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纵剑》 第1章 行善积德(修) “老伯,你这腿伤用这药过上几天就好,这两日还是不要太劳累了。”千重山上,一相貌清丽出尘,却只有十一二岁的白衣少女温声对一老药农道。 “多谢仙子,多谢仙子,仙子真是大好人啊!”老药农万分感激的道,这老药农原本也是有些许武力在身,才敢来这千重山上采药,只可惜今日运道不好,若不是遇到这少女,怕是要死在这山上了。 不过老药农也知道眼前两人与他天地之别,因此不敢多留,腿伤一不影响行走,就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白衣少女身边的一年轻俊秀的男子抱着剑冷声道:“小师妹何必过于耗神在这些凡俗之人身上,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像我等修了仙缘,还是莫要沾染红尘之事的好。” “师兄说得是。”白衣少女也不生气,冲着男子一笑。 那师兄的冷脸也绷不下去了,颇为无奈地道:“你啊,每次都如此打发了我,哪次真的听了我的话的。行善积德对于修行也不是坏事,可我们剑仙当有锐气,太过心善定心有旁骛,那里来的一往无前之势。” “师兄明知道我五行偏木,在剑修一道上只能缓缓图之,何必次次提起令我伤心。”白衣少女故作哀怨地道。她所在的门派上下都是剑修疯子,若是她真的显露出了在修剑上的天赋,还不知会被门中长老怎么折腾,哪还有时间行走天下,行善积德。 这白衣少女乃是剑门掌门之女,名为苍倚剑,与她同行的是掌门一脉首徒宇震。在这个修真门派遍地的大千世界,敢直接自称剑门还没有被灭掉的,自然是极为强大的门派,只是这种强大是因为剑修攻击力太过强大,还是这门派中都是疯子般的人物,就有待商榷了。 从一介掌门给唯一的闺女取得苍倚剑这般古怪的名字,就可窥视其中一二。 苍倚剑苍小姑娘见师兄脸色无奈,似又要说教,便忙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赶路吧,免得又得露宿野外,颇为不美。” 宇震与苍倚剑岁数相差颇大,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师妹向来宠溺有加,舍不得太过苛责于她,也只能放下此事不提。宇震乃是金丹修士,驾上剑光则可须臾万里,有他带着哪里需要担心会错过住宿之地,早先那次也不过是苍倚剑探得一处幽冥死地,不忍其中万余冤魂受地煞蚀体之苦,连夜渡化鬼魂耽搁之故。 摇了摇头,宇震招出飞剑,拎着小姑娘立于其上,瞬间化为一道青芒消失在了天际。 此方世界除却四方海渊地障之地空间错乱,混沌不湛,非传送仙阵与大乘期修者皆难以强渡之外,尚有亿万里地界,又有隐于险地的洞天福地之不知凡几,实是无人知道此方世界大小到底几何。 此次这两人在此,却是修行界之首的裂天道门招开法会。因有些门派实在太过遥远,这法会亦是提前数年邀约,好让地处偏远的门派有个准备,能及时赶上。 裂天道门与剑门一个震慑东方,一个威压诸海,其中距离实是凡人难以想象,便是以剑修的速度,也提前了几月出发。 这裂天道门传承数十万年,门中强大者数不胜数,乃是此界无可争议的第一门派,力压了道、佛、妖、魔等诸多派系,实是不可不敬不畏的强大势力,因此裂天道门的邀约,其它门派无不应约。何况此次乃是其门尚何长老成功渡劫,五百年后即将飞升的大德庆典,哪一个门派不想一睹仙人风采。 要知这尚何长老乃是这万年来成功渡劫的第一人,其中微妙,不言而喻。 剑门此次也是派出两位分神期长老带领门人弟子前去观礼,修为尚才辟谷的苍倚剑原本是不让去的,可哪里知道她精灵古怪,不老实修剑却在阵法上造诣非常,趁着他人出阵时险险瞒过了大阵,偷溜了出去。 好在这小姑娘修为实在太低,还是留下了痕迹,被门中长老察觉了出来,便命宇震把她提溜回来关她月余禁闭。可看他二人现正在百万里外的千重山上逍遥,就知道诸位长老的打算落了空。 这偷跑出宗门的两人如今所处的千重山,是绵延数十万里山脉,隔绝了数个俗世国家,其上多有凶禽猛兽与毒虫之类,开了灵智的妖修也不知凡几,平常凡人是不敢深入其中的,如那老药农就只敢在边缘之地转悠。 而千重山尽头有一个门派在此建有尾凤城,正在直通千重山脉的入口处,用于这方圆之地交易之用,城中只有少许与修士有各种关联的凡人,于修士正是合用的地方。 在众多御空法宝的光芒中,一道剑光落于城中没有引起半点波澜。苍倚剑和宇震直接到了剑门在此所设的据点处,出示各自表明身份玉牌后,便被人引入后院,分了院子和侍从,便再无人来打扰。 苍倚剑泡在玉池里,手里一个灵果啃着,心中默默盘算着这一路得来的收获。她与宇震已走了半个多月,途中也遇到了不少不平之事,她小心算计,衡量得亏,一分一毫的计量着自己行善的方式和度量,终是得了一缕功德之气,比之在剑门之中一年所获还多。 这功德便是功德,天道也不会计较你是何种心态得来的,只是如此一来,多有违背意愿行事之时,便让本心有了破绽,使那天魔有了可乘之机。 不过这苍倚剑可不真是如今这般水嫩嫩的小姑娘,若不是她机缘巧合得了一先天法宝,能压制她一身业力,这一转世就会被天魔所趁,堕入心魔之中,成了此方世界的无上魔头,再被九天神雷辟入轮回,不知下一世会成了何物,哪里会有如今道门正宗的跟脚。 她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咬,这心魔之事,还是待她背负的业力消除之后再说罢。 一口吞掉灵果,苍倚剑白嫩的五指间出现了一缕指头长金色丝线,平平常常看不出异处,可若是仔细一探,便会觉得这缕丝线气息深奥至极,玄妙至极,生不出一丝对抗之心来。 “来此世界二十余年,才得了不足十缕功德之气,此路果真是艰辛异常。好在如今身为修真者,只要不陨落身死,便有足够的时间去积累功德,消去业力。”苍倚剑心中道。 上一世苍倚剑虽然转世妖族成就妖圣,时间却是在洪荒之时,那时巫妖两族打破洪荒大地,使得生灵涂碳,天道感应之下,便有倾天业力加诸巫妖身上。又因人族被这妖族屠杀亿万,立下天道誓言,必诛妖族,妖族处境更难。 人族后来成为洪荒之主,受天道眷顾,天仙大能频出。苍倚剑上世身为妖圣,不免被原本的同族追杀,终是在重伤之下,天劫被提前引发,被轰杀而死,又牵连了数城凡人,业力几可化作实质,吞噬她自身。 若是如此,她便会生生世世都陷在疯狂之中,只知血腥杀戮,最终化为无上天魔,只可在无边虚空中无知无觉的徘徊,怕是比魂飞魄散还来得可悲。 想到那般的景象,苍倚剑手中的那缕功德之气消失无踪,她也中也透出坚定之色,她这轮回之路,也该是结束了。 因苍倚剑已经辟谷,并不需要吃食,沐浴之后便直接在床上入定。此处是剑门的地方,又有一位金丹修士在一旁相护,苍倚剑并不担心有人对她不利,且她也是留有手段的。 小心的让神念进入了那先天灵宝之中,苍倚剑开始一点一点的炼制这法宝。 苍倚剑这先天灵宝是一伞形,名曰九衍天灵伞,乃是她被天劫劈死之后,并没有像以前一般立刻转世,而是飘荡到了一处不可诉说之处,偶然得到的一次奇遇。也正是这先天灵宝把她送进了轮回之中,不然她还不知要飘到何时去。 只是这先天灵宝只是寄于她灵魂之中,因法宝本身的特性才有隐藏业力与镇压心魔之效,完全是不为苍倚剑所用的,可说是空有宝山却对之束手无策。 从她开始修练起,苍倚剑便孜孜不倦的想要炼化此法宝,二十多年来未有懈怠的时候,却可说是半点效果也没有,倒是打熬得体内真气凝实无比。 夜深人静之时,盘腿坐在床上的苍倚剑突然睁开了眼睛,飞身到了院外。不过这里有人比她更快,宇震已经站在了一棵大树的树顶上,仰头看着天空之上的光芒,手指不住的开开合合。 苍倚剑也提气飞上了树颠,好奇地道:“师兄,可算到出了什么事了,这百里内的灵气都乱了。” 宇震摇了摇头:“我只算出是有元婴修士自爆,来龙去脉却看不到半分,若不是我天机术学艺不精,便是有大能蒙蔽了天机。”他回头嘱咐道,“为了稳妥起见,我们再在这里呆上两日,观望观望再走。” 苍倚剑乖乖点头,除却能够赚功德的事情,别的事向来不会去起半点好奇心,她惜命的很。 经过这一打岔,苍倚剑直接躺倒睡去了。可刚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苍倚剑又醒了过来,只见一个黯淡无光的元婴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正飘在她的头顶上,本能的想要进行夺舍。 苍倚剑冷笑一声,把那元婴摄入手中,一番探查下来发现已经没了油水,就想要送这倒霉的家伙去见道祖。 “求放……放过,有……大秘密…………愿……愿……”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苍倚剑不等那个元婴说完,一道剑气就斩在了元婴上。随着一声哀鸣,那个元婴就被剑光绞成了无数光点消散在了空气里。 “为什……” “秘密这种东西,还得有有命享才行。”苍倚剑低声道,她刚才若是慢上一刻,或者那个元婴伤势再轻一点,只怕就有大麻烦。在一看到那个元婴时,她的心神就一阵悸动,危险之感颇为强烈,所以才一面之下就痛下杀手。以她现在的修为,能一剑灭掉一个元婴,哪怕是重伤的,也实在是大幸。 咬破中指,苍倚剑挤出一粒血悬在空中,勉强施展了一个她现在能用的秘法,强行抹去了她与那个元婴的最后一点因果,如果不是大乘期的大能出手,无人能算出她与元婴有过接触。 第2章 偶有奇遇(修) 第二天一大早,苍倚剑就拉着师兄到了凤尾城中最热闹的地方,正是修士交换买卖的坊市。坊市延用俗世的说法,也点出了其中的特性,不过多是低层修士流连的地方。但也因为是底层修士,任何修真资源落到他们手中,都是精打细算,反复推敲。对于大家大派不屑于的小道,就格外的精通。 苍倚剑无事时犹其喜欢逛这种地方,有些也会淘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会自行收纳日月精华的雪鱼珠。雪云鱼生于云层之上,其肉质鲜美,便是寻常的修士也忍不住要尝一尝。 可是这雪云鱼云起而生,云散而死,并不是多么稀罕的东西,它的鱼目珠子也只能祭练成不入流的水属法器,没有什么大用。可是刻上简单的符文后,自行吸收了日月精华的雪鱼珠就会自己发光。其光明亮柔和,如春日暖阳,放在家里与灯火无异,很受凡人的喜欢。 苍倚剑在剑门的势力内有不少产业,雪鱼珠就是她发现的货品之一。剑门一个修真门派也这样的地方也不奇怪,毕竟剑门有众多的弟子还未到辟谷期,还是要食人间烟火的,也为在凡间历练的门人提供落脚的地方。其次便是可以惠及凡俗之人,顺应天道,积累功德,虽是小道,但胜在天长日久,绵绵不绝。 再看这里的坊市,与苍倚剑在自家处看到的又有些不同。在极大的一个场地内,所有摆摊之人都规规矩矩的形成列队,每人占有差不多大小一块,安静地等待顾主。有人来挑选东西,也都轻声细语,无人大声叫嚷暄哗。 宇震走在小师妹的身后,看着她满身悠闲的在井井有序的坊市中闲逛,冷峻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师兄,你快来看这个。”苍倚剑从一个小摊上捡起了一片一看就含有杂质的玉简,向宇震晃了晃。一边的摊主看是一个小姑娘来买东西,便想要哄上两句,把这无人问津的玉简给卖了,可一看到宇震,摊主就缩了缩脖子,闭紧了嘴巴。 剑修是很好认的,只要没有结成元婴,人剑合一。自身剑意便灌注全身,连眼神都凌厉之极,就好像一把人形之剑一样。 剑修只是在实战时比同阶胜上一筹,若是拼上一拼也不见得没有胜算,可剑修之所以可怕,便是他们自身化剑,无畏无惧。心性略差的人对上剑修,一开始就会被夺了志气,稍不留神就可能被剑气斩落了。 何况宇震一看就是修为高深的,这摊主也没有活得不耐烦了,自然不会没事去招惹。 宇震接过苍倚剑手里的玉简,直接神念往其中一探,先是一脸的无动于衷,片刻后就脸色微变,怔然道:“这是?” 苍倚剑也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哪位高辈高人有这样的闲趣。”她转向那个摊主道,“道友,这玉简我要了。” “一块下品灵石,不能再少了。”那摊主想了想道,这也的确只是回本的价钱。 苍倚剑从袖中取出了一个乾坤袋给了那个摊主,那摊主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苍倚剑传音道:“你这玉简当值此价百倍,只是你一直不识,便是你和此物无缘,自然当不得那个数。” 那个摊主一呆,苦笑道:“道友还不如不告知在下此事……”他又是后悔又是痛恨,盯着宇震手上的玉简恨不能直接抢回来,身上的真气都乱了起来。 “师妹,小心些。”宇震皱眉道。 宇震话音刚落,那个摊主突然闭了闭眼睛,再看时眼中已经一片清明。他向苍倚剑二人庄重的行了一礼,就这样原地坐了下来入定了。附近的摊主都有些莫名其妙,可摄于宇震的威势,倒没人过来凑上一凑。 “师兄,麻烦你了。”苍倚剑当即道。 宇震点了点头,右手挥出,寒光四溢的剑光在摊主身周身形成剑阵,让周围的人不得不都退开了十多丈远。 “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破境界,也真是胆大。” 苍倚剑道:“此人原本就只差一个契机,如今看来心性倒还不错。”她从摊子上捡起一物看了看,又道,“若是他就此突破了,你说连师兄可愿意收一个弟子,我看他在炼器上有些天赋。” “师妹你这般有些过了。”宇震摇了摇头,“等人醒来现说吧。” 苍倚剑一愣,突然间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今日的情绪好像太肆意了一些,与她本性有些相悖。而且一早就有奇遇,这运气也好得太过了。她因为业力加身,不被本方世界所喜,气运向来不强,别说什么奇遇,便是入个定都有可能岔了气。 苍倚剑只有转世到前世时修行过,又是妖族不精天机推衍之术,此时也算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能多加注意。 因大街上出了这样的事,其它人也就绕了道,小摊主都移到了别处,空出了一块地方。如此两天两夜,那个入定的摊主才醒了过来,修为已经到了灵寂期,修行之路又踏出了一大步。 一睁开眼,那个摊主就忍不住喜意,起身向守在一旁的两人行了个大礼:“在下罗天倚,多谢两位道友。” 苍倚剑摇头道:“是我鲁莽了,如今道友无事便好。” 罗天倚倒是不再意此事,把摊子一收就请两人上了酒楼,叫上了好酒好菜:“好在在下还存下了一点灵石,不然今日就要出丑了。哈哈,若不是道友之故,在下怕是要困死于那一境了,哪里看得到今日的光景。想我散修出身,修行到如今也历尽波折,可入这心动之期也把持不住,忍不住杂念丛生,今日总算是舒坦了。两位于我当有再造之恩,别的休要再提了。” 苍倚剑想不到此人豪气至此,也有了一些好感,直接问道:“罗道友可是擅长炼器,我门中有也擅此道者,可愿意一去?” 罗天倚自然看得出苍倚剑和宇震不是出自小门不派,可他毕竟是散修出身,资质算不上多好,只是在炼器上有些天赋,因此高不成低不就,一直四处漂泊。能入了门派自然有了庇护,可他带艺入门,入哪些门派就要多考虑一番。 罗天倚略一思量,就直言道:“不知两位道友是出自何门?” 宇震道:“我与师妹均出自剑门。” 罗天倚一怔,他倒是没有想到随便认识的两人就是这样的来头。一想到剑门,他就激动地问道:“三百年前的御荀子前辈可是出自剑门,不知道那位前辈如今可还在?” “师叔如今闭关炼剑,已经快百年没有出关过了。” 罗天倚眼睛一亮:“我这便去收拾东西。” 宇震赶紧扔出一道玉简:“我剑门离此千远万远,我等还有事,你拿着凭证自去吧,入不入得门中就看你自己了。” “没看出是这样的急性子。”苍倚剑是好笑,“这酒钱还不是得我们自己出了。” 因苍倚剑也是入了辟谷期的,并不需要进食,便只点了灵酒灵果再加上些此店的拿手菜,倚窗慢慢喝吃喝着,不过这酒宇震是万不让苍倚剑喝的。 苍倚剑因为是剑门掌门分神期上才有的一个独生闺女,苍倚剑她娘怀胎便怀了近两年,耗费了极*力才生下她来。一出生就是先天之体,天赋极好,可就是身体长势慢了平常人不少,二十多岁了还像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其它人就都当她还小,宇震自然也不会让她喝酒。 有些不满的瞪了师兄一眼,苍倚剑拿起果子狠狠咬了起来。 这时楼酒上面又有人上来,看穿着打扮虽然不一,但应该是一个门派的,打头的是一个长相极为俊朗的青袍青年,手里是一把拂尘,看上去颇为出尘。他眼睛一扫,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两人,略点了点头就别找一桌坐了,刚好坐满了两桌。 苍倚剑向宇震神识传音道:“师兄,他们是万生谷的人?”说是万生谷,其实是一妖修聚集之地,也算作一派,在此界也是鼎鼎大名。 “正是,那个打头的名叫无渠,本体是一玄青万炼蛇,成名千年的分神期高手,有自身本身化成的法宝在身,可攻可守,师尊曾与之切磋过,尚有不及。不过无渠对人倒还温和,只是一出手就是无解的剧毒,平常人不敢招惹他。他与师尊有些私交,又不是滥杀的人,遇到了只要小心些也无防。” “爹他果然交游广阔。”苍倚剑想道,若不是还有掌门之位压着她那剑疯子的爹,只怕早不知上哪里挑战去了,也难怪她娘不放心她一个人呆在剑门里。 “可要去见礼。”苍倚剑又问道。 “人妖本殊途,没必要守这些俗礼。倒是万生谷若是去裂天道门,也不经过此地才对。”万生谷在裂天道门的南面,临海的万重大山都是他们的地界,这个千重山只能算是其中一支小小的支脉。 “可是与昨日之事有关?”苍倚剑心中一动道。 “是与不是,我们不理会就是了。” 吃完东西结了帐,宇震也不愿再多做停留,便带着苍倚剑一道剑光飞起,向西边而去。 “师祖,那两个人有什么不妥?”酒楼内,无渠身边的一人问道。 “想不到苍白那家伙女儿都这么大了,下次要去讨杯女儿红喝喝。”无渠把玩着酒怀,似笑非笑地道,“那几个废物一个也没逃出来,倒让我白跑了一趟,还好有这个好处。哼,裂天道门倒是把他们的隐密守得紧,此次倒要好好看看。” “我们原本已收到信,那几个人中有一人是用元婴遁了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便宜了哪一个,若是被人知道了其中秘密……” 第3章 因果轮回(修) 又走了小半月,苍倚剑与师兄已经到了裂天道门附近。说是附近,离裂天道门的山门也还有好几十万里,只是时间还早,便也不急。 苍倚剑这二十几年来,自从能四处跑动后,还没有离开过剑门所辖海域,一路边走边看也颇为惬意。 “这便是三鹤城了。”剑光落下后,苍倚剑看着高达数十丈,城墙浑然一体的大城道。 宇震道:“正是三鹤城,其中有凡人千万,修士也是无数,其中有裂天道门四位分神期高手镇守此处,是东方最大的一处城池。师妹若是喜欢,可以在这里逗留几日。” 苍倚剑点了点头。 三鹤城因有阵法相护,非分神高手不能用法宝飞行其上,所有人都是从城门入城。此城城门外有凡人士兵把守,凡是修士他们身有特殊法器均能分辨,并不理会,只向进城的凡人收几枚铜子的入城费。 不过修士凡人的入城时倒是泾渭分明,倒不是修士不愿与凡人共行,而是凡人看向修士时多有敬畏向往之色,并不敢随意靠近。 刚走到城门边,宇震便伸手截住了一道突然而至的金芒,片刻后向苍倚剑道:“李师叔和欧阳师叔他们已经到了裂天道门内,叫我们快些过去会合。” 苍倚剑一笑:“两位师叔便没再说些别的?” “两位师叔自然气师妹你偷跑出门,可也只是把我训斥了几句罢了,哪里舍得说你半句。”宇震摇了摇头,“看来我们只能在此处留上一日,明日就直接去裂天道门山门,若是多耽搁了怕欧阳现叔会亲自来抓人。” 想到欧阳师叔那脾气,苍倚剑也没有反驳。 几句话间入了城,三鹤城中人群熙熙攮攮,好不热闹,果然是一片繁华景象。此处虽然多是修者聚集,但与凡间城池并无太大的分别,只是占地广大了不少,又多了俗世没有的灵动之气。 “与我门的湛蓝城也不遑多让了。”苍倚剑感叹道,人多自然有人多的好处。 “可是宇师兄来了。”一个温婉动听之极的声音传来道,抬头便可见一丽人领着几人飘然而至,明明说话时还离得颇远,不过瞬息间就到了眼前,至少是一灵寂期高手。 宇震显然也认得来人,向苍倚剑传音道:“是妙音宗的同道,妙音宗长老关门弟子何霁月,人称梦月仙子,亦是金丹期修士,与你我同辈。”说完他向那丽人点了点头,算是全了理数。 那何霁月身穿淡雅宫装,相貌似被薄雾遮住了一样,让人看不清晰,只觉得是一绝色佳人。佳人手上抱着一支短琴,在一丈外停了下来,脸上薄雾散去,果然是一天上有地上无的美人。 何霁月盈盈行了一礼:“果然是宇师兄,听说剑门同道已经到了,还以为进了裂天道门才能与宇师兄一见,想不到能碰到一处来。不知这位是……” 苍倚剑打量了何霁月一眼,笑道:“苍倚剑见过何师姐。” 何霁月略一思量就知道了苍倚剑的身份,便毫不轻视的见了礼,又向两人介绍了她身后的诸人,都是妙音宗的后辈弟子。 因宇震在外人前是颇寡言冷峻之人,几人向着裂天剑门在此处的招待之所走去时,便是何霁月这样清雅温柔之人也寻不到什么话说,便只与苍倚剑说话。 苍倚剑见这梦月仙子似对宇震有些情意,只能暗中摇了摇头,她如何不知道宇震师兄醉心剑道,走的是斩净自身之路,怕是不会与人结为道侣。 “对了,你们可有听到流言。”何霁月看着前方裂天剑门的一处外院,向两人传音道。 “我们两人独行而来,没有听到过什么消息,可是有什么变故?”苍倚剑问道。 “也并非什么变故,只是怕又有一段不安宁的时日了。前几日不知哪里来的传言,传说裂天道门持有仙界至宝,是在一洞天之中。原本裂天道门与你们剑门伯仲之间,万年前起却压了剑门一头,成就第一门派,就是这个缘由。” 宇震摇头道:“不过流言,如何能信?” “此事到底如何,反正是要上裂天道门山门走一遭的,或许就能知晓。只是有人拿此事问过邬有子前辈,邬有子前辈却避而不答,怕的确有些蹊跷。”何霁月轻笑道。 苍倚剑没有插话,冥冥中她有种此事与她有莫大好处的感觉,只是又有一种晦涩难辨之感,只怕想得好处也不是那样简单的。 心中一动,苍倚剑隐隐察觉自身许是卷入了劫数之中,那日在凤尾城的此许运气怕就与此有关。说是劫数,也有大小之分,当初巫妖所遇乃天地大劫,小的劫数也许只是出门时磕到石头破了皮而已。且劫数并非均事坏事,那巫妖大劫对人族而言可不是天大的好事? 苍倚剑此时也无从知道此劫数为何,便只能多加小心,便放在一边了。 且说几人一靠近外院,就有几个青衣道童走了出来,都是十一二岁的外貌,长相也别无二致,正是裂天道门的地封傀儡。地封傀儡虽然只是道术傀儡,样貌动作看上去却与常人无异,夺天造化一般,且每一个有媲美金丹高手的实力,实在是不凡。 “可是剑门和妙音宗的道友,还请里面请。”一个傀儡道童道。 “不知贵门此处可有传送大阵。”何霁月问道,她指的是融有缩地成寸这一道术的奇阵,由上古仙阵简化而来,可瞬息使人到达指定之处,非大乘期阵法宗师根本无法摆下此阵。 阵送大阵一般放在宗门守卫严密的地方,在重要之地放下子阵,便可瞬息往来,一次启动费用颇高。 那傀儡道童答道:“却是有的,乃门中特为此大典而设。” “不如这此城游玩几日,到时启用这大阵直接上门道贺如何?”何霁月问道。 “师兄?”苍倚剑看向了宇震。 宇震点了点头:“虽然招摇了一些,但也不是什么过错。” 此事便定下了。 三鹤城原本就是极为热闹的一个城,最近各大门派弟子向这里赶来之后,又热闹了几分。 修真界虽然讲究法泽众生,一界内大大小小的门派不下十万,所谓高手天才更是层出不穷,但占据大部分修真资源的也不过是最顶层的那些罢了。像此次前来的门派不超过三十个,余下的门派不是没资格被裂天道门邀请,就是根本不知道此事。 苍倚剑曾深深觉得此次运气实在不错,才不用浪费过多的时间从低层修士开始爬起。 这一日,宇震与何霁月在院中论道,苍倚剑因境界相差太远,听之无大益处,便独自出了外院。她身上怀有剑门掌门所给防御至宝,便是合体期高手全力出手,几十息内也全无望攻破,又是在三鹤城内,有高人镇手,并不如何需要担心,宇震便也随她去了。 苍倚剑此次独自出来,是听说裂天道门下的多宝阁里面宝物凡多,她正要去看一看,只是要换一个身份罢了。 走到一个隐蔽处,苍倚剑静待了片刻,感应到此时并无人向此方向探查,便在四同布下障眼之法,从价格不菲,可以说有价无市的须弥戒中拿出一个古怪的青铜面具戴在脸上,身上的衣袍也换了一换,连身高都高了不少。 这个青铜面具是苍倚剑辖下的铺子在几年前无意收到的,面具上一个青面獠牙的兽首,已经因岁月被磨砺得很模糊了,大约是一个洪荒异兽的样子。这个面具材质和炼造之法上都看不出什么特别,只是隐隐有一股古怪的气息,底下的人不明所以,也不敢胡乱处理掉,就到了苍倚剑手上。 这东西别人不识,苍倚剑却是认识的,正是上古巫族大巫祭祀所用的鬼神面具。只是自从上古成为传说,巫族再不现踪影,这面具也无人识得。 这个面具因聚积万民祈愿念力,亿万年来渐渐孕育成了特殊的法宝,在阻碍气息,蒙蔽神识上有奇效。 苍倚剑因不是巫族,并不能完全炼化此法宝,她也不会做此事情,以免被面具里庞大的念力影响神志,但用来伪装却也不错。用面具掩下修真者气息,又在体内模拟妖族功法,片刻后一股妖力波动就围绕其身,任谁一见都可知道这是一个妖修修士。 散去障眼之法,苍倚剑就向多宝阁走去。 苍倚剑此去多宝阁,是期望寻到一个合适的镇压心魔的法宝,并不需要多么珍贵,合适二字才是最重要的。要说剑门同为顶级修士门派,她身为掌门之女,又对宗门多有贡献,只用自己的贡献换上一两个合适的法宝都是有余的,为何要这样花费功夫,却是苍倚剑也有难言之处。 苍倚剑乃是转世之身,虽说修士之中也有转世重修的前辈高人,却与她有些不同。 苍倚剑也不知是惹了哪路神仙,从第一世开始,转世之后不消因果,不断记忆,至此世已经是第六世。转世后的前两世她只当是赶上了穿越了潮流,加之所穿世界与前世文明发展差别不大,只是本份的好好过日子。 到了第四世时,却是穿到了古代乱世,那时她背负三世记忆,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好在遇到了知己之人,相持着在乱世活了下去,却因帝王昏庸,那最重要之人均遭酷刑而死,连全尸也没有于她。 想必她就是在哪时入了魔,只身进入皇宫魅惑君王,引来灭国之祸,乱世也变得更加混乱,可说是生灵涂碳。 这等万顷业力大部分加诸她身,让她红颜早逝,转世为妖身。 第4章 欲入心动(修) 转入此世后,苍倚剑背负业力之深,若不是有九衍天灵伞压制,这一世她是否能出生都是未知数。业力引动的天魔时刻环绕她身,因有九衍天灵伞才不至于入个定就魔头缠身,可是平时里也要时时察看自身,以免有什么心灵漏洞被天魔所乘。 这也是她为何迟迟没有进入心动期的缘故。 若说是寻常之人,光是后天返先天,再引天地灵气入体,都是极为艰难,有人穷尽一生也未能真正踏入修行之路。二十多岁便已经辟谷,放在俗世已可被不知仙途的凡人称颂为活神仙,可真正被天地眷顾,天纵之才的娇子们,此时已经是灵寂期的比比皆是,何况她苍倚剑并非资质普通之人。 她出生就是先天之体,又天赋过人,出身顶级门派功法不缺,万没有二十多年还在辟谷期徘徊的道理。只是没有找到即能隔绝天魔化身,又能在她此时就能用的法宝,就不敢随便突破,不然她一旦心魔入侵,必让此界遭受大难。 九衍天灵伞也只是被天魔引动后能被动压制罢了,又不能为她所用,自然有很多护不周全的地方。 她也并非不信任现在的亲人同门,只是剑门虽然是大派,可剑修向来视心魔为考验,在功法上就无专门克制之法,也无从借助法宝之利。且她不愿门中知她根底来历,只因一但告知就是彻底与她气运相连,没得被她所负业力消磨了气运。她身上所带业力,如果让与她有因果的剑门背负,可以生生把这种超然大派气运压制得三流门派都不如,断了数十万年传承,如此她又是罪孽深重。 只是她此时一身修为已经难以再压制住了,这些时日心神蠢蠢欲动,才趁着这次裂天道门大典偷偷出了宗门,又缠得师兄助纣为虐。 苍倚剑此时衣着艳丽,身上挂着不少羽毛等饰物,一蹦一跳的往多宝阁而去,正是典型的飞禽类妖修打扮。苍倚剑前世转世的妖族是一只带有丝丝凤凰血脉传承的鸾鸟,扮作这类妖修得心应手。 再说多宝阁这个名字虽然极俗气,连凡人中叫这个名字的铺子都不知道有多少,却这个多宝阁真真当得上多宝的名号,在整个修士世界都是极有名的。苍倚剑进这多宝阁时,门边的几人中就走出一个来,修为应当比苍倚剑高些。此人在多宝阁做事,自然是见多识广,见是妖修进来,脸上的笑容立刻更柔和了几分。 并非是妖修身上的身家就多一些,而是妖修不到元婴,总有一些脱不了的兽类习性,往往会为一些不值当的东西大花价钱,又性格多怪异,容易扰了生意,不如多下点功夫接待,大不了多多推些东西出去赚回来。 苍倚剑一看那个修士笑得一朵花一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也不介意,妖修的确如此,想她当年……咳咳,不提也罢。 捏着一缕头发,苍倚剑用一副少女娇柔的嗓声笑道:“我是来寻些法宝的,莫要拿那些不值钱的东西糊弄我,直接上二楼去。” 那修士应了一声,引着苍倚剑到了二楼。这个多宝阁虽然看着是个三层小楼,一点都不显大宗气派,实则这多宝阁本身就是一个楼阁类上品法宝,炼化后可缩入掌中,里面诸人不到元婴都要任人掌控,想在此闹事之人就要多加思量了。 二楼入口一部分是摆有桌椅的,又有几个丽人侯着,是于人暂歇的地方。不远处一个老头子坐在角落里打盹,那个修士请苍倚剑略等片刻,就忙走了过去,恭敬地道:“齐老,有客人要买法宝,还请您掌掌眼。” 那老头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懒洋洋地摆摆手:“去,去找老夏去,别打拢老头子,正做着美梦呢。” 修士陪笑道:“夏老和李老方才都已经领客人进去了,实是没人了才敢来劳动您的。” 那齐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了苍倚剑一眼,嘀咕道:“老头我最讨厌藏头藏尾之人。小丫头跟我来吧,快点选完老头还要回去睡觉。” 苍倚剑一张面具掩住了表情,只是跟在齐老身后,并不因眼前是元婴前辈而特特作出一副恭敬的样子。一是因为这世上值得她真心恭敬的人不多,二是这些镇守多宝阁的元婴期修士,多半是畏惧化婴出窍时的四九雷劫,才投入裂天道门效力以得到压制修为之法苟延残喘,虽情可犹,却不值得敬畏。 那个齐老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苍倚剑一眼,又嘀咕了一声:“小丫头。” 这第二楼虽然不大,再入一道无形之门后,才能到了一个极大的房间内,只见千万法宝漂浮在其中,其上无数禁制令法宝暗而无光,可房内却隐隐让人有种胆寒的威势。按那个修士所说这里应有其他人才对,此时却看不到一个人,应该是被阵法掩藏隔绝了。 “好了,到了,小丫头想要什么法宝和我说说吧。”齐老打着哈欠道。 苍倚剑道:“前辈当能看出我的修为,只要能镇压心魔便可,”她又笑着补上一句,“只是因功法有些特殊,我只要此时便能祭炼纯熟的上品法宝。” “你这小丫头可是来捣乱的,金丹之前能掌握的中品法宝都少之有少,何况还要上品,哪里给你找这样的宝贝去,还是要镇压心魔的,更是想都别想。”齐老直接翻了个白眼,哼哼叽叽的一副不想答理她的样子。 “若是我有化婴丹一枚换这法宝呢。”苍倚剑也没有废话,直接报出了价码,同时她手上也虚托着一枚丹药,散发出丝丝药香。 化婴丹这名字一目了然,就是用作化婴之时的,可以在化婴后极快的回复真气,并温养出窍期神识,让度劫之人可以全力应对四九雷劫,是极为难得的灵丹。 一看到化婴丹,那齐老的眼睛都直了,盯着那枚绿色丹药看了许久,那眼神恨不能把东西抢到自己怀里好好藏起来一样。重重的呼吸了几声,齐老看向苍倚剑时,腰压得更弯了。 “快收起来,快收起来,真是浪费了药力……唉,这一下老头的道心都要不稳了,唉唉,我得想想,想想……”齐老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不停招了各种法宝在自己面前,自言自语着,“不行,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不行,不行,还是不行……” 苍倚剑也不急,她知道为了这枚化婴丹,这个元婴顶峰修士便是抢也会为她抢到合适法宝的。 苍倚剑有化婴丹不是因为剑门已经多到可以当糖豆拿给一个小姑娘玩,而是门中唯一一个炼丹宗师给她准备的,可以说是偷偷塞给她的零花钱。 说起来做好事也有好报的,那炼丹师就是苍倚剑才五岁的时候,第一次跟着父亲出远门时围观了一场修士大战,一时心软从战局里偷出了一个被毁了肉身的元婴出来,居然就是个修士世界少见的炼丹大师。这炼丹大师运气更差一些,只是路过时被波及了,若不是苍倚剑心血来潮的好心,也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虽然此炼丹师只在门中效力百年,但对受伤如吃便饭的剑修来说,也是好事。炼丹师十年前进为宗师后,就拿出自己不少珍藏,炼了一些修士界少见的丹药给苍倚剑,以备不时之需。 有了这些丹药,苍倚剑行事自然方便了不少。 “有了。”那齐老在原地转一圈,脸上涌气一阵潮红。他伸手一招,一件看不出有何特别的圆形玉佩就落到了他的手上,看上去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白玉,镂了梅花图样,看着倒有几分灵气。 齐老有些得意地道:“此物名为‘离心佩’,地心九离火中孕育的九离精金所炼,一旦发动便有九离真火护持周身,焚烧天魔念头,无往不利。虽只是中品法宝,可其中玄妙,你一探便知。” 苍倚剑接过离心佩,把玩一番后才真气小心探入其中。苍倚剑虽然修的是剑修法典,但因其母之故,自身真气五行偏木。这真气一入离心佩,就犹如烈火添了佳木一般,白玉之身上泛起了红光,红光越来越炽,整个房间内的温度都似升高了不止一筹。可再细细感觉,温度其实并无关点变化,也无火焰显露出来,可自有一股威慑之感,令人怕被火舌灼伤一般不感靠近。 感觉到那九离真火烧得周身难得的清静,苍倚剑把真气收回后便道:“便是它了。” 齐老笑道:“此物乃是万年前一炼器宗师的得意之作,本是给他修为不高的女儿护身之用,花了极大的心思,所用材料便是灵器怕也做得成了。后来此法宝在各处碾转流落,前日才被本阁收到手上,你若是来晚些怕就没了。”说完他巴巴地看着苍倚剑。 苍倚剑见目地达成,那化婴丹便也交了出去,没有半点迟疑的离开了多宝阁。 出了多宝阁,苍倚剑就感觉有人尾随与她,人数不过只有一人,修为也只与她相当,虽然动作极为小心,可哪里瞒得过她。尾随的这个人也不像是要做谋财害命的事,不光是多宝阁会在一日内保证二楼买家的安全,这个城中的护卫也都不是吃素的。 如此一来,此人跟着她的原因就有些值得玩味了,不过一个禽类妖修,难道还有了什么特殊之处? 苍倚剑原本想要早点甩掉尾随的人,谁知那个人居然精通此道,而且在她表明已经发现他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皱着眉,苍倚剑从须弥戒中拿中了一个红色小丸,用神识锁定好尾随人的位置后,往那人藏身的地方一弹。 那个人的修为还是低了一些,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那个红丸就爆开了,与那人的护身真气撞到了一起,造成了极大的声响,惊动了不知道多少人。 趁着混乱,苍倚剑改回了本貌,绕路回了外院。 第5章 天地所衷(修) 回到外院时,宇震也才回来,似乎与何霁月的一翻交流让他有了些触动,周身灵气微微波动,身上的气势却又像是减少了一些。 “师妹,我欲闭关三日,这三日还需小心些,不要乱跑惹出事非来。”宇震见到苍倚剑便叮嘱道。 苍倚剑失笑:“师兄还当我是三岁孩童不成。” 宇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拿手点了点苍倚剑的额头才进了静室。 苍倚剑摸着被戳中的地方,也露出一个笑容。 回到房间,苍倚剑拿出一个玉简,记录下了方才那个尾随之人的气息,那气息似人非人,似妖非妖,怎么想都有些古怪。原本那个妖族的伪装她是想多加利用的,可第一次就出现了这样的事,让苍倚剑又多了几分谨慎。 感觉得体内真气快要压制不住的躁动,苍倚剑露出一丝冷笑,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提升修为。总有一日,她能斩破这虚空,真正长生久视,超脱轮回,到那时无任何人事再能束缚住她。 因突破时机不对,苍倚剑为压制修为,平日只炼制九衍天灵伞,倒也有些空闲。带上离心佩,苍倚剑只觉得身上都轻便了不少,第二日便又到了街上。在坊市中逛过一圈,并没什么好的收获,便又走到了城中的其它地方。修行讲究的是出世入世,她虽然几世轮回,在俗世中几经打磨,可不同的世界还是各有风采。 正走到一些修真家族聚居的地方,就看见前面有十多人集在一起,像是发生了争执。苍倚剑原本是不会理会这样的小事,可她眼睛掠过时,却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这些人的争端好像是因那个面带面纱,带着两个丫环站在一边似乎事不关己的女子而起。被围在中间的有两个人,一个相貌憨厚,口舌拙劣的男子正与人争得面红耳赤,他身边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颇为清秀,正面无表情都环顾着环着他的人,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这个少年表面看去还在引气阶段,连真正踏入修真之途的筑基期都还差得远,这等资质实在是有些差了。可苍倚剑几次轮回,又曾经身为妖圣,修为达到过很高的层次,神识自然比真正辟谷期修士强大了无数倍,初见就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吸引她注意的便是,她能感觉得这个少年的修为绝对不是现在的层次,可是她如何也探查不出,想必这人身上有什么古怪。这一方世界广大无比,又为极早时期就孕育而出,历经数次大劫,各种传承都极为悠久,湮灭于历史的更多如星辰,因此各种机缘奇遇多不胜数,若是这人有了什么迹遇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苍倚剑最在意的是,这个少年身上气运之胜,便是她在她爹身上也没有看到过的。 其实苍倚剑对于观气之法并不精通,这乃是大神通手段,不是她这个阶段可以掌握的。只是她经历过上古洪荒时期,那时妖族气运从至强到极弱,她是亲身感受过的,对此就有些敏感,又有功德之气在身,也可以察觉一二,再来就是这少年的气运强得如黑夜中的电灯泡一样,她想感觉不到都难。 若是有善于观气的大神通者在此,这少年怕早就被骗走精养起来,这可是传道镇宗的极好人选。 这世上总有一些为上天所衷之人,他们所作所为均为天道所愿,因此气运极厚重绵长,修行中便有万般艰难,也会逢凶化吉,奇遇连连,想来到个少年便是这样的存在。 这也是苍倚剑翻遍了门中典藏,看过了无数前辈事迹和一些大能者的记录,才发现了这一点。这种人就如同前世那些小说主角,万万不能轻易就与之作对,不然就是逆天而行,道途定会凭添无数波折。 苍倚剑想到这里,看着那少年就像看到了无数的功德一般,心中的激动有些按捺不住。 所谓上体天心,不就是在此时。 “吠,你们这些无耻败类,还不快快住手。” 正围着两人的八人听到带着些童音的轻喝都吃了一惊,回头却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鼓着脸颊,拿着一把亮闪闪的长剑对着他们,那架式神情都就不出的古怪好笑。可是他们谁也不敢因这场面发笑,谁都能感觉到那把长剑上吞吐的剑气不是障眼法,而且看小丫头一身法衣,身上装饰都隐隐有灵力波动,就知道一定背景深厚。 这些人虽然纨绔了一些,但也是有眼力的,他们住在这里也听到了一些裂天剑门的消息,知道有不少大门派会经过这里,怎么敢胡乱惹事。 “哼,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不要让我们看到你再来纠缠颖儿师妹,哼,你现在不过一个废人,还想吃天鹅肉,也不……我们走。”一个样貌英俊,几人头领一样的人不屑地向少年道,说完他走向那个蒙面女主,低声说了些什么后就一起离开了。 苍倚剑有些失望地嘀咕了一声:“一群胆小鬼。” 那个少年看到苍倚剑时也是一愣,他拉了拉身边的憨厚男子走了过来,道谢道:“刚才多谢道友相助,在下李天玉,这是我表弟李天佑。” “表弟?”苍倚剑还以为这个李天佑已经二十好几了,一般修士除了对外貌太不在意的,一般看起来都比实际年纪小,她还没见过长得这般急的。 李天佑显然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别人这个反应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 李天玉轻轻咳了一声,道:“此次当多谢故娘了,不知姑娘是……” “我叫苍倚剑,乃是剑修。”苍倚剑一本正经道,“我看李大哥天姿不凡,如皓月当空,今后一定前途无量,便特来结识。” “……这是在下的荣幸。”李天玉嘴角微抽,看着苍倚剑的目光便如同成年人看到被现代社会被天雷影视剧洗脑的非主流少女一般,可他毕竟承了人情,语气柔和地道,“若是道友有暇,在下想请道友吃些酒水,略表心意。只是在下囊中羞涩,琼浆玉液怕是难有,还请道友勿要嫌弃。” 苍倚剑有心结交这李天玉,观他行止并无不妥,又有空闲,自然不会拒绝,欣然应了。 倒是李天玉见苍倚剑对他们两个引气期修士毫无轻视之色,语态间极为自然,心中的疑心戒备便淡了一些。那李天佑心中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见苍倚剑这样的修为高过他们不少的漂亮小姑娘没有嫌弃之意,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连连道:“街上那些酒楼我们的确是请不起,随便喝口水都要好几块灵石呢,那可太贵。还是去阿雪家的好,又好吃又不贵……” 由李天玉带路,几人绕过了大片的华美大宅,便钻进了一道看上去略显老旧的巷子中,两边多是低矮的房子,只是倒还干净。此地住的多是凡人和那些落魄至极的修士,每日都要为生计汲汲营营,来往多是匆忙,倒也没人多注意他们三人。 在巷子中拐了许久,连苍倚剑都快记不住路线,都要以为这两人是要把她引到隐蔽处劫杀了的时候,那李天玉道:“到了。” 苍倚剑看到面前是一外小院,院门只是木门,正半掩着,门边挂了一个牌子,被风雨侵蚀得都有些看不清那几字了,细一辨认才知是“归离客栈”几字。 李天玉与李天佑两人显然是来熟了的,径直就推门进去。那李天佑高声道:“阿雪,阿雪,我们带朋友来了,快点出来了!” 李天佑这样叫了两声,里面的屋子里果真有一人走了出来,这人一身粗布衣服,看着和李天玉差不多的岁数,此时僵着一张脸道:“来就来了,大呼小叫个什么。”说完他看向了苍倚剑,似乎想笑一笑,却只是动了动脸皮,诠释了什么叫皮笑肉不笑,“这位小姑娘便是客人了,倒是稀客,都快进来吧,莫要站在外面。” 李天佑傻笑一声,对苍倚剑道:“他就是阿雪,大名叫戚如雪,虽然是个女娃名,可他真是男身,假不了的。” 李天玉在一旁忍不住笑道:“你当别人都和你一样会认错吗?” “阿雪虽然不笑,可是真的很漂亮……”李天佑反驳道,没说完就醒悟地看向戚如雪,缩着肩膀恨不能躲到苍倚剑的身后去。 苍倚剑也勾起嘴角,她别有意味地看了戚如雪一眼,此人身上也有古怪,可她没有深究,只是内心感叹能被这李天玉结交的,果然都不是寻常人。 进了屋里,里面摆了两颗雪鱼珠,虽然里面空间不大,却十分明亮。这屋子后面和上面都还有房间,隐隐有几股气息传来,多是凡人在此住宿。 “你们稍坐,我给你们去弄酒菜,这位姑娘可有什么要求,不然就按平日里的来了。”戚如雪引几人进了屋,就道。 苍倚剑摇了摇头:“没有什么要求。” 戚如雪点了点头,便去了后面。苍倚剑三人分坐在桌边,李天玉看着苍倚剑正有心开口,却有一个小东西跳上了桌子,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是水球。”李天佑惊喜道,“我都快两三年没见过了,也不知道这个小东西平日藏在了哪里,天玉你也没见过吧?” “水球?”李天玉和苍倚剑同时讶然道,又互相望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对这小东西的好奇探究之意。 相视一笑,苍倚剑仔细看着那叫水球的水东西。这水球人如其名,浑身圆滚滚,又晶莹剔透得如同一个大水球,只有两个气泡一样的东西作了眼球。这水球便是以苍倚剑的见识,也看不出是何东西。粗看只是一只奇异灵兽,可神识一靠近到寸许就再无法前进一分,不像是被阻障了,倒像是被压制震慑了一般。 水球在桌上蹦蹦跳跳的,一会跳到苍倚剑前面,一会跳到李天玉的前面,就像在做什么决择一样。 第6章 暗涌初现(修) 他们眼前的水球虽然古怪,好像也有灵智,但显然不会说话,看它在眼前跳来跳去,苍倚剑觉得颇为有趣。她伸出手,在那剔透的小东西身上戳了戳,触感与戳了一个气球做的水球也没什么大的区别。 被苍倚剑戳了一记,水球停止了跳动,眼睛看着苍倚剑,半天都没能上一动。 “这个到底是……”李天玉谨慎地伸出手,也碰了碰水球,“这可是阿雪养的,我之前倒一直没有见过它这个模样。看它的样子应是灵智极高的,若是能与人交谈就好了。” 那个水球被李天玉戳过后,又立即跳到了李天玉的面前,水泡形成的眼睛直直看着他,又纠结在了一处,果真是在选择什么。 这时戚如雪用托盘端着几道菜走了出来,戚如雪表面看着虽然只是一个先天,可先天生灵也能有不少神奇手段了,做饭自然不像凡人那样耗时耗力。他把食物放到桌子上,看了水球一眼,撇嘴道:“这小子是看上你们两个了,妄我照顾了他这么久,也没见他有半点良心。” “阿雪,这可是灵兽?”李天玉问,他看着水球的目光有些困扰疑惑,带着探究。 戚如雪道:“是不是灵兽我可不知道,从我……它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不过也只是喜欢我做的吃食,认主的意思是一点没有。你来我这也有一年多了,可也不见它这么勤快的跳出来,今日倒是古怪。”他用手捏起水球,打量了眼前两人一眼,把水球放到了苍倚剑面前,“亲它一下。” 苍倚剑看了戚如雪一眼,稍有迟疑地接过水球,亲了亲那光溜溜的外皮。苍倚剑一亲完,就看见那个透明的水球突然整个变成了粉红色,然后蹦到了苍倚剑的肩膀上,在她脸上蹭了蹭就不动了。 戚如雪摸了摸下巴:“果然没错。” 没被选中的李天玉露出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还带着一丝庆幸,假意抱怨道:“阿雪还真是见什么忘什么,都不记得把好处留给你兄弟。” 苍倚剑抓起水球在手中捏了捏:“这个有什么用处?” “……会撒娇。”戚如雪沉默片刻后道。 苍倚剑捏着水球的手一紧,水球顿时变行得像要被捏爆掉一样。苍倚剑下意识的又捏了两下,觉得手感很是不错。她看了看虽然被捏得变行,但似乎没有一点知觉的水球,手上便用了最大的力道。 苍倚剑身为剑修,为承受与肉身时时交融在一起的剑气,一般都兼修与佛门类似的炼体之道,手上的力道极大,便是以坚硬号称的深海寒铁也一捏就碎,她手中的水球却依然没有半点异样。苍倚剑满意地点点头,凡生气时捏上两把,就再也不怕捏坏什么东西了。 其他三个也都是修士。看到苍倚剑手上明显发力的动作后,看见水球完不在乎的样子,就觉得头皮一阵的发麻。 苍倚剑收了水球,几人的注意力便集中在了戚如雪做出的食物上,苍倚剑也是早就闻到了异常吸引人的饭菜香气的,虽然她已经不需要进食,可还是勾动了她腹中的馋虫。 “食材倒是很普通。”品尝着在舌头上流连不去的美味,苍倚剑咬着筷子,越发觉得这个戚如雪身上有古怪。虽然只是个先天,可这份把这些虽然带有灵力,但极为普通的东西做成现在这样,可以从中吸收最纯粹的灵力,完全被筋脉吸收,已经近乎于道了。 “苍姑娘,你们是要去裂天道门的?”吃饱喝足,李天佑忍不住好奇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李天佑这一问有些失礼,毕竟他们不过是才相识的陌生人,可一边的李天玉显然也有这种好奇,便也装糊涂没有开口说什么。 苍倚剑看了一眼表情顿时阴沉着沉默不语的戚如雪,道:“也没什么不可说的,裂天剑门有前辈真人渡过了大劫,步入大乘境界。十几日后便是大德庆典,我等都是去观礼的。” “大乘……”李天佑吞了吞口水,“我连传说中镇守三鹤城的分神前辈都没有见过,只无意间见到过家族中的元婴老祖。若是能见上一见,这一辈子都值了,那可是真正的仙人。” “我以为最近万年都没出过大乘期修士。”李天玉若有所思道。 苍倚剑道:“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近万年来渡劫期的前辈修士不论多么强大,最后都会陨于天劫,尚何真人乃是万年来的第一人。” 李天玉眼中闪过别样的情绪:“但我记得万年前每过千年至少都有一个飞升者,便无人知道是为何吗?” 苍倚剑捏了捏手中的水球:“无人知道,有人推测是这方天地有了什么未知的变化,只是便是尚何真人如今已经是半步仙人,也推算不出缘故。” 李天玉低声道:“不是天灾,就是*,不过这天这人……必定是拦不住我的。” 苍倚剑听到这狂傲的宣言,低头沉默。若是旁人说这等话,自然只是大话,可若放在大气运者身上,呵呵。 “苍姑娘,在下有个不请之请。”戚如雪突然打破突如其来的静默,开口道。 “请说。” “苍姑娘可是出身大门大派,不知此次去裂天道门……可否把天玉也带上。”戚如雪道。 “此事说起来倒也不难,只是……”苍倚剑看着戚如雪,只是若是去捣乱的,她自然不能让自家宗门惹上是非。 李天佑小心道:“我也能去?” 戚如雪一巴掌把李天佑拍到一边,僵硬的脸皮又抽了抽,让他俊美的容貌看上去添了几分诡异:“在下只是想让天玉替在下上去裂天道门看看而已,只是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哪里有机会去天下第一宗门,错过了苍姑娘怕就怕没有机会了。” “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谈不上任何交情,若是没有什么缘故,在这样重要的庆典上我是不会带陌生人进去的。”苍倚剑也不拐弯磨角,正色道。 戚如雪却只是看了李天玉一眼,沉默不语。 李天玉皱眉道:“我说过再过些时日,我必定能拜入裂天道门,阿雪何需令苍道友为难,我定会帮你的。” 戚如雪一叹:“我只是有些等不及了,你……罢了罢了,这么多年都熬过去了,哪里还在乎再等你些时日。苍姑娘,方才是在下心急了。” “无事。”苍倚剑道,也没有再提及带人入裂天道门之事。凡事与天命之人相关的事情,其中自然会有许多好处,可其中的危险也不可忽视。在她还没有对相关之事有所了解之前,她是不会轻易涉足的。 戚如雪默默地起身收拾碗筷,又伸手捏了捏苍倚剑身边的水球后,转身走进了厨房。 李天玉起身道:“苍道友,我们走吧,阿雪不习惯与人相处过久,并非故意如此。” 苍倚剑也没有多说,同李家兄弟一起离开了这片地方,回到了繁华光鲜的大街上。回首再看那片低矮的屋子,就好像相隔了一个世界一般。 一晃三天过去,宇震顺利出关,身上的气息不再那么的咄咄逼人,可也更加深不可测,想必在金丹一境上修为更深。宇震出关后,三人便没有再多加担搁,交付了一定的灵石后,那些傀儡道童便启用了传送大阵。 这传送大阵被设在了地底一条灵脉源头之上,九九八十一块两人高的伏天灵玉铸成符柱,符柱顶端各刻有一种神兽镇压符柱,其下通体光滑浑圆,其中时有无数玄奥纹路一闪而过,盯得久了还会令人痛欲裂。 虽然剑门内也有这般的大阵,但苍倚剑从来没有用过,此时便多了几分注意。她此世在阵法上天姿过人,虽然没有投入极大精力,但是相关的典籍看了无数,一看到大阵上篆刻的玄妙符文,就有些沉迷其中,心中时时涌起一股专心阵法一道的冲动。好在她心神强大,剑修之路才是她心头所愿,没有那么容易被迷惑住,片刻后就清楚了过来。 三人及妙音宗其他门人站到阵中后,有九个道童各站一方,手势繁杂的向阵内打出几道真气,大阵便响起一声低沉的嗡鸣声,一阵淡青色光芒泛起,一股吸力顿时从冥冥之中传来,四周的一切都化为了七彩的流光,眨眼功夫,眼前的景物就变了一变。 “欢迎各位道友来到我裂天剑门,可是剑门和妙音宗的前辈师兄。”一个身穿裂天道门内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人在阵外迎接道。 “正是。”宇震答道。 宇震和何霁月作为领头之人,自然上前去和对方寒暄。其他妙音宗的弟子想来也是第一次用这传送大阵,很是新鲜的彼此低声交谈,待到那三个人说完了才走上前去见礼。 苍倚剑打量着眼前名为桑梓的裂天道门内门弟子,其怕也是金丹期修为,一身气势比宇震还要内敛,是不可小觑之人。 苍倚剑等人出现的地方其实也不是传送大阵的主阵,那是一个宗门的核心所在,自然不会让外人随意出入。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山峰的山腹内,从山腹内走出后,就是迎客峰,此处就是各大门派暂居的地方。 妙音宗与剑门是与裂天道门相差无几的顶尖门派,便是住在峰顶大殿中的。 那叫桑梓的内门弟子亲自带路,招来了几只裂天道门有名的灵禽烈火鹰作为坐骑,驮着众人向上顶飞去。 第7章 裂天道门(修) 迎客峰海拔近两千丈,是裂天道门山门内的主峰之一,其上有大能者施展改天换地的手段,使整个山峰四季如风,从来都绿意盎然,繁花不落,正是一方仙境般的地方。 坐在速度奇快的烈火鹰上迎峰而上,其上的人也感觉不到任何不适的地方,可静心观赏延途风景,与自己驾驭法宝时有些不同。虽然修士到了灵寂期便灵与肉合,不与世间浊气沾染,可御宝飞行,可若是真气外放形成的真气罩经不起空中罡风侵蚀,那感觉就好不难受。 苍倚剑坐在显得十分温顺的坐骑上,看着云雾缭绕的高峰,只觉得灵气浓郁得她不用主动吸收就往身上乱钻的地步,让人觉得如同泡在温泉里,舒服得想要就这样睡过去。 饶是苍倚剑意志坚定,也是一息之后才清醒过来,敢紧压制自身的修为。如果她就这样放任不照的话,等在这里呆上一天她就可能自行突破现有境界了,呆在别人的地方突破实在不是一个理想的选择。 紧挨着苍倚剑的便是宇震,他敏感的看了苍倚剑一眼,传音道:“小师妹,记得抱元守一,这些灵气并无害处,只是以你的修为一时会适应不过来。等到了住处吐纳几个周天就无事了。” “师兄放心。”苍倚剑回道。 越是往上,越是能感觉到裂天道门山门的钟灵毓秀,一个待客的山峰就能是这样的福地,裂天道门的底蕴可窥一二。要说万年前裂天道门与不过与剑门相当,两派各占一方,均是当时最强大的门派,可后来裂天道门接连出现了无数天才人物,一代一代丝毫没有断了传承,慢慢的就压了剑门一头。 剑门山门所在的三尺岛虽然被称为仙岛,但与裂天道门的这处山门还是有些差距。 苍倚剑虽然想了不少,可时间也不过过也几瞬罢了,这烈火鹰也已经飞到了山顶处,在一处仿佛利剑削出来的光滑石台上停了下来。 桑梓的任务此时已经完成,便与山顶守候的人交谈几句,便告辞下山去了。 “可是剑门的两位师兄师姐,请两位随我来。”一个也是裂天道门内门服饰的少年走上前来道。妙音宗几人也自有人接待,他们是住在另一处地方,与剑门的住处有些差别。 与何霁月暂作道别,两人就随着少年下了平台。 下了那简朴的平台,少年引着两人沿着一条缠绕着藤蔓的走廊向远处雕梁画栋的宫殿走去。这走廊看着极长,走廊两边有不少清澈见底,有着寒气升起的灵池,可看见外面难得一见的灵株和灵甲类在其中生长,颇为引人注意。 不过走廊虽长,却并没有费上三人多少工夫,似乎只几步就到了宫殿前。 “请两位在此稍作休息,有事只管唤殿内的杂役,若是有何怠慢之处,可用此物唤我,我名旦夕,也是修剑之人。”唇红齿白,看起来颇为灵秀的内门少年笑着道,“本门大德大典定于七日之后,此前若是来找师兄切磋,还望不会被师兄拒之门外。”此话却是对宇震说的。这个内门弟子看起来并不是金丹,可修为也应该不弱。 宇震此时才把眼睛落在这个旦夕身上,略一打量后微微点了点头。 “如此便说定了。”旦夕少年显然很是高兴,笑着离开了。 “你们两个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点进来!”旦夕一离开,那殿门内就传来一声大喝,虽然听着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可落在耳中却是真真切切,让耳朵都震得有些发痛。 “是欧阳师叔。”宇震道。 苍倚剑默默地点了点头,有如此大嗓门的剑门也只此一人了。 此次剑门来的两位分神期长老一个名为李简丰,一个是欧阳禄,都是此代掌门的师弟,也是门里的实权长老。这李长老性情还温和一些,可欧阳长老就和他的功法属性一样,烈如纯阳之火,脾气实在说不上好。 虽然欧阳师叔不会在别人的地盘上发作,可苍倚剑觉得自己还是装得乖巧一点的好,不然他真做得出直接关她禁闭,直到大典结束的事情。 宇震眼中也有些无奈,他传音道:“若是待会欧阳师叔不好说话,你把事情都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苍倚剑一笑:“是门中大阵不结实,又关剑儿什么事。”她故意带出她这个年纪的童音,又摆着一张微笑的小脸,看上去就像是神仙身边的仙童一样,让人觉得与她说话大声一点都是罪过一样。 宇震好笑地摇了摇头,忍不住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拉着她进了殿门。 剑门参加此次大典一共来了十六位弟子,除了两位长老的徒弟外,还有其他出色的内门弟子,趁着此次机会出来增长见识的。两人走了不远,就看见李长老门下的弟子龙楠正等着他们,揶揄地对苍倚剑眨了眨眼睛:“小师妹,欧阳师伯这两日正心情不好,你可要小心一些。” “是哪一位又惹到欧阳师叔了?” 龙楠笑道:“三天前师伯和长渊宗的逆鬼上人打赌输了,把随身的宝贝输了一件出去,心情哪里能好。” 苍倚剑问道:“长渊门已经到了,这次怎么来得这么早?”这长渊门其实应该叫做长渊鬼宗,长渊是极南的一处通往幽冥的裂谷,名字虽然普通,却是活人难以靠近的地方,便成了鬼修的福地,长渊宗就是其中最强大的一宗势力,镇压得其他鬼修不敢放肆。 鬼修本就是不活人,并不喜欢现在这种热闹场合,便是接受邀请也是最后一个到,最先一个走。而且鬼宗修士神秘莫测,也没有多少人愿意与他们打交道,除了像欧阳长老这样性情不羁的强大修士。 龙楠答道:“这一次各派都来得早,除了大悲禅院还没到,该来的都来了。” 他话音一落,又几声烈火鹰的长呜声传来,其上驼着不少光头的僧人,正是大悲禅院的高僧到了。 “济法也到了。”龙楠突然有些兴奋地道,他指的正是站在大悲禅院两位前辈身后的第一人。长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明明一身僧人打扮,却透着英武之气。 “玄、明、慧、济、能、虚,看来是和我们一辈的,便是那个号称佛宗千年难见天才人物?”苍倚剑也有些感兴趣的问道,宇震也目光闪动,看向了济法。 像是对三人的目光有所察觉,济法也看了过来,双手合什行了一礼。 “正是此人,此次当要好好会会他。”龙楠道,说完他神色一收,催道,“我们还是快点去见师伯吧,不然……” 苍倚剑与宇震都点头称是,三人迅速到了两位长老的住处。 两位老老所住的宫殿正殿中此时正聚集了此次来的所有人,两位长老坐在上首。李长老白肤青丝,面若女子,如同凡间世家公子一般,一身风流难掩。而另一人而身型高大俊朗,极具男子气概,也同样是极出色的人物。只是此时虎着脸,全身都散发着难以抵挡的气势,让人只想退避三舍。 看到苍倚剑三人进来,与他们同辈的十五人都是微笑问好,可看向苍倚剑的神情多有些看好戏的意味,满是无良的兴灾乐祸,其中还有人向她眨了眨眼,做出“自求多福”的口型。 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苍倚剑看着作出一脸怒气的欧阳长老,突然展颜一笑,两三步奔过去扒在他的膝头,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稚气又天真:“师叔,剑儿好想你,不要生剑儿的气好不好,剑儿知道错了。” 欧阳长老一身怒气都被堵进了嗓子眼,上下都不得劲,脸上胀得通红发紫。可看着膝上粉白白一团,仿佛一捏就坏一样,什么火气都发不出来了。 李长老立刻笑出声来,下首的众弟子都是左眼写着卑鄙,右眼写着无耻地瞪着苍倚剑。 “算了,算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剑儿,还有宇震,你们随我来。”欧阳长老干脆一牵苍倚剑,站起来道。 见没了热闹可看,这剑门弟子可都不是安份的,立刻就四散着找其他门派的友人去了。 进了殿内,欧阳长老就像几天的火气都不见了一样,吩咐人给苍倚剑端了灵果,又给了她几片记录游记杂趣的玉简给她打发时间,叮嘱她哪里也不许去后,就与李长老一起带着宇震进了内里。 修士虽然耳聪目明,可两位长老是什么人物,三人在里面说了什么,苍倚剑是一点也不知道。 苍倚剑收起玉简,吃着果子四下看了看,问一边的杂役道:“不知哪里有贵派的天听玉简,可否给我一份。我还是第一次来到此处,实是有些好奇。” 那个杂役年纪也不大,听完恭敬道:“门里已经备下了的,我便让人给送过来。” 杂役想是给外面的人传了讯息,很快有人送了一件裂天道门的天听玉简来,这一件做成了雕花手镯的模样,碧色天成色泽戴在手上也是不错的装饰。 这天听玉简源自两万多年前,是一名擅于炼器的修士发明出来,作用犹如凡俗中的邸报一般,可刻录一地时鲜信息。与凡俗不同的是,在相应的一套阵法范围内,玉简内的讯息可时时变更,繁杂多样,无事时看看也是一翻乐趣。 此物最重要的便是,修士往往一次闭关就过上许久,出关后难免有与世界脱节之感,天听玉简正可以让修士最快了解一地的各种事情,因此也广受欢迎。 听天玉简输入真气便可看到里面的文字影像,刻入信息的人越强,这些文字影像留存得越久,其他便会被压制下去,要好好搜寻一番。不过若是某一消息得人喜爱,看得人多了,也会久久不散。 不过苍倚剑的真气与裂天道门的自然不同,因此权限也只是平常,很多裂天修门的一些信息是看不到的。 第8章 各宗聚集(修) 苍倚剑一边啃着灵果,一边漫无目地的在天听玉简中看着各种小道消息。因天听玉简中的讯消浩瀚如烟,一般修士也只是随意看看罢了,要像现代社会的信息传递搜寻一样方便准确,倒也没有人特地去寻出方法来。 “师妹。” 苍倚剑眨了眨眼睛,看到宇震出来便立刻站了起来。还未说话,宇震便道:“两位师叔寻你过去,快去吧!” 苍倚剑的小脸微微一垮:“不知两位师叔是……” 宇震摇了摇头:“师妹你违反门规,总要给出一个交代。反正你自有办法的,有事就去寻师兄我就是。”说完宇震便离开了此地。 苍倚剑见此事逃脱不掉,便也干脆的走里了后殿中,却不见欧阳长老,只有李长老在盘膝静坐。 “师叔。”苍倚剑行了一礼。 李长老一笑:“要你进来的缘故想必你也知道,大典开始前的七日,你就在自己房中自省吧,回门里之后再作惩处。我看你体内真气蓬勃欲出,想必已经到了关口了,你也不必过于压制,自有师叔替你护法。”他却是一眼就看出苍倚剑此时已经是神魂圆满,随时都能跨入下一个境界,才有此一说。不待苍倚剑开口,李长老正要遣回自己住处,突然眉头一皱:“剑儿,你身上有何物?” 苍倚剑在头发处摸了摸,手中便多了一个球形的东西,向李长老道:“师叔,此灵兽是我在三鹤城处结识之人所送,名唤水球,似颇有灵智,不下与常人,只是来历神秘,又神出鬼没,我也不知到底是何物。” 李长老抓起水球在手里捏了捏,道:“此物倒不像是灵兽,似灵非灵,似妖非妖,倒与那些器灵有些相似,果真是古怪,我倒要好好看一看。”李长老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之物,把水球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番。水球大约是感觉到了分神期修士的强大,乖巧得一动也不动,十分的听话。 琢磨了差不多一刻钟,李长老把水球还于苍倚剑,道:“此物到底属于哪种生灵,一时也难以追溯,怕是有些来历。既然它自愿被你收服,就暂时让它跟在身边也无事,只是凡事还是要小心一些,若有异常之处,一定要告知我等,莫要自己胡闹。” “是,师叔。”苍倚剑回道,她把水球随意的往身上一放,那水球就又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出了大殿,苍倚剑就让杂役带她去自己的住处,是在主殿的偏殿当中。 又路过一段长廊时,苍倚剑听到远处灵池边有几个女修士在闲聊。其实那几个人离得远,又用了简单的隔音阵法,一般也不会有人听到她们在说什么,给苍倚剑带路的杂役就一无所觉。 只是苍倚剑神识无意扫过,下意识破了那如同虚设的阵法后,听到几人提到了她的名字,才注意上了。 “师姐,听说大悲禅院已经到了,可看见会么出名的人物?”几人中,一个只有十多岁的少女有些期待地脆生生问道。 那师姐得意笑道:“自然到了,之前还到了两位剑门的同道,你可知来的是谁?师姐我运气极好,两派来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分神期的前辈高人自是不提,剑门来的两位中却有宇震前辈,可说是剑门这一辈金丹期修士中的第一人,看其气度威势,把我门中一干师兄弟都比下去了。” 又一个女子急忙道:“真是宇震前辈,怎么会此时才到,若是和剑门两位长老一道,我倒是能见着了。” “我看他是同一女童一道来的,勉强听见是师兄妹想称。”那师姐想了想道,“我想那便是剑门掌门之女了。” “原来是她。”几人同声道,语气却是各异,说不出是同情、羡慕还是嘲笑。 那少女微酸道:“听说她出生就是先天之体,体内留有一道先天灵气,不受世间浊气侵蚀,在修真路上比旁人要容易得多,真是好命之极。” “可她现在不是还不如师妹你,可见修行一道是没有捷径的。”有人不屑道。 那师姐笑了笑:“苍师妹大约是天赋太好,反倒少了我等的磨砺,以至于难以突破吧,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也不必强求。不过她这样天地所衷之人,一旦突破境界,必定比同境界的积年修士都要强大一些,也的确让人艳羡不已。不说此人了,要知道大悲禅院这次来的是从来没有出过门派一步的济法前辈,也是此代极惊才绝艳的一位天才人物,不知他与宇震前辈遇上了会如何……” 苍倚剑收回了神识,心中倒是没有半点波澜,她也知道因为她的修为进展过慢,修为过低,她与作为掌门的父亲在暗地里不知被嘲笑了多少次,这几个人倒可以说是评价得极公允的。 苍倚剑心中只求大道长生,几世轮回磨砺得心志极为坚定,对这些言论半点也不放在心上,理会那些人能让人境界涨上半成还是功力凭添百载? 只是此世父亲御剑凌空,肆意狂傲的身影在脑中一闪而过,苍倚剑的脚下微微一顿,皱起了眉头。 “师妹,快随我去看热闹。”龙楠突然从一边窜出来道。 “出了何事?” “宇震师兄约战济法,大约过一会就要打起来了,这场架怎么能不看?”龙楠兴奋道,拉着苍倚剑极快的到了一处平台处。 这处平台正在山顶崖边,大约一丈高,恰好四四方方的一块,是由一整块矿石炼制而成,四周刻满了玄奥的符文,占地足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宇震与济法此时正悬停在太过宽广的平台中央,却让人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在他们的身上。 “这可是第一场?”苍倚剑问道。 “自然不是,万生谷和杀魔道早就做过了一场,此次是杀魔道的血无归胜了一筹,不过那祜猎也不是弱手,若是我对上了,怕也不敌。”龙栖道,他虽然自承不足,却没有半点怯战的意识,反而俞发的兴奋起来。 两人仅是交换了一个念头,台上两人就各自祭出了法宝,战在了一处。宇震约战时该说的便已经说了,到了场上也就没有什么废话,全凭自身修为见真章了。 那济法出身佛宗,一身护体神光很是了得,平常法宝根本无法破开丝毫,还会被神光笼罩沾染上佛性,慢慢侵蚀主人心神。只是面对修修,这济法也非常的谨慎,并不给飞剑近身的机会。 不过济法一看就是少出宗门的苦修者,斗法的路数大开大合,没有一丝花巧。 “施主小心了。”济法低声一喝,抛出了一把小巧精致的金刚杵,金刚杵被他扔出后就变得巨大无比,如同一尊斗战胜佛。那佛陀怒目圆睁,双眼射出两道金光,直直向宇震射了过去。那光华凝实得透出了暗金色,只恍如这光不是此世间之物一样,其中就像有千般险阻,万般劫难,让人见而生怯。 宇震脚踩飞脚,对那光华视而不见,只轻轻抚着手中的本命飞剑的剑身,神情专注无比。这掌门首徒向来身无长物,只一把本命飞剑性命相修,剑死人亡罢了。 眼见那光华已经要射入眉心,宇震双眼微合,也是一声清喝,一道毫不起眼的剑光就斩了出去,与那光华撞在了一处。 “破!” 不起眼的剑光平静无波,没有一丝声响的破开了光华,须臾间在斩中了济法,一道道血迹自济法的额头滑落下来。 “我败了。”血流满脸令济法看起来不像佛门弟子,三分倒像魔修,他脸上却波然不惊,不见半点沮丧之色,向着宇震双手合什道。 宇震向济法点了点头,转身就下了平台,向苍倚剑和龙楠两人飞了过来。 这一场交手可说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就结束了,围观的大半各派弟子都还在云里雾里,不知其中奥妙,不过也有不少人目光闪动,看向宇震的目光或是灼热或是忌惮。 “师兄果然厉害,看来师兄已经有了把握,元婴可期了,真是恭喜恭喜。”等宇震一在面前落下,龙楠就笑逐颜开地道,比自己赢了一场还要高兴。 宇震也露出一丝笑意:“最近有所领悟,百年内必可一搏。” 见宇震面对九死一生的破丹结婴没有半点怯意,苍倚剑心下也非常钦佩,不见多少千年老妖畏于天劫,死命的掠夺延命之物,不敢生也不敢死,当真没有一点修士的样子。 “想必这一战过后,想挑战师兄的人又该增多了。”苍倚剑看了看四周笑道,她这师兄好战的名声在外,想必这一次大典之前,他又可尽情打上几架了。 “求之不得。”宇震冷声道。 龙楠跃跃欲试道:“师兄可需要师弟把关?”他却是想在宇震之前捡尽好处,打个痛快。 “济法并不比我弱上多少,只是却少了一些经验。此次大典怕是会出现不少高手,都是不凡。”宇震提醒道,“遇到杀魔道和长渊宗时要多加小心。” 龙楠肃然答是,又嘿嘿笑了两声。 这大典前的各门比斗其实并无不可,只要不出人命,各派其实乐见其成。一门一宗的眼界总是小了一些,这样的盛会天才云集,正好可以让宗门看好的弟子开开眼界,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 不过也是有借此了解别的宗门实力保持得如何的意思,毕竟如今名头最胜,占据修练资源最多的几大门派,也不是从这方世界开辟起就没有变过的。 修练之人夺天地之造化,其中的艰难险阻数不盛数,没有资源如何成得了天地同寿,无灾无劫的神仙大能。 第9章 林中偶遇(修) “师兄,师叔令我闭门思过,趁现在还没回屋,四处走走如何。”说完方才的事,苍倚剑有些可怜巴巴地道,“若是这七天都关在屋子里,就辜负了此处的美景,实在可惜。” 宇震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也无不可,不过天黑之前就要回来。” “那我就不去了,我来得早,别的峰我们也不好擅自闯进去,这片地方几天来早就逛烂了。”龙楠连忙道,就完就驾着剑光远去了。 苍倚剑暗自一笑,龙楠走得这么干脆,不外乎不想掺在她与宇震师兄两人之间罢了。世界阴阳两分,其中所含的自然是大道至理,而世界女阴男阳,在修士中自然也有着合籍双修的道侣,以期阴阳调和,在大道上更近一步。 剑门中,因为苍倚剑的体质,倒有不少人打过让她和宇震结为道侣的打算,连她父亲也有些这样的想法。只不过他们各自坦然,平日里自然没有遇要避讳的地方。 宇震虽然是剑门这一代的天才人物,所修的功法却是剑门近千年来都没有人会去选的一脉传承,名为《生死寂灭剑》,只听这直白的名字就知道是一门极为霸道的剑修法门,据说传自真正的不灭剑仙,在这一方世界的无数强大功法中也是排名不坠前三的。 剑门中千年来无人传承这一脉,却是因为这门功法对修士的心性要求极高,若是心志稍有不坚,就是功法反噬,身死道消的下场。自剑门传下这一脉传承到如今,不知有多少惊才绝艳的修士没能逃掉一死的结局,渐渐的便是剑修,也很少有人去白白寻死了,而宇震就是这千年来的第一人。 生死寂灭剑讲究生死之间体悟大道,原本可以说是有些急功近利的旁门左道,可这门功法却是堂堂正正,是正宗的道门功法,只是其中的蹊跷,也只有修炼了这功法的宇震知道。 宇震因功法的缘故,一身真气至刚至阳,剑气纵横同阶无匹,可谁都知道刚极易折的道理,而苍倚剑的体质倒是适合宇震的这种状况,于双方都有好处。不过两人都无意于此,门中其他人等也只是尽尽人事,并没有强迫的意思。 苍倚剑想起门中之事,莞尔一笑,虽然这种大门派少不了各种龌龊,但剑门能传承至今,底蕴自然深厚,门中氛围倒是不错。 “这裂天道门也不愧天下第一门之称。”宇震显然也想起了什么,嘴角勾了勾,说出来的却是另外一番话。他随手捻住一片飞落的树叶,又道,“师妹你到此来可是有什么事?” 苍倚剑一笑,也不瞒着宇震,直接道:“方才在大殿中闲来无事把玩听天玉简,无意听到一件事情,有些好奇就过来看看。” “何事?” 他们两人已经走到了峰顶边缘处,有无数的绿树从他们身边一直生长到看不见的山底,苍倚剑就在此处停了下来,四去看了看后指着一处突出的大石道:“有人在这里收录到一段奇特的声音,那声音我隐约在哪里听过,一时好奇也想来听听。 宇震看了那个大石一眼,道:“我没有听到有何声音。” “大约是时辰不对。”苍倚剑道,她想来这边看看,一是的确想赏赏景色,第二个就是为了那段声音。那段声音苍倚剑不是听着耳熟,而是她很确定发出那种声音的是何物,所以才有些奇怪。 谛听,大神通之神兽,有通天晓地,照鉴善恶之能,是上古洪荒时与白泽齐名的强大妖族。 此方世界虽有轮回却不设地府,自然少有关于地藏王座下的谛听之名,因此古籍中记载得极少,能知道谛听收声的自然更是少有。可苍倚剑前世是见过谛听的,她一听就听出谛听的叫声有些不对。 苍倚剑现在修为低微,无法分辨那个声音有何不对,只是被她记下了,此时只是想探看一二。 这苍倚剑倒不是多管闲事,她前世受过谛听恩惠,结下了一份因果,才会在无意听到那声音后立即起了查看的心思,她自然不会违背本心。 “咿呀,咿呀呀!”水球又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跳上了苍倚剑的头顶,咿咿呀呀个不停。 “怎么了?”苍倚剑把水球抓在手上问道。 “咿呀!”水球眼球转了转,又唰的消失了。苍倚剑对水球了解不深,也不知道它是何意,平时又不知道它藏在何处,只能笑着摇了摇头,静静看着四周景色,试图等到那声音出现。 两人所站之处风景绝佳,无一丝烟火气息,就是宇震也有些贪看,并没有立即提出要回去。过在大约一个时辰,有些沉浸在山光湖色之中的苍倚剑回过神来,神色一凛:“师兄,你可听见了。” 宇震点了点头:“隐约有兽吼声,不知是何种异兽。” “是蛮荒大川捕来的一异种,怕是世上仅此一只。”两人身后有人道,声音听着还有些遥远。 苍倚剑回头看去,一个白衣黑裤的少年漫步而来,手中来牵着一个比苍倚剑还小一些的小姑娘。 “见过虚誉真人。”宇震神色一肃,恭敬行礼道。苍倚剑虽然不识此人,但虚誉真人的名头是听过的,是裂天道门真正的天才人物,不过五百载就已是分神期高手,可以说是千年难得一见,便也跟着行礼。 “可是苍掌门的高徒,果然不错。”虚誉真人笑道,表情十分温和,“这个小姑娘看着有些面熟,是了,定是苍掌门的掌上明珠了,和你父亲倒是有三分相像,也信好是如此。”这真人想必和苍掌门也是熟识的,口气中带了点玩笑意味,一瞬间让几人亲近了不少,“这是我的徒儿雪铃,平日里少有同龄,见到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便高兴得很,定要我把她带过来见见。” 叫雪铃的小姑娘一身粉红衣掌,头上扎着两个小髻,小脸红扑扑的,还有些害羞的神色,看着十分可爱。 “小师妹。”苍倚剑与宇震都向小姑娘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 “师兄,师姐好。”雪铃小声音,“你们可以叫我铃铛。” 虚誉真人有些宠溺地摸了摸雪铃的脑袋:“这几日门中繁忙,可也不放心她独自修练,不知可否让雪铃常来寻你们?” 长辈有所托,苍倚剑二人自然不便推脱,都点头应是。 这时不知何处又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兽吼声,苍倚剑心中一跳,脸上略有些苍白,但她小心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等虚誉道人带着徒弟离开后,苍倚剑才又看了那峰下一眼,道:“师兄,我们回去吧。” 宇震点了点头。 回到住处,苍倚剑并没有立刻回房,而是又去寻了李长老。李长老有些奇怪于她的去而复返,道:“可是有事?” 苍倚剑道:“师叔,我刚才心有所感,似乎要突破境界了,想借此地闭关几日,还望师叔护法。” 李长老有些意外的点了点头:“可有什么还未悟透的地方,突破之事切切不可急进。” “师叔放心就是了。”苍倚剑笑道。 寻了一间净室,苍倚剑盘膝而坐,心中想起刚才听到的声声兽吼声,似乎满是痛苦绝望,让她一瞬间都看到了火烧天地,无处可逃的幻象,让她心悸不已。修真之人眼破万法,区区幻象原本就像风过无痕,可是苍倚剑却心潮涌动,心头升起了警兆。 修士修炼天地元气,与天地总有一丝丝的勾连,偶尔也会心血来潮得到一丝预兆,她自然不敢放松。因她一时的心神不灵,元神活泼灵动起来,自身境界一时压制不住,便想要顺其自然,也是想要寻一安静之处,平复心绪。 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苍倚剑瞬息入定,气息变得悠长,周身气息慢慢涌动,似有何韵律。 “尔为罪人……罪人……” “出去!” “罪人……” “滚出去,滚出我的识海,滚,滚,滚!” “咳……”苍倚剑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睛,一口乌黑腥臭地血水吐在了石板上,她整个人便无力地瘫在了地上,就像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一般。接着是一阵细微的崩裂声,无数剑气从毛孔喷涌而出,她身上的宝衣都瞬间损毁,身上更是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成了一个血人。 苍倚剑此时呼吸极为微弱,灵台几乎破碎,比普通人类还不如。若不是九衍天灵伞最后关头反馈了一股安抚的力量,她已经自爆身亡了。就在刚才她就要突破境界的时候,不知从何处传来隐约的声音,反反复复只那一句,只是在她脑中闪现片刻就让她气血翻涌,全身真气逆流,差一点就万劫不复。 她咬着牙,伸手摸到了一枚玉简,用手捏碎后,她就彻底没了力气。 “咿呀咿呀,咿呀……”水球这时滚了出来,在苍倚剑眼前跳来跳去,似乎也在为她担心。这样一个小东西却一点都没有被刚才的剑气伤到,此时苍倚剑的气息弱到了极点,倒有些感觉到了水球的古怪。 不过那种奇怪的感觉一闪即逝,苍倚剑此时也没有力气去想那到底是什么了。 第10章 平静无波(修) 苍倚剑萎顿在地,身体无一处地方不是痛得难以忍受,可她的目光却极为清明冷静,勉强掐了个小法术抹去了一身的血迹。她方才只是一时被幻像迷住了心窍,可她历经轮回都没有迷失,如今不过是些迷障,现在已经缓了过来。虽然她现在身受重创,突破暂时无望,还差点就要跌落境界,可这些变故哪里能扰乱苍倚剑的心境。 此世就算是魂飞魄散在这个世上,只要不是生死轮回,她都半点无惧。 几个呼吸的功夫,李长老就出现在了石室,看到苍倚剑的情况便一皱眉,连忙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出了什么岔子?” “小事,一时走岔了气,只需要服些丹药调理几日。”苍倚剑一抹嘴角的血,把手中紧紧捏着的水球抛过去,“师叔,我闭关时望照顾几日。” “胡闹,平时看着惫赖得很,此刻倒急上了。”李长老接住后便冷斥一声,就要拎任性的小姑娘出关疗伤。他也是看出苍倚剑并没有伤及根本,这些皮肉伤对剑修来说不痛不痒,才这般不急不徐。 苍倚剑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手指微曲引动了室内的阵法:“师叔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说完李长老就被阵法反弹了出去。 李长老瞬间就到了净室外面,里面的阵法已经启动,以他如今的修为手段只能硬闯才能打开室门,但又怕真的影响到里面的苍倚剑,一时倒是气乐了。想起苍倚剑平时的性情作派,李长老倒也不怎么担心,只是叫了一个身边的童子守着门就索性不管了。 室内的苍倚剑再次盘膝而坐,也不急着调理内息,拿出离心佩在手上把玩着。她确定刚才的幻象不是关于她的,她前生后世都记得清清楚楚,没什么能撒狗血的地方,至于是从何而来的,她心中也有点猜测,不过现在说来也没有半点用处。 过了两个时辰,苍倚剑轻抛离心佩,此佩就悬在苍倚剑的头顶之上,散发出一阵阵热力。苍倚剑有些满意地点点头,这法宝也讲一个术有专攻,果然比她在门里寻到的对症一些,不枉她走那一趟了。 想着便又收敛心神,重新入定。 因为此界修士向来不太讲什么虚礼,就算是大德庆典也没有多少繁文缛节,甚至比不上人间帝王的排场,却也没有任何有人有所轻视。转眼各大宗派已经到齐,这一两百年间的优秀弟子也集聚一堂,互有交流切磋,均能有一些收获。 剑门此次来了弟子十六人,个个都剑气四溢,战意盎然,看得其他门派都避着些走。因为掌门与万生谷有交情,前几日就和皮糙肉厚的妖修斗了几场,后来又反过来和万生谷一起与杀魔道做了一场,此次的东道主自然也少不了去挑战一二,个个都尽兴之极。 这剑修的凌厉疯狂又印在了这一代修士的目中,千万年的威名就是这样的传承下来的。 “奶奶的,到底你是妖修还是我是妖修,居然比我还疯。”祜猎用力拍着宇震的肩膀,就像要把腰上方才被戳个窟窿的仇找回来。 龙楠得瑟道:“谁要你不知死活挑衅师兄的,生死寂灭剑何其霸道,就你小子,哼哼。话说这已经到我们剑门的住处了,你还不回去,这边可有不少人看妖修不顺眼,趁着这时机来切磋切磋。” 祜猎喷了口气,扫视一周后不屑道:“敢惹爷爷的只管来,爷爷都接着。” “够狂。”龙楠赞道,他们剑门肆无忌惮惯了,结交个把妖修魔头也是正常事情,有人找上来一干回答:干卿何事? “是小师妹。”宇震突然开口道。 龙楠一看果然是小师妹苍倚剑,看着小师妹清丽的妆扮,明媚的小脸,又一次心中暗唾掌门起名字的水平。见她手中捧着一只毛色鲜艳的小鸟正往回走,便招呼道:“师妹这边,这边……恭喜出关了。” 苍倚剑走过去道:“早上才刚出来,还好没有错过大典时间。祜猎师兄你怎么看起来有些惨淡,可是和师兄切磋的时候又大意了。” 祜猎哼了一声:“你又捧着这种东西干什么,物竞天择,胜者才得一线生机,何必姑息。” 苍倚剑道:“这只鸟虽说弱小,但好歹机巧,奔力摆脱了敌手,只是身上有伤力竭才被我发现了踪迹。既然被我捡到,它又与我无用,何必不给它这一线生机。”说完觉得这几人无趣,又挥了挥手,走回了原路。 “你家师妹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古怪?”祜猎原本就不怎么在意一个小丫头,不过他本体有些特殊,这时觉出点不对了,向宇震问道。 宇震摇了摇头:“我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来,师妹并非是那种不智的人,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定然会让我等知道。师妹最近就要突破了,大概是有些心境不稳,这修行之事,旁的人也不能插手太多。” 祜猎也是随口一问,得了这个答案也就不再理会这事了。倒是龙楠突然摸着下巴道:“说起来,你们觉不觉得那鸟有些眼熟?” “不就是灵兽殊难雀,虽然是稀少独特的灵兽,其他人见上一见都难,却不能为修士所御,遇之也无用。” 龙楠忍笑道:“师妹的运气还是这般……莫测。” 苍倚剑自然能认出手上的鸟是什么种类,她也不去在意自己的运气问题,给鸟儿治了伤就让它飞走了。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辈子是同类,那殊难雀完全没有同类的冷淡,对着苍倚剑挨挨蹭蹭了半天,直到水球跳出来赶鸟才飞走了。 苍倚剑看着那鸟飞远,视线里却看到了一熟人,却是那李天玉。此时李天玉一身裂天道门外门弟子的服饰,看着气宇轩昂,看来是被派来做做杂物的,倒也的确不失裂天道门的脸面。不过看他出来的方向,怕是被分派到了长渊门。鬼修向来鬼鬼魅魅,阴气龚人,向来不被生人所喜,估计在裂天道门的门人看来招待他们也是个苦差。 苍倚剑正要上前叙个旧,就听见脆脆的童声道:“阿剑师姐,阿剑师姐,我来寻你玩了。”苍倚剑扭头一看,雪铃一蹦一些跳地跑了过来,满脸欢喜,怀中还抱满了少见的灵果。 苍倚剑只好迎了过去,等抱住了雪铃后再看向那边时,李天玉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师姐,你在看什么,啊,那不是鬼宗的那些家伙吗,总觉得黑黑的一点都不喜欢。”雪铃嘟了嘟嘴,拉着苍倚剑道,“自那天之后就没见过师姐了,我带师姐去我们门中好玩的地方吧。” 苍倚剑对和小女孩一起玩耍可没有半点兴趣,没等她想到什么理由推脱,就见水球蹦了出来,跳到雪铃的肩上,在那张白嫩的小脸上蹭来蹭去。 苍倚剑无语了半晌:“……我一个外人,不好在门内乱走。” “不要紧,我已经和师傅打听过了,能去的。”雪铃也像是极喜欢水球,捏玩了好一会才回道。 苍倚剑也只得点了点头,她也有打算在四处看看,倒也没再推迟。 裂天道门被推为第一,其山门自然好处颇多,雪铃作为长老嫡传,没多少地方是对她不开放的,又是小孩儿好玩的性子,哪里有趣她知道得一清二楚,苍倚剑跟着她也算看得津津有味,只是有一样,那水球好像叛了主一样,时时都扒在雪铃身上,直到两人道别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苍倚剑的身上。 苍倚剑回来的路上一路把水球捏来捏去,又路过了峰顶处,却没再听见半点动静。 “你小子离秋师姐远一些,一个下三流的外门弟子,别痴心妄想了。”苍倚剑从峰顶回转,就听见一林后传来了声音。她本来并不在意,只当是低级弟子间的争风吃醋,却在另一个声音响起时停下了。 只听另一人道:“耿师兄明鉴,秋师姐只是恰巧问我一些话罢了,我有自知之明,并无其他心思。”听声音正是李天玉。 耿师兄嗤笑一声,狠狠道:“最好是这样,如果让我知道你有别的心思,不需要天师兄出手,我就能废了你。我告诉你,别以为长着张小白脸,就在门中勾三搭四,就你这般货色……” 苍倚剑听着皱了皱眉,假意喝道:“是什么人在此污言秽语!” 林后声音一静,过一会那耿师兄的气息远去了,李天玉走了出来,看到苍倚剑也明显一愣。 “苍姑……苍前辈,多谢解围,让你见笑了。”李天玉略理了理衣裳,有些无奈道。 苍倚剑道:“前辈听着别扭,你比我略小几岁,唤我一声师姐吧。我知你是要投裂天道门,只是想不到今日就见到了,也是缘份。” “不过是个外门弟子罢了,能此时进来也是机缘巧合,也不知道几时才能……“李天玉说到这里就避过不谈,他看着苍倚剑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苍师姐,若是可能,还请小心些虚誉真人,便是雪铃师妹,也有些古怪。” 苍倚剑一怔:“怎么说?” “不好说。”李天玉摇了摇头,“我也是偶然窥得了一丝异状,又有阿雪所托之事在事,难免有些多想。师姐注意些就是,若有变故当通知师姐师道。” 苍倚剑心中一动,点头答应下来。 第11章 大德庆典(修) 此方世界从开辟以来,就是不算那混沌岁月,也已有亿万年,方才演化到今日这样。上古时期,从混沌中孕育出的先天神灵掌控天地,飞鸟走兽鱼甲之类莫不听从号令,后天而生的人类更是如此。当时世界灵气暴虐,天地还不分明,天灾*不绝。又有天外魔头时时进犯,或因轮回未成,鬼魅横行,生存极为困难。 先天神灵们怜悯这世间生灵荼炭,从自身种种与天地之间的联系,推导出了修炼之法传授下来,各族才渐渐强大。各族感念先天神灵的功德,定期由最强的族人领导全族进行祭祀,贡奉香火愿力,世代不绝。 只是后来世间灵气逐渐稀薄,先天神灵们慢慢消失,各族也经历诸多动荡,上古诸事也渐渐化为了神话传说,各族祭祀也演变成了大乘修士受各方庆贺的集会,也就是大德庆典。 也只能说生灵崇拜的强大者,由神灵变成了仙人。 转眼到了黄道吉日,苍倚剑这些时日除了雪玲来找,实在推脱不了的时候,并没有如何外出,只借口温养神魂,抓着水球细细研究,不让它到雪玲那里腻歪。不过今日她也穿上代表剑门的法衣,与同门一道到了裂天道门正殿,准备一睹大乘修士的风采。 大德庆典仿古时祭礼,于至高处起九丈高台,均为万年古木所架,只在高台四角刻四方兽首。日出时,有一对童男童女坐于其上,闭目不言,四周放有五行之物,简至极致,透出古朴之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裂天道门门人凡在世者,不论门中地位,均按辈分立于高台之下,目光低垂,无喜无悲,万余人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这万人中有修为极低者,有寿元将尽者,此时也都背脊挺直,虽然无人散发出半点气势,却有无匹之势,不堕道门威名,令外人侧目。 此时各宗宾客都在百丈之外,径直凌空而立,如剑门之类的顶级宗门,可离地八丈,次一等七丈,再次者再次之,还有最不济者,只能立于地上。 不过此次观礼者虽然众多,此时也都悄无声息,垂首而立,如同有人停滞了时间。 苍倚剑此时也微闭双目,眼珠都不怎么转动,只看着高台的影子越来越短,直至消失的那一瞬。她这时候并非对大乘前辈敬仰至此,而是天地间有一股不知道何时而来的威压,并不觉得骇人,但心中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只余心头丝丝敬畏。 突然,如同石入水中,所有人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只听有非男非女的声音从天际传来,又似乎就在耳边,可说是玄而又玄。 “迎!” 高台上的童男童女睁开眼睛,默默退到两侧。 “礼!” 恍惚有金莲祥云落下,所有人躬身行礼,心甘情愿的拜了下去。 苍倚剑不知道是否是异类的缘故,她行礼途中心思异动,抬眼看向了高台,只见其上似乎有人盘腿而坐,又似乎是她的错觉。 刚想低下头去,那人转头过来看了苍倚剑一眼,对她笑了笑。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多岁的少年模样道人,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又让人移不开眼睛。 “余不过一先行者,今受尔等一拜,当讲道七日。”道人道,此人当是此方世界唯一的大乘修士尚何道人了,可为半步仙人。 裂天道门门人及其他门派修士都道不敢,不过人人都精神振奋,连最阴沉的鬼修都喜形于色。所谓大道三千,旁门八百,于修士而言都是通天之路,只是路有曲直,自然达者为先。只要不涉及自身道统,已渡过重劫,不再受此方世界束缚,神念可通天地的大乘修士对于天地的感悟,自然会让后来者受益匪浅。 修士与仙人之别,不成仙人不能领悟,可大乘修士却可窥得一二,以之泽及后人,这便是最顶级的道法传承,遇到就是机缘,不可再入第三人耳。 自万年前,此方世界再无大乘修士后,万千修士困守此界,再无人跨出最后一步,无望的耗尽寿元,整个修行界也渐有些没落了。此次大乘修士再出,无疑又让所有人重燃了希望,此次各大门派精英尽出,等的这是这等的机缘。 苍倚剑因为那一眼半天不能回神,听到四周的声音才惊醒一样。她心头微跳,自省自身却没有察觉到半点异样,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多疑了,有大乘修士在此,无人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只见那道人一挥手,每人脚下都凭空出现了一个蒲团,坐在上面如同坐在平地。待所有人坐定,道人又一挥手,四周的灵气慢慢转浓,最后凝如实质,形成了薄雾环绕。 “神乎其技,当为仙人手段。”苍倚剑左手边的宇震叹道,满是向往之意。不过他眼神清明,并没有因此生出妄念来。 苍倚剑没有答话,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体内的一点隐患立即被抹去,随时都能再次突破进心动期,而且万无一失。 她按耐住体内的骚动,眼中有些许怀念。上一世洪荒之中,灵气之浓厚比这一次还要胜上几分,年头稍久的物件都能生出灵智,当真热闹非凡。 不过当时大道不显,万物懵懂,修炼之法极为匮乏,谁也不知道路通何方,各族大能都是尸骨垒就,也不知道哪方幸福些。 “哈哈哈,尚何老儿,想不到我们这群老货里倒是你占了先机,真是天道不公也。” 随着如同一声惊雷的声音传来,天际突然有大片乌云飘至,滚滚云层黑中带红,腥臭污秽之气四起,鬼哭狼嚎之音贯耳,搅乱了这一片清静。有那修为稍弱的,在这一声之下就口鼻溢血,仰天而倒。修为高些的也觉得心烦气躁,欲念大起,顿时知道来了大魔头,又想起大乘修士在此,心头才稍安。 苍倚剑修为太低,差一点也被污了灵台,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形,可蕴育在神魂之中的离心佩却成了两片,让她觉得有些可惜。 “师妹,可有伤及根本?”一旁的宇震一把抓住苍倚剑,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镇定,真气也顾不得的探入经脉查看。他们虽然修炼的功法不同,但却是同源,自然有密法查看又不伤及对方。 “师兄不必担心,我身上怎么可能少得了抵御之物,并没有什么大碍。”她安抚宇震道,这时那乌云已经被尚何长老随手驱开,恢复了朗朗乾坤,又有彩霞一一落入在场人体内,恢复伤势,稳固境界,果然是神通手段。 只是此事来得突然,又是在大乘修士的眼皮底下,裂天道门的脸皮已经被落下了。 只听尚何长老一声冷哼:“孽九疯,你何时投了王八胎,这般藏头遮尾。”他吐声化形,形成一只遮天巨手猛的抓住乌云狠狠一捏,便化为丝丝灵光向四周飞散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我这不就出来了吗,哎哟。”一声猖狂大笑笑到一半猛然嗝住,一个黑色的人形从无形之处狼狈的摔了出来,却是三尺小儿的身形,在空中滚了三圈才停住了。 这般出场立刻就打破了诡谲的气氛,只让得各派门人忍不住大笑不止,唯有魔修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尚何叫出了来者的名字后,苍倚剑倒是知道来者何人了,只是年代久远,一般人很让想起来罢了。孽九疯此人几千年前就是渡劫期的魔修老祖,当时其威名之赫,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到此间都是凡人吓唬小儿的可怖之人。其人并非人族,而是五爪金龙之身,真名无人知晓,只知道他从来都是逆经离道,残杀同族,被逐出了龙族之后消失两千余年,再现世时已经是渡劫期的魔道修士,修行速度之快,令人膛目结舌。 不过渡劫期修士随时都可招来重重天劫,向来都是隐于阵法之下,收集渡劫之物,哪里会像此人一样在外搅风搅雨,而且全无道理可言。各门各派因此及为忌惮,若是惹他来闯山门,谁知会不会突然天劫来临,边累自己宗门也要损失惨重。 好在此人疯了几百年便又消失无踪,让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出来。 “你们过来,不可离开我等身边半步。”李长老却没有笑,他神情凝重,和欧阳长老交换了一个眼色后,招呼身边的弟子门人聚到身边,特别是修为最低的苍倚剑,恨不能把她塞进随身的法宝里去。 “师叔祖……”有人想开口问些什么,却有一阵气浪袭来,令人神魂飘飘然像要随风而去,让人知道前面那三尺小儿却实实在在是个魔头。 那孽九疯摔个跟头后也不起来,直接盘坐在半空之中,果然也如同小儿一般的粉白脸蛋上挂着嘻笑之色,指点着尚何长老道:“你这老货果然长了本事了,让本君在这群小辈面前出了大丑,可你已经半步仙人,我看是打不过你了,不如引动天劫,你替我挡了去如何?” 孽九疯话音一落,听到这话的人都脸色大变,这成仙大劫任是修为再高,沾上一丝都可能神魂俱灭,实在让人不敢侥幸。 第12章 虎头蛇尾(修) “尔敢!”尚何长老显然动了真怒,从高台上飘然而起,手中已经多了一把玉如意,看起来平平无奇,如同凡物,却因拿在他的手上,让人完全不敢小视。 孽九疯显然是认得这如意的,癫狂之态收敛了一些,声音突然转为清脆童音笑道:“哈哈哈哈,尚何老儿,本君话已至此,自然是等着你出手了。不过……啧啧啧,想不到啊想不到,你渡的这劫果然有蹊跷,尚何,你蒙蔽天机,窃取仙人之力,也不怕牵引飞升时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尚何长老冷喝一声:“一派胡言。” “你说我胡言便是胡言,我等这些老怪哪个不知道点彼此的根底,何人能成仙都不可能是你这老儿,嘿,别人怕了你们裂天道门我却是不怕的,定要闹上一闹,让你等不得趁心。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天地不仁,天地不仁,你我不过-殊-途-同-归,殊途同归啊。” “那便受死。” “走!”李长老和欧阳长老突然大喝一声,卷起众人就要走脱出去,却已经来不及了。一股无形之力席卷而来,所有人都被抛飞出去,无论修为高低都提不起一丝修为,真元神念都被死死封在体内。 这主峰何止两三千丈,就这样摔下去,就是剑门两位分神期长老这样肉身强悍的剑修,都可能死在当场。 在场被扫落峰下的修士近两万人,一场修行到头来这般的死法,裂天道门的这块洞天福地,只怕转瞬间就会被冲天怨气侵蚀,变成一千鬼魅横行的凶煞之地。 苍倚剑此时被师兄紧紧护在怀里,感觉到利如刀剑的罡风刮得人疼痛难忍,下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不知道何时就会触地。 此时天地灵气震动,大块山石也簌簌落下,显然孽九疯是有备而来,竟然令大乘修士都无余力救援。 要知如果今日之人死去大半,不说传各派传承断层,各宗精英损失过大,也不会就此干休。就是有大乘修士坐镇,裂天道门怕也难以平息众多门派的责难,不仅威望大跌,大出血一番也是免不了的。 想到这里,苍倚剑心中发狠,她一咬舌头喷出一口舌尖血,嘴中发出一声声古怪的音节,那口血雾也诡异的开始扭曲变换,组成一个个古朴神秘的字符,钻入了她的眉心。 苍倚剑是用巫族的法门强行引动神念,妄图勾连体内的九衍天灵伞,再以自身本命精血作引,让自身掌控这先天灵宝半息时光,也足以保住这许多人性命了。 “哈哈哈哈,不知本君在诈你吗……我倒要看看你们在底下藏了什么宝贝,能抬着你们满门废物敢称第一。咄,给我开” 孽九疯又一声得意的大笑声传来,上面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却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的下落之势一缓,再眼前一花,居然已经落在了裂天道门的山门之外。 苍倚剑不想会有这样的转折,一边庆幸不用暴露身上最大的秘密,一边又被自身反噬,一解除危险就晕了过去。 恍惚间,她听到了一声兽吼,接着是孽九疯的一声凄厉惨嚎。 “哈哈哈,果然……自入我道,从未怠懈,我不甘也!” “尔为罪人……” 老娘头痛得要死,哪个没眼力的还在我耳边聒噪,苍倚剑浑浑噩噩中听到那一声声“尔为罪人”,直恼得她怒从心起,翻身而起大喝道:“闭嘴!” “师妹,师妹!” 听到耳熟的声音,苍倚剑睁开了眼睛,一干记忆也迅速回笼。她一把抓下正在她脑袋上蹦来跳去水球在手里揉捏着,有些疑惑的看着坐在一边的玉萝涟师姐。这位师姐是一位长老的亲传弟子,与苍倚剑也相熟,不过她此次并没有跟去裂天道门。 看了看周围装饰摆设正是她的房间,苍倚剑道:“萝涟师姐,我回来多少时日了?” “你可醒了,你神魂受损,在养神木中养了半年,又睡了三个月,再不醒来掌门就要仗剑杀上裂天道门了。”玉萝涟看起来很是高兴,半开玩笑的道。 苍倚剑听到自己已经睡了大半年,本来有事也都成了冰凉的黄花菜,心中倒也平静了下来,也笑道:“也亏爹他忍到现在,也真是辛苦他了。爹他现在可在门内,我要去给他一个惊喜。” 玉萝涟干笑了两声:“掌门现在大慈禅院作客,不日就回来。” 苍倚剑克制了翻白眼的冲动,她又谢过了玉萝涟,让她代为向其他人去信,告知她安好的消息,就以要温养神魂为由,暂时闭门谢客。 至于她晕倒之后,裂天道门又发生了何事,她在听天玉简中就能知道一些该知道的消息,至于□□,她能知道的,门内自然会告知于她。 苍倚剑如今闭门不出,自然是等她爹回来,一是她那日虽然做了无用功,但那股动静离她最近的宇震和两位修为高深的长老必定是知道的,她不好解释,只能等苍掌门回来对好口供。二来门中长老早对她手痒,这次私自出门的把柄被他们捏在手中,不好好整治整治这白白浪费好天赋的小丫头,出不了心中恶气。 苍倚剑哪里不知道他们在她临醒来前,把她爹撺掇出去是为了什么,她可不出去自找罪受。 堂堂长老之尊,还能亲自跑到她的小岛上破阵抓人不成,下辈弟子可没那本事。 苍倚剑的确是占据一小岛独居,名为鸾岛。岛上除了她外就是一些没有开启灵智,不成气候的小妖兽。 她的这个岛说是小岛一点都没亏了那个小字,露出海面的面积不足一亩,随便一个大浪就能淹没,还不如说是一个大点的礁石。不过修士自有改天换地之能,有护岛大阵护持,小小海岛也算鸟语花香。 说起来苍倚剑能成为一岛之主并不全因她是掌门之女。剑门所属范围内,这样的小岛千万个,即没有主岛上灵气充沛,资源便利的好处,又不是何人都能布上护岛大阵,调理灵气,滋养土地,所以空着的小岛多到任君挑选。 不过极西之地临近海渊地障,站在高处极就能看见海的尽头云雾翻腾,雷霆遍布,或是有巍峨高山,直插云霄,如同屏障,真真是天地尽头。 因此这一片海域灵气纯净却暴戾非常,又有无数凶煞妖兽,本来是一块混乱之地,平常修士根本无法立足,更不论苍倚剑这样弱小。 而如今极西诸海为一方修士聚集之地,自然是剑门在此的缘故。 剑门会居于海上,乃是当年创派祖师胧歧剑仙游历至此,花费三百年时光斩杀妖兽,磨练自身,进入了前人都没有涉足的海域。 一番探索后,胧歧剑仙偶然发现了一个天然形成的先天大阵,其玄妙不可言语,正可为护宗大阵。胧歧剑仙花费五百年时间钻研阵法,又多方收集天才地宝,终于解开大阵,修为也一举突破,渡过大劫成为半步仙人。 胧歧剑仙以半仙之力,重新炼化先天大阵,以生成先天阵法的三尺岛为阵眼,集九九八十一个大岛,布下星挪斗转剑阵,为开宗立派的护宗大阵,以剑门之名传下自身道统。 不过苍倚剑也暗自吐槽,剑门起名废材的根源只怕就是在这位祖师爷这里了。 但也是因为有星挪斗转剑阵在此,除剑门宗门所在,这方圆万里灵气也平顺不少,修士修为不再被影响太过,又有此地天材地宝和妖兽筋骨血肉的诱惑,渐渐人气大涨,大小宗派林立,只是都撼动不了剑门罢了。 这日,苍倚剑立于一处溶洞之中,手中把玩着已经成了两半的离心佩,看着不远处焱池中岩浆翻腾,其上一根红羽悬于半空,吸纳着岩浆中的先天地火。 这根红羽来历非常,此世只有苍倚剑并她生身父母知道,乃是她的伴生之物。不过剑门掌门和苍倚剑那早不在此方世界的娘亲只以为自己女儿天地所衷,才有天赐之物,毕竟生来就有伴身宝物就是凡间也出现过,却不知道这原本就是苍倚剑的东西。 这分明就是她前世化形后自动脱落的一羽鸾鸟的尾羽。 她如今的鸾岛就是苍掌门亲自挑选,为的就是岛下沟通地脉的焱池地火,淬炼这支尾羽。 苍倚剑身为剑门弟子,却没在筑基之后在丹田之中封入性命相修的剑胚,用自身心血日夜温养炼化,便是因为这尾羽。 这尾羽是苍倚剑的伴身之物,自然无需心血炼化,不过这洪荒大妖化形后的原身脱下的血肉凝结,自然非比寻常,想炼化到体内千难万难。可一旦功成,所化剑器当直入上品灵器一流。 苍倚剑对外言不喜剑道,自然是推诿之词,当尾羽化入体内的一日,其父自然会替她找好说辞,掩过这一遭。 苍倚剑所得尾羽之珍贵,不下于仙器现世,若是透露出去怕会引出大祸患,不如干脆不与人知。 看着那尾羽,苍倚剑的思绪渐渐飘到了前世。那一日大劫临身,万里天空铅云压压,来的是最可怕的九天重劫。追杀她的那几个妖族大圣被这天劫吓得魂飞魄散,逃得比来时还快。 她见下方城池中凡人以为要有大雨,纷纷收拾衣裳谷物,吵吵囔囔热闹非凡,却不知大货临头。 城中人类练气士却像疯了一样向她冲过来,她还记得离她最近的那人满脸绝望疯狂之色,可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眼前白光闪过,苍倚剑心头一片空落落的,哪里还有什么天劫,哪里还看到那些人族,只余一支尾羽光芒闪过,慢慢归于暗淡罢了。 只不过心动之期,已成。 第13章 风平浪静(修) 几经周折终于迈入心动期,苍倚剑就再也坐不住了,心中蠢蠢欲动满是遐思,就像这舒适的小岛一下子变得可憎恨了。苍倚剑自然知道这是因为如今境界的缘故,修士第一大劫可不是一句玩笑。可如果一味刻意克制,反倒对修行不利,更容易被心魔所趁。 因离心佩已毁,苍倚剑一时也寻不到合适的,也有些踌躇,两种念头在脑中角力,让她颇为烦躁。 “咿呀?”水球突然在她头顶上跳了起来,把苍倚剑的意识拉了回来。 “嗯?”苍倚剑这才发现大阵外来了青鸟,共有两只,稍一标识就知道是李天玉和雪铃的,难为他们碰到一处了。 苍倚剑放两只青鸟进来,选了李天玉那只用手一捏,其中的信息就被她知晓了,倒不是往日惯例的问答或闲聊。 “戚如雪?”苍倚剑自然记得水球的原主人,她捏着水球道,“你这个原主人是想起了什么,居然要不远万里到这里来,看信上的意思还有躲灾之意,其中种种倒是耐人寻味。” 苍倚剑招出自己的青鸟,给李天玉回了信。这青鸟是天地自然而生的一种精魂,用特殊法门以自身真气炼化后,再印入他人真气印记,便可瞬息传递信息,是它天生的本事。这种用法出现已有一万多年,已经在低级修士手中普及,不过因为这精魂容易拦截,又经不得意外,高阶修士是不屑用的,到了那种层次自然有更精妙的传信之法,总之不是什么难事。 苍倚剑回信自然不是真答应了李天玉,戚如雪来与不来关她何事,这极西之寺多的是藏身的地方。可她若应下来要照顾于她,就要知道些内情在考虑,这些自然不能在青鸟信中说。不过从三鹤城到剑门所属之地,便是最快的剑修也得花上些时日,戚如雪不过一先天,只能跟着商队辗转而来,到那时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她又看了雪玲的信,于平日无异,说些日常琐事,讨乖卖萌得让人喜欢。若不是她在此事上总有些多疑,怕也会喜欢这样的小妹妹。 “咿呀咿呀!”水球又蹦了蹦,像是知道是谁的来信一样。 “吃里扒外的家伙。”苍倚剑没好气的又狠狠的捏了几下水球。 这时青鸟已经回来了,是李天玉的那只。他也知道苍倚剑的顾虑所在,也只不过提上一提罢了,并没有非要答复不可,信上也只表达了谢意,再无其他。苍倚剑懒得再回信,只收了青鸟准备去入定了。 “剑儿,到我这里来。” 苍倚剑耳边传来掌门的声音,她早就懒得纠正这个小名了,只有些诧异她爹居然回得这样早。 换了身衣服,苍倚剑御剑到了三尺岛边缘,刚收起飞剑就被人叫住了。 “小师妹,等等我。”龙楠在看到苍倚剑后眼睛一亮,连忙追了过来,喜道,“师妹,你可终于肯出来了,是不是来找宇师兄的?” 苍倚剑眨了眨眼睛,等龙楠有些急了才慢悠悠道:“不是,是掌门找我,不过你是得罪师兄了?” 龙楠扯了扯嘴角,笑得像哭一样:“哪敢啊,是……唉,是妙音宗的何师妹来信问我宇师兄是否走十年后的清明路,我这不是一时嘴快吗?” 苍倚剑有些奇怪:“清明路不是一向由裂天道门霸着吗,舍得让出来?”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龙楠道,“上次的事他们出了丑,损失不小,可各宗也几经生死,哪那么容易放过去。上个月出了结果,二十年后开启的清明路让出两百个名额给各宗,那些小门小派也能抢五个名额,算是暂时压下了。” 苍倚剑想起那日晕倒前听到的兽吼声,若有所思:“他们倒是舍得。” “嘿嘿,这其中当然是大有猫腻,现如今哪个不知道他裂天道门捂了个大秘密,各宗自然如同闻了腥的……咳,”龙楠坏笑了两声,转眼又苦了脸,“可说起来我也不敢说宇师兄去不去,若是何师妹师门长辈给掌门通个气,掌门的性子师妹还不知道,到时候师兄不想去也得去了。若是知道是我的缘故……” 苍倚剑暗笑,她爹就是个不嫌事大的:“师兄准备这百年破丹,恐怕……” “师妹求美言几句,过几日师兄我就带师妹去湛蓝城去消遣如何?” “一言为定。” 苍掌门的住所并不在宗门最核心的地方,反而是挂在临海峭壁之上,如同鹰巢一般,此处又禁止御空而行,要到那处还要些本事。苍倚剑从小是爬惯了那崖壁的,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门前,没看见旁人在掌门处,心里舒了一口气,不是来找她开大会的。 “爹。” 站在窗边的苍掌门听到女儿叫他,突然叹了一口气。 “你愈发和你娘长得像了。”他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清秀的娃娃脸,看起来比苍倚剑也就大个几岁。 苍倚剑也叹了一口气:“这话我也听了不下百遍了,我又不是没看过娘的影像,有您的血脉拖后腿,我怎么也长不成娘那样的。” “说得在理,我也常常为此愧疚,唉,这样一想果然应于那秃驴多打几场才是。”苍掌门又叹了一口气,随手扔了一样东西给苍倚剑,却是一串念珠。 这串念珠应该是佛门法器,清心静气的效用很是不错。 “剑儿,你准备二十年后去走清明路,如今就可以开始铸剑了。”苍掌门又道。 苍倚剑看向苍掌门,隐隐察觉他身上剑气吞吐,整个人看上去肃穆不少:“怎么提前了,可是有什么变故。” “若有变故一剑斩了就是。”苍掌门不在意般地道,“长老哪里我已经替你分说过了,他们以后不会多嘴。” 苍倚剑露出一丝笑意,她爹可不是有耐性和那帮老顽固多说的人。 “对了,爹,有一事可能需要留意一二。”苍倚剑提了戚如雪之事,她是打算等他来了见见他的,若这个戚如雪真记起了什么秘闻,自然需要宗门帮忙掩饰。 苍掌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仿佛苍倚剑她已经不在了。 苍倚剑早习惯了,也转身离开了这里,她毕竟是转世之人,若是和此世血亲如平常父女相处,反而没办法如此自然。至于生她的娘亲,苍倚剑觉得那般洒脱的女子,若能见见也极为不错,不过谁也不知她如今身在何方,徒留她爹一副怨夫模样。 苍倚剑走出掌门住处,就见这岛上不论普通弟子还是精英弟子,都兴冲冲的驾着飞剑就往天上冲,四处都热闹至极。 “这位师妹,小心啊!” 苍倚剑刚要看看出了什么事,就听见有人叫道。苍倚剑立即招出飞剑飞开了几丈,就看见一个绿色的水球从一边飞了过去。 不是被她放在鸾岛的水球,而是真正的液体聚起的球。 苍倚剑恍然大悟道:“我上当了,原来是大金花开花的时候了。”她反应过来,兴头一起,也架起飞剑朝那水球追了过去。 “看我‘雷霆万钧’。”一个男弟子正好堵在绿水球的去路上,立马剑诀一捏,一道剑光缠绕着闪电,如奔雷般劈向了绿水球。 眼看就要劈中了,另一边斜插出一个人来,也是一声冷笑:“谢师弟你就别做梦了,师妹,准备好了。” 他说话时也是一招攻出,恰好和谢姓弟子的剑招撞在了一起,激起的气浪立即把绿水球推了出去。 而又一把剑已经神来之笔一样劈了过来,刚好把绿水球劈成了两半,化作一道光落到一个人手里,却是一个圆脸青年。 “哈哈哈,桐师姐,还有两位师兄,这个就归小弟啦,承让,承让。” 白忙一场的三人对视一眼,顿时同仇敌忾了,异口同声道:“揍他。” “黄色,喷出来一个黄色,快追啊。” 正失望绿水球被拿走了,又有人在远处大叫了起来,苍倚剑立刻左右看看,寻找结盟的人。她第一次碰到大金花开花,只是以前听说过,每次花期一到,三尺岛上就会热闹一番,可惜她实在没有经验,难以从那些修为经验都胜过她的老手手中抢出果实来。 “这位师妹,不如我们联手吧!”一个也还很年轻的女弟子显然和她打了一样的主意,一脸兴奋的冲了过来,拉着她就跑,“我叫云朵儿,今天我们一定能一人抓到一个,要是能开出祖师爷的剑意就好了……” 只见满天剑修的下面,叶片巨大的金色花长满了三尺岛边缘,那花有两人高,花骨朵有水缸大,却和它的名字一样开得俗气,若是平常花朵一般大小,怕也没有人去理会它。 不过此花来历不凡,是天地初开时就有的异种,剑门立派前就盘踞此处,原先除了驱散海兽,疏导灵气其实并无大用,反而有拉低三尺岛格调之嫌。不过天地异种自然也有它的神通之处,那满天乱飞的各色水球其实是它的果实,包裹着从这剑气四溢的岛上分离出来的纯粹剑意,可用来修行揣摩,对修为不甚高的弟子一辈来说有莫大好处。 可大金花花期不定,百年到万年都有,无人知道何时会开,而那剑意果实在如同生了灵智,最喜与人玩闹,所以每次开花都是岛上的盛会,总是热闹非常。 “我叫云朵儿,来自多阳国,还没有拜师,不过下次考核一定能被看中的,你觉得呢?”抢完了大金花的种子,云朵儿抱着她和苍倚剑的收获傻笑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苍倚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报了名字:“只要你平时用功,到时候不就知道了。要看看会开出什么吗,我们正好一人三个。”她疯了一整天,现在总觉得提不起精神,不过也难得的尽兴了,起初的那点燥动完全平息了下来。 “好啊。”云朵儿随手拿了一个水球化成的小晶块,闭上了眼睛。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她才睁开眼,脸色绯红,笑嘻嘻道,“好运道,居然是和我修同一个功法的前辈,而且……”她满脸憧憬之色,然后就这样入定了。 苍倚剑拿着的,却是只有一丝平常剑气的种子。 她再拿一个……空空如也,再拿……她不禁深深的,轻飘飘的叹了一口气。 第14章 如此祖师(修) “师妹,收获如何?”龙楠笑眯眯的寻了过来,拍着一个小小的乾坤袋道,“我这次可比当年刚进门的时候强多了,可惜狼多肉少,只有到今日才知道同门个个不弱啊。对了,听说迎仙岛上的海葫芦也是最近成熟,师妹有没有兴趣,到时候我们去一趟?”他又奇怪地看了云朵儿一眼,“这是哪位师妹,怎么看着没见过。居然就在这里顿悟了,也不知该说是傻大胆还是运气好,不过看着是个好苗子,有机会比划比划。” “好啊师兄,我叫云朵儿,是五年前刚晋的弟子。”云朵儿突然睁开了眼睛,笑得像朵花一样。因她虽然还没确定拜在何人门下,但是却与龙楠等人算作一代,没拜师前都是师兄弟相称,只有拜过了师,才会各遵其位,有辈份之差,也算是对门人弟子的一种激励,谁也不愿原本叫着师兄师姐的人转瞬就要叫师叔或是师叔祖了。 龙楠大笑道:“哈哈,择日不如撞日,来来来,也正好可以让你试试你今儿的收获。” 云朵儿也不与他客气,长剑早就在身周滴溜溜转起来,一双杏眼跃跃欲试地盯着龙楠,那长剑也发出了共鸣声。 龙楠抛了抛手里的袋子,直接抛落到苍倚剑手上,道:“我修为比你高上一个大境界,便也不占你的便宜,只把修为压制到和你相当,赢了只当是指点师妹,若是不幸输给师妹,这些种子便是个彩头,也请剑儿师妹做个见证。” 苍倚剑掂了掂袋子,道:“算你还有点师兄的样子,不过谁是你剑儿师妹,也不心疼你住处的那些宝贝。” 龙楠也是独居一岛,那岛上的阵法她早就研究得一清二楚,进出自如了。龙楠闻言居然打了个哆嗦,立刻就目不斜视,就像他刚才没有开口一样。 云朵儿被这一打岔,双眼亮晶晶地向苍倚剑道:“方才多亏了师妹,叫我去抢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顾了这个顾不上那个,或是这次赢了师兄,就一人一半吧。” 苍倚剑觉得云朵儿有些赤子之心,性情又这般可爱,也有了结交之心:“那好,不过我也不太占你便宜,打完龙师兄我请你吃好吃的怎样?” 云朵儿眼睛更亮,连连点头。 龙楠嗤笑道:“说得高兴,好似你们就赢定了一样,若真输给了这位师妹,我的脸面就没地搁了。走吧,反正试剑岛离得近,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你才驴子呢,大驴子。” 三尺岛上是不许争斗的,不过剑修的地盘上若禁止同门切磋发泄,实在不是人道之举。因此剑门八十一个主岛中有九个试剑岛是专门用来武斗之用,无论要解决何问题都能满足需要,实在是剑门门人爱恨交加之地。 离三尺岛最近的试剑岛约二十里外,用飞剑可说转瞬即逝,倒也没什么麻烦。三尺岛除特定一两处外,并不禁飞剑,因此三人直接腾空而起,划着曲线飞向试剑岛。 刚离开三尺岛的范围,苍倚剑就陡然停在空中,却是有人传音过来。 “师妹,怎么了?” “遇到一熟人,看,就是那人,他到底是进来了。”苍倚剑道,示意他们回头。那来的的确是苍倚剑认识的,当时只不过一时心有所感,才提议让那散修到剑门,如今看来并未做错。 来的那人便是当初在坊市突破的罗天倚,因剑门少有不是飞剑代步的,他脚下的一片玉叶倒是别致显眼。 “唉,小心!”云朵儿突然急道,苍倚剑也反应了过来,却已经救之不及,眼睁睁看着罗天倚凭空撞得两眼一翻,居然不知道控制玉叶,直接坠到了地上。 周围的修士顿时都大笑起来,不少人笑中带泪,满眼的感慨。 龙楠也笑道:“这位同门倒是……运气不错。”他的目光投向岛上一个不起眼的丑石,“恰好是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撞上的弟子,原来此记录是有奖励的,不知当年师叔祖留下了何物,倒可以开开眼。” 剑门之下有七脉传承,各据有一座灵秀仙岛,因各自师祖性情不同,各岛上便有不同的考验弟子的花样。这三尺岛是剑门嫡传,也就是传承祖师爷功法的一脉,向来能人辈出,因此岛上的花样也是最多,像这般在岛屿上空随意凝聚变幻出看不见摸不着的灵气壁的阵法,不知让多少新进弟子撞得人扬马翻,与第一次学御剑术时的种种洋相一般,都被视为剑门三尺岛弟子必有的经历。 苍倚剑也闷笑了两声,她降到了地面上,就见罗天倚被笑得脸脖通红,简直想要直接遁去了。 其实这灵气壁只要仔细些并不难发现,这岛上的弟子都是自己撞过或看别人撞过的,自然知道要避开,平日多留神就好。 不过这罗天倚显然第一次来此,又无人好心提醒,才出了大丑。这人的心态都是这般,自己出过丑也,也定要让别人也一样才好,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恭喜罗师兄得入常师叔门下。”苍倚剑忍下笑,面色如常道,“以后也是同门中人,还请罗师兄多关照。” 罗天倚干咳一声,拱手道:“不负所望。” 龙楠凑过来也自我介绍了一番,不等罗天倚回礼就揽着他道:“来来来,快看看你有何奖励。我等当年可都是垫脚石啊,不见见真是心有不甘。” 罗天倚一头雾水的被龙楠按在了丑石上,在越来越多的弟子围观下,一道流光钻入了罗天倚的体内后,便再无动静了。 “这就完了,我还以为会先山摇地动一番,再是奇宝出世,天降雷劫……”有人失望道。 “听天玉简里的话本少看些,没的看傻了。” “说的好似你不看似的……” 见没了后续,围观的也都散去了,唯有罗天倚还在出神,保持着被龙楠推着趴在丑石上的姿势动也不动。 苍倚剑知道他许是得了什么好物,便拍了拍他道:“魂归来兮……哎,回神了。” 罗天倚身体一歪,好歹没再摔了,他沉默片刻,道:“所得之物贵重,望交付门中。” 龙楠重重拍在石头上,道:“果然有好物,先祖不欺啊……” “哎哟。” “啊……痛!” 只听远处传来哀叫声,罗天倚方才的情形纷纷再现,又有几人飞得太快,撞上灵气壁后直接摔成倒栽葱,飞剑无助的围着他们打转,显得分外凄惨。 “阵法进阶了,现在连我都难以察觉灵气壁的波动,真是好手段。”龙楠赞道。 苍倚剑立刻向罗天倚道:“师兄下次再来三尺可岛要小心些。” 罗天倚略显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下次定会仔细。” “不,我是指小心这些吃了亏的弟子。” 罗天倚转头一看,只见无数同门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杀气,顿时缩了缩脖子。 “师兄,你得了什么?”云朵儿倒是想起来问了一句。 罗天倚也没了方才的凝重,道:“是界石。” “好东西啊。”龙楠又揽住了罗天倚,“这位师弟,打个商量,若是合适的世界,我们一起去探一探如何。若是探得好,你就发财了,兑给宗门后你还能缺了材料不成。” 罗天倚听得有些糊涂,忙看向苍倚剑。苍倚剑心领神会,解释道:“这界石是你得的便是你的,拿出一比剑筹就能让门里帮忙解开界石,里面收益自然归你。”她所说的剑筹便是剑门内的交易筹码了,获取的渠道不少,“不过一般都是直接兑给宗门,毕竟界石只是印入了一界入口,各种小世界本来就多如繁星,谁也不知到底通向了何种世界,或对我等无用,或早有其他入口,何况解开的剑筹所需又不小,有些以大博小了。” 她说完话风一转,又道:“不过这种前人所遗,还是值得一探的。若是对宗门有益,再兑给宗门自然价值大增。” 罗天倚听完似乎颇为意动,他叹道:“说是如此,可我原本一介散修,哪里真见过这神奇之物,自然想要见识一番,只是入门尚短,怕无力请门中相助。” 云朵儿倒是先道:“我也还没去过其他世界,若是师兄允许,我可以出一部分剑筹。” “这……” 龙楠笑道:“这是规矩,如有所得你拿一半,其他按所出分取,盈亏自负。” 罗天倚迟疑道:“若是不值进或不能进又如何。” “我便说了,盈亏自负,这本来就是要博一博的,如何能有贪婪之心。” 至此话题就围着界石不停了,龙楠和云朵儿两人也都忘了要切磋之事,纷纷算起了自己的积蓄。 苍倚剑转着手中的念珠,也很有些意动。 “不过要去找哪位长老?”龙楠道,“找掌门自然是最妥当的,不过掌门怕懒得搭理我们。罗师弟的师父常长老自然也不错,但就怕常师叔铸起剑来就忘了我等。我师尊和欧阳长老都在闭关。我穆师叔……算了略过,再来云长老自然最为稳妥,可价格……” “为什么到我就是略过了?”一旁突然有人问道。 一听此言,龙楠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了起来。 “师……师叔,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穆染穆长老瞟了龙楠一样,手一招就把界石握在了手里。界石向来模样多变,这一颗光滑浑圆,如同一颗深海珍珠。与穆长老白玉一般的手相映衬,越发像是稀世珍宝。 “准备好了就来寻我,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第15章 听天玉简(修) “师兄?” 龙楠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你们去准备准备吧,应该是通向好地方,我去……找找宇师兄。”他说完,一道剑光消失在了天际。 罗天倚有些惊疑:“这……” 苍倚剑安慰道:“无事,穆长老一身修为不输掌门,也不在意外物,花费必然可以少些。只是个性有些……不好形容罢了。” 云朵儿点点头:“我也听说过,穆长老为人很有趣,只是到底如何有趣那些师兄师姐们又从来不说。” “师兄莫要介意,穆长老如此行事自然不会是让我等吃亏。不过要解开界石还要等上两月,师兄可以多做准备,周全些总没错的。”苍倚剑道,“不知师兄可有去过湛蓝城,过几日有大集,可以一起去看看。” 转眼过了几日,迎仙岛上海葫芦成熟,引来不少海兽妖禽窥视,又是一番热闹。 迎仙岛上多为女弟子,主持此岛的就是云烟长老,向来视岛上之物为其所有,其他岛上弟子是难以得手的,这会怕都在暗地里希望那些海葫芦都被抢走。 苍倚剑听说今年海葫芦丰收,也有打算在大集时换上一个,仔细温养雕琢,以便外出使用。 海葫芦虽名葫芦,其本体也是一种草木妖兽,结出的大葫芦有微弱灵智,可与修士血契,因此才会被修士圈养。这海葫芦也无大神通,它本体硕大,可高两丈,长四丈,其肉绵软,伸缩自如,此外再无其他。既不能入药,也无法和其他材料相融,作为容器都嫌大了,可说无人稀罕。 后来有迎仙岛上门人仙途无妄,又有几百年寿元可供蹉跎,闲来无事创出功法想教出史上第一个海葫芦妖出来,结果历经挫折,海葫芦还是混混沌沌没修出半点真元,却有了一个天赋神通,把自己和体内的一切缩小却半点不损其质,可说是颇为奇特。 一般不论是乾坤袋还要须弥戒,都是从内部开出芥子空间,放入之物大小不变,看似并无区别,其实个有千秋。 除了那些极为精巧复杂,品阶也必然不凡的储物法器,一般物品放入芥子空间其实颇有隐患。如材质问题以致打斗或特殊环境时芥子空间消弭,物品无法寻回,平白赔了家当。练器能力一般者也难以使芥子空间跳脱此世之外,不惧时光,无视规则,因此平日放入相融相克之物要一一隔绝,不可揉压之物要单独放置,不能放入活物,且要时常清理方便取用。 而海葫芦大小尚可,其果肉可自行包裹物品,也可入活物,因与修士心意相通,神念一动可自行吐出所需,只是有些东西不能长久存放,被人抢夺后也不能自我消弭,解一心头之恨,也不如乾坤袋之类用着潇洒自如,但若是制成居所,花费远不及房屋型法宝两成,却更灵活方便,低调也花费不多,对剑门的弟子辈来说是不错的东西。 如今海葫芦成熟,苍倚剑便也想自己制一个,游历在外总有不便之时。 一天功课做完,苍倚剑闲来无事,拿出剑门的天听玉简来,看看有无迎仙岛上的消息,这批海葫芦有无余货。迎仙岛离得颇远,苍倚剑也懒得就近看热闹了。 苍倚剑输入真气开启后,神识一探入玉简,就看到了一桩趣事,却是有人拔了云长老的虎须,趁岛上之人疏忽,卷了一大半海葫芦就跑,现在正被迎仙岛众多女弟子追杀,闹得鸡飞狗跳,热闹非凡。围观的众弟子自然也不嫌事大,纷纷把消息刻入了听天玉简,有一神识强大,言语风趣的就得了其他岛上弟子注意,众多神识围绕,便没有被其他刻入的消息挤走挤碎,一入听天玉简就能看到。 那弟子受人追捧,自然直播得更加卖力,不时还有小段影像映入,让人如亲眼所见一般。 迎仙岛修士最擅长剑阵,做笼捕人向来得心应手,可那挑衅的弟子明显走观迷岛一派,遁法上佳,眼看要被逮住却总是剑光一闪,就溜了出去,让人气极。 不过苍倚剑看了一会,就打算不再看了,那惹事的弟子显然只是心动期,后力不济,迟早被迎仙岛抓到手里,只是下场会更凄凉一些。 心动期弟子向来最是麻烦,心神有漏,性情不定,一片本心收敛不住,容易被心魔所趁,如人间叛逆少年一般,有时人烦鬼厌,又不能管教太过,有时师门长辈就顺其自然,只不让被外物所惑,其他就是不作不死,自己体会了。 “各位同门,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救命啊!愿出手一次的,均有海葫芦相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 听天玉简中突然子钻入一道极强的神识,不过稍纵即逝,后继无力,很快消散了。 不等苍倚剑考虑一二,又有神识印入道:“此次我迎仙岛海葫芦均将在湛蓝城出售,各岛同门可充足准备,先来先得,公平无欺,莫要错过了。”这显然是迎仙岛上的金丹期出手,消息挂在那里久久不落,显眼至极。 “呵呵!”苍倚剑笑了笑,转头翻看其他消息去了。 剑门八十一个主岛自然不都是剑门弟子,外围岛上有凡人城池,大小十三国,又有环境独特各有产出的岛屿,外门弟子也占据几岛,又有试剑岛之类,能有天听玉简的多是内门七岛的弟子,加加减减三千众,又多专于修炼,听天玉简内其实不算活跃,更多是说些历练见闻,讨论些心得,作消遣用。 当然,剑门大阵覆盖大半极西,卖给外门散修的其实更多些,有人倚靠天听玉简为生,如苍倚剑前三世时网络上的写手一流,因此其中内容更为有趣,在门中也受欢迎,只是师长之类不一定待见罢了。 “这是……”苍倚剑捞到了一个消息,断断续续语焉不详,按理她不会理会这类才对,所以觉得有些不对。 其他弟子也许只以为自己无意,但苍倚剑神魂特殊,神识便多了敏锐,捕捉到了那一丝不谐之处。 而且这消息虽然说得模糊,却意有所指,提的就是大德庆典,言及裂天道门的尚何长老,语句破碎却句句指明裂天道门有异宝,能助人渡过飞升大劫。裂天道门上次法会名传天下,尚何长老与孽九疯一战泄漏颇多信息,虽然孽九疯身死道消,但裂天道门有密之事众宗门心知肚明,若真如传言所说是渡劫相关的异宝…… 这消息都出现在了亿万里之遥的剑门,苍倚剑推测其他门派估计也有动静,就是不知推波助澜之人所图何事。 当初见到李天玉,苍倚剑就有些触动,大劫起,天命出,她也不知道李天玉是否应了这个命格。 “咿呀咿呀,咿呀咿呀。” “知道了。”苍倚剑从听天玉简中抽出身,挥手让青鸟进来,雪玲的信准时到了。 “水球与阿剑师姐亲启:今日又无事,也无好故事打发,师尊又不许我去寻你,真是无趣难耐,无法忍受。算来我们已近一年未见,雪玲极为想念,不知何时再聚,你觉得我偷跑可好。昨日又做了一梦,师尊让我细说,可梦中之事谁会记得,又让师尊不悦。对了,我昨日碰到一个外门弟子很是有趣,有些像我养的小兽,要不要把他调到身边,或者当个小师弟也不错。好极好极,我这就去寻他……” “亏你这么惦记,看人家又有新欢了。”苍倚剑捏了捏水球,使得它不再搭理她,转瞬又钻不见了。 苍倚剑莫名的觉得水球好像真伤了心,本来心有歉意准备找它出来安慰一番,可她突然心有所感,地下的鸾鸟尾羽出了变故。 突然眼前一花,她已经身处溶洞中,只觉得里面热浪袭人,灵气狂暴,若只有她自己怕一息也支撑不住。 一边的苍掌门皱着眉道:“刚才老祖出手才勉强斩断了一段因果,此事不知是福是祸。” 苍倚剑听得莫名,抬眼看去,水球不知如何跑了进来,整个身体膨胀开,把尾羽裹在了其中。那球体不断收缩,好似要把自己化入尾羽之中。 “此物似器灵又似生灵,原本看着也无碍,不想会有这般变化。”苍掌门眼中有光芒流转,手指张合变幻,又道,“那尾羽虽是灵物,也是死物,练作剑胚虽然极佳,但也要经千年温养,才可生出剑灵,但此法虽费时日,但与飞剑最为契合,自然最为稳妥。” “取一滴精血出来。” 苍倚剑依言,取了最靠近心脉的一滴,被苍掌门摄入那岩浆之中,被水球吸入,自身染成了红色。 苍掌门做完这些又道:“老祖也未推算出比物底细,只言与你无大碍,至多会有些纠葛,我便冒险一试,助这灵物成就剑灵,于你大有裨益。” 他又一番动作,有四把飞剑激射而出,与尾羽周围结成剑阵:“四十九日之后,当有灵劫,若不毁于天劫之下,剑灵可成,你便收入丹田,自行祭练。” 说完,苍掌门再次无声而走,无一丝痕迹。 苍倚剑倒没有多少喜色,此般变化她自然没有预料到,苍掌门也言明水球与旁人有牵扯,虽然有老祖出手,但也不能放心,这般安排也有让她历练的意思,不过…… 苍倚剑低下头,手指间把玩着一缕功德,是在她滴入精血时降下的,与之前两缕一般无二。 她只是收了水球就有功德降下,与此方世界有大益,那有牵扯之人怕是通天之辈了,且不是善与之人。 虽然得了一把不凡的飞剑,但似乎卷入了一段惊天是非之中,她就知道天道对她没有这般好意。 第16章 有城湛蓝(修) 极西风俗,在十月末有一年一次的大集,凡人是为寒冬做准备,修士则是一次集会,别处坊市之人也会带精品来此,互通买卖,交流有无,是难得的热闹。 湛蓝城在最靠近大陆的湛蓝岛上,那里永远晴空万里,看不到一丝云彩,因此得名湛蓝。 湛蓝岛是允许散修常驻的,岛上风□□候都极好,不过岛屿正好处在一处风眼上,四周常年飓风肆虐,凡人无法来此。 湛蓝城第一代城主就是一名女性散修,是剑门某代内门弟子的道侣,实力也极为强横。 不过也因为是女修,岛上的建筑风格有些独特,制定的规矩也体贴入微,极西之地不少散修的愿望就是积攒足够的财物在岛上养老,因此这座城池也非常的平和。 苍倚剑落到城门口时,城外已经来了不少准备入城的修士,有些人实力不足以面对飓风,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也都有些兴奋,一边入城一边观看周围的情形。 这个修士城池也无所谓城墙,只有一圈足有十人合抱粗细的茂盛大树,可也无人敢轻易冒犯,不遵从这里的规矩。 苍倚剑这次是第一个到的,她对这里也熟悉,进了城就到了自己的地界。 湛蓝城聚居处与各种商铺是不在一处的,此时有客栈的地方就格外热闹一些,还有一处空地是给自带住处的修士准备的,并不显得混乱。 苍倚剑去的是完全在她名下的一个商铺,建在一个巨大的深海海螺里,外壁上挂满了藤蔓,开有各色的花朵,很有野趣。 海螺外有一面巨幡,上书两个大字:奈何。 此界无黄泉奈何之名,也就没有忌讳,苍倚剑用这略显俗气的商号名,也只是一时感触而已。 奈何商号遍布极西乃至腹地,不过多在俗世,修士之中并无大名气。在湛蓝城这一处商铺专营天听玉简,帮着其他商铺广而告之,或是更新货品名录之类,因此颇为清静。 苍倚剑坐在顶楼喝着灵茶,与元婴期修为的掌柜闲聊,等着其他人来此寻她。 她看着下面悠闲走过的修士,有些奇怪道:“秦掌柜,为何此次来了不少妖修,他们不是一向对此没有兴趣吗?” 如凡间普通老者的秦掌柜摸了摸胡子,慢悠悠道:“这个嘛……传闻说万生谷的人要来拜访掌门,主事的就是无渠上人,听说就这几日要在我们湛蓝城歇脚,这些妖修自然来看个热闹。” 苍倚剑倒没有注意到这些消息,不过虽然她爹和无渠私交不错到人人皆知,明面上倒没有多少交集,无他,不过一句人妖殊途。 “万生谷毕竟是妖修第一圣地,无渠上人也是名声在外的妖修高手,哪怕是和他身边的人拉上关系,手中漏出一点,也是个机缘。”秦掌柜有些感叹道,“极西有我剑门,四方海域龙族强盛,又从不以妖修自居,妖修在此不成气候,处境连人族散修都比不上,也难怪他们上心。” 苍倚剑也就是一问,知晓了原因后也不再深究,又道:“不知道此次大集湛蓝城有什么安排,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此次不是十年之期,一应与往年相仿,不过有一件趣事。”秦掌柜笑眯眯道,“这次湛蓝城城主倒是舍下了一件上品宝器,只为求得一佳胥。” 苍倚剑这次倒有些吃惊:“我记得这位城主是一散修,且并无师承,因得了机缘才转而修仙,上品宝器怕是他自己都难得吧。” 秦掌柜又摸了摸胡子:“不过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苍倚剑无意过问他人私事,秦掌柜也不过是随意提起,见日头渐到头顶,他站起来道:“东家要的东西到时候了,我去给你取来。” “有劳了。” 苍倚剑独坐了一会,就见云朵儿在铺子外面张望,就让人带她上来,却见龙楠也到了,玉萝涟师姐也和他在一处,便一起上来。 “今日倒是遇到了怪事,居然有人敢在我剑门门口作怪,可惜玉师姐根本不给我露上一手的机会,好让我扬扬名声。”龙楠叹道。 玉萝涟只是柔柔一笑:“不过是个已经魔障了的邪修,这等祸害多活一息都是糟蹋了。” “还好遇到师姐灭了他,这附近岛上有不少人呢。”云朵儿一脸庆幸道,“不过其他师兄师姐也说在附近越来越找不到对手了,很是麻烦。” 龙楠嘿嘿一笑:“反正被师姐勾起了念头,回头也该接个任务出去走一趟了。” 玉萝涟若有所思:“龙师弟你的修为也到火候了,在外行走说不得就得了机缘,不过还是要小心些才是。” 龙楠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又悄悄的向苍倚剑眨了眨眼睛。 “说起来……”苍倚剑有些奇怪,“罗师兄怎么还没到,他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也不会迷路才对。” “许是……来了。”龙楠看着外面道,“他还带了一人,似乎不是我剑门中人,也没什么修为在身,所以来得慢了。” 过了一会,罗天倚果然出现了,他身边跟着一个女子,二十七八的模样,看上去只比罗天倚小一些,眼角已经有了细纹。 她体内生机已经开始衰弱,却还没有筑基,若是无法延年益寿,怕就要同俗世之人一样开始生老病死了。 “抱歉来晚了。”罗天倚到了楼上,有些歉意道,他身边的女子没有说话,却默默的行了一礼。 “这位是……” 罗天倚苦笑道:“小师妹,今日实在是冒昧了。此事也是我多事,又不知如何安置这位姑娘,只能一起带来。说来我也不知道这位姓什名谁,多次想问也不肯回答,不过应该是湛蓝城之人,只能劳烦小师妹让人去查找了。” 那位女子静静地等着罗天倚说完才抬起头,她五官平凡,眼睛却非常之美,好像这双眼睛就应该看着这世上最美的景色一般。 “这位前辈是个好人。”女子轻声道,“他以为我修为低微会被飓风所害,才屡次相救,又不敢轻易当让我离开。我不愿让他为难,便跟着他到了这里。” 苍倚剑看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悟:“你还是要去的。” 女子点了点头:“我要离开这里,看看外面的山光水色,能走多远就想要走到多远去,怎能因为一道飓风就退缩了。” 罗天倚皱眉道:“你要出去为何不找人护送,以你的修为完全是在胡闹。” 女子轻笑道:“为什么我就不能呢,总要试一试的。” 云朵儿急了:“可是你……” “没事的,我只是想试一试。” 她说完又行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那女子慢慢消失在街角,玉萝涟突然一笑:“我觉得说不定就会被她试成了,真是个奇女子。” 罗天倚自嘲一笑:“总觉得我的确多事了。” “师兄也是好意。”苍倚剑道,他观那女子身上气运似弱却强,飘乎乎让人看不清晰,怕是一命运无常之人,未来如何还真不敢断言。果然是大劫将起,才出了这些气运非常之人? 她召来几人,让他们领人到各自房间去,“今晚是第一夜,你们可以先四处看看,或是休息几个时辰,晚上再聚吧。” 等其他人离开,秦掌柜走出来道:“方才的女子便是城主之女,以前看到只觉平常,今日倒是让人有些吃惊了。” “独女?” “不然如何舍得一件上品宝器,谢城主虽是一片爱子之心,只怕他女儿并不愿过这样无忧无虑,无伤无痛的短暂一生。只可惜她的资质与其父相差太远,无数丹石堆砌也无法筑基,唉……东家的东西在此,若是无事,我便要去城主府走一趟了。” “秦掌柜自便就是。” 苍倚剑拿着玉盒回了她的房间,进门后就看见窗边不知谁挂上了一个娃娃,那娃娃做得并不如何好,只是嘴角弯弯十分喜庆。她抚摸着手上的玉珠,把那玉盒放在一边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沐浴更衣,到那柔软床上睡了过去。修士筑基之后调和龙虎,精气充足,自然无需睡眠。每日运转周天,神游宇内,练精化气,那里会有疲累之感,苍倚剑如此也不过是念头突现,便顺其自然而已。 苍倚剑一觉睡起,外面已是夕阳西下,她却觉得浑身舒爽,灵台都如洗去了一层尘埃。她这一觉倒并非无觉无梦,不知道是不是修士的记性太好,久远到她最初那一世的记忆也翻腾了上来,在梦中闹腾了许久。她那时大约十多岁的年纪,也是做过一个极丑的晴娘,后来藏来塞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咚咚咚!”“师妹,你无事了吧?”门外龙楠有些担忧道。苍倚剑收起玉盒,自己走过去打开门,把那娃娃塞进龙楠手里,对门外几人道:“既然都来了,我们便一起出去逛逛吧。”云朵儿嘟嚷道:“师妹方才的动静差点吓死我了,要不是罗师兄拦着,我都要冲了进去。”苍倚剑略踮起脚来拍了拍云朵儿的脑袋,如同安抚哭闹的稚儿一般,气得她红着脸蛋就率先跑了。 第17章 异客远来(修) 街道上人来人往,多是修为不高的修士来凑热闹,与俗世间的集市一般。或是恩爱眷侣携手而行,或是一二友人坐在街头,好不悠闲自在。 罗天倚怔怔看了一会,道:“我都快忘了何时有过这般自在的时候了,不敢,不能,不愿,倒也理不清。” 玉萝涟笑道:“罗师弟何必妄自菲薄,我辈求仙问道但求一个本心,师弟你不悔就好,何必艳羡他人。” 龙楠倒是没有半点感触,笑眯眯的向云朵儿道:“那边老丁家的月桂凝香蜜最为有名,你们这些丫头向来喜欢,一起去赢回来如何,到时候分你一半。” 他说的却不是修为法力上的输赢,而是修士之间闲暇消遣的一种战棋,玩法千变万化,流传颇广。 云朵儿奇道:“那自然是好的,只是师兄你要那个做什么?” 苍倚剑方才一直看着缓缓落下的夕阳出神,不知怎的就想到每日看着日落月起,却不知道日月之上又是何模样。若是在地球上,他自然是知道的,如今的却半点不晓。 不过她也知只能想想罢了,前人又何尝没有这般疑问,曾有大乘修士仗着修为向着太阳飞了九日九夜,太阳依然那般遥远,这半步仙人差点被太阳真火烧尽了仙体。有这样的教训在前,她的好奇却也只是勉强压下了,生死之间大恐怖,尝过一二三四五次也是不愿有第六次的。 不能一尝所愿,她也没了兴致,恰好听到了云朵儿的疑问,苍倚剑嗤笑道:“不过是因为他自己也爱吃罢了,难道是什么丑事不成,还非要顾着自己的颜面,次次都要拉人做幌子,还以为别人不知道似的。” 龙楠佯怒道:“每次你拿去的还少了不成,今年就无人让你得这便宜了。” 苍倚剑还没有表现出不屑,云朵儿就“呀”了一声,瞪着两人道:“原来年年都是被你们得去了,去年我明明差一点就赢了,不想还是慢了一步,差点气出心魔来,师兄此次应让我一让才对,我七你三。” “自己实力不济如何怪我。”龙楠挑衅道,“不然你招原本那人过来,我以一敌二再赢你一次如何?”云朵儿绕着发梢,把头偏向了一边:“他自觉突破无望,已经自请入外门,回家乡守卫一方去了,哪里还能赶过来。” “下雨了……不对,你们小心戒备。” 苍倚剑看了眼从脸上抹下来的血迹,仰头看天,就见血雨天降,有一巨大蛇妖在空中蜿蜒数里,身躯上无数伤口,就是这血雨的来历。这蛇妖本体是可列为灵物的玄青万炼蛇,虽是以可腐蚀修士元神的剧毒闻名,其血肉却无毒,是滋养肉|体神魂的大补之物。然此蛇妖虽受伤极重,可湛蓝城数万修士却无人敢上前一步。只看那蛇腹微微隆起,就知道打他主意会是何种下场。 “是无渠上人!” 有人惊呼道,却无人理会,玄青万炼蛇何其罕见,如今又是这样的修为,那一个心里不是门清,至于是否还打了其他的主意,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无渠上人修为通天,不知何方神圣能把他伤得如此。” “这里可是剑门地界,客人被如此重伤,简直是在打剑门的脸面。” “谁说不是,恐怕要热闹了。” “要看这热闹也得能留下命来。” “是极……” 底下谈论得热烈,那无渠也变幻了人形,恰好是剑门来人之时。无渠与剑门门人互答几句后,不经意似的向下看了一眼,便隐去了身形。围观之人见正主离开,均长舒了一口气,转而聚在一起一边收集血液,一边小声议论,神色或兴奋或忧心,哪还有方才的闲适。 “无渠上人似乎是用了血遁一类的功法,才瞬息到了这里,按消息原本明天才能到此才是。”龙楠摸着下巴道,“不知是何人截道,竟让分神期妖修现了真身,怎么不曾听说出了这样的人物,难道是有隐修老怪出手?” “最近邪修闹出不少动静,门中也在多加留意,许是与他们有关。”玉萝涟道,“我曾听说邪修中有一魔头与无渠上人有大仇,只是不知真假。” “不过是两雄争一雌而反目的俗套戏码罢了。”苍倚剑冷笑道。 云朵儿好奇道:“师妹你知道内情,可否来听听,可是无渠上人赢了,他夫人定是个美人……师妹,我好像听到了你身上传来什么声音,奇怪。” “你自己看!”苍倚剑伸出手,她今日穿的是束腰广袖,袖中藏些东西也无人发觉,此时她煞有其事地抬起手来,几人都看了过来,云朵儿还凑得近了些。 待苍倚剑略拉起衣袖,就见她手臂上绕着几个花纹别致的手环,花色各有不同,光滑的表面泛着有些妖冶的冷光。“呀,好多蛇!”云朵儿原本还想夸一夸这手环别致,再仔细一看,差点骇得抽出飞剑砍过来。 “这是无渠上人的徒子徒孙,暂时无力化成人形,连灵智都有些受损,需要人照看一二。无渠上人嫌他们这等模样丢人,命他们在此稍作休整后再议。”苍倚剑手指划过小蛇冰冷的蛇鳞,若无其事道。被她抚过的小蛇昂头吐了吐蛇信,蛇尾甩了甩,然后又咬在嘴里装手环去了。 云朵儿莫名觉得自己身上凉飕飕的,她向龙楠身边挪了挪,看着苍倚剑满眼拜服道:“师妹你真是胆大,换做是我怕是立即就斩成两节远远扔出去了。” 苍倚剑道:“大约……蛇我吃得多了,各有各的好味道,慢慢也就待见了。”她手上的几条蛇立即缠得更紧了。 罗天倚倒想得多些,问道:“师妹,无渠上人可有说过这几位……是否需要灵石丹药,要照顾到几时?” “待回了铺子找个房间安置进去就可,无需我操心。”苍倚剑停下了步子,指着前面道,“那不是迎仙岛的同门,不知她们想要怎么卖那海葫芦,你们可有兴趣?” “我是与人约好在此碰面的。”玉萝涟摇了摇头道,“一友人来信说北边新出了一种蚕丝,可经得住灵火锤炼,灵气渗透也极好,因此有了许多想法想要与我验证。蚕蛹和蚕丝恰好今日送到了,我要去与人交接,这就要离开了,明日再与师妹四处看玩吧。不过……”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若是方便,也替我买上一个。” 苍倚剑自然答应下来,倒是云朵儿把月桂凝香蜜抛到了脑后,巴巴问道:“师姐,我可能和你同去?其实……我在家时女红极好,后来又与鲛女交好,学了不少制衣之法,定不会给你添乱的。” “你说的可是真事,那自然求之不得,我正发愁无人探讨,怕浪费了好材料。”玉萝涟也失了平日的温和,抓着云朵儿就走,“近些年出的衣饰越发不入眼了,都是不求有功的货色,那些炼器的也越走越偏……” “我和你们一起吧,也好找个擅棋的师妹一起去赢月桂凝香蜜去。”龙楠无奈道。 长于炼器的罗天倚却正打量着自己一身袍服,是剑门内门分发的份例,最是普通的一种。他有些疑惑又有些自嘲道:“这一身有何不妥之处,不沾雨露,不染凡尘,于真气也收发无碍,如同不曾附上一层累赘一般。若是不入门中,我尚不知这衣物也能做成法宝一般,此时才知还是孤陋寡闻了。” 龙楠拍着他的肩头笑道:“莫要与女修计较这些,你是永远想不通透的。若真嫌累赘,来去赤条条不方显正道。” 苍倚剑抬眼看了看龙楠,摸了摸小蛇的脑袋,淡淡道:“咬他。” 因罗天倚第一次来这湛蓝城,苍倚剑倒没有立即就赶去买那海葫芦,只一路慢慢逛看着,不过因迎仙岛门人所在极为显眼一望便知,罗天倚有了方向,自不会让苍倚剑一味陪他闲逛。 因此地建筑都不高,只略抬头便可见夜空中有一人骑着一个巨大的海葫芦浮在半空,肩上扛了一面巨幡,巨幡闪闪发光照亮了一大片地方,上书两个大字:赎身。 这人一副少年模样,因两眼青乌看不出具体长相,不过也能认出是前几日偷了海葫芦还当面挑衅的心动期弟子。 “那不是童师弟,他怎么在这里?”罗天倚打量道,“这是谁要与他难堪,这青乌……倒也衬他。”他语含揄揶,显然也是围观过那一场闹剧的。 那雷师弟下方是一块方正的阵盘,通体漆黑,有无数纵横交错的银色丝线隐于其中,乃是一游戏之作,唤作湮光棋,供人消遣时光,在修士中也算颇有人气。从一边玉版上的记录可以看出,这童师弟实力不错,虽然已经让两人买到了海葫芦,此时却已经连赢了九个人的灵石,再赢上一局也就自由了。 “想必是以守擂的形式自赎自身,迎仙岛的同门倒也物尽其用。”苍倚剑道,她见一时没人上前,便走上前去,对上童师弟忐忑希冀的目光。 “不知这位……师妹棋力如何。” “未尝一败。” “……” 第18章 落子无悔(修) “我已筑基,拜在元婴期前辈门下,一切安好,二十年后或可一见。”因收到青鸟来信,买了海葫芦后苍倚剑找了个清静些的地方稍作停留,查看了李天玉的来信,也简短的回复了一封,信中并不多言,只是祝贺了一番。 李天玉在裂天道门外门混了近一年后,终于一鸣惊人引起了些许注意,顺利进入内门,也算达成心愿。 李天玉在家族不受重视并非无因,他的资质的确差了一些,道途必然艰难,若无外力进展困难,自然无人期待培养。其他人又不像苍倚剑一般,知道这一寻常无其的小子实则气运加身之人,必然历经坎坷却也奇遇连连,只要不死,未来可期。 然他能在十八岁筑基,虽比不上那些妖孽,却也不差,不会像对资质逆天如苍倚剑这般苛求,进入裂天道门的内门也是顺其自然。至于是否惹人怀疑,进而夺宝,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因海葫芦已经到手,苍倚剑也不需久留,想着干脆直接回去了。 “师妹,等等我。”一虚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喊道。 “你不是还要赚灵石赎身?”苍倚剑倒有些奇怪,不明白这童师弟怎么跟着她了。她方才赢的倒还算轻松,托罗天倚把海葫芦带给玉萝涟后早把这可怜要重新积累十连胜的童师弟抛到了脑后。 童师弟被问得一哆嗦,期期艾艾地挪倒苍倚剑面前,欲哭无泪道:“迎仙岛的年师姐说看我可怜,便免了我的罪过。可我的修为暂时被封,于凡人无异,又能去何处,只能寻师妹庇护一二。”他双手捂胸,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衣裳在夜风中瑟瑟发抖,那模样看着极为可怜。 他看着苍倚剑满眼幽怨,湮光棋玩起来剑气纵横,考得就是那分眼力和计算能力,方才与苍倚剑的第一局他就没算准,漏的上千道剑气把他全身凌迟了一遍,好好一件光鲜的宝衣生生成了废物。 不想苍倚剑不但破了他的连胜,赢了一局后又来一局,输得连迎仙岛的同门都于心不忍,不忍细睹,后来更是直接放了他,他的祸害之举一笔勾销。 苍倚剑觉得这位同门奇怪得很,她道:“你凭着剑门弟子身份去城主府借住几日,等修为恢复了再回去也不迟。” 童师弟道:“我只觉有些丢人” “我不觉得你还有什么可丢的,那面大幡在夜间的确显眼至极。” 童师弟一脸无言以对的神情挣扎了片刻,颓然地转过身,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嘶咝咝……”只见一道微光划过,苍倚剑腕上一条小青蛇弹射了出去,落到了童师弟的头顶上。青蛇不知用何种办法蒙蔽了童师弟的知觉,他对此事没有半分察觉。 苍倚剑微微皱眉,指甲在余下的几条小蛇身上缓缓划过,直到“咝咝”声急促的响起,她才改为轻抚。看了童师弟的背影一眼,苍倚剑嘴角微翘,然后一个念头把小蛇都扔进了海葫芦。 回到铺子后,苍倚剑便发现秦掌柜在特意等她,似有什么事情让他为难。 “唉,此事倒不知如何于东家分说,只是看我那老友实在难过,便应承下来要回来请示。”秦长老轻咳了一声,越发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他拿出一个做工精细的发钗,呈给苍倚剑道,“这就是那上品法宝,谢城主只有一事相求。” 苍倚剑拿起发钗,微微一探就发现这法宝没有禁制,稍加炼化就能为己所用,的确诚意十足。 苍倚剑身上不缺上好法器,而且对此依赖过多并不利于修行,但并不意味着她连一件上品法宝也不在眼中。 “我有何得何能能让一位元婴前辈相求,不如把这兑给宗门,更能成事。” 秦掌柜苦笑道:“此事倒真要求上东家不可,你且听我细说。这发钗是秦城主早年九死一生,在一前辈洞府中得来,后来送给发妻。其发妻是他未修道前娶的妻子,只是一个凡人,并不能修炼,他却一生未弃,直至发妻百岁时无疾而终。他敬爱其妻甚深,至此心神不得圆满,虽惊才绝艳之人,两百二十年破丹化婴,但其心魔不去,便始终无法跨出那一步,只能蹉跎至今。唉唉唉,他如今怕已经无法镇压心魔,随时有陨身之危。” 苍倚剑转了转手腕上念珠,淡笑道:“我敬他人品,叹他情深,可修行之路求仁得仁,他人也只能感叹两句罢了。” 秦掌柜摇了摇头,道:“真是老了,说话也啰嗦了一些,我就要说到了。白日见到的是海珠,是其为发妻中年所得独女,算是他唯一的想念。海珠出生便先天不足,勉强修炼也只能延年益寿,她虽用了驻颜之物,但如今也寿元将尽。原本谢城主怕自己时日不多,愿用这上品宝器换海珠几十年平安喜乐,可海珠这孩子……”他唏嘘中夹杂着敬佩和淡不可察的惊惧,“她悟性惊人,又道心坚定,若不是身体拖累……” “不说这些了,我那老友只求知道海珠现在何处,之后不时可有消息传回就可。”秦掌柜顿了顿,道,“若能把这发钗也交给海珠,他便以一消息相换,便是当初找到发钗的前人洞府的位置,他当时只破了第一层禁制,里面如何还需再探,也再无旁人知道地方。” “这发钗就放于你手上,让他等我们的消息吧,到时再用到不迟。”苍倚剑缓缓道,又把海葫芦交给秦掌柜,让他帮忙安置一群蛇妖。 苍倚剑名下商号有自己传递消息的渠道,且多在修士不以为意的俗世,消息范围的确广些,也让修士世界之人意想不到,找起需要吃喝拉撒,行住皆不方便的低阶修士来的确容易得多。不过她想关注这海珠也并非全因为一个前人洞府,她也想看一看这海珠能走到何处。 秦掌柜离开后,苍倚剑并没有回房间,而是走下了一处暗道。这暗道极长,且没有一丝光亮,安静得只听得到脚步声和呼吸声。原本修士脚步极轻,呼吸也只是习惯,微不可闻,可是在此时听来如同响雷。 苍倚剑在暗道中走得不快不慢,极为闲适的模样,如此走了近一刻钟。 再见到光芒时,苍倚剑前面出现了一个海底水晶宫一般的屋子,晶石发出的柔和光芒让这里无一丝阴影。这中央是占了一半地方的水池,池中水花翻腾,雾气腾腾,似是一个天然温泉。若是凝神细看,砌成水池的玉石中刻满了种种玄奥的纹路,似杂乱不堪,又似浑然天成。 苍倚剑手上拿着那个玉盒把玩着,还显稚气的小脸上隐去了平日的那一抹少女娇俏,显得有些凝重。玉盒在手上转了两圈,她便笑了笑,手指挑开玉盒,一株形似杂草,只有两瓣嫩叶的翠绿植物如同刚被从土里折下,看着就极鲜活。 苍倚剑把小草扔进了水池,就见它在水面上漂浮了不过两息,就打着璇陷进了水中,如同是被吞入的一般。仅仅过了片刻,就有丝丝红色液体蔓延在了水面上,再迅速染红池水,不过一会池水就像血水一样翻滚着,应得这水晶屋也泛起了红光。此时的场景变得有些可怖起来,如同那些邪修在用血肉作法一样,污秽至极。 “效果还是差了不少,不过也难得了。”苍倚剑有些出神的自语道。她缓缓取下了念珠,又除去了一身衣物,慢慢的步入了血红的池水中,被雾气掩去了身形。苍倚剑如今的身体还稚嫩,泛着健康的粉色,看不出于旁人有何区别。 而这池水看似翻腾得厉害,其实难以察觉到温度,即不觉得冰冷,又感觉不但丝毫温度。只见她在池中越走越深,直至池水没过头顶方停,而后盘坐在了池底。 张嘴喝进一大口池水,苍倚剑而后闭上眼睛,双手随意垂下,嘴唇微动。随着水面渐渐归于平静,苍倚剑却陡然发出一声闷哼,牙齿紧紧咬着不放出□□声,秀丽的脸孔扭曲得不成模样。似乎是越来越难受,苍倚剑身上骨头卡兹作响,白皙的脖颈上也现出了青筋,背脊渐渐佝偻起来,像是要把自己卷曲起来,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 时间渐逝,那池水渐渐又褪去了红色,重新变得越来越清澈。苍倚剑也突然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有些涣散的眼瞳中泛起一丝喜色,又渐渐平静下来,闭眼入定了起来。 待苍倚剑整齐的出现在铺子中时,外面艳阳高照,已过了晌午,可除了龙楠,一个人都还未回来。龙楠极悠闲的在后院中耍着剑法,是入门时所学的基础剑法,却被他舞出街头杂耍的感觉来,若是被教授剑法的师傅看见,定要他规规矩矩舞上千遍才罢休。 “早啊,剑儿师妹,我怎么见你好似长高了些?”龙楠很是稀奇地问道。 苍倚剑就当没听到一般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拿出听天玉简在手中,瞟了龙楠一眼道:“怎么停了,师兄耍得不错,哪天修不成仙人找个地方卖艺也可混口饭吃。” “要听师妹一声夸奖可是太难了,我自然要买个面子,看我止风十七式……” “扑哧!” “看在师兄我这般卖力的份上,师妹你就不能装得认真些。” 苍倚剑忍笑道:“师兄要不要也看看,我们那童师弟又出名了。” 龙楠也探入了自己的听天玉简,却看到童师弟一脸娇弱的被一高挑美艳的女子抱在怀中招摇过市,看方向正是冲着这里来了。他黑着脸道:“他是嫌还不够丢人?”这时又一道神念挤过来,却是童师弟修为突然恢复,招出飞剑后也不反击,使出观迷岛的看家本事,遁走而去。那美艳女子反应更快,几乎与童师弟贴着飞了出去。 “咝咝~”几条长约一丈,手腕粗细的蛇从屋内游了出来,围着苍倚剑“咝咝”了一阵,又各自游开,转眼就不知去了哪里。 龙楠摸了摸手臂,提着剑回房去了。 又到了晚上,龙楠出门找乐子去了,其他人也捎了信暂时不回,苍倚剑就只在房中静坐,到了昨日那个时候,她睁开眼睛,又走到了那池边。只见原本已经清澈的池水再次一片血红,只比上一次稍淡一些。 “效果不是弱了些。”苍倚剑叹了口气。 第19章 行如登楼(修) 苍倚剑前世出生时,正是洪荒各族相争的时候,因此对后代也格外重视,新生的妖族都要经过炼骨淬魂秘法,以求得强大的体魄和灵魂。只有撑过了这一道磨练的,才是能在当时生存下去的。 苍倚剑后来也算是族中一位强者,便被传授了此事关传承的秘法,后来这段秘法跟着她转世而来,也算是活过一世的纪念。 苍倚剑重新转世,前一世种种烟消云散,修为也要重头再来,以前的功法感悟只如同它山之石,无法让她顷刻间一步登天。要知道路相似而道不同,妖族也于人族不同,她若是沉溺于前世的强大,对她的修为并无帮助,反而成了阻碍。 苍倚剑所修功法亦是出自剑门,在此界也可说是顶尖功法,但又比不上诸岛的传承功法,只是苍倚剑觉得合适罢了。 她所修功法名为《万重破界决》,即是直指大道的心法,亦是凝炼剑心的剑法,乃是剑门祖师胧歧剑仙游历诸界时,在一处险地所得,真正来历无人知道。胧歧剑仙直言此功法更在他所修功法之上,其中玄妙也令其所得不少,比之三尺岛只略逊一筹的深云岛传承功法就是观此所悟。 不过剑门历代选此功法的极少,因此功法有所缺陷,便是修有所成的也并不如何出彩,所以排在了传承功法之下。但这缺陷并非功法之罪,而是《万重破界决》对肉身和神魂要求极高,本来就不是为人族所创功法,就是此界号称肉身神魂最为强大的龙族,修炼起来也是勉强。 苍倚剑当初选此功法并不是随意而为,一是她的确体质五行偏木,又有些特殊之处,合适于她的功法本来就极少,她也不愿意成为剑门传承之人,使得剑门与她因果纠缠过深,二来她看重此功法的一处便是防御之道极强,简而言之就是命硬,她此世所求不过一个活着,此功法于她甚好。 且她的尾羽炼作剑坯后必定附有前世身体的神通,与这功法应有相辅相成之效,如同她命中注定的功法一样。 起初剑门长辈自然不希望一个好苗子就这样误入歧途,可苍倚剑撒泼打滚如何也不从,脸面对她来说不如废纸,打起滚来毫无压力。且她爹苍掌门也未有一言,最后还是让她得了《万重破界决》。 后来在苍倚剑的种种障眼法之下,也极少有人特意关注她修行,无人知道她修炼到何种境界了,只是一有空闲就要来劝她迷途知返。 苍倚剑轮回六世而不迷失其中,神魂自然强大至极,不过她还是一介人族,肉身如何也及不上的,便想到了这妖族秘法。 可惜此界不是彼界,不像洪荒时如今看到是天材地宝的灵物都只是略难找些,不然就是妖族也负担不起所有的新生幼崽炼体淬魂。可如今要凑齐秘法所需自然是无稽之谈,苍倚剑也是跟着她所救的炼丹师苦学,熟悉天下的各色材料特性,多番推演才配出了一个半成品,估计效果不足原来的半成。 此地她也已经准备了七年,是特地寻来,又耗费精力修筑初鸣池,化入了无数奇物,使得这水看着平常,若是贸然下去,修为差些立刻就要丢了性命。选到这里只因这湛蓝岛是一处地火和地寒交汇之处,此地岩层反复融化又凝固,慢慢膨胀起来,数千万年后便有了这样一座大岛。又因此形成奇特气流,使得此岛灵气略稠密些,又被飓风围困,上空也无云朵聚集。 不过说来神奇,于一般修士其实无大用,才能被苍倚剑轻易得来。这样的环境最是能发挥药性,五年催化虽然时间短了些,让半成成效发挥到七八成足矣。 苍倚剑如昨日一样步入池中,口中默念咒文,极力忍受着言语难以描述的痛苦。这痛苦好像是疲累,好像是悲痛,好像是心伤,又好像是堕入了无边地狱,反反复复,重重叠叠,也避无可避。 炼骨淬魂,曾经多少体质偏弱的妖族直接被炼化在这初鸣池,成就了其他同族。苍倚剑前世也是九死一生,苦苦挣扎才从这池中走出来,其后之苦不再觉得其苦,其后之痛不再觉得其痛,世间苦痛均不及此,不过是万般好处集于一池之中,好比所需磨难也集于一池罢了。 苍倚剑前世恐惧犹豫过,怀疑动摇过,而她如今步入池中,却并非深思熟虑,只不过和同门约定来此,便顺路而为了。 “小师妹,你来看看,这是我和玉师姐给你裁的裙子,真正的天衣无缝,轻柔得像我的名字一样,师妹穿上定然好看。”两日未见的云朵儿见到苍倚剑出来,忙招了招手道。苍倚剑答应了一声,轻快地跑了过去,虽然泡池子太过难受,可熬过后却觉得天地都换新了一遍,畅快空灵至极。 云朵儿打量了苍倚剑一眼,奇道:“师妹你怎么一下子长大了这么多,看着是个大姑娘了,穿这裙子估计更好。”她说完就拉着苍倚剑进了自己的房间,让她换了衣服给她看。 这种宝衣换起来也简单,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再把旧衣收回芥子空间就可。 “果真好看。”云朵儿拍手道。 苍倚剑凝结出一面水镜看了看,身上的粉绿裙装让她看上去更显鲜嫩,十四五岁的女孩儿站在那儿就招人喜欢。她神念一动,发带无风自展,如人手一般另扎出了一个发型,配身上裙装正好。 苍倚剑左右看看心情更好了一些,她谢过云朵儿后问道:“怎么没见玉师姐?” “玉师姐突然来了灵感,正在画图样呢。师妹也知道那些炼器师多是男修,炼出的法器实在难看了些,和我们做出的衣裳都不搭。”说着云朵儿一脸神往道,“师妹你可见过玉师姐穿针走线,她以剑法御针法,已经出神入化,我在一边看着就像和人比了一场剑一样,出了一身冷汗。” “玉师姐修为又精进了,她和宇师兄不知谁会是这一代第一人。” 云朵儿道:“我真想和玉师姐拜在同一门下,可我资质差了些,诸位长老定是不收的。师妹你说这次门内大比考核我是不是直接避开,等玉师姐成就元婴就直接拜在玉师姐门下?可又不知道玉师姐会不会收。” 苍倚剑无言道:“你自己决定就好。” 等云朵儿思来想去后跑去修炼了,苍倚剑正想出去走走,就见罗天倚一脸傻笑,像是修为连涨了数个境界一样飘了进来。他身后的龙楠却看罗天倚如看真傻子,一只手还颇为嫌弃的搭在他身上,像是怕罗天倚一个不对真飘进海里去。 “罗师兄?”苍倚剑叫了一声见没有反应,便把真气灌注在声音中又道,“罗师兄!” 罗天倚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好在有修为在身,平衡极好的站住了。他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四周,道:“我怎么已经回来了?” 龙楠哼了一声:“记得差我十块上品灵石,三分的利。” 苍倚剑有些奇怪:“师兄怎么要借灵石?” 罗天倚又傻笑了一下:“师妹你猜我找到了何物,正是御荀子前辈流落出的随记。我今日运道极好,随手看了个铺子就发现了这个宝贝,可气那掌柜不识货,和一堆废物放到一处,才要一个中品灵石,实在不成样子。” “于是……” “御荀子前辈怎么能只卖一个中品灵石,我便上前要用百枚上品灵石买下来,谁知道那掌柜不愿意,我和他啰嗦半天才只要十个上品灵石,御荀子前辈的东西怎可卖得这般便宜!” “……”平时所说灵石可都只是下品,十块上品灵石买上一件平常的中品法宝都够了。 “我要闭关研读去了,师妹失陪。” “我来往此地无数次,就没碰到过这样的好事情。”苍倚剑喃喃道。 转眼又是数日,那几天蛇妖已经陆续恢复了过来,纷纷向苍倚剑致谢,比之那青蛇又有不同。 不过这几位妖修都是金丹以上的修为,苍倚剑再见到自然不会如先前一般态度,均以前辈相称。因这几位妖修挂念无渠上人,苍倚剑也不好在湛蓝久留,与龙楠一起准备返回,把这些妖修送到内门。 “下雪了!”一出了飓风的范围,苍倚剑就见外面铅云层层,压得极低。她伸出手来,几片雪花落到了她的掌心,转瞬被她凝成坚硬的冰晶,点缀在了头发上,很是应景好看。 一边的一个妖修打了个哈欠,道:“难怪觉得有些困了,方才那个岛真是个好地方。” 另一妖修道:“看到那些杂碎蹦出来就该知道了,以为王在冬日便成了他们能对付的了,痴心妄想!” “像苍疯……掌门这般的这世上毕竟少之又少……” 雪越下越大,直至眼前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海上寒气也渐渐升腾而起,就是修士也能察觉到一丝丝冷意。 “诸位,我们到了。”龙楠肃穆道。 只见下方便是三尺岛,有专门迎接宾客的门人脚踩飞剑迎了上来。 第20章 灵剑初成(修) 在那几个妖修还是原形的时候,苍倚剑就从他们那里打听到了无渠来剑门的目的,全没有听天玉简中传得那样颇有深意,不过是无渠闲极思动,想起自己总被苍掌门打上门去,便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近千年来第一次踏足剑门的地界。 当然面上的说词是来以酒会友,再小小交流一番罢了,毕竟无渠自认与苍掌门不同,最是风流文雅之辈。只不过他出门不利,遇上了自己的死敌,只得留在剑门养伤,让剑门许多门人无缘得见其英姿。 说来无渠从不靠近极西之地倒不是处界猜测的诸般理由,其中缘故倒于苍倚剑也有些牵连,根源便是在她母亲身上。苍倚剑听门中长老说起过这陈年旧事,无非是当年还年轻气盛的大宗出身弟子与一落泊散修均红鸾星动,恋慕上了同一位女修,为此争风吃醋,结下仇怨。后来那散修为求修为速涨,做下十恶不赦之事,堕落为邪修,至此更是对大宗弟子怨恨非常,几百年纠缠下来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局。 至于为何那女修却与苍掌门生下了女儿,便是另外的故事了,苍倚剑也未打探出来。 苍倚剑把几个妖修送到三尺岛后,先回了自己的鸾岛。她因为炼骨淬魂之故,打破了目前修炼万重破界决的瓶颈,导致修为暴涨,需要梳理一些时日。 万重破界决并不分境界,只重修为,共有十重关卡,大成之后有一剑破一界的大能。苍倚剑之前还只在第一重关卡徘徊,尚不得入门要领,此时倒是已经窥得了一丝门径。万重破灭决第一重就是要求肉身极致,而何为极至,因人而异,好比有人如江河,有人如汪洋一般。第一重修炼起来不难,你自认为已是极致,坚定不移,毫不动摇,便第一重大成。 经过初鸣池这一遭,体内真气已经无法填满周身奇经八脉,苍倚剑开始入定搬运周天后,天地灵气如同飞鸟投巢一般涌入她的体内,修为增长之快令苍倚剑都有些心惊。 苍倚剑感觉到自己力量涨增,心中渐渐涌气了一股豪气,只觉得这天地尽在手中,又何惧那天道之威。她一遍一遍的运转周天,掠夺四周所有的灵气,不断的凝炼真气,修为一分一毫的增长都让她兴奋不已。 这时,一道模糊的幻影在苍倚剑眼前掠过,灵气的吸收都好像因此凝滞了片刻,她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理会。可几息之后,那道幻影又掠了过去,只是好像清晰了一些。第三道过去的时候,苍倚剑略微投注了一些精力过来,想要看得更靖楚一些,是何物再打拢自己。 四次,五次,六次……到了第九次,苍倚剑突然明白了过来,像是一下子看清了一样,那是一把伞,一把如同应该握在佳人手中的伞。 九衍天灵伞。 九也为极数。 苍倚剑突然一个激灵醒悟了过来,立刻散去了周身聚集的灵力,从入定状态中强行退了出来。她蜷缩起身体,忍受着经脉寸断般的痛苦和身体像被凌迟了一般的疼痛,拿出丹药吞下,小心的运转真气修复温养,心中却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她方才只差一点就要误入歧途,成为一个只知追求强大力量的疯子。以她现在的境界,根本驾驭不住不住过于强大的修为,到时域外天魔怕就要时时来找她了。 修行之路的确是容不下一丝一毫的马虎。 一个多月后,苍倚剑睁开眼睛,她基本上已经化去了上次之事造成的隐患,修为稳固了下来,突破功法第一重已经可期。 心情轻松的走到外面,苍倚剑躺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心念一动便从海水中分离出淡水来给岛上的植物浇了浇水,又摘了一个果子插上一节中空的草茎喝着,模样颇为惬意。 一边晒着冬日暖阳,苍倚剑一边在听天玉简中找些有趣的东西看看,转眼便过了半个时辰。咬着草茎抬头,便可见两道遁光划过,前面的剑光是童师弟,后面的青色光芒便是那青蛇化形的高挑美艳女子,上演近一月每天都有一出的戏码。 那童师弟就是姓童名师弟,也不知他爹起这名字是要占谁的便宜,反正最近在剑门已经有了名气。这青蛇妖却是无渠的小女儿,名唤七十一娘,便是无渠上人活着的第七十一个女儿,由此可知他起名的本事比苍掌门更要差些。 七十一娘因有一丝玄青万炼蛇的血脉,天赋比其他同族要强大一些,在湛蓝岛时也最先恢愎神志,因此觉得童师弟有趣时便跟了过去。苍倚剑那时候是有心拦下,却被其他妖修劝住了,如今想来也是庆幸。 七十一娘如今逗童师弟如逗猫儿,即给好处,又百般折腾,虽然那好处实在有些让人垂涎,可其他剑门门人还是敬谢不敏。师门长辈也不知是看在无渠上人的面上,还是有心锻炼这还没拜师的小弟子,也没如何真心的劝阻,随他们去了。 看听天玉简中各种闹腾得厉害,苍倚剑也没有去阻止的心思,修行之路漫漫,也要有些乐子打发才行。 “要死了,要死了,救命啊!!!”童师弟又在听天玉简中嚎道,顿时无数神识环绕上去,各种加油鼓劲,的确同门友爱。 “咦?”苍倚剑突然心生悸动,就见鸾岛上空无端风起,瞬间乌云密布,云层中隐有雷电天火涌动,让人无端心生戒备,只觉得神魂也在跃跃欲试,想要在那里面去走上一遭。 “天劫?”那追来赶去的两人不知何时返转回来,望着天空道。 童师弟往七十一娘身后的方向缩了缩,向苍倚剑喊道:“师妹,快离开那岛,小心牵连其中。奇怪,难道这年头连岛也生了灵智了?” 七十一娘哼了一声,转身拎起他的衣领就走。 苍倚剑倒是知道怕是岛下之物要历灵劫,她收了自己的房子,退开了十多里,远远的看着劫云酝酿。片刻后,粗大的雷光重重的劈在了岛上,顿时海浪翻腾,轰鸣之声不绝,连御剑停在空中的诸多修为稍差者,都差点掉下飞剑去。 然后一切又极快的烟消云散,再次晴空万里。 “这样就……没了?” “好像没了。” “到底是何物在渡劫?” “难道是岛下面的万年王|八真的成了精?” 在大多数剑门门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有一道颇为暗淡的光芒投入了苍倚剑的体内,之后再无动静。 苍倚剑看着丹田之中的尾羽有一种心神相连之感,就如同是自己的手脚一般。那尾羽在丹田中占据了一个最好的位置,轻颤片刻便安静下来,如同在里面沉睡的那一抹灵智一般。 苍倚剑的神识探入尾羽之中,就见一个小人儿安静的睡在其中,小胸|脯也一起一伏,如同真人一般。她围着这小人看了又看,神情有些苦怪起来。她原本以为这器灵本就是水球,幻化出来的模样应该没什么区别才是,可是这个小人儿……分明和她前世长得一模一样,就是那种表情如何严肃,看着也像是在勾|引一般的祸水模样。 她可还记得初见水球的时候,那表现活脱脱小色鬼一样,性情怕是偏向男子的。虽然器灵无所谓性别,可苍倚剑想到水球醒来后的反应,就觉得有些头疼了。 “恭喜师妹了。”宇震飞过来祝贺道,他看起来并无不妥之处,想来伤势也尽恢愎了。 苍倚剑笑道:“我也先恭喜师兄,想来用不到百年,师兄就能突破了才是。到时候收上几个小弟子,有事弟子服其劳,倒也不错。” 龙楠和几个亲近些的门人也靠了过来,听了这话龙楠哼道:“快别在这里让人眼热了,我们还等着师妹破费破费呢,你们说我们敲师妹点什么好?” “去撞山崖怎么样,听说又给涨价了。”一人出主意道,他说的是海上的一处石峰林,里面环境颇为复杂多变,原本是给初学御剑的门人练习的,后来观迷岛一脉的门人渐渐在那里拼起了御剑速度,每年都有不少人在那石峰上撞得凄惨无比,没有哪处的石峰是没有这些痕迹的。 另一人道:“就你那点水平,最后还不是便宜了观迷岛的家伙。” “我这次看好迎仙岛上的一个师妹,闪避得就像提前就知道一样……” “我看了这么多天,觉得童师弟颇有天赋……” 苍倚剑也不接话,做出一副突然想起什么的模样来,向宇震道:“师兄,龙师兄前些天让我给他说情……” “走了师妹,这次花费的剑筹都算在我头上,算是庆祝了。”龙楠连忙拉上苍倚剑就跑,那速度让人颇为赞叹。 第21章 小千世界(修) 故老相传,生灵所在之地乃天圆地方之相,又说天外有天,共有三千大世界,无数小世界,一草一木均可孕有一界,只是常无人知晓罢了。这三千大世界又拱卫一界,便是传说中的仙界,只是仙界似乎有进无出,到底何模样也无人知道。 某一小千世界中,一日凭空出现了七人,五男两女,看模样是不凡。因他们出现的地方是一片荒芜,方圆数里地都无人烟,此地的人倒是不会发现这几人出现得如此不平常。 “这个小千世界对修为压制得好厉害。”一个一身短打装扮,看着而立之年,背后附有长剑的长脸男子皱眉道,这人便是罗天倚了。这七人自然就是通过界石进入此地的苍倚剑几人,他们一进到这个小世界就察觉到了不平常的地方,感觉到了极大的束缚感,修为都被压制了近两个境界,修为越高,压制便越明显。 宇震是这七人中修为最高者,修为被压制得和苍倚剑都无异,只是他毕竟是金丹期圆满的修士,神通手段都胜上一筹,他来此也有照应同门之意。。 进入小千世界是有极大风险的,就是有师门长辈看护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只因为小千世界法则不全,大道不显,五行缺失,便会孕育出大世界中无法出现的环境和事物,古今多少大能死在小千世界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上。 如今这个世界便是有奇特之处,孕育元婴的修士根本无法进入此世界,但也意味着这个世界不会存在修为强如元婴期的生灵,正适合门中弟子历练。 因天机推演的结果虽然模糊,但并无死劫,又有穆染长老时时关注,宗门便准了此行,要有七人不过是门中惯例,剑门有门人弟子均习的剑阵,七人剑阵便是适用最灵活又威力强大的一种。 宇震环顾四周道:“神识在此地只能延伸出三里,最好都警醒一些,小心地下和头顶。” “这附近没有什么强大的气息,连水源都闻不到。”耳朵毛茸茸竖起的弃吾岛弟子郎三道,弃吾岛多妖修,因此他在此也是不奇怪的。他是普通狼妖化形,只是化形时出了些意外,剩下一双耳朵没有脱去兽形,被族中同龄排斥,这才机缘之下入了剑门,倒是很招门中女修喜欢。他许是因为化形不全,原本兽形的一些本能在人形时反而更明显了一些,近乎天赋神通了 “看来我们只能往那通天山去了。”龙楠盯着远处那高耸入云,形如竹笋插入天空的高山道。龙楠是郎三的好友,这次就是他找来郎三凑齐了门中规矩定下的七人,因此很是信任郎三的判断。 他就是看中郎三在本身境界他人难敌的高手,又有这种实用的天赋,才邀他同来。 七人中原本还有玉萝涟,也是金丹圆满的高手,不过她突有所悟,闭关去了,云朵儿因此还有些闷闷不乐。 而童师弟则是在罗天倚那里死乞白赖,掏空了自己的积蓄才跟了过来。 “只是不知这儿有何种生灵存在,还是要有些准备。”苍倚剑道,“何况我们也预知不到待多少时日就会被这个世界排斥出去,尽量了解多一些也方便后来者。”她抬手放出了一物,形似飞鸟又看不真切,转瞬就不知去了何方。 过了几息,苍倚剑身体微微一颤,轻咳了几声后道:“这小千世界果然不能轻视,我刚才用了些小伎俩探了探与那高山相反的方向,那边看着无边无际,实则再走出不到五里便是灵气□□,阴阳不分之地,若卷入其中怕神仙难救。” “下次不要再这般冒失了,这些小世界个个不同,并无经验可依,要小心为上。”宇震有些责怪道。他也打量着那通天之山,对这自然的鬼斧神工有些赞叹之意,亦又有些警惕,他自然感觉得到这山并非平常之地。 不过已经花费不菲来了这地界,自然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略作商议,七人掩去了身形,御剑贴地而行。 这小千世界有些酷热难当,便是那高山上也看不到一点绿意,天上地下也无活物,倒像是一片死地。 不过须臾间,七人就到了一座城池的上空,正是在那通天之山的山脚。说是城池其实就是碎石墙围成的村寨,只是规模大上一些,真正令人在意的是城池中的居住者。 这里的土著民也是类似人族的模样,有着红发黑眼,双手双脚略长,身材矮小却健壮,就是幼儿也力气惊人,只是眼睛部位是独眼,眼睛上也没有眼睑,自然也没有眨眼这种动作。 不过这些独眼人均是先天之体,体质独道也无可厚非。 七人居高临下,想要再多观察仔细,却见地上的那些独眼人抬头望天时,好像发现了他们一样,有些惊恐指着天空喊叫,惹得其他独眼人也纷纷看了过来,引起了更大的混乱。 因苍倚剑等人不通此地语言,并不知道这些独眼人在叫喊什么,却也知道他们的确是明明白白暴露在了这些土著民的眼中,先前施的障眼法好像实在自欺欺人一样,不知为何有了一种羞愧之感,像是被生生打了脸面。 苍倚剑几人对视一眼,准备暂时避开,下面的独眼人却渐渐安静下来,均看向了从城寨最大的屋子里走出来的一人。 那个独眼人发色更深一些,身上不知名材料做成的掩体之物也复杂些,脸上的表情在苍倚剑等人看来,姑且可说是极为镇定的。 他走到七人下方,行了一个奇怪的礼,其他独眼人也跟着行礼,场面极为肃穆。 “我们下去,小心防范。”宇震道率先落到了那些独眼人面前,也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同之处,既然这些人可以看破幻象,以障眼法幻化成一般模样方便行走的打算自然行不通了。 “尊敬……的天……行者大人,请恕罪,这次……实在太……早,我等没能……完成交代的……任务。”领头的独眼人结结巴巴地道,他说的是修士的语言,若无修为在身只能模仿发音,很难真正说出来,因此并不熟练,但意思是没有表达错的。 “天行者?怕是这里有过修士过来,看来是哪个门派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可为何不直接封闭此界,害我们白来这一趟。”龙楠有些不愉的传音道。他用的是平日与人交流的本世界语言,就算被听到了,想来这里的人是听不懂的。 一个悠久强盛的宗门手上一般积累了不少界石,完全掌控的小千世界自然也有,一般是门中大神通者封闭其他入口,直接打破界石,不让其他门派修士有插手余地。 如剑门剑塚就是一方小千世界,乃是宗门重地,自然牢牢握在手中,其他修士如何能一窥其中奥妙。 也因此若是误入其他宗门常驻的小千世界,若不想引发冲突,一般都不会过多停留,不然有打探之嫌。这也是因为一般小世界连通的都是同一大世界,若没有大利益,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发生冲突,做得难看。 当然,若是沟连了不止一个大世界的小千世界,情况就复杂多变起来。 郎三抽了抽鼻子,又围着那头人走了两圈,对其他人道:“他本人应该没有接触过别的修士,其中应有什么缘故。” 那头人被郎三吓得有些支撑不住,一边行礼一边反复说着恕罪之类的话,慌得连本族语言都用上了。 宇震看了龙楠一眼,龙楠点了点头,上前道:“让他们都起来,留你一人回话就可。”他语调有些慢悠悠的,“你说我们这次来早了,那你说说我们早了多久,怎知我们不是为其他事情而来。” 那头人独眼左右看了看,突然凑上来一些小心翼翼地道:“你们几位大人……是不是……第一次来此,之前并不知晓此地?” “何以见得?” 那头人一笑:“嘿,我叫黑巴,几位大人……到我家……坐坐。” 宇震沉吟片刻就开口道:“你请带路。” 黑巴又有些意外似的把独眼瞪得更大,忙转身道:“几位大人跟我来,我家就是那里。” 云朵儿在后面上下打量着黑巴,道:“这人好胆色,怕是对我们有所请求甘冒风险了,倒是个好头领。” 童师弟也看了看黑巴,奇怪道:“我为何一点没看出来?” 云朵儿一昂头:“因为我曾是护国公主,哪是你一个纨绔可比的。” 童师弟一脸委屈地摸了摸鼻子,惹得罗天倚忍不住拍了他的后脑勺。 黑巴的房子也和其他人一样都是石头砌成,里面也没什么摆设,一大半都放着石缸似的东西,面上放着盖子,隐约有腥甜味传来,郎三更是不时抽动鼻子,好似有些难受。 黑巴见这些大人看向石缸,先是有些沉默,忽又上前搬起盖子,道:“这便是……天行者大人们要的……东西,也是我们……的食物。” 只见石缸中是浓稠的红黑色液体,分明是一缸的血。 可说是血,这血却好似活物,不停涌动翻滚,时而分开,时而跃起,看得人有些毛骨悚然。 第22章 山名斩神(修) “……这是?”罗天倚脸上有些激动之色,略有些不确定地道,“若是古籍中不是臆想,这当是蚩尤血才是。” “蚩尤血,真有此物?”童师弟也一脸惊讶之色。 我为何没听说过这玩意,苍倚剑暗道,她正要开口询问清楚,罗天倚却脸色一变,道:“快,我们都退开,黑巴,把盖子盖上。” 宇震退到门边后问道:“这蚩尤血于我等无益?” “我也只在古籍上看到过不知真假的只言片语,不过我等修士却不要靠近的好。”罗天倚转头对黑巴道,“可否给我们另外安排一处。” 黑巴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很快又清出了一间石屋,把七人请了过去。 宇震走到外面时问道,:“那山你们叫它什么名字?” 黑巴面露敬畏道:“不能如此不敬,要以斩神大人称之,这名字我们一代传一代,决不能记错了。” 宇震点了点头,其他人面色古怪,这名字……倒也直白。 苍倚剑七人都是修士,也不需要床铺食物,这个小千世界灵气也不算稀薄,算是很好招待的客人了。 再者独眼人的食物他们也消受不起。 黑巴把他们安置在自己寨子后,也不急着就表露所求,而是恭敬的先退了出去,直言两巡日之后再来。这巡日是这里唯一明确表达时间的词,一巡日便是太阳在天空转了一圈,看那高山所投影子便可知道。 所谓转上一圈,便是这的太阳并非日月交替,有起有落,此地没有白天黑夜的分别,太阳以那山为中心一直在那儿转着圈,没有落下的时候,这儿的独眼人也从来不知道黑夜为何物。 这一圈与平常一日相当,黑巴留下两日的时间应是让他们先亲眼看上一看这里。 他们七人中只有罗天倚叫出了蚩尤血这名字,自然由他解释一番。 罗天倚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本书,看材质就是来自俗世,因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泛黄了。 “这是民间志怪传奇,平日无事翻来看看。”罗天倚一副很是平常的表情道,“其中有一段细说了蚩尤血之事,虽然多有杜撰,但大致传说也算分说清楚了。” 童师弟凑过去看了一眼,咦了一声道:“看这署名,这是罗师兄自己写的?” 罗天倚嘴角微抽,道:“何以见得?” “师兄家乡应与我家离得不远,这话本我也是看过的,著书人的花名我记得一清二楚,原本就有所怀疑。”童师弟笑得有些阴测测的,“师兄可是忘了,你炼制的东西上都刻了名号,须臾散人此号不正在这书页上,字迹也对上了,再看师兄反应……嘿嘿,师兄,你可知我那年年幼,捧着这话本看得如痴如醉,可看到最后……最后那书生到底有没有娶成小姐,那荷花妖是好是坏,坏人什么时候才会有报应,哪有看到一半就没了的,我为此去书局去问,说是本就没有后续,须臾散人写到一半突然失踪,说是求仙问道,已经消失几十年,早不知道是人是鬼。为此我书也不想读,官也不愿做,想着也去修仙总有找到的一日,不想运气果然不错。” “……” “这缘由听着好儿戏,最儿戏的是最后居然成了!”云朵儿摆出一脸嫉妒道,这气运真是得天庇佑了。 罗天倚讪笑道:“不过是未修道之前家中贫寒,胡乱写就换些银钱,童师弟何必放在心上,还是先说这蚩尤血之事吧。” 童师弟幽幽道:“此书是我踏入道途的缘由,此心结不解,修为难进。” “这……” 苍倚剑突然开口道:“我之前便想问你,你那日跑去迎仙岛撩拨是为何事?” 童师弟似乎一时想不起苍倚剑所指,手指挠了挠额头,恍然道:“那是我偶然听几个师兄提起海葫芦的好处,便顺路去看看,哪知有些太丑,有些太大,有些过小,看着便差了卖相,一时难耐帮忙摘了……” 罗天倚轻咳一声,那书偷偷塞了回去:“咳咳,说起蚩尤血,便要知晓这蚩尤乃是传说中的上古魔神,听说命犯杀劫,后来被大神斩杀,精血四散逃逸,逃出者十之一二,就是这蚩尤血。其血朱,其气甘,活如灵蛇,附而夺神,不可沾染。”他又提醒道,“我所知不过这些,是否为蚩尤血也是存疑,毕竟黑巴等人以此为食,并无不妥之处。” “我们静观其变,暂时不要靠近那斩神山。”宇震道,他站在窗口一直在仰望那斩神山,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何事。 苍倚剑用手点了点下巴,脚下轻移已经到了屋子外面,烈日下有一队独眼人正往寨子外的斩神山方向走去,远远的还有一队人正回来,那独眼布满血丝,脚步也颇为蹒姗,双手紧紧护着怀中的东西。 苍倚剑又看了看地上,这里的土地坚硬,连剑气都难以斩入,表面只有一层细沙,没有任何东西长在上面,其实已经可以想见,这里的活物只有这独眼人,人数至多只有两三千人,确实与常理不同。 “兹”的一声,有一锐器像戳破气泡一般戳破了苍倚剑的护体真气,扎在了她的后背上。虽然不痛不痒,苍倚剑还是极快的反手抓住了那凶器,转过身来就看见一个不到她腰高的独眼人幼儿。 不远处的龙楠双手抱胸道:“这些独眼人的确天赋异禀,刚才我也未能注意到他,好在师妹肉身似铁,并无大碍。” 他身后蹲着郎三,戒备地盯着那幼儿,手上却抓了一些细沙放在鼻下嗅了嗅,眉头微邹。 苍倚剑给了龙楠一个警告的眼神,转头打量那幼儿。这幼儿看起来很是瘦小,皮肤比之年长族人偏白,只在两腿间围了一圈当衣服,脖子上挂着一个圆球,似乎就是眼球。他一只独眼瞪得极大,颇为倔强的咬牙想抽出武器,却哪里比得过苍倚剑的力气。 苍倚剑泡了七天初鸣池,几乎耗尽她过去经年积蓄的各色材料化为残渣,却可说脱胎换骨,肉身之强横,力量之强大,不负她几番进那池中自我折磨。 那幼儿见实在拿不回武器,转头就要跑掉,苍倚剑把那粗糙的武器扔到一边,手一招,那幼儿就被苍倚剑虚抓在手中,悬在半空动也动不得。 幼儿一阵哇哇大叫,却是他们自己的语言,苍倚剑自然是听不懂的。 这时黑巴不知在何处,其他独眼人只敢躲在屋里向这边偷看,倒让苍倚剑没了追究的兴致。 苍倚剑准备把这幼儿扔开,却见眼前出现了杂乱的幻象,若不是太过无序混乱,她居然生不起分辨真假的念头,这能力实在玄妙。 她仔细看了看这幼儿,这才发现他虽然没有修炼,神魂强度却堪比筑基,与此时被此世界压制的苍倚剑也无差。 苍倚剑试探的通过神识把自己的意思传达过去道:“我放了你,你也不许跑,你叫何名字?” 幼儿怔怔地看着她一会,用力的点了点头,生疏的探出神识回道:“奇柯。” 苍倚剑便放开奇柯,就见他又一声大叫,跑得更快了。 龙楠大笑。 奇柯跑了一段,突然又一个急停,反身向苍倚剑这边跑了过来,又很快越过去跑向刚进寨子的那一队人,却是有一独眼人倒在了地上,眼睛还望着斩神山,然后渐渐失了神彩,身体逐渐化作细沙一般,最终只余了那颗眼睛和一个石坛。 那队独眼人拿起石坛和眼球,围着那一堆细沙转了一圈后,又继续往前走去。 只有奇柯还呆在那处,久久没有动弹。 转眼过了两巡日,黑巴准时出现在七人面前,他看起来又老了一些。 黑巴身后还跟着奇柯,此时他看起来老实得很。 “这……是奇柯,下一任的……头领。”黑巴郑重介绍道,“很快我会归于……大地,他……会继承我的……一切。” 苍倚剑了然道:“看来他们还是留有禁制的,你打算冒险,只是代价大了些。” “从……天行者大人出现到……如今……换过五十七位头领,从来……没有……变化,可我遇到了……变化,我想……看到变化。”黑巴咧嘴一笑,“变化,不变化,只能试……试……” 他没能说完就化作细沙,苍白的眼球落在一双手上,那眼瞳还能倒映出奇柯的身影。 奇柯小脸紧绷,盯着眼球看上片刻,居然把它放进了嘴里,使劲咀嚼起来。 “你……”云朵儿轻呼一声,转而明白了什么,道,“这是你们的传承之法。” “是。” 郎三歪了歪头:“气味中多了什么,是奇柯又不是奇柯。” 奇柯瞪了他一眼,斩钉截铁,脱口而出道:“我就是奇柯。”他说完也是一愣,咬了咬唇道,“我讨厌你们外来人,非常讨厌。” 第23章 诡异之地(修) 看着奇柯五短身材一脸稚气,龙楠蹲在他面前道:“你说话倒顺溜多了,也算是有了一样好处。好了小家伙,你有何事就赶紧说了,我们这些外来人可在这里呆不长久,到时候你爹死得冤枉可与我等无关。” “我爹?”奇柯又瞪圆了眼睛,有些微迷惑道,“那是什么东西?” 苍倚剑若有所悟地点了点下巴,插嘴道:“那你们是如何出生的?”她想起外面那些独眼人还真分不出男女来,或说她本就没有注意此事。 奇柯警惕地看了苍倚剑一眼,道:“你们这样多长一个眼睛的外来人是孕育不出我们族人的,特别是你这种胸前有两坨肉碍事的,更是奇奇怪怪。十几代前天行者大人们也带了你这样的来,说是给我们做妻子,我虽不知道妻子是什么,可那些妻子无用得很,眼睛总是在流东西,又没有力气,不过百巡日就又冷又硬了,还臭得不得了。”他说完还很是疑惑似地凑近苍倚剑嗅了嗅。 “师……师妹,你一剑下去就真正是尘归尘,土归土,仙丹都无救了。”罗天倚反应最快,赶紧拦在苍倚剑面前道。 苍倚剑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事,你可看到我生气了,你怎么不拦云师姐。” 罗天倚脸颊微抽,瞟了苍倚剑的手一眼,权衡道:“离得近。” 郎三摸了摸鼻子,倒是认真道:“小师妹出生便是先天之体,不沾世间污浊,如何也不会有这等异味的,倒是有一种淡……” 宇震面无表情的看了郎三一眼,郎三顿时有剑气直刺面门之感,心神一紧,就忘了自己所说何事了。 一边的云朵儿已经扭上了奇柯的耳朵,道:“你有话便快说,看在黑巴的面上我就不打你了,莫要说些题外话。” 奇柯此时倒不在意了,他稚气的脸上略显忧色,面向斩神山道:“我也不知黑巴的选择对是不对,反正你们天行者杀了我们也是易如反掌。”他也不等苍倚剑等人开口,又道,“我们祖先原本只有一人,他不知自己是如何来的,反正他住在了山脚,又孕育了我等族人。斩神山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如何来的,只知道是叫斩神山,我等上山挖血而食,直至今日。” “血食挖一处少一处,越往山上走越是危险,因此族人一向不多……不过比现在多上不少。天行者大人来此后杀了一半族人,逼迫我等上贡血食,开始还能负担,后来却一次比一次要多。族人需要血食,孕育后代也要血食,族人便越走越高,次次出去都有人死掉,如今族人不足全盛时两成。”奇柯说着便激动起来,独眼上血丝密布,有些骇人,“我们便要一直如此,直至族人全都枉死不成。” 宇震点了点头,问道:“黑巴开始便表露出有所求之态,连我等来历也不过问,不知有何依仗?你口中的天行者大人又是何模样,每次往来人数几何,停留几时?斩神山有何异处,需要留下你等替他们采挖,黑巴之死可会被他们感知,突然前来?” 奇柯看了宇震一眼便别开了眼,用手捂了捂独眼,气道:“我又并非黑巴,如何能知道这许多。反正我们有宝贝给你们,如果你们动心,又能使我族人不再有此劫难,这宝贝就是你们的,这些疑问自然也是你们自己解决。” “你们倒是想得清楚。”苍倚剑感叹道,她有感于此事当是功德之事,可毕竟不是她一个人在此处,自然不会不管不顾的去促成此事。 其他人也各有所思,此事牵扯上其他宗门,处理起来当小心一些。 宇震是掌门首徒,虽然因修炼《生死寂灭剑》非三尺岛一脉传承之人,倒也是这一代举足轻重的人物,因此他与其他人传音交流后,道:“我等要先看过报酬,若是怕我们抢夺,可发下心魔誓言。” 奇柯却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你们拿不走。”他指着斩神山道,“就在那上面,你们可以跟着我上去,但只能跟一个人,多了我能力不够。” “一人?” “我只能带一个人,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去那里。你们应该可以进斩神山,如果天行者大人出现,你们又打不过,可以去斩神山,那些大人不敢多呆。”奇柯打量着其他人,显然对他们的实力并不信任,“他们至少百巡日才会过来,从来只来三四人,若是这样还死了,我也无话可说。” 童师弟瞪了他一眼:“你还是不会说话的时候看着可爱些,可你们为什么不搬进山里去?” “呆久了斩神山会把我们吃掉的。”奇柯叹道,也没有解释何为吃掉。 “如此便走吧。”宇震道。 奇柯点了点头,又道:“你们可以跟到山上,但到了地方不能再跟。” “自然。” 因城寨就在山脚下,几人也未御器而行,他们修为虽然被压制,但脚力不如何受影响,看似走得不快,其实转瞬间已经到了山下,此地就可看见不少独眼人在此,这些独眼人见到他们都吓得钻进了坑洞里,眼睛都盯着奇柯,似想把他抢过来又不敢动手。 奇柯被宇震抓在手里直接带了过来,此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那独眼迷茫的转动着,差点翻成了纯白一片。 从这里看斩神山,更觉得这山体奇特,山壁之陡峭比崖壁更甚,有迎面倾倒而来之感,远看如倒立的锥体插入云霄,这样一看更觉得如此,让人只觉是巨人脚下的蚂蚁,随时会被压辗粉碎,压迫之感让人难以喘息。 不过这不是最奇特之事,他们所站之地是一块缓坡,看着于平常山石无异,立于其上却只觉得脚下有些绵软,剑气一指,却半分不入。 苍倚剑看了看左右,那些独眼人大多并不用工具,徒手可插|入其中,唯二使用工具的速度快一些,比手指要锐利,与当时奇柯攻击她的东西无差。 从这里往上十多丈有挖出来的各种坑洞,更有一条旋转而上的阶梯,只不过实在做得粗糙,唯一的好处是挖出的坑道又深又高,人可立于其上。 这些坑洞中都有血色渗出,若不是艳阳不落,简直犹如鬼窟。若是细看,这血色是一粒粒血珠,时而聚在一起壮大起来,时而又散落开来,却都慢慢蠕动着,向七人脚下聚集,对独眼人视若无睹。 也因此这地方一直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便是摒弃感官后也久久不散,那腥甜之气如入神魂之中,污了这无垢之地。 站了略久,眼前便幻象重生,似真似假,如魔如幻,似要被拖入未知之地。那里是一片无月无光,只有“无”的世界,可又似有无尽玄妙,可只窥得一瞬,就幻象又至,令人心痒难耐,还欲再看。 “醒来!” 突然一声大喝驱散了无边幻象,苍倚剑看向宇震,就听他道:“你们暂且退去,我一人便可。若是有人入界而来,这里只能暂避,若实在不敌,便直接离开,不必顾虑。” “师兄小心。”苍倚剑回道,她见其他人都清醒过来,便直接御剑而行,离开了这诡异之地。 停在百丈之外,苍倚剑回看斩神山,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们觉不觉得这山像是一物?” “何物,你便不担心师兄?”龙楠也难得收了轻浮之态,皱眉道。 苍倚剑瞥了他一眼,转动着手上的念珠道:“你还不知道师兄为人,他决定之事少有动摇的时候,担心又有何用。不过方才幻象实在厉害,初时只觉得平常,处处破绽,谁知却如此勾人心神,根本升不起破除幻象的念头。”她眼神渐冷,暗斥自己太过于掉以轻心,她觉得是这日子过得太过逍遥了,才连防范之心都无。把这念头压下,她继续道,“师兄所修功法最求心中唯剑,不染尘埃,此地倒成了他的炼心之所,师兄怕是求之不得。”她这般解释也是为了安抚其他几人,毕竟这一代弟子大多还没有拜师,宇震却已经是掌门门下,初露锋芒,与他们没了交集,并不如何熟悉。 罗天倚有些踌躇道:“此次来此小千世界似乎没什么收获,倒累得你们花费大比剑筹,若再有意外,实在过意不去。” “此时要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再者这本来就是自愿之事,这机会其他人还羡慕不来,于你又有何无干。”龙楠大力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我倒觉得此次会有大收获,打赌如何?” “你再如何用力也没有小师妹手重,我便不觉得疼了。”罗天倚木着脸传音道。 “……赌不赌?” “你想赌……” “哈哈哈,我知道这山像什么了,真是越看越像,越看越像。”童师弟突然兴奋地叫道。 云朵儿方才也盯着看了半天,却没什么头绪,便问道:“像什么?” “你再看看,真是像极了。” 郎三突然舔了舔嘴唇答道:“那是一只手,一只撑在地上的手。” 第24章 外界鬼修(修) 转眼十巡日已过,苍倚剑几人一直蹲在城寨内并不乱走,因他们无需人招待,也不过是给独眼人挨个看个新鲜罢了。除去见过的先后两位头领,其他独眼人虽然天赋异禀,但似灵智不高,见他们几人没有什么异动后,好奇者渐多,总是要有意无意的向他们看上几眼,胆子大的还想搭上话,只可惜言语不通,只能又悻悻的回去了。 云朵儿倒是对这些独眼人有些兴趣,尝试着与之交流,其余人倒并无这般兴致,找个地方盘腿一坐就把时间打发过去了。虽然一去十巡日没有消息传回,他们显然也并不如何担心宇震的安全,剑门自然有自己确定门人生死的法门,强大宗门的弟子历练在外虽不会过于保护,但也是有万全的准备。 一安静处,苍倚剑从入定中醒来,内视一翻后微微皱起眉。此处虽然灵气不丰,但也聊胜于无,因此这些时日依然修炼不迭,可如今看来好似没有半点收获,修为没有涨上一丝,倒是让人觉得奇怪。 看了看外面的艳阳,她索性翻出窗户,转眼就到了屋顶上。这屋顶被永不落下的太阳晒得滚烫,摸上去都有软化之感,好在于她无碍,随意坐下后看着那斩神山。 那日郎三道出她所想后,那斩神山便越看越像是齐肩而断的巨掌,那山下的缓坡分明有五道脉络延伸出去,没于地面之下。不过独眼人以那血食为食,又在此生存了不知多少时日,这伸出的五指已经被挖得支离破碎,若苍倚剑不是灵光一闪,怕是难以察觉到此等惊人之事。 苍倚剑拍了拍屋顶所用的“岩石”,这自然就是那五指残骸的归宿了。以一只手的比例来看,五指所占的范围恰好便是这小千世界的大小,可说这一只手便是成就了一个小千世界,让人不禁联想这手的主人原本会是何等威势的生灵。 斩神山,斩神山,这山名似道破了一件距今不知多少年的佚事,却又无从揣测。 苍倚剑收回目光,在右手食指上聚起了一个灵气团。四面八方的灵气被聚在一处,渐渐凝成的灵雾轻盈如云,飘飘荡荡的似要随风而云一样。她饶有兴趣的盯着这灵雾,直到天上的太阳又走了一圈才眨了下眼睛,她手上的灵气团也失去了踪影。 “此地灵气有主,天生有灵智一般,竟是不能为我等所用。”龙楠不知从哪里跳了上来,也坐下来道。 苍倚剑也是推测出了这般的结果,有些自嘲道:“天外有天这道理,我竟然是今日才想明白了一些。”他们是做了这些时日的无用功后才发现此事,若是这些灵气并非简单的被转化成真气后也能自行离散,而是被做过手脚的,他们怕是死了都不知是何故。 龙楠道:“我原本是不担心宇师兄的,可此时又担忧起来,这方小千世界之奥妙,怕是师尊也没有察觉。不知道师兄最后能找到什么宝贝,不然这一趟出来有些亏了,可怜我辛辛苦苦攒起来的老婆本啊,让我能有地方采根灵株也好啊。”他伸出自己的手掌,对着那斩神山比划了一下,“啧啧,若不是师妹发现,还真错过了这般壮观之物,不知道那蚩尤血到底有何功效,难道这真是魔神之躯不成。” “这我又如何知道。”苍倚剑摇了摇头,她数次转世是不错,可前四世不过凡人,后来在洪荒也是妖族,洪荒隐密她倒是知道一些,可这蚩尤血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而就算看尽剑门藏书,其实也见识浅薄得很。 “我感觉这方世界对我等的压制越来越强,怕是再过不多时日我们就要被排斥而出,以防万一,可要联络师叔。” 苍倚剑悠悠道:“你说为何那发现此处的修士为何不把此世界封闭了?” 龙楠见她突然说到了别处,奇怪道:“你知道为何?” “此方世界对宗门应有大用,说不得要和对方做过一场了,也不知道哪门哪宗,最后别是最难缠的那几个。”苍倚剑摩挲着腕上的念珠,这回答道,“我猜这方小千世界的大道规则也与这里的灵力一样,早就有主了,那些修士没有能耐封闭了入口。而我们要联络穆师叔,怕也艰难。” “师妹你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怕真是如你所说了。”龙楠听完苍倚剑所言后,闭目了片刻才睁开眼睛道。他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身上却突然剑气四溢,语调却懒洋洋地道,“师妹注意了,那些‘天行者大人’们,来了。” 苍倚剑也是一笑,方才她体内沉睡的剑魂突然颤动,应该也是感应到了危险,有些蠢蠢欲动了。苍倚剑安抚着剑魂,对来人有些期待起来。 “罗师兄,童师弟,你们把奇柯的族人先安排到斩神山上去。”龙楠传音道,把这两人暂时排除到了迎敌的范畴。他并非嫌弃这两人实力,而是罗天倚本就是炼器师,对战上的确差些,而观迷岛出生的童师弟并不适合正面对敌,还是暂避峰芒的好。 他原本是想让小师妹与童师弟的职责换一换的,可看她笑成那般奇怪的模样,突然就不怎么敢开口了,总觉得会倒霉一样。 其他人此时也已经被惊动了起来,都静立在空中看着龙楠,宇震不在,他自然就是决策之人。 别界之人来得很快,不过几息的功夫几人上方就出现了十多个罩在黑袍里的修士,就像天空中多了一片黑云一样,凭空让人觉得阴冷了几分。 “是鬼修。”龙楠有些惊讶道。剑门所在的那方世界自然也是鬼修众多,不然也不会有六大门派之一的长渊门,不过鬼修向来神出鬼没,不喜欢和活人打交道,若不是需宗门相聚的大事,便是剑门门人也少有碰到的时候。而剑修又多是至刚至阳之辈,可以说是不怎么得鬼修喜欢,没事时向来就避着他们剑修走,此时见到了难勉有些惊讶。 郎三抽了抽鼻子:“不是我们那的。” “的确,我们那的鬼修好像流行穿白的。”云朵儿点头道,眼中也有着兴奋之意,好像下一刻她的灵剑就会飞取人首级一样。 那十几个鬼修中走出一人来,那一身黑袍中似有什么涌动一般无风自动,看着就觉得诡异。这鬼修声音极为阴柔,也分不出是男是女,只是语气实在是不客气:“此地乃我黄泉道所属,闲人莫进,你等皆是死罪,还不自裁谢罪。” 龙楠笑眯眯道:“各位道友让我们去死我们自然不敢不从,不过敢问……黄泉道又是何物?” 那鬼修像是明白了什么,道:“你们……不是我方世界的人,好好好,我倒是还没碰到过别界之人,倒要领教领教。”他话音未落,十几个鬼修连同他就向苍倚剑几人扑了过来,倒丝毫没觉得以多对少有何不对,作风霸道得很。 这鬼修会有此种反应正是知道若非本界修士,他们宗门的名气就完全无用,虽说有三千大世界,可进入其他大千世界并非易事,要在这许多世界中找出特定的世界更无异于自讨苦吃,还是先打上一架再言其他,权势无用时,自然力量为尊。 鬼修修的是纯粹的神魂,最长于操控他人,若是苍倚剑几人完全被这些鬼修收为奴仆,自然只能任由摆布。 许是看出龙楠修为最高,那说话的鬼修直接向着他去了,后面还跟了四人。这十多个鬼修每人分得了三五人,倒是都不寂寞了。 苍倚剑面前倒是只有三人,许是看她修为最是不起眼,觉得三人足矣。苍倚剑这是此世第一次真正遇敌,这三人修为都还比她高出一筹,心中也是慎重。她手指成剑形,剑气不断吞吐,只觉得寒光四溢,让人莫名胆寒。 “是剑修,杀。”三个鬼修中一人冷冷道,语气中颇有怨恨之意,只是杀字一出,他的话中就不再见半点怨气。鬼修若是被怨气侵蚀,便会化作只知作恶的凶煞厉鬼,对其他鬼修来说可是大补之物,下场实在是凄凉了些。 “何必废话。”苍倚剑身前一道真气聚成剑形,直接向说话的鬼修刺去,那鬼修冷哼一声,抬手一张雾网向那气剑罩了过去。那雾网不知是何物炼制而成,似乎让它四周都变得无比粘稠,气剑进得几丈后就像撞进蜘网的虫子一样,挣扎不得。 那鬼修慢慢收拢手指道:“还是把你的本合飞剑祭出来吧,不然就这样让你死了也太没意思。” “对付你们还不必如此郑重。”苍倚剑略显嚣张地道,又是两道气剑激射而出,却是拦向了左右而来的另外两个鬼修,而她手中又凝出了一柄三尺飞剑,做了一个剑法的起手式,“做了鬼就早早下黄泉去吧。” 苍倚剑中二十足的喊了一句后,却只见剑光一闪,她已经踏着飞剑向着郎三那边飞了过去。 那三个鬼修俱是一愣,立即便欲追赶,那三道气剑却不知如何直接出现在他们的要害之处,魂体顿时受了重创,黑袍之下翻滚得更加厉害。 “吠,看剑。”突然出现的童师弟一剑三分,三剑九分,直至无数飞剑向三个鬼修袭去,直接把三个鬼修搅得神魂俱灭。 第25章 戛然而止(修) “小师妹威武。”童师弟一招得手,兴奋得大喊一声便又消失不见,也不知是继续去搬运那些独眼族人,还是在一旁伺机而动,准备再捡个便宜。 苍倚剑却是思量着再要如何出手,她方才那三道气剑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是万重破界剑中的破神剑,剑意直接神魂,对鬼修极尽克制,才会一击得手,让三个修为不俗的鬼修重伤至此。万重破界剑共分九重境界,形、神、识、心、无、有、空、意、道,练到极致号称无物不破,无界不灭,端是让人心驰神往。不过苍倚剑目前才悟出了第一重境界,第二重境界也只摸到了皮毛,以她此前境界不过是仗着*强大,不惧反噬才勉强使出,只这一招便让她体肉真气抽空大半,差点失了再战之力。 眼见三个同伴瞬间身死,其余鬼修齐齐尖啸一声,那啸声只让人欲掩耳不闻,无数念头翻腾了起来,心神动摇之下几乎要从天空中坠落下去。 “哈哈哈哈,我还道你等有何厉害手段才如此猖狂,此时一看也不过如此。”龙楠大笑道,那清朗的笑声生生把尖啸声压制了下去,让那鬼修的身形都是一阵扭曲。他那飞剑也随之意动,一剑劈掉了离他最近的那个鬼修。 剑修战力之强,由此可见一般。 “收。”那先头说话的鬼修突然一声大喝,只觉一阵阴风刮过,苍倚剑几人竟都被推了出去,瞬间与那余下的十三位鬼修相隔了近一里。那鬼修化去了身上的黑袍,露出一个脸色过于苍白的清秀佳人来,在烈阳下有种透明之感,只是那模样依然非男非女,让人惴测不定。 “奴家酒色见过六位同道。”鬼修依然声音阴柔地道,莫名让人觉得身上有些酥麻,“我等不打不相识,何不把酒言欢,握手言和呢。若是诸位同道不信奴家,奴家可发下心魔誓言,必不叫诸位为难。” 龙楠招回飞剑,化作匕首大小在手中把玩着,嘴角的笑容似笑非笑,道:“先前上次就喊打喊杀的,现在这又是为何?” “方才也不过是奴家的一点小把戏罢了,此处世界对我等鬼修极为不利,若是真要挑恤也该再准备周全些才对。”酒色笑道,“不过奴家第一次遇见别界的剑仙,的确是一时手痒,还望见谅则个。至于我这几个鬼奴,没了便没了,回去再找些更合心意的就是,只可惜了那几张好脸面。” “我第一次遇到这般多话的鬼修。”童师弟传音道,颇有些无精打采。一场生死斗法突然戛然而止,对于剑修而言无异于是一场折磨,就如同一道绝世佳肴只尝了一口就被人端走了一样,着实让人恼火。 “是男,是女,阴阳人?” “鬼修乃是重塑的魂体,外男内女,外女内男又有何不可。” “突然想交上一个鬼修道友,可惜我等剑修最不受他们待见。” “别忘了佛门的秃驴。” “不是魔修才是他们的死对头?” “咳,不知酒色道友……有何见教。”龙楠一脸正色道。 酒色打了个响指,余下的十二个鬼奴就化作一道轻烟钻入了他的体内,顿时又觉阳光灿烂,满是暖意。他瞬间移到几人身前十丈处,掏出一张草席凌空坐下,托着下巴道:“即然我们已经和解,何不坐下再谈。” 这鬼修端是诡异得很,这一番动作倒是让人糊涂,苍倚剑几人都是心中警惕,面上却也都不露分毫。 苍倚剑从海葫芦中拿出一套桌椅茶具,专心的泡起灵茶来,平复自己的心绪。她也懒得搭理这目的不明的鬼修,等着龙楠等人周旋出结果便好。方才她真正被挑起了杀心,才会下手那般狠辣,直接让那些鬼修三魂七魄都碎裂开来,让童师弟只是一击便得了个魂飞魄散,再无来世的下场。 虽然作为鬼奴也不过一个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 “小师妹,我今日才知道你这般厉害,全不是门中传言那样。门中长老总说师妹天赋出众却不思进取,言谈中有惋惜之意,我还当……嘿嘿,以后当和师妹多多亲近才是。”童师弟向苍倚剑挤了挤眼睛,传音道。 苍倚剑微微一笑,温声道:“童师弟所言极是。” 童师弟咧了咧嘴,闭口不言。 那边鬼修笑盈盈道:“今日见到的各位同道颇合奴家口味,想着一人寂寞,便想把这里的好处也与各位分上一分,权当是见面之礼如何?” 龙楠无可无不可地支撑着下巴,懒懒道:“哎呀,那可就多谢了,这里不像是无用之地,没白来一趟,闲来无事还可做些走私买卖,想必门中不会少了我们的奖励的。” “对啊,对啊,不知道道友身处哪个大世界,又有何独特之处,正好互通有无,这可是大有甜头的事。”云朵儿笑得像朵花一样。 酒色略敛了笑容:“看来你们是大派中人,门中至少有几位渡劫期的老怪撑腰,说不得还有半步仙人,真真是时运不济啊。” “哎呀,我觉得我们宗门不是那种霸道门派啦,道友你别怕,一切好商量嘛。”童师弟也凑上去笑得让人想打他一顿。 酒色媚眼如丝地横了他一眼,哀怨道:“奴家运道怎么会如此的差,偏遇到你们这些冤家,便不能装些糊涂,被奴家糊弄过去。奴家一介散修,好不容易扯了面大旗,却没点用处,真是气得奴家心口都痛了。” “我想吐。”童师弟苦脸道。 这时,天地一阵颤动。 这一动,就是真正的天摇地动,那只残骸般的巨手如同活了一样,轻轻抽搐了一下。可这巨手就是这个小千世界,哪里经得住这一动,就连凌空而坐的几个修士也都像醉了酒一般在天空中打着晃,地上的细尘全都扬了起来,遮天避日一片灰暗。 “是宇师兄?”童师弟惊疑问道。 “想必是了。” 这话音一落,眼前一切情景突变,几人竟然是立在了一片连绵山峰之上,脚下危崖立林,白雪皑皑,却是一片山林雪域。按理说在白雪映照下,这一片应是极为明亮才是,可因前方便是一堵直入云宵,几乎占据了所有视野山墙。 “那是什么?”云朵儿指着山墙愕然道。却是那山墙上似有无数数小之物蠕动,只因他们站得太远了一些,便有些看不清晰。 正欲用些千里眼之类的法术,又听有人道:“还不过来,想要陨落在此吗?” “师兄!” 向后看去,负剑立在那里的不是宇震又是何人。 苍倚剑最先御剑飞了过去,飞出约有数十里后顿了一顿,却见宇震好似还站在原来那处,没有被她接近半分。她立即明白这其中有何玄妙之处,可宇震不知是不可说,还是不愿说,并未再开口说话。 龙楠停在苍倚剑的身旁,闭眼片刻后突然睁开,双手相击道:“我懂了。”他此话吐出的瞬间,整个人便消失在了此间。 “龙师兄!” “懂了?”郎三抖了抖耳朵,突然眼睛一亮,“我也懂了。”他说完自然也失了踪影。 罗天倚和云朵儿也异口同声道:“原来如此,我也懂了。” “哎,你们懂了什么……这么说来,我好像也懂了。”童师弟点了点头,和罗天倚云朵儿两人一齐离开了此地。 苍倚剑与那酒色面面相觑。 “他们懂了什么,奴家怎么闹不明白?”酒色向苍倚剑巧笑道,“真是一群绝情的人儿呢,都不知道等等我们,现在可如何是好。” 苍倚剑向着宇震的位置看了一眼,果然见他已经不在那处了,再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半点气息。山间有风刮过,苍倚剑发觉得有一股透骨寒意让她觉得颇为寒冷,好似她不是一个寒暑不侵的修士一般。 “哎呀呀,这风竟是要把奴家的魂体吹散了,真是让人害怕得紧。”酒色抱着双肩做颤抖状,竟是向苍倚剑身边靠了靠,眯着眼笑道,“果然还是活人身上暖和,你可不能在这地方丢下奴家,不然奴家做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苍倚剑倒也不如何着急,她由着酒色靠着,道:“你不愿为人?” 酒色勾唇一笑:“做活人哪有做鬼来得自在,这一身皮囊不觉得又重又臭,让人讨厌得紧吗。” “如今觉得尚好。”苍倚剑道,“你觉得我们身在何处?” “这奴家可就不知了。” “轰隆隆,轰轰隆隆……” “唉呀,打雷了。”酒色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样, 苍倚剑却脸色凝重起来:“不,这是有人在说话……不好……”她死死的盯着天空中的某处,体内的真气却疯狂的调动了起来,全部涌向了丹田处沉睡的剑魂内,却是用密法强行唤醒了剑魂,一把飞剑渐渐在她手中凝实了起来。 “不论这是什么地方,都给我开。”苍倚剑厉声喝道,手中之剑狠狠的向虚空中劈了下去。 “小师妹,小师妹……” 苍倚剑睁开眼睛,就见眼前有一张放大的脸,她想也不想便一把推到了一边,看清她所在的便是剑门的一处安全之地,正是他们打开界门的地方。她立刻又伸手把那人拉了过来,道:“你懂了什么?” 罗天倚干咳一声道:“我也不知道懂了什么。” 穆长老悠闲的坐在一边,道:“你们这次倒去了个好地方,可惜太好,对你们来说太早。除了宇师侄和你有些好处,其他几个你问他他也想不起到底去了何处,看了何景。” “还请师叔明显。” “你可曾想过……”穆长老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天空,“这诸多世界开辟之前,会是何等模样,如今这般三千世界,又是何故?” 苍倚剑见穆长老正常声音说话,一边的人好似都听不见不一般,就知道只是说给她听的:“我只听罗师兄说起上古魔神,倒没有多想。” “你若是没有多想,为何差点被困入其中。那虽只是残留在魔神肢体的懵懂意识所化梦境,若非心中有疑,瞬息就可明白那乃是梦境,如何能困住你等。”穆长老又笑道,“不过你这样的小家伙想那许多还早,此次你们有功,等着宗门奖赏吧,到时候可要记得师叔也是辛苦一场。” “至于你带回来的这东西,倒是有趣味。” 苍倚剑有些怔愣,她何时带回了什么东西? “你看你耳边的一缕头发。” 苍倚剑撩起了耳边的一束,看清上面又何物后忍不住嘴角微抽,只见一个只有豌豆大的酒色正贴在她那束发梢上向她招了招手。酒色穿得也算鲜艳,看着倒像是个小饰物一般。 “奴家不用投喂,又会解忧逗趣,还可保证不看你洗澡,务必要收留奴家啊!”小酒色高声尖叫道。 苍倚剑也没理他,只是向穆长老不解道:“他这是何故?” 穆长老道:“我与鬼修接触甚少,对他们的手段并不明了,不过他这般模样倒似寄生在了你身上,他之生死全在你手。只是可惜好不容易有连接其他世界的通道,只能另想他法了,平白少了许多好物。” 酒色谄媚道:“晚辈在那边也小有势力,有些门路,想有有前辈感兴趣的东西。那界石也在我一鬼奴处,虽然暂时无法作为,但晚辈定然竭尽所能,不叫前辈有半点损失。”说完有可怜兮兮地看着苍倚剑,“主人,主人,奴家在那处差点就又死上一回,只得出此下策,还望主人仙子怜惜。” 苍倚剑柔柔一笑,已十四五岁的脸庞更显清丽:“我会的。” 第26章 太上长老(修) 此次小世界一行,苍倚剑七人个人来说虽然没有什么收获,可宗门看重此次小世界,拥有界石的罗天倚自然能以十分优厚的价钱兑给宗门,一下子身家雄厚,让人垂涎,其他人也会各有好处,反正是不亏的。 不过这方小千世界到底有何妙处,他们自然还没有那权限知道得清清楚楚,不过等宗门梳理好了那里,他们就有优先进入的权力了,一时也不急着知道。不过听说那蚩尤血的确对鬼修颇多益处,看来那些鬼修是不得不和讨厌的剑修打交道了。 “穆师叔,我们这是要去见掌门?”在掌门住处外,童师弟惊喜地问道。他作为一般弟子自然是不能常常见到掌门的,且如今的苍掌门在此界内都极有声誉,战力之强悍在同境界中难有敌手,自然得门人弟子敬仰。 穆长老极温各地道:“自然,此次是我疏忽,并未探出此次的小千世界非同一般,让你们险些遇险,自然要让掌门好好宽慰你们一番。” 苍倚剑想起自己爹爹宽慰人的样子,不置可否。 不明真相的童师弟咧嘴一笑,转而又面露忧色,踌躇道:“弟子还有一事想问师叔,不知……无渠上人一行可还在宗内?” “无渠道友受伤颇重,又本是在我剑门境内被人打伤,自然要留下一行在门中修养。无渠道友现已经闭关,约百年之后方能出关,他那些子子孙孙就由我剑门庇护,暂与你等共同修炼,平日也能互相印证。”穆长老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如此关心此事,此事以后就由你安排照看吧,务必不能失了我剑门脸面。” “……是,师叔。”童师弟欲哭无泪道,其他人都是相似一笑,嘴角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 见到苍掌门时,苍掌门正与一位看配饰应是太上长老的中年人各执一枚棋子,盯着棋盘目不转睛,也不知多久没动了。穆长老看到这情形也不去打断,只是找了个地方自己坐了下来,自然有童子给他上了灵茶灵果,那模样好不悠闲,像是已经忘了自己所来何事一样。 “小师妹,我们怎么办?”静立了一会,童师弟看了看似乎已经陷入了沉思的宇震,犹豫着向苍倚剑问道。 苍倚剑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撑着下巴道:“等一等便是了,你想坐着就坐下,想站着就站着,这里又无人规定你一定要如何。” 童师弟挠了挠脸,也坐了下来,其他人或在或坐,倒也没人显出不耐之色来。 “主人仙子,上面这两人,与你可有关系?”酒色突然问道。苍倚剑不知道他现在与自己有何关联,但他这一问却直接印在了她的脑中,就如同她自己脑中的一个念头一般。 “你为何有此一问?” 粘在头发梢上的小人扭了扭,羞答答地道:“奴家现在与仙子这般亲近,自然要打探明白仙子的各位长辈,也免得失了礼数。” 苍倚剑用手指戳了戳小人,声音极为柔和:“你看那执黑棋的那位,那便是家父了。家父虽然只是分神期的修为,但一身修天通天彻地,比他高阶的修士都揍了无数,看到不顺眼的向来喜欢一剑劈之,不过对我向来关爱有加,见了你自然会万般重视,你宽心就是。” “奴家……自然不甚荣幸。” “哈哈哈,看来这一局又是我赢了。”执白棋的太上长老笑道,“每次出关最痛快的便是找你赢上一局,下次不知又要到何时了。”他转头看向下首的后辈子弟,又道,“这便是新进一辈的弟子吧,虽然次次都觉得一代不如一代,但这见面礼总是免不了的,接着吧。” 太上长老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白色瓶子来,打看瓶口向里看了看,露出了一个牙疼般的心痛表情,然后便把瓶子抛向空中。只见那瓶中流出七道光华,一一对应的聚在七个弟子的头顶,几息之后那光华化作一股水流,直接把七人浇得如落汤鸡一般。 那小小的酒色更是全身冒烟,看着更小了。 原来若只是平常液体,自然是淋不湿这几个修为小有所成的修士的,但此时他们被淋得通透,只觉得全身都是一轻,自然知道这不是凡水,便齐齐向太上长老行了一礼。 太上长老摆摆手道:“行了,反正见面礼也领了,掌门也见了,就别在这里碍我的眼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对了,再过不久就是宗门大比,我准备替我那可怜徒弟收一弟子,你们把这消息散出去,让那些小家伙都努点力。” “是。” 穆长老有些可惜地放下了喝了一半的茶,道:“那我不还要去和他们解释一番,多费一番口舌,总觉得这次收的费用有些亏了。” “哼,我这不是更亏,去去去,你看着更碍眼了。” 穆长老带着人一走,就只剩苍倚剑和宇震两个小辈在此。苍掌门招手让苍倚剑到了她跟前,向她道:“这是重烨真人,乃是合体期大成的前辈高人,你可向他请教剑魂之事,万不可失礼。另外我已替你接了任务,等你事了便去吧。” 重烨真人笑眯眯地看着苍倚剑,道:“我刚出关时还不信掌门有了后人,可惜无缘一见你娘亲的风采,想必也是一代人杰。这就跟我走吧,到我那里去住上几日,也添些热闹。不过,看你头上这发饰……倒也有些意思。” “主人仙子救命,奴家才不要落到这许人手上,奴家的清白都是属于仙子的……”酒色尖叫道。 “闭嘴。” 苍倚剑自然是跟着重烨真人走了,也不去理会那酒色在她脑中唠唠叨叨,她的确想知道如何让剑魂清醒过来。她这剑魂性情极为霸道,就算此时沉睡也排斥她使用其他飞剑,就是有一把飞剑代步都是勉强容下,在于人对战时还要耗费真气凝成飞剑,对她极为不利。 剑修无剑,又如何能称为剑修。 这重烨真人也并非住在主岛上,不过他所居的小岛比苍倚剑的鸾岛还是要大上一些,不过位置倒是与众不同,正是在撞山崖中。撞山崖向来是剑门中颇为热闹的一处,不知多少年轻弟子喜欢来这里耍一耍,你追我赶,大呼小叫是常事。不过重烨真人这岛是闹中取静,隐于万千石峰之中无人知道,抬头就可看见那些精力过剩的弟子们不时撞到山壁上,倒也自有一番乐趣。 这岛上无花无草,只有光秃秃岩石,所有物件都是石头做成,倒于那小千世界中独眼人的居所相类。不过苍倚剑有些惊奇的发现这里可说是一个儿童乐园,只因无数孩子喜好的玩意散在岛上各处,均修筑得颇为精致。 重烨真人一落到岛上就中气实足地大喊道:“孩儿们,出来见客了。” “……” 重烨真人话音未落,就见他们前面出现了三个小不点,一个一眼就看出是鲛人的幼儿,另两个都是人类模样,只是一个还是婴儿,一个有了三四岁的样子。 重烨真人如凡间祖父炫耀孙儿一般道:“这是老大,乃是我剑魂化形,名为东尧。这是老二,是我唯一一个弟子柳轻云,不过肉身被毁,心智不开,与婴儿无异,很是乖巧可爱。这个便是老三浮游,是某一日自己从海里爬上来的,也很好很好,平日我闭关时多亏了他。” “来,叫阿姐。”最后重烨真人招呼着三个小豆丁道。 苍倚剑冷着一张小脸,觉得这位太上长老定是修炼糊涂了。 三个幼儿许是少有见到生人进来,都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苍倚剑,脆声叫了阿姐。 苍倚剑在自己的芥子空间里找了找,寻出了不少新鲜玩意出来,她在凡俗世界是收养了不少孤儿的,这各色玩具也充足得很,最初她亲手做出的样品都还放在里面,此时正好用上做了见面礼。 “要香香。”还只会到处乱爬的柳轻云抱了苍倚剑的大腿,仰着精致的小脸,流着口水道。 苍倚剑看着这个和她亲爹一个辈份的师叔,突然觉得他会落到这个下场定是自己做得孽了。 “我徒弟就是机灵可爱,哈哈哈。”重烨真人笑着坐在了坐桌旁,拍着自己的膝盖道,“来来来,讲故事了,好像有百多年没讲,不知水平在与不在。” 那抱着苍倚剑大腿的柳轻云和那剑魂东尧飞快的窜了出去,两人在空中你来我往,小胳膊小腿不知道互殴我少次后,东尧一脚把自己主人的徒弟踹了出去,舒舒服服地坐在了重烨真人的怀里。 而身有鲛尾的浮游却一直盯着苍倚剑发梢的酒色,一直没有动弹。小心地看了苍倚剑一眼,浮游用极为悦耳的声音小声道:“他看起来很好吃。” 酒色抖得发丝都晃了晃,尖叫道:“奴家一点都不好吃,呜呜呜,奴家好命苦啊……” 苍倚剑想了想,问道:“你们那里可有鲛人一族?” “……没,没有,那是什么东西?” “鲛人虽因生来神魂不全而不能修炼,但他们天赋神通,好食魂魄,最擅于迷惑神魂,想必他是饿了。” “仙子救命……” “好了好了,吓吓就好,真让浮游吃了怕要闹肚子。反正他以后都只能为你所用,也不急在着此时折腾,等再过上……”重烨真人掐指一算,笑眯眯道,“再过上七日就有个好时辰,到时候保证让他不敢再起什么坏心思。” 苍倚剑端坐于重烨真人面前,问道:“师叔祖,不知这鬼修为何会落得现在这模样,我虽隐约有些猜测,但还是不能明晰。” “不过是偷鸡不成,自作自受罢了,还是先听故事吧,听完你自然就知道。” 第27章 拜师深云(修) “咳咳,嗯嗯,话说……传说如今三千世界乃原始世界破碎而来,原本是如鸡子一般,其中生灵有魔神一脉,族曰蚩尤,其族高十万丈余,形似人族,肤如山石,声如闷雷,站立如山岳,无人识得其全貌。”重烨真人煞有介事地压着嗓子开口道,真如午后给孙儿讲故老传说的老者一般。不过他的长相看着才过而立之年,眼中也无半分暮气,装得着实不像。 苍倚剑出生的时日太短,而剑门的太上长老都是合体期以上的经年修士,这些年要么闭关要么隐世,直到今日她才见到了这样一位,性情实在出乎她他的意料,可转念一想,又有谁规定了一个宗门的太上长老定要是她设想的模样。 “师父,十万丈是多高,我们的西海装得下这么大个吗?”被踹出去后就爬上苍倚剑大腿的柳轻云咬着指头问道。 重烨真人止了话头,认真掐算了半天,道:“离此地一百二十里处有一海沟,其深定可装下这些傻大个子,想当年我……” “我不要看他们洗澡,羞羞。” 重烨真人似也想像了一番那情形,不敢领教地道:“听闻其身上生有蠓人,其数不可数,以其血肉为食,生得独眼,不为外物所惑,于这蚩尤一族有大用,想必为了这蠓人也不会去……浴身。” 苍倚剑想到了寄生虫之类重口之物,突然觉得自己哪里有些痒,她清咳一声道:“我们遇到的便是蠓人,果然来历奇特,难怪生而异秉。还请师叔祖继续,晚辈还从没听过这等的秘闻传说。” 重烨真人道:“那是自然,莫说你们这些小辈,就是那些名声在外的人物也不定知道这世间许多事情,倒也不是有意隐埋,只是年代经久,知之也无大手。你等修力太低,知道这许多也是凭添烦忧,还是心无旁贷努力修炼的好。若不是你们这一遭所遇之事,我也不会特地说给你听,至多当个故事哄哄这三个小家伙罢了。” “……” “这一族人生而有神通,有举手开天,踏足辟地之能,至诞生起便能自成一界,不受束缚,有传说这等大小世界许多就是这一族大人生死后所化,也无人证得真假了。他们虽无法如我等一般上体天心,修炼自身,但也是极为强横的一族,我人族大乘高手怕都不是一合之敌。不过这一族人不知是否被上天所嫉,曾经被无上大能斩尽杀绝,那一战打得天地破碎,化为无数世界,弱小生灵更是少有躲过灾劫,直至各世界重历开天辟地,才有了如今这生灵亿万的模样。”重烨真人见苍倚剑只是传心倾听上古密闻而无心神动荡之相,笑呵呵道:“我也是靠着门中前辈留下的见识才知晓一些,反正不知真假,倒是你们窥得了一些残迹,也不知于你们是好是坏。” 苍倚剑道:“可是师兄唤起了那残肢中的一抹意识,我们受到沾染得以入梦,因我觉得那处是真,我便真被困在了那方世界之中?” “的确如此,那小子运道极强,又天赋过人,此次奇遇说出去,嘿,怕是那些老不死都要眼红。不过我徒孙你也是不差,你已修成不灭剑体,剑胚也被淬炼成形,与你心神相合,血脉相连,再无隐患,只怕过不了多少时日就要醒了。说来你来真得多谢这鬼修才是,不然虽有际遇,却也伤重垂死,断了仙缘。” “自然……自然是奴家舍己为人,助得仙子一臂之力,不然哪会落得这样的模样。”酒色一个豌豆大的小人做出大义凛然壮,实在是惹人发笑。柳轻云更是直接用手抓了过来,紧紧捏住后有些疑惑的再摊开,那白嫩小手中却不见人影,只见酒色还是挂在发梢,只是感觉更小了些,身上又冒起了轻烟。 “哼,我与那帮老鬼还有些交情,你虽不是我界修士,但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你这模样我如何猜不到几分。”重烨真人伸手在苍倚剑眉心轻点,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道,“我看他是早就偷偷用密法勾通你之神魂,好欺瞒过两界法则,在你被排斥而出时直接把你虏走到他的地盘去,好做一筹码争夺那小千世界才是。只可惜出了这等意外,反而替你扛下了反噬之力,只得舍弃一切外物寄于你身,才留下了这一丝神魂苟延残喘,装疯卖傻。蚩尤血,哼,那姓罗的小子虽然不懂装懂,不过这蚩尤血的确不可随意触碰,只是对鬼修却是极珍贵之物,人为财死,死得其所。我传给你的这篇心法便是用作炼化他这缕神魂,他勉勉强强也是个金丹,收作剑奴也还算有些用处。” 苍倚剑此时才知道自己有险事与自己擦肩而过,她还是修为太低,遇到鬼修后她虽有察觉不妥之处,却不知不妥在何处,原来是出在这里。她拎着酒色到眼前看了看,神色略冷:“师叔祖可有办法把他分开来,他好歹来自别界,对宗门应有些用处,我却不愿带这种东西在身边,当作宠物都嫌聒噪。” “奴家错了,奴家再也不敢了,求主人开恩,饶过奴家这一回吧。”酒色一把挂在了苍倚剑的指尖上,胡乱蹭着道。 苍倚剑两指掐住酒色用力一捏,那酒色散作清烟后又在原地凝成人形,却快要小如蚂蚁模样了。柳轻云有样学样,又想再捏一回,却被浮游拉住了,一字一句道:“你莫要再捏他了,再捏就没了。” “哈哈,是不可再捏了,我还等着七日后把他捉下来琢磨琢磨,外界来人毕竟难得,兴许就能看出朵花来了。我还是当初花去了一世积蓄,才出去游历了一番,也不过走了三处地方,真是处处不同,至今难忘。”重烨真人随意间又道出一件辛秘事来,把膝上的东尧向苍倚剑身边一扔,就站起来道,“今日故事就说到这了,我去上面和那些小子们玩玩,你们随意。” 看到重烨真人转瞬不见,苍倚剑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上古之密不过故事,关于可通外界之事随意道出,这位太上长老的性情……也太过洒脱了,不像是超脱的修士,倒像是凡俗武林中人。她可是记得她爹是让她来解惑的,可这一番下来,苍倚剑觉得心中疑惑更多了,比如洒了他们一身,现在还未干透的灵水有何作用,那小千世界又有何好处,师兄到底得了什么大造化,这酒色……苍倚剑看着酒色身上缠绕的业力,就知道他杀孽深重,要是往日她倒很是满意替天行道,赚上点功德,不过看上他并非本界修士的份上,苍倚剑还是愿意留他几日的。 “对了,我倒是忘了一事。”重烨真人突然又转了回来,拎着柳轻云举在苍倚剑面前道,“我见你骨骼清奇,看着也顺眼,可要做我这弟子的徒弟,他的东西可都在我处保管着,等你做了我徒孙,连他在门中的一份份例都交给你如何,好歹我这徒弟也占了个长老的位置,身家也算丰厚了,反正你爹那里我已经说过了。” “我……” “这就是同意了,我就说这般好的事哪有人不同意的,等过了大比我就禀明掌门收你入我深云岛一脉,大比时你应付过去便是了。”重烨真人自说自话的把小婴儿又放回了苍倚剑怀里,再拽过东尧道,“你也走的是剑魂一道,这个就给你参悟,也算是完成了你爹的差事了。唉,听说就是有些个邪修四处放肆,却非要把我老人家招出来,真是天生劳碌命。” “……并未打算拜师。”苍倚剑对着又没了人影的空地道,心中涌起哭笑不得之感。她自从知道这方天地广阔,便只愿踏足万千世界,一心追求至道,洗刷无边业力,得天地同寿,再不入那轮回之中,因此并不愿和他人因果牵连过深,已经有了父女之缘,就不愿再求师徒之宜,可哪里会想到有人强塞师父的。 柳轻云此人她隐约听说过,拿出听天玉简一阵猛翻,还真找出了几缕还未消散的消息。这柳轻云原本乃是深云岛一脉的传承弟子,此人惊才绝艳,天赋极佳,虽和苍掌门同时入门,未遭劫难前也是分神期的高手,单论修为却还压了苍掌门一头,如此人物却在百多年前被人毁了肉身,散去大半灵智,成了如今这模样。 他所修功法与《万重破灭决》一脉相承,指导苍倚剑修炼原本也合适,不过这世事难料就在于此。 “阿姐?”柳轻云歪着头看着苍倚剑,像是不明白她眼中那纠结神色到底是何意。柳轻云此时是元婴之体,浑身白嫩光滑,婴孩模样完美无缺,又失了灵智,只本能的有一个肚兜围在身上,一双眼睛浑圆懵懂,还带着丝丝水气,若是让平常人见到,只怕心都要化了。 “噗!”酒色没忍住笑出声来。 苍倚剑冲着酒色笑了笑,心中默运那心法,伴随着无数鬼影的尖啸声,她便觉得酒色的神魂被她一丝丝的收拢到了手中,再佐以搜魂之法,隐约可以看见酒分记忆中诸多事情。不过此时酒色的神魂已经太过于衰落,苍倚剑也就点到为止,让他自行休养去了。 从那细碎记忆中可看出酒色果然并非易与之辈,其所在的大世界也不如此界这般大体安定,没有能弹压各方的大宗,不过倒是鬼修的好去处,真是好一处阎罗鬼域。 把未来的师父交予那鲛人,苍倚剑细细打量着剑魂化形的东尧,却如何看也觉得不过是一人族孩童,并没有特别之处,倒是让人惊奇。 一把本命飞剑性命相修的剑修大多走剑灵之道,一心淬炼心性,凝练剑意,直到人剑合一,则剑之有灵,气神相合,再无外物。若是这灵性中生出了灵智,则自成生灵,欲念横生,与剑修自身终究有所差别,虽然飞剑威力大增,却不被视为正统之法,走此道者十之一二,艰难万分。 若说熟是熟非,却也无有定论。 第28章 师门任务(修) 因门中太上长老开口,身为苍倚剑她爹的掌门也无意见,苍倚剑可说是与柳轻云名份已经定,宗门再改个记录,也没什么繁文缛节,这事就算完了,让苍倚剑充分体验了什么叫做命运无常。 在太上长老处带了十数日孩子,苍倚剑就被掌门唤了回去,她那师父还扒着她的衣服大哭了一场。苍倚剑一边用玉简刻录下师父幼体打滚卖萌的模样,一边许诺了无数好处,才得以脱身。 “在师叔处可有收获?” “……”苍倚剑作深思状,半晌后才答道,“御剑之能飞涨,赢了不少剑筹回来。”心动期为修士第一大劫,便是因为突破之法因人而异,难以借鉴前人,所以平常修炼不过按部就班,便多出了不少闲暇时光。在重烨真人处除了偶有被指点时,苍倚剑都在用玉录记录下未来师父的蠢萌之态,或是细究这剑魂的特殊之处,虽然后者没有半分进展,前者倒是成果喜人。再有便如她所说,被拉去撞山崖与人比试,有重烨真人在一旁言传身教,她几成横扫之态,之前用去的剑筹填回了不少。 “如此,那你便去吧。”苍掌门背着双手,淡淡道。 苍倚剑犹豫片刻,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掌门之处。 回到鸾岛,此地倒依然无什么变化,不过是如今已经盛夏,草木生长得更加精神罢了。他们在那小千世界中不过十多个巡日,外边已经是几月光景了,有如天上人间之别,其中变化倒能让人有些体悟。 苍倚剑一路慢慢走到地底,对着那已经半毁的溶洞出神。重烨真人并未对她说过有关剑魂的只言半语,可东尧在此本就胜过了千言万语。摊开手掌,她的手掌白晰细嫩,煞是好看,并不像是能握剑的手,反而该去抚琴弄茶才对。 可她知道不是,早已不是。 “不过不灭剑体,倒是麻烦。”苍倚剑喃喃道,她这话让其他剑修听到怕是想一剑活劈了她。这不灭剑体是最适合剑修的一种体质,媲美先天庚金之体,想要练成那是千难万难。当初她那一剑让她达到了万重破界剑第二重圆满,成功在那方世界上破出条缝来,可肉身却还是承受不住,那方梦境世界崩塌之时,收集来的功德之气消耗怠尽,又掺杂了各方之力,生生把她磨成了不灭剑体。 出来那日她还无所觉,可之后夜夜噩梦不断,那段记忆在梦中翻腾,生生让她感受了一回那深入骨髓的折磨,没白白便宜了她。 不过她说麻烦,是因这不灭剑体极难修炼,可说是一场自虐之旅,不过有了这体质,修炼万重破灭诀也少了许多阴碍,所以才说是因祸得福。 不过好好一小姑娘,强悍直逼上古巨龙,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 默立了一会,苍倚剑又回到了岛面上,却是有人联络于她。自那日从湛蓝城回来,已经过了近三月,湛蓝城主所托之事倒是有了些眉目,他那女儿海珠果真在俗世之中。不过叫苍倚剑有些不懂的是,那海珠起先是与一群江湖匪盗厮混了一月,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来又仗着自己的修为把那匪盗杀得干干净净,连家眷小儿也一个不留。后一月却又入了风月之地,夜夜迎来送往,好不快活,收了不知多少裙下之臣。可到了月末,她又把那些得了她身体的嫖客一个个杀了干净,家家户户都灭了满门。后来她又化作了落魂人家小家,与一书生情郎妾意,不过半月就被八抬大轿抬入书生家中,作了那新妇。此次倒是与那书生夫妻恩爱,直至怀了身孕。 在俗世间收集消息的也多是只会些拳脚功夫的普通人,那海珠不知是并未发现还是并不在意,一路作为都被看在眼中,汇在一处倒只有几日不知行踪。不过他们此时传来消息却是因为这海珠徒手从自己肚中取出了已经快有三月的婴儿,扔在了书生手上,转身便毁了自己一身修为,消失得无踪无影,从此再无消息。 苍倚剑把这消息又细看了一遍,看这海珠似走了魔修一道,但到底如何也无从猜测。她令秦掌柜把这消息知会了湛蓝城主,便也不再惦念他手中之物,在住处略拿了些心爱之物,便又离开了此地。 刚飞出不过几里路,就有青鸟追了上来,却是雪铃抱怨她数次派遣青鸟都无功而返,若此次再寻不见她,就不再理她云云。苍倚剑倒想起她好久没有收到李天玉的消息了,不知道那戚如雪如今走到了何处。他不过一个先天,要到这千万里之遥的极西之地何其艰难,虽然可以跟着商队,不过耗费的年月可能数十年记,只不知他是否有另有办法。 因青鸟传书并不安全,李天玉倒也没有提及,不过看他语气左右一两年功夫就会到了。 一柱香的时间后,苍倚剑到了一处主岛上,此岛无名,就叫无名岛。无名岛上门人不多,来去皆有些匆忙,这里正是领取师门任务的地方,大部分弟子想要赚取剑筹都是经过此地的。 师门任务四字说来直白,但也不会叫人糊涂,谁都是初闻此地便知此地的用途。 苍倚剑来此并非静极思动,而是苍掌门早已经替她领好了,她来此地不过是补上一些必要的手续罢了,她今日就是要出发的。如今本来平静的修士界渐起波澜,有风起云涌之态,那日裂天道门之事也叫人心思各异,又有本失了气候的邪修有滚土重来之势,其中纷杂难明,不言而喻。 不过以苍倚剑的修为,这些事情都不是她能插手之事,因此苍掌门给她安排了去处,她也并无异议。 “驻守青竹城武馆十八载,挑选十位弟子送入外门,师妹你看对否?”处理师门任务之事的门人递还了苍倚剑的内门弟子的身份玉牌,核对着任务道。 苍倚剑点了点头,又问道:“这十八年之期从何时算起?” 那门人道:“师妹你与之前的弟子交接后才开始计算时日,那位弟子只在武馆等你十五日,若是过时不到,所得剑筹每年都要减去一二的,师妹且记好了。那青竹城虽然地处偏僻了一些,但气候极好,民风也淳朴,修身养性都是好去处,我祝师妹早日突破境界,大比之日许会和师妹会上一会也说之不定啊。” 苍倚剑一笑:“不知师兄大名,到时也想与师兄一试身手。” “姓别单名一个听字,师妹听了莫笑。” “倒也……别致。” 苍倚剑在离开鸾岛时,就在岛上留了信下来,若是有人寻她自然知道她出了宗门,因此她也就直接离开了无名岛,剑光向着陆陆而去。修炼之人聚散不定,遥遥岁月本无期,也无从体会离别之苦,有缘再见就是。 这青竹城并非海上岛国的城池,而是在大陆之上,靠近西海的地方。青竹城乃是大庆国所属,这大庆国缰域宽广,人口众多,算是富饶之国,也是受剑门庇护的国家之一。这大庆国内并非没有宗派,只是因剑门在侧,都不如何成气候,均没有实力掌控一国势力,成了势均力敌之态势。 剑门对大庆国并没有完全掌控的意图,并不干涉俗世间的权力争夺,只保持着超然地位,庇护大庆国不受外敌灭国之祸,换得剑门在其境内广开武馆,传授剑技,收罗天姿出众的弟子罢了。 一修士宗门若是对俗世国家干涉太过,自身气运必定会与该国国运相联,王朝兴替本是常事,却无端消磨了宗门气运,却是愚蠢之举。一个门派的兴盛传承,资源和传人缺一不可,像剑门这般大宗却介入俗世,一是庇护生灵,其二便是方便寻找合意的传人了,俗世间的权势又与修士有何相干。 剑门两百年才招收一次弟子,但弟子的来源大头却是来自各地隐于俗世中的武馆。剑门是以人族为主的宗派,但人族在这世间却不是唯一强大的生灵,没有修为在身的普通人还敌不过一般野兽,又有毒瘴,鬼魅,妖孽,天灾*加身,生存可说艰难,一般人家是很愿意把子弟送入各种武馆门派学些拳脚,若是能遇上仙人当了仙人弟子,自然是极好之事。 剑门武馆是大庆国境内最强大的势力,一般人最先想到的自然是进入此间,若是没被看中才会退而求其次,资质上佳者自然多是入了剑门。世人均是势利眼,只看高处难就低处,对那小门小派的确不公,但世道如此,都争的是那一线生机。 这些武馆一般是剑门中派金丹以下心动以上的修士坐镇,也是门中弟子历练之处,此次苍倚剑就要担当城竹城武馆馆主之职,共十八年之期。在这十八年间,修士所经历之事可能比之门中苦修百年还多,便是所谓的入世。金丹之前最重个人根骨资质,一般能被选中送入门派的都不会太差,然出门历练后有人一步登天,有人籍籍无名,靠得不再只是根骨资质,悟性,心性,性情,处事,都影响之后仙途,心动期和灵寂期的修士心境一动一静,都不是最佳之态,因此门派均要小心琢磨,表面放任,内里却早已有了安排,这镇守外门武馆便是其中一个去处。 这时远离同门相伴,互相激励竞争的环境,又是一地之主,手掌权势,又庇护一地,受人敬仰,又看尽凡俗之人,旁观生老病生,悲欢离和,又师门任务在身,常常挂心,又天高海宽,心有向往……如此种种,方为身处熔炉,红尘炼心。 第29章 剑门武馆(修) 到了陆地上,苍倚剑须臾间就飞到了青竹城的上空。这青竹城是在一片山岳之间,有一处极宽广的洼地,城池就在此间依山而建,各式房屋差落有致,颇为安宁。她到时正是山民造饭的时候,炊烟袅袅中倒衬得这山间有了几分仙气。 在一隐蔽处落了下来,苍倚剑收起飞剑,施施然向城中走去。这城门口上书“东门”两字,自然有兵丁守卫,收上几个铜子的入城费。苍倚剑也摸出几枚刚换的铜子,随着人流入城。 青竹城并不算是一座大城,但山货交易极盛,所以也还热闹,特别是往集市去的那一路。不过苍倚剑却走了最清冷的一路,走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就在一个大宅前面停了下来。那宅子边的棋杆上挂了一面巨幡,正是“剑门武馆”四字,隐约还能听见墙内传来的呼喝声。 “不知是哪位同门到了,还请进来一叙。”里面有人传音道。 苍倚剑闻言掩去了身形,径直走进了武馆大门。这武馆从外面看并不觉得如何大,内里却多有房舍,然最占地方的是四个等大的练武场,上面各有身着不同颜色服饰的武馆弟子在操练,虽都是不到十六岁的孩童,却极为的认真。 再往里走片刻,却有一道常人看不见的大门,推门而入后就见里面别有洞天,乃是一座悬于危崖上的竹屋,如同遗世而独立,这恐怕就是缩地成寸的手段了。 不过此地最先吸引住苍倚剑的却不是这突然变幻的景致,而是竹屋前的两人,准确来说是一人,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阿姐~”原本坐在椅子上啃着手指甲的柳轻云高兴的向苍倚剑招了招小手,身体晃晃悠悠的飘了起来,直直的投入了苍倚剑的怀里。 “……你怎么在这里的?”苍倚剑咬着牙道,差点手一抖把这小婴儿扔到山崖下面去。她也知道自己问了废话,能把柳轻云扔在这里的除了那个毫无太上长老自觉的重烨真人又能是谁,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一句。有一瞬间她都想要再看看她的任务是否还是驻守武馆,而不是改作了保姆。 柳轻云笑嘻嘻地凑到苍倚剑脸上亲了一记,一脸无辜懵懂之态。 “咳,这位同门,是否可与在下交接了。”被晾在一边的男修轻咳道。 苍倚剑道了一声见谅,取出了自己的身份玉牌,和那位男修的玉牌轻触片刻后,一股柔和的光芒罩住两块玉牌,几息后才归于无形。 “原来是苍师妹,之后这武馆便有劳了。”那男修知晓苍倚剑身份后脸上有些异色,不过收敛得也极快,面上没有显出任何情绪来。他拿出一枚黑漆漆的古朴戒子,递给苍倚剑后又道,“此乃馆主信物,我已经抹去了自己的印记,还请师妹收好。再者按照规矩,我在任时发现的役备弟子此次便会带走,其他事务如何处置这印记中自有章程,师妹看过便知。” 苍倚剑接过信物后,直接就认了主,成了这武馆的馆主。那男修见事情已经了了,便向苍倚剑告辞,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门中。而他发掘出的那些弟子,自然有人把他们好好的带到剑门,成为外门弟子。 苍倚剑抱着柳轻云步入那竹屋之内,里面倒是颇大,修士平日的需求一应俱全,又是建在一处灵脉支脉上,灵气虽比之剑门有所不如,但也算是一个福地。那馆主信物入手后,这一片地方的布置便知道得一清二楚,暂时倒也不予有何危险。 寻一椅子坐下,苍倚剑把柳轻云放在桌子上,盯着他的眼睛道:“不知师尊屈尊至此到底所谓何事?” “师父说我机缘在此,让我跟着阿姐便有吃有玩,逍遥快活。”柳轻云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苍倚剑道。 “机缘?”苍倚剑心中一跳,柳轻云的机缘,怕就是恢复神智和修为,难道会应在这样一个地方。剑门毕竟是传承数十万年的大宗,其底蕴之深实在不可揣测,便是给柳轻云重塑肉身想必也不难,但柳轻云如此模样蹉跎百年,怕是有其他缘故,只是不知这所谓的机缘将会如何应验。 “为何浮游没有跟着一起过来。”苍倚剑问道,若是有浮游在此,哪还需要她去照顾“婴儿”,她已经不记得最后一次与婴孩亲近是什么时候了。 柳轻云垮着脸苦兮兮道:“我没有争过东尧,被打得好痛。就是这里痛,若是阿姐能亲亲一定就不痛了。” 苍倚剑抬起他又软又肉的小下巴,不愠不火地道:“师尊若是想留下来,我要与师尊你约法三章。” “咩?” 苍倚剑向后靠在了椅背上,转手拍了拍柳轻云发丝轻软的头顶,道:“其一便是要听我的话,不可自己到处乱走,可有问题?” 柳轻云讨好地点了点头:“我一定听阿姐的话。” “其二是在外时不可如在岛上一样胡乱说话,若我事先嘱咐过,就不要随便就忘掉,可能做到?” 柳轻云小手捂着嘴唇,使劲地点了点头。 “其三,当我不许你跟着我时,你要乖乖呆在此处,不许胡闹,不然将来等你恢复,我就把你此时的模样印入听天玉简,让全宗门人共同观赏,你说可好?” 柳轻云疑惑地道:“我这样有什么不好么,我才不怕让人看到,师父说人人都喜欢我这模样,定是没错的。” 苍倚剑不置可否:“这句话你能一直记得便更好了,师父大人。” 因要在此地呆上十八年,这十八年间都不能离开大庆国的疆域,苍倚剑自然要把这竹屋好好布置一番。她惯用的东西在海葫芦中备有一份,因此也并不麻烦,转眼间竹屋中就有了生气,不再如原来那般像是从来没有人踏足一般。 柳轻云倒真的颇听话的安静坐在一边看着她,那乖巧的模样的确惹人怜爱。 “过来,看看你的房间可还满意。”苍倚剑也替柳轻云准备了她隔壁的房间作为卧房,虽也知道柳轻云如今的状态是不需要睡眠之所。 柳轻云看了一眼房内,拉上苍倚剑的衣角道:“我不能和阿姐一起睡吗?” 苍倚剑没有理会他。 转眼夜幕降临,苍倚剑难得没有雷打不动的闭目修炼。她缓步走入林中,在一棵树干有几人合抱般细粗的槐树下站定,敲了敲树干轻声道:“不知道友如何称呼,为何窥视于我等。” 那槐树树叶无风自动,无数树叶落下后,在苍倚剑面前聚合出一个人形来,慢慢化作了一身绿罗裙的妖娆女子。那女子未语先笑,眉眼妩媚地道:“那你又是何人,为何不见了原来那位先生。” “你问的可是玉安师兄,他自然是回宗门去了。” 绿裙女子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犹似不信地道:“如何这般快就走了,我怎么不见他有何准备。” “我为何要骗你。”苍倚剑转身而去,留下话道,“看你还未化形,不懂这修士界的规矩,你窥视之事我不再追究,莫要有下次了。” “……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找他。” 第二日早上,柳轻云趴在窗边问道:“阿姐,那边有烟雾腾起,是不是着火了。” 苍倚剑淡淡道:“不过是有草木妖精想要化形,结果失败了罢了。” “哦,那我们今日去哪玩?” 苍倚剑算了算日期,道:“今日恰好是今年武馆招收弟子的头一天,我们也去看看吧。” “阿姐也想收弟子?” 苍倚剑并不答他,她拎起柳轻云回到了武馆之中,又几个跳跃间到了外面,正好看见不少人拉着自家的孩儿,排队等着武馆教习察看资质,看那队伍的长短怕要等到天黑才能全部看完。 这武馆中除去馆主,还有十位教习,均是外门弟子担当,在此赚取剑筹,一应事务都是他们应对,馆主并不理事。只有要联络宗门,或是与周边门派有所交集,方才需要馆主出头,因此算是较清闲的差事,虽然所得剑筹少些,但修炼却不会落下。 “哎,姑娘,你这是替自己来啊还是替你弟弟来啊,他可年纪小了些,这剑门武馆可不收六岁以下的弟子啊。”一个牵着自己小闺女的年轻妇人不知是紧张还是无聊了,看苍倚剑独自抱着一个孩子来排队,便开口道。 苍倚剑回道:“是我见这里人多,便来瞧瞧热闹。大姐,看你女儿还这般小,你怎么舍得把她送进这家武馆去吃苦,听说城南那边的炎阳武馆要清闲得多,还能有个好前程。” 那妇人狐疑地看了苍倚剑一眼:“你莫不是炎阳武馆的托?” “自然不是。”苍倚剑连忙道。上一任馆主留下的记录中的确提到其他宗派势力似想要从剑门嘴里夺一些食下来,只是想不到这外面的普通人都已经察觉到了。 那妇人又打量了苍倚剑一眼,笑道:“不是就好,我家丫头是定要进剑门武馆的,谁不知道剑门武馆是我大庆最有前程的,人都想往高处走,哪里能怕那些辛苦。”她突然又叹了口气,“我家男人出去行商时被妖怪活活咬死了,这还是世道还算清明的时候,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个万一。我就这一个女儿,自然想让她学了本事,就算不能为她爹报了杀身之仇,能有个出路也是好的。” 那小女孩仰起头,拉着妇人道:“娘你莫要伤心,情儿一定能进武馆当弟子的。我在武馆有吃有穿,娘你也不必在担心情儿,便跟李家叔叔成亲了吧,也好有人照顾娘亲。” 那妇人红了脸,眨了眨泛红眼睛,轻拍了女孩一下道:“人小鬼大,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惦记着,你要……唉,就算只当个记名弟子也好,那点银钱挤挤也就出来了。” 苍倚剑只一眼就看出那小女孩是有些天赋的,虽然可能连筑基都困难,但有至少先天的修为,在俗世之中只要她避着些危险,不远离人烟,这一世定然不会太过艰难。 第30章 初入俗世(改) 苍倚剑之前二十六岁已经辟谷,尚被人耻笑辜负了自身天赋,自然可以知道大派弟子凝结金丹之前,道途均是一片坦荡。以大门派的功法和资源,只要天赋不差,十多岁筑基乃是常事,便是修士第一大劫也有足够的经验引导。以大宗派选拔出弟子的心性,在此陨落者还不到十之一二,刚好在投入大量资源精力配养优秀弟子前,剔除了瑕疵品。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能够进入足够强大,有所底蕴的宗门,资质便是最先入选的条件之一。所谓资质者,虚无飘渺,无人可以断言,此界悠悠岁月无数载,不知出了多少资质判定为下乘,最后却惊才绝艳,名留万世的人物。这世上功法万千,机缘无数,谁也不能肯定被摈弃者将来不会是光芒万丈的人物,可真有这等机遇的太少,太少,哪个宗门也不会想去等那个万一,因此资质在步入修士之途时变得分外重要。 那女孩经脉窄细,又多有堵塞之处,一点心火暗淡无光,唯有体质上有些优势,苍倚剑才说她能迈入先天,只当个普通武馆弟子也够了。 这说话的功夫,苍倚剑后面又排上了几人,都是长辈带着小辈,脸上还带着来得太晚的,怕赶不上今日选拔的忐忑,埋怨着孩子调皮担搁时间或是自己手脚太过慢了。 “哇啊啊……” 前面传来孩子的大哭声,正是没有被选上的小儿一边哭一边被大人拉着离开,那大人也一脸失望痛苦之色,也不管孩子被他拖得实在辛苦。 那女孩似乎也担心了起来,小声道:“我一定会被选上的,我一定会被选上的……” 远处的街道上传来鞭炮声和欢呼声,称得这边越发的压抑。 “听说是寡妇刘家的儿子被选上了,还是正式的弟子,真是好命啊。” “刘寡妇也算是有盼头了,唉,不知道我家的小子怎么样……” “我家孩子多,能选上一个就能省下一人的粮食,也更有盼头了,反正我这几月天天求神拜佛,也盼着祖宗保佑……” 眼见前面的人已经没有几位了,苍倚剑抱着柳轻云走出了队伍,前后人好心询问也置之不理,转瞬已经走到了集市人流之中,可来来往往的人没半个发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此处多卖山货,兼有奇珍一类,不光是人类来此,里面间杂也有成精的妖修,多是青竹城背靠的大山中来,修为都不算高,化形得有些不伦不类,便是平常人也能看出不对来。只因此地有剑门庇护,门下也收留妖修,妖修在此倒还算常见,此地之人不算过于畏惧,妖修也不敢乱撒野性,只正经做做买卖。 “阿姐,我要糖葫芦。”柳轻云忽指着一小贩道。 “啧啧,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差不多有半个巴掌大的酒色跳出来叹道,只是看起来还是有些萎靡。 苍倚剑挥苍蝇一样把酒色挥下了肩头,转手摸出了几枚铜子走到那小贩前面,见那山楂个个圆润饱满,红红一串惹人爱怜,价钱更是公道,便与柳轻云一人一串,让那小贩笑眯了眼睛。 那小贩是山楂树精修练成人形,此时倒没有半点兔死狐悲之感,宝贝的把那沾满人味的铜子放入包里。 “听说你们最近又换了个大王?”苍倚剑转着手中的糖葫芦,随意问道。 那山楂树精挠了挠头,愁眉苦脸道:“前辈消息灵通,可不是换了大王,以前嫌原来的大王太懒,总是不管事,可现在的大王也没见好,却是个死要钱的,可怜小的修为微末,靠着这子子孙孙勉强糊个口,现在却要上交个大半,真是世道艰难,做妖难啊。” “可想赚一份赏钱。” 山楂树精眼珠子转了转,小心问道:“小的虽然只是勉强化形,但也认识些孤朋狗友,若只是打探消息之类倒做得,不知前辈是。” 苍倚剑笑道:“真是什么为难的事难道还能找你们,只不过听闻这深山之中有一‘鬼门’的传言,只是这鬼门出现的位置不定,我懒得自己去寻,若是你等找到确切位置报我,这瓶培元丹就是报酬。” 那山楂树精顶着苍倚剑手中的瓷瓶,顿时呼吸都重了几分,妖修化形一般好比人族筑基,最需要固本培元,野地虽然多有类似效力的灵物,但对他们这样的小妖来说得来困难,也没有炼成丹药来的效果温和悠长,这山楂树精哪能不动心。 “主人对奴家都没有这些小妖来得好,真是令奴家心伤,嘤嘤嘤。”酒色吊在苍倚剑袖口假哭道。 苍倚剑睬也不睬酒色,只是问道:“如何?” 山楂树精此时哪还考虑其中的一些小风险,连连点头道:“这种小事看小的本事就是,只是不知得了消息怎么通知前辈?” 苍倚剑摘下酒色往山楂树精身上一扔:“你带着这东西,有何消息自有他来通知,这培元丹也放在他身上,到时直接给你们。” 山楂树精手忙脚乱的捧着酒色,连忙就头称是,混饭吃的糖葫芦摊也不要了,转眼就隐遁而出不见了踪影,徒留下酒色不甘愿的泣沥声。 柳轻云看着那一串串无人要的糖葫芦,笑得眼睛眯起,手一招就全部收进了他的芥子空间中,又催着苍倚剑向那卖糕点的地方去了。 逛了一天回到竹屋,已有一剑门外门弟子站在门外等候,见苍倚剑这般年轻的模样,怀中又抱着一熟睡状的婴孩,不禁愣了一愣才恭声道:“馆主,炎阳武馆发来请帖,邀馆主十日后相商元启试练一事。” 苍倚剑此前也看了不少武馆相关的记载,闻言轻笑一声:“到何处相商?” “此前均是以我剑门为主,此次恰是在我青竹城,只是这试练日期向来也是我们来定,这次炎阳武馆倒是抢了个先,提前邀人相商,只怕远一些的各宗门武馆之人已经出发来此了。”外门弟子略显无奈道,“这炎阳武馆怕是寻到了什么天才弟子,便迫不及待想得了这次试练头筹,落一落我等颜面。” 这炎阳武馆出自炎阳宗,乃是一个修炼纯阳功法的门派,虽然比不上剑门这等顶尖宗门,却也在不可小意的强大宗门,其传承功法也有独道之处,小成之后一身炎阳真火,心魔难生,阴邪不近,虽进展缓慢一些,但少有陨落之危,门中高阶修士无数,是这西方的一大势力,炎阳武馆自然开得遍地都是。 只不过修炼炎阳宗功法的修士大多性情大开大合,极尊武力,向来看不惯旁门左道,又爱暴力解决一切争端,得罪了无数大小宗门也不屑一顾,便是这只是考验武馆入门弟子的元启试练,也要一争高低。 “此次参加试炼的弟子普遍如何?” 那外门弟子略踌躇道:“只今年刚招收的弟子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别处几座武馆大体也是如此,加之往年的佼佼者已经被前馆主带回门中,没有特别出色的弟子。” “无妨,三年一次元启试练本就只是为了考验馆中弟子,并非定要争得头筹,不过此话也不便讲与那些弟子听,正好看看心性。”苍倚剑忽又一笑,“我倒是想了几个试练的办法,正好与其他馆主商义商议。” “不过这几日莫要打拢,到了那日我自然会出现。” “是。” 苍倚剑把柳轻云扔进一室中,布上了师祖亲自祭练的禁制,浴沐更衣后端坐于内室,例行每日的修练。在俗世中走上一遭,苍倚剑只觉得自己心灵都活泼了不少,更合心动期时的心境,怕这就是苍掌门命她出门历练的原因之一。 一夜时间须臾便过,待苍倚剑睁开眼睛时,正是大日初生之时,吸进一口晨曦最纯净的灵气,她转而内视自身,务必掌握身体一丝一毫的变化。 自那日在小千世界中的那一遭又得九衍天灵伞之助力,苍倚剑觉得她与这先天灵宝的勾连更加虚无缥缈,似这灵宝随时会弃她而去一般。但苍倚剑修为对比这先天灵宝实在低微,只能日日祭炼,尽人之事。灵视再转入丹田之中,那剑灵小小人儿霸着最中央的位置,摆出五心朝天模样,只是一脸懵懂,宛若新生。 忽有剑光微闪,一柄三尺长剑落入苍倚剑手中,剑柄上如雕琢有展翅鸾凤,纤毫毕现,许许如生。剑身中央有红色流光隐隐闪现,散发出温热气息,又在剑身之上汇成两个篆字“莫离”,此为莫离剑。 手握莫离剑,剑锋轻划过手心,因没有贯注真气,这品阶不凡的飞剑居然只是略微划破了皮肤,还没有血丝渗出便已经伤口凝结,再看片刻已经没有痕迹,此便是万重破灭决第二重的炼体之效,端是不负传说,强横至极。 不过也正因肉身过于强大,想要修得不灭剑体至大成的难度更是大增。不灭剑体修到极至可化身为千万剑气,有些像是佛门千万化身的法门,以身为剑,剑不灭身不灭,身不灭剑意不休,攻高血厚,杀人保命再合适不过,苍倚剑也极为满意。 只不过想把血肉之躯千锤百炼以身化剑,需外力磨砺,肉身越强,磨砺越盛,方能练成。 第31章 元启试炼(改) 十日转瞬而过,酒色那边还没有传过来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苍倚剑也不急,那“鬼门”的消息是门中给出的,正是在青竹城附近的山林中,只是位置一直在移动,略等些时日就是了。 这一日,外门弟子来报,其他武馆的馆主均已经到了,只等苍倚剑过去一叙。 因各地武馆众多,大庆国是以一州为界来进行试练,大庆二十六州,青竹城所在的一州共有九座城池,算是较小的一州,共有武馆二十九间。只因这里靠近剑门,没有足够底气和资源的宗门并不会在此设武馆,因此这些武馆都来自周围的强势宗派,反而更有意气之争。 “共来了多少人?”苍倚剑换了剑门宗门服饰,抓着那外门弟子御剑向聚集地而去。 那外门弟子显然是还没有习惯御剑飞行的筑基修士,他颤微微地向离他几百丈的地面看了一眼,哆哆嗦嗦地道:“加……加上各馆弟子约有三百人,馆……馆主,我觉得有些晕。” 苍倚剑一笑:“作为修士可不能有恐高的毛病,且看我助你一臂之力。”说完飞剑呈垂直状飙升了近五百丈,就是有真气护体也觉得罡风刮得如刀子一般。那外门弟子还没有尖叫出声,飞剑又陡然下坠,瞬间贴着地面飞过,地上的小草都舔到了衣角。 那外门弟子两眼一番,却因修士体质出众,实在是晕不过去,只得求饶道:“馆主,您就别戏耍我了,这个……这人御剑之能我再多练练就是了。” 苍倚剑却已经转身向迎来的二十多位修士道:“剑门内门弟子苍倚剑见过诸位道友,此次略有担搁来得迟了,未尽到地主之谊,还望诸位海函。” 这二十多位武馆馆主都是金丹以下的修为,与苍倚剑也不过是伯仲之间之间,自然不会觉得苍倚剑没有此地专门等待是怠慢之举,何况又是剑门内门弟子,这点小事自然不会纠缠。其他城池的剑门武馆馆主更是多有寒暄,交流几句门内八卦,顿时亲近了不少。不过有一外表二十五六,身材丰腴窈窕的女子轻哼了一声,向着苍倚剑地目光有些挑衅。 那晕完了的外门弟子赶紧传音道:“这位是炎阳武馆的馆主化武前辈,听闻已是灵寂期圆满的修为,不定何时就能突破。是火阳宗一实权长老的嫡亲孙女,天生极阴生阳的体质,一旦成丹不可小视。” 苍倚剑对于这一位倒是有些耳闻,近百多年修士界的确出了无数天才人物,化武这般的都是有些失色了。 不过这化武倒没再如何,于是便都上前互相认识了一番,也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席地而坐,端着灵茶先一顿闲话。馆主之位大多轮换得不勤,这里的大多数人是认识得,自然不会冷了场面。 这聚会之地在一坐山崖巨石之上,这巨石足足有二十丈见方,因千万年来风吹雨淋,表面光滑如镜,立在其上又可俯身众山小,当是个风景宜人的好地方。此时在这里的只有已经到齐的二十九位馆主,至于那近三百弟子,包括剑门弟子都还在山底辛苦的向上攀爬,这也可说是一项考验,日落前上不了这近五百丈高山的弟子,也就失了试练资格。 苍倚剑身边坐着出身太行八卦宗的心动期修士少云中,此宗门名声不显,但在天地阵法一道颇有建树,其门内传承不比那顶尖传承逊色,只是对天赋要求颇离,还需五行俱全,因此传承不易,门人实在不多,自保有余开拓不足。 少云中年纪不大,性情略显腼腆,似也是第一次带着武馆弟子参加元启试炼,见苍倚剑与他年岁相差不多才与她坐到了一块,缓了半天才开口搭话,还说的是阵法之事,直指青竹城护城阵法的缺陷,若是心胸不广的人大约就觉得他话中有话了。 好在苍倚剑对阵法也有颇多研究,剑门也有剑阵一道,一法通而万法通,倒是与少云中聊到了一处,因为境界相当,遇到的疑问自然相似,互相印证之下,倒比自己拿着那些高深书卷细细揣摩还要有收获一些。 “这是印有我自身印记的玉简,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打扰师妹。”少云中说到兴奋处,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拿出一枚玉简塞在苍倚剑的手上,又眼巴巴看着苍倚剑。 苍倚剑倒是不介意多一个人和她青鸟传信,便交换了印记,以免天大地大,失了联系。 “啪啪!”化武啪了啪手,又盯了苍倚剑一眼才道,“各位,我看时辰差不多了,最先的一批弟子差不多要上来了,我们还是商讨一下此次试练用什么方式,或是从历代试练中选中一种?” 在场修士对这试练并没有投入多大心力,不过是馆主之责才坐在这里,便有不少人道:“道友随意。” 苍倚剑倒是道:“不如来考试如何?” “考试,苍道友可是已经有了主意?” “这些弟子虽然都有十岁上,资质自然都不差,但不少都还是凡俗之身,且这一趟上来已经身心俱疲,颇受考验,不如一人一张试卷,你们都可出些题目,也不限制他们交流,且看这些弟子的反应如何。”苍倚剑笑道,倒也没出什么奇怪法子,反而看来太过轻松。 其他修士略一细想,倒也不无不可,便每人限出十题,内容全凭心意,最后聚于玉简之中,再由擅长炼器之人略刻上几个符纹,然后炮制出近三百份,随意堆在巨石一角,又吩咐在此侍立的外门弟子如此这般,便又都三两交谈起来,和相似境界不同宗门弟子这般平和的互相应证的机会自然不能浪费。 只不过试练未完,馆主之责在身,倒还没有按捺不住,当即比划起来。 爬上山顶的弟子看着那巨石上的修士都满脸敬畏之意,不敢上前打扰,只在一旁坐下,彼此交流几句,缓解紧张情绪。等太阳偏西,来此试练的弟子大多已经聚到了山顶之上,压抑着不发出扰人的声音。那些未曾上来的,自然有人把他们好好接到青竹城住下,待自家武馆回程时一起跟回去。 等夜幕降临,有外门弟子轻咳一声,震得所有武馆弟子都向他看来,才指着那堆玉简道:“那里的玉简每人领上一枚,里面有三百试题,大日升起时便收回,到那时试练结束,由诸位馆主定夺名次。”外门弟子说完就退回了一片阴影之中,显然不会再理会这些武馆弟子。 这些武馆弟子小则只有十岁,再大也不过二十,此时都有些面面相觑,不知这次试炼打得是什么主意。 有略小一些的弟子急道:“我是新进弟子,根本没有一点修为在身,如何用得了这玉简。” 又有人答道:“自去拿就是,馆主大人都是神仙般的人物,怎么会想不到这些,等拿到手上再细想不迟,哪有时间在此磨蹭。”说完这人就三两下攀上玉石,拿起了一枚玉简,又见有些武馆弟子实在太小,或没一点借力腾挪的本事,便抱了一堆下去,随手放在地上就找棵大树坐上去,细看起那玉简起来。 “那小子不错,合我味口。”化武开口道。她不远处青年修士笑道:“这个可不能让给道友,我也正看好他,准备收个弟子玩玩。” “你快结丹了,那还真是恭喜,何时切磋一番。”化武眼睛一亮。 青年修士两手拢袖,答非所问道:“你刚才出了何题?” “我?”化武头一歪,“何人该杀,何时可杀,若遇强敌,又有何法,诸如此类,简单得很。” “苍师妹,你出了何题?”少云中也好奇问道。 “小明和小红相距十丈,互相扔出石头,几息后能打中对方,条件自拟。”苍倚剑托着下巴,面无表情道。 “……” 那边武馆弟子中已经有些骚动起来,不外乎有人不得其法,无法探入玉简之中,探入玉简的人便会发现玉简化作纸帛落入手中,厚厚一扎等人来答,一不现光亮,二不见笔墨,让人无从下手。有修为高深些的,便能破除障眼法,玉简还是玉简,可里面压力倍增,如面对高上一个大境界的修士一般。 还要试探是否能向旁人询问,思考这考题有何含义,只叫人心力交瘁。 这些作为馆主的修士可都还年轻得很,自然略有玩乐之心,花样百出。 转眼间,还有一两个时辰就是黎明之时,巨石上的众修士也都观察得差不多了,对这些弟子的方方面面都能看出一些,心中自然有了评判,倒也不亏花费了这几日。 有一修士见一个女孩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引得一片哭声,不禁感叹道:“我倒是想起自己还是武馆弟子的时候,也是参加过几次试练的,当时只想学些拳脚当一游侠,哪知今日能坐在此处,如当年馆主一般,真是别有一番心境。” 又一人叹道:“同我一同从武馆选入门的师兄弟如今只有我一人还在此求索路上,十几年前遇上一师弟,已是儿孙满堂,富贵安康的人间官吏,他问我可后惯求仙问道。”他一笑,漫声道,“若不走到极至处,我哪知道自己后不后惯,嘿嘿,不知能走吾道者这里又有几人。” “哈哈哈,难得一聚,我有好酒,诸位可要尝尝。” “正有此意,有如此同道在此,当是吾道不孤,当浮一大白。” 巨石之下,又如另一世界,看着巨石上的修士那洒脱之态,均目露向往之色。 第32章 追寻鬼门(改) “主人,主人,奴家不负所托,遇到知晓鬼门位置的人了,主人速来。”天将明未明时,酒色传来消息道,语气中满是邀功请赏的味道,得瑟得一波三折。这鬼修自从害人不成反被苍倚剑掌握了生死,那是越发的乖觉了,就怕苍倚剑一个不愉让他生死不能。 苍倚剑直接把酒色的声音隔绝于外,看了一眼破晓的东方,把手中灵酒一饮而下,看着略显放纵之态地修士高声道:“看来时辰已到,各位道友想必心中已有定论,今次试练当以炎阳武馆的弟子李匠心为首如何?” “这是自然,你们有异议否?”化武直接抱着一酒坛子,略眯着凤目打量了一圈在场众人,又凝于苍倚剑身上,眼中是乎有着光亮。 “此次的确是以李匠心为魁首,也有几个与之相差不远,若是好生教导,当是不凡。” “那便宣布了吧,今日与众道友一番交谈受益良多,在下急着回去寻个安静处印证一二,实是不想在此担搁。” “此事自有人处理,各位道友自决就是。不过我看此处灵气适宜,远离尘嚣,想向诸位请教一二,可有人应战。”化武一扔酒坛,全身笼罩上了一层泛白的火焰,一股热浪令几十丈外的树木枝叶都有一焦色,她脚底的石面更是烤得通红,似要融成石水一般。 只听“滋滋”声响,有一修行水行功法的修士身上冒出了一股水气,那白雾一团环绕其身,尽然有些寻不到这修士的身影气息了。这修士看着身形纤弱,气势却一点不落,大笑道:“都言水火不容,两相而遇必有一伤,这第一场自然是在你我之间。我虽然修为略高于你,可也没有你那绝顶资质,也不算以强凌弱。只可惜我两宗门离得远了一些,平日遇见不易,不然当是极为痛快之事。” “我认得他。”少云中对苍倚剑道,“这位道友姓九名巡天,出身极西瀚海归一门,是此门这一代中的第一人,可不知为知与门中不睦,被赶上岸来成了一城馆主,此前也到过我门中做客,被困于阵中十九日才出。” “倒是个妙人。”苍倚剑静看场中两人斗法,见他们一时半刻分不出胜负了,便向少云中道,“我馆中还有事务,不便在此久留,先告辞了。” 少云中点头称是,便不再多言。 回到竹屋之中,柳轻云撅着屁股正在门口睡觉,苍倚剑一靠近便醒了过来,大眼朦胧地看着她,似要哭了一般。苍倚剑撤下禁制的功夫,柳轻云已经蹦到了她的怀里,扭着身体道:“阿姐坏,要抱抱,要亲亲。” 苍倚剑自然不会理她,只双手一松,抱臂看着柳轻云道:“现在两个选择,跟着我,或者还被关在这里,哪也不许去。” 柳轻云现在虽然没有了肉身,但他只是心志有失,境界不全,修为却只掉落到元婴期,是货真价实的元婴期高手,这整个青竹城所辖范围内怕都少有敌手。可惜空有修为的元婴之体在邪门修士看来就是一个大补丸,一般门派中落到这种下场的修士都是重塑肉身之后才会出来行走,也不知重烨真人如何会以为她一个心动期能护得师父周全。 柳轻云离了苍倚剑的怀抱也只是飘在空中,听了苍倚剑所言便绕着她笑嘻嘻道:“自然是跟着阿姐的,阿姐可不要再关着云儿了,阿姐坏。” 苍倚剑想起影像中分神期的柳轻云那冷淡孤高的模样,生生觉得后槽牙有些酸得疼,便不再多说,径直向酒色所在之处飞身而去。那柳轻云就像被一根麻绳栓在了苍倚剑身上一般,一直飘在她身后几尺远的地方随风而动,若是这景像被凡俗之人看到,怕要吓得不轻。 因群山绵延,越往里飞越是人迹罕至,草树也越发的茂盛,连空中飞着的飞鸟也是有些修为却还没有开灵智的妖兽,虽然只需一剑斩之,可也有些恼人。伸手捞过柳轻云,苍倚剑穿过交织的树冠落于地上,却没有再多的动作。 在苍倚剑不远处,正或坐或卧着十多个男女,年纪有大有小,却都隐有一股彪悍之气,各自武器也都放在手边,一有动静就手握兵刃戒备起来。 十多人中有一中年汉子见苍倚剑抱着一婴孩却在落下之时举重若轻,面色略显凝重,抬手压下众人的动作后,起身抱拳道:“我们是尹王府的狩猎队,鄙人秦岭山,略有修为在身,暂为领队,不知是哪里的朋友,可有事情需要我等效劳。”这秦岭山倒不是冲动之人,语辞之间先把自己的底细抖落了个干净,但也干脆。 这狩猎队一般是进山入海猎得妖兽拿去买卖,也有些是受雇于人,盖因妖兽肉身含有少许灵气,未突破先天的人也可食用,有增强体魄延年益寿之效,其皮毛等物也多有用处,因此这一行当人数不少,不乏一些极落泊的低阶修士。 “我有事情想问你们。”苍倚剑一眼就看出这十四个人中除了这秦岭山才踏入辟谷期的修为,其他多只是先天,唯有一对长相极相似的兄弟筑基有成,和这秦岭山还有几分相似之处。 秦岭山看不出苍倚剑的修为,但也知道只身深入大山的不会是普通人,便更显谨慎道:“不知仙子有何事相询,我等定然知无不言。” 苍倚剑扔了一个瓷瓶过去,道:“我需要你们带我去鬼门一趟,看你内腑伤势不轻,这瓶丹药一粒便可化去你身上暗伤,算是先期报酬,找到后自然会有重谢。” 秦岭山一愣,等要说些什么,他身边的人已经涌过来担忧道:“大哥,方才你果然是受了重伤,还想欺瞒我们。你若是有个好歹,我们心里就能安心不成,再有下次一定不会信你了。” 那双生兄弟直接走到了苍倚剑面前,行礼道:“我两兄弟替大伯谢过仙子仁慈,这鬼门我们先前的确遇到过,就是在那里受了重创,失了好几个人才逃了出来。若是仙子定要去那里,我兄弟可给仙子带路,不知仙子意下如何。” 苍倚剑本来也只是想找个向导,那鬼门位置不定,若是拖久了不知道又要移到何处去了,便点头道:“我可以保你们安全,到地方可再着人送你们回来,另有筑基丹一瓶作酬劳,可有异议。”她自然不会在这点小事上为难人,条件可以说开得极厚了。 那对兄弟果然一喜,就要答应下来,那边秦岭山已经劝开了众人,走过来道:“仙子,这两个小儿哪里领得了路,我带仙子去就是了,大约半日的路程,近得很。” “大伯,你还有伤,要回去休息才对。”两兄弟急道。 秦岭山大眼一翻:“仙子那丹药我已经吃下去了,现在半点事都没有,再说仙子都保我安全了,哪会有什么事情,你两小子莫要在此聒噪了,先带他们回去等我,修练也不能偷懒,不然赚回来筑基丹给你们也是糟蹋了。”这秦岭山看着粗豪,却也粗中有细,知道去寻鬼门之事不好担搁过久,三言两语就把其他人打发了回去,便径直在前面带起了路。 所谓鬼门只是发现那处地方的人传出来的称呼,其实是一种特殊之地,因为不知道形成原因,只能从遇到鬼门的人口中探听出一言半语,再佐以其他手段,大约知道是一处小千世界崩塌后形成的一处缝隙,在所到之处形成了一处诡秘之境,遇到的人大多身遭不测,生死不明,才有了鬼门之称。 这鬼门有一特性,只有遇到过的人才能感应到那里独特的气息,可若是鬼门再次变幻位置就无用了,因此才变得真正难寻,十天就找到能带路的人,的确也算是难得。 “主人,这件事奴家办得如何,以后有事主人尽管吩咐,奴家赴汤蹈火……”酒色从林中窜了出来,在苍倚剑肩头蹦跶道。苍倚剑不耐地伸手一捏,那小小身躯就化为灰烟投入苍倚剑乌发之中,再无半点声响。 柳轻云倒是拍着手,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秦岭山展开身形在前面引路,一路上都是目不斜视,半有半句疑问或是废话。有苍倚剑外放气息威摄,林中一般的妖兽之类并不敢冒头,虽然深山老林难走,但他们都不是普通人,速度其实极快。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秦岭山突然停了下来,面上挂上了奇异之色。苍倚剑原本就跟在几步之后,一个闪身到了他身旁,就见一个黑白相间的毛绒团子死死巴在他的脚上,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在一圈黑毛的映衬下更显得湿漉漉的可怜至极,嘴里还发出婴儿般的叫声,让人不勉心生不忍。 “这是……”苍倚剑忽的眯起了眼睛,眼中有丝红光闪过,半晌才平静下来,蹲下身摸了摸那小兽有些扎手的皮毛,问秦岭山道,“你们一般叫它们什么?” 秦岭山方才感觉有极危险的气息令他寒毛直坚,听到苍倚剑问话才回过神来,立即道:“这东西只有这一块才有,山下山民叫得杂乱,遇到了只称花熊,看着无害,其实有虎狼之力,一般不敢招惹,还好数量不多,平日也很少遇见,此次……” “它想必有事求助,先跟它走一趟吧。”苍倚剑起身淡淡道。 “……是” 第33章 邪修踪迹 那小兽显然听得懂人言,转瞬就知道该讨好何人,立即就奔到苍倚剑身前,用嘴轻咬着她的衣角。苍倚剑摸了摸小兽的头顶,轻声道:“前面带路吧,不要担心,我对妖丹之类没什么兴趣。” 那小兽点了点头,连滚带爬的便向着一处密林跑去,还时不时要回头来看。当它看见苍倚剑紧紧跟在它身后一步位置一直不曾改变过后,还露出了如同惊吓般的表情,跑得更快了,如同一团毛球在滚动一般。跑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小兽引着他们来到了一处低洼处,那里用一堆枝叶显然在掩示着什么,可这小兽大约是太过幼小,那躺倒的同类又体型巨大,那枝叶完全没能遮蔽住,血腥味也非常的浓郁。 那如小山包般大小的花熊显然没有完全的失去意识,在苍倚剑三人刚靠近时,那身体就动了一下,一股危险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显然这大花熊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这大花熊原本应该是修为不错的妖修,但此时已经维持不住人身,且他的半条后腿已经被完全斩去,难怪会这般的狠狈。 那小兽显然没有察觉到这之间的变化,它跑上前扑到大花熊身上,舔了舔他的脸,呜呜叫了起来,又扭头巴巴看着苍倚剑,带着哀求之色。 “不知道友何人,某名仙风,这是小儿多果,道友能心悯小儿而来此地某感激不尽。”那妖修已经炼化了喉部横骨,遣词用字与人族修士一般无二,只是太过虚弱,没有半分气势,“某原是此地妖修之首,前些时日被人赶下大王之位追杀至此,不过追杀之人已经被我斩杀,道友并不需担忧被某连累,因此救与不救全在道友一念之间。”这妖修仙风很是坦然,并没有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胡乱许诺。 苍倚剑可会无故救一不明底细的妖修,若是碰到其他东西化形的妖修,她自然会斟酌一二,但眼前这妖修显然是他的本体占了便宜,勾起了苍倚剑的一些念头,见这妖修身上并无多少业力缠身,她也就救妖一命了。她身上丹药不少,虽然不是最适合妖修的,但此时这妖修想要救自身性命,即便对自身有损都不介意。何况的确是能让他炼化药力之后便能恢复几分实力的上好丹药。 这仙风也不惧身旁人有何恶念,吃下丹药凭着药力强行化为人形,就地修炼起来。此地虽然已经深入深山,危机四伏,但这周围之前怕是受到仙风的威摄,暂时没有异动,后来那命大的小兽又寻来了人族修士,自然没有什么东西敢来冒头,一时之间越显安静。 苍倚剑也寻了地方坐下闭目水语,秦岭山自然更不会多嘴,只要对鬼门的感应不失,他就不会多嘴。而那小兽此时已经放下了心,又没心肺似地在自己父亲身边打起了滚,引得柳轻云也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与那小兽多果滚成了一团。 因知道时机不对,不过半个时辰,仙风不等药力完全炼化便睁开了眼睛,脸上也有了些许血色,对着苍倚剑郑重的行了一礼,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知恩人有何差遣。”他说这话时表情严肃,只是他的人形如原身一样胖乎乎的,眼下还有一圈浓重的黑眼圈,看着便不让人觉得可以信任倚重,后而像是现世某些不出门的颓废御宅族一般。 苍倚剑实在觉得此人看着亲切,便笑道:“不过是顺手而为结个善缘,当不得救命之恩,我等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吧。” 仙风闻言略显踌躇,见苍倚剑果然没有半点他意,顿时长叹了一声:“我仙风的确运道非常,总是遇死逢身,罢了,也没有强求报恩的道理,只是不知恩人姓名,也好某与小儿时刻铭记于心。” 苍倚剑也知道与这父子细下了因果,若是执意拒绝反而会令仙风心境出现漏洞,便报了名字,把柳轻云从多果身上撕扯下来,要与他们告别。 柳轻云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他死死地抓着多果短短的尾巴不放,只抓得多果眼泛泪花。 “阿姐,阿姐,把它带回去和云儿作伴吧,看着就好可口。”柳轻云咬着手指,软趴趴的趴在苍倚剑怀中,说话越显条理了。 苍倚剑见仙风心疼得胖脸抽搐,便道:”师尊作主便好。”这话一出品,惹得仙风和秦岭山的目光都落在了柳轻云的身上,表情各有各的古怪,但也未敢多置一词,这修士界什么古怪事情没有,要开口时自然是要谨而慎之。 柳轻云歪着小脑袋,似是想了一会,一脸纡尊降贵地对多果道:“以后你跟我混,不然再把你爹打得半死,让你自己求我哼。” 不说其他人是何反应,苍倚剑心中却有一种自己师父不知在哪里学坏了的愤懑,令她打了个哆嗦。 “苍道友,不知令师是……”仙风一脸犹豫之色,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看向了苍倚剑。 苍倚剑并不会因这些许事令柳轻云不能得尝所愿,便道:“我师尊乃是宗门长老,执掌深云岛一脉,虽然本尊并不在此,可要庇护你等自然也容易。你父子可以先去那青竹城的剑门武馆略待些时日,等师尊本尊归来再作定夺,不知你可愿意。” 仙风不过一介散修,连所修功法都是机缘巧合下得了一部残篇才能脱了兽性,修成妖修,可惜因功法缺陷一直无法修成妖丹,生生蹉跎了几百年。眼见大限不远,可亲子年幼,又一心想给它打一部完整功法,连化为人形都不得,他如何能放心。这时听到可受剑门庇护,一刹那只以为自己是中了幻象,还好心境稳固才很快回过神来,道:“此等极好的去处,我父子自然愿意,倒是我们占了极大便宜,反而心中难安。唉,恩多不愁,某就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片刻后便带小儿去那青竹城,只是不知你们可是还要往这深处去?” “不错。” 仙风皱眉道:“在我还是此地大王之时,听闻有一修为高深的邪修在附近作恶,手下小妖也的确无故失踪了不少,只是没人真正看到那邪修,不敢在长老和小姐面前妄下定论。” 苍倚剑看向秦岭山:“你们可有听闻过?” 秦岭山皱眉道:“倒是不曾听闻,不过……再住南走百里有不少山民村寨,我们曾遇到过一个空寨,不像是被废弃了的,倒像是山民被突然掳走。因为这山中邪门之处不少,我等实力不济,不敢在那处多待,当天就是离开了,现在想来倒的确像是修士所为。” 苍倚剑掐着指节略作推算,片刻后也面色微沉,倒不是她真算出了这邪修踪迹作为,她的天机之术最多算个吉凶,还没有精深到如此地步。只是她推演因果时只觉得一片晦暗难明,隐有血光翻腾,显然是有何作恶之事被掩盖了,至少以她的修为并不能得到半点提示,只是因她身负业力让她看出发生的并非好事而已。 心念一动,酒色便落到了苍倚剑的肩头,他对苍倚剑唤他之故心领神会,笑得有几分阴森邪异道:“主人放心,这事交给奴家就是,运气若好些定能捞几个鬼奴回来炼炼,哎呀,奴家一想到那等邪修就心痒难耐,这便去了,主人莫要想奴家哟~”说完身形消失,不留半分气息。 仙风拱手道:“某虽修为低微,可若有用处尽管唤某。”他倒是没有要求留下来,若是一直带着多果,他定然是以多果为重,这是天性使然,到时反而不美。 苍倚剑倒是不惧碰到那邪修,若是修为不高于她两个大境界,就权当是送上来给莫离开刃,若真是积年老怪,她也有的是手段避开,再寻办法让他化为灰灰,得一些功德在手。所谓邪修即不是旁门左道,也不是魔门鬼道,乃是修士不能秉持自身,被天外魔头所惑,心灵渐被蒙蔽,不修境界,不体天心,念头混沌,大道崩离,空有一身修为而再无前路。 邪修掠他人生机修为为已用,虽然修为增长的速度会让人着迷,令不少修士因此走上此路。但那一身真气却会庞杂不堪,又因果缠身无自身境界压制,极容易走火入魔,落得凄惨下场,就是其中有惊才绝艳之辈,也多是成为一代魔头,被群起而攻之,从不见有证得大道者,只是世人多有短视者,才让邪修在此界自有一股势力,令世人如鲠在喉。 剑门范围内少有邪修,只因剑修多精力旺盛,爱寻他们练剑,只是近年来剑门附近时有邪修出没,或说此界的邪修如今都有些不安分,苍倚剑既然遇到,在斩杀之前自然要探一探这背后之事,不愿有何疏漏。 第34章 以身似剑 因听闻邪修之事,秦岭山再领路时便多了几分谨慎,等到鬼门附近时已经快要入夜,山林中一片倦鸟归巢的嘈杂之声,虫鸣之声也渐起,反而比白日多了几分热闹。穿过阴暗的树林,秦岭山驻足时已经来到了一巨大的湖泊旁,湖面泛着最后的微光,波光粼粼中一片风平浪静。这湖泊镶在两坐半塌的山峰之间,似是曾有大能在此拼斗,砸出了这一个巨大的坑洼,经年累月之下才形成了这一湖碧水,只让已经厌倦了一片绿林的人突有豁然开朗之感。 秦岭山看着这湖水却脸色沉郁,只站在离湖畔十多丈处,再不愿前进一步。他双手合什默念了几句往生经文,才黯然开口道:“这是明珠湖,传说乃是神仙不慎从天上落下的一珠宝珠,可庇护一方,因此这湖中并无危险之物,一般入山山民或如我等这般的狩猎队均是在此休息,这许多年都没有听说出过意外。可那传言中的鬼门恰好就挪到了这湖心之中,是无人预料得到的。我们当初便是不知这湖中已经有了变故,十多日在林中博杀辛劳后,便在湖边扎营休息,整理一些收获。原本一切如往常,只是有几个兄弟入水之后游得远了一些,便唐突的化为了一滩血水,连魂魄都没有留下,我们才知道有了蹊跷。许是那几个死去的兄弟触动了什么,当时湖面大浪朝我等拍击过来,如同巨掌拍下一般,只有我勉力扛了一扛就身受重伤,但好在其他人离湖岸略远,如我现在站着的地方,大半人便都跑了出去,也算是劫后余生,走了大运了。” 秦岭山面部抽动,眼中终于透出了几分痛苦之色:“我后来才知道此地其实已经有些传闻出来,若不是我自持有几分修为能力,不屑与其他狩猎队同行,怕是能得了消息,终究会谨慎一些,哪会害了诸多兄弟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苍倚剑默然无语,等秦岭山平静下来才递了作为报酬的筑基丹过去,秦岭山也迫不及待的把它收了起来,贴身藏入怀中,原本灰黑的脸上慢慢缓和了下来,向苍倚剑郑重一礼,道:“苍道友,此次可说无功受碌,可我实在贪这筑基丹,也算是给死去兄弟家中一个交代,在此多谢道友了。鬼门已经寻到,我实在放心不下我那侄子兄弟,现在便连夜赶上去,还望道友小心行事。”他说完抛出一物,御空飞行而去。此时飞禽之类大多已经归巢,不若白日那样危机四伏,施展不开手段。若是小心一些,比之陆上还是安全上几分。 秦岭山离开得干净利落,周围也无人窥探,苍倚剑便拿出了炼制好的海葫芦放在地上,恢复成原本的大小,又开启阵法掩去了外形,才从葫芦嘴处走了进去。苍倚剑的这海葫芦在外面并没有做多少装饰,保留了它原本的纹路,横放在湖边真如有人不小心遗失的一只葫芦罢了,只是过于巨大了一些。但走进葫芦里面的外间,顶上便有七颗拳头大,呈北斗分布的极西深海夜明珠,一颗便可为一国镇国之宝,于之修士也是稀奇之物,在这屋中却觉平常。 踩着脚下海兽皮毛所制的地毯,苍倚剑把柳轻云放在地上,寻了一个柔软的去处躺下,自有炼化海葫芦时催生那懵懂灵智聚形而成的器灵端来灵茶灵果,再陪着柳轻云玩耍,实是居家旅行必备之物。 苍倚剑漫不经心地抿着灵茶,翻看了一番天听玉简,之后又给李天玉去了信,探讨了一处修行中的疑问,自然是不涉及彼此功法核心的,毕竟宗门有别,不少话题都是浅谈即止。苍倚剑毕竟数世轮回,想法颇有离经叛道,与本方世界不合之处,不便与长辈多言,倒是渐渐发现李天玉的想法与她有几分共鸣,偶有所想讨论几句也颇有触动,但两人也知分寸不会随意动摇本心,若是被人截走看去引得他人走入歧路,也只能是自作自受了。 青鸟来去不过眨眼之间,彼此通信可说是真正的飞信,苍倚剑很快得了李天玉的回信,从神识刻画的文字中可看出李天玉心情不错,看来修为进展颇为顺利,也许不久就可辟谷。 微微一笑,苍倚剑原本不再回信,可突然想到她有不少时日没有收到雪玲的消息,便还是传信问了一句。 等了半晌不见青鸟归来,苍倚剑也暂放下此事,起身走入内室。这内室全不像外室一般奢华享受,只有一方蒲团放在中央,四周光秃秃一片再无其他。 一轮窄窄新月挂于天边时,黑漆漆的湖边出现了一道人影,全身未着片缕,便是苍倚剑。苍倚剑慢慢走到水边,当她左脚碰到水面时,一圈圈波纹向着湖心荡漾而去,似绵绵不绝一般。 一步,苍倚剑踏入了水中,两步,那波纹越来越密集,三步,腿边的湖水似被排斥开来,向外涌动水花……一步一步,苍倚剑如同水边踏水的少女一般向水中越走越深,十步开外时,她身边的水流已经分流开来,如同被一刀斩开的一般在身后形成了一道流水形成的缝隙。再走了十步,湖水始终只没到她的胸口处,身后分流的湖水也向两边扩大开来,渐渐可见湖底的水藻淤泥。 突然有一声痛哼声传来,苍倚剑的身形缓了一缓,终比之前走得慢上了一些,水也渐渐涨到了脖颈处,但她没有半点停下来的迹象,还是一步一步如履平地般,只是苍倚剑越走越慢,湖水也快要吞没她全身,但她一直在向前走,那声痛哼声如同是深夜梦回的幻觉一般。 新月渐移,恍惚间湖心传来一声震动,原本平静的湖水突然沸腾了一般翻滚起来,水花也越来越大,渐渐聚集成了浪潮一波一波拍上了湖岸,水面已经不见了苍倚剑的身影,可她分开的湖水还是如同真被不可见之物隔开一般,不见分毫动摇。 水面之下,苍倚剑周身泛有微光,似有无数道剑光在皮肤下游走,又似万千符纹在演化大道至理,端是神奇无比。而在这身躯之外,湖水早就不是别处那般连绵流泻的模样,若是凝神细看就可见湖水被无形之力反复割切成千万形态,随时在泯灭又重组,形成一副可怖的图像。 苍倚剑还是如在平地上一般走着,她双目半睁半闭,面上无半分表情,如同这副躯壳感觉不得半点异样,只是现在她的束度比之龟爬都不如,周身微光也明明灭灭起来。 “夫人,夫人,醒醒,时辰不早了,该准备准备迎接大人回来了。” 苍倚剑听到声音半醒了过来,慢慢想起自己午后贪睡,便让人在旁打扇,躺在榻上小酣,可想是睡过头了。她按了按额头,只觉得头疼得厉害,脑袋里嗡嗡一片闹得慌。走到窗边撩起厚厚窗帘的一角,看到外面依然是艳阳刺目,却感觉不到有多么*,不禁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守在一边的下人有些不安地道:“按说应该是日落之时了,今日怕是会比昨日暗得更晚一些。” 苍倚剑捂着胸口喘了一口气,急道:“这老天是越来越古怪了,庄子今年的收益怕会更差,其他事物也越来越贵,每天看着帐本都心慌得睡不着觉,若不是家里有夫君撑着,怕早就过不下去了,可真像外面说的是因主上逆天而行,遭了天罚。” “夫人,这话可不能再乱说了。”一魁武男子走进来道,面上带着喜色,半点不见恼地牵过苍倚剑的手,也不让她行礼,径直拉到桌边坐下,又遣出了所有下人,道,“我今日可是有好消息告诉夫人。”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苍倚剑听到这一句好消息,突然有一种荒谬之感,心脏也在抽痛,让她有些不明所以,她压下异样,欣喜地问道。 男子紧紧抓着苍倚剑的手,神往道:“主上今日破关,终修成通天彻地之伟力,执掌大日令它回复往日模样易如反掌。” “执掌大日?”只是内宅妇人,没有半分力量的苍倚剑想像不出那会是怎么的神力,可她知道主上若真能掌控天上太阳让它恢复往昔不再异变,那可是天大的好事。虽然消息不算灵通,可也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因太阳落下得越来越晚,也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而惶恐不安,每日恐惧度日。干旱、洪水、地震、蝗灾,这几年更是频频发生,如末日降临了一般。 “不错,主上参透了天地之秘,这方天地以后将真正以主上为主,这是何等状举……”男子兴奋之意渐涨,落在苍倚剑手上的手也不安份起来,传递出不一样的热度。 苍倚剑脸上一热,脸上刚泛上羞意,却突然开口道:“那你的杏儿呢?” “杏儿,什么杏儿?”男人调笑道,“我对夫人的心意夫人还会不知,哪里会找什么杏儿来惹夫人生气,夫君我……只心悦夫人。” 苍倚剑心中一甜,渐渐不再推拒,心中模模糊糊想:”我这是怎么了,夫君待我情真意却,何曾在外面找过人,真是睡糊涂了。对了,府里的兵丁是不是该多派一些……唉,我怎么想到这里来了,这又不是我该插手的事情……“ 次日一早,苍倚剑对着镜子梳妆,梳头娘握着她顺滑的头发笑道:“主上真是天上下凡的神人,今日大日果然同以前一样了,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苍倚剑看着窗外的朝阳,听着许久不曾听到的悦耳鸟鸣声,轻叹一声,抚着自己的脸庞对着铜镜道:“你可还记得自己姓什名谁?” 镜中的妇人面露哀怨之色,轻声道:“我本就是你,自然你叫什么我便叫什么,是也不是,如今这日子多好啊,你为何又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若我是你,那你又是谁?” “我就是你啊!”妇人急到,“我和你就是一个人啊,你不记得了吗?” 苍倚剑怜悯的看着妇人,一指点在镜面上,那妇人便一脸绝望疯狂的失去了踪影,境中印出的只是苍倚剑的模样。 梳头娘替主人梳着头发,像是没有看到这奇怪的场景一般。 第35章 不知岁月 “给我开!”只听一声娇喝,一首剑光冲天而起,随之有一道人影跃出水面,身形颇有些狼狈,在汹涌波涛拍击之下倒飞而出,生生砸进了湖岸山石之中,那身雪白肌肤突然迸裂,瞬间成了个血人。此时已经是艳阳高照之时,不过也许是此地的凶名传开,并没有人影靠近,苍倚剑在坑中躺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眼睛动了动,支撑着坐了起来。 看了看身上有些干凝的血迹,苍倚剑叹了口气,引了湖水洗净身体,套上法衣才走出了那人形坑洞,手上捏了一个法决逼出坑洞中的喷撒的血,凝成一颗指甲大小的血珠,而后手心腾起白色火焰包裹了那血珠,只听一声凄厉尖叫声,那血珠慢慢被灼烧得越来越小,一刻钟后只得一颗砂石大小晶莹透明的颗粒,乃是一粒小千世界的碎片,名为碎宇砂。若是有一捧倒是炼制洞天类法宝的宝贝,只有这一粒倒勾得人心痒,却也食之无味,并无用处。 苍倚剑寻了一个瓶子装着那碎宇砂,脚下有些虚浮地走回了海葫芦,却见葫芦山出现了几个刻字,却是这一处法宝的名字,葫芦园,真是再直白不过了。苍倚剑一看就知道这是柳轻云的手笔,虽然有重烨真人给的禁制,但并没真的把他困在一处什么也不让他做,这海葫芦炼成之后苍倚剑没有设下极厉害的禁制,以柳轻云的修为要替它起个名字让它认同倒也不难。 苍倚剑来到此处修炼也要带着柳轻云,一是重烨真人曾说过她这师父的机缘在她身边,她自然不会让他远离,二是柳轻云现在心智如孩童,若是苍倚剑真把他扔在武馆不管,便是有重烨真人的限制难道还真能伤害于他,他想出来也是能出来的,武馆处没人有那个能耐让他不去任性,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见柳轻云与器灵正玩角色扮演玩得开心,苍倚剑也不去管他,只把他穿着一纯女修门派服饰的模样记录下来,就走到了内室,坐在了唯一的蒲团上。莫离剑横于膝头,苍倚剑轻抚着剑身,感受着剑灵轻灵活泼的情绪,她心中也一片恬静,全身真气也更加凝实纯净,隐含锐利之感,不灭剑身已算是入了门。 不灭剑体作为一种特殊体质,与五行先天之体不同,并非生而有之,天生肉身交融天地,在修炼之路上如虎添翼,而是如同在身体栽下一粒种子,只有修成大成才是真正的不灭剑体。这不灭剑体修炼共有三个层次,以身似剑,以身为剑,以身化剑,可却没有留传于纸面的修炼之法,其中奥妙只有拥有不灭剑体之人自己体会,踏出自我道路。因此每一个不灭剑体的道路各有不同,强弱分化极大,所以她曾言修炼不灭剑体千难万难。 苍掌门让苍倚剑来此历练,这里出现鬼门的消息也是原因之一,苍倚剑来此之后也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这里的鬼门正确说来被记载为千罗万象不死门,是一小千世界泯灭之后最后的挣扎,这一道缝隙内幻象众生,小千世界崩塌破灭时的景像不断轮回,如同生与死的不断徘徊。 除却鬼门内破灭之后的混沌状态,一般修士根本难以存身,便是这幻象也对是挑动心魔,蒙蔽心志的利器。苍倚剑以这鬼门环境修炼不灭剑身本就是稍有不慎就身死道消的下场,在她凭着肉身之利,心志之坚慢慢靠近鬼门中心来磨砺自身之时,一道强大的怨念侵入她的心神,把她带到了小千世界破灭的那一日。 可惜那道怨念便是想要自欺欺人,那天崩地裂的可怕景象也早已经不可忘怀,才瞬间就被苍倚剑察觉到了异样,破开幻境而出,可也打破了自身抗衡之力,被反震之力伤得不轻。 不过苍倚剑也知道了这小千世界破灭前竟是有万千生灵的武道世界,有大量人族生存其中,是极为难得的拥有不小气运的小千世界。可惜小千世界终究灵气匮乏,道法不全,传承绝断,便是那“主上”天人之姿窥得一丝大道至理,也阻止不了那一方世界走到尽头,化为虚无,无数魂魄陷于生前幻象,难以往生。 苍倚剑思忖,等她这一番修炼完成,若是她的万重破灭决第二重大成,再佐以外力,当能打破这小千世界残相,令那些生鬼怨灵得以解脱,赚些功德。为成就这不灭剑身消耗掉的那些功德她想起来都有心痛之感,祭炼九衍天灵伞也没有半点进展,实在让苍倚剑时时有剑悬头顶的紧迫感。 到了晚间,苍倚剑再一次走进湖水之中,虽然有伤在身,她走到昨日那地方时却快了一息,这便是同时修炼万重破灭决的好处,此法决旨在破灭万事万物,在这混沌之地修炼事半功倍,只是对不灭剑体的练成的要求更高罢了,苍倚剑哪里会因此而退缩。到了这一处,苍倚剑每迈出一步便压力倍增,身上极冷极热,又如万刀加身,无数异种灵气想要侵入体内,苍倚剑一身真气则化为无数剑气与之相抗,整个身体如同最惨烈的战场一般,撕杀得难解难分。她这一步未落,一道幻境袭来,她已经化身为一慷慨武者,想以一已之力逆转洪水,却生生被榨干了一身力量,就是血液也沸腾怠尽,只能眼看着自己世代居住的城池化为一片泽国,再看不到一丝生息。 苍倚剑睁开眼睛,身型微晃,如玉肌肤上又有了道道裂痕,可她这一步还是落了下去,身上符纹闪动,映衬着那丝网似的血痕凭添三分瑰丽之感。苍倚剑看着那湖中之中扭曲翻滚的那一团黑色之物,突然升起了一股难耐的食欲,她心神震动,立即就维持不住此时状态,再次一身狼狈的落到了湖岸上。 不过她想吃那千罗万象不死门?苍倚剑忍不住一脸扭曲之色,她这一世世转世得越发奇怪了。不过离开了中心地带,苍倚剑的食欲立即就消退了下去,再找不到半点头绪,苍倚剑又在需要警惕的事情上加了一笔,然后不再此事上浪费时间,回到葫芦园中修炼起来。 到了第四日,苍倚剑收到了李天玉的传信,说的正是雪铃之事,因他们地位有别,他也打听了几日才知道雪铃之前是在闭关,这一日方再出来,看着长大了一些,可李天玉却觉得雪铃哪里有些不一样了。这不一样并不是表面性情之类的变化,李天玉也只是隐有所感,在信中也是极隐晦的以他们自己才能明白的说法提了一句。 李天玉虽然已经是裂天道门内门弟子,但因戚如雪之事总对裂天道门存着几丝疑虑,因此也极为敏锐,因还年轻,为人处事上不免带出了几分,因此在宗门内人缘不胜,倒是惹了一个权势长老重生女好奇,纠缠得他很是烦恼。 苍倚剑依然是记下此事,又处理了武馆传信,抖擞精神再次走入湖中,此时再看她的皮肤,就觉得她皮肤之下透着淡淡的金色流光一般,冷冽却又让人难以移开目光。苍倚剑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只几日功夫就抵过平常一年用功,心境上的破绽也越来越少,突破心动期已经指日可待了。 苍倚剑并不会觉得此番修炼辛苦,历经几世之后她唯一的心魔便是无法安眠不醒,其他苦困在她看来都可一剑斩之。虽心魔不除她必有历劫的一日,可在此之前她无所畏惧,一步一步走下去就是。 正在外间玩耍的柳轻云抓着器灵的手一顿,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内室,把手指放在嘴里咬了咬,歪着头道:“阿姐徒弟的气息好奇怪,是不是生病了,师傅让我陪她玩,我好像忘到一边了,这样可不好。你说是不是,阿园。” 海葫芦器灵扭曲着它葫芦样的身体,发出哭泣的声音。 修行之人最辜负岁月流逝,那天上的月亮圆了又弯,弯了又圆,苍倚剑此时看起来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虽然还没有突破境界,一身修为却凝练无匹,再突破不过缺少一丝契机。 这一日,湖边来了两队狩猎队,听口音与秦岭山等人有些不同,也不是青竹城一带口音,看起来像是小宗门出来的弟子,第一次来到这边,因此没有听说鬼门之事就冒然在此地停下歇息。 “那心玉宗的人也太过霸道了,凭什么让我们铁豺门的人帮他们来猎妖狩,还规定要那最难寻的几样,不是刁难是什么。”这两队人根本没有发现就在一旁的海葫芦,其中一人气愤的道。 苍倚剑睁开眼睛,神识绕着这些人转了一圈,心中暗道:“大概是你们门派的画风不同,逼格有高下之分吧,不过谁更倒霉也未可知。” 另一队人中有一人瞟了说话的人一眼,道:“你有本事当着他们面说,若是我们宗门也有出窍期老祖坐镇,我敢当面打回去,在这里说说有什么用。” “好了好了,只有几日期限了,你们还不时刻积蓄实力,好完成任务,别忘了没完成任务的有什么好果子吃。”有人打圆场道。 这两人互瞪了一眼,加紧闭目休息去了。 苍倚剑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气运并没有衰落到极至,反而有吞噬压制之相,从他们对话来看与他们立在对立而的心玉宗应该芨芨可危了才是,不像是有出窍期坐镇的宗门。这些不入流的小宗派能出个元婴老祖已是难得,对上出窍期高手的确没有还手之力,可这其中怕是有蹊跷。 不过苍倚剑也不是多管闲事之人,无功德不起早,自然不再关注那边。这时有剑门独门飞剑传说穿过层层禁制停在了苍倚剑身前,她伸手捏破手眉头就一皱,这是龙楠传来的信息,可惜带来的并不是好消息。 “玉萝涟师姐闭关之时走火入魔,现已身陨,只余一魂一魄,无法再入轮回,自愿入剑冢为剑灵,与宗门共存亡,请师妹匆忧。” “玉师姐……”苍倚剑低声喃喃数声,轻轻吐出口气来,知道龙楠不好细说,只有等她回宗门时才能知道与宇震相差仿佛的玉师姐因何陨落,可惜一个天才人物就此哑然而止,更显修行之路艰难。 第36章 摄魂夺舍 到了晚上,那两队狩猎队因苍倚剑之故已经晕睡了过去,无人看到湖边凭空出现了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子,如山中精灵,湖中仙子一般。 苍倚剑步入湖中时还是走得不快,可气势却一步比一步凌厉,让人仿佛看到了一把绝世之剑慢慢出鞘一般,令那湖水无风自动,分化出一条水路。 转眼间,苍倚剑已经立于山颠之上,云雾被踩在脚下,仰头可摘日月一样临近苍天,远看如踏风邀月的神仙人物。这身姿如仙之人近看却是一个身形略显瘦弱的黑衣男子,五官只觉平常,脸上带着此许病容,便是那最可出彩的双眼也一片死灰之色,如同天生就不可视物。可就是这般应该还弱于平常人的年轻男子,却是百多年前一统大陆,以武力君临天下的梵国主上。 这梵国之大有人口兆亿,天生是富饶之地,一年四季如春,种下种子就能长成可食之物,那些用于肉食的禽/兽也大多性情温顺,不知反抗,又易于繁衍,就是时常猎来玩乐都取之不尽,因此这方世界的人族吃喝不愁,便多出了许多心思去追求其他事务,因此文治武功都极鼎盛。只是这般环境不免养得天性散漫,这鼎盛之局面是累积数万年传承不断才有的果实。 这梵国之前人人会武,只是风俗使然,极少用于对敌,因此几千年才出一有翻天覆地之能的武道至尊,几近传说中的人物,便是人间神话传说的由来。直到有一天此地之人察觉土地收成早已渐少,兽类也渐渐不似史书所载的那般易于抓捕,一段时间变得更热,一段时间却又极冷。有的地方草木渐少,成为一片沙地,有的地方水草丰盈,化为泽地,人畜难近,人们渐往易于生存之地迁徙,不免有了分争,武风顿时胜行,分化出氏族国家互相争斗,人人口渐渐消耗,却总也跟不上快速恶化的环境。那有识之士便忧虑起来,四处游说氏族首领或国主联合起来商量对策,以应对可能到来的更大灾祸。 可惜祖先太过美好的生活在前,人人都是一味的怨天尤人,只想抓紧眼前的事物让自己过得更舒适一些,没有半点退让的打算。要他们过得饥肠辘辘,衣不蔽体,还不如去拼杀一场,博一搏运气,因此世道更加运乱,人杰倍出。 苍倚剑便是此乱世而出的,极尽天人之姿,年纪轻轻便已经是武道至尊的强大武者。无人知道他年岁几何,无人知道他从何而来,更无人知道他如何成为这般传说中人,因为苍倚剑第一次出现就是在一次两国交战之时。他一出场便定住了两方数十万战士,然后迫使两国国主奉他为主,尊为主上。 甫一出现便携万钧之力,只留下主上之号,姓什名何,家住何方,亲眷何人,无人敢问,神秘至极。 用了五年时间,苍倚剑一统大陆,史称梵国,为亿万人之主。主上登极之后,不思民生,不平战乱,全交于下属之人,只在祭祀之礼上三问苍天,一问人之来历,二问地之极限,三问天外为何,只问得所有人哑口无言,因为没有人想过这些。 人族初始,并无困苦而无□□传说,大陆之边陆为混沌深渊,乃死去魂魄归宿之地,生人不近,而天外如何,与他们何干。 无人去思,无人去想,因此也无人知道这一方世界为何落得如此萧条下场。 可苍倚剑生而知之,时时在梦中看到些许别样的片段,他从能走路之后就踏遍了这大陆的每一处角落,又翻遍了所有现存的书籍,才能确定他梦到的并不是他生长的这片土地。那些巨大凶蛮的异族,那些呼风唤雨的神人,那天地灵气浓郁,举手投足都有的伟力,并不存在于此。 于是他苦苦追寻天地之秘,历经千辛万苦,终得一丝明悟明白那些梦境并不是自己臆想而来,而是有史书记载的传承记忆。一时顿悟,他就已经是武道至尊,到达了人之极限,无数不可视之力束缚其身,他再无半点踏入更强境界的可能,就如同装满的水缸一般。他苦思之后,开始凝练体内的力量,挤压出更多的空间吸纳收容力量,却要时时警惕,凶险至极。 苍倚剑索性一统大陆,集庞大气运于一身,准备强行踏破虚空,跳脱于宇外,直视这方世界。 可惜百年思虑苦修,一身修为已是通天彻地,可倒转生死,甚至在神游天处之时,能窥视天外之天,看到广大无比的世界和无数追寻长生与天同老的道路,却还是无力抵抗天地衰劫,这片天地终究要崩塌怠尽,再不留一丝痕迹,这让苍倚剑如何能甘心。 立于山颠,这方世界最接近日月星辰的地方,苍倚剑可以感觉到大地震动,从混沌深渊开始消融于一片黑暗之中,狂暴的力量也在撕扯触及的一切,他所立的这片山峰也满身龟裂,因他的力量束缚才没有垮塌下去。 “我身已在劫难逃,却也不是全无机会,如今时机已到。”苍倚剑手中出现了一方小印,乃是梵国国印,百年来聚集气运,已经有了些许灵性,成为挣脱破灭之运的一丝生机。 一身力量源源不断的灌入国印之中,脚下山石开始剥下表层,然后是大块大块岩石落下,而那云下的大地之上,已经感觉不到生机,黑暗已经消融一半的世界,一切无声无息,却令人胆寒心颤。 最后一道光茫闪过,一切都卷入了一黑色一团之中,在虚无中不停收缩,变化成各种怪异形状,最终却是越来越小,变幻越来越平静,可想见再过不久这一处就会消失怠尽,再无声息。 明珠湖中,苍倚剑睁开了眼睛,眼中带着几分讥讽之意,她看着手中的那方国印,终是露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显狂傲不羁之感,便是那张显得清丽的面容也变得随性张扬起来。 “你为何而笑?”笑脸未变,苍倚剑口中却吐出一句平静之极的话来,让那笑声哑然而止,眼神顿时森然起来。 “原来你还有几分本事。”苍倚剑又冷笑一声,语气又有些不同,“我只当你是空有宝山而不知进取的蠢货,原来我还是小看了你等天外之人。” “你的确天赋过人,又迹遇非凡,若是在大道完整的大千世界,你当为一代翘楚,令世人仰望而不可知,可惜了。” “我无需你可惜,我命由我不由天,便是无路可走我也会硬斩出路来。你活着反正是浪费天赋,何不把身体让于我,我必定会替你站在众生之上,无人敢逆。” “所以我说可惜。”苍倚剑叹息道,“你如当年先贤一般无先人传承遗泽,自行摸索道路,却无人与你印证,不知不觉早已经走错了路,不然我今日当有些麻烦。不过你也是运道衰落,偏偏想要夺舍的是我,才让你没有一丝机会。不过小千世界大道不显,法则不全,倒让你参得了一丝大道本源,我旁观之下也受益良多,承你恩德结成因果,我便送你自行转世如何,来世重修再证大道吧。” 那想要夺舍的“主上”神魂的确感觉到自己已经失败了,他气息一落,如要消散而去,可瞬间他又平静下来,道:“原来是我错了吗,那便麻烦你送我转世,后会有期罢。” “师尊,且助我一臂之力。”苍倚剑把那方国印抛入水中,不知从而处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在国印上轻轻一点,只见无数魂魄从那黑色一团中牵引而出,数不清的脸孔饶着国印一圈后,四散而去,不知投向了何方。 那团黑色越来越小,当只如一颗珍珠般大小时,苍倚剑身边显出一个人身形高大的男子,比苍倚剑高上了近两个脑袋,黑发束起,一身黑衣显得非常利落,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冷峻,一见之下就觉得生人勿近。他伸出手来,如同穿过什么稠密之物一般,在层层涟漪之中抓住了那黑色一团,然后五指并拢,极轻的一声声响之后,他另一只手轻轻一招,苍倚剑身上装有碎宇砂的瓶子就到了他的手中,一把碎宇砂被装入其中,又飞回了它本来的位置。 那方国印失去了作用,也被冷峻男子收了起来,里面尚有那“主上”的魂魄并未转身,但他也没有解释一句,只是身形消失,回到了湖岸之上。 苍倚剑也紧跟着出面在了他的面前,行礼道:“弟子苍倚剑,见过师尊。” “唤我师父便可。”已经是成人模样的柳轻云声音平静地道,“今日得你助力暂时恢复了神智,为师便要尽到引导教授之责。你的功法境界乃至不灭剑体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有突破,且你刚刚踏入了灵寂期,正需要熟悉此境界的种种变化,一味苦修已不可得。正好有一邪修在此与你试剑,有我在一旁看护,定然不会让你真正有损根基,你过会便去寻他吧。” 苍倚剑应了声是,却听柳轻云又道:“你那里私藏的那些东西为师不会过问,但也不可流传出去,有损为师颜面,你可清楚了。” 苍倚剑真心实意的又应了一声是,只觉得她这师父果然有趣,可惜少了不少她设想中的乐趣。 此时岸上树林中已经染上了秋意,而明珠湖水已经接近干涸,怕要来个数场大雨才能恢复几分。其实苍倚剑遇上“主上”夺舍时的情形凶险,她一时被那一丝大道本源真义所惑,倒真给了“主上”可乘之机,一时落到了下风。她并非无法压制“主上”,只是那千罗万象不死门在彻底崩毁之前会越加混乱,在其中被拖延一刻,外界可能已经过了百年,便是心动期修士有千年寿挥霍也不敢如此消耗。 因此当柳轻云插手其中时,苍倚剑就借助同源之人快速镇压了“主上”,让他看到夺舍成功的假像,趁机夺取那方国印退了出来。柳轻云也因这处力得已暂时突破迷障,神智清明,身形也化作了原身模样,才让苍倚剑看到几分他当年的风采。 这时柳轻云默然地走到一边折下一根树枝,慢慢折去枝桠,向苍倚剑道:“你们功法系出同源,我对万重破灭决也仰慕非常,正好让为师看一看你得了你分真义吧。” 苍倚剑感觉不到柳轻云的半分气势,浑身破绽百出,可她动也不敢动弹,脸色凝重认真起来。 第37章 剑试邪修 柳轻云在没有这一遭劫难前乃是深云岛一脉力压三尺岛一脉的天才人物,三十岁金丹,一百二十岁破丹成婴,引发天地异象,后来一路突破,五百载时已经是分神期高手,乃剑门上一代的第一人。只因后来他不知因何缘故肉身被毁,只余元神遁出,才渐渐不被人提起。 如今虽只是元神在此,修为也只有元婴期,苍倚剑站在柳轻云面前却没有一丝余力去作他想。她凝神静气,莫离剑在她手上被激得颤动轻鸣,斗志十分昂扬。 苍倚剑微合着眼睛,真气顺着万重破灭诀缓缓流动,流经右手筋脉注入莫离剑中,一招起手式已经摆了出来。 苍倚剑除了入门剑诀和剑阵,还翻看了无数的剑法,无论是凡俗以招式为重的剑法,还是修士界是剑意为重的剑法,可说对于剑法如数加珍,任何变化都了然于胸。这种做法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只是对于修士来说如此作为易使得领悟的剑意过于庞杂,反而满身破绽。不过万重破灭诀并非人族功法,又从未知年代而来,与如今的功法传承大不同。此剑诀只有总纲,没有半点剑招,重意而不重形,若是天地初开,可直面大道演化之伟力时,的确是无上剑诀,放于如今要有所领悟非悟性逆天而不可得。 苍倚剑当然不是悟性惊人,万年难遇的奇才,她能修练此剑诀是因为前者。数世轮回,转世洪荒初开之时,又曾为初掌天地之力的妖圣,高屋建瓴之下不难把握那一丝剑意,再集百家之长渐渐入门,自然而然推导出此时合用的剑招。 柳轻云感觉到苍倚剑身上那一丝若隐若现的剑意,脸上也浮现出几分讶然,他的表情又郑重了几分,手上树枝平平的向关伸出,轻瞬间已经到了苍倚剑的胸前。苍倚剑像是初学者一般长剑斜出,直直别开了树枝,身形不退反进,反手一剑直刺柳轻云命门,剑气穿透心口没入他身后的岩石之中,不知没入了多深。 柳轻云松开手,他手上的树枝瞬间化为了飞灰,他向后退却两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好,有我深云一脉的风范,你师祖此次倒做了件合我心意的事。所谓剑修,当要有一往无前之势,至死而不悔。” 苍倚剑轻抚着剑身,垂目道:“可我怕死得很。” “有谁不怕死,不然我们这些修士为何要修真得道,超脱生死之外。”柳轻云表情张狂道,“只因惜命,便更要剑出无回,争的就是那一线生机。” 一身简单法衣,一把利剑,苍倚剑步入一山城之中。此山城没有名字,说是城不如说是山寨,此处聚积着这片山峦之中最多的山民,因此也还算热闹,也有不少外来的狩猎队等在此交易货物。 所谓山民并没简单是指山中居民,半数以上的山民是人族与妖类生下的异种,大多外形怪异,情性残缺,即使在靠近无数族群杂居的极西之地也受到排斥,多数便进入了大山或深海之地,离群索居,便是其中出了天才人物走上修士之路,也多选择净化血统,把自己与异种区分开来,因此这些半人半妖的异种地位不高,只比任人宰杀的妖兽强上几分。 苍倚剑步入山城时,周围山民麻木的目光中不禁透出了几分羡慕,但也无人敢于上前,反而躲得更远了一些。 苍倚剑找了一家外面修士开的客栈住下,盘腿坐于床上闭目养神,待到了夜幕降临,她睁开眼睛时,酒色已经站在了床上,看上去又大了不少,有了五寸左右。五寸大小的酒色五官看起来清晰了不少,那男女莫辨的模样看上去更是可人,若是有那小女孩看见定然喜受得不得了。 苍倚剑虽然掌控酒色的生死,却没兴趣与他心意相通,加上鬼修体质特殊,她是真不知酒色性别为何,也对此不感兴趣,只要好用就行。 酒色这一番在外面显然是得了不少好处,脸色红润精神饱满,连声音都更荡漾了几分:“哎呀,几月不见,主人可想死奴家了,快让奴家蹭蹭。” 苍倚剑一个念头就把他定在了原地:“你说那邪修就在这山城之中?” 酒色苦着脸道:“是,主人,他就在这里收了几个美艳的异种徒弟,正花天酒地的快活呢,可不知道主人已经来此取他的项上人头了。”小心看了苍倚剑一眼,酒色只得继续道,“奴家跟踪了他一月有余,这邪修自号罗鬼上人,不知道从哪里挖出了一血祭之法,抓了一个叫心玉宗的倒霉鬼元婴修士当作祭祀血阵阵眼,又驱使附近门派替他狩猎血肉祭品,如今阵法将成,只差最后一项了。不过这祭祀血阵摆在了何处,奴家却是不晓。” “主祭。”苍倚剑对这血祭倒也知道几分,在上古之时其实是正统的左道修炼之法,只是因容易侵蚀心性,被打入了邪修功法的范畴。这主祭便是被主持血祭之人所控制,能在祭祀的血肉中能镇压其他怨气冲天的恶鬼的强大神魂,因此只能是修为不低的修士。 酒色点头道:“他把那些小门派修士都困于一处使那养蛊之法要决出杀性修为都最强的一人,差不多还需要十日,不过……” “不过他闹出的动静渐渐传了出去,可能会有附近强大宗门的门人弟子前来察看,若是有其他选择能提前启动血祭,他定会冒险一试。” “主人聪慧。”酒色讨好笑道,“主人一进来这山城应该就会被盯住,不必主人辛苦去寻他了。我已经估计过了,这邪修虽然是出窍期,却穷得叮当响,连个像样点的法宝都没有,不然也不会去动用这血祭之法。不过他似已走火入魔,心境污浊,简直一身破绽,应也是无路可走,也要小心他绝望之下使出同归于尽的手段来。” 苍倚剑点了点头,突然转头看向窗外,眨眼间已经一道剑光劈出,那无物不破,无物不斩的气势逼得那暗处之人在剑光还未近身时就躲了开去,一时身形有些狠狈。 “嘎嘎嘎,果真有几分本事,倒是老夫我小看了后辈。”黑夜中两团红色鬼火飘在空中,那撕哑的声音惊醒了一城的人,只是感觉到那重重压力,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苍倚剑却不敢小看这邪修,她脚踏飞剑就要换一处空旷之地,那罗鬼上人那枯瘦的手中却出现了一把腥气龚人的蛇纹黑幡,那黑幡被抛入空中后,只听罗鬼上人一声阴彻彻比之鬼修还诡异几分地声音喝道:“哈哈哈,小娃你还往哪里逃,看我炼!” 一瞬间无数惨叫声响起,血腥气刹那间弥漫了整个山城,每间房屋之中都在血水流出在汇于街道上,如活物一般组成一个个诡异的符号,这一城的人瞬间就已经不活了。 “居然是乾坤子母阵。”苍倚剑心中不愉也有些惊讶,她只在上古零星传说中听说过这种阵法构建法门,并非是说此方世界阵道不昌,而是这是献祭之法门,与血祭之法作用根本是相逆的。若真是如此,这山城中人早就被侵蚀神智,成了傀儡,白日不过是依照本能行事,只是手法太过巧妙,她居然失察之下没有看出异样。 “是为师过错,竟没发现此中蹊跷。”柳轻云在暗处传音道,“此事怕没有邪修作恶这般简单,必定有幕后之人,我已经传信门中,你只对阵这邪修即可。这邪修果然已经走火入魔,全身血气逆转,不可妄动真气,不然就是爆体而亡的下场,只能借用外物,想来实力并不会高出你多少。” 那边罗鬼上人已经捏动法诀,晃动黑幡,那地上血水凝聚而起,化为了九条血色巨蛇,每条都可感觉得比拟金丹的修为,张口的血嘴中喷吐着阵阵毒雾,向苍倚剑围攻而去。苍倚剑面上没有半分惧色,她运转着体内真气,体会着每一分灵寂期的奥妙之处,手上剑随心出,身法也更显飘眇,居然避开了另外八条血蛇的攻击向其中一条血蛇扑去,平平一剑斩那七寸之处,剑尖吞吐的尖芒夹杂着破灭神意,如切瓜削木般一斩而断,成了两截的血蛇化作满天血水纷纷落下,衬托着剑光倒显出了几分别样意境。 那罗鬼上人一愣,心头顿时火起,又一摇那黑幡,那血蛇又凝聚了起来,却不再靠近,身形扭动摆出了玄妙的阵势,大量水行灵气聚积而来,水气凝结成珠化作白雾围住苍倚剑,又有那血水化作连绵长针,在白雾中神出鬼没,无声无息专刺那命门要穴之处,实是歹毒法门。 苍倚剑未得不灭剑体时可能会措不及手,此时却是不惧,只见她口吐一道剑光,那剑光一气化三,三三化九,直到无穷无尽,均受她掌控,便是一颗水珠也不得近身。 第38章 沧海密境 “哼,看你能坚持到几时。”白雾血蛇之外,罗鬼上人的脸色极为难看,手上狠狠掐了几个法诀,血腥气顿时更浓,甚至能听见冤魂厉鬼的哀嚎之声,白雾之内鬼影幢幢,如坠入了森罗地狱。 罗鬼上人乃是积年修士,见多识广,哪怕此时他神智蒙蔽,满心狂妄,也一眼看出苍倚剑的短处,她此时所使用的自然是颇高深的剑招,但极耗真气和心神,以她此时的修为根本支撑不久。他又使出了鬼哭狼嚎这一专攻神魂的招数,如何是一个小小灵寂期修士能抵挡得住的。 罗鬼上人正自得意,却恍惚听见有梵音宣了一声佛号,顿时如登极乐,愿放下所有杀戮,一时有些怔愣了。 苍倚剑手上那串佛珠散发着淡青色光芒,鬼鬼魅魅立即烟消云散,她一身气势也攀到了巅峰,只见万千剑光忽而归于一处,无匹剑意再也束缚不住,如游龙一般直指罗鬼上人而去,而自身再无防御之举。 罗鬼上人眼见来者不善,黑幡一摇化作铜墙铁壁护住上下,其上巨蛇争相缠绕,血盆大口似能吞噬一切。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眨眼功夫,就听一声犹如棉帛撕裂之声传出,却是那黑幡分作了两片,正飘落而下。而那血针离苍倚剑不过毫厘,就和血蛇一同归为血水,如雨般落下。 罗鬼上人这时哪还不知道自己不敌这小辈,刹时就不要半点脸面的奔逃而去,速度简直快如奔雷。 可他跑得再快也摆脱不了早已挖好的陷阱,只见他腹部突然长出了两条乌黑的锁链,那锁链极快的交错束缚住罗鬼上人全身,而后骤然紧缩。可怜一个出窍期修士,不明不白的化为了一滩血水,与那些山民之血混在一处也看不出多少区别。 罗鬼上人一死,满城血水顿时渗入地下,腥臭之气顿散,反而有淡雅的香气弥漫开来,这山城再度恢复了原来模样。 “哪里走!”柳轻云显出身形低声喝道,剑光交织网罗住了一团白光,使之挣脱不得。 “尔敢,放肆!!” “砰!” 剑光破碎,那白光立即脱困而出,消失在了天际。 “师父。”苍倚剑赶忙上前扶住差点坠落下去的柳轻云,疑道,“方才出了何事?” 柳轻云轻出一口气,皱眉道:“有人用类似‘大音无声’的秘法攻我神魂,恰好克制了我这等元神之体,露了破绽。”他看向西方,冷笑一声,“不过不管是何人装神弄鬼,怕也自损八百。” “那方向居然靠近我剑门。”苍倚剑修为境界所限,只能知道那母阵靠近极西之海,其他再无线索。 柳轻云也面色不佳,他低头咳嗽了几声后道:“此事有门中处理,你暂时不用理会,以免引出变故。这邪修即以伏诛,你可暂回武馆,为师另有安排。你方才所用剑招可是你自行领悟,虽还不够圆润如意,也是你境界不到,使出来有些勉强,可有了名字。” 苍倚剑嘴角含笑,脸上却极为认真道:“就叫‘万剑归元’吧。” 柳轻云自然不无不可。 苍倚剑怅然若失状的叹了口气,她看了一眼脚下空城,心念一动,就在城门处立了一块无字碑,奉上了三柱清香。至于还在罗鬼上人禁制中苦苦挣扎的那些修士,自然有人去解救,若还活着也是幸事。 事情已经了,柳轻云携着苍倚剑转瞬间就回到了竹屋前,便回了自己的房间闭门不出,平复伤势。苍倚剑看了看武馆近日传信,并没有什么要事,不过天启试炼之后有几个馆主在馆中等候了她几日,见她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便自去了,又提及了几个天赋不错的弟子,若是馆主有暇可提点一二。不过苍倚剑并没有看到仙风父子到来的消息,不知是出了何事,只隐约觉得怕是不好,只是时隔太久,想要追寻下落要耗费不少时日,他们的交情也还没有到如此地步。 过了三日柳轻云方出,他先回了一趟剑门,替苍倚剑拿到了一处密境的进入名额,兑换所需剑筹不菲,不过对宗门长老来说却只是拿来给门下弟子历练所用罢了。当初怕是苍掌门也没有料到苍倚剑如此快的突破到灵寂期,让她来此镇守武馆便是让她琢磨心境,经历俗世,以水道渠成,避免突破之后根基不稳。一般此过程需要个几年,突破之后再在附近游历稳定境界,待小成之时十八年之期近满,便到了门中大比之时。 不过这一番安排如今自然是不可行,柳轻云并没有给苍倚剑时间稳固境界,而是直接要把她扔进密境中闯荡,在剑门时就差点被苍掌门砍上一剑。苍掌门虽然是一代凶人,向来行事不羁,可有了宝贝闺女也婆妈了一回,又愿她修为通天,无人敢欺,又怕她多有劫难,身死道消,好在苍倚剑拜的是柳轻云为师,大比之后会入深云岛一脉,便是掌门也不能横加干涉,索性能眼不见为净。 “为师在此替你镇守两年,若久久不归,馆主位上无人,自有宗门惩罚你,无需为师多管。”柳轻云扔给苍倚剑一方罗盘,乃是密境钥匙的十方罗盘,置放在五彩贝壳之中,倒是极为精巧。 苍倚剑以前修为不高,自然没有入过密境,合适元婴之下修士的密境向来不多,名额还多为大宗门把持,裂天道门的清明路正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收起十方罗盘,苍倚剑有一事一直在意,问道:“师父,那乾坤子母阵的的母阵可有寻到,到地是何人行此有违天和之事。” 提及此事,柳轻云眉头再次皱起,道;“母阵在一近海孤岛之上,等门中师兄弟追寻气息赶到时,那母阵已自毁,只隐约有些像是重塑肉身之法。只是有人用秘法干拢天机,就是师父出手也模糊不清,实在是异事。此等事情也不好云打拢师祖静修,只能暂时作罢。” 他说完又道:“你今日就出发吧,把你那剑奴留下,若有疑问尽可询问为师。我看你身法精妙,当无需为师去救你,你自去吧。” 苍倚剑本来也不准备带着酒色,酒色在她手中再如何不堪模样,也有金丹修为,在密境中为顶尖高手,不免心有依赖。酒色被苍倚剑招出时模样可怜极了,全身苍白如纸一般,一出现就趴在了桌子上,哼都没力气哼上一声。半天也不得动弹。却是在苍倚剑对上罗鬼上人时,因时机合适,硬是压榨了他一身真气为己用,一举创出了“万剑归元”,不然那一场哪会那般的轻描淡写。 柳轻云双手叉起酒色的衣领,在眼前晃了一晃,道:“看着还算有趣,闲来无事我便再替你□□一番,多添些用处,不然养着何用。” 无视了酒色求救的目光,苍倚剑御剑向西而去。 “沧海密境自成规则,或成就金丹,或榜上前十有名才可脱离密境,等到了那里自然知道。密境有十三座岛,岛上岛下均有天材地宝无数,又有熔岩火山为天然鼎炉,正可淬练飞剑,你当好好把握。”到了一处空旷海上,苍倚剑想起师父关于沧海密境的介绍,也兴趣渐生,特别是那种天然火炉,正合她用。 莫离剑虽已经成形,本质却还是鸾羽剑坯,鸾羽的气息太过浓烈,抑制了剑魂的成长。等到了沧海密境,正好寻找合适之物投入其中炼制,以提升品质,喂养剑魂。 手持十方罗盘,以特殊手法输入真气,那罗盘就转动起来,一丈之外也出现了一人高的银色漩涡,隐约可见通向的是一波涛汹涌之地。十方罗盘挂在胸前,苍倚剑手持莫离剑,另一手也捏着法诀,谨慎地踏入了漩涡之中。 苍倚剑运气不知是好不坏,她站定的地方是一片汪洋之上,此时天气极差,天上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雨如卵大,竟让人定不住身形。又见脚下风浪高过百丈,扑击而下可碎金石,没有一处落脚之地。不过这等天气大约也无人埋伏在周遭,让新至之人措手不及。 不过这方密境是一半封闭的小千世界,勾连着极西之海,无数强大的海兽因高阶修士捕杀而躲入了这一片海域,它们可不一定惧怕这等风浪,因此尽快找到一个岛屿才是正经之举。 苍倚剑捏了一个用于防护的法诀,小心提防各种变故,一边通过十方罗盘推算岛屿的方向。不过她也不能飞得太高,此处雷电过于密集,还因灵气集中会变异成异种雷霆,威力倍增。若是因金行飞剑吸引而被雷击,虽然不一定就会身死,但也成了剑修中经久不息的笑话了,比之恐高晕剑还要能逗人一笑。 这所以需要十方罗盘,除了连接密境,便是这十三座岛大部分是会移动的浮岛,其中龟仙岛本来就是一巨鳖背壳因千万年风沙累积而生,行动轨迹更是莫测,没有十方罗盘自行演算,在不见边际的大海上找到一个不大的岛是何其困难。 “轰隆隆……”雨幕下,一团球形雷电在低空成形,大如一间房屋,白色的闪电环绕其上,不停的演变旦生以及泯灭,而迸发出的光芒胜过了夏日太阳当空,若是修为太弱,怕会被刺瞎眼睛。 苍倚剑离得里许远都能感觉到那团雷电毁灭性的力量,连莫离剑都被吸引得想要飞投而去,海中矿石之类更是如鸟归林,只几息之间苍倚剑就发现了几块她想要寻找的材料,均是条件异常苛刻才能形成的异宝。不过这种自然之威下可不是苍倚剑能够插手的时候,她差不多已经找到了一处岛屿的位置,准备向另一方向而去。 刚一动身,苍倚剑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战栗之感,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脚下那把带步的飞剑更是突然有了灵性一般,想要奔走而出。那种感觉如同前世面对洪荒巨兽之时,令苍倚剑不及多想,直接收起那飞剑,御莫离剑而行,速度提到了及至,有一种光线都被拉长的错觉。 不知飞开了多远,那股危险之感才从心中消退下去。她停驻空中,回头看去。只见满面上伸出一张巨嘴,那球形雷电如它嘴中一粒米粒,连同周遭一切被吞入肚中,如同把天咬缺了一块一般。 第39章 飞来石岛 沧海秘境的日夜更替与外面一般无二,这雨下了一天一夜,雨停时正是日出之时,那*日看着却比外面大了一止一轮,火红一团映得海面燃烧起来一般,景像极为美丽。 在一轮彩虹之下,已经可以看到一座岛屿的影子,也能看到不少修士来来往往,没有人把注意力投注在苍倚剑的身上。 苍倚剑靠近那岛屿时,有一物从岛上飞来,是一块此秘境特制的天听玉简,有诸多功用,逆境中的人手一块。玉简上刻有“飞来石”三字,前面便是飞来石岛,传闻乃是天外陨石坠落此间海中,后来从海中浮起成为了浮岛,飞来石岛名副其实。 沧海秘境十三岛各有岛主,不受秘境束缚,均是修为莫测的强大修士,来历亦是成谜,不受各大宗门节制,因此只要能找到路口都可入此秘境,可若是没有十方罗盘,极容易迷失在秘境中死得悄无声息。而流落在外的十方罗盘大多数在各大势力手中,真正能够来此的散修其实数量有限。 苍倚剑落在飞来石岛上,左边百步外是一个港口,有大小船只停靠,港口边上立着一块黑色巨石,上书百位人名,正是这片秘境中身家最厚的一百位修士,所有人眼中的高手和肥羊。 柳轻云所说的秘境榜前十名,指的便是这个榜单。 至于这榜上的人最后是狼还是羊,那就不可知了。 这岛虽然面积不大,却已经发展出了一座繁华小镇,建筑层层叠叠,犹如现代的鸽子楼,不过杂而不乱,簇拥着岛中央悬于高空,高过岛上所有的空中庭院式楼阁,这布局显然还是有人管理的。这也已经显示出这里的房价必定不菲,修士也是要讲究衣食住行的,刚需所在只能供不应求。 苍倚剑落到岛上后不久就已经被看出是新来之人,立刻就有人凑了过来,殷勤地问道:“道友可是初至,在下散修李寻恩,见道友似乎无人接应,想必独自一人来此,当多有不便之处,厚颜自荐给道友介绍一二。不是在下说大话,这岛上所有消息在下都了如指掌,各种禁忌,各大势力也清清楚楚,就是想进知名团队在下也有些门路,道友也就不必耗费精力在天听玉简中慢慢打听寻找,也容易疏漏,一不小心可是会丢掉性命的大事,相比起来在下只收些润嘴费用,极为划算了。” 苍倚剑看出身前这个人也是灵寂期的修为,只是全身上下看着略微寒酸,明显身家不丰,神态也带出点谦卑之色,完全看不出修士的傲气,反而像是凡俗之中汲汲营营的商贾。 苍倚剑又扫了一眼周围之人,把他们的表情收入眼底,在眼前之人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道:“不知劳烦道友价钱几何?” 李寻恩连忙笑道:“价钱好说,只是不知道友要雇在下多少时日,这……各有各的价码,只看道友觉得哪种划算。” “先替我找个住处再谈如何?”苍倚剑道,她虽然有海葫芦,但特征太过明显,她不想还没有摸清情况就成为众矢之。 李寻恩略显迟疑就答应了下来,口中道:“道友来得及时,手中刚好有一处住处,位置也正好,只是比平常略贵,但物有所值,道友看过便知。在下倒不至于为了那点抽成坏了自己的信誉。” 苍倚剑灵石丹药向来不缺,并没有再问及具体花费,如此虽然略显招摇,但每年来此的世家大派弟子不知多少,想来并不会显眼。 刚走两步,苍倚剑脚下一缓才继续跟上李寻恩,她感觉到方才有人看着她,神识一扫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能暂时作罢,毕竟在这里神识乱扫容易生出事端。 李寻恩没有带苍倚剑走中间那条大道,七弯八拐地进了小巷,不过这里的人也不见减少,时不时就见高高的楼下有人径直跳下来。因这飞来石岛上禁止御空高过那空中庭院,周围许多人索性都是用轻身功夫赶路,高来高去转瞬消失无踪,又有一些人无事闲走,倒也算是别样的特色。 李寻君见苍倚剑打量四周,略显自嘲地笑道:“每年进来这个秘境的修士都不少,可要出去又太难,这人也就越来越多,慢慢成了现在的样子。若是再无心一博,就会如在下一般寻个差事赚点花销,在此消磨时光,运气好还能凭着水磨功夫结丹,运气不好困死在此也是寻常。可叹近年来房子越发不够住了,岛主已经下令不许再加高,导致这租钱年年攀升,还不知在下能不能赚够下个十年的租钱。” 苍倚剑听到此话也有些感慨,这即视感让她莫名发笑,她疑道:“我等修士吞吐灵气,也无需食物睡眠,当时时磨练自身,便是风餐露宿也无防,为何这房子还如此紧俏?”她原本以为是修士在此滞留过久,心生懈怠之类,可听李寻君解释才知这只是原因之一。 李寻君看向岛中央最高的那空中庭院,略带愤然地道:“这个秘境灵气不均,更有枯灵之地,只有十三座岛上有聚灵阵,灵气比外面还要浓郁上十分,对我等散修来说极为难得。可没有房子却要在岛上常驻就要交重税,住不起房子的本来就是身家不丰或实力不济之辈,哪里有闲钱年年交税,租房就要划算得多。” “不知其他十二岛可是同样规矩?”苍倚剑对这个秘境知晓不多,也没有时间去搜寻资料,还真不知这些日常细节之事。天地秘境与小千世界又的不同,乃是依托本方世界而生,天地规则,大道演化并无不同,只是有许多特殊之处,大多危险之极,只有极少数如沧海秘境一般半被修士把持,为小辈修士历炼之用。一般修士不到需要之时并不会去了解其中运作,更有许多修士根本没有听说过秘境存在,这苍海秘密因是半开放秘境消息才多了一些。 “各岛有各自的规矩,全看岛主心意,不过在下也没有去其他岛上,只从天听玉简中知道我们飞来石岛还算轻松的,因此在下也一直没有想换地方。”李寻君此人倒是健谈,到达目的地时他已经把各岛规矩的不同都说了一遍,只是真想了解的事情他也口风很紧,没有透露多少。 指着一个悬在巨树枝上小巧屋子,李寻群道:“便是这间了,离地十丈,视野极好,可看到海边港口,与其他房屋也有间隔,原先也是位女修所建,布置极为精巧,道友你看如何?” 那外形如苹果,色彩也鲜明的屋子的确一看就是女修所建,因无人居住,除了必要的加固之类的符文法阵,并不阻拦神识查看,苍倚剑早就里里处处看了个遍,的确是花了极多心思,若再多些时间替换材料炼制一番,至少可成一法器随身携带。 苍倚剑也不问那位女修如何了,直接租下了两年,听李寻军所说这笔灵石可租他的住处二三十年。 不过要租下房子需要苍倚剑得到的那枚玉简,上面用真气亲自刻下名字,真名假名都可,再由租房中人拍入一道独特印记就完成了交易,如此就不会走到路上还有人追着查税,与宗门弟子的身份玉牌差不多的功用。 “今日就请道友好好休息,需要在下时可直接传信在下。”李寻君作为中人拿到了不少灵石作为抽成心情倒是不错,也不多做纠缠,直接向苍倚剑告辞。 苍倚剑仰头看着那树屋,心中想着要如何上去才身姿优美,嘴中却道:“道友跟了一路了,出来吧!” 几息之后,那巨树十多人合抱粗的树杆后走出一人来,是一个面色略显阴沉,全身白得有些透明的少年,只有人族十五六岁的模样,但他站在那里也察觉不到他的气息,若是收回神识,闭上眼睛,只怕会觉得那里空无一人。 苍倚剑确定她并没有见过这少年,这甚至不一定是人族之人,除了皮肤,他的手脚也可看出一痕迹来。 那少年向苍倚剑走了几步,又停在了几步之外,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他皱了皱眉,眼神晦暗地看了苍倚剑一眼,又低下头,语调有些奇怪地道:“是我跟着你,我不会杀你,只是跟着你。”他说的是修士的语言,只是带着些许古拙之感,吐出的字符比之现在要繁复一些。 苍倚剑自然不会想要让一个不知底细的修士跟着自己,眼前的少年给她的感觉并不好,似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若是道友不表明来意,请恕我不能答应。”她冷声道,并不惧这少年。 少年却不再开口,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阳光下他的皮肤能够发光一般镀上了一层暖意,却有一冰冷刺骨的气息漫延出来,如同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苍倚剑也戒备了起来,这岛上倒是不禁打斗,死了不论,若是不死,照价赔偿损失就是。 僵持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那少年的气息又缓和了来,还是用那般复杂的目光看着苍倚剑,有些懊恼又有些倔强地道:“我名商玉略,为海族皇族之人,因感应到你与我有缘,才现身与你相见,你莫要不知好歹。” 苍倚剑若不是觉得这少年不像,还以为是遇到了登徒子,这少年的行止实在是古怪,又极擅长敛息,若是真跟踪于她,她怕也难以发现。有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出岛狞猎海兽,争夺奇珍之时还是时时防备,自然容易横生意外。 看到树顶处是一间茶楼,苍倚剑道:“我们到茶楼中寻个位置坐下再谈如何?”他们两人对峙于此已经吸引了好些闲人的目光,只是不好随意靠近围观而已。 第40章 海岛岛主 “不知道友到底何来历,你我素不相识,何故定要寻我,若是道友不能透露一二,实在让人看不出半分诚意,再谈也是无益。”树顶的茶楼的高度只比岛主的空中庭院矮上一些,因此视线开阔,风景也可说不错,不过坐在这里的两个人显然都无心欣赏。 “何必如此啰嗦,你照做就是,我自然保你性命,许你好处。”商玉略对桌上上等灵茶看不上半点,只冷着脸道,语气已没有初时略带僵硬。 苍倚剑自我觉得自己是个有礼有节,性情也正常的修士,以她的经历来说极为难得,简直可圈可点,可她也不愿纵容得别人以为她是好欺之人。苍倚剑原本是不愿与来历不明的商玉略无端结了过节,自掏灵石请他入茶楼再谈,可惜两人的想法并不在一路上。 商玉略虽和苍倚剑入了茶楼,可他并没有要改口的打算,又一副不屑解释缘犹的模样,令苍倚剑略感厌烦。 “既然如此,只能我主动‘请’道友离开了。” 商玉略也脸色欠佳:“你想与我动武,也太过自不量力。”他一副不耐之色道,“我看中你本就是你的机缘,原体谅你非我族人,不知道分寸,只打算跟在你身边再作打算,结果却如此冥顽不灵,果然应该先拿下你再言其他。” 苍倚剑怒极反笑,只觉得果真是异族,想法思路出人意料,她笑盈盈地眨了下眼睛:“有所为有所不为,道友听说否。”反手一袋上品灵石扔向茶楼掌柜,她放声道,“便是真有不敌也但求一战,在场诸位便是见证,若道友不敌,还请发下心魔誓言,我到之处,退避三舍。” 见争斗将起,修为弱些的已经起身远离,留下的人也退都到了茶楼之外几十丈处,便是茶楼掌柜也乐呵呵在其中。听了苍倚剑所言,也都不怕事情难了,吩吩应是,愿作见证。 “不知所谓。”商玉略衣袖一展,便有风起云涌,他的外貌也有了些变化,眼睛状若竖瞳,有一种冷血动物的森冷,他似乎也起了怒气,又像是一瞬间想起了什么事,看着苍倚剑的目光又是一变,声音也不再似少年般清脆:“原来如此,那更放你不得。” 商玉略此时的声音非常的有辨识度,苍倚剑突有一种在何处听过的感觉,可细思却又不得,此情此景也容不得她走神。莫离剑握在手中,苍倚剑发现他今日格外的兴奋,似乎眼前的商玉略对他有着某种吸引力一样。苍倚剑没有动,她安抚着莫离剑,感觉到在商玉略气息刺激之下,莫离剑剑魂在飞速的成长,肖似她前世的长相也有了些变化,冥冥间似要与商玉略建起某种联系。 商玉略显然也心有所感,目光落在莫离剑上晦涩不明。 心知不能再等,苍倚剑直接直气灌注,鸾羽所属的气息瞬息压制了莫离剑的变化,剑身顿时红光大作,隐约可听见一声悠长凤鸣。 手持莫离剑,苍倚剑瞬息到了商玉略上空,长剑毫无花巧的直劈而下,剑未落,茶楼已经悄无声息地一分为二,再化为粉未随风而去。 商玉略脚下一沉,眨眼间双腿化为黑色长尾,似蛇似蛟,也不避让剑势,电光石火般直接抽向苍倚剑,呼啸间气势之沉,似乎要直接砸烂她的脑袋。 “也不过如此!”苍倚剑同样不避不让,那一剑也不偏不倚,旁人看来如同凡俗剑客的招式,却令商玉略神情微变,如同不会闪避一样生生接了一剑,身上青光一闪,身形出现在十丈之外,额心处一道殷红印记让他的面容凭添两分妖异。 苍倚剑直接肉身扛下了商玉略尾巴的一击,如同只是被清风拂过一样,身形都没有半点晃动,只有手上染上商玉略鲜血的莫离剑发出清鸣之声。 商玉略手指抚过额头,沾染上一点鲜血移到眼前,似乎有些疑惑,道:“看来我的确小看了你,比我预计的要强上不少,想来是功法特异,倒是有些麻烦。”他身下蛇尾游弋,尾尖甚至想要打成结,倒比他本人可爱上几分。 苍倚剑原本就看出商玉略的实力依然秘境的束缚,也就是说不会超过金丹期,她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可他的蛇尾一出,苍倚剑就觉得有些不同,因此硬挨一记也没有收剑闪避。 那一剑剑出无回,斩神不斩身,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然而也只是伤及了皮毛,商玉略实力果然不凡。 见一剑之下无功而返,苍倚剑便静观其变,她修炼万重破灭诀已是第二重接近大成,锻体炼魂的功效更强,全身流转的真气也已初具破灭之意,这岛上只要不是岛主出手,自保有余。 “我如今好像的确实力不济不能抓了你带走,只能让你自己跟我走了。”商玉略盘起尾巴,竖瞳几乎成了一条细线,语气更显冷酷之感。 苍倚剑瞳孔微缩,她突然想起她何时何地听过他的声音。 乾坤子母阵,伤了她师父柳轻云的幕后之人。 想起师傅说过,那可能是重塑肉身的阵法,虽然属于邪门歪道,献祭生灵无数。 “你……” 商玉略突然抬头看向空中庭院,蛇尾一甩扫平了几栋高楼后转身就走,扎进了海水之中不见去向。 “这……”围观的众修士都有些惊疑,而那些房屋被毁的更是面色难看,瞪着商玉略消失的方向目光似乎要吃人。 “小友可上楼一叙。”这时有平和的声音如在苍倚剑耳边道。 苍倚剑心中一动,她隐去身形,片刻后已在空中庭院之中。这个空中庭院比外面看来大上了十倍有余,是个完整的园林式建筑群,亭台楼阁之间花团锦簇,绿树成荫,都是少见的品种,其中还放养了几只仙鹤和孔雀,真有几分仙家模样。 邀他来此的是飞来石岛岛主,保持着中年模样,看上去和善可亲。他正如凡俗富家翁一般躺在一个凉亭中悠闲的观棋,对弈的是两个青年男女,旁边再无他人。说是青年,是因为他们都还没有结丹,年纪应该都还不到百岁的缘故。 岛主像是苍倚剑走过来才看到她一般,向她招了招手,指了指亭中的一把椅子。苍倚剑走上前行了晚辈之礼,便在椅子上坐下,并未多言。 “我两个不成器的徒弟。”岛主笑着介绍道,两下棋的两人也都停了手,向苍倚剑点了点头。他们只是闲来对弈一局,并没有乾坤在其中。棋只是普通的棋,棋局也是普通的棋局,棋艺都只能说好,只因匠气实足,不过是背多了棋谱自然有了千变万化而已。 “我叫花盈,这是我师弟古素道,师承岛主,都年长苍师妹几岁,托大以师妹称之。”花盈笑着道,这是一个如花般娇艳鲜活的女子,叫人看了就心里喜欢。 苍倚剑向来不介意自欺欺人自己还年岁小,她了笑着应是:“剑门深云岛一脉苍倚剑见过师兄师姐。” 岛主一脸讶意道:“你父亲居然没有把你收入门下,拜的是深云岛哪位为师,除了早先的柳轻云柳道友,平辈之中当没有胜过你父亲之人才对,他如今放心把你交托给旁人。” “岛主可是与家父相识,晚辈师尊正是柳轻云长老,只是还未正式拜入深云岛一脉,不是正式传人。”其实正式拜入深云岛之事苍倚剑正在找机会推却掉,拜师柳轻云已经是和剑门牵连过深,她又是掌门之女,因果难断,可还是尽力避免纠缠太深入才是。 岛主“哦”了一声,更显惊讶:“柳道友可是脱困有望,实是喜事,真当有人压你父一头才是,可惜担搁了这许多年,又失了肉身,怕是艰难。” 苍倚剑满眼不出所料般的沉默不语,令岛主大笑道:“看来百年不见,你父威名不减,哈哈,你可知你父除却狂剑之名外,我等都唤他小白,喊一次就消气几分,不然早不要风度群殴上去。” “小白?”花盈和古素道都一脸惊悚之色,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岛主提到。 苍倚剑略有些无言地看着因为向晚辈爆料而一脸舒畅的岛主,苍掌门姓苍名白叫小白也无大碍,至少在她看了比之狂剑之流少了不少槽点。 “咳咳,你来此可是柳道友之意,看你修为像是才突破灵寂期,可是打算进入榜单前十。”岛主像是此时才觉得刚才在晚辈面前有失风范,换了话题问道。 “是,师尊希望晚辈两年内能出秘境,前辈可知这时限是长是短?” 岛主听完笑着摇了摇头,花盈面色古怪道:“可是有史以来到达前十的最快的也用了近三年,还是金丹大成,无意间来此的大宗嫡传,修为非同小可。” 苍倚剑看着花盈,花盈也一脸认真地看着苍倚剑,两人相对无言。 第41章 修士之劫 “咳,我虽与柳道友并未照面,但也听闻过不少事迹,是性情颇冷厉之人,当不会是会戏耍弟子之人,其中怕有什么误会。”岛主一本正经道,可那略带捉狭的笑容明显一副发现八卦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是一位修为高绝的前辈高人。 花盈冲苍倚剑眨了眨眼睛,道:“若是柳前辈只是要求两年内走出秘境,其实还有第三个方法。” 苍倚剑扫了扫芥子环中记录幼儿柳轻云行止的玉简,面无表情地道:“原闻其详。” “其实每位岛主都有方法可送人出秘境,只是为了公平起见,这个各额也不可随便送人,需满足岛主一个愿望才行,因此这种方法出秘境的人其实最少。” 沧海秘境岛主均是何种修为,只看飞来石岛岛主会被苍掌门找上门,就知道实力绝对不弱于可越一大境界交手也不落不于下风的狂剑,怕是合体期也只是寻常。到了这种境界的修士,要满足他们的愿望对最多结丹的修士来说如天方夜谭。不过既然有人通过此方法出去,这愿望自然不会是真正的本心之愿,还是值得一试。 花盈也没卖关子,继续道:“岛主近十年来的愿望是一顿用熔岩火山火心岩烤制而成的翊泷巨鲸血肉,岛主只提供食谱,还有其他若干调料之类也要自己配制,岛主吃得满意就算过关。”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脸颊微红,“翊泷巨鲸虽然不是毫无理智的凶兽,可这秘境中只有一位,且难以找到踪迹,极少有人见过,再者……” 岛主笑咪咪地打断道:“别人没有见过,你苍师妹可是见过的,至今身上留有气息,若是出去狩猎怕寻常海兽都不会靠近。” 翊泷巨鲸?苍倚剑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悚之色,她来此遇到的海兽中称得上巨字的就只有以闪电为食的那个庞然大物了,一般人见到这翊泷巨鲸怕是只想转头就跑,哪里还会有什么食欲。 岛主咂了下嘴,神往道:“听说翊泷巨鲸肉质细嫩甘甜,口感之佳无法言传意会,吃上一口能回味百日,我得了这食谱之后就一直想要尝尝,可惜我自困岛上,实在走不开,只能指望你们这些小家伙,结果这一等就是十年,也太过没用了。”见苍倚剑还一脸犹豫之色,他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小声告诉你们一处捷径好了,这秘境中有一人对翊泷巨鲸了解甚深,是个厨子,他应该知道如何取到翊泷巨鲸的血肉,其他人我可不告诉他们。” “岛主您真不是副本任务发放员?”苍倚剑忍不住道,实在是这即视感太过强烈了。 “什么员?”岛主有些不高兴地道,“我这不是已经给你们放水了,这原本就超出一我作为一个岛主的操守,莫要再有疑问了。” “我们?”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他们两个难道还在旁边干看着,不孝的东西。” 花盈连道不敢,古素道也使劲的摇了摇头,都默认下了此事。 飞来石岛岛主如此随和,苍倚剑也如对待门中长辈一般没有过于客气,有长于此的岛主弟子一同,事情的确会方便许多。此时她才有机会向岛主表示对方才之事的谢意和欠意,毕竟毁了的那许多房子也是因她之故。 岛主神色一肃,问道:“那异族之人是何人,似妖修也似人修,却不是那等异种,难道是外来之人?”岛主所说的外来是指本方世界之外,虽然两个大世界间来往艰难,但因各种原因总有一些缝隙,落入其中的人若是侥幸不死,就可能到达其他大世界,这种事情虽不多见,千万年中总还是会有一个两个的。 苍倚剑也没有想过替商玉略隐埋,当即说了所知之事,她道:”若他真是重塑肉身之人,能驾驭这般的献祭之法而全无异状,其原本修为必然不俗,当有些名气才是,前辈可有听闻过。” 岛主摇了摇头:“不曾听闻过,不过他也不是全无后患,只是你看不出来罢了。他当时离开也未必是惧了我,而是因为你。” “我?”苍倚剑有些糊涂了。 “我看他当时嘴上说得凶狠,其实巴不得有人打断他,还是太过年轻,不经意间就能让人看出几分心思来。此人我会多加留意,想必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岛主摇了摇头,却又不再多说,直接向他们三人道,“你们这就去吧,早去早回,我也要去找其他老家伙下下棋,不见到我要的东西,你们是见不到我的。”他说完就失去了踪影,仿佛那椅子上从来没有过人,倒是有一卷兽皮轻轻落了下来,残留的气息还是让人有些心惊,想必它的主人极为强大,可怜现在沦落到只能记载食谱了。 被留下的三个人相顾无言,还是苍倚剑先拿起了食谱看了起来。上面的字符一看就年代久远,有些晦涩难明,但因写得不是高深功法法诀之类,勉强可以看个明白。她看完后只是默默把兽皮递给两师姐弟,目光看向了远方,她有些心累。 岛主所谓的食谱听他描述好像只要抹上点调料煎一煎,烤一烤就好,可真看到那食谱就会发现,光是腌制翊泷巨鲸肉就要准备上百种佐料,加上其他工序,光找齐这些辅料就要上天入地一番,其中有大半要么是从强大海兽身上得来,或是进入各种绝地采摘,一番折腾下来怕是都榜上有名,攀到前列了。 唯一轻松一些的就是有些需要榜单名次才能进入的特殊地界岛主的两个弟子大多都有权限,有名额可带上苍倚剑,让事情轻松了不少。 忙碌之时往往时光飞逝,等苍倚剑再看到商玉略时,她已经在这秘境之中呆有一年有余,她的莫离剑已经饱饮海兽的血,剑魂越发的活泼,内部的力量也达到了平衡,差不多是时候去熔岩火山了。 暂躲在海底深深的海沟之中,苍倚剑通过海水的流动感觉到海面上的浪潮是多么的狂烈,神识透过层层海水的压力看到商玉略控制着百丈巨浪袭向一座海岛,被岛上阵法阻拦在外,可谁也不知这阵法还能支撑得过几轮海浪的拍击。看那困于岛上之人全无血色,几乎被逼疯的模样,让人难免唏嘘。 这海岛名为万花岛,岛如其名是一处万花齐开,沙滩美人齐俱的地方,可说是大部分人都想进去的好地方。虽然入驻要求苛刻,可这岛上的人也是最多,力量也最强。可是这万花岛却有一个短处,便是其岛主遇劫不慎,身受重创,只能闭关不出,令这万花岛少了一分底气。不过能住这岛上的都是此秘境中的强者,只要其他岛主没有心思,并不惧什么。 可今次就有人打上门来,夺那岛主之位,便是商玉略。 除成婴之时的四九天劫,渡劫期时的天地重劫,修士遇劫一般是寿岁之劫,修士夺天地之造化于自身,天道感应降下灾劫考验,为三灾九难,天人五衰,那三次灾劫五百年一次,一千五百载时最过艰难,为鸹风之劫,风自体内起,吹过六腑九窍,消离骨肉,哪怕此时已是修为通天也要小心渡劫,不然根基有损,那时如高楼已起,虽然地基有了隐患,却也积重难返。 这万花岛岛主怕是就是遇到的鸹风之劫,不知于何处闭关,如此动静也不见现身。 挤在苍倚剑身边的花盈也正盯着外面,道:“这商玉略真是看不出来已经变得如此厉害了,原本果然是积年老怪不成。之前就听说了他诸多传言,我还道有些不实,哪里知道原来是小看了他。此人野心勃勃,所图甚大,以岛主的修为自然不必忌讳,可好好的苍海密境被他搅得腥风血雨,这一年填进海里的修士比之之前十年还要多,好个心狠手辣之人。” 苍倚剑也想不到一年多时间,这古怪至极的商玉略就收拢了不少密境中人,大肆搜刮天才地宝,修士因他之故死去的也不计其数,不知他到底所图为何。那十三岛岛主似乎也在静观其变,之前并无多少动作,不知此次商玉略若是得手,又会如何。 只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秘境易进难出,不知有多少金丹期以下的仙士在此,日子陡难艰难了许多,便是飞来石岛的租钱和税钱就是节节攀升,负债之人无数。 “我等实力不济,只能先自保旁观,你们尽快准备突破结丹,若真有变故也好从容以对。”苍倚剑认真道,她与花盈和古素道这一年来时时在一起,不论博杀实力难测的海兽,还是到那绝地寻奇,三个配合默契,早已是至交,苍倚剑自然把这师姐弟放在心上,也要为他们考虑。 古素道在旁点了点头,一排字符在水中成型:“我一年之内定有突破之机,到时当有自保之能。”他这一排字符散去后,又写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 花盈环起古素道的脖子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吁一口气道:“终于快要集齐辅材了,亏了我们秘境物产丰富,不然哪能这么快收集完,师父他老人家就算知道分寸,也太过坑人。走,我们下去。想到那守持在灵株边的灵兽就头痛至极,听说到今打那灵株主意的人都无功而返,我们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古素道温和地笑了笑:“我最新悟出一秘法,定会添几分把握。” 这古素道如此只因他天后就不能说话,就是神识也无法与人勾通,其中缘故在三人合作之初就被两姐弟坦然相告,倒不是有何缺陷,而是古素道本体之故,天生受到限制。古素道非人非妖,乃是这秘境形成之初从外界涌入的第一滴水,得了世界初开的一丝轻灵之气,便不再融于海水之中,随逐流了不知多少岁月才得以开了灵智,本能开始修炼,后来被飞来石岛岛主无意间带回家放入了鱼缸之中,呆了几百年后终于化形,被岛主收徒。 古素道灵物化形,不像妖修那样修炼艰难,比先入门的花盈修为还要高上一线,又能自悟秘法神通,岛主推算他结丹之时还能悟出一门天赋神通,当真令人艳羡。 第42章 岛屿易主 “轰隆隆,轰隆隆!” “小心,有古怪。”正沿着海底裂谷向下潜去的苍倚剑三人同时停了下来,只听下方再次传来巨大的撞击声,整个裂谷仿佛被摇晃起来,一道道灼热的水流从海底喷射而出,就是以苍倚剑的肉身强度也有一种烫伤的错觉,花盈更是已经退到几十丈外,头顶上浮着一件发簪模样的法宝,显然是作防御之用。 苍倚剑也退了开去,一道道剑气击碎两面砸过来的石块,向花盈和古素道道:“似乎有人能够影响海兽,下面的漆芜恐怕是想要冲出来,以它现在的动静肯定会引发地底熔岩喷发,我们速速离开此处。” 这漆芜正是守在他们所需灵植边上的海中异兽,平日只爱窝在海底溶洞中酣睡,饿了便以地底岩浆为食,几千年都懒得外出走动,唯有在他的气息中生根发芽的灵植噬息草是它逆鳞,哪知今日会如此反常,如此动静怕那娇弱的噬息草难以存活。 “今日还真是热闹。”花盈语气愤愤道,她用手在身下一抹,双腿就化作了一尾鱼尾,青色的鱼尾一摆便已经游出了裂谷,苍倚剑和古素道紧随其后,直到离开了近一里才停了下来。 他们变幻出的鱼尾其实是这秘境特有的法宝,虽只是法器级别,却可让修士在水中的速度提高三成以上,实在是逃命的利器。 再看那裂谷处海水已经被彻底搅浑,一似鱼又似蛙的黑色海兽瞪在头顶的双眼通红,嘴里发出一声怒吼,直接朝那万花岛冲了过去,它身前身后也有数只秘境有名的凶暴海兽,直接把那万花岛团团围住,它们散发出的气息简直可让心志差些的修士直接心神溃散,成为半废之人。 而那商玉略此时正立在漆芜头上,不急不徐的道:“关掉阵法,现出万花岛,不然错过了这次机会,你们就都去喂这些海兽。”听他这般说法,这些海兽竟是由他召唤而来。 不论是岛上修士还是围观之人均一片哗然,此秘境表面上至少还有秩序,很少有人把恶事做得如此光明正大。 “你……你商玉略欺人太甚,不怕我们岛主回来让你化为飞灰!”万花岛上有人愤恨道。 “那等废物,我有何惧。” “你……” 商玉略轻轻地一拍手,说话的那人立即直直的倒在了地上,眼见生机消散,魂魄离体,再无救治的可能。 岛上诸多修士见便是有阵法护持,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哪里还能固守本心,不憎不惧,顿时丑态毕露,只求留一活路。 又有那心性坚定的想压制住岛上的混乱,不让人靠近阵法中枢,可这些人不过十之一二,修为又没有相差到难以违逆的程度,竟然遭到了周围修士的围攻,岛中顿时更加混乱,瞬时就死伤无数。 “他们……今后道途已毁,再无突破的可能。”花盈语气唏嘘的道,她双手紧握,死死地盯着商玉略,最后却露出一丝苦笑,“可我也只是在此旁观,又能比他们强上几分?” “锄强扶弱和不自量力本就是两样事,莫要忘了此时本心,只待将来来就是。”苍倚剑表情淡漠,手中莫离剑微微颤动便恢复了平静,似乎比之前少了几分锋利之感。 那商玉略似有所感,目光投向了海水之下的苍倚剑,几息之后又转开了视线,嘴角竟浮起了一丝笑意。 苍倚剑垂下眼睑,道:“我下去看看噬息草是否幸存下来,你们自己小心。” “我与你一起去?”古素道写道。 “我一人足矣,自会速去速回,莫要担忧。”苍倚剑笑道,她摆了摆自己赤红的鱼尾,心情又愉悦了起来。 鱼尾一摆,苍倚剑又潜进了那处海沟,不过此时已有很长一段距离已经崩塌夷平,半凝固的岩浆改变了这处的海底地貌,怕是漆芜的巢穴也已经不复存在。漆芜最重巢穴,一般千挑万选,等它恢复清醒回后来到这里成了这模样,这一片海域怕都不会安宁。 苍倚剑看到变成这样的地貌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她原本也只是过来一试,神识扫过果然已经感觉不到噬息草的存在,怕是已经融化在了岩浆里。 “那是?”神识扫过一处时,苍倚剑一怔,她莫名的从岩浆之中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就好像那里有什么与她心神相连,血肉相系的东西一样,让人难以克制的想要去接近,而后据为己有。 苍倚剑伸出手,一包裹在蓝色光芒中的东西飞落到她的手上,光芒散去后看着是一块两个巴掌大小,年代久远的石板,上面只余一个残缺的字符,勉强可猜出是一个“镇”字,只看一眼就感觉这念头被镇压下去,让她有些忘了刚才所思何事。 “好厉害的封镇符文。”苍倚剑对这不起眼的石板可不敢小视,别看她拿起石板轻描淡写,若是刚才她有一丝的心志动摇,立即就会被这符文镇压神魂,成为这符文的傀儡,只知道修炼以供给这符文恢复,端是极为霸道的封镇之印,不知原来是用来封印何等强大的大能 不过这石板应该只是整个封镇符文中的一小块,还是第一个字,因是镇字才有了一丝灵性,会主动积蓄力量,然而现在并没有什么用处,方才对她的引诱已经消耗了它最后一丝力量,此时已经与普通石板无异。而替他恢复不亚于以身饲虎,弃之不管怕将来终成隐患,苍倚剑原本打算把它打入地底深处,想再见天儿就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不过当她如此想时,她心中一动,知道拿这石板作何用处。 手指上剑气吞吐,苍倚剑削铁如削泥似的把石板修整了一番,成了一个长条形正正方方的石块,那符文就如花纹点缀一般。这石块表面略粗陋,大小刚好撑在手中,重量于苍倚剑来说恰好趁手,拿着又略带丝凉意,手感很是不错。 苍倚剑上下左右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该取个名字。”苍倚剑喃喃道,嘴角含笑,“就叫三罚三戒石好。” 她当然知道她方才心里的一点想法还是因这个符文勾动,但那勾动出来的设想还是值得一试,可以说她现在跃跃欲试。 收起石块,苍倚剑游回那师姐弟身边摇了摇头:“看来噬息草只能延后再找,我们先去拜访那厨师,也可请教是否有替代之物?” “刚收到的消息。”花盈晃了晃手里的天听玉简,磨牙一般的道,“我们要找的徐老正好去了万花岛采摘蜂蜜,就在那疯子攻岛之前。” 此时万花岛阵法已关闭,再没有半分反抗,商玉略踏上岛时已经成为新任岛主,可以任他为所欲为,按也猜不到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十三岛岛主延续至今并非没有打败现任岛主成为新岛主之事,而且最初并非只有十三座岛,毕竟只要有强大修士参透秘境规则,就可进入秘境,夺取岛主的位子,手段如商玉略这般粗暴或有过之而不及的也并非没有,只是从来没有两位岛主没有碰面就解决事端,因此迅速非常。 商玉略虽然手段狠厉,但他的种种行为并不是违背这秘境规则之事,除了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修士世界可没有低阶修士保护法之类,从踏上此路开始就是生死自负,不问对错,只问因果。 “……还活着吗?”苍倚剑看着被无数海兽围拢的万花岛,语气有些迟疑。不怪她如此没有信心,实是他们花费一年打探到此人才知道,这被称为徐老的厨师只是个流落到此的普通人,只因有些奇遇寿命长一些,对此秘境知道得比别人多一些罢了。 “师父坑我!”花盈揉了揉脸,“只能期待徐老依然福运双全,可我们怎么进去寻他?” “不知里面的道友还有没有心思查看天听玉简,我们也只能先贴个寻人启事看看了。”苍倚剑寻了一块礁石坐了上去,尾巴轻轻拍打着海水,没怎么认真的建议道。 “天听玉简里现在热闹得很,自有一些修士不怕死得很,让他们对上商玉略没那本事,此时却敢录下不少影像发了出来。”花盈也学着她的模样,又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发丝,看着不断有修士被扔出来喂海兽的万花岛:“商玉略不像是要夺下岛后好生长久的经营,反而像是……另有所图?” “恐怕就是了。”苍倚剑有些可惜的道,其实她之前在这儿过得非常愉快,可这商玉略进入秘境以来就不是一个低调隐忍之士,她除了会买消息,还时候关注天听玉简中的谣言八卦,仔细分辨后也得了不少隐蔽消息,那些岛主怕是不会放任他太久了。 第43章 熔岩火山 “我们现在作何打算?” 苍倚剑抹去鱼尾,站起来道:“可愿随我去寻那熔岩火山,我需你们护法。” 花盈击着掌道:“自然同去,你可是有把握了。” “如今准备不足,恐怕不能一举解决隐患,可我直觉此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不然恐有变故。”苍倚剑感受着蕴于丹田的莫离剑的每一分动静,随着商玉略实力的恢复,原本已经与她心神相连,性命相修的莫离剑越来越有想要脱离她的动作,那慢慢长大的剑魂眉宇间越来越可看出商玉略的模样,完全已经超出了常理。 当初水球与鸾羽相互交融,铸成莫离剑时,老祖本已经出手斩断因果,可如今变化显然可知那水球并非真正无主之物,才会有如今的变化。苍倚剑透过酒色曾请柳轻云留意这商玉略是否有事迹留下,她肯定这商玉略当是他本名,之前定是修为惊天动地的人物,不可能不留下只言片语。 商玉略,水球,戚如雪,裂天道门,这些时日苍倚剑不时就会想起这一串事物之间的联系,她冥冥中有种感觉,此事定然与裂天道门会有些关连,至于确凿证据就非她所能控制的了。 “师妹可要去炎熔海?“古素道写道。 “这里……” 苍倚剑来此后就探听明白了不少秘境中事,自然知道这炎熔海,她原本并不打算利用它来作为鼎炉,而是选了另一座离它远一些的火山,只因炎熔海并不是他们这般的修为能够驾驭的,就是在它边缘一个不慎也下场堪忧。 那炎熔海是秘境中最大的一处熔岩火山,传说是沧海秘境的核心,那海底喷发形成的火山口只比海面略低,却大如湖泊,在那一片海域形成了一片火狱。此处海水常年被地脉真火蒸腾,竟然让海面形成了一片半球形的底洼之处,与其上同样形状的云层相接,电闪雷鸣之中如同球形雷火牢狱一般,是一处对修行雷、火、水这三种功法的修士来说绝佳的绝地,沦海秘境的岛主常年滞留此秘境这便是原因之一,而死在这里的人更是不计其数,连转世之机也无,全都落得魂飞魂散的下场,因此那里的灵气也格外的浓郁。 不过古素道既然提出了炎熔海,苍倚剑便没有急于道出自己的想法,只是问道:“师兄可是有何想法?” 她知道这古素道师兄虽然不似剑门那些亲近的师兄一般那样亲热待她,却也是真心实意为她打算,只是性情使然,令他看上去淡漠至极。 花盈拍了拍水面,捂嘴一笑,道:“你都憋了这些日子了,还不快和师妹说说,也让她高兴高兴。” 古素道看了苍倚剑一眼,又盯着自己眼睛寸许处,一行符文又显现了出来:“师父那里有记载称炎熔海并非常年一成不变,每千年左右便有一次变化,是为水火相融之时。那时雷电散去,灵气枯竭,与我等修士无益,但正合莫离剑的水火两行之属,或可一试。而我已经算出此次变化就在一月之后,师妹或可一试。” “而且我二人都有一些天材地宝暂时无用,你可选出些用得着的拿去,不必和我们客气。”花盈也收起法器,站起身勾住苍倚剑的肩膀,“你呢,也不必急着还予我们,等我们结丹之后正好用这借口到你剑门寻你,等抱上你这掌门之女的粗大腿,那在外面可就是吃香喝辣,无人敢惹了,师弟你说是不是?” 古素道如玉般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层薄红,只是点了点头,并不答话。他原本就是水灵化形,这人形便尽显水灵的特质,如不沾凡尘的嫡仙一般清冷出尘,平日里表情变化不多,如今他这一脸红倒是极为看好,让看着他的两个女子都呆了一呆。可惜修士对于自身情绪向来极能掌控,古素道察觉到这一点时就已经恢复了平素的样子,就如昙花一现。 花盈突然拍头大叫道:“哎哟,我忘了录下来了,真是可惜至极。” 苍倚剑自然不会推却这两位好友的好意,此时也不再提感谢之类,闻言也笑道:“你自你记忆中提出那一段就是,不过可不要放进了天听玉简,不然等我们回去岛上定会在成堆女修中寸步难行了。” 花盈瞪了苍倚剑一眼:“自我眼中看到的师弟那般让人一见倾心,怎么能让别人看到我和来抢,你快别打这主意了。” 那边古素道表情紧崩,脚下聚起一朵云朵来,转眼就已经化作流光向那炎熔海去了。 花盈和苍倚剑对视了一眼,均是一笑。 “我这师弟可真不经逗。”花盈笑得如盛夏繁花一般,又向苍倚剑伸出手,“我们也去吧,看谁更快一些。” 苍倚剑闻言只是拿出了莫离剑,转瞬间就已经与古素道齐头并进,落下花盈在后面苦苦追赶,传音在他们两人耳边抱怨个不停。 炎熔海因地脉真火之故,那一片天地都映得一片橙红,远远便能看见。以他们此时的修为全力赶路,不过一日就能看到那别样的景色,再有半日就可到达地方。 苍倚剑初来时看见太阳大如车轮,漫天布满红霞,便是恰好看到太阳从此升起之故,若是换了方向再看,怕是不会轻易被太阳初升的美景惊艳。 这一日在赶路时,三人自然也会关注其他事情,这天听玉简中依然热闹非凡,有更多人注意到了万花岛的变故,有讨伐商玉略暴虐,有想奉商玉略为主,在他身边当一仆从便可,更是猜测前岛主近况如何,是否会不日回来又引发一场大战。 有对前万花岛主熟识些的修士言及那前万花岛主对万花岛极为中意,有意在此传下道统,之前被商玉略杀掉的修士中便有前岛主的得意弟子,可应对此有所感应的前岛主此时还不现身,只怕早已身陨,让商玉略平白得便宜。 “这天听玉简的确是好物,只是总觉得还是不够完善,真靠它得点消息也麻烦至极。”花盈所御乃是专门的飞行用法器,且是法宝级别,她并不用花多少精力去操控,因此除了放出几分心神戒备,无事时便在天听玉简中流连,与苍倚剑和古素道两人交流时便有些不满地道。 “天听玉简这两万多年来变化已是极多,也是难得了。它本也只是让修士有个交流之处,自然没有多少炼器阵法上的能力在上面费神。”古素道,说的正是修士们主流的看法,“再者各大宗门怕也不愿门下弟子多在此物上分心,如今用来正好,师姐也莫要苦恼了。” 苍倚剑自然也有过花盈一样的抱怨,她也曾向门中炼器修士请教过,然天听玉简发展到此时的功用已经是极限,若是像苍倚剑所想的一样形成现代网络一般的功能,其中阻碍之繁多超乎了想象,并非某人或某宗门就能够完成,因此她暂且按下不提。 只是听他们提起此事,苍倚剑也不禁有些走神,想起了她从来没有从脑中消散过的疑问。 她从何而来,最终要被引导到何处去?天地宇宙到底是何模样,前世今生又有何关联?此宇宙和彼宇宙可是如同周庄梦蝶? 每一个修士要证得大道都需思考天地,证明己身,因此每人的道也不同,苍倚剑自然因此也不同于旁人。 她此执念不消,如何才能参破虚妄,得道飞升? 不过心魔执念对她来说如同虱子多了不咬,暂且放一边就是了。 要言及苍倚剑真正和修士有何不同之处,大约便是她见证过凡人企图解析利用天地规则,于修士的追求殊途同归。又或者她看到过另一片宇宙,去过天地开始的岁月,这本身就已经让她有些不同。 在她通晓此界的历史后,心中更是有诸多疑问,当初在洪荒她并非人族,人族在她死前也不过刚刚繁衍开来,脱离了茹毛饮血的状态。 可此方世界数不清的人妖鬼怪之类在此生存了亿万年,生存方式的变化极为缓慢,修士之路却穷尽变化,如同从无数根须之中吸取养分开出了极为美丽的花朵一般,如此的理所当然。 “师兄,师妹,这风浪太大了,我们暂避吧!” “……好。” 此时海上已经开始狂风大作,这可把一修成先天之人瞬间吹得骨血分离的罡风横扫海面,海浪一浪高过一浪,拍在身上如同筑基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便是苍倚剑三人也无法在此时逆风而行,硬扛那海浪,那对真气消耗太大,若是出现变故恐有危险。 在这里许范围内,还另有两队修士在此,察觉到彼此之后,他们都开始向中间的苍倚剑三人靠拢。虽然这秘境中的修士彼此之间常有龌龊,但也会在这种时候守望相助,此处海域并不安全,自然先合拢起来再言其他。 “没有榜上的人物。”三人之中修为最高的古素道写道。 “可也不希望是太差的家伙。”花盈自然知道古素道的意思,榜单上的人物一般都太能挑起事端了,他们一般都太过让人眼红。可若是修为能力都太差,连怎么在海中蒙骗过海兽都不懂,引来海兽注意,他们这加起来十多个灵气浓郁的修士,怕是会让诸多海兽口水直流。 这一会的功夫,三方已经成三角状立在海面上,互相打量了一阵后,默契地潜入了水下。 虽然海中海兽横行,可云尘之上更是危险重重,让人不敢轻易涉险。 潜入海下三百丈后,海水已经基本平静下来,只是此地乃是海深万丈的深海海域,上下左右看去都只有一片深沉的色泽,没有半点落脚之处。 虽然海水之中灵气同样浓郁,修士在此并无凡俗之人那样的性命之忧,只是海水重重重压之下,自然不如陆上轻灵。 而那万丈深海之下,以他们的修为也只会被压成一团肉沫四散,有心探上一探也不敢妄动。 另两拨人显然也不愿再往下走,各停在最容易救援的位置,分出人警戒后,或就地修炼,或试图互相认识,都谨慎而又坦然,没有弄出半点事来。 第44章 翊泷巨鲸 “我找到徐老了。”一片幽静的海水中,花盈突然睁开了眼睛,向苍倚剑和古素道传音道。 此时离他们入海已经过了三个时辰,可是海面上的风暴没有半点停息的迹象,谁也不知要在此躲多久,或是直接在海底赶路。只是海底的一点动静都可能传出很远,引来沿途的海兽,实在没有原地等待来得安全。只是海中的环境让人如同进入了无光无声的幽暗之地,又不能直接入定把性命交到他人手中,难免会让人心浮气躁,幻象重生。 此时花盈的传音震荡起的细微涟漪,让其他两拨人中有不少看了过来,而后如同打破了胶着一般,其他人也开始互相传言交流起来。 苍倚剑神识探入天听玉简,便看到一道神识留下的留言,直接大喇喇询问翊泷巨鲸如何取其血肉,只因很少有人知道这翊泷巨鲸真正的名字,倒是没有多少人关注。而同样被花盈神识缠绕的信息则是有人回答了这一问题,似乎是与徐老相识的修士,告诉他们的方法极为详尽,只为换他们一个承诺。 若是他在那万花岛不幸身死道消,他们要照顾徐老生活无忧,当然若是徐老也不幸身亡,这承诺自然就不作数了。对于花盈这一岛岛主的嫡传弟子来说,照看一凡俗之人不过是举手之劳,那似唯有徐老知晓的方法自然就被花盈知道了。他们虽然是直接在天听玉简中你来我往的交流,却也没有多少人去注意这关于食材的交流,全没有引起涟漪。 那修士留言道,翊泷巨鲸虽然体形庞大,却性情极为温和,只爱以雷电之类为食,对那血肉之物并无爱好。只是它们生活在深海之中,一次进食便是惊天动地,会波及无数无辜之人,才会传出极为可怖的传言。若是想要它的血肉,其实便是真的上去割上一块这翊泷巨鲸也感觉不到,如同从人身上截下一段头发一般。只是这巨鲸生于深海,因此外皮之坚韧寻常修士的武器都留不下痕迹,正是可炼成防御至宝的绝佳之物。若非这翊泷巨鲸躲入深海极深处,渡劫修士也不敢轻易潜入,怕是会被修士赶尽杀绝了。 “因此要在它出现时从它嘴中进入,于它腹腔中取出血肉,再走谷物轮回之处脱身?”饶是苍倚剑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怔愣,这种想法可谓是大胆至极。 花盈一脸跃跃跃欲试:“正是如此,想来是有人真正试过的,不知这种吞吃雷电的异兽腹中又是怎样一片天地?” 苍倚剑把那道神识反反复复查看了无数遍,毕竟这提议就像是要人去送死一般,她能分辨出这修士并没有欺骗他们,可若是告诉他此方法的人告诉他的就是不实的事情,苍倚剑也就无法知道了,因此她不得不小心一些。 “这个道友可没有告诉我们如何去寻一头翊泷巨鲸,我们还是先到炎熔海要紧。”苍倚剑可不愿因为冒失而让好友有性命之危,离她离开的期限还有七个多月,除去烹制那巨鲸肉要花费一月,还有六个月让她完成此事。那岛主让他们寻这徐老,应是也知道这取肉的方法的,当不至于太过凶险,可也不能冒失而行。此行恐有考验之意,即是考验,自然不会没有性命之危。 “什么声音?” 这时,在此的十四个人都感觉到了有什么声音从海下传来,可用耳去听时又似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实在有些古怪。苍倚剑使了一个类似千里耳的神通在耳朵上,此时便清晰的听见果然有声音顺着海水传来,而且距离越来越近了。苍倚剑觉得这声音她在哪里听过,不过那是极为古旧的记忆了,她花了几息时间才回忆起来,一时脸色都有些怪异起来。 苍倚剑比平常人强大得多的神识努力向外延伸,最终在达到极限时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和那声音相合在一起让她可以确定他们方才谈论的翊泷巨鲸正向着他们的方向游来,而且正慢慢向上浮动,极为可能会正与他们撞上。苍倚剑暗暗唾弃自己这“好运道”,一边向花盈和古素道传音道:“是有一头翊泷巨鲸向我们这里过来了,我们最好避开它。” 两人俱是一愣,花盈看了看另两拨修士道:“可要告诉他们?” “自然,若是他们有人行止不当真激怒了这庞然大物,那人可没说过翊泷巨鲸不会有发怒的时候。” 花盈点头称是,向两拨人中看起来领头的人传了音,那两人听到后都一脸后怕之色,各自领着人靠了过来。因是凭水相逢,又有危机在前,便也没有寒暄,直接问道可有办法。 苍倚剑想了想道:“我们听闻这翊泷巨鲸并不喜杀伤人命,只是其体形过于巨大,速度又极快,只能先行到海面上去。不过不知这翊泷巨鲸的习性是否和寻常海鲸一样,若是它接近海面时也会喷出水柱,就要注意躲避,不然我也不知会有何结果。” 其他两拨修士显然对此了解不多,略显迟疑后都点了点头。他们看起来就是此秘境最常见的两种修士,其中一拨在服饰上总有同样的饰物花纹,显然出身宗门或是修真世家,另一拨就是典型在此结识相交的散修,年纪看上去不如另一边那般都是年轻的模样,看上去也沧桑得多,满眼岁月蹉跎之色。 这两种修士在此秘境之地都互有轻视,互相抢掠偷袭者不计其数,现在这两拨人看上去也都是吃过苦头,看着对方的眼神有些不善,不过不识时务者一般早死在了最初几年,因此也不过互相瞪视几眼作罢了。 也是因为那翊泷巨鲸短短功夫已经进入了他们的感知范围,甚至可以看到那巨鲸一里外跟着无数的海兽,也不知是何缘故,不过都对他们不利就是了。 “他们似乎是冲着炎熔海方向去的。”散修头领皱着眉道,“我倒是听一些前辈说过这种事情,炎熔海近期有变不成?” 古素道写道:“一个月后是炎熔海枯灵期,可能有所关联。”他许是也不知道会有这种变化产生,看向苍倚剑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歉意。 另一边显然出身宗门的青年修士也道:“我听闻长辈说起过这炎熔海,只有那些岛主大能才能进入核心之处,若是那里真有何变化我等也无从知道,还是先过前一关再说其他吧。” 此时十四人都在极快的上浮,可是在感觉到海浪波动时,一声尖锐的鸟鸣之声突然传来,那高吭的声音居然震得他们头晕眼花,真气流转都受之影响,顿时艰涩起来。有一修为较弱的更是直接晕了过去,直接向下沉去。 花盈豁然抬头,声音涩然道:“是烛鹰,至少有上百只。” “烛鹰?”那散修头领也是一惊,他双眼微眯,咬牙道,“果真是烛鹰,那金羽的还是烛鹰王,应是一个族群都在此地。若是没有这风暴,出其不意合力杀了那烛鹰王还能突围出去,可现在只怕只有修为最高的几位道友能走脱了。” 神识看着天空中不惧风雨,巨大的身影盘旋天空的双头怪鹰,那青年修士冷着脸道:“这种畜/生果真如此难缠?”与关系松散的散修不同,他哪里能轻易放弃从小一同长大的同门师兄弟们。 这沧海秘境只有十三个被修士占据的岛屿和一些礁石,因此除却海兽,陆上和天上极少有难以对会的凶兽,烛鹰却是不在其中。烛鹰一生不落于陆地之上,生于云海,死于云海,其本体展翅之后宽近二十丈,身形如鹰,却有双头灵活无比。它速度快若闪电,风雷不惧,又羽毛雪白好藏于云层,喜以海兽和修士为食,成年之后个个修为堪比辟谷修士,又羽坚爪利,烛鹰王一身铁羽更是金丹修干都不能轻易击穿,因此修士在*天飞于天上要十分警惕。 苍倚剑这一年多也遇到过两次烛鹰,只是不过是单独的几只在一处,合三人之力耗费些功夫自可斩之,可如今却是不同,有烛鹰王在此,又有百只之众,合围之下实在难以逃脱生天。 “你们再看那边!”散修头领脸色更阴沉了几分,“是蚓蛟,我听说它已经沉睡千年了,是何时醒来的,为何我没有听到半点消息。”这蚓蛟虽然名蛟,其本身却可说是一条长着肉翅的蚯蚓罢了,只有吞吃的本能,曾有座略小岛屿就是进了它对肚子。不过一般岛主不会出手对付秘境中的生灵,因此在此生存了千万年。 苍倚剑和花盈对视一眼;“怕就是最近,有人招唤操纵了不少海兽,也许也唤醒了不少沉睡的凶物。” “那个吞食修士神魂的邪修商玉略?” “吞食修士神魂,这……” “亲眼所见,侥幸留下了性命。”散修头领似不想再提此事,道,“有蚓蛟在此怕逃都难以逃走,各位可有何办法,此时不是留手的时候了。” 这十多人中有人目光闪动,显然是有方法逃脱升天的。此时不能进入天空,不能下潜到深海,更不可向后走正入兽口,而若是被后面的海兽群驱着走,前面又是炎熔海,到时又不知是何种变化了。 若是有藏身的法宝,或是高深的遁法,却也可避开此时之局,只是后患不少,有此手段的一时都拿不定主意。 “是有一法。”苍倚剑看着下方海水道,她倒是有把握从烛鹰和蚓蛟之中冲出去,可花盈和古素道却没有这份把握。 “还请赐教。” “到它的肚子里去。” “……” 第45章 自成一界 “进来了?” “好像进来了,神识受阻,实在看不清。” “出去看看吧?” “我皮糙肉厚,先出去探探。”听到花盈略带兴奋的语气,苍倚剑赶紧把她按下了。虽然知道花盈并不是仗着修为乱来之人,可在现在这般的状况下,还是她出去探察为好。一则她有防御至宝在身,二则她的功法的确利于保命,若真有什么变故也可周旋一二。 至于为什么一到这个时候苍倚剑就觉得自己应该顶上去,她觉得还是不要深想的好。 此时他们三人正在苍倚剑的海葫芦中,做的打算便是令这海葫芦顺着海流进到翊泷巨鲸的体内。进入一个异兽的身体自然是冒着风险的,有海葫芦在外也算是一重保护,其他决定冒险入巨鲸腹中一探修士也各显神通,倒不像是去送死,反而像去探索古遗迹一般颇有兴致。 苍倚剑对海葫芦炼制得可随心如意,轻易就和海中的小鱼小虾一般,顺着巨鲸的齿缝就进入了巨鲸的嘴中,再顺着宽如河川的水流在咽喉内脏之处游走了大约一刻多钟,海葫芦一阵翻转颠簸,就停在了某一处,只是这处地方神识难以伸展,便是天听玉简也脱离了阵法连接的范围,没了多少用处。苍倚剑还试着感应酒色,也一样并无作用,实在有些奇特。 苍倚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走出海葫芦,就看到了一片蓝色的光芒,待眼睛略微适应之后,她才发现眼前看到的是一片奇妙的天地。入目所及之处无数雷电形成的流光之海无边边际一般,隐约可以看见有生灵在这海中游动,再看却似是而非,如真又如幻。再看头顶之上漂浮着无数的球形闪电,如同随风起舞一般的轻盈,仿佛雷电的精灵。而雷云堆积的“天空”不时有闪电落下,给这片蓝色的天地带来一线明亮的光芒,才不让人沉迷在这一片不似人间的景色之中。 这里果真是一个十分神奇的地方,虽然还是在翊泷巨鲸的腹内,却仿佛自成一界,独立在天地之外。 苍倚剑脚踏着雷电流光之海却并没有下沉,她俯身掬起一捧流光,如捧起一捧海水一般,闪烁的电光在手指间流窜,带起阵阵的酥麻,让人莫名地想要发笑。 “哈哈哈,师兄,这儿真漂亮啊,这里真的还是在那个巨大怪鱼的肚子里吗?”捧起流光撒向空中的一个女修语气轻快地问道,她又轻轻捏住了从她身边飘过的球形雷电放在发髻之上,笑吟吟地看向她的师兄。 那师兄手持武器,有些无奈地想要训斥这无视了危险的师妹,但看着她的笑脸最终只是向师妹靠得更近了一些,又祭出了一物放在身前,才轻轻吁了一口气。 “这里……真是夺造化之功,令人眼界大开,冒险入巨鲸腹中一游已是值得了。”那出生宗门的青年修士踏着雷光而来,嘴角也带着笑意,“平日参悟天地至理,追寻茫茫大道,自以为已有所得,看到此处才知道不过井底之蛙罢了,道友以为何?” 苍倚剑正试着真气外放,发觉在此处真气流转并无阻碍,可一旦离体便被吸收一般消失无踪,那感觉十分浓郁的灵气也是如此,能被她吸收的极少,也如被何事物抢走一般,一呼一吸之间不及平日千百分之一。又用手轻触那球形雷电,只觉传来一种灵动之感,并不觉得是危险之物:“虽说如此,可道友莫要望了我等虽然辟谷,也需吞吐日月精华,五行灵气,此处好比枯灵之地,便是我们也应尽快找到出路才是。”苍倚剑这才回应那青年修士,随口应道。 “道友此言大善,我正是要与道友商讨此事。”青年修士毫无所觉般一脸温雅笑道,“我乃裂天道门内门弟子月关宁,不知道友如何称呼,相聚便是有缘,此时有暇合该认识一番才是。” “还在此啰嗦什么,先让人四下探看,摸清此地到底为何处再作打算,这地方看起来就极为危险,此时虽然无妨但也不可不防。”散修头领仰头盯着上方雷云看了许久,眉头皱得更紧,有些不耐地对苍倚剑两人道。 苍倚剑把花盈和古素道从海葫芦中放了出来,道:“我们走这边去看看,半个时辰后回到此处,还望各位小心。” “我看道友一道只有三人,可要和我们同行?”月关宁又道。 花盈似才看到他一般瞟了他一眼,道:”不必。” 那月关宁看着两个各有特色的女子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愿,一脸怅然若失之色,不过也没再纠缠,自去安排同门去了。 花盈二人看到这片天地自然也是一阵失神,花盈有些不放心地行走在流光之海上,每一步都有细微雷光绘出脚印的模样,几息之后才会消散,回头看时如同后路被一点点抹去一样,让人有些微的心悸。走了大约两里后,四周的景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也没有察觉出异处,又不可随意出手打破这雷电世界的平衡,当真叫人有些束手无策。 走在最前面的花盈突然奔跑了几步,又蹲下身盯着“海面”,再又跑了几步,如此重复了几番后,她手指戳动着雷电流光之海,一脸得意之色地道:“我便说总感觉这下面有些东西,果然是一群好奇的小家伙,一试便试出来了,可停下来再看又看不到半点东西。你们说那会是什么,翊泷巨鲸把自己的后代藏在这里了不成?” 苍倚剑不及开口,古素道拍了拍手,吸引了花盈和苍倚剑两人的视线后,因真气无法外放形成字符,他用手语道:“我方才好像接触到了翊泷巨鲸的意识,只是它没有开启灵智,我不敢冒然接近。”他是灵物化形,一点灵性天成,那等没有灵智,兽性难训的飞禽走兽更愿意与他接近,此时才能不依靠修为之类感应到其他人不能察觉的事物。 “那你可知道它此时在想何事?”苍倚剑问道,兽类多是本能作祟,脑中的念头反而更为纯粹。 古素道闭目片刻,道:“吃,它想吃一物,对它有好处。” “若是它们真是往炎熔海去的,等的也应该是水火相融之间时,应是有特定原因才会前去,若次次如此,以师兄的仔细当不会错过这种异动才是,如此该是有特殊缘故才对。”苍倚剑轻点嘴唇,缓缓道,“那与徐老相识之人并没有提及翊泷巨鲸体内会有这般变化,若并不是有意欺瞒,那便也是特定时候才会如此,那么……师姐可能正猜中了。” 花盈张了张嘴,惊奇道:“它怀孩子了。” 苍倚剑低头看着海面之下,笑道:“我也只是猜上一猜,反正一时也难以出去。不过以翊泷巨鲸的速度也不过是半日就该到了,你们说到时候会有怎么样的变化?” “师妹你好似一点也不担心?” 苍倚剑抓了个球形雷电在手里,道:“我自然担心,可诸般巧合之下我们才陷在了这里面,便看到最后又如何,你们便没有把握最后逃脱升天?” 花盈嗤笑:“平日在外还看你谨慎又稳重,真到了这种时候还真没辜负了剑修之名。” “从翊泷巨鲸的情绪看它快到了。”古素道又比划道。 “可还需要再走一段看看?” “翊泷巨鲸把这里保护得很好,一时之间难以找到破绽,我们先返回看其他人可有收获。”苍倚剑没有小看那几个敢于入巨兽腹中的修士,在沧海秘境闯荡之人如何没有几分底气。而且她早已经观察过,那散修之中有一人似乎修的是驭兽之术,许有什么特别的法门。 这个地方不辨方向,要往回走合靠的是修士对灵气流动变化的把握,花盈最擅符篆,对灵气掌控最是得心应手,依然是她在前引路,走过同样的距离停下后,周围并没有看到别的修士。 “我怎么觉得有些饿了。”花盈揉了揉肚子。 苍倚剑指了指她的脚下:“你没觉得真气从脚底穴道流失了吗?” 古素道道:“有人出手惊动了翊泷巨鲸,翊泷巨鲸好像察觉到了此地有外来之物。” “这翊泷巨鲸可真够迟顿了。”花盈气道,“也不知是那个这般冒失。” 感觉到体内真气流失得越来越快,苍倚剑向古素道道:“可否试着与翊泷巨鲸勾通,让它把我们送出此地就可。它似不愿扰乱此地的平衡,可若再拖延下去,怕有人会不顾一切出手。” 古素道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不过一会,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看向花盈和苍倚剑道:“原来是我多心了,它果然如那人所说性情极为温和,只是它的确在此孕育子嗣,才有些紧张了,不时就会送我们出去,莫要反抗。” 一息之后,挤压之感传来,全身如同束缚进了人形皮套之中,真气根本难以运转。不过好在这种感觉不过一瞬,眨眼间他们已经落到了真正的海水中,所有的九人全都站在了一处石壁之后,两边均是水流滚滚,此地算是难得的安全之处了。 “这是……”月关宁敲了敲那石壁,“这巨兽的牙齿吧!” 神识扫出,只见远处的海域已经一片火红,当是炎熔海到了。 第46章 天道盟约 从水中看那片炎熔海是何种模样,那实在是难以用言语描述,一片黑暗之中,那如同燃烧着的海水不断从那火山口向外溢出,随着海流流泄而下,如同一朵盛开的食人之花,格外的绚烂夺目。 不过已经沸腾的海水让人不敢再继续呆看,虽然这样的水温还不至于令修士难耐,可若是真的靠近那炎熔海,怕是他们都要熟透了。 “除了这翊泷巨鲸,其他海兽果然不敢靠近。” “此处风从火,烛鹰也只敢在外围盘旋,我等倒是有了机会。我知道此处的一处秘地,倒是修炼的好去处,不如在那里静修一月,一月之后可便观那千年一见的奇景,诸位道友可愿随我一试?”月关宁突然提议道,语气极为诚挚。他抬手向几人伸出手来,掌中是一个指甲大小木雕,细观却是一艘纤毫毕现,精致绝纶的楼船,便是船上的装饰也繁复华丽,不因其微小而减上一分,实在是难得之物。 苍倚剑细看了月关宁一眼,他修为已是金丹期,但从他服饰上的纹饰看虽是内门弟子但并非嫡传,他身边的三人也只是普通弟子,唯他马首是瞻,倒看不出什么来。拿过月关宁手中的木雕楼船,苍倚剑挑眉一笑:“居然是天缺傀儡楼船,你裂天道门果然为这天下第一宗门,如此宝物也随手给了普通弟子,当真是好气魄。” “你本就有意要到此处?”那散修头领身边本就只有一人跟随他入了巨鲸腹中,此时眼见事情有变,顿时眼神不善起来。 月关宁此时也不再装作不认得苍倚剑,也笑道:“事出有因,还请苍师妹和诸位道友见谅。” “一口一个师妹师妹的,也是你随便叫的?”花盈不喜这般藏头露尾之人,说话便没那么客气,“你来此有何目地快快讲清楚,我方才已向我师尊求救,可并不必靠你出去。若是想要我们帮忙,看在同甘共苦这一遭的份上,我们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月关宁身后唯一的女弟子听闻此言顿时瞪住了花盈,却也知道不是随便开口的时候,只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那散修头领倒没再出言质问,他大步走到苍倚剑三人身边,施了一礼道:“在下本敖,这是我兄弟风衣刀,相识一场还不知道三位道友怎么称呼?”他语气豪爽,自有一股草莽之气,的确与苍倚剑平日所见修士不同。 苍倚剑三人如何能不知道他的打算,也各自报了名字,算是有了交情。 这本敖也是一个金丹,只是气息比之月关宁要庞杂一些,恐怕是功法和资源不及宗门修士之故。风衣刀与苍倚剑三人修为相当,境界上大约已是灵寂期大成,只比古素道差了一线。 他们两人往苍倚剑三人身边一站,形势立即就变成了两方相对,他们这边的实力也要比月关宁强上一些。 月关宁不在意的一笑,道:“我等来此的确有师门吩咐,正是要深入炎熔海寻找师门长辈的一件遗物,只是随行一位金丹期圆满的师兄和跟随的两个师兄弟无故失踪,光我等四人人恐怕难以操纵天缺傀儡楼船,因此邀诸位道友同行,除却长辈遗物,一应收获我四人均不沾手。若是信不过我,我等可发下心魔誓言,而且有苍师妹在此,你们也可向她询问我裂天道门弟子平日行事如何。” “炎熔海内有记载的天材地宝的确繁多,只是太过凶险。”古素道写道。 本敖倒是直接道:“我也早就眼馋这里面的宝物,可惜除非运气好,不然不仅宝贝得不到下场还是个死。只要有几分把握能够完好出来,赌上一睹又如何。至于这事值不值当一赌,愿旁听三位道友的说法。” “那天缺傀儡楼船是何种法宝,竟敢就凭几个最多金丹的修士深入炎熔海。”花盈看起来也有几分心动,向苍倚剑问道。 苍倚剑也没有隐瞒的想法,道:“天缺、地封、御人,乃是裂天道门道术傀儡一道最神秘强大的三种法门,以天缺为最,自比天赐有缺而能补之,所成傀儡可比造化之功,每每有雷劫降下,自然非同小可。这艘楼船既然为天缺傀儡,想必有其过人之处。” “好大的口气。”花盈和古素道两人都是在沧海秘境长大,没有直接感受过裂天道门为天下第一宗门的威势,自然有些不以为意。 可那本敖和风衣刀本来就从外面而来,听完此话双眼目光闪动,显然已经意动。 这时古素道抬起头,写道:“来了。” 果然不过一息功夫,就有一物破开海水而来,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古素道的手上,定眼一看是个酒杯模样的法宝,只是倒扣在手中,比只之掌还要小上两圈,晶莹剔透犹如把玩的物件一般。 “如意琉璃罩,乃是灵宝,虽然只是下品,但也无惧这炎熔海,可真是个宝贝。”花盈得意地瞟了一眼月关宁。 “虽说如此,可你我的修为最多支撑一日,只可在危机时保命之用。”古素道道。 “唉,的确是如此,难得接触到这等法宝,却要限于修为。若此次顺利,等完成师父的任务,我当要闭关了。”花盈叹了一口气,可立刻又笑吟吟的道,“不过这次师父难得大方,自然要物尽其用,师兄可想好了,此次与你也是一个好机会,若是你能利用一月后的机会结丹,想必与你有大好处。” “的确如此。” 苍倚剑听这两师姐弟的讨论心中一笑,她走到月关宁面前道:“我们愿意同去,只是人心隔肚皮,我们自然也需要一些保证。” “我这就……” “月师兄可是觉得我不过一纨绔子弟,可以轻易糊弄?”苍倚剑似笑非笑地打断月关宁的心魔誓言,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容貌慢慢有了寒意,“心魔誓言不过束缚你一人,你又非可护我等周全的强大修士,如何能取信于人?” “你到底是何意?”那女弟子忍无可忍的道,她看着月关宁的目光明显带着几分情意,如何能忍受他被人轻视。她身边被她称之为师兄的男弟子虽然神色有几分黯然,但也和另一人一般目光炯炯的看着苍倚剑,显然要等她说个明白。 “师妹,不得无礼。”月关宁喝道,他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略显出几分踌躇。 这时海水的温度便是护体罡气也有几分抵挡不住,不过那翊泷巨鲸已经渐渐停了下来,显然他要在此距离上驻守,静等一月之后的水火相容之期。 只是它在慢下来的同时也在渐渐下潜,不过一会已经下潜了近百丈,若真被它带入海底,在此之人只怕都会爆体而亡。 “如何?”苍倚剑倒是不慌不忙地问道。 月关宁看着苍倚剑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建天道盟约。” “天道盟约?”苍倚剑身边的四人显然没听说过此事。 “这涉及到六大宗门的一庄秘事,倒是不好告诉你们。”苍倚剑解释道,“不过以天道为证,在盟约限制下,我可以暂时控制天缺傀儡楼船,我们双方也不可互相争斗算计,若是有违此限制……” 月关宁和苍倚剑同时道:“三魂离散,六魄轮回,生生世世,不忘记忆,不入仙门,生死病苦,不得解脱。”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花盈有些咂舌道。 月关宁倒是又笑道:“这便是天道盟约,不过极少有用到的时候,想不到苍师妹倒还记得。” “以前不成器,只得天天翻些杂书度日罢了。” 这天道盟约不是用得少,而是六大宗门的格局彻底形成后用的少了,因此六大宗门之外的人极少有听说过的。 一方大千世界的历史何等漫长,先天神灵消失后,各族势力此消彼长,此间为争夺生存空间和传承曾大战不休,好几个种族彻底消失,也许只留下了一个族名。就是人族此时占据了大半的地域,曾经也是几度覆灭,只是人族凡俗之中历史难以长久传承,才以为那只是传说罢了。 六大宗门形成的契机便是其他大千世界的强大宗门欲意在本方世界传下道统,极力挑拨打压本方势力,各方传承岌岌可危,才有了这天道盟约。 人、妖、鬼、魔之前可说仇深似海,因天道盟约才有了合作的可能,而此番劫难过后,各方元气大伤,各自龟缩一处修养,才逐渐有了五大宗门,又因剑修最是桀骜不驯,直到胧歧剑仙建有剑门,才成为第六个力压其他大小宗门的强大门派。 最后这天道盟约就成了那时六大宗门弟子出去探索瓜分本方世界,时常需要联手时不互相拖后腿的大善之法,比之天魔誓言更得人心。 各方修士扒开其乐融融的一面后,这□□裸的真相,实在不足以向外人道也。 “如此,我们便上船吧!” 第47章 天材地宝 极西之海的气温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虽对于修士而言并无什么影响,而剑门所在的海岛上因为海风而颇为凉爽,因而各岛上的门人弟子还是一如继往的来来去去,一派大宗气象。在海下千五百丈的地方,有一处筑于珊瑚丛中的洞府,在色彩斑斓的珊瑚围绕下倒也衬得如同凡俗之人口中的世外之地。 一条明显不能是海蛇的纤细小蛇游到了洞府门口,他用蛇尾叩了叩一边巨大的蚌壳,那洞府就开出一个小洞来,让那小蛇游了进去。一入那洞府之中,这小蛇就化为了人形,是一个头发姜黄,下巴尖细,眼瞳仍是坚瞳的青年,只是长相上有些雌雄莫辨罢了。 此处洞府十分宽敞,虽没有充满海水,顶部却爬满一种发光的柔顺水草,柔和的光亮如同大日一般温暖,洞府中央盘在水池中的巨蛇便姿态慵懒地爬在这光亮之下,色泽冰冷的眼睛也透出一种愉快之色。不过看到同族的青年之后,他似叹息了一声,只见眼前一阵的恍惚,那大蛇也化作了人形,这一身青袍的俊朗青年正是客居剑门,闭关修养的无渠上人。 “见过老祖。”青年模样的妖修行礼道。 毫不在意般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无渠上人眼神不善地道:“我说过想闭关百年,可如今都被打扰两次了,这次又是有什么事情?” “回老祖,是缇岚长老失踪了。”青年有些愤然地道。 无渠突然发出了一声令人胆寒的“嘶嘶”声,他声音阴冷地道:“那些人果真向缇岚动手了,把我们这些人都当是傻子瞎子不成。”他的下半身化出粗壮的蛇尾,重重抽打在了石壁之上,盛怒之下让这洞府又被拓宽了不少。 青年被那气势压得腿软,更为恭敬地道:“师祖可有吩咐?” “我去见见苍白那小子,听说邬有子那神棍都躲得不见人影,此事当不仅是妖修之事。” “苍掌门如今还未回来,老祖怕要等上一等。” “哦?”无渠兴致缺缺地道,“他又去寻那些邪修麻烦了,只要莫要把弃冢荫那老鬼剁了就成,等我修为恢复了……敢把我无渠卖给那老鬼,果真是扒皮抽筋也不解恨,定让他们尝尝被玄青鬼火锻烧神魂万年的滋味。” 对于无渠和那弃冢荫的恩怒修士中知道的人不少,想着自家老祖遭了算计,硬生生被那邪修削去不少修为,怕真正是动怒了。青年想到此处也是坚瞳微缩,身上似乎更无暖意,苦笑道:“今日倒并非如此,听闻苍掌门去了陆上,却不知所谓何事。”他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事,当年那位柳前辈最近似乎得以脱困,只是不知在何处修养。”他所提到的柳前辈自然是指柳轻云,毕竟一个与妖修真正有交情的人族修士并不多见,当年无渠上人与柳轻云交手数十场,互有胜负,这青年知道了此事自然会想到跟老祖提上一提。 无渠轻“哦”了一声,的确是来了兴致,他无骨似地倚在水池边峥嵘巨石上,问道:“看来他当年果真没死,他现在不在剑门内?” “这倒的确无人知道。”青年实话实说。 无渠摆了摆手:“算了,反正他现在估计也实力不济,碰上了也只能干对着那张老脸,想想就无趣得很,还是想想之后怎么杀妖来得舒爽。”他黑色双瞳瞬间化成坚瞳,黄色的眼睛上覆着一层薄膜,却是血红之色,看上一眼就只叫人胆寒。 这无渠乃是万生谷声名在外有数的分神期修士,本体又是异兽玄青万炼蛇,那天赋非寻常妖修可比,不过他性情不算好,一个不高兴就喜欢把人生吞了再吐出来玩耍,除了他的后代同族,实在无多少人愿意招惹于他,他自己也过得肆意得很,虽是然万生谷长老,平日门中之事也是凭喜好处置,妖修强者为尊,也无人敢忤逆他。 此次他吃了大亏,又察觉得门中多有鬼崇,顿时血脉中的凶性大作,激起了本体因血脉稀薄之故难以开启的上古传承,才在这海底闭关静修,只盼修为更进一步后出去大杀一通,此时自然憋屈至极。 鼻翼微动,无渠又笑了起来:“看来是苍白那小子回来了,之前匆忙,还没有讨上两杯酒喝,此去正好。” 那青年知道老祖已无需他在此,便又化为小蛇离开了去。 见到苍掌门的时候,苍掌门身上还能感觉到几分没有收敛的锋芒,倒让他也被挑起了几分兴致,可惜他此时不是全盛状态,又让他有些索然无味。 “你看上去心神不宁的,怎么,你那如花似玉的女儿终于和小白脸跑了?”无渠调笑道。 苍掌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咳,听说裂天道门的那个老家伙闲极无聊想要重启传送仙阵。”想起他那撵得剑门弟子鸡飞狗跳的小女儿七十一娘,无渠无端有一丝心虚,他轻咳一声,全然不理他万生谷长老的身份,径直躺在了苍倚剑身旁五步远的一棵树上,懒洋洋的转移了话题,“你们可要掺合?” 苍掌门目不斜视,淡淡道:“我剑门虽无半步仙人,但也无需为这点事去求别人。”能通外界自然是好事,固步自封本就不是修行之道,可此界封闭万年,可由谁主导此事,又挑何种时机就有得斟酌了。 “想必当初她走的时候,也给你们留下了些东西。”无渠倒不意外,不过他提到裂天道门并非只为了此事,“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苍倚剑对女儿亲娘之事并不作回应,只是道:“即为魁首,自然不会轻易露出破绽。” 无渠摆明了不信他这等托词:“认识你至今都是这个脾气。”他轻哼一声,“若不是上次一时疏忽让人落入别人手中以至打草惊蛇,谁想来对着你这长老脸。你最好能把握分寸,莫要以为你们剑修就天下无敌了。” 苍掌门眼皮也不抬:“不求无故,但求不败。” 无渠似笑非笑,他一阵风似的落在地上,嘴角带笑,眼神却冰冷至极:“缇岚不听我劝告,此时怕已经被扒了那张狐狸皮,榨干全身精血了。” 苍掌门终于有了分动容之色,他正要开口,却又看向了另一个方向,穆染长老面色难看的显出身形,向苍掌门道:“掌门师兄,刚传来的消息,沧海秘境破碎,附近的两个国家因此灭国,修士死伤无数。而且……师侄虽然本命魂灯未灭,却是不生不死的异象。” 只见三尺岛上空惊天剑气破开云霄,顿时万籁俱寂,艳阳之下却森冷如鬼域。 海水和熔岩的交汇之处,一艘看似木料制成的奢华楼船正破开海水向炎熔海而去,在这翻滚危险的海中如同海面上一般的平稳。不过这种楼船并不像人形的傀儡一般只需提供灵石就可,还需有人操纵才是,才会如臂使指,如同本命法宝一般。 “这宝贝当真神奇,想不到我真的如今这修为时进入了这炎熔海。” 因这艘楼船除却船舱,共有四层,房间自然众多,九人到了船上后分散开来,却也都在同一层,以方便应便。现在这船走的便是月关宁所言的秘处,其实挑破了人人都可想到,便是水火交织之处形成的一条奇异通道,只是其中危险变化繁多,也无人真敢来试上一试。 而这楼船就好像专为来此所制成一般,驶在那诡秘非常的通道中却如平地,不受半分影响,那狂暴的熔岩和早不是凡水海水都不能侵蚀半分,坐在船内不像是去险地,反而如乘船游乐一般。水平 “还是不可大意,这楼船毕竟是死物,不可能护得你我尽心尽力。”古素道写道,他自进入此地就神色凝重,倒并非忧心性命,倒像半是期待半是忐忑。这船上的人都没有白目之人,自然不会去探别人隐密,只是私下留了心。 苍倚剑也知道古素道灵物化形,又拜得一岛之主师,没有受过半分蹉跎,心性极为纯净,容易被人看出心思。不过这是他的本性,强行压制反而不美,只要他自己修为不差,这些不过小节,只不被人蒙骗就可。 不知是否是运道极佳,虽然有看到有常年生于炎熔海的海兽经过,几日来这楼船却一直平平稳稳驶进了炎熔海的深处,只是各人真气都有所损耗,此地灵气又并不适宜修练,所以显出了几分萎靡来。 又过了一日,外边那初看蕴含大道至理,让人沉迷入定的景象连着几日看下来,也有些厌烦了,便都聚在一起取了湮光棋消遣,棋面一时也刀光剑影,不下与人相斗之时。他们这般自然也有他们境界不到之故,五行相生相克的至理自然是无上大道,只是若他们在此时强行领悟,怕反有反噬之危。 因这几日时时在一块,九个人也混得相熟了,此时可暂不涉及门派之见,抛却传承之别,相处都自在了很多,又都可说是年轻之人,好胜心一起,各种游戏砌磋倒过得颇有滋味。苍倚剑自然是从来不觉得自己早已是千万年的老妖怪,该玩时玩,该笑时笑,手段凭出,差不多把几个宗门子弟身上的灵石都掏空了,那本敖和风衣刀更是见着她就想绕道走。 手中抓着几个灵石一边把玩一边补充真气消耗,苍倚剑无意间向外一瞥,脸上的轻松之色就收了起来,道:“我们怕是到地方了。” 对在对局的花盈和月关宁立即停手,所有人都看向了前方。他们早已经进了那火山口中,向下看去如见炼狱,四周裂火舔舐,头顶巨浪滔天,只有他们这里能取一点安宁,可若是有半点差错,他们被榨干了去怕也难脱化为飞灰的下场。 可这般可怕的景象中央,却有一片真正的安宁之中,那是岩浆中的一座小岛,在一片水雾中看不真切,切是实实在在绿草茵茵的岛屿。那岛上还有一小亭,不过寻常草木搭成,可放在那里却合适无比,找不出半点瑕疵之处,当是高人手笔。 “那地方能留存下来怕是正好在水火两仪位上了,有道火生土,水生木,想不到还能是如此景象。”月关宁赞叹道。 “你师门长辈之物可是落在了这里?”花盈看着越来越近的小岛问道。 “正是。” “与我等无碍。” “无碍。” 花盈问完也不再开口,不过是目的地已至,这几天的轻松气氛就已经消失无踪, 等踏上小岛,纯净浓郁的灵气都包围了过来,真气几近枯竭的众人略作察看后便都坐下来恢复自身,那经脉被灵气冲刷的滋味让人飘飘欲仙,如同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到现在我还像是在做梦一样,居然如此容易就进来了这里。” 苍倚剑看着几如梦游的几人,连月关宁也一脸赞同之色,不禁失笑。她刚扯开嘴角,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她挪开身体从地上扯起一株毫不起眼的小草来,再定眼一看,这小草只有三片细长叶子,通体翠绿没有半点深浅变化,叶脉之中隐有金色丝线,竟引得莫离剑轻轻颤动,剑魂传来阵阵喝望之意。 “这是……曦炎草。”苍倚剑眨了眨眼睛才道,她若不是对炼丹一道下过点功夫,还真不定能认出来。 “曦炎草是什么?” 那裂天道门的女弟子瞪大了眼睛,那眼神恨不能上前去抢了来:“这……这真是曦炎草,不是说在已五千年前已经绝迹了吗?” 苍倚剑被这女弟子看得都有些背脊生寒,她慢条斯理地收好曦炎草,见她真想要扑上来了,就指了指她左脚:“你踩上一株了。” “……”那女弟子低头一看,立刻就去抓她师兄,“快,快,师兄,扶我一把,我头晕。” “这……” “曦炎草乃是化婴丹和神幻塑体丹的主材之一,若直接服用可在体内孕育一丝太阳真火,只是机率不高,实在少有人这么奢侈。自从它在世间难见之后,化婴丹和神幻塑体丹都改了丹方,虽药效并未打多少折扣,还是不如这曦炎草有固本培元,生机不绝之效。”苍倚剑解释道,她又走到岛边碎石中摄出一个小石头来,给众人看了看,“阴阳鸳鸯石,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若有双生,当如鸳鸯,是为阴阳鸳鸯石。” 花盈双眼放光:”听起来就是好物,这一趟果然是值当了。”她突然警惕地看着月关宁四人,“说好你们可不能抢,有多出来自然会让给你们。” 月关宁笑着点了点头:“我们本来就不是为此而来,能寻回师门遗物就极好了,师妹喜欢自然是师妹得去,也不会埋没了这些宝物。” 苍倚剑却是看向了古素道:“你有何发现?” 古素道看了一眼就在身前的苍倚剑,低下头看着脚下道:“这岛下有宝,与我本体有些关联,只不知是何物。” 第48章 水火相容 “这个地方应当常有岛主来此,难得还有这等天材地宝留存,以各岛主那般修为境界,想必这些还不值得注意吧。”花盈向往道,她坐在小亭之中,手中把玩着一枚阴阳鸳鸯石,脸上带着欣喜之色。他们几人并没有把岛上灵物宝贝都搜刮干净,虽然此种天材地宝有缘者得之,但天道无情尚且留世人一线生机,何况最重机缘因果的修士。 苍倚剑对此方世界修士的想法不置可否,只要不违本心便可。那两个散修大约因自身资源实在匮乏之故,多寻了一阵,其他人也是没有对此表示异议,各自散开寻找适合修练之处。因一月后月关宁才能按照师门所授秘法召出师门长辈的遗物,他们当在此静修一月。一月之后火熔海当平静下来,灵气也会消散殆尽,成为枯灵之地,虽不知此岛是否如此,他们也需保留应变之力。他们这九人之间自然是互有防备,月关宁之事当不会像他所言那般简单无事,不过冒险来此也是各自心甘情愿,自负生死,因此在平静之时能攒上一分实力便是一分。 此岛灵气之浓郁纯净虽然当称为福地,但此地五行不均,灵气中水火两行灵气之浓郁几要化为实质,每人体质功法之故当要小心为上。 这小亭之下本连通地脉,当为五行俱全之地,只是此处灵脉破碎逸散,反而并非上上之选,只花盈选在了此处。她此时维持境界修为靠的是自身的领悟,外物倒是并不重要,便也懒得在岛上寻找,只拿出她的收获反复察看,笑得如最娇艳的花儿一样。 苍倚剑并没有如他们一般入定修练,只是寻了一处暂且坐下,心中另有打算。她修练的功法不同,便是被那楼船压榨了好些时日的真气也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真气匮乏,她又不缺防御宝命之物,此地倒是很合她心意。 万重破灭诀前三重达到肉身极至反哺粹炼神魂,一举破丹成婴,与如今功法都有不同之处,她如今乃是第二重大成的,要真正突破至第三重却极为艰难,成丹之时方是最佳的时机,因此灵寂期时需第二重圆满才是。先有初鸣池,后有小千世界的那番际遇,苍倚剑肉身之强悍便是专修炼体之道的修士怕也难及,若想肉身与神魂交融如一,非有机缘不可,而如今机缘怕就在眼前。 她站起身来,在原地布上了障眼法,抬脚向岛岸走去。她此时心境未平,真气未满,前路未知,她还是没有一丝迟疑的走了过去。 莫离剑在苍倚剑身边凝出剑体,不段嗡鸣着围着她转动,剑身红光忽强忽弱,似想要挣开束缚一般,最终却未离开她身畔半分。 一月之期转瞬即过,当所有人被灵气的剧烈震荡惊醒时,只见天地初开时一般,天上云雾向两边裂散开来,浓重的雾气或消融入海,或升入天空了无痕迹,露出了天上的那*日,而闪电雷鸣之声渐渐消失,即使远处蚓蛟和烛鹰盘旋着,也让人觉得天地从未如此寂静过,真如万物未生之时。 一阵失神之后,那本敖最先回过神来,他在岛上扫了一眼,皱眉道:“苍道友在何处?” 花盈已经站在了依然入定的古素道不远处,脸有忧色地答道:“我醒来时看到师妹所留之信,她……似乎另找了修练之地闭关,今日便会出关。若是今日不见她身影,便可不必寻她了。” “看来不止我一人在次寻得机缘。”古素道睁开了眼睛写道,他此时与之前并无变化,可又像有了极大的变化,那玄之又玄的感觉难以描述。他此时依然幻化符文说话,其他人却再不会忽视于他,如那符文自己映入了眼睛,钻入了耳朵。 “恭喜古道友成就金丹。”月关宁率先道。 “恭喜古道友。”其他人也纷纷祝贺道。成就金丹乃是大事,修士从此寿岁大增,真正与凡俗有别,迈入修真之列。 花盈围着古素道走上了一圈,目光闪动,满面欣喜地狠狠在他肩上拍了一记:“师弟你果然厉害,无声无息就结成了金丹,作为你师姐真是有些没有颜面了。”她虽是如此说,语气中却没有半点介意,“金丹品相如何,可有何隐患。结丹之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能有半点大意,身上灵石可够,快点取了灵力稳固境界,此时可莫要心疼这点外物。” “师姐放心,并无半点不妥之处。”古素道笑着安抚道,他看向岛外平静的海面,有些忧虑,“苍师妹实在是有大毅力之人,只期望天道眷顾,让她得偿所愿。” “此刻不过太阳初升之时,还有好些时候,等她出来必能功法大进,师弟你等着就是了。”花盈道,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张口,只轻叹一声,并不让他听见。 “我看苍师妹是福泽深厚之人,当是如此。”月关宁应道,也是在宽慰众人,毕竟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了些交情,心中担忧乃是正常之事,“再者苍师妹为剑门嫡传,应少不了保命之物,我等只需保证无人打扰于她就可。” 他身旁的同门道:“如此还请师兄先请出掌门所赐法宝,寻出长辈遗物后便离开此地,以免夜长梦多,平白多出事端来。” 月关宁自然从善如流,非裂天道门之人也自行避开,不愿窥探他门之事。 “若不是此地难进难出,当真想要在此多留个百八十年,想必结丹是手到擒来。”风衣刀大约是功法于此地契合,此时怕已是灵寂期大成,一旦寻到机缘功行圆满,就可坐地结丹,他心中自然欣喜万分。他怕是有本敖庇护之故,心性如他的外表年纪一般,不如本敖来得心机深沉,也爱与花盈说话。 “此间灵气倒是于我不太亲近。”花盈无法感同身受,飞来石岛上岛主的空中庭院联通岛上灵脉,自然也是一处福地。 风衣刀待要在说些什么,却把头转向了他们入这炎熔海的方向,只见一道水柱冲天而起,道道彩虹悬挂于上,四散的水珠晶莹剔透,如万千星辰碎片落入了凡间。 一刻钟后那水柱终于后继无力,在空中迸裂开去,接着便是有似真似幻的声音传来,让人觉得好生熟悉。 “是翊泷巨鲸!”风衣刀惊讶道,不过却没人答话,只因一庞然大物跃水而出,遮天蔽日的巨大身躯在空中一扭,竟已经落入了炎熔海之中,掀起的海浪高达十数丈,径直向着小岛拍了过来。 此时这炎熔海的海水可非同小可,看似还是水,其实却是那等极端的绝地之中才常有的阴极玄水,水火相容之后至阳转至阴,最是*蚀魄,与修士如那剧毒无异,修士大多取来炼制一些阴毒偏门的法宝罢了。 眼看海浪来势汹汹,古素道一转手便抛出了如意琉璃罩,食指点在其上,那如意琉璃罩便迎风而长,罩在了几人头顶,又有华光降下,把他们护持得严严实实。 “师妹!”花盈惊呼道,原来最后关头,如意琉璃罩中窜进一个人来,正是苍倚剑。 苍倚剑一脸心有余悸道:“这阴极玄水果真厉害。” “我看你才厉害。”花盈看到白日飞升之人一样看着苍倚剑,“且不提你如何入得那炎熔海,又如何抵御这阴极玄水,你看看不过一年多的功夫,便已经是灵寂期圆满了,真是气煞旁人。” 苍倚剑笑而不答,新换的法衣之下如被融化的大片血肉正蠕动着长出新的肉牙,最终连成一片生出皮肤,再看时就和原本的肌肤一般吹弹可破的模样,真正的冰肌玉骨,可羡煞无数女修。 那海浪转瞬即至,重重拍打在小岛之上,却被如意琉璃罩挡在了一丈之外,一滴不露。等海浪过后,那光罩立即破碎,花盈和古素道齐齐后退两步,神色顿时萎靡,花盈更是肚出一口血来,显然伤了肺腑。 “这极阴玄水果真名不虚传。”花盈自己拿了丹药服下,后怕道,“若不是师弟此时已经突破,我二人最后怕是会支撑不住。不过近几日这宝贝是不得用了,只盼着那边几人快快完事,不然再来一出可抵挡不住。” “哈哈哈,你等小辈真是胡闹,如此丁点修为居然敢来此地,仗着长辈所赐就胆大妄为不成。”身后突然有人大笑道。 几人豁然转身,看到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这大汉袒胸露乳,只在腰间胡乱围了一圈光滑兽皮,当真是放荡不羁之辈。 “见过玉羊岛主。”花盈和古素道二人显然认得来人,敢忙行礼道,又匆匆向苍倚剑三人使起了眼色。 一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浓烈妖气,作为全是人族修士的几人自然乖觉,立即跟着行礼。倒不是人族修士和妖修之间有深仇大恨,一照面就是大打出手的场面,而是对人族修士来说妖修脾气古怪,遇到修为相当的还无妨,若是眼前这般修为高深的妖修,自然小心为上。 苍倚剑对妖修的脾性倒是知晓得清楚,可说人族和妖族天生便三观不同,人妖两族对对方的感观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其中自然造成误会重重,在古早之前因此两相斗上一场的不在少数。她转世为妖族后与同族便有些格格不入,妖族没落后更是独来独往,不然也不会落得被追杀身死的下场。 玉羊岛主摆了摆手:”随意些,随意些,我不过是过来取点水,感觉到这里有异就过来看看。那几个是什么人,手上的也是个好宝贝啊。” 花盈忙道:“回岛主,那四人均是出身裂天道门,遵师门之命来此,我等也是恰逢其会,便一同来了。” 玉羊岛主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眼神在如意琉璃罩上打了个转,又看向了苍倚剑:“不知这位小友是?” “晚辈剑门深云岛门下,幸添为内门嫡传弟子,见过玉羊前辈。” 玉羊岛主再“哦”了一声,失望之意更甚,意兴阑珊地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五颗珠子来:“以前从深海捞来,拿去玩吧。” 五人均取了一枚,再次行礼谢过。那珠子虽出自深海,算是稀少之物,却也只有定水之用,对于深为深些的修士来说也的确不过一玩物。 “嗯?”那玉羊岛主显然要走,却又看向了月关宁那方,两天粗黑的眉毛皱得死紧,手指在额头上一点,双眼就发出一道光来,直直射入地底。 “岛主可是有何发现?” “古怪得很。”玉羊岛主收回手,向地上呸一口,咧着嘴道,“这下面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想打老子的主意,嘿嘿,此地不可久留,可要我送你们回去,这花费嘛自然好说。” “……有劳……” 此时小岛一晃,在远处的月关宁等人都被抛飞了出去,他们手中的一葫芦形法宝飞到空中,其上浮出一圈玄而又玄的符文来,细看一眼便头疼欲裂,令人不敢再看。 这个时候均知道情况有变,都飞身而起,立于小岛上空。他们并非不愿直接飞离此地,只是阴极玄水不可强渡,以他们的修为怕飞上不过几息就会落入水中,不得超生。 月关宁的伤势比之其他三个同门看起来略好一些,他拿出楼船向水中一抛,化作大船落在海面上,居然并不会在阴极玄水中沉没。然后又向玉羊岛主施了一礼,“请前辈怜惜助我等一臂之力,我等定然是知恩图报之人,不令前辈寒心。” 玉羊岛主摸了摸下巴,又盯了一眼小岛:“不成,我还有事等着要用这阴极玄水,你们还是……” “事后这楼船就送给前辈了。” “哈哈,好说好说,都进去吧,我这船不错,船资不多,童叟无欺。” “……” 第49章 血遁之法 那玉羊岛主虽看上去怪癖颇多,却是真正的分神期圆满境境界的修士,只差一步神与身合,步入合体期。这世间大能遍布,但真正威摄世人的却正是分神期修士,之上境界的修士已经不会在理会此间之事,一般隐居一处,静心体悟天地,以求渡劫飞升。因此分神期的前辈高人如此容易出手相帮,还是性情不定的妖修,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因玉羊岛主站在楼船最顶端,安然离开那岛的九人再次坐在了一处,也没有白废功夫的互相传音,想来那等高人前辈也不会在乎他们这般小辈的言谈。 本敖似有了极大的隔阂,并没有开口说话,风衣刀自然也不会开口。倒是月关宁的那师妹极为忧愁地问道:“大师兄,师门遗物突然有变,不知能否收回,你又把师门所赐的天缺傀儡送于那……那位前辈,若是门中追究下来如何是好?” 月关宁对于女修往来极为亲切,此时也温言道:“师妹莫慌,师兄我自有办法,必定不会让你们受到责罚。” “可是……”那师妹还是忧心忡忡。 月关宁拍了拍师妹的脑袋,立即就让这师妹脸涨得通红,呐呐地缩回了那师兄的身后不再出声。 除了裂天道门的四位门人,其他人本来就是冒险进来见识一番,又有了收获,自然不会多言。便是对那师门遗物好奇,也不好当面提及。 而这天缺傀儡楼船到了玉羊岛主手上才算真正显露出它的强悍之处,凌空一丈飞掠于海面之上,如同真正顺流于普通溪流中一样,轻盈平稳得感觉不到半点适之处。且其内灵气虽然算不上充沛,但也极得上普通地方的浓度,让其中之人并不感到难受。本来以楼船的速度,这炎熔海虽大,但也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能驶出,只是这玉羊岛主也是艺高人胆大之辈,直接操纵楼船那翊泷巨鲸游弋的地方驶去,而后一头扎入了阴极玄水之中,对上了巨鲸大如楼房的眼睛。 “它真的不会一口把我们吞掉?”便是大胆如花盈也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沫,实是这巨鲸似对这奇怪的楼船似乎万分警惕,巨大的眼睛也不正常地泛着红色,如此巨大的血红晶体映照之下,这一片海域都泛着红色,实是令人胆寒。 “它正在生产,我等靠得太近了,它自然紧张万分。”古素道写道,他难得的露出了担忧之色,“不知可否劝玉羊前辈暂时退开。” 苍倚剑看了看依然站在最高处的玉羊岛主,摇了摇头,那位前辈的性情一看就是不那么好说话的。 “看那边!”花盈和那位师妹同时道。 众人看向不同的地面,看到的景致却是相当,只见黑沉的海水中一团团雷光从巨鲸身下漂浮出来,其中隐约可见如胎儿船团缩其中的生灵,只是与那雷光球相比太过于细小,实在看不清是何种模样。 “那便是翊泷巨鲸的孩子?看他们体型如此庞大,又只以雷电为食,本以为难有后代,如今倒是让我糊涂了。”花盈盯着一个最靠近楼船的雷光球,语气极为垂涎,“不过这样也好,若是能捉到一只驯为灵兽,以后出门哪还怕那些凶兽,定然威风极了。” 苍倚剑却是有所感应,她暗叹一声,半是意有所指地道:“你以为就你在打它们主意,不过你若是还有积蓄去求一求玉羊前辈,当能得偿所愿。” “还是你这小辈知我。”玉羊岛主的声音传来,“看在你们船资给得爽快的份上,这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若是不满意了还可再抓一次如何。” “有劳前辈了。”苍倚剑立即道,没有一点心痛自己芥子环内的身家。 “你还真要?” 苍倚剑意味不明地看了花盈一眼:“送你一篮灵果或一株灵植,你想要哪个?” 花盈斩钉截铁地道:“自然是灵植,这有什么好选的。” 苍倚剑放心了:“若是送一只翊泷幼鲸给你师父当能解决任务了,反正我们这一年多来也收集了不少好物,正好作为买资。” “这……能一样吗?” “有何不可?” “倒也不无不可。”古素道一锤定音道。 由分神期圆满的修士出手,那一团雷光自然不是阻碍,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一张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大网网住了那幼鲸,把它拖在了船后,可说是在巨鲸眼皮底下完成此事,那巨鲸却没有多少反应,似乎并不在意,也不知是否是忌惮玉羊岛主之故。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看过苍倚剑递来的报酬后,玉羊岛主心情不错的样子,那张凶悍狰狞的脸都看起来平和了许多。] 花盈看得也有些心动,可她全身身家大半是她辛苦得来,哪会如苍倚剑一般丰厚,逢年过节,或是修为长进,都有长辈赐下好物,半晌也狠不下心来,只是再看苍倚剑的目光不免也些咬牙切齿。 “嘿嘿嘿。”摸着下巴,玉羊岛主突然笑了起来,“小的们,好戏要开场了,你们说我们是跑之大吉还是浑水摸个鱼?” 月关宁恭敬道:“不知前辈所言何意,可否给晚辈分说一二。” 玉羊岛主直接往船楼板上一坐,震得整个楼船都似似抖了一抖。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别给我来这文绉绉的一套,还不如个女娃子爽快。” “这……”看来秉承风度没在岛上搜刮,又付了船资之后,月关宁有些囊中羞涩,一时有些迟疑,他可能想不到前辈高人之中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辈。 “你……”那师妹气得脸颊鼓起,不过不等她师兄来拦,她就扔出了一物到玉羊岛主脚边,哼一了声道,“现在能说了吧!” 玉羊岛主倒是不在意这么一点冒犯,捡起地上的雕花手镯看了看,满意地揣进了怀里。 “师妹,那不是……” “可惜啊可惜!”玉羊岛主啧啧两声,也不知是可惜何人,他又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才道,“你这小子似乎还有后手,对那岛上宝物自信得很,不过啊……嘿嘿,这次来的怕不是善茬,会听了你们宗门的名号就退走的。” 说话间,只听外面传来尖锐的鸟鸣声,只见一双巨大的鸟爪闪电般扎入水中,抓起一团雷电球就脱离而去,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只能看见水面上浮着一枚白羽,让人知道方才到底是何物。那只烛鹰如同发出了一个讯号,只见又有十多双巨爪入水,不过能真正能抓住雷电球的不过十之一二,还有一只烛鹰被雷光缠绕,不过僵硬了一瞬,就被阴极玄水拖入了水中,在挣扎中渐渐消融殆尽。 “咝……”看到这般景象的人不约而同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齐齐向苍倚剑看了过去,这位可是从阴极玄水中走出来的。 “噗!”的一声,又有烛鹰落了下来,不过却已经被撕成了两半。 又是一声似有似无的叫声,那翊泷巨鲸终于动了。它庞大的身躯破开水面,水浪震荡得雷光球四散而去,无数皮肉从巨鲸身上散落下来,血气直冲鼻翼。无数烛鹰的羽毛内脏掉落下来,那已经重伤,全身几乎露出骨头的翊泷巨鲸已经出了炎熔海,只是不知能否摆脱外面那许多等候的凶兽了。 “想不到这翊泷巨鲸能忍耐这极阴玄水到如此地步。”有人赞叹道,先前他们还以为见到了能在阴极玄水中存活的罕见生灵。 只见从翊泷巨鲸身上剥落下来的皮肉如它本体一般没有立即被阴极玄水吞噬,反正四周雷光闪烁,那雷光球也直接靠了过去,而后渐渐吞吃下了血肉,雷光因此慢慢消耗,慢慢露出里面里面包在一层薄膜中的幼鲸来。 也不知玉羊岛主是否突然兴起,也牵引了一块附近最大的肉块塞进困了幼鲸的网里。 ”嗒,嗒……” 只见玉羊岛主看着那肉块慢慢被那雷光吞吃掉,不禁满脸的渴望之色,口水都滴落在了地面上,在小辈面前完全不要颜面。 花盈悄悄凑到苍倚剑耳边道:“听说玉羊岛主本体是一种只能吃素食的异兽,不成就仙体脱去凡胎就不得解脱,所以……”这之后何意不言而喻。 那玉羊岛主顿时望了过来,一双牛眼中居然有着哀怨之色,苍倚剑立即就感觉花盈打了个寒颤。 那翊泷既走,那烛鹰自然又至,等楼船浮上水面就见烛鹰盘旋在高空之中,又有身上闪电雷光交织的,身型似大了一圈的烛鹰围攻蚓蛟,呈势均力敌之态。 再看那小岛之处,那小岛居然已经被那葫芦提出水面近四丈,其上的泥土沙石正在逐渐掉落,渐渐现出一个浑圆之物来。 又是鸟鸣之声四起,那烛鹰都归到了一处,也不再攻击那蚓蛟,羽毛炸起的环着那小岛飞舞了几圈,其中一只最为体壮爪利的烛鹰嘶鸣了一声,近百只大鸟便都飞离而去,带着几分仓皇之意。那蚓蛟见此也自行离去,天空顿时一片开阔,真正海阔天空。 本敖盯着那“小岛”看了良久,终于向玉羊岛主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救护之恩,原本该留在此处尽绵薄之力,但自知自身实力只是拖累,还望前辈允我和这兄弟先行离开。” “本来就是顺道,想走就走,难道等我管饭不成。” 本敖眉头微展,又向其他人拱拱手,伸手一抓风衣刀,一蓬血雾过后便已经失去了踪影,居然用的是最耗精血血遁之法,伤了根本掉落境界也是常有之事。 其他人见本敖走得干净利落,本也不打算久留,可不过眨眼功夫又有了变故。 第50章 逃出生天 原本该是远遁千里之外的两位散修唐突地落在了那“小岛”之上,那本敖看上去并不狼狈,想必那血遁之法有其独到之处,当不是凡品,可如今变化却令他一脸鄂然,反应过来后立即抓住风衣刀的手臂,把他扔了出去。金丹修士何等臂力,风衣刀直接向着楼船的方向飞了过来,修士极佳的目力可看见那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泪水。 “求前辈助一臂之力,我这兄弟当能重谢。”本敖嘶吼道。他半截身体已经化在了那“小岛”之上,此话喊完便已经只剩一滩红红白白的血水,再片刻后又干干净净,再无一点痕迹。 “大哥!” “这是何妖物?”那师兄骇然道,转眼看向月关宁,“师叔祖不是说……” “已经过了千万年,怕是其中有变。”月关宁抿着唇,他拿出了一枚极古拙黑色令牌,其中写有不可言传的符纹。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洒其中,脸色立刻就苍白起来,身形更是一晃,若不是有人搀扶住怕要就此倒在地上。只见那“小岛”上方的葫芦法宝光芒更胜,剥离的碎石泥土纷纷飞入其中,那小岛出更是直接被拔起,果真是一球形之物,泥土之下泛出金色,却没有半分俗气。 苍倚剑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小岛”,私下却在给花盈和古素道传音,她用了一种特别的法门,不过几句话而已还不担心被玉羊岛上听见:“做好准备,恐怕事情超出了预计,我们找准机会离开此地。” 他们三人在一起合作这许久,自然是默契天成,两人并不向苍倚剑发问,而是不着痕迹的默默准备,以期到时不出任何的差错。 这边玉羊岛主自然已经准备把他的谢礼拉回到船上来,那“小岛”与这楼船是距离是何等遥远,风衣刀飞出不过几十丈便要落入炎熔海中,只是离海面不过半尺的地方又停顿了下来,那海浪时不时就会舔上他的衣袍,甚至攀延而上,似要覆上皮肤一般。风衣刀一边恐惧得发抖,一边又极度的悲痛,哪里还看得出是一个颇有修为的修士。 “吠,给我上来。”那玉羊岛主突然脸色一凝,突然伸掌向前抓去,那风衣刀立时便到了楼船边缘,眼看就要逃出生天,不想玉羊岛主手掌一颤,风衣刀整个人便落入了炎熔海中,凄厉的喊声直到他被消融干净才从耳朵消失。 玉羊岛主脸色难看至极,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像是恨不能把那邪异的“小岛”用脚碾得粉碎。可他并未像粗野的外表表现的一般冲动易怒,只是如那顽童一般向那“小岛”的方向吐了口唾沫,而后眼珠一转,抬手一挥,竟是要直接把楼上的几人都扫落下去。反正死在这阴极玄水之里,神魂也会消融其中,要追寻是何人下手本就困难重重。且此地乃是枯灵之地,便是想传讯出去也极难,他还怕了这些小辈的手段不成。 可玉羊岛主这一手挥出就觉不对,他突然有些恍惚,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可又想不明白。他原本并不在意,只当那些小辈已经如蝼蚁一般被拂了出去,正要收起这楼船,可他定眼一看,却见面前七人一人不少,大半都脸色怪异地盯着他的手。玉羊岛主悚然一惊,也低头一看,只见他的手齐腕而断,异种剑气已经顺着手上经脉直刺心脉而去。若非他反应过来,他便是不死也要原气大伤,怕还真会栽在这些小辈手中。 玉羊岛主脸上的表情已经狰狞得如同恶鬼,若非腾不出手,他非要把这几个蝼蚁一一毙在手上不可。封住血流入注的左臂,全身真气把那道剑气拦截镇压在天泉穴内,玉羊岛主转身即走,不敢有一丝的担搁。 除苍倚剑外,其他人直到玉羊岛主走了也没有从那道剑光中回过神来,脸上浮出似喜似痛之色,也不知沉浸在何物之中。苍倚剑也不打拢他们,因天道盟约之故,她直接掌控了这楼船,因担心在海面之上会不知为何触动那“小岛”,她控制着扎入了阴极玄水之中,那“小岛”似也无意对付他们,直到到达炎熔海的边缘也没有任何变故,只是因她实力不济,这天缺傀儡也抵挡不住那阴极玄水,已经慢慢被侵蚀了进来,但照着那速度倒刚好能支撑得到才对。 看着船边漂浮而过的幼鲸,苍倚剑发现很多幼鲸在外面那层膜被消融掉后,并不能适应这阴极玄水,自然也是什么也没有剩下。不过也有大约半成幼鲸成功活了下来,身形已经有一丈左右大小,不时好奇地跟在船后,时不时便要撞上一撞。那被困在网中的幼鲸也能适应这里,却已经被其他幼鲸救了出去,怕是因此才如那用恶作剧抱负的小孩儿一般,三五不时就要和这楼船过不去。 苍倚剑倒也并非非要这幼鲸不可,她那时不会也是随手一试,看看能不能为那巨鲸多留下一头后代罢了,如今那“小岛”倒成了他们的庇护之物,不受烛鹰的猎食。 不过幼鲸这一撞,那失神的六人哪里有不醒的道理,花盈便是最先忍耐不住扑到苍倚剑面前问道:“方才那道剑气所得何人,真真……真真令人心生向往之意,恨不能立刻就转为剑修,学得那一道剑气的奥妙。” “不过是家父慈父之心,担忧我这女儿在外遇到不可力敌的危险,便在我体内封入了几道剑气罢了。”苍倚剑自然乐得显摆,也不怕人说她依仗长辈庇佑。 果然几人都显露出几分艳羡之色,只是看能隐藏几分罢了。不过这六人都是心性坚韧之辈,不会因此自哀自怨,这份艳羡也是坦然,不过是人之本性如此,只要不迷失其中便罢了。 月关宁赞叹道:“从小便听说苍掌门胜名,只恨不能亲眼得见,今日却得之庇护,实是不甚感激。若此间事了,虽并非我之过错,怕也需下山避开门中纷挠,不知可否上门叨扰。” “有何不可,欢迎至极。”苍倚剑自然不会拒了这裂天道门内门弟子的颜面,爽快道。 那师妹正要说话,却听有何物裂开的声音,月关宁的脸色陡然铁青,只见他手掌放开,一些粉未落到了地上,手心中碎成了十七八块的东西不是那令牌又是何物。 “你们来帮把手,我们离开得越快越好。”苍倚剑果断道。 因有这几人加入,这楼船更快了几分,不过船内气氛倒是沉闷下来。 “等天听玉简连入阵法,便把本敖和风衣刀身死之事公布出去,也该告诉他们亲朋知道才是。”月关宁突然道,他难得也有了一丝黯然,“说起来他们得到如此结果,也是我的缘故。” 苍倚剑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最是看得开,也并非是安慰他,只是道:“本来就是生死由命,你不必介怀。” 那师妹也道:“他们本来是想提前离开避开危险,哪知道那个妖物有这样的能力,若是与我们共进退,他们现在何尝不是站在这里。” “怕也是那……忌惮苍掌门所封剑气的缘故。” “小心了,我先撤出真气。”苍倚剑看了看前方突然道。 前方就是火山口的边缘,至此海水才渐渐过渡到了正常的蓝色,正是一片风平浪静。不过也可看见另一边大片的血迹晕染了海水,无数残缺的凶兽漂在此处,显然经过了一番撕杀。虽不见了翊泷巨鲸,可还有不少凶兽在此徘徊,撕咬吞吃那血肉。 苍倚剑掌出一面青铜面具来,其上古怪的气怪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却看不出个究竟来。 “此物唤鬼神面具,可阻碍气息,蒙蔽神识,对那凶兽当也适用。我以它掩盖住我等气息,当能神不知鬼不觉通过此地。” “那师妹你……” 苍倚剑自然领会了花盈未尽之意,只是道:“之前修为不济,此物并无大用,此次也不过是第一次激发此功用,心中实在是惴惴。” 花盈哪里会信她此话,只是把此次恩情均记在心中,此刻便不再提。 安然驶过那片血海,楼船无声无息没有引起凶兽半点注意,离那片片海域略远之后,七人都御物飞到空中。那已经破败不堪的楼船月关宁倒也没有就此弃在海中,还是收了起来,这天缺傀儡要害并没有大损,拿回去修上一修就是了。 回首那炎熔海处,却见那烛鹰王又飞临了上空,可夺去注意力却是它上方立着的那人,虽然太远而有些面目不清,可也能看到那并非人族修士,而是半人半蛇的异族。 “商玉略。” “他便是商玉略?” 苍倚剑收回目光,轻抚着手腕上的佛珠,她道:“通知你们师父吧,我怕这两个遇到一起事情难以善了。” “两个?” “那岛中之物怕不是你等前辈遗物。”苍倚剑也不看月关宁,直接道,“那物怕是与这商玉略有关联。” 苍倚剑早在冥冥之中感觉到被卷入了何事,所遇之事也一次次验证了她的猜想。她也不知是因为自身背负业力之故,不被天道眷顾,还是天意如此。 这其中关键怕就是这——商玉略。 第51章 神仙打架 商玉略此人来历不明,实力不知深浅,一般之人不会去主动招惹于他,只可惜此人并非安份守己静心潜修之辈。他此时来到此地,苍倚剑等人便是有心停留也不可得,最好远遁而去,以免无妄之灾临头。苍倚剑是这般打算的,月关宁四人自然也是相同的想法。 修士自能沟通天地,对于自身吉祸总有些许感应,何况不过这片刻功夫,就眼见那商玉略从烛鹰上扔下一具尸首,被那“小岛”吞噬怠尽。勉强看出那正是那已经远遁的玉羊岛主后,他们哪里还会有半点迟疑。 那月关宁面色总算恢复了平日的从容,再看了那“小岛”一眼便向苍倚剑等人告辞。此间事变想必他们也要告之门中,虽然此地为秘境,但强大些的宗门之中也非真缺了向外连络的手段。 此时苍倚剑识海之中也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是留在青竹城武馆中的柳轻云,此时不过是借助酒色与她的联系传递过来的投影,受苍倚剑自身意识的影响,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模样,很是白嫩可爱。不过这投影虽然不算清晰,但有一处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便是他左眼上的一圈青淤,明明便是有人一拳砸出来的。 且不说有谁能在柳轻云脸上砸出一个如此重的痕迹,便是以柳轻云的性情怕也不会顶着它出来晃荡,可如今能让苍倚剑看得如此清楚,怕是打人者还用上了特殊的手段。 “这是你父下的手。”似觉得苍倚剑盯得太久了一些,柳轻云淡淡开口道。 苍倚剑沉默了片刻,她还真不知道她爹还有如此有童心的时候,欺负的还是如今修为远不如他之人。 “昨日我心血来潮,觉得你那边有不妥之事,可惜不擅长卜卦之道,不能因势导利,只能提点你一二,当遇水则避。”柳轻云似乎本也没有要听苍倚剑说话的意思,说完身影便慢慢淡了下去。 苍倚剑看了看脚下似乎能蔓延到天边的海水,只能继续沉默下去,默默御飞剑与花盈古素道两人一道向飞来石岛而去。 “你要到哪里去?”商玉略的声音突然在耳朵道,如同他人就贴在身边一般。 苍倚剑停了下来,示意花盈和古素道先行离开。那两人心知又出变故,也不多加追究,他们均知苍倚剑并不是逞能之人,也不会随便做出牺牲自己成全他人之举,因此此时也任信于她,加快速度远离了此地,以期后会有期。 商玉略显然也无意去拦截那两人,他在远处向苍倚剑招了招手,就如同相识已久的友人那般随意。 苍倚剑在心中揣测商玉略的想法,他对她正如飞来石岛主所言并非全然恶意,只是其中理由还需他明言才能知道。她虽然不愿意再入轮回,但并不是心存畏惧,失了胆气,与这商玉略会上一会又如何。 手指呈剑指状,苍倚剑感觉到剑魂在欢欣鼓舞,显然迫不及等地想要出鞘。剑魂此时看上去略大了一些,样貌已与她前世为妖之时一模一样,为男生女相,再没有一点旁人的样子,正是苍倚剑借炎熔海水炎相容时的玄妙变化,一举让水球所化之水行之力与鸾羽所化火行之力相融,以她木行肉身为鞘,这莫离剑终于牢牢被她掌握在手,全无一丝隐患。 莫离此时已经生出几分灵智,因与苍倚剑亲近,自然能感觉得到她心中所想,因此同仇敌忾,战意渐浓。 轻抚着手指,苍倚剑安抚着莫离剑,片刻间已经到了炎熔海的边缘。此时商玉略再一挥手,有不可视之物罩在了苍倚剑的四周,那阴极之水的阴冷腐蚀之力无法近身,自然也无需惧怕会坠落其中。苍倚剑一路并没有停顿,就如同早已知道商玉略的作为一般。 停在商玉略身畔几丈处,苍倚剑看着脚下那“小岛”渐渐现出了它的本相,石砂落尽后它果然呈略椭的球形模样,面向天空的一面上颜色要深上许多,内外深浅也各有不同,其中又有极为细致的纹路,立在空中向下看去,不正是一颗瞪视着苍天的眼瞳。 而那葫芦法宝已后继无力的模样,就要被吞食进去。 因莫离剑本就是水球与鸾羽共同催生而成,苍倚剑与之性命相修,自然沾染了莫离剑的气息,对与之相关的事物会有所感应,而如今才真正清晰起来。她从商玉略和那眼瞳上都感觉到了与水球相似的气息,冥冥之中有了几分明悟。 “它似乎自身也生出了灵智,你怕轻易难以让它与你合为一体。”苍倚剑试探道。 商玉略此时看起来身形如青年一般,皮肤看上去也像常人了一些,穿着黑色的袍服,一如一生性严肃的普通修士,只是气质略为阴沉。他此时并不介意苍倚剑的试探一般,语带不屑地开口道:“它原本不过本座本体一碎片罢了,还敢违抗本座不成!”他语气极为自负又杀气四溢,与之前所见更加不同。 苍倚剑失笑,她还是觉得这商玉略初遇时还可爱一些,不过他们怕是真正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此阁下令我来此又是何故,如今阁下可清楚了?” 商玉略终是转头看向了商玉略,略带不悦地道:“本座允你在此旁观,其中缘故还需我亲自向你解释不成,真是愚钝之极。” “你曾经言及你乃是海族之人,想必是强盛一族,可你如此修为难道也不过可有可无之人。我曾托人翻遍典籍也不见有所谓海族踪迹,想来你差点陨落此界之事没有得到半点重视才会如此,我这推测可对。”苍倚剑没有半点动气,反而闲聊似地问道。 “不要仗着本座的宠爱就在此胡言乱语,你便以为本座真不敢伤你。”商玉略厉声道,罩在苍倚剑身上的无身之物消失了几息,似在给苍倚剑一个教训。 苍倚剑如同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她心中倒是觉得有几分好笑,这商玉略当真是目中无人至极,若她还是真正少女之时,怕还真有几分欣喜于这般男子,如同那时所看的许多小说男主一般,可惜相逢于错误之时。苍倚剑内心思绪不知飘到了何方,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没有给出半点回应。 商玉略似乎已有了怒气,冷哼一声道:“若非本座要留你性命,当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多谢阁下手下留情。”苍倚剑戏谑道。 此时那葫芦法宝已经半陷入金色眼球之中,似已经没了半点反抗之力,而那眼瞳看上去越发有神,此时正直直看向商玉略,如同活过来一般,与商玉略此时的眼睛看上去一般无二。随着葫芦法宝渐渐完全没入眼球之中,眼球那还没在阴极玄水中的底部渐起涟漪,似有何物在其中涌动。 “道友好久不见了!”飞来石岛岛主突然出现在了正前方,笑眯眯地道。 “道友有礼了。”飞来石岛岛主左手边也出现了一人,正是一背负双剑,却双眼似肓的妇人。 不过片刻功夫,左一人,右一人,陆陆续续出现了八人,有人有妖,还有一个却是鬼修,怕都是修为惊天动地之人。这些人虽然看上去都感觉不到半分修为,站在一起却让整个空间都隐隐波动,苍倚剑这修为最低之人站在其中只觉得压力重重,只能极力支撑才能不后退出去。 “咦,原来小友也在此,来来,到我这里来,待会打起架来伤到你可没法向苍掌门交待。”飞来石岛岛主像是偶遇晚辈一般笑着向苍倚剑招了招手。 苍倚剑自然不愿离这商玉略太近,可惜商玉略显然不愿放她离开,眨眼间就到了苍倚剑的身后,一手放在了苍倚剑的肩上,冷冷地看了飞来石岛岛主一眼。 飞来石岛岛主可惜的一摇头,也没有再作尝试,只看向了一处空地,那里果然又来了一人。 “南无阿弥陀佛,我等不请自来,还请商施主不要见疑。”一敞着胸膛,挂着一圈人头骨项链的胖和尚最后一个出现,他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笑哈哈地道,“和尚我算是我见岛岛主,人称魔罗佛,名号是不太好听,可架不住修为高上我身边这些老家伙一点点,这次勉强是个头头,这里想和施主打个商量。” “秃驴滚!”商玉略安静听完这话就明显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一点不客气地开口道。 那魔罗佛倒不见他名号里的那个魔字,颇有些唾面自干的肚量,闻言笑纹都没有半点抖动,仍是十分和气:“商施主莫要动气,莫要动气,这事可赌气不得,和尚我自然想和施主慢慢商量,可那魔物可等不得啊!”他一脸急他人所急的模样,殷勤劝说道,“你看,你看那魔物,再等下去我们这地脉都要被抽干净了,那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第52章 凡人遭殃 商玉略此人如同不知退却为何物,明显处于劣势却没有半分顾忌的意思,那魔罗佛虽然在那里唱作俱佳,他却也只是回了一句“与我何干”,端是霸气天成,目中无人至极。 “啊啊啊,真是气死和尚我也。”那魔罗佛也是说变就变的人物,方才还和善万分,此刻就金刚怒目,如夜叉一般胖脸黑沉,额头青筋跳动,手一伸就抓出了一把厚重的戒刀出来,刀锋在正胜的日光下寒光闪闪,隐隐泛着红光,“施主既然这样不听和尚的劝,便让和尚送你去见佛主吧,佛主慈悲定然能微言大义,劝得施主幡然悔悟……施主,就让和尚我渡了你吧!” 那魔罗佛说动手便动手,那把戒刀片刻就已到了商玉略脖颈处,要取他的项上人头。 “微末手段也敢献丑。” 苍倚剑已经被商玉略用尾巴卷在身后,他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那戒刀一般,张嘴吐出一注水线,那水线在空中一扭,直接洞穿了那戒刀,而后去势不减直奔那魔罗佛面门而去。那细线还未至魔罗佛身前,戒刀刀刃就砍入了商玉略的脖子,却只见一滴米粒大的小的血珠顺着刀刃流下去。 那边的魔罗佛却如遭雷击,那左手变得大如蒲扇,死死地抓住了那根水线,瞪着商玉略双眼冒火道:“好好好,果然有点本事,和尚我怕要动点真格的了。”他眼中绿色火焰直接喷涌而出,烧得那水线扭成了一团,腾起了层层白雾。 商玉略似笑非笑地摸了摸脖子,那被砍开一半的伤口立即就恢复如初。他一手夹住戒刀,一手手指接住了那滴血珠,手指轻弹,那血珠居然轻松地落在了那水线之上,不受那绿色火焰半点影响。 那水线染上血色的那一瞬间,魔罗佛如同手握烙铁一般,那胖脸都抽搐起来,只见那水线越长越长,最终在空中穿插成了一张红色的罗网,猝不及防般把胖和尚捆了个结结实实,那模样真正是伤眼得很。 “收!”商玉略一点点把那戒刀掰成了碎片,口中淡淡道。那罗网立时就收缩起来,真正把那和尚挤成了一团肉一般,片刻功夫便只听“嘭”的一声,那和尚就化成了一阵肉片雨,落入阴极玄水中再无痕迹。 “哈哈哈,施主果然有辣手段,和尚我早就想结识一番啊!”肉片雨刚一下完,就见一圈人中间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人,那样貌打扮不正是刚刚身死的魔罗佛。 商玉略也并不吃惊,那血色水线也回到了他的身边,在他手指上绕了几圈后化作了一枚朴素的戒子。他手指在戒子上轻抚,语气中傲气不减地道:“此‘洞天眼’非我莫属,你等不得插手。” “哈哈哈,施主哪里的话,我和尚与你一见如故,哪会夺人所爱,重点是这地脉,地脉,和尚我在这里有点家当不容易,可不能让这东西吞了个干净。”他笑哈哈地拍了拍肚子,万分真诚地道,“施主若是不信,来来来,诸位可以作证,和尚我出家人不打诳语,何时出尔反尔过。” 这两人交手没有半分烟火气,如同玩闹一般,可其中的凶险自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围观的八人没有哪个是不识货的,可他们也是各方岛主,修为与这魔罗佛也相差不远,自然不会理会这发颠之人。那背负双剑的肓女不耐道:“我之道不需这等外物,快快解决了此事才是,扰得人闭关都不得安宁。”这肓女双眼上有一道明显的旧疤,从刀势来看不像是被别人划出来的。 “我先动手?”一发须皆白的老头手上拿着一副五行八卦盘,手指不停掐算着什么,神神叨叨得如凡俗酸腐老学究一般。他又用手摸了摸那把山羊胡,啧啧有声地道,“可惜,真是可惜,虽然没听说裂天道门出名的法宝里有这葫芦模样的,可也是一样好宝贝啊,却交给那等小辈来使,半点效用也发挥不出来,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沈老头你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赶紧的,做完事好回去睡觉。”头顶顶着一对小巧龙角的龙女打了个哈欠,不耐地道。 苍倚剑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看来这群前辈高人已经达成一致了,一时半会应当没她什么事了。她也是这时才发现那所谓“洞天眼”果然正在吸取此地地脉之力,此地果然如传言中那样乃是秘境核心,若真被吸干了地力这海水就成了无依之水,必成巨浪滔天,没有半分安宁之地,这些隐居于此的众岛主哪里还会坐得住。 虽不知这裂天道门师门遗物如何变成了这“洞天眼”,可这眼瞳上不论是修炼了何种神通才会在离体之后还有这般威势,想必这洞天眼并不是寻常之物,可若没有变故,当不是在场这十位修士之敌。这十位修士最次都有分神期修为,还有如龙族龙女这般不可以常理揣度的异族修士,对上时时要小心雷劫的渡劫期修士也可斗上一斗了。 虽然被带在尾巴上有损形象,苍倚剑此时哪里又会在意,而是紧紧盯着各位修士的动作。他们明显不准备硬是要毁去这洞天眼,那沈老头显然是阵法高手,此时正游走在洞天眼的四周,嘴中念念有词在测算方位。苍倚剑虽然阵法相关的古籍看过不少,但剑门毕竟是精于剑阵而不是阵道的万般变化,她也一时没寻到何适之人请教,毕竟每一种道法传承都是大事,她不可能另拜师父。 此时这沈老头出于谨慎,布阵时极有章法,并没有因他造诣已深而一蹴而就,自然让苍倚剑看得目不转睛。 苍倚剑所学颇多,显得杂而不精,但那也是因为她并非白白转世,前一世妖圣修为可比半步仙人,若修成正果渡过大劫当可直接成就天仙之位,本身境界不缺,只需积累修为,抵御心魔便可。如此一来初入修行时还不显,日后他人为境界蹉跎之时,她当要要顺利得多,自然有时间可采众家之长,走出一条更宽广的路来。 转眼日落又日出,闭目养神的商玉略在太阳跃出地平线时睁开了眼睛,他放开苍倚剑到一边,缓缓向那洞天眼走了过去,一步一步如履平地。此时沈老头已经用阵法斩断了洞天眼与地脉的联系,魔罗佛和飞来石岛岛主一左一右摄住洞天眼令它动弹不得,其余人分散开来作为护法,可谓是对这洞天眼没有半点大意。 那洞天眼显然也知在劫难逃,眼瞳之中发出道道神光,均是直刺商玉略而去,却没有让商玉略停驻哪怕半步,那手也准确无误地贴在了洞天眼的眼瞳中央,令那眼瞳陡然收缩,寒光乍现。 “不好,事情有变。”魔罗佛突然像是真正见到了佛主一般大惊失色,身形向后急退。 商玉略收回了那贴着洞天眼的手,突然笑了笑:“既然来了,又何必要走。”只见他平平常常的一伸手,那飞窜而出的魔罗佛突然又更快的飞了回来,一头撞进了突然出现的血网之中,再次化为一蓬碎片落入海中,只有那一腔热血淋得洞天眼染红了一半。 这次那魔罗佛是真正死了个干净,如此修为的高手死得如此简单可笑,直让此地静如死地一般。 那飞来石岛岛主已经出现在了苍倚剑身边,他神色凝重地道:“你是何人,欲意何为?” 那“商玉略”依然嘴角含笑,却比他原本面无表情时更加让人胆寒:“我是何人却不必让你们知道,反正也是一堆补品罢了。” “如此丧心病狂,你就不怕九天雷劫临身,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一道人打扮的中年人喝着。 “商玉略”却似乎无意多说,他突然到了苍倚剑的身前,手一挥就把飞来石岛岛主震飞了出去,又一手扼住了苍倚剑的下巴,微微俯身轻轻嗅了嗅,若有所思道:“那东西果真到了你这里,倒是有趣,这贼老天倒就是喜欢玩这种把戏。可惜区区情劫也只能糊弄那种货色了。” 苍倚剑指尖眉梢都感到了危险,不过倒也知晓了为何商玉略对她那般古怪,情劫即起,七情六欲都随之悸动,向来由不得人。她此时倒是有一种啼笑皆非之感,只觉一切荒唐至极。 这“商玉略”似乎也厌烦了再与苍倚剑多说,他一手伸入苍倚剑丹田之中,怕是要拿出那把莫离剑,“那东西”是何物已经不言而喻。 苍倚剑早就猜到那只会犯蠢卖萌的水球来历并不一般,不然也没有如今的莫离剑,可她如何能让自己的性命相修的飞剑落入这“商玉略”手中。只见“商玉略”眉头微皱,手收回来时手中却是一块刻有“镇”字符文的一块石块,在这石块显现的一瞬间,“商玉略”眼中爆发出的情绪让那双金色的眼睛深沉如深渊,杀意再也掩盖不住。 “此为‘三罚三戒石’。”苍倚剑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腹部的法衣瞬间映出了红色,可她却眼睛亮得惊人,满是兴奋之意,“我第一次见到业力如你般深厚的人,正好为我炼成这业力法宝助上一臂之力。”业力为因果,苍倚剑收集功德就是为了剥离这几世纠缠的业障,可寻到这封镇之印后,她突发其想,想把那业力炼入其中成一法宝,也不枉她一路艰辛。 三罚三戒石比之原先多了一层薄光,被“商玉略”握在手中后薄光流动,的确有了一分法宝的模样。 “商玉略”此人身上甚到可看到红光闪现,可见是罪孽深重之人,可业力牵引却有些古怪,可惜苍倚剑再看不出更多东西。不过这这三罚三戒石却是如她所想,如饿狼一般牢牢吸附在“商玉略”手中,令这般诡异强大之人也失神了片刻,让苍倚剑远远退到了那此岛主之中,一有时机就可让这些岛主把她远远送出去。 那些岛主也看出机会,想要先下手为强,毕竟魔罗佛一个照面就死,他们怕是想逃都难以逃出去,只会被个个击破,还不如合力一博。 “散开!”那飞来石岛岛主受伤不轻,只准备伺机而动,因此被他发现了异样,直接冲天而起。其他修士反应也不可谓不快,那肓女一把抓住苍倚剑,瞬间直上近千丈,再看时只见一皮肉剥离得似乎只剩骨架的翊泷巨鲸大嘴冲出水面,把那“商玉略”和洞天眼都吞了进去。 第53章 秘境破碎 不知何时潜回炎熔海的翊泷巨鲸吞下那“商玉略”和洞天眼后,再度落入阴极玄水中,只见存活在其中的十多头幼鲸全都聚积了过来,自发的游入了翊泷巨鲸的巨嘴中,那巨嘴微微一合,淡淡的血色漫延开来又迅速消失,可想而知那些幼鲸此时已经没了性命。 吞吃掉幼鲸后,翊泷巨鲸快速地潜回了水中,再次失去了踪迹,至少苍倚剑无法透过那阴极玄水寻到它的踪迹。 那肓女侧耳倾听状静立了片刻,皱眉道:“这头畜/生极会隐匿气息行迹,我也无法探听到半点动静。” “那人修为之高生平罕见,区区翊泷巨鲸至多比拟金丹修士,竟然能困住此等修士,其中当有蹊跷。” “废话连篇。”一黑衣高瘦男子面色阴冷道,“你们若是无能,便由我来。” 苍倚剑此时无人理会,正闭目凝神,细细感应那被一同吞入巨鲸腹中的“三罚三戒石”。虽然温养时日还短,但也与她有了一丝联系,她神魂强度本就堪比金丹修士,倒还能模糊感应到那巨鲸的去向。一幕模糊的影像闪过,她豁然张开眼睛,也故不得其他地道:“各位前辈,那翊泷巨鲸速迅奇快,此时已经向……龟仙岛去了。” 那龟仙岛岛主并不在此,只因龟仙岛岛主便是那巨龟的一具身外化身,天性就爱寻个舒服的地方睡上一觉,不遇大事并不出头,此次怕也懒得动弹。 “我们便去龟仙岛如何。”飞来石岛岛主道,他想来便是除魔罗佛外此秘境修为最高的修士,虽此时实力有损,但也最先提议道。 那“商玉略”和这巨鲸都让人忌惮,这些岛主不看到此事有个结果自然不会放心,因此也无人有异议。 不过苍倚剑自然不能再一同涉险,毕竟便是这些岛主也无把握能护得她周全,因此苍倚剑便被轻轻一推,下一个瞬间人已经到了飞来石岛上。 “咦,这不是苍道友吗,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不知道友可还记得在下?” 苍倚剑看清几步远外的正是初来飞来石岛遇上的李寻君,看他一年多来似乎毫无变化,连身上的衣裳都还是原来那一件。虽然修士所穿多为炼制的法衣或是有品阶的法宝,并不会沾染尘埃,有凡俗之人的种种烦忧,但也很少有人真一个模样的法衣一直不变,毕竟修士也是从食五俗杂粮,身有各种污垢之时修炼而来,自然还带有与凡俗之人相似的习惯。 连给法衣变个外形的费用也吝啬至此,那李寻君看来也自知落魄,便是与苍倚剑套交情也眉目间带了几丝忐忑。 苍倚剑倒也不介意这些细枝末节之事,不过也无意与他多说,只点了点头,随手放出青鸟知会花盈和古素道两人,那两人似乎还未回到飞来石岛。一边的李寻君有些讪讪地轻咳了一声,拱了拱手便也就走开了。 得到那两人平安的答复,苍倚剑顺着十方罗盘看向龟仙岛所在的方向,她直接在海岸寻了一块光滑的巨石坐下,神识深入了天听玉简之中,只见最先看到的果然是一道充满绝望的神识留言,那存活了千万年,年纪早已不可考的巨鳖被一巨大的凶兽咬住了脑袋入半边身躯,托入了海水之中。这突如其来的灾祸不知让多少修士反应不及,直接葬送进凶兽肚中。 那巨鳖的身外化身跌在了只剩半边的龟仙岛上,呆呆地看着那巨鲸,似乎已经失了神。 那龟仙岛上的修士此时已经是惊弓之鸟,被凶兽气势所摄真气都运转不灵便,实在无多少人还记得向天听玉简中传递消息,只有一妖修原身似为飞禽,躲入极高的云层之中也可把下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才让其他岛上之人模糊地看到了那凶兽逞凶的模样。那庞大的身形和可怖的外表真如儿时长辈吓唬人的故事中的上古异兽,便是可身外化身的巨鳖也不是一合之力,转瞬间被吞了干净,修士更是死伤无数。 “怎么不见各岛主出来除此孽畜。”天听玉简中围观的神识越来越多,差点令那妖兽承受不住被排斥出去。 那妖修气息不稳地回道:“怎么没见,下面至少有八位岛主,可我修为有限,实在无法在此间留下影像。” “那么那凶兽可有伏法?” “……八个岛主都有出手,可我看那凶兽只是又掉了些皮肉……糟,它跑了……对不住,人太多,我实在撑不住。”那妖修的神识果然在天听玉简中崩散消失,让一干外岛修士满心恐慌,就怕这凶兽向着自己而来了。 苍倚剑极快的在心中比较了离龟仙岛最近的几个浮岛,果然是飞来石岛修士最多,而她也感觉到三罚三戒石果然是朝这边来的。苍倚剑立刻传迅令在外的花盈和古素道远远饶开,同时御剑于空中,真气灌入声音之中,向全岛通告了此事。 不论岛上修士如何反应,苍倚剑已经御剑远离飞来石岛,戴上鬼神面具完全隐匿了气息,但她也没有进入云层之中,那躲在云层之中想要趁火打劫的烛鹰又如何能瞒过她。 那翊泷巨鲸此时速度依然奇快无比,转眼间便能看到它庞大的身躯露出了水面,此时它身上可说没有一块完好之处,那双原本极为温和纯静的眼睛此时被它自己的血覆盖着,如同流出了血泪一般。只听一声高吭的叫声响起,那巨鲸突然一头扎进了海水之中,似乎径直往海底潜去。可几息后又翻转了上来,那巨尾不停的拍击着水面,看起来极为痛苦。 飞来石岛岛主已经启动了岛上的阵法,与诸位岛主呈合围之势,看来准备在此一击毙之。那被吞入腹中的“商玉略”此时还无半点动静,但谁也不敢对此大意,若是无法真正让那强大修士灰飞烟灭,便是自己能够脱离此秘境逃走,留在这里的徒子徒孙只怕会被吞吃殆尽,如此阴影定然结下心魔,一样是枉然。 巨鲸又叫了一声,那巨嘴大张,其是居然有了一股极大的吸力,便是那些岛主一时都略有蹒跚,何况这满岛最多不过金丹的修士。飞来石岛上的护岛阵法如同纸糊的一样,居然直接破碎开来,满心以为自己已经无事的修士们除了寥寥几人,其他都没有一点抗拒之力的飞投向了巨鲸嘴中,一朝苦修落得葬身兽腹的下场。 就是那离悬岛中的那空中庭院也门柱颤动,花石飞出了无数。 这巨鲸强悍早已经超出了苍倚剑的预计,她也没能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境地,以力压人怕是最难以对抗的敌手。就算她满身法宝,功法特异,但也只是灵寂期的修为,此时也无法抵御那庞大的吸力,不由自主的向那巨鲸而去。 此时八位岛主都在尽力压制那巨鲸,便是飞来石岛岛主有心庇护友人子嗣,也有些力不从心。 苍倚剑四下一看,顿时看到了生机,她凝神静气,莫离剑轻轻向前划出,只见她前冲的身形一顿,斜斜向下坠去,随之剑势朝下,直接在岛上破出一道等身宽的沟渠来。苍倚剑使了一个千金顶,在再次被吸走之前落入了沟渠之中,暂无性命之忧。她这一番动作都是在眨眼之间,最先被吸走的修士也才入了凶兽肚皮。她落入沟渠中的同时,也有四人看准了时机,随着她狠狈之极的掉了进来,劫后余生的大口喘气,与平常之人又有何区别。 因不便伸头出去观望,神识也不敢随便伸出到那凶险之处,苍倚剑与只能与这四人盘腿坐在坑底,听着外面的动静。那四人虽然想要向苍倚剑道谢,但也知道此时时机不对,都望着天空时不时惨叫着飞掠而过的修士和徒劳扇动羽劫的烛鹰,均静默无语。 似乎过了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外面好像安静下来。苍倚剑心有所感,跃出了沟渠,只见那八位岛主都站在了已经一片荒芜的岛上,各个脸色都略有萎靡,而这飞来石岛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那翊泷巨鲸的头搁浅在缺口之上,此时已经只剩下一片白骨,而那白骨之中有一条似蛇似蛟的黑色异兽盘踞其中,那异兽用身躯困住的是一电光四溢的球形之物,其中盘漆而坐的正是“商玉略”,他两眼看上去又些不同,怕其中之一正是那洞天石。而那三罚三戒石正悬在他头顶之处,有字符投射而出,一个巨大的镇字悬于这两者之上,似被激发了封镇之力。 “小友此物是何处得来,次此可说救了我等性命。”飞来石岛岛主一个闪身到了苍倚剑的身旁,温声问道。 苍倚剑哪里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只是道:“不久前自不远处随手捡来,似因海底火山喷发才会现世,实在不知来历。” 飞来石岛岛主若有所思:“许久之前倒听家师提起过一个传说……此时当为我沦海秘境之劫难啊,不知劫难过后会落得何种模样。” “诸位岛主可有对策。” “那些老家伙哪个没有一点压箱底的手段,不过是值不值得罢了……糟。”飞来石岛岛主居然脸露惊骇之色,只见天空中迅速积累起了雷云,雷云金中泛红,还未聚拢就让神魂动荡,感觉到了无尽的威压,实在不是一般的雷劫。 苍倚剑也瞪大了眼睛:“这是诛世神雷?”她没办法不吃惊,因这诛世神雷专管诛仙灭神,仙神皆为之惊惧,轻易不会现世,苍倚剑便是在洪荒大劫时也是少见,何况是在此界。苍倚剑前世那般都没那荣幸引发此等雷劫,只因九天重劫已是修炼之士能引动的最强天劫之一,这诛世神雷却是造就而成,掌于圣人手中,震摄洪荒。 此界的诛世神雷自然不可比拟洪荒之时,可哪个修士又敢轻视,特别是那多造杀孽,因果缠身之辈,唯恐发出一点声音引得神雷注意,劈到了头上。只是如此雷劫直接从外而来,怕是这秘境都难以支撑其威力,倒是成了渡劫之人最先一重保/护/伞了。 “哈哈哈,快哉快哉,这副皮囊送与你又如何,还不是一困兽尔。”那雷云之下,似蛇似蛟的异兽哈哈大笑道,状似癫狂。 那“商玉略”只是抬头看着雷云,左手缓缓抚摸着自己的面颊,轻笑道:“你引动这雷劫又如何,这皮囊本来也只是暂时用用罢了,可惜我对于沦落为一畜牲实在敬谢不敏。原本看在同源的份上想助你补足三魂七魄轮回转世,可惜实在不堪造就。” “再成一傀儡?”异兽一甩尾巴,道,“你就这般小看自己曾经不成,如此成仙成神我也不屑之极。” “轰!” 第54章 人间福祸 此方世界人族依然聚而为国,最大的国家乃是距离极西之海颇有些遥远的车云国。车云国建国一千六百年,占据着一大片适宜耕种的肥沃平原,若不是前朝灭于一场蝗灾,车云国还只是一个偏居小国,远不会有如今的繁华。 其先祖传说乃是大宗嫡传出身,只因身遭大变,根基被毁无法再入仙门,便安心在凡俗世界安享荣华,繁衍子嗣,后来有人依附便渐渐形成了一个小国。 如今其国都安阳早非当年的规模,被自北而来的一条大河南阳河分成两个区域,王公贵族居于地势较高,风景也更好的一边,而各式或精巧或奢华的宅院中央那略显朴质的宫殿就是从先祖传承至今,只有国主及其子嗣可居于其中的显贵之地,便是最受宠爱的后宫女子都不可久住。 而车云国国主至今日才登基不到十年,如今还不到三十岁,而且修行上有些天赋,已后天返先天,至少还能活一百多年,且此人还颇有贤名,治下百姓生活无忧,车云国的国运显然依然绵长。 只可惜世事多变,外面之人还不知这凡俗间最为尊贵之人已经死在了自己的寝宫之中,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处,四肢舒展地躺在床上如同熟睡一般,若不是这国主身上的确感觉不到半分生机,怕难以看出他已经魂归别处。 而他身段窈窕,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任何男人神魂颠倒的妃子却正平静的对镜梳妆,那镜中映出的丽人又何止绝色,当真只应天上有,人间若现怕只会引来灾祸。 那丽人身边虽有个死人,可她一举一动都是极美,根本不会有人舍得把目光投向别处,哪怕是一国国主。收拢好最后一束青丝,丽人红唇轻启,轻笑道:“好个小皮猴,我知道你又躲在这里,还不快快出来。” 那雕花大床下果真爬出来一身影,可定眼一看却是一个毛绒绒的小兽,除却手、脚、圆圆的耳朵和眼睛周围那一圈是黑色的,其他地方都是白色。这小兽的身体只此脑袋大上一些,动作看上去有些笨拙,那湿漉漉的大眼睛让它看上去实在有些惹人怜爱。 那小兽飞快地抱住了丽人的腿,脑袋蹭了蹭,发出婴儿般的声音,模样很有些委屈。 “待会儿可别露出马脚!”那丽人轻佻凤目,拍着小兽的脑袋道。 小兽轻轻地叫了一声,一副极为依恋的模样。 那丽人扬起一抹极美的笑容,嘴里却发出了凄厉恐慌的尖叫声:“救命啊,来人啊,有刺客,主上遇刺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这一声如石破天惊,安阳城内再不复原本的平静安宁。 在不久之前,西南方向与车云国相隔不算遥远等两个大国突遭劫难,高达几百丈的海浪甚至让一向温和的南阳河逆流,便是车云国也被淹没了无数的良田,随着水浪而来的成千上万具尸体堆在田埂上,无数人在担忧会有瘟疫和来年的生计。 如今的节气再补种被淹没的田地已经来不及了,且已成一片泽国的沿河诸地怕一时难以恢复以往模样,今年的粮食怕会没有往年充足。 车云国的官员原本就为这受灾之事焦头烂额,而此时突闻国主突然遇刺,车云国更是乱成了一团。只因这国主虽然妻妾不少,但之前并无子嗣,原本是很正常之事,可谁也不知何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刺杀了一国国主。如今从车云国先祖传承下来的其他旁枝血脉已乱,若从中重先国主怕是难以支撑国运,镇压龙脉。 国主薨殁的消息传遍车云国后,国民更觉惶恐不安,他们大部分人一生都不会遇上国主薨殁之时,只因真正有资质修炼到先天,甚至成为修士踏上仙途的人少之又少,凡俗之人虽然活到古稀之年不过平常,但也不过国主的一半罢了。 听到此消息最为震动的自然是南阳河沿岸诸城,如车云国这般大国,境内少有大型宗门,不过大些的城池有许多宗门的武馆或是下院之类,一般也可庇护一方。可若是国主暴亡,一国气运定然震动极大,那些摄于此的鬼魅魍魉只怕都会蠢蠢欲动,祸乱一方。 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留名青史的国家毁于此。 原本极为繁华,比之国都都热闹几分的大城潘逻城半个城池都泡在了水中,护城墙早就失去了抵御精怪鬼魅的作用,时不时就有人被水中妖物拉入水中再不见踪影,头顶也常常盘旋可抓走成人的大鸟,因此户户闭门不出,由精壮之士轮流守卫渡日。 一户孙姓的平常人家家中因为地势较高,又靠近一宗门武馆,家中青壮又都有拳脚武艺在身,因此并没有被此次灾祸波及多少,粮食也暂时不缺,只待大水退去了。 这家女儿帮娘亲做好吃食后,就洗好了清早就去后院摘来的果子,拿了一个新编好的果盘装了,走到了她家最好的一间房间前。 轻轻敲了敲门,那小姑娘脆声声地问道:“苍姐姐,我进来了。”她又略等了一会才推开门,就见房内靠窗的椅子上有一女子静静望着窗外出神。 在这小姑娘看来,这苍姐姐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子,就算是国主独宠的那位玉珠美人也不会更漂亮了。瞧了一会,小姑娘偷偷伸手捏了捏自己胸前,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 这苍姐姐自然就是苍倚剑,她此时倚窗而望也并非是在悲春伤秋,因修为暂失而心生惶恐。诛世神雷之下苍海秘境终是破碎了,便是各位岛主联手没能阻止此次劫难,使得生灵涂炭,哀鸿遍野,秘境中的修士也都不知生死,与之相比苍倚剑已然无事,如何不是羡煞无数人。 “看那颗星星可漂亮?”苍倚剑指了指窗外。 那小姑娘原本好像有话要同她说,听到此话顿时好奇地凑了过去,只见天空中果然有一颗极明亮的星辰,在偏向西边的位置,在耀眼的阳光下也没能被遮掩掉半分光辉。 小姑娘盯着看了一会,有些奇怪的自语道:“好漂亮啊,我方才出去怎么都没有看见它,我去叫娘也看一看,苍姐姐这果子可别忘了吃。”说完噔噔噔就跑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小姑娘抱着脑袋走了进来,撅着嘴道:“阿娘真是讨厌,明明那么漂亮的星星在哪里,非要说我消遣她,哼,今天我都不理阿娘了。” 苍倚剑轻笑一声,也不解释,那星辰可不是谁都能看见的。 白日星现,端不知是凶是吉。 “苍姐姐,你是不是很厉害?”在苍倚剑身边磨蹭了一会,小姑娘又期期艾艾地问道。 苍倚剑摸了摸下巴,她如今修为暂封,也不知在这小姑娘的眼中算不算是厉害。她此时的状况的确有些奇怪,她明明能感觉到修为尚在,又因有岛主出手,她虽有受伤但并没有伤及根基,只比不得全盛之时。可她想要调动真气时真会觉得丹田之中一片空荡荡的,便是对这天地的感应也如同隔着一层纱般,便是与她性命相修的莫离剑也无法动用,因此虽然还是灵寂期圆满的修为,实则不过*强悍一些罢了。 在被这一家救起后,苍倚剑已经在此休养了十多日,而距离那沧海秘境破碎其实已经过了一月,怕消息已经传开,可她如今却无办法联系门中,只能在此静等。 车云国到剑门路途之远,就是她御剑之时也得花上好几日,若是徒步就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捏捏小姑娘圆润的小脸,苍倚剑问道:“大约可以打你爹那样的好几个,你觉得如何?” 这小姑娘的父亲是武馆出身,为后天圆满,只差一步就可踏入先天,在这潘逻城中也有些名望,平日最得这小姑娘的崇拜。听到苍倚剑这话,小姑娘有些不信也有些纠结,可想想苍倚剑平日教给她的东西的确比她爹教的要让人舒服,顿时又转换了心情,拉得苍倚剑弯下腰来,小声道:“苍姐姐,我有一个秘密,想让苍姐姐知道。”她一脸神神秘秘,说了这一句就住了口,挺了挺小胸脯看着苍倚剑。 “原来是秘密,那我就不问了,被别人知道的秘密可就不是秘密了。” 小姑娘一跺脚:“问嘛问嘛,苍姐姐就爱逗我。” “那请问娉婷姑娘,在下可否得知你那小秘密?”苍倚剑一本正经道。 孙娉婷小姑娘咬着唇:“那,苍姐姐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姐姐好不好?” 苍倚剑拉着孙娉婷坐下,认真地看着她道:“若是力所能及之事,定然相帮。”她知道这小姑娘虽才十一二岁,可却是极为守礼懂事,此时拐弯抹角和她说话怕是真有事情了。 孙娉婷此时倒是犹豫了起来,最后一咬牙,道:“我……我以前偷偷藏了一个小孩子,可是城里淹水之后就没去看过他了,也不知道他此时可还活着,有没有东西吃。我……我原本是决定不管他的,可是……这几天总是做噩梦看到他死了,可他还那般小,都不太会说话,我实在想去看看他,我……”她说着说着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那孩子是?”苍倚剑没有冒然答应,因此界灵力充沛,养活亿万生灵也不过寻常,虽然飞禽走兽花鸟虫鱼也都不凡,人族聚众互守倒也不难生存,因此也愿意多养后代,便是孤儿也会尽量好好养大,因此这小姑娘藏着的怕不是寻常孩子。 孙娉婷已经在唇上留下的牙印,她瞪大眼睛道:“小黑不是坏孩子,只是……只是爹娘一定不允我把他带回来的,他……是妖孩儿。” 妖孩儿? 苍倚剑略一思索就知道怕就是异种了,如此人族聚居的大城怕是很难得见到,此地之人便称之为妖孩了,这世间人族和精妖多有血仇,虽不会如曾经那般聚族撕杀,但也可说是互相无视,遇之就多要见血,如此称呼就可知此地的异种现世后是何结果。 第55章 赤子之心 极西之海是除却万妖谷所在的万重大山外妖魔鬼怪最多的地方,异种自然也不少,只要长相不是太过被亲族所不喜,倒也如平常一般养大,至多艰难一些,不似此地这般少见。 苍倚剑即曾为人,也曾为妖,又在极西之海长大,她看待着些异种如其他生灵并无二致,犯到她手上也不会比人族之人多戳上一剑。 不过这小姑娘如此作为倒是要有极大的勇气,一旦被人得知怕是要被千夫所指。十二岁的年纪并不算小,她家族之中也并非无人死于妖兽精怪之手,看待这等异种当如看待走兽一般,至多天生而来的有些怜悯,但也不会犯此风险。 “可愿说说你为何想要收留那妖孩?” 孙娉婷听她这般问,立即就展颜一笑,抹着眼泪道:“我就知道苍姐姐你不会骂我的。其实我也知道不该私藏他,可是小黑他救过我的命。”她说到此事依然一脸感激,“前些时日太热了,我便有些贪凉,偷偷跑到水边去玩,却不小心掉了下去。我原本是怕人看见告诉爹娘去,选了一处无人的地方,结果呼救都无人听见,差一点就死了,还好遇到了小黑。他那样小,却把我使劲往岸上推,要不是他是妖孩力气大,我们两个都要溺在里面了。我虽知道妖孩不当留,可小黑并没有害人,对我又有救命之恩,我本是准备让他藏到大一点的时候就让他走的,以后就再不管了,万不敢助纣为虐的。” 苍倚剑看天色还早,倒也不介意走这一趟松松筋骨。被这小姑娘救回来后,除了这小姑娘,其他人都当她是被水冲来的普通人,至多有武艺在身才能支撑到这潘逻城而无事,因此虽待她极好,但也不敢放她出门。她也无意令这家人徒增烦忧,便也从善如流。 苍倚剑笑看着面色忐忑的孙娉婷,道:“若你信得过我,便告诉我他藏身何处吧,再劳烦取此吃食让我带去如何?” 孙娉婷即喜又忧:“可苍姐姐你不会有事吧,若是有危险,苍姐姐你可别管其他的事了,快快的回来。” “是!” 已经变为水城的潘逻城内一片萧瑟,除了那收罗各种人畜死尸之人,看不到半点人影。这头顶本是艳阳高照,却生生有了一股阴冷之感。 苍倚剑戴着鬼神面具,在屋顶上如轻烟一般向城北而去,那里人烟稀少,多是种植有些稀少的作物,有山丘有活水,藏身在此的确安全一些。 城北此时也是一片泽国,苍倚剑寻了一个树冠露出水面的大树立好,随手摘了一片树叶向水中射去,立时就有一个体长五六尺,满嘴角尖的鱼怪翻着肚皮浮了出来,顿时蛙叫虫鸣都为之一静。 震慑了水中小妖,苍倚剑取出一支木哨来。这木哨做得极为简单,但可看出做得极为用心,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打磨过了,虽是制成不久,却不见一点粗糙。 按孙娉婷所教吹响这木哨,苍倚剑侧耳听了片刻,果真听见了些动静。纵身几个起落之后,苍倚剑落在了这一片地方最高大粗壮的一棵树上,只见其上有鸟巢二三十个,却只见残窝碎壳。 轻轻敲了敲那树干,苍倚剑道:“出来吧,娉婷让我给你送些吃的,顺便看看你过得如何,免得她一直惦记。” 过了片刻,苍倚剑所敲地方的树皮动了动,被直接推了出来落在水面上,里面是一个颇大的树洞。一个顶着尖耳的小脑袋怯生生地半伸出来看了一眼,却似被倒悬在眼前还戴着面具的苍倚剑吓了一跳。 ”你便是小黑?”苍倚剑看着眼前明显非人模样,如人族三四岁小儿的异种沉默了片刻后问道。 小黑焦躁地扭了扭身体,盯着苍倚剑道:“我……我就是小黑,真是……小姐姐让你来的?” 苍倚剑取下面具,又晃了晃手上的木哨:“有此物为证。” 小黑犹豫了片刻,又伸出脑袋四下看了看,便手脚利落的从树洞中爬了出来,片刻功夫就坐在了树冠枝叶最为浓密的地方,黑色的头发和皮肤让他如同融进了阴影里一般。 苍倚剑也翻身坐在了树干上,一手伸入树叶之中拿出一个小竹篮来,刚好可从那洞口入进去,正是一篮易于存放的食物。 小黑看到食物顿时眼前一亮,但也按奈住没有动,只直直地看着苍倚剑,那真正漆黑得仿佛能吞噬掉光亮的眼睛让人心悸得不敢直视。 苍倚剑按着竹篮,身体微倾与小黑对视了片刻,而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黑。” 苍倚剑直视着他的眼睛,依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黑小小的身体抖了抖,不自觉的抱成了一团,别开眼睛小声道:“声扬,凤声扬。” “姓凤?” 凤声扬差点要跳起来,说话都利索了许多:“不是那个凤姓,不是,不是。” 苍倚剑忍笑道:“你还真知道凤族?” “不,不认识。” “东西拿好,也要躲好了,下次再给你带东西来。”苍倚剑也并无追究的打算,直接把竹篮递了过去。 凤声扬看到食物也顾不得了,扑一般的夺走了篮子,眨间就已经回到了树洞中,树皮也再次合上,细看也难以看出破绽。 苍倚剑再回到孙家时离她离开也不过才一刻钟的功夫,孙娉婷小姑娘还来不及觉得紧张,就见苍倚剑已经翻窗进了屋子,身上也是毫发无伤,就像只是出去走了走一般。 孙娉婷呆愣了半响,才抓着苍倚剑连连发问,不过一刻钟的事情花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是说完了。 又过了几日,城中的积水慢慢褪去,露出淤泥堆积的街道。那等水中精怪无法藏身,多已经身首异处,普通人也慢慢走了出来,清理自家房屋和街道,似乎阴霾正在慢慢散开。 苍倚剑一身修为依然如水中之月,寻不到是何缘故。她也没有去强求,依然早起练剑,晚上搬运周天,还同孙娉婷学起了刺绣,短短时日就令小姑娘沮丧不已,大呼她乃是奇才。 这日苍倚剑正御针如御剑一般绣着一只火红的鸾凤,栩栩如生似要展翅飞起一般。她姿态优美,一针一线如行云流水,可若再看上第二眼,又觉得看到的是另外一幅景象。这真真假假,虚实变幻,实在让人无法分辨。 孙娉婷突然的闯入打破了一室的静谧,她一脸惊慌的道:“苍姐姐,我娘她突然晕倒了,全身都发起了热,都烧得烫手了,大夫……大夫说我娘染上了瘟疫,没几日好活了,你快去救救她。” “城中起了瘟疫?” “大夫说今儿城里的各大医馆都挤满了人,的确是起了疫病,那病的严重的立时就去了。”她哽咽了一声,苍白着脸抓着苍倚剑语带哀求地道,“我娘她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自然。”苍倚剑安抚着孙娉婷,心中却有些奇怪,她暗中已经查看清理过了,当不会有如此严重的瘟疫才是。她只愿不是那等邪门修士在此兴风作浪,造出无尽杀孽。 苍倚剑虽然无法取出各种丹药,但对各种药理知之甚深,虽做不到药到病除,但也配出了几味颇为对症的汤药来,救了小姑娘娘亲的性命,只是她娘还是伤了些元气,需要在床上静养些时日。 不过这场瘟疫来得实在太过迅速,便是有救命良方,又有修士拿出丹药,还是节制不住疫病的扩散。只过了两日,疫病散播到了全城,救命的药材之类已经消耗殆尽,便是最大胆的商人也不敢靠近这潘逻城,有着高大绵长的城墙,富泽丰饶,人口百万的潘逻城像是变成了鬼域一般。 苍倚剑已经断定是有人作恶,只因不论是想要出城的普通人,还是该向宗门上禀此事的修士,都消失的无声无息,没有一丝生机尚存。 这方世界不知有多少地方遭受过类似的劫难,造就无数凶地。可若是这事情就发生在眼前,便是一心修行自身的修士也难以无动于衷。 孙娉婷虽保住了母亲,最终却还是失去了父亲,只因孙父终归想要为妻儿老母寻出一条生路,却最终一去不返。 苍倚剑虽不会因为力不能及之事而心生自责,却也因此叹息了一声。 “苍姐姐,你能拦住我爹的是不是?”孙娉婷在人后抓着苍倚剑问道,强忍着不落下泪来。 “我拦不住。”苍倚剑实话实说,孙父其实已经被作恶之人迷惑住,实力也因此大涨,若不是生死相拼她的确拦不住他。 而且若让他强行留下来,也只会令他发狂,拦与不拦又有何区别? 苍倚剑以为这小姑娘会竭斯底里一番,这本就是情有可原之事,可她却信了她的话,脸露羞愧之色,似乎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才好。 “抓到了邪魔了,大家快去看啊,烧了那邪魔我们就得救了。”外面突然传来好些人的叫喊声,还有敲锣打鼓的声响,似乎极为热闹,在如今的潘逻城显得颇不寻常。 “邪魔?” 苍倚剑的眼神远比孙娉婷要好,如何看不到那向此而来的邪魔是被捆成一团扔在一个铁笼子,铁箱上插满了刀剑,还贴上了好些张驱魔镇鬼的符纸。而那一身漆黑的皮肤,不过幼儿的身量,正是那凤声扬。 第56章 白日星现 “果儿,你看我这样可美?”全城飘白的安阳城中,唯有御花园中繁花朵朵。无数珍贵罕见的花卉不分季节,不遵时令的竞相开放,放眼看去姹紫嫣红,蝶飞花舞,当真美不胜收。 在那花丛之中,有一丽人引来无数蝴蝶点缀在她那那袭红色坠地长裙之上,仿若是那花中之王,艳压群芳。 如此美人娇嗔的一问,如何让人不立即奉上无数溢美之词,只可惜美人相问的不过一小兽罢了。 这唤作果儿,黑白两色皮毛的小花熊名为多果,不过是灵智初开的懵懂妖兽罢了,如何分辨得出人的美丑,只看了美人一眼便又去抓那园中圈养的绿毛孔雀去了。 不远处却有不少人对着这美人看的如痴如醉,那脸颊酡红,双眼迷离的模样,分明是真的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这些人都身着丧服,看那样式和角落的点缀,怕都是当朝的臣子,此时却不在灵堂之上,却众星捧月般讨好一妃子,也不知置魂魄尚未完全离身躯而去的国主于何地。 丽人视那些朝臣于无物,反而极温柔的把那多果抱在了怀中,亲了亲它的额头,似自言自语的道:“果儿如此得我欢心,我便让你做了这车云国的国主,让所有人讨你欢心吧,是不是很高兴?” 她突然冲着那些朝臣嫣然一笑:“你们以为如何?” 那些朝臣最多犹豫了几息的功夫,便纷纷称赞此主意当是绝妙,大有可为,大有可为! 丽人又是一笑,抱着多果慢慢走进了花丛深处,勾得那些目光也跟随而去。而她每走一步,她的五官就看着似乎平凡了些,再看时也不过一平常女子罢了,可是只要看到她那双极美的眼睛,便无人会去注意她哪处不美了。 丽人最后看了一眼天上那颗明亮的星辰,捏了捏多果黑色的圆耳朵,轻声道:“你说我们该不该去凑个热闹。” 那潘逻城之所以称之为大城,便是城墙高耸,能人众多,能庇护百万人族,可几日之间城中之人便因为疫病逝去了成千上万,全城都挂上了丧幡,那全家死绝无人收尸的人家都放在一处一把火烧去,腐臭味和烧尸的气味似乎已经飘散了满城。那活着的人虽暂时不缺吃食,却惶惶不可终日,怕自己何时也会倒下去,又无法离开这可怖之地寻一生路,因此积累的恐惧怨气令人心惊。 此时突然出现的邪魔让怨气有了发泄之地,那场景可想而知,那男女老少都像化为了妖魔一般,表情狰狞,言语恶毒,那铁笼更是被各种凶器和污秽之物填满,凤声扬那小小的身体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孙娉婷却是已经看出那邪魔正是凤声扬,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那些人为什么会觉得,会觉得连那么强大的修士都能杀死的邪魔会被他们轻易抓住,他们这样会折磨死小黑的。” “显而易见。”苍倚剑道,她看到满城的怨气凝结在一处,八成的怨气投向了未知之地,可有两成却进了凤声扬的体内。 孙娉婷直直的看着那铁笼越来越近,她身体轻轻颤抖,目光都有些发直。她突然抓住苍倚剑的手,声音干涩的道:“苍姐姐,如果这些人想要打死我,你来得及救我出去吗,我怕疼?” 苍倚剑看了她一会,见小姑娘脸上虽有犹豫,却眼神坚定,便拍了拍她的头,道:“至多让你伤几根头发如何。”她手掌一转,手中出现了一盒胭脂和一支眉笔,正是娉婷小姑娘偷偷藏起来的,“还可以让人认不出你来,是不是觉得勇气倍增。” “苍姐姐!”小姑娘突然啪啪啪的落下泪来,她一抹眼泪,垫起脚在苍倚剑脸上亲了亲,原本青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 苍倚剑许久没有被人这般亲近过了,心头也涌起了一种暖意,在小姑娘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而在那大街上一处宽阔处,一根笔直的雷击木插在巨大的木桩之上,其下堆满了桃木枝,已经有不少身穿丧服的人举着火把等在那里,投向铁笼的眼睛充满了憎恨和哀戚。他们此时也顾不得瘟疫是否会传染到自己身上了,此刻他们宁愿相信只要烧死了这邪魔,那些染病之人就会无药而愈,再不用如此忧心。 “等一下!”嘈杂的人声之中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压下了众多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到了耳中。原本纷乱的场面顿时为之一静,诸多人的目光不自觉的停在了那声音的源头之上,也无人看见笼中的“邪魔”露出了那双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拦路之人,那幽暗的眼瞳中似乎都亮起了光芒。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至多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张开双臂挡在了那铁笼前面,那也不惧那载着铁笼的木车脏乱恶臭,直接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抓住了那笼子上的铁栅栏。其他人哪敢靠近这身有瘟疫的邪魔,连抓住这邪魔之人都目露惊惧之色,一脸犹豫不决。 那少年明显被看得吞了口口水,不自觉用余光扫了一眼已经站在人群之后的苍倚剑。苍倚剑并没有看他,而是从一边的铁匠铺中买了一把精钢炼制的长剑,在手中轻巧地挽了一个剑花,那剑身上似乎划过一道流光,顿时与躺在铁匠铺中的那些一个模样的长剑有了不同之处。 少年收回了目光,突然觉得自己再次勇气百倍,他扫了周围之人一眼,略为暗哑的声音竭力高声道:“诸位,你们难道不觉得事情蹊跷吗,这般轻易的就抓住了作恶的邪魔,就像是有人送到你们手上一样,你们上当了啊。”他的口音分明就是地道的潘逻城的口音,所有人都觉得他就是本地之人,只是自己不识罢了。毕竟这潘逻城太过庞大了。 此时看他痛心疾首之态不似作伪,连番变化之下已经有些冷静下来的人群此时也略想了一想,便有人已经冲他问道,“你又有何证据不是这邪魔,看它心肝都是黑色的模样,又鬼鬼祟祟藏身城中,不是有所图谋又是为何?” 一脸上有数道疤痕的持刀大汉上前几步,沉声道:“就算不是那又如何,这等妖物人人得而诛之,正是要烧个干净,你这小儿还不让开,莫要在此拦住了去路。” 那少年分明被这大汉的气势所摄,强辨道:“你这般模样为何不冲着那真正作恶之人去,倒在这里欺负一个小……小伙子,真不知羞。你们装聋作哑,不想办法出城求援,反而为抓了这等妖孩洋洋自得,等到真正大难临头莫要反悔。” “你……”那大汉显然动怒,大如莆团的手掌就要伸出来抓这少年,却见那少年郎动作轻盈的翻身下了车,往人群中一钻就不见了踪影。 那少年转入一处隐蔽处,脱了身上的外衣,解开了头发重新扎成总角,又在脸上擦弄半天,那显现出来的花脸小儿分明是个女娃,正是孙娉婷。她悄悄回到了清冷的家中,望着父亲的灵堂怔愣了一会,给亡父上了柱香,洗干净脸庞后又去了她娘休息的地方,看到她娘也正看着窗外的烧邪魔,只是她眼睛发直的模样,显然心神已经转到了别处。 “若是知道我方才做的事情,娘她会不会怪我。”回到自己房中,孙娉婷拿出一把不起眼的小巧匕首还给也已回来的苍倚剑,似是自语又似在询问地道,她此时哪还有少年装扮时的灵动,只有些黯然地看着窗外乱成一团的人,那“邪魔”就在方才咬断了铁栏,窜入那阴影之中再不见踪影。 苍倚剑把玩着那匕首,却没有答话,只是道:“你看那星辰是否更亮了?” 孙娉婷一怔:“好像是更亮了。” “那便是小黑。” “小黑?”小姑娘眼也不眨着盯着那星辰看,直到泪中流中流来才猛眨了两下眼睛,稀奇道:“难道小黑是星君下凡不成?” 苍倚剑又把那匕首放到了孙娉婷手中,道:“你只要看着这星辰未落,小黑就是无事,莫要担忧了,该去给你娘做饭了。” 孙娉婷立刻想起了此事,连忙向厨房跑了去,苍倚剑瞟了一眼她的身后,果然有一道黑影随之飘了进去,如同孙娉婷的另外一道影子一样。 再看向窗外,寻不到邪魔的人群又畏于瘟疫各自缩回了家中,街道之上又归于寂静。不远处一个宗门武馆因馆主失踪,此时也是关门闭户,几日都不曾有人露面过了。 日照当头之时,只见有一人怀中抱着何物贴着街角匆匆而过,面上的神情与其他人都有不同。苍倚剑直接一粒果核弹出,那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怀中之物却已经掉了下来。那人虽然立刻就把东西捡起塞到了怀里,苍倚剑却已经看清了那是何物,乃是此方世界极为少见的罗刹像。 罗刹道和修罗道均是另一方大世界的外道传承,曾经侵入此界大肆作乱,原本把炼器之道的基础部分发展到登峰造极地步,人人均会炼器而鼎盛一时的单楠国也是因此覆灭。后来两族退走,却也在此界留下了点星传承,只是年月日久,原本早已淹没于岁月之中,苍倚剑却想不到在此时看到了。 苍倚剑回忆着曾经看过的典籍,可惜此事发生在剑门建宗之前,书上也是语嫣不详,只知这罗刹族与人族可说为天敌,传播污秽,喜食人肉,比之邪修更甚。感觉到那罗刹石像上沾染的污秽,苍倚剑此时哪还不知道有罗刹道的传人现世,怕是想趁着这潘逻城混乱之时发展信徒,积累愿力。 果真是此地龙脉断绝,惹得这些邪魔外道纷纷现世,附近宗门怕也会因此惊动,那时四方汇聚,不知那星辰是否会有遮掩住太阳的光芒的一日。 第57章 有女海珠 “这几日家中之事多亏姑娘照料,实在是失礼了。”午后,孙母支开了自己的女儿,虚弱地向苍倚剑行了一礼道。苍倚剑并没有躲开这一礼,只是替孙母把了把脉象,又拿出一颗药丸,却没有拿水喂给她,只是放在了她的手中。 孙母面上有了一点狼狈之色,掩嘴轻咳了几声,她虽不敢直视苍倚剑,却还是道:”我知道姑娘定是看出来了,我心中已经存了死志,只愿追随亡夫去了,不想再留念这人间。只是……终是对我儿娉婷有些放心不下。” “凭着这些时日的恩情,我自然不会把她弃之不管,可你就放心让她一个人在世间不成。”苍倚剑一脸平静地问道。 孙母又咳了几声,那双红肿的眼睛似已经流不下泪来了,只哽咽道:“我知道我这做娘的狠心至极,可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也等不了她长大成人了。这家中还有此余财,原本就是要给她的,应该尽够她用了,要习文学武也好,求仙问道也好,就是嫁人生子也罢,都随她自己吧。我看姑娘怕是有本事的,只愿姑娘你能看顾一些,莫让她随便丢了性命。” 孙母说出这话时,苍倚剑听见外面有些声响,但她之前根本没有察觉到到有人正在外面,只因那人一时太过激动碰倒了何物,她这才知晓。 孙母自然不会听见那细微的声音,她说完那段话后像是完全的失掉了勇气,向苍倚剑告了声罪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多说。苍倚剑自然就离开了这像是失了人气的房间,她出门后便看到孙娉婷捂着嘴靠坐在墙角,哭得不能自抑。 苍倚剑抱起小姑娘把她送到了她自己的房内,看着阴影中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拍打着小姑娘的背,便缓缓地掩上了门。随手挂上长剑,苍倚剑离开了孙家,似没有目地一般在街上乱走了一通。 在走过一处富户大宅时,苍倚剑停了下来,在门口停驻了片刻后转到了那大宅的后巷之中,寻了一处直接翻墙而入,正好落在了这宅子的后花园中。只见有一红衣女子似早就知道她要来此,已经早早备好茶水,一边逗弄怀中的小兽一边闲看天上云彩,一如寻常富贵人家女子。 苍倚剑虽感觉有人想引她到此,可她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此遇到相识之人,那面目平凡的女子不是湛蓝城城主之女海珠又是何人。因受人所托,苍倚剑原先也寻到过她的消息,只是之后再察觉不到她的踪影,便是湛蓝城主收到她送去的消息后也没有再令人找过她,不过他曾经承诺过的上品法器以及前人洞府的消息连同那发钗却也让人送到了她的手上。 苍倚剑长剑放于桌上,径直坐到了海珠的对面,看着那小兽道:“湛蓝城一别想不到还有相见之日,不知秦小姐可曾得尝所愿,多果之父仙风道友身在何处?” 那小兽多果听到仙风这名字毛绒绒的身子轻轻颤动起来,更是使劲钻入海珠怀中,恨不能长到她身上去才好。 “相逢即是有缘,何必见面就聊这般刹风景的事情,不如先饮了这杯灵茶再谈不迟。”海珠表情轻柔地道,她抬手替苍倚剑倒了一杯茶水,那四溢的灵气让人全身都为之一松,的确是难得的上等灵茶。 苍倚剑端着茶杯端详片刻,发现这套荼具怕也来历不凡,与这灵茶配在一起当真是相得益彰。她摩挲着杯沿,看着海珠道:“我问你就会答不成?” 海珠挠了挠多果的下巴,答道:“总需斟酌一二。”她又一笑,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苍倚剑,只让人觉得别样的勾人,“我原也想不到会在此得见苍道友,因此一时心喜便冒然相邀,原本是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是。只是如今我不过一散修,不得不万事小心,还望苍道友见谅。” 苍倚剑略一皱眉:“你倒与当初有些不同了。” 那海珠怔愣了一瞬,突然大笑起来:“苍大小姐果真妙人,当初一别太过匆忙,倒是有些可惜了,今日相邀之举果然不错,如此便你问我答如何。” 那多果因海珠的笑声而扬起了头,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却从她怀里挣了出来,爬上桌子一口咬在苍倚剑握着茶杯的手上。苍倚剑眉头也没动上一动地看了它一眼,就见这小兽疑惑的把眼睛瞪着更圆,手脚并用的想从她身上撕下一块皮肉来,却如何也撕扯不动,反而咬痛了一口的牙齿,胖乎乎的双爪捂着自己的脸颊双眼含泪地看向了海珠。 海珠“扑哧”一笑,差点笑出眼泪来,使得多果更是委屈万分,执拗地咬着苍倚剑的手趴在那里不动了。苍倚剑另一只手在它的耳朵上拉了拉,感受了一会那略显粗糙的手感后,便屈指一弹让多果翻身倒在了桌子上,如那翻盖的乌龟一般。 “是我杀了他父亲。”海珠笑够后便直接道,此话一出口就让多果保持着四肢朝上的姿势僵在了那里。海珠没注意到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腹部,依然笑道,“就在这里面了,果儿当初也看得一清二楚,我便把他带在了身边,不一样让他们父子都在一处?” 多果“呜呜”叫唤了几声,翻身又拱入了海珠怀中,再不肯露头了。 苍倚剑不知这其中的因由,见多果如此便避过不谈,又问道:“我有一猜测,你可是得到了罗刹道的传承?” “苍大小姐身为剑门掌门之女,难道不知各人传承仍是避讳之处,轻易不可相问。”海珠似嘲讽道,可她脸上分明还带着笑意,接着便道:“不过苍道友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得蒙上苍垂怜,被我寻到了一处前人遗泽,乃是有两位大能同归于尽之处,令我这废人得尝所愿。” 苍倚剑福至心灵,突然明白了过来:“你居然兼修了修罗道和罗刹道?”她此时真正有些吃惊了,这修罗族与罗刹族虽然身在同一大世界,却是同族分裂而来,彼此之间道路相驳,也时常群族相斗,便是此方世界当时的修士也都知道此内幕,当初这两族退走也有他们自己内斗之故。之后两方在此界的传承也是相看两厌,死斗不休,便更是没落了。虽不知是否还有两道同修之人,但海珠此举实在大胆之极,如刀锋起舞一般。 “为什么我就不能呢,总要试一试的。”海珠轻描淡写道,与她在湛蓝城时所答一模一样。 “好一个试一试。”苍倚剑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起身道,“今日不便,令尊所遗留之物来日定当送于手上,便先告辞了。”她当然知道这海珠不是无故要见她。 海珠收敛了笑意,行了一礼道:“如此还请苍道友到时知会于我,我自上门去取。”她取出一枚小小的玉石,正是刻作多果的模样,颇为精致可爱,“还另有一事想要告知苍道友,那在此作法散布瘟病的邪修正是以弃冢荫为首,听闻此人与苍掌门不睦,还请苍道友小心才是。” “多谢好意,不劳费心了。”苍倚剑道,说完便转身而去,依然从墙上翻出,而她离开后那张桌子就直接裂成了两半,裂开的那一面十分平滑,光鉴照人。 “还好没有伤及这套茶具,不然当真令我痛心。”海珠看着正好落在石桌中央石墩上的茶具庆幸道,“果儿你说是不是。” 多果从海珠怀中转过身来,怔怔看着苍倚剑离去的方向,蹭着海珠叫了几声,却无人听懂它所说为何。 海珠抚着它的肚皮,有些失落道:“这苍倚剑倒有些与众不同之处,倒是令人好奇,可惜无法相交了。” 多果用爪子拍了拍海珠的脸,似乎有些疑惑。 “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苍倚剑回到孙家之前,看到有数十人在一巷子砍杀得双方见血,有一断臂正好落在了她的身前,而后便有一人扑上来抓住那断臂就往口中塞去,脸上的贪婪之色就像是饿鬼投身一样。再看这城池上空的聚积的怨气之中开始夹杂了丝丝黑色的污秽之气,再不如之前纯粹。 这时相互砍杀的人开始注意到了苍倚剑,因她之前喝了灵茶又不能炼化之故,有一些灵气溢散在了身周,直惹得其中一些人猛吞口水,一副垂涎欲滴的德性。那得了断臂的人离苍倚剑最近,可还是贪得无厌的把手伸向了苍倚剑,似想要直接从她身上撕下片血肉下来。 虽然在典籍上有所描述,可直面这些堕入修罗道和罗刹道之人,苍倚剑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杀机,那把凡铁所铸的长剑似乎都感应到了那股慑人的杀意,剑锋之上寒气更盛,如同已经脱胎换骨。 “别急,何必让这些人弄脏了你。”苍倚剑自语道,她随手摘了一根探出墙头的树枝,直接一点那伸向好的那只染血的手,只听得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那人便如杀猪一般叫了起来。 “杀了他!”听到这惨叫之声,那些堕入修罗道的人倒是更兴奋了起来,双眼充血宛若厉鬼,向苍倚剑冲了过去。 第58章 天生魔种 苍倚剑回到孙家时,她不出意外的在孙娉婷的房间中看到了凤声扬,不知是否是孙娉婷的原故,此次他倒是完全在苍倚剑面前显露了身形,不再躲躲藏藏。也许是在苍倚剑身上感觉到了她还未消散的杀意和沾染上的血腥气,凤声扬在察觉到苍倚剑时就已经把孙娉婷拦在了身后,一脸警觉地看着她,双手微微下垂,显然随时都准备出手一博。 可惜这凤声扬不过一小儿,身量还不到三尺,孙娉婷哪知道他站在她身前是何故,略一绕便走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苍姐姐,我都不知道你何时出去了,可有遇到危险之事?”她此时眼睛红肿得如核桃一般,想冲苍倚剑笑笑却只扯了扯面皮,到底没能笑出来。 苍倚剑倒没有因为孙娉婷年纪不大而有所隐瞒,她父亲已经逝,母亲一心求死,今后不过一人在这世上,便也可当作一个大人看待了。苍倚剑有心带她回剑门,以孙娉婷的心性入迎仙岛倒也极为合适,但也只是她的一个打算,她并不会干涉孙娉婷的决定,因此也需让她知道此间险恶,迫使她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这城中再过不久就要乱了,就看附近宗门何时能到,才会有一线生机。”苍倚剑此言并非是在危言耸听,这已经是显而易见之事。她取出一枚记录了方才所遇之事的玉简,直接贴在了孙娉婷的额头上,道,“集中精力,运转心法,努力去‘看’其中的景像,万不可心存杂念,不然神识受损必定难受至极。” 一旁凤声扬一脸紧张地看着苍倚剑,身体微微前倾,好似一有不对就要上前去抢那玉简一样。 “若是你不想娉婷变成痴儿,就不要乱来。”苍倚剑一个眼神就把凤声扬定在了原地,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她,嘴里发出低吼声,显得颇为烦躁。 孙娉婷手执着玉简,双眼微合,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似乎已经入神。苍倚剑直接坐了下来,视线转向了凤声扬,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看得凤声扬向她吡了吡牙。 轻抚着手上的佛珠,苍倚剑突然问道:“你可知道你跟在娉婷身边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凤声扬哼了一声道:“我会自己躲好的,今日你不也没有发现小姐姐。” “你是否从出生起就只有一人?” 凤声扬却扭过头去,不理睬她。 苍倚剑也不强求,又道:“你名为凤声扬,当是你被你母亲孕于腹中时所取的名字,以凤为姓,你双亲之一应有凤族中人,可对?” 凤声扬那本就漆黑的脸色似乎更黑上一分,怒道:“关你什么事!” “如此倒有些麻烦。”苍倚剑自语道。她倒也不是无聊得去揭人伤疤,实是此事的确有些棘手。 凤族与龙族一般都是天地初开时便存在的灵兽,天生实力强大,他们都不屑于妖修的势力,两族都是自成一族,龙族散居于四方海域,如那极西之海的妖修被逼得只能依靠人族宗门,散居于海岛之上,过得有些落魄。而凤族更为霸道,凤族所在凤栖山根本不让外族进入,对血脉传承也极为看重,不会如龙族那般四处撒种,生养出无数奇形异种出来。 最得要的是,凤族没有异种。 并不是凤族没有族人与人族之类通婚过,只是此方世界的凤族与洪荒凤凰一脉虽外形相似,其天生神通却是浴火涅槃,倒如同苍倚剑前三世时所知道的不死鸟一般。一般出现异种,凤族族规会迫使异种强行激发血脉进行涅槃,成功重生者便能烧尽异族血脉被凤族接纳,若是失败了自然一切方休。 凤声扬尖耳利牙,除却凤族血脉,怕还混杂着其他妖族血脉,而他这般小就为人形,当有人族血脉才是。此种情形在异种中虽说不多,但也不少,并没有让苍倚剑为之惊异,他那身黑色的皮肤才是问题所在。 此方世界并没有黑色人种,就是一身黑色皮毛的妖修化为人形也于人族无异,凤声扬一身黑肤当是另有缘故。凤族传说中有黑凤,性情主杀伐,并不被爱好艳丽色彩,羽毛往往色彩斑斓的族人所喜,因此黑凤一般都是独来独往,但也不似世间传说那样黑凤不详,被凤族所不容。 但凤声扬出生便被遗弃,当然不是因为他为黑凤之故,苍倚剑原本并没有察觉出他有何不对之处,可当看到他不自觉的吸纳怨气,引得那星辰光芒大作,苍倚剑倒是想起了一传说中的体质,天生魔种。 天生魔种同样是集气运而生,大多成了本方世界有数的大魔头,一般修士遇到天生魔种要么避之要么杀之,便是那魔修若不能把这魔种笼络到手中,也宁愿除之而后快。若凤声扬真是天真魔种,在强大修士面前根本无法遮掩,若他执意跟着孙娉婷,又是主杀伐的黑凤,的确只会惹来祸患,单只凤族知道他的存在就可能会插手其中。 “你想干什么?”也许是感觉到了危险,那凤声扬直接躲到了孙娉婷的身后,极为警觉的看着苍倚剑。 “苍姐姐,这些是真的吗?”恰在此时,孙娉婷醒了过来,她明显是被吓到了,脸色苍白得如抹了白粉。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苍倚剑与凤声扬之间诡异地气氛,一脸惶恐地看着苍倚剑道。 苍倚剑看了凤声扬一眼,见他此时倒只知道担忧孙娉婷了,心中的杀意平复了下去。她原本就没打算除掉这凤声扬,只是因为修为暂失,她有些无法压制蠢蠢欲动的心魔,才会情绪不定。说到魔头,若是一个不慎,她怕会是本方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才是。 “的确如你所见,这城中现在危机四伏,凭我的能力怕难以护持住你二人。不过小黑隐匿之能了得,若只有他一人反而安全一些。”在孙娉婷看不到的角度勾唇一笑,苍倚剑向凤声扬眨了眨眼睛,只激得凤声扬双颊鼓起,恨不能抓花她的脸才好。 “可小黑之前还被他们抓住……” 凤声扬连忙道:“那只是我不小心,不然凭那些人根本抓不住我。” 苍倚剑肃容道:“我并非是在开玩笑,你身上有特殊之处,若是不想死了都要连累别人,最好消失得无踪无影,让任何人都寻不到你,一日没有自保之人,就莫要再冒然出来了。” “你!” “小黑,听苍姐姐的话,她不会骗你的。”孙娉婷连忙抱住凤声扬安抚道,她不知为何极为信任苍倚剑,立时就想让凤声扬找个地方躲起来。 苍倚剑也不打搅这两人,她看着天空中一群群飞掠而过的鹫鸟,知道这城池支撑不了多久了。 突然感觉到地面微微震动,苍倚剑心中一凛,怕是宗门之人已经到了,就是不知来的是何宗何派,实力又如何。 “哼,如此微末修为也敢来此献丑。”只听一人的冷笑声传来,那震动立刻就平息了,仿佛只是一场幻觉一般。 苍倚剑暗道不好,她就觉得她不会有那么好的运道,此时看来果然如此,这声音她幼时曾经听过,正是那邪修中的魅首人物,弃冢荫。 “躲起来。”苍倚剑冷声道,自然说的就是凤声扬,这等天生魔种在邪修眼中不啻于一道美餐,落到他们手中若能得一死倒是幸运之事。 凤声扬也不是蠢人,知道此时并非斗气的时候,他不知塞了何物到孙娉婷手上,而后就隐入了阴暗之处不见了综影。 “苍姐姐!” “可还记得你在玉简中看到的那个抱着花熊的女子。” “记……记得。” 苍倚剑摸了摸她的脑袋:“找到机会就出城,若是看到她能躲就躲,她说的任何话也都莫要相信。若是无处可去,可往西走到极西之海的剑门,我传你的功法为我剑门基础功法,当入得门内才是。” 孙娉婷也是聪慧之人,她惊疑道:“苍姐姐你是……” “就怕是祸躲不过。” 苍倚剑直接翻窗而出落在街上,鼻端是挥之不去的尸腐之气和越来越浓的血腥气,这几日这城中之人怕已经有近一半人无救了。此方世界的普通人难得会忍饥挨饿,但其中危险有过之而不及,因此尚武之风浓郁。像如今潘逻城这般景像怕时时都有地方上演,并非修士袖手旁观,而是真正力有不及之时,这天地赋予的磨难,又何曾真正偏颇过。 不过此时并非感叹世事之时,苍倚剑刚一立足,她面前就已经出现了一人。那是一个极为英俊的白发白眼男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完美的地方,全天下的男子站在他面前也不及他一分,令人怀疑这样极致的样貌怕只能在梦中得见,便是苍倚剑都有瞬间的闪神,若是与人生死相博之时,怕已经没了性命。 可这般的美男子其名号却可止小儿夜啼,正是那邪修弃冢荫。 这弃冢荫也可说是传奇人物,原本是宗门嫡传出身,功法、法宝、机缘样样不缺,天赋又极佳,结丹化婴都极为顺利,是那宗门内定的未来掌教。 只是突有一日,弃冢荫弃了昔日姓名,直接入了邪道,之后三百年了无音讯,再出现时便是和无渠在一边垂之国上空大战,这一打便是十天十夜,直接让那小国灭了国。 这弃冢荫原本应与苍倚剑并无关系,可世人只知他与无渠为死敌,却不知他苦恋苍倚剑之母,除去他暂时不敌的几人,任何与其母有接触之人都被他杀了个干净。 这一团乱麻般的关系咋听起来狗血淋头,可其中之恐怖,怕直有直面弃冢荫的人才知道。 “你果真与她不像,实在是罪大恶极。” 第59章 有朋远来 苍倚剑从海珠那里得知弃冢荫在此时就知为时已晚,并没有想着要逃开,可她也没有料到此人吐出这样一句话来,和她爹每次的开场白有异曲同功之妙。苍倚剑虽然是转世而来,但最初几年记忆依然淡薄,她母亲生下她不久就离开了此方世界,因此对那当极特别的女子并没有留下多少记忆,可惜并非所有人都如她一样。 回忆起记忆中那模糊的影子,苍倚剑略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男神精病,从此人事迹上看他的确病的不轻,无人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来。她手上虽然有海珠所给的信物,那海珠怕是已经知道会有今日这一遭,可苍倚剑又如何是轻易妥协之人,这送到手边的人情可不好还。 “不过仔细看看,也还有几分她的影子,就如这双眼睛。”不知被什么触动,弃冢荫身上排山倒海一般让人能立即吓破胆去的杀意突然收敛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堪称温柔了。 他手指微动,苍倚剑就被无形之手扼住提到了半空之中,不知他用了何手段,苍倚剑久违的感觉到了窒息之感,腹腔之中如被火烧一般。弃冢荫把苍倚剑缓缓拉到近前,那看不到瞳孔的白玉般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突然又把她扔了出去,直接撞进了一户人家之中,砸倒了半面墙去。 弃冢荫手上并没有真正用上力道,苍倚剑身上连灰尘都没有沾染上半粒,她若无其事的从地方站了起来,随手向一脸惊恐看着她的屋子主人身边扔了颗小小的珠子,还是她方才摔在地上时就地用大块砸碎的石墙捏成的琉璃珠,好在此地取用的石材并不算太差,挤出了杂质后勉强可以用来炼成下阶法器,卖出去足以再修一扇石墙了。 而弃冢荫此时已经到了半空之中,他面前又有了一人,穿着打份是典型的魔修喜好,半脸男半脸女,怕是出身阴阳道宗,也是外人所道的阴阳魔宗。 那魔修一边拿着一面镜子给自己的左脸描着眉,一边用粗旷浑厚的声音娇笑道:“哎哟,怎么你弃冢荫还有怜香惜玉的时候,这玩笑可好笑得很,可真要说给诸多同道听听。”忽而他的声音又转为娇眉的女子声音,冷声道,“这人你给是不给我,不然就做过一场再说。” 弃冢荫冷哼一声,不屑道:“无名之辈,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找死不成。” 那魔修张狂大笑道:“哈哈哈,传言果然不假,你弃冢荫两年前与无渠那妖蛇死斗了一场,连那老怪都避而潜修疗伤,你怕也修为有损,不然哪里会和我这等小卒客气。”他声音又转而阴沉,阴测测笑道,“你可知你的人头如今多少赏钱,竟还敢如此胆大妄为,我今日就免为其难了,东华真人买你一命的那宝贝可让人眼馋得很。” 苍倚剑在下面听得眉头大皱,这两人如果就在此动手,怕是整个潘逻城也就要毁了。邪修本就不求大道,不期仙途,向来肆意妄为,死于天劫本就是他们注定的结局。而这魔修一看便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魔修功法对资质心性都太过放纵,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此人怕早已迷失了心志,如此两人如何会故忌下方的百万凡人。 曾经有一城之人被前世的苍倚剑牵连而遭受到了灭顶之灾,苍倚剑知道凡俗之人在那般灾祸下是何等惨状,若是有办法阻止,苍倚剑也不愿这种事情在眼前重演。 有这般想法的显然不止苍倚剑一人,有一人出现在弃冢荫身边恭敬道:“大人,此地之事就要大功告成,还请手下留情。” 弃冢荫只是微微侧头看了那修士一眼,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轻吐出一口气,那人就一脸极度痛苦之色,手脚在眼前慢慢化成灰烬飞散而去,在他惨叫出声之前,他的喉咙就已经没有了。 弃冢荫这一手使得轻描淡写,那魔修却脸色微变,两个半脸上的神色统一成了凝重之色,手中那面镜子被他抛出来护住周身,才慢悠悠道:”这人虽然不识好歹了些,但也所说不错,我要寻的人也在这城中,打坏了实在让人心疼,不如移步如何。” “不必。”弃冢荫道,他说这两字之时,他的手已经捏碎了那魔修的大脑,那飞遁而出的元神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掉落下去的尸体,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弃冢荫似有些嫌弃的看了这魔修的元神一眼,嘴一张便吸进了嘴中,脸上又露出些微意外之色,腥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他的视线便又落在了苍倚剑的身上。 苍倚剑也心惊于他修为之高,心中更为忌惮。 “这里藏有魔种?”弃冢荫饶有兴趣似的地问道。 “不错。”苍倚剑也没有隐瞒此事,在如此修为的修士面前撒谎根本无济于事。 弃冢荫似想了想:“你定然是不愿告诉我他在何处的,如此违背于我,定要受罚才对。” 苍倚剑心中暗道不好,果然一道黑色火焰从她脚底燃起,瞬间包裹了全身。这火焰阴冷至极,不烧外物,只烧神魂,极冷之后又会觉得极热,只令人生不如死。苍倚剑神魂之坚韧远超其境界,如是一般同境界的修士怕早已经受不住这般的酷刑,可她依然神色清明,只是微微攥起的双手泄露了些许。 那弃冢荫也面露些许惊讶之色,他饶着苍倚剑左右看看,又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只见那黑色火焰顿时有一半转为白色,从苍倚剑身体的各个穴道钻了进去。苍倚剑的身体顿时因此一颤,看向弃冢荫的眼神顿时又冷了几分。 对上弃冢荫的眼神,弃冢荫忽然面露几分痴迷之色,继而又转为暴怒,如此这般几番之后,他突然一笑:“倒是有趣。”他手一抚,那黑白火焰都被他收入了手心之中,苍倚剑也随之双眼一闭倒在了地上。 弃冢荫裹着苍倚剑消失而去,徒留一地萧瑟和缩在自己房间墙角捂嘴痛哭的孙娉婷。 而连弃冢荫也没有发现苍倚剑在倒下时右手手心似乎闪过一个符文,那应该没有知觉的苍倚剑则在那时睁开了眼睛。 靠近西边的国家虽然水患严重,可东边诸国却连这次大水的消息都可能没有听说过,又有裂天道门的余威拂照,此地可说国泰民安,人寿年丰。 苍倚剑再次醒来之时在一处纯粹只有凡俗之人的城池之中,附近又无成气候的门派教宗,连精怪鬼魅都只是未流,可见此地灵气的贫瘠,以至于高来高去的修士几成传说中的人物,因此民风倒与别处有些不同。 因身体绵软无力,阳光正好之时苍倚剑躺在一大树之下晒着太阳,听此地之人彼此闲聊,弃冢荫在一旁替她剥着水果,一脸温和的笑意。此地之人看向他们二人时只感叹两人之间情深意重,可若是被知道弃冢荫为何人的修士看见,怕是会以为自己见了鬼了。 苍倚剑也觉得自己见了鬼,她原本只是听闻过弃冢荫的事迹,可是直面其人时才知道传闻并没有夸大,其性情之癫狂,难以想像他为何还能好好活在这世上。不用照镜子苍倚剑就知道自己顶着的是别外一人的脸,只除了那双眼睛。而这模样原本属于何人,自然是不做第二人想。 苍倚剑知道弃冢荫出现时就知道他怕是要寻她麻烦,虽然没有反抗于他但也时时在寻找生机,但此刻她只觉得此人可悲可笑,便是修为通天也不过尔尔。 “看你如此喜欢,我再去拿一些过来如何?”剥了一碟水果后,弃冢荫把水果放到苍倚剑的两膝上,温声询问道。 苍倚剑自然是点了点头,便是她心志如何沉稳,时时面对这弃冢荫也恨不能一剑戳死才好。 弃冢荫似乎十分投入于这个扮演游戏,一举一动与普通人毫无异处,得了苍倚剑的回答便真正起身去他们暂居的屋子去拿那水果去了。 “哎呀,你看你夫君对你可真好,你可不能对他这般冷淡啊,他即不嫌弃于你,还对你百依百顺的,你可要惜福,不然老天都要看不过眼了。”坐在不远处的一个几人纳鞋底的妇人这几日已经自觉与苍倚剑和弃冢荫两人熟识了,弃冢荫一走便有一个圆脸妇人开口劝告道。 苍倚剑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她虽然带着笑意,却还是能看出几分极力隐藏的黯然之色来。 那几个妇人都吃了一惊,那圆脸妇人连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就说你干什么从来不说话,还以为……看你们这样真是不容易,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们这些街坊怜居就成了。” “是啊,是啊。”几个妇人也附合道,似怕苍倚剑再伤心,转而说起了家长里短的闲话来。 苍倚剑一手吃着水果,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听着这城中的各种八卦。因此地相对封闭,又没有习武之风,这里的一应观念倒和前几世时的古代相仿,从古至今都是男耕女织,家中生计多靠男丁,便颇有些男尊女卑,那八卦便也和别处有所不同。 几位妇人正讲得起劲,只见不知从何处转出一逢头垢面之人来,手中还拿着一个缺了口的陶碗,正要上前来乞讨。 要知道此方世界物产丰富,除非遇到大灾大难,或是实在无法自食其力又无人肯接济,不然很少会有乞丐出现。看那人身材高大,虽有些削瘦但四肢健全,行走之间也不见虚弱,让人如何肯信他是需要乞讨之人。 那几个妇人手上之物往地上一放,双手插腰就要开骂,就见那人直接走到了苍倚剑的面前,把破碗向前一递:“好心的小姐行行好吧,几天没吃饭了。” 苍倚剑转向那人看了他一眼,嘴角顿时轻轻一抽。 她万万没想到最近命犯熟人,这邋遢之人竟是入得裂天道门成为内门弟子的李天玉。 第60章 柳暗花明 李天玉此时虽然披头散发,不大能看清面目,但苍倚剑也只见过他一个气运冲天,目可直视之人。他此时虽然看着落魄,修为似乎也不复存在,但那气运似乎更胜了一分,看得苍倚剑眉头直跳。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叙旧闲聊的时候,苍倚剑摸出几枚铜子扔到那破碗之中,那铜子在碗中跳动几下刚好摆出了一个卦象,告知李天玉此时吉凶。 李天玉神情依然木然地收回了碗,弯腰行了一礼:“多谢小姐。”他说完又走向了那几个妇人,自然是被大骂一顿赶离了此地,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此时弃冢荫恰好提着一篮水果走了出来,他似有所觉地看向了李天玉离开的方向,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丝极为古怪的情绪,无尽杀意突然迸发了出来。 苍倚剑只觉一股寒意直冲心头,她想也不想直接向弃冢荫扑了过去,右手直取丹田之处,一个镇字字符脱离手心印在了弃冢荫的身上,无数细线从字符中抽出,瞬间就束缚住了弃冢荫的全身,把他困在了一个光茧之中。 苍倚剑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一击得手,但她此时也不敢大意,弃冢荫不知用何手法让她全身无法积蓄力气,走路都绵软无力,只因其他原故她此时才有一博之力。可此时她的计划中断在了第一环,反而让她失了后手,不得不另作其他打算。 “快走!”那本已经走远的李天玉突然扑了出来,抓起苍倚剑的手臂把她猛地一带,两人身上就泛起了淡淡地光芒,他们的身体慢慢变得虚无起来,最终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弃冢荫就破开了封镇之印,却发现已经失去了苍倚剑踪影,他的神色瞬间就晦暗了起来。 “扑通,扑通。”一条平静的河流上突然出现两个人来,而后双双落入了水中,被水流冲出了近半里远才见那两人从水中钻了出来,颇有些狼狈地爬上了岸,正是苍倚剑和李天玉。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苍倚剑看了看天上太阳的位置,道:“我们离开了大约万里地,以弃冢荫的修为片刻就能找到我们,你可还有脱身的办法?” 李天玉这时还盯着那河水,闻言道:“我刚才在水中好像看到了一处不寻常不处,也许可以去探探,我觉得那里当是条生路。” 苍倚剑没有片刻犹豫就再次扎入了水中,李天玉随在她身后,向她指点出了那处位置,在河中一巨大石块的缝中果然能看到细微的光芒,若是位置不对又不够仔细,当完全注意不到。 李天玉游到那看上去重达几千斤的巨石旁,用手试着推了推,只让巨石略动了动便没了动静,只能向苍倚剑摇了摇头。 苍倚剑绕着巨石游了一圈,找了个便于发力的位置便双手抱住巨石,手上一用力便在石头上弄出两个凹槽来,而后抓着巨石便轻松地托举了起来,把它完全挪了个位置。 李天玉吐了几个水泡,有些目瞪口呆地道:“早听说剑修一般兼修炼体,肉身极为强悍,今日才算真正见识到了。” 苍倚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看向挪开巨石后露出来的一块石板,其上刻有笔锋飘逸的符文,上书“淮澜居”三字。 “居然会是前人留下来的洞府?”李天玉也有些诧异,“这位前辈也别有意趣。” “你来试试。”苍倚剑倚着巨石道。 李天玉也看出苍倚剑有些支撑不住了,他便伸手碰了碰那符文,只见石板上又浮现出一排字来:“有朋远来,不亦乐乎!” 转瞬间两人就已经置身于一充满植物芬芳的地方,只见青山绿水,鸟语花香,果然是一处洞天福地。 苍倚剑伸手向前轻轻一碰,就见她手指处荡起了一阵波纹,这处洞府显然是有所屏障的。 “躲在此地不过一时之计,若是不能彻底掌控这座洞府,早晚要被寻到此处。”苍倚剑道,她虽然修为不在,见识却没有丢掉。 虽说如此,李天玉也还是随意地盘腿坐在了地上,轻吁一口气道:“能喘上一口气也好,不知困住你的那人是何人,修为到底如何,也好想办法应对。” “可听说过弃冢荫?” “倒隐约听闻过,只是所知不多。”李天玉皱眉道,他入得裂天道门之前并不得族中重视,后来也不过一普通的内门弟子,对修士界的诸多事情的确疏于了解。 “此人乃是邪修,修为堪比分神期圆满的修士,之前能困住他实属侥幸。”苍倚剑道,“此人行事向来无法猜度,还是小心为上。” 李天玉面色凝重,道:“如此说来方才实在凶险,我修为尽失,勉强靠着法宝使出遁法,若真正在分神期高手面前哪里还能逃得出去。只不知这洞府的关键在何处,又能否躲过那般高手的眼睛,不然我二人就如瓮中之鳖了。”他起身面向洞府郑重施了一礼,朗声道,“前辈有礼了,晚辈与师妹无意间闯入此处,无意打扰此处安宁。只是身有难处,不知可否入内暂避,晚辈感激不尽。” “本君并无后人,此处有缘得之,心不正者不可入,慎之。”有一不知男女的声音直接传入了苍倚剑和李天玉的脑海之内,语气中正平和,如那宽厚长者一般。这声音响起的同时那屏障也消失了,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再不是如看境中月水中花一般。 “多谢前辈。” 不过是躬身致谢,那李天玉却突然半跪到了地上,重重喘息了几声才缓了过来,苦笑道:“之前果然勉强了一些。” 苍倚剑伸手探了控李天玉的脉象,面上也有了一丝惊色:“是谁下得如此狠手,若不是你怕是吃过一株仙草护住了一点本源,根本没有生还之理。” “我也不知是何人,事情本就有些蹊跷,之后再与你细说。”李天玉也露出了些许怒色道,“只是有一事还需你知道,那时你在秘境之中我无法联络于你。” “怕不是什么好事。”苍倚剑道,“待摆脱了那弃冢荫再慢慢道来。” 李天玉点了点头,咬牙站了起来。 这处洞府中有前人所造的几间木屋,外墙已经爬满脆绿的藤蔓,此时正开着不知明的白色小花,十分的清雅别致,颇有些田园气息,反而看不出是修士的潜修之地。 苍倚剑和李天玉虽然准备进入木屋之中,但暗中也是小心戒备,得遇前人洞府虽是机缘,可死在其中便宜后来人的也不知凡几。若非以现在都似凡人身的两人,难以逃脱弃冢荫这等修士的追踪,他们也不会冒然进入其中。 修士追寻天地大道,超凡脱俗,性情大多诡异莫测,谁也不知这般洞府中是否真如表面一般平和安宁,自然小心为上。 “你想在里面躲到何时,还不出来与我相见。” 两人还未走到那木屋处,就听弃冢荫的声音隐约传了进来,语气十分温和,如同苍倚剑只是在与他笑闹一般。 李天玉伸手摸了摸手臂,皱眉道:“你在何处招惹了这等人物,我看他实在有些……不好形容,其中可是有何缘故。” “我娘的爱慕者。” 李天玉一时面容古怪,他性情本就偏于严肃方正,一时哪会想到是如此理由,顿时无言起来。他不知又想起了何事,投向苍倚剑的目光也有些奇怪起来,不过也只是一瞬而逝,立即便被他掩示住了。 苍倚剑停住脚步,略看了一眼前方后她的步伐就飘忽了起来,带有种种玄妙之感,嘴中却依然回道:“我修为尽封体内并非是他的缘故,他也并非视我为替身,在他心中这世上之人都及不上我娘一根头发丝,别人多看她一眼都是罪过,何况我这与她血脉相连之人。只是你却不该琢磨其中缘由,只因你真正明白那弃冢荫心中所想之时,离你堕入邪道,遇劫身陨怕也不远了。” 李天玉轻咳了一声,他目光紧紧盯着苍倚剑脚下,不敢有一丝放松的跟随其后,却也无法像苍倚剑一般还有闲情去开他玩笑。 “停。”苍倚剑伸手拦住了李天玉,轻喘了一口气后道,“以我现在的能力也只能走到这里了,你可要试一试。” “我在裂天道门时一心修练法术,倒对这等奇门阵法之道涉及不深,怕还不如你。”不过短短几十步的距离,李天玉也如苍倚剑一般看起来如同大战过一场,甚至更为疲累一些。他犹豫了一瞬,从胸前掏出一根红绳来,其上挂着一个拇指大小,号角模样的饰物,只是其上有着各种斑驳痕迹,尽是岁月的痕迹。 一阵震动传来,这洞府之外显然已不太平,只是不知这洞府的主人原本是何等修为,主人不在此主持还能阻拦住堪比分神期修为的修士。 “此处当真心不正者不可入?”拿着那号角样的饰物,李天玉一时有些踌躇,面上的表情实在难以描述的繁多复杂。 苍倚剑并没有看出这饰物有何特殊之处,只是看李天玉这样慎重怕是真正有些来历,便道:“我猜进入这洞府怕有所限制,才会拦下这弃冢荫,这其中是否还有其他手段,怕得进了那木屋之中才能知道。” 李天玉奇道:“你早知道那邪修无法进得这里?” “自然不是。”苍倚剑半真半假道,“我只知你今后一定前途无量,不会轻易陨落在此而已。” “谢你吉言。”李天玉自然想起第一次与还不过十一二岁模样的苍倚剑相识时的场景,那时他心中的狼狈和愤怒此时想来已是一笑置之,当真时光飞逝,再不复从前。他突然若有所思,抓着那号角饰物直接盘坐到了地上,竟是顿悟了。 “……”苍倚剑听见那饰物中似乎传出了一声惊慌的怒吼声,其上显出一张苍老狰狞的脸来,不过转瞬间又换了一张,只是不如第一张清晰。如此变幻了近十张脸孔,那号角又恢复了原状,只是这洞府中的灵气又都开始向李天玉灌注而去,苍倚剑离他不过几步距离却如站在枯灵之地一般,实在不可思议。 苍倚剑也随意的坐在了一块石头上,伸出右手看着手心中的那个“镇”字字符,这枯灵的环境倒是与她也有宜处。 第61章 南柯一梦 苍倚剑炼制那一小块封镇石为三罚三戒石原本可说是一步闲棋,突发奇想而来,自然随缘而去。只是无心插柳之事往往结意想不到之果,那封镇符文引来诛世神雷后,苍倚剑以为会毁在雷劫之下,苍倚剑在潘逻城醒来后也的确没有感应到此物。只是修为无故被封,苍倚剑自然要追本溯源,十多天细细探究下来便察觉到右手的异样,只是一直寻不到引动它的契机,倒是那弃冢荫向她出手之时终让三罚三戒石有了反应,让她窥得了一丝端倪。 此封镇符文似以天地正气结成,镇封邪魔外道当如以酷刑加身,一日不悔一日不得安宁。弃冢荫一身罪孽缠身,自然引动了这镇字符文。苍倚剑令其以三罚三戒为名,只因业力灌注之下,这天地正气结成的镇字符文更显威力,一切因果都由它决断,便是苍倚剑也不能令它有偏颇之处。 只是此法宝如今还未真正成形,还需苍倚剑小心引导。 苍倚剑之前印在弃冢荫身上的便是这法宝第一个显现的神通,一罚因果缠身。这世上无人不沾因果,结成的因果越多,便会束缚其身,非蛮力可破。这神通因弃冢荫而初成,又还于他身上,不成是应了其中之真意。 而此法宝反而镇封苍倚剑自身也是苍倚剑没有完全撑控之故,此等得窥天地之力的法宝天生有灵,若自身领悟不够,何德何能能让其听之任之。 苍倚剑此时便是想要借助此时枯灵之时,使一巫族秘法,让自身有一定自保之力。洪荒巫族不修元神,自然别有巫术神通,那时巫妖互相攻伐,这等秘法她倒是知道了一些。刺破手指,以鲜血在右手手心划下似字似画的图案,口中念念有词,那面上的表情也似喜似怒,忽如佛陀,又如邪魔。虽不见天地有任何异象,却看到那鲜血渐渐渗入了手心之中,那镇字符文似更淡了一些。 随着那字符越来越淡,只见苍倚剑这般体质也额头见汗,口中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后一如高亢的尖叫声一般。而那李天玉手上已经没了动静的号角饰物突然黑光一闪,一丝丝灰色雾气慢慢向苍倚剑飘了过去,在苍倚剑身边试探一番后,一头向她身上钻去。 苍倚剑此时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只见一片广阔的识海之中有一似蛇似蛟的怪蛇正与一只火红鸾鸟相斗,那怪蛇虽然能腾于空中,可那鸾鸟一身火羽,又有尖牙利爪,正是龙蛇之类的克星,终是落到了下风,被鸾鸟琢得鲜血淋淋。 这时一阵阴风袭来,直接向那鸾鸟卷了过去,瞬间就与那怪蛇狼狈为奸起来。那鸾鸟又如何是好相与的角色,只见她仰头一声凤鸣,那识海之中燃起了滔天焰海,被那双巨大的羽翅一扇便形成两道火龙卷向那阴风和怪蛇卷去,让他们只能四处逃窜。 不多时,只听极远处传来嘹亮的号角声,那阴风之中立即传来一声惨叫,如同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缠到了那怪蛇身上,却还是被拉出了识海之中。 苍倚剑睁开眼睛时已经能感觉到体内真气流动,只是不多罢了,且仅止于此。她扭头看向李天玉,就看见他像在吞吃何物,只见他吞下那物后脸色难看得如同吃下了一只臭虫,立刻就把手伸进嘴中想要催吐出来,可哪里还吐得出来。 苍倚剑此时脸色也有些古怪,说不出是羡是妒,她感应到原本根基大损,修为全无的李天玉身上感应到了至少已经是灵寂期的修为,与她相当了,她记得他两年前不过才筑基而已。虽然一朝顿悟而直接飞升者并非没有,可那般天资横溢者万年难现,大多数修士是在所修功法引导下一步步感悟天地道法,提升自我境界,如李天玉这般跨了三个大境界者实在让人不可猜度。 最要紧的是苍倚剑并没有感觉到他境界虚浮,乃是实实在在参破了眼前虚妄,看到了此境界中,只要补足修为他便是真正的灵寂期修士了。 李天玉此时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身境界的跃升,他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上,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苦笑道:“方才我觉得自己好像吃人一样。” “不过是一些残留世间的念头,连神魂都不剩下了,怎么会是吃人?”苍倚剑难免感叹一声李天玉还是太年轻了,那心性冷厉些的便是元婴、元神也能生吞了下去,何况那些连残魂都算不上,不然也不会被苍倚剑轻易压制住。 李天玉也只是一时不适,片刻后便不再介意此事,他看着手中光亮一新的号角,道:“这是我失去修为后无意从一凡俗之人手中得来,后来发现有前辈高人的元神寄居其中,一番沟通之下受益良多,再无消沉之意。” 苍倚剑眨了下眼睛,转而道:“方才我看到的可不像善良之悲。” “我之前的确是受到蒙蔽,可这般迹遇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捡到的。”李天玉摩挲着手上的号角,道,“我心中其实一直有所怀疑,后来虚与委蛇之下便被我套出话来,也是其中的确不过是几道邪魔所遗念头,已经神智不全之故。此次机缘巧合之下倒是解决了隐患,得了这一件宝贝,修为也尽复了,也算因祸得福。”李天玉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让他落到之前境地的人。 苍倚剑打量了李天玉一眼,突然问道:“你刚才吃下去的东西中可有味道不同的一样?” 李天玉脸上一僵,干巴巴道:“各有各的滋味,不过的确有一样有种腥咸之感,分外不同。” “那就是了。”苍倚剑露出了毫不掩示的兴灾乐祸之意,道,“我原本不察有一人把其一丝念头藏于我法宝之中,伺机想取而代之。我虽然可以压制于他,却没办法让其直接消散,此次倒要多谢你了。” “……好说。” “来了。”苍倚剑突然脸色一凝,就见弃冢荫一副白发白眼的模样出现在了不远处,但他只是止步于此,只因那道屏障直接显现了出来,让他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 李天玉此时才看到弃冢荫真正的模样,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道:“居然长成这样,叫其他男人可怎么活。” 那弃冢荫似笑非笑地看向李天玉,继而恼怒道:“已死之人也敢干涉于我,还不给我破开。” “道友何必如此动怒,来来来,我带你去一处好去处。两位小友也一起来吧,我虽然身死道消,可后辈来访也该给份见面礼才对。”那洞府主人的声音又突然道,如同真有高辈高人在此一般。 还来不及反应,苍倚剑就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处川流不息的街道中央,可她原本从何处而来却又记不太清了。她左右看看,只见她左手边是一明媚英气的女子,只是不知为何眉眼中带着丝丝戾气,不过这样貌让苍倚剑觉得好生眼熟,不正是和她爹所藏画卷中她娘的模样,只是那身风韵不及她娘万一。 而她右手边的更是她熟悉之人,正是裂天道门门下的雪铃小姑娘。 此时这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让苍倚剑完全看不透。 略一细思,苍倚剑突然了悟了,她直接拿出一把剑来,那光亮的剑身立刻照出了她此时的模样,却是个她有些陌生的精致脸孔,面上有一层淡妆,可即使除去这妆容也是个美丽的女子。 苍倚剑沉默了一瞬,她此时的这张脸正是她最开始那一世的模样,直到转世为妖那一世她才真正想了起来。 “那前辈到底是何用意?”苍倚剑疑道。 “不对,不对,完全不对。”一边的“苍倚剑她娘”突然低声道,那语气直让人毛骨悚然。 苍倚剑感觉到她手上的剑易主之时,就见“苍倚剑她娘”直接把那剑锋向脸上削去。那剑虽然只是把普通代步的飞剑,可割肉削骨也绰绰有余,何况如这人一般恨不能尽全力,片刻间那张脸被生生削了去,因剑势太快过了一会才喷出血来,直吓得这街道上的人都大叫着避了开去,只余不远处墙边一个表情呆傻的乞儿。 “哈哈哈……”那无脸之人从喉咙里发出极为怪异的笑声,身形渐渐消失了去。 “……”“雪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干笑了一声,那小姑娘可爱的小脸也变得扭曲起来。 “李天玉?” “雪铃”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这张脸怕就是执念了,我原以为自己早看破了其中纠葛,想不到还是看到了这模样。”苍倚剑笑了笑,她此时也不得不承认真正放下是何其艰难之事,“可你……顶着雪铃的模样又是何故?” “雪铃已经身故,只是你当时正在秘境之中,无法传讯于你。” “雪铃乃是裂天道门的长老嫡传弟子,又不曾出门历练,何以会遇到这般凶险之事以致身死?”苍倚剑着实是吃了一惊。 李天玉苦笑道:“我看到她身体无故爆裂,炸成了一片血雾,直接神魂俱消了。之后我虽暗中探察,却一无所获,门中也只说她是走火入魔所致,虚誉真人也并无他言。后来我下山看望表哥时不知卷入了何事端之中,被人下了狠手,差点也步了后尘,若不是这两年有奇遇得到了一保命之物,只怕……” “只怕什么?”一脆生生的声音突然插/进来道。 第62章 蒙面修士 这已经空出一片的街道上突然多出一人来,是一身穿白衣,十一二岁模样的娇俏少女,眉宇间英气勃勃,十分的讨人喜欢。 苍倚剑和李天玉看到这小姑娘时却俱是一怔,因这副少女模样不正是几年前苍倚剑还未长成的模样? 那幅穿着打扮,哪怕是动作神情都和苍倚剑与李天玉相识时一模一样。 “干什么这样看着我,像是高兴傻了一样。我也不知你会在此处,不见你信上提起过,可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白衣少女摸了摸“雪铃”的头,又看向了苍倚剑,道,“这位道友可是雪铃的同门?” 苍倚剑从这白衣少女哪怕最细微的表情中也可看出她心存疑问,毕竟她此时不过是一介平凡人,体质怕是连此界凡俗中最普通的人都不如,实在不似同道中人。 苍倚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对着白衣少女一笑:“我名苍倚剑,出身极西剑门,可否知道道友是何来历?” 那白衣少女眉头一皱,若有所思道:“我亦然。” “如此倒是有缘。” 白衣少女与苍倚剑对视了片刻,突然嫣然一笑:“的确是幸会,可惜我不该在这,也不该是现在这模样,若是真正有缘,当有再会的一日。”她意有所指地道,笑得颇有些神秘莫测,说完就要转身而去,却见苍倚剑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 苍倚剑慢条斯理地卷起衣袖,道:“何必要等到日后,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让我把你化为飞灰如何?” 白衣少女轻轻歪了歪头,作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道:“你当真要如此待我,若是无我又何来的你。” 苍倚剑突然伸手颇为温柔地摸了摸白衣少女的脸,令白衣少女有些呆愣,怔怔看着苍倚剑不知躲闪。 “我来此世界时便是我,又何来你我之分,又何来的你,你去吧。” 她说完就伸出一指点在了白衣少女的心脏处,只听似乎有何物破碎之声响起,这白衣少女便如泥灰捏成的假人一般,四分五裂化为飞灰而去,消散得无影无踪。 在起初几世,她的确因觉得自己是鸠占鹊巢而愧疚犹疑过,不过也只是曾经罢了。 一边的李天玉嘴角微抽,他似忍了忍,最终那清脆的童音中带着些许感慨道:“我当真不如也。” 苍倚剑摇了摇头道:“不过是有些际遇罢了,这般程度的心魔还不足以令我动摇,想来这洞府主人把我们摄到此幻境之中并无加害之意。” 李天玉苦笑道:“那恐怕也是我的魔障,因雪铃蹊跷身故,我心中于她于你都心存愧意,时时便要出来显现一番,怕早已经种下了心魔。方才看到‘你’时我差点便要道心失守,实在是如你当面一般。好在她被你吸引而去,并无针对我之意,否则我怕难以支撑。” “其实她与我不像,不然也不会不识得我如今这模样。”苍倚剑道,“何况真正难以看破的不正是我们现在这副皮囊?” “权当磨励吧。”李天玉释然笑道。 “腹中饥饿,不如上那酒楼吃喝一番如何?”苍倚剑颇为新奇的听到腹中咕噜作响,略怔愣了片刻后道,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这街上最好的酒楼。 李天玉自然并无不可,可看着一小摊贩推着一车吃食走过时还是不自觉地让目光追随了过去,最后定在了那红丹丹的糖葫芦上。犹豫了片刻,李天玉还是拦下了摊贩,一气买下了一四串捏在手上。到手后便迅速吃掉了一串,只是目光略显无奈。 “我从儿时起就并不嗜甜,如今倒别有一番滋味。”他虽是如此说,却并没有停嘴,略沾了些红色糖衣的脸上也露出了满足之色,直让人也想买一串来尝尝。 “小姐姐,这个好吃吗?”一个头扎两个冲天辫的小姑娘一摇一晃地走了过来,一脸渴望地看着那红色果子问道。 李天玉受到惊吓一般被呛得咳嗽了起来,他盯着那小姑娘看了一会,递了一串过去,又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道:“颖儿乖,快回家去吧,莫要到处乱跑让你娘担心了。” 那小姑娘歪着头看着他,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颖儿,你也是我娘派来照顾我的吗?” “……若再不走这串糖葫芦我可就要收回来了。” 小姑娘赶紧把糖葫芦藏到了身后,嘟着嘴道:“走就走,不准告诉娘我吃外面的东西了,不然我让我爹打你。”说完做了个鬼脸,颠颠的跑远了。 “我入内门之后族长原让人递信于我,让我寻个时间下山履行婚约。”李天玉突然道,“只是我如何不知颖儿表妹的性情,不久之后就有消息传来,她独自离开家族出门历练,虽本命魂灯未灭,却从此音讯全无。” “那是她自己选的路,与你又何干。” 李天玉摇头失笑:“虽是如此,但从小结下的情谊也并非虚假,如何不会忧心。” 这时那躲得远远的那些人又探首控脑地看了过来,有一人一脸恭敬地领着两个羽衣星冠,一副出尘模样的修士走了过来,指着苍倚剑和李天玉两人道:“两位仙长,就是这两人妖人在此作崇,还请速速锁了去,还此地一个安宁,我等之后必定会奉上双倍的贡奉。” 那两个修士均是可有可无地颔首以对,道:“让人离开此地,莫要在此碍事。” “是,是,我这就让他们都走开。”那人连连点头道,向四周挥了挥手便远远离开了此地,一会功夫后这四周百丈之内更是感觉不到还有人逗留了。 那两个修士此刻才正眼打量苍倚剑和李天玉两人,表情明显带着轻慢之色,其中个高些的那人慢悠悠开口道:“你二人姓什名谁,来自何门何派,为何在此作乱,还不一一道来。” 李天玉冷笑一声:“你们又是何人?” 另一人不耐道:“来到此地还不知我们是何人,又何必出外行走,早晚要丢了性命。” 苍倚剑倒是从他们的穿戴上看出了他们的来历,只是这宗门早就消失在了几万年之前,原本也的确是有留下事迹的强大宗门,只可能惜不知惹到了哪路大能,被直接攻破了山门,派中高手被屠戮大半,又失去了镇宗之物,短短千年就衰败下去,再不见其传人现世。 “啧啧,我当是何人在此大放厥词,结果区区筑基就敢出来丢人现眼,又何必担心别人性命。”一大白天黑巾蒙面,一身夜行打扮之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屋顶之上,手上还捏着一个酒杯,插有一根细草管在其中。他此时目光已经放在了“雪铃”的身上,向他招了招手,“这小模样真是可人,啧,我看你与我有缘,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修仙?” 李天玉目无表情道:“在下已有师承,还请前辈见谅。” 那蒙面修士又“啧”了一声,道:“无妨,无妨,你现在和跟我走了你师父又不能来拦住你,如此便说定了,待我先结果了这两人给你做个见面礼。” 那两修士便是再没有眼力也看出这蒙面修士怕是不凡,早就已经心生退意,可以那蒙面修士的修为又如何能让他们走脱了,他话音还未落,那两修士已经身首异处,倒在地上时已经只剩两副枯骨,半滴血也没有流出来。 “完事。”那蒙面修士拍了拍手,走到两副枯骨边一脚把骨架踢散,从中随意的挑了一根肋骨出来,只见手指在其上抹过后碎沫纷纷而下,片刻后就雕成了一根小巧的白玉般色泽的发簪来,其上几朵白梅栩栩如生。蒙面修士对着阳光端详了梅花发簪片刻,又突然用尖锐的一端划破了手指,鲜血滴在白梅之上,立刻就令其染上了胭脂般的颜色,分外的娇艳夺目。 “你看这见面礼如何?”蒙面修士奉宝般捧着那发簪送到“雪铃”面前,令李天玉的脸色更加难以描述。 蒙面修士也不管“雪铃”是否答理于他,独自喜滋滋地道:“看到这般漂亮的礼物你肯定愿和我走了吧!” 李天玉正色道:“前辈莫要再与晚辈开玩笑了。” “不愿意也没关系,你总会愿意的。”蒙面修士语气中并无恼意,依然语气轻松地道,“你可是因她而不愿意,我替你杀了她可好,死活可以任你挑选,是不是很有趣。” 苍倚剑对于应对这般的男神精病可说经验颇多,她笑道:“不知前辈可否让我自己来选?” 蒙面修士这才看到苍倚剑一般打量了她一眼,那双狭长的眼睛微眯,道:“有何不可。” “当真。” 蒙面修士“啧”了一声,语气懒洋洋地道:“自然。” “多谢前辈仁慈,可惜我已经死过了。”苍倚剑颇为遗憾地道,语气如同鬼怪话本的开头一般。 蒙脸修士渐渐收敛了眼中的谑趣之意,只见苍倚剑突然闭上眼睛气息全无,下一瞬再睁开时她已经换了一副模样,那长相中性些的短发女子冲着蒙面修士咧嘴一笑:“抱歉,我也是死过的人了,待我再换换。” 第63章 一体双魂 眼见短发女子又化作了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神情妖娆妩媚的宫装丽人,那蒙面修士手指微动,终究却没有动手,眼看着宫装丽人再次变幻,无尽火焰从脚底腾起,化作一袭宽大的红衣罩在一高挑身形上,一头披散的黑发上点缀着多彩的羽毛发饰,全身能装戴手饰的地方都戴着亮晶晶的饰物,却只称得这红衣女子更加美丽惑人。 “妖修?”面对着倾城绝色的女子,那蒙面修士也只是挑了挑眉,“这倒是让人意想不到。”他颇为可惜地看着手中的发簪,转手间已经化作一柄虎背大刀握在了手上,脚下一跺就令周围的房屋纷纷倒塌,空出一大片空地出来,眼中也透出了兴奋之色。 而一边的李天玉早就被苍倚剑的一番变化惊得目瞪口呆,他此时也不再多言,转瞬间已经御空而立,离开了几百丈远。 苍倚剑却看也不看那蒙面修士,自顾自原地转了一圈后,颇有些自得地道:“我这模样果然是美丽极了,这些首饰也都各各漂亮,没能带到这里来真是可惜了。”她把身上的各种饰物都看过一遍才瞟了一眼蒙面修士,用手掩了掩鼻子道:“一股腐臭味是怎么回事,我说你这般修为为何要巴巴跑来勾搭小姑娘,果真是不怀好意。待我想想,你想用这等天生灵体的童男童女炼成人丹是不是,那倒的确可以替你延寿几载,可惜终归会落入末流,下场实在堪忧。不过既然你方才没有立刻下手,如今我也发发慈悲,死法任你挑选如何!” “住嘴!”那蒙面修士终是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双眼瞬间通红,那大刀直劈而下,鬼哭狼嚎之声大起,却再看不见那刀光闪过,如同那大刀凭空消失了一般,只看到空中撕开了一道道裂痕,可以看到其后涌动的一片混沌, 苍倚剑嗤笑一声,她手指微曲,只见五指上都长出了寸许的指甲,涂着妖异的紫色,看上去便是精心保养过的。只见苍倚剑身形微微一偏,那手指拈花一般的伸出,就见那柄等同人高的大刀被她轻易夹在了手中,如同只是夹着一片轻盈的树叶一般,令蒙面修士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把那大刀拿在手中,苍倚剑轻轻在上面敲了敲,道:“虽然长得难看了些,倒是个好法宝,不过任你法术万千,我便是以一力破之又有何难。”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大刀上掰下了刀尖下来,掂了掂道,“还是这样大小趁手一些。” 那蒙面修士面上的黑巾已经被人细心地顺着脸颊的轮廓割下一块来,露出了他如同耄耋老者一般干瘪的下半张脸孔,那牙齿都已经掉落去了一半,剩下的也是黑黄歪斜,此时因法宝被损遭到反噬之故,已经被吐出的血染上了一层红色。 苍倚剑面露讥讽之色,轻哼道:“你这苦苦挣扎的模样当真令人可怜,如今便是我不杀你想必你也活不了多久了,还不快滚,杀了你也是污了我的手。” “你……”蒙面修士露出羞愤至极之色,眼睛更是像要喷出火来,可他那股愤意渐渐被他自己压抑了下去,极为憎恨地看了苍倚剑一眼,又留恋地看了看“雪玲”和一处还保存完好的墙角处,才缓缓地转身而去,那背影看上去都带着些佝偻,可几步之后又渐渐挺直了起来,身形慢慢就要消失在视线之中。 李天玉也落到苍倚剑的身边,语气颇为复杂地道:“那便是寿岁之劫?” 可就在这时,那完好的墙角处一道瘦小的人影突然冲了出来,眨眼间便到了那修士身前,一块破瓷片直接划断了他的脖子,如同那只是一块朽木一般轻易,那却是从始至终都呆呆傻傻缩在角落里的那个乞儿。 那全身瘦可见骨的乞儿奋力的踢了那修士的尸体两脚,怔怔的呆立了一会,才露出一点笑意来,那笑容越来越大,渐渐笑出了声:“哈哈哈,当年的这个时候看到你时你是何等威风,想不到在那时就已经是这般的模样,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我苦苦挣扎两万载,终于挣得了一丝生机,可你又如何,哈哈哈哈,我这就去也。” 李天玉张了张嘴,脸上闪过各种神色,渐渐沉思起来。 “现在可不是你困惑的时机,快来扶我一把。”苍倚剑突然出声道,直接惊醒了李天玉。 李天玉茫然了片刻,反应过后立即用手支撑住苍倚剑,见她已经回到了本来模样,即不是那红衣妖修,也不是那精致淡漠模样,才觉得自在了些:“你现在如何了?” “在这幻境之中还无碍,原本就是借助此幻境规则之力虚言恐吓,想不到结症却是在那乞儿身上。” “那乞儿?” “我倒是隐约听说过一种转身之法,只是也知之不详,若真是如此,那乞儿想必就是此洞府的主人了。” 李天玉极为感兴趣地道:“若是如此,还请细细道来。” 苍倚剑此时已经有了些力气,她细思了片刻,又四下看了看,道:“你可能看到哪处有正要生产的妇人。” 李天玉顿时脸上一红,而后道:“西边有一有孕的妇人,方才似乎受了惊吓,正被送到产房去。” “就只有那一人?” “不错。”李天玉也有些奇怪,“我看这城中所居之人颇多,可神识扫过只看到了这一人有孕,当真有些不妥之处。” 苍倚剑却若有所思道:“果真如此,我们这便过去看看。” 李天玉点了点头。 “若是我知晓之事没有错处,那孩子就当是洞府主人的转世之身,此处也不是普通幻境,其中规则自成,映照主人心境,雪铃等人会应我等一个念想而生便是由此而来,那修士出现在此想必也是如此。”苍倚剑把自己的猜测向李天玉解释道,“我们倒是成了他人契机,助其诸除心魔,顺利转世托生。” “若这里只是幻境,那他又如何能真正投胎转世?”李天玉并不因自己见识浅薄而耻于发问,立刻又道。 苍倚剑却道:“其中关键我也不知,我们静观其便吧。” 两人走到那妇人所在的地方时正好听到一声婴儿啼哭之声,然后就见原本躲在家中的城中之人都走了出来,向婴儿所在之处走了过来,却都是一副呆板模样,再不复之前的灵动。 这时那房中走出一人来,手中正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完全不似刚刚出生的模样, 只见周围那些人此时纷纷化作了一片轻烟,向着那婴儿投了去,而那婴儿也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的长大,等到全城之人都消失时,那婴儿已经长到了四五岁,已经能走能跳的小女孩模样,只是神情还是如婴儿一般纯净而茫然。 许是看到苍倚剑和李天玉和她一般有手有脚的模样,那孩子便三步摔一跤,跌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先是看了看苍倚剑,想上前去却又退缩了,略一转向扑到了李天玉的怀里。 李天玉熟练的抱起了那孩子,可神情却很是奇怪,轻咳一声道:“小时候和表妹玩在一起时抱得太顺手了。” 苍倚剑只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 那孩子一脸满足地窝在李天玉的怀里,又些怯生生地看着他,开口道:“爹……爹爹?” “爹爹?”李天玉表情更是古怪,可他的身形却在渐渐拉长,再看时已经是那男儿身的样子,四周那些房屋之类也在渐渐远去,最终换作了那洞府中绿意盎然的景象。 苍倚剑看着只地上有一片被灼烧的痕迹,果然不见那弃冢荫,怕是真的受创不轻,便向李天玉笑道:“此处果真是条生路。” “可那邪修若是守在外面,我们又该如何。” 苍倚剑掩唇看向了另外一边,道:“那就要看里怀里的那位前辈了。” “……”李天玉这才感觉到不对之处,只觉得身上有些湿哒哒地,又听怀中孩子冷冷道,“小辈,还不快放开我。” “你是……” “咳咳,咳咳咳……” 却是苍倚剑抑制不住的连连咳了起来,有些站立不住的踉跄了两步后干脆坐到了地上,拿出一颗丹药吞了下去才好了一些。 “可惜,可惜了。”那孩子一副老成模样,眼睛却不住地往那丹药瓶上瞟,口中却哼道,“如今的小辈也真是胆大至极,微未修为也敢胡来,你真当她对上了那须何还后还无事,不过是幻境之中可以压制,如今出了幻境自然反噬其身,若不是她身上带着那九转化生丹,嘿嘿。” “不过是正因为带着九转化生丹,不然前辈也无法站在此处了。” “我可是救了你们两人性命。” “我们也救了你们的性命,而且我还有一个爱好不知前辈知不知道。” “哼!” “你们?”李天玉一愣,可他也不是没有往那处想而已,此时一被提起他就明白了过来。那乞儿自然不是此时开口的这位转世前辈,而是这前辈心中挂念之人,因此进入那幻境被那里规则影响的苍倚剑和李天玉才也会顶着别的模样。他方才觉得那孩子像是换了一人一样,怕的确是一体双魂。 “可我记得那……是个男童。” “浅薄之见,修行之人何来男女之分。” “……前辈所言极是。” 苍倚剑有些虚弱地一笑,道:“我已能联络上我父亲,暂待些时辰便可,不知可否有意到我剑门一游。” “你出生剑门?”那孩子有些惊讶道。 “正是剑门深云岛门下,还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唤我卓老便可,另外那家伙你们给她取个名字就是了,反正她算是真正转世,再不复前世记忆,又何必记得那名字。”卓老语气随意地道,可还是掩示不了那唏嘘之感,“说起剑门,我有次转当剑修的那几百年倒是常常上门寻人切磋,不过两万年过去怕已经见不到熟人了,真是无趣得很。” “……” 得了卓老的首肯,李天玉便也愁起了女童的名字来,苍倚剑不过闭目养神了片刻,他就已经拿出了几百个备选的名字,正一个一个的对着名字掐算,看他如此投入苍倚剑自然也无意打扰于他。 再次闭上眼睛,苍倚剑只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如同泡在了一池温水之中,令人格外眷恋。 第64章 极阴世界 这淮澜居中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乃是洞府主人对天地感悟极深,此地一切变幻已随心意之故。那卓老此时的皮囊虽毫无修为在身,但境界尚存,这洞府又如何不在他的掌握之内,可说身在其中的苍倚剑和李天玉两人均在他股掌之中,只是一来他并无卸磨杀驴之意,二来以他的修为又如何看不出这两人得天独厚之处,出了这洞府之后与他同处这一身体之人尚需有人照顾,他也因此有了顾忌,而他也知道面前的两人虽然年纪轻轻,但也看出了他的软肋之处,才会在此这般随意。 心中略觉郁郁,卓老干脆缩回了识海之中,把那正吃着手指的好友转世一脚踢了出去,只见那脸色沉郁的女童脸上立刻就露出了懵懂之色,把手塞在嘴中咬了咬,看到李天玉时眼睛一亮,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扒在了他的身上。 李天玉从那一个个名字中回过神来,身体略僵硬了片刻,看到女童天真无邪的模样后才松了一口气,把那些名字都化为字符飘散在空中,兴致盎然地抱着女童让她选个名字出来。 女童的小手刚抓到一人乱飞的名字,正高兴得手舞足蹈,可下一瞬却一瘪嘴,哇哇大哭起来,那淮澜居的上空也风起云涌,片刻后就下起了雨来,可还是阻止不了此地温度陡升,那花草树叶都被烤得焦黄枯黑,慢慢卷曲了起来。李天玉也感觉到了那灼人之感,何况一女童,此时已经泪得分外惨烈,便是被李天玉用真气护住全身也不曾停歇。 “那女娃到底是何来历,如此罪孽缠身,居然有了入魔之相。”那女童说此话时已经变幻了表情,脸上的泪水也刹那间消失无踪,反而一脸凝重之色。 李天玉只觉得苍倚剑此时的情形有些不对,但也无法如卓老一般看出究竟来,只能答道:“苍道友乃是剑门掌门之女,走的也是剑修一道。” “不对,不对,实在是说不通,我竟然看不透这女娃的跟脚,难道此女是哪个魔头传世不成。”卓老摸着下巴道,他突然又看向了苍倚剑的右手,脸上露出了几分忌惮之色,对李天玉道,”先离开这里,你都承受不住这不断上升的热度,还想如何,把我弄死了你们有好果子吃不成。” 李天玉道:“便放任苍道友在此?” “你修为不济,在此没有半点用处,还怪我狠心绝情不成。有我在尚能压制于她,拖延些时候,等她老/子到了自然有人比你有用。”卓老不耐道,“快走,快走,实在哭得我头痛。” 李天玉的确已经觉得真气流转有些不济,他突然跨过几个大境界,修为、手段、见识都有不足,不过空有境界罢了。他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当即用手托起了女童,一个纵身就到了入口处,一步跨了出去。 “主人,仙子,冤家……叫你祖宗都行,你就快醒醒吧,再不醒过来奴家也要被你连累死了……”穿得一身艳丽却已经被烤得有些发黄的酒色鬼哭狼嚎地在地上打着滚,他周身是一片火海,只有他所在的方寸之地还没有被侵蚀而入,不过那火舌还是时不时就舔到了他的身上,把他烧得身体更小了一些,眼见就要烧没了。 而那火焰之中可看到苍倚剑正端坐其中,头顶“镇”字字符,四周还有星星点点的花木生长而出,却不受那火焰的半分影响,一副生机勃发之态。在那火焰之外涌动着似乎看不到穷尽的黑色雾潮,不断前赴后继的妄图扑灭那熊熊火焰,占了这唯一一块清静之地。 就在那火焰节节退后之时,苍倚剑睁开了眼睛,却看不出半点情绪。她站起身来向酒色的方向走了过去,她周身绿意所到之处那火焰便自动分拨开来,直接形成一条路来。 酒色看到苍倚剑出现顿时喜出望外,那已经只有一拇指大小的身体向她扑了过去,谄媚至极地道:“主人,主人,你终于出现了,真是想死奴家了,你那师父太不靠谱,可定要让你爹再打他几顿。” 花倚剑直接捏住了酒色,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片刻,道:“可否借你一用?” “主……主人?” “借你一用!” “……啊,救命啊!” 刚被带着出了洞府的卓老突然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李天玉道:“快,快走,越快越好。” 李天玉眉头一皱,回首看了一眼那“淮澜居”三字,便直接破空而去,眨眼间已离那大河颇远,他此时才有暇问道:“可是苍道友那里有何变故?” 卓老额头大汗淋漓,那张圆润的小脸胀得通红,咬牙切齿地道:“谁知她到底做了何事,我只知日后遇上一定让她赔我的洞府。” 听到还有日后,李天玉心中才放松了一些。苍倚剑可说是他踏入仙路道途所识得的第一个真正的友人,当得上良师谊友,所以他当初那般狼狈,不过堪堪保住性命,连凡俗之中的普通人都不如时,也敢在那邪修弃冢荫手中救下了苍倚剑。他原本还因一举成就灵寂期的境界而有些自鸣得意,此时方知他在这天地间不过一蝼蚁一般,无力救人救己。 可这李天玉显然放心得太早,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便是他离得如此远也被气浪推出了上百丈远,那地面之上更是如同地震刚刚肆虐了一番,那大河冲出了河道形成洪水向下游冲去,而原本洞府所在的地方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被河水灌注其中,不久后当可形成一个湖泊。 “起!”只听一声厉喝,那奔腾而下的洪水立刻止住了势头,而后一道剑光闪过,一截新的河道就被开辟而出,洪水被导入到了河道之中,其下游生灵得以逃过了一劫。 只见那挽救了无数生灵之人立在那新的湖泊上方,周身气势凌厉至极,那脸色也黑沉得令人不敢对视。 卓老此时看起来萎靡不振,他看着那人道:“又是一剑修,他是何人,修为倒也可入眼。” 李天玉干巴巴地道:“剑门掌门,当代剑修第一人。” “原来如此,真是后生可畏。”卓老也干笑了一声,“如此人物当不会迁怒旁人吧,我看那女娃也并非身死,只是……好似不在此界罢了。” “……” 距此界极为遥远的星曜大世界之中,一长相只称得上明媚英气的女子脚踏着手下败将,带血的脸上那笑容极是张扬肆意,却又极为夺目,恐怕就是无数绝色女子在一旁搔首弄姿,也无人会觉得能盖过她的风采。 此时无数的修士在互相拼斗,天上地下简直遮云避日,可还是无人敢近这女子周身百丈之地,能被她踩在脚下的都是极少,那百丈的禁区就是用尸体铺就的。 “如今的七煞殿真是越发没用了。”等了半天再无人杀到跟前来,那女子颇觉得无趣,一杆长枪随意地耍了个枪花负在背上,如花园漫步一般走过这片战场,所过之处修士纷纷避让,一切看上去理所当然。 刚走出不过十丈,那女子突然停了下来,低头陷入了沉思一般。可她身边的敌人却无人趁机偷袭于她,反而离得更远了一些。 那正在天下拼杀的两身穿战甲的女子突然干净利落的解决了对手,一齐落在了那女子身边,其中一人奇道:“九巡,你居然还有在战场上走神的时候,有什么事快说来听听。” 夜九巡困惑地道:“我方才好像感觉到哪个血亲有性命之危,可这世间能被我感应到的血亲不都已经死光了吗?” “血亲,你还哪来的血亲?” 另一个着金甲的女子翻了个白眼,不耐道:“我当是有何大事,害得我又少砍了几人。你不是在别界留下一个女儿,想必你那男人无用,连个孩子都护不住,等有机会去打杀一顿就完了。” 夜九巡沉默了片刻,那杆枪又被她抽了出来。 苍倚剑醒过来时正看到酒色和她的剑魂莫离扭打在了一处,不过两个都是不到一尺的身高,就如同是在互扑嘻戏一般。她看了看四周,发现他们正在一片石林之中,周围怪石林立,形态各异,在阴沉的天空映衬下倒有几分诡异之感。 其实让她回忆为何会身在此处她已经没有半点印象,身上的伤势却已经不治而愈,可自如地运转功法感应天地道法,各种法宝也应用自如,就是那三罚三戒石虽然还不被撑控,但也不再限制到她自身,此时完全是她全盛之时。 她此世从来没有让所经历的事情完全脱离撑控的时候,此次却是真正的毫无头绪,如何让她不去介怀。 神识延伸而去,只见她所能看到了范围内都是这般的石林,没有半点生机,如同死域一般鬼气森森。 “主人你醒了,奴家可要担心死了。”酒色被莫离踩在背上,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苍倚剑。而莫离欢呼了一声,直接奔过来抱住了苍倚剑的大腿,蹭了蹭后就一脸满足地回了剑身之中,发出欢快的轻鸣声。 拎起酒色,苍倚剑如何感应不到酒色那满满得意想要炫耀的情绪,直接问道:“这里是何处?” 酒色理了理衣裳,又轻咳了几声,正色道:“主人,欢迎来到极阴大世界。” 第65章 生死有别 极阴大世界和极阳大世界为双生世界,有天然通道连通,如同是生人与死人的分界线一般,只是苍倚剑所至的是极阴大世界,她一个活人剑修在此处简直如夜色下的灯火一般显眼至极,如果不过是因为他们落下之地鬼踪难寻,早就被发难了。 “正是我百年前来过这一片地方,才能带着主人躲过了几拨鬼魂,靠着那器灵早就遇到险事了。”酒色得意洋洋地表功道。 苍倚剑面无表情地戴上了鬼神面具,又换了一身此处鬼修惯常的装束,全身笼罩在了一袭黑袍之中。她方才已经看过了酒色的记忆,她似乎是借助酒色身上的道标才会来到这极阴大世界,只是她自己没有那时的记忆,不知她如何破开空间强渡到此,又如何保全自身没有受到半分冲击,如同那时主宰她身体的已不是她自己一般。 不过此时也多说无用。 苍倚剑念头一动,那酒色便从喋喋不休中住了嘴,身上腾起了厚重的黑烟,黑烟慢慢凝聚成形,酒色就成了当初初见时的模样,身形虽然比苍倚剑略高一些,但依然是难辨男女。 “主人这是何意?”酒色轻笑着问道。 苍倚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大世界你乃是地头蛇,自然要与你方便。” 酒色突然认真道:“那你可知我黄泉道是此方世界数一数二的大势力,有大乘期老祖坐镇,我便是如今这样的处境,也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把你坑了去。” “你尽可以试试。”苍倚剑轻描淡写地道,不过她又接着道,“只是我以为你和黄泉道当有血海深仇才是。” 酒色一愣,又轻轻地舔了舔嘴唇,吃笑道:“奴家还以为藏的够深呢,主人你也太坏了,怎么能够把这种事情随随便便的看了去。” “并非有意之举。”苍倚剑略带歉意道。 酒色又一愣,掩饰似的理了理头发,道:“那便随奴家来吧,主人在此可要小心一些,莫要又连累了奴家。” 苍倚剑早已从酒色的记忆中知道离这里近十里外有一个小城,只因此地已经靠近了极阳大世界,常常有不可预知的变化,并不适合鬼修长驻,算是一偏僻之地,那里是附近唯一一个鬼修聚集之地。 “不知主人有何打算?”酒色问道,“本方世界连通外界的通道虽然并没有封闭,但也不是等闲之人可以通过的。主人若是想要回去,奴家也是无能为力呢!” 苍倚剑不在意道:“我等修士何处不能修行,只要本命魂灯不灭,家父当知道我无事,只是会艰难一些罢了。” 酒色不知真心还是假意的赞道:“主人真是好气魄,我等修士就该如此才对,不愧是奴家的主人。” “如今最重要的是觅一妥善之地,我需闭关些时日。”苍倚剑看着自己的手掌道,“有些事情一日不深究,一日就不敢准备结丹。” 酒色也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不论他是否心甘情愿,都不愿苍倚剑真正有个好歹,当即点了点头。 他随手放了几个鬼奴出去打探情况,又凑到苍倚剑身边,嬉笑着和她说起此方世界之事。苍倚剑虽然能够看到他的记忆,但与真正感悟毕竟不同。 这极阴大世界生人极少,一般都是功法在此修炼更有益处之故。那阳世之人进入此界不出两日就会阴邪入体,生机断绝而死。便是修士也轻易不会踏入这个大世界,若是被生生磨灭了阳火,导致孤阴不长,怕也只能成为鬼修了。 没有贸然御空而行,两人行走的速度也非常之快,走出了石林后,外面的景色一样的单调,只有荒野碎石和星星点点的鬼火,除了呼啸的风声,听不到一点别的声音。 此界虽有太阳,却是青白之色,泛着清冷的光芒,又有阴气汇聚而成的薄雾笼罩与天空之上,因此可以说并无白天黑夜之分,都是一贯的阴冷昏暗。 远处隐隐约约看到无数人影在来回游荡,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均是目光散乱,漫漫无目的,正是那死去之人的魂魄。 酒色摄了一个魂魄在手中把玩,突然笑道:“其实这些偶尔吃上一个味道还不错,可惜奴家知道主人定是不允的,实在是可惜了。” 苍倚剑道:“若是你能不让我知道,我自然不会管你。”她看着这一片荒凉的景象,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来,只是记载的内容太过久远,她所知之事也只是拼凑而出。 “你可知道此方世界与我景御大世界离得极近,上古之时常有往来,只是那时这里还不叫极阴大世界。” 酒色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这当是辛密之事,奴家又去哪里知道,主人何不说来听听。” 苍倚剑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依他之意,而是问道:“你可知道极阳大世界之事?” 酒色牙疼般地笑道:“奴家又非闲得慌,怎么会去那地方?” “此方世界各方势力互相倾轧得太过厉害,若想要知道一些久远之事怕极为麻烦。”苍倚剑也想要从外界查一查万年前景御大世界到底有何变故,直致整个世界如被封闭一样,再无一人可以破界飞升。虽然裂天道门出了尚何长老这万年时间的第一人,但剑门并非没有卡在渡劫期的老祖,却无一人有把握顺利渡劫,其中自然另有蹊跷。 这虽是显而易见之事,但有大乘期半步仙人镇守裂天道门,就无人真正敢冒犯,否则就如同孽九疯的下场。 酒色略带嘲笑的道:“主人你就有所不知,那极阳大世界多为体修,脑髓都修炼到了肌肉里,怕是除了吃喝打架什么也没有记下。” “到时去到那里就知。”苍倚剑哪会不知道这两界修士彼此看不上眼,不过她心中也没有存下过多的期望。修士虽然寿命比之凡人悠长,但万年时光也足以物是人非。 “唉呀呀,若不是探到这个消息奴家都要忘记了。”酒色啧啧道,“主人你可赶上了好时候,鬼节就要到了。” “这鬼节何解?”苍倚剑虽然看过酒色的记忆,但毕竟不会事无巨细,对这鬼节她倒没有什么记忆。 酒色道:“主人当然不知,奴家是从来没有参加过的。今年乃是阴年,到了阴月阴日那一日,极阳大世界阳极生阴,正是鬼修进入其中的好时候,到时又是万鬼还阳之时,听说极为有趣。” 这有趣二字实在有待商榷,苍倚剑暗道。 “若是阳年又如何?” “自然会反过来。” 那鬼修聚集的小城很快出现在了视线之内,说是城池,不过是无数的建筑稀稀落落聚集在一起,没有半分规划在其中,看不出任何有能管理的痕迹。 不过此地的确时不时会有鬼修悄无声息的进出,偌大的一个聚集之地却没有半点声音。 苍倚剑和酒色也同样飘飘忽忽的走入其中,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苍倚剑身上鬼修的气息颇为薄弱,可此处的鬼修修为大多不高,也只当是初入修行之门的魂魄,连抢劫都不会有多少油水,自然无人关注。 除却生死,鬼修的*较之人族妖族之类都来得淡薄,此地几乎看不到灯红酒绿,便是客栈都只有一家,少有入住之人,却建得并不寒酸。 苍倚剑暂时不缺灵石,便定下了两间房作为暂时停留之地。 这客栈中只有一人迎客,是一双唇血红,眼神妩媚的女子,只是脸色过于的苍白。 酒色早就通过鬼奴打听好了此地的物价,苍倚剑直接掏出了恰好的灵石放到女子面前,又接过女子冰冷的手递过来的钥匙,直接向了楼梯走去。 这时又有两人走了进来,脚步有些迟疑,四下看了片刻才向那女子走了过去。 说他们是两人,只因为的确是两个活生生的生人,虽然他们隔绝了气息,但没有气息便是最大的破绽,何况他们的装扮的确是漏洞百出。 那女子眼睛闪了闪,却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之色,同样给了他们房间钥匙。可在那两人看不见的角度,那女子向着苍倚剑二人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酒色伸出一只手指在嘴边晃了晃,向那女子点了点头,似乎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 “又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宗门子弟。”酒色向苍倚剑传音道,“他们又哪里知道有些鬼修逗留在这个鬼地方,就是喜欢他们这饱含灵力的血肉。” “若是那宗门长辈追究过来又如何?” “又能如何,留他几根骨头算是厚道了,生死有别这个道理都不懂,死了也死得其所。”酒色森然一笑,“两方世界早就不死不休,哪会在乎是否结了死仇。” 那两个宗门子弟这时低着头匆匆从苍倚剑身边走了过去,飞快地躲进了房间之中。 苍倚剑并没有提醒这两人他们已经暴露了,若是连逃跑的实力都没有,只能说太过没有自知之明,提醒怕也无用。 第66章 前生今世 此间提供的客房显然经过精心布置,不似外面那般破败阴森,虽然不大却让人觉得十分雅致,所燃的香也有平心静气之效,最重要的便是这里的摆设在修士眼中也算是干净,令人不不至于太过心疼那颇为昂贵的房费。 苍倚剑在房中花了些时间布下足以混淆气息的阵法,便寻了一张宽大的椅子坐下,拉下帽子取下了鬼神面具,那法衣之上也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乃是锲而不舍想要钻入体内的极阴之气。 作为一个阳气充足的生人呆在此地并不会觉得舒适,苍倚剑虽然所修不是至刚至阳的功法,可周身剑意还是因自身濒临突破境界动摇之故,颇有些蠢蠢欲动,苍倚剑还要耗费心力压制才不至于被人察觉。不过也是此地偏僻无多少高明修士的缘故,剑修在结婴之前都颇为显眼,略有不慎就会惹人猜疑。 微合双眼,苍倚剑的心神沉入识海之中,就见到了一片汪洋大海,那海床之上海草之类极为茂盛,数条海沟之中又隐有熔岩流动,却都显得极为合谐,如是天生合契一般的浑然天成。这其中也充满了各种海洋生灵,她还看到了一头翊泷巨鲸浮在水面之上,周围围着十多头互相嘻戏的幼鲸,剑魂莫离穿着个红肚兜就混在此间玩耍,时不时被喷出的水柱顶到空中,再打着滚落回水中。 苍倚剑一出现在此间,莫离就欢呼了一声,小小一团直接飞落到了她的身上,抱着她的脑袋撒娇卖痴,显得极为活泼。苍倚剑把他从头上拎下来时,莫离还显得有些委屈,瞬间就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缩着手脚可怜兮兮的模样。因这剑魂此时已经完全是苍倚剑前世和今世长相结合在一起后的幼儿模样,那不到三寸的模样实在粉雕玉琢,精致可爱至极,寻常人看到他了要疼到心肝里去,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不过苍倚剑注意的却是这剑魂果真化作的是男儿身,气质外露之下没有原本孕育时那般男生女相,显得中性不少,只是再搭配如今的性情实在让苍倚剑有些苦恼。虽然修行之人无所谓性别之分,器灵剑魂之类也不过是以阴阳化分而来,她还是觉得酒色这般的有一人在身边就已经够了。 不过剑魂本就心智难长,如重烨真人的剑魂东尧便一直是幼儿模样,苍倚剑只是在考虑要把莫离和酒色隔开些了。 苍倚剑的思绪虽然发散了开去,她面上的表情却一直未变,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莫离不言不语,只看着莫离恨不能缩得再小一些,可怜兮兮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愣愣地和苍倚剑对视了片刻后,有些讨好地笑了起来。 “那么说来听听,你都知道些什么?”苍倚剑一幅坦白从宽的模样的。她问的自然是他没有记忆的那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看莫离能够直接在外显行,自然是那期间得了什么好处才会如此。 “呀?”莫离可爱的歪了歪头。 苍倚剑暗自失笑,这剑魂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那还能看不出他的确隐瞒那些事情。苍倚剑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把他晃了晃,道:“别装着不会说话,还是想让我像对待酒色一样在你脑子里找一遍?” 莫离有些讪讪地低下头,有些结结巴巴的道:“不,不能说。” 苍倚剑若有所思地把莫离又扔回了水中,莫离与她乃是真正的休戚与共,如同是一具分身一般。剑魂可能会耍些小心眼,或者是捉弄于剑主,却并不会真正违背剑主的意愿和利益。 如今莫离选择了隐瞒,自然不是背叛于她,不过其中理由实在值得细思,但在剑魂眼中他隐瞒的定并不是与她不利之事。当然也只是在剑魂的眼中是有利于她,可并不会顾及修士本身的意愿,这也是走剑魂之道必须顾忌之事。 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苍倚剑又开始考虑日后之事,如今她独自来到其他大世界,失去了宗门资源的支持和修行之路上的指点,自然会艰难许多,步步都需小心才是。 她倒是并不觉得懊恼,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她还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独自一人就能走出一条通天大道。修行之路上法财侣地,天赋机缘,又能缺少哪一个? 苍倚剑在最开始转世之时,也曾以为自己得上天眷顾,必定有何特殊之处。也曾从小开始努力希望成为一个时代的主角,引领一个领域的发展。她有成功之时,也有失败之时,是不是主角她不知道,但她有过多次重来的机会,在心态上便已经变化太多。 她也不会因前世已经站在了高处,此世就要建成空中楼阁,何况两方世界的天地法则并不相同,其中玄妙与她已经是最大的助力。 她生而不幸,又生而有幸,重活一世不过是嬉笑怒骂由心起,只求那逍遥长生。 不过是一时感慨,苍倚剑却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她看到了她的前世都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都是各有特色的女子,完全看不出是由同一个灵魂而来。 苍倚剑不知为何失去了一直以来的平静,心中有些微的紧张,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激动在心中。 包括身为妖族了一世的鸾鸟在内的四人或冷漠或亲切地向她点头问好,只有一个短发的女子站得稍远一些,五官看上去比在卓老幻境中时显得尖锐,神情中也带着嘲讽之色,颇有些神经质的感觉,让人一见之下便不愿靠近。 她根本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有些神经质的反复翻看自己的手掌,口中喃喃自语,可无人能听见她在说些什么。 可苍倚剑知道她在说什么,她不过是在说我想回家而已。 那是她第三世时,精神崩溃后住在疗养院里的模样,不过她最后还是支撑了过来,直至寿终正寝。 她短发女子果然抬起头来,脸上的阴郁之色慢慢褪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似乎开口说了什么,苍倚剑却依然听不见。 只见那五人互相之间点了点头,一个一个向苍倚剑走了过来,直接进入了她的身体之中,再也不分彼此。 “咚,咚咚,咚咚。” 苍倚剑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她略有些不耐地看向门口,却发现是那伪装成鬼修的宗门子弟,其中的那一个男弟子正站在她的门口,敲过门之后又不敢再敲,那黑袍上的帽子压得更低了一些。 苍倚剑倒是有些好奇他的来意,不贸然接触一个陌生鬼修怕是人尽皆知之事,只是不知极阳大世界是否也是如此。 她手一拂便撤掉了门上的禁制,那门无风自开,倒是吓了那弟子一跳。 “有事快说,无事便滚。”苍倚剑语气森冷的道。 “贸然打扰还请道友见谅,只是想来问问道友手上可有辟谷丹?”那弟子略抬起头,露出有些紧绷的下巴,小心措词道。 苍倚剑幽幽道:“我等鬼修并无肉身,要之何用?” 那弟子似乎愣了愣:“那……我只是……随便问问。” 那旁边的房中又探出一人来,小声问道:“师兄,有问到了吗?” “……没。” 苍倚剑不知该说这两人是单纯还是蠢,她在剑门之中也见过不少这般天真浪漫之辈,大多没有经过历练之故,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这并非是多严重之事,师门长辈自然会多方调|教,只是这样直接跑到敌人老巢之中的事情,实在是少见的很。 后出来的那人像是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异样,径直跑到了苍倚剑的面前,凑在她身前左看右看,突然大叫了一声,反应过来又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露出那双略带惊慌的眼睛。 苍倚剑看了他片刻,命令道:“进来!” “道……道友,我……我……” “滚进来!” 那两个宗门子弟立刻就滚了进去,两人紧紧地挨在一处,如同遇到歹人的柔弱女子一般。 “我们原本打算与其他人一起分吃了你们,但如今我们改了主意,变花灵石把你们中要分掉的一个买了回来。”苍倚剑故意舔了舔嘴唇道。 “我……我……我……” “道友莫要吓唬我们,方才我已经闻了出来,道友当也是活人才对。”那大叫过一声的弟子赶忙道,“我天生便嗅觉极好,即使气息完全被隔绝,我若有意探究还是能闻出一丝半点来。” 苍倚剑这才知道遇到了天赋异禀之人,她原本以为是她露出了什么破绽,才留住了这两人。 另外一人闻言大喜,连忙自报家门,他们两人都来自一个实力也不错的宗门,只是离两界通道非常遥远,因与人立下赌约才会进入这极阴大世界,只是进来后才知道此地的恐怖,有无颜立刻就回去,才想在此住上几日才回转。 可极阴大世界的灵气对他们修行不利,真气慢慢匮乏,腹中觉得饥饿起来,身上又不可能带有吃食,这才会大胆找上了苍倚剑。 第67章 机会难得 “实在是辟谷后多年不识饥饿的滋味,实在忍受不住,思来想去只觉得道友面善一些,才侥幸来问一问,哪知道果真是好运道。”那天赋异禀的弟子露出自己还有些稚气的脸,颇为腼腆的道。他自称名为火目怒,师兄叫做炎无心,是他们那里难得重名不那么多的名字,还向苍倚剑这脸都没有露出来的人诉苦道,“总共就只有那几个姓可以选,一不小心就要和祖上重名,遇上敌手一报名字,可能又要重了,想想都失了兴致。” 苍倚剑自然顺便给自己取了个假名,颇有极阳大世界的特色,又回忆酒色关于极阳大世界的记忆,透露了几句自己的“来历”,那两师兄弟就更是放松了不少,为了释放之前的恐惧一般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不必苍倚剑如何引导话题便让她了解了不少极阳大世界的现状。 因临近鬼节,极阳大世界为防范鬼修进犯,结成联盟驻守在这两界之人均称之为阴阳道的两界通道处,倒比之极阴世界这边热闹得多。 苍倚剑倒是看中了此次机会,她一个活人待在死人的世界毕竟不利于修行。 因千百年来两界修士在阴阳道互相厮杀,靠近阴阳道的万里范围内都有些萧条,极阳大世界虽有几个强盛宗门在此镇守,比之远离阴阳道的宗门自然有不同之处,大量修士聚集到此顿时矛盾丛生。 火目怒和炎无心两师兄弟便是于当地修士起了意气之争,因两界争端很少波及到他们宗门所在,对鬼修所为之事多是听闻,心下多少有些轻视,来到联盟聚集之地后颇有些看不上这荒凉之地,被人看在了眼中,才有了如今的下场。 如此混杂对立的情况下,多一个陌生人也无人注意。 “他们便是如何吹嘘自己英勇了得……”炎无心愤慨道,想想又觉得不对,便换了一个词,“夸大,肯定是夸大了,反正还不是比不上熔心派的焕玉前辈。” “怎么可能比得上。”火目怒也激动道,“那些人难道敢如前辈一般直接在鬼修老巢杀进杀出,今那些死鬼闻之色变,震慑一方。以前是我见识浅薄,如今才知前辈乃是真英雄,等能回去了,定也要买买了前辈画像回来镇鬼辟邪。” “是是是,我也是这样打算的……” 那两人修士焕玉的崇拜者已经讨论得忘我了,苍倚剑自然也听之任之,倒是听到了不少有趣之事。 “主人,奴家探听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主人想听哪个?”酒色在苍倚剑脑海中道。 “何种消息?” 酒色笑声颇为古怪地道:“关于界石之事。” 苍倚剑终于燃起了兴趣,此界石说的便是通向那有着魔神残肢的那一个,他们来到此界之初之所以不从界石入手,只因宇震得到际遇,除了剑门手中的界石,其他通道都被他封闭。 其他拥有界石的势力察觉到此事又如何能够放心,定然会毁去界石,以绝后患。 距离当初探寻那小千世界已经过去了许久,那界石原本就是由黄泉道一强大修士掌控,他们实在不必冒如此风险还可能一无所获,如今不知又有何转机。 酒色也不再调苍倚剑的胃口,他道:“黄泉道保管界石的那位大人被杀了,从时间来看那界石定当来不及毁掉的。”界石乃是一界入口,其中颇有玄妙,若是处置不当,许会惹出一场大祸来,并非一时之间就能解决之事。 “不过听闻诛杀那位大人之人对鬼修向来不屑,不知是否会留有此物,或需主人亲自探寻才可。”酒色语气中的兴灾乐祸之感实在太过明显,苍倚剑完全不介意惩戒他一番。 “那人是何来历?” “熔心派鬼见愁焕玉。”酒色有些不快道,“此人最爱出此风头,奴家向来是看不上的,哼!” “……”苍倚剑忍了忍,终是没说出某些不符合时代特性的话来,只是呵呵笑了笑。 看了看已经为焕玉某句话的出处吵起来的师兄弟,苍倚剑又问道:“你觉得此事可行否?” 酒色回道:“主人你自己去看就是,奴家才不要提起他。” 他主动把那一部分记忆挑了出来任苍倚剑观看就沉寂了下去,也不知在为何事忙碌。 苍倚剑发现酒色是见过那焕玉的,乃是一次焕玉破坏了黄泉道的好事,杀得黄泉道之人四处奔逃,酒色因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才逃过了一劫,不过也因此受到极重的惩罚,后来地位大降,只能跑到小千世界欺压土著,当个跑腿之人。 不过因焕玉修为境界高过酒色太过,一举一动莫不蕴含道法领悟,苍倚剑便是直接查看记忆也看不清那焕玉真正的模样。 一方世界庇护一方生灵,也是最合契肉身与神魂的环境,一般修士不会轻易离开本方世界,只做游历之用,感悟不同世界的法则变化,如那它山之玉,以期拨云见月,真正明悟天地道法之妙。 苍倚剑所言何处不修行自然不错,但若是能回归本方世界自然是锦上添花之事,毕竟她的修为还不到需要游历大千世界的时候。 不过此次也是与那方世界斩断因果的时机,从此成魔成圣互不牵连。 “你们可有消息这焕玉前辈现身在何处?”苍倚剑问道。 那火目怒眼睛一亮:“前辈也想见焕玉前辈?” 苍倚剑感叹道:“如此人物当为我辈楷模,自然希望一见。” 那火目怒和炎无心对视一眼,炎无心压抑着得意道:“眼前便有机会,若是前辈能护我们通过阴阳道,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说完又有些心虚,“不过能不能面见到焕玉前辈我们也无能为力。” 苍倚剑从他们这番说词就能猜出几分焕玉的下落,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那……”火目怒有些讨好的笑了笑,“我们能不能再留几日,这时候回去实在……面上无光。” 苍倚剑意味不明地看了这两人一眼,依然答应了。 过了不过两日,这荒凉小城的修士渐渐多了起来,鬼修和魔修居多,也有妖修和左道修士,个个身有戾气,距离堕入邪道怕是不远。 苍倚剑倒是在这鱼龙混杂之中换到了不少此界特有的天材地宝,双生阴阳的大千世界自然有其独到之处,她甚至找到了一株景御大世界已经绝迹的灵株,根须齐全保存完好,完全可以再种到合适的地方培育。 苍倚剑心情不错,那两师兄弟就要惨淡得多,如今完全不敢踏出房门一步,时不时就忍不住要催促苍倚剑一番。 酒色一日后出现在了苍倚剑的面前,把那两师兄弟吓得差点拔腿就跑,不过还没动腿就被酒色踩在了脚下。 酒色道:“依然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苍倚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阴阳道被封闭了,不许任何人鬼出入。” “……那好消息是什么?”苍倚剑配合地问道。 酒色一脸无辜地眨了下眼睛:“这就是好消息。” 他脚下的师兄弟已经脸色发青了,虚弱地问道:“那什么消息能是坏消息?” “黄泉道东冥鬼主主持此次鬼节。” “……”火目怒一脸茫然道,“那不是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吗?” 酒色一脸古怪地看向苍倚剑:“他们是如何在这里活到现在的?” 苍倚剑捏了捏眉心,这果然是个坏消息,只因东冥鬼主乃是相当于合体期修士的鬼修,神识一扫就能看出他们几人的异样来,完全无法靠近阴阳道。 甚至他们在此处也不安全,若是东冥鬼主心血来潮察看一番,以那等修为修士神识的笼罩范围,他们必须远遁才是。 那两师兄弟再如何白目也明白此事,一脸的生无可恋,面如死灰。 苍倚剑却是看向了酒色:“你有办法?” 酒色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主人不是早说奴家是地头蛇,若是办不到此事主人怕又要对奴家不闻不问,送给那等粗鲁之人蹂躏。” “啊……”火目怒又惊又怕的叫出了声,看向苍倚剑的眼神顿时复杂了起来,苍倚剑看过来时又赶忙闪躲,一副惊恐之色。 酒色一脚一个把两人踩晕了过去,看着苍倚剑道:“奴家可是知道另一处位置的,自然会告知主人你,不过主人可有奖励?” “……帮你诛尽你所怨恨之人如何?” 酒色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表情,他干涩道:“我以为主人只会救人。” 苍倚剑摸了摸下巴,道:“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哎呀,可奴家现在就想知道,想得心肝都痛了,这可如何是好。” “有理有据出手杀人的机会难得。” “……” 第68章 阴阳古宗 “你确定是这里?”苍倚剑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真正看到眼前不断翻滚着绿色液体的烂泥潭时,她脸色还是有些不善地问道。他们经过好几日的跋涉才来到了酒色所说的两界通道处,只是此地毒气弥漫,厉鬼横行,灵气也十分匮乏,完全是穷山恶水之地,那从地底蔓延而上的阴气不断侵蚀之下,真气需时时刻刻运转周身,完全不能有一丝的懈怠。 若不是酒色身为鬼修,维持着金丹期的修为,也熟悉此地知晓如何避开那万千厉鬼,他们一行人怕是寸步难行。可便是如此,那炎无心因火目怒之轻敌之故也丢了一只手臂,修为因此大损,两人互相扶持才勉强跟上。 苍倚剑和这两人无亲无故,自然不会时时看护于他们,这两人又有些实力不济,自然走得艰难。不过这两人也当是门中天赋不错,颇受宠爱之辈,虽之前历练不足,这几天的功夫便修为大进,若是能熬过这一次当能大有作为。不过看到这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恶臭,处处都显得诡异非常的通道入口,他们两人还是白了脸色。 酒色也有些嫌恶地看了那泥潭一眼,哀怨道:“主人便以为怒家愿意么,当初若不是侥幸发现了这入口,奴家早就灰飞烟灭了,哪还能有机会成为主人的人呢!”他颇为伤心的看着自己那一身艳丽至极的衣裳,而后轻身一跃便落入了那泥潭之中,可奇怪的是他还未落到那一层绿色泥浆上,就见他身形扭曲着直接消失了。 “原来又是吓我们的。”火目怒嘀咕道。 苍倚剑紧随着就跳了上去,就发现脚下那泥潭似乎不在此世一般有种异样之感,眼前一暗后,她立刻就提身凝气,定在了半空之中,果然看到脚下大片的绿色泥浆翻滚溅起,在那一人多高的狭长通道中延伸而去,隐没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苍倚剑之后自然是那两师兄弟,他们一前一后落入了泥潭之中,发出了极为凄厉的叫声。 苍倚剑这时正在观察这所谓的两界通道,她完全看不出这如下水道一般的窄小通路是实质之物还只是具现之物,不论向前还是向后都看不到尽头,那照亮通的光亮不知从来而来,与阳光照与身上一般无二,若不是那仿若能侵入神魂之中的恶臭和不知何材料铸成的通道,完全如同置身在太阳之下。 “啊,有东西在咬我。”那在泥潭中扑腾了几下的两人突然齐齐惊叫起来,火目怒把脚提起,就见他脚上抱着一个只穿了肚兜的婴孩,嘴却张得大头脑袋咬在了他的腿上,那圆溜溜的眼睛又像是在对他笑着一般,十分的天真无邪。 酒色也定在空中,双手抱胸娇笑道:“哎呀,看得它们极是喜欢你们,就在下面多与它们玩耍一段时辰如何。” “不要!”又是一声惨叫,师兄弟两人终是骇得跳起来,直接跃到了空中,踉跄了数次才算稳住了身形,又把腿上那可怖的婴孩踢入了泥浆之中,才心有余悸地吁了一口气。 苍倚剑突然摄过一团泥浆到眼前,她看到那泥浆一靠近她便剧裂地涌动起来,不停的变幻着形状,隐约可以看出是一张张人脸,可又畸形得如同恶鬼一般。她感觉到流转的真气也被这泥浆影响,变得不安份起来,只令人经脉隐隐作痛,血气不断上涌,如同是走火入魔之兆。 “此地实在……玄妙。”苍倚剑把那团泥浆扔了回去,若有所思地道。 酒色意味深长道:“此条泥浆河如同聚集了世间的污秽一般,再没有比之更肮脏之处,的确是玄妙至极。” 苍倚剑盯着那泥浆看了片刻,突然拿出一细口瓷瓶来,那隐隐的宝光一看就并非凡品。她拿着那瓷瓶晃了晃,隐隐可听见波涛之声,顿时又有些为难起来,向酒色道:“你可有能盛装这泥浆的法宝?” 酒色掩面道:“我身上有什么主人还不知道吗,何必如此戳人心窝。” “你那豢养鬼奴……” 苍倚剑话还未完,酒色就无声啜泣起来,哭得梨花带雨,如同受了天大委屈一般。 那炎无心脸上微红,唯一那只手取出一个酒杯模样的法宝来,道:“前辈便用我的吧,反正也……也只是一玩物。” 苍倚剑接过那酒杯,一看便知并非平常之物,虽不稀奇,但也不真如玩物一般能够弃之如敝。苍倚剑拿在手中略一把玩,便摄起那泥浆投入了酒杯之中,而后手上不停,连续在酒杯之上印上了数个禁制,才收回了芥子环中。 那炎无心看到这酒杯用做了何用,顿时脸上又青又紫,半张着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苍倚剑勾了勾唇,那瓷瓶之中突然喷出了两道水流,直接淋到了身上挂满泥浆的两师兄弟身上,他们如何都除之不去的泥浆和凶臭顿时消失无踪。 “这条通道走到出口处快则一个时辰,慢则需花上一月的时间,只是酒色也不过是来往过两次,这时间上是作不得数的,也许我们要花上百年也不可知,你们可有准备?”苍倚剑对着那师兄弟两“温言”道。 炎无心还在不放心的与师弟互相闻着身上是否还有味道,闻言身体一抖,大声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前辈。” 酒色嗤笑道:“你们两个放心得也太早了些,以为只是这闻道难忍,那阴兽与空间裂痕才是真正可怕之处,遇到阴兽我为鬼修有时还能糊弄过去,你等在阴兽面前怕如一团火光一般,怕是完全无法避开。” 两师兄弟张大了嘴,情绪瞬间低落了下去。 因这恶臭便是封闭五感也无可避之,除却他们四人外又听不到半点声响,不过在这通道飞了一个时辰,便是苍倚剑也有了些疲备之感,可眼前的一切还是毫无变化,如同他们只是在原地转圈一般。若不是苍倚剑感应到了细微的波动,知道这通道其实无时无刻都在变化之中,怕也会心中迟疑。 又过了半个时辰,酒色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前方道:“那里塌掉了。” 只见前方几尺处的通道略微模糊了一瞬,若不是酒色出声提醒怕根本难以注意到,只是旁观更是感觉不到有任何可怕之处,可就是无端让人觉得危险至极,一想到差点陷身其中便觉毛骨悚然。略等了片刻,苍倚剑突然长剑出鞘,剑气不断吞吐,凌空指向通道中的一处,只见有一团黑色从虚无中掉落了下来,待看清时才发现那是白衣上血块凝结后才形成了污色,这无端出现的竟然会是一个强大的修士,那外露的气势让苍倚剑等人都后退了一步。 只是不等那两师兄弟也反应过来戒备时,那修士直接跌入了泥浆之中,各种奇形怪状之物爬满了他的身体,只露出半张脸来,一副濒死之色,可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上方,充满了怨恨和绝望之色。 “仙……仙人该死,天心不公,我死不瞑目……” “轰隆隆……”在这无声的通道中,苍倚剑等人居然听到了雷鸣之声,一声一声如同敲打在神魂之上,让人一阵晕沉。 苍倚剑感觉到体内的九衍天灵伞居然有了反应,那从来没有打开过的伞面居然半张了开来。苍倚剑此时才是真正的大惊失色,她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有大祸临头之感。 “快走!”苍倚剑大喝了一声,化为一道流光向通道深处而去,再不顾忌如此有何危险之处。酒色反应最快,直接化为黑烟缠绕在了苍倚剑的头发上,便是那两师兄弟也没有半点迟疑,不惜真气的跟上了苍倚剑。 “仙人不死,此界不存,苍天薄待我等……” 不知飞出了多久,那修士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只让人恨不能飞得更快一些。 突然眼前景色大变,眼前开阔了起来,现出一片广阔的天地来,那声音也已经消失无踪,但便是谁都能知道此处绝对不会是极阳大世界,更不会是极阴世界。 天上虽也有一*日高悬,可此处明显是一块死地,泥土完全焦黑,四处一片残壁断垣,感觉不到一丝的生机,只余死寂,此地是真正的枯灵之地。 “这里是……” 酒色咬了咬手指,道:“现在如何了?” “似乎无碍了,方才……有不可言说之感,暂时不提为好。” 苍倚剑四下看了看,走到一堆残败的建筑上,搬开了数块巨大的断墙之后,一个还算完好的方形石柱显露了出来,其上刻着两个鱼形的图案,明明是极为简单的笔触,可看到那图案的一瞬间就如同看到了整个天地一般。虽只是一刹那间的感悟,却也足以证明此图案的不凡之处。 “这是什么?”炎无心的精神都看起来好了一些,有些兴奋地问道,完全忘记了方才的凶险一般。 苍倚剑细细描绘着那双鱼图案,闭目思索了一会,道:“若是猜得不错,这里当是阴阳宗的山门所在。” “阴阳宗,似乎听说过,可又不太能想起来了,只听说是很久很久之前就消失了的宗门。”火目怒苦思道。 “阴阳宗的确记载极少,奴家也只偶然在一古卷上看到过此宗名,主人果真见识广博,一眼就看出了来历,当真令奴家心向往之。” 苍倚剑看了酒色一眼,挑了挑眼角睥睨着他道:“若你看完百万藏书,也能见识广博,可想试试。” “奴家万不敢及也。” 第69章 阴阳不复 “那……当年的阴阳宗是如何……成这模样的。”炎无心看着这破坏的山门,情不自禁地问道。 苍倚剑道:“我所阅典籍上对此事都忌讳如深,便是提起也不过是一笔带过,实在无法窥得当年之事的一星半点。” 那火目怒突然道:“我……我们还是先应付它们的好。”他手指向了不远处的地在上,只见一身穿黑白道服的修士从地底慢慢浮了上来,五观秀美却双目空洞,肤色也很暗沉,手上脚上均带有长长的镣铐,看上去便不是活人。 “这是……” “杀……杀……”那修士突然开口道,声音嘶哑干涩至极,如同千百年没有开口一般。它那双手上伸出近三寸的锋利指甲,在阳光下泛着寒光,瞬间就向离得最近的火目怒而去。 火目怒乃是体修,其肉身便可比拟身刃之利,一拳击出直接洞穿了那修士的胸口,乌黑的利爪便在火目怒面前化为了枯骨,又碎成灰烬落到了地上。火目怒有些心有余悸地道:“好快的速度,而且那肉身非常坚硬,若非我没有大意,怕不能一击得……”他话音未尽便有些呆滞的眨了眨眼睛,只见视线可及之处,无数身穿黑白道服的“修士”从地底浮现了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下万人之数,直接把他们围困在了中央。 苍倚剑细看了这些“人”一眼,道:“恐怕这都是当年随着阴阳宗一起覆灭的门人弟子,书上记载阴阳宗全盛之时全宗有弟子十万众,却不知有多少人化作了这僵尸之体,不得解脱。” 火目怒一个哆嗦,随时要哭出来一般,他喃喃道:“早知道就留在鬼修的地盘碰碰运气了,现在可如何是好。” 苍倚剑轻描淡写道:“此处为枯灵之地,无尽岁月下来便是有通天修为也无法留存至今,又有何可怕之处。说定是说不通的,便都杀了去让他们从此解脱也是功德一件。不过是肉身如钢似铁,砍起来要费点力气,你等均为体修,还怕与人比肉身之强悍不成,只是要慎用真气,以免后继无力。” 火目怒和炎无心均是极为勉强地笑了笑,哭丧着脸摆出一副视死如归之状。 “主人便无对策?”酒色直接在苍倚剑的脑海中问道。 苍倚剑嘴角微抽,有些无奈道:“你真当我是修为通天彻地,有改天换日之力的大能不成,如此情形自然是先杀出一条生路来再说。” 酒色似真的被嗝住了,又没了声息。 那些“修士”自然是不会等他们商量妥当,互相问过好之后才动手,早就无声无息却铺天盖地地杀了过来,如同一*黑色洪流一般,那气势如同能绞杀掉途沿的一切。 苍倚剑手指轻抚过剑身,眼神微冷,毫无花巧的一剑便劈了出去,直接清空出一条通道出来,虽很快被无数“修士”拥堵而上,但还是比不上苍倚剑清缴的速度,她在侧的火目怒和炎无心压力顿时小了很多,紧紧跟着苍倚剑不敢落后半步。 不过灭杀了几波,苍倚剑就看出一些端倪来,向东的方向明显有一个不大的缺口,那些“修士”是从远处绕行而来,显然那里有他们忌惮之物。 “往东边走。”苍倚剑果断道。 因苍倚剑倚剑下无一合之敌,他们顿时就冲出了近百丈,灭杀那“修士”如同切瓜剁菜一般。可就在这时,苍倚剑突然发现了异样之处,那些“修士”的攻击慢慢变得相互配合了起来,她左侧的那师兄弟渐渐有些不支,酒色的压力顿时大增,看着那师兄弟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 “他们在组阵。”苍倚剑神色凝重地道,这些“修士”居然还保有生前的一些记忆。 只见那无数的“修士”似乎渐渐成为了一体,攻击变得环环相扣,颇有绵绵不绝之感,一击之下常常如同打空了一般。原本只需要面对最里层的那一圈修士,可此时如同陷入了泥潭里之中,好像四面八方都有攻击袭来,他们被牢牢的粘在了所处之地,再难以挪动半分。 “啊!”一声惊叫响起,那炎无心居然在疲于面对这攻击之时忘记了自己左手已失,居然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破绽,直接被一爪抓破了胸膛,都能看见其中缓慢跳动着的心脏。他受到如此重创顿时惨叫声起,一时不管不顾的催动了身上的一件法宝,顿时周身一丈之内的“修士”瞬间灰尘飞烟灭,令他们有了一息喘息之机。 “师兄!”那火目怒早已经看得目眦尽裂,直接向炎无心扑了过去,一颗丹药就塞进了他的嘴里,把他护在了身边。 “前辈,你定要救救我师兄,我愿发下心魔誓言,今后任前辈差遣。” 酒色直接控制着数百个“修士”与自己人互相残杀,那鬼奴也均放了出来,那双目血红的模样显然是尽了全力,此时连回头的时机都寻不到,可他还是哼了一声道:“我家主人要你这等废物何用,还不如自己投进这尸堆之中以免连累了主人,若是腿软奴家可以免为其难送你们上路如何。” 火目怒脸上早就失去了当初的不知世事之感,此时紧咬着牙关,理也不理酒色,只是死死地盯着苍倚剑,露出丝丝哀求之色。此时他手上的攻击却越来越凌厉起来,拳、掌、指……就像在一瞬间融会贯通起来,把自己和师兄护得严严实实,再无之前险象环生之感。 苍倚剑却没有看向火目怒,也似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她此时口中念念有词,眉头也不时皱紧又舒展,目光不知投向了何方。如此几息过后,苍剑倚左手掐诀,头也不回地道:“你们支撑半柱香的时间,我要找到阵眼所在,破除此阵。” 火目怒双眼一亮:“晚辈定然不负所托。” 酒色却哭丧着脸,叹道:“为何奴家如此命苦,摊上了这样一个怨家,我一点家底都要被掏空了。” “你居然还瞒着前辈留有家底?”火目怒顿时怒而指责道。 酒色忽的表情一正,似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般。只见他伸出手来,五指上慢慢流泄出五色华光来。 “去!”酒色一声轻喝,那五色华光顿时在空中纹到了一处,现出一条黑色长鞭出来。这长鞭粗有四指,其中倒刺横生,看着便有几分狰狞之相。酒色手握那长鞭,神色中居然有了丝丝怀念之色,只听一声鞭响,那靠近的“修士”连灰飞烟灭都不可得,直接化为了一滩黑水又渗入了地底之中。 火目怒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再也无意挑衅于酒色,只是手上的攻势正在节节攀升,技近乎于道。 而苍倚剑此时盘膝坐于地上,额头上微微见汗,她似乎看见了一副太极阴阳图在空中缓缓旋转着,各种玄奥地符文穿梭其中,令人望而生畏。只见那阴阳图越转越快,黑白界线越发模糊,直至一片混沌之色。 “乾坤一元,阴阳相倚。”有一温和的声音宛如师长一般在耳边娓娓道来,“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那为何如今这两个大千世界会是如今的模样?”苍倚剑听见自己问道。 那声音叹息了一声:“不可说,不可说……吾无用也,唯愿有归壹之日……苍天怜吾……” 苍倚剑也不知为何跟着叹息了一声,似明白了什么,可又什么都没有明白。她轻抚着剑身,慢慢站起了身体,向着苦苦支撑的两人身边走去,她每走出一步,身上的气势就盛了一分,当她剑尖指地这时,气势已经达到了顶锋,涌动的剑意似能撕裂这世间万物一般,便是那酒色和火目怒都后退了一步。 苍倚剑眼中闪过不忍之色,如此执念束缚其身,化为行尸走肉,直至万万年不得解脱,也不知该如何评说。可她虽然眼中怜悯,却半分不减其威势,反而如同又添了一把火般。 ——万剑归元。 一剑之威,如同横扫千军,摧枯拉朽之势,超过九成的“修士”直接消失在了无尽剑光之中,只有零星都幸存下来被分割开去,很快便被另外两人解决了干净。 “剑修之威,果真不同凡响。”那炎无心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双眼放光地道。 “师兄你无事吧?” “怎么会无事,不过是死不了的,倒是要恭喜你了。”炎无心想要笑一笑,结果扯动伤口顿时变作了苦笑。 火目怒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突破境界了。 “唉!” “谁?”酒色低喝道。 “唉……” 原本还沉浸于那一剑之中的苍倚剑也听到了那直接响彻神魂的叹息声,她也满心惊诧,只因此地完全感觉不到还有何人在此。 顺着叹息之声看去,只见远处只余墙根的主殿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老者,正用手在擦试着一块立在身前的石碑。那老者瘦骨如柴的模样如同被风干之人一般可怖,脸上是岁月形成的深深的沟壑,干瘪得看不到一丝血肉,完全是一个风烛残年的之人。 “不知前辈……”苍倚剑上前几步正要见礼,却看到了那石碑之上刻着几个符文,因年代太过久远,与现在的符文有诸多不同之处,不过与她炼成三罚三戒石的镇字符文却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只见其上写道:不尊忤逆,罪无可赦。永生永世,阴阳不复。 而那老者并非在擦试着石碑,而是妄图用手抹去那符文,只是不知已经过去了多少岁月,便是那第一个字符也只是略显模糊而已。 第70章 言出法随 这老者原本应当身形颇为高大,一身与之前修士有些不同的黑白道袍历经岁月而依旧如新,便是老者身上也是片尘不染,如同这枯萎老去只发生在了一瞬间,若不是还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生机,只怕无人觉得这还是个活人。 他们四人便是连酒色都有些被这老者和石碑的模样震摄住了,似乎这老者会被他们一口气吹散了去,心中又涌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之感,真正是百感交集却不知这感慨从何而来。 直至那炎无心因身上的伤势而痛哼了一声,他们才均回过神来,一时心中都有些惊惧,若这老者有何歹意,只怕…… “唉!” 又一声叹息传来,明明那老者如同化作了顽石一般,双唇更是没有半点颤动,可那令人似要落下泪来般感同身感的叹息声还是声声入耳,便是想要掩住耳朵都不过是无用之功。 “唉!” 只听那叹息一声又一声,像是要叹到天荒地老去,对外面之事充耳不闻。 这时火目怒突然擦了擦眼睛,看着手上的水迹愣愣道:“我……我怎么就哭了?”他此时脸上满是泪痕,眼泪止不住地流淌而下,脸上却没有半分悲戚之色,眨着眼睛茫然地看着那老者。 “前辈!”炎无心在一旁看得心急,便要用仅剩的一只手去推那老者,还不等苍倚剑阻拦,那老者擦着符文的手停了下来,一声“吱嘎”的声响响起,却是那老者慢慢扭过头来,那只余两个窟窿的眼眶骇得炎无心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已经……多少年了?”那老者缓缓开口道,声音倒是意外的中正平和,不带一丝久不开口的生疏和干涩。 苍倚剑恭敬道:“晚辈以门中典籍上的记载推测,怕有一万多年了。” “一万年。”老者道,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原来已经一万年。”他把头转向火目怒,“和我说一说外面如今是何模样了,等陪我这老头子聊完了天,我便告诉你们如何从这死地出去如何。” 火目怒吞了吞口水,犹豫道:“可晚辈见识浅薄,怕不能让前辈满意,不如……” “我便要你说。”老者道。 “……是。”火目怒无助地回望了炎无心和苍倚剑一眼,见两人均是默然无语,便再无半点回驳的胆气,只得干巴巴地说起了极阳大世界之事,又或者添油加醋说些极阴大世界的恶形恶状。他的确鲜少出门历练,很多事情都是道听途说而来,不过是此次因鬼节之事来到靠近阴阳通道之地,又大胆进入极阴世界,沿途有些见闻,才让他说起话来有些底气。 火目怒这一说起来倒是慢慢说到了兴头上,结巴了几句后颇有点滔滔不绝之势,说起见闻来如亲眼所见一般绘声绘色,倒是令人另眼相看了。 苍倚剑却是注意到那老者脸上身上的皮肤不知何时起已经渐渐舒展了开来,皮肤下也填充了血肉有了饱满之感,一头白发从发根处开始恢复墨色,恍若枯木逢春一般。待苍倚剑从这变化中回过神来,她发现眼前之人已经不可以老者代称之,只因面前明明是个不过而立之年,剑眉朗目的英俊男子,只是那眼眶中还是空无一物,却再不给人恐怖之感。 苍倚剑有一种彷若隔世之感,心中对于生死变幻,以及那生机与腐朽的交替好像都有了些许感悟,只觉心境都提升了不少,实是让人欣喜之事。 苍倚剑见那前辈似听得极为入神,便无声地行了一礼,以表谢意。 当这前辈一头白发完全变作黑发,在空中无风自动之时,说得唾沫横飞的火目怒突有所感地停了下来,他此时倒有了几分羞意,只是看着那前辈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亲切之感,颇有些伤感地道:“前辈可是要走了?” “早该走了,早就该走了,到头来不过也是一场空罢了。万年,万年,再如何执念不消,也够了,只是可惜终没有觅得那一线生机。”那前辈有些感叹地道,他目光扫过那残墙断垣,那空洞的眼眶中突然流出两滴泪来。他有些惊讶般的抹过那泪珠,怔愣了片刻,却又不可抑制的大笑了起来:“好好好,苍天不负我也,不妄我枯坐了这万年,便是点星生机又如何,待我转世重来,再踏仙途,终有光复我阴阳宗一日。” “前辈……”炎目怒张了张嘴。 “莫要做这小儿女情态,只要道路不绝,我们终有相见一日。”前辈露出一个豪爽地笑容道:“我名参吾,那些门中小辈还多亏了你们斩断了他们的束缚,有了转世之机,如此我也可以放心去了,有缘再见吧。” 参吾前辈突然出手把苍倚剑等推了出去,恍神间他们就已经落在了一片绿地上面。 不过是在这一瞬间,苍倚剑手上的镇字字符却突然显现了一瞬,之后又归于了平静。可就是在这眨间的时间内,苍倚剑却像是度过了一段极为漫长的时光,她方才像是误闯进了过去的时光之中,看到了万年前阴阳宗覆灭的景像。她站在一片虚无之中,别人看之不见,触之不到,可她抬起头便可看见无数修为惊天动地的修士如同飞娥扑火般向一人围攻而去,可那人却轻描淡写的化解了所有的攻击,便是道法如何高明,修为如何强悍,已能窥见大道三千,可在那人眼中怕是连蚊虫也不如。 许是觉得有些烦扰了,那人随手在空中一划,飞在空中的那些修士便纷纷摔落了下来,如同一身修为化为了乌有,只余凡俗之身一样,真正是活活摔死在地上。 怕是那些修士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这般的死法。 一白衣修士就直直摔在了苍倚剑的身边,那张血污掩去一半的脸正是在那通道中所见过的模样,他此时似能看见苍倚剑的身影,可他眼中的光芒早就渐渐熄灭了,只余那好似永不消散的怨恨和绝望,令人一见便会与之同悲,再也解脱不出。 “仙……仙人该死,天心不公,我死不瞑目……” “尔等蝼蚁实在令人心烦,不过是取你们一物一用而已,却如此纠缠不休。”独立于天上的那人突然神情倦怠地说道,就如同厌烦了那脚边的蚂蚁自不量力的叮咬,他淡淡开口道:“尔等不尊忤逆,罪无可赦,便除了你等道统,再不可现于世间。” 所谓言出法随,那人随意说出的几句话直接在空中聚成符文,附在了野地中一块普通的石头上,形成一块石碑矗立在一片废墟之上,远处无数身穿黑白道袍,修为不高的修士如已经身死的那些前辈一样瞪大着眼睛倒在了地上,再没了声息,随之便被裂开的地面吞噬而下,再也看不到一点痕迹。 天上那人神情淡漠地扫过地面,在苍倚剑停留的地方略作停顿,便隐没在了天地间,如他本来就是天地的一部分一般自然。 苍倚剑皱头皱起,她刚才突然有种面对洪荒大能时的战栗之感,而九衍天灵伞又自己打开了一分,仿佛不久之后就能看到它完全展开之时。 “哎哟,摔死奴家了,嘤嘤嘤,主人,那死老头子欺负人家。”酒色嘤嘤地哭泣声令苍倚剑从那令人难以喘息地面面中挣脱了出来,她第一次感觉得这鬼修也有如此可爱的时候。见只有酒色颇有为狼狈的以脸着地地摔在地上,苍倚剑亲自把手伸到了他身边。 一坐起来便凝了一面水镜细看自己容貌的酒色顿时露出了受宠若惊之色,小心翼翼地抓着苍倚剑的手站了起来,感动得无以复加的模样看着苍倚剑。 苍倚剑伸出手时便后悔了,她把头偏向了那两师兄弟,道:“我们好像已经回到阳间了,也算是遵守了承诺,不知可否告知那焕玉前辈现在何处?” 这两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那火目怒眨巴着眼睛看着苍倚剑道:“前辈便不可惜好不容易遇到一点际遇却连个像样的东西都没捞到,我明明听说……” “功法传承,天才地宝,灵石无数,再不济也能得点道法神通,可轮到了我们就好像特别寒酸。”炎无心此时好像已经无事了,便是那手臂还是没有长回来也不能阻止他的畅想。 “觉得没有向参吾前辈开口,所以后悔了?”苍倚剑似笑非笑地问道。 火目怒缩了缩脖子,呐呐道:“是……是有一点,不过想想也没什么,能识得参吾前辈已经是幸事了,对……对吧师兄。” “没错,就是如此。”火无心连连点头道。 苍倚剑面无表情地道:“我其实也有点后悔。” “……应当是前辈一个人呆太久忘了这人情事故了,呵呵!” “哎呀,主人,有人来了,奴家就先回避了,定要常常想着奴家。”酒色开口提醒道,身形化为轻烟凝结在头梢之上,在发间不时闪过细碎的光芒。 “我觉得他越发疯颠了。”火无心忍不住道。 炎无心倒是好奇地看向了来人,可下一刻他就黑下脸来,恨恨道:“居然是那些家伙,真是冤家路窄?” 苍倚剑双手抱在胸前挑眉一笑:“和你们打赌的那些人?” “不是他们又是谁,哼,现在多了前辈在此看他们还能尾巴翘到天上去。” 苍倚剑闲闲道:“你便确定我定会帮你们?” “……前辈,我们不是才共患难过,你怎可在这时候见死不救,落井下石。”火目怒一脸悲愤道,如同看着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啧啧,真正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原想你们怕已经死在了阴间,却不想是躲在这里。”渐渐走近的几个人中那修为最高的领头之人一见到那两师兄弟就讽刺道,可他的余光却注意着一边的苍倚剑,见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神情更显玩味。 他走到三人前时却独独只面向了苍倚剑,颇为有礼地道:“道友看着修为不俗,不知在下该如何称呼,在下心阳宗炼东来,可有幸结识与道友?” 第71章 转世之身 苍倚剑打量了那人一眼,这人长相正气,且身量颇高极为壮硕,看起来很有威势。虽然于修士来说是男还是女,是瘦弱还是强壮其实并无差别,但第一眼看到此人时还是觉得这当是一可靠之人。 “不过是山野之人,当不得道友如此。”苍倚剑不咸不淡地道,报上了那个假名便不再多说。她倒并非是因已有偏见之故,此人显然与火目怒和炎无心不同,她若是言词中露出破绽,此人定会起疑,难免会节外生枝。 “熔道友哪里的话,此时能来此地的都是我辈中人,说不得何时就要欠下救命之恩,当不分彼此才对。”炼东来笑道,撇了那师兄弟两人一眼,特别是在炎无心的断肢上扫过,有些阴阳怪气地道,“便是这等无胆之辈,只要不临阵退缩,我便也当是兄弟一样。” “谁要当你兄弟!”火目怒气道,说完又有些心虚一样加上一句,“你给我等着瞧,我现在与你一般境界,到时可不要求我救命。” 炼东来没听到一般向苍倚剑道:“我来此是奉门中之命特来告知镇守此地的道友,此次不到阴日之时阴间修士或便会有异动,还请小心防范戒备,莫要中了他们的诡计。” “多谢道友相告,我等必定会谨慎以等。”苍倚剑肃容道。 “如此在下先告辞了,若之后还能得见道友,当把酒言欢才是。” 炼东来等人走得干净利落,若是再多纠缠倒是落了下乘,令那两师兄弟都觉得有些胸闷。 “人模狗样,哼!”火目怒嘀咕了一声,突然醒悟过来道,“师兄,我们快去找师父,向他老人家讨一颗塑骨生肌丹来,不然鬼修来犯时怕会更加凶险。” 炎无心点了点头,有些羞愧地看向苍倚剑道:“不知前辈可要同去,我等的确听闻焕玉前辈会造访我宗宗主,才会夸下海口。只是这番担搁下来不知可否错过了,还得探听一二才可。只是此地乃是阴阳通道边缘之处,应当多是散修在此聚集把守,我们实在不识一人,只有返回宗门才得……” 苍倚剑略一沉吟,道:“如此也可,那就叨扰了。只是我不便出面,在那附近等你们消息便可。” 阴阳通道并非如字面所言那般真正是一条通路,极阴大世界和极阳大世界各自为完整的大千世界,自有其边界,只是寻常人无法得见罢了,其一般都是极凶险之地,直至延伸到混沌虚无之中。如同苍倚剑出生的景御大世界便有海渊地障,海无边际,山峦重重,非大乘者不可强渡,与其他生灵而言只能是无边无际之地。 此地虽然靠近极阴大世界,却是在极阳大世界偏于中心地带的地方,只是怕还及不上边垂之地繁华,人烟更是稀少,多数是依宗门而居,年复一年下来已经不知有修士在此,但也遵从祖训不曾轻易离开。入了阴年阴月,更是关门闭尸,深挖地窖准备藏身之地,日日祈求免遭横祸。 那两师兄弟所在宗门暂居的天火门山门下便有一个如此的小镇,小镇上怕能住上百多户人家,可表面看去荒无人烟,连牲畜都不得见,只是细看还是能看出有人在此生活的痕迹,怕是整个村落都被掩盖在了有匿形隐息之功的阵法之下。 苍倚剑也没有进入那小镇之中,以免引起天火宗的注意,她只是寻了几里外一棵古树,在树冠上盘腿坐下,双目微阖静待那两师兄弟的消息。她此时已经发现这极阳大世界也如那极阴大世界一般,有诸多不同寻常之处,天上大日常在,昼夜区别不过是因太阳远近罢了,似乎也无风无雨,她所歇息的这棵古树更是千年常青,从未开花结果,那懵懂的意识中无半点繁衍子孙的想法,以至于它也奇怪同伴好似越来越少。 诸如此类的情形环视之下比比皆事,如那两师兄弟却不觉有何奇怪之处,可推说是两界差异又觉得有些不妥,实在是令人有些挂心。 慢慢的天上太阳偏西北而去,看着已经只如手掌大小,天空也暗了下来,远处之物看起来朦胧了一些,但也不过是平常黄昏的模样。 苍倚剑感觉到天地间的灵气稀薄了一些,但也平和了下来,便是暂居的古树枝叶也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突有所觉,苍倚剑扒开树叶向下看去,只见一个不过七八岁大的男童正双手抱着粗/大的树桩,双腿用力蹬爬着,已经爬了近一丈高,看上去并没有如何费力。 苍倚剑倒是不知这小孩何时出现的,可细看时又不觉有何特殊之处,只不过阳气比之她以前所见的孩童旺上一些罢了。 那男童似也听见了声响,抬头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一般,双手松了开去,眼见就要摔了下去。苍倚剑自然不会看着他摔死树下,手指微动,那男童便牢牢定在了树杆之下,有些惊魂未定地透过叶缝看着苍倚剑,结结巴巴道:“多……多谢仙子姐姐。” 见苍倚剑并未回应,那男童踌躇了片刻,还是努力向着树端攀爬而去,大约一刻钟后才堪堪钻进了浓密的树冠之中,头顶一片树叶看着苍倚剑,呐呐道:“仙子姐姐,我能不能也到那上面去。” 苍倚剑看了男童片刻,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那男童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寻了一根粗些的树枝坐下,股屁挪动了几下后,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地问道:“那个……仙子姐姐可是从那仙境之中出来的,也是来此看天上的星星地吗?” 苍倚剑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童眨了眨眼睛,压抑着喜悦道:“我……我叫阳参吾,那仙子姐姐又叫什么?” “苍倚剑。”苍倚剑直接报上了真名,又问道:“你为何会来此处,为了看那星辰?” 阳参吾挠了挠脸,道:“因为我从小就会做了一些奇奇怪怪地梦,梦中除了那大日好像还有一轮与大阳一般大小的星辰,可我从来就没见过,倒是习惯每日抬头看看了。”他又吐了吐舌头道,“其实今日是我心情不好,才跑出了镇子到这处来了,想不到能遇上仙子姐姐,我还以为那神仙之说都是骗人的呢。” 苍倚剑此时倒确定这阳参吾大约便是那阴阳宗参吾前辈的转世之身了,只是想不到他此世便是依靠着宗门而居也并未踏入道途,好似身无半点灵性根骨,甚至连真正的修士也未见到过。 “仙子姐姐,你说……”阳参吾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与苍倚剑一同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不知从何而来的乌云无风自动,渐渐遮蔽了整个天空,整个天地顿时都暗了下来,只能看清方寸之地。 苍倚剑缓缓站了起来,看向了阴阳通道的方向,那里的一切都涌动了起来,似乎有了何变故,给人以不详之感。 只见天火宗山门慢慢显现了出来,一颗颗明珠升上天空,照亮了十数里的地界,又有无数流光划过天空,却是成千上万的修士御空而出,均是极为戒备地看着通道处。 阳参吾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小镇依靠的普通小山突然拔高了数百丈,尽显险峻之势,一块巨大的岩石止刻有天火门几字,那字符如同真正在燃烧一般。 他又呆呆地看着占去一半天空的修士,结巴道:“这……这些便都是神仙,好多神仙!” 苍倚剑微微一笑,凡人眼中这修士自然如仙如魔一般。 过了片刻,只见火目怒破空而来,本有些低落的模样在看到苍倚剑后才振奋了一些,也落到树冠之上,有些抱怨地道:“我们回到师尊身边时焕玉前辈正在师尊那里做客,本已经说好把你引荐给焕玉前辈了,可那些恶鬼偏要此时作怪,真欺我阳间无人不成。咦,这小鬼是谁,为何看着有些面熟,真是奇怪了?” 那阳参吾瞪着火目怒道:”我叫阳参吾,不是什么小鬼!” “你不是小鬼……等一下,阳参吾,参吾……你居然是参吾前辈……”火目怒失声道。 “你认识我……” 此时修士之中突生变故,只见有近一半的修士突然倒戈相向,临近修士又无多少防备之心,顿时便有几十具尸首从天上掉落了下来。 那火无心也是脸色大变,大叫一声“师父”便冲了出去,可他还未靠近便被一无形之力推开了近百丈,那混乱之中有一中年修士脸色铁青,手上直接捏碎了一人的脖子。他身上的气息混乱之极,如同走火入魔一般,他身边那修为弱一些的修士便有承受不住那威压直接爆体而亡,可此人杀起人来还是毫无异状,如同恶狼扑兔一般,无人敢近他百丈之内。 “师父……”火目怒看着那中年修士大杀四方,眼中闪过挣扎之色,下一瞬又脸色一白,咬牙向苍倚剑两人冲了过来,一把抱起阳参吾道,“跟我走!” 第72章 人有千面 “你干什么,快放我回去,我爹娘还在那里呢!”突然被火目怒携着御空而去,又因有真气护持尚能开口说话,阳参吾眼见自家小镇已经成了一粒小点,顿时慌乱了起来,使劲挣扎着喊道。可他的力气哪里比得过灵寂期的体修,火目怒抱着他的手臂可说是纹丝不动,对其的喊叫也是置之不理。 苍倚剑眼见有几个修士已经追了上来,直接一个错身把阳参吾拎了过来,使其暂且错睡了过去,又问火目怒道:“我们现在要到何处去?” 火目怒的速度顿时又快了几分,紧紧跟在苍倚剑的身后,咬牙道:“离这里越远越好,师父只叫我远远逃开去,任何人都莫要轻易相信,方才连本门中人都有冲师兄弟下手的,能保全自身便可。如今敌我不明,也不知师兄那里如何了。那些人都被灌了*汤不成,为何在这关头突然反水,于他们又有何好处,竟然还是用这般卑鄙手段,直接向师父他们下毒,师父他……”他说到此处时一阵的咬牙切齿,却不敢猜测之后会是何种局面。 “下毒?”苍倚剑也是眉头大皱,毒之一道虽多为旁门左道,却并非如一般人所想那般均是下三流的路数,只是很少被视为正途,传承不多罢了。可依火目怒曾言,其师尊乃是出窍期圆满的体修,战力之强悍便是对上寻常分神期修士也有一战之力,想让此等人物失去防备,真正被毒物限制住,当不是普通修士能够办到的,这其中必然有何蹊跷。 感觉到天地灵气的变化,她抬头看了看阴暗的天空,略略掐算了片刻,皱眉道:“为何今日便是阴日之时,难道有何方大能扰乱了天机不成?” 火目怒也是面有惊怒之色,他如今再算这阴日果真是应在了今日,可他此前却浑然不觉,顿时只觉得如置身冰窟中一般。 “如此说来今日之事早有图谋了,若是被我知道是何人与阴间暗通款曲,我……我……”火目怒脸色变幻,却只能颓然地低下头,身上的气息顿时有些混乱了。 “天火门老祖已然身死道消,尔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不然别怪我等心狠手辣,拘了尔等神魂让尔等尝尝何为求生不得,求生不能。” 突然有一人声音从耳边传来,如同近在咫尺一般,只震得人心神颤动,体内真气都滞涩了片刻,可也远不及他所说的内容让人不可置信,火目怒当即骇然回首,就见整个天火门都显露了出来,可一半的建筑都已经灰飞烟灭,可说是一片狼籍。 天火门的护派大阵显然已经被破除了,无数修为不高的弟子妄图奔逃出去,可以哪里逃得过那些境界高过他们不少的反水修士,不过一个照面就要死伤无数。 “师兄……”火目怒差点就要忍不住冲回去,可如今他也是自身难保,不过停驻了片刻功夫,追杀他们的修士已经近在咫尺,若不是苍倚剑一剑逼退了那四人,以他如今心神不属的状态怕会凶多吉少。 “发什么呆,快走。”苍倚剑冷声喝道,对面来人至少有两个是金丹期的修为,她方才逼退他们的一剑不过是趁他们不备,便是她也不敢妄称自己能以一敌四,何况她还带着一个普通孩童,此时只能先避让为上。 “你们还想往哪里走,都给我留下来吧!”只听一声满是颠狂的笑声传来,那一旁山峰之后又转出一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那染血的嘴唇勾起,一副极为满足的模样。此人修为不明,看上去一副邪异模样,却有一张颇为面善的脸,衣着打扮也寻常至极,实在可算得上是人不可貌相。他此时也不急着动手,那人头随手一扔便眯眼打量着苍倚剑几人,如同在评估自己的猎物一般。 “居然是此人,主人可要小心了,万不可轻举妄动。”苍倚剑的发梢微微晃动,酒色罕见地有些凝重的向苍倚剑道。 那追在苍倚剑三人身后的修士也匀是脸色大变,其中二人更是转身就跑,可他们还未有更大的动作,便在无声无息间身首异处,鲜血喷涌着向地面砸去。 其他两人明显对这拦路之人知之更深一些,虽被热血喷了满身却眼也不敢多眨一下,分明已经戒备到了极点。 “不错,不错,就该听话一些,非逼我染血不成。”那人有些不满地舔了舔手指,转而又口气温和地问道,“我看你们一追一逃的,想必有一方该是恶人了,快快说来听听,你们哪个是恶人?” 火目怒吞了口口水,偷偷摸摸的看了苍倚剑一眼,向她使了个眼色。另外那两修士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人见无人回答,不耐道:“怎么不说,想让我一个个搜魂不成?” “主人慎答,此人最近百年横空出世,因踪迹难寻也不知姓什名谁,何等的修为境界,只知金丹期圆满的修士也非他一合之敌,仇人遍布两界依然至今无事。”那酒色的声音都不自觉的压低了几分,忧心忡忡道,“其性情忽正忽邪,忽善忽恶,不可以常理推断,无人知道遇上此人该如何应对,哎呀呀,奴家真真是担心死主人了。” 苍倚剑紧了紧手指,道:“那两人自然是不义之人,还请前辈明鉴。” “真是如此?”那人看向两个反水修士道。 那其中一人小心翼翼道:“前辈圣明,心中自有定论,何需我等自辩,一切随前辈处置便是。” 那人一瞪眼睛:“我不知前因后果,如何能随意定夺,真是荒唐,果真应当直接搜魂才对。”他伸手随手指了一人道,“便从你开始。” 苍倚剑忍不住眉头微挑,她把阳参吾扔给火目怒,看着那人道:“那就劳烦前辈了。” 火目怒的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可他最终还是克制着没有开口。 那人满意道:“果真是识趣,一切是非曲直本就只有如此才能分辨得清楚,我必定不令你身死就是了。” 苍倚剑只是微微一笑,任由那人的神识探入她的神魂之中。可那与她的神魂纠缠的庞大业力如同无尽的饿鬼一般,直接扑上去吞吃了个干净,不剩半点痕迹。若非有九衍天灵伞的镇压,那业力怕是会直接将那人吞噬殆尽,只余一傀儡之身。 不过那也是同归于尽之法,苍倚剑如何会轻易行此种事情。 那人如何能料到会有这番变故,顿时神识受到重创,心神牵连之下嘴角溢血,有走火入魔之势。其身体忽而全身通红,头冒青烟,忽而又须发结霜,让人觉得寒气逼人。脸上皮肤也是片片干枯得剥落了下来,又迅速地长出新皮,如此循环不休,直到那整张脸如同鬼怪一般。 苍倚剑此时也是难受至极,只觉眼前幻象丛生,心中各种欲念翻腾不休,耗费了极大的心力才暂且镇压了下去。 她看了一眼呆看着的火目怒,直接一脚踹出了上百丈,传音道:“傻了不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何不趁机杀了他。”火目怒不甘道。 “你行你上吧!”苍倚剑冷眼看他道。火目怒缩了缩脖子,他敏锐的察觉到苍倚剑此时有些不同之处,只觉得自己的胆气消失得更快了,终究是没敢再说些什么。 其实苍倚剑又如何甘心,不过是知道方才之事并未真正伤及那人根基,恐怕还是因为此人原本就已偏离了道路的缘故,此时才会反噬得更甚。 不过也正是因为此人怕已经神志不属,她才不至于一个照面之下就成了别人的手下亡魂,只是活命之机来的如此侥幸,如何让她不去介怀。 转瞬间,慢了苍倚剑三人一步的那两个反水修士就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状已疯魔的那人生撕成了碎片,可他脸上却满是慈悲之色,甚至已经落下泪来,呆立在空中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的道,终究是错了吗?” “我真的错了吗?”那人的忽然出现在了已经飞出十多公里的苍倚剑三人面前,如同迷茫的孩童一般问道。 火目怒有些绝望的看向苍倚剑,眼中已经现出了决绝之色。 苍倚剑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仿佛听见无数人在她耳边问着这个问题,甚至是她自己。 “不走到极致又如何知道自己错了?”被火目怒提在手中的阳参吾突然醒了过来,直直看着那人说道。 “你……你身上……”那人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眼中又焕发出了生机,伸手去抓阳参吾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果然阴阳共济才是正道,才是真正的通天大道,他们都错了,都错了,我才是对的……哈哈,我才是对的……”他哈哈大笑着,又渐渐变成了哭嚎之声,“可是这机缘来得太晚,太晚了……我如何甘心……” “小心……”火目怒惊觉过来喊道,可他嘶哑的吼声还在山峦间回响,就见一块方巾从远处飘来,轻轻地落在了那人的身上,那身上真气涌动濒临自曝之人便失去了踪影,那块方巾结成了一个小小的包裹落在了一人的手上,却是一个颇为俊秀的黑衣修士。 “刚才是怎么了?”阳参吾此时方才醒过神来一般,眨着眼睛有些后怕的问道。 “焕……焕玉前……师伯?你无事真是太好了。”火目怒惊喜地叫道,而后又连忙问道,“不知师父那里如何了,其他人可都还平安?” 苍倚剑脸上神色未动,心下却已经警惕到了极致,只因她是认得这张脸的。 她自然没有见过焕玉,所说的认得也不是指她在此方世界见过的寥寥数人,而是景御大世界曾经出现之人,此人便是那商玉略。 商玉略来历之神秘,行事之无常苍倚剑向来忌惮非常,令她常有身在局中之感,此时再见到这幅模样她更能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推动一般,顿时心魔丛生,气血难平,只是尚不能动摇她的心志罢了。 那与商玉略一个模样的修士笑道:“你可知道你师父中的是何毒?” 火目怒摇头表示不知。 “一种名为登天丹,一种名为酥心丹,这名字虽然简单了些,但也算直指功效,只是此方世界材料难寻,效用有限,只能说是差强人意。”那修士颇为可惜似地摇了摇头。 火目怒此刻也听出不对来,渐渐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可又不敢开口询问般向后退了退,把苍倚剑也拦在了身后。 那修士焕玉仿佛没有注意到一般,依然如遇见小辈时一样,表情颇为和善,又看向苍倚剑道:“我曾听闻小友有事相寻,不知是何事。我看小友居然是变数之相,实在是颇为少见,倒想结下一个善缘。” “前辈何需如此,还请直接告知来历。”苍倚剑皱眉道,对于此人疑惑更甚。她听到变数这一词时心有所感,好似与那九衍天灵伞建立起了丝丝联系,抵过了她二十几年炼化之功,想必这个批语即便不是一语中的亦不远矣。 要知剑门之中便是门中老祖也看不透她的运数命格,只能泛泛说上一句得天眷顾,因此门中长老对她的态度略有暧昧,时松时紧,惹得苍掌门不耐才退让了许多。 焕玉道:“无需多心,我来此只不过是因为突然心血来潮,正好印在了这个方向。”他有些意味不明的看了苍倚剑一眼,又道,“我看此子与我有师徒缘分,不知可愿拜在我门下。”他所指的却是阳参吾。 阳参吾迷茫的道:“我只想回家,我娘已经决定让我去王铁匠家当学徒了,不能再拜师傅了。” 焕玉失笑道:“你回去也找不到那铁匠了,何不拜我为师,学了飞天遁地的本事,你娘便是在地下也会高兴的。” 火目怒顿时怒道:“要杀要剐随你高兴,何必再此戏弄我等。” “我杀你们做什么?”焕玉疑惑道,那表情看上去不是作伪。 “你……” 阳参吾已经是能听明白那句话的年纪了,顿时眼泪夺眶而出:“你走,我才不要你当师父…” “那实在可惜了……”焕玉摇摇头,踏着虚空似慢实快的消失在了天际。 苍倚剑豁然转过头看向阳参吾,却见他蜷缩在火目怒怀里,生机已经断绝了。 “参……参吾?”火目怒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了异样,顿时双目赤红,七窍流血的向地面栽了下去。 第73章 再入通道 苍倚剑一手拎着一人暂时落到了一处隐蔽处,布上了隐息匿形的阵法,把两人都置于地上细细察看了一番。火目怒乃是气血攻心,有走火入魔之势,加之天地灵气极阳转极阴,与他们的功法自然多有冲突,本就多有凶险之处。 只是那参吾前辈的转世之身是真正魂魄离散,再无生还之理。 酒色化形而出蹲在阳参吾身边,戳着他尚还柔软地脸颊道:“轮回转世一切皆休,何必要寄托来世,修鬼入魔又何尝不可,任你前世修为通天还不是被人轻轻碾死,啧啧,真是可惜了。”他嘻笑着看着苍倚剑道,“这两个拖累就在此地烧了吧,我带主人你去一处好去处如何?” 苍倚剑也蹲在了阳参吾的另一边,手指轻轻划过他稚嫩的小脸,此时已经能感觉到一片冰凉。 那洒脱至极的豪言壮语犹然在耳,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只让人唏嘘不已。 那焕玉不知为何要致参吾前辈的转世之身于死地,想必其中定有缘故,恐怕是前世种下来的因果,苍倚剑暗自揣测,这焕玉可是于万年前阴阳宗的覆灭有何关系,只是真相实在如同在迷雾之中,难以窥得一鳞半角。 万年前,万年前到底有何变故,阴阳宗当年反抗的是真正的仙人不成。 那么这焕玉又是何人? 苍倚剑回想起焕玉临走前的那个眼神,有一种他已洞穿一切的想法,当时那一眼她便有些克制不住想要上前去,把自身隐秘之事一一相告,方才能解脱出来寻得大自在一般。 而且所谓的变数…… 变数者,大道生五十,天衍四十九而遁其一也,乃是一化万物的变化之道,最是变幻莫测,命轨之无迹便因此而来。无数修士求仙问道争的便是这一线生机变数,以期超凡脱俗,与天同寿,万劫不侵。 苍倚剑何尝不是在截取一线生机为己用,超脱于轮回之外,只是那等圣人境界,如何是能轻易触摸得到的。 若她本身便是这世间的一个变数,那数世轮回又是是因何而来,变数,变数,又有哪方世界能容得下一个变数? “主……主人?”酒色一副惊恐模样的叫道,他此时的模样忽然添了几分别样的妖异之感,便是瞪大眼睛看着苍倚剑,如同看到天塌下来一般也颇有几分风情。 苍倚剑睥睨的看了他一眼,斥道:“不过是暂时入魔而已,何须如此大惊小怪。” 酒色如同生吞了一个生鸡蛋一般,喉咙中发出几声奇怪的声音,鹦鹉学舌地重复道:“暂……暂时……入魔而已?” 苍倚剑哪里还会搭理他,慢慢从体内抽出莫离剑自语道:“原来我是如此这般机缘巧合之下才能进入极阴大世界,还没有我原本的几个猜想来得有趣。” 莫离直接显形到苍倚剑的肩膀上,打着哈欠揉着眼睛道:“你终于想起来了么,原本便是你不让我说的,害得我忧心了好久。”他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四周,又兴致勃勃道,“这里是何处,看起来有趣的很,我暂时可不要回去了。” 苍倚剑入魔之后的性情多少有些变化,根本懒得理会剑魂的一些小心思,径直让酒色在一旁护法,盘膝坐了下来。 她所谓入魔自然并非真正舍弃天道,遁入魔道,若她真正入魔,此方世界怕永无宁日。 魔修者,天下唯我尔,乃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之辈,与她心性可说格格不入,一旦入魔,怕是根基俱毁,无妄仙途。 因有九衍天灵伞的镇压,便是心魔勾动业力令她窥得一丝魔道真意,功法运转之下受其引导开始炼化浊气为魔元,也都直接导入了三罚三戒石之中,如一身外紫府丹田一般,令她的气息似魔非魔,让人捉摸不定,倒如同一层伪装一般。 因业力不尽而魔元不绝,苍倚剑入魔之后实力大涨,倒近似前世妖圣之时,虽只是空中楼阁,却也实力超凡,不然也不能保全自身安然进入极阴大世界。 不过世间之事一啄一饮,苍倚剑虽以外物克制了入魔之势,可行事性情均受其影响,略有不慎便会沉溺其中,真正堕入魔道。 这世间魔消道涨,道衰魔猖,乃是大道至理,无所谓正邪对错,不过是天地生成时便是如此。 可生而为人有其取舍之道,苍倚剑若是这般容易动摇,修真之路便就此罢了吧! 苍倚剑此时已然入定,只见丹田紫府之中有一把撑开的油纸伞,如同应握在温婉女子手中一样,实在看不出是一先天灵宝。 这九衍天灵伞有四十九根朱红伞骨,根根完美无缺又如同浑然一体一般,衬得这伞精致非常,原本就极为讨人喜爱,何况是如此宝贝。 苍倚剑伸出手握住了这九衍天灵伞,轻巧地撑在了头顶,如同一把普通的油纸伞一般,可她却觉得再无可能寻到一把如此得她喜欢的了,便是它今后依然不为她所用,也值得她真心相待了。 待苍倚剑睁开眼睛时,又化为三寸模样的酒色和莫离已经扭打在了一处,显然已经有些忘我了。 苍倚剑轻轻打了个响指,就见酒色头上出现了两只兔子耳朵,莫离也扮成了花熊的模样,两团小东西在那里扑来扑去也算赏心悦目。 这时火目怒转醒了过来,看着还是极为虚弱,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恢复过来。他起先是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呆呆看着互扑的两个小人,而后便愣在了原地。 “师父……师兄……”火目怒闭了闭眼睛,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呆坐了一会儿,他又把视线投向了阳参吾,伸手理了理他稍显蓬乱的头发,脸上露出了懊悔之色。 “……”火目怒的手还未移开,就见地上的阳参吾突然睁开了眼睛,只是让人觉着看不到一点神采。 “原来是你们。”阳参吾开口道,虽还是原来的声音,却莫名威严了许多。 “参吾前辈?” 阳参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苍倚剑怀抱着莫离剑问道:“此话何解?” “我已经是魂飞魄散了,是我小看了这天下人,结果自食其果,当真是自食其果。”阳参吾有些探究的看了苍倚剑一眼,感叹道,“此时的我不过是一缕执念未消罢了,拖着这僵尸之身不愿消失于世上。” 苍倚剑和火目怒均是默然无语。便是莫离和酒色也饶过了对方。 “那么前辈今后有何打算?” “今儿倒是个好时候。”阳参吾答非所问的道,突然向他们摆了摆手,整个身体慢慢沉入了泥土之中,直至完全消失无踪。 “前辈是……” 苍倚剑却道:“我需寻一处地方准备结丹,你待如何?” 火目怒咬牙道:“自然去寻师父和师兄他们,哪个会完全相信那人的鬼话。” 苍倚剑轻哼一声道:“那边如今如同修罗场一般,你这般修为不过是去送死。” 火目怒红了眼睛道:“那你觉得我该如何,若是就此苟且偷生,让我情何以堪?” “真要如此?” “我意已决。” 苍倚剑直接扔给了火目怒一个乾坤袋,便拎起莫离便冲天而起,徒留火目怒目视他们远去。 “苍道友是不是有那里不对……”火目怒回过神来喃喃道。 苍倚剑一身似魔非魔的古怪气息倒也掩人耳目,她所过之处多有两方厮杀,亦有不少的鬼修魔修之类,想必极阴大世界的修士已经侵入了此界。可两方之人都看不透她的修为来历,能成为修士者虽可莽撞无知却并无愚不可及之人,自然不愿意随意招惹于她。 苍倚剑到达一处名为万寿谷的深山幽谷时不过过了一个时辰,此地便是他们当初所走两界通道在极阳大世界的入口,却是在一棵填满整个山谷的古树树干之上。 苍倚剑此时想要进入极阴大世界却是因为极阴大世界有一个非常适合她结丹的地方,她实在不愿再拖延下去。 诚然以她入魔后的修为在这两界可自保,可若真正依赖于这虚幻的实力,怕便是大道三千也要慢慢走绝了。 “主人,就在那里,把手伸进去便可。”酒色指着树根底端一个小小的树洞道。 苍倚剑意味不明的看了酒色一眼,她倒是好奇当初他是如何找到的? 那树洞肉眼可见,可若要用神识去探一探,却又光滑平坦无一物,的确有些神奇之处。 “主人,奴家就是随便问问,主人便真的不管那火姓小子?”酒色突然问道。 “他要走的路,其他人又如何去管?” “可那小子弱鸡一样……”酒色撇了撇嘴道。 苍倚剑轻哼了一声,便把手伸入了那树洞之中,没有半点的猜忌和迟疑。 转瞬之间苍倚剑便已经置身于通道之中,此处还是原来那般模样,可又觉得已经有了万千变化,实在非常神奇。 不过走了两步,苍倚剑便看到了一个半陷在那淤泥之中的暗淡黑影,一眼便可以看出正是那被焕玉用一帕子收走的那修士。 第74章 三千世界 那人虽然只余一道明灭不定的幻影,正渐渐消融在那泥潭之中,可他面上的表情却平和淡然之极,再不见原本疯狂的模样。 ”想不到还能在此见到道友,若是有暇不知可否陪在下闲聊几句。”那人笑道,“在下自号生死道人,虽然怕是无人知晓,但也算通了名号了。” 苍倚剑不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也报了自己姓名,盘腿凌空坐了下来。 ”在下百年来浑浑噩噩,如同傀儡一般,想不到死后还有清醒的一日,此前当真得罪了。” 苍倚剑看着那烂泥上浮现的张张怨恨的人脸还有那无数诡异之物攀在这生死道人身上,倒也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无碍。 “如此便好。”生死道人轻叹了一声,他随意地拨了拨已经缠绕到脖子上的触须,见它越缠越紧,倒也随它去了。 苍倚剑倒是想起一事来,问道:“不知道长可有察觉到此地与众不同之处,身在此中虽隐约有些感应,却还是参之不透。” “此处在下也是第一次得见,也觉得处处透着玄妙,似能容纳这世间所有的七情六欲一般,于我等修士当如熔炉一般。”生死道人感叹道,“在下蔑视万家功法,几百年苦心造诣妄图阴阳调和,齐头并济,得登大道求得逍遥长生,却不知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踏入歧途,被心中欲念吞噬干净,反而堕入了邪道道途尽毁,于我当真是生不如死,来到此处反而了悟了不少天地妙奥,知晓了两方世界的多番因果缘由。” “你可知此地当为何名?”抓了一把淤泥从指缝中慢慢滑落,生死道人有些故弄玄虚般的问道。 苍倚剑心中隐约有些猜测,实是前人记载中或有提到过,可她也无需在此用不确定的信息显摆自己的博文广识,便答道:“并不知晓。” “此处原本应当是一条蕴含此方世界本源之力的河流,名为往生河,乃是两界相接之处阴阳之力汇聚而成,只是从万年前起就慢慢干枯了,成了如今这污浊模样,不过当世之人似乎也无人知道此条河流的存在。”生死道人唏嘘道,“虽说修道之人寿岁悠长,可万年时光便可抹去昔日的天地巨变,实在可笑之极。” “道长可知晓了阴阳宗之事?” “这干枯的往生河中似乎可以寻到这世间一切隐秘之事,只是在下力有不逮之处,毕竟……”他摇了摇头,又道,“不过阴阳宗之事倒窥得了些许皮毛,当年第一宗门却不敌一人,当真可怜可敬可叹,也方知道当年本方世界有何等玄妙的传承,在下追寻的道与之相比也是落入下乘,然而吾道不孤,当有后人重返此路,并能比之在下走的更远,重现昔日阴阳宗的威名。可惜如今两界离散,各方传承断绝,在歧路上越走越远,不知何日有回头之时。” “阴阳宗,好一个阴阳宗,恨不能得见其鼎盛之时。” 苍倚剑如何不知这阴阳大道乃是根本大道之一,只是那不是她要走的道,只知其中些许皮毛而已。可若阴阳宗创派祖师乃是以阴阳大道为根基传下传承,当年这两方世界定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曾有飞升的前辈留下许多手迹,这些前辈均是游历过诸多世界,多有提及这万千世界为何有大小世界之分。 三千大世界均是完整的大道法则构建而成,天地灵气浓郁,孕育有诸多生灵,有先天开灵智者,有后天得机缘者,均能参悟是天地间的万事万物,其中佼佼者便能踏破虚空,飞升仙界。 可诸多小千世界大道缺失,五行颠倒,阴阳错乱,虽会孕育出罕见的天材地宝,却并非是修行之地,极易踏入邪魔外道而不自知,小千世界出生的修士能得道者微乎其微。 极阴大世界和极阳大世界虽为大千世界,可孤阴不长,孤阳不生,其中忧患显而易见。 苍倚剑对这双生大世界的了解也多来自于酒色,此时想起这两方世界各种不合常理之处,怕并非都是大千世界各有不同之缘故。 “道长可知这两方世界原本并非以极阴极阳为名。”苍倚剑开口道。 生死道人一怔:“此话何来?” “门中前辈曾留下只言片语,若是我推测的不错,这两方世界原本合称阴阳大世界,也是极负盛名的双生世界,与其他大世界也有往来,当不会少有人知晓外界之事才对。” “阴阳大世界,阴阳大世界,原来如此。”生死道人若有所悟,脸上浮现出似喜似悲之色,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苍倚剑此时并不打算再久留,她从生死道人处是所获颇多,虽然生死道人知晓之事十分有限,可也解开了她几处疑惑之处。 这时那生死道人突然惊醒了一般,抬头轻咦了一声,细细打量着苍倚剑道:”恕在下先前眼拙,道友似乎并非本界之人,非是来自阴间也非阳界出生,可便是其他大世界中人?”他语气有些兴奋道,若非有那泥潭限制,他怕是要扑上来了,“在下自幼在门中听闻了不少轶事传说,后又多番探究古籍和前人洞府,才知宇宙宽广,道法无边,此生只愿有历尽这三千世界,看尽一切可看之物,便是九死亦不悔。可惜本门力弱,兢兢业业勉强延续传承,底蕴实在不足,便是本方世界各中辛秘也知之甚少。门中之人也只知周身方寸之事,倒笑我乃是异想天开之举,真真是百般煎熬却不得其门而入。如今得见道友,一番交谈之下已是心痒难耐,不知可否能告知来历,又如何跨越两界之地,可是如同阴阳通道一般。” 苍倚剑手指敲击着剑柄,冷漠道:“便是告知于你又能如何,你如今……怕只是一具心魔化身,不久之后便会浑浑噩噩化入这泥潭之中,再无半点执念纠缠,何必要凭生妄念不得解脱。”她心中并无同情之意,怜惜之情,又如何会随意告知景御大世界之事。 听闻此言,生死道人的身形顿时一阵扭曲,表情变得有几分狰狞,真正是如同恶鬼一般。可他这般变化不过是一瞬间,转眼就又恢复了平静,笑着摇摇头道:“在下早已经执念成魔,便是永世不得超生也愿往矣。” 苍倚剑轻哼了一声,忽然没有了丝毫兴致,道:“不过机缘巧合罢了,若无大乘期前辈相助,跨越不同大千世界难之又难,又如何是你我能够办到的。” 生死道人苦笑道:“居然要半步仙人,漫说此等人物企是我等能见上的,若非落入这往生河中,我尚不知阴阳两界早已没有大乘期前辈了。” 苍倚剑还未开口,酒色倒是先蹦了出来,脸色极为难看道:“你这心魔化身可有胡言乱语,别的门派不知,可黄泉道千年前就有一太上长老渡过大劫,何以说早已没有了?” “在下原本观道友你有入魔之势,想不到又早已收了鬼奴,想来是在下多虑了。”生死道人别有意味的道,说完才向酒色道,“我能知晓此事全仗这往生河,如何能分辨真伪。若你亲眼得见那等高人,那便是还有了。” 酒色“哼”了一声,神色略有变幻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得意洋洋道:”奴家只需跟着主人便有那一日,又如何是你这凶凶化身可比的,主人,你说是也不是?” 生死道人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身形看上去更暗淡了一些,几乎如同透明一般。他向苍倚剑作了一礼,道:“罢了,命中无时莫强求,我自去也。”说完他就渐渐向下沉了下去,面上的表情也渐渐空洞,最后一声轻响被吞噬殆尽,再看不到一丝痕迹。 苍倚剑也轻弹衣物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沿着通道而去。看着一陈不变的景色,苍倚剑的心境却渐渐平息了下来,直至平静无波。 苍倚剑此次通过这通道,或是说河道虽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却用了近三个月的时间,那种无论如何加速都看不到尽头,仿佛时间已经凝固之感时时挥之不去,酒色在最初一月就忍受不住钻回苍倚剑的发梢晕睡去了。 当苍倚剑踏足通道之外时,她突然觉得极阴大世界这阴沉死寂都没有那般难以忍受。不过她略一掐算便发现此时还是阴年阴月阴日之时,不过是过了两个多时辰。 可她此时早就镇压了心魔,从入魔之境地脱身而去,修为也略有了些增长,实不似只渡过了两个时辰。 放眼望去,她此时并未出现在曾经进入河道的地方,只能感应星辰辨别方向。极阴大世界虽看不见满天星斗,然周天星辰之力却极胜,这一日更是达到最顶峰之时。因此今日极阴大世界阴煞之气袭人,便是苍倚剑也需时时真气护持自身以免沾染。 不知可是此间修士大都已进入了极阳大世界,苍倚剑只看到无数鬼火成群结队在这荒凉之地四处游荡,不过几里的地界苍倚剑就遇上了五拨。因是阴日的缘故,这些阴鬼恶魂也比平常多了些手段神通,比得过寻常跨入先天之人,能感应到一丝一缕的生人之气,便是苍倚剑掩盖了气息也极易被它们发现。且它们又早已经失了神智,并不知道畏惧,如同闻到腥气的饿狼般前仆后继。 她虽可一剑灭之,可还是有些不胜其拢。且她发现这其中有不少怕是新死之鬼,尚还带着些许阳气,不过大多都被那恶鬼分而食之,能反噬者少之又少,到了此时便是你生前修为如何了得,若修为散尽神智尽失,也只得一个葬身鬼腹的下场。 第75章 蹉跎成鬼 一个时辰之后,苍倚剑才摸索出在群鬼中穿过也不惹其注意的法门,再不会飞在空中之时那幽魂鬼怪不断向她袭来,简直杀不胜杀。她此时不论直视还是感应都与寻常鬼修无异,又有酒色在一旁应对,暂无人能发现她有何异样之处。 她所要寻找的地方同样是在阴阳通道附近,乃是一处能够剥离五感,神识无法延伸的绝地,因此地并无其他好处,还是酒色路过附近时偶然得知,乃是一无名之地。不过对于苍倚剑来说此地与她倒颇为合适,在景御大世界时她自然有更好的选择,可惜往往事世无常。 苍倚剑此前就已经在为凝丹做着准备,只因突然离开才缺少了一些材料,但也并非关键之处。要知凝结金丹乃是真正超凡脱俗的第一步,容不得半点马虎和侥幸,任何外力都比不上自身的强大,若是心存轻漫轻则成丹之时达不到完美境地,不足以作为成道根基,在此境界蹉跎煎熬,花上极为漫长的时间去奔波补就,而更堪者真气爆走损毁自身,或直接承受不住成丹时的天地威压直接魂飞魄散,再无转世之机。 因苍倚剑离那处地方并不算遥远,几个时辰之后她便已经到了一群山之中。这群山之中怪石林立,无数巨大的溶洞天然而成,那绝地便在其中一处溶洞深处,若非恰逢其会,怕是难以察觉得到。也是因酒色曾经被追杀近百年,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倒是让他发现了一少绝妙之地,其他修士或终其一生都不得遇见,不得不说他的气运也是古怪至极。 因靠近阴阳通道,此地并没有什么不便招惹的势力,不过这片地域还是被一小门派划作了自家之地,倒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苍倚剑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信念飞得并不张扬,进入这群山腹地时也没有惹到任何事情。 “救救我,救救我……谁能救救我……” 苍倚剑在略做停留辨别方向之时,耳边听到了细小的求救声,这声音并非传音而来,也不似何道法神通,明明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能断了气去,却仍是被她听得清清楚楚。再凝神细听之时,苍倚剑眼前却出现了一段不堪的景象,一个枯瘦的男子正压着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女在做那等事情,身边还围着不少眼神露骨,跃跃欲试的男人。 那看起来还颇为稚气的少女生得并不美丽,那双颊腊黄凹陷,头发也极为稀疏,一双眼睛暗淡无光,可苍倚剑却发现她听到的求救声正是来自这少女,怕是这绝望的女子自己都不知道她还对求生抱着希望。 酒色见苍倚剑在原地停驻不前,颇为奇怪的道:“那里有什么,难道主人发现了什么奴家没有发现的好东西?” 苍倚剑冷笑道:“的确是好东西,送上门的功德如何不好?” “这等荒山野岭有何功德可赚?”酒色跟在苍倚剑身边的时候不短,自然知道这功德为何物,此时倒是有些感兴趣起来。他随手招出一个鬼奴,指使其钻入那山腹之中,当做他的眼睛。 “这里面居然藏着如此多的活人当真是少见,这般能够天然隐匿行迹的地方当做羊圈一般,实在是暴殄天物。”片刻后,酒色便有所发现,语气异常稀奇的道。他眼睛微眯,也露出几分嘲弄之色,“也亏得他们能寻到这样一个地方,倒也能让活人在此活上二三十年,以前倒也听闻过此种方法以用来养鬼,想不到此次便碰上了。” “可有人守卫?”苍倚剑直接问道。 酒色笑得极其得意:“不过几个无用的鬼修,便是奴家手下鬼奴出手也足够了。他们传讯的手法疏漏的很,便是最落魄之时也不屑于用的,必定不会惊动其他人。” 苍倚剑听完后径直落到了地上,便有鬼奴从没有一点缝隙的山体之中钻了出来,替苍倚剑二人指路。 那看上去完好的山壁却原来不过是天然的障眼法,可以容两人并排走入,走过几十丈后那山洞越来越宽阔,尽头便是两扇巨大的石门,应当是就地挖来并无特殊之处,只是十分的沉重,寻常人完全不能推开此门。 不过这门对苍倚剑来说不过是寻常,光凭肉身的力量便可轻易推开,只是生活在这门后之人怕是无一人有苍倚剑这般的力道。 做石门之后也是一天然形成的巨大溶洞,近乎是掏空了整个山体,虽被各种奇形怪状的石柱分割开来,却也可与一座小城所占的大小比拟,足以容纳下近万人。 这个溶洞之中也的确塞下了近三万了,放眼望去均是□□着身体,看上去面黄肌瘦的活人。 苍倚剑神识一扫便已经知道了此地的全貌,这溶洞之中不论石面还是水中都满是秽物,虽因修士的手段那腐臭之气散得极快,也抑制了瘟疫和疾病,这些活人便像是猪羊一般被圈养在此,活得极为麻木,似乎全然没有生而为人的灵性,有些甚至已经不会直立行走,更何况是说话和思考,困了便睡,饿了便吃那石壁上长出的苔藓,又何以能被称之为人。 便是此时他们打开了石门,这些人也如同养熟的猪羊一般视若无睹,至多有人好奇地看上两眼便又觉得无趣的转过头去。 而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男男女女毫不避讳,无论看向何处都有人在翻云覆雨,两厢乐意者有之,如那少女般遭遇强迫者也有之,已经是极为寻常之事。 这三万人中人数最多的怕就是那怀有身孕的女子,其次便是各年龄段的孩童和青年,寻不到一个年龄略长些的。 所谓养鬼之法乃是在极阴大世界圈养活人,待到需要之时直接抽出魂魄,比之在野外抓捕孤魂野鬼来得好用得多。 极阴大世界多为鬼修,所传承的功法多是阴性功法,所修的便是神魂,玩弄起魂魄来自然得心应手,招数颇多。 可极阴大世界虽然最不缺的便是孤魂野鬼,可想要特定的魂魄却颇为麻烦,那些游魂向来成群结队而出,其中不乏棘手的强大者,若是修为不济反而成了猎物,不如直接圈养所需。 只是这养鬼之法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功,也有如眼前这般粗陋之法,如此之人死后魂魄怕是只比未开灵智的飞鸟走兽之流好上一线,恐怕还要再佐以各种阴毒之法才成练制趁手之物,实在是最未流的手段。 这些被圈养的活人中除了那未长成的孩童,怕是大多都已是废了。虽然修士也不乏抹去灵台晦暗,重开灵智之法,但要救这剩下的一万多人实非一人可为,苍倚剑虽有救人之心,但也非鞠躬尽瘁之人。 闪身到了那求救的少女身边,苍倚剑直接站在了那一层层污秽之物上,离那少女不过一臂远,一袭薄衫盖在了她的身上。那群令人看也不愿看上一样的男人被苍倚剑直接扫落到了浮满五谷轮回之物的污水之中,终是令其他人受到了此惊吓,哆哆嗦嗦地挪远了些,死死埋着头颅不敢轻易抬头。 脱离了众人的折磨之后那少女的表情也极为的麻木,过了半晌才转动着眼珠看向了苍倚剑,定定的注视了近半个时辰,眼睛也不曾眨上一眨,终是眼眶微湿,极为缓慢但竖定地把身体向着苍倚剑蜷缩了起来,那枯瘦污黑的手指似想要触摸苍倚剑,却终究停在了两指之外。 酒色是不愿踩在地面上的,他在空中围着那少女转上了一圈,奇道:“主人便是要救这丫头,这实在是太脏了些,底子看来也已经废掉了,要来何用?” 苍倚剑并没有答理于他,只是站在那里闭目养神,并未对此情形置上一词。 那少女过了半晌后突然把手缩了回去,背到身后互相揉搓着上面的泥垢,身体蜷缩得更紧了,似连盖在身上的衣服都不敢过于挨蹭到了。 苍倚剑这时才睁开了眼睛,半蹲下来与那少女对视,那少女极快的闪躲开后又小心翼翼地向她看了过去,试探了不知多少次后才敢看向了苍倚剑的眼睛,嘴努力地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听得懂别人说话?”苍倚剑温言问道。 过了一会,那少女点了点头,好似怕苍倚剑没能看到,尽力地撑起身体,再重重地点了点头,又试图张嘴说话,可依然发不出半点声音。 苍倚剑伸出手,那手心之中就渐渐聚积了一个清澈的水球,又有一个小瓶从她芥子环中浮了出来,飞出一滴液体融入了水球之中。苍倚剑令那水球漂到那少女嘴边,凝成细线状注入了她的口中。那清水一入口中,少女的精神看起来便振奋了不少,主动吸吮了起来。 “大……大人。”有人小心翼翼地唤道。 苍倚剑看向了方才便已经慢慢向这边聚集的十多人,这些人之前离得并不太远,虽同样神情麻木,面黄肌瘦得与其他人看上去无异,但还是存着几分羞耻之感,均是半个身子躲在山石之后,期盼又恐惧看着苍倚剑。 此时见到苍倚剑给那少女喂水,这些人中终有一人鼓起了勇气,很是生疏地开口了。 “救……救救我们……” 第76章 泾渭分明 “大人,我们……我们这些人是最近几年被虏到此地的,虽日日生在不堪之中,倒还……倒还有几分清明,不曾……不曾……”那开口求救之人重重跪在苍倚剑的面前,哀求地道,可这不曾做过何事,却终究没有说出口来,只是以头触地,深深地跪伏了下去,不敢有一丝不敬之处。 那身后的十多人也都跟着伏在了地上,身体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就如同等待判决的死刑犯一般。 酒色摸着下巴,随意的一一打量过去,道:“主人想如何处置这些人,啧啧,这些人便是送于我都觉得太过寒酸,养出这种货色也不知又何用。” 那跪着的人听了这话身子都开始发抖起来,可还是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只是细听还是能听见强忍不住的嘤嘤哭泣声,听之令人心酸。 苍倚剑喂完了那少女,确认她暂时无碍后,这才看向那跪着了十多人。这十多人与其他人的确有些不同之处,不过这点区别已经被磨灭得微乎其微,若是苍倚剑再出现得晚上一些年月,怕也会变得浑浑噩噩,无知无觉。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便是超凡脱俗的修士也是如此,苍倚剑也并非冷心冷情之人,见人遭此厄运,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只是这救人之事并非只是杀了看守之人之后,便让这三万人在此自生自灭,那并非功德反而是造了杀孽。 “要救你等不过举手之劳……”苍倚剑看着闻言方敢略抬起头,面露希冀狂喜之色的诸人,道:“可出了此地你等也不过只有死路一途罢了。” 那十多人倒似不曾想到这一层一般,一时怔愣在那里,只有几人扯着嘴唇傻笑道:“只要脱得魔掌,便是死了也甘愿至极。” “那奴家干脆把你们都杀了练成只鬼奴供我驱使可好,便是这仇也能让你们自己去报了。”酒色不怀好意地道,不成想那十多人中有半数都狠狠地点了点头,渴望得看着酒色,倒是令他轻笑了一声,一时无言。 苍倚剑看了酒色一眼,酒色吐了吐舌头,遁去了身形。 “如今阳界已经大乱,亿万凡人朝不保夕,怕无你等容身之处,还不如此地还能保全性命。罢了,我便予你们一些修为,你们自去处理此间之事,只莫要再来打拢与我。”苍倚剑抬手便投出十多道光芒没入那十几人体内,只见他们眼见的*丰满强壮了一些,不再形似骷髅,眼中也是神采大盛,倒比之普通人还要精神一些。这些人突然感觉到自己举手投足之间有了莫大威能,那从前视之可怖之事也可如抹布一般弃到一边,自然大喜过望,若不是此时体魄过人,怕就要激动得晕死过去,连忙跪下来向苍倚剑行了大礼,大呼神仙恩人,愿肝脑涂地云云。 苍倚剑只摆了摆手,那十多人就识趣的退了开去,自去琢磨如何在此地生存下去,或是不死心的也想向外探上一探,不多时周围十多丈内再无一人。此时再看那少女时,她小脸之上已经可以看到些许血肉,两颊还带着丝丝红晕,正怔怔地看着苍倚剑,眼睛也不愿多眨一下,再无它物能入得她眼。 苍倚剑使了一个法术除去了少女满身污秽,又抬手聚气暂时造了一件衣裙套在少女身上,衬着她娇花一般的年纪,虽是普通样貌,却也楚楚动人。 “你可知我为何单单对你不同。”苍倚剑一道气浪除去了此地的一切污物,径直坐在一尘不染地石地上,看着那少女道。 那少女琥珀般通透的眼瞳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苍倚剑,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吐出声音道:“不……不知。” “你可恨那些人?” 那少女看也不看远处混乱的场面,只是静静地看着苍倚剑,甚至露出了一丝腼腆的微笑,如初生的稚子一般。苍倚剑难得地苦笑了一声,抬手抚了抚少女稀疏柔软的发丝,叹道:“真正是造化弄人。” 少女眨了眨眼睛,显然不懂苍倚剑在说何事。 “你给自己起个名字吧。”苍倚剑突然道。 少女怔愣了一会,摇了摇头,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捏住苍倚剑的一点衣角,轻轻拉了拉,又摇了摇头。 苍倚剑板着脸道:“让你取你便取。” 那少女依然是摇头,试着露出更大的笑容,显见是在讨好苍倚剑。 此时酒色又出现在苍倚剑身畔,脸上略带着几分扭曲的笑意,显出几分餍足,语气颇为懒散地道:“那些鬼魅魍魉果真是不堪一击,让奴家不得尽兴。我说主人你给这丫头取个名就是了,就是叫做阿猫阿狗又何防,旁人还没得这番际遇。” 苍倚剑瞟了他一眼,状似随意道:“那你来取如何?” 酒色嘿嘿一笑,果真就要随口取一个名来,可那名字含在舌尖将吐不吐之时,他神情突然一凛,狐疑地看了看苍倚剑,又生生把那名字吞了下去,讪讪地道:“这丫头莫非还有什么来历不成,看她这模样应当是在此出生的才是,又是亲缘寡薄的面相,又能有什么大来历?” 苍倚剑似笑非笑道:“你可知何为气运之子?” 酒色的面色如同被人死死掐住了一般,他如同看到一只蚂蚁举起了泰山一般的神色看着那少女,喉咙中发出了几声异响,终是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出来,有气无力地道:“若真是如此,主人真真是差点害惨我也。”他此时倒是称起了我来,摇着头道,“只是这……一方气运之子会沦落到如今模样,当真让人意想不到,我方世界果真已经回天乏力了不成。”他语气略显寂寥,忽又生生打了个寒颤,离了苍倚剑数丈之远。他方才若是真给把那名字说出来,不知要牵扯到这气运之子多大的因果,他这微末之躯可受之不住。 可如此一想,他看着苍倚剑的目光又微妙起来,如此人物他这主人当真不是第一次遇上了,其中缘故实在令人不敢深思。 那少女看了眼酒色,又把目光沾粘在苍倚剑的身上,只是略有了分疑惑之色,似不明白酒色所说何意。不过这般神色只是略微浮现便被主人置之一旁,她也不再强求苍倚剑给予她名字,只是又拉了拉苍倚剑,用手指点着一个方向,露出点点期待之色。苍倚剑随手抱起那少女向她所指的方向走去,却是能看着溶岩壁上有一道裂缝,不知纵深几何。虽说是裂缝,也是同这巨大的溶洞相提并论,实则这裂缝下端足够两人通过了,此地周围倒是难得的干净之处,那裂缝中虽感觉不到气息的流动,但闻之也不觉得沉闷。 酒色往那裂缝里探了探,化作手掌大小跳到苍倚剑的肩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道:“不过是一寻常地方,便有何好处怕也早被人占去了,有何可看之处?” 少女正僵在苍倚剑的怀中,闻言显出几分急色,道:“里……里面……” 苍倚剑安抚地看了少女一眼便大步走进了裂缝之中,越往里走便越见黑暗,不知为何便是苍倚剑这般修为在其中也难以视物,可神识扫出却不见半点异处。这裂缝比之苍倚剑所想的还要深一些,她走了约一刻钟还触不到尽头,视线所及已经完全不能视物,全不知周围是何种模样,只听得她的脚步声在其中回响,如同有无数人在四周一同行走一般,便是酒色也是不敢作声扰了这份奇异之感。 又走了近一刻钟,苍倚剑突然停了下来。 酒色立即出声道:“主人主人我们是否要回去了,这地方实在是诡异得很,不如……” 他话音未落,苍倚剑便一脚迈出,便直接进入了一片明亮之地,虽光线晕暗了一些,可经历了那般黑暗之地也足以令人欣尉了。可此地光与暗竟然径渭分明,之前全然没有一丝光线泄出,让人无一丝准备。 “这……”酒色哑然失声,脸上难得有了几分郑重之意。 只见苍倚剑身前不过几寸的地方放着一盏凡俗之中随处可见的油灯,略有些家财的人家都弃之不用了,看起来年岁颇久,又饱经风霜,怕是最穷苦之人都不愿捡它回去。便是这残破的灯座颤巍巍托着那豆大的灯苗,照亮了这方寸之地。 苍倚剑把少女放到了油灯边,便是这番动作带起的微风也令那灯火摇曳得如同要熄灭一般,实是令人忧心。 那少女被放下后便伸手去拿那油灯,也不怕那火苗真正灭了一般献宝似的递到苍倚剑的面前,眼巴巴地看着苍倚剑。 苍倚剑摇了摇头:“这是你的机缘,莫要错过了。” “给……给你……\” 苍倚剑依然不接,任少女一动不动地举着那油灯,那少女也是执坳非常,像是全然不觉得累一般没有一点放弃之意。 酒色围着那油灯看了看,道:“主人可知道这为何物?” “不知,只是觉得气息颇为玄妙,应当不是凡物。” “那主人为何不取了?”酒色奇道。 苍倚剑轻哼了一声:“我便不愿取又如何?” “给。”那少女突然露出一丝放松之色,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直接把那油灯塞进了苍倚剑的手中。 “……” “……” “主人……为何不躲?”酒色左眼写着“口是”,又眼写着“心非”,面色古怪地看着脸色不妙的苍倚剑。 第77章 垂涎之物 以苍倚剑的修为无论如何也不会避不开少女这般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可是当少女把那油灯递到她眼前时,苍倚剑却有避无可避之感,似乎除了接住这油灯外再无它途可走。不等她从这般身不由己的感觉中挣脱出来,那油灯已经落入了她手中,这一递一接之间衔接得流畅至极,实在是令人觉得诡异异常,生出十二万分的警惕之心来。 这小小的油灯一握到手中,苍倚剑就觉得握住了万斤之物一般,差点都拿捏不住要手忙脚乱一番。再听至酒色那略带兴灾乐祸之感的问话,苍倚剑冷笑着打量了酒色一眼,酒色虽然立即就满脸戒备之色,可那油灯转手间还是落在了酒色头顶之上,直接把他砸入了地面之中,无声无息间把酒色压成薄饼一般。那油灯砸落了酒色之后,又自己腾空而起,轻巧地落入了苍倚剑的手中,依然是灰蒙蒙的不显一点神异之处。 “这玩意若是打起架来倒是称手。”苍倚剑掂了掂那油灯,转眼间已经不知收到了何处,可那昏黄的光芒却并未消失,直接自苍倚剑体内散发出来,照亮了她周身的寸许之地。 那少女顿时双眼放光似地看着苍倚剑,悄悄地挪着脚步,离苍倚剑更近了一些。 酒色费力的把身体恢复了原样,倒是并无损伤之处,可他神情间倒是多了几分忧虑之色,道:“那油灯到底是何来历,奴家总感觉有何不妥之处,细细想来又不知所以,主人还是小心为上,干脆连这气息也掩了去吧。” “若是能掩去我会当这人形油灯不成。”苍倚剑也有几分烦燥之感,许是她修为不够,见识有限,这油灯在她眼中当真是普普通通的油灯罢了,没有半点奇特之处,连少女那般手无缚鸡之人都可随手取之,可一入手便能感觉到它的不凡来。 此灯虽满身神秘,苍倚剑却是已经把麻烦握在了手中,她一触碰到这油灯便知道,就是把它扔到天涯海角或是无尽深渊,它最终都会再回到她的身边,不解开它的谜题就再也摆脱不得。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酒色道。 苍倚剑沉吟片刻,道:“前路怕是更有不可测之事,暂且回去吧,结丹之事不可再担搁了。” 因有苍倚剑这人形灯火,回去之路似乎都短了一些,便是有少女行走间踉踉跄跄的拖累,也好似转眼之间就看到了出口,一离开那黑暗,苍倚剑身上的灯火光芒也似乎消失了。 走出那裂缝,苍倚剑就忽有所感,随手掐算便发现距离他们入得那裂缝之日起已经过了足有三天,可她和酒色都无半分察觉。 “大……大人,大人,外……外面……”苍倚剑甫一出现,就有一略眼熟之人连滚带爬地趴在了她的面前,削瘦见骨的脸上满是憔悴惊恐之色,魂不附体般指着这熔洞的入口之处叫道,“这外面有好多鬼怪……好多鬼……” “果真是不少,哎呀呀黑压压一片呢,真是要吓死奴家了。”酒色已经飘到了此熔洞的入口处,虽口吐轻浮之语,脸色却已凝重起来,只见那扇石门之外无数鬼火闪现,那数量庞大的怨魂厉鬼挤得遮天蔽日一般,使得这熔洞之中越发的昏暗。 尤其当苍倚剑靠近时,这些鬼怪越发的骚动起来,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往那入口处挤来,又被洞口那无形的力量消融掉了魂体,可没有一只鬼怪知道要退缩,反而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了。 一只鬼怪的力量便是寻常阳气充足些的人都可不惧,可这千千万万只一拥而上,寻常修士都要扭头就逃。 “主人你是变成了引魂香不成,若我有这手段何愁功法不成,不过……当前最要紧的果然是主人你快快想个办法来,若让这些鬼魂再聚集下去,只怕会引来此地修士,以为此地有何宝物出世,那时主人可就难以脱身了。” “怕是已经迟了。” 苍倚剑倒是先于酒色发现了正向此处而来的修士,虽然人数暂且不多,可也有一两位看不出修为之人,恐怕难以善了了。眼前之事一看便是那油灯引来的祸端,苍倚剑倒也不会因此怨天尤人,可若是指望这熔洞能拦得住这些修士自然也是天方夜谭。 苍倚剑拍了拍那少女的脑袋,直接一脚跨出,转眼间已经立于里许之外的空中,那无数鬼怪也是蜂拥而至,把她围了个严严实实,只是始终靠近不了她周身方寸之内,那鬼哭儿狼嚎之声可令修为低微者心神俱裂而死。 “我说主人,你是想要以一故七不成。”酒色蹲在苍倚剑的肩头道,他看了看四周,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缩得更小了一些,苦着脸只盼自己能消失才好,这些鬼怪他倒是不惧,最多吃得撑上几日,可正围过来的七个修士怕是难以对付,后面闻讯而来的不知还有多少。 “难道要不战而退?”苍倚剑把酒色捏到眼前,挑眉道。 酒色双手捂道,哀哭道:“现在可非磨练道心的时候,主人你醒醒……” 苍倚剑随手把酒色扔了出去,伸手握住莫离剑轻轻一挥,那无数的鬼怪就在瞬间灰飞烟灭,她与那七人之间再无阻碍。 那半围着苍倚剑的七人看到她这一剑时均是瞳孔微缩,更添了几分戒备之色,其中一身披腥红披风之人更是直接把他那异形武器握在了手中,半边已经雾化的脸上露出几分阴测测地笑意,突然向着苍倚剑眨了眨眼睛。 苍倚剑此时如死水般平静的心境因那人的动作突起波澜,顿有一种阴冷滑腻令人恶心之感,直令她心生警惕。只见那人手中巨镰一般的武器直接脱手而出,旋转着向他身边的修士袭去,明明那武器去势并不如何快,可那修士却像是来不及防御一般,脑袋直接被割了下去,身首异处地向下坠去,而后化为一蓬黑雾消散无踪,显然是一鬼修。 那巨镰杀了一修士后并不停顿,直接杀向了下一个人,那人自然已经做足了准备,可依然死得极为容易,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俗之人一般。 不过片刻功夫就连死两个修为不弱的修士,场面顿时有些怪异起来,眼见那腥红披风的修士杀人如切菜,包括苍倚剑在内却无一人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他又杀了第三个修士,第四个修士…… “我想起来了,你……你是……”那七人中的最后一人倒是有些本事的,竟是避开了巨镰,牢牢护持住了周身,而后死死盯着那人,突然恍然大悟,就要道出那人根底来。 “何来的那许多废话。” 那巨镰忽地握到了那人的手中,只见他反手握着巨镰在空中随手一挥,最后那一人顿时身体一僵,身躯像要被吸干一般急速地消瘦起来。就在这生死攸关之时,那人左手直接炸裂成了一团血雾,而后化成一道血色遁光,此人竟然是逃了出去。 “哼!”握着巨镰那人像是没有想到会逃出一人去,不过也只是轻哼了一声,倒没有要赶尽杀绝。 “主人,被那人提醒,我倒是想起了此人是何人,只是……那人应当已经身死道消了才对啊!”酒色又出现在了苍倚剑的左肩上,摸着下巴道。 那人可不会等着酒色卖完关子才有动静,他凌空而行,直走到离苍倚剑十丈处,巨镰抗在肩上,一手向前伸出,道:“拿来。” “何物?” “自然是你从那处地下得到之物,正好换你一条性命。” 那油灯出现在苍倚剑手上,依然看不出有何奇特之处,倒是让手腕有些酸软,一如拿着重物的凡俗之人一般,她疑道:“你知道此物是何来历?” 那人半张脸上的浓雾忽地翻腾了起来,急切道:“给我!” “给你就是。”苍倚剑直接把那油灯向那人抛了过去,豆大的火苗在风中摇曳却也不曾熄灭,稳稳地落入了那人的手中。那人显然为妨有诈已经做足了准备,可也想不到的是这小小的油灯有如斯重量,差点失手落到地上去,吓得他手忙脚乱没了半点威势。 苍倚剑倒也没有趁机出手,只是看着那人得到天下至宝一般把那油灯护在手中,反复探看着,脸色却一点点灰败了下去。 “这……这为何如同凡俗之物一般,难不成你敢骗我?”那人目露凶光地看向苍倚剑,如同欲择人而食的野兽一般。 苍倚剑失望道:“原来你也不知这其中奥妙。” “谁说我不知,谁说我不知,我在此苦候了两百年……两百年,是了,定是你这贱/人不识宝物,胡乱坏了我的成道之基,还不快拿命来。”那人盯着油灯喃喃自语了几句,却又不舍得放下这一无是处的凡物,小心地把它放入怀中,再抬眼时已是杀气腾腾,再无半点回旋余地。 “主人,此人至少比得上分神期修士,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为何要走。”苍倚剑反而露出一丝丝古怪的笑意,“杀人夺命,不正是人间快事。” 酒色此人才真正骇然变色,只听那莫离剑中都似乎发出了哀鸣之声。 ——苍倚剑不知何时起真正入魔了。 第78章 以身纳魔 “主人你快醒醒……”酒色还试图通过他和苍倚剑的联系把她唤醒过来,此时的“苍倚剑”可和之前从极阳世界进入这边时的“入魔”不一样,此时她是真正的魔头入体,神志蒙蔽,一个不慎就是身死道消的结局,酒色自觉还不想就这样得个魂消魄散的下场。再者便是之后就是能镇压魔头清醒过来,一身清静修为怕是要是要损失怠尽,连现有境界都无法保留,在这极阴大世界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莫要再多嘴。”“苍倚剑”轻轻一挥手,酒色就发出了一声凄惨至极的叫声,直接炸成一团烟雾四散而去,只留一抹黑烟钻进了她的头发中。 那人见“苍倚剑”气势陡增,反而笑得更加快意起来,连连道:“这样才好,这样才好,正好能杀个痛快,以泄我心头大恨。你这蝼蚁坏我大事,不经杀一些怎能让我尽施手段,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苍倚剑”抿嘴一笑,很有一些惑人的风情,她轻抚着莫离剑,道:“你此言倒是深得本座之心,如此何必在此闲话,有什么手段都尽可施展出来,也让本座开开眼界,是怎样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法。” 那人本已经怒火中烧,恨不能一口一口咬下苍倚剑的血肉来,可此时看到“苍倚剑”的笑容他竟然是一时失神了。 “苍倚剑”轻轻哼了一声,莫剑离天她手上滴溜溜一转,下一瞬间已经到了那人丹田之下两指的地方。那人本也是了得的人物,不过是失神一瞬间就已经清醒了过来,巨镰一个下劈便封住的莫离剑的去势。 那人再如何也本是男子,此时一身怒火顿时化作实质,腥风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犹如鬼神一般,那独眼中更是射出一道奇光来。 “苍倚剑”微微偏了偏头,像是避过了何物,而后她身体略向前倾,朱唇轻启,如同吸吮着什么一样,眼中流露出丝丝贪婪的意味。 那人怕是已经有了狠绝手段对付“苍倚剑”,可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起来,就好似神魂和肉身失去了联系一般,一股令神魂愉悦至极的力量从“苍倚剑”的身上弥漫开来,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如同那飞蛾一般投奔而去。偏偏那人此时的神智实则清醒至极,分明知道神魂离体后没有好下场,可他内心深处分明完全升不出拒绝之意,就像是精分作了两个念头一般。 “你真真使得好手段。”那人恨声道,他终是明白眼前女子并非是易于之辈,很有些鬼神莫测的本事,可他又哪里真正甘心就此陨落,一番谋划付之东流。 只听那人轻喝了一声,反手一掌猛击胸口,令自己生生喷出一大滩心头血来。他桀桀怪笑着,就见那喷出的心头血在他身前凝成一个三头九臂的血红像来,那像也是张嘴邪笑着,望着“苍倚剑”的目光可说垂涎欲滴,透出无尽的邪异之气。 “苍倚剑”却是露出了丝惊喜之色,道:“本座还道你本事稀疏平常,想不到还有些称道之处。这尊像来的正好,本座正觉腹中略有饥饿之感,正好用来果腹,如此便给你个痛快吧。” 那人听闻此言才真正是大惊失色,他几百年来心血吐养的像居然瞬间就和他断了联系,神魂被拉扯之感越发的清晰。他眼神微动,正准备放下身段跪地求饶,可“苍倚剑”又哪里耐烦听到说话,纤指一伸,两指之间就掐住了一抹死命扭动的透明身影,对面那人半边脸孔顿时雾气消散,露出一个骇人的血洞,而后整个身体爆裂开来,化作一蓬灰烬随风而去,那油灯也随之坠到地面,独留那像呆呆立在原处。 “苍倚剑”有些扫兴的提起手指间的人影,如好奇的孩童一般左右看看,见那人影扭动得更加的厉害,禁不住像被取悦的孩童一般笑了起来,很有种纯真之感。欣赏了一会人影的垂死挣扎,“苍倚剑”像是要品尝一枚精致的糕点一样期待的张开嘴,要把那人影吞食下去。 正当人影被她放到了嘴边时,“苍倚剑”眨了眨眼睛,琼鼻轻轻嗅了嗅,眼中的贪婪之色更加的浓郁了,反之那人影如同被视作了垃圾,被她随手一捏落得个神魂泯灭。 “苍倚剑”的目光转向了下方,却是少女跪坐在地上,手上捧着那陈旧的油灯,她身上用锋利的石片在各处划开了好几道颇深的伤口,鲜红的血液几乎将她自身都浸湿了,而后渗入了周身的土地中。 少女此时的表情完全没有痛苦之色,惟有一片虔诚,她的目光追随着苍倚剑,就如同天地间只有她才是她的主宰一般。“苍倚剑”似乎被那血腥的味道深深吸引住,可脸上又无法自控的露出厌恶痛恨之色,犹豫了片刻便神情一冷,劈手就要令少女魂飞魄散。 可那本是凡人的少女周身居然起了屏障,竟能化解“苍倚剑”抬手投足间的莫大威能,不等“苍倚剑”恼怒得再次出手,少女的身上又起了变化。只见她手上的油灯明明灭灭,更显得破旧,却始终不会熄灭了去,反而在少女身上投下了一圈昏黄的光晕,那一身血腥也在须臾间化作了一件大红裙装裹在少女的身上。那本是极为妖艳的颜色,可穿在少女身上居然有了几分肃穆之感,那张普通的小脸上也隐有圣洁之意,实在是矛盾至极,可偏偏有觉得理当如此。 这少女身上的一番就化自然被“苍倚剑”看在眼中,她只觉得这少女的模样让她心头警铃大作,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手上的动作自然也是不慢。 可奇特之事便在于此,“苍倚剑”一身业力缠绕,以此化为攻击手段可无视一切有形之力,直接沾染神魂,污了内府元婴,可落到少女身上就好似遇上了永不满足的饕餮一般,尽数都被吞吃了去,甚到连“苍倚剑”周身的无尽业力都被一一剥落而去,和之前那人的遭遇何其的相似。 随着业力被牵动而去,渐渐的就犹如开闸之水一般投入少女之身,那“苍倚剑”也呆立空中,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换起来,一时痛苦,一时狰狞,一时哀戚,又一时悔痛,随着昏暗的天空明暗交替,她的表情渐渐平静了下来,随后凌空盘膝而坐,目中神光敛去,缓缓闭上了双目。 那少女此时把那油灯举过头顶,也如苍倚剑一般双目紧闭,只见那点点灯火慢慢胀大起来,散发出的光华竟慢慢的照亮了此处的半边天空。 刹时间,天空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一道金龙般的闪电在云层中扭动着蓄势待发。那被弃之一旁的莫离剑一声清鸣,自行飞到了苍倚剑的头顶,隐隐有一绝色人影在剑身隐现,嘴角含着笑意。 轰隆隆一声,那道粗/大的闪电向着苍倚剑头顶卤门直劈而下,很快把她淹没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之中,那巨大的轰鸣声更是衬得天地静寂无声,仿佛都被这雷电清除个干净。 许久之后,那刺眼的白光才慢慢暗淡下去,露出其中之人来。 苍倚剑立在空中,身上看似并无变化,好似已经有了万般变化,令人不敢久视。静静的看了一会天空,她便招下了莫离剑,而后无声无息的落到了地上,站在了少女的身边。 那少女依然是一般红衣,手中紧紧抱着那油灯,只是人已经晕迷过去了,气息非常的微弱,比之以前更显得羸弱。苍倚剑俯身把她轻若羽毛的身体抱了起来,看着她的目光有着无数难尽之意。最终苍倚剑轻叹了口气,释然地笑道:“罢了,你我终究缘份深厚,只盼你日后明了了今日之事莫要恨我。如此,你以后便叫唯心吧,唯守己心,便万物莫敌矣。” 少女睫毛微微颤了颤,似乎睡得更香甜了一些。 苍倚剑抱着少女返回了洞内,把她放在一处安稳之处让她好生休息,而后向其他人道:“我要静休,莫令人打扰与我。” 眼见苍倚剑之前大发神威,他们可看不懂其中曲折,只觉得敬畏非常,那领头之人自然连连应是,不敢有半分违令之事。 苍倚剑抱着莫离剑,挨着少女唯心靠坐在石壁上,有些怔怔出神。因此间的机缘巧合,她比自己预料得更早结丹成功,也比之前猜想得更加顺畅,没有偏的东西干拢,此丹完全以万重破界决为根基结成,全不受之前入魔的影响,成丹之精纯圆满,可说是上上品,破丹成婴之日已可预见。 不过这番机缘来得实在是侥幸,也是她心情还是受到了外界影响还不自知,心性越见狂妄,行事太过大意,合该有这番惊险。虽以她的心性不至如此,可说此次入魔的源头怕正是那隐秘颇多的油灯,可也是她自身随意招惹不明之事之故,若非被她取名唯心的少女以自身为鼎炉,替她背负了大半业力孽障,只怕这世间已经多出了一绝世魔头。 第79章 何其有幸 修行不知岁月,当苍倚剑再次睁开眼睛时就看见少女唯心托着下巴坐在不远处看着她,脸颊看起来丰满了不少,身体也长大了一些的样子。她见苍倚剑睁开眼睛,不禁惊呼了一声,随之又惊喜的道:“大人,您醒了?”她说话倒也利索了许多。 苍倚剑点了点头,目光微微一扫,就发现这个溶洞已经大变了模样,干净整洁了许多,甚至种上了作物,只是人数少了很多,但身上都有了遮体之物,行为举止也更像正常之人。心中一动,不知埋首何处,只有食指大小的酒色便有些怯怯的冒头出来,小心翼翼道:“主人你叫我?” “之前实在抱歉。”苍倚剑道,她手指一指,那酒色就见风而长,成了正常人的大人。酒色听到苍倚剑之言反而有些扭捏了,轻哼了一声又蹲回了一埋杂物之中,不知在干些什么。 苍倚剑也不在意,她刚才已经从酒色那里看到了她入定时发生的事情,酒色是出了大力的,不过最重要之人反而是唯心。苍倚剑看向溶洞的顶端,那油灯便凌空定在了那处,依然是那破旧的模样,灯光昏黄。 “唯心。” 唯心赶紧答应了一声:“大人,我在。” “此前多谢你。” “不,不,大人,是我自己愿意的,不需要大人道谢,大人只要不闲唯心乱来就……就行了。”她激动的说完一串话后,又有些拙舌起来,依稀还是当初那怯弱惊惶的模样。 苍倚剑向她安抚的笑了笑,上前两步轻轻抚了抚她已经顺滑了不少的黑发,道:“我自然有我道谢的道理。”她拉着唯心坐下,又道,“你可知你如今所走的是何路,未来又在何处?” 唯心定定地看着苍倚剑,笑道:“我跟着大人。” 苍倚剑轻轻摇了摇头,在唯心又着急要说话时阻止了她,细细道来其中的曲折。 当初她入魔,也是那油灯不知如何暂时压制住了她体内的九衍天灵伞,没有这件灵宝镇压业力,她又本就是半入魔之时,便一个不慎使自己真正魔头入体,念头不通,若是自身无法清醒,最终怕是会被这油灯掌控,形如一傀儡。 不过苍倚剑也是这一番入魔,神智被困在一片混沌迷海中才窥得一线因犹,这油灯并非如她一开始察觉不对时所猜那样,乃是一天生天养的邪异之物,反而是真正的天地造化,乃是一方大世界的核心。不过这油灯也并非是真正的核心,若说起来就如同是薪火,乃是一方世界从无至有的那最初的有,如此才能星火燎原,形成世界中的万事万物。 只是创世之能乃是无上大能,非苍倚剑这般方入金丹之人能够参悟,因此对这油灯来历她也似懂非懂,只知道接下这油灯便是与这方天地结了一个大因果。 这油灯原本看中的是她苍倚剑,可这番却被唯心硬生生的接了过去,从此挣脱不得。 说来唯心虽沦落到凄凉地步,一身气运似乎都掠夺干净,可气运之说哪里又是这样简单。 唯心在最绝望之时意念直达上天,被苍倚剑回应,救她于水火,从此她便视苍倚剑为己之神仙佛陀,为天地间唯一的道,以身心供奉,而后凭凡人之身,微末之识,无师自通那神道修行之法,以苍倚剑之道为自身之道,以苍倚剑之法为自身之法,成为最虔诚的信徒,如同苍倚剑意志的化身。 于是在苍倚剑危险之时,她发下大愿,生生引得油灯去投,又担去了大量业力,令苍倚剑的心灵从所未有的轻灵超脱。又因入魔之故一身修为达到顶峰,又有九衍天灵伞稳固神魂,此天时地利人和之机,她果断突破境界,凝结金丹,借天雷临身之机洗涤身心,一举消除隐患,道途之上生机更盛。 只是从此以后唯心只有一条路走下去,她苍倚剑生,她便生,她苍倚剑死,她便死,再难有机缘超脱这束缚。 唯心听完苍倚剑的前因后果,却依然笑道:“我跟着大人。” 苍倚剑也不再多说,只道:“只要你不后悔就好。”她又看了看油灯,在它威能的庇护下,这溶洞之中就如同平常凡间一样,有了阳光雨露,无数岁月的尸体秽物堆只出的良田中种着可食之物,活人居住在岩壁凿出的洞中,不少孩童嬉戏玩闹,就如同一处避世之所。 “如此我便不在此久留。”苍倚剑收回目光后道,她来此本就只为结丹,停驻过久于她并无好处。 唯心露出几分不舍之色:“唯心自知修为低微,暂不能跟随大人,还请大人小心。” 苍倚剑点了点头,招回酒色后便祭出莫离剑,架御剑光转瞬已经飞出百里之遥,不久就到了阴阳通道附近,找一处不显眼的地方落下。阴阳通道此时鬼魅丛生,但并无多少强大的气息,多是新死之鬼,几乎都是凡俗之人,均怨气极重,怕都是突遭遇横死,只偶尔看到几个修为不高的鬼修来此收服几个鬼奴为几用。 “哎呀呀,主人你先歇着,奴家这就去打探打探消息,保证手到擒来,妥妥的。”酒色顿时冒出头来道,他情绪转得极快,此时又兴高彩烈起来,想要显显功劳。 苍倚剑自然也不无不可的让他去了,当初重烨真人替她拘了这酒色,原本就因他的功法来历有此用处,隐匿行踪,打探消息之类都是极佳,拿来于她方便罢了,苍倚剑自然也不会抹了他的长处,真当他是一逗乐的玩物。 随意的盘膝坐下,苍倚剑掐指一算,离来到此方世界已经经年,她居然有些想念起了在剑门时的种种,多少有些牵肠挂肚之感,实在略有几分新奇。 “主人,主人,有消息了,有消息了。”不多时,酒色就兴冲冲飘到苍倚剑面前,道,“哎呀主人你可别自己跑到我脑子里看了,那多没意思,还是奴家亲自说给主人听才能体会到那份曲折震撼啊!” “好,那你说。” “哎?”酒色眨了眨眼睛,一副感动得不知所措的模样,脸上显出一抹酡红,倒是美得惊心动魄,“说来主人你不信,奴家一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惊呆了,不知道那些死鬼们脑袋是不是都坏掉了。他们……他们居然想屠空了极阳大世界,如今已是不知杀了多少人,来去居然如入无人之境。主人,你听听,先不是这罪孽扛不扛得住,你把活物都杀了,又哪来的新鬼补充,根基又从何来,哈哈哈,自取灭亡,自取灭亡……” 苍倚剑听到此言果然一惊,她迅速的把酒色脑中的情报都看过一遍,久久没有说话。一方大世界是何其的广阔,其中生灵更是亿亿万计,就是放在那你等你来杀,那也不知道要杀到什么时候去。 到时尸骨堆积,瘴气四溢,怨气冲天,遮天蔽日,完全是要毁掉一方世界的根基,灭世的倾天因果泄下,就是天仙大能怕也承受不起,其中的道理那些修士们便会不懂,如何会想要做出这等事情来。 再者就算极阴大世界的修士还有那些反水的叛徒都被洗脑了,可极阳大世界作为存世悠久的一方世界,不光是各门各派,便是隐世潜修的大能怕也不计其数,不说势均力敌,为何连防御之力都勉强。 苍倚剑情不自禁的就想起了那焕玉的身影,总觉得这许多事情都与他脱不出干系,如此一想,苍倚剑就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可要说她明白了什么,却也是混混沌沌,看不清晰。突感心弦一紧,苍倚剑就要回神,却见她脑海中焕玉的身影突然冲她一笑,似有无尽的深意,然后渐渐消散了去。 “当真是阴魂不散。”苍倚剑轻出了一口气,心头略有不快,只是实力不济,只能独自按下。 “主人,主人,我们现在怎么办?”酒色抽疯完了,又凑到苍倚剑跟前问道。 “去极阳大世界。” “去送死?” 苍倚剑觉得酒色此话也不错,此时极阳大世界只怕危机四伏,只是她感觉真正的生机也是在极阳大世界中,至于此地如今虽可说安逸,可那油灯的出世只怕并非巧合,唯心所发大愿恐就与这次灾劫有关,气运之子总归有其使命在身,至时怕也会有不少变故。 再者剑修者,若有怯弱之心,此路绝矣。 “走吧。” 因极阴大世界的修士已经连阴阳通道都不屑守卫,苍倚剑直接穿界而过。而到了极阳大世界,她才能真正感觉到酒色所看到的一切,只见天空被污浊血红之物遮档,放眼望去真正是满目苍夷,无一丝生机,那浓重的血腥味无处不再,无处不有,哪里还有当初草木葱葱,日光和煦的模样。 苍倚剑隐去了气息,剑光闪动间已看遍了这方圆百里之地,果真无一活物,连虫蚁都被做法除去了,听之可笑,却让人遍体生寒,这是真正的赶尽杀绝。 “天心不公,天心不公啊……” 第80章 苍天不公 “苍天不公……” 苍倚剑凌空驻剑,蹙眉而望,却无法分辨这似有似无的声音到底出自何方,仿佛何处听来就像近在咫尺,就算是闭耳塞听也是无用。 “苍天不公……” “难道是参吾前辈?”苍倚剑当先想到的便是这位磋砣万年,却出师末捷的前辈高人,可她亲眼见到这位前辈的转世之身魂飞魄散,在这世间再无痕迹,只余一执念拖着凡躯没入地下,其中有何深意不成。 基于谨慎,苍倚剑落到了地面上,可却没有真正的踏在地面上。这地面之上草木枯槁,土地是带着湿润的黑色,全是鲜血浸泡,其中不知纠缠着多少怨恨执念,令她一金丹修士都不敢轻易踏足。苍倚剑在前世洪荒曾经看到无数族群为生存而屠杀般的灭杀生灵,于妖,于巫,于人,于兽均是如此,血腥而又悲壮,可并非如眼前这般令人厌恶作呕。听着耳边的“苍天不公”,苍倚剑也仰头望天,可又哪里看得到朗朗晴空。 不知仰头看了多久,苍倚剑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自己的嘴角在抖,自已浑圆的金丹在抖,自己的……心在抖,眨了眨眼睛,有一滴眼泪顺着脸颊而下,直接滴落到了土地之上。只见那一滴泪水方一入土,那黑色的泥土就一阵的蠕动,似在抢夺一般,化作声声贪婪的吸允声。 看到这个景像,苍倚剑握剑的手又是一紧,说不出是怒是悲还是心酸苦楚,只想道一句当真是苍天不公。 她愿手持三尺青锋,担无边罪孽,杀出一个清明来。 苍倚剑周身剑气凌宵,无尽剑意就要破体而出,如同杀星出世一般。可她终究还是一动不动,只是双目闭拢,表情虽然并不平静,但那愤怒悲悯之意却渐渐平息了下来,只任那剑意越来越强,甚至有了反噬自身之意,也并未踏出一步。 许久之后,苍倚剑才睁开了眼睛,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再没有半分情绪流露,那凌厉的剑意也都收敛进了体内。 耳边虽然还是听到那“苍天不公”的声音绵绵不绝,但此时的苍倚剑已经不再有片刻的动摇,她已然是金丹修士,虽然修为依然微末,但也不是可随意操纵之辈。 那声音有些类似于佛门功法里的渡世圣音,能强行激发出某些情绪,以至身心都受到情绪的影响,连最初的本心都能渐渐改变,实在是令人敢以抵御,也是最不用担心有人反噬的洗脑之法。苍倚剑虽然暂时摆脱了那声音的影响,可只要她心中还为此间的种种惨状动容,那声音就会无时无刻的影响她,鼓动她,直到她心甘心愿为止。 可苍倚剑生而为生灵,又如何能真正绝情绝性,又并非那种修行无情道的修士。她自然也是因这无数生灵的哀嚎声而情绪翻腾,但若是连本心都轻易被影响,连情绪都是他人赋予,于死人又有何异。 “轰隆隆……” 一声巨响传来,巨大的雷霆在那血红的云层中翻动,然后慢慢隐去,天地间似乎又黯淡了几分。 那巨雷并非像是平常的电闪雷呜,也不是修士们遇上的雷罚,而像是一种破灭……苍倚分明从中感觉到了几分寂灭的意境,只是她修为不够,没办法深入揣摩。 而巨雷过后,她很明显的感觉到周身的灵气变得稀薄了一些,无数污浊之气更是混杂其中,不过一会苍倚剑都有了一种身体蒙尘之感,只能周身自起屏障,不再吸收外界的灵气。 此时再看看脚下,那原本湿润的土地已经有干涸之意,那些怨恨执念也钻入了更深的地下,再这般下去怕是会污染灵脉,彻底毁了此界的根基。 苍倚剑也没有想到极阳大世界的破败来得这样快,她虽然从曲籍中看到过一些小千世界破灭时的影像记录,可是这样庞大而稳固,可以容纳大乘期修士停驻几百年的大千世界的衰败,却并没有听闻过。 此情此景,就如同是祖祖辈辈在一处地方安稳生活了千百年的凡人,有一天看到头顶的天空居然要塌了一般,那种振憾实在难以言道。 再次架着飞剑向前方飞驰,苍倚剑甚至看到了当初天火宗的宗门所在,已经只余一片残骸。半个时辰之后,苍倚剑终于看到了有人在斗法,或者说是在混战中夺命,完全是在胡乱厮杀。 那斗在一起的百来修士修为参差,有人族有妖族,有佛修有鬼修,却完全看不出敌我之别,杀红眼一般燃烧着修为,只为了毁掉眼前看到的一切。 苍倚剑看到这种状况只能皱眉,那“苍天不公”的声音还在耳边,而这些人明显已经受到了影响,甚至是已经走火入魔。 苍倚剑绕开这些人继续往里深入,渐渐倒是看到了一些生气,有零星微弱的气息藏在那地洞险山之中,不过都只是苟延残喘罢了,便是苍倚剑已经有了超凡脱俗之力,也不知该如何施以援手,明明是唾手可得的功德,明明不过是庇护区区凡人。 “苍天不公……” “苍天不公。”苍倚剑重复着这四个字,闭了闭眼睛。 “主人,主人,你可别被诳进去了,不求大道,不得超脱,这这种惊天劫数下,主人与他们又有何区别,别白白送掉了性命,到时主人你让奴家可如何是好。”酒色小心的冒了一下头。 苍倚剑抬手把他拎了过来,扔给他两个小瓶道:“让你的鬼奴去找那些人,愿意的就让他们去找唯心,也算一条生路。” “主人何必废这个功夫,就这些人怕走不了多远就要死了。”酒色抓着那两个瓶子,一脸心疼。 苍倚剑笑了笑:“总有人愿意活的。” 酒色嘀咕了几句,随手一挥,几十条影子就向四处奔去,消失在了各处。 一连十几日,苍倚剑看到的都是差不多的景像,整个极阳大世界都已经荒废掉了,虽然并非是真正的赶尽杀绝,可满天满地的修士在互相厮杀,幸存的凡人则连土里都扒不出一点吃食,加上瘟疫肆掠,瘴气丛生,天上也不再下雨,大部分的江河湖泊又被污染,真正是一点活路都看不到。 可就是这样的情形,却诡异的有一种一切已经平静下来的感觉。 又过了十几日,苍倚剑虽然没有再听见那声巨雷的声响,可还是感觉到灵气更加稀薄了下去,天上地下已经一片昏暗,如同要入夜的黄昏,地面上也已经干涸得出现了裂痕,生机更加的微弱。 因为灵气无法从外界吸收,苍倚剑有时候被卷入混战后,因为对手难缠而只能久战,常有真气不继之时,好几次都濒临身死,能逃脱出来不过仗着神智清醒,那些修士修为再高也不过元婴或是出窍,精、气、神、修为和法宝都已所存无己之故。 不过到后来,连遇到修士的机会都变少了,只觉得天地间只有一人独行,而耳边“苍天不公”之声依然不绝。 苍倚剑也疑惑那高手都到了何处,不至于都死了个干静才对。 “啊啊啊啊啊,你能不能别念了,别念了,这是要烦死我才行吗,你有本事自己去啊,这苍天不公又关我什么鸟事……”在近乎沙化的地面上,一个人影拄着一根婴儿手臂粗细,通体漆黑的棍子艰难的行进着,一边愤恨的大骂道。这是一个外表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的男子,此时蓬头垢面,嘴唇干裂,看上去分外的艰难。 一路怒骂着,男子耷拉着脑袋连路都懒得看了,可是却没有撞到踢到过任何障碍。 “砰!” 明明已经顺利了走了很久,可不知为何偏偏还是撞上了什么,那男子直接向后摔倒在地上,刚“哎哟”了几声,他的神情就一凛,一瞬间就退出了老远,觉得安全些了才小心翼翼的看向他撞到的东西,嘀咕道:“什么鬼东西,不会是遇到麻烦了吧!” 只见男子撞到的是一个半人高的土坡,只是形状上有些奇怪,隐约像是一个坐着的人形,此外就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了。不过那男子却显得非常的忌惮,那根黑色的棍子都被他双手握住,一副随时要打人的样子。 只听“咔擦”一声,那土坡上出现了一道从上自下非常平整的裂痕,就像被人劈开的一样,而后裂痕越来越长,开口也越来越大,那些泥土也开始剥落,渐渐露出一个灰蒙蒙的人影来。 “咦,还是个妹子,对自己太狠了吧,这种妹子可不能招惹,不能招惹,还是先走为妙。”那男子作势就要溜走,却发现身边已经有一个绝色美人拦住了去路,顿时哭丧了脸。 男子举起手,一脸可怜地哭道:“这位仙子,我真不是故意的。” “奴家是想相信你的,可我家主人想找你聊聊,奴家也没有办法呢。”绝色美人道,他虽然声音阴柔悦耳,可男子却能分辨出这并非女子的声音,顿时脸都白了。 男子最终叹了一口气,直接坐在了地上,看着泥块堆中的那人:“佳人相邀,盛情难却啊!” 此时那人影身上银白的光芒闪动,片刻后身上便纤尘不染,的确是一佳人。 可男子的脸色却又变了,他看到的哪里是银白光芒,他只看见无穷的细小剑气一一卷走了每一颗尖埃而已。 佳人微微一笑:“见过道友,在下苍倚剑。” 第八声雷 “呃……” “道友?” 男子叹了口气,把他的棍子插到身后,敷衍地拱了拱手:“散修风雷,苍道友在如此剧变下还能一心潜修,在下佩服。” “只修*,不修元神罢了。”苍倚剑笑道,“不敢在前辈面前献丑。”她此言并非客套,而是眼前之人修为并不低,怕是至少元婴期或者更厉害的修士,这样修为不错又正常的修士自她再进这极阳大世界后就没见过了。 “好说好说。”名为风雷的男子也不客气,他又看了看苍倚剑,道,“妹子修的是不灭剑体吧,敢在这种地方磨练剑体,当真是后生可畏,我这前辈估计怕也当不了多久了。不过这话也叙了,我能不能走了,还得赶路呢。” “风前辈何不御风而行,虽说脚踏实地,可风前辈应当是要去极阴大世界吧,这路途可就远了些。” 风雷脸上一红,干咳了一声:“恐高。” “那何不炼制陆行之物。” “可我会晕。”风雷破罐子破摔地干脆盘起了腿,一副要好好讲讲的样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妹子你是不知道,你说我堂堂出窍期圆满的体修,最经得起捶打是不是,脑袋掉了都能给瞬间长起来啊,可谁知道从小就这种娇气毛病,地上的东西跑快了会晕,上了离了地的东西脑袋也会晕,本来以为修了仙就能治好了,拼了命的成了修士……呵呵!” “……因封闭自身在此修练,有些不知岁月,拦下前辈其实是想问一问如今这地界是个怎样的情况,此界破灭是否已成定局?”苍倚剑听完简直有些惨不忍睹,直接转移了话题。 风雷叹着气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你觉得呢,我一路走来连有口气的都没看见。”他说完拍拍衣服站起来,又摆了摆手,“好了,你也快走吧,莫要担搁我的时间,我这不知道还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那阴间去呢,第七声雷都已经响过了,一不小心这小命搭在这里可不划算。” 听到第七声雷这一句,苍倚剑就直觉里面有何深意,便笑道:“我是剑修,赶路速度快,不怕耽误些时候,不如和前辈走一段吧,也算替前辈解个闷。” 风雷看了她一眼,也没有真的反对,只是拄着自己的棍子又走了起来,道:“妹子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过这家伙你先收起来,看着就憋得慌。”他指了指酒色,却把头扭到一边,不去看酒色那泪眼蒙胧,让人怜惜的模样。 苍倚剑忍笑着招回了酒色,好像没有多少人像她一样觉得,酒色这性别认知障碍又表演欲强烈的性情挺可爱的。 手持莫离剑,苍倚剑跟着风雷一步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能在沙化的地面上留下一个印记,并没有运转真气提气轻身,剑修可说是体修外最重肉身修练的,用肉身力量走些路自然耗费不了什么力气。 这时候此方世界的环境已经比枯灵之地还有恶劣,已经极端不适合修士的停留,每一次吐呐都与自己有害,也只有如风雷和苍倚剑这般仗着肉身强悍才还能这般自在。 “不知前辈所说的第七声雷是何意,难道这还有定数吗?”苍倚剑掏了一瓶灵酒出来抛给风雷。 风雷接到灵酒后果然露出了一丝喜色,打开酒瓶就大喝了一口,而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好似精神了不少。 他有些喜滋滋的把瓶子塞进胸口,像看着恩人一样看着苍倚剑,拍着胸口大包大揽道:“妹子你真是大哥的救命恩人,这一路上只要大哥能顶着的,绝对不让妹子动一下手,就算以后有什么麻烦事,也尽可以来找大哥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苍倚剑倒是想不到一瓶酒的效果这么好,虽然体修普遍爱酒,但因为一瓶酒下能说出这样话的倒是少见。她似笑非笑地看向风雷,道:“前辈你真想做我大哥?” 风雷手上的棍子耍了个棍花,傲然道:“说是大哥就是大哥,我风雷虽然只是一介散修,那是因为看不上那些宗派,如今岁寿不过四百,说天姿,说悟性,说修为,说气运哪个是一等一的,做妹子的大哥绰绰有余了,怎么,还看不上了?” 苍倚剑听到说到自己不过四百岁,也有些惊讶,要知道她大师兄宇震百岁时元婴可期已经算是天姿出众之辈了,眼前这一位自称一介散修,却能四百岁就出窍圆满,的确可算是佼佼者。 “那行,大哥,以后就麻烦你了大哥。”苍倚剑笑得一脸天真灿烂,依稀像是她十一二岁时的模样。 风雷听苍倚剑叫第一声大哥的时候还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听到第二声时,他的表情就有些裂开了,有些惊疑地摸了摸后脑:“为何感觉有些不妥,好像看到元神打了个哆嗦。” 苍倚剑笑而不语,她在此界诸多因果牵挂,风雷和她有了联系,虽不能说是坏事,但定然不如散修时清静自在的。 “如此还请大哥解说一二。” 风雷听到这声大哥后也不再纠结奇怪之事了,想了想,又掏出酒瓶大喝了一口,一边走一边悠悠道:“此事也是大哥我根据以前在上古洞府看到的典籍自己乱猜的,那些因为所以的事情就懒得细说,你只要知道这雷暴可不是什么好事,从第一声开始到如今已经响了七次,而九为极数,到了那时,怕此地真正就是气数尽了。” 苍倚剑听到此也有些叹息:“一方大千世界落到如此境地,无数传承就此消失,为何不见大能出手,任凭事情到了如今地步。” “嘿!”风雷又狠狠地喝了一口酒,“当初那些门派偷偷不知在勾搭什么事情的时候,只怕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地步,落得今日这基业被毁,传承断绝的下场吧嘿嘿。不过我一散修反正哪里也能过得,也懒得关心他们打底盘算的什么,反正到今日知不知道也无用了。再说大能,谁还知道有些老不死还在不在,反正大哥我是从来不知道合体之后,有哪个修士真正踏出那一步的,都传言两界大道不全,谁又有本事分辨真假。” “那只是你一个散修见识太少,说出来的话都听着可笑!”酒色冒出来道,他虽在嘲笑风雷,可脸色却像自己被嘲笑了一样。 看着苍倚剑发丝上吊着的让拇指小人,风雷一口酒水差点都喷了出水,连忙一口咽下了,擦了擦嘴道:“见识少就见识少,又不并我何事,我救人不行,救己还是够的。”他突然脸色一正,从地上抓起了一把沙土,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又仔细看了半天,看着苍倚剑道,“我们得赶路了,估计这两日又要有变数。” “用走的这两日可赶不到极阴大世界。” 风雷看了她一眼:“这世上不是还有遁法吗?” 苍倚剑顿时无言以对,她一时还真没想到。 虽然说用遁法,风雷却也一样愁眉苦脸起来,他从怀里描出来一枚玉简,一脸肉疼地看着它:“妹子你站好别动,我这个可是顶级的货色,当年花了大价钱,平时真不舍得用。唉,当初阴间那些家伙杀过来时我正在闭关,想想位置偏了些,又不舍得这遁符,就懒得走出去,结果一个入定醒来老巢都被人弄成这样了……我们遁,走啦!” “等等……”苍倚剑的阻止声在原地飘散着,可两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苍倚剑可是不会贸然和人同用遁法的,可风雷的修为显然的确高她太多,二话没说就带着她遁走了。风雷这遁符也的确制得精妙,苍倚剑并没有什么感觉就已经换了地方,没有任何不适之感,怕真如风雷所说花了大价钱。 因苍倚剑会被一起带走也有她的确没有对风雷太过提防之故,她也不打算真的责怪风雷什么,毕竟他们说来不过萍水相逢,可她向风雷看过去时,却发现风雷正扶着一块巨石一脸的菜色,如果不是他这程度的修士一身清静,没什么可吐的,他估计还要吐他个昏天暗地的。 苍倚剑见此都要可怜这出窍期高手了,一介修士有他这毛病,当了神仙也憋屈得很。 等到风雷缓过来了,他看了看四周,惊讶道:“看来这次没出什么差错,我们离通道应该不远了,这里我以前来过。” 苍倚剑忍了忍,还是没有吐槽出来,那实在不符她的画风。 “不知大哥在极阴大世界有没有去处,此方修士进入那边避难怕没有那么容易。” “怕什么,大不了打一架。”风雷得意笑道,“我可知道两界高手应该都被困在什么地方,你大哥堂堂出窍圆满,必然能护妹子周全,无人敢……” 苍倚剑没听他说完就凌空而起,还直接拎着风雷的衣领把他也提了起来,只见他们脚下的土地正无声无息的向下塌陷下去,无数巨大的裂缝正在大地上蔓延着…… “轰隆隆……” 第八声巨雷声响了起来。 第82章 我入炼狱 雷声一响,此间的灵气被彻底抽干,大地变成一片荒漠,天地再也不分彼此,全都是一片黄沙弥漫的昏黄。这时,起风了,这是自天地劫起后第一次场风,却是肆掠一切的龙卷风,而后下起了雨,这也是自那之后的第一场雨,却是带着热浪的火雨,再有无数雷电如游龙一般劈下,整个世界与那炼狱无异。 苍倚剑哪里知道会有如此迅速的变化,待她要遁走时已经连地磁之力都已经崩坏,完全无法确定遁去的方向。苍倚剑此时表情凝重,却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总遇到这种他人一生都未必遇到的事情该说是她自己作的死,还是说她真的运气莫测,特别受天道“偏爱”。 再看风雷这位信誓旦旦会保护苍倚剑的前辈,此时被一个小辈拎在手里,正毫无形象的蜷缩着身体,怀里紧紧地搂着自己的棍子,像是刚出生的奶猫一般瑟瑟发抖,哪里还能指望得上。苍倚剑简直都要气结,她凭着肉身强大硬抗了一息后,便只见一有着四十九根朱红伞骨的油纸伞在她头上撑了起来,虽然只是一道虚影,却如同最强大的防护阵法一般,护得苍倚剑滴水不露。 至于偶尔有一二漏网之鱼砸到了风雷的身上,苍倚剑也只能心中饱含歉意,想来这前辈也该体谅她小小金丹,修为有限才对。 因大部分真气都用来支撑九衍天灵伞,外界又无灵气补充,还要拖着一个累赘,苍倚剑向极阴大世界的地界飞去的速度实在不如平日的一半,还多是莫离剑自己在支撑的缘故。好在阴阳通道的位置如风雷所说并不算远,还飞片刻就可到了,只忧心那里会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绝了进入的可能。 这时又一声巨响传来,听着很不寻常,就是专心赶路的苍倚剑都心有所感,转头望了过去,却见是天空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可露出的不是漫天的日月星辰,而是点点火光从中飞了出来,如天女散花一般,在昏黄的天空映衬下别样的夺目,若换一处场景,倒算得上是美景了。 可再看一眼,苍倚剑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那些火光看上去却不单单是火光,只是以苍倚剑的修为目力,都看不清到底是何物,就并非只因为距离遥远了。 不过这异像也只让苍倚剑分神看了两眼,她可不愿在此担搁了时间而力竭,死得冤枉。 “破!” 眼看着离阴阳通道不过几息的距离,苍倚剑正微松一口气,就有声音从天际传来,不过是道出了一“破”字诀,声音也不如何中气十足,却令苍倚剑体内的真气也一道涣散,那灵伞的虚影再也唯持不住,整个人差点跌下飞剑去。 她百忙中向阴阳通道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绝了闯过去的心思,因那一声“破”字诀,那一似真似幻的两界连通之处像被揭去了一层薄纱一样,露出了里面的真容,依然看不出与曾经的不同之处,但正是因此才更显异常,若再看一眼,就能看见那四周已经是累累白骨,似乎有一贪婪巨兽正张着血盆大口等在那里。 身形一偏勉强避过一道闪电,苍倚剑拎着风雷直坠向地面的裂缝,寻了一处凹陷处躲了进去。那风雷一沾地面就又生龙活虎起来,反手便将那漆黑的棍子插在了两人身前,无形之力便挡住了地底升腾的浊气,隔出了一处清静之地,看情形还能支撑些时候。 风雷握了长棍片刻方才放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还好此次认的妹子很有本事,不然就真交待在这里了,真是好运道啊好运道。唉,明明算了应还能缓两日才是,这术算之术果然还要再学得精通一些。”他看了看天空,缩了缩脖子,“我说妹子,你可知道上面那人是人是鬼,又是何来头,居然直接撕裂了天空,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去抱上大腿。” “我根本看不清到底如何。”苍倚剑摇了摇头,她连那些火花都不知道是何物,哪里还看到有个人在那里。 风雷一副心痒难耐的模样道:“其实大哥我也只能看个身形,此人似在此界,又似跳脱于外,实在是让人看不透啊,这里何时出现了这样的人物,我竟然全然没听说过。” 苍倚剑没有理他,她看一时半会也离不开此地,索性盘坐下来。她也掐指算了一记,可得到的结果却似是而非,看不出吉凶祸福,但也并非必死之兆,倒还能看到生机。 就这片刻功夫,那坠下的火光越发明亮起来,渐渐倒是让苍倚剑看出一些门道来。这些火光渐渐对应了周天星晨的位置,在那裂缝之下演化出一片新的星空,好似与真正的夜空无异。 就在天上的“星空”成形的时候,风停了,雨歇了,雷电之声也渐渐消失,可一点也不令人觉得危机消失,一种沉重的寂静在整个天地间弥漫开来。就连他们身处的这个裂缝都安静了下来,那无尽的怨念执念都乖顺的藏匿在了地下。 苍倚剑虽然还静静的盘坐着,可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恐惧畏缩,却茫然不知是为何。 “苍天不公!” “苍天不公!” “苍天不公!” 一声响似一声的声音又在耳侧身前,天上地下响了起来,这原本令人避之不及,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此时却让人从心底生出几分希冀来。虽不知这希冀从何而来,苍倚剑的双腿却有了力气让她站起来,原本萎靡的倚着棍子的风雷也跳了过来,低声道:“妹子看好了,怕是有好戏了。” 苍倚剑看着风雷已经显得肃穆的表情,也跟着抬头看向了天空,那里已经繁星点点,似包含着可令人穷尽一生去追逐的奥秘。只是一眼,便无人能转开目光,只会渐渐痴迷其中。当两人表情渐渐入迷之时,他们均是一怔,而后就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你们得遇此时也是你们的机缘,不过之后之事你等无力知晓,还是先睡上一觉吧。” “仙君,上次虽与你照面,转世之身死于你手,却也算不得数吧。认真说来,当初匆匆一面,至今怕有万年不见了,何不下来与我叙一叙旧,也好让我能当面庆贺一番。”不知从何处而来,一似苍老又似童真的声音悠然道,语中带着熟稔,真如多年不遇的老友一般。 “你与本君何旧之有。”星空下渐渐显出一人来,依然看不出是何模样,同样淡然地道,“是了,本君这次脱身也有你阴阳宗的缘故,算欠你阴阳宗一个人情,如今可要讨还,本君可令你魂魄重聚,凝练肉身,重建那阴阳宗,只可惜修为怕要重头炼起,不甚完美。” “哈哈哈,谢仙君一番好意,只是我已经不存于世间,早已经执念全消,仙君却是来得晚了一些。想我阴阳宗已经烟消云散,再无一丝传承留存人间,何必弄出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徒惹人生厌。”那声音笑道,“只要这一方世界薪火不断,必然会有不似阴阳宗,却胜似阴阳宗的传承出现,那又是何等美事。” 那仙君默然片刻,道:“你是要阻我?” “仙君,你超脱世外,便是在此被镇压万年也不损及根本,此时既然脱困,何不留此界一丝生机。” “当真可笑,当初越寻天可给你们阴阳宗留下了一线生机?” 那声音久久沉默,不过当天上的仙君渐渐身影模糊而去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仙君,你可知我日日咒骂苍天,受尽那炼狱之火煎熬惩罚,牵连无数性命,终于得了一丝逆天之力。” 仙君此时似才有了一丝触动,他叹道:“何至于此。” “仙君,仙君,到了今日你也不过是道了一句‘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仙君,何至于此……”那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哭音,“我自小踏入仙门,从来勤修不迭,一心只求天道,如此三千载,方参得大道,仙途有望……仙君,这道可是我所求之道,这仙,可是我所盼之仙……苦苦三千载,尽毁仙人之手,何至于此……仙君,不如就此罢手吧!” 仙君叹了口气,他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却还是无法形容他是何种模样:“尘归尘,土归土,你还是去吧!” 随着仙君的这一句话,又了隐隐雷声传来,似有惊天巨雷正在何处酝酿。 “仙君,若你依旧有天人之姿,我自然不会自取其辱。当初以我一宗之力也不能于仙人抗衡,便是仙君你被其镇压于此界核心将近万年,怕也不是我等蝼蚁可欺,可我说过,我得了一丝逆天之力。”那声音中带出一丝笑意,“仙君便不信么?” 仙君忽也一笑:“此时我倒是信了,罢了,如今此界再也困不得我,此时罢手只是有些不尽圆满罢了,倒也不算什么。” 那声音又长久的沉默:“如此……多谢仙君!” 仙君敛了笑意,状似随意地挥了挥手,只见满天的“星辰”又开始变幻轨迹,而后那火光渐渐熄灭,露出其中一具具身躯,若是有此界修士在此,怕能认出其中好些人来,赫然都是极阴和极阳两个大世界中有数的绝顶高手,此时却都如傀儡一般,任人差用。 “原本还想物尽其用,如今便用来修补此界核心吧,此界庇护你一万三千载,我便还你一万三千载。” 那声音叹道:“一万三千载,应是够了。”随即便不再言语。 只见仙君随手一抓,一个暗淡朦胧的光团就被他抓在了手里,随后那些绝顶高手的身躯就如飞鸟入林一般,一一化作不同颜色的小小光点投入了那光团之中。随着光点的投入,那光团变得大了一些,也渐渐显出了颜色,正是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的五种颜色。 当最后一个光点没入光团之中,那些颜色却渐渐淡去,成了冷冰冰的,如同夜空般深沉的颜色。 仙君拿着光团把玩了片刻,似就要如此扔进那一道裂缝之中时,就见一道昏黄的光芒划破暗沉的天空,径直向着光团而来。仙君轻咦了一声,却也没有做出什么,任由那光芒融入了光团中,令光团中有一丝白光游走。 “原来还是有一丝生机在此。” “多谢仙君手下留情。” “既然变数已生,我何不推波助澜,也看一看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呵,我已沦落至此,又有何惧之有。” “仙君举手投足皆有无上威能,又何出此言?” 仙君只是又笑了一声,任那光团自行而去,而后衣袖轻展,再无身影。 天地间再次归于寂静,那隐隐的雷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终究还是欠缺了些,罢了……” 一片狼藉的大地上,苍倚剑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径直挥开身上的巨石碎块,怔怔看着照射在身上的一缕阳光,竟然已经觉得万分怀念了。抬头看那天空,终于是有阳光通过些微的云层缝隙照射了下来,似乎都能驱散这一个世界的暗沉阴霾,只觉一切都已经归于了平静。 正要弄醒还深埋地底的风雷,苍倚剑突觉气机牵引,见极远处有一小小的人影,同她之前一样在仰望着天空。 当她看到那人影时,那人影也转头看了过来,向她轻轻点了点头。苍倚剑这才看清这有些眼熟的身影正是参吾前辈的转世之身,只是那脸枯瘦的小脸上再无半点童真之感。 苍倚剑张了张嘴,却不知有何话可说。 只见阳参吾如登高楼一般,一步一步凌空向天际走去,他走的很慢,走得极慢,就像是行将朽木的老人,不显一点急躁。苍倚剑也不知为何定定看着他慢慢的走着天梯,目光再也无法移开。 过了很久很久,阳参吾已经走到了可以触摸那污浊血红的云层的高度,他直接盘腿凌空坐下,似乎就此入定了。 苍倚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一片空茫,可眼中却不知为何流下一滴泪来,没入了狼藉之中。 “参吾前辈……” 阳参吾却再没有投下半点目光,他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而后整个人膨胀了一瞬,直接自爆了。 那自暴的威能直接在天空撕开了一个口子,大量的阳光直泄而下,那污浊的云层就如同遇到阳光的积雪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而去,不过一会整个太阳都显露在了天际,同时却又有雨水落了下来。 苍倚剑摸了摸落到脸上的雨点,发现那并非是单纯的雨水,而是鲜红的血水,可这血水中饱含着灵力,这是以血为媒介降下的灵雨。 “妹子,快来拉一把大哥。” 这时风雷努力的从泥土碎石堆中伸出了脑袋,头上还顶着一块泥土在那叫道。 苍倚剑向他看了一眼,却突然大喝了一声:“不许动!” “为什么?”风雷顿时整个人都一动不动的僵在了那里。 苍倚剑走近了风雷,从他头上小心的拿下了那一块泥土,在这块被灵雨润湿的泥土上,一株不知明的小草正在努力的长着第三片叶子。 第83章 福泽世人 亲眼看着濒临崩溃的世界在一人的血肉滋润下恢复了点点生机,苍倚剑无法不受到触动,但也只是触动,所谓学我者生,似我者死,那不是她的道。只是看着星星点点的绿意开始在破碎的大地上出现,苍倚剑又如何能放任自己什么也不做,这是功德,也是道义。 “大哥,你觉得如何?”捧着那小小的嫩草,抬头盯着那温暖的太阳看了好一会后,苍倚剑回头问道。 风雷拍了拍头上的泥尘,无奈道:“什么如何,你当我愿意去那鬼气森森的地方,可现在这里连个活人也没有,也不知何时才有足够的人再给我酿酒。”他唉声叹气的一挥衣袖,只见有十个呼吸五感皆被封住,如同死去的人被放在了一处略平整的地方,而后他又拿出了一个小瓶,轻轻晃动就有十滴晶莹液体漂了出来,分别进入了那十人的嘴中,片刻后就能感觉到他们又都活了过来。 苍倚剑看到此情景失笑了片刻,她忽又扭头看向了阴阳通道,那里如今的情形又是一变,虽还是无数尸骨的埋骨之地,她却再也感觉不到那凶暴之力,反有灵气从中溢出,反哺进了这极阳大世界,灵气中不带一丝极阴之气。 “大人!” 有一红裙人影渐渐在通道所在的地方显了身形来,却是留在了那边的唯心,只是如今唯心看上去已经大不一样,虽然样貌不变,看着她的目光依然虔诚,可她的一身实力却让苍倚剑也无法一时看出深浅来。唯心走到苍倚剑的面前三尺处,不愿再上前一步有所冒犯,而后深深的行了一礼。 苍倚剑看着这少女时总有些无奈:“起身吧,你不必如此。” 唯心只是极温柔地笑了笑,道:“大人好久不见,您可知道您当初让他们找过来的人唯心都护持住了,可有帮到大人。只是后来感觉到这里会生机重生,便将洞里快住不下的人都带了回来,他们合该生活在此处才对。”她极为新奇地看了看这一片阳光下的天地,向身后招了招手,就见一个一个的毫无修为在身之人出现在唯心的身后,然后自觉的散到了一边,有些茫然的四处看着,虽然都有些面黄饥瘦,饱受劳顿惊吓,可总体上的精气神却都还不错。 风雷弄完他救的十人,就被从通道出来的,好似源源不断的人群吓到了,很是惊讶地凑到苍倚剑身边问道:“妹子,这些凡人是从哪里来的,活人莫非还能在那阴间活下去不成,能好好的不被那些恶鬼吞吃了?”他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唯心,小声道,“难道这一位是哪位大能前辈,可大哥我怎么听前辈叫妹子你大人,或者是我听差了?” 唯心瞪着眼睛看着风雷道:“你是何人,不许对大人无礼。” 风雷生生打了个哆嗦,赶紧收回了目光,因为吃惊眼睛睁得老大:“这……这是修的神道,遵你为天,以你为道的神道修士,你现在不过区区金丹修为,怎会……这……这是何种气运,难道大哥我高攀妹子了?” 苍倚剑也只能摇了摇头,干脆道:“一时也难以说清,大哥还是想想别的事情吧。看看这些人难道不要吃穿,还要防着有修士从通道过来,还不是都有大哥出力的地方?” 风雷一副想不通的模样摇了摇头:“算了,到时候妹子你能让大哥抱上大腿就行。这些人想要让他们到何处去,这里靠近通道毕竟不是个好地方。” 唯心又瞪风雷一眼,道:“没关系,这里就好,有我在此就没有什么危险,而且通道不久后会消失的。到时候世上只会有往生河连通两界,却不再有这通道了。” “何为往生河?”风雷惊道。 “往生河便是往生河,以后你看到就明白了。” 这时候从通道过来的渐渐不再只有普通人,开始有些飞禽走兽夹杂其中,就算是那些会食人的野兽此时也显得非常的安稳,而这些禽/兽/畜/生之后又有一些修为不算高的修士,他们看上去比之凡人更显頽废不安,看到如今的极阳大世界更是险些落下泪来。 此时聚在此的凡人修士过两万数,飞禽走兽虽要少得多,但也算种类有些丰富了,一时间居然已经有些吵闹了起来。 “人有这么多也该干活了,大哥你修为最高,能者多劳吧。”苍倚剑扫了一眼那些幸存者的面孔,多是青壮,有面熟的,也有完全不认识的,而在修士中她很意外的看到了火目怒还活道,一身修为已经强大了不少,只是脸上再也无初见时的稚嫩模样了,显得很是坚毅。 那火目怒显然也认出了苍倚剑,但他也只是远远的行了一礼,并没有靠近过来,而是紧紧的握着一个脸被毁去一半的凡人女子的手。 “看过来,看过来了啊,所有修士都站到这边来,该你们出力的时候了,这时候可别矫情,不然这些普通人都饿死冻死了,你们将来可没地方收徒弟去。”风雷一脸不情愿地站在了一处高处,一身出窍期圆满修士的气势尽数释放了出来,让那些多连金丹都不是的修士悚然而惊,可他们的脸色却都好了许多。 “我们知道了,前辈。”所有走到风雷面前的修士都大声应道。 “这样才对嘛,跟着大哥……不对,跟着前辈我有肉吃,大哥可不是你们叫的啊。”风雷瞪了下面的人一眼,道,“现在把身上的家当都拿出来看看,最好的是随身带了灵田的,能种出来吃的玩意,我可告诉你们,这个时候藏着捏着可不能给你生出娃来。” 看着风雷干活还是很卖力的,苍倚剑笑着摇了摇头,而后伸手拍了拍还是长得比她矮一截的唯心的脑袋,道:“等把这些人安排好了我们再好好聊一聊可好?” 唯心小脸微红,道:“我都听大人的。” 苍倚剑又用力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修士由修为最高的风雷调动,苍倚剑就负责那些凡人了,至于那些飞禽走兽,知道跟着人去极阴大世界避难的,差不多都是初有灵智的,能听懂人言,苍倚剑便与那些凡人一般无二的对待。 此界虽然正在慢慢恢复,但之前破坏得太过严重,以参吾前辈一人之身也只能暂时镇压下污秽,初步勾通天地灵力,滋润土地,可断裂污染的灵脉没有恢复之前,这里比那枯林之地也强不了多少,只能慢慢修养生息。 只见苍倚剑有搬山倒海的法术填平那些巨大的裂缝,又在剑气纵横之间平整了一大片土地出来,一个容得下两万人活动地方就出现了。此地气候已经失调,目前倒都是艳阳高照,并不觉得寒冷,无需建筑房屋出来。 不过那些辟谷的修士倒还无碍,那些凡人自然是少不得吃喝的,如今倒可靠着灵液来充盈肉身,不觉饥饿,可长期如此对凡躯有益无害,自然还是需要谷物之类吃食。 唯心因为从小在那溶洞中长大,并不懂该如何在外面生活,别的事倒插不上手,可她手上握有至宝,正可解此时之急。只见她把那油灯抛到空中,昏黄的光芒在阳光下也很是显眼。昏黄的光芒照射到的范围内,感觉到有微风渐起,空气也渐渐湿润了起来,不一会竟然下起了小雨。这小雨虽然不大,却淅淅沥沥的下了很长时间,令那一片土地彻底湿润起来,还有了一种肥沃之感,如同传说中的仙人手笔一般。 与那些如遇神仙菩萨的凡人不同,那些修士看到这破旧油灯居然有这般的威能,难有不心起贪婪的,只是摄于风雷和唯心的修为,不敢表露出心思罢了。 有了这油灯,那些凡人对于在此界生存下去的心算是坚定了下来,虽然可种的东西极少,也不及那些广泛种植的作物收成好,但也算看到了希望所在。若非是生存所迫,谁又愿意留在那阴气森森,只有那一个山洞可供人居住的极阴大世界。 而等凡人的生活有些稳定了下来,那些修士也有了新的任务,便是清理灵脉,占据山头。 此方世界虽然还是大千世界,一个世界的气运孕育之下,这个大千世界总有恢复的一日,灵脉也是如此,只是那需要的岁月可能在场的修士都不一定能看得到。且没有灵脉,此界灵气无法真正聚集,缺少了灵气,他们的修为怕难有寸进。 当然,最能吸引这些修士的便是,这广阔的大千世界如今怕只有他们这些修士还存活着,那些历史悠久,占据了洞天福地的宗门早已经不在,那些地方自然就可以被他们占据了去。不过清理灵脉也并非简单之事,这些能存活至今的修士自然无一无能之辈,但奈何何为低了一些,只能跟着风雷,先把凡人所居的这一片地方给清理出来。 这一日,苍倚剑正在教导唯心一些修士界的事情,就见有几个人抬着一人匆匆向他们跑了过来。 “仙子,仙子,我们从地里挖出了一人来,好像还有气呢,您可要给看一看。” 他们把人小心放在了两人前方,七手八脚的帮忙抹掉了身上的泥石,露出了此人的模样。 苍倚剑看清此人时倒是吃了一惊,这人居然是那焕玉。 第84章 是鱼非鱼 苍倚剑说那人是焕玉,但他也只是与当初所见的焕玉相貌有些相似,已不像是与商玉略一胎双生一般,身上也没再一身黑衣,只是此人令人一见便难以忘记,与他的外貌如何并无干系。其人说来也实在神秘,只是至他杀死参吾前辈转世之身后,苍倚剑再没有见到过此人,原以为他与这极阳世界的天地劫数必有关联,可看他此时的狼狈又似有不妥之处。 此时的焕玉双目紧闭一身泥土,一如身上没有防护的凡人,实在想不到会是高高在上的高阶修士,至少那些抬他过来的凡人也只觉得此人长命和俊俏。苍倚剑甚至看见有女子偷偷在他身上摸摸捏捏了几把,让人实在不知该不该视而不见。 苍倚剑谢过了那几个抬人过来的人,又把他放入了自己的居处,打上了几个禁制,而后招来了唯心和风雷,想了一想,也传音给了火目怒。 唯心并不识得这焕玉,风雷大约是只听过这名字而不识得人,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用棍子戳着他的脸,一副看稀奇的样子。而火目怒牵着自己的凡□□子进来这居所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那焕玉,他的反应就要剧烈得多,若非怕伤到那虽毁掉了半张脸,眼神却极温柔平和的女子,他怕是会直接劈砍上去,眼中的恨意几欲喷出,甚至要凝为实质。 “此人为何会在这里?”火目怒几乎是要咬碎了牙齿,一字一句挤出来道。 “有人在地里挖出来的。”苍倚剑看了一眼还在用棍子戳人的风雷,道,“此人修为在我等之上,虽不知他为何落得如此下场,但他若醒来后容不下我等,这里的修士合力也非一合之敌,因此叫你们过来商讨该如何处置。” 风雷手上一顿,若无其是的收回了棍子,咳了一声后道:“不若再找个地方远远的埋起来,不论是死是活都与我们无关了吧。” 唯心一副认真的模样道:“可这里只有我们,他若又找回来该如何是好?” “我倒是有办法困他在此,我定要亲口问问他,何至于此!”那火目怒的情绪突然平静了下去,甚至笑了笑,眼神温柔地伸手替他的妻子抚了抚额前的头发,“只是那法宝当年在门中是用来惩戒罪人,难免会有一些难受之处。” 风雷接口道:“可是贵门的捆仙索,听说是当年一古宗门留传下来一等一困人的宝贝啊,想不到倒有机会开开眼界。” 火目怒手中出现了一条看似普通的绳索,道:“前辈拿去看就是了,只可惜流落的我宗老祖手中时已经几经损伤,操控之法不全,威力大打折扣,实在当不得捆仙索的诺大名头。” 风雷倒是全不介意,一副见猎心喜的样子把玩着那绳索,好一会才递还给火目怒道:“那如今在你手上还能有几分威能,这小子现在看着无害,一身修为可是实打实的还在身上,没见有何不济的地方。” 火目怒笑了笑,一手持那绳索,一手掐诀,过了片刻,那绳索便像成了活物一样,直直向着焕玉身上缠了上去,片刻功夫就捆了个结结实实。而那绳索绕行的路线和打成的结,一看便是出自高手之手,便是被普通绳索这般束缚,一时怕也难以挣脱。 极巧是,那绳索刚一捆紧,那焕玉便有些难耐般的动了动,然后一双眼睛就毫无预预兆地睁了开来。 在焕玉睫毛颤动的那一瞬间,屋内观察到的人便已经各自戒备了起来,见他睁开眼睛更是全神以备,不敢有任何闪失的地方。 可那焕玉睁眼后只是扭头看了看四周,显得有些困惑,然后身体动了动,因此使那绳索捆得更紧了一些,但看不出他有任何难受之意,依然努力地伸头四处察看着。 一时间,这屋内的情形有些诡异起来。 苍倚剑观察了一会,轻咳了一声,上前道:“可是焕玉前辈?” 焕玉扭回头打量了苍倚剑一眼,点了点头。 “原来果真是焕玉前辈,晚辈此不敬之举实在出于无奈,不知前辈可否容晚辈解释?” 焕玉这时候连看苍倚剑的兴趣都没有了,他又抬头看了看天,只见片刻功夫就有风忽起,有云忽来,这不高的土制居室内的上空居然凝聚了一片乌云,隐有雷电声后,居然就真下起雨来了。这头顶的乌云只有床铺大小,可这雨下起来却不小,实可称得上是大雨倾盆。 再看那焕玉身下已经出现了一个人高的大坑,雨水迅速的聚积了进去,形成了一个小水潭,那焕玉就泡在那水潭之中,虽然身体还是被捆绑着,表情却显得十分满足和惬意。 此时这屋里的其他人简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焕玉的一系列诡异举动到底是何缘故。 再看那已经懒得答理他们焕玉,苍倚剑几人不敢真的冒然动粗,只好先退了出去。一到门外却见有不少人手里拿着粗制的石盆、陶罐等物等在外面,见他们出来连忙询问是否可以进屋去接水,看那水流得可惜了。 “你们在门口就是了,不要进去打扰了里面的前辈,否则我等也无力救你。” “不打扰,绝对不打扰。”得了苍倚剑允许的人喜笑颜开,自发的排队接水去了。虽然他们这些修士也偶有降雨的时候,但他们在这样灵力贫瘠的环境里实在能力有限,每次呼风唤雨都如春雨绵绵,虽然庄稼用水不愁,但也没有多少富余。 唯心显然是对焕玉的举动最不感奇怪的一个,她好奇的问道:“大人,这位前辈可是水生妖族化形,才这般喜水?” “……” “以焕玉的傲气修为显然不必如此自污,看来其中有何我们并不知道的变故。”苍倚剑道,虽然焕玉此举实在有些……有趣,但也更添了一份不明之事。 火目怒见到此情形也是无奈,在告知一声后,和妻女暂时离开了。 风雷摸了摸下巴:“他看着也不像神智不清的样子,实在是有些稀奇,我可要没事多来看看。不过……他这是要在我们这里挖出一个湖来吗,可别太挖过界了,我们那点家当可才种下去。” 苍倚剑看得也是哭笑不得,那焕玉显然不满足于一个小小的水潭,她的那个小居处已经完全毁掉了,全部落入了越来越大的坑洞里。而那片乌云也随之在变大,好在苍倚剑安家的位置本就有些远离聚居地,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影响。 看焕玉在水中游来荡去,就算全身被捆住,也悠然自得的样子,苍倚剑只希望他没有把这里变成大海的意愿。 好在当那个大坑扩展到水面百丈宽,俨然一个颇有规模的湖泊后,焕玉也没有再招来雨水了,湖水岸边也渐渐长起了青草灌木,倒映在清澈的水面上。一切清新自然得令人心旷神怡。焕玉这种无害的模样,让那些普通人也显得胆大了一些,他们虽然不敢真的去招惹他,但远远观察了几日后,也敢在岸边随便溜达了,俨然成了劳碌之后的休闲之地。 而那捆仙索原先随着他的动作越捆越紧,但当那绳索真正勒进皮肤一些后,就再也不能更进一步了,渐渐的仿佛沦为了一个装饰。火目怒虽然有心向他询问以前的所作所为,但现在的焕玉根本就不搭理任何人。 而他最排斥的反而是苍倚剑,就算是对他杀气冲天的火目怒站在旁边,他也可以视而不见, 苍倚剑猜测许是因为她身上带的鸾鸟的气味,与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属性相冲,现在的焕玉俨然觉得自己是一条鱼儿一般。 又过了一些时日,焕玉都成了这里习以为常的存在,自成一景。又因为雨水不缺,作物在修士的催生下生长的极快,已经开始种下第二批,而此地地下的灵脉梳理也进行的比较顺利,可以感觉到方圆十几里内的灵气正在缓慢的恢复,那略的远一点的修士甚至带回了一种极阳大世界曾经常见的,凡人曾经大面积种植的谷物,虽然只是几株幼苗,也被人当成了宝贝一般,小心翼翼地种在了湖边,日夜祈祷湖中的水神能够保佑这几株苗顺利长大抽穗,将来能够把它再次种满大片的土地, “阴阳通道似乎就要消失了。”清理了一段时间的灵脉回到居住处后,苍倚剑看着原本阴阳通道所在的地方,有些感叹地说道 唯心显得略有疲惫,但她笑得十分开心,此时接话道:“大人您也感觉到了吗?这个通道原本就不该存在的,两方大世界根本不应该存在界限,虽然阴阳有别,却不该有此隔阂才是。” “你当真就已经想好了?”时隔经年,苍倚剑又一次问道。 “是啊大人,我当初发下大愿,向天道发誓必完成油灯所托之事,等到阴阳大世界彻底成型,我自然能够解脱。唯心原本不过腐朽之身,却能够有如今这般造化,实在是难得的大机缘,还请大人莫要忧心。” “可引导两个大世界再成圆满之姿又是谈何容易。”苍倚剑也不得不佩服唯心的坚定,“如今你既有这般决心,切不可再回头。” 唯心嘻嘻一笑,再也看不到半点当初之事的影响,她突然指着天空道:“大人,请您看着吧,不久后就会有银河贯穿这天空,那情景想必是极为漂亮的。” 苍倚剑点了点头,那样的景色想必的确会非常的精彩。 一年时光匆匆而过,苍倚剑已经彻底稳固了修为,成了真真正正的金丹期修士,只是此后修为想要再这般突飞猛进,怕也不再可能了,若一个不慎留下隐患,怕难以渡过那化婴之劫。 一年的时间对修士不值一提,可此时再放眼望去,已经满眼翠绿,当初的那两万多人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村落,虽然日子过得还是有些艰难,但看着田地里郁郁葱葱的作物,哪怕是再羸弱的老人心中也充满了安定。 而苍倚不此时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儿,那不足一岁的婴儿长得浑圆玉润,实在是可爱至极,却是火目怒和他的妻子刚刚出生的孩子。只是火目怒的妻子毕竟是一个身体有些羸弱的普通人,即使平安生下孩子也落下了病根,很有些亏损寿元。 因她天生就不能修炼,能被修士带在身边的丹药药力都太过强烈,根本不是她的身体能负担起的,因此火目怒早早外出去寻找草药,希望复苏之后的大地上有他所需要的东西,而他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只能托付给他们照顾了。 因父亲是修士的缘故,那孩子一出生就显得颇有灵气,此时待在苍倚剑身上并不哭闹,乖乖的看着苍倚剑面前的一群孩童在那里比划剑法。虽然人人手中都并无真正的利剑,只能以枯枝代替,但那架势已经有些像模像样了。 这些孩子在经历那场天地大劫的时候年纪并不大,但也因此留下了不浅的阴影不知排解,那些有些缓过劲来的修士挑选弟子传人时,并不会挑选这些先天就有心魔的孩童。 而景御大世界一直有以武馆为据点,提高凡俗武力的做法,苍倚剑有空闲时便教他们演练一套其本剑法,剑修一道最是锋利,若他们他日有机缘踏上修行之路,便有心魔又如何,磨砺心志一剑斩之即可。 等演练过几轮剑法,那些孩子向她行礼之后才散去了,而苍倚剑也看见唯心走了出来,她已经闭关半年有余了。 “如何?” “大人还请放心,少则两三日,多则不过十日,天上必有异象。” 苍倚剑又忍不住揉了揉唯心的头发,轻咳一声后看向了那如今风景秀丽的大湖,被唤作鱼仙湖。湖中焕玉身上的绳索早就被火目怒取下了,趁着阳光正好,焕玉在水里来回腾跃,看起来十分愉快,也实在让人怀疑他是否并非人类,而真是鱼类化形。 “等此间事情一了,我便要去一趟阴阳宗的旧址,一来告慰参吾前辈之灵,二来也该想办法回我景御大世界了。修士修行虽然不必计较身在何处,但身为人子,总有割舍不下的东西。” “只可惜我不能跟随在大人身边。” “只要你沿着如今道路一直走下去,何必怕没有再相见之时,修行路上知道有人同行,也是莫大幸事。” 唯心也笑了起来,一如当年。 第85章 往生河现 “都记得呆在里面莫要乱跑,不然到时可无人能□□来救你们。” “别哭了,无事的,有这么多仙人在这里还怕个什么……” “娘,我害怕!” “不要害怕,好好照顾孩子。”苍倚剑把小小的婴孩放入火目怒妻子怀中,也轻声安抚道。 那女子感激的笑了笑,抱着孩子退入了村民所呆的地方,那里被一个大阵包围,可说是这里最为安全的地方,如今所有普通人都已经安置在了这里,修士则负责平息掉一切不安定的因素,确保这些村民不会惹出事端来,无端失了性命。 此时这样安排也是因唯心的缘故,或者说是因为一个契机,一个往生河再现,两个世界再次遵循阴阳先天大道至理,扭转自身偏离的轨迹,再次重现阴阳大世界的契机。 当初在那条长长的通道内,生死道人言及往生河,称其乃是一条蕴含此方世界本源之力的河流,乃是两界相接之处阴阳之力汇聚而成,而苍倚剑也曾在典籍中看到过只言片语,曾经怕也是赫赫威名。 唯心得遇油灯的确是莫大的机缘,可对一心求得超脱的修士而言却也并非幸事,当初苍倚剑本能的不愿被其束缚,又有唯心相助才有了脱身之机。只因这两个万年前起走入歧途的大千世界也有重归正途之愿,只是他们终究永远只是懵懂意识,无法真正干涉天道运行,需要一个媒介方能真正影响这天地,而成为媒介之人虽可了悟万千变化,成就无上威能,却终究乃是媒介,根基缺失之下难有真正超脱之日。 唯心虽然对其中曲折言语不多,但她发下大愿,心甘情愿的成为这个媒介,便一日都没有懈怠,终于令那往生河能重现世间,虽只是个开始,却也令人振奋。 不过以当初苍倚剑所见的那条污浊至极的淤泥通河道,不知有多少秽物藏身其中,无人知晓到时会是何种变化。再者也要防备极阴大世界有鬼怪修士趁机捣乱,虽那里怕也只是一些修为有限的修士,可数量定是大大多过这方世界,且也不能不顾忌那里也会有像风雷一般,没有被波及的高手。 极阳大世界此时可说还极为脆弱,最损失不得的就是包括这两万人族在内的生灵,若是真的断了根基,不知要到何时才会重新演化,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便是这里的修士都死绝了也要保全往才是。 因此由苍倚剑这个在阵法一道修为最高之人布下阵法,直接勾连灵脉,不惜损耗灵脉也要确保阵法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酒色坐在苍倚剑的肩头嘟嚷道:“主人你这般卖力干什么,若阵法被破也要受到牵连,还不如早日去找回去之法。现在亲亲主人已经是金丹修士,如今这一身行头哪里还配得上这剑门嫡系之名,等回去了老祖、长老还有门主必定会赐主人一些宝物防身,想想奴家这般忠心护主,那赏赐定然也是少不了的,那该是多少宝贝,哪里像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凡是个像样点的东西都是人家的……” 苍倚剑听酒色叨念了一阵就伸手一弹,就像赶走了一只苍蝇一般。 安排好种种事情,她抬头向看对日凌空而坐的唯心,她能感觉到身上的业力正在飞速的被化去,想必唯心行事还算顺利,功德回馈之下才能也这般明显的效果。 只见那大日慢慢走到了唯心头顶处,似有一道日光直直的射下入了那卤门之中,唯心的脸色瞬间就一片红润,周身似有火焰腾起,称得她一身红衣镶上了一层金色,如同是神人降世一般。 此时那大阵内的村民已经被这样的景色所惑,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跪拜不止。 “不行,唯心妹子要撑不住了。”不多时风雷瞬间到了苍倚剑身边道,脸上也是少见的严肃之色,“她肉身不就不强,此时太阳真火灌体,阳气太盛,她根本压制不住,撑不到太阴出世之时。” 苍倚剑经风雷一提也察觉出了异状,也许是因被唯心引动,此时的太阳星太盛了,已经有些超出了常理。在这样剧烈的太阳真火烘烤之下,鱼仙湖中的水都开始蒸发起来,令焕玉直接沉到了湖底,何况是那些本就喜水的田间作物,叶片已经出现了焦黄之色。若是太阳再这样照射下去,在唯心撑不住前,他们这一年来的辛苦就要先白费了。 而此时唯心也渐渐显出不支来,她的发梢衣角也慢慢有了烧灼出来的痕迹,若真的渡不过这一坎,她只怕只能真火焚身而死,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大哥可有办法?” 风雷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到底只是一介散修,哪里又有通天的法门能在此时添一助力。” 两人身边早就有看出不对的修士围了过来,个个也都是愁眉苦脸,原本以为会是一场大战,结果居然是这样让人束手无策的情形。 苍倚剑权衡了一会,看着唯心瘦小的身影道:“如此只能赌上一赌了!” 风雷疑道:“妹子你有办法,可别是什么解体*,现在可还不到拼命的时候。” “此法虽有冒险之举,但也不是全无胜算,与我也有莫大好处。”苍倚剑手中已经握住了莫离剑,莫离剑在她手中轻轻颤动着,似有流光在剑身流转而过。 风雷看到那些普通人已经开始扛不住现在的热浪,唯心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一咬牙道:“妹子小心,若是有何差错,大哥我拼着这身修为不要也必定去救你。” 苍倚剑一笑:“还请大哥护法。”只见她直接在地上盘腿坐下,那莫离剑高悬在头顶,依然轻轻颤动着,似在蓄势待发。 此时太阳真火已经开始灼烧唯心的身体,却不见唯心脸上露出半点痛苦之色,只得一片虔诚依旧,令下方的众多修士无一不心生叹服,又满心忧虑,不愿亲眼见到唯心身死的惨事。 就在这生死关头,只听天际传来一声清脆的长鸣之声,一只一身火红的鸾鸟腾空而起,双翅展开便遮天避日一般,那灼力的热力瞬间就消散了不少。那鸾鸟直接飞到了唯心的上空,全身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却并不让人感到一丝丝的火热,实在像是看到只是幻景一般。 风雷守在苍倚剑身边,见那莫离剑上也有一道形似天上鸾鸟的火红印迹在游走,便知这鸾鸟正是自苍倚剑而来。风雷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传说中的神鸟,可只一眼就不会将之错认,怕不是那种有着鸾鸟血脉的飞禽精魂炼成的货色,而是货真价实的凤凰。 就在风雷在心中胡乱猜想的时候,那天上的火凤一身火焰渐渐也转为了金色,而唯心身上的气息也渐渐强盛了起来,已经有些干枯的皮肤也恢复了过来,一如最开始的时候,危险显然已经过去了。 不像那些劫后余生一脸欣喜的普通人,修士们可以一眼看出那火凤身形正在真正的燃烧着,它吸收太阳真火于自身,却也并非那般轻松,若是这般持续下去,身形只会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只是他们此时也无技可施,均静静的坐在苍倚剑的周围调息,以便有用到他们之时。 渐渐的,天上大日向西而去,成了坠在西方天际的小小一团,又有一轮圆月的身影在这昏黄的天空显现出来,只是隐隐约约看不真切罢了。而就在这时,展膀已经不足三丈的的鸾鸟也发出了一声凤鸣,它身上的火光猛然剧烈起来,渐渐的形成了一束火焰在空中摇曳着,而后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投入了莫离剑中。 莫离剑包裹在金色的火焰中,同样发出了一声轻鸣,而后剑身上的光芒渐渐淹没,莫离剑也敛去了一身的光华,如同普通飞剑一般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便投入了苍倚剑的体内。 苍倚剑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眼中看不出悲喜,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高挑身影。那是一个黑发上点缀着多彩的羽毛发饰,全身都戴有闪亮饰物,一身红衣张扬至极的美人。那美人对着苍倚剑一笑,当真有倾城绝色,令苍倚剑明知道那就是前世的自己,也觉得有些眼晕。 “想不到这次离开的是我,我们怎么也是一个人,真不放心你漫漫岁月独自一人,不过这样也好,该放下的也是该放下了。”红衣美人有些唏嘘之色,“总之这次之后就真的是再也不见,保重。” “你也……保重。” “妹子,你觉得怎么样,身体没事吧,修为有没有出何问题,这种事上可别憋着,有一点事都千万要说出来。”风雷凑到苍倚剑面前,一脸关切地问道。 “无事。”苍倚剑一跃而起,见唯心的确并无大碍了,才又道,“这一次虽然支撑过去了,也不知到了太阴星出时会不会也有变故。” “反正多想无益,只要晚上我们撑过去了便是可夸耀一生的大事,实在太过划算。”风雷也猜出了一些内情,此时大发感慨,“我原本以为事情比如今还会棘手得多,毕竟此事当有改天换日之效,实在不是我们这般小人物能够插手,如今已是不可思议,太过不可思议。” 不过不论他们如何感叹,那轮圆月也渐渐显现出来,清冷的光芒压过了天边太阳的火热,甚至有了一丝丝的阴寒之感,有雾气慢慢凝结了起来。 “真是好事不灵坏事灵。”风雷拿下了眉毛上凝结的一片冰霜,脸色被冻住了一般有些难看,此时又是太阴之力太强,湖面都开始结起冰了。若不是在此地的修士多修习阳性功法,用自身真气护持了田地,这些可怜的嫩苗再是坚韧也受不住也一热一冷的煎熬了。 “此事交给我就是了。”突然有焕玉的声音传来,令众人都是一惊。转头看去时,只见焕玉面色冷凝,一步一步向着天上而去,他身上的湖水居然也同他一样缓缓向上升起,在银白的月光中波光粼粼,如同其中自成了一片幻境。 “焕玉前辈?” “自知罪孽深重,一声前辈不叫也罢。” 那湖水渐渐越过焕玉的头顶被他托在了手中,而后不见湖水蒸腾却能看到湖水越来越少,渐渐地形成了一个球形聚于焕玉手心之上,更显得剔透晶莹。焕玉手轻轻一上扬,那不过拳头大小的水球就慢悠悠地向着那轮圆月飘了过去,而后和那月亮重合在了一起。 此事说来轻易,可这水球不论从哪里看去,都是和太阴星严缝丝合的重叠着,实在很是玄妙,而那投下的月光也因此柔和了不少。 这时再看唯心,她看上去并无多少异样,可她头顶三尺之处却渐渐形成了一黑一白两条游鱼相互嬉戏着,忽近忽远,一时不分彼此,一时又远远分离。 看着那游鱼在空中舞动,几乎所有的修士目光都被投注在那上面,看得如痴如醉,再无人发出一丝声音。 “天心仁慈,想不到在下还有亲眼见到这一日之时。” 苍倚剑却并没有像出现此方世界的修士一样任凭自己的心神沉浸进那阴阳变化之中,她听到此言后微微行了一礼:“想不到还能再见道人。” 依稀可看出乃是生死道人的虚影也回了一礼,只听一阵大笑声,那虚影如露水一般消失在了晨曦的光芒之中。 仰头看去,一条闪烁着无数星光的银河从天际奔腾而来,散下了一路的星辉,划过万里长空不知流向了何方,然后太阳再次渐渐升起,星光渐渐隐去…… 而在那星光笼照之下的修士纷纷随地而坐,直接入定了。 背对着星光,焕玉抱着双目紧闭的唯心落到苍倚剑面前,把她交到了苍倚剑的手上。 “前辈?” 焕玉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惨然,他伸手在唯心额头轻点了一记,便直接飞身而起,投入了那星河之中,带走了最后一片星光,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 苍倚剑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开了手掌,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颗色五彩珍珠,却是一枚界石。 第86章 终有一别 “找死不成!”苍倚剑突然目光一冷,手上的界石已经收了起来。她一手扶往唯心,一道剑气已经斩了出去,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传出了一声惨叫,几缕黑气飘了出来。 “兄弟们,找茬的来了,操家伙kb。”风雷凌空而立,冷然道。 苍倚剑差点一个踉跄,她也感觉出来躲在暗处的只是一些小喽啰,便也就没再理会,扶着唯心走进了她自己的住处。 唯心此时气息忽隐忽现,或强或弱,这般情形她看不明白,便只把唯心放在自己平时修炼的地方,又多加了几层禁制保护,便退了出来。 酒色此时又冒了出来,急忙道:“主人,主人,那个界石便是我们要找到那一个不成,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运气真好哈哈哈……” 苍倚剑把那五彩珍珠放到酒色面前,酒色立刻就把珍珠抱在了怀里,就像财迷抱着一大块金子一样眼睛都眯在一起了,蹦着圈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有了这个我们就能回去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苍倚剑拎着酒色到了眼前,问道:“你真舍得离开这里,今后可难有再回来的时候。” 酒色哀怨地看了苍倚剑一眼:“奴家这命苦的,除了跟着主人还能跟着谁呢,再说那些仇家还没等我怎么样呢,都死得干净了,寻那些小喽啰的麻烦也没什么意思,今后奴家生是主人的人,死是主人的鬼,一颗红心向主人,主人你一定要信我啊!” “……你现在已经是鬼了,我如何信你。” 虽说往生河再次出现,可此界还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修士们也继续去清理灵脉,村民又精神抖擞的投入了田地中,心疼的检查那些作物。而此时野兽生灵也已经繁衍出了一些后代,偶尔会回到此处看看,但他们领导的族群已经越走越远了,把生机也传播得越来越广。 不久后火目怒也回来了,也带回了需要的草药,最重要的是他这一路走得较远,真真切切看到了此界如今的现状,虽然依然不容乐观,可也算是在好转,而且他居然还带回了两个用密法保存自身,侥幸活下来的修士,谁也不知这一片广阔的世界中还会发生何种奇迹之事。 火目怒一回来便已经发现焕玉不在此处,但他却没有再问出一字,只是默默拥着妻子,抱着长大不少的孩子逗乐,一如这世间所有的丈夫和父亲一样。 风雷见火目怒此次回来修为又强了一筹,与那些修士打交道之事立即就被他扔了给了火目怒,只是做为修为最离的修士坐镇此地而已,又恢复了一身的自在。 一日他看着那些小童练了一阵剑法后,走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孩子面前,直接把他拎起来与自己四目相对,笑嘻嘻问道:“我做你师父怎么样?” 那孩子不过普通村民之子,被风雷这突然的一手吓到了,半天后才只知道使劲点头,也不知他是否听明白了风雷所说的何事。风雷找到了弟子也很是高兴,直接拎到了苍倚剑面前让她给见面礼。 苍倚剑有些哭笑不得,给了那孩子一个小玩意后让所有的孩子都散了,才道:“怎么现在就收了一个拖油瓶?” “那是妹子你不知道有个徒弟的好处,嘿嘿。”风雷一笑,“再说我这点东西给谁也都是一样的。” 苍倚剑看了他一眼:“谁说我没有徒弟?”当初在潘逻城遇到的那个小姑娘孙娉婷与她虽无师徒之名,却也算有师徒之实了。 “妹子如今也才金丹,又是何时收了徒弟,怕要误人子弟,误人子弟啊!”风雷一脸不信,摇头晃脑道。 “我若不行,自然有师门帮忙教导,何有误人子弟一说。”苍倚剑意有所指道。 风雷啧啧了几声,道:“妹子果然来历不凡,只是如何也看不出妹子是出身阴间之辈,左思右想只有从外界而来,只是多年传说陡然成真,大哥我还真不敢随便定论。” 苍倚剑突然庄重地向风雷行了一礼:“景御大世界剑门门下,深云岛弟子苍倚剑见过道友。” “好说好说。”风雷摆了摆手,一脸感慨道,“想不到妹子还有这般来历,实在出乎大哥意料,不过妹子主动提起此事怕是有何深意……妹子你是要走了?” “此间种种事情看得我心中实在忧虑,两个大千世界无数高手前辈在无人查觉时就被人一网打尽,一方繁盛的乐土成了如今这惨淡模样,实在让人心中难安。”苍倚剑倒也没有隐瞒,道,“实不相瞒,我曾经在此地遇到一人,恐怕就与此间天地劫难有大干系,而那人的模样我在来此地之前也曾见过,我会进入此方世界可说还有他的一些缘故,想起过往之事,实在不愿如此惨事再有重演之时。” 风雷听到此等可说辛密的事情也是脸色有些凝重起来,因苍倚剑说起的那人而眉目间隐现着狠戾气。 极阳大世界短短几年时间就变成了如今模样,说来好似事情发生得极为容易,可那葬身此间的生灵又何止亿万,那是真正的尸骨累累,血流成河,有大幸活下来的人哪个不是满心悲痛恨意,便是风雷这般孑然一身的散修,也不能对于这样的事情一笑置之。 想那时苍倚剑在废墟一样的极阴大世界游荡,不知看过多少横尸遍野的惨状,又有多少幸存修士因师门同辈俱亡而道心失守,直接疯狂了,若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了景御大世界…… 她抬头看向天空,若真有人造下了这样的罪孽,为何不见上天责罚。 风雷吐出一口气,又道:“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有没有靠谱的方法,大哥我可听说过想要跨界非半步仙人不可,难道这里还有传说中的传送仙阵?” “原本就是要和大哥说到此事。”苍倚剑拿出了那枚界石,“此界石中蕴藏的小千世界与景御大世界也有连接,不知道大哥能否开启界石?” 风雷拿起界石看了良久,沉吟一会后道:“若是我能突破此时境界,倒是万无一失,只是近期怕是没有突破之机。”风雷已经是出窍期圆满,若是突破到分神境界,修为便与剑门年轻一代的长老一般,开启这种界石自然是轻易之事。 “如今能有几成把握?” “四成,若给我些时间准备,可有五成。” “五成就够了。”苍倚剑道,比她期望得还要高上一些。 风雷笑道:“妹子够豪气,那就这么定了,要是唯心那丫头醒得早,我一月后定然把你全须全尾地送回咱们爹妈那里去。可惜大哥我这边实在不好脱身,不然去见识见识别样风景也是一件美事,也好让咱们爹妈见见他们这么出众的便宜儿子。” 苍倚剑打量了他一眼:“我娘如何我不知道,不过我爹定然会极高兴地招待你的。” “哈哈哈,那是自然……” 那晕迷的唯心又过了十多天才醒了过来,她醒来后把自己浑身探了个遍,又跳到外面看了一圈才又回到了苍倚剑的住处,这才看见苍倚剑正在一边看着她,顿时有些讪讪起来。 苍倚剑抱着双臂倚在墙上,问道:“感觉如何,看到自己还活着是不是觉得非常惊喜。” 唯心迅速地低下了头,又有些怯怯地看了苍倚剑一眼,那可怜的模样实在让人心生怜惜。 苍倚剑又如何不知道唯心此前抱着必死的决心,只是她又如何责怪这个一心想做些什么的孩子,反正如今事情有惊无险,她也不过是做做姿态,让她知道有人担心于她而已。 唯心又眨了眨眼睛,向着苍倚剑凑了过去,笑着道:“大人,你定然不知道我在那时遇到了何人,听他们说了好些故事,还有后来,有人和我说了些什么话,虽然我听不太懂,可是大人你一定是懂的,我说给大人听听吧。” 苍倚剑倒是知道后面那所谓有人和她说话,怕是焕玉那一指告知了她何事,她也的确有心知晓,不过苍倚剑此时要说的并不是此事。她上前拉着唯心的手直接席地坐下,道:“我自然愿意听你说起这些事情,只是有一事我想让你事先知道。” 唯心对人心最是敏锐,顿时有些不安地道:“是何事?” “再过半月,我该回去了。” 唯心吃了一惊,死死抓着苍倚剑道:“回去,大人你要回哪里去,唯心也要跟大人一起去。” 唯心此时不知已经是何等的修为,苍倚剑被她捏着居然感觉有些痛,她也没有在意,理了理已经长大了不少的少女额前的头发,笑道:“我自然是要回我来时之地去,只是那里太远,你在此界还不能脱身,只能日后再相见了。” “是去哪里,难道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吗,那又会是在哪里,大人,别再让唯心一个人。”唯心急道,手上的劲力更大了。可是不等苍倚剑劝说,她就已经发现了自己抓得太紧,赶紧放了开来,又有些泄气地道,“唯心知道现在还不能离开,唯心要尊守誓言……那大人何时能再回来看唯心?” “此乃不定之事,我也无法给你承诺,可但凡有办法再回此地,定然会来看你。”苍倚剑郑重道。 唯心这才打起了一点精神,又伸出了小手指:“我看到狗子他们都是这样约定的。” 苍倚剑有些失笑,也把手指伸了过去。 安抚住了唯心,她就又兴致勃勃地和苍倚剑讲起了那日之事。唯心虽然因为见识缺乏,述说得并不清楚,但苍倚剑还是听出了当时到底发生过何事,当时虽然有苍倚剑和焕玉的接连相助,但重现往生河是何等艰难之事,其中的污秽只怕可令一群高阶修士都直接堕落成邪修,凭他们二人相助也很有些艰难。可在危急之时,那融入她身体的油灯再次发出光芒投入了往生河中,那污秽之中便有不少幽魂脱离出来,助了唯心一臂之力,把那污秽以自身为禁制镇压在了往生河底,在往生河水日夜冲刷下自然有化去污秽的一日。 而那些幽魂怕就是万年前阴阳宗陨落的修士英灵,以彻底失去轮回机会的代价让极阳大世界有了复苏的基石。 苍倚剑和唯心说完阴阳宗之事后,唯心也是半晌没再说话,最后她道:“人生在世当如这些前辈一样才不枉这番能超脱凡俗的机缘。” “对了,大人,我想起来了,后来那人和我说的事情就是这极阳大世界界之事,有很多事情,不过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他说此方世界只能维持一万三千载,之后只能再寻机缘,是说我们这里不是真的已经好了吗?”唯心突然睁大眼睛道。 一万三千载……苍倚剑有一种自己也隐约听过这个年限感觉,但完全想不起来是何时发生的事情,她听完也只是拍了拍唯心的头:“一万三千载,不知多少沧海桑田,我们都不知还在不在这世上,到时此界早已经恢复元气,自然是该那时的后人操心的事情,你也莫要忧心了。” 唯心想一想也的确如此,便也不想此事了。不过苍倚剑还是把此事告知了所有的修士,虽然在此的修士都不太可能活到那个时候,可这个消息是一定要代代传承下去的,也让后代时刻保持奋发之心。 半月时间转瞬就过,已经到了离别之时,唯心这些日子也因此粘人得很,此时苍倚剑要离开了自然也片刻不离。苍倚剑也对这个孩子心有不舍,只是这种情绪不会让她动摇罢了。取下手上在她入魔后就几被毁掉,只剩下静心效果的念珠戴在唯心手上,道:“谨守本心,以期再会之日。” “大人您也保重。” 风雷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好了,好了,也别拖拖拉拉了,要走快走吧,唉,好歹叫我一声大哥,也不说送我一点东西留个纪念。” 苍倚剑就当没听见一般,可唯心却在后面转了转眼珠,不知想到了什么主意。 “啊啊,是哪个混蛋推的我,想我那可怜的徒弟没了我这个师父可怎么办啊!” “别乱动,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在小千世界中镇守的几个剑门弟子原本因为此界并无什么危险之事而有些懈怠了,不想从天而降两个大活人来,让他们顿时有些反应过度,几把长剑差点就要戳进来者的要害之地。 这两人自然就是苍倚剑和风雷,只是风雷落地的姿势有些狼狈,差点就直接脸着地砸在了地上。他原本打开界石就耗费了他所有的心神,那界石入口被人从里面下了禁制,虽然破解起来与他并不是难事,但也无法分心别的事情,谁知在入口打开,苍倚剑进入后,有人在后面直接把他也推了进来,让他差点走岔了气,在其他人面前出个大丑。 “不要误伤了,那也是我剑门中人。” 不等苍倚剑向这些师兄弟们表明身份,就听有一人在远处道,等他把话说完,人就已经到了近前。 苍倚剑看到那人才真正惊喜起来:“师兄,你怎会在这里?” 这来人自然是剑门大师兄,掌门嫡传弟子宇震。 宇震上上下下打量了苍倚剑几眼,忍不住笑道:“看你已经是金丹了,想必际遇非凡,祝贺你了小师妹。” “也祝贺师兄成就元婴。”苍倚剑笑道,她也些没想到师兄提前破丹化婴了,比之前预料的早了几十年,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她见完了师兄,又看向那几个剑门弟子,都是出身内门,修为均都不错,便也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师弟,那几个弟子也是赶紧回礼,不过看她的目光带着八卦之色,大概也听说过她的事情。 “师兄,这是我在外时认的义兄风雷,平时对我很是照顾。风雷大哥,就这是我爹的首徒宇震师兄,从小待我与亲妹无异,你要多亲近亲近才是。” 听到此言,宇震的目光顿时放到了风雷身上,那双看不出半点情绪的眼睛看人时实在很有压迫感。饶是风雷的修为比他高上一个大境界,可以前辈自称,也忍不住讪笑了一下:“宇师兄好,在下散修风雷,这……实在是和妹子一见如故,所以……咳,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一定要多多亲近,多多亲近。” 宇震冷淡地点了点头,又对苍倚剑道:“小师妹,掌门已经知道消息了,我们这就去见掌门,还请风道友也随我们一同前去。” 风雷踌躇了一下:“宇兄弟,在下一介外人,怕不好面见贵门掌门。” “我刚才已经通知了掌门,师父他已经知道你为小师妹义兄,已经点名要见见你了。” “……” 第87章 一如往昔 苍白其人天纵其才,少年成名,一路高歌猛进至如今分神境界,同时代之人难有压过其锋芒的,寻常人站在他面前都会被其气势所摄,形如傀儡。风雷虽为散修,可一身修为不弱,也是天姿出众之人,却在见到苍掌门时心中也是一凛,不敢有轻慢之意。 他从离开小世界踏进这灵气充沛之地,沿途走来的所见所闻已经让他明白这剑门绝非是何小门小派,对于自己这异界之人也不知是何态度,只是如何也不愿露出胆怯之相的。 “爹!”苍倚剑此时见到苍掌门已难掩激动之情,直接跪在了掌门身前。她何尝没有做过最坏的打算,要在极阳大世界渡过飞升之劫才是回归之时,她并不觉得以自己不过低阶修士,前途未知的弟子身份,能令门中请来大乘修士巴巴来寻。如今能顺利归来实是意外之喜,几年时间对修士而言不过须臾之间,只是思念之情并不因此而减免多少。 苍掌门拍了拍苍倚剑的脑袋,把她拉了起来,面上倒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叹道:“剑儿长大了,越发像你娘了。” 苍倚剑一笑,又向她爹介绍风雷道:“这是我在他方世界结识的兄长风雷,特带来给爹您见见。” 苍掌门面无表情地冲着风雷点了点:“我女儿多亏道友照顾,已经备了一点薄礼聊表谢意。两界之间路途遥远,想必道友已经累了,震儿,带道友去客房休息。” 宇震立即道了一声“是”,到了风雷身前准备引路。风雷只好无奈地一拱手,跟着走了。 苍倚剑轻轻笑了一声。 “如今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三年之后就是清明路开启之时,你要多加准备才是。”苍掌门也不管下面的小动作,直接道。 苍倚剑掐指一算,清明路开启果然是在三年之后。清明路只有元婴以下的修士方能进入,苍倚剑如今已是金丹,自然也是有资格的,只是剑门之内金丹无数,可剑门的名额也只得十五个罢了。 “到此时门内大比已经错过了,我冒然加入怕是不能服众。” 苍掌门不在意道:“前两年裂天道门一个长老犯在了我手上,直接砍了个半死,留了他半条性命。因我这一番手下留情,裂天道门最后又许了我三个名额,我给你留下一个也无人置喙。” “爹你真是威武霸气。” “至于你师父……”苍掌门抬头看向了别处,“你自行去真人那里探望。” “……师父他没事吧?” 苍掌门看了她一眼:“自然是无事,他又能有何事?” 苍倚剑讪笑了一下,自然不敢说爹您是否也只给师父留了半条性命。 “爹,我有一事不可不问,不知……沦海秘境中人有几成活命的?” “十不存一。” “……可有头绪?”苍倚剑自然问的是那商玉略之事,其乃罪魁祸首,又兼有逆天之能,怕此时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为之忌惮了。 “秘境破碎之后就不见踪迹。” 苍倚剑本也不报希望,此时答案在意料之中,倒也不觉得如何失望,只是此人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实在是不得不探究防范之人。 见苍掌门似已经无意再多说,苍倚剑也就退了出来,走到临海峭壁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到这熟悉的海景,她才再次确认自己真的回来了。 离开了苍掌门的住所,苍倚剑准备先去见见风雷,安顿一番,之后便要沐浴焚香,准备去拜见重烨真人,只是走出没多远,那飞来的青鸟都要把她淹没掉了,她随手抓来一看,原来是她回来的消息已经在门中传遍了,与她相熟的人纷纷来信问候,只是不巧大多都脱不开身,不能立刻来见她。 不过看信倒是不费什么功夫,只是回起信来就麻烦了,她手上早没有了可用的青鸟。 在芥子环里找了找,发现剑门的天听玉简还躺在里面,便直接刻录进了一条消息,约众人三日后前往撞山崖一叙。 剑门的客房单据一岛,离三尺岛倒也不远,苍倚剑御剑而行不过片刻功夫就能到达。 一入那迎客岛,苍倚剑就见不少弟子正凌空围观两人斗法,正是风雷和宇震。风雷的修为显然已经压制到了元婴境界,宇震又是剑修,两人之间虽因境界之别差距颇大,可不存分出生死之心,倒也你来我往,颇为精彩。 “咦,小师妹你来啦!” “见过师姐。” 围观的弟子见到苍倚剑又是一阵热闹,纷纷给她让出了最佳观看的位置。 那斗法的两人看到苍倚剑后倒是默契的停手了,直接落到了地上。 宇震收起飞剑,冲着风雷一拱手:“多谢风兄手下留情,在下还有赶去服侍师父,只望今后还有交手之机。” 风雷耍了个棍花,也是拱了拱手:“好说,好说。” 宇震御剑飞向苍倚剑,向她点了点头后就向着三尺岛去了。 周围的弟子见没有热闹,也失望的纷纷散去,迎客岛便又恢复了清静。 “如何?”苍倚剑落到风雷面前道。 “好地方,天好地好人也好,看得人心痒难耐,此次机会难得,倒要好好见识一下此方世界有何不同之处。”风雷抱着棍子,吧嗒了一下嘴,“说起来还是这人最好,一路过来看到了不少美人,妹子你告诉大哥,你们这哪个岛的美人最多?” 苍倚剑对他这问题置之不理,只道:“唯心怕是担心于我,才会做出此事,我愿替她担此过错。不过你也不必担心那边之事,唯心身负大气运,必然能支撑得住,我也会想办法支援一二,当然是以我个人的名义,不会陷你于两难之地。” 风雷这才叹了一口气:“此界如此灵秀,我该谢谢她才是,再说你爹出手惊人,赚了一件不错的灵宝,抵得过我一身行头了。” “以你修为倒可为门中一客卿,能翻看门中一些典籍,于你突破应该有些好处。”苍倚剑也只能当他说得是真话,就凭他从异界而来,想要再回去便不是只事关她两人之事了。 “还有这等好事,那做做这客卿倒也不错。”风雷笑道,算是答应了下来。 苍倚剑扔了一块天听玉简给他:“这个小玩意也挺有趣的,可以打发时间。我再叫人给你带路去趟管事堂,身份牌办下来你就可以四处逛逛,我剑门居于大洋群岛之上,也别有一番特色。” 风雷接过玉简把玩了一下,眼睛都亮了:“这玩意不错,你们这的人倒是会玩,妹子你才回来应该忙得很,该干嘛干嘛去吧。” 苍倚剑也不再多说,直接向着自己的鸾岛而去。 鸾岛的一切一如苍倚剑离开的时候,几年时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倒是让人生出了几分感慨。 酒色冒出头来,欢喜的在空中打了几个滚,变作常人大小落在了地上,掩面泣道:“少年离家老大回……” 苍倚剑直接伸手一抓,酒色又一阵黑烟缩到了拇指大小,被拎在了手中。 酒色挣扎着叫道:“主人,仙子,大人,奴家只是心中喜悦难以自抑,还望主人宽容一个,让奴家哭上一哭吧,嘤嘤嘤……” 苍倚剑充耳不闻,直接带着他走到了地下,靠近了那焱池中翻滚的熔岩地火。 “主人饶命,奴家知道错了,奴家一定洗新革面,重新做人,求主人怜惜……”酒色一介鬼修,哪里受得了这先天地火的烘烤,直接哭爹喊娘了起来。 苍倚剑把酒色拎到前眼,正色道:“我替你向爹讨了一瓶蚩尤血,再有这地火相辅,你当能更进一步。” 酒色顿时可怜兮兮道:“主人明鉴,奴家乃弱质之身,实在当不得这地火烧上一回……” “少则四十九日,多则八十一日,等你功成之时,我自来看你。” “主人……” “你只需回答是你自己进去,还是要我扔你进去?” 酒色又变幻身形站到了苍倚剑的面前,脸上终是有了几分郑重之色:“那蚩尤血凝练不易,价值不菲,主人何必用在我这游魂身上。” “我爹乃是掌门,占着这样的便宜,自然会有一些便利,可以拿个折扣,再者我又不是替你付了这价钱,你日后是要自己还上的。” 酒色被逗笑了:“主人真真是打得好算盘,亏得奴家白白感动了一场,心都要碎了。”他假哭了一声,又泪眼朦胧地看了苍倚剑一眼,转身便跳进了焱池地火中。 苍倚剑站在原地看着地火中扭曲的黑色影子,耳中能听见酒色无声的嘶吼尖叫,可她也无法再施何援手,全凭酒色能否在这非人的煎熬中支撑下去。 一旦功成,酒色便能补全三魂六魄,更进一步,将来若不幸身死,也能有转世之机。 “若是你能支撑下来,我便求太上长老赐你一件你也能合用的孔雀七彩衣如何?” 听到酒色的尖叫声更高亢了几分,苍倚剑满意地转身离去了。 第88章 心有戚戚 苍倚剑去往重烨真人独居的海岛时,发现那撞山崖处依然热闹非凡,流光溢彩。无数弟子驾驭飞剑大呼小叫着在石林间穿行,想排个一二三名出来,偶尔也能见到那等对御剑不熟练的新进弟子狼狈不堪地撞得头破血流,只半空转着圈圈,除此之外倒真的是一片和谐,其乐融融。 她看着这些同辈或是晚辈玩得高兴,也觉得有些心动,想着她离开这几年里不知道有没有出现什么新的花样。等到了约定的那一日,她也要和众师兄弟们比上一比了。 穿入了撞山崖,就可看见那海岛就在眼前了,正是一闹中取静之地。苍倚剑直接落到了岛上,看到此地依然和她初见时一样,布满了石制的东西,如同儿童乐园一般。她一落下便见鲛人浮游正在水边玩得高兴,重烨真人的剑魂东尧也在与他一同嬉戏,直听得一片童言童语之声。 他们显然还是认得苍倚剑的,见她落下来便都游了过来,齐声喊了一声阿姐。 “真人可在岛上?” “在啊,我们替阿姐去喊?” 苍倚剑赶紧谢过了他们的好意,又问道:“我师父呢,可也还在?” 浮游用尾巴拍了拍水,露出一口利牙笑道:“在那边晒太阳呢!”他小手一指,却是指向了一块巨大的水中岩石。 苍倚剑转到那岩石背面一看,那里正好有一个能容得下一个的凹陷,她那短手短脚的师尊还是那副幼儿模样,正在阳光下睡得正香,连苍倚剑靠近都没有醒过来。身后替他撑着伞遮挡住了一半太阳的少年苍倚剑却并不认识,只是看着有几分面熟,却也一时记不起哪里遇到过这人。 那少年外表也有十七八岁了,长相只觉得平常,只有一双眼睛看上去出彩一些,修为也只是辟谷。他看到苍倚剑后,便赶紧换成一手持伞,向她行了一礼:“师弟施国见过师姐。” 苍倚剑倒不知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同门师弟,她此时也看到了施国腰间挂着的一枚印信,模样正是她以前见过的,才明白这个少年到底是何人。他正是当年苍倚剑追寻鬼门时,在那破碎的小千世界里所遇到的“主上”。当初“主上”天纵其才,却困于小千世界无法更进一步,在小世界破碎后也神魂不散,差点夺舍与她,后来被师尊柳轻云收取了去,想不到此人已经转世投胎,和她拜到了同一门下。 这少年神情自持,面对苍倚剑时也一脸敬重,似已经忘记了前尘往事,看着倒是良才美玉。苍倚剑虽然有些意外,但对多个师弟却也并无它感,她知道自己无法传承深云岛的核心功法,如今施国既然能被收为亲传,自然是能修炼本岛这门传承功法了。 她笑着点了点头:“师尊他近来可好?” 施国像是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眼睛都有点不敢看向苍倚剑了,脸也慢慢红了起来。 苍倚剑看着觉得这师弟实在是有趣,也不想他为难,便又道:“有师弟照顾,我自然是放心的。我此来拜见师公,就此离开了,待回转时再向师尊问安。” 施国连忙点了点头。 苍倚剑知道重烨真人并不喜那些俗礼,而她当初一靠近这海岛必定已经被其知晓,便直接走进了去,果然见重烨真人正在与人对弈,而与他对弈之人便是苍倚剑不久前才见过的苍掌门。她也不意外自己爹会在此处,端端正正的向重烨真人行了礼后,便在棋盘边旁观。 “外出所见所闻如何?”重烨真人似被棋局难住了,执着棋子沉思了片刻,不经意似地向苍倚剑问道。 苍倚剑回道:“惨不忍睹,心有戚戚。” “哦。”重烨真人转头看向她,仔细地打量了一眼,“此话从何说来?” 苍倚剑盯着那纵横交错的棋盘,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师门好像对未来可能的劫数有了预见,可不知是否有人算出极阳大世界那般的惨状。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手中捏了一个法诀,直接把自己看到的景像分别送入了两人识海中,然后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直接盘腿坐了下来,透露这等劫数之事让旁人知道,以她的修为也颇受反噬,损了些修为。 而分坐棋盘两边的重烨真人和苍掌门此时都眉头皱起,似也没有想到苍倚剑透露出来的会是这等事情。 重烨真人不过闭目片刻就睁开了眼睛,他直接取了一枚丹药射入了苍倚剑的嘴中,又轻轻的在她身上各处拍了几掌,才轻叹了一口气,向苍掌门道:“我只知我这徒孙必有际遇,想不到她的运道盛到了如此地步,实在已经超脱了常理,对此你可有准备。” “我等修士本就逆天而行,全看她造化吧。”苍掌门平淡地道。 “放屁,我还不知道你小子,若徒孙真因此有个三长两短,你真不怕九巡直接杀回来把你砍杀了。” 苍掌门沉默了片刻:“剑儿所见所闻之事对我方世界极为重要,老祖也曾言本界会有大灾劫,只是不知从而应起,还是早做准备得好。” “我也该去见见那些老不死了,不过……嘿……要是应劫,哪个门派又逃得掉,天下第一门,好一个天下第一门……嘿嘿。” 苍掌门只是又执起白棋,盯着棋盘道:“师叔,偷子之事可一而不可二。” 重烨真人看也不看苍掌门,左右而言他道:“师侄啊,你看我那徒弟你训也训过了,打也打过了,现在我徒孙也回来了,你是不是该抬抬手放过你师弟了。” 苍掌门充耳不闻,一手随手在空中一捏,就被他生生捏出一枚黑子来,放在了棋盘上,之后便放下了自己的白子,彻底困死了黑子。 等苍倚剑醒来时,发现下棋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换成了柳轻云坐在棋盘上擦试着自己的剑,依然是一脸冷峻之色。师弟施国则在一旁一颗一颗拾着洒落在地上的棋子,表情没有任何不耐之处。 苍倚剑一笑,直接站了起来,向柳轻云行了一礼,口称师父:“恭贺师父再得佳徒。” “你修为提升太快,恐有根基不稳之处,随我出去演练一场。” “是!”苍倚剑应道。她发现师尊虽然还是元婴之体,可神魂却已经凝炼了许多,看上去与旁人无异,想来一身修为便是不能尽数施展,怕也相差不远了。 她短短时日修为已至金丹,虽是多番机缘而来,但有前世境界见识作为支撑,高屋建瓴倒也稳稳当当,只是旁人自然不知道其中缘故,如她师尊这般亲近者自然要查验一番才能放心。不过她修练《万重破界诀》并无多少前人经验借鉴,深云岛一脉的功法与她渊源最深,由柳轻云考校一番,互相应证自然是最佳的。 “全力攻来就可。”此次柳轻云立在空中,手中不再只是一根树枝,而是一汪利剑,看上去便是传说中随他成名的本命飞剑。 苍倚剑手持莫离剑,不敢有任何分神之举,她知道面对柳轻云这般的剑修高手,即使是师徒考校,她也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一剑出后她便再无反抗之力。 全身真气随着万重破界诀心法缓缓游走全身,苍倚剑手中莫离剑已是隐隐要脱手而出。她所习万重破界剑剑法为九重境界,形、神、识、心、无、有、空、意、道,她如今已经一脚迈进了第三重境界,心念一动便万法在心,再无她看不出破绽的法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苍倚剑手中的莫离剑便似随意地挥了出去。 她修习的不论是万重破界诀还是不灭剑体,都是走的身与剑相合的路子,她虽然还不到以身化剑的境界,可是她手是剑,身是剑,心也是剑,剑法早已不存在于她心上,看似随意的一剑便已经凝聚了她此时全部的修为和感悟。 她这一剑挥出,一旁观战的施国便睁大了眼睛。 电光火石之间,不见一片烟火之气,柳轻云便已经立在了苍倚剑的面前,手中之剑已经指在了苍倚剑的左肩之处,那里就是苍倚剑这一剑不够圆满之处的破绽,不过柳轻云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轻浅的笑意,道:“不错。” 随着他的称赞声落下,他右耳发梢处飘落了一根断发,不知飞向了何处。 苍倚剑的双目也微微睁大,露出了一丝自得的笑意。 “如此你师弟便由你□□,无事莫要寻我。”柳轻云的笑容转瞬即逝,他留下这一句话后,整个人便已经失去了踪迹。 “……” 施国又微微红了耳朵:“有劳师姐了。” “你平时住在何处?” “因此前师父身有不便,都是师父在何处我便在何处,并无具体住处。” 看着这样乖巧的师弟,苍倚剑也并无不愉之意,便先领着他去寻一处住处了。 第89章 岁月不显 剑门弟子一般都是住在一处的,不过施国乃是深云岛一脉的传承弟子,自然也可像苍倚剑一般,自己寻一个无人小岛逍遥自在,只是单独一岛难阻风雨,需有阵法护持,若无法求得师门前辈出手,实在有些吃力。这种事情苍倚剑自然要问过施国的意见,可这师弟为人太过于腼腆,只说一切听凭师姐安排,再乖顺不过了。 苍倚剑想起在幻境看到的他的前世,一样的天资过人,却是狂妄执拗之人,与现在完全不同,当真是世事无常。 想到施国年幼,又远离故国,苍倚剑还是把他带到了众多内门弟子居住的地方,令人给他安排了一个清静些的住处。这内门弟子居所之处也是独占四个大岛,这岛上的气候也有特别之处,按东南西北的方位,对应了四季,一岛一季终年不变。 施国所选的是夏岛,岛中央是百年喷发一次的活火山,终年炎热难耐,住在这里的弟子要么生性如此,要么修行功法之故,除非一言不和,倒也是一安静之处。 安顿好了师弟,令他有事便去寻她,又邀他三日后前往撞山崖,这才回转了。 回到鸾岛,苍倚剑去看了一眼还在煎熬的酒色,见他暂时没有不支之相,便也放手不管,恰好这时又有青鸟来寻,正是她等的那一只。如今在她手中的这只青鸟又有不同之处,是经由秘法特别炼制过的,其价不菲,专为传递要紧消息之用。若是有人半途截了,不是该得信那人得了信,这青鸟便会直接自爆,威力堪比金丹修士全力一击,倒也算安全,聊胜于无。 只看这青鸟,苍倚剑就知道传信来的人过得还是很滋润的,而这人正是一别经年的李天玉。他在苍倚剑失陷于极阳大世界时,被苍掌门遇见,带回剑门修养伤势巩固修为,也好生避了一回风头,之后便被卓老找上门来,强行收为了徒弟,也不知道去了何方。 卓老虽然是两万年前的人物了,但当年也是赫赫有名,当初苍掌门见苍倚剑失踪,不知生死,卓老虽然也同处一地,但重修之身修为毕竟不如从前,苍掌门也就无心理会,听闻她不愿去剑门也不甚在意,只带回了李天玉。后来从李天玉口中听闻了他们之前的际遇,方才推测出卓老乃是何人。 只是卓老当年是谁,苍掌门却也没有透露,只说前尘往事,烟消云散,不再提及也罢。 李天玉此刻的信中就讲到了此事,还有些抱怨之意,如果他不知道自家师父还有一个一听就拉风无比的往事,他也就不惦念了,可偏偏遇到的人都要暗示一遍,你师父以前很厉害,你师父以前很有名,可又没一个人肯说一说当年到底有何事迹,实在是让他有些心痒难耐。 再有便是苍倚剑所问的戚如雪之事,此事已经时隔十多年,她竟是不知道此人到底如何了。 等看完李天玉所回的话,苍倚剑吃了一惊,当年那个在三鹤城中一角开着菜馆,不过一个先天的戚如雪,居然干出了一件可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只不过也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这戚如雪怕是心有心结,终究信不过如剑门这般的大门大派,说是要投奔剑门,私下里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功夫,设下了一个惊天大局,坑了裂天道门十多个精英弟子,不乏那等天资非凡的要紧嫡传,虽然自己也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可也实在是震惊天下,多少年没人敢这般拔裂天道门的虎须了。 如此大事自然也引得裂天道门震怒,虽其中细节已经不为人所知,但一个区区先天便能坑害了裂天道门如此多的优秀弟子,另若大的宗门也有伤及元气之感,自然再怎么追究防范也不为过。加之不久之后就是清明路开启之时,裂天道门又早就许出名额,广邀各大宗门新一代杰出弟子前往历练,如果一时不慎,导致别宗他派的弟子也有无谓的死伤,裂天道门千万年来积累的威望只怕都要消融不少。 用青鸟给李天玉回了信,苍倚剑约他清明路前相见,以他们两人的默契,苍倚剑自然能看出李天玉信中有未尽之言,只是实在不方便落在“纸面”之上。 转眼三天时光已到,苍倚剑睁开眼睛,看上去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有所提升。她静坐这两天,慢慢把自己的状态调整了过来,阴阳大世界一行实在给她留下太深的印迹,早早就看到了寂灭与末路是何模样,于她修行其实并无好处。 其他同门友人怕也是要留出时间让她自行调整,才寻了借口没有过来打扰,而今日正好聚上一聚。 不过前去撞山崖之前,苍倚剑得去寻上风雷一同前往,尽到地主之谊作一领路人。不过等见到显得无比悠哉,不知何时勾搭了几个女修环绕的风雷,苍倚剑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手痒痒的。 “妹子你来啦,快快来和为兄喝上一杯,如此琼浆玉液大哥我如今才识到,真是三生有憾啊。”风雷一见苍倚剑就大喜道。 几个女修也是或叫“师妹”或叫“师叔”,显然均是内门弟子,正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热闹,已经不知道喝了多久了,均是两颊晕红,更显几分慵懒的美态,看得苍倚剑都有些口干舌燥之感。不过看风雷好似只当她们是普通酒友一般,或是说美人的吸引力终究比不得美酒,也是令人颇感佩服。 苍倚剑见他们也喝得差不多了,再喝下去便是有修为在身也真要醉了,便邀他们同去撞山崖玩乐。撞山崖乃是剑门弟子一学会御剑开始就不可或缺的游玩之地,少有不对那里感兴趣的,经苍倚剑一提,那些女修便蠢蠢欲动起来。 “听说最近又有了新的道道,我还没有去试上一试,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与师妹同去吧。” “这酒是拼不过风道友了,可要试试与我们到这撞山崖比上一比。” 风雷张嘴就要答应,可不知为何觉得苍倚剑的表情实在有些不怀好意之感,他赶紧神识探入天听玉简之中,无数关于撞天崖的信息就都呈现在了他的眼前,生生让他打了个哆嗦,看着苍倚剑的目光显得十分悲愤。 苍倚剑一笑,请那些女修先行一步,才道:“我前日见你与宇师兄斗法之时,可是悬于空中的,还道是换了一个世界你的毛病便好了。” 风雷显然也想起了这么回事,如此倒是脸色一白一副后怕的模样,面上有些纠结。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苍倚剑上下打量了风雷一眼,直接祭出了飞剑,抓着风雷就冲天而起,留下了一窜惊叫声。 撞山崖怪石林立,什么奇形怪装的石头都能在这里看到,毕竟这一片地方占据了几百海里的位置,实在算得上一处奇观。不过对于寿命悠长,见多识广的修士来说,地貌上的奇迹并不会让他们有更多的震憾,这里之所以会成为剑门弟子的乐园,其中自然有诸多缘故在其中。 在很早很早之前,因撞山崖里面环境颇为复杂多变,原本是给初习御剑的门人练习的,其他门人多是来此围观后辈洋相尽出,以此舒缓心情。后来观迷岛一脉的门人渐渐在那里拼起了御剑速度和技巧,引得其他岛的门人也加入了进来,玩法就渐渐复杂了起来。此后你在此处布上一处幻境,我在那里放上一个陷阱,更有人放入了能力奇异的虫兽之类,千万年来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幻境交错,阵法勾连,虫兽繁衍,环境变迁,又时不时有灵气的异变,更是让这里虽然看上去风平浪静,其实其中境况之复杂,就是剑门一些前辈都不敢夸口能顺利穿越其中。 至此,每年都有不少人在那石峰中迷失,撞得凄惨无比,没有哪处的石峰是没有这些痕迹的,可是千万年下来,剑门的弟子就是乐此不疲,不定期还能弄出一个剑门上上下下都会参加的比赛来。 不过随着撞山崖的繁盛,早就有人看中了商机,所以那周边的一应吃喝歇脚的地方是不缺的,苍倚剑也早就包下了一个小岛,作为此处聚会之用。苍倚剑拎着不知是不是吓晕过去的风雷落到岛上的时候,早就有人迎了上来。 苍倚剑眼睛扫过那些熟悉的面孔,果然不见了玉萝涟师姐,她当年收到信说玉师姐身陨,自愿入剑冢为剑灵,已是叹息了一回。如此好不容易回到剑门,当真不见了玉师姐当面,心中更添警醒。 “哎呀呀,这些年不见,师妹里终于是长成我期望的美人了,和师兄结为伴侣可好?”龙楠一副大喜过望的模样,第一个冲了上来,随手就把苍倚剑拎着的风雷扔出去老远,和她抱在了一起。嘴中虽然说着不道边际的话,可是苍倚剑能感觉到龙楠抱着自己的力道有多强,他看上去修为精进不少,可是抱着她的双手却在颤抖着,半天才平息下来。 “你小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龙楠背后,风雷黑着脸,咬着牙道。 龙楠松开苍倚剑,翻了个白眼:“你这家伙又是哪冒出来的,打扰了我和小师妹的感情交流你好意思吗?” 风雷把手指捏得咔咔响:“我也和你交流交流怎样?” 不理会那边两个不动真气,只用拳脚你来我往打起来的的两人,苍倚剑对着这些同门友人,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好久不见!” 第90章 一介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