 洛真喜欢中餐,但觉得有些荤菜太多,吃多了太腻。 她瞧着眼前这几道菜,其中却有几盘菜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几道菜食盘很精致,菜只占了中间那么一点。 蔬菜颜色绿油油的,看起来很是新鲜开胃。 她问道:“那些是什么菜?” 洛付周道:“前几天你不是说菜里太多的肉了吗?我就去吩咐饭桌上多备几道素菜,这些一看就是南方的菜,尝一尝,合不合胃口?” 洛真矜持地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夹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一道颜色新绿的不知名蔬菜,放在嘴里。 “这个叫莴苣,可能你才听说这个食物。” “很嫩。”洛真有些不大习惯,但还是觉得这蔬菜味道不错,很是可口。 “可以好好尝一尝。”洛付周道,“我看你平日里正餐吃的也不多,真是小鸟的胃口。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 洛真点了点头,夹起饭菜送入口中。 她正低头吃着饭,洛付周却定格在她的脸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洛真发现他的目光时,她不禁停下筷子,问道:“父亲,你怎么不吃?有什么事吗?” 洛付周又皱起了眉头,望着她,神色有些为难,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洛真道:“没关系,父亲想说什么就说吧。” 洛付周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真儿,我希望你能去国外。” 洛真一愣,立刻问道:“为什么?” 洛付周道:“国内的形势有些严峻了,我希望你能出去避避风头。” “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如果你没事,我也就能放心了。” 看到洛真立刻就要开口说些什么,洛付周打断她的话,开口道:“前些日子我被偷袭的事情你也知道,北平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安全宁静,暗中的势力都在蠢蠢欲动。” 洛真担忧地望着自己父亲,半晌,终于开口道:“我就不能和您在一起生死与共吗?我可是您的女儿。” 洛付周笑得苍凉,“你还年轻,还有许多事情没有经历,我怎么能让你卷入这混沌之中。” 他轻轻一笑:“真儿,我活到这把年纪,什么都经历过了,可是你不一样。” 洛真放下筷子,望着他。 “罢了,此事以后再说。”洛付周看她这副模样,摇了摇头。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烧鱼放进洛真碗里,那鱼的皮被煎的酥脆,挂着酱汁,很让人胃口大开。 “小心刺。”他开口道。 洛真乖巧地点了点头,也不再继续这一话题,重又拿起筷子低头吃饭。 洛付周望着她漆黑的长发,陷入了沉思。 晚饭后,洛真便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刚刚的话题戛然而止,但她却没有忘记这回事。 这不是洛付周第一次跟她提,但是她刚从欧洲回来没有多久。 她只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冬天,就要再次返回,离自己父亲而去了吗? 情绪上她当然是不愿的,她为何不能留在自己的祖国,与父亲一同面对,但是父亲的意愿似乎也很是坚决。 唉,头疼。 洛真抚了抚额头。 回来房间,坐在屋内又看了一会子书。 时辰尚早,距离睡觉还早着。 亚玉从外面回来,带来了一盒酥点。 洛真听到她的脚步声,抬头看她一眼,然后开口道:“今天白日还好,晚间却有些冷了,难道还要下一场春雪?” 亚玉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奇怪,依我看哪,今年冬天的雪还算少的呢,往年的雪都有齐膝盖那么厚,今年的雪虽然也下了不少,却没有留下那么深的积雪。” “春天到了,北平的花也要开了吧?” 亚玉道:“那当然,北平的花极漂亮,到时候您去那颐和园或是什么其他别的地方逛一逛,花儿多的是,什么海棠、迎春、桃花,简直是让人眼花缭乱,到时候出去踏春真是一番盛景,我猜小姐你一定会喜欢的。” 洛真默默的听着,忽然听到某个花名,神色一怔,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轻声喃喃:“是啊,花都要开了。” 可惜那个曾说陪自己赏花的人已不在,或许他们再也不能在一起赏花了,至于梨园里的花是何模样她也无缘再见了。 她正在出神地想着,忽然听到亚玉开口。 “小姐,休息一下,尝尝这点心吧。后厨刚做的,新出炉。” 洛真回过神来,放下书,看向她,轻笑道:“这东西甜不甜?” 亚玉笑道:“有些甜,小姐可要少吃一些,以免吃坏了牙。” 洛真道:“坏丫头,怕我吃坏牙怎么还带来?我若是控制不住自己怎么办?” 亚玉叫屈道:“冤家,真是好心没好报,想拿些甜点来让你歇一歇,没想到还被人这么说。” 洛真忍俊不禁:“是我的错,你可千万别生气,我在这里向你陪个不是。” 亚玉笑道:“我还不知道小姐?” 她顿了顿,看向洛真的笑脸:“不过我倒是有些放心了,小姐终于有了些生气,没有前几天那么死气沉沉了,果然还是司令有办法。” 洛真闻言,面色一僵,沉默了下来。 亚玉见状,心中暗骂自己多嘴,连忙开口道:“小姐,尝尝这点心吧。” 洛真浅浅地微笑了一下,“亚玉,我已经走出来了,你不用为我担心了。” 亚玉松了一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小姐,如您这样的人,要什么样的公子哥没有?您一定会遇到那个真正对的人。” 洛真双目凝望着她,眼里有着感激的光芒。 忽的,她狡黠一笑:“亚玉可是遇到了喜欢的人,怎么说起话来有种过来人的感觉呢?” “小姐净拿我寻开心,不理你了。”亚玉面上颇有些不自然,转过身去。 洛真笑道:“说嘛说嘛,你喜欢谁?我给你相看相看啊。” “没有,没有,小姐不要乱说!” “哼,真小气!” 两个姑娘在屋里说笑着,而洛付周的房间里,却迎来了王旭知。 “如何?”洛付周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淡淡开口。 “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说那人已经准备行动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要开战了,届时司令一定要做好准备。” 洛付周抿了一口茶,掀起眼皮:“还要多久?” “具体的还不知道,但应该是快了。” “旭知认为还有多久?” 王旭知苦笑一声:“司令还真是信任我。” 洛付周轻笑道:“那当然,你可是我看中一手提拔的,我相信你的判断。” 王旭知沉吟了片刻,开口道:“属下猜应该至多再过三月,过了春季,夏季正是好时候。” “这么快吗?”洛付周喃喃。 王旭知看他似有些担忧的模样,不禁轻声安抚道:“那人虽和程军联合了,但我想,要与我军对抗还是有些难度的。” 洛付周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觉得,这太平终究还是要被打破了吗?” 王旭知沉默了一瞬,又开口道:“这些是难以避免的,生逢乱世,我们不得不去应对。” 洛付周哈哈一笑:“不错不错,你说的是。” 他笑容隐去,紧接着道:“有些事情我要开始早做安排了。” 王旭知点头同意,他开口道:“虽然还不知道京中其他二位是什么想法,但毕竟涉及了他们,他们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只是,要他们同意和我们联合还是有些难度的。” 洛付周蹙眉:“罗家没什么大用,只是没落贵族罢了,姓罗的靠着自己左右逢源在上流中站稳,也靠着自己那百年出身,有他没他,都没什么大用,总归手里没有兵权,至于严家,”他顿了一下,开口道,“罗永宁老了,不管事情,严家军全权已落到了他家那小子手中,那个严厦玹,哼。” 洛付周显然很不喜欢严厦玹,他继续道:“那小子是个心狠手辣的狂妄之徒,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有几分本事。” 王旭知点头:“是的,司令,我也认为严家二少的确手段厉害,那司令您何不?” 第五十四章 危机 洛付周想也不想直接摇头,“我是不想和他打交道的,你说的这事不成。况且那小子也不会听从我的。” 王旭知轻叹一口气,“若是争取到严家,那我们就有十足的胜算。” “此事从长计议吧。” “但是司令近来需要注意一些,那人是个狡诈的,就像上次……多么凶险,难保他不会再次派人来北平,要万分注意才好。” “嗯,你说的是。尽管可能性不大,但小心为上。” “司令说的是。” 过了两日后,果然下了场春雪。 虽然早就已经打春了,但天气到底还是冷着。 洛真站在廊下,望着不远处庭院里飘落的小雪。 伸出手来,她去接那沁着冰凉的小雪花,唇角慢慢露出微笑。 天气不是很冷,她身披白狐大氅站在外头,手中抱着带着兰香的暖炉,犹夹杂着些微凉气的寒风将她的衣袖吹拂地招摇起来。 远远望去,她一身白衣,恍如谪仙入世而来,又将羽化登仙而去。 深吸一口气,空气带着些凛冽的凉气。 她回房去了,看书看到直到中午。 到亚玉喊她的时候,她出来看了看,发现外面居然出太阳了。 太阳已经彻底出来了,化雪让空气中充满了寒意,洛真推开窗户,深深呼吸了几口雪的味道。 亚玉走进屋子,看到窗户打开了,于是走了过来,把窗户关上了,她道:“今日太阳也是有点冷的,咱们就不开窗了。” 洛真点了点头,收了视线,嗯了一声。 自己摆了盘棋局,懒洋洋的下,她细细研究着。 这是洛付周给她的,她很是感兴趣,这几日都在研究它。 “小姐,有人给了你一封请柬。”亚玉出去了又走进来,递给洛真一封请柬。 洛真一头雾水,谁给她的?她在这里可没有什么相熟的人。 她打开看了一眼,眸子睁大。 “婷姐生了?”她差点忘了这件事,前段时间严熙婷已经诞下了一个男孩,近几天都在坐月子。 她因为凤雅的事情险些忘了。 她对亚玉说道:“严家大小姐诞下男孩,她是我在这里为数不多的朋友,现在她下了请柬,我该去看看。” 亚玉点头:“原来是这样,小姐要收拾一下吗?” “简单收拾一下,我去跟父亲说一下就出门。” “好。” 洛真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便做了汽车去往严家。 不远处的巷口,一个面目普通的戴着圆帽的男人望了洛真远去的汽车一眼,然后对身旁另一个身着长衫的人点了点头。 二人走出巷口,隐于人群之中了。 洛真在去往严家的路上时坐在车里很是有些兴奋,她还未曾见过新生儿。 她想严熙婷的孩子一定生的很漂亮,毕竟,严熙婷生的那么美。 车子忽然停了下来,洛真一脸疑惑抬头对老袁道:“怎么了?” 老袁对洛真道:“小姐稍安勿躁,我下车检查一下。” 他左看右看,皱眉道:“小姐,轮胎坏了。” 洛真一脸茫然,她乘坐了这么多次汽车,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他们身后的卫兵们的车子也停了下来,得知这辆车子的情况之后,当即让洛真乘坐另一辆车子。 “那我们怎么办?小姐去严家怎么能没有卫兵跟随?”其中一名卫兵道。 “要不,先回去?”卫兵看向洛真,询问她的意见。 洛真道:“没事,我只是去严家而已,不会有什么危险,别担心,我在那里不会久待。” 几个卫兵面上面面相觑,看起来不甚赞同,却不敢开口扫洛真的面子。 毕竟上次上元节的事情已经给了他们很大的教训,那几位可差点就没了小命。 小姐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洛真看他们的神色也明白了一些,心下也有些无奈,他们可是已经走了很远了,严家可不近,再回去是有些麻烦,但也没办法。 “那好吧,我们先回去吧。”洛真开口。 几人放下心,点了点头。 “那就请小姐先上另一辆车子,至于我们,自有办法回去。” 洛真点了点头,刚要上车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枪响。 洛真浑身的汗毛倒立,她猛地回头望去,只见站在不远处的一名卫兵缓缓倒了下来。 她惊的身子不能动弹,只听一名卫兵大叫:“小姐,快进车子里!” 洛真头皮发麻,反应过来,下一秒,快速进了车子,然后关上车门。 她转头看向车外,看到卫兵们纷纷拿出手枪。 但暗处的人占了优势,他们趁他们不备先动了手,现在才现身,是几名身着黑色长衫戴圆帽的人。 另一名卫兵倒下,洛真看的极其揪心,却知道自己根本不能做什么。 她紧紧咬着牙关,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耳边的枪声震耳欲聋,她觉得自己被那枪声震得几乎要昏厥,但她强撑着。 倒是没有人开枪打向她所在的车子,也不知为什么。 看到时常保护她的两个卫兵已经倒在血泊昏迷不醒,生死不明,她的指甲猛然刺破了手心的肌肤。 她需要求救,向谁? 这条街道上本就没有几个行人,现在路人更是躲得远远的,四周只有几家不知名的店铺,都没开门。 不,没有人可以求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不,不能慌,镇定下来。 她望着那群身着黑色长衫的人,与一人对上了视线,男人一惊,与身旁伙伴对上了视线,就要悄悄接近她所在的车子,但她不远处的几名卫兵手持的枪让他们暂时无法接近。 洛真见状,灵光一闪,那些人的目标是自己? 那些人对着卫兵们猛开枪,但是无人开枪打向自己所在的车子,他们是为了自己而来,要捉住自己? 洛真想到这个,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前方,并没有什么人。 于是,她不再犹豫,猛地打开车门向前奔跑。 刚好前面有个十字路口,她一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她发足狂奔,也不回头去看。 侧耳倾听,身后的枪声果然渐渐停了。 她心中安慰了些许,更是朝前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累的气喘吁吁。 终于,她再也跑不动了,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停下了脚步。 她刚刚在街上跑的时候,特地拐进各种胡同和街道,总的来说就是胡乱跑。 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 周围是陌生的街景和路人。 有的路人甚至停下脚步惊奇地望着自己。 洛真弯着腰,手伏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她不知道有多久这么剧烈的奔跑了。 “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啊?你没事吧?”有位大婶挎着篮子来到洛真面前,热心地开口问道。 洛真一时有些喘不上气,却坚持着直起身子,礼貌地开口对她道:“谢谢您,我……我没事。请问您知道洛府在哪里吗?” 大婶神色茫然,摇摇头。 洛真对她微微一笑,“没事,那我再去问问。” 那大婶对她道:“对了,前面再走过三条街似乎有许多黄包车停放在那里,你找辆黄包车去吧。” 洛真眼眸露出亮光,忙对她道谢:“谢谢大婶。” 说着她便向前走去。 回头望去,街上全是路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可疑的穿黑色长衫的男人,她放下心来,心想自己或许甩掉了他们。 走过了两条街道,在经过一条小巷口的时候,她忽然后颈剧痛,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到手了。”洛真便一个男人横抱住去了小巷子里。 另一个男人松了口气,道:“幸好,刚刚她差点甩掉了我们,多亏你绕道去了前面的大街。” “现在怎么办?事情很快就暴露,他们中有一个人已经开着车回去了,洛付周很快就派人过来了。” “先稍安勿躁,把她藏起来。找个合适的时机,我们再出城。” “好。” * 洛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后颈剧痛,她蹙了蹙眉,睁开双眼。 周围很黑,她适应了好半天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里似是一个不大的卧室,周围只有个桌子,自己睡着的这木头床很硬,还很小,伴随她的动作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她内心一片茫然,她这是怎么了?她现在在哪? 记忆慢慢回笼,她猛地睁大双眼。 自己走过一个小巷后便失去了意识。 联想自己后颈的疼痛,只有一个可能,她被人劈晕了。 怎么会这样?自己被捉住了? 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父亲现在已经得到消息了吧?他该担心死了吧。 洛真心内苦笑:自己净给他添麻烦。 现在怎么办?那些人会怎么处置自己?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是谁?又是人贩子? 不,洛真摇了摇头。 人贩子怎么会有枪呢? 门忽然被打开了,洛真浑身紧绷,望着门口。门被打开带进来一丝寒意。 有划火柴的声响,一人点亮了一只蜡烛,瞬间将室内照亮了。 洛真紧紧地盯着来人,此人年纪三十许,身穿黑色长衫,帽子已经取下,露出一张严肃的脸。 他看着洛真,面无表情道:“洛小姐已经醒了。” 洛真镇定地望着他:“你是谁?究竟抓我想做什么?” 那人一笑:“洛小姐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洛真抿唇,长睫有如鸦羽般漆黑,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第五十五章 绑架 那人将蜡烛放在桌上,然后看向洛真,他忽然一怔。 洛真昏迷的时候,他没有细看,看着她的面容只知道是个美人,但是现在不知是不是因为烛光的原因,洛真身上有一种朦胧的美感,如梦似幻。 但那人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 “小姐不用担心,我们只是想请您去别地做客。” “哦?你们这是请?”就算洛真性子温顺柔软,此刻听着这人的话也被激怒了。 想起那几名倒在血泊里的卫兵,她心头疼痛,他们都是曾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安全的人,但现在却因为她的原因身受重伤,生死不明,而这个人却告诉她这么大费周章只是想请她去做客?他的言语如此敷衍含糊,让洛真不禁气怒。 “小姐不必愤怒,先听我把话说完。”男人慢条斯理地开口,他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望着她。 洛真只看到了桌子,还没注意屋内还有一把椅子。 “您的父亲,掌北平军,而我们是南方军政派来的人。” 洛真心中已然猜到了一些,这些人恐怕和父亲是敌人,想不到居然是南方军政。 嗓子微微发痒,“咳”地一声,洛真用手在唇边一拢。 男人见状蹙眉道:“小姐受了风寒?” “不要紧。”洛真摇了摇头,重新看向他道:“那你们想做什么?” 男人道:“不是说了吗?我们只想请洛小姐去南方做客。” “原来是人质。”洛真冷笑一声。 男人不置可否,只道:“小姐不用害怕,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形势所逼,我们做这种事也是迫不得已,请洛小姐见谅。” 洛真明白多说无益,遂不再开口。 男人见她不说话了,认为她定是接受了现实,心中满意,嘴上说道:“洛小姐刚刚醒来,想来一定饿了,我这就命人给您备些食物,食材简陋,请小姐不要嫌弃。” 见洛真低着头不说话,他也自讨了个没趣。 站起身来,对洛真道:“那现在请小姐好好休息吧。” 说罢他转身出了房间。 室内只剩下洛真一个人,她皱着眉思考,现在究竟在哪里?她该如何摆脱这些人呢? 都怪自己,是自己的原因还害了那些卫兵们。 她心中自责的要命。 但当务之急,她要尽快想办法逃出去。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下床查看,门被锁住了,屋子很小,窗户也很小,还在墙的高处,她根本就爬不上去。 这屋子像是个监狱一般。 她泄了气,从这屋子里是逃不出去的,她要出门才行。 而且,她似乎听到了门外有人看守。 她重新坐回床上,先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起来。 * 那名中年男人在夜色中走进一间简陋的小屋,那屋比洛真所在的小屋大一些,但也十分简陋,里面灯火通明,隐隐的有人说话。 走进去后,屋里的人都看向他。 屋里大概有十多个人,皆是男子,他们全都身穿普通黑色长衫。 “吴队长,怎么样?” 那个吴队长道:“那女子醒了,倒是不哭不闹,也没有甚大的反应,只是有些愤怒。不过我瞧着她似乎是个有脑子的。” “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这一个小姑娘还守不住吗?” “兄弟们怎么样?有伤亡吗?” “肖哥受了重伤,晓东和齐伟也中了枪,但问题不大。洛付周的那些手下人有些本事,我们那么多人,他们就只有几个人,还能让我们弄成这样。” 吴队长轻叹一口气:“我们虽然现在已经出了北平城,但洛付周肯定会派出人来寻找他女儿,我们一定要隐藏行迹。受伤的几个兄弟尽快找医生来看看,实在不行先留在这里,我们要尽快上路。” “是,吴队长。” * 亚玉在屋中默默垂泪,身旁的那小橘猫喵喵地绕着她的脚叫着,哼唧着,似乎能够感应到她心中的恐慌。 亚玉低着头,将小黄抱在怀里,轻声道:“小姐会没事的,你说,是不是?” 小橘猫哪懂得什么,只喵喵地不停地叫。 洛府乱的不行,洛付周的眸子似喷了火,站在屋内一动不动,身旁的王旭知和夏英坂一声也不敢吭,但二人眼里同样有着担忧的神色。 * 次日清早,洛真吃过简单的早饭后,被那人带出了房间,她心头一喜,打量着四周。 此处是一个荒芜的庭院,似乎是个民居。 他们带着洛真上了一辆货车,她坐在后面。 她本是先坐进去的,后面陆陆续续地上了好几个人,全是男人。 洛真收回视线,望着脚下。 昨晚的中年人终于也上来了,对洛真道:“环境简陋,请小姐将就一下。” 洛真没有说话,她是俘虏,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上车的大部分都是年轻男子,他们不住地暗中打量着洛真,他们有许多人昨天都没见到洛真,今日是第一次见。 虽然知道这洛家小姐一定长的不错,但没有想到她居然生的这么美。 她身上还是那身打算去严家时的装扮,一身素装旗袍,下摆上绣了梅花。 那衣衫因为昨日已经有了脏污,穿在女子身上却不显狼狈,因为女孩的神情太温雅淡然了,气质清雅,容貌生的无与伦比。 有些男人不禁看直了眼,洛真虽低着头,也能察觉的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吴队长轻咳一声,不少人如梦初醒,连忙收回了视线。 警告地望了他们一眼,他又对洛真开口道:“洛小姐,只要你好好配合,我向你保证这一路上一定安全无恙,所以还要委屈您一下。” 他拿出一卷胶带,然后糊上了洛真的嘴巴。 她始终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很是乖巧。 他拿出绳子将她手脚绑住的时候洛真也没有反抗,很配合。 吴队长很是满意,点了点头,然后坐下身子。 车子开始向前驶去。 洛真抬眼看了看自己周围,不算上那吴队长,大概有五六个男人守着自己,她手脚被束,逃出去简直如登天。 还是静观其变吧。 随着车子的不停行驶,洛真心头慢慢沉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昏昏欲睡的,昨晚她没有睡着。 车子忽然猛地停了下来。 洛真一惊,心中狂跳。 “吴队长,不远处有情况!”有人在外头小声开口道。 一时间,坐在洛真周围的几个人都露出凝重的表情。 吴队长道:“不该这么快的啊……我们明明做了这么多准备了……来人是谁?” “前面大概五百米处有一队人,他们都穿着黑色警服,看着这边,不知道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货车没有窗户,洛真也看不见外头是什么情况,他们现在人在哪里洛真更不清楚。 但车外那人的话给了洛真极大的力量,很有可能是有人来救她了! “有没有别的路?”吴队长问道。 “这里是片田地,并没有旁的路可走。前面的人就在不远处的村庄附近。” 吴队长咬牙,“车子缓慢前进,所有人做好准备。” “是。” 只见她身旁的所有人都从腰间拿出了手枪,看得洛真心惊肉跳。 “做好准备,如果真的是冲我们来的,那么今日不会善了了!” 吴队长解开洛真脚上的绳索。 他手上拿着枪,贴近车边,仔细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一片沉寂中,所有人都紧张的严阵以待。 忽然一声枪响,惊了所有人。 “立刻下车!”吴队长一声令下,所有人打开车门下车,而他却没有下车,他待在洛真身旁,仔细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洛真心头有些着急,这人守在自己身旁,她想跑都没办法。 过了一会儿,又一声枪响响起。 “果然是冲着我们来的。”吴队长蹙眉,“想不到洛付周动作这么快。” 今天定是一场恶战。 外头枪声不断,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身旁的吴队长有些坐立难安,他紧咬着牙,双目阴翳。 “洛小姐,你跟我下去吧。”吴队长最终开口道。 洛真心头欢喜,她终于能出去了。 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她望着周围,果真是一片乡野,一望无际的田野,而不远处的枪声接连不断,震耳欲聋,听得人仿佛会因为这枪声而心跳过快昏倒。 她偷眼望去,只见前方果然是一群身着黑色警服的男人,与这群人交战,已经倒下了不少的人。 她目光扫过不远处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的男人,看向前方,心头升起希望。 是父亲来了吗? 但是她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 吴队长握着她的胳膊,力道极大,让洛真挣脱不开。 他没有开枪,他们的位置在车的后面,很是隐蔽,暂时还没有人发现他们。 怎么办呢? 洛真心急如焚。 有子弹擦着她不远处而过,洛真心惊胆战地望着,悄悄向后退了一步。 吴队长观察了许久,不少弟兄都已经倒下,他咬了咬牙,当机立断,带着洛真朝路的另一侧而去,那里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 他拉了洛真一把,却见洛真不动,他狠下心来,把枪抵在她的太阳穴上,发狠地开口道:“洛小姐,你自己掂量掂量,我们死了那么多弟兄都是因为你,如今你若想留下来,那我们也只好同归于尽了。” 洛真听着他话中的意思,于是不再犹豫,跟着他悄悄向那片小树林而去。 第五十六章 受伤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五十六章 受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七章 失忆 不过她经历这样危机的时刻,倒是不怎么恐慌,她比他想象中镇定多了。 门口有人轻轻敲门,严厦玹望了一眼床上的人,轻声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个身穿黑色警服的人走进来,他看着坐在桌前的严厦玹,对他行了个礼,然后轻声道:“您的伤势如何?” 严厦玹言简意赅:“无大碍。” “二少,那我们要不要通知洛付周呢?”他小心翼翼地道。 严厦玹沉默了一下,看向床上的洛真,开口道:“先不要走漏风声。” 那人惊讶地望了他一眼,......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五十七章 失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 藏娇 那名警卫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笑道:“怕什么,反正二少现在也不在这,而且就我们两个人,瞧你这胆小的。” 他忽然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道:“你说二少究竟打着什么主意?我们二少对这洛小姐可是情有独钟哪,连我都知道这件事,二少还专门去派人救下洛小姐,而现在这洛小姐失忆了,你说二少他是不是……”说着他猥琐地笑了起来。 另一个警卫实在有些受不了他,不理他了。 那警卫却继续接着道:“这可是我们二少的机会哪,趁着她失忆......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五十八章 藏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九章 请教 严厦玹淡淡笑了笑,开口道:“姐,你跟咱姐夫都是怎么相处的?他一个男人天天不着家,你不担心他移情别恋,在外有了新人?” 严熙婷对他翻了个白眼:“怎么?你听说他在外面有情况?” 严厦玹道:“这倒没有,我只是好奇。” “他才不敢。” “是,我也觉得没有,但我想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相处的?” 严熙婷皱眉望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严厦玹面色不太自然,对她道:“没什么。” 严熙婷仔细地打量了他,眸子轻轻一转,然后一笑道......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五十九章 请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 逛街 王旭知道:“司令,这并不是您的错,小姐她一定会没事的。” 洛付周沉默,似是疲倦不堪一般闭上双眼。 王旭知自知说多无用,最重要的还是要将洛真找回来。 正在这时,门口忽然有人来禀报。 王旭知见洛付周一副完全不想理会的样子,与夏英坂对视一眼,轻叹一口气,走了出去。 王旭知看向那人,道:“什么事?” 那人拿出一封信件,递给王旭知。 王旭知皱了皱眉,看着那信件,上面没写署名。 “什么人送来的?” “是个小孩子。” “好,你下去......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六十章 逛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 知晓 洛真深吸一口气,闻到空气中的味道,有些难受,对严厦玹道:“我们回去吧。” 于是,他们二人便原路返回。 严厦玹松了一口气,他只觉得这里的空气简直要让他窒息了。 “白菜的价格又涨了……”路上,听到有名大婶抱怨道。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喂,王婶,你上次说你有个侄子在军队里,他说要打仗了是真的吗?” 严厦玹的脚步顿了顿,而前面的洛真也一惊。 “我也不太清楚,他只是那么一说。” “也是,我们北平平静了这么久,怎......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六十一章 知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二章 刺客 额头冒汗,他想,自己这样的身份又能做什么呢?连洛司令都找不到洛真,他一个区区戏子能做什么? 可是,要他就这么等着,他又办不到。 * 这日,严厦玹陪着洛真去了最近的一个酒楼。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路上汽车鸣笛声,自行车摇铃声,黄包车吆喝声,此起彼伏。 严厦玹知道她喜欢出来闲逛,也不忍心老是把她关在那宅子内,于是便带着她又出来了。 反正最近洛付周已经重新振作了,看来那封信起了很大的作用,但他已经开始要对付南军周永......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六十二章 刺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三章 局长 他一脚踩中那人伏在地上的手指,慢慢的碾碎了他的手指。 那人的口早已被人用破布捂住了,他双目欲裂,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直至痛的再也发不出声音。 听到自己手指骨碎裂的声音,他恨不得现在立刻死去,浑身都被汗浸湿了。 但这才是刚开始。 严厦玹转身,对身后的卫兵们道:“不要让他那么快死。” 那人伏在地上,眼角模糊一片,看着严厦玹离去的背影似在看地狱中的魔鬼一般。 * 回了章大夫的诊所,严厦玹坐在床边,望着女子苍白的面容。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六十三章 局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四章 照顾 梨园内,台上鼓点已经一声紧过一声,万众瞩目中,凤雅登了场,那样精神妩媚、英武动人的一个亮相,赢得台下的满堂彩。 一人笑道:“看来这戏还是要看凤雅老板的啊,不管怎么样,他这戏真是演的好。” “哼,”有人轻哼一声,“你前些日子还不是说他抱女人大腿,妄图攀附权贵?” “这又不是一码事,人是人,戏是戏。” “不得不说,这个冬天凤雅都没有登台实在让人想念已久,害得我只能去玄武大街的那鸳鸯馆去看戏,不过那边那个姓刘的......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六十四章照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五章 暧昧 章大夫出来的时候看见严厦玹站在门外兀自沉思。 他一向冷清淡漠,让人望而生畏,现在却露出一副这样落寞表情,瞧着他神情,任谁看了都会有些触动。 相信任何一个姑娘都受不住他严厦玹这样,没想到这洛小姐也是个稳得住的。 章大夫有些不忍,走上前开口道:“这个,二少,我觉得你可能有些过于热情了,这样会吓到人家姑娘的。” 严厦玹望着他,似乎有些不解:“是么?” 章大夫道:“是啊,您看您曾经的女朋友,她们对您那叫一个趋之若鹜......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六十五章 暧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六章 回去 洛真能够从他那里感受到一种真切的温柔,否则她也不会为他乱心了。 严厦玹走在路上,但还想着刚刚的情景,唇角也禁不住勾起一丝笑容。 想着刚刚亲吻她唇角的感觉以及手抚在她乌发上的触感,他心里觉得痒痒的。 走出门外,他正想着事情,听到小贩的叫卖声,随意地抬头望了一眼,忽然发现摊上有卖女子首饰的,眼睛定格在一只白玉簪上。 此刻霞光满天,棉絮般的白云堆满整片辽阔天空。 他在这样诗意的天空下想起有一日女子同样站在霞光遍布......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六十六章 回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七章 求婚 “那又怎么样?真正的好画无人欣赏。”她意有所指道。 严熙婷失笑:“他欣赏不了是他没眼光,你何必在意那些不欣赏自己的人呢?” 密斯吴的性格风风火火,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姑娘,主动性极强,丝毫不像传统的女子,严厦玹那样冷傲的人不喜欢她的聒噪也实属平常。 密斯吴气道:“我还偏不信了!” 严熙婷见自己这闺中密友似乎不是那么轻易会放弃的,只能摇头。 “熙婷,你不能帮帮我吗?”密斯吴看着严熙婷道。 严熙婷无奈地道:“你也知道......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六十七章 求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八章 军营 毕竟,他也许是要和她共度余生的人。 “……好,那你明日带我去看看吧。” “至于家人,我会带你去见他们的。” “哎呀,二少,你来了!”章出归惊叫,他走了进来。 严厦玹轻飘飘的看他一眼,没说话。 章出归瞧着严厦玹那目光,略有些不自然。 他知道男人是在责怪他没眼色,打扰他们二人独处。 但此刻他也是骑虎难下。 我都已经进来了,你要我怎么办? 章出归硬着头皮走了进来,轻咳了几声,然后对严厦玹微微讪笑道:“二少,你来了怎么也不......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六十八章 军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 同寝 洛真看到那群士兵们,心头莫名激动起来。 有人发现了严厦玹,看到他们走来立即停下,他们抬手对他们行了个军礼:“二少!” 严厦玹点了点头,开口道:“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士兵们于是继续进行,只是眼睛不时地飘向严厦玹这边。 严厦玹露出一个晦暗难明的笑容,士兵们毫无缘由的打了一个寒噤,后背一寒,不敢再把眼睛瞄向洛真。 洛真望着他们训练有素的样子,心中有些钦佩。 “我们去别处走走吧,不要耽误他们训练了。” 洛真点了点头......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六十九章 同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交心 看着窗外,碧空如洗,苍穹广袤,外头的天色已经不早了。 他刚要坐下,有人敲门。 他一惊,立刻想到是不是洛真来了,随即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 他淡然道:“进来。” 进来的是章出归,严厦玹见了,瞥了他一眼。 “怎么了?” “二少,您就放过我吧。”章出归一进来,苦着脸道。 严厦玹微微一笑:“又怎么了?” 章出归叫苦不迭:“你这里又不没有军医,为什么要让我来?” “我这不是看中你那高超的医术吗?”严厦玹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章出归......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七十章 交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求婚 望着严厦玹那幽深而平静的目光,她出神地望着,渐渐的入了神。 男人的黑眸直直的望着他,眨也不眨,这双黑眸中有着自己的倒影。 她被他吻的头脑昏昏,但他眼中自己清晰的影子却让她瞬间清醒着,让她没有迷失自己。 第二天清晨,洛真醒来,身旁已经没有了人。 想起严厦玹,她在床上思考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她起身,看到有水盆放在不远处。 她走过去,将手指探入清水之中,沁人心脾的清水冲刷着如雪的五指,凉意透过指尖涌进身体。 她目......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七十一章 求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怀疑 他们进了诊所。 不久,那卫兵慌张地跑了进来,对严厦玹道:“二少,不好了!” 严厦玹一愣:“什么事?” 那卫兵看了一眼身旁的洛真,欲言又止。 严厦玹心神领会,对洛真道:“可能是军营来消息了。” 洛真点了点头,放下了好奇心。 严厦玹走出房门,对那卫兵低声道:“说,什么事情?” “墙上贴了告示,说要找人,找的就是洛小姐!” “什么?”严厦玹一惊,“是谁贴的?洛家吗?” 那卫兵摇了摇头,“是警察局派人做的。” “警察局?怎么......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七十二章 怀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 小门 “我们明日就回家吧。”他开口道。 洛真点了点头:“好。” 次日,他们便与章出归告别后回了那个宅子。 洛真望着院子里,有些恍若隔世。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宅子。 严厦玹在她耳边轻笑道:“怎么了?不认得这里了?” 洛真冲他笑了笑:“我怎么会不认得自己的家呢?” 严厦玹微微一怔,眸子定定的望着她。 管家殷勤地把他们迎了进去,连声说道:“我们一直都有打扫各个房间,就等着小姐和二少某一天会回来。” 洛真走进前厅,屋内静寂无声。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七十三章 小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 线索 严厦玹眸光一闪。 他开口道:“局长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 戚风摇了摇头,笑道:“唉,二少啊二少,何必这么刨根问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这么吧人家供出来的话不太地道啊。” 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严厦玹心中有鬼,心头纵然着急面上也不显分毫。 严厦玹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也知道戚局长有些为难。这样如何,我也拿一件事和局长交换。” 戚风眸子一闪,眼中似有一丝笑意。 “好,既然这样,我就答应二少的请求。”他装作很为......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七十四章 线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 安全感 “那么那位戚风局长呢?要不要去问一问?” “问,当然要问,但是要等一下,说不定会有一些线索。” * 洛真心头有些烦躁,很不舒服。 她还是想问一问严厦玹一些事情,但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心中有疑问,但是想着如果将这些都说给严厦玹听的话,她觉得他应该会不高兴,可是…… 她现在的情况是仍旧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刚开始的时候她见他对她体贴入微,无微不至,在一定程度上迷惑了她,以至于没有细想一些问题。 或者是说她并不......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七十五章 安全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 夜访 “我答应你为你找那位洛小姐,可是并没有答应你一定会帮你找到啊。”男人冷道。 凤雅跪在地上低着头,对这男人磕了一个头,道:“大人,请您再派些人手,寻找洛家小姐。” 他的声音清润,如深山月色下的清泉。 “你这是在命令我?”戚风眼里闪过嘲讽,慢慢走近他。 凤雅看着他那双黑色靴子渐渐走近,也不敢抬头,只轻声道:“大人,您若是找到洛家小姐,洛司令也会收您这个人情,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哦?是吗?” 戚风微微一笑,......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七十六章 夜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金瓶梅 严厦玹摆了摆手,无奈道:“一群孩子而已,快把他们轰走吧。” 管家领命下去了。 洛真望了他一眼,见他若有所思,面色冷冰冰的,好似一块光洁的寒玉。 * “你说,咳咳,发现了真儿的踪迹?” 王旭知立在床前,低头恭敬道:“是的,司令。” “没有骗我?” 王旭知苦笑一声:“我哪敢欺骗司令呢?”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洛付周,开口道:“司令,您身子有病根,可千万要保重身子,以免您忧思成疾,到时候小姐回来可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洛付......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七十七章金瓶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夜谈 洛真站在廊下,像一朵百合,纯白宁静地绽放在这个略显靡靡的清晨。 今日天气有些阴沉。 严厦玹终于出了门,有卫兵前来禀告他说军营中有事。 向洛真道别后,他便出了门。 洛真自早上起来后心口就有些砰砰直跳,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 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的光线都被窗上流苏蕾花的天鹅绒窗帘遮住,地上铺了地毯。 屋内的许多陈设都是上几天严厦玹从外头新弄来的,颜色是洛真喜欢的天蓝色。 帘子稍稍拉开一些,但没......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七十八章 夜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 发现 洛真回想着梦里的内容,那股悲伤的感觉似乎仍留在心头。 “……我梦到了我父亲。” 这次轮到严厦玹面色一变,他顿了顿,开口道:“你梦见了什么?” 洛真细细地想了想,梦忘的极快,现在她也只能想到自己在梦里叫了“父亲”,其他的也没什么特别的。 看到洛真愣着不动,严厦玹心头莫名的着急,急忙开口打断她的沉思,开口道:“若是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洛真轻叹一声,对他点了点头。 见她这样,严厦玹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忽然,洛真开......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七十九章 发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搜捕 洛真从梦中骤然醒来。 依靠在床边的男人睡颜映入眼帘,他黑发垂落,凌厉的眉峰让他连睡颜都充满强势气息。 他眉头紧紧地蹙着,让洛真有些惊讶。 虽然他也时常蹙眉,但却没有此时眼前蹙得厉害,眉峰紧紧地蹙成了一个清晰的“川”字。 洛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的眉梢。 但男人立刻就醒来了。 他猛地睁开眼,吓了洛真一跳。 锐利冷血的视线在触及她后,迅速融化。 他移下床,在她眼前蹲下。 洛真看着他这般似小狗的动作,不禁笑了笑:......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八十章 搜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 用刑 严厦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章出归使了个眼色。 章出归瞧见了,对他轻点了一下头。 洛真没有看到。 严厦玹对洛真道:“我出去一趟,你先好好休息。” 洛真点了点头。 出了门,严厦玹对章出归道:“我把她交给你了,你可要把她好好保护好。” 章出归腹诽:你派了这么多人在这里还需要我做什么? 他面上还是对严厦玹好生答应着。 “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能让她出去,你知道是为什么。” 章出归皱了皱眉,对他担忧道:“二少,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怕......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八十一章 用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 威胁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八十二章 威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偶遇 他心事重重地出了门,去了一家酒楼,想去喝点酒。 没想到在这酒楼门前看到了严厦玹。 严厦玹正从里面出来,看到了他也愣了一下。 王旭知面上挂上微笑,对他露出和善的笑容:“严二少,好久不见。” 严厦玹望见他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然后面上几不可见的变化的一下,有些冷意。 他轻轻地勾起一丝笑容,开口道:“是啊,王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不知你今日来这酒楼做什么?” 王旭知笑道:“我只是想出来喝个酒,最近工作忙,好不容易闲下......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八十三章 偶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逃跑 未等清晨第一缕朝阳慵懒地爬上墙壁,洛真猛地从梦中醒来。 她浑身冷汗,身子有些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洛真才缓过来。 梦中发生的事情如此清晰真实,让她十分惊慌。 她好似记起来了一切。 她想起来了,她的那些曾经失去的记忆。 梦中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原来这些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当时的她在去往严家的路上被一群人袭击,然后被带走,她记起来了她被一群身穿黑色长袍的人绑架,后来有人来救自己,后来她被人用枪顶住,然后摔在地上…......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八十四章 逃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跑走 听到司机的后半句话,严厦玹这那一瞬间猛地向车的方向望去。 看到的是那一身樱花色的女孩决然消失在街角的背影。 他的心一瞬间抽紧。 不! 真儿! 严厦玹来不及多想,猛地向她的方向跑去。 快跑的途中,周围的行人似乎都不存在了一般,严厦玹疯狂的向那女子跑去。 她为什么要跑走?为什么离开? 他在那一瞬间有一个不祥的预感,他可能会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难道她恢复了记忆?他的脑海中一瞬间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一种可能性。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八十五章 跑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 紧追 洛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心头松了一口气。 现在突然放松下来,她又想起那个人。 不知道他现在会是什么反应。 可能会失望不解和暴怒吧。 她呆呆地想着。 无论如何,她现在与他分道扬镳了。 他们本就是起源于一场错误,无论怎么样,早晚都会走到这一步的。 严厦玹。 她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 奋力被她压在心底的与他的曾经,仍是不受控制一般涌上心头。 闭上眼睛,眼角流下眼泪。 对不起,再见了。 严厦玹在这条街道上找了许久没有找到,他的心口的......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八十六章 紧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 回府 洛真望着她,这女子的装扮十分西式,可能是从外国来的的女孩。 那女子也在望着眼前的洛真,看到她面上的神色不似作假,便拦住了身前的保镖,责备道:“你们这些人,没听到人家说有麻烦吗?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 那帮黑衣保镖听她这么说,喏喏地不敢言。 那女子脚踩高跟鞋,把手里的小阳伞递给一旁的保镖,然后对洛真亲切地面带甜腻的笑容道:“你上车来,我带你离开。” 说着她打开了车门,让洛真上车。 上了车,洛真便闻到一股浓重的......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八十七章 回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 邀约 洛真道:“不,父亲,不是你的错。”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不想让洛付周看到她的泪,抬头望着洛付周,挤出笑容,开口道:“父亲,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我,真的。” “真儿,说一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伤害你的人我一定要让他碎尸万段!”洛付周狠声道。 洛真拉着自己的父亲坐下,亚玉也擦了擦眼泪,给父女两人泡了茶,然后悄悄的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我当时的确是被人绑架了,然后又被别人所救,但因为我摔在了地上所以失......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八十八章 邀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会面 “有些事情想和她谈一谈。”严厦玹避重就轻。 “我是她的父亲,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洛付周微微一笑:“不知道贤侄知不知道,真儿她刚从外面回来。” 严厦玹没有说话,只望着洛付周。 洛付周也不在意,笑道:“她刚从外面回来,受了惊吓,所以……” 严厦玹仍没有说话。 洛付周站起身来,向窗边走去:“是个歹人将她虏了她去,之前失了忆,后来恢复了记忆后她才从那人手里逃出,”他冷声道,“你说我是不是该将这个歹人碎尸万段?”......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八十九章 会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打仗 “小姐,司令来了。”门口的亚玉突然走进来,对她道。 洛真一惊,站起身来。 洛付周果然没多久便进了屋子,他看着自己女儿,轻笑一声:“真儿。” “父亲。” 洛付周点头,“你坐下吧。” “真儿,我来找你是和你说,关于你离开北平的事情。” 洛真一惊,下意识开口道:“父亲,我不走!” 洛付周摇了摇头:“真儿,你听我说。” 洛真皱起了眉头,对洛付周道:“父亲,您不是说此事再议吗?为什么突然又提起来?” 洛付周定定的望着她,忽然......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九十章 打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一章 相见 站起身,她拉开垂地的绒窗帘,任阳光倾泻进来。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望着外面。 去年冬天她刚来到这个地方,只过了一个冬季,她现在就要离开了。 心头自然是不舍的,但是,不舍又有什么用呢。 父亲是为了她好,留在这里只会是他的累赘,不如走了干净。 但愿一切过去,父亲能平安无事。 洛真深吸了一口气。 过了两天,洛付周来看洛真的时候,忽然开口道:“你出去逛一逛吧,我让夏英坂带你去。” 洛真一惊,看着洛付周的眼神,点头道:“好。......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九十一章 相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二章 下跪 “真儿。”他又叫了一声。 洛真依旧不言语,低着头。 严厦玹缓缓走了过来,一旁的夏英坂戒备十足地望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严厦玹和凤雅不一样,他一向单刀直入,也不周旋,开门见山开口道:“你……愿意原谅我吗?” 洛真虽然低着头不看他,但心头突突直跳。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心跳的这么厉害,只是看到这个人她就如此激动吗? 攥了攥手指,克制着自己那不安分的心脏。 她抬起头来,望着眼前人。 严厦玹的黑眸如墨染一般,直直地望着她。 洛......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九十二章 下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三章 大结局 《少帅又追妻失败了》第九十三章 大结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