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蔷》 未央迎新主(上) 宣正十年,大秦第三位皇帝郭舒炎在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元月皇后冯氏清扬薨逝,中宫旷位,群臣上疏,遵照大秦立法,应尽快选后。最终,太后母家侄女蒋曦薇入选,择定当年四月初八册立入宫。 四月初十,戌时,历书曰大吉,宜嫁娶。 “吉时已到,小姐该上轿了。”秀奴在耳边低声说道。待蒋曦薇准备齐全,便搀扶着她登上凤舆,往皇宫去了。蒋家的其他人也赶忙坐上轿辇跟上去了。 自宫城正门开始,直至蒋家府前,沿途的街道皆是张灯结彩,宫门一路洞开,上悬各色的装饰,自是一片绚丽景色,更遑论那些五彩宫灯将宫城前半部分的建章宫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建章宫宣政殿前,郭舒炎身着冕服,头戴通天冠,和群臣一起侯在那里。 待凤舆一停,殿前丹陛大乐立即开始演奏。蒋曦薇由人扶着缓步向内走去。宣政殿是平日帝王上朝时接见群臣之处,此时殿前两侧各站了一半重臣,殿前正中已摆好了案几,上面呈着早已制好的皇后金宝。 此时,蒋曦薇头戴凤冠,身着凤袍走至郭舒炎面前,行跪拜大礼,皇帝微微倾身以作答礼。待蒋曦薇起身之后就算是礼成,她恭敬从郭舒炎接过皇后金宝,再次沉稳行了一个大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礼成!”有司礼官高声宣道。 群臣皆敛衣下摆,口称万岁。帝后二人携手共同接受朝拜,皇帝赐下宴席。而后帝后同登舆,往内宫去了。 自踏到宣政殿前,蒋曦薇就在偷偷的打量身边的人。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夫君吗?待仔细看清他的面容之后,竟不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眼光扫到身旁之人鲜艳若兰的笑容时,郭舒炎的心震了一震,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样过了,没有被这样一个人打动过。 车辇的目的地是后宫中第一尊贵的宫殿,未央宫,也就是皇后的宫室。这未央宫的面积极大,一进宫门走上几步路便是一个极大的荷花池,池上三座玉桥,唯有帝后二人可以从中间那一条桥上走过。 此时外命妇还有后宫嫔妃都等候于此,见郭舒炎与蒋曦薇携手走进来,都赶忙行礼不迭,然后按品级跟着他们穿过前殿宣室殿,最终走到了皇后的寝殿椒房殿。至内室后帝后二人共坐与床上,侍女进酒两盏,帝后行合卺之礼。喝过交杯盏之后,嫔妃命妇齐向帝后行礼后退出。 按照大秦立法,册后大典礼仪繁多,还有几日的事情要忙,故而这一夜并非蒋曦薇的洞房之夜,二人皆是在宫人的服侍之下随意睡下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郭舒炎倒是很快睡着了,而蒋曦薇却始终无法入睡,只是因为郭舒炎眼中的猜忌她尽数看在了眼里,只因为自己和太后一样,都是出身于勋戚蒋家的女子。 帝后大婚之仪十分繁杂,合卺之礼之后还有诸如帝后同去太庙祭拜先祖,群臣共同拜见帝后等等,也幸亏蒋曦薇是继后,有不少环节被省略了,饶是这样待到所有忙完已过了几日。故而四五日后郭舒炎到未央宫过夜,才是他们两人的新婚之夜。 “继后之礼一项仓促,委屈你了。”二人坐在床上相对无言,片刻之后,郭舒炎方才冷冷的开了口。 蒋曦薇抿嘴一笑,“臣妾并不觉得委屈,因为今夜之后,臣妾与您就是真正的至亲夫妻了。”蒋曦薇刻意着重说了至亲二字。郭舒炎如何听不出她是在向自己表明立场,看来眼前的这个女子对自己的处境十分了解。既然如此,自己当然是不能拒绝这位皇后的好意了。 “皇后说的不错,朕与你,定会如此的。”郭舒炎边说边将手伸向蒋曦薇,随手取下头上发钗之后,乌黑长发犹如瀑布一般倾泻下来。 而蒋曦薇也那鲜艳若兰的笑容让郭舒炎不由一愣,在蒋曦薇身上一扫,一朵通红的玫瑰便跳进了郭舒炎的眼睛。那玫瑰纹的十分柔媚,而且是在蒋曦薇的肩膀之上。 “天晚了,皇后安歇吧。”郭舒炎轻声说道 待蒋曦薇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郭舒炎兀自沉睡着,蒋曦薇披衣下床,走至窗前一看,外面天还未有大亮,只露出了一丝鱼肚白。回首看看同床共枕之人,蒋曦薇忽然产生了恍若隔世的感觉,就在半个月前,自己还只是蒋府受尽长房欺侮的二房小姐,半个月之后,却做了大秦母仪天下的皇后。 耳边犹自想着入宫之前伯父蒋南林说过的话,原来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蒋家与皇家斡旋的棋子。蒋南林不让郭舒炎立别的世族女子为后,而郭舒炎也不想娶他嫡亲的女儿,所以才会选中十七岁还云英未嫁的自己!而且三年之后,一旦堂妹蒋碧娇入宫,自己就要乖乖将这个位置让出来,而且这三年,自己还要为她铺路! 自己不过是长房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可蒋曦薇,偏偏就不是那等会认命的人! 蒋曦薇又不由自主的向郭舒炎看去,嘴角不由露出了一抹微笑,娘亲教的这些真是管用,也难怪娘亲一直和爹的感情那样好,以后可要跟娘亲多多学了。 正想着,这厢郭舒炎也醒了过来,蒋曦薇回过神走了过去,拣起一件衣服给郭舒炎披上。 “皇上?要不要叫侍女进来服侍皇上更衣?还是臣妾来?”蒋曦薇有些娇羞的问道。 “那就皇后亲自来吧。”郭舒炎的眼神中不由带上了一抹柔色。当年和清扬大婚的时候,她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点都没有眼前这个女子收放自如。 蒋曦薇含笑取过衣衫为郭舒炎穿上,还特意将腰带上的结换了一种方法来绑。外间的侍女听见了也赶忙进来服侍二人更衣。 郭舒炎的贴身内监三宝这时也走了进来,“皇上,太医院给皇后娘娘熬得药已经送来了,现在可要呈进来?” “什么药?”蒋曦薇奇道。 “不过是太医院送来的补身汤药,每位嫔妃除夜之后都会有这么一碗,没什么大用,还那么苦,拿下去吧!”郭舒炎抢着说道,三宝这厢应了之后便退了下去。 皇上真是好生奇怪,明明叫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让皇后娘娘喝下这碗药,因为自己在里面下了些东西,可是又是皇上亲口让自己把这药拿走,可真是奇了怪了。 早膳之后,蒋曦薇亲自为郭舒炎戴好冠冕准备送他出去,郭舒炎竟是极熟稔的捏了捏了蒋曦薇的手,“按规矩,今日你得去隆福宫看望母后,母后身子不好,你多陪陪她。此外,你也该将这未央宫的奴才好好认一认才是。晚上,朕再来。” 蒋曦薇面上一红,咬着嘴唇点点头,这才目送郭舒炎离开。 未央迎新主(中) 既然得了郭舒炎的话,蒋曦薇梳洗完毕之后便直接往隆福宫而去。 隆福宫历来是太后居住,比起未央宫的富贵堂皇,隆福宫则更为端正严肃。蒋曦薇一进隆福宫就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药味,这些年一直听说太后身子不好,看来并非虚言。 太后靠在贵妃榻上,似乎精神还不错,见到蒋曦薇也并没有开口,兀自端着茶盏盯着蒋曦薇。身侧也只有两位年老的嬷嬷相陪。 “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凤体安泰,福泽万年!”蒋曦薇行了大礼,完美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但是太后并没有因此叫蒋曦薇起身。 她慢悠悠道,“哀家以前告诉你的老规矩都忘了?没有外人,叫姑母。” “宫规不可废!儿臣是皇后,自然要按照宫规一丝不苟的进行!”蒋曦薇正色答道。 耳边蓦地响起嗖的响声,太后手中的茶盏准确无误的贴着蒋曦薇的耳侧飞了过去。茶盏应声而碎,而茶汁也溅到了蒋曦薇的身上。蒋曦薇面不改色仍旧是那般。 太后叹了口气,“罢了,哀家知道,你该是恨哀家的,毕竟三年前先皇后体弱,是哀家亲自从族中选你为继任皇后的人选。”蒋南枫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从不亲近的侄女,面色冷谈,像极了那一年,自己始终记得的那一年,自己这个侄女被碧娇欺负,转眼就不声不响的把碧娇给推下了湖。从那时起,自己就知道这个孩子不简单,不仅这件事还有那孩子的眼神,恍惚让太后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姑母既然知道,又何必去问?”蒋曦薇抬起头,笑靥若花却又带着那么一丝绝望,“二房对于长房来说一向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当初先皇后不过是病了,姑母就能让下令让曦薇不许出阁等待入宫的机会。若是先后不死,那么曦薇是不是就要孤独终老!还有,姑母难道不是和伯父抱了一样的想法,让曦薇先进宫替碧娇做三年的皇后。然后等碧娇入了宫就寻机会废了曦薇。”蒋曦薇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微红,似乎是有些激动。但是跪着的身子依旧绷直,气势不减。 谁知太后一把从榻上撑起了身子,刚才满身的病恹之气顿消,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精明的帽子在烨烨生辉。 “你放心,有哀家在一日,你的皇后之位就牢不可破,谁也不能撼动!”仿佛是怕蒋曦薇不相信一般,蒋南枫又絮絮的说开了。 “大秦已经立国四十年了,虽有外患,但是如今做皇帝最重要的事情是从世家大族里收权!炎儿即位以来却一直被勋戚压制,心里早就压抑着诸多不满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蒋家到如今也算是荣华富贵了,当年父亲在外征战九死一生,总算是后死争得了一份家业,南林如今也是位极人臣,荣光无限了。可是他永远都不满足,自认为是炎儿的亲舅舅,就想着要更大的权利。哀家这么些年为了他和炎儿闹得母子失和,他却仍嫌不足!若是他日哀家去了,还有谁能够庇护蒋家!但是无论如何,蒋家不能跨!这皇后之位却必须是蒋家人的!” “从三年前哀家发现冯氏身子衰弱,不能主持中馈之后,哀家就开始谋划要把你推上皇后之位。你不是哀家的嫡亲侄女,你的父亲这么多年也并不是位高权重,皇上不会多么忌惮你们的!” 蒋曦薇的声音清冷入骨,“就算如此,伯父和伯母依旧没有放弃要将碧娇推上去的想法。姑母这三年派人来教导曦薇,想必也知道伯母他们给了我多少苦头。” “哀家自然知道,等日后你地位稳固,想要怎么对王氏,哀家不会去管。这一切都是为了蒋家,无论你承认与否,哀家与你,都姓蒋。” “那么,就请姑母明示,曦薇该如何去做。”蒋曦薇俯下身去,认认真真的叩了一个头。蒋南枫利用自己保护蒋家,那么自己就该利用这个机会来为父亲谋求一份出路! “依照皇室的规矩,皇上必须要提拔你父亲。依哀家来看,皇上为了压制老臣,势必会提拔一批亲信,而你的父亲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了,不求他有多么显贵,能压制住南林就好。另外,你在这宫中所作所为亦是很重要的,不仅要牢牢握住后宫大权,还要让皇帝觉得你这个皇后对他是有用处的,这样地位才能稳固。看如今皇上对你的态度,想来还是不错的。放眼这后宫,能对你的后位产生威胁唯有三人,左贵妃首当其冲,她家世尊贵荣宠万分。其次是孙贤妃,她胜在和皇上相识最早。而最后一个就是许淑媛,至于她的厉害,该由你自己去感觉。这三个人是拉拢还是争锋,你自己好好琢磨吧。” “姑母所言,曦薇都记下了,一定会做到的。” “哀家知道,此时你对哀家心有忌惮,不过这都不重要,他日等你明白了哀家的话哀家再跟你多说不迟。罢了,起来吧,你的衣裳湿了,去后殿换一件吧。”太后似乎才想起来蒋曦薇还跪在地上,淡淡道。 蒋曦薇告了罪,由秀奴好容易扶起来,在太后近身侍女宋嬷嬷的陪伴下去了后殿。谁知才进后殿换好衣裳,就听见了几声婴儿的啼哭。见蒋曦薇面色生疑,宋嬷嬷便说道,“是先后留下来的小公主,也不知为何,十分爱哭闹。因着先后生前不得帝心所以也没有哪位娘娘敢抱过去养。那位冯昭仪还是先后的亲妹妹呢,也从来不敢提这件事。” “那嬷嬷带本宫去看看吧。”蒋曦薇眉心一动,随口说道。宋嬷嬷虽不解其意但是依旧引着蒋曦薇往小公主住的地方去了。 当蒋曦薇踏入小公主的房间时,整个心忽然就疼了起来。才几个月大的小公主一个人在摇篮里高声哭叫的样子让她不禁想起了五年前。五年前的那个冬天,母亲一路颠簸回京,早产生下妹妹兮月,之后有一次被长房叫去立规矩,一日都没有回来。那个奶娘是伯母王氏的人,一点不肯经心,竟导致兮月从床上摔下来夭折了。 如今,眼前的小公主也是一个人,何其相似的一幕!还未等宋嬷嬷有何反应,蒋曦薇已经走上前去,将小公主搂在怀里轻声哄拍着。过了一会儿,小公主便又沉沉睡去了。蒋曦薇这才为她掖好被子,回了前殿。 当蒋南枫听说蒋曦薇要带小公主回未央宫的时候,居然也没有提出反对,只是轻巧的说了句,“炎儿总疑心哀家偏向母家,以后除了正日子你无事就先别过来了,有事就遣个可靠的宫女来找宋嬷嬷和卫嬷嬷,她们两个是我的心腹。” “曦薇明白。”蒋曦薇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蒋南枫望着蒋曦薇离去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当年太祖靠了一群赤胆忠心的兄弟为自己打天下,而后太祖大肆封赏这群生死之交,却没想到造成了世家林立的局面。自己的丈夫成日沉迷于炼丹,不理国事,而自己好容易才扶儿子上位,局面却一点都不乐观,外有戎狄,内有世家,自己这个皇帝儿子实在也辛苦得很。 炎儿的皇后,理应是有谋略,心思沉稳的,可以辅佐炎儿成为一代明帝的女人!先后冯清扬那般软弱显然是不合格的!左贵妃虽然有决断却显得太过功利,孙贤妃差就差在她身子不好还对皇帝一往情深!唯有自己这个侄女还颇有些希望。 曦薇,可不要让哀家失望呢!太后如是想着。 未央迎新主(下) 回了未央宫之后,蒋曦薇便命宫人们将椒房殿旁侧的清凉殿收拾出来供小公主居住。宫人们办事速度极快,很快就将所有的人手和物什备办齐全了,只再添置一位教引宫女就是了。奈何蒋曦薇刚刚进宫,身边只有两名陪嫁侍女,秀奴和香儿,郭舒炎说的有理,自己是该好好看一看这宫里的人了。 蒋曦薇正想着要召见未央宫的各色人等,就见三宝带人送了盏八宝酥酪过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上要奴才告知娘娘,本来今晚是要来未央宫的,但要和几位大人讨论国事,所以就暂时过不来了。这八宝酥酪是御膳房新作了送上来的,皇上叫给娘娘留了一盏。”三宝弓着身子,对蒋曦薇恭敬说道。 “那劳烦公公回去替本宫多谢皇上,也请公公替本宫多劝着些皇上,国事虽然重要,但也比不过龙体安康,还是要早些歇息为是。”蒋曦薇叫秀奴接过酥酪之后对三宝嘱咐道。 “奴才晓得了。不过皇上还有件东西要奴才交给娘娘。”三宝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绫,“这上面是皇上的手谕。皇上说,娘娘身为中宫,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将后宫大权收回来了。就这些事情了,奴才告退了。”三宝说着行了礼,便退着向后走去了。 “小姐,喝口茶润润吧。”三宝走后,蒋曦薇就一直坐在椅子上发愣,直到听见秀奴的呼唤这才缓过神来。 “秀奴,咱们进宫也有几天了,你可有好好将这宫里的人都看过一遍?” “奴婢大略参详了……” “那你且去将这宫里管事的人带来给我瞧瞧。”蒋曦薇吩咐道。 秀奴虽然不明白蒋曦薇的用意,但是还是依言将看得十分合意的那位宫女带了过来。 那名宫女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穿着正四品尚宫的服制,面容清秀,目光沉稳,看她发上梳的发髻,秀奴一眼就看出,这是一进宫就不打算再出宫的宫女了,多半是亲人早逝,无依无靠之人,虽说还不大了解脾气秉性,但是也比那些有父母亲人在宫外的人显得可靠许多。 蒋曦薇打量了面前之人片刻,方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贱名瑜楚,林瑜楚。先后在时就是未央宫的宫女了。初时是殿外的洒扫宫女,这三四年才进了内殿。先后薨逝之后被三宝公公选为未央宫的尚宫”见她自报以前的经历,蒋曦薇不由颔首,这女子相貌有沉稳之态,这般回话倒是让自己对她无来由的先信了三分。 “先后过世已经有三个月了,这未央宫的人事可有什么变化?现在有多少人,你且报一报给本宫。” 瑜楚没想到蒋曦薇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她略一迟疑,开口便是对答如流。“未央宫中共有十殿。前殿宣室殿是皇后娘娘平日召见嫔妃与年节召见外命妇的场所,内有是十名宫女,五名小内监,主要负责素日的洒扫;娘娘的寝殿椒房殿内有十五名宫女,十五名内监;剩下其余八处偏殿各有五名宫女,五名内监;宫殿之外的宫女内监各有十名。此外,小厨房内有厨子十名,副手十名。再加上随娘娘进宫的两位,这未央宫内共有宫女七十七人,内监七十,厨子二十,共计一百六十七人。这些人中,自先后去世,只有奴婢还有先后的陪嫁侍女冬槐留下了,其余的都已被打发了。除奴婢为尚宫之外,冬槐被指为一等宫女,还有一位掌事内监卫双福。按例随皇后娘娘进宫的两位姑娘,应有一位尚宫,一位一等宫女。” 这样的排场让蒋曦薇惊诧不已,人说天家富贵,大抵也就是这样了。大秦因建国日短,并没有继承前朝那奢靡的排场,但是宫中服侍的人手仍是不在少数,蒋曦薇又是正宫皇后,自然人手更是不会少了。 至于林瑜楚,蒋曦薇像是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那你去跟秀奴传下本宫的懿旨,就说本宫要召见这未央宫里所有的宫人。” “奴婢遵旨。”虽然不太明白蒋曦薇的用意,但是瑜楚仍是恭恭敬敬的答应了,而后就和秀奴一起出各处传旨了。 蒋曦薇一个人坐在椅上,眼眸一扫那还未展开的黄绫,不由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未央宫中的宫女内侍皆被召集在一处,有秀奴拿着花名册逐一念名字,念到的就上前让蒋曦薇相看一下。那名早就定好的掌事内监双福也被蒋曦薇仔细打量过,的确是比别的内监看起来都灵透。 所有人都看过了之后,蒋曦薇先是赐下了赏银,除此之外还有些绸缎,倒比别的娘娘主子的赏赐多少不少,这些人脸上个个都是有喜色的。对于这些赏赐,蒋曦薇并不心疼,一来这些东西是太后在自己入宫之前就为她赏人准备好的,二来她也明白,要想让未央宫的人对自己忠心,赏赐是绝对不能吝啬的。 “如今你们都是未央宫的人了,只要勤勉做事,忠心事主,这样的赏赐日后还有的是。但是若有什么背主的行为,不论大小,一律打发到慎刑司去!到时候可别怪本宫!”慎刑司历来是宫人们犯了大错后的去除,里面的日子一向是让人生不如死的,进去的人都被折磨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故而听了蒋曦薇的话都诚惶诚恐的答应了。 “按例,本宫身边当有二位正四品的尚宫,掌未央宫的大小事务,此外还有两名一等宫女从旁协助。”蒋曦薇也不待他们多想,径自说道,“既然如此本宫带进宫的秀奴就和瑜楚一道做未央宫里的尚宫。冬槐和本宫带进来的香儿为一等宫女。此外,冬槐是先后留下的宫女,就去做小公主身边的教引宫女吧。”这话一说,喜的冬槐无可不可,连连叩谢蒋曦薇。 瑜楚和冬槐认识依旧,见到她有这么一处好所在也很高兴,秀奴也觉得蒋曦薇安排的很合理。 “你叫双福是不是?”蒋曦薇忽然对着双福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双福,是未央宫的掌事内监。” “那你就好好历练吧,要知道这可不是个容易干的活计。”听了蒋曦薇这话,双福喜不自胜,连忙跪下叩首,“奴才谢娘娘厚爱,双福定然不负皇后娘娘期望!” “本宫有些倦了,你们都散了吧!都别忘了本宫刚才的话才是!”蒋曦薇眼神一凛,起身便往后面的椒房殿走去。 待回了椒房殿之后,蒋曦薇摒退众人,只留了秀奴瑜楚还有冬槐和香儿在里面。四人皆是明白蒋曦薇有话要吩咐,故而都聚精会神的听着。 “香儿的嘴巴如今都可以挂上一把油壶了,说说,有什么事情让你烦心。”等到蒋曦薇吩咐完了,又特地摒退众人,只留了秀奴和香儿两个陪嫁侍女在内殿伺候。 “小姐今日跪了许久想必膝盖都青了,这太后娘娘也和大夫人一样爱罚我们小姐,小姐都已经是皇后了,怎还要被罚?”香儿一边抱怨着一边为蒋曦薇揉着膝盖。 “傻妮子”蒋曦薇轻轻点一点香儿的额头,“现在可是在宫里,话别乱说。如今咱们进了宫,你可要改改你这脾气不好的毛病了,你平素的机灵劲都去哪儿了?”蒋曦薇柔声说道。 香儿撇了撇嘴,“这也罢了,可奴婢想不通小姐是怎么想的,才进宫多久就抱个不得人心的小公主回来。先后不得帝心,只怕皇上也不喜欢这个小公主。小姐难道就不怕失了皇上的宠爱吗?” “香儿,你可还记得兮月,今日小公主的境况和兮月当年何其相似!本宫一看见她就忍不住想起了兮月!”蒋曦薇说这话的时候眼圈都已经红了三分。香儿整个脸色也的慌张起来,她赶忙跪下道,“小姐,是奴婢太急躁了才引得小姐伤心,奴婢有罪。” 蒋曦薇挥一挥手,“算了,是本宫想的太多了,你先起来吧。” “瑜楚在宫中带的日子长一些,以后秀奴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多问问瑜楚。香儿也是,宫里不比蒋府,人多规矩也多,你可要谨慎些。你和秀奴是本宫的陪嫁侍女,秀奴沉稳,你机灵,正该好好配合才是。” “是,奴婢知道了。”香儿点了点头。 “那你先先去小厨房看看本宫要喝的汤熬得怎么样了。另外,就说明日开始,这宫里的晨昏定省也该开始了。”蒋曦薇挥一挥手,竟是要留秀奴一个人在内的意思。 香儿应了喏后依次退了出去。秀奴上前几步,等候蒋曦薇对她的吩咐。她虽然没有香儿在蒋曦薇身边的时间长,但是蒋曦薇的心思,秀奴懂得最多。 “从今日起,除了你和香儿之外,你要好好盯紧这未央宫的每个人,盯好他们的一举一动。”蒋曦薇示意秀奴蹲在自己身侧,自己则将嘴巴附于秀奴的耳朵之上。 “小姐,为何要这样?”秀奴有些不解。 “香儿和你是本宫的家生子,又是入宫之前家中千挑万选的,本宫自然深信不疑。除了你们两个,本宫现在谁都不敢相信。只是这未央宫的人事对本宫来说十分重要,但本宫却一点都不了解,这是宫中生存的大忌!至于姑母她也并没有对我提起这件事,看起来是在考验我识人的功夫。香儿对我忠心,但是脾气耿直,有时候看不清。所以,你可明白我的意思?”蒋曦薇没有继续往下说,秀奴却明白了蒋曦薇的担忧。后宫嫔妃历来争斗无数,最怕的就是自己的近侍反水,尤其是椒房殿的一干近侍。若是他们反水,那么小姐在这宫里就危险了。从刚才小姐接了皇上那方黄绫之后就没有露出过笑容,只怕心里也烦躁这呢。 反正无论怎样,自己是一定会忠于小姐的,当年若非小姐将自己捡回来,自己恐怕早就冻死在街头了,所以这辈子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护得小姐周全! “小姐说的话奴婢都记住了,定然是会用心观察的。不过小姐一向识人很准,那林尚宫奴婢看着也觉得很亲切,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秀奴又出言劝道。其实她心底里也思量了许久,这宫里的人和事他们都还不了解,防范一下也是应该的,罢了罢了,自己平日多留心就是了。 擒贼须擒王(上) 郭舒炎这一整日都呆在前朝与大臣们讨论对百济用兵的事情,直到黄昏从紫宸殿内踏出来时才从内侍口中知晓了蒋曦薇今日的举动。 三宝小心翼翼的觑着郭舒炎的神色,却一点都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皇上,那碗药,太医院日日都备着呢。”三宝低声说道。 “那就不用备了。对了,今日朕晚膳就在未央宫用,晚上也歇在未央宫了。”郭舒炎沉声道。 三宝身侧站着他的徒弟小喜子,见状忙说道,“皇上不是说今日要去许淑媛那里用膳,然后再去未央宫吗?” “多嘴!皇上的圣意也是你能乱改的!一会儿下去自己掌嘴!”三宝叱道,“还不快下去备轿!然后再着人去告诉许淑媛不必等皇上了!” 郭舒炎到椒房殿的时候并未让人通报而是径直走了进去,才进殿门就听见了蒋曦薇哄小公主入睡的声音。三宝刚要通报便被郭舒炎制止了,郭舒炎细听蒋曦薇的声音,似乎与往日的不同,也让郭舒炎的嘴角不由浮上一抹微笑。他大踏步的走进去,按住了要起身行礼的蒋曦薇。此时郭舒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而殿内的诸人却已紧张到了极点,生怕郭舒炎一个不高兴迁怒到蒋曦薇身上。 直到郭舒炎轻轻抬起小公主的手吻了一下之后,所有人的心才算是放下来了。蒋曦薇又命人将熟睡的小公主抱回清凉殿,这才和郭舒炎相对而坐,共饮一壶新贡的碧螺春。 “怎么想起把这孩子接回来了?”郭舒炎轻声问道。 “今日臣妾去给母后请安恰好看见了小公主。臣妾私心想着,太后年迈身子不好,照顾小公主怕也是吃力,加上小公主是先后所出,身份尊贵,所以由臣妾来抚养不是最合适的?”蒋曦薇俏皮一笑,那话也说得有三分动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阖宫皆说先后不得朕心,连带着这孩子朕都不喜欢,你怎么还敢这么做?” 蒋曦薇望向郭舒炎,正色道,“皇上若是真的不喜欢这孩子,只怕也不会让太后亲自抚养,这是其一;其二,小公主是皇上亲生,皇上连冬槐都留在了未央宫,岂会容不下自己的女儿呢。”蒋曦薇这话说的极其小心,说实话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只是凭着这几日的观察来猜的,若是猜错了也只能怨自己猜错了郭舒炎的心意。 过了半响,郭舒炎方才笑了,“皇后说的不错,朕的确不讨厌这孩子。朕之所以对她那般漠视,只是因为朕怕那些嫔妃用各种借口将小公主抱到身边却不好生养育,保不齐还会用她做出什么争宠之事。不过如今有了皇后,朕尽可以放心了。”郭舒炎嘴上这么说,心思却飞远了。眼前这个女子的确是聪明,就连服侍多年的三宝也以为自己对这个孩子厌恶的很。舅舅的权势已经很大了,不知道蒋曦薇以及她的父亲可否帮上自己。 “皇上。”蒋曦薇抚一抚发上的金簪,“小公主都三个月大了,整天小公主小公主的叫着也不是事,臣妾才刚想着,小公主是正月十五出生的,叫望月,取其圆满丰盈之意,皇上觉得可好?” “朕觉得甚好。不过皇后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望月既是朕的长女又是嫡女,理应被封为长公主,只是一直未有实行。依你之见,赵国长公主好还是齐国长公主好?”郭舒炎这话说得十分轻巧,却让蒋曦薇身边的瑜楚身子一震,这国公主封地广大,非一般公主爵邑所能媲美,一向是皇帝及其宠爱的公主才会有的待遇,主子只猜到皇上不讨厌这个孩子,却没想到他能给这孩子这么隆重的封号。 蒋曦薇沉吟再三,“依臣妾看,赵地据上京城近一些,日后公主出嫁了还可以时常回来。”齐地虽然物产较赵地更加丰美一些,但是那里却是和百济作战的边境之一,细想想还是赵地稳妥些。 “也好,等朕忙完了这几日的事情,就正式下旨封望月为赵国长公主!” “那,臣妾多谢皇上厚爱。”蒋曦薇起身谢恩,抬头冲着郭舒炎一笑,妩媚倾城。 第二日是蒋曦薇第一次召见嫔妃,意义不同以往。故而一大早未央宫的宫人们便将宣室殿打扫的一二干净,等候后宫嫔妃们的到来。因着这是蒋曦薇被立为皇后之后第一次晨昏定省,意义自然不同凡响,平素在永巷居住的那些低等嫔妃也是要出来请安问候的。 最先到的是贤妃孙钰宸,她是兵部尚书的长女,自郭舒炎为皇子时就嫁给了他,说起来她算是郭舒炎娶进来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夭折的皇长子的生母,如今才满了周岁不久的三皇子也是她所出,论起地位尊崇不亚于左贵妃。但是她为人沉静,并非那等骄纵之人。 她来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人来,故而直接被引到了后面的椒房殿。蒋曦薇此时刚梳妆完毕,见到贤妃过来便含笑迎了上来。因着蒋曦薇之父蒋南天和孙尚书当年是一起读书的同窗好友,加之入宫之前就知道了贤妃不少事,知道她最是温良恭俭,平白就对她生出了不少好感。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贤妃见状,赶忙拜倒行礼。 “贤妃姐姐请起!”蒋曦薇上前将她扶起,二人分了宾主坐下。 “姐姐以后若是得空,可以常来未央宫坐坐。听闻姐姐身子不是太好,本宫入宫时家里送了三只老山参,不如就送给姐姐吧!” 贤妃听蒋曦薇一口一个姐姐教的亲热,显而易见是要拉拢自己,可自己并没有左贵妃那般盛宠,也无过于显赫的家世,更何况自己向来不喜欢争宠,这般拉拢自己又有何用?她委婉道,“臣妾身子实在不好,恐怕不能……” 蒋曦薇一把拉住贤妃的手,“姐姐不用多心,我和姐姐交好并无他意,只是觉得姐姐十分亲切,让人心生亲近。”贤妃听得如此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二人闲话片刻,香儿进来禀报说底下嫔妃都到了。蒋曦薇这才起身和贤妃一起想宣室殿走去。 蒋曦薇自宣室殿后门走入,从牡丹花开屏风后走出去,一出现就有十来个嫔妃起身行礼。因着大秦立国之初人口稀少,故而前两代帝王都未曾大肆充实后宫,好让民间百姓多多生养以增人口。郭舒炎即位之后虽然人口已经翻了几番,但是郭舒炎仍是没有大选秀女,后宫嫔妃并没有前朝帝王。而且郭舒炎还下令除开不愿意出宫的,宫里的女官还有宫女满了二十岁都会发嫁出去,而且还会择一门好亲事,所以也很少有宫女愿意为了渺茫的天家富贵去勾引皇帝的。故而后宫的嫔妃也不过十多位而已。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众人见蒋曦薇出来,忙不迭地起身福礼,有少数几个看见贤妃跟着蒋曦薇一起出来,面上有些奇异的表情也是一闪而过。这位新皇后昨日刚罚了左贵妃的人,虽然不能完全窥出性子,但至少知道不是先皇后那般好糊弄,所以都认真了不少。 左贵妃偷偷打量着蒋曦薇,大婚那一日太过匆忙未曾仔细看过,如今一见心内不由生了妒意。自己再怎么受宠也已经过了三十岁,眼角的细纹是怎么也挡不住了,而面前之人脸型细长而不失圆润,眼角微扬,双眼流波之间尽是娇艳,一看也不算是个好相与的角儿。最美的就是她那一头乌黑的头发还有那若凝脂般的肌肤。到底才十七岁呵,左贵妃如是想。 皇后召见嫔妃一向是梳的牡丹头,但蒋曦薇尚才十七,这么梳似乎显得太过老成,故而听瑜楚的主意梳了灵虚髻,既端庄也不失娇俏,发上九翅凤钗在向众人展示着中宫的地位。 “诸位姐妹请起。”蒋曦薇朗声说道,众人虽然闻声都起了身,但是仍旧没有坐下。按规矩,她们要逐个按品级给蒋曦薇行礼,自报家门,送上自己的一份心意,自然的蒋曦薇也是有回礼的。 第一个行礼的自然是左贵妃,她送的是一套蓝宝石头面,既贵重不失身份也不会让人觉得自己僭越。“这套头面皇后娘娘若是喜欢就留下自己赏玩吧。”左贵妃笑吟吟道。她此时穿着一身绯红色高腰襦裙,显得她十分雍容,想来盛宠多年也不是盖的。 “贵妃有心了。”蒋曦薇回以一套明玉首饰,也是一点不失身份。 其下便是贤妃孙氏,昭仪冯氏,淑媛许氏还有许多大大小小几个婕妤、答应、选侍等纷纷呈上自己的礼物。其中许淑媛送的一套由整块翡翠掏成的酒杯最让人惊奇。那翡翠水头极好,晶莹剔透,粗略估计不下万金。许淑媛家世一般,这套礼物八成就是祖传之物了。她这套礼送的不可谓不贵重,自然是一出手就让人嫉妒了。 擒贼须擒王(中) “许淑媛这礼送的当真是好贵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去年先后生辰淑媛不过送了一幅画,可比这个贵重多了。”说话的是婕妤莫氏,她一向仗着自己是宣正元年入宫的老人,又不忿许淑媛家世低微还得宠,见她这样就爱损她两句。 谁知许淑媛浑不在意,轻瞟了莫婕妤一眼,“先后生辰与第一次觐见皇后的意义不同,自然礼物也不能一样了。而且皇后娘娘新立,莫婕妤却无缘无故提起先后,这不是给皇后娘娘心里添堵吗?” 莫婕妤被呛得哑口无言,也让蒋曦薇对许淑媛注意几分,淑媛许虞双是宣正三年入宫的,初时不过是个美人,却在三个月之内晋升为才人,一年之内成为容华,而后又掌了钟粹宫的主位,其受宠程度之深绝不亚于左贵妃。若非其父不过是个区区县丞,否则早就位列妃位了。眼见她身着浅粉高腰襦裙,眉若柳叶,烟视媚行,让女子都为之侧目。看起来她倒是对自己有联合之意,也罢,先试探试探再做打算,蒋曦薇如是想着。 “许淑媛这份礼本宫十分喜欢。秀奴,你去本宫的妆奁中将那串紫珍珠手钏拿过来加在给许淑媛的回礼中!”眼见蒋曦薇对许淑媛送的礼十分喜欢,那起子答应选侍都有些嫉妒。按照后宫的规矩,凡位份在正七品以下的,无论多么受宠,都不能住在后宫正经的宫室里面,只能同意住在偏僻的永巷,伺候的人不多,过得也不好。先后在时这许虞双就能一跃从永巷出来,现在看起来又得了新后的欢心,能不让人眼热嘛。 众人看许淑媛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妒忌。 “本宫今日召众位姐妹来,一来是想好好见见自家的姐妹;这其二呢,也是想告诫诸位姐妹一声,为嫔妃,最重要的是绵延子嗣,其余别的歪门邪道最好是想都不要想,更不说是碰了!被说太后、皇上不同意,本宫也断不会容下这些事的!”不知为何,这句被先后冯清扬说了无数次却没有效果的话经由蒋曦薇的口一说出来,居然多了几分让人敬畏的气势。(.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有那胆小的身子都震了一震。 蒋曦薇看着下面人的反应,知道自己这般说话的方式起了作用。说来这还要感谢自己那位严苛的伯母王氏,她训诫下人的时候底下连大气都不敢出,自己经常被她拉去出气,自然是把她这本事学了个五分。 “还有件事要说一说,本宫既然身为皇后,当掌管六宫事务,左贵妃协理六宫也由段时间了,也可以功成身退,好好歇着了。”若是换了旁人,从左贵妃手中要权恐怕还得等段时间,等自己在宫中站稳了,但是蒋曦薇并不这样想,她觉得唯有以最快的速度收回大权,自己才能真正成为这六宫的主人,让人不敢小觑了她。另一方面,也好给底下人提个醒,自己并不是好惹的。 “皇后娘娘何必着急,左贵妃协理后宫日久,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交接的。”说这话的是昭仪冯氏。她是先后冯清扬的亲妹妹,去岁入宫,虽然位份高但却不受宠。她一方面不喜左贵妃盛宠力压姐姐,也不喜欢蒋家人入宫为后,自然得了机会就要说点话添堵。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像是早有准备,左贵妃似是没听见冯昭仪的话,不慌不忙的说道,“皇后娘娘才是这后宫之主,臣妾协理后宫不过是权宜之举,如今娘娘正位中宫,臣妾自然是要将这大权完璧归赵!只是这事务繁多也不是好交接的。”左贵妃早已经明白,郭舒炎对这位新皇后的态度可不同于冯清扬,自己先要小心才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况且那些账簿记录的东西极多,自己先找个理由稳住皇后,再推诿就是了。 谁知蒋曦薇却拿出郭舒炎给自己的手谕时,左贵妃差点没惊掉了下巴。可是她仍不想就此作罢,随口说道,“可是这后宫事务繁多,待臣妾将所有账目记录整理一遍再……” 还未等她说完,蒋曦薇笑眯眯地打算了她的话,“那贵妃不如就在未央宫将所有记录整理了吧,本宫也好对不懂的随时请教贵妃!秀奴,去吧广明殿拾掇了,让贵妃先委屈一下。”虽然这话是笑着出口的,但是森然之意显露无疑。 这下,左贵妃冷在当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入宫这么些年连冯清扬都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命令过自己,可是自己也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反驳,只好在众人散了之后怪怪的在侍女采荷的帮助下去偏殿整理记录。 等左贵妃将记录全部整理好,向蒋曦薇禀报过,从椒房殿出来之后已是黄昏时分。午膳的时候蒋曦薇遣了人送了膳食过来,还说依照自己的口味做了不少汤水,结果一点也不顶用,这时候早已经快要饿晕了。 忽然看见郭舒炎穿着明黄色衣袍从外面走了进来,左贵妃心中大喜,赶忙冲那边娇声唤道,“皇上!” 郭舒炎听见她的声音之后,果然向她这边走了过来,左贵妃有些站不住的扑进郭舒炎的怀中,“皇上,妙灵可累死了,皇后娘娘让臣妾整理了一下午的东西。” “哦?什么事情还需要妙灵亲自动手?”郭舒炎的眼中浮上了一层宠溺的眼神。 “就是臣妾掌管六宫时的那些记录,皇后娘娘拿了皇上的手谕说要收回大权,偏偏还要臣妾整理记录。” “是嘛…..”郭舒炎似是无意的将左贵妃轻轻推开,“快回长乐宫歇歇吧。朕忙了一天政事,有些累了,想赶快用晚膳了。”他想用三言两语将左贵妃打发开,因为他看见蒋曦薇带了人已经站在椒房殿门口候着他。 蒋曦薇的心有些疼,作为一个女子她当然不喜欢看到这一幕,更遑论作为妻子谁会愿意看着另外一个女子和自己的丈夫亲昵。可她是皇后,必须要贤良大度。而且那人还是他的宠妃,而他却还不知自己的心。 “左贵妃劳累了半日,本宫让太医送来了些消肿的药膏,贵妃拿回去揉一揉吧。”她宛然一笑,那神情竟是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左贵妃已经被郭舒炎推开了,见状也只好行了一礼退下了。 “皇后,朕在前朝批折子批晚了些,故而来迟了。”郭舒炎握住蒋曦薇有些冰凉的手,柔声道。 蒋曦薇报之以一笑,“不迟,小厨房做的晚膳刚刚好。”蒋曦薇说着牵起郭舒炎的手向里面走去。 晚膳早已布好,交由尚食局的司馔检验无误这才成了上来。帝后二人坐下之后并不多言,默默吃了起来。说来蒋曦薇入宫才不过几日,但是郭舒炎对这里的膳食却充满了好感,倒不是说未央宫的膳食有多美味,而是因为这里的口味更合他的心意。郭家是北地而起的世族,满朝重臣只有蒋、孙家与郭家一样是北方出身,而左家则是后来归附的江南氏族,故而左贵妃虽然受宠但是口味却与郭舒炎大相径庭,虽然每次都为郭舒炎布了合口的菜肴,但是只有一个人喜欢远不如现在这样两个人都喜欢来的有趣。更何况,未央宫这位比冯昭仪可惹人喜欢的多。 “今儿御膳房送了新鲜的牛羊肉,但是天气有些热,羊肉容易上火,所以今日就只做了牛肉,皇上若是想吃羊肉,臣妾现在就让人烤些过来。” “不必了。”郭舒炎满面含笑,“皇后能够跟朕的口味一样,朕就已经很高兴了。” 因为郭舒炎心情不错,所以胃口大开吃了不少东西,用膳之后蒋曦薇怕他积食又拉着她去未央宫里的园子散步。 四月里,这园子里开了不少的花花草草,有不少是外省进贡来的珍品,蒋曦薇看的饶有兴致。郭舒炎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就想起了四个月前薨逝的先后冯清扬。她入宫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模样,虽然才十四岁,但为人处事都像是个四十岁的妇人,无论自己如何,她都没有真正放开过。 “薇儿…..”郭舒炎有些尝试的叫了一声,他很想知道现在这位皇后会不会也跟冯清扬一个德行。 蒋曦薇有些惊喜的转了过来,“皇上是在叫臣妾吗?”那神情分明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那是自然,这里还有谁能让朕叫薇儿呢!”郭舒炎将她搂进怀里,“你今天从左贵妃那里收回大权的事,做的不错。” “是嘛?”蒋曦薇听得郭舒炎如此称呼,心里不由发甜,“臣妾还以为让左贵妃抄了一天的东西,皇上会责怪臣妾呢!”蒋曦薇搞到郭舒炎的胸口前,似乎在贪恋胸口的温度。 “怎会?现在外朝事务一天多过一天,朕没有多大的心思放在后宫,所以说,后宫要安稳。薇儿是这六宫的主人,唯有你收服了嫔妃才能让六宫安稳。你这是在为朕解决后顾之忧,朕怎会怪你。只要别妨害到子嗣,一切都好说。” “真的?”蒋曦薇在品味郭舒炎这话的含义,“那臣妾一定谨遵皇上的旨意”蒋曦薇柔声笑道。 “朕知道,薇儿一定会听从朕的话的。” 擒贼须擒王(下) 过了不几日,郭舒炎册封望月的旨意也跟着下来了,“嫡公主望月,封为赵国长公主,宗谱之上改由蒋氏皇后所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对此郭舒炎对蒋曦薇的解释是若是单封公主,难免会有人从中作难将望月从蒋曦薇身边带走。让望月归于蒋曦薇名下,也可以更好的庇护望月。 郭舒炎的圣旨一下,六宫皆是震惊无比。有不少人私下里暗暗妒忌蒋曦薇好命,白白捡了个金贵的女儿回来,后悔自己没有趁早行动。这些人里大多是妒忌,而唯有冯昭仪一个人真真正正的恨上了蒋曦薇! 她和冯清扬是一母所出的姐妹,自幼养在祖母身侧。祖母年高且性子急躁,平素对待自己的孙女也是十分严苛的,一直都是姐姐护着自己宠着自己。幼时姐妹两个说私房话,还说过要嫁一对兄弟,那样的话就一辈子都不用分开了。 后来姐姐入宫,贵为皇后,日子却不如以前在冯府时好过了,每每和母亲进宫看望姐姐,看见的都是一座失了帝心的未央宫。等到父亲见姐姐获宠无望,执意送自己进宫之后,自己竟发现,姐姐的身子已经坏到了极点。意外的怀孕让姐姐的身子更加孱弱,她无法踏出未央宫一步,整座皇宫就好像没有这个皇后一样!自己曾经记得,姐姐是最爱穿粉蓝色的衣衫的,入了宫之后这般鲜艳的颜色却再也没有出现在姐姐的身上,愈来愈深沉的颜色衬着姐姐苍白的脸色,看着是那么的可怕。 正月十五下了一夜的雪,姐姐就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静静地阖上了双眼。父亲害怕皇上不高兴极力反对自己将姐姐的孩子抱过来,只会说等一等,再等一等。 等,等来了什么?那个狠心无情的皇帝将这个孩子,姐姐唯一的孩子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蒋家的女人! 太后蒋氏对姐姐一直横眉冷对,姐姐心气郁结有一半归功于她。姐姐一死,她就迫不及待的把蒋家的女人给推了上来! 午夜十分,自己时常彻夜难眠,忆及姐姐曾经的音容笑貌,总是痛彻心扉。 蒋曦薇,你别得意,总有一日,我要把你从皇后的位置上给拉下来,把姐姐的孩子给夺回来! 不过此时蒋曦薇可没有心情计较冯昭仪的感受,她正在召见殿内监郎世荥还有六尚之人。 “今日召各位过来也么什么大事,只是想把宫中各处支出用度好好拢一拢,以便本宫接手。本宫记得按照规矩,该是郎大人总领皇城内各项用度,是这样的吗?” 郎世荥恭敬道,“回皇后娘娘,的确是这样。殿内监总领六局,主要负责皇上还有后宫各位娘娘小主的日常用度。皇上以及建章宫的用度是由微臣直接掌管,而后宫诸位的是由微臣交由六局各司,自有她们按例分配给各宫娘娘。而且殿内省每个月都会和六局核对一次账目,以便向皇上和皇后娘娘报备。不过给的东西多少都有些富裕,以防哪位手头紧多支一些。而涉及到年节宴会诸事,则是由殿内省和礼部以及鸿胪寺、光禄寺等部协同进行” 蒋曦薇满意的点点头,示意郎世荥将账目簿子递上来,逐页翻看,郎世荥则在旁边随时解答。很快,蒋曦薇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按例,皇后一月例银五千两,各色绸缎十匹。正一品四妃则是二千两,夫人、妃与九嫔一千,其余逐级递减。先后去世到本宫入宫中间有两个月皇后的用度没有人使用,怎的内务府支出还是一切如旧呢?” “回娘娘,先后去世之后,皇上并未下旨暂时扣掉这段的支出,微臣不敢擅减支出,故而一应都给了六局之人。掌管后宫例银发放的是尚宫局的刘司记,绸缎一类则是由王司彩主管,按节令发放的衣服则由李司衣掌管,金器玩物则是司饰司管理。娘娘可问这几位要一下账目检视一番。” 蒋曦薇微微颔首,示意秀奴去相应人等手中接过簿子,一一翻开检视,几乎都没有问题,只在掌例银的刘司记那里发现贵妃左氏挪用了这一万两银子。蒋曦薇眉头一皱,她虽还未深入了解过这些嫔妃,但是当初太后派来教导规矩的卫嬷嬷把这些嫔妃的详细状况从头至尾详细告诉了自己。尤其是这位贵妃左妙灵。左氏和蒋氏一样同为开国勋戚,左妙灵正是左大将军的嫡亲孙女,而除了祖父之外,父亲昭武将军,兄长左淼然也在军中任职,功勋卓著。左贵妃在宫中又是一等一的受宠。先后去世之前就已经将宫中大权交了过去,一直由她主理后宫。虽然后宫众人眼里自己也是勋戚氏族的女子,但是面对这样家世的宠妃,自己的心里也有些打怵,而且姑母还特意嘱咐过自己要注意她。 “刘司记,可否告诉本宫这多花的一万两银子去哪儿了?”蒋曦薇暗自想道,自己是皇后,何必对这小小的女官客气。 这刘司记是左贵妃身边的大宫女采荷的同乡,一向是巴结左贵妃的,故而也没有把才十七岁的蒋曦薇放在眼里。听她问话之后轻巧道,“三月里二皇子过生辰,皇上的意思是要大办,恰好贵妃娘娘那个月钱紧些,便向奴婢支用了一万两!”刘司记所说的二皇子佑盛是左贵妃所出,在贤妃所剩的皇长子夭折之后,他便成为了实际意义的皇长子,虽然只是庶长子,但依旧是地位尊崇。 蒋曦薇瞟了一眼刘司记,“本宫看了尚仪局的记事档,二皇子今年的生辰礼不过请了宫里的戏班子,多添了些衣裳,怎的就用了一万两?再说了,二皇子不过四岁不宜大办生辰,又赶上先后孝期,皇上居然还会有大办生辰宴的意思?刘司记,你觉得这说得通吗?” 刘司记不以为然道,“这些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素来只管例银发放还有各位娘娘小主各项出行事宜。贵妃娘娘协理六宫,来向奴婢支取银子,奴婢也不敢不支了。” “啪”地一声,那簿子被蒋曦薇狠狠摔在桌上,“难怪这账簿上宫里的支出越来越大了,、原来有你这么个漫手使钱的菩萨在这儿呢!定例就是定例,若你人人都来找你支银子,还要定例做什么!?”瑜楚觑着蒋曦薇的神色,眼见自己这位主子已经是有些气了,也难怪,刘司记口口声声说着左贵妃,好像眼里都没有这个皇后一样。不过这位皇后说话的语气却和她的年龄并不相符,蓦地让底下的人身上一冷,这股子慑人的气势,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偏偏那刘司记不知死活,认定了蒋曦薇拿她没辙,面色无改道,“贵妃协理六宫许久,要花银子的地方实在不少,多支银子也是正常的。而且别的娘娘小主多支些银子也是常有的。皇后娘娘才进宫想来还不了解此事!” 蒋曦薇冷笑几声,“是本宫不了解还是刘司记胡说八道呢?本宫是皇后,问你话还问不得?难不成刘司记无视皇上册立本宫为皇后的圣旨,一心把贵妃当主子了?” “奴婢并非…..”刘司记话还未说完,面上已挨了瑜楚狠狠地一巴掌,她看清是瑜楚之后满面怒容却不能发作,只能干瞪着瑜楚。 “皇后娘娘问你话,你却一口一个贵妃的叫着,这般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是想去慎刑司服苦役吗?” “你看她那个样子,连本宫身边的尚宫都敢直视,当真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啊?”瑜楚和秀奴作为皇后身边的尚宫,是六尚之内尚宫局的掌事,而司记司正是尚宫局下设的四个司之一,故瑜楚是正四品,而刘司记仅为正五品。 “奴婢不敢,请皇后娘娘恕罪。”刘司记见状这才跪下请罪。 蒋曦薇冷眼一扫,“刘司记这般模样,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想来贵妃定然是没有什么错处的,是你这刁奴满嘴胡说。来人,把刘司记带到慎刑司领三十板子吧。”话音一落,已有两名小内监上前将刘司记给拖了下去。 “香儿跟着去看看,别让人把她打死,但是一板子也不准少!”香儿闻言忙福了个身向外走去。其余人一见,也对这位年轻的皇后多了几分敬服。 “本宫新立为皇后,有许多事情都要重新整理一遍,以防有什么疏漏,来日让皇上有所不满。故而这段时间就辛苦各位了,若是勤谨做事也就罢了,若是有什么疏忽惫懒,刘司记就是个例!” “臣(奴婢)明白!” “那都下去吧。”众人听了蒋曦薇这句话,都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这才依次退下。 “小姐今日罚了刘司记,还不让打死她,万一她去左贵妃面前乱说怎么办?”等人都走光了,秀奴上前为蒋曦薇揉着肩膀,轻声问道。 “她显而易见是左贵妃的人,本宫就是要她去告这个状。还有,今日瑜楚打她那巴掌,打得好!” 瑜楚福了一福,不卑不亢道,“奴婢本就是未央宫的人,又受娘娘抬爱,自然事事都要以娘娘为先,刘司记不敬娘娘,奴婢自然该责罚她。”她虽然一向不屑于用这种方式向主子表忠心,但在适当的时候,这一招,十分有用。 果然,蒋曦薇拍拍她的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端阳中宫威(上) 此事之后,后宫嫔妃对蒋曦薇都多了三分敬服,轻易不敢挑衅。 过了半月有余,一日郭舒炎处理好了手头的国事之后便去了左贵妃的长乐宫歇息。这长乐宫的奢华是仅次于未央宫的,郭舒炎将左贵妃安置在这里,也是显示自己对她的宠爱。 此时,郭舒炎一边和左贵妃调笑着,一边听着跪在地上的刘司记絮絮抱怨。 原本慎刑司的那帮人是不敢真下手打自己的,谁知道皇后居然还派了个小丫头跟着,自己只好就实打实的挨了那三十板子,虽然过后有敷了药,但是现在自己的屁股还是在火辣辣的疼着。因着那三十板子,刘司记彻底把蒋曦薇给恨上了,这次逮着机会了,一定要好好告一次状! “你说,皇后身边的林尚宫打了你,这是为何?”左贵妃心中多少有些不悦,刘司记显而易见是自己的人,这位新皇后不是分明在给自己没脸嘛。 “哪一期皇后娘娘突然叫奴婢几个去未央宫,说是要核对账目,后来查账的时候问奴婢这两个月先皇后份例去哪儿了,奴婢就如实禀报说是二皇子办生辰宴了。结果皇后就说奴婢漫手使钱,还说先后孝期内二皇子生辰不能大办,奴婢只分辨了两句,就被林尚宫给打了,这就算了,谁知皇后娘娘尤不知足,就命人打了奴婢三十板子,贵妃娘娘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左贵妃看着面前之人说的滔滔不绝,心里暗悔为何要拉拢这般不知轻重的人,皇后敢明着罚自己的人,显而易见是皇上授意拿自己开刀,她倒霉挨罚就算了,居然还来自己跟前抱怨 待刘司记说完,郭舒炎冷冷说了句,“你觉得皇后罚你罚的重了?”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并无错处,皇后娘娘就责打奴婢……” “皇后是六宫之主,你与她争辩就是最大的错处!皇上,依臣妾看来,皇后娘娘还是心怀仁慈,这样不知好歹的贱婢合该好好惩罚才是!”还未等郭舒炎开口,左贵妃便抢白道,阖宫也只有她能在郭舒炎面前如此放肆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郭舒炎一仰头将杯酒饮尽,“妙灵说的有理,三宝,拖下去杖毙吧” 左贵妃心知郭舒炎肯定会出发刘司记,自己抢先开口倒显得自己对那位新皇后尊重,原以为不过是罚俸或者是降职罢了,谁知竟是杖毙,多亏自己没有为刘司记求情。说话间,三宝就已经带人将吓得面无人色的刘司记给带了下去。 “朕还有些折子要批,就先回紫宸殿了,你和佑盛早点歇息吧。” “皇上不是说,今儿要在臣妾这儿歇下吗?皇上,您就留在这儿陪陪臣妾吧。”左贵妃轻轻扯了一下郭舒炎的腰带,“况且佑盛也想父皇了。” 郭舒炎宠溺一笑,“别闹,你父兄镇守辽东,难道你不想他们回来看看你?朕这几日就在跟大臣们商量这件事。” “真的?父亲和哥哥真能回来?那真是太好了。不过,皇上,国事固然重要,可您也要保重自己。”左贵妃一笑,“改日,臣妾熬汤给皇上送去。” “好!”郭舒炎轻轻在左贵妃耳边吹了一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紫宸殿内,郭舒炎在桌前批着折子,底下还立着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静静恭候他批阅完所有的奏折。这是他自即位以来就一直跟在身侧的影士,玄素。 “最近查的怎么样?”郭舒炎冷声问道。 “臣所能找到的所有蒋府的老仆,皆是说这么多年蒋丞相一房对皇后一房十分刻薄。明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是实际上皇后一房过得很是艰难。” 眼前蓦地就浮现出那个女子,眉眼如画,这些天她的笑容之下应该还是有很多难过的吧。尤其是自己这一次极力拒绝了蒋南林的女儿,而选了他的侄女,恐怕她也为此受了苦头的吧。 “三宝,进来听个旨!”郭舒炎沉吟片刻,扬声唤道。 “奴才在。” “明日一早去吏部,拟旨下去。按制,皇后册立之后,其父母均有封赏。故蒋南天由大理寺少卿升为大理寺卿,其妻封为正二品乐平府夫人,其弟入国子监攻书!”郭舒炎下了一连串命令,犹自不够,“玄素,你给朕盯好了蒋家。对了,卓尔那边怎么样了?”玄素、卓尔是郭舒炎身边影士的两大统领。一向是玄素在京都,卓尔在外围。 玄素微一躬身,“左老将军那边倒是一切安稳,昭武将军在其父的带领下也还好。最近一段时间有个从七品的翊麾校尉,名唤萧威的十分惹眼。开始是杀敌勇猛,后来左老将军曾同其交谈过,发现是智勇双全,故而颇得左老将军青眼。但是左贵妃之兄左校尉对他却十分忌惮,觉得他出身卑微。” “左老将军倒是能赏识人才。也罢,想办法让他多多立些军功,也让那个左校尉吃些瘪。得了,天不早了,你先下去吧。”郭舒炎沉声吩咐道。 “是。”玄素行了一礼,旋即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展眼就是五月初五端阳节,宫中照例是要大肆庆祝的,这是蒋曦薇大婚后第一次正式召见内外命妇,一步一行都要小心,行差踏错就会引得他人耻笑。 因着先前有刘司记的例摆在那里,殿内省和六尚之人皆是不敢懈怠。一进五月就按例将各色赏赐发放到各宫各院,再向蒋曦薇回禀宴席上的菜式。此外,蒋曦薇还要负责遣人去太庙告祭,种种事务,不一而足。 端阳节当日,丞相蒋南林携百官至前朝向郭舒炎贺节,建章宫中摆下宴席招待群臣。而未央宫内则是所有外命妇以及嫔妃们所聚集的场所,此外还有不少未出阁的名门闺秀陪着母亲进宫来见一见世面。 因着正式朝见的时辰还未到,那些夫人小姐们皆是三三两两的聚在宣室殿西偏殿里聊着天。而蒋家的几位夫人一进宫就被引到后面的椒房殿去了。 椒房殿内,蒋曦薇一边喝着盏中的碧螺春一边和自己名义上的祖母,蒋南天的生母刘氏玉蕊随意谈笑着。这刘玉蕊和蒋南天的生母赵素蝶当年均是睿国公蒋渊的妾侍,后来刘玉蕊被扶为正室,郭舒炎登基之后又册封外祖母为宁国夫人,也算是朝中少有的尊贵体面。不过一向尊贵如她,在蒋曦薇面前颇有些低眉敛目。 刘玉蕊的出身虽然没有儿媳王氏的出身高,但多年来陪伴夫君南征北战,见识匪浅。虽然二房受苛待她也算是罪魁祸首,但是在某些程度上她和太后的想法一致,都希望通过蒋曦薇来牵制一下蒋南林,让蒋家的富贵长长久久的延续下去。故而她也明白,如今蒋曦薇是皇后,得罪她并不明智。 “听闻祖母最近受了风寒,恰好太医院这几日送了些补身的药材,本宫已经让秀奴挑出来一些,待会交由祖母带回去。” “臣妇多谢皇后娘娘。且容臣妇多言一句,这后宫女子众多,人心难测,皇后娘娘要万事小心,莫要让人钻了空子。”刘玉蕊这话说得极诚恳,好似她一直都是一位慈爱的祖母。 蒋曦薇含笑应了,余光却望向了刘氏身后的王氏和蒋碧娇。王氏总共生了三女一儿,三个女儿中尤以蒋碧娇最美,如今长开了更是出落的漂亮极了,今日蒋碧娇的打扮又显然是下了功夫的。一身水蓝色齐腰襦裙,发间一支花簪衬得她娇美迷人。这样漂亮的女子,也难怪伯父心心念念要让她入宫了。 忽然有个清凉殿的小宫女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启禀娘娘,平阳府夫人和冬槐姐姐争执起来了。” 平阳府夫人?冯昭仪的母亲?蒋曦薇心里暗自嘀咕着,她敛衣起身,“时辰也差不多了,祖母先和母亲到宣室殿等候吧。”刘氏也听见了那个小宫女的禀报,知道不是自己该多问的,于是行礼告退了。 清凉殿门口,平阳府夫人丁氏抱着望月就要出殿门,结果被冬槐堵在门口说什么都不让她出去。自丁氏从丈夫口中得知皇后抚养了望月之后就再也坐不住了,心心念念的想要把这个孩子交给冯昭仪抚养。她本想着趁蒋曦薇和众人叙话的时候偷偷跑进来抱走孩子,反正冬槐原本就是冯家的侍女,旧主的话她总不能不听吧,等把孩子待到清袅那里去就什么都好说了,谁知这死丫头说什么也不让!清凉殿其他的宫女内监也不敢上前,只好围在一旁观望着。 “冬槐,这孩子是清扬所生,本就不应该在新皇后身边抚养!你闪开!”丁氏此时已经有些怒意了! “奴婢得蒙皇后娘娘厚爱,才能做公主身边的教引宫女,万万不能做出背主之事!夫人若是真为了公主好,就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 “胡说八道!你是冯家的奴才!”丁氏正要向外强冲,却蓦地停了下来。蒋曦薇被未央宫众人拥簇着走了过来,冷眼一扫已经让丁氏有些恐惧。 “双福,去宣室殿将冯昭仪给请过来!”蒋曦薇也不多理会丁氏。丁氏大窘,无奈只好躬身行礼问安。 按规矩朝见结束之前,命妇小姐们在宣室殿西偏殿,而嫔妃们则在东偏殿,是不能彼此相见的。听闻母亲居然跑到清凉殿去了,冯昭仪心道不好,赶忙向这边赶了过来。等到看见母亲抱着望月,冯昭仪恨不得跺脚长叹! “皇后娘娘恕罪!母亲她并非有意冒犯!”还未等蒋曦薇开口,冯昭仪赶紧请罪。 “本宫还未开口,昭仪怎知夫人冒犯了本宫呢!”蒋曦薇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冬槐,把公主抱进殿去,这时辰该让奶娘喂奶了。”冬槐闻言,上前不由分说将小公主抱了走,丁氏此时也不敢多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冬槐将望月抱走。 “朝见的时辰快到了,昭仪还不携了夫人去宣室殿等候!?” 冯昭仪不意她如此放过自己,连忙上前拉起母亲,行礼告退之后往宣室殿去了。蒋曦薇这才转过身来,“今日负责看护公主的宫女失职,拖去慎刑司服役吧!冬槐恪尽职守,瑜楚,一会儿你去拿银子赏她!”蒋曦薇说完话也转过身往宣室殿去了。 端阳中宫威(中) 宣室殿内,在司赞的引导下,命妇们按照品级离队向蒋曦薇行礼,而后会有节礼发下来。其中刘氏、郗氏的还有王氏的节礼最多,其次是左贵妃和孙贤妃的母亲,余者则都是按品级来分配了。分配完了节礼,众人又坐下闲话几句。 “今年因着有先皇后的丧仪,故而皇上下旨不办赛龙舟,倒是少了些热闹。臣妇还记得宣正七年那场龙舟比赛,当真是盛况非凡!”说这话时孙贤妃的母亲,昌平郡夫人董氏。 “皇上也知道众位夫人是喜欢热闹的,奈何又要对出兵了,大军不日就要开拔,故而就不举办什么大活动了。”蒋曦薇说到这儿看向左贵妃之母,九江郡夫人高氏,“左将军常年在外,今年难得回上京过一次端阳,待会儿将军和夫人就在长乐宫用晚膳吧。”蒋曦薇说道。除了皇后亲眷外,嫔妃亲眷进宫相见向来只有一个时辰,能留下用晚膳已是意外的了。萧氏听了这话赶忙起身谢恩。一旁的左贵妃听了这话却不由的害怕起来,父亲回来这件事朝中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是皇上召父亲回来询问辽东的状况罢了。按说蒋家的人应该是不知道的,可皇后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呢! 蒋曦薇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开口想让众人散了。谁知丁氏深吸一口气,走至大殿中央跪下道,“臣妇有一事相求,恳请皇后娘娘成全!”大殿内诸人皆不知刚才在清凉殿发生了什么,一见丁氏跪下了,便都紧紧盯着二人,唯恐错过了什么好戏。 “准!”司赞回首看看蒋曦薇脸色如常,这才开口宣道。 “先后生前只留下了赵国长公主一个女儿,是臣妇对女儿的唯一念想。臣妇恳请皇后娘娘,将长公主交由臣妇女儿抚养,以全了臣妇的一片爱女之心!” 此语一出,众人皆是惊骇不已,冯昭仪的脸色更是霎时惨白!此时她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起身上前就要将母亲给扶起来。 “母亲,你糊涂了不成!快给皇后娘娘请罪。”不知道为何,冯昭仪虽然厌恶蒋曦薇,但是她却十分惧怕蒋曦薇的目光,是深不见底的恐惧。 “皇后娘娘,求您全了臣妇的心愿吧!否则臣妇宁愿死在这大殿之上!”丁夫人直起身板,坚定地说道! 蒋曦薇呵呵一笑,那笑声竟如同冬日里的寒冰一样让人打了个寒噤,“丁夫人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臣妇…..” “放肆!”蒋曦薇随手就将茶盏扔了出去,滚烫的茶水尽数被泼在了丁夫人的身上,“皇上亲口下旨让本宫抚育长公主,连宗谱都随之更改,长公主如今已是本宫的女儿了,丁夫人难道是在怀疑皇上的旨意?况且,长公主是嫡出,身份尊贵,自然该由皇后抚育。难不成丁夫人认为冯昭仪和先后一样,有皇后之分?!”此时蒋曦薇的眉眼之间已不见了刚才的温婉,取而代之的是阴冷。 冯昭仪心中暗暗叫苦,奈何身边是自己的母亲,只好跪下苦苦为母亲哀求。从心底来说她理解母亲的想法,自己和姐姐从小都不在母亲身边长大,母亲总是不舒服,总觉得自己对姐姐的关怀不够,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出。可是无论怎么说蒋曦薇都是皇后,抚养望月还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母亲这么一闹,不正好是在打皇上和皇后的脸嘛,这让日后自己在宫中可如何立足! “瑜楚,按例,冒犯皇后,其罪几何?”还未等冯昭仪想好该如何求情,蒋曦薇已经开口向瑜楚问道。 “回禀娘娘,按律当斩!”瑜楚声音不高,一字一句却说得很清楚,让人丝毫不怀疑这句话是在恐吓丁夫人。 “可是丁夫人怎么说也是先帝生母,冯太傅的夫人,本宫怎么说也要给先后留些颜面…..”蒋曦薇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是看向丁夫人的眼神却越来越狠厉。 冯昭仪膝行上前,深深叩首,“皇后娘娘,母亲冒犯您理当受罚,但是请皇后娘娘看在母亲身子不好的份上,免除对母亲的责罚,一应惩罚,都由臣妾一人承担!” “冯昭仪这份孝顺之心让本宫感动。本宫就遂了冯昭仪的这份心。冯昭仪罚俸一年,摘绿头牌三个月!”蒋曦薇眼风一扫,底下的冯昭仪不由身子一震,却仍是强撑着俯下身去谢恩。罚俸什么的都是小事,只是这摘了绿头牌不能侍寝才要命。 丁夫人不想连累了女儿,刚要开口求情,却被蒋曦薇抢了先,“夫人若是再多话,可是不想要那道诰封了?罢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退!”遵照蒋曦薇的意思,司赞高声宣道,众人听闻便都行礼退下,宫中嫔妃的亲眷去了各自宫室,其余人则由专人引导出宫,只剩下蒋家女眷留下再和蒋曦薇闲话几句。 正在此时,郭舒炎从前朝回来了。听说蒋家人还没走便直接到了宣室殿,众人见状行礼之后,蒋曦薇刚要开口说话,谁知蒋碧娇一步上前,娇笑道,“表哥!” 郭舒炎仔细打量年方十四的蒋碧娇,娇俏有余,稳重不足,这样的女孩子尚还是闺中的娇小姐,不能出来经受风雨的。他轻轻一笑,“你都多大了还这么顽皮,舅母合该好好管教管教你,放你嫁人了。” 王氏听了这话有些急,仍旧按捺道,“皇上这话说得不错,臣妇也苦恼她这个性子,臣妇还想着碧娇任性,嫁人之后难免吃亏,臣妇就想着亲上加亲的嫁出去。外子亦是如此想的。”她的意思表达的无比清楚,碧娇是要嫁进宫的,这可是南林的意思,也就是当朝丞相的意思,皇上不会不明白的。 “舅母这话说得不错,朕这个表妹实在是不宜远嫁。朕记得姑母出身琅邪王氏,乃世家大族,族中青年男子不少,来日朕会留心,看看可有和碧娇般配之人的。如今天色不早了,外祖母和岳母,舅母还是早些出宫吧。” 见郭舒炎已经开口,刘氏她们也只好依礼告退,只留下郗氏和蒋南天在偏殿稍事休息。 一出未央宫,早有内侍将诸人所乘的车轿备好。刘单人一抬四人大轿,而王氏则是和蒋碧娇一道,乘了辆朱轮华盖车。谁知还未等起步,刘氏便将王氏叫去了自己的轿子内,说是要二人同行。王氏知晓这是婆婆有话要对自己的说,就赶忙过了来。 “今日你为何如此不沉稳?在皇上面前也敢提起碧娇的婚事。”刘氏说起刚刚王氏的表现,显得十分不满。 “母亲何必如此小心,碧娇入宫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妾身不过是提醒一下皇上而已。”王氏说的十分轻巧,她是大族出身,又是嫡女,加上到了蒋家又是当家主母,脾气也越发大了起来。 “提醒?皇上还用得到你提醒?”刘氏轻叱道,“若是你把皇上逼急了,皇上真的下旨给碧娇赐婚怎么办?你难道还能抗旨不成?到时候碧娇就真没机会入宫了。” “南林是皇上的亲舅舅,又是丞相,难道皇上这点面子也不给?”王氏虽然明白刘氏这话是为了碧娇好,但是嘴上依旧是不肯让步。 “无论如何别忘了,南林是臣子,皇上是君。哪有君给臣子留情面的。罢了,你只记住我的话,日后万万不可不可在皇上和皇后面前提起碧娇的事,只等秀女大选送碧娇入宫就是了。”刘氏挥一挥手不再说话,轿内安静极了,只余二人的呼吸声。 ---------------------------------------- “皇上不是说晚上要赐宴皇亲吗?怎么这时节还来了?”打发走刘氏之后,郭舒炎拉着蒋曦薇一并回了椒房殿,二人并肩坐与长榻之上。 “诸位亲王要在府中先过好节再进宫,不着急。再说朕今日只召了亲王,连王妃都没有召见,否则朕可要带着朕这皇后同去才是。” 蒋曦薇娇羞一笑,“臣妾陋颜,可不敢去给皇上丢丑。不过臣妾可要跟皇上说一句,宴上少饮些酒,这酒可是小喝怡情,多饮伤身。” 郭舒炎扫过蒋曦薇今日的装扮,一身大红色吉服衬得她肤白若雪,偏她说出来的劝诫之语自己也听得进去,记得以前冯清扬都不敢跟自己多说一句,生怕自己发怒。 “朕明白。今日你父母难得进宫,就留在未央宫用晚膳吧,朕恐怕回来的晚,就歇在建章宫了。你也早些歇下吧。”正说着,三宝进来回禀说诸位亲王都已经来齐,侯在前朝,郭舒炎便起身准备往建章宫去,离开了椒房殿。 端阳中宫威(下) 待郭舒炎离开之后,蒋南天夫妇方才从偏殿被引到椒房殿之中,虽说是见自家女儿,但蒋南天夫妇仍旧是行了大礼之后方才坐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蒋曦薇早就命小厨房预备了父母素日喜好的饮食,一家三口分了宾主坐下。蒋曦薇不时问着关于弟弟孝文的事情,言笑晏晏倒也十分愉快。用膳之后,秀奴领人撤下杯碗瓢碟,又让人都退到殿外,只留一家三口在里面。 “娘,这几天伯母可有找你麻烦?”蒋曦薇亲手为郗氏奉上一盏蜜露之后轻声问道。 郗氏一愣,“尚…尚好。” “那么,为何娘今日要戴如此厚重的项链?”蒋曦薇蹲下身,轻轻抬了一下项链,珠串之下通红痕迹清晰可见,“又是用茶盏吧?说来可笑,今日女儿当中甩了一盏茶在丁夫人身上,谁又知道,我的母亲却被丞相夫人这般对待。” “我儿,这不算什么。你入宫日子尚浅,根基不稳,尚要依靠你伯父的威名,娘受点委屈不算什么。爹娘当初没能早早为你寻得良人,却让你进了这吃人的地方,是爹娘对不住你。”郗氏说着说着眼圈就有些红了。 “云罗…”蒋南天有些责怪道,“咱们好不容易进宫见一见曦薇,怎么高兴的事情不说,倒是让她伤心起来了呢。我儿,你莫要听你母亲乱说,只要你在宫里过得好,我们就好过多了。不说这些伤心事,为夫倒要告诉你,孝文在国子监颇受重视,他这小子可逍遥起来了。” 蒋曦薇的嘴角向上一弯,“孝文自小就喜欢读书,能进国子监自然是好的。”她随意的坐在郗氏的身边,就像是以前还未出阁的时候一样。 “双福,去太医院请白太医过来。”蒋曦薇沉声吩咐道。 “薇儿,这是为何?”郗氏有些不解。 “娘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在府中没好好地找人诊过,正好今日在宫里,就让太医好好地给母亲诊一诊脉吧。这位白太医是皇上指给我的,平素也只给我和皇上两个诊平安脉,还算放心,恰好女儿也到了诊脉的日子,也就算是徇个私。” 郗氏听说,不由抚了抚蒋曦薇的手,“想必皇上对你不错吧,连自己的太医都指给你了。” 蒋曦薇不由面上一红,“皇上他对我,的确还不错。只是女儿初进宫,有些事情看的还不算清楚,在这宫里总觉得有些胆怯。” “有些事,不懂的可以去问问太后。”一直在闷头喝茶的蒋南天忽然插嘴说道。 “爹爹?”蒋曦薇愣了一下,在她的记忆里,爹爹对长房的人明面上说不出什么,其实暗地里对他们是相当厌恶的。 “太后浸润宫闱多年,有些事她看的比你透。虽说她当初逼着你不许嫁人十分冷血,但是你现在入宫了,她也不得不去扶持你。”蒋南天说着端起茶盏,像是喝酒般一饮而尽,“爹爹和他们的恩怨是爹爹的,但是我的掌上明珠在宫里可是要平平安安的!” 是啊,长房这么些年给了二房什么?十四岁的自己被迫离家远游,就算得中状元也只能外放做一个县令。(.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之后长子走失,幼女夭折,件件事都和长房脱离不开关系。那个在宫里的姐姐如果肯多为自己说一句话,自己也不会是如今这个光景了。蒋南天蓦地就陷入了沉思,好似想起了许多年来的往事。 蒋曦薇听了自家爹爹的话也不由红了眼圈,那些话也愈发坚定了她在那一夜定下的决心,她一定不要做那认命的棋子,也一定要给爹爹谋一份出路! “好了好了,你刚才还说我让薇儿伤心了,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薇儿,你放心,如今你是皇后了,咱们家住的偏房已经被单独辟了出来改为凤邸,除了初一十五,我也不必去那边立规矩了,日子已经好过许多了。”郗氏软言安慰道。 “娘说的也是,爹爹好歹已经升为大理寺卿,也算是朝中大员了。只是大理寺事务繁多,恐怕爹爹要操劳许多了。不过有一句话要跟爹说,女儿现在入了宫,又是皇后,恐怕以后前朝的事情会更多地扑向咱们家,爹爹要小心才是。若是日后能得了皇上重用最好,退而求其次保得平安也好。” 蒋南天颇为满意道,“这话本来是爹想说给你听的,没想到你也想明白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这后宫和前朝一向是息息相关的,你是皇后就更是如此了,而且在这个位置上,你想避开风暴,都是避不开的啊。” 正说着,双福进来禀报白太医到了,三人便也不再提起刚才的话题,只命白太医进来为郗氏诊脉。 这白太医白崇思年纪还不到四十,虽然出身微末,却师承名师,年少时就声名远扬,十多年前直接被先帝召至宫中任职,郭舒炎即位之后也一直重用于他,医术十分了得,如今是太医院正,轻易不会为宫中任何人等诊病,除了帝后之外。 他一进殿也不多理会旁人,只对蒋曦薇行了一礼,蒋曦薇也不多说什么,径直让他为自己的母亲诊脉。 白太医依令而为,仔细诊过许久方才停了下来,“夫人这是顽疾,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调养才能恢复过来。在下多嘴问一句,夫人昔日产育之时,是否受过风寒?” “白大人说的不错,内子生幼女的时候恰逢全家回上京,当时正是数九天气,故而内子受了风寒,做了病痛,这么些年也未曾好好调养过。” “月中受寒,非同小可,在下不敢保证完全治愈夫人此病,为今之计,只能缓缓调养。在下开出一副方子,夫人可按方服用。日后多服用温补之药就是。此外,夫人日常需注意天气,不可再次受寒了,若再受寒,恐怕就不好了。” “有劳白太医了。”蒋南天客气道。 “不过举手之劳。”白太医并不多言,“皇后娘娘,今日微臣还未有给娘娘请平安脉。”说罢便依礼给蒋曦薇请脉,发觉无碍之后才行礼退了下去。 送走白太医之后,蒋南天夫妇碍于外戚之名也不敢久坐,只好再三嘱咐蒋曦薇在宫中小心之后坐上车轿离开了。 蒋曦薇将父母送至宫门口方才回转,忙了一整日整个人都有些累了,便卸去妆饰预备沐浴。等进了水之后才发现秀奴就侍立在一边。按规矩秀奴是不必亲身伺候沐浴的,只是今日有些事情要同蒋曦薇说,就跟着蒋曦薇一起进来了。 “有什么事就说吧。” “奴婢遵照小姐的意思仔细注意了这宫里的人,尚未发现可疑之人,瑜楚、冬槐还有双福都算是可靠之人。而且今日夫人他们进宫,奴婢也特意告诉了夫人身边的荣儿,让她多多注意吴姨娘,免得她去给夫人气受。” “那就好,本宫入宫也有一个月了,什么事都让你去操劳也不现实,唯有在这未央宫里找到可靠的人,本宫才能放一半心。比起宫里的事情来说,长房那起子人对二房的刁难显得都小儿科了些。对了,你有没有对荣儿说,让她多盯着吴姨娘,看看吴姨娘还往不往长房那边去?”蒋曦薇此时说的吴姨娘是蒋南天唯一的一房妾室,是多年前蒋南林送过来的。 “我的好小姐,你就安心些吧,奴婢都给你做好了。” 蒋曦薇这才点点头,将身子放松下来,沉浸在热水的浸泡中,渐渐的有了些睡意。 暗箭初端倪(上) 蒋曦薇当众责罚冯昭仪之后,宫里那起子嫔妃便都小心了起来,晨昏定省之时也不敢有什么胡言乱语。左贵妃对这些自然是不以为意,在她看来,这不过是蒋曦薇立威的一个方式罢了,怪只怪冯昭仪的母亲太蠢,连皇上的旨意都不肯放在眼里,不倒霉才怪。蒋曦薇顾忌自己进宫没多久,要是换了自己早就褫夺了丁夫人了诰封了。 她现在关心的是自己的父兄再一次出兵的事情。虽然家族显贵让自己在宫中愈加地位显赫,连皇后也要让自己三分,但是权势再大,左家也不是皇帝也只是臣子!祖父倒是看得明白,父亲也有所忌惮,可是哥哥他却完全不在乎,成日里只想着要让自己手中的军队越来越多,无论自己和父亲如何劝解也不听 但愿,皇上不要疑心才好,左贵妃如是想道。 建章宫,太极殿。 这太极殿是皇帝下超厚召见臣属之地,此时,上任不久的蒋南天正站在里面逐一回答郭舒炎的问题。 “三宝,给蒋卿端把椅子过来。”待问完所有的问题之后,郭舒炎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当初提拔蒋南天不过是按例提拔,又怜惜蒋曦薇在蒋南林那边受了委屈。今日找了个机会让蒋南天来向自己禀报近年来大理寺积存的案子,顺便试探一下蒋南天的深浅。如今一试,的确是让自己非常惊讶。 见三宝将椅子挪至自己跟前,蒋南天连忙让道,“臣不敢逾礼!” “蒋大人且安心坐下,才刚朕与你论的是群臣之礼,此刻却是家礼。”郭舒炎颔首示意蒋南天坐下。蒋南天这才坐下,却仍旧是正襟危坐,不敢有一丝懈怠。 “朕看了看大理寺这几日的公文记录,不过半月有余,蒋卿已将近年来大理寺积存的案子分门别类的处理好了,而且处理方式也是颇有见地。蒋丞相身为朕的舅父,蒋卿的兄长,这么些年竟然没有给朕引荐如此人才,当真是可惜了!” “兄长所结交之人,皆是比臣才高之人。臣陋才,不敢与其相比。”蒋南天说的小心翼翼。 郭舒炎轻笑,“蒋卿不必多言,朕已从母后那里略微听得一二,各种缘故也已知晓。” 听了这话,蒋南天颇有些不好意思,“家中之事,不足为皇上挂齿。” “蒋卿是皇后之父,又能力出众。朕即位十载,蒋卿之才差点被埋没。如今外有贼寇,内有佞臣,朕欲肃清内外,不知蒋卿以为如何?” “恕臣妄言,为今之计,皇上应一力攘外,一来外境安则无战事,百姓方心安,方能安心从事生产,皇上才有机会肃清内朝;二来,未攘外却先安内,必然使得朝中人心动荡,若是贼寇趁虚而入,那么便得不偿失。” “蒋卿所言甚是,只是贼寇易除,但心向与朕的臣子却很难得,不知蒋卿有何见解。”郭舒炎似乎兴致勃勃。 “文臣,皇上可用科举甄选寒门之士,亦或者是那些多年来官居下品却怀有抱负才气之人。武将,则可从军中挑选寒微之士,这些人都将成为皇上的肱骨之臣!”说这话的时候,蒋南天身子微微向前倾,似乎在说着意见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而此时的他和郭舒炎都明白,这是郭舒炎拉拢的方式,也是自己表明忠心的方式。 “蒋卿所言甚好,朕尽数记下了!朕只希望,无论多久,蒋卿都能记住今日之言!” “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蒋南天说着深深跪了下去,向这位既是自己女婿,也是自己君主的男子深深跪了下去。 郭舒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即位十载,自己虽然亲征,但是朝中牵制自己的力量实在太多,从今日起,自己定要开始慢慢谋划,将权利慢慢收归到自己的手中。蒋南天他虽然姓蒋,却被蒋南林压制,想要出头就必须依附于自己,而自己,却也正好利用了他!还有,那个未央宫里巧笑倩兮的女子,不知道可否能在别的方面帮上自己! 宣正十年十月,大军再次大败敌军,其中翊麾校尉萧威英勇作战,郭舒炎本欲晋其职,却被左淼然以其出身卑微为由给挡了下来,对此郭舒炎并为反对却也借机未对左淼然进行封赏。藉此,他也开始发现,想要提拔寒门将士,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他决意按照蒋南天的办法去发觉那些一直被压制的有才之士。同时,又为了继续考察蒋南天的能力,派了他去西北查一个积年的案子。明面上看郭舒炎让他出去折腾,暗地是让他去看一看下面的民情如何、 因着这一年有一次大胜,这一年的除夕郭舒炎下令要大办,远在西南边陲的成王郭舒扬以及其他不在上京的亲王均被召回了上京。 除夕当日一大早郭舒炎便派礼部之人至太庙高级,又召群臣进宫赴宴,不过此时的宴会只是走走形式,待郭舒炎颁下节礼之后便都告退出宫,各自回自家府上。而宫内今日的重头戏,则在晚间的阖宫家宴上。 从一早开始,未央宫的宫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所有能用之人都被调动了起来。而蒋曦薇则被秀奴他们几个按在了妆镜前不许多动。 “从早上起来已经换了不知有多少套首饰了,你们几个今天好生啰嗦。”此时蒋曦薇正在椒房殿内试穿晚宴上的肌肤,与大婚当日的吉服不同,这件吉服喜庆意味很浓,是以金线修成的百鸟朝凤。 “今日是皇后娘娘正式见皇室宗亲,无论妆饰还是言语都不能有一丝差错,否则便会贻笑大方。当年先皇后在世的时候,因为第一次见面太过紧张,还险些被那起子王妃笑话呢。”瑜楚一边说着一边为蒋曦薇挽着发髻。这段时间以来蒋曦薇见她心思缜密却又为人忠厚,所以对她倚重起来,瑜楚也和秀奴他们熟悉了许多,因着她进了内殿之后就专门负责给冯清扬梳发,故而此事做的十分熟练,只见她左拢右梳,一个端端正正的牡丹髻就出现了。“只可惜今日是正式场合,必须梳这个牡丹髻,否则,娘娘梳领灵蛇髻或者是凌云髻才漂亮呢。” “可不是,就算是抛家髻也好呀!”香儿说着将一支九展凤翅插入发髻之中。那凤翅中央又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垂了下来,正对眉心。此外香儿又在蒋曦薇发间埋入一颗颗珍珠,至最下方则是一对海水玉缀珠步摇。 “我家小姐当真是个美人呢!”香儿俏皮道,“蒋府五位小姐,谁都不如我家小姐长得漂亮!” “香儿!”蒋曦薇嗔道。方才香儿的话引得瑜楚不由再次打量蒋曦薇,自己这位主子的确是很美,肤白若雪,双眼流波之间止不住的动人心魄,而且并非妖媚,端庄起来亦是国色天香。 就在众人为蒋曦薇挑耳坠子的时候,外间通报郭舒炎来了。蒋曦薇刚要起身相迎,却见郭舒炎大步走进来按下了她。 “今日薇儿美极了。”郭舒炎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蒋曦薇面上一红,这才注意到,郭舒炎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这少年身穿一身天青色滚边锦袍,一双细眼宛若柳叶,眼角上挑的很漂亮,并不同于郭舒炎的硬朗英俊。 “薇儿,这是朕最小的弟弟,郭舒雨。” ----------------------------------------------我是分割线------------------------ ,牡丹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感觉有点···太老气了哈 暗箭初端倪(中) 听郭舒炎一叫名字,蒋曦薇方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少年是先帝的七皇子,郭舒炎的异母弟雍王郭舒雨。 郭舒雨的生母是先帝的宠妃惠妃寇贞宜,先帝驾崩之后惠妃痛不欲生,直接生殉了先帝。那时候郭舒雨才不过两岁,郭舒炎怜之甚笃,除开将惠妃身边的荷香直接拨去做了他的教引宫女,又将他安置在太后身边抚养,前年封了雍王之后开府出宫,蒋曦薇入宫以来还仅是听说过他,这一次才算是第一次相见。 “舒雨见过皇嫂!”少年的声音尚带着一丝稚嫩,行礼间歇还不忘了偷偷抬头打量面前之人,心里还在想着这位皇嫂可比以前那位看着可亲多了。 “七弟快快请起!”蒋曦薇亲手扶了郭舒雨一把。 “皇嫂真漂亮!”郭舒雨起身之后,脆生生的说道,“二哥真有福气!” “这小子最近在王府里不听话,书也不肯好好读了,朕也只能把他拉进宫来让你这个嫂子来好好管教了。”郭舒炎颇有些戏谑道,“这下看你如何胡闹了!” 郭舒雨见状嘟了嘴道,“二哥莫要听荷香姑姑乱说,舒雨只是因为身边的人都比我年高,连一个年纪相仿的也没有,好生无聊才无心读书骑射的!只要二哥给舒雨找个伴读来,舒雨一定能够好好读书的!” “朕倒也是这么想的。你皇嫂有个弟弟跟你岁数差不多,不就就让他来做你的伴读,可好?” 蒋曦薇抿嘴一笑,“臣妾的弟弟怕是比雍王殿下还要淘气,臣妾可怕带坏了雍王呢!” “不会不会!”郭舒雨好容易听见自己就要有个伴读,唯恐蒋曦薇不让一样,扯住蒋曦薇的衣袖道,“皇嫂,有了伴读,舒雨会认真读书的!” “好了好了,朕已经做主给你定下来了。过了新岁,你就去国子监吧,你一直说身边没有年龄相仿之人,这下人可多了吧。不过你可不能端着皇亲的架子,否则朕定然会把你给拉回来!”郭舒炎沉声道。 “舒雨知道了。” “皇上。”蒋曦薇柔声道,“宴席的时辰也差不多了,不如皇上先和雍王殿下去两仪殿同诸位亲王说一说话,臣妾片刻就到。” “既然如此,舒雨,你先跟着三宝去两仪殿,朕要同你皇嫂说几句话。” 三宝依言带着郭舒雨下去了。蒋曦薇正要开口问郭舒雨有何事,却被郭舒炎轻轻握住了手,“别动,你的眉有些歪了。”说着拉蒋曦薇走至妆台前,取出螺子黛,拿起了眉笔。 “皇上…”蒋曦薇有些羞赧,却也一动不动,任由郭舒炎为她一笔一笔画出远山眉。 等到郭舒炎与蒋曦薇到了两仪殿,后宫嫔妃与皇室宗亲都已经到了。先帝有七子两女,至今只有皇长子郭舒扬、皇次子郭舒炎、皇六子郭舒云、皇七子郭舒雨还在人世,其余的皇子均是病逝或者早夭了。倒是两位公主一位不差,均嫁与京中权贵。这除夕的家宴不必往常,除了帝后亲王公主之外,嫔妃一概不准参加,故而郭舒炎夫妇二人位居正座,太后告病不出,其下左手为亲王,右手为公主。 除了郭舒雨年幼尚未成亲之外,成王郭舒扬、陈王郭舒云均已娶妻生子。而郭舒扬的成王妃蒋碧佳恰是蒋曦薇的堂姐,蒋南林的第二个女儿。 当年未出阁时,蒋碧佳和蒋曦薇的关系就算是水深火热了,蒋碧佳脾气和母亲十分相似,没少跟着王氏一起欺侮蒋曦薇。这次听说自家妹妹没能进宫是因为蒋曦薇挡了路,对蒋曦薇愈发不满起来。朝见的时候虽然礼节一丝不苟,但是她心里却仍旧憋着一口气,心中的不快也就随之写在了脸上。 “今儿是除夕,又是在宫里赴宴,你就不能有点笑模样?待会皇上看见了,还以为咱们两个对他不满呢!”郭舒扬见妻子一脸不快,赶紧扯了扯她的衣袖。 “别碰我!”成王妃一甩袖子低吼道,“我一看见蒋曦薇那个贱人我就满肚子气!我妹妹好好地皇后之位都被她这么个小贱人给抢走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父亲不过是庶子,她也永远都做不了蒋家的嫡支!” “可无论如何现在她是皇后!你不是一直想让皇上将我调回上京吗?那就好好地讨好皇后,这样日后咱们才有机会回上京,不用一辈子都呆在西南边陲!”成王言毕,举杯饮尽杯中之酒,心中的苦涩可不止一星半点儿。自己和郭舒炎一样,都是庶子,他可以登基为帝,而自己只能远赴边陲;自己求娶蒋家女子被他忌惮,而他却能立蒋家的女子为中宫皇后,这地位而造成的差别,想想都让人难受。 “今日是除夕,难得咱们兄弟几个能聚在一起,朕登基之后这样的日子可不多见了。只盼以后这样的机会能再多些,咱们兄弟几个也能多多聚聚。”郭舒炎坐于上首,举起酒杯向底下人示意道。 “皇兄这话说得很是,而且这次臣弟弄回来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正好要献给皇兄。不过这酒可是臣弟趁着一个大户人家嫁女儿的机会好容易才弄回来的,不知道皇兄要用什么来奖赏臣弟。”陈王郭舒云自封王之日起便时常出去游历,也时常带些新奇的东西回来,郭舒炎对他也一向是厚待的。 “今年辽东又进贡了不少兽皮,制成御寒衣物最是合适不过,朕让三宝给你挑一件最好的给你制成斗篷怎么样?”郭舒炎随口说道。 “去年是明珠一斛,今年又是兽皮,皇上对六弟还真是大方呢!”蒋碧佳有些按捺不住,出言戏谑道。 “二姐焉知皇上对成王殿下就不大方了呢。”蒋曦薇叫的是旧时的称呼,才刚来两仪殿的路上,郭舒炎就已经告诉了她今日要给诸位亲王的赏赐,而且还特地让她宣布给成王的赏赐。 “皇上知道二姐和成王殿下在治理西南辛苦,所以将会下旨,将开州并入成王封地。”按照大秦的礼制,诸王在封地享税负供奉,无兵权。郭舒炎扩大了成王的封地也就使得他们的收入有所增加,当然算是大恩了,喜得成王赶忙叩首谢恩。 晚宴一直持续到快子时方才结束,陈王送来的女儿红早已见底,而郭舒炎也已经有些微醺了,只感觉头脑里有个东西在砰砰的跳着。 等一碗醒酒汤下去之后郭舒炎方才觉得好些,定睛一看才发觉自己已经被送到了椒房殿,已经坐在了长榻之上。 “舒雨他自幼丧母,从小就顽劣,你平日里多看顾他一些,别让有的人把他给教坏了。”郭舒炎微眯着眼,吩咐道。 “臣妾明白。”蒋曦薇已经卸了妆换上寝衣,坐在郭舒炎身后为他揉着肩,“明日就是正月初一,事情必然多,只是前几日臣妾看皇上召见了不少嫔妃,虽说这样有利于子嗣,但是臣妾还是要多嘴一句,皇上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郭舒炎心里蓦地一跳,难不成她也要像冯清扬一样,开始坐那一等一的贤后了吗?虽然明知她身为皇后,劝诫自己才是职责所在,但心里仍旧是不舒服。 见郭舒炎半响没有反应,蒋曦薇又轻声呢喃了一句,“何况,臣妾会吃醋的。” 郭舒炎伸出手覆上蒋曦薇的手,“皇后也会吃醋吗?皇后可知,这可是一等一的重罪!” 暗箭初端倪(下) 后一句话,郭舒炎已经说得十分严厉,蒋曦薇听罢赶忙跪在地上,说道,“皇上恕罪,臣妾并非有意冒犯,完全是出于对皇上的身子考虑,臣妾实在是担心皇上的身子熬不住!” 蒋曦薇此时只穿着寝衣,虽然冬日里烧着地龙但是蒋曦薇双腿依旧是冰凉的。自她入宫,郭舒炎对她说的话都是温言软语,从未有过如此严厉的时候,她的心蓦地就降到了谷底。 郭舒炎本就想趁着蒋曦薇劝诫自己来敲打一下她,毕竟她是知道自己意欲重用她的父亲的,自己如果不敲打一下,只怕他们父女会因为自己的宠信而太过骄纵。只是方才听了蒋曦薇的话才知道她对自己竟是有情的。这几个月自己私下观察,这位新皇后性子极烈,治理后宫手腕强硬,但是在自己面前却是一味的温柔体贴,原来竟是这个原因,想着想着,郭舒炎就不由起身将跪在地上的蒋曦薇给扶了起来。 “吃醋就吃醋罢了,薇儿没事跪什么,也不怕冻坏了身子。”蒋曦薇见郭舒炎刚才还声色俱厉,转瞬就眉开眼笑,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般言语说的有几分不值,原本就有些发胀的眼睛里簌簌落下泪来,唬的郭舒炎赶紧给他擦眼泪。要知道后宫的女子只会在他面前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恐怕蒋曦薇是少数敢在他面前哭的女子了。 “好了好了,朕知道你是为了朕的身子考虑。其实朕每次去各宫,未必每次都会宠幸她们的,朕有分寸,你放心好了!” 蒋曦薇已经擦干了眼泪,轻啐道,“皇上与臣妾说这些做什么,臣妾又不会陪着皇上去各宫各院。不过天已经晚了,皇上还是早点歇下吧,这几天事情多着呢。” “好….”郭舒炎一叠声答应着,一把将蒋曦薇抱起,安歇不提。 新岁对于皇室而言,一向是事务繁杂的时候,好容易新岁之事差不多接触,这厢上元节望月又要过周岁礼。蒋曦薇自是早就授意殿内监与六局务必认真对待。 一直称病不出的太后早早的遣人送来了二审新制的小儿以上,金银长命锁各一,还有项圈、手镯之类的,皆做的小巧精致。其余嫔妃也都有贺礼相送,其中各式各样的东西不一而足。 望月的周岁礼也是上元节的家宴,自然是摆在未央宫内,只邀请了后宫嫔妃而已。因着左贵妃将佑盛带了过来,贤妃也带了佑洺,所以蒋曦薇还着意添了许多小孩子的玩意。 蒋曦薇早早抱了望月坐与上座,与底下诸人闲话谈笑。望月如今胖了许多,今日还穿了一件粉蓝色小袄坐在蒋曦薇怀里,圆滚滚的十分招人喜爱。 “皇后娘娘真是疼爱长公主,臣妾听说开始有仆妇不精心让公主受了委屈,皇后娘娘直接将人打发到了慎刑司,又换了精细人来伺候公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看公主和娘娘这般亲密的样子,外人只当公主是娘娘亲生的呢。”莫婕妤见望月憨直可爱,又想要奉承蒋曦薇几句,却不知戳到了冯昭仪的痛处。 “皇后娘娘是天下之母,自然这宫里所有的孩子都是皇后娘娘的孩子,疼爱是自然的。不知臣妾可有福气抱一抱长公主。”许淑媛也笑着打趣道,“也让臣妾沾一沾福气,他日也能生这么一个可爱的公主。” 蒋曦薇示意瑜楚将望月报给许淑媛,望月也十分乖巧的呆在许淑媛怀里,不哭不闹。众人见状也纷纷夸赞。冯昭仪却心有不快,她偶尔会偷着去看望月,谁知只要自己一抱望月这孩子就哭个不停,弄得自己没有办法。 这厢许淑媛将望月抱了回去,眼神之中颇有些欣羡意味,那厢左贵妃觑到了她的黯淡神色,不由嘲讽道,“许淑媛若是喜欢孩子,怎的不自己生一个?本宫记得你进宫也有个七八年了,怎的一点消息也无?贤妃姐姐也不过比你早进宫几年,佑洺都已经算是第二个了,许淑媛可要抓紧了。”她一向不喜欢许淑媛比自己多得那么一丝帝心,见她有自伤之意,自然不介意踏上一脚了。 “臣妾身子不好,这些年调理的差不多了也不见好消息,可见臣妾是个没福气的。”许淑媛说的颇为落寞。 “淑媛何必做如此之言。香儿,你去库房将那座罗国公送进来的送子观音拿来给许淑媛,也算是本宫替许淑媛发个吉兆!” “臣妾谢皇后娘娘!”许淑媛不由心底微暖。自己入宫以来见识过了这时间的人情冷暖,众人都鄙薄她的出身,只有贤妃还对她好些。蒋曦薇入宫之后自己曲意逢迎,百般小心,时间久了也发现这位皇后和别人也不大一样,对自己也算是真心相待,有嫔妃拿自己身世说事的时候,她也会替自己说几句话,看来自己这次下的赌注并没有错。 而众人眼见蒋曦薇对许淑媛是偏袒有加,也就不好再多说话了,等到郭舒炎到了之后,所见所闻又是一片和煦的笑颜。 郭舒炎坐下之后,向三宝说道,“将朕预备的贺礼呈上来。”三宝闻言拖着一个琉璃珐琅缎盒走了上来,将缎盒打了开来。里面赫然是一套翡翠制成的佩饰,郭舒炎亲手将其中佩饰从盒中取出,亲手给望月戴上,众人这才得以打量盒里的东西。这一套佩饰含有一个项圈,一块佩玉和一对手镯,各个都是晶莹剔透,不下千金之数。尤其是那项圈还配着一个蝴蝶形状的玉坠,造型十分逼真,好似真的蝴蝶一般。 “这是朕特地为望月打制的,好容易才赶了出来,总算是没辜负朕的一片爱女之心。”郭舒炎眼中此时尽是宠溺。无论如何,冯清扬做了十年皇后,郭舒炎对她也总有一分愧疚,而这份愧疚如今统统化作了对望月的疼惜。 底下人见了这套首饰皆是咋舌不已,而坐与左贵妃一旁的佑盛小小的心里却起了一丝嫉妒。他的衣摆上有一块佩玉,也是自己过周岁生辰礼的时候父皇送的,现在和那个小丫头相比,这块佩玉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盛儿,去把你预备送给望月的贺礼送上去吧。”左贵妃并没有发现自家儿子的别扭之处,还推了推佑盛。 “不要!”佑盛扭了扭身子,奈何左贵妃一力催他,他也无可奈何的走上前去,恭敬行了礼,献上自己做的一幅画。 佑盛虽然才七岁,但是作为皇长子,又有个出身尊贵的母妃,他自小便知道该如何让自己父皇喜欢自己,加上后宫孩子不多,郭舒炎对这个儿子也是疼爱有加,如今见佑盛年纪虽小却已经知道给自己的妹妹预备贺礼,更是高兴,连连夸赞佑盛,引得诸人也是一阵追捧。 郭舒炎犹自询问佑盛这一段时间的课业,殿外却忽然混乱了起来。蒋曦薇正要开口询问双福外面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一阵小内监的疾呼声,“哎哎,你不能进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宫女! 有备即无患(上) 众人见状都吓了一跳,左贵妃见状也顾不得礼节上前就将儿子抱了回来。郭舒炎乍见这一情景也是大怒,“混账!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奴婢是王美人身边的芝儿,才刚我家小主觉得胸口发闷,就去未央宫的后花园散步,谁知斜刺里冲出来一个小宫女撞到了小主,结果小主就流血不止了!” 蒋曦薇听了这话,心里暗道不好,旋即安排道,“快去将你家小主扶到偏殿去,秀奴快去请太医,双福带人去将那个小宫女给找出来!皇子公主暂时先去后殿,其余人都留在这殿上!”宫中每次宴会,都有一到两名太医随侍,因而来的也很快,不过片刻就已经进了偏殿为王美人诊治。 众人见蒋曦薇安排的有条不紊,便也都安坐不提。只是蒋曦薇心底却有那么一丝不安,今日突然出了王美人这件事,又是在自己的宫里,只怕是不简单。 不过片刻,双福就将一名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带了过来,未央宫人手不少,蒋曦薇不可能记住每个人,只能凭她的服色看出来她是花园里负责草木的人。 “糊涂东西,好好当差怎么冲撞了王美人?”蒋曦薇喝道。 那小宫女颤颤巍巍的抬了一下头,原本惊慌的面容霎时变得恐惧,她紧紧盯着香儿,过了半响方才下定了决心说道,“皇后娘娘,不是您让找奴婢找个机会给王美人添些麻烦的吗?” 恰好此时为王美人诊脉的太医走出来回禀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王美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被人一撞胎气大动,已然保不住胎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众人一听都十分惊骇,若那个小宫女说的是真的,那么蒋曦薇就是拈酸吃醋,小肚鸡肠还心肠歹毒的妒妇了,那么重视皇嗣的皇上定然不会坐视不管。若那小宫女说的是假的,那么就是有人阴谋毒害皇嗣还嫁祸皇后了。 心头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蒋曦薇有种想笑的冲动,却仍是耐着性子问那小宫女,“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这未央宫有一百几十号宫女内监,本宫从未见过你,又怎会吩咐你去给王美人找麻烦呢?” 小宫女忙有说道,“皇后娘娘的确未曾召见过奴婢,只是新岁前尚服局来给奴婢们做下一季衣裳的时候,香儿姐姐趁着量尺寸时找到了奴婢,偷偷许给奴婢一千两银子,让奴婢找机会给王美人添麻烦。奴婢也不知道王美人怀孕的事情,皇上饶命啊!”说完还从身上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出来。 “王美人不过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不小心走到了长公主所居的清凉殿里惊扰了长公主,娘娘略施惩戒就算了,何必这样呢还连累了王美人腹中的皇嗣。”莫婕妤说道,言语之中似乎已经笃定这一切都是蒋曦薇策划的了。而且这殿里众人都知道王美人有一次来请安时不小心惊扰到了长公主,面上表情顿时有了不同的样子。 郭舒炎面上阴晴不定,他也知道这事疑点颇多,但是事关皇嗣他不得不小心,况且后宫争斗历代都有,也不能排除皇后为了泄私愤而对王美人下手。 “莫姐姐这话说得有理,况且咱们侍寝一应记录在彤史之上,这宫里能看到彤史的可只有皇后娘娘了,只怕是皇后娘娘知道了王美人有了身孕心里不舒服呢。”李良媛附和道。 “胡说,我家小姐若是这么做岂不是太过招摇,太过容易被发现!”香儿听底下两人说的离奇不由出言反驳。 蒋曦薇示意香儿不必说话,“去将王美人身边的芝儿带过来。”言语之中没有一点慌乱,仍旧是有条不紊。 待芝儿跪在帝后面前时,蒋曦薇先向郭舒炎说道,“皇上,此事事关臣妾,臣妾不好多问,就请皇上审问这个小宫女吧。” “不必。”郭舒炎浮上一抹含义不明的微笑,“皇后才是后宫之主,朕不宜插手后宫之事。” “臣妾多谢皇上。”蒋曦薇起身行了一礼,又转向芝儿,“芝儿,你是王美人的贴身侍女,你可否告诉本宫,王美人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芝儿犹豫再三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奴婢本来打算宁死不说这件事,但是皇后娘娘居然以此来谋害我家小主,奴婢也不得不说了。上个月十五是小主来拜见皇后娘娘的大日子,小主为表重视就来早了半个时辰,不意碰上了长公主的奶娘,闲聊之下才发现那名奶娘和小主是同乡。后来小主发觉奶娘神色不对,追问再三奶娘方才吐口告诉小主,皇后娘娘厌恶长公主,给长公主的棉被都是用芦花絮的,压根就起不到保暖的作用。而且皇后娘娘还故意使人在奶娘的饮食之中多加了盐,让奶娘分泌不出乳汁!后来秀奴姐姐就来斥责小主惊扰了长公主!皇上要为我家小主做主啊!” 蒋曦薇不意这小宫女攀诬自己虐待望月,当下身子一震,险些跌倒在地上。瑜楚见状赶忙稳稳扶住蒋曦薇,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一定要把持住才不至于被人抓住把柄!” 听了这话,蒋曦薇深吸一口气,“去将奶娘还有长公主的棉被带过来!” 那奶娘张氏抱着望月来了之后也是一番哭诉,所说内容和芝儿说的差不多,她甚至还当众让人撕开了那床被子,里面飞舞的芦花絮伴着她的哭诉显得那么的凄惶。听了奶娘的哭诉,众人似乎已经忘了刚才那个小宫女的话有多少的疑点,怀疑的眼光纷纷投向了蒋曦薇。 “皇上!”贤妃自席位上站了起来,“未央宫的小宫女、芝儿还有奶娘的话疑点纷纷。皇上万不可因为这个而怀疑皇后娘娘的清白!” 左贵妃颇有些惊奇,蒋曦薇好大的本事,孙钰宸可是这宫里出了名的冷清人,如今都能为她说话,蒋曦薇的手段可当真了得呢。 张氏听了贤妃的话,哀哀哭泣道,“贤妃娘娘不相信奴婢也罢,可奴婢拿来的这床棉被是皇后娘娘的母家送进来的,都是记过档的,娘娘若是不信让人去查查也好啊!”她这番哭泣引得怀中望月也啼哭不止。 蒋曦薇有些不忍,伸手想要将望月抱到自己怀中,谁知望月的哭声陡然提高了,一下子就让蒋曦薇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臣妾也不相信皇后娘娘会做这样事,只是如今皇后娘娘不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说法,怎么也说不过去的。”左贵妃施施然道。 郭舒炎此刻亦是在思考着眼前的事情,以这些日子对蒋曦薇的了解来说,她不会做这么不明智的事情,但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纷纷指向她,连自己也想不明白。 “皇上,臣妾素日待望月如何,皇上是看在眼里的,臣妾如何会做出这等毫无人道的事情呢?!”蒋曦薇顺势跪在了地上,但腰板依旧是挺直的。 “朕相信皇后未作出这样的事,但是皇后也必须给朕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蒋曦薇拼命思索着今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所有事情都并成了一条线,终点就是要诬陷自己! “皇上,娘娘是冤枉的!”冬槐忽然出现在殿门口,怀中还捧着一方不小的缎盒。 “皇上,娘娘母家的确是送来了一床吉祥如意锦被,但是却不是张氏所拿出来的这一条。”冬槐跪在地上,稳稳道,“皇上且请看,这缎盒上面一个凤字,是皇后娘娘母家送东西进来的时候所用的缎盒,上面封盒的火漆尚好,还请皇上打开一看。” 郭舒炎示意三宝上前打开那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条一模一样的吉祥如意锦被! “这床被子送来之后,奴婢就交由奶娘预备给公主用上。才刚奴婢听见前面在说什么芦花絮的事情,想着去奶娘房中看一看也许能够发现些什么,没先到竟然就发现了尚未开封的缎盒。”蒋曦薇听了这话不由长出一口气,由此,她的嫌疑可解了。 有备即无患(中) 郭舒炎的神色稍霁,向冬槐说道,“你先把公主抱过来,朕要好好问问这个奶娘!”就在此时望月的哭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瑜楚眼尖,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奶娘的手紧紧攥住。这下众人可都看清楚了,奶娘的手上捏着一根绣花针,每次有人要接过望月的时候这根针都会扎到望月的身上,所以望月才会时不时的哭闹。 “皇上,就算这芦花絮是奶娘诬陷皇后娘娘,但是皇后娘娘故意使人去撞王美人之事可是真的,王美人的皇嗣也因此没了啊!”冯昭仪本来就等着看蒋曦薇倒霉,如今见她就要无事,赶忙找了个机会说话。 那跪在地上的小宫女闻言连连叩首,“奴婢不敢撒谎,的确是香儿姐姐亲口转告皇后娘娘的意思。皇上,奴婢说的全是真的!不信您看,这银票上还有皇后娘娘殿内的百和至宝香的味道,分明就是从椒房殿中带出来的银票!” 蒋曦薇听了这话冷笑数声,直笑的冯昭仪心中发毛。蒋曦薇眼神一瞟,瑜楚会意,上前对冯昭仪朗声说道,“昭仪可知,皇后娘娘不喜欢冬日焚香,觉得那味道极不舒服,所以一进了冬三月就撤了香炉不用,至今也未恢复焚香。这婢子所持的银票上面怎会有百和至宝香的味道?可见是在撒谎了!” 那小宫女听得瑜楚这么说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忽然头一歪就倒在了地上,双目圆睁没了气息,想是早就预备好了要自尽。 另外一旁的奶娘张氏见状也要咬舌自尽,谁知被身旁的小内监看见了一把捏住脸颊,这才没有自尽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皇上,今天发生的事一环套一环,想是早有预谋,臣妾受委屈并不要紧,只是望月年纪还小就受了大委屈,还请皇上给望月主持公道。”蒋曦薇冷声道。 郭舒炎沉吟片刻,对瑜楚和秀奴说道,“扶你们主子起来,一会儿叫白太医来给看看,跪了这么久怕是膝盖都已经青了吧。”他随后又看下底下的众人,“朕会好好地查,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这么大的委屈!” “三宝,召殿内监、大理寺卿入宫!给朕去好好地查,务必要查出那条被子从何而出,这奶娘还有王美人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谁敢诬陷皇后,动摇后宫,朕都不会放过!”郭舒炎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更是震得底下嫔妃身子一震,郭舒炎这话显而易见是说给她们听得,也就是说,她们都是郭舒炎怀疑的对象。 “还看着做什么,都给朕回宫去安分的呆着!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准踏出自己的宫门一部!”郭舒炎的话里不带一丝感情。听了这话,众人脸色各异,怀着不同的心思离开了。 贤妃本想留下安慰蒋曦薇几句,但又见郭舒炎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坐上轿辇回长秋宫。 “主子,您说今天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皇后娘娘自己设下的扣肉及,然后借此博得皇上联系呢?毕竟长公主并非她亲生,就算再疼爱能疼爱到哪里去呢!”回宫的路上,贤妃的侍女夕颜问道。 贤妃嘴角一弯,“你可看过皇后抱望月的眼神?那是母亲才会有的,本宫虽然不清楚皇后为何会将望月视如己出,但是皇后对那孩子的心并不是假的。而且今日这事,如果是皇后做的,她想利用这个扳倒谁?此事对她一点利益也无。” “那,难不成是冯昭仪?长公主可是她的亲外甥女,似乎也不大可能。” “若说冯清袅想把望月接到自己身边,做个苦肉计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就以冯清袅的那个脾性,又怎会有这样的谋划?罢了,这件事已不是我们能够参与的了。” “娘娘说的的确有道理,只是奴婢一直不明白,为何小姐要与皇后娘娘交好,您不是总说,在这宫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长秋宫生活才能安稳长久吗?”夕颜是贤妃的陪嫁,有的话自然她能说的出口。 “那是冯清扬还活着的时候,皇后软弱,左贵妃独大,我和她家世相仿,地位相当,若是我同人相交,她又怎能容我活到现在?她的父兄又怎能容我的父兄在兵部任职。只是如今都不一样了,依你来看,皇上对这个皇后怎么样?” “总比对先后好,不对,是好了很多,以前的未央宫可没有这么热闹过。” “这可就是蒋曦薇的本事了。且不说她有意与我相交,跟她接触越久,我就越觉得她这个人值得去交往。许是在这宫里寂寞久了,有个人对自己好就感念的不得了。”说到最后,贤妃轻轻叹了口气。 夕颜见状赶忙劝慰道,“小姐浑说什么,皇上再不济一个月也会来咱们长秋宫三四次,更何况娘娘还有二皇子在身边呢”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小姐就是因为平日里好乱想所以才弄得身子不好。小姐不也说现在的皇后娘娘有本事嘛,想来她跟小姐交好就不会有人再敢欺负小姐。说到这儿,奴婢还真的很佩服皇后娘娘,自皇后娘娘执掌后宫以来,这宫里安宁了不少呢!”夕颜正说着,斜刺里忽然就冲出来一个人,差一点就撞到了贤妃轿辇。 “什么人!”夕颜第一个反映过,断喝道。 “夕颜姐姐,好像是秦更衣!”贤妃的另一位侍女茗儿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回答道。 秦更衣?贤妃眉头一皱,永巷之中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按这宫里的规矩,嫔妃品级在七品以下的都没有资格入住东西十二宫的,只能在宫城东北角的永巷居住,过得也只比宫女好一点而已,平日晨昏定省只有初一十五才能过来,除了除夕重阳等重大宴会,宫内各种活动也鲜有他们的身影。 “秦更衣到这里来做什么?”贤妃问道,谁知秦美人竟然如同痴呆一样,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来人,将秦更衣摁住了,听听她在说些什么。”贤妃自轿辇上下来,身边早有小内监摁住了秦更衣。就在贤妃走近的时候,秦更衣忽然贴近了她,低声说道,“前朝公主回来了!” 前朝公主?贤妃心中一沉,前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太祖是靠篡位而得的天下,逼宫之时有不少前朝皇室出逃,抓到现在也未曾完全抓完。这秦更衣怕是知道些什么,又事涉前朝余孽之事,绝非简单小事。 “带着秦更衣,回未央宫,本宫要见皇上和皇后!”贤妃朗声吩咐道! 之后数日,嫔妃们都被勒令呆在自己的宫室中不得出来,宫中的气氛似乎降到了冰点。过了半月,禁令解除之后,众人方才恢复了正常的晨昏定省。一切恢复如常之后,众人才渐渐摸清有关于这件事的结果。 望月身边的宫女内监除了冬槐之外尽数被杖毙,奶娘张氏甚至是被夷三族。不仅如此,尚服局管事之人也都被打发到了慎刑司服苦役。失了孩子的王美人还有疯了的秦更衣也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永巷之中,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整件事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平静了下来,无人敢去追究这件事背后最终的真相。 而后郭舒炎下旨,冯昭仪当日公然顶撞皇后,罚抄了三个月的女诫。而左贵妃那一日说的话比冯昭仪还要多,居然没有任何惩罚,众人也都不得不感叹左贵妃的恩宠可是比不得的。 而此时,椒房殿内,气氛十分压抑,蒋曦薇的面前乌压压的站了一众的人。 有备即无患(下) 谁都没有想到长公主的周岁礼上会惹出那么大的事情,连带着连前朝之事都被扯了出来,一连忙了半个月,蒋曦薇方才想来这未央宫里人事该好好地拢一拢了。 眼下,未央宫一百几十号人都被召集到了蒋曦薇的面前。蒋曦薇坐与上首,冷眼看着底下诸人。过了半响,蒋曦薇幽幽开口。 “本宫入主未央宫也快有一年了,平日里对你们是怎么样的你们也很清楚。本宫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却仍然有人对外勾结妄图诬陷本宫,本宫自然也不可能坐视不理了。的确,跟在本宫的身边随时随地都有危险,所以说本宫不会强留你们在身边。”说着她示意瑜楚端上来一个木盘。 “这里面有四千两银子,如果你们之中有人想要离开,可以从这之中拿走一百两,足够你们两年的俸禄,之后若还是想要在宫中伺候,本宫会让郎世荥给你们安排另外的取出,到时候到了年限自行出宫就是了。以往到底是心向何方,本宫一概不计较,也绝不会为难你们。可要是打算留在这里,就等于和本宫拴在了一起,日后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数了!而且本宫要的是忠心!绝对不能再出现上一次的事情!” “个中道理想必你们都明白,今日本宫就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炷香之后你们就可以自由做出选择了。”蒋曦薇说着示意秀奴将一炷香点燃,静静望着底下神色各异的诸人。 一炷香之后,果然有十多名宫女和内监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向蒋曦薇再三告罪之后取了银子回自己住处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蒋曦薇也没有多难为他们,还让香儿带着他们去找郎世荥,好安排新的去处。 而后,蒋曦薇对着剩下的人问道,“你们是确定要呆在这未央宫了?无论本宫以后在这宫里是何种命运,都不会反手去害本宫?” 剩下人纷纷跪伏,口中称道“奴婢(奴才)誓死跟随皇后娘娘!” 蒋曦薇点点头,“那就好了,对了,未央宫里的香料是由谁来管的?” 有一小宫女应声而出,“是奴婢。” “你们都先下去做事吧,本宫还有几句话要问。”蒋曦薇摒退了其他不相干的人,只留下了自己的近侍宫女还有冬槐双福几个人。 蒋曦薇又向那个小宫女问道,“未央宫里焚香的规矩是什么,你且同本宫说一说。” “每月未央宫的香料都由尚服局的人专门送来,每次椒房殿要焚香时都是奴婢先将香炉烧好,再送至椒房殿,用了多少香料都由明文记载,月末也会有人来专门检查。” “若是如你所言,那个宫女所拿的银票上缘何会有百和至宝香的味道?据本宫所知,这香只单单供给未央宫,别处可是没有的。”言下之意,蒋曦薇已经认定这个人和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有着重要的关系。 那小宫女不慌不忙道,“奴婢惶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皇后娘娘如今已经认定奴婢于此事有关,奴婢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故而奴婢无话可说。” “那本宫偏偏就要听听你的解释呢?”眼前这个小宫女怕是有些意思,蒋曦薇如是想。 “奴婢来了未央宫之后一直负责看管香料和焚香,其余事情一概不管。只是那名撞倒王美人的小宫女是同屋居住过一段时间,昔日奴婢在为娘娘焚香时不时有意无意的来找奴婢说话,每次都要呆个一时半刻,还有几次抢着帮奴婢出去倒香灰。事发之后,奴婢方才想起这件事,想是她早有准备,在怀中揣了银票来找奴婢,好让银票上沾了香味,那香灰也是可以再次燃烧的,想必上面的香味就是那么染上的。后来她不在同奴婢一起住,也就没再来找过奴婢,自然不知道皇后娘娘冬三月没有焚香的事情。” 这名小宫女说完了所有的话之后静静跪伏了良久,见蒋曦薇一直没有开口,她也一直不敢抬头,“你叫什么名字?”蒋曦薇突然开口问道。 “奴婢云芝。” “本宫身边的冬槐去做了长公主的教引宫女,故而本宫身边还缺一个一等宫女,你可愿意来本宫身边填这个缺?”抬首一看,蒋曦薇已是一脸的和煦春光。 “怎么?觉得不够好?”蒋曦薇又追问道。 脑子中有那一瞬间的空白,云芝旋即反应过来了,“奴婢谢皇后娘娘厚爱!奴婢日后定然忠于皇后娘娘,万死不辞!” “说什么死不死的?秀奴,你带着她即刻就去把东西搬进内宫来吧。”待秀奴领着云芝下去之后,蒋曦薇收起笑容,正色道,“你们三个一直是我的近侍,本宫知道你们对我忠心,却从未问过为什么。如今我把秀奴香儿和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了,你们可否对本宫说一说。” “皇后娘娘!”冬槐率先开了口,“奴婢是先后的婢女,能在先后过世之后留在这里已是万幸,奴婢万万没有想到娘娘不仅不弃嫌奴婢的出身,还让奴婢去照顾长公主,这份大恩大德,奴婢万死不能报,唯有忠心于皇后娘娘。”说到最后,言语之中已带了些哽咽之意。 “那双福呢?” “回皇后娘娘,奴才是为了报恩,报娘娘父亲的大恩。奴才自小没了母亲,父亲只能带着奴才四处讨生活,有一次奴才重病差点急死了,恰好遇到了当时外放为官的蒋大人,是蒋大人出银子救了奴才,奴才才能活到今日。原本想着这份大恩只能放在心里,谁知奴才有福能够伺候皇后娘娘,自然是要忠心了。”双福也跪下说道。 “好了,你们两个起来吧。”蒋曦薇犹自感叹当年父亲和自己的无心之举,都在入宫之后好好了帮了自己一把。 冬槐和双福起身之后,瑜楚十分平静的走到蒋曦薇面前,福了一礼,“奴婢家贫,很小的时候就被家人送进了宫,从小宫里的嬷嬷们就告诉奴婢,我们这些人,最需要记得的事情就是忠心于自己的主子。奴婢曾经亲眼见过背主的下场,一个跟我很要好的姐妹为了出头背叛了自己的主子,事后她的主子被赐死,她回到六局之后被众人排挤,很快就因为犯错被赶至慎刑司,过了没多久就死了。从那之后,奴婢就暗下决心,若是以后到了哪位娘娘小主身边,不论她受宠与否,性格如何,奴婢都誓死相随绝无二心!”瑜楚微微低头,“去年腊月奴婢有幸见了家人一面,知道娘娘派母家给我们这些近侍的家眷一户送了一千两银子。宫人入宫大多是因为家贫,皇后娘娘替奴婢们免除了后顾之忧,奴婢有何理由不效忠于皇后娘娘。” 蒋曦薇不由感动,亲自将瑜楚扶了起来,颇有些动情道,“本宫何等有福,竟能得到你们几个忠心相随。如今你们已是本宫的近人,比起那些外殿的人来说,更是不知亲近了多少。后宫嫔妃各个都在盯着本宫,实在不知道还会闹出来什么事。咱们椒房殿的平安,也只有靠着咱们同心协力才能保全了。” “娘娘也请放心,从今往后,奴婢几个必定忠于皇后娘娘,绝不会让半月之前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瑜楚以自己温热的手心回应了蒋曦薇。 也许在这之前,椒房殿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想法,可从今天开始,他们将会全心全意的忠心与这位椒房殿的主人! 两小无猜嫌(上) 正午,隆福宫内,太后召帝后二人来用膳。对此,郭舒炎不过视为每月的例行公事罢了,用过膳后便以处理政事为名离开了隆福宫,走之前又吩咐蒋曦薇多陪太后一会。 “你看,皇帝待哀家就是这般模样,除了每个月来这里一两次之外,跟哀家多说几句话都不愿意。”见郭舒炎走了,太后颇有些幽怨的说道。 “太后,您别多想,皇上他迟早会明白您的苦心的。说来当年若不是太后整日里逼着皇上去学诗书骑射,皇上如何能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侍立在一侧的宋嬷嬷劝慰道。她是太后当年的陪嫁,也算是看着郭舒炎长大的,说的话也颇有分量。 “行了,别安慰哀家了,都十来年了,他要是明白早就明白了。不过,薇儿,你嫁给皇上也快一年了,皇上对你常有召幸,为何你迟迟未有身孕?” “白太医还有姑母身边的常太医都为臣妾号过脉,均说一切无碍。姑母,这件事不是急的来的。”蒋曦薇的脸色也不好,太后着意培养她三年,她何尝不知道尽快生一个皇子才能真正的巩固自己的后位。她也曾猜测过是不是郭舒炎忌讳自己的身份而做了什么手脚,可是常太医是自家姑母的人,他将椒房殿上上下下还有蒋曦薇素日的饮食都检查了一边,什么问题都没有。可是不知道为何,自己就是没有身孕。 “中宫无子久了,人心就要乱了,有皇子傍身的嫔妃的心也该活了。而且,中宫久久无子,朝臣们便会怂恿帝王选秀,他们好让自己的女儿入宫。炎儿这几年子嗣不旺,日后也会说成你这个皇后失德,无法为皇帝绵延子嗣,只这一个理由,便足以废了你!” “宣正十年先后薨逝,未有选秀,只有臣妾一人入了宫,再次选秀也要三年之后,这三年里,臣妾有足够的把握让自己怀上一个孩子!”蒋曦薇这话说得也不是很有底气,但是她必须要说,必须要让太后觉得她自己还有些用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说的也对。对了,这段时间后宫可还平静?望月周岁宴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哀家不好去问皇帝,只好来问问你了。” 蒋曦薇向太后身边靠近了三分,眼风又扫向四周,宋嬷嬷会意地将所有人撤到了殿外。 “此事皇上十分重视,臣妾不敢过多置喙,只听得跟前朝余孽有关。这一段时间,皇上已经开始暗地里安排人出去查了,那些由前朝归附而来的世家也在此列。” “你是说江南冯氏?” “不止这一个。但冯氏子弟为官者居多,冯氏又曾经尚过前朝公主,故而要特别注意。” 太后听了蒋曦薇这话不由露出笑容,“看来皇帝对你很是信任,这种事情原不是后妃能够参与的,皇帝能同你提起这么多已经不错了。” “姑母说哪里话,都是姑母教导有方,曦薇才有今日。”蒋曦薇恭敬道。 “自家姑侄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对了,这段时间后宫那起子人可还安稳?” “皇上近来很少来后宫,有几个倒是多了不少话,不过她们也只有嘴上的功夫,不足为虑。左贵妃那边一时半会插不进什么人去,不过也没有什么动向。” 这丫头也是个有本事的,进宫以来就知道着手往各宫安插人手,倒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自己也不用太担心她。 “碧娇今年三月份要行及笄大礼,王氏早有准备,恐怕是要办的盛况空前,听说前几日还亲自去了广宁大长公主府上,怕是邀请广宁大长公主亲自为碧娇盘发呢!” 蒋曦薇嘴角一弯,“碧娇是丞相嫡女,又是幼女,这及笄礼自然要大办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姑母的意思怕不是要让曦薇和皇上亲自前往观礼?”若真是这样,蒋家在上京可就出了名了。 “不,不。”太后摆一摆手,“帝后身份尊贵怎可轻易出宫至臣子宅邸,哀家的意思是提醒你,那一日记得颁下赏赐去,以显示你眷顾母家,同时对王氏也是个震慑。” 蒋曦薇听罢颔首,正欲开口,秀奴在殿外高声回禀道,“小姐,雍王携二少爷入宫了,此刻正在未央宫呢。” “舒雨这孩子对你倒还亲近,你去吧,改日哀家有话了再命人去叫你。” “那,曦薇告退了。”蒋曦薇行了告退礼,出了隆福宫坐上轿辇回未央宫。 ------------------------------------------------------------------ 建章宫,太极殿。 郭舒炎将一封加急奏折摔在桌上,“百济再次来犯?去年刚刚战败,今年年初就有国力来侵犯边关?什么时候百济变得如此强盛,去年四十万大军,今年五十万!他百济究竟有多少人!这样下去,边关粮草如何供应的上!” 底下站着的是兵部尚书孙尧,贤妃孙钰宸的父亲。他见郭舒炎发怒,轻声说道,“皇上,所谓大军人数多少,皆是奏折上说的。” 郭舒炎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这敌军人数是左家人编来诓朕的?然后就可以用来在朕面前邀功,好骗取粮草是不是?!” “又或者,去年百济来犯并未大败,而是保留了有生力量,故而今年有能力再犯边关。”孙尧身边的蒋南天说道。他只是大理寺卿,掌管的天下刑狱之事,谁知道自他去各地探访回来之后,皇帝时不时就会将自己叫来谈论政事,和自己的职责风马牛不相及。这固然是皇帝对自己的重用,只是自己行事需小心再小心罢了。 “臣明白皇上不愿怀疑左老将军的心,只是左老将军已经年过七旬,难免力有不逮,皇上在辽东军中又未设监军,只怕日子久了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孙尧见郭舒炎面上犹疑之色,补充道。 “那蒋卿那边,查的如何了?” “回禀皇上,大理寺的人一路查下去,我大秦国境内有上百处重要关塞,其中有一半位于辽东,其中的守城将领有不少是由左老将军一手栽培出来,其手下的兵力可以达到四十万。剩下的关塞,西北与西南各占一半,不过由于西南有成王殿下驻守尚还无碍,西北将领是当年同皇上一起出征过的徐致远,也无大碍。” 成王不足为虑,西南也并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可以暂时放心。徐致远那边是自己的亲信也可以放心。自己最担心的就是辽东!左家在那里镇守多年,早已经掌握了大批军队,如今自己迫切需要一个可以代替左家的人!蒋南林的儿子蒋孝绍虽然已经投身西北军中,但自己并不想让他去辽东,否则自己那个舅舅可更要骄纵了。 孙尧倒是有个儿子,只是一直安插在西南,轻易动不得。蒋南天虽然为自己所用,奈何他的儿子才十一二岁,而且身子孱弱,不是可以上战场的人。 “皇上?”孙尧见郭舒炎沉思良久,忍不住打断道,“皇上是不想让兵权集于一人之手,那么为何不将昭武将军与左校尉调至西北边关。这些年匈奴王庭与我大秦交好,开放市场互通有无,暂时不会有大规模战事,故而大军压境只是起到了震慑与防守之用。徐将军在西北多年,自然不会容左家人在那里培养亲信,且西北大军调动全凭虎符,左氏父子掌握不了西北军队。至于辽东那边,臣听说有一萧姓将士可堪大用,皇上可令左老将军善加培养。”孙尚书侃侃而谈,比起女儿贤妃的沉静,他可显得外向的多。 “孙尚书所言极是,让左氏父子一同调动还有一个好处,昭武将军为人尚有忌惮,可以压制其子。” 郭舒炎颔首,他登基已经有十年了,内有丞相外有武将,这些人都不是完全忠于自己,自己实在是需要培养属于自己的亲信了。面前两人,一个是皇后母族,一个是贤妃母族,都是高门之后,他们的女儿都对自己有情,而且是有真才实能的,这样的人才堪为自己的亲信! “卿所言甚是,朕亦打算这么做。不过如今还有一件要紧事,就是找到前朝余孽!大秦立国已久,没想到前朝王族还有活着的人,看来祖父当年是下手太轻了!” 昔时太祖率军攻进皇宫大开杀戒,之后却只找到了前朝帝后以及一众幼年皇子公主的实收,而太子一脉的人却始终未曾找到。 “此事只能秘密查访,否则必会寒了那些归附之人的心。臣会令大理寺之人好好探查。”蒋南天躬身道。正说着,三宝在外禀道,“皇上,蒋丞相来了!” 大秦丞相身份尊贵,面见君王可不必通报直接进入。郭舒炎见状赶忙甩下蒋南天拿来的簿子,假意怒道,“朕要你去查访贪官污吏之事,为何迟迟未曾完事。” 蒋南天见状赶忙跪伏在地,“皇上恕罪,我大秦疆域宽广,一时半会实在难以完成啊!” “胡说,再给你三个月,若是再不能完事就不要来见朕!”郭舒炎见蒋南林进来了,又吼道,“丞相来了,还不快给朕滚出去!孙卿你也是,再不能把西北兵力布置给朕弄出来也不要来见朕了!”二人闻言赶忙告罪退出来。 “蠢货!”蒋南林轻声嘟囔了一句,这才向郭舒炎行礼汇报自己的事情。 两小无猜嫌(中) 三宝将二人送至宫门后方才动身回来。孙尧见四下无人,这才开口对蒋南天说话, “敬之,你苦熬了这么些年,终于有了被皇上重用的一日!”孙尧和蒋南天两个人自太极殿中出来之后,见四下无人,孙尧方才开口对蒋南天说话。他和蒋南天曾是同窗,他又叫的是蒋南天的字,显得十分亲厚。刚才皇上问的许多话已经跃出了他二人的职权范围,看得出是有重用之意,孙尧自然是兴奋不已了。 “能得皇上青眼固然很好,可我却担心会让大哥忌惮,这样曦薇在宫里也不免受到影响。”蒋南天担忧道。二人边说边向前走去,却看见未央宫的双福立在宫城门口等候他二人出来。 “蒋大人安好!孙尚书安好。奴才是受皇后娘娘之命来给大人送东西的。皇后娘娘知晓大人今日入宫,所以特地让小厨房做了些大人爱吃的点心,还有一件皇后娘娘亲制的外裳。娘娘还说了,大人喉咙不好,春日风大记得多备些枇杷露。” “你看,我说你就是担心太过,皇后娘娘就都已经开始为皇上制枇杷露了,眼见就是夫妻情深了。”孙尧打趣道 “你可别跟我替枇杷露了,曦薇这丫头,今年开始给皇上熬枇杷露了,就不知道给自己的爹留点。” “少混说了,你我还是赶紧回官署去吧,皇上布置了好些任务,咱们两个可有可有的忙了。”孙尧笑骂了一句,二人这才赶快往外走去。 三宝送过蒋南天与孙尧之后,直接回了建章宫郭舒炎的寝殿紫宸殿,每日这个时候既不会去哪位娘娘小主的宫殿,也不会召见大臣,而自己也不用进去伺候。按照惯例,他得去小书房给郭舒炎研墨,待会郭舒炎出来之后是要批阅奏折的。 自己在郭舒炎身边当总领太监已有十年了,以前还是最低等的洒扫内监是,师傅就告诉自己不管去哪一殿伺候,哪里的主子就是自己的主子,必须要忠心,但是若这位主子对皇上起了带薪,那么自己是要毫不犹豫的倒向皇上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而后师傅告老出宫,自己接替之前,师傅还又特地吩咐自己,必须忠心与皇后,千万不能被哪位娘娘所驱使。凡事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有的话可以跟那些打探消息的嫔妃提起,哪句话不该说,自己明白的很。 殿外似乎有人影闪过,三宝抬眼一看是小喜子,不由斥道,“有什么事就进来说,在外面瞎转悠做什么!” 小喜子慢慢吞吞的走了进来,“师傅,承光宫的苏贵人想要求见皇上,已经来到殿外了。” “皇上这时候不见人你不知道吗?”三宝正奇怪小喜子今日今天怎的如此不知规矩,忽而就转过味来,“你收了苏贵人什么东西?!” “师傅,我没有......” “少给我装,拿出来!” 小喜子不清不远的从怀里掏出一对金丝玛瑙玉镯交到三宝手中。三宝叹了一口气又把镯子塞了回去,又从自己怀中拿出一张银票,“罢了,你家有老母要奉养,你拿着银票出去换了银子吧。然后镯子就还给苏贵人吧,你就说皇上在歇息,皇后娘娘来了也不见。”小喜子见实在无法,只好出去劝走了苏贵人。望着小喜子的背影,三宝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徒弟,哪里都好就是贪财些,就怕日后会误了大事。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郭舒炎伸着懒腰从内室中走出来,冲三宝说道,“叫御膳房做一道椒盐虾仁给皇后送去,再加一碗糖蒸酥酪,说朕今日累了,哪也不去了。行了,先下去吧。” “是。”三宝应声退了出去。 椒房殿内,蒋曦薇正陪着郭舒雨还有蒋孝文在窗下习字。自郭舒炎说过让蒋曦薇多多照顾这个弟弟之后,郭舒雨就隔三差五的往椒房殿跑,他总觉得这个嫂子比以前的那位亲切许多,以前那位嫂嫂每次见自己的时候总是那么端庄冷淡,恪守着一应礼仪。 “姐姐,你看属于,这首诗总是默不出来呢!”蒋孝文放下笔,对这郭舒雨揶揄道。因着他和郭舒雨年龄相仿,性格相近,两个人很快熟悉起来,平素也不顾及什么礼仪,只以名字相称。 蒋孝文放下手中的绣的扇面,看向他们两个。这两人所要默的是《长干行》。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猜嫌。怎么,舒雨是不喜欢这首诗吗?所以才默不出来?” “并非臣弟不喜欢,而是臣弟没有什么青梅竹马之人,所能不能体会这首诗里的感情,故而一直背不下来!” “嘁!你昨日才跟我说皇上时常带着你出席各种宴会,名门闺秀肯定也认识了不少,怎么连个青梅竹马都没有呢?再说,我将这首诗背下来了,难道就代表我有个青梅竹马吗?” “你怎么就没有了?我可听说了,蒋伯父在你小时候就给你订了门亲事,跟你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谁说的谁说的!”蒋孝文听了这话顿时不依,举着笔就要往郭舒雨脸上画去。 郭舒雨一边躲着一边喊道,“嗳,嗳,不闹了不闹了。我说孝文,你怎么就这么记仇呢!” “你们两个别胡闹了,外面已经备好了点心,你们不吃我可就让人给撤下去了!”蒋曦薇说道。 他们两个到底年纪小,一见到点心就乖了下来。这厢蒋孝文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对蒋曦薇说道,“姐姐,下次我进宫的时候吧五姐也带进来好不好。五姐那天还跟我说想你了呢。想要进宫看你。” 蒋家长幼两房这一辈的孙女共有五个,前两个分别是王氏所生的蒋碧婕和蒋碧佳,蒋曦薇排行第三,蒋碧娇第四。蒋孝文所说的五姐就是蒋南天和小妾吴姨娘所生的蒋华柔。 “华柔?她怎么想起来要进宫看我了?”蒋曦薇有些奇怪,这吴姨娘原本是王氏身边的婢女,后来王氏忌惮二房,就把吴姨娘作为眼线打发给了二房。吴姨娘一向巴结王氏,郗氏和蒋曦薇也没少因为她的多嘴而吃苦头。故而蒋曦薇很不喜欢吴姨娘,对蒋华柔这个妹妹虽然关心,但面上也是平平。 “吴姨娘总是往长房跑,没有闲心管她。娘想管但是身体不好,心有余而力不足。咱们二房的人又厌恶吴姨娘,更加没人愿意理会五姐了。反正姐姐现在是皇后,想要召见五姐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就让五姐进宫陪陪你吧。”蒋孝文颇有些哀求意味的说道。 蒋曦薇沉吟片刻,“也好。不过你回去告诉她不能心急,我得先去征得皇上的同意,然后再下懿旨召华柔入宫。下了懿旨之后还得有宫中的老嬷嬷出去给华柔教几天规矩才能进宫。” “这么啰嗦啊。”蒋孝文抱怨道。 “宫里本来就规矩大。这样吧,香儿,明日本宫从皇上那里得了允准之后本宫会给你令牌让你回蒋府教五小姐规矩,务必要认认真真的教。” “奴婢遵命!” “姐姐,五姐虽然脾气不好,但心眼也不坏,你也用不着这么认真吧。难不成你还因为吴姨娘而讨厌五姐。” 蒋曦薇顿了一顿,“我若是讨厌她,我进宫之后早就有机会料理她们母女。吴姨娘可恶,可娘这么些年也从未亏待过华柔,我又何必整治她。只是这宫里的规矩多而繁杂,跟家里不同。华柔是五小姐,又是我的妹妹,肯定会有很多人关注,若是行差踏错难免有人指摘,也影响以后华柔的婚事。” 蒋孝文吐了吐舌头,“我哪知道姐姐有这么多顾虑!当真女子的心思是百转千回,让人看不透的!” “再胡说,我就给爹爹传话,让爹爹好好地收拾你!” “好姐姐,我再不敢了!”蒋孝文见状赶忙讨饶不迭。 待郭舒雨和蒋孝文出宫之后已是夜间,蒋曦薇沐浴之后便让人为自己卸妆更衣。 “小姐今日同意接五小姐入宫,奴婢想着怕是还有别的想法吧。”秀奴一边为蒋曦薇梳理着秀发,一边问道。 恰好瑜楚自外面端进来一盏安眠的花露,正好听见了秀奴的问题,不由笑言,“娘娘恐怕是在为五小姐的婚事考虑吧。” “瑜楚说的没错。华柔藏于深闺,就算是块美玉也会被掩盖。把她带进宫来也好让人见识见识我们这一房的女子!” “那。。。万一皇上看上了五小姐怎么办?”秀奴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梳头发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同胞姐妹入宫,关系好了就是帮手,关系不好了可就是对手了。 蒋曦薇轻声一笑“别忘了,本宫和华柔都姓蒋。日后碧娇还会入宫,皇上怎么会让这么多蒋家女入宫呢。退一万步讲,伯父他也绝不会容许第二个二房的女儿入宫为妃,现在这个时候没必要跟伯父闹翻。” “娘娘睿智。”瑜楚应了一声,又服侍着蒋曦薇安歇不提。 两小无猜嫌(下) "不对,肩不能歪,头要再抬起来些,不然罐子就要掉了!哎呀五小姐,这已经是你今天摔碎的第十个罐子了!"凤邸内香儿和蒋华柔在她所住的院子里练习走路的姿态,练得几乎人仰马翻。mianhuatang.info "不练了!麻烦死了!这么难的步子谁会走啊!"蒋华柔气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喝起了早就晾好的茶水,连着大半个月这么练下来,谁能受得了。过了片刻蒋华柔又问道,"三姐在宫里就是这么走路的吗?" "那还有假?当初小姐入宫之前,太后身边的卫嬷嬷足足在府里住了大半年,可比奴婢严苛多了。五小姐,你就当心疼心疼奴婢,若是你练不好规矩,回宫之后小姐可就要责罚奴婢了"香儿说的倒不是假话,奈何蒋华柔的基础实在是不好,她看着都心急。 "华柔!"郗氏自院外走了进来,"先别练了,你姐姐已经传了话来,让你明日就跟着我进宫。对了,再让你的婢女给你多准备几身衣裳,你姐姐要你在宫里陪着她住一段时间。快回去收拾收拾吧。" "是,母亲。"蒋华柔起身恭敬回答道。 吴姨娘这时候也趸了进来,"夫人,要不贱妾也和华柔,不,五小姐一同入宫吧,免得她失了规矩,惹三小姐不高兴。" 郗氏眼风一扫,“皇后娘娘下旨召我和五小姐入宫,你又算是什么身份?难不成是婢子?还不快去帮五小姐收拾衣裳。”郗氏素来不喜欢吴氏在自己跟前,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不耐烦。看着吴姨娘没什么反应,又提高了嗓门道,“还在这里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吴姨娘见讨了一鼻子灰,只好赶忙溜走了。 “小姐,昨儿夫人不是送了几套新的衣服吗?为何要条这几件旧的呢?”房间内蒋华柔的侍女常喜问道。 “我进宫一是为了看姐姐,二是向姐姐讨一门好姻缘,不是去争目光的,穿旧一点才合适。而且姐姐她一向不喜欢我娘,只怕是对我也没什么好感,穿的好了也惹她厌恶。”此时的蒋华柔已不是刚才那般有些刁蛮的模样,她静静的整理着东西,目光也不如刚才明亮了。虽然才十二岁,但是她懂得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她也知道作为旁门别支的庶女,想出头就只能家一个好人家了。 常喜劝道,“小姐怕是多想了。以前三小姐未出阁时对小姐就算不错,如今她又做了皇后娘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会介怀小姐这些东西。” “你听我的就是了。”自己不过随口向孝文一说,说自己想念姐姐,孝文就替自己去说了,而且姐姐还能同意,这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了,蒋华柔已经不敢多奢望其他。 “可是姨娘早就说了,让小姐找件鲜艳衣裳穿......”常喜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蒋华柔给打断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听我娘的!她什么都不懂!总是想着要我跟三姐去争长短!我不过是庶出,怎么跟姐姐这样的嫡出来争!这次进宫又不是去选妃,要是被姐姐讨厌了,只怕我也没有什么好姻缘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正说着,吴姨娘从房外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身新的桃红色齐腰襦裙,“来来,这是昨天新送来的,你把这件带上。定然比蒋曦薇好看......”吴姨娘犹自喋喋不休,蒋华柔却看也不看那件襦裙,只顾低头理着自己的包袱。 “我说,你听见为娘说的话了吗?我让你带上这件衣服!”吴姨娘说着就把衣裳往包袱里塞。 “娘,别闹了!你明知道三姐不喜欢我们母女,又何必穿的这么鲜艳去惹她翻新呢?!”蒋华柔高声喊道。 吴姨娘气的跳脚,“我说你是傻吗?蒋曦薇她什么身份,不也是蒋家的旁门别支,她去做皇后了,你就自甘自贱了?你此次进宫,没准就有机会得到皇上的青睐呢!” “胡闹!”恰好此时郗氏在香儿的陪伴下自屋外走了进来,听了吴姨娘的话不由怒容满面,恨不得一巴掌扇上去!郗氏的脾气很烈,奈何这些年身体不好轻易不能动怒,但是见吴姨娘如此也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她嫁给蒋南天这么多年,夫妻之间一直很恩爱,偏生王氏给她派了吴姨娘来添堵,看着都烦! “皇后娘娘的名讳也是你随便就能叫的?真是越来越不知道规矩了!你可知道去年冯太傅的夫人当中冒犯皇后娘娘的后果?差点就被褫夺了府夫人的诰封!” “母亲,您别生气,姨娘她一向口无遮拦,母亲您大人大量别与她计较。”华柔自然不忍看到生母被责问,轻声劝道。 “华柔,你是个懂事的,做事自然是有分寸的,只是别被那些存了坏心的人教坏了。明日我虽然送你进宫,但是呆不了多久,你万事都要听你姐姐的!吴姨娘,你自己去我的院里里跪两个时辰,也算是个教训!”吴氏听了这话,虽然满心的不忿但也奈何不得,只好出去乖乖的跪着。 “今日早点休息吧。”郗氏说完这句话也走出了屋。 郗氏一走,蒋华柔一屁股坐在床上,眼中已是泛上了泪花。常喜看见了,忙不迭的为蒋华柔拭去眼泪。 “小姐,你可千万不能哭啊,要是哭肿了眼睛可就不好了。” “常喜,你说为何我娘她做事就不能为我考虑一下,每次都要弄得父亲母亲都厌恶她才肯作罢。” 常喜听了这话也说不出什么,只好不停的用帕子为蒋华柔擦眼泪。 第二日蒋华柔入宫的时候眼睛果然还是有些微肿,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郗氏送她入宫时也未多说什么。 蒋曦薇也并不是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冷淡,反而是让蒋华柔坐在她的身边细语道,“第一次进宫难免紧张,不过也没什么关系,过几日就习惯了。” 以前在家里时,郗氏身体不好,二房里的事务大半是由蒋曦薇来管的,蒋华柔一向不太敢跟这个掌了半个家的姐姐说话,偶尔看蒋曦薇和蒋孝文说笑也是有些羡慕的,像这般被蒋曦薇拉着手说话也是绝无仅有的。 “全凭姐姐的吩咐。”蒋华柔咬着唇,低声说道。 “华柔......”蒋曦薇柔声道,“咱们是亲姐妹,不用怕我的。这次进宫你就安心在未央宫住着。过不了多久就是今年新科进士入朝谢恩的日子,到时候你就跟我去观景台,若是有中意的只管跟我说。皇上身边没有要出嫁的公主,所以也不怕有人跟你抢。” “薇儿,华柔才十二岁,这么早就论及婚事是不是心急了。那些进士年纪都不小了,哪有心思等着华柔及笄啊。”郗氏坐在一边说道。 “不妨,今年的状元苏涌是贯州人士,刚刚年过二十,最是少年英才,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尚未婚娶。皇上近来希望多多笼络人才,苏涌这样的自然是要重用的,前途无量。”听了蒋曦薇的话,郗氏这才明白蒋曦薇已经开始为华柔打算过了。 “皇嫂,皇嫂!”殿外忽然传来郭舒雨的声音,唬的瑜楚秀奴慌忙出去拦,可哪里能拦得住呢!不过片刻,郭舒雨就已经拉着蒋孝文跑了进来,看见殿里坐着人才停下了脚步。 “娘,五姐!”蒋孝文看见了郗氏和蒋华柔,赶忙叫道。 “臣妇携小女华柔拜见雍王殿下!”郗氏见状拉蒋华柔起身给郭舒雨请安。 听了这话,郭舒雨难得拿出一副沉稳的姿态说道,“蒋夫人请起,蒋小姐请起。”他听蒋孝文说起今日他五姐会进宫看望皇嫂,而且还说她能在宫里住上一段时间,这样自己身边又多了一个年龄相仿的人,所以一听说蒋华柔来了就急着要来未央宫看看。 趁着没人注意,郭舒雨悄悄打量了蒋华柔,她下巴尖尖的,头发还未梳起来,只是简单地垂髫发髻,人也长得细细柔柔的,但是目光之中,却有一个天然的灵透之气。 蒋华柔以前只听说过这位雍王殿下的名头,这次相见仔细打量郭舒雨身量虽未完全长开,但是却眉眼舒朗,没来由的心就跳慢了一拍。 “皇嫂,我可不可以带着蒋小姐去前面射箭。”雍王年纪尚小不适合去靶场操练,为此郭舒炎特意在未央宫内郭舒雨设了箭靶。见蒋曦薇含笑颔首,郭舒雨连忙上前拉起蒋华柔就向外跑去。 “孝文跟着雍王也有两三个月了,近来调皮了不少呢。”望着奔跑而出的背影,郗氏嗔道。 “都是小孩子嘛,凑到一起自然爱闹爱玩。” “雍王十四,孝文十二,在外面早也该是能撑起门户的年纪了,可逆看看孝文,还跟着小孩子一般。” “母亲何苦拘了他。孝文他自小身子不好,家中事多他虽然人小但心事也重。舒雨两岁就失了母亲也是难见笑一次。可他们两个在一起玩闹总是开心的很,女儿也能舒心些。而且孝文就这么跟着雍王,日后总能拿到些功名。” 寒冬知昼暖(上) 郗氏听蒋曦薇如此说便也低头不语,恰好看见了蒋曦薇手中正在绣的一个荷包,上面已能清晰看出并蒂花开的式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薇儿,看起来,皇上对你不错吧?”郗氏和女儿开起了玩笑,“这并蒂花开的样子绣的可真漂亮,以前我家女儿可是最不喜欢刺绣的,怎的入了宫还转了性呢!” “母亲!”蒋曦薇嗔道,“这是…这是,哎呀,就是皇上前几日说身侧没有个荷包,我就直接绣上了,反正好看不好看,宫里头能给他绣的人多了去了。” “好了,不逗你了。不过娘有一件事想问你,康才我看华柔看雍王殿下的神色,似乎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华柔她自小见到的男子不多,雍王又是天成之姿,只怕是华柔会对雍王动心,这样似乎也并不好。” 蒋曦薇绣荷包的手顿了一下,她明白母亲的意思,蒋氏已经出了一位皇后和一位成王妃,若是再多出一位雍王妃,那么蒋家可就成了宣正一朝最耀眼的家族了,且不说郭舒炎那边会不会同意,这般让二房做大,蒋南林也不会同意的! “只是见了一面罢了,那就这么容易喜欢上了,母亲不必担忧。”蒋曦薇说道,“不过若是华柔真的喜欢雍王,而舒雨又不讨厌华柔的话,我也不介意让华柔嫁过去!” “薇儿?” “华柔她是庶出,自小因为吴姨娘的关系不得爹爹的欢心,这么些年受的委屈只怕也不必女儿少到哪里去。兮月没了之后她就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希望再委屈她。你看这次华柔来见我小心翼翼的模样,自家姐妹何至于如此。” “如此也就罢了,只愿是我多思了。”郗氏也不言语了。 这厢蒋华柔被郭舒雨和蒋孝文拉出去练习射箭,蒋华柔是女儿家自然是不善于这个,只能看着郭舒雨二人在那里卖弄。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有人在跟前的缘故,郭舒雨格外的卖力,那箭也是射的一支比一支准,不多时就出了满头大汗。 身旁的小内监早就递上了用来擦汗的手巾,郭舒雨胡乱摸了一把之后对蒋华柔说道,“这箭玩久了就没意思了,若是日后能去军中才最是快意。” “去沙场上为国效力自然是好了,但是你我尚年幼,去军中只会是拖后腿!”蒋孝文听他这话如此回答道。 “先不说这个,孝文,听说上林苑的桃花已经开了,宫中的桃花一向是好景致,蒋小姐也没有见过,不如去看看好了。” “可是皇上吩咐过你,除非有我姐姐相陪或者是宫里有什么重大宴会,否则不让你去后宫,以免遇到其他嫔妃!”蒋孝文一听说要去上林苑,自然是满口的反对。 郭舒雨却浑不在意,“没有事情,今日皇嫂的晨昏定省已经过了,那起子嫔妃没准都在自己的宫室中呆着,不一定会去上林苑中。再说,我们去上林苑赏花又如何,皇兄许我在宫中自由行走,赏个花又能如何!” “不行,就算你要去上林苑赏花也该知会了姐姐才是!”蒋孝文有些急了。 “我说不要紧就是不要紧!不要啰嗦赶快走吧!”郭舒雨如此说道,上前就拉起二人的手向外走去。身侧伺候的小内监见状连忙要拦,谁知郭舒雨回头喝道,“孤和孝文还有蒋小姐去上林苑赏花,片刻就回来,你们就在这里乖乖的等我们几个回来,也不许去告诉皇嫂,若是有人敢不听话,孤就打断他的腿!”说罢,理也不理侍从就除了未央宫。 这蒋华柔是第一次进宫,见到宫内各处景致都很新奇,郭舒雨竟也十分耐心的跟她说着宫内的各处景致,蒋孝文开始也有些害怕,但是见一直未曾碰到什么人也就渐渐的放下心来。。 三人边跑边跳,很快就到了上林苑。彼时,上林苑中桃花盛开,当这是姹紫嫣红美景无数。从未见过此景的蒋华柔不由呆了。 “蒋小姐……”郭舒雨轻声唤道。 蒋华柔听了这称呼,不由抿嘴一笑,“雍王殿下不用总是蒋小姐蒋小姐的叫了,若是不介意,直接叫臣女名字就好。” “好…好,对了,你叫什么来着?”郭舒雨面上大囧,闹了这么半天他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臣女名唤华柔,蒋华柔。” “蒋华柔…对了我知道皇嫂闺名叫蒋曦薇,还知道以前有个妹妹叫兮月,为何你的名字和她们不一样呢?”郭舒雨好奇道。 蒋华柔听了这话眼神不由一黯,她该如何对郭舒雨提起,她不仅仅是庶女,更是爹爹不喜欢的庶女,娘亲当年是被硬塞给爹的,爹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名字和他那些喜爱的儿女用相似的名字。 “我说,舒雨,你知道我五姐的名字就算了,还要问这么多问题,真是啰嗦,你快带着我们去逛逛得了,小心一会被我姐姐发现了,就该责罚我了!” “知道了知道了!”郭舒雨并未发现蒋华柔的不快,又带着二人往上林苑身处走去。 终于走到不知何处,蒋华柔看见了一枝桃花比起别处的不同,便停下了脚步,呆呆的望了一会那朵花。 “你喜欢这支花吗?”郭舒雨问道。见了蒋华柔的神情之后又说道,“你若是喜欢,我就摘下来送你就是。”说罢就踮起脚来要折下那支花。 “大胆!连皇长子的话你都敢摘?!”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暴喝,唬的三人顿时怔住了。回身一看,几个宫女内监拥簇着一个穿着深蓝色袍子的小男孩走了过来。 郭舒雨小的时候养在太后身侧,而后又开府出宫,故而宫里的人事他也并不太认识,蒋华柔和蒋孝文就更加不认识了。 “尔等是谁?为何在上林苑中乱转?”那名小男孩底气十足的问道。 郭舒雨一步踏出,“孤是今上钦封的雍王,而你又是谁?!” 小男孩眼神中尽是不屑,“雍王?孤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但孤可是皇长子,你见到孤为何不行礼?” “皇长子,这位雍王殿下按辈分是您的叔父,是皇上的幼弟。”身侧佑盛的奶娘提醒道。 “幼弟?原来就是母妃口中那个不入流的王爷啊!既然他算是孤的叔父,不行礼便罢了,那你们两个又是谁?”他伸手指向蒋华柔姐弟。 郭舒雨上前推开佑盛的手,“这是我的伴读蒋孝文还有皇嫂的妹妹蒋华柔!” “不过是两个没有官职的人罢了,喂,还不快快给孤行礼!” “呦,这不是皇长子嘛。”冯昭仪从桃树后转了出来,“这是怎么了?” 佑盛虽然对这宫里的人不是太熟悉,但是也知道面前的冯昭仪是个嫔妃,似乎对母妃还算恭敬,便随口说道,“这个人要摘孤的桃花,还不肯给孤行礼。”他这么随手一指便指的是蒋华柔。 “是谁如此大胆?”冯昭仪说着向蒋华柔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她一眼就能看出蒋华柔和蒋曦薇眉眼之间的相似,加之她已经听说过皇后的妹妹要入宫,两相思考就知道了蒋华柔的身份。 “这位想必就是蒋小姐。虽然你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可是冒犯了皇长子,就是皇后娘娘也护不了你,本宫劝你,趁早给皇长子陪个礼,争取皇长子的宽宏大量吧。” 蒋华柔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早就已经吓呆了。冯昭仪见她没有反应,心中暗喜可以找机会料理她,给蒋曦薇添添堵,便开口说道,“这般不知礼节,合该让宫里的嬷嬷好好管教一下呢!” 寒冬知昼暖(中) “你又是谁?”雍王自幼长于宫闱,自然知道宫里的嬷嬷是何等厉害的角色,见眼前之人不由分说就要责罚身边的人,自然是不会同意了。 “妾身是含章宫德阳殿的冯昭仪。” “原是冯昭仪,怎么孤身边的人你也敢随意惩罚吗?”雍王仰起头,颇为骄傲的看向冯昭仪。 冯昭仪嘴角一弯,这样孩子气的人自己还是能应付的,于是笑吟吟道,“雍王殿下这话便说错了,这是皇宫内帏,无论何时雍王殿下都不宜伸手处置。” “这话说得很对,应该去我母妃面前凭这个理才是!”佑盛虽然年幼,但是总还听得出冯昭仪是在向着自己说话,便愈发得意了。 “这是自然了,贵妃娘娘的身份想必不会辱没了蒋小姐罢。”冯昭仪示意自己的大宫女青霜上前扯住蒋华柔,“蒋小姐还是受些委屈,去贵妃娘娘面前凭这个理吧。” 蒋华柔一惊,下意识的推了青霜一把,青霜也没防备竟然被推的向后走了好几步,站稳之后脚却直接踩在了冯昭仪新换上的绣鞋之上,疼的冯昭仪嗳呦了一声,登时就怒了,一巴掌甩在青霜脸上,“不长眼的东西往哪儿踩呢!不过是个不入流的东西罢了,小小庶女也敢来本宫面前显摆,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 “冯昭仪认为,本宫的妹妹是什么身份?”身后蓦然响起的声音让冯昭仪身子一滞,蒋曦薇由众人簇拥着从后面走了出来。 “姐姐!”蒋华柔此时好似见到了救星一般,却又不敢大声,只能低低唤了一声。这厢冯昭仪见状也只好行了一礼。 “舒雨,你们几个过来。”蒋曦薇眼神越过冯昭仪,径直对郭舒雨说道。郭舒雨见状便知道救星来了,赶忙拉着蒋孝文二人躲到了蒋曦薇的身后。 方才他三人从未央宫跑出去之后,那帮宫女内侍立即就进了椒房殿向蒋曦薇禀报,没听雍王殿下的命令最多不过是挨几句骂,但若是任由殿下这么跑出去而不告诉皇后娘娘,恐怕就要被打发到慎刑司去了,孰利孰弊他们分的很清楚。 蒋曦薇一听就知道是舒雨又犯了小孩子脾气,想着他不怎么认识后宫嫔妃,嫔妃也未必认识他,若是遇到了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听了宫人们汇报之后便马上往上林苑走。奈何上林苑面积不小,虽然坐了辇但仍是找了一会,结果这厢刚听到他们的声音,就听见冯昭仪那熟悉的刻薄之声。 “昭仪不在上林苑好好的赏花,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蒋曦薇开口问道。 “臣妾…臣妾只是意外经过。看见皇长子和雍王殿下他们起了争执,臣妾想着总不能让他们吵起来就过来询问,原是蒋小姐和蒋公子遇见皇长子未有行礼罢了,臣妾只是好心告诉蒋小姐宫里的规矩,又想着找个机会帮蒋小姐多学些规矩,可惜蒋小姐并未理会臣妾,像是有皇后娘娘这个亲姐姐在,不愿理会臣妾这个妃妾吧。” 蒋曦薇轻哂道,“冯昭仪原来还记得自己是个妃妾,这宫里之人的礼仪举止,何时改由冯昭仪来管了,本宫怎么从未见皇上授予昭仪协理之权呢?” 冯昭仪直觉面上发烫,她刚才只想着要收拾一下蒋华柔,好给蒋曦薇没脸,谁知道蒋曦薇赶过来了不说,还指责自己僭越,真真是失策了。 “我不管,他们抢了孤的梅花,还不给孤行礼,就是该罚!”佑盛有些骄傲的昂起头,“母后难道不顾及儿臣和母妃的颜面吗?” 身侧的奶娘轻轻扯了扯佑盛,示意他不要再多说了,若是刚才冯昭仪直接处置了蒋华柔便罢了,现在皇后娘娘来了,她必然会向着自家妹妹,主子这时候多话并没有什么意义,她刚才已经着人回去禀报贵妃,想必马上就来了。 果然冯昭仪还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蒋曦薇的时候,左贵妃也到了。但是和奶娘想象之中不同的是,左贵妃并没有出言回护佑盛,反而先开口责怪他见到尊长却不知道行礼问安。 “皇后娘娘,是臣妾教子不严,才导致佑盛冒犯了雍王殿下,臣妾恳请皇后娘娘责罚。”责怪完佑盛之后又向蒋曦薇请罪。 蒋曦薇也不说话,静静望着左贵妃,左妙灵明着是在向自己请罪,可若是自己借坡下驴只怕是会六宫非议自己利用皇后之威包庇舒雨他们几个,可是自己又决不能让舒雨他们接受惩罚否则又会被说自己懦弱。 “左贵妃请起,今日之事本宫也有错处,是本宫未曾管教好自己的弟弟妹妹……” 蒋曦薇话还未说完,左贵妃连忙说道,“臣妾万万不敢责怪皇后娘娘!” “今日本就是蒋小姐和蒋公子抢了皇长子的花,又没有依制行礼,皇后娘娘让他们二位补行初见之礼不就得了。”冯昭仪并不希望蒋曦薇借此机会摆平此事,连忙说道。 “这礼自然是该行的,不过本宫倒有句话想要问昭仪,好好地昭仪怎么搀和到小孩子的事情里了呢。他们几个就算这么闹下去也不过是闹到本宫和贵妃跟前,自然都会是妥善处理的,而冯昭仪不仅仅搀和此事,还想伸手处置这件事,本宫是否该治你个僭越之罪?” 这厢左贵妃见蒋曦薇将矛头指向冯昭仪,自己自然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连忙含笑说道,“皇后娘娘说的不错,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也属正常,若是真打起来了,身侧也会有人劝阻的,冯昭仪平白无故的跑进来反而让这事复杂了许多。佑盛,还不快来,向你皇叔行礼!”佑盛听闻自己母妃之言,虽然不情愿但也仍是走过来马马虎虎的给郭舒雨行了一礼,蒋曦薇见状也让蒋华柔和蒋孝文给佑盛行了一礼,同时为了安抚佑盛,蒋曦薇又特意吩咐香儿将佑盛看重的那支桃花给折了下来,用自己宫里的钧窑瓷瓶装了送至长乐宫。 左贵妃得了脸面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反而也怪冯昭仪多事,冯昭仪算是哑巴吃了黄连,心中愤懑不已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不过蒋曦薇这一次到底也没有罚她,随口说了几句就各自散了。 未央宫,椒房殿。 蒋曦薇回宫之后并未多说什么,先吩咐着人将郗氏稳妥送出宫去,又让人去预备午膳。郭舒雨他们见蒋曦薇面色如常方才放下心来,准备偷偷溜出去玩。 “双福,把跟在雍王身边的内侍宫女都带出去,一人赏二十大板,然后打发到慎刑司去服役吧!”蒋曦薇抿了一口茶,唬的厉声喝道。 郭舒雨闻言大惊,“皇嫂,今日的事跟他们没有关系,是舒雨自己任性要跑出去,还警告他们不许告诉您的,您别罚他们!” 蒋曦薇眼风一扫,“他们没能阻拦住你们,这就是最大的罪过,今日只不过是和佑盛他们发生点冲突,若是你们真出了什么危险,他们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掉的!本宫罚他们也是在警示你们,因为你们的一时冲动而让他人受苦,也让你们以后记住不能再为了一己私欲伤害到旁人!” 自从郭舒雨跟蒋曦薇熟悉以来,蒋曦薇对他从未有过一句重话,更遑论用本宫这个自称了,郭舒雨知道蒋曦薇是生了气,但是也不忍心看着这些人为他而受苦,“皇嫂,你别罚他们了,是舒雨的过错,就由舒雨来承担好了。” “你说这话是当真的?” 郭舒雨紧紧咬住下唇,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也好,也该让你们受点教训了。既然如此,那几个人就不必打了,继续留在雍王身边伺候,日后决不能再有半点马虎!至于舒雨,你和孝文去殿前,一人领二十板子,华柔是女孩子,十板子就够了!瑜楚,你亲去看着!” 寒冬知昼暖(下) 底下人听了蒋曦薇的话,知道她是真生气了,也没有一个人敢出言相劝,只好三人拉了出去执行蒋曦薇的命令。 “秀奴,你也跟着去,务必给本宫看好了,一板子都不许少!不过……”蒋曦薇长叹一口气,“华柔毕竟是女孩子,这几日又要跟着本宫去观景台,下手轻些吧。” 秀奴轻声应了便转身出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皇后责打雍王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六宫,有好几个爱嚼舌头的嫔妃都说皇后不喜欢雍王殿下,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排挤一下雍王。的确,蒋曦薇接管后宫一直雷厉风行,在她们眼里蒋曦薇的确是脾气不好,只是她们似乎都选择性的忘记了蒋曦薇在惩罚雍王的同时也罚了自己的弟弟妹妹。 那顿板子有瑜楚和秀奴共同监督着,当真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郭舒雨和蒋孝文的身上,郭舒雨身子健壮倒还勉强挨得住,蒋孝文自幼身子不好,打完二十板子之后当时就晕了过去,幸亏那些小内监手下都是知道轻重的,这么打下去看起来血肉模糊,实则只是皮外伤,内里筋骨都未有受到影响,只要好好调养就没有问题。 这件事传到前朝的时候,郭舒炎正与一班朝臣讨论政事,听了这件事当即就有几个老臣出言参奏皇后心肠歹毒,不能容忍,雍王乃今上幼弟她尚且不容,又怎会容忍其他嫔妃所出的皇子呢! 郭舒炎闻言一笑,不置可否。蒋南林却在此时开口为蒋曦薇说话了,“众位同僚这话说得就不对了,皇后娘娘是雍王殿下的嫂子,今日之事正因为皇后娘娘对雍王殿下心存爱护才如此做的,怎可说是皇后娘娘心肠歹毒呢?!” “蒋相莫要为你的侄女说话了,雍王殿下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就算是有什么错事好言好语教导了就是,哪里能上来就打板子,若是伤了雍王殿下的玉体该如何是好。”说这话的是工部尚书林昊,他入仕二十余年,也算是三朝老臣了,和蒋南林不和已久了。 “林尚书所言不假,责打一事的确有些惩罚过重。”冯太傅也开口附和道。 “雍王殿下虽然年幼,但规矩亦是不能懈怠了,乱闯上林苑往大了说就是无视皇上,擅闯宫禁,皇后娘娘这么做不过是在教导雍王殿下规矩!”蒋南林反驳道。 冯太傅不甘示弱,“允准雍王殿下出入宫禁的是皇上,你难道是在说皇上有错……” 眼见着蒋南林和冯太傅又要吵起来,郭舒炎这才温言笑道,“二位莫要吵了,朕心中已有决断了。”二人听了这话方才停止了争吵。 “三宝,让白太医多带些上号的药材去凤邸给孝文诊视,孝文体弱是要好好调养的。”他又抬眼望了一下冯太傅和林尚书,“二位刚才那些话说的可是刻薄了,皇后不仅惩罚了雍王,连自己的弟弟妹妹也一并罚了,怎好说是皇后排挤雍王。”这话说的虽然和气,但是其中的责怪之意已是显露无疑。 “自皇后教导雍王以来,雍王已经懂事许多,不比前几年那般顽皮淘气了。罢了,今日的事就议到这里这里吧。”众臣闻言便都告退了,冯太傅则是一脸灰白的退了出去。郭舒炎这话明着是在夸奖皇后,实则是在讽刺自己的女儿做皇后做的不够格,当着人前这么说,让自己这张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不过清扬清袅这两个丫头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没用,一个性子软弱做了皇后却被妃妾压制,一个性子拔尖却被现在的皇后处处压制,真真是气煞自己。 “太傅慢些走,小心莫要跌了跤。”蒋南林出了宫后在冯太后背后幽幽说道,他虽然不喜欢二房,但不代表蒋家的皇后要被别人来指摘。这冯太傅也当真是老糊涂了,先帝议立太子时,林昊就是一力支持雍王的那一派,如今他出言指责皇后自然会让皇上怀疑他心怀不轨,日后倒霉的日子多了去了。可冯太傅不同,他不仅是当年支持皇上的老臣也是皇上的岳父,他跟着林尚书瞎闹个什么劲啊! 到了晚间,郭舒炎传下旨意让郭舒雨到建章宫随自己歇一晚,又赏赐了不少东西给蒋曦薇,虽然并未前去陪伴也并未有什么话传下来的,后宫嫔妃也知道了皇帝并没有责怪皇后反而是有赞许之意。 当然,郭舒炎在褒奖蒋曦薇的时候也没忘了左贵妃,虽然赏赐及不上蒋曦薇,但是却依旧让六宫瞩目。而左贵妃接了赏赐之后竟像是改了性子一般,亲去了未央宫同蒋曦薇叙了一个时辰的话,传说来的消息均说后妃相谈甚欢。 入了夜,左贵妃卸去一切妆饰,正要准备沐浴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将自己的大宫女采叶叫过来吩咐道,“过段时间你寻个由头,把佑盛的奶娘给打发出去吧,这人不适合留在佑盛身边了。” “娘娘,这是为何?”采叶不解,这奶娘可是当年左家特意找进来的,对主子绝对的忠心,若是就这么打发出去就不好再找这么忠心的人了。 “今日之事就算是皇后给我脸面了,细究起来佑盛难道没有错?见了叔父不知行礼还可以说是不知者不怪,可是桃花那件事就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了。说来也怪本宫,前几年一直想着要从冯清扬手里夺权,又寻思着奶娘是家里安排进来的,想来没什么问题,忽视了对佑盛的教育。现在看佑盛这孩子,被宠的有些过了。这样的孩子日子久了皇上不会喜欢的,今后本宫可要好好注意这个问题。”左贵妃一连串说了一大堆,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在她心里,佑盛是日后要做皇帝的人,可不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失了日后的机会。 而在未央宫里,蒋华柔也被安置在椒房殿里,姐妹两个并肩躺在一起。这才寻常人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与她们而言却是平生第一次。 “今日打的还疼吗?”蒋曦薇柔柔说道。 蒋华柔摇了摇头,其实今日蒋曦薇对她是有意放水,事后又叫太医送了消肿的药膏,现在只微微有些隐痛罢了。 “姐姐,你今日罚小弟罚得是不是有点重了?他身体不好,这么打下来只怕是要大病一场,家中母亲身体也不好……”蒋华柔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蒋曦薇转过身来,轻声道,“我不顾孝文体弱而罚了他,前朝后宫尚有人非议我厌恶雍王可以排挤他,若是再不罚他,那些话又该难听许多了。我也舍不得打孝文,可是作为皇后,我必须要兼顾许多东西。做了皇后,最要不得的就是任性。” “可是我听母亲提起,皇上他很宠爱姐姐的。” “这宫里,皇上可以宠爱很多人,唯独不会单独宠爱一个人,不管这个人有多爱慕皇上。”说这话的时候蒋曦薇的眼神有些暗淡,须臾,蒋曦薇又笑了,“我同你这说这个做什么,华柔不会走我这条路的,你会比姐姐幸福很多。” 蒋华柔将头埋进了蒋曦薇的怀里,眼角有泪滴划过。自己长到现在,姐姐她是第一次对自己这么温柔的说话,不对,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待自己。父亲不喜欢自己,嫡母身子不好对自己也不热络,生母又因为自己是女子而刻意忽视,长房的人就更不用提了,阖府都说自己这个五小姐有些刁蛮,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自己多么渴望有人对自己稍稍好那么一点。 “夜深了,睡吧。”蒋曦薇低声说道。 谁知少年愁(上) 自此,蒋华柔就在未央宫安心住了下来,郭舒雨在身上的伤养好之后又开始时不时的往未央宫跑,蒋孝文身子不好一直告病在家,未央宫里就剩下郭舒雨和蒋华柔二人整日乱跑乱跳了。不过这次郭舒雨也老实了许多,不敢再随随便便的跑出去了。 宣正十一年七月初八,新科进士入宫谢恩,大秦民风较为开放,男女大防也远没有前朝那般严苛,故而后宫嫔妃早就准备好去观景台上一瞻状元郎的风采。 还未到时候,观景台上就已经站了不少人,除了嫔妃之外,还有一些诰命夫人奉旨入宫,不仅看了状元郎的风采,没准还能为自家女儿选一个如意郎君。 蒋曦薇自然是携了蒋华柔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身后那起子人的低声议论时不时也能传进她的耳朵。 “听说今年的状元郎尚未婚娶呢?不知道该有多少人去争这位乘龙快婿了。”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皇后娘娘今日特地带了她妹妹过来,只怕是也盯上了这位状元郎呢!别忘了,皇后娘娘可是蒋家的人,那般显贵的家世又有谁敢拒绝这样一门婚事呢!” “那也未必,毕竟皇后娘娘不是蒋家的嫡支,她那个妹妹更是庶出,状元郎还未必愿意娶呢。” 蒋华柔听不得这些话,她握着蒋曦薇的手不由攥紧了几分。蒋曦薇也未曾转头去看是谁在乱嚼舌头,只是对蒋华柔柔柔一笑,让她慌乱的心安定下来。 不多时,观景台前宫门缓缓打开,一队身着红色官服的人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来,为首的那个便是今科及第的状元苏涌,他此时骑着那匹枣红色骏马,昂首向前走着,一进承天门就遥遥望见前面高台之上有许多花花绿绿的身影。早在入宫谢恩之前就有人告知自己,那是来瞻仰新科进士风采的内眷,有不少还是后宫嫔妃,不是自己可以随便打量的人。于是走到近前的时候,他只是拱手一礼,又继续向内走去。观景台下是景天门,过了这个就正式进了建章宫。 “华柔,你觉得他可好?”蒋曦薇悄声向蒋华柔问道。 蒋华柔摇一摇头,“书卷气太浓了,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那咱们就继续往下看。”蒋曦薇不以为意道。 谁知一队进士很快就走了过去,蒋华柔也没有再开口说话,蒋曦薇偶尔问起,她也只是摇摇头不肯多言。 等到新科进士们都走过去之后,观景台上的人也都渐渐散去了,蒋曦薇也准备起驾回宫,正要开口唤蒋华柔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蒋华柔的目光只望向了一处,望的十分入神,人都有些愣了。 顺着目光一看,郭舒雨正由自幼看他长大的嬷嬷荷香陪着往回走。 “华柔,该回宫了。”蒋曦薇轻声道,华柔的心意她已经明了,也难怪那些人她看不入眼了。 一回宫,蒋曦薇就把蒋华柔拉到了内殿,认真道,“华柔,你老实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雍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我是说,是真心的喜欢,不是因为他对你很好而感动的那种喜欢?” 没有想象中的扭捏,蒋华柔很大方的承认自己对雍王有好感。在她看来,与其藏着掖着让人给自己乱点鸳鸯谱,还不如让自己痛快的说出来,成不成先不说,至少自己有努力过,日后不至于后悔,况且说出来了这可能性就会大很多。 “姐姐,我见过的外男虽然不多,但是他是第一个不因为我是庶出而对我不好的人。那一日他在上林苑肯为我摘桃花,肯为我出头,我就再也忘不了他了。” “姐姐,你可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除了他之外,眼里再不会有别人。”蒋华柔轻声说道。 不愧是亲姐妹啊,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竟然如此相似。蒋曦薇不由莞尔一笑,“可是雍王十分受皇上看重,日后说不准会建功立业,而且蒋家已经有了一位王妃,出来第二位只怕是皇上不会高兴。” “华柔已经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就算不成也不会后悔。如果一直憋在心里,只怕有一日华柔会疯的。” “傻丫头,跟我一个样子。”蒋曦薇嗔道。 “姐姐的心也和华柔一样吗?姐姐难道对皇上,也像是华柔对舒雨那样吗?”蒋曦薇没有回答,但她面上的表情却出卖了她。 “那你愿不愿意再等几年,等姐姐将路给你铺平了,你再风风光光去做雍王妃?”半响,蒋曦薇问道。 听了这话华柔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至蒋曦薇身边伏下身,将头靠在蒋曦薇膝上,“姐,谢谢你。那样你会很累吧。” “不会。蒋碧佳嫁给成王已经有五六年了,却一直没有生下嫡子,只怕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因为无子而被废,到时候就是你的机会了。” “姐姐那么讨厌她吗?” “蒋氏家规,凡庶出子女发间都要用秘法课上庶字,以让其永记身份。本来伯父没打算这么做,蒋碧佳知道了这个规矩之后一直在背后怂恿,不只是你,连我的发间都有这个字。柔儿,你恨不恨?” 有泪水打湿了蒋曦薇的衣裙,“如何不恨呢,娘天天低三下四的巴结长房,他们却像狗一样的对待我们,娘却犹不自知,弄得爹爹也不喜欢我。我好恨啊,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蒋曦薇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后你的日子不会那么苦了......以后万事都有姐姐护着你。” 蒋华柔听了这话不由起身搂住了蒋曦薇,眼泪已经布满了她的脸颊,她低声唤道,“姐姐,姐姐。” “乖,别哭了。”蒋曦薇柔声哄道,而她自己的眼角却划过了一滴清泪。太后当年为了让她入宫为后,三年苦练,自己吃尽了苦头,而如今,自己一定要让华柔顺顺当当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建章宫,紫宸殿。 郭舒炎一边喝着蒋曦薇亲制的华路,一边检查着郭舒雨最近的功课。不得不说,这段时间再蒋曦薇的管教之下,自己这个顽劣的弟弟功课长进了不少。他是自己的幼弟,二人名分为兄弟,实际上有如父子。这些年舒雨不听话也让自己烦了很久,但是又狠不下心来责罚。如今有薇儿来管,自己也可放心。这个女子,果然是个让自己放心的人,那件事,也可找机会告诉她了吧。 “你小子终于有些长进了。”郭舒炎夸道。 “真的?!”语气里带着难以掩盖的骄傲,“那皇兄可不可以让孝文进宫来陪舒雨玩了?这段时间都快闷死了!” “不行,孝文那一次被打重了,身子尚未调养过来,朕可不能这么让他进宫陪你胡闹!否则你皇嫂该怪朕不体恤她的弟弟了。怎么,你皇嫂的妹妹你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可是华柔她怕皇嫂怕的比孝文还厉害,不仅不让我随便玩,还辖制了我呢!” “舒雨,你已经十三了,也不小了,朕七八岁的时候都陪着皇祖父出外征战了,你还像个孩子一样就知道玩!” 郭舒雨撇了撇嘴,“皇兄七八岁时,舒雨还没出生呢,怎么会知道皇兄那时候是真的跟皇祖父出征了,还是在母后身边撒娇呢!” “郭舒雨!皮痒痒是不是?朕看你皇嫂打的那二十板子还是轻了,依朕的性子,应该打四十板子才是!”郭舒炎眉毛一动,开口已是有些严厉了。” 谁知少年愁(中) “皇兄!”郭舒雨见郭舒炎生了气,赶忙上前拉住郭舒炎的衣袖,“舒雨是胡说的,皇兄不要生气。[.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见郭舒炎没有消气的意思,又好似撒娇一般的晃起了郭舒炎的衣袖,“哥哥,舒雨错了,别生气了。哥哥,难道你不疼舒雨了吗?” 以前郭舒雨还小的时候每次犯错郭舒炎要惩罚他的时候他都是这般撒娇躲过的,这招最是有效的。 果然郭舒炎的神色缓了下来,“又拿这招来对付朕是吧?舒雨,朕是宠你才说这些话给你,你总有一天要长大,不能总是在朕的庇护之下做个安稳王爷吧,朕倒是无所谓,只怕是朝臣们都会指摘你。” “那皇兄就让舒雨去军中历练吧,舒雨定然能够闯出一番事业!” 谁知郭舒炎听了这话脸色登时又黑了,“不行!” “皇兄...你又要让舒雨建功立业,又不让我去军中,这很矛盾嘛.......” “朕说不行就是不行!再说了,你要去军中也不能在这两年,你才多大,外面刀剑无眼,伤了你怎么是好。” “可是皇兄不也是七八岁就出去打仗了吗,大皇兄也是十几岁就去西南了,怎么到舒雨这里就不行了!再说了,在宫里呆这么久,男儿志都给磨没了!”郭舒雨十分委屈的说道。 “那不一样!舒雨,你要知道,去了军中,可就没有皇兄皇嫂这么宠你的人了,你还是个孩子,朕如何能够放心?” 郭舒雨闻言放了手中攥着的衣袖,颇有些赌气的说道,“皇兄一直都拿舒雨当小孩子看,反正舒雨都是无父无母的人了,要人宠爱做什么!” “你!朕...这么些年待你不好吗”,说完这句话,郭舒炎气的连一个字也再都说不出来,但是看见郭舒雨神色怏怏,知道他又在想自己的母妃了,不由叹了口气,“罢了,朕允你就是了。mianhuatang.info不过不是现在,再等两年,朕一定让你去军中历练,到时候你不想去朕都要赶你去了!” 郭舒雨心知这是郭舒炎的底线了,便也不再争辩了,郭舒炎见状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也该定下一门亲事了......” “我不要娶王妃!”郭舒雨打断他的话。 郭舒炎耐着性子说道,“不是要你现在就娶,只是先定下来而已,过几年再说!” “我不要!”郭舒雨仍旧是不同意。(.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舒雨,别跟朕闹。你早日定下王妃,父皇还有你母妃也能在那边安下心来!” “不要不要不要!”郭舒雨的倔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下气郭舒炎真的生气了,随手就将手边的蓝田玉镇纸甩了出去。谁知郭舒雨不但不理,抬腿就跑了出去,还差点踹翻了请旨进宫来请安的郭舒云。 “二哥,这小子怎么了?外面可是阴着天,马上就要下雨了” “别管他!”郭舒炎吼道,吓得郭舒云立马噤了口。 郭舒雨刚跑到外面,雨滴就开始稀稀拉拉的下了起来,不过片刻就成了倾盆大雨。郭舒雨的眼泪也随着大雨落了下来。 自己何尝不知道朝中有很多人对自己议论纷纷,自己不过是个幼年失母的王爷罢了,连皇兄的儿子都说自己是不入流的王爷!自己多想出去闯闯,建立一番功名,也堵一堵那些人的嘴!谁知道皇兄却这么不理解自己! 不知不觉的,郭舒雨就跑进了未央宫。蒋曦薇刚打发了秀奴和香儿陪蒋华柔去隆福宫给太后请安,郭舒雨就冲了进来,浑身上下已经被大雨淋透了,连头上的发冠都已经跑歪了,双眼通红,脸上不知是雨还是眼泪。 “怎么了?”还未等蒋曦薇问完话,郭舒雨就一下子扑进了她的怀里。 瑜楚想要出言相劝,毕竟蒋曦薇是郭舒雨的嫂子,内外有别。可看见雍王这般模样,只怕是受了什么委屈,他对自家主子一向依赖,皇上也是知道的,想必不会怪罪吧。 郭舒雨可不管这么多,抱着蒋曦薇就呜呜的哭了起来。蒋曦薇也没有推开他,只是轻轻地环住了他。 “皇兄...皇兄他欺负我,不让我现在去军中历练就算了...还非要让我.......让我娶什么王妃!”在郭舒雨断断续续的抱怨之中,蒋曦薇大概摸清了状况,不由为郭舒雨的孩子气好笑,也不由暗自感叹看郭舒雨如今这个样子,日后不知道何时才能成熟起来,华柔嫁给他总觉得会受不少委屈。 等到郭舒雨哭够了才从蒋曦薇怀中抬起头来,“皇嫂,皇兄不疼我了!” 蒋曦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你皇兄怎么就不疼你了。” “他让我过两年再去军中历练,让我现在就定下一门亲事,以后再娶......”当这话说出口的时候,郭舒雨似乎也觉得自己哭的有些没道理,声音越来越低。 蒋曦薇拉他坐下,“你看,你也发现自己有冒失的地方了吧。怎能随便就说皇上不疼你了呢?皇上疼你可是阖宫皆知的事情。他能跟你说这些才是真正疼你,否则谁愿意跟你说这些事情呢!好了,先别说这么多,瑜楚,你让人去准备热水,服侍着雍王殿下洗个澡,在换身衣服。” 瑜楚应声出去了,郭舒雨也在蒋曦薇半推半劝下去洗澡更衣了。蒋曦薇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也被沾湿了一大片,只好又叫云芝陪自己去换了一身衣服。 等到郭舒雨沐浴回来,恰巧蒋华柔也从隆福宫回来了,蒋曦薇怕郭舒雨尴尬,便也不提刚才的事情,只安排他俩用了晚膳,又见雨小了才吩咐安排小内监送郭舒雨出宫回府。 “皇嫂,你若是见了皇兄,帮我给皇兄请罪。”郭舒雨的情绪还不是很好。 立在一旁的蒋华柔听了这话笑了起来,“皇上是你亲哥哥,哪有让我姐姐替你去请罪的道理啊。姐姐从来不会生我的气,皇上也不会真生你的气的!”她今天去见太后本来是有些害怕的,谁知太后姑母对她也很和蔼,她的心情就好了很多,如今见郭舒雨不开心出言劝慰,那语调也是极其轻快的。 听了蒋华柔的笑语如珠,郭舒雨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你说得对。华柔,等我过两日进宫再找你玩!” 蒋华柔眼神有一瞬的黯然,但是旋即就笑着说道,“可我明日就要出宫了呢,你来姐姐的未央宫可找不到我了呢!” “那我就去蒋府吧,正好去看看孝文!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玩!” “好啊。”听闻郭舒雨还是有机会去找自己,蒋华柔的笑容又柔了三分。 蒋曦薇嗔道,“就想着玩。舒雨,眼见着天也晚了,你赶快回去吧。” “那,舒雨告退了。”郭舒雨躬身退了出去。看着人上了轿子,蒋曦薇才拉着蒋华柔回了内殿。 “今日姑母都跟你说了什么,我看你回来的时候很高兴。”蒋曦薇问道。 “也没说什么,就问了问我日常都做什么,吩咐我听姐姐的话。” 蒋曦薇点点头,又转头吩咐人将蒋华柔要带出宫的东西好好收拾稳妥了,蒋华柔进宫的时候所带不过是几身换洗衣物还有一些简单的簪钗首饰,等到出宫的时候,却要带回去几大箱东西。现下蒋曦薇对这个妹妹百般疼爱,自然是毫不吝啬了。 “这些东西可都留好了,日后出阁的时候可缺不了这个。今日你好好歇下,明日一早我遣双福送你出去。” 姐妹俩正说着话,忽然外间来报,郭舒炎到了。 谁知少年愁(下) 姐妹二人听了这话忙要起身行礼,郭舒炎大步走进来扶住了蒋曦薇,“薇儿不必多礼。”蒋曦薇听了这话也没推辞,先吩咐人去预备郭舒炎喜欢喝的花露过来,又把郭舒炎让至正座之上。 “小姨住在这宫里可还习惯。”郭舒炎见蒋华柔对自己有些怯怯的,便温言问道。 “回皇上,臣女过得很好。” 蒋曦薇笑着端过一盏木樨花露,“皇上这话问的可晚了些,臣妾的妹妹明日就出宫了皇上才想着问人家习不习惯。” 郭舒炎不以为杵,“若不然朕下旨让小姨再多陪你半个月?” “臣妾可不敢求这个恩典了,再说妹妹在宫里住了几个月了,家中母亲也惦念着。再说,马上就要八月了,节庆多了不少,臣妾要忙得事情不少,也怕照顾不好妹妹。”蒋曦薇眼见郭舒炎神色之中已有了疲态,便不着痕迹的打发蒋华柔去安歇,自己则和郭舒炎进了寝殿,服侍郭舒炎换上了寝衣,坐与长榻之上,蒋曦薇为他一下一下揉着额头。 “舒雨今日跑到你这里了吧?哄好了没有?”郭舒炎微眯着双眼问道。 “皇上放心,都好了。不过他今日浑身湿透的跑了过来,可吓了臣妾一跳,不过后来舒雨还算是明白过来了。用过了晚膳之后才回府。” 郭舒炎长出一口气,“那就好,他今日也吓到朕了,从小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反抗过朕,以前有脾气哭一会就好了,这次直接跑出去了,朕当时也在气头上,就没有理会,事后想起来也有些后悔。” “皇上,且容臣妾多嘴一句,舒雨都已经十三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偶尔皇上也该放手让他自己去闯一闯,不然也会被人说是靠着皇上庇护的无用王爷的。” “朕也知道这些,朝中那起子大臣们也时不时的会拿这件事来给朕添堵。” “遑论前朝,臣妾耳中时不时也能听到些这样的话。就比如说林贵人、苏贵人她们。”蒋曦薇平素并不是这般多嘴的人,她提起的林贵人是林昊的孙女,而苏贵人的父亲则是林昊多年的得意门生。 郭舒炎蓦地睁开双眼,“他们永远都放不下这件事吗?父皇在的时候是这样,现在朕登基十年了他们还没有放弃吗?朕不会让他们得意的,舒雨是朕的弟弟,朕自然不会亏待他,但是决不能遂了林昊的意。如今能堵住他们嘴的方法,就是给舒雨一个王妃,不能从他们的家族中出来的女子。” 入宫前三年苦练让蒋曦薇比起旁的女子对朝政之事有更多的了解也有更深的理解,她自然知道郭舒炎疼爱舒雨的真心之外还有防备。 “臣妾不好置喙政事,只知道左贵妃有位妹妹,年方七岁,听闻长得十分清秀。皇上不如考虑考虑。” 此时,蒋曦薇的手已经从郭舒炎的头上移到了肩上,郭舒炎微微一抬眼就可看见那双玉手上鲜艳欲滴的蔻丹。郭舒炎身子向后移了移,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阖宫之中,只有她能给自己这般安心的感受。 “左氏不足为朕相信,朕刚才看了看你的妹妹,眉眼之间与你相似,想必性子也和你一样沉稳,可以管得住舒雨。况且蒋家也是朕这一方的人。” “皇上?”蒋曦薇停了一下,“臣妾母家已经有了一位皇后和一位王妃,实在不宜.....” 郭舒炎一抬手,“朕说的不是舅舅那一房,而是你们这一房。” 听了这话蒋曦薇不由露出一抹笑容,她今日还在想要如何为华柔谋划,没想到郭舒炎会亲口说出来,只要他不猜忌,华柔才有机会。而且听他这么说,对父亲的重视可见一斑。 “皇上这么想是华柔的福气,但是臣妾看舒雨的意思,竟是这几年都没有成家立业的意思,他已经跟皇上闹了一场了。” “朕也想好这件事了,咱们先定下来这件事,过几年一公布就是了。朕看舒雨和你妹妹玩的不错,日后做了夫妻定然也不会是冤家。” “那臣妾就先替父母和妹妹多谢皇上了。”蒋曦薇笑吟吟道。 郭舒炎握住她的手,“该怎么谢,你自己最清楚。” “皇上......”蒋曦薇娇媚道。 ---------------------------------------------- 凤邸 蒋孝文挨了板子之后就一直告病在家休养,虽然只是皮外伤也让他吃尽了苦头。郗氏看的心疼不已,虽然知道曦薇有必须罚他的理由,但是看见儿子病恹恹的样子仍是不由埋怨女儿,自己的身体已不允许自己再生育,膝下就剩孝文一个儿子了,若是孝文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又该怎么办。可是转念又想到女儿一个人在宫中生活,万事都需要小心翼翼的,又开始心疼起来。 这么前思后想的,郗氏的眼泪就比往常多了几倍,时常也是红着一双眼睛。 “娘,你别这个样子,让爹爹看见又该心疼了。”仍在病榻之上的孝文看见郗氏又红了眼圈,赶忙出言劝道。 郗氏拿帕子拭了眼泪,道“娘就是看你小小年纪要受这些苦,心里堵得慌。你姐姐也真是,何必让人吓这样的狠手。” “姐姐若是偏袒我让人知道,外面还不知道议论姐姐什么呢,那样姐姐在宫里的日子不就更难过了。娘,你别想了,狠手不还派了太医过来为我诊视嘛,过不了半个月,孝文就能起身了。” “孝文,你...受苦了。”郗氏听不得人说这句话,又是簌簌的落着眼泪。 “母亲。”蒋华柔自门外走进来,“白太医来了。” 郗氏闻言擦了擦眼泪,起身同走进来的白崇思见礼。白崇思上前查看了蒋孝文的伤势状况后对郗氏说道,“蒋夫人放心,少公子的伤已是好得差不多了,只要坚持服药,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下地活动了,不过身子仍需要善加调养。” 郗氏点一点头,“那就多谢白太医了。”白崇思见状就要告辞,蒋华柔却开口说道,“白太医请留步,家父感激白太医,故而在上房摆了茶水点心,请白太医前往叙话。” 白崇思本欲拒绝,但是想到自己再怎么被皇帝重视也只是个正六品的太医院正,而蒋南天却是皇后的父亲,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他开口了自己不应该拒绝。 “多谢蒋大人好意,且请小姐带路。”白崇思微微躬身,便跟着蒋华柔走了出去。 自蒋孝文被责打以来,郗氏因为太伤心所以身子又不好了些,家事更是无法主持了。蒋南天速来不喜欢吴姨娘,自然也不想让她管事,拖到蒋华柔回来就让蒋华柔搬离了原来的居处,和吴姨娘离得远远的,然后就将家中大事尽数教给了蒋华柔。蒋华柔知道这份重视得来不易,所以一直尽心尽力。 蒋华柔将白崇思引到正房之后就行礼下去了。只余蒋南天和白崇思两人在屋内。 “白太医且请坐下,今日不是什么正式场合,在下邀请白太医也不过是为了感谢您对犬子的照顾。” “下官不敢。”白崇思连连告罪。 “白太医来上京多少年了?夫人可在?” “已经有十四年了,拙荆也已经去世十三年了,家中只有一女了。” 蒋南天点点头,示意自己身边的长随端上来一个木盘,上面放了两百两银子,“薄礼不恭......” “请请大人把银子收回去吧,医者父母心,对少公子的照顾都是应该的。更何况,我是他的亲舅舅。”最后一句话白崇思说的极为小声,几乎细不可闻。 蒋南天身子一震,示意身边之人尽数退下去,方才开口叫了一声,“阿恪!” “一别十余载,姐夫可好?”白崇思端起身边茶盏,一饮而尽。 蒋南天的神情仍旧是平淡如水,但是也掩盖不住眼中的疑惑。只有云罗自己认为眼前之人已经死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弟弟郗云恪尚还活在人世。但是自己只知道他还活着,却也不知道他做了太医。 像是为了解答蒋南天的疑惑一般,白崇思开口说话了,“我自幼师从名师学习医术,只为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重新振兴门楣。你和姐姐都知道的,师傅收我的条件只有一件,就是娶他的女儿,入赘他家。” “这我知道,你遵从你师傅的意思,娶了他的女儿,还生了一个儿子。那时候你是方圆百里出名的医者。”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名声传到了上京,有人想要将我举荐给当时的先帝,理由是我必须抛弃发妻幼子,改名换姓。我不忍这样做,但是又受不了功名利禄的吸引,最终决定跟他去上京。” “为了掩人耳目,他帮我做了一件事。找了一具尸体,放火烧了家里的房子。” 蒋南天轻叹一口气,“那场火之后,众人都以为你死了,但是我却从别人口中得知,上京忽然出现了一个乡野出身的名医,我曾疑惑是你,但是打听出来的消息都无懈可击,日子久了也就放弃了。” “带我走的人也是个太医,他在太医院一生碌碌无为,他不甘心就这样被世人忘记,他找到我之后便让我冒充他一直在外游学的儿子,让我遂了他的姓。” “那你现在又为何要承认这些?要和以前的妻子相认?”蒋南天长叹一口气,问道。 白崇思摇了摇头,“事已至此,我无路可退,我已经无法再向人提起我姓郗这件事,否则就是欺君之罪。但我只是很想知道,他们还好吗?” “你的妻子在你‘去世’三年之后郁郁而亡,你的儿子被外祖父抚养长大,已经考取了功名,今岁的状元苏涌,就是你的儿子!” 白崇思身子一震,不过须臾就平静了下来,“也好,他也算有出息了,那我就放心了。我来了蒋府之后,几次想要跟姐姐相认,但又觉得与姐姐身子没有好处,所以只能跟姐夫说一说了。” 蒋南天颔首,“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不会告诉云罗这件事的。不过......”他沉吟片刻,“我的女儿,就拜托你了!” 秋风马蹄急(上) 那日郭舒雨被蒋曦薇一劝倒也想明白许多,不再闹着跟郭舒炎说要去军中历练的事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过后也开始安心读书了,这才让郭舒炎放下心来。 宣正十一年的秋天就在这样平静的日子里缓缓到来,除开嫔妃们时不时的小打小闹之外,前朝后宫都是波澜无惊。因着这一年秋日收成极好,郭舒炎心意宽畅,便决定带着一众嫔妃和亲贵去围场骑马。 开国的太祖是在马上打下的天下,故而大秦尚武,就连女子也并非全部都藏于深闺,宫中北地出身的妃子均是会骑术的,就连身体不好的贤妃亦是会的,左贵妃是武将家的女儿,自然是更精于此道了。细细算下来,宫中嫔妃里面也就只有冯昭仪、莫婕妤以及林贵人不会骑马了。 蒋曦薇幼时和父母赶路之时曾经遇过劫道的山贼,所以对弓箭等物有些发憷,想着这次来围场势必要位列,恐怕自己想起多年前的事情,本欲找个理由推脱不去的,后来又听说只是单纯的骑马方才决定去的。 此时正是万物繁盛的季节,虽然围场之上的草木都已经枯黄了,但是满目苍凉亦是让人不由神往。 郭舒炎看起来兴致颇高,一下轿辇就跨上马连跑了几圈。这几年内外之事繁多,他一直没有心情出来骑马围猎,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了。 待到所有嫔妃都下来之后,早就有小内监牵着精心养育的马匹在外面等候了。这些马都是由太仆寺派人去各地采选而来,又有专人养护训练,脚程快,性子也温顺的多。 三宝侯在诸人歇息的地方,等蒋曦薇一出来就回禀道,“皇后娘娘,皇上刚才说了,诸位娘娘今日不必太多顾忌,待会换上胡服之后便可选择自己喜欢的马匹了,只是不要跑的太远就是。mianhuatang.info” “皇上身边可有人跟着?” “回娘娘,影卫玄素大人跟着呢。”蒋曦薇自然知道这些影卫的身手,听了这话踩在内侍宫女的指引下去更衣,其余诸妃也是各去更衣或歇息不提。 等到蒋曦薇更衣回来之后,众人的眼睛都直了。只见蒋曦薇身着大红色的胡服,发髻也换成了胡人的样式,发上只用几朵珠翠点缀,有些紧身的胡服清晰勾勒出了她的曲线,愈发显得她明艳动人,这样的样貌让几个年近三十的嫔妃十分艳羡。虽然宫里冯昭仪比她还小了几岁,但凭白就觉得她比冯昭仪多了几份活力。 “既然皇上已经吩咐下来,诸位姐妹也可自便了。”蒋曦薇说完也翻身上马,向围场深处奔驰而去。 这样随心所欲的骑马已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只记得那时候爹爹被迫外放为官,那地方离匈奴的地方不远,有大片的草甸子能够让自己随意所欲的纵马奔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哥,我要掉下来了!快抓住我!哥!” “傻丫头,抓紧缰绳,坐稳了!有哥哥在就不会让你掉下来的!”耳边蓦地就响起了五岁那年哥哥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已经过了十三年了,而哥哥你又在哪儿呢? 蒋曦薇这么一想也就顾不上控制马的方向了,骏马竟像是知道什么一般,一路呼啸着将蒋曦薇带进了密林深处,奔到了郭舒炎的面前。此时郭舒炎正立在原野之上,眺望着远方辽阔无际的大地,见蒋曦薇策马过来,含笑示意她上千。 “薇儿,你看,从这里再往北去很快就要出了上京的范围,就是凉州的地界,再往北就是匈奴;往东北就是百济,朕多想有一天,这些土地上都飘着我大秦的旗帜!” 这是郭舒炎第一次对蒋曦薇提起他的雄心壮志,也或许是他第一次对嫔妃提起这些。 “皇上,总会有那么一天,匈奴臣服,百济攻破。皇上会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人,会真正的君临天下!到那时候......” “到那时候,薇儿愿不愿意与朕携手共看这江山万里?”郭舒炎温柔道。这是一个帝王所能许下的最重的诺言了。 蒋曦薇回望他,好似想要看出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自己与他已经做了一年多的夫妻了,恩爱缱绻自不必说,他对她的家族也是十分看重。罢了,罢了,就算是假的自己也心甘情愿了。 最终蒋曦薇回以坚定的眼神,“臣妾愿意!” 郭舒炎的笑容也绽了开来,他从自己的马上跳下来,翻身上了蒋曦薇的马,“朕带你在这围场里转一转。” “皇上,你对臣妾这么好,就不怕谁来嫉妒吗?”蒋曦薇靠在郭舒炎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与耳边的风声,轻声问道。 “你是朕的妻子,这宫里还有谁能比你重要呢?薇儿,给朕生个皇子吧,那样他就可以继承朕的天下了!” “好......”呼呼的风声盖住了蒋曦薇的声音,她阖上了双眼。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忽然有箭簇的声音划过耳边,蒋曦薇猛然睁开双眼,发觉周围已隐隐出现了几道黑影。玄素见状不对,赶忙发了信号,召集手下影士以最快的速度集结。 “他们的人手很快就会出现,赶快下手!”黑影之中为首的人沉声下了命令,几道黑影一听便分头冲向郭舒炎与蒋曦薇。 “薇儿,握紧缰绳,朕带你冲出去!”郭舒炎也不慌张,搂紧了身前之人,向外冲去! 几个黑影追的很紧,那马就算脚程再好也架不住两个人,速度自然会降下来。 看着尖锐的弓箭,蒋曦薇不由想起了幼年的事,禁不住身子有些发软。谁知郭舒炎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朕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死的,你放心!咱们两个一定会冲出去的,薇儿不是说过要跟朕携手看这大好河山吗?” “皇上.....”蒋曦薇心下不由暖了几分,他这么说总还有几分生死相依的意味在里面。忽而,蒋曦薇的眼睛瞪大了,有箭自斜刺里射出,正对郭舒炎的肋下,不容蒋曦薇再次思考,她努力挣开郭舒炎的怀抱,身子向左一偏,那支箭正中她的左肩,而她自己也因为掌不住平衡而从马上坠了下去。 “薇儿!薇儿!”郭舒炎呆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女子会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 其他的影卫也在这个时候到了,黑影顾不上再攻击郭舒炎,而是怎样从包围圈中冲出去。 “留活口!”郭舒炎大喊了一声,旋即下马将蒋曦薇抱入怀中,骑马飞奔向外。 好好地一场游乐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给打乱了,嫔妃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乱哄哄的回了宫之后也只听说皇后好像受了伤。这一切郭舒炎都暂时不想顾不上,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将蒋曦薇救活! 蒋曦薇受了箭伤后坠了马,加上那支箭上有淬了毒,情况一度十分危急。太医院的人或有为其他嫔妃卖命不愿诊治的,或有才疏学浅的,最后到底还是白太医带着自己的徒弟为蒋曦薇拔了毒箭,用药将毒逼了出来,又接了骨,这才保住了蒋曦薇的性命。 宫中太后知道了这件事大为光火,她连连传话给蒋南林要他务必把这件事查清楚,又因为心中憋闷,连连罚了好几个来隆福宫打探消息的嫔妃。 郭舒炎见蒋曦薇渐渐好起来,过后才回过未来,当下就砍了好几个太医的脑袋,又将那些说自己才疏学浅的太医给赶出了太医院。 因为情况特殊,蒋曦薇被特意安排在紫宸殿暂住,这一下可让众人眼红,这日日伴君的待遇可不是水人都有。同时蒋南天一家也得了无数的赏赐。 终于十一月中,上京一场大雪之后,蒋曦薇的身体渐渐缓了过来,可以下地行走了。这一番遭遇好像是从鬼门关中走了一次,蒋曦薇也想不明白当时自己为何毫不犹豫的挡下了那一箭,但是那时候郭舒炎抱着自己狂奔时那隐约感到的心跳让她念念不忘。也许他对自己,多多少少是有那么一点特别的情愫吧。蒋曦薇如是想着。 那一日,蒋曦薇一边喝着太医院送来的补药,一边喝郭舒炎谈笑着。却听见外面有女子吵闹的声音。蒋曦薇听了不有奇怪,这紫宸殿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一个嫔妃都没有权利私自前来,除非帝王传召。否则后宫到建章宫必由之路上的是位都不会放他们过去。可如今在紫宸殿前吵闹的人又是谁呢? 秋风马蹄急(中) “哎,主子,您不能进去!”三宝在外面拦不住,只好眼看着面前之人绕过自己往内殿里去了。他在心里叫苦不迭,若是这个人出现在皇后娘娘面前,这宫里恐怕是要变天了。 “皇上,您可有段日子没去妾身那里了呢!”蒋曦薇眼皮一抬,自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华贵的女子,约莫有三十四五的年纪,但是却有着不输后宫任何一个女人的样貌,体态风流,笑若春风,端的是风情万种。 蒋曦薇登时愣住了,她从未见过眼前之人,她愣愣的望向郭舒炎,郭舒炎也不由局促起来,“你怎么来了?” “皇上早就答应妾身了,说是会跟皇后娘娘提起妾身的事情,妾身都等了大半年了,皇上却始终不肯给妾身一个答复,所以妾身就自己过来亲口求皇后娘娘给妾身一个答复。”那女子迎向蒋曦薇质询的目光,浅笑道。 “不行,薇儿身子还未好,再等一段时间吧,慢慢来。”郭舒炎有些着急,语气也急躁了起来。但是那女子眼角一跳,“炎儿,别说话!”语气十分严厉,谁知郭舒炎竟也乖乖的闭了嘴。 “我觉得,这些事还是妾身亲自跟皇后娘娘说比较好。”那女子笑语盈盈,“皇后娘娘大概听说过我吧,妾身姓寇,名唤贞宜。” 耳边好似有一道响雷炸过,蒋曦薇被震惊的几乎的说不出话。寇贞宜?!郭舒雨的生母?先帝最宠爱的女人?!她不是十一年前就生殉了先帝吗?!如何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许是看出了蒋曦薇面上的惊疑,寇贞宜不紧不慢道,“先帝驾崩之后,妾身得蒙皇上厚爱,得以假死留在这紫宸殿中伺候了十年。冯皇后在世的时候皇上就提过要在未央宫中为臣妾安置一个住处,谁知道冯皇后不同意而尽失了皇上的心,最终郁郁而亡。” “待纳了您之后,皇上再三考察,最终说这位新皇后最是贤良大度,准备择日再跟皇后提这件事,结果妾身等到了现在也没有任何答复,妾身实在是等不及了,就亲自上门了。” 一听寇贞宜这话就知道是在威胁蒋曦薇,若是不好好安置她,自己就有可能失了郭舒炎的心,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到那时候,自己恐怕比冯后还要悲惨些。 可是,为何?为何那一日郭舒炎才对自己说要携手共看大好江山,今日就跑出来这么一个原改死了许多年的人。 寇贞宜见蒋曦薇没有反应,推了推郭舒炎,他好似才反应过来一样,低声说了一句,“贞宜不比别人,老是住在紫宸殿也不合适。你若处理好这件事,朕对你自然会和以前一样,若不然…..”不知为何,当年在冯清扬面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无比顺畅,而如今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听了这话,蒋曦薇心里好似有千万根针刺过一般,这般不值得吗?难不成他选择相信自己只是因为觉得自己会帮他处理好这件事。 只是那么一刹那,心思百转千回,蒋曦薇竟然淡淡一笑,“寇娘娘伺候皇上多年,劳苦功高,虽说身份不宜名言,但安置在未央宫中也是理所应当,臣妾今日就搬回去,好好给寇娘娘安排,皇上觉得可好?” 郭舒炎不意她会答应的如此痛快,心下居然也弥生出一丝不忍,“薇儿,你身子尚未大好,挪宫恐怕……” “不碍事,臣妾回未央宫休养也是一样的。更何况只要皇上高兴,臣妾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蒋曦薇又报以一笑,“瑜楚,秀奴,快不快替本宫收拾东西!” 瑜楚和秀奴本就在殿内伺候,见了此情此景亦是大骇,但是见蒋曦薇镇定如常,便也不多言,开始照蒋曦薇的吩咐动起来,很快就收拾停当。 蒋曦薇穿戴好后给郭舒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皇上,臣妾先行回宫,待一切安顿好了再来回禀皇上!”说罢就在瑜楚和秀奴的陪伴下向外走去。郭舒炎本欲上前拉住她,却被寇贞宜给搂住了,娇媚道,“皇上,你难道把贞宜给忘了吗?”那声音竟像是有钩子一般,牢牢地将郭舒炎给勾住了。 一回到未央宫,蒋曦薇就把所有人撵出了内殿,任谁也不让进来,只准她们守在外殿等着。瑜楚她们十分担心,面对香儿他们的询问又不能多说什么,只好见天的守在外面。时不时的,附门偷听还能听见蒋曦薇低低的哭声。 一连半个月,蒋曦薇都未曾踏出椒房殿半步,郭舒炎也照常召见嫔妃,没有来过未央宫一次。皇后无故突然回宫本就让人奇怪,见了此种情景,人们纷纷传言,在紫宸殿皇后娘娘怕是惹怒了皇上,已经失了皇帝的宠爱,恐怕日后会落得和冯清扬一个下场。别人不说,冯昭仪就先称心如意起来。 蒋曦薇开门出来的那一日大雪覆盖了整座宫城,那场雪下了一日一夜后仍未有停下的趋势。殿门一开,秀奴和瑜楚快步走了进去。这半个月来蒋曦薇闭门不出,每日直叫人把膳食端进去,丝毫也不让人看见自己,若非每日夜间会亮起的那盏烛火,她们简直要怀疑蒋曦薇会不会想不开了。 “瑜楚,去建章宫,就说本宫今日请皇上来用晚膳,就说本宫已经想好了。秀奴,过来服侍本宫沐浴梳洗。香儿去找白太医拿些润喉的药来。”蒋曦薇哑着嗓子吩咐道,双眼微红,眼角还有泪滴的痕迹。秀奴和瑜楚眼神交汇,便各自下去准备了。 待身子浸到热水中时,蒋曦薇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十五天里,自己想了太多太多,那可原本完整的心好似被捏的粉碎,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模样。原来这一切都是郭舒炎给自己织下的一场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可是自己又如何会甘心呢?!蒋曦薇目光一闪,犹如小时候自己在暗中谋划如何整治欺侮自己的蒋碧佳与蒋碧娇那般。 “找人去把未央宫最后面的安处殿打扫出来,再派几个可靠的宫女伺候。” “小姐,难道你?”秀奴时分惊惧,她很了解蒋曦薇的性子,她家小姐最是心高不过了,面对如此屈辱怎会受得了。 “若是失了帝心,父亲、母亲还有二房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本宫不能任性,也由不得本宫任性!”蒋曦薇让自己的身子渐渐沉了下去,这般窒息的感觉让她有些沉迷,有个原因她没有说,她自小就是个好胜心强烈的人,只是一直隐忍克制。而寇贞宜的出现,恰好激起了自己骨子里的这个性子。她有自信,自信能够一步一步的让郭舒炎抛弃这个女人! 看郭舒炎对她的保护程度来说,寇贞宜在他心目中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位置,所以,自己不能急,只能忍,一步一步慢慢来。 沐浴之后,秀奴又服侍着蒋曦薇用了些点心,含了些润喉药,蒋曦薇方才恢复了几分精神。那厢清凉殿的小公主已经知道蒋曦薇回了未央宫,早就闹着要来看蒋曦薇。冬槐耐不住,只好将她给带了过来。 “母后!母后!”望月一见到蒋曦薇就跑了进来,伸手就要扑到蒋曦薇的怀里。 秀奴见蒋曦薇面色尚未缓解,刚要阻拦,谁知蒋曦薇却弯下腰将望月搂在了怀里。望月年纪小尚不知道养母此时的心情,小脸在蒋曦薇颈间蹭来蹭去,见蒋曦薇没有理她,嘴一歪就要哭。。 “望月乖,母后在这儿,母后在这儿。”蒋曦薇哽咽了,却又强笑出来,“等母后身子好了,带你去出去玩雪好不好?” 望月伸出小手拂去蒋曦薇面上的泪花,“母后不哭,望月乖乖的。” “那你先乖乖跟秀奴姑姑出去玩,母后有话要问冬槐姑姑。”蒋曦薇柔声哄道。秀奴见状便也上前哄道,“外面的雪足够大了,奴婢带公主出去堆雪人好不好?让双福给公主堆个大雪人!” 望月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一听这话就乖乖的从蒋曦薇怀中溜下去和秀奴跑出去了。 秋风马蹄急(下) 紫宸殿内,瑜楚一板一眼的对郭舒炎禀道,“皇后娘娘说,备了皇上素日爱吃的东西,请皇上晚上去未央宫用晚膳。皇后娘娘还说,已经想好了所有的事情。”此时寇贞宜正千娇百媚的坐在郭舒炎身边,瑜楚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好,你回去告诉薇儿,朕一定会去的!”郭舒炎温言道。寇贞宜,昨日只顾着在蒋曦薇面前立威,今天听得郭舒炎如此亲昵的唤着蒋曦薇,心里有二十万分的不高兴。 “皇上,今儿不是提早就翻了苏贵人的牌子吗?”小喜子话一出口就被三宝给扯到了一边,“皇上,奴才这就让小喜子告诉苏贵人,说皇上事务缠身,今日就不过去了。” “那甚好。三宝,去库房里将那尊金质佛像送去未央宫,。”郭舒炎的语气不由轻快了许多。这半个月来他内心一直是起伏不定的。当初冯清扬拒绝自己提出的要求后,他完全可以狠下心来将她抛在未央宫内不管不顾,任由左贵妃她们欺负她,自己心里也没有一丁点的愧疚,反而觉得她不知抬举。 自己明明说过皇后之位不会发生任何动摇的,而她却死都不肯答应自己的要求。让她怀上望月其实是自己刻意让她服软求饶的方式,谁知她血崩而亡之前也不肯对自己讨饶,只求不要迁怒与孩子,那时候自己才开始后悔。 但是安置贞宜这件事他是不可能放弃的。只是在娶了蒋曦薇之后,他却开始害怕对蒋曦薇说出这件事,害怕她会生气,会难过。 “皇上,那尊佛像妾身也喜欢......”寇贞宜娇声恳求道,“留给妾身吧。” “贞宜,从此之后你就要住在未央宫了,那尊佛像不宜放在你住的殿里。还有,待会你就装扮成朕身边的小宫女,跟朕一起去未央宫。”寇贞宜觑着郭舒炎的神色,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也只好起身到后殿去准备了。 椒房殿内 冬槐跪伏于地,痛哭道,“那时候小姐过得好苦啊,皇上从来都不肯踏足为未央宫,而且居然还容许那个女人偷偷的到了未央宫来羞辱小姐。小姐平素那么温柔一个人,只在她面前硬气过。可是这般硬气一点用处都没有,皇上只会变本加厉的折磨小姐。小姐她,对皇上是痴心一片呐......” 蒋曦薇的脸上已是痛苦万分,原来那个众人眼中软弱的先后竟然会忤逆郭舒炎。可是平素心高气傲的自己却无论如何做不到这一点,想想看,多可悲啊。 “起来吧。本宫虽然现在拿寇贞宜无可奈何,但他日,本宫不会让她好过的!快下去陪望月吧,日后陪她玩的时候也注意些,轻易别去后殿。” “是。” 等到郭舒炎来到椒房殿前是,蒋曦薇早已携了人等在那里,精致的妆容下依稀有泪痕,郭舒炎一步上前,“天气还冷,薇儿身子尚未大好就立在这里等候,也不怕伤了身子。” “无妨。”蒋曦薇的声音里还透着一丝沙哑,显而易见是哭了许久才造成的,只是她现在这般笑模样又和往常无二。 令他更加惊讶的是,蒋曦薇见到寇贞宜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把他们二人应了进去之后,还殷切的为他们布菜。 “薇儿,你是皇后,不必......”郭舒炎有一丝不适。 “皇上,臣妾是您的妻子,布菜还不是理所应当的。”蒋曦薇温柔的打断了郭舒炎说的话,“臣妾已经着人将未央宫后面的安处殿收拾停当,可以将寇娘娘安排进去了。想必寇娘娘也有信得过的人,就进内殿伺候,外殿自然是由未央宫的人来负责。(.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左右这未央宫里都是可以信任之人,不会乱嚼舌头。以后就按妃位的待遇来安排寇娘娘的日常用度吧。” 郭舒炎见蒋曦薇安排的十分妥当,早已喜的无可不可,偏偏坐与另一边的寇贞宜却心里有苦说不出。 这安处殿并非普通的殿阁,而是前朝一位皇帝为了囚禁自己善妒的皇后而修建的,太祖入住宫城之时这安处殿也未曾改过,只是这宫里无人传过此事,所以很少有人得知。这件轶闻还是自己以前听高宗皇帝说起的,而且未央宫面积不小,安处殿又是在角落,这地方可当真是好! “多谢皇后娘娘,臣妾在那安处殿定会安安分分,绝不给皇上和娘娘添麻烦,”她虽然年过三十,但举手投足仍旧是一付楚楚可怜的模样,这样的她也是让郭舒炎动心的一个理由之一。 郭舒炎吃了几口面前的菜方才看到寇贞宜的表情,他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薇儿安排的地方甚好,这安处殿离前面最好是远一点,望月已经快两岁了,也快记事了,若是让她看见贞宜,难免会让人发觉。” “皇上所言极是。另外,臣妾不便时时去安处殿,那殿里有个小宫女叫云芝,十分伶俐,寇娘娘若是需要什么东西就让云芝来传话就是了。” “也好。不过薇儿,你不必开口闭口的寇娘娘,你俩之间只以姐妹称呼就是了。” 寇贞宜本就觉得郭舒炎待蒋曦薇比待自己多出点什么,听了郭舒炎这么一说心里更加不快,故而道,“既是以姐妹相称,那就烦请妹妹为我斟一盏酒吧,也算全了这姐妹相认之礼。” 蒋曦薇心里一紧,这寇贞宜当真是得寸进尺,换了旁人自己早就没了耐性,可是眼前之人的地位非比寻常,争这一时长短没有什么好处,反正自己以前在蒋家也没少受过这样的气。 她飘然起身,拿起酒壶倒了一盏酒出来,走至寇贞宜面前,福下身去,“姐姐在上,请受妹妹一拜!” 寇贞宜似乎十分满意,也不顾自己尚是宫女打扮,结果那酒一饮而尽,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郭舒炎有些变色的脸庞。 用过晚膳之后,郭舒炎命人将寇贞宜带到安处殿协议,而自己则是回了紫宸殿批阅奏折。 “三宝,你说皇后她如此能忍,到底是为何?”紫宸殿内郭舒炎放下手中的笔,突然问道。 三宝叹了口气,“皇上,皇后娘娘是贤后,自然会如此了。”皇上,难道您从来看不出,皇后娘娘对您的一片深情,若非如此,又怎会接受那个女人,“皇上,如今寇娘娘住进了未央宫,雍王殿下还经常跑去未央宫的话......” 郭舒炎听了这话一时也顾不上思考蒋曦薇为何能够接受寇贞宜的问题了。三宝说得对,舒雨都已经长大了,他并不一定记得生母长得什么样子,但是让他发现未央宫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到底是不好。 “舒雨不是一直叫着要去军中历练,朕不如就给他这个机会,去西南,去成王那里!” “皇上,西南边境的交趾已经上表臣服,雍王殿下去了也是得不到什么历练的。”三宝忽然看见了郭舒炎眼中的狠绝,忽而明白过来,“皇上并不希望雍王殿下得到真正的历练。” “他现在还小,对朕也十分依赖。可他日若是真的得了军权,寇家那些人再在背后撺掇,他还会把朕这个兄长放在眼里吗?他当年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三宝,朕不想背上什么恶名声。” “皇上说的有理。雍王那边自然很高兴,但是成王殿下那位?” “你说蒋碧佳?”郭舒炎问道,“朕这个表妹从来都不省心,但是也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主,不足为虑。” 二人正说着,玄素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了,单膝跪地行了礼,“皇上,卓尔已经传回了消息。” “讲!” “左校尉已经到了西北边境,一切尚佳。昭武将军也正在交接军队。左老将军一时半会没了依靠之人,对萧威更加看重,听说还要给萧威写保荐信,荐其到上京任职。” 郭舒炎不由冷笑,“原来左老将军也开始为左家考虑了。若是真心看重萧威,怎么不让他做副将,倒推荐进京了,一看也是怕分权的。” “玄素,明年开春朕会派雍王去西南巡边,你从影卫中派个得力的人跟着去,虽然交趾已经臣服,但仍是要小心为妙。” “玄素明白。” “还有,寇家那边又有什么消息?”郭舒炎所说的寇家即是寇贞宜的母家,南平侯的后人。 “尚好,没有什么异动。” “也罢,还算他们有些见识。对了,卓尔那边,将那个萧威调查的如何了?” “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萧威乃青州人氏,自小就和父母失散,由养父抚养,现在养父已经去世,他娶了养父的女儿为妻,家世清白。” “朕知道了,行了下去吧。” “那么,臣告退。” “明日下朝之后,宣兵部尚书,大理寺卿觐见!”郭舒炎沉声吩咐道。 蚕乱迷人眼(上) 建章宫,太极殿。 “辽东驻军前日来报,再一次击退百济,你们说,朕该给他们左家什么赏赐。”一召见他们,郭舒炎就丢下这么一句话。 “左贵妃在宫中位列嫔妃之首,祖、父均在军中任职,其母已有诰命在身。皇上何不去上次说身边的人?”孙尚书进言道。 “你是说萧威?朕倒的确想给他一个官职,而且朕想要重用他,想要给他安排一位可靠的靠山来提高他的出身。两位卿家觉得如何?” “只要萧校尉忠君爱国,皇上给他怎样的恩宠都不为过,只要这权都在皇上手中!自古以来,掌兵权之人多为帝王忌惮,其实只要皇上掌控得住,这些都不是问题。”蒋曦薇垂手说道。 这话说到了郭舒炎的心里,“蒋卿说的不错,祖父过世前就同朕说过,世家林立并不可怕,怕的是帝王没有手腕控制住他们。朕的父皇就不善于此道啊。” “先帝未曾与先帝一同打过江山,魄力自然不够。臣认为,臣以为,皇上应继续掌控世家,也多多提拔寒门之士,这样才能网罗各色人才。”蒋南天又说道。 “朕也觉得很好。这个萧威,朕就赐他一个正五品的游击将军,掌边境左翼军队。等到明天秋天无事的时候就动身前往上京,朕要好好的看一看这个人。对了,朕记得孙卿的次子是神武军之人,明年开春雍王要去西南军中历练,朕准备让你的儿子跟着雍王。” “臣遵旨,定然叫犬子好好跟随雍王。”孙尚书忙福身行礼。三宝在一旁听了这话不由咋舌,皇上明面上让神武军的人陪同,按例又派了影士,可见对这个虚岁才十四的弟弟有多不放心。其实也不能怪皇上,皇上七岁时就随着太祖爷出外征战了,十岁时就已经陪着祖父攻克了十余座城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将他作为皇太孙培养的。谁知道先帝即位之后既没有让太后做皇后,也没有立皇上为太子,反而一味的宠爱惠妃,皇上差点就继不了位。这些年,寇家依旧有人在朝为官,皇上的担心也就不奇怪了。 这厢蒋南天见正事说的差不多了,这才斗胆问道,“皇上,臣有一事……” “蒋卿是想问皇后吧。蒋卿不必担忧,皇后身子已无大碍了,新岁的庆典以及三月的先蚕礼她都会参加的。对了围场遇刺之时,皇后舍身救驾,朕实在想不出该有何赏赐。上个月吏部尚书告老还乡,不就就由蒋卿来接替吧。”这吏部尚书乃六部尚书之首,掌天下官员考核,可谓实权在握,蒋南天不意自己有如此待遇,忙跪下道,“臣于国无大功,不敢蒙此厚眷。” “蒋卿不必如此退却,朕觉得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还是快快起来吧!” “臣谢主隆恩!”蒋南天再次叩首。 椒房殿内,蒋曦薇已经开始恢复了晨昏定省,白太医的精心调养加上原本年轻,她的身子恢复的还算快。 这一次协理六宫的左贵妃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就将大权还给了蒋曦薇。 “现在已经进了腊月,新岁的规矩依然不变。[.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倒是皇上同本宫提起过,三月十六会有先蚕礼。到时候后宫诸位姐妹都要参与。等过了新岁尚服局的人就会到各宫给姐们量尺寸,以便制作礼服了。”蒋曦薇稳稳坐与上首,看不出一丝情绪。 “皇后娘娘,臣妾册封为四妃之时,所有服制已全了,这次便不用给臣妾再做了,多多少少能省些银子。”贤妃端着茶盏笑言。 左贵妃闻言,亦是附和道,“臣妾的那份也不用了,倒是九嫔一下的姐妹几乎都是没有的。上一次先蚕礼还是宣正二年,之后入宫的嫔妃也就没有了。” “既是如此,那么这次就专门为那些没有礼服的人做吧,本宫会让尚服局之人好好弄清楚。两位姐姐如此为宫中考虑,瑜楚,去吩咐司饰司,贵妃与贤妃先蚕礼上的首饰翻倍。” 按制,大型庆典上皇后新制首饰六样,四妃二样,蒋曦薇这么以说,就有四样了,也算是极大的恩宠了。只是左贵妃与孙贤妃入宫许久,又都是有皇宠在身的,少做一两件衣服倒是没什么,只苦了那些入宫久却没有宠爱在身的嫔妃,凭白丢了一次添置新衣的机会。 左贵妃二人起身谢恩后又各自坐下,而近来颇受宠爱的苏贵人开口问道,“往常这样的大殿,嫔妃家眷皆可入宫,不知这次可否还有这规矩。” “皇上已经说过,后宫六品以上的嫔妃且父兄有官职在上镜的,可携家眷入宫观礼。而且皇上还下了恩旨,嫔妃刻在自己的宫室中设宴招待嫁人,不过子时之前必须出宫。” 苏贵人听了颇不以为意,“臣妾的父亲远在沧州,这道恩旨对于臣妾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 “那是苏贵人没有本事,不能让皇上下旨召你父亲入宫。”莫婕妤十分得意,她的父亲虽然只是个八品的官,但却是京官,自然可以入宫。苏贵人的父亲是刺史又如何,却也不能进京。 蒋曦薇入宫许久也知道她二人的脾气,一个是仗着宠爱不将莫婕妤看在眼里,另一个则是用自己的资历来压制苏贵人。见她二人如此也装作没看见一般和别人讨论着先蚕礼的事情。 晚膳的时候,郭舒炎一早传话说不来了,只命三宝送来几样御膳还有蒋曦薇新岁的首饰。蒋曦薇还特地让人把寇贞宜给请了过来。 “皇上让奴才转告娘娘,这些只是新岁时给娘娘的首饰,先蚕礼的首饰还会再做。娘娘先行甄选着,有什么不合适的奴才就拿去改。”三宝示意小喜子送上盛放着首饰的托盘。 寇贞宜冷眼觑着那几样首饰,件件都耀眼夺目,而自己这十多年来还用着昔年做惠妃那时候的首饰,不由说道,“皇上以前总说要给本宫打制首饰,到了现在也没有兑现。” “回寇主子,您现在的身份不为外人所知,前几年先后在时左贵妃掌权,后宫一应支出都在其手下故而不能为您添置首饰。现在的皇后娘娘也是刚知道您的存在,素日的例银都得让皇后娘娘想办法天不过去,首饰这些只能看机会为您打制了。”三宝微微躬身回答道。 “我也不过是随口说一说!用得着你啰嗦这么多吗?还不快滚下去!”寇贞宜十分不高兴,叱道,“还立在那里干什么,滚!”三宝闻言却也并没有动,而是一双眼睛紧盯向蒋曦薇。 蒋曦薇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说道,“三宝公公先下去吧,那些首饰本宫看着都不错,就先留下吧,若是有什么问题本宫再着人去告诉你。” “遵旨,奴才告退了。”三宝说着后退几步走了出去。 “这老东西讨厌极了,每次我向皇上要什么东西他都千拦万阻的,又不是用他家的东西!”还没等三宝走出殿门去,寇贞宜就高声说道,“不过是个没根的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三宝脸色一沉,仍旧静静地踏出殿门去。而蒋曦薇却在暗自盘算,才不过十天,寇贞宜就三番五次的责骂安处殿里的宫女,这样跋扈的女人缘何会让郭舒炎着迷了十年?但是她面上仍是和煦的笑着,“姐姐,我那里有几套不错的头面首饰,不如拿来给姐姐吧。秀奴,去本宫的嫁妆箱子里将那几个用香檀木装着的首饰取过来。” 秀奴闻言而去,不多时就带了几个宫女捧着几个香檀木雕花木盒走了进来。 那几个盒子上都镶了上号的宝石,里面的更是让人眼花缭乱,每个合理都是四对簪钗、一副耳坠、两串项链,三对手镯,均是流光溢彩。 蚕乱迷人眼(中) “这是皇后的陪嫁?我怎么听说皇后的父亲多年以来一直在大理寺默默无名,家中不甚富裕,前几日才升了正二品,居然就有这么好的东西?!”寇贞宜有些酸溜溜的。 “这是进宫前姑母怕本宫妆奁不丰,特地备了这么些东西,姐姐若是不喜欢,也就罢了,本宫收回去就是了。”蒋曦薇不理会她的奚落,笑道。 寇贞宜伸手按住了将要收回去的首饰,不屑道,“既然是蒋南枫那个老妇给你的,我就收下了,我才不会为她省东西!” 入夜,安处殿 寇贞宜身边的荷芳现将所有的宫女都打发了出去,只留她一人在殿内伺候上夜,连端茶倒水的都统统打发了出去。她和荷香当年都是寇贞宜的陪嫁,如今除了她之外,寇贞宜是一人不听,一人不信的。 “主子这段时间的脾气倒是和以前做惠妃时很像了,那时候是为了压制底下的嫔妃,可如今又是为了什么?”荷芳熟练的为寇贞宜卸下妆饰,又麻利的为她揉起腿来,“毕竟主子在紫宸殿都小心翼翼了十年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我在紫宸殿里若是有一点惹了郭舒炎,他一只手就可以要了我和寇家人的命。如今我在这未央宫,他反而还要怕他那个新皇后欺负我……” “那主子不更应该小心翼翼些,好做出被欺负了的假象,那样的话,皇上不是更会疼惜主子吗?” 寇贞宜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以为椒房殿那位有那么蠢吗?从她同意在未央宫安置我开始,我就知道她和前一个皇后不一样。我如今这个样子,她不能把我怎么样,必须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不仅如此,我这么闹下去,她也一直摸不清楚郭舒炎为什么喜欢我,也就永远别想让我失宠!” “主子说得有理,可这宫里总还有一两个不长眼的知道主子缘何受皇上喜欢……” “不碍事,很快那些杂碎就要没了。”寇贞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对了,荷香最近有没有传进来舒雨的消息。” 荷芳摇一摇头,“最近的消息非常少,殿下他最近总是进宫,有时候就在宫里住下了,很少回雍王府,而荷香又很难出府。” “罢了,早点歇息吧。”寇贞宜收起眼中的戾气,叹了一口气,低的几乎听不见。 这一年的新岁过得平淡无奇,倒是蒋曦薇终于找到了机会,给寇贞宜添置了几身衣服与几套首饰。寇贞宜虽然奇怪蒋曦薇如此好心,但是依旧收下了这些东西。 很快,三月十六先蚕礼就来了。 三月十六一早,整座后宫都动了起来,这先蚕礼举办的次数不多,但是却相当重要。辰时一刻,众人便都坐上各自的轿辇往皇城以西的先蚕坛赶去。 这先蚕礼事务繁多,光衣服就要换上三、四套,待之后蒋曦薇亲手将蚕叶喂予参母之后,所有礼节才全部完成。之后帝后二人共乘轿辇回宫,其余诸人按品级跟上。 因着今日有不少嫔妃家眷可以入宫,所以宫门口热闹了许多,各家车马纷纷停靠于此,又有公众侍卫来检查各人身份,以防混进什么歹人去。其余在京的大臣则在建章宫领了上次之后各自回去了。 蒋南天夫妇自然是被请到了未央宫,他们好歹算是郭舒炎正经的岳父岳母,故而这一日郭舒炎预备亲自设宴款待。就在二人轿辇要停的时候,不知怎地交付打了滑,帝后二人差点从上面摔下来,这还没算完,这么一折腾,蒋曦薇身上的礼服也被发现不知何时死了一个大口子。也就是说,刚才行礼之时,蒋曦薇很有可能是穿着这一件破了的衣服在行李,她身后可是阖宫嫔妃与众臣,这么一弄,皇后颜面何在?! 郭舒炎当下就生了气,查来查去的结果是这衣服是最后一个环节要穿的,由三宝送来之后就一直由双福保存,知道蒋曦薇换上都没有让人再碰过,连秀奴瑜楚她们几个都因为时间仓促没注意到。郭舒炎一气之下,当即下旨将三宝和双福罚进了慎刑司,择日问斩;蒋曦薇身边的宫女也被罚没至慎刑司服役。 双福才不过做了两年未央宫的掌事内监,而三宝却足足伺候了郭舒雨二十年,这道命令让后宫诸人惊诧不已,人人自危。 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本应丢了颜面的蒋曦薇在此时出面,拦下了将要进慎刑司的宫女,又劝服了郭舒炎没有立即处死三宝和双福。既然当事人没有追究,三宝又是伺候郭舒炎的老人,郭舒炎气消了之后也就借势免了这两个人的死罪,改为打板子了事。 谁也没想到蒋曦薇竟有这样的本事,不由又对她侧目了三分。冯昭仪自然是不服气的,在她看来,这不过是蒋曦薇钻的一个空子罢了,皇上哪里有可能真的杀了三宝,凭白让她捡了个便宜。 蒋曦薇也不在意冯昭仪所说的话,她现在满心都是痛苦。外人看来郭舒炎时常驾临未央宫过夜,实在是对她宠爱至极,可谁知道自她从建章宫回来之后,郭舒炎就再也没有碰过自己,他每次来未央宫都是去安处殿。他和寇贞宜过得倒是潇洒无比,可苦了自己心如刀割一般!就算这样也罢了,自己关上椒房殿的大门看不见什么也就罢了,寇贞宜这个女人偏偏连这点清净都不留给自己,她时不时的就会提起晚上的事情,让她不好发火但又心气憋闷。这样下去,长此以往自己真的会被寇贞宜给气死。 终于有一日,晚膳的时候望月也被抱了过来,寇贞宜才没有来椒房殿,蒋曦薇也难得的获得些平静。 “皇上今日是怎么了,脸色不是很好,是朝政之事烦心吗?”蒋曦薇夹了几块炭烧羊肉递过去,寇贞宜是南地人士,一向吃不惯这些,郭舒炎也许久没有吃过未央宫的这道菜了,当下就吃了几块,方才说话。 “朕连下了三道圣旨了,昭武将军迟迟不去西北赴任。不光如此,这段时间三宝一直在养伤,小喜子在御前伺候的真不习惯!”郭舒炎抱怨道。 “小喜子还年轻,想来过一段时间就好了,皇上且忍耐些吧。”蒋曦薇向外扬声道,“秀奴,将本宫新制的花茶拿来给皇上尝一尝,也让皇上消消气。” 秀奴应声之后,将自己端来的茶盏递到小喜子手中,小喜子又将茶盏奉给郭舒炎。蒋曦薇扫了一眼小喜子,漫不经心道,“喜公公,你的手怎么了?” 小喜子显然没想到蒋曦薇会关注自己的手,有些慌乱道,“回皇后娘娘,奴才前几日有件衣服破了,就自己动手缝了一下,谁知道手艺不精,就扎了自己,所以手上才会有针眼。” “是吗,没想到喜公公居然还要自己缝衣服,倒是辛苦了。” “多…多谢皇后娘娘,奴才习惯了。”小喜子这般模样到让郭舒炎也注意了三分。 蒋曦薇不理会小喜子,转头对郭舒炎说道,“皇上,臣妾昨日又把先蚕礼上那件礼服拿出来,仔细看了看那道口子,发现破裂的地方本是两块布的接缝,好像是缝合不紧所以当日才会松了线,臣妾已经将缝制这件衣服的绣娘给打发了出去,皇上可别再怪三宝公公了。” 郭舒炎有些意外,“你跟朕说要免了三宝的死罪时朕还以为你不计较,倒没想到你对这事还挺上心的。” 蒋曦薇温婉一笑,“臣妾求皇上赦免三宝公公时就说过,三宝是皇上的近人,多年伺候下来自然是处处经心,怎会犯这么一点小错?如今一看,可不就是皇上冤枉了三宝嘛…” 郭舒炎听了这话只是一笑,夫妻二人闲话几句就安歇不提。而小喜子的衣裳却被汗浸湿了。 蚕乱迷人眼(下) 过了不几日,小喜子失足落水,结果溺水身亡的消息就传了出来,郭舒炎念及他好歹在自己身边伺候了几年,特下恩旨赐尸身归还本家安葬。(.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虽说这已是大恩宠,但小喜子怎么说也只是个内侍,刚出事的几天宫里还有人谈论几句,也不过说他没有大福气,好容易趁着自己师傅去养伤的机会可以在御前近身伺候,谁知才过了几天就死了。 而三宝和双福终于养好了身上的伤,回到了各自的宫殿伺候。让蒋曦薇没想到的是,双福回来之后就跑到她面前说要改一个名字,可是无论蒋曦薇如何询问,双福都只跪伏于地一言不发,只是双眼红肿的不像样子。 最后蒋曦薇叹了口气,终于同意了双福的想法。自那日之后,未央宫少了名叫双福的内侍,却多了个叫卫连的人。 三宝回到郭舒炎身边之后,一应事务自是如常,给蒋曦薇送东西更是不在话下。他知道这次自己能保住命全是得益于蒋曦薇,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特意趁着来给蒋曦薇送东西的机会来未央宫叩谢蒋曦薇。 “这次若非娘娘出言搭救,奴才一条命都搭进去了。”蒋曦薇见三宝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还特意让人给他备了个杌子来坐,三宝再三告罪之后也就侧着身坐下了。 “公公伺候了皇上二十年,皇上其实心下也不忍的,本宫不过是钻了个空子才能保住公公和卫连的性命。” 三宝犹自感叹,“奴才进宫四十年,从一个洒扫内监开始做起,这些年来自认为看人够准了,也就只带了小喜子一个徒弟,没想到,这回就在自己的徒弟手上栽倒了。”他被关进慎刑司的时候也仔细想过,那件礼服除了自己和卫连之外,最后可能接触到的就是小喜子,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将衣服上的一处缝线挑开,又松松的给缝了上去,这样蒋曦薇在祭祀的时候难免就会扯开线头,自然会被人发现了。同样,蒋曦薇也正是发现了这点才出言为他们求情的。 “其实小喜子他人不坏的,就是有点贪财,但也只是因为他家有老母,多年来一直重病在床,他一直想办法将每月的例银攒下来送出去给老母亲治病。这一次只怕也是有人以此让他做事的。” 蒋曦薇静静道,“本宫给父亲传了消息,去探访的结果是,你和卫连出事的前半个月,小喜子的老母亲被一个自称是小喜子朋友的人接走了,而那位朋友,似乎是姓寇!只怕是因为这个小喜子才宁愿落水也不要被人发现自己坐下的事情。” “娘娘的意思是?”三宝惊疑道,“她和奴才无冤无仇,如何会买通小喜子来陷害奴才?!” “依本宫的猜测,公公做了什么让她憎恶的事情,又或者是公公知道什么她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 三宝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却又很快平静下来,“奴才多谢娘娘提点。不过这件事之后,她想要再对奴才下手也就不容易了。奴才多嘴一句,寇主子当年是宠冠后宫的,而且寇家又有人在朝为官,这宫里也有些他们的人手,皇上知道却不动,不代表娘娘不可以。” 蒋曦薇颔首,她看得出三宝有事隐瞒着自己却也不点破,“寇家能在宫里布下人手实在不能小觑,所以本宫也请公公千万好好守在皇上身边。”她无意间抚过左手腕那支翠玉镯子,三宝心下触动,那是帝后成婚之时,皇上亲自给好好带上的,虽然比起比的东西来说,那镯子压根就算不上什么。 “奴才明白了。时候不早了,奴才也得回建章宫伺候了,就告退了。”三宝说着起身行了一礼后就向外走去了。 “小姐缘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收服了三宝公公,毕竟他是御前的人,有他在皇上跟前,有什么事情娘娘也好早知道。”香儿见三宝走了,奉上一碟点心,问道。 “就因为他是御前的人,本宫才不会收服他。”蒋曦薇含笑拈了一枚凤梨酥在手中,“要知道,他伺候了皇上整整二十年,这二十年的时光足以证明他对皇上的忠心,这份忠心我无论如何承受不起。如果他那么容易收买,本宫反而会怀疑他。而且现在这个样子,他多多少少会帮上我一点,这样最好,后宫没有哪个嫔妃有这样的机会。” “好吧,奴婢愚钝,小姐说了许多奴婢一个字都没听懂。”香儿嘟着嘴道。 “没听懂就算了。”蒋曦薇刚要出言安慰,外间就传话说贤妃带着佑洺过来了。 “佑洺给母后请安。”才满了三岁的佑洺像个小大人一样给蒋曦薇规规矩矩请了安,之后就奶声奶气的叫着要去跟望月玩,贤妃拗不过他就让奶娘抱着去清凉殿召望月了。 “姐姐这个时候过来怕不是有什么事情吧。”比起天天管寇贞宜教的那一声声姐姐,蒋曦薇叫起贤妃来可就真心多了。 贤妃脸上尽是憋不住的笑意,“你可知道含章宫的莫婕妤和苏贵人又起争执了,听说这次苏贵人的脸都划破了呢!” 蒋曦薇玩味道,“苏贵人一向是个拔尖的性子,除了这种事情居然也不跟本宫来告状了?难不成转了性子?不过这两个人闹得也忒大了些,姐姐的长秋宫在东边,含章宫在西边,都已经闹到那边去了吗?” “可不要提这件事了,苏贵人整日整日的往我这里跑,就为了让我出头把她拨到长秋宫去。你是知道了,含章宫没有贵嫔以上的位份,所以莫婕妤就算是主位,一直压制着苏贵人不能出头,要不然我才不会知道这件事呢。我每每找了由头给她打发走,当真让人烦躁透了!” 瑜楚就侍立在二人身边,她听见二人所言之事好像跟自己这两天的发现有联系,不有开口说道,“二位娘娘恕罪。才刚听了贤妃娘娘的话,奴婢倒是想起来,前几天主子要奴婢查看彤史有无漏记,奴婢发现,正月以来,苏贵人的小日子就一直没来。” “小日子没来,那不就是有孕了?苏贵人缘何不说这件事呢?”贤妃奇道。 “皇上这些年子嗣不多,有了孩子是天大的喜事,她一直瞒着,除开她是真的蠢尚不知情这种可能,那么便是这孩子不是皇上的或者说这个孩子留有他用。”蒋曦薇的胡家轻轻扣在桌上,“本宫看过太医院的医案,苏贵人天生身子弱,很难承孕,就算有了也未免能平安生下来。这个孩子既然怀上了,不用他来博点什么岂不可以了。” 贤妃浸润后宫多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那她会用这个孩子扳倒谁?莫婕妤?” “那也说不准。但是本宫知道,苏贵人的父亲做了刺史多年,本该调任进京,结果被人参了一本,调令如今就一直压在吏部。本宫听父亲说,是莫婕妤之父参的本。你看这两个闹得这么火热,只怕是莫婕妤要倒霉了。” “嫔妃怀上孩子不易,若是她想用这孩子来构陷莫婕妤,只能说她可够狠心的。” 蒋曦薇微微点头,她忽然放低了音量,对贤妃说道,“姐姐的父亲在先帝一朝就在上京为官,可否帮本宫一个忙。” 贤妃见她表情如此,就点了点头。 “帮我好好查一查先帝那位惠妃的母家。”蒋曦薇的脸上划过了一丝不明的神色。 欲探谜中底(上) 辽东,青州军营 一封黄绫圣旨盛放在案几之上,左老将军的眉头皱的紧紧地,他虽然已经六十五了,但是仍是精神矍铄,身子骨也还算是硬朗。 “这是皇上发下来的第六封圣旨了,一次比一次措辞严厉,这次连你去西北的一路文牒都发来了。你若是还不动身去西北,只怕皇上就会怪罪下来了!”左老将军左庶对自己的儿子左茂翎说道。 左茂翎的表情也很是不好,“爹你该知道的,我不能离开辽东,咱们所有的人马都在辽东,青州更是咱们大本营,这里的主将副将哪能交给被人呢!我若是去了西北,只怕皇上立马会将自己的人安插进来,要是这个样子可就不妙了!” “你当我老糊涂了吗?”左庶气的不行,“我何尝不知道皇上的想法!兵权过大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引出皇上猜忌一点都不奇怪。若是当初淼然听你的赖在青州大营不走,只怕皇上现在早就下旨降罪了!” 左茂翎在底下不住的踱步,说真的他真的不想离开青州大营,且不说西北那边的将领对自己颇为忌惮,青州这边的事情也不是自己能够放下的。 “你要是想留在青州,只能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以年老为名,请旨卸去兵权回上京养老,那样的话你倒是能留下了!”左庶半响憋出了一句话。 左茂翎闻言大惊,“爹,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百济之所以不敢大规模进攻辽东,国力不强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有爹你这个老将在驻守,他们才不敢来犯的!” 左庶哼了一声,“我戎马半生了,迟早有一天会卸下这身盔甲的,你总不能全部指望我!再说了,我可没有蒋渊那死老头的威势,能压得敌军不敢来犯,百济如今可是年年来挑衅呢!当初分封功臣,就他一人封了睿国公,其余人等皆是没有王爵的,蒋老儿的本事可不一般。” “那又如何?大秦现在兵权三分,可没有一分掌握在蒋家人的手里!蒋南林是丞相又能怎样,手中无兵,他奈何不了我们左家!那起子文臣的能力,孩儿还是晓得的。” “我看你是打了这么多年仗把脑袋打傻了?”左庶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不过最终也只是猛然站了起来,“蒋渊当年陪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国境内所有的土地他几乎都踏遍了,西北、辽东、西南这三处地方哪里没有他留下的人马,如果有一天蒋家的人染指兵权,你说会是怎样的影响?!” “西北和西南孩儿不敢妄言,但是这辽东我左家已经守了二十年,那些将领有不少都是您老栽培出来的,又如何能听蒋家的。再退一步讲,就算那些人心向蒋家,那现在蒋家也没出来一个有功名的人!淼然再不济至少也混到了一个校尉,听说蒋南林的儿子蒋孝绍如今还在西北徐致远的手下当个士官,什么功名都没有!”左茂翎言语之中带着一股子嘲笑意味。 “那你也不能小瞧了蒋家。我记得前一段时间妙灵来信,提起那位蒋姓皇后,将后宫把的死死的,也不亏是蒋老儿的嫡亲孙女!”左庶怒气渐消,语气也好了许多。mianhuatang.info 左茂翎一脸疑问,“爹,你记错了吧?蒋南林的亲女儿两个出嫁,一个还在闺中。现在这个皇后是蒋渊的庶子蒋南天的女儿。孩儿见过那个蒋南天,平时唯唯诺诺的,听闻如今也是靠了他那个做皇后的女儿才成了吏部尚书,没什么大本事。” “我就说你绝对是打傻了,当年谁不知道蒋渊最喜欢的就是蒋南天这个小儿子,他的母亲就差点成了正室夫人,你说蒋南天要是个平庸之人,蒋老儿能重视他吗?既然不是凡夫俗子,那他的女儿又怎会平常呢?你速速给妙灵去一封信,告诉她务必要好好重视这个皇后!我看蒋南林那个丞相也不怎么聪明,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弟弟在身边却丝毫不觉。” “孩儿知道了。不过爹,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您身边的副将人选,孩儿去西北也罢,只是这副将人选最好是由爹爹来决定,这样孩儿心中才能放心。”左茂翎此时也安静下来。 左庶微一沉吟,“人选嘛,我倒也是想好了,就在外面呢,你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出去,正好是校场之上正在指导兵士训练的萧威。 “他?合适吗?” “家世寒微,朝中没有人可以支持他,这是其一;其二,皇上特意下旨封他为游击将军,这就是有了拉拢之意,可是这恩宠到底是有些远的,而我们在他跟前提拔了他,不怕他不忠心于我们。如此一来,皇上也说不出来话,二来他也夺不了我们的大权。最重要的是,我仔细观察过他,的确是有将才这人,若是我们利用好了他,假以时日,必然成为我麾下一员大将!” “爹说的有道理,那孩儿马上回去收拾东西,即日就走,还请爹爹向皇上那边递送奏折,言称孩儿已经出发。”左茂翎单膝跪下行礼之后便推出了营帐。 而左庶则对营帐里那张布防图发起了呆。 从地图来上来看,百济不过弹丸之地,但是开国以来打了四十年却仍是未曾攻下来。一来那百济军民一心对外,凝聚力极强;这二来么……左庶嘴角一弯,若是百济攻下来了,辽东驻军必将大大删减,自己手中的军队就会越来越少,皇帝对自己的控制就会越来越大。这样的傻事,自己才不要做呢! 自己已经在这辽东呆了几十年了,迟早有一天自己会离开这个世界,在离开之前自己必须培养出来能够保住左氏地位的人。除了军队之外,宫中也不例外。 送妙灵入宫自是有这般目的,虽然没有做成皇后,但毕竟妙灵现在是后宫嫔妃之首,皇长子之母,他日好好谋划,中宫之位只怕也不在话下。至于那个萧威,就好好的做自己的羽翼吧。 “将军!”萧威的喊声打破了左庶的思绪,“报将军,今日兵士训练全部结束!情况正常!” “很好!营中依旧要加强警戒,不得有一丝懈怠!”左庶严肃道。眼前之人长得高大威猛,面容坚毅,言谈之中对行军布阵的确有几分理解,倒的确是个做将军的好人选。 “萧威啊,你家中还有什么亲人没有?”左庶开口问道,想是这问题问得有些突兀,萧威愣住了,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报将军,小人家中只有妻子与周岁的女儿,岳父已于八年前去世。” “这样啊,那你参军几年了?回家了几次?” “已经参加了十年了,回了三次家。” 左庶不由感叹,“那你倒也不容易,你妻子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罢了,茂翎就要去西北了,我打算提你做我的副将,在正式上任之前,回家看一看吧。从今日起,给你半月的假期。你回家去看一看妻儿吧。” 萧威不意左庶会有如此决定,不由高兴万分,“多谢将军!”说罢也顾不上告退了,直接就从营帐里跑了出去。 左庶自然不会计较他礼节有失,反而感叹这份将才放在左淼然身上该多好。不管怎么说,淼然是自己的孙子,正儿八经的左家人。不过这个萧威自己也不怕他能翻出多大的浪来,他已有妻室想必皇上已经调查清楚了,很难再给他赐婚,他也不会有什么勋贵做亲戚。 看起来,皇上想夺自己的军权还有很长一段路呢! 欲探谜中底(中) 长秋宫内,郭舒炎尽兴之后有些疲倦的昏昏睡去,而贤妃却没有睡下。寝殿外间有彻夜不灭的烛火,那亮度恰好可以让自己看清面前之人那熟悉的面容。 这是自己深爱的男人,从十四岁开始就深爱不渝的人。从册封为庆王侧妃的那天起,他就对自己万般体贴,疼爱有加,虽然自己并非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百年之后也不能和他一起同藏帝陵,但是现在能相守就意识上天对自己最大的眷顾了,自己的身子并不算太好,不知道还能陪他走多久。 烛火微闪,孙钰宸的心中莫名赶到一股子心慌,不同于以往,这样的夜,好似自己的佑齐夭折的那一夜。 那一夜,孙钰宸双眼一闭,那一幕又如潮水一般向自己涌来。才六岁的佑齐风寒刚刚痊愈,自己照顾的实在有些疲倦,便会寝殿小憩,谁知才过了一会而就传来佑齐惊厥的消息,再然后佑齐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去了,连一声母妃都没再叫过,太一直说是佑齐年幼病情反复才导致的夭折,而自己从来都没有相信过这套说辞! 殿外忽然有茗儿的生硬,“主子,快起身吧,承光宫的苏贵人小产了!”身侧郭舒炎听了这话已然醒转起身,“皇后知道了吗?” “回皇上,刚才就是瑜楚姑姑来传的话。” “快进来给皇上和本宫更衣,即刻备轿赶往含章宫。” 等到了含章宫,蒋曦薇和左贵妃都已经到了,均站在苏贵人所住的点苍阁门口。宫人们进进出出的,端出来的都是一盆又一盆血水。想是深夜赶来,所以二人都有些鬓发缭乱,见郭舒炎来了,二人忙要行礼却被郭舒炎给止住了。 “里面什么情况?” “宫女说今天苏贵人就一直不舒服,结果晚上就腹痛不止,最后还流血了,等召了太医前来已是不中用了。太医说苏贵人已经有了将近五个月的身孕了,但是胎气不足又没有太医好好照顾所以落胎了。此事是臣妾没能明察,恳请皇上责罚。”蒋曦薇说着已经开口请罪。 “五个月?那苏贵人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她自己又怎会一无所知呢?”左贵妃惊奇道,“同一宫的嫔妃难道都没发现吗?” 郭舒炎对蒋曦薇淡淡说了句,“苏贵人性子冷淡,时常告病不出,皇后不必自责。”他听了左贵妃的话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莫婕妤不是含章宫的主位吗?怎么不见她人?!” 话音刚落,莫婕妤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看得出她也是刚被惊醒。 “混账!你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早些过来照顾,倒是跑到哪里去了?”郭舒炎十分生气,他于子嗣上不易,好容易有个孩子还没了,自然恼怒非常,抬腿就是个窝心脚揣在了莫婕妤心口上,直踹的莫婕妤跌倒在地起不来了。 “皇上,皇上恕罪,臣妾只是贪睡了些,故而没有听见吵闹声,请皇上恕罪!”莫婕妤捂着胸口,面色十分痛苦的向郭舒炎请罪。 郭舒炎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连皇后都惊动了,你还有心思睡觉?从今以后你就去冷宫里好好睡吧!来人,带下去!”说罢莫婕妤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两个健硕的侍卫给拖了下去。 “皇上,臣妾以为,现下应该去查一查彤史,也好知道苏贵人这龙胎是何时怀上的,再问一问太医苏贵人的身子如何。”左贵妃建议道,郭舒炎闻言点了点头,不多时管理彤史的女官就来了,郭舒炎按日子翻阅了一会彤史,阴沉的脸色方才稍稍舒缓了些许 片刻,太医从里面走出,告知众人苏贵人腹中的男胎没有保住,而且苏贵人体内含有砒霜,性命难保。 郭舒炎的脸色转瞬又是阴云密布,他忽然感觉到这件事并不简单,苏贵人的父亲可是当年支持舒雨的人。他沉吟再三,“夜深了,皇后和贵妃贤妃都回去休息吧,朕会着人查这件事情的。” 蒋曦薇三人知道郭舒炎心中已有了谋划,便都各自回宫歇息,等待郭舒炎的调查结果。 五月十六,含章宫莫婕妤因为对嫔妃体察不细,以致龙胎有失,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用不得出。与她们同居一宫的林贵人处搜出了分量不少的砒霜,证明和毒害苏贵人的砒霜成分一致,林贵人被下令自尽,尸身打入乱葬岗,其父林尚书官贬三级,外放边境为官。 同日,历尽千辛万苦才保住命的苏贵人破例晋为正四品容华,居含章宫主位,但是整个人的身子却是完全垮了下来,别说再怀孕了,只怕连承宠都不能了。 隆福宫 “曦薇给姑母请安,愿姑母福寿安康。”蒋曦薇按例去给太后请安,此时正规规矩矩的给太后行大礼。 太后今日穿的十分精神,发髻也梳的比往日齐整,见蒋曦薇如此,嘴角挂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今日这礼行的可比往日郑重许多。” 蒋曦薇依旧是直直跪在地上,“以前是曦薇不懂事,对姑母多多得罪了,还望姑母多多担待。”这话放在一年前绝对是虚情假意,但如今她却是真心实意的说了出来。 这一年多来,表面上她这位新皇后顺利掌握住了后宫,后宫嫔妃人人归心。但内里只有她自己知道,左贵妃表面恭敬内里小动作很多,冯昭仪明里暗里都和自己过不去,伯父对父亲连连升迁已经有了很大不满,看似皇上对自己很宠爱,可是自从寇贞宜出现,二人就再不复当初的柔情蜜意。 自己看似地位稳固,实则危险重重,如果在这宫里自己不找一个稳固的靠山,都不用等到碧娇进宫赶自己下来,自己就该被人拉下马了。自己思来想去才发现自己疏远太后实在是太错误,不论自己如何讨厌长房,太后对自己的示好却也不是假的,为今之计只有笼络好太后才能继续稳固自己的地位。 “看起来,你见到寇贞宜了?”太后一句话让蒋曦薇的身子不由一振,饶是她再镇定也无法相信太后口中说出来的话! “你对皇帝的心,哀家这个老婆子不是看不出来,而你对哀家的忌惮哀家也明白,能让你放下心结来找哀家,只有什么事真正打击到了你。而寇贞宜的存在就是对你最大的打击!” “不用太惊讶,当年还是哀家决定要让皇帝留下寇贞宜的性命!她是先帝的宠妃,先帝为了让她的儿子即位不知道做了多少准备,皇帝摸不清楚就不能随便下手,以免寇家的人反扑。但是……”太后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落寞,“没想到炎儿会迷恋上这个女人,居然会留了她这么久的性命!哀家现在和炎儿母子不和,一直不能处理掉这个女人!不过,如今,哀家找到帮手了。” 蒋曦薇深深俯首,“侄女和姑母有共同的志向,必将同心协力,一致对外。” “很好。那地上太凉,起来吧。”见蒋曦薇坐在了下首,太后拉过蒋曦薇的手,“寇家这么些年势力不小,你不能掉以轻心。最重要的是,你要发现寇贞宜的弱点,这样才能打击到她。” 蒋曦薇思索再三,“寇贞宜在曦薇面前十分跋扈,而且上次三宝的事情,隐约可以看出来她在宫里有人手。至少对外传消息没有问题。” “跋扈绝对不是寇贞宜这个人的真实性格。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拔掉寇贞宜在宫中的暗桩,我想作为皇后,这件事不难做到。” 蒋曦薇点了点头,既然已经决定要依附太后,自然是要听她的了。 欲探谜中底(下) 自隆福宫中回来,蒋曦薇的心情不免舒畅了许多,自己不仅仅和太后表明了心迹,又得知了有关于寇贞宜的事情,这一次来隆福宫实在是所获匪浅。 “娘娘,许淑媛来拜见娘娘,现下就在椒房殿内。”一进未央宫,就有宫人上前禀报,蒋曦薇微微点头,又过了片刻才在凤辇上走下来。 “皇后万福!”许淑媛听闻皇后回来了,便从内殿走出来俯身一礼。 “淑媛不必多礼。”蒋曦薇伸手扶了一下许淑媛,“这个时节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许淑媛含笑道,“臣妾哪里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新做了点心,想着给娘娘送些过来。”蒋曦薇也不推辞,直接携了许淑媛进内殿叙话。 许虞双是自幼跟生母学的手艺,将那些不常见于深宫的点心做的出神入化,不仅味道好而且品相也好看,郭舒炎宠爱她自然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淑媛做的点心当真是精细,而且别出心裁。”蒋曦薇随手拈起一块做成花瓣形状的点心,里面不过是最简单的枣泥馅,但是却比别的点心更多了点吸引人的感觉。 许虞双抿嘴一笑,风情万种,论年龄她已经二十五岁了,比起后宫许多人她的年龄已经不小了,但是那精致的面容上很难看到岁月留下的痕迹,比起十八岁的蒋曦薇来说也丝毫不逊。 “苏容华失了孩子之后就日日在点苍阁里闹,虽然宫门上的守卫不让她出来,可架不住她在含章宫内乱跑,那声音都已经传到了钟粹宫了,钟粹宫和含章宫前后相邻,不过一条甬道之隔,那声音听得真真儿的,就听见苏容华找孩子了。幸亏含章宫现在只有她一个嫔妃,不然可要闹死了。”许淑媛轻声说道。 “现在已经快六月了,各地已经开始征选秀女了,等到了冬至,各地送进宫的秀女就定下来了,过了新岁就陆陆续续的往上京送,到了明年四月,就该进宫了。皇上前几日还跟本宫说起,说皇嗣稀少,所以这一次只怕是要大选。”蒋曦薇絮絮的说着好似跟苏容华无干的话,“等新秀女入了宫,定了位份再分了宫室,苏容华在含章宫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许虞双自然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心头一阵旋即就平静了下来,“那皇上打算把苏贵人打发到哪里去?冷宫?” “估计就是这样,或者远远地打发到离宫去也未尝不可。”蒋曦薇一边说话一边握起拳头,在腰后轻揉起来。 “娘娘!”不知为何,这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竟让许虞双惊叫出声。 蒋曦薇见状奇道,“淑媛这是怎么了?本宫不过是这几日整理宫中账目有些腰痛,坐久了忍不住,倒让淑媛看了个笑话。” “不是这样子的,娘娘。”许虞双见状,向两边眼风一扫,瑜楚知道许淑媛要同自家主子说些隐秘的话,微微行了一礼就带人退了下去。 许虞双身子靠前,几乎是贴着蒋曦薇的耳朵低声说道,“宫中原有个规矩,凡皇上不希望哪位嫔妃怀有身孕,召幸之后便使人轻锤女子腰部一处地方,如此可使那个…就是那个流出体外,自然不会有孕。娘娘闲时揉一揉便罢了,每次皇上召幸之后万万不可如此。” 蒋曦薇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变得有些痛苦与狠厉,自己之所以会下意识的揉那里,只是因为那是以前郭舒炎留宿椒房殿时,欢好之时他的小动作,每次都轻柔万分,自己只以为个普通的动作,没想到这里面竟还有这么个玄机! 不过须臾,蒋曦薇从沉思中缓过来,用再平常不过的语调说道,“本宫知道了,自会注意的。”许虞双并没有看出来什么,而是又闲话了几句方才告退回宫。 待许虞双走了之后,蒋曦薇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香儿进来收拾茶盏,一不小心触到蒋曦薇握着茶盏的手,不由惊叫出来,“小姐,小姐的手怎么这么凉!” 蒋曦薇这才回过神来,她有些愣愣的对香儿说道,“扶我进去歇一会吧。”在内殿歇下后,蒋曦薇就那么闭着双眼。 抚了抚依旧平坦的小腹,自己未曾有孕的原因昭然若揭!原来他对自己依旧是那么提防,提防外戚做大! 眼角静静的划过了一滴泪,但是转瞬就消失了。蒋曦薇睁开双眼,眼神中尽是坚定。他不是爱寇贞宜吗?终究有一天他会抛弃她!他不是害怕外戚做大吗?那自己就一定要让母家权倾天下!他不是提防自己吗?那有一天他会后悔自己所作所为!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难过,那是自己四年前就一见钟情的男子!他一点都不知道大婚那日,自己发现未来的夫君就是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那无尽的欢喜!她对他的爱,郭舒炎知道,正因为知道才会这么对自己! 以后,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了。 黄昏时分,郭舒炎果然又来了未央宫用膳,不过令人称奇的是他这次没有召寇贞宜,那件事一出,二人难得能坐在一起吃顿饭。 蒋曦薇熟悉郭舒炎的口味,前一阵子寇贞宜撒娇撒痴,膳食尽是南地的饮食,口味寡淡,郭舒炎也忍耐了许久。 “皇上这几天都在前朝忙碌,想是没好好吃过东西,这几道菜都是皇上喜欢吃的,臣妾还制了酸梅汤。”蒋曦薇笑语盈盈。 眼前之人漂亮的如同一朵玫瑰花一样,娇艳迷人,自己是喜欢她的,虽然,没有对贞宜那么喜欢。郭舒炎如此想道。 “朕可不知道,薇儿还有做酸梅汤的手艺。”他温柔回应。 蒋曦薇眼眉一挑,“皇上吃的枇杷露难道不是臣妾做的?以前在家里常常做给双亲呢,现在可就只有皇上有这口福了。” “是是是,朕有口福。”郭舒炎笑着将瑜楚端至手边的酸梅汤一饮而尽,“这几天朕没有进后宫,苏容华可还安稳?” “别的都好。但是苏容华的精神一直都不大好,皇上该给苏容华换个好太医,这样下去也不是事。” 郭舒炎略一沉吟,“朕知道。只是苏容华也不成事了些,怀孕五个月不上报也就算了,宫里失了孩子的嫔妃也多了,没有几个像她这般模样了。明年后宫会进不少嫔妃,含章宫里也会有不少嫔妃进驻……” “苏容华是怀过皇嗣的,不宜送到冷宫,皇上若是觉得她那个样子不好,送去离宫也就罢了。” 谁知郭舒炎摇了摇头,“朕不打算这样,苏容华会有个好所在,不过这件事需要薇儿去做。”他右手一挥一落,蒋曦薇面前就多出了一个白色的纸包。 “皇上!?”蒋曦薇面色微白,她自然知道郭舒炎的意思,是不高兴看着苏容华再活在这个世上了,虽说这样的疯疯癫癫的嫔妃实在有失皇家颜面,但是一条人命就要落在自己手上,实在是有些不忍。 “苏容华还有前阵子没了的林贵人,她们的母家当年都是一力支持舒雨登基的。朕虽然将林尚书外放了出去,但是苏容华之父却借机进了上京,朕碍于皇嗣之事只能这么做,但是朕不能任由他们在后宫逍遥。” “可是苏容华已经疯癫了,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她活着,朕就要照顾她,就要怜惜她曾经怀过孩子。而且朕现在无法确定,苏容华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真疯也就算了,但若是装疯,朕很怕她会成为苏家同后宫联系的工具。总之,无论怎样,苏容华都已经没有了活在这个世上的必要。” 蒋曦薇听了这话,不由沉默了,最后她静静的说了句,“臣妾知道了。” 郭舒炎本打算今夜就歇在椒房殿了,毕竟蒋曦薇这段时间付出的也够多了,谁知二人刚打算就寝,安处殿那边就传来寇贞宜梦魇了消息。郭舒炎本来不打算去的,蒋曦薇却软言劝他过去。 等到郭舒炎去了安处殿之后,蒋曦薇的眼神却有些黯淡了。留在椒房殿的三宝瞧见了蒋曦薇的神色,执了拂尘走上前来,“皇后娘娘,还是早些安歇吧,皇上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也许,今夜都不会了。” 蒋曦薇悠悠叹了口气,“皇上就这么喜欢她吗。”语毕,眼里已有了泪意。三宝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皇后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蒋曦薇看他神色,心知是有话要说,便向内殿走去。 “卫连去看着,皇上若是回来了就赶紧进来回禀,秀奴和瑜楚侯在隔断外,不准放一个人进来,其余的人都退下!”蒋曦薇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公公先坐下吧,香儿再去端一碗鸡汤面来。”蒋曦薇又吩咐道,三宝告了罪之后方才侧身坐下。 “现下这殿里都是本宫的人,公公有什么话尽可说了。” “奴才有罪,今日奴才说的话都是犯禁的,所以也请皇后娘娘给奴才留一条生路。”三宝不慌不忙道。 “公公大可放心。今日公公说的话便只有你我二人才知道。” 三宝叹了口气,“皇后娘娘大抵也想过皇上为何迷恋寇主子,其实除了皇上为了安抚寇家,为了稳定地位的原因之外,寇主子的确有过人的地方。” “这事还要从太祖爷那时候说起。皇上自幼就被太祖爷钟爱,四岁便被接进未央宫,由太祖爷的敏孝皇后亲自抚养。当时的太后还是太子良娣,碍于宫规不能时常前去探望,母子之间自然是有些生分。” “皇上那时候还是小孩子,自然渴望有人关爱,就算敏孝皇后再怎么疼爱也抵不过亲生母亲。加上后来皇上还被太祖爷带出去征战,战场之上更没有谁会可以去关照这位小王爷。等到太祖驾崩,皇上回到太后身边时,都已经十二岁了,那时候的先帝爷已经迷上了寇主子,对她无比的宠爱,直欲立她为后,甚至还要立雍王为太子。” “为了保住自己母子的地位,太后不顾一切,对皇上事事严苛,结果导致母子关系更加恶化。皇上那时候便更加渴望有人来关爱自己,直到有一次他在花园里看到了陪雍王玩的惠妃……”三宝说道这里停了下来。 蒋曦薇略一沉吟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郭舒炎自小离开生母,心中一定十分渴望母爱,可偏偏他的母亲对他期望实在太大,所以他才会迷恋寇贞宜,其实郭舒炎喜欢的不是寇贞宜本身,他喜欢的是寇贞宜身上的母性。 “后来先帝病重,太后趁势掳走雍王,逼迫寇家放弃立雍王为太子。当时蒋丞相大权在握,左氏、孙氏还有冯氏均支持皇上,见状惠妃寇氏便同意生殉先帝,只求保住儿子性命。后来皇上坚决不同意处死寇氏,太后本欲阻拦,但是见皇上心意坚决,又想到这样可以间接将惠妃当做人质,便也同意留下寇主子。” “可是太后万万没想到,寇主子也发现了皇上迷恋自己的原因。她委身与皇上之后,不仅没让寇家就此沉沦,反而让寇家更加兴盛了。她当年受宠的那一套尽数用给了皇上,皇上最迷恋她的时候,几乎是事事顺从。” “三宝公公说的话本宫都明白,只是不知道公公怎么会突然跟本宫说起这些事。”蒋曦薇问道。 “上次奴才被寇氏诬陷,多亏娘娘才能保命,奴才自然要想法报答娘娘。而且,奴才是有私心的…..”三宝顺势跪在了地上,“寇氏性子贪婪而且十分霸道,早前还在建章宫的时候,每日下午皇上都有一段时间陪她,诸事不理,如今皇上召幸她的次数也是越来越频繁了,长此以往对皇上的身子绝对不好。” “这些年皇上明里暗里照顾了寇氏不少,奴才隐隐瞧着,寇氏绝没有安分,恐怕用力雍王的想法始终未改。奴才只有皇上一个主子,自然不想如此。奴才今日告诉娘娘这些,就像恳求娘娘,一定要除掉寇主子,否则,皇上地位不稳,寇家终有一天会对皇上不利。” 蒋曦薇沉默了,她自然明白三宝说这话不是危言耸听,郭舒炎有意无意的放纵绝对会让寇氏得寸进尺,到时候自己和家族都没有好结果。 “本宫知道了,公公也不必跪了,快请起来,本宫还要感谢公公告诉本宫这件事!” “那么,奴才告退。”三宝行了礼缓步退了出去。自己把这些都告诉了皇后,寇贞宜应该就没那么厉害了吧,皇后也能够更好地对付她了。 皇后绝不会让自己失望了。 蒋曦薇想了想,不由笑了,自己大概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若知慈母心(上) 建章宫,紫宸殿 郭舒炎看着眼前的战略布防图,眉头紧紧的皱在一块,上面画着红圈的重地均是由左家人或者他们提拔上来的人掌握着,这些地方的军权自己必须要收回来。mianhuatang.info除此之外,中央禁军是由孙家掌管,西南是成王的军队,看这情形,只有皇后母家未有掌控兵权。 左茂翎已经去了西北,萧威做了左老将军的副将,看起来左家也有拉拢他的意思,自己必须要想办法让萧威忠心为自己效力。 正想着,侍立在外间的三宝禀道,“皇上,雍王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吧。”郭舒炎扬声说道。 很快,郭舒雨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今日穿了苍色夏袍,脸上虽然仍有稚气,但亦是可以窥见来日的勃勃英气。郭舒炎前几日已经正式将明旨下发,令雍王择日从上京出发,至西南边境巡边,故而今日郭舒雨整个人都十分兴奋,对即将到来的巡边生活十分期待。 “钦天监有没有给你定好出发的日子?”郭舒炎含笑问道。 “回皇兄,钦天监定下的日子是八月十六,过完中秋就走,这几日王府中已经开始准备东西了,只等日子一到就可以开拔出发了。” “西南是大哥的管辖之地,你去了之后少不得要去拜见他们,那位成王妃的脾性你也知道,她要是说了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只当没听见就是了。” “舒雨明白。”兄弟二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不少的话。 过了一会,郭舒炎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想了一想,方才又开口说道,“你这一去恐怕得有大半年,回来之后,若还没有意中人,就由你皇嫂给你选一个吧。”上次舒雨跟自己闹过之后,自己就不怎么敢再说这样的话,但是也不能就由着他的性子去了。 郭舒雨听了这话也没有反驳,最后还是郭舒炎说道,“去未央宫看看你皇嫂吧,也告诉她你要去巡边的消息。”闻言,郭舒雨行了一礼,这才向外走去。 未央宫,椒房殿 这厢蒋曦薇和寇贞宜正在椒房殿里喝着新贡的云雾茶,听得外面有人说雍王进来了,蒋曦薇一愣,慌忙对寇贞宜说道,“姐姐快去屏风后躲一躲。” 自寇贞宜住进未央宫之后,在郭舒炎有意无意的指使下,郭舒雨来未央宫的次数就大大减少了,每次来的时候还都会事先通报,好让蒋曦薇她们有准备的时间,而这次确实毫无准备的突然来了,有那么一刹那蒋曦薇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自先帝薨逝,藏匿于建章宫之后,寇贞宜就再也没见过郭舒雨,乍然一听郭舒雨来了,当即就挪不动脚步了,若非瑜楚和秀奴半推半劝,她差点就要被郭舒雨撞见了。 她刚刚藏至正座之后的屏风,郭舒雨就快步走了进来,“皇嫂,舒雨给你请安了!皇嫂,皇兄同意我出去巡边了!” 蒋曦薇温婉一笑,“这下你可高兴了吧,看看这样子,都快跳进起来了。” “这是舒雨盼望已久的事情,当然高兴了!不过皇兄让我去的西南,可我想去辽东,和百济人正面打一场仗才好呢!”言语之中,是少年的雄心勃勃。 “孩子话!”蒋曦薇嗔道,“你年纪还小,辽东战事多,你去了还要人专门去照顾你。(.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去西南就去西南吧,听闻西南景致不错,你去了也能好好看一看。” 在屏风之后,寇贞宜恰好可以看见正和蒋曦薇说的兴致勃勃的郭舒雨。自己离开舒雨的时候他才两岁,自己假装去梓宫赴死之时,舒雨还抱着自己哭喊着不让自己走。可最终自己也只能扒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去。如今十多年未见的娇儿就在眼前,自己却不能走出去抱抱他,问问他这么多年过得好不好。 先帝驾崩,自己的确痛不欲生,恨不得随先帝而去,可若是自己真那么做了,舒雨只怕当时就会没了性命。谁都知道,她们母子是先帝在这宫里最宠爱最看重的人。 可是,那时候蒋家用婚约获得了几大世家的支持,寇家难以抗衡,郭舒炎即位已是在所难免,幸亏自己肯委身与他,又辖制住了他,这才保住了母族和舒雨的性命。自己肯假死的唯一条件,就是郭舒炎要对舒雨好。 “去西南路远山高,你一路上千万要小心,成王夫妇脾气都不好,你可注意些。”蒋曦薇谆谆嘱咐道。 “舒雨知道。才刚在建章宫时,皇兄话里话外对大皇兄已有不满之意,此次去西南,也有让舒雨查探的意思。”郭舒雨看起来好生兴奋,觉得这是兄长给自己历练的好机会。 屏风后忽的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瑜楚见状赶忙走到后面厉声呵斥道,“怎么伺候的,擦地也弄出这么多声响来!”郭舒雨不以为意,仍旧拉着蒋曦薇扯东扯西。 而后面,蒋曦薇新送给寇贞宜那套护甲,左手上的四根已经齐齐断在了寇贞宜的手里。舒雨要去巡边?还是西南那么远的地方?郭舒炎到底是怎么想的?寇贞宜的心里痛的更厉害了,那么远的地方,舒雨若是磕了碰了,自己该有多心痛。 而且听郭舒炎的意思还有让舒雨去打探消息的任务。想那成王自小就比旁人多了三分主意,舒雨才几岁,如何能做的了这样的事情。若是被成王发现,岂不是要牵连他自己的安全。想到这儿,寇贞宜已经有些不能呼吸,为了不让自己喊出声来,她狠狠的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嘴里已经充斥着血腥味。 待到郭舒雨跟蒋曦薇叙完话离开之后,寇贞宜才黑着脸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对蒋曦薇厉声问道,“是谁让舒雨去巡边的?” 蒋曦薇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舒雨早就想出去历练了,上一次还跟皇上闹了一场。他本想去西北或者是辽东,但是那里风波不断,皇上担心他却又拗不过他,只好让他去西南转一转。姐姐且安心些,皇上必然会派不少人跟着,而且西南还是成王的封地,成王再不济也是舒雨的亲哥哥,总还会照顾他的,姐姐何须担心?” “你又没有做过母亲,怎会知道这为人母亲的心?!”说到这儿,寇贞宜的面上府上一抹讥讽的笑容,“对了,我忘了,皇后入宫都两年半了,但是尚未有过身孕呢。明年也就是宣正十三年就是大选之年了,到时候,一群新人入宫,皇后都还未有身孕,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可那又如何,不管太子是谁,这中宫皇后和未来的太后都是本宫。姐姐就先别管本宫了,还是先去换一身衣服了,你手上流下的血都已经流到衣服上了。”寇贞宜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猛然用力折断了护甲不说,连手掌也被戳破了,此时血已经流了不少,但是由于寇贞宜太过激动,一直都没有发觉。 寇贞宜有些不忿,却也只能由宫女服侍着回了安处殿更衣。 过不多时,被安置到安处殿的云芝走了进来,向蒋曦薇福了一福,“皇后娘娘,寇娘娘说今日想吃清炖马蹄鳖,且请皇后娘娘早些准备。” “皇后娘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瑜楚开口替蒋曦薇回答道,“也请转告寇娘娘,皇上今晚会过来用膳,记得点皇上最喜欢的檀香。” “奴婢知道了。”云芝下去之后,香儿颇不满道,“云芝这小蹄子,听闻现在对里面那个忠心耿耿,俯首帖耳的。再说那位是什么口味,不是甜的就是酸的,牙都要倒了!” 蒋曦薇没有理会香儿的抱怨,而是对秀奴说道,“你去按寇贞宜的口味备一桌晚膳,再备上几道我和皇上素日喜欢吃的,不过暂且不必端上来。” “奴婢明白。”秀奴抿嘴一笑,小姐终于要开始整治寇贞宜了。这段时间每次皇上来用膳,小姐都故意依着寇贞宜的口味来置办,口味素淡的让皇上十分败兴。今日寇贞宜不高兴,不然要质问皇上,再加上这桌子菜,恐怕皇上就要生气了。 果不其然,当郭舒炎看见案几上几道菜肴时,当即就摔了筷子,“次次都是这些东西,朕看都看腻歪了!” 蒋曦薇软言劝道,“皇上,这些都是寇姐姐想吃的,您就让着她一些吧。要不臣妾再让小厨房另给皇上做几道菜来?” 郭舒炎脸色稍霁,“也罢,速速端上来就是。”因着蒋曦薇早就可以安排过,所以那几道菜很快就上来了。 “还是北地的菜朕吃着顺口一些。”郭舒炎不住口的称赞着。寇贞宜今日本就心里有气,想着郭舒雨要去巡边的事情,一直脸色就不好,再听到郭舒炎的话,顿时火气就上来了,冷笑一声道,“皇上的口味越来越挑,只怕以后未央宫都容不下你!若是不喜欢就别来啊!谁会给你准备你喜欢的东西,你就去谁那儿吧!” 这话说的极为放肆,郭舒炎却没有说话,依旧吃着眼前的菜。 “炎儿,谁让舒雨去巡边的!?”寇贞宜丝毫不在意的问道。 “自然是舒雨自己,他都磨了朕好久了,朕实在拗不过他!” “胡说!必然是你一直忌惮舒雨曾经被先帝议立过太子,所以才想把他打发出去,好让他在外面死掉,是吧?!”寇贞宜尖叫道。 郭舒炎眼风一扫,戾气顿时布满了周身,“朕若想杀他,有无数的机会。而你,最好对朕客气些!来人,把她请回安处殿去!”说完之后就低头用膳不再理会寇贞宜。 那一夜,郭舒炎留在了椒房殿,和以前一样,二人自然是恩爱缠绵,只是蒋曦薇的心却依旧是很痛的。 若知慈母心(中) 宣正十二年八月十六,雍王在皇帝皇后带领下亲至隆福宫向太后辞行,太后依礼吩咐了几句,之后雍王再三拜别,方才迫不及待的踏上马去,同一众随同风驰电掣的奔了出去。 时近午间,郭舒炎与蒋曦薇便共同留在隆福宫用膳,因着望月这段时间十分粘着蒋曦薇,所以也被蒋曦薇抱了过来。 难得有这么一次,太后没有再跟郭舒炎说着什么家国大事,只是时不时的抬头望一望他。 “母后,今日为何总是在看朕?”郭舒炎好生奇怪。 “没什么,只是哀家怎么看你神色之中有些疲态,就想跟你说一句,政事固然重要,但是身子才是最重要的,闲时务必注意保养。” 郭舒炎听了这话不由有些惊愕,印象中年少时每次见到母后她只会督促自己不许荒废课业,登基后就督促自己要勤政,再不就是后宫要均衡诸如此类的话,可以说自己的记忆里,母后从来没对自己说过注意身体这样的话。 “儿子谨记母后教诲,只是母后也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郭舒炎这话说的便比平时多了三分真心。 “哀家年岁大了,横竖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可炎儿你不同,你是皇帝,是哀家唯一的希望。哀家看你的眼底有些发青,这可不好,皇后也该多劝劝。”太后这话说的有些露骨,郭舒炎脸上不由发烫,这段时间他的确是夜夜神勇,但是这些精力都花在了贞宜身上。 母后是知道这件事的,以往她会责怪自己,责令他不许再多亲近贞宜,可是这次她没有,只是嘱咐自己注意身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他冷眼望向蒋曦薇,只见她妆容得体,举止娴雅,一点也看不出被自己冷落的样子,但是在眉眼间却似有似无的萦绕着一股子哀愁,她终究有些失落吧。 “母后的话,儿子都记下了。紫宸殿还有折子要批,儿子先行告退了。”郭舒炎像是想起来什么,起身就往外走。 太后见状,悠悠叹了口气,像是把自己心中的哀愁通通倾诉出来了一样,那样绵长,直击人的心底。 郭舒炎假装没有听到,走至大殿外看见宋嬷嬷正和奶娘一起哄着望月玩。望月见到父皇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手中还握着一个拨浪鼓。郭舒炎将她抱起来,目光却落在了那个拨浪鼓上。 那拨浪鼓鼓面是由上等皮毛制成,十分柔软结实,下面的手柄则是由羊脂玉制成,触手温暖,郭舒炎从望月手中拿过了拨浪鼓,轻轻摩挲手柄,看得出,是被人摩挲了千遍万遍。 “嬷嬷,这个是朕小时候的东西?”郭舒炎眯起了双眼。 “皇上好记性!这是当年皇上周岁生辰时国公爷送进来的生辰礼,一直是皇上最喜欢的玩具。后来皇上被敏孝皇后抚养,太后不得时时入宫探望,闲来无事便会抚弄这个。后来这柄拨浪鼓就一直放在太后的寝殿,才刚小公主看见要玩,奴婢就拿了过来。” “朕倒是依稀记得有这么个玩意,只是没想到母后还留着。” 宋嬷嬷竟也叹了一口气,“当时为让皇上锻炼出坚韧心性,也为了防止太后以送东西为名进宫探望,能带的都带了,只有这个留了下来。” 是,的确是这样,进宫之后祖父母对自己虽然衣食周到,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但是却对自己十分严厉。那时候自己还是小孩子,但是却不准有一个玩具,早早的开始读书习字,练习骑射。 “望月,把这个送给父皇好不好?改日父皇再给你更好地。”望月不知其意,咿咿呀呀的将拨浪鼓递给了郭舒炎。待奶娘将望月抱过去之后,郭舒炎才向宫外走去。 “你确定这方法可以改善哀家和皇帝的关系?”另一边的正殿之内,太后与蒋曦薇临窗而立,眺望着郭舒炎的背影。 “姑母放心,皇上看到这个必然会主动改变他与姑母的关系。毕竟姑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这么多年其实真正渴望的是姑母的关爱,姑母不得其法才让寇贞宜占了便宜。但姑母现在改了方式,皇上他终究会发现,寇贞宜不是他的母亲。” “但愿如此。不过这次若非你,哀家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和皇帝处理关系了。” “姑母过奖。姑母,曦薇听说伯父联合几位重臣上书,请求皇上这次大范围甄选秀女,以充实后宫,绵延皇嗣。而且,皇上同意了,那么碧娇她?” “已入殿选名单,若你不愿,哀家就想办法让她参选不成?”太后试探道,碧娇入宫已成定局,难不成蒋曦薇还要反对吗? 蒋曦薇似乎在若有似无的微笑,“不必,她能入宫时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只有她入宫了,才是进了自己的活动范围,当年有的事情,似乎也该算算总账了。 入夜,安处殿内。 郭舒炎气喘吁吁的躺在床上,有些无力。而身侧的寇贞宜却兴致勃勃的示意他再来一次。 “不了,朕必须得歇下了。不然明日若朕还是眼底乌青,母后又要怪薇儿了。”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听蒋南枫那个老妇的话!她不过是心心念念她蒋家的富贵,你不要去理她!”以前寇贞宜就没少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听着刺耳。 但郭舒炎并不想跟她起争执,转而笑道,“那朕先把那碗汤喝了吧,这样才有力气。”说罢撑起身子走下床,端起那碗太后送来的补汤,刚要送入口中,谁知寇贞宜恼他没有听从自己的话,经三步并作两步的从床上袭来,一掌掀翻了那碗汤。青瓷汤碗顿时掉落在地,碎了。 “炎儿,你没听见我在说话吗?你不准碰蒋南枫送来的东西!”寇贞宜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顾忌面前之人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 “你以前不是答应的好好地吗?不听蒋南枫的话,不碰她送来的东西!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她不是真心为你好的!” 她自入太子府以来,就是最受宠爱的人,虽然最后没当成皇后,但是依旧宠冠六宫,而后她也顺利拿住了郭舒炎,让他冷落冯清扬,还有给寇家人官职,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加上这段时间蒋曦薇对她也是步步退让,她已经完全将刚为太子嫔妾时的那股子小心翼翼抛诸脑后。 可是这一次却不同了。 郭舒雨狠狠盯着她,目光之中有渐渐形成的寒意,看得她全身发冷。但是她犹自说道,“蒋南枫不会有什么好心的!自太子府起,她就不是什么好人!” “可她,是朕的母后!朕的生母!”郭舒炎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从今日起,没有朕的诏令,你不去出安处殿一步!”言下之意,是将寇贞宜软禁在这里了。 “炎儿,你!” “还有,以后再这么叫朕,你就直接去见先帝吧!”郭舒炎丢下这样一句话,披上衣服就向外走去。 “皇上,这半夜三更的要往哪里去?”三宝见状赶忙追了出来。 “回紫宸殿!” “皇上,这阖宫娘娘小主都以为您在皇后娘娘这儿,您大半夜的走了,这不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脸吗?” 听了这话,郭舒炎停下了脚步,“也对,那就去椒房殿吧!” 就向外不意郭舒炎回来自己这儿,早已经歇下了,这时节得了消息也只好鬓发缭乱的走出来迎接郭舒炎。 “皇上…”话还未说完,蒋曦薇便被打横抱起,自坠马受伤以来,郭舒炎就再也没怎么碰过她,上一次郭舒炎没有发觉,这次方才发现蒋曦薇竟然瘦了许多。 “前一段时间,朕亏待薇儿了,以后不会了。”郭舒炎在蒋曦薇耳边轻声呢喃道。 蒋曦薇的心中不知道是何种味道,她只好紧紧搂住郭舒炎,任由泪水长流,至少他终于肯回来了。 若知慈母心(下) 其后几日,郭舒炎并未召见任何一个嫔妃,而是自己歇在了紫宸殿。不过太后预备的补汤日日都会送过来。郭舒炎自小便随祖父征战,身子的底子自然不差,但是这些年的确是有所影响,自己也该收敛几分了。 此时,他坐在案几前仔细抚弄着那柄拨浪鼓。 母后,朕进宫之后的岁月里你便只剩下它了吗?该是抚弄过多少遍才有今日的温润细腻?郭舒炎恍惚记起,自己不是父皇喜欢的儿子,母后也不是父皇宠爱的人。进宫之前,父皇大半年才会来一次母后的房中,平素只有几个仆妇陪在自己和母后身边。 那么自己在由皇祖母教养的岁月里,母后她该有多寂寞!所以才会千遍万遍的抚弄那个拨浪鼓,来思念养在深宫的儿子。 这些年来,因为母后的严苛,贞宜的可以,自己已经忽略了母后的心情,忽略了她的寂寞。贞宜终究不是自己的母亲,一力扶持自己登基人也不是她。 “三宝,去隆福宫说一声,说朕中午去隆福宫用膳。”郭舒炎长出了一口气。 很快,宣正十二年的冬天就来临了。 椒房殿内,蒋曦薇正和贤妃品着尚食局新送进来的六安茶,贤妃茶艺过人,泡出来的茶芳香浓郁,十分诱人。 “这段时间皇上时常往隆福宫去,听说太后十分高兴。前几日有几个嫔妃去请安,太后还赏赐了不少东西。”贤妃一壁说着,一壁往茶盏中徐水,身姿沉稳,一点也不见慌乱。 “以往皇上去隆福宫,不过是例行公事,都呆不过一个时辰,现在不仅去请安,还此次留下用膳,太后自然高兴了。说来也是太后一直伴着面孔,严厉惯了,否则早就不是这般情况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不过,姐姐这茶艺日益精进了。”蒋曦薇夸赞道。 贤妃颇有得意,“那你也不看看我从五岁开始就日日苦练的生活,日日都要学五六个时辰。就说这沉肩、垂肘、提腕,足足练了三年。进宫之后也没闲着,时不时的就拿出来练一练,这其中的苦可多了。” 蒋曦薇软软一笑,“小时候长房不喜欢我学太多有关于六艺的东西,那时候只能偷偷摸摸的看父亲的藏书,等到父亲外放出去了,也错过了时间。那些琴、琵琶什么的,我连摸都很少摸过。倒是诗书什么的还算可以。” “技艺本就在精不在多。对了,我听说你母家那个堂妹此次选秀也要参加,可有这回事?”蒋曦薇听了这话不由沉思,虽然父亲已经做了二品大员,但是和一朝宰相还是有差距的,虽然现在郭舒炎没有再按过自己腰上的那处位置,可是自己依旧没有子嗣,真有点头痛。 “她自然是要参加的,本宫的伯父伯母还指望着她能替我做这个皇后呢!” 贤妃听了这话,竟难得的哼了一声,“这可是痴心妄想了,想想先帝那时候,惠妃独宠,先帝也不敢随便提出废后之事。废立皇后乃是大事,可没那么容易做到。你那堂妹的家世和你差不多了,可宫里还有个左贵妃呢,她也不算太显贵了。想当皇后,可笑!” “姐姐说得有理。对了,上次我让姐姐帮忙去查的,可有什么消息回来?” 贤妃仔细想了一想,“能找到的消息不多,零零散散的。那位惠妃之父原先不过是个小药材商,当年意外被还是太子的先帝看中,后来纳入太子府,先帝又为其父求官求职,先帝即位之后直接封为南平侯,现下家族中掌权的是她的父亲,叔父也是为官之人。” “以前刚嫁给皇上的时候,进宫贺节的时候我远远的看过她,长得的确很美,先帝对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我所能查到的也就这么多了。” 蒋曦薇点点头,“罢了,这未央宫的梅花开了,姐姐不如跟我去看一看吧。”蒋曦薇起身挽起贤妃,二人共同向殿外走去。 安处殿内,荷芳小心翼翼的给寇贞宜斟了一杯茶,低声说道,“主子,荷香的消息传进来了,要现在就汇报吗?” “废话,现在皇上又不来这里,还不赶快说。” “是。”荷香说道,“咱们在外朝还有各地安插的暗桩好多都莫名被拔除了,现在就连老爷,二老爷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叔父掌管一地盐务,一直平安的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二老爷他被人举报贪污官盐出售,中饱私囊!皇上让二老爷择日进京述职”荷芳有些不敢说了。 “叔父一直受皇上信任,清者自清,这些都不重要。舒雨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暗桩都被拔除了,哪里还能有消息?而且,据剩下的人探访得知,是大理寺的人将他们平素的错处给抓住了,这才一举拔了那些暗桩。” 寇贞宜沉吟片刻,“只有咱们的暗桩被拔了吗?还是有别人?” “还有些贪赃枉法的官吏。” “那就好。你赶快告诉父亲,迅速把银子还有物资转移走,务必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另外加派人马往舒雨那边去,务必给我探回消息来!” “主子,苏贵人七月的时候已经病死了,咱们的消息现在不好往外传!” “我不管那些,你必须把消息传出去!” “是!”荷芳几部向殿外走去,走到外间的时候还刻意望了一下,那几个小宫女都老老实实的立在外面,荷芳这才放心的向外走去,自然,她不会明目张胆的去传消息的。 待她一走,云芝一使颜色,有一名小宫女便偷偷的退了出去。 寇贞宜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难不成,郭舒炎一经发现了寇家的小心思?不对,他怎会知道他的父皇将一支精锐的影卫留给了自己母子,更不会想到自己留下来只是麻痹他,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舒雨。 明远,你放心,咱们的儿子一定会成为这天下之主的! 这一页,上京城下了一场大雪,飘飘扬扬的将整座皇宫变成了白色。钟粹宫内,郭舒炎早已沉沉睡去,而淑媛许虞双却披衣坐了起来。 九年了,自己依然记得那一夜的雪,自己为了博得皇上目光,自永巷偷偷跑出,故意在皇帝的必经之路上翩翩起舞,这才引得他瞩目,当夜便从永相伴了出来。之后一年,自己使劲浑身解数让郭舒炎宠爱自己,一年之后成为容华,再后来封为淑媛,自己一个县丞之女,已算是相当不错了。 那一夜,自己穿了薄薄的纱衣,雪落在身上真的好冷啊,若是那一夜皇上没有理会自己,恐怕第二日就会成为乱葬岗的一缕冤魂。 自己可以等待一直在永巷做一个小小的许美人,等到有一天被郭舒炎想起。但是永巷的日子自己绝不想再过了。只有一个冷言冷语的侍女,衣服要自己洗,膳食也最恶劣,比在家里还不如! 入宫之前,娘曾经亲自交过自己,该怎样让一个男人喜欢自己,离不开自己,不是用什么暖情香,而是用自己的身体、动作还有声音,让那些男人发自内心的迷恋自己。 果然,这些都是很管用的,自己虽然不是独宠,但是皇帝的心中必然有一处是属于自己的。 “男人喜欢你的时候可以说尽这世间所有的甜言蜜语,但是离了你便会全部忘记,所以一定要拴住他们!”娘当年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只是有一件事让自己十分介怀。翩翩起舞的那一日是十五,是先后一月之中难得见到皇上的日子。自己虽然得宠,但是先后却厌恶自己,无论自己如何讨好,也是无济于事。 这宫里,皇后是小君,只要皇帝去世时她还是皇后,那么她便由权利决定任何一个嫔妃的生死,包括继任皇帝的生母。 所以那几年,自己也过得心惊胆战,连孩子也不敢有。 新皇后来了之后,自己品着成为众矢之的也要讨好她。所幸她不讨厌自己。 看起来,现在这个皇后可以把这个位置坐稳,自己会想办法好好帮助她,让自己在宫里的地位日益稳固。 “主子,未央宫的林姑姑将皇上的补汤送来了,您看要不要先温在火上?”丝梅在帘外轻声唤道。 “那就送到小厨房去吧。” 外面很快就要天晴了,自己的日子也能够越来越亮,最好是能怀上一个孩子。 此威非彼薇(上) 宣正十三年正月十六,帝召萧威回京述职,由于左庶拉拢萧威的心思,所以萧威差一点都没能回京,最后,郭舒炎又将左茂翎调回辽东,如此萧威方顺利到了上京。 椒房殿里,云芝恭敬立在蒋曦薇面前回话,“遵娘娘的意思,奴婢去了安处殿之后一直装作不经世事而且对娘娘颇有微词,果然寇氏主仆渐渐对奴婢放松了些警惕,但是依旧不会让奴婢进内殿伺候。不过寇氏有熏香的习惯,加上他们二人又喜欢午歇,奴婢找了机会往香炉里扔了一星半点的安神香,不过奴婢每次都下的很轻微,他们不会睡太久,她们一直也未有察觉。奴婢出来之前还去查看了一番,并无异样。” 蒋曦薇淡淡一笑,“做的不错。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 “娘娘过奖了。奴婢曾经在下过安神香之后入内殿查看,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二人私语之时奴婢曾经偷偷听过,似乎听到寇氏提起过,苏贵人原来是给她们往外传递消息的,如今苏贵人死了,就困难许多。奴婢私心观察过,有时候半夜三更的会出安处殿,似乎是养了什么可以传递消息的禽类。” 瑜楚听了这话不由笑道,“云芝真不愧是这批宫女里面最机灵的。娘娘将她安排过去正确的很。” 蒋曦薇取过手边的一柄玉如意,“这个先赏了你,好好收起来别让别人看见。你在安处殿里务必谨慎些,别让寇贞宜他们发觉,等处理完了寇贞宜,本宫就调你回来做一等宫女。(.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奴婢省得。”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且先回去吧。” “奴婢告退。” 云芝退下之后,蒋曦薇有些疲倦的向后考取,瑜楚见状赶忙上前为她轻揉额头。 “秀女大选那边怎么样了?” “礼部已经开始着人为通过初选的秀女画像。听说此番太医院那边还派出了不少医女和有经验的老嬷嬷,那些气血不足,身子不好的病美人通通不要。看起来皇上此次也是想找些容易承孕的女子。” “皇上即位十多年了,就两子一女,怎能不急?只可惜本宫这肚子总也不够争气,都快三年了也没能怀上身子。” “娘娘何必如此说,这几年后宫事情不少,也不利于娘娘有孕。如今暂时安稳些,正是好时机,娘娘不如找白太医开几付助孕的药来服用,也许就有了呢。” “也罢,等白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再说。” 建章宫太极殿内 “萧卿,依你来看,我大秦此时边境状况如何?”郭舒炎与萧威面对一张布防图分析着。 萧威面上一点也无初次面圣的慌张,而是从容不迫,侃侃而谈,“我亲边境线很长,主要威胁有三处,百济为首,匈奴次之,交趾最后。这三处番邦各有其不同之处。” “百济虽国土下下,但人口众多,所以急于向外扩张,而且这些年同我朝抗衡的同时还一直向北扩张领土,开垦荒地,现如今的国主励精图治,国力日增。如果不及时控制,日后必成大患。如今左老将军镇守尚且无碍,日后若左老将军致仕,辽东就很有可能出问题,所以臣建议现在应抓住机会,最好是能一举平定百济,再不济也要进驻百济控制王庭。以目前情况来看,后者实施起来较为容易。” “匈奴与大秦交好多年,暂时可无虞。但是皇上且看着布防图,匈奴是这三处威胁之中与我上京城相距最近的,一旦匈奴撕毁盟约,南下侵略,很容易就会逼进上京。故而西北的军防应该着重于防守。同时,为添购均被,向匈奴购买战马和铁刀也未为不可,可以逐渐掏空匈奴储备,防备与同上病重。” “至于交趾,若想进攻大秦,要先过一道天线,平素交往亦是要靠大型船只,他们国力甩尾,此项极是困难。保持现有的均被就可以了,暂时不足为虑。” 见萧威说的句句在理,郭舒炎不由眉开眼笑,“萧卿说的好!只是对匈奴和百济的对策,需要不少银子呐。” 萧威一笑,“臣倒有一策,西北与东北驻军人数众多,未婚娶的不在少数,大可与当地女子结合,繁衍人口,从事生产,闲时加紧训练,战时也可以直接上战场,而且可以增加税收,减少粮草支出。同时,为防战斗力降低,可以缓缓召集新兵至辽东。匈奴人一直采取此种方式,所以作战勇猛,粮草支出也没那么大。不知皇上觉得如何?” 这主意似乎不错,郭舒炎暗自琢磨这。眼前之人英姿勃发,丰神俊朗,一点也不比上京中贵公子差,不知要迷倒多少闺中前进。于是他朗声笑道,“萧卿见解独到,朕觉得甚好。只是不知萧卿年岁集合,可有婚娶?家中双亲俱在否?” 萧威抱一抱拳,“臣年已二十五岁,十岁时同家中父母失散,被掳至青州后臣逃了出来,被当地一武教头收养。后来养父去世,臣娶了他家女儿为妻,如今已有一女。只可惜发妻身子不好,去年九月已经去世。” 萧威的身世郭舒炎早已派人打探清楚,之所以还开口问一问,只是希望能找个由头好提出让萧威人蒋南天为义父的事情。 “那萧卿可还记得生身父母的事情?”郭舒炎随口问道。 “臣只记得住的是个相当繁华的地方,家中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仿佛还有一个庶出的妹妹。除此之外,臣只记得本名好像叫做孝威,恰好养父姓萧,便改作此名。其余的就全都不知道了。也许这算是臣平生之中最遗憾的事情。” 看起来孝威对找寻亲生父母一事执念颇深,一时郭舒炎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问道,“那依你所见,边防将领的安排卿又如何见解?” “左老将军爱惜人才,这些年提拔将领无数,而且他十分赏识臣,但是年岁简章,经历渐渐不济,身边也多了不轨之人,皇上应该设法将这些人拔除。昭武将军尚好,只是脾气火爆。至于左校尉,他有些看不起寒门出身的蒋氏。”说到这儿,萧威的目光有些暗淡。 “甚好,朕此番召萧卿来上京,一是早听见了萧卿的威名,要你进宫述职,而是想问你,可愿在朝中找一位靠山?朕想让你认一位义父。”郭舒炎倒也没怎么避讳,说的十分直白。 萧威闻言,连忙单膝跪下,“回皇上,臣明白皇上的想法,也多谢皇上的抬爱。只是萧威自参军以来,只知忠君报国,奋勇杀敌,并不以家世为杵。况且臣尚未有建树,贸然做亲也是唐突。臣寒门出身,能够成为五品将军已是意外,朝中之人皆为臣侧目,若真是认了一位义父,也会让那一位大人因为臣而成为众矢之的。所以趁叩谢皇上厚爱,单页请皇上恕臣不能从命之罪!” 他越这样说,郭舒炎就越赏识他,举得她不仅有将才,而且还不贪图权贵,因此也更加坚定了要让萧威人蒋南天为义父的想法。 “萧卿请起,此话先放下不提。朕着实没想到我大秦有此医院互相。此番回去之后,朕会擢升你为选为将军,掌辽东三十万大军,早日为朕平定百济!” “臣多谢皇上隆恩!”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想要问萧将军几句话。”三宝自后殿转了出来,回禀道。 此威非彼薇(中) 郭舒炎一愣,可是他不能在外臣面前拂了皇后的面子,而且若是将来事成,萧威还要算是蒋曦薇的义兄,让她问一问也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你请皇后到屏风之后问话吧。”郭舒炎吩咐道。 “是。” 就在刚才蒋曦薇来给郭舒炎送参汤的时候,在殿外的路上拾到了一块玉牌,再普通不过的。谁知蒋曦薇看了那块玉牌之后登时就要进殿,慌得三宝赶忙拦住。蒋曦薇问清内殿是谁之后,便说无论如何都要问这位萧将军几句话,却又不肯说出是什么问题。 不多时,蒋曦薇便走到了屏风之后,又让瑜楚拿了玉牌走出来。 “我家娘娘托我问一问萧将军,这玉牌可是您的?” 萧威一摸颈上,又看了一眼瑜楚手中的玉牌,说道,“的确是我的,不知姑姑从哪里拾了来,可否将它还给我。” “那将军能否说说这块玉牌又和来历?” 萧威心中十分奇怪,但又只能回答,“这玉牌是我生身父母特地用一整块蓝天明玉打制的,我和妹妹人手一个。我这正面一个威武的威字,反面是一只猛虎。妹妹那一块是蔷薇花的薇字,反面就是蔷薇花。” 郭舒炎听他一描述,怎么像是薇儿颈上那个从来未曾摘下来过得玉牌。难道说……郭舒炎一时不知是惊是喜。惊的是萧威居然有可能是蒋南天的儿子,居然不是寒门出身;喜的是蒋南天算是自己的近臣,萧威是他的儿子,那么必然不会被左家拉拢。他赶紧收回思绪,听着这段对话。 蒋曦薇在屏风之后,紧握着手中锦帕,身子抖得有些厉害,那块玉牌几乎就代表了一切,可自己犹是不敢确信。此时见瑜楚说的差不多了,自己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虎威一喝震天动。”忽然,蒋曦薇在屏风后高声说道。 “花开似血有蔷薇!”萧威一愣,下意识的就对出了这句话。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自己也愣了,这是小时候刚跟先生学对对子的时候随口说的,将自己和妹妹的名字嵌了进去,还逼着妹妹一定要记住这两句话。如今知道知道这两句话,只有……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蒋曦薇已经从屏风走了出来,泫然欲泣。 “皇后娘娘,您……”萧威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面前之人是那般熟悉且亲切。仿佛还是垂髫女童,撒着娇对自己说,“哥,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薇薇,是你吗?”他喃喃道。 见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蒋曦薇更是泪如雨下。郭舒炎此时已经看了个分明,也难怪自己觉得萧威看着和谁相似,原来是这么回事。 “三宝,快去把蒋尚书给请过来,就说有好事情。”郭舒炎吩咐道,三宝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连忙小跑着出去了。 蒋曦薇又哭又笑的,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对郭舒炎说道,“皇上,您还记得吗?臣妾曾有一位年幼走失的兄长,萧将军就是臣妾的兄长。” 郭舒炎含笑拉起蒋曦薇的手,“薇儿,这真是太好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蒋南天也赶了过来。一进门他也愣住了,直到萧威喊了一声爹方才反应了过来,一时间也老泪纵横了…… 萧威擢升为宣威将军且要认祖归宗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上京城。原本有很多人对皇上如此提拔一个寒门之士不满,但是当知道他的身世之后便都缄口不语。睿国公蒋渊的威名谁人不知,他的孙子做一个宣威将军又能怎样。不过也有人说,也难怪蒋孝威有将才,原来是家传。 世族之后,皇后之兄而且手握兵权,当人们知道萧威的发妻已经离世之后,这样的家世让不少打算跟蒋孝绍结亲的人转移到了萧威身上。 如今他已经正式改回本名蒋孝威,也已经取过宗祠并汇报过列祖列宗,正式回归族谱,其女被接回上京由郗氏抚养。为显优待,郭舒炎特赐黄金百两,好让蒋南天设宴以庆祝其召回长子。在辽东的左老将军听闻自己一力扶持的人居然是老对头蒋渊的孙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蒋南林虽然心有不满,但是仍旧要打起精神来帮着蒋南天一力操持。 “我说,你看二房现在都傲成了什么样子,再这样下去,我看蒋家祖宅都该让给他们二房了。”一有空,王氏就会在蒋南林面前使劲抱怨。 “这有什么的,先让他们得意几天,等到碧娇入了宫,得了宠,自然有他们的苦头。现在你任务就是好好教导碧娇,好让她入宫之后一举获宠!” “你放心吧。” 顿时,凤邸内宾客络绎不绝,都是为蒋孝威提亲的人,不过这些人都被蒋南天婉言劝了回去,说是蒋孝威发妻才走不就,他实在无心续弦。郗氏见到走失多年的长子,又多了一个孙女,高兴地无可不可,身子也好了许多。 未央宫内,前来请安道贺的嫔妃也不在少数。众人皆知,皇后现在有一位官至二品的父亲,以为手握兵权的兄长,家世骤增,可不比刚进宫的时候了。 不过蒋曦薇明白,这个时候自己要在嫔妃面前高调些,要在郭舒炎面前低调。最近唯一令蒋曦薇有些不快的是,郭舒炎在冷落了寇贞宜两个月之后,新岁的时候又去了安处殿,虽然只待了两个时辰,但是依旧证明郭舒炎心里还记挂这她。 饶是这样,依旧有人不知死活的往枪口上撞。 先是二月初一,后宫所有嫔妃来向蒋曦薇请安的大日子,本来众人言笑晏晏说的好好,谁知永巷的符选侍张口就问这蒋孝威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还酸溜溜的说蒋曦薇捡了大便宜,结果蒋曦薇生了气,符选侍有口无遮拦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结果直接就被贬到了浣衣局。 后来又有孙嫔为符选侍求情而出言不逊,也被打发到了同样的地方。 这样一来,也就没人赶在蒋曦薇面前乱说了。郭舒炎也好似不知道一般,对这些事不闻不问的,一心只和兵部以及蒋孝威讨论政事。 二月二十,蒋曦薇奉召入宫与蒋曦薇话别。 “这次走了之后,回朝无期,妹妹你还是要小心,毕竟这宫里比战场上真刀实枪还要可怕一些。”蒋孝威轻声说道。 蒋曦薇像小时候一样拉住了蒋孝威的衣袖,“哥,好容易才找到了你,你却要回辽东了。那里还有左家的人,以前也许他们会重视你,可是现在只怕要步步提防你了。” “不碍事,既然回了蒋家,就要为咱们家做点我能做的事情。别担心。”蒋孝威笑了一笑,还是以前对蒋曦薇宠溺的笑。 蒋曦薇有些心酸,但仍是点了点头,“哥,到了辽东之后,尽早找一门亲事吧,书鹤还小,才两岁不到,还需要母亲。也让父母放心些”书鹤就是蒋孝威和发妻所生的女儿。 “上京城里的贵小姐哪个愿意来做后母的,只怕娶进来也不会对书鹤好到哪里去,再说吧。” “我倒觉得,不一定非要找一个上京城里的人家。毕竟现在咱们家十分受人瞩目,若是再和京中之人结亲,怕是皇上心里会介意。哥哥不如在辽东那边寻一个,我听说那里的女子都会弓马骑射,性子爽烈,这样的女子才是哥哥喜欢的吧。” 蒋孝威含笑点点头。外戚不能在宫中呆太久,蒋孝威见时候差不多便也告退出宫了。 此威非彼薇(下) 二月十一,蒋府开了一场家宴,为蒋孝威践行,也算是长房与二房多年以来难得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不管怎么说,蒋南林要在此时先出自己作为家主的气度,故而十分爽快,连连同蒋南天父子碰杯。 “孝威啊,你如今可是为我们蒋家争了大光!你可要继续努力,千万别辜负了伯父对你的期望啊!”蒋南林喝的满脸通红,连舌头都有些答卷了。 “伯父所言,孝威不敢不遵。诶?刘管家呢?我记得小时候他一直在管着蒋府的事务,怎的我回来这么久了都没有看到他?” 蒋南林虽然有些醉了,但是涉及此事还是很清晰的,抿了一口酒道,“他已经告老回乡了,我念他伺候了多年,给了他不少银子,让她安阳去了。” “伯父果然宽厚。”蒋孝威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里却泛起了冷笑,当年自己被人掳走的时候已经十岁了,说什么不记得家住何方,父母是谁纯属扯淡。只可惜自己逃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他真的记得就是长房的刘管家骗走了自己,交给了牙郎,这其中若说是没有长房的事情,谁相信呢! 正在院内众人言笑晏晏的时候,忽然有人通报说,有宫中内侍前来传口谕,唬的众人连忙听了歌舞音乐,到了外间接旨。 谁知竟是三宝亲自来传口谕,他见到蒋南林兄弟之后笑言道,“恭喜蒋丞相、恭喜蒋尚书、恭喜蒋将军,皇上特意命奴才来告知众位,才刚午时皇后娘娘用午膳的时候身子不适,经太医诊脉,娘娘已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mianhuatang.info皇上十分高兴,特赐御膳与众位。”他又向蒋南天说道,“皇上还吩咐了,要夫人和五小姐做一做准备,过几日就能进宫看望皇后娘娘了。” 蒋南天闻言自然是笑容满面,赶紧拉了蒋孝威谢恩不提。 蒋府后院,刘氏正一脸严肃的看着蒋碧娇盯着罐子在后院不停地联系走路姿态。其实蒋碧娇已经走得很漂亮了,但是依旧不满意,当初蒋曦薇大婚时那行云流水般的姿态让各世家夫人啧啧称赞,除了大婚之前卫嬷嬷长达五个月的严苛教导外,自小打下的嫡子也是不可或缺的,虽然她不喜欢二房,但是若是放任散漫,以免出去了之后难免丢蒋家的脸。 可是现在网蒋碧娇身上一看,火候还差了点,虽然这入宫是板上钉钉只是。可到时候蒋曦薇一个旁支女子都比蒋碧娇走得好看,岂不贻笑大方。不过碧娇虽然任性了点,但是事关入宫只是,她还是乖乖咬牙坚持着。 “母亲!”王氏自前院走了进来,脸上是有些慌张的神色,“刚才三宝公公来传话,新蒋曦薇那个小蹄子怀孕了!” 蒋碧娇听了这话当即就站住了,引得罐子哐啷一声摔在地上。刘氏转头厉声叱道,“好好练习你的,别听这些话!” “母亲,碧娇这个样子已经走得够好了,在宫里也算的上拔尖了,这没辛苦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王氏心疼女儿,不由说道。 “罢了,你就去歇着吧。你跟我过来一下。”刘氏沉声道。 待二人走到刘氏的房间坐下,刘氏方才开口问道,“碧娇去选秀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该打点的也打点好了,只是皇上突然提出取消殿选,改由画师画像之后由礼部同意呈上去,皇上再根据画像选择。不过南林已经全部都打点妥当了,不会有什么差错的。入宫的妆奁也已经备好了,肯定能越过众人去!” “那可未必,蒋曦薇入宫时,太后将几年攒下来的所有珍宝首饰大办都给了蒋曦薇,你难道能比过太后的东西去?” 说到这儿,王氏的压根就恨得放羊,“太后糊涂了不成?好好地东西给那个小贱人做什么!碧娇才是他的亲侄女!等碧娇入了宫,一定要让南林上书,废了那个小贱人!” “急什么!”刘氏斥道,“贸然上书废后是要遭人托马的!要先让皇上喜欢碧娇,厌弃蒋曦薇才是。碧娇还年轻,一步一步来,会有机会的。”本来刘氏觉得蒋曦薇纵然得宠,但二房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可如今一看似乎也不是这样。 她地勤的孙女有三个,最大的蒋碧婕已经嫁给了明州刺史的儿子,蒋碧佳是成王妃,碧娇就要入宫,蒋家也算是富贵了。 “还请母亲多多较碧娇些东西,好让她在宫里也有的用。”王氏恭敬道。她虽然十分笔译婆婆的出身,但是抡起手段,刘氏她绝对厉害。 “别的我会私下跟碧娇说的。你先找人按着这个方子去抓个二十付来,准备给碧娇带进宫。”刘氏取出一张纸,见王氏神色犹疑,又说道,“是助孕的房子,好容易才托人打听来的。” 隆福宫 太后喜笑颜开的看着郭舒炎与蒋曦薇,她听闻蒋曦薇有孕的消息自是高兴,至少她扶持的人终于地位稳固了。 她准准嘱咐了许多,有告诫郭舒炎要约束后宫嫔妃,不得冒犯着皇后。郭舒炎看着蒋曦薇有些害羞的表情,心绪颇为复杂。以前他防备蒋曦薇,防备她是蒋南林派进来的,故意使了手段让她不能怀孕,可如今自己却必须让她怀孕,否则蒋南林一力要求废后的话,蒋碧娇必然会借机上位。 这孩子来的很是时候,自己以后也一定会好好疼爱他,不管怎么说,蒋曦薇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嫡子。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孩子性别,但是郭舒炎似乎很笃定,这就是个皇子! 过了片刻郭舒炎回去处理政务,蒋曦薇则留下和蒋南枫闲话。 “你的主意果然不错,炎儿与哀家的关系好了许多,真是多亏你了。” “姑母谬赞了。”蒋曦薇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这个孩子是自己盼望了许久的,是自己和郭舒炎的孩子,她喜欢的不得了。 “听闻皇上宠幸了一个尚功局的女史,还封了贵人,有这回事?” “姑母说的没错。那位女史,不,如今该叫郑贵人了,女红了得,那日去给皇上送东西,皇上对她绣的东西赞不绝口,她又有几分姿色,一来二去的,就这样了。不过,侄女把她分到长乐宫去了。” 太后噗嗤笑了,“你倒促狭,阖宫谁不知道当年有个美人就是趁着左贵妃怀孕的时候以绣工爬上了皇上的龙创,你还这么安排。” 蒋曦薇嘴角一撇,“左家人听闻我哥哥的事情一直不忿,这两天不少他们的盟友上书说侄女中宫失德,侄女总要给他们点警告。再说了,郑贵人在长乐宫里能被左贵妃压制,她怎么承宠的侄女不想探求,只是不希望她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不过你现在有了身子,精力不济,你身边的人更要小心,免得有人生事。”太后又向秀奴他们几个说道,“你们几个在皇后身边必须事事精心,决不能让人钻了空子,否则皇后有什么事,哀家先扒了你们的皮!” 几人闻言赶忙跪下,“奴婢明白!” “姑母,还有件事情,您看,碧娇入宫之后该给个什么位份,贵嫔还是…..?” 太后眼中精光一闪,“不用给贵嫔,给个贵人就好了。哀家三番五次劝阻他们,谁知他们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既然如此,就乖乖的做个小贵人吧!” “那到时候伯母打上门来,姑母可得护着曦薇!” “你这丫头!”太后听了这话,笑出了声来! 春风衬娇颜(上) 宣正十三年三月十五,经过数轮遴选之后选出的二十名秀女被带至未央宫。(.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是将她们带到后宫的一步,正式的不能再正式。 不光是她们,在场所有的嫔妃都换上了最能体现自己美丽的衣裳,一时间宣室殿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显示众人集体拜见皇后,再由司礼太监高声宣读各人的位份和所居的宫室。 “蒋氏碧娇,封为正六品贵人,赐居长秋宫锦瑟居。”当听到自己位份的时候,蒋碧娇心里咯噔了一下,蒋曦薇居然就给了自己一个正六品的位份!原以为以自己的身份不是个贵嫔也是婕妤,蒋碧娇不由银牙紧咬,颇有些怨恨的看向蒋曦薇。 蒋曦薇今日穿的是正红色掐金襦裙,外面套的亦是正红色外裳,梳着凌虚髻,发间斜斜插着一支发钗,发髻以金丝镶玉发梳固定住,愈发显得她雍容大方。乌黑发亮的头发配上凝脂一般的肌肤让人好生羡慕。 入宫三年她居然变得更加漂亮了!蒋碧娇又看见了她稍微隆起的腹部,不免更加妒忌,好好地早不怀孕晚不怀孕,偏偏在自己快要入宫的时候怀孕了!挑的可真是时候! 左贵妃斜眼打量蒋曦薇与贤妃,昨日贤妃也被诊出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这两人这几年来关系紧密,如今脚前脚后有了身孕,还真是动作一致。可为什么自己一直不能有身孕呢?! 蒋曦薇见时候差不多便示意瑜楚将自己预备好的赏赐分发下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次秀女大选,共选出了三位贵人,四位才人,三位常在,四位美人还有六位选侍,这些人中,蒋碧娇身姿玲珑,胡常在温婉可亲,杜才人明艳照人,算是这一批秀女中的翘楚了。 看起来蒋碧娇对自己安排的位份并不满意,这也是意料之中,这位堂妹自小就心高气傲,怎会甘心做这么一个小贵人。 “以后大家都是皇上的女人了,就算是自家姐妹了,本宫自当一视同仁。只是这宫里最重要的就是规矩,若是坏了规矩,那便不要不要怪本宫无情。二来这承宠看的是皇上喜欢谁不喜欢谁,是圣意,要是有人为了博圣宠使出什么下作手段伤了皇上与皇嗣,曹小媛是什么下场你们也知道!” 众人面上皆是一凛,蒋曦薇说的是上个月,曹小媛往蒋曦薇的汤羹中下了可以损伤胎气的东西,结果差点让蒋曦薇没保住孩子,郭舒炎大怒,直接将曹小媛问斩,诛了三族,惩戒之严,朝野为之震动。这下众人皆知,皇上对皇嗣还有对皇后这一胎有多看重。这下子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旨意!”听了蒋曦薇一席话,底下众位新秀赶忙行礼称是。 “皇后可模样这几位妹妹吓破了胆,那曹氏性子素来尖酸,才会想要谋害娘娘,这几位妹妹我看着倒都极好,皇后也可放心了。”左贵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 “你说的有理,本宫私心看着也觉得这批秀女当真是不错。” “那臣妾看皇后娘娘也觉得好生亲切,虽然有孕不宜饮茶,仍特地给众位娘娘备了上好的茶水。”下面有一人越众而出,曼声说道。 诸人一看是胡常在,心内都不由发笑,这人真是好生着急,才入宫就迫不及待要讨好皇后了吗? “哦?那你说说,本宫不过是备了茶叶,怎的就是体贴了呢?”蒋曦薇微眯双眼,似乎很是期待胡常在的回答。 “臣妾家叔父乃御用茶商,故而臣妾对茶叶耳濡目染多年,知晓各种茶功效,娘娘给贵妃娘娘预备的是大红袍,有健胃消食,明目益思的功效,而许淑媛则是碧螺春,可降火去热。而其余诸位姐姐的是有美容功效的六安茶,可见皇后娘娘岁身怀有孕,但是对后宫嫔妃仍是关心有加,很是了解她们的身体状况。自然是体贴了。” 胡常在说的兴致勃勃,蒋碧娇心内不由发笑,说是可以这样说,但是太过牵强,而且太容易让自己哪位堂姐和别人忌惮她。这事往好了说是皇后关心嫔妃,往怀了说就是蒋曦薇对嫔妃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谁会高兴?! “倒也并非如此,茶叶也多是按照他们的口味来选择的。不过胡常在有心了,就提为才人,迁出永巷,就迁到承光宫吧。”蒋曦薇玩味道,这胡瑾萱显而易见是向讨好自己以便早日迁出永巷,自己就遂了他,但只是迁到了偏僻的承光宫,让别的人也说不出什么。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胡才人连忙拜了下去,言语之中仿佛有说不尽的感激,自己早就听说皇后作为皇后之主,那些低等宫嫔的位份是可以随意处理的,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不过随口胡说就做了才人,这也太幸运了些,那些位份低于她的人看她的目光都多了三分妒忌。蒋曦薇却好似什么都没看见一样,颇有些疲倦的说道,“时候差不多了,众位姐妹都退下吧,该去看看自己的宫室了,到了那儿各自拜见主位就是了。” “臣妾告退!”众人按品级退了下去,唯有贤妃与许淑媛留了下来。 “刚才那位胡才人可是出够了风头,我看那些选侍的眼睛都要冒火了,只怕这胡才人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贤妃坐在椒房殿内,盯着窗前盛开的桃花难得的戏谑道。 许淑媛绣着手里一幅扇面,“其实现在永巷比过去好了太多,至少有了一两个人服侍,衣食不缺,我那个时候连份例都给不齐,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哪里就容易满足了,只怕她们现在都死命盯着薇儿的这个肚子呢!”因着认识久了,贤妃他们唤蒋曦薇的称呼也就不同了,“原本中宫久未有孕,她们还都存着各种念想,这下子可好,中宫肚子里的若是儿子,只怕生下来的就要封太子了!她们心里自然不快,你也要多多小心才是。” 蒋曦薇点点头,“自从知道有孕,瑜楚就带人将椒房殿从头到脚查了个遍,该收的也都收了起来,这椒房殿也不焚香,原本想请你们看戏的事情也就推后了,瑜楚说是孕中不宜吵闹。白太医还把他的徒弟金太医和女儿白医女都拨到了我这儿,我昨儿还跟秀奴说,有了身孕倒是娇贵了不少。” “你是头胎,娇贵些也正常,更何况你怀的是嫡子,多少人看着呢。我听说你孕吐十分厉害,连安胎药也吐了不少,这样下去可不是好事,你也该更小心些,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贤妃这话是有指摘的,说的便是左贵妃。 皇后无子,她的儿子可就占这个皇长子的尊崇,不会有嫡长子来压制,先前蒋曦薇没怀孕倒还好,这下怀上了可不就该让左妙灵忌惮了。 那个女人,自从进了庆王府开始就处处而后自己作对,那时候他祖父连破三军正是骄傲之时,而自己的父亲只在京中掌了禁卫军,自己只好处处礼让。 可佑齐,自己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孩子,就因为太医给她扶脉,断定她腹中所怀是个皇子,为了皇长子名分,她居然不惜对佑齐下手!哄骗他去上林苑,导致落水高烧,好容易缓了过来又突然惊厥而亡! 左家有军权,无人敢动。自己求到了冯清扬的面前,而她也只会装聋作哑,一声不发,逼急了只会跟自己摔茶盏。 生下佑洺之后,自己越发频繁的梦见佑齐,生怕佑齐的命运会落在佑洺身上,若是那个样子,自己也真的活不下去了。 肚子里的这一个,听太医说,自己的身子有些虚弱,这孩子只怕会早产,当初生佑齐佑洺的时候都十分凶险,也让人不由感叹,自己的孩子为何都如此命苦。 春风衬娇颜(中) “贤妃姐姐?”听到许淑媛的叫声,贤妃方才从沉思中缓过来,这才发现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滴。mianhuatang.info 贤妃回过神来,“没什么,对了,我听说左老将军要回上京了?” 蒋曦薇点点头,“左老将军在外面多年了,皇上特意召他回来同家人团聚。不过日子也不会太久,毕竟辽东边境还离不开他。不过这次没准要封爵了。” “当年陪太祖打江山的老臣过世的差不多了,只剩左老将军一人,自然是要厚待了。不过你的兄长才回去不久就将左老将军召回来了,倒不知道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 “咱们管不了皇上是怎么想的。不过,只希望左家别忘了功高盖主这句话。”蒋曦薇抿了一口花露,低头不语了。 当夜,郭舒炎碍着亲娘舅的面子,翻了蒋碧娇的牌子。众人都说蒋碧娇长得娇媚迷人,想必那上面的功夫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谁知郭舒炎召见了她一次后竟一连半个月都没再理过她,倒是杜才人十分受郭舒炎喜欢,连连被招幸,没过多久就晋了贵人。 蒋碧娇气恼万分,却也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她哪里知道,王氏教她的都太过古板生涩,这样又怎会让郭舒炎有兴致呢! 消息传到蒋府,蒋南林只当是这个外甥故意给自己添点堵,迟早会再临幸蒋碧娇的,并不放在心上。但王氏却生了气,一心以为是蒋曦薇使了坏,所以才让自己的女儿做了个小小的贵人,然后还被冷落了。她越想越气,当下就准备找了机会入宫去找蒋曦薇理论了。 因着郭舒炎下旨允准新嫔妃的家人入宫探望几次,王氏便趁着这个机会去了未央宫。而到了未央宫门口,那里的人觉得她是蒋丞相的辅仁,见她来也不敢过多阻拦,直接引着往椒房殿去了。蒋曦薇听了通报虽不知何事,但仍是出来相迎。 “伯母…..”蒋曦薇刚说了一句话,谁知上前劈面就是一巴掌,直打的蒋曦薇有些站立不稳。王氏的怨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蒋曦薇入宫就开始了。要知道,她是临安王氏的女儿,世家大族的嫡女,比大秦那些勋戚都要尊贵几分。她嫁给了开国元勋的嫡子,虽然上面还有个婆婆,但自己依旧是当家主母! 她从心底里瞧不起二房,他们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争权落败的庶出!要依着自己的性子,不是打杀出去,就是逐出家谱了。这么些年,她变着法儿的折磨二房,若非蒋南天好歹还有些官职在身上,她真恨不得把这一房的人都变成自己的仆婢! 尤其是蒋曦薇入宫之后,她这心口里就一直郁结着一口气,那个小贱人不过生了个好皮相,又因为皇帝性子别扭不肯娶碧娇,否则这皇后之位怎会落到她冻伤?!让她得意几年便罢了,现在还给碧娇如此低的微分!这不是羞辱是什么?!她今天一定要给这个小贱人一点颜色瞧瞧! “你个小贱人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二房里的下贱坯子,以为做了皇后就了不起,还不是我能够碾死的一只小蚂蚁!不要脸的东西……”王氏骂的很痛快,已经完全忘了面前之人已是大秦的皇后,而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意羞辱的人了。 蒋曦薇并没有出言反驳,而是静静忍受着王氏的毒舌与口水,嘴角的笑意显得有些奇异。这椒房殿里的人也知道蒋曦薇不会善罢甘休,也当做没有这个人一样,依旧各干各的活计。 等到王氏说得差不多的时候,蒋曦薇一使眼色,卫连从身后出其不意的踹了王氏一脚,王氏不备,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伯母兴致冲冲的上门,似乎是来跟本宫叙旧的,那么本宫就跟你好好的叙一叙。从我五岁那年说起,那一次碧娇不小心摔倒,你非说是我撞得,罚我在雨中跪了三个时辰;还有一次我在冬天给你打水,结果手上长满了冻疮。这些事情,伯母都还记得吗?” 王氏此时冷汗直冒,她发完火才想起来,蒋曦薇现在已经是皇后了,她肚子里还怀着皇上的孩子,她现在就算要杀了自己,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瑜楚,将伯母送到太后那边去,将刚才伯母对本宫说得话完完整整的告诉姑母,然后着人好好地送伯母出宫!” 不待王氏反应过来,瑜楚就已经上前半推半送的将王氏给弄了出去。 秀奴眼看着往事出去,刚要回头劝一劝蒋曦薇,谁知一回头就看见蒋曦薇发红的眼眶。心知小姐刚才的那些表现全是硬撑出来的,王氏那些不三不四的话,已经触及到了小姐内心深处最痛的地方。 过得最苦的时候,小姐过得比丫鬟都不如,打骂罚跪是常有的事,还有当初大公子走失,兮月小姐夭折,加之夫人身体不好,小姐还要当半个母亲,那时候的日子过得真苦。后来还是太后听了风言风语,又打算培养小姐,才传话让王氏注意一些,这才好了那么一点点。结果小姐现在都是皇后了,居然还要受这样的屈辱。 王氏刚走,郭舒炎居然就从前朝回来了。原是他听说王氏入宫,知道她心怀不满,他生恐王氏对蒋曦薇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伤了孩子,所以赶紧就回来了。 当他看见蒋曦薇左半边脸上的红肿时,心中已有些了然。他伸手轻拂上去,蒋曦薇并没有什么反应,显见是已经习惯了。可当他的指尖触到发间时,她的反应居然变大了!因为郭舒炎赫然看到,蒋曦薇的发间有个很明显的庶字烙印,平日里乌发浓密看不出来,若非自己无意间撩起,也永远都不会看到。 郭舒炎伸手搂住在簌簌发抖的蒋曦薇,“薇儿莫怕,朕在这里,朕在这里。”他柔声道,过了半响,蒋曦薇方才平静下来。 “这时蒋家历代的规矩,凡庶出子女都必须在发间用秘法刻上‘庶’字,以提醒其永远铭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越过嫡支。”蒋曦薇惨然一笑,“让皇上见笑了。” “薇儿,你是朕的皇后,舅母她公然进宫冒犯,朕现在就令人下旨好好地惩罚她!” “不…不”蒋曦薇面上有些惶恐,“伯父他……” 郭舒炎心里一沉,是啊,王氏的夫君可是一朝丞相啊!位高权重,门生无数,自己若是动了他的夫人,只怕他会心生怨怼。可是身为帝王却要顾忌一个臣子,又实在说不过去! 郭舒炎的面色阴晴不定,蒋曦薇心知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又轻声道,“皇上,别气坏了自己,臣妾没有关系。” “薇儿且忍耐一下,养好身子才是,好为朕生下个小皇子!”郭舒炎抚摸蒋曦薇的肚子,“看白太医的医案,你这一胎气血充足,母子康健,朕很高兴。”这次一定,一定要生一个儿子,这样才能堵住舅舅的嘴! “臣妾也是。”蒋曦薇柔柔一笑,终于你为了阻挡朝臣对你的压力,放弃对我所动的手脚了是吗?终于肯让我生一个孩子了是吗? 两个人虽然面上都是笑意盈盈的,但是实地里却是各有各的心思。 “皇上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半响,蒋曦薇问道。 “朕听说舅母过来了,唯恐她嘴里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毕竟朕最近一段时间很是冷落蒋贵人。” “那皇上就快快去陪伴蒋贵人吧,不然过几天伯母又该来找臣妾不自在了。就跟那次去冯昭仪那里一样。”蒋曦薇嫣然一笑,那次望月周岁礼上的事情多多少少和冯家有点瓜葛,郭舒炎没有明面上惩罚冯家,而是招幸了冯昭仪,结果之后连着三日冯昭仪都下不了床。 伯母不是觉得蒋碧娇被冷落了嘛?那我就让你尝一尝不冷落的后果。蒋曦薇如此想到! 春风衬娇颜(下) 蒋府,正房内 蒋南林在房间内不停地踱着步,时不时地还叹一口气,而坐在茶几旁的王氏仍是一肚子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受了多大的气,蒋曦薇那个小蹄子居然让人把我送到了太后跟前!太后不帮我这个亲弟妹也就算了,也不能直接把我赶出来啊?还在那么多下人面前说我不遵礼法,不知体面!”王氏想起今日太后对自己的训斥十分不满。 蒋南林听了这话停下了脚步,盯着王氏,冷哼一声,“训斥你还算是轻的?若是换了我是太后,不直接传廷杖就已经很照顾你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等咱们的女儿当了皇后,你想怎么处置二房的人都随便你,但是现在不行!现在蒋曦薇是皇后!皇后!你明白吗?她现在是天下之母!你跑进宫去找她的麻烦也就算了,居然还打了她?!你别忘了,她如今肚子里还怀着皇上的孩子呢!扣上一个谋害龙嗣的罪名咱们长房的人都得死!” “我这不是替咱们的碧娇鸣不平嘛,你仔细看看,她哪一点比得上碧娇?” 蒋南林脸色有些涨红,“你倒是敢说!你说说蒋曦薇哪里比不上碧娇。论样貌,她比碧娇明艳;论气度,她遇事比碧娇沉稳了不知道多少;论家世,现在蒋南天只比我低了两阶。你说她现在还那么容易扳倒吗?” 王氏一愣,“那你当初为什么还同意要送她入宫!” “当初我以为皇上是不喜欢我这个舅舅对他的事插手太多,却又反抗不得,所以才拧着脾气要选二房的女儿,我想着二房反正也没有什么本事,就同意了。而且蒋曦薇入宫,想要立威,多多少少还要借我这个伯父的名头,左贵妃动她也要考虑到我,所以我想她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可是这几年我总算是明白过来一些,如今蒋曦薇坐稳后位不说,蒋南天连连升官,早就丢了的蒋孝威居然也回来了!你难道没发现,皇上是在有意的扶持二房?我仔细的想了,碧娇的皇后之位可以有,但没有那么快就能得到。至少现在,我们要和二房搞好关系?” “和二房?她们也配?!”王氏啐道。 蒋南林斜了王氏一眼,“存亡之道,唯在制衡。朝中世家不少,谁先出头谁就先死,咱们这一房决不能独大,否则皇上第一个就会整治我们。而蒋曦薇现在就正好是我们挡箭牌,她进宫三年,虽然没有椒房专宠,但是皇上对她亦是相当不错,对她的父兄也十分重视,现在跟他们关系好了,皇上才不会对我们有更多的忌惮,我们才能放手为碧娇铺路。” “你好歹学一学母亲,对二房虽然不怎么好,但是面子上总还过得去。” “只要碧娇一日不当上皇后,我就一日不能安下心,我也不管你说什么大道理,反正碧娇当上皇后,咱们的富贵长长久久才是最重要的!” “你呀你呀!”蒋南林无可奈何,只好摔门出去了。 长秋宫,锦瑟居 蒋碧娇跌坐在地上,身上只穿了一件淡粉色寝衣,身子一直在瑟瑟发抖。贴身侍女蕊儿从外面小步跑了进来,将她从地上给扶了起来。 “小姐,皇上已经走了,奴婢给您拿了药膏,您先躺下歇一会,奴婢给您涂药膏吧。”蕊儿说着服侍着蒋碧娇半躺下,又拿了软枕给她靠着。 “蕊儿,好痛,皇上他弄得我好痛。”蒋碧娇痛的几乎说不利索话。自己进宫以来仗着是太后的亲侄女,对一同进宫的嫔妃总是冷言冷语的,谁知道表哥居然不肯来自己这里,让她在那起子人面前好不丢人。千盼万盼着表哥来了,结果却是这般痛苦难言。 那一点都不像平时对自己和风细雨的表哥,简直就是个粗鲁的汉子! “小姐侍寝的机会不多,对那些事想来还不大适应,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蕊儿安慰道,“来,奴婢给您涂药膏。小姐还是早点歇下吧,明天一早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可迟不得!” 蒋碧娇忍着痛让蕊儿给自己上药,咬牙切齿道,“请什么安,明早你去回了皇后,就说我身子不好,请安就去不了了!” “这怎么行,小姐!明日是初一,是大日子,没有病的起不来床都得去请安,再说皇上今日还来了小姐这里,满宫皆知,小姐明日不去请安,难保不会有人以为小姐恃宠生娇的!到时候皇后娘娘再抓住机会整治小姐可就不妙了!” “少啰嗦!烦死了,滚!”蒋碧娇吼道。蕊儿见状也只好退了下去,蒋碧娇忍痛扯过了被子盖在身上,过了不知道多久才从疼痛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的请安她到底是没能逃过,好歹不是那么疼了,她挣扎着起身,由宫人服侍着梳洗更衣,到了宣室殿也是神情恹恹的。有几个一同进宫的小选侍见她昨日刚被招幸,今日就是这般模样,私下里难听的话可多了去了。 蒋曦薇却没有计较她这般样子,反而对她十分关心,才说了几句话就让她告退回去休息了,其余的嫔妃也是闲话几句就散了,倒是杜贵人杜珂玥留了下来。 “皇后娘娘整日里要吃这么多的小核桃,可苦了两位姑姑和香儿姑娘了,整日里不是砸核桃,就是给娘娘变着法的弄好吃的。”杜贵人就如侍女一般立在蒋曦薇身侧为她递送着剥好的小核桃。 蒋曦薇似乎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杜贵人的侍奉,对她的行为也相当的满意,“有孕之后这肚子经常容易饿,吃别的也不怎么吃得下。前几日杜妹妹送来的凤梨酥倒是很好,本宫吃的十分喜欢。哪日杜贵人把这手艺教给未央宫的厨子,也好常常做给本宫。” 杜贵人柔柔一笑,“娘娘想吃,嫔妾日日做了送过来就是了。能让娘娘满意是嫔妾的福气。说来嫔妾的手艺算不上是顶好,嫔妾家乡过去曾有一位名妓,做这凤梨酥的手艺才叫一绝。听嫔妾母亲讲,那凤梨酥绵软无穷,入口即化,当真是美味。只可惜那一位后来跟一个书生私奔了,这绝味的凤梨酥也就没了。” “杜妹妹的手艺在本宫看来已是一绝了,本宫也不再想别人的凤梨酥了。这几日妹妹日日跑来送点心也怪辛苦的。秀奴,去将本宫那支明珠点翠发簪拿来送给杜妹妹,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算是这几日辛苦你给的谢礼了。” 杜贵人称谢不迭,连忙说道,“皇后娘娘太客气了,伺候您是嫔妾的本分。”她心中暗喜,果然学胡才人讨好皇后是没错的,皇后这几声妹妹可是别的那些人盼都盼不来的。胡才人只在初次见面时讨好了皇后,之后就没了声息,但自己却不会这样,果然自己从一开始的杜才人一跃成为了杜贵人。虽然现在自己只能自称嫔妾,来日总会有自称臣妾,乃至对她人自称本宫的日子! 而且这段日子自己百般讨好皇后,皇上对自己也青眼有加,加上有时候还能在未央宫内碰到皇上,皇上宠幸自己的次数也比别人多了些。 “时候不早了,嫔妾线性回归弄过,明日再来。”杜贵人说罢,俯身一礼就退了出去。 “这杜贵人也忒知礼了些,自从进宫,差不多日日都来陪小姐说几句话,比贤妃娘娘和许淑媛来的还多呢。也不知道真情还是假意。”杜贵人走后,香儿奉上了一盏糖蒸酥酪。 “管她如何,那些东西都是让金太医他们认真查过的,能有什么问题?她的讨好,我全收下了。对了,我怎么听说,安处殿那个身子有些不好?可有这回事?” 香儿撇一撇嘴,“管她呢!好容易皇上想不起来她了,病了最好,正好找个由头把她打发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皇上对她余情未了,我不能疏忽大意。去,请金太医过来,再把她给我请过来!” 当寇贞宜来了椒房殿之后,神色之差让人不有惊讶。而她的病症,不用太医扶脉也能一眼看出,她的小腹已然微微隆起了。 蒋曦薇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让金太医安心为她扶脉,私下里却遣人告知郭舒炎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告知也是问询,这个孩子留还是不留。 过了片刻,卫连自外面走进来,对蒋曦薇点了一点头,蒋曦薇虽然有些不快,但脸上仍是一贯的神情。 片刻,金太医回道,“启禀皇后娘娘,寇主子身体一切安稳,胎儿康健,只是精神状态不好,微臣开几副益气宁神的药就可以了。” “那就有劳金太医再给寇姐姐多开一副安胎药,跟着本宫的那一份直接送过来!” “皇后娘娘放心,给未央宫的药一向是由白医女亲自送来,内里有什么,有几份旁人都是不会知道的。” “很好。荷芳,将你主子扶回去歇着吧。有身孕了就该好好歇着才是。” 寇贞宜忽的握住了蒋曦薇的手,脸上不再复昔日的骄傲,“舒雨这段时间可好,我已经三个月没有他的消息了。”这三个月来,她在宫里的暗桩竟然个个都销声匿迹,自己想要往外传递消息难上加难,舒雨的消息就更是没有了。 “舒雨的母亲是太后,出行安危自然有太后关切,就不劳动姐姐了。现在你肚子里有了皇上的孩子,就该安心休养,把他好好生下来。来人,送寇姐姐回安处殿。” “该生下来吗?”寇贞宜喃喃道。是啊,自己应该把他生下来,那样自己才能再得到一个新的名分,这样藏着掖着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可是他又能给自己什么名分呢? 寇贞宜有些恍惚的被人扶了回去。她背后,蒋曦薇的面容却越来越冷,如同数九寒天一般。 寇贞宜怀孕了…..她有孩子了,这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消息啊! 百花初争艳(上) 未央宫,椒房殿 郭舒炎与蒋曦薇相依在一起,并肩靠在床榻之上,蒋曦薇脸上似乎是有疲态,微微闭着双眼,而郭舒炎则是一下一下抚摸着蒋曦薇有些隆起的腹部,而他亦是微眯双眼,神态安详。 皇后这一胎一定要安稳的生下来,这样的话,朝臣们的言论也能从自己的子嗣上转移开来了吧。即位十三载,自己从未忘记自己的梦想,要让这天下土地统统飘着大秦的旗帜。从自己被祖父抱到马上开始,这个梦就在自己心中生根发芽。 战场上刀光剑影,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死在自己眼前,自己的心似乎也跟着渐渐冰冷了起来。陪祖父征战回朝之后,是无穷无尽的争斗,母亲在争宠爱,自己则在争皇位。登基之后则是一边收拾父皇留下的烂摊子,一边安抚着天下百姓。 不知道为何,郭舒炎好似看见了那个对自己来说有些陌生的身影,父皇依旧是那般的潇洒倜傥,好似还是幼年时的那般,戴着碧色的玉冠,身着一袭青色长衣,对自己总是和蔼的笑,但是却怎么都不肯抱一抱自己,无论自己如何哭求。 后来自己才知道,父皇因为不喜欢征战在外,杀伐太重的外祖父,因着也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对自己也更谈不上喜爱了。 祖父征战多年,膝下只有父皇一个儿子,父皇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可是父皇却并不适合做一个帝王,他爱风花雪月,爱求仙问道,偏偏不爱做一世明君。 在国遭忧曰愍,在国逢骨曰愍,祸乱方作曰愍,使民悲伤曰愍。愍帝,是自己给父皇的谥号,当自己登基后为父皇定下这个谥号之时,就连父皇给舒雨留下的孤臣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因为他们必须承认,这就是父皇留给大秦的东西。 外有强敌,内有祸患,自己好容易才把这些稳定下来。想想那些会让自己惊醒的夜晚,那种胆战心惊仍旧是忘不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的父皇,作为皇帝如此不称职的父皇,却知道给自己宠爱的小儿子留下苏、林两家这样的孤臣。就算日后舒雨不能登基,但仍是有人保护着他。 自己做了父亲之后,一直告诉自己,要对自己的孩子好,无论他的母亲是谁,自己都要做个合格的父亲。对佑盛如此,对佑洺如此,对望月也是一样。 “皇上。”身侧之人轻声叫道,自己睁开双眼,柔声道,“怎么了?” “今日殿内省的郎世荥来报说,中宫有孕,理当赐宴嫔妃与外命妇,以示庆贺。臣妾私心想着,赐宴所花银钱不少,倒不如就免了,也好省下给边防驻军添些军备粮草什么的。”有孕之后,蒋曦薇便不再用脂粉之类,但是在瑜楚一双巧手的摆弄下,仍旧是妩媚动人的。 “中宫赐宴原是为了庆贺你有孕的,这是好事,怎可以省了呢。粮草之事暂时不用操心,朕采纳了你哥哥的办法,效果不错。你若是精力不济,不想大办,那咱们就办的简单一点。又或者说,交由妙灵来办就是。” 蒋曦薇点点头,“皇上说的有理,左贵妃协理六宫多年,办一场宴会想来也不难。(.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你就安心养胎吧。朕看你这几日精神不大好,怎么眼角都青了,可是身子不适,晚上休息不好?” “臣妾休息的很好。” 侍立在一侧的香儿听了这话不由撇嘴,小声嘟囔道,“要不是荷芳天天晚上过来折腾......” 蒋曦薇听了这话,刚要出言训斥,这厢郭舒炎偏也听见了这话,出言问道,“这话怎讲?你跟朕细细说来。” 香儿闻言行了一礼道,“回皇上。安处殿的寇主子有了身孕之后口味变了不少,有时候送去的东西不是很合口,荷芳就时常来椒房殿告知小姐寇主子想要吃什么,有时候小姐歇下了她也会过来,所以小姐这几日休息不好。” 郭舒炎闻言哼了一声,“朕没记错的话,她以前怀舒雨时也是这般矫揉造作。朕现在去看她每每也要受许多气,你们不要多理她就是了。” 自寇贞宜出现在蒋曦薇面前,郭舒炎从来没有说过她什么不是,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蒋曦薇只作不觉,轻轻抚弄郭舒炎胸前的衣襟,“寇姐姐是南地出身,口味不同也是正常,皇上别往心里去。倒是有件事臣妾想跟皇上说说,皇上这次选进了不少嫔妃,怎的都不多见见这些妹妹呢?” “你和钰宸都有孕在身,朕想着多陪陪你,你还是第一次有孕。那些嫔妃还年轻,着急什么!” 蒋曦薇听了这话不由掩口一笑,“皇上就会哄臣妾。”说罢一个媚眼飞过,让郭舒炎心头不由颤了一下。他就喜欢这样的她,人前端庄有度,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人后则是妩媚动人的小女人。 “哪里是哄,朕可是说的真心话。对了,薇儿,朕打算等到寇贞宜生下孩子之后,将她送出去宫去,随便送到哪个行宫去。” 见蒋曦薇一脸问询的神色,郭舒炎解释道,“她一个人在宫里,哪里都能藏住她,可是有了孩子便不一样了,很容易就被人发现。这孩子不论是男是女朕都要把他们母子送出去,来日找个由头把孩子接进来,为他编一个母家的身份就是了。” “可是,那寇姐姐会舍得孩子吗?” “舍得舍不得,她都不能左右朕的这个决定!”郭舒炎这话说的十分坚决,“朕不能给她名分,但是朕要她的孩子,就是这样!” 这话说的蒋曦薇有些发冷,对帝王而言,子嗣远比女人来的重要许多,不论他有多宠爱那个女人。这是她入宫之前训练自己的卫嬷嬷早就说过的,但是如今听郭舒炎说起,仍旧难以接受。 但是蒋曦薇绝不会露出任何不高兴的表情,她柔声对郭舒炎说道,“皇上的决定极好。现在后宫嫔妃比以前多了不少,来未央宫的人也多了许多,臣妾可怕有人随便走动到安处殿去。望月现在大了,也爱跑爱闹了起来,每每都得让人好好看着。” 郭舒炎沉吟片刻,以前自己一心只想着要将寇贞宜挪出建章宫,安置到后宫一个地方。等到薇儿真的将寇贞宜安置过来了又发现这实在不是个好主意。实在是太容易让人发现了。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寇贞宜这个女人再不是以前那个温柔可亲的母亲,她开始跟自己讨要东西了。寇家的官位,舒雨的官位,还有最重要的名分! 这个女人实在是有些贪婪了,这么些年,前两条自己做的绝对够了,但是她却一直不能满足!既然如此,最重要的名分自己绝对不会给她! “薇儿说的有道理,以后你也要好好的辖制住她,别让她随便往椒房殿来。” “臣妾明白。”蒋曦薇看了看郭舒炎的神色,知道如今他对寇贞宜已经起了厌弃之心,“不过寇姐姐对舒雨的安危十分关心,臣妾不便明言,皇上不如就跟她说一说吧。” “她对舒雨而言是一个已死之人,你也不必跟她多说,只说一切都好。对了,等到你赐宴与外命妇的时候,也好好看一看那些小姐,是否有和舒雨相配的。朕虽然属意你的妹妹为雍王妃,但是舒雨是亲王,不可能只有一个正妃。对了,苏、林两家的女儿你就不要看了。这眼见着就要端午节了,舒雨到时候会回来的,朕打算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给他赐婚!” “臣妾知道了。”蒋曦薇自然明白苏林二家是寇家的忠实盟友,让他们家的女儿嫁给舒雨就会巩固他们的关系,而且对华柔这个属于皇后一系的人也会不利。 蒋曦薇心底不由微叹,华柔喜欢舒雨,自然不会高兴有人和他一起分享丈夫,可是这却是不可能的。不过至少华柔可以做正室,不必仰人鼻息了。 二人说着说着,都有些困意了,身侧服侍之人见状,都赶忙来服侍着二人歇下。 百花初争艳(中) 第二日蒋曦薇趁着众人来请安时提出想要让左贵妃帮自己置办一场宴会之事,这种事情左贵妃自然是不好反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其余诸人之中大部分的母亲和亲眷都可以趁着这机会入宫,自然是高兴了。 四月十六,未央宫布置得当,预备开宴。 因着去年苏容华的事情,工部林尚书被贬官三级出了上京,但是他的家眷却仍旧留在上京,他的夫人的诰封亦是留下了。因着林尚书的确是有些本事在身上,贬官几个月之后郭舒炎又找了个由头将他召了回来,依旧是在工部任职。 这一次,他的夫人柳氏也会带着他的小女儿林芸婵入宫赴宴。自从上次他在皇上面前指责皇后苛待雍王后,皇上对自己就十分苛刻,他自然知道皇后的地位,加之这次能回来上京,皇后的父亲还为自己说了几句话。自己自然是要让夫人去讨好一下皇后。 这是林芸婵第一次进宫赴宴,一切都感觉如此新奇。不过母亲却不是很开心,她明白,姐姐在这宫里殒命,母亲自然会触景生情的。 “走路稳当些,一会儿见了皇后娘娘一定要把你那个淘气劲收起来。”母亲在马车嘱咐道。 林芸婵微微颔首,她此时并没有在听母亲的话语,而是想着那一日自己偷偷跟着哥哥跑到国子监里遇见的那名男子。 当时自己是在湖上的长廊向湖中心的亭子望去,看见那人一身白色深衣,手里握着一本书在读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后来走近了仔细打量,那人面冠如玉,鼻梁挺拔,身子骨看起来有些弱,却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夺人心魄的美。 后来自己才知道,那人是皇后的亲弟弟,蒋孝文。 “母亲,今日皇后娘娘的弟弟会进宫吗?”她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柳氏有些奇怪的看向她,“今日皇后娘娘召见的都是女眷,外男是不能入内了。再说了,你如何认识的他?” 林芸婵连忙说道,“是听二哥提起过他,就随口问一问罢了。”柳氏见状没有再问,但是却用严厉的口气说道,“你要好好记得,蒋家跟咱们林家不怎么对付,你以后见到蒋家的人保持面上之交就够了。不过如果能和他们结亲最好。总之,你跟他们的离得远一些就得了!” “是,女儿明白。”林芸婵慌忙低下了头。 等到柳氏他们到了宣室殿之后,上京中的夫人小姐早就来了不少,这其中自然有柳氏认识的,见到她们之后自然要闲话几句。林芸婵跟在母亲身后,就偷偷打量着殿内的众人。 皇后自然是不会这么早过来了,左贵妃与孙贤妃身份贵重自然也是要靠后才来。故而现在来了的高位嫔妃只有冯昭仪与许淑媛。饶是这两人,林芸婵也是第一次见,还是听了这二人的对话才知道对方是谁。 冯昭仪今日特意打扮过了,一身丁香色高腰襦裙,外面穿了浅色的褙子,眼角上扬,比平日多了几分柔媚。她这段时间也着实收起了张扬的性子,以图郭舒炎多看自己几眼。 而许淑媛则是一袭粉色襦裙,发髻不是很繁复,却在上面别了一支海棠花簪,越发显得她容色绝艳,无可挑剔,有一股天然而成的风华。 再往旁边看去,林芸婵认识的也只有蒋碧娇了。显而易见,蒋碧娇也是刻意修饰过,衣裳华丽,首饰在发间也是熠熠生光。她本就长得娇美迷人,身上水蓝色长裙,愈发身姿曼妙。 果然不愧是皇宫内的美人,各个都是天成之姿,无可比拟。但是看看姐姐的命运就知道这宫里的女子过得并不幸福。姐姐和苏容华明明是闺中就相识的密友,而且姐姐心思单纯,又怎会因为苏容华有孕而下手害她。 只是,这一切都不能说,既然皇上认定了是姐姐,那么便是姐姐。这个道理,爹娘明白,自己也明白。 想到这儿,林芸婵不仅暗自祈祷,来日自己一定不要入宫。 正想着,有司赞来宣,贵妃、贤妃到了,众人见状都忙乱着行礼,这时候皇后也来到了宣室殿。 皇后来了也就代表着宴会正式开始,先是众人恭贺皇后有孕,而后蒋曦薇随意说了几句话,便让众人按位次坐下,宫女便按序呈上菜肴,底下也有宫内百戏坊的人献歌献舞。 “皇后娘娘有孕,又赐宴于众位姐妹,臣妾不胜感激,且在这里敬娘娘一杯酒。”宴席进行到中央,许淑媛起身捧杯走至大殿中央,笑言道。 蒋曦薇亦是含笑饮尽自己的杯中酒,这次宴会特意备的是由梨花酿成的酒,浓度并不高,故而蒋曦薇喝上几杯也是不碍事的。 见许淑媛如此,有那等想要讨好皇后的人也纷纷起身敬酒,柳氏自然也不例外。蒋曦薇也十分给面子,每个人敬酒都接受,但是却不再是一饮而尽,而是轻抿一口罢了。众人也知道蒋曦薇有孕不宜多饮也都不在乎这个。 不光是蒋曦薇,底下的郗氏也没有闲着,也有不少夫人上前同她叙话。以前郗氏能进宫的机会不多,也不会有人多注意她,此番光景倒是少见。不过郗氏虽然体弱,但仍是卓有见识,应对得宜,不在话下。 宴会进行到中间,席间的气氛活跃了许多。谁知刚才还教训女儿不要太多理会蒋家的柳氏却端了一杯酒走至郗氏面前,“夫人,妾身敬您一杯。” 郗氏见状也端起酒杯,“岂敢。林夫人何必客气,你我二人的夫君同为正二品尚书,你我实在是一样的人。”她知道蒋家和林家的关系,话中也多带了三分客气。 “妾身怎敢跟您比,只是您是皇后娘娘的母亲,怎是妾身可比。蒋夫人的福气当真好,听闻您的幼子虽无官职,却仍是文才艳艳,引人注目。” 林芸婵就跟在母亲身后,听闻母亲如此说,大约是猜到母亲是在考虑自己或者是二哥的婚事,不由有些羞赧。 “林夫人客气,幼子体弱,难堪大用,夫君无奈只好为他找了一门亲事,身子这才好了起来。”郗氏自然也明白柳氏的意思,也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她。 “那不知家中那位五小姐可有人家了呢?妾身家中的第三个儿子和五小姐年纪相仿,虽然不是嫡出,但是自小在妾身身边长大,也是非常懂事。不知夫人以为如何?” 三哥?林芸婵一愣,三哥可是庶出,而且因为顽劣淘气让父母亲颇为厌恶,母亲怎会为三哥的婚事考虑?转念一想,刚才在马车里母亲对蒋家十分厌恶,如今却来讨好只怕是父亲授意,但是母亲又不愿意赔上自己所生的子女,所以才推出来了三哥。 郗氏温婉一笑,“夫人这就有所不知了,华柔虽然不是嫡出,但是和皇后娘娘的感情极好,皇后娘娘最疼的就是这个妹妹,早就跟妾身说过了,华柔的婚事要她亲自决定。夫人的好意妾身心领了,但是这件事却不是妾身和夫君能够做主的。”郗氏的三言两语将柳氏的想法整个都给浇灭了。 柳氏自然明白这层意思,皇后娘娘亲自赐婚,这该是多大的荣耀,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抢着求这份荣耀,哪里会管蒋华柔是嫡出还是庶出。言下之意,是自己的那个庶子配不上蒋华柔,只怕是连嫡子都不一定能得青眼。 虽然不忿,但柳氏也只能寻了个由头无可奈何的下去了。过了片刻,有司赞上前禀报说皇帝驾临,众人见状也都慌忙行礼。本来皇帝不宜同外命妇相见,但是如今外命妇如今都坐在外殿,倒还不碍事。 于是又有歌舞献上,众人便也都规矩起来,不再多话,只安心观赏歌舞不提。 百花初争艳(下) 因着近日郭舒炎进后宫的次数不多,每次进后宫也是去皇后、左贵妃等人处,那些新进宫的嫔妃能够见到他的次数实在是少之又少,好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自然是想方设法的上前同郭舒炎说上一两句话。 因着大选之后后宫嫔妃人数骤增,郭舒炎都有些认不过来,除开几个召幸次数较多的人之外,其余的也不过随意说了几句话就打发下去了。 这厢蒋碧娇也端了一盏酒,莲步姗姗走至郭舒炎面前,“表哥,臣妾这杯酒一敬表哥,愿表哥福寿安康;二敬三姐,愿三姐能够平安生产。”她竟像是转了性一般,以前在蒋府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开口叫蒋曦薇一声三姐。 郭舒炎也不欲拒绝她,开口笑道,“你这个主意可促狭,你一杯酒就敬朕与皇后二人,可是有些少了。这酒没有那么烈,你还不多多饮几杯?” “这酒自然是好,只是碧娇酒量不济,若不节制些,在众姐妹面前丢丑却是不好。等改日臣妾想喝这个酒了,再同三姐讨来便是。”蒋碧娇眼风一飞,有说不出的千娇百媚。 下首的丁美人听了这话笑言,“蒋贵人叫的好生亲切。嫔妾等可是没有这个福气了。” “丁美人这话说的没错,一边是表哥,一边是堂姐,蒋贵人可将便宜占尽了。”坐在丁美人身侧的王选侍附和道。 蒋曦薇仔细打量这两人,她们二人自然都是居于永巷的,很少出现在人前,一出现就是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郭舒炎有没有兴致将她二人调出永巷。 郭舒炎看也没看他们两个,径自对蒋碧娇说道,“再过半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到时候朕好好陪陪你。你这几日若是有空,不如好好来陪陪你三姐。” 蒋碧娇一听郭舒炎在众人面前承诺要来陪自己,自然是喜笑颜开,“臣妾遵旨,只要三姐不要嫌碧娇絮聒。”说罢,高高兴兴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上。 “朕记得杜贵人善弹奏古琴,不如今日就为朕与皇后弹奏一曲,如何?”郭舒炎说道。 杜贵人听得此言,虽然有些不喜在众位诰命夫人面前如同乐坊之人一样奏乐取乐,但是郭舒炎已经开口说了,自然是不能拒绝,只好命人取来了自己的琴。 说来她自己的琴艺不过平平,素日也不过是随意在郭舒炎面前弹奏了几次,能让郭舒炎记住也实属不易,想到这儿,杜贵人又高兴了起来。 一曲终了,蒋曦薇的脸上已经显出了疲态,毕竟拖着四个月的身孕的实在不是很舒服,那厢贤妃早就告退回去了,她又如何能够挺得住。没想到郭舒炎也察觉到了如此状况,便起身陪她回椒房殿歇息。左贵妃也说是累了,便也告退回去了。 帝后都走了,这场宴会也本该结束了,谁知道蒋曦薇一句,“众位可好好欣赏一番宫中歌舞。”让她们只好留在了宣室殿内。 诸位嫔妃见郭舒炎走了,今日已经无望再得帝王青眼,便都有些泄气,说话的语气音调也就变了。 “你说,皇后娘娘都有四个月身孕了,怎的还拖住皇上不放?还是她有什么本事,能够让皇上离不开她?”周选侍执着团扇,悄声对身侧的丁美人说道。 谁知周选侍自以为小声的话被冯昭仪听了去,她轻嗤一声“周选侍可莫要乱说,小心被皇后娘娘知道治你个不敬之罪,咱们的皇后娘娘可最是大度了。”话中讥讽之意昭然若现。 许淑媛一向是和蒋曦薇交好的,知道再任由冯昭仪说下去,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能说出来,便出言道,“皇后娘娘自然是大度的,只要咱们这些妃妾不刻意冒犯就是了。不然皇后娘娘又如何会治咱们的罪呢?” “许淑媛这话说的好生轻巧,阖宫谁不知道你巴结皇后娘娘巴结的最厉害,你那么讨好皇后,她怎么舍得治你的罪!”冯昭仪一向妒忌许淑媛受宠,对她的话亦是嗤之以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说来还有杜贵人,听闻她像个侍女般伺候皇后,才得了皇后的青眼,不然他怎么从才人成为贵人的。还有胡才人,不是第一次朝见就做了从永巷出来了!”一旁的郑贵人说道。她本是尚功局的女史,那次被郭舒炎临幸之后成了后宫一员,谁知道蒋曦薇却将她安置在左贵妃那边,害得自己整日小心翼翼,唯恐左贵妃对自己不满。今日左贵妃走的早,她便也放开了胆子说话。 杜贵人早就猜到自己刻意奉承皇后会引来后宫诸人的闲话,所以早就做好准备,也不理会郑贵人半酸不甜的话,只静静看着歌舞,表情中没有一丝异样。倒是胡才人胡瑾萱有些拘谨了起来,毕竟她那一日太过招摇,引得众人瞩目也是正常。 胡才人到底脸皮薄些,又听见郑贵人说着什么留住皇上的本事,脸上更是红了起来。杜贵人见状,找了个由头将她拉了出来。 “郑贵人是宫人出身,读书不多,所以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见胡才人有些郁郁不乐,杜贵人开口劝道,“咱们是皇上的妃子,想办法引得皇上瞩目是正常的,郑贵人不过是因为嫉妒你曾得了皇后青眼,你又何必因为她的话而神伤。” “可是…那一日我只是想让皇后娘娘对我有些好印象,我真的不想在永巷住下去才那么做的。谁知这也让她们……” “好妹妹,你不要往心里去。咱们在这后宫,最首要的就是要活下去,然后得皇上重视才是。她们嫉恨你是因为她们没有你的本事。等来日咱们姐妹受宠了,封了贵嫔做了一宫主位,她们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 “姐姐哪里话,我不过是个皇商之女,身份卑微,哪里敢奢望贵嫔之位呢。”胡才人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咬住了下嘴唇。 杜贵人摇了摇头,“妹妹这话错了,你看看许淑媛,她的父亲也只是个小小的县丞,比起妹妹家的皇商,地位还是差了不少。她一开始不也是居于永巷,不也照样进了钟粹宫,做了一宫主位?妹妹莫要妄自菲薄了。就连皇后娘娘又如何,她的父亲是庶出,不也稳坐未央宫。蒋贵人是嫡支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俯首行礼。这宫里面,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恩宠,其余都在后面。” “你看你第一次朝见皇后的时候那般表现就很好,虽然引了其他人的嫉恨,但至少出了永巷,有了自己的宫室。但你后来为何就不再多多少少逢迎一下皇后呢?” 胡才人绞着衣角,“我当时只是不想在永巷待下去了,正好发现皇后娘娘给众人准备的茶叶有所区别……” 杜贵人不由暗自感叹,当日胡才人的表现十分镇定,连自己都觉得这是个劲敌,现在看来,倒不尽然了。 不过她也未有任何别的表现,“那便也罢了,妹妹只需要把握好当下。妹妹姿色过人,只要用心,不怕不得皇上欢心。” 胡才人听罢点点头,“可是我有些怕,虽然住进了承光宫,可是以那里殁过一个苏容华,听闻是失心疯掉进了湖水中,我总是怕,感觉宫里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妹妹不要多心,若是实在是住不下去,我向皇后娘娘进言,想办法让你迁出来,搬到我的明光宫去?明光宫现在没有主位,也没有几个人住。” “可是,明光宫就在未央宫旁边,也算是一处好所在,我身上也没有什么恩宠,皇后娘娘会同意吗?”胡才人显得十分担心。 杜贵人心里不由发笑,正是因为你没有宠爱皇后才会同意你从承光宫出来啊,若是你受宠,只怕皇后就恨不得你一辈子都住在承光宫才好呢。但是嘴上却说着无妨无妨。 “那就多谢姐姐了,妹妹在宫里没有一个亲人,以后姐姐就是我的亲人了。”胡才人一开口,眼圈已经红了,说了几句眼泪都掉下来了。 杜贵人见状连忙取了手帕为她拭去眼泪,“妹妹千万不要这个样子,若是一会儿眼睛肿了,回去之后,冯昭仪她们嘴里还不知道会胡说些什么,到时候传到皇上和皇后的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皇上和皇后不是已经走了吗?冯昭仪她又和皇后不睦,她的话皇后又会信多少?”胡才人眼泪已经止住了,但是说话却有些赌气了。 “傻妹妹。”杜才人贴近她耳边,悄声说道,“你难道没有看见,宣室殿内,正座旁边一直有个宫女侍立在那里,也不去伺候旁人,就站在那里。” 胡才人仔细回忆了,“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你道那人是谁,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香儿。你以为她站在那里做什么,就是为了听听皇后娘娘走了之后这起子嫔妃诰命会说些什么,到时候好挑有用的告诉皇后娘娘。冯昭仪和皇后素来不睦她倒也不怕这个,丁美人她们只怕日后就没有什么好日子了。咱们位份不高,能来请安的日子不多,往后妹妹来了,可要把未央宫的一众人等记好了,万万不可在她们面前乱说话。” 胡才人听了这话,连忙点头,“姐姐说的话,我统统都记住了。” “那就好,时候差不多了,咱们俩个也该进去了。记住了,无论冯昭仪她们说什么,你只当没有听见就是了。” 胡才人深深颔首,二人这才携手回宣室殿去了。 无子岂无罪(上)(还有一更) 四月底,雍王郭舒雨终于赶在端午节之前回了上京,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成王夫妇。郭舒雨算是历练归来,而成王可就算是请罪而来。因着去年冬日,突然有一股交趾军队来袭,成王懈怠多事,差一点就抵抗不住,还多亏郭舒雨出了个好主意才击退了敌军。故而郭舒雨是春风得意,而成王却十分失意。 成王妃蒋碧佳此时烦心事也很多,寻了个由头就回了蒋家。此时她坐在王氏房内,眼睛已经哭得红肿,这倒不像她平素拔尖的样子,只是如今事出有因,又是在自家母亲跟前,她也就忍不住了。 王氏走到她跟前,悄声问道,“王爷可有常去你屋里?” “他一月之中倒有半个月在我房中,可不知为何我就是怀不上孩子。眼看着他那些姨娘侍妾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我就难受!”这是蒋碧佳最大的烦心事,她嫁给成王已经有七八年了,生下女儿之后,她的肚子就再也没有鼓起来过。 自己遍访名医,都说自己身子没有问题。虽然有怀疑过是成王那边,但是府中侍妾生下的孩子似乎又在告诉自己,问题在自己这边。无子是犯了七出之条的,自己如何能不忧心? “娘当初给你的房子,你可有照方抓药?”王氏又问道。 “那自然有了。女儿自从得了那个药房,这药汁子就一日未曾断过,可就是没有效果。娘,再这样下去,他底下那群幕僚就该上书说女儿无法为成王绵延子嗣,请求废妃了!” 王氏也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成王虽然不是嫡出的皇子,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亲王,总不能让他没有嫡子来继承王位吧。而且以自家女儿的心性,又如何能接受庶子来继承王位呢! “你别着急,我今晚就告诉你父亲,让他明天去请太医院的王太医过来。他最善长妇婴一科,让他来给你好好看看。”王氏安慰道。 正说着,从门外跑进来一个丫鬟,是蒋碧佳的陪嫁之一,此刻她慌慌张张道,“小姐,四姨娘要生了,王爷请您赶快回去看看。” 蒋碧佳听了这话气的直跺脚,“娘,你看看这个杀千刀的,进京请罪还带着一个怀孕的姨娘,生孩子还要我去看着!”说罢,气哄哄的向外走去。 “夫人,您得给二小姐出个主意,不能任由王爷这样下去,否则以后就算是二小姐生了儿子,前面还会有几个大的庶子虎视眈眈,这个不妙。”王氏的陪嫁,现今蒋府管家的妻子林妈妈说道。 “碧佳远在西南,能回上京的日子有限,老爷施压的范围也有限。可是无论老爷再怎么施压,碧佳总得能生出儿子来才最是正经。林妈妈,你快去咱们相熟的那个药铺,问一问还有没有什么更好地法子!” 林妈妈答应了之后赶忙出去了,王氏则在房内唉声叹气。谁知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林妈妈就慌里慌张的赶了回来,一进来就说,“夫人,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小心失了自己的身份。”王氏心里想着女儿的事情,显得浑不在意。 “奴才才刚到了药铺外面,就听见几个妇人嚼舌头,说什么她们邻居家的姑娘前几年攀上了什么王爷,这次恰好这位王爷回上京,过不了多久就要跟着那位王爷回封地做侧妃了。妇人想想,雍王尚未娶亲,陈王就算娶亲也一直在外,如今压根不在上京。现在在京的王爷可不就成王殿下了。这么些年成王碍于老爷的威势从来没有立过侧妃,只有姨娘侍妾。现在那个小蹄子能勾引王爷立她为侧妃,他日谋夺王妃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王氏原本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结果听完这个消息登时就坐不住了,“那你可有打听好那骚蹄子住在何处?家里有什么人没有?” “奴婢打听了个大概,想着先回禀了夫人再继续探访。” “那你还不快去继续打听,务必把详实消息探听回来。这还了得,如今来了第一个侧妃,日后就该有第二个第三个了,快去快去!”王氏赶紧打发走了林妈妈,自己则愈发坐不住了,脑袋内萦绕着诸多想法。 成王因为早年就去了封地,故而在上京中并未开府,每每回京都是住在外宫中的景阳宫。这几日他的心情相当不错,因为府里的四姨娘又给自己生了个儿子,他已有了三子三女,比自己几个弟弟都要多,自己这次还准备给四姨娘请个旨,封她做个侧妃。 本来自己作为亲王,除了正妃之外还应有四位侧妃,这些年碍着蒋碧佳,一直没有提这件事。可是如今四姨娘都给自己生了两子一女了,不提位份也说不过去了。她这几日又跑回蒋家去了,不知道又要说什么乱七八糟,不过想来只要提一提子嗣之事,皇上必然会同意自己的想法的,岳父也说不出来什么。 他正想着美事,忽见自己的心腹侍卫从外面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王爷,王妃带着人去宁姑娘的宅子了!” “什么!”成王猛然站起,“她怎会知道宁儿的存在?!” “属下也不大清楚,只知道王妃现在怒气冲冲的去了,王爷还是快去……”不等他说完,成王就已奔了出去,直接上马往宫外冲去。 待他到了自己给宁儿添置的那处宅子时,正好看见蒋碧佳使了人狠狠杖打宁儿和身边的仆妇。蒋碧佳尤不解气,自己执了马鞭上前重重抽下去。宁儿已是气若游丝,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儿了。 “住手!都给孤住手!”成王气的大喝,上前一把拽掉蒋碧佳手上的马鞭,“蒋碧佳!你发疯了不成!平白无故跑到别人的宅子来打人!” “平白无故?”蒋碧佳气的浑身发抖,“王爷说的好轻巧。这个小蹄子勾引我的丈夫,刚才我来问她,她居然还得意洋洋的同我说她就要做成王侧妃了。我呸!恬不知耻下流的小蹄子,我打她又能怎么样?!”蒋碧佳本就因为四姨娘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火,听说成王养了外室便更加的坐不住了。她本就是善妒的性子,如何能忍得这种事?!待林妈妈打探好了消息自己就直奔这里,定要打死这小蹄子才罢休! 成王打量宁儿身上的牙色长裙已经被血染了个透,又见蒋碧佳气焰嚣张,不免更加气氛,又想到自己多年被她以岳父的名义压制,心头火更大了,“蒋碧佳,你身为大家闺秀,理应贤良淑德!你无子已经犯了七出之条,如今还责打孤的爱妾,你不想活了不成?!” “还爱妾?!不过是个小贱人罢了,哪家清清白白的女子会未有成婚就跟了男人,这般狐媚样子,不知道有过多少男人!再说了,她就算是你的妾,那边也就是我的奴才,主母责打奴才,打死不论!你少来管我,我今天不打死她,誓不罢休!” “这里在闹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个男生,紧接着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带着一队士兵冲了进来。这人成王认识,是京兆尹楚和成,十年前的状元郎。此人性子耿直,中状元之后拒绝了进入翰林院,而是去做了颇为得罪人的京兆尹。自他当了此官,上京便一直太平,郭舒炎十分看重他,特下旨其人身免二死,且诸臣有构陷于他的,一律罢官不用。故而朝中人人敬畏他,他也从来不忌惮达官权贵,犯了法一概按律处置。他也因此得名楚不留,谓其按律办事从不留情。 无子岂无罪(中) 他进来看见的情景是蒋碧佳正指挥仆人责打一名女子,而成王似乎要劝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拱手向成王道,“成王殿下,下官接到保安,说此地有人蓄意伤人,不知王爷在此,得罪了。” 这话已是给了成王极大的面子,成王也不是那等不识趣的人,忙说道,“有劳京兆尹了,这名被打伤的女子是孤新纳进的妾侍,被王妃指使人打上。烦请大人将这几名恶仆抓起来严加审问,再请一位医者来给爱妾之上。至于这妒妇,孤自然会带进宫去,向皇上皇后求一说法!” 京兆尹微微躬身,“王爷请便,只是讨过说法之后,还请王妃移步公署,下官自要按律论断。” “那是自然!”成王说完话,旋即恶狠狠的上前抓住蒋碧佳,“跟孤进宫!”说罢也不管蒋碧佳什么反应,三下两下就将她扯上马去,成王打马而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成王手里有入宫的金牌,一路长驱直入,径直进了内宫。到了未央宫门口,本有侍卫意欲阻拦,但是成王此时正在气头上,马鞭一甩,直接冲进了未央宫,停在了宣室殿门口。 恰巧这一日是阖宫嫔妃都来给蒋曦薇请安的日子,众人正闲话着,忽然就看见成王怒气冲冲的拉着蒋碧佳冲了进来,随手一甩,蒋碧佳站立不住,直接跌倒在蒋曦薇面前。 众人见状皆是一惊,左贵妃是认识眼前之人的,不由用团扇掩了面道,“成王和王妃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夫妻朝见也不用找皇后娘娘来评理啊!” 成王理也不理左贵妃,径自对蒋曦薇说道,“皇后,你今日臣来向蒋家讨公道来了!你们的蒋家的女儿纵仆伤了孤的爱妾,如此善妒之人,怎堪为孤的王妃!请皇后娘娘下旨,废了这个女人!给你们蒋家也留些颜面!” 蒋碧佳此时也顾不上平日里对蒋曦薇的厌恶,知道如今蒋曦薇就是自己最后的护身符,上前抱住蒋曦薇的腿哭道,“三妹,你要替我做主啊,不然我们蒋家的脸面可往哪里放!” 蒋曦薇没有说话,却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以防,底下有不少嫔妃赶忙低下了头,谁都知道,皇后娘娘这是生了气了!底下蒋碧娇见自家二姐受辱,想要上前却又不敢、 过了半响,蒋曦薇长出了一口气,“碧娇,把二姐扶起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秀奴,带着蒋贵人和成王妃去后面梳洗一下。卫连,去请皇上过来。”她口气亲密,好像从来都和她们是至亲姐妹一般。蒋碧娇此时顾不上许多,听了话赶紧上前扶了蒋碧佳。 “卫连,去请皇上过来!时候不早了,众位姐妹先行回宫吧!贵妃贤妃留下!”虽然众人都想留下看看热闹,但是皇后有令她们也只好起身告退。 “现在成王殿下可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蒋曦薇皱着眉头说道,等到成王说完了之后,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胡闹,居然都闹到京兆尹那里去了!” “可不是,殿下总还要估计着王妃是皇后娘娘的堂姐,这般闹下去不是给娘娘没脸吗?”左贵妃劝道。mianhuatang.info可这话在成王听来,就是蒋曦薇要拿出皇后的架子和蒋家的威严来保下蒋碧佳。 一想到宁儿那美丽的脸庞因为受到责打而苍白如纸,成王就愈发怒不可遏,他一步上前,“皇后,请你即刻下旨废了这个妒妇!否则孤不介意让这上京城的人知道,蒋家除了这样一个毒妇!”皇后掌后宫嫔御以及外命妇,故而也有废除王妃和诰命的权利,只要皇帝不反对,谁也阻拦不得。但成王此时如此说,分明是在逼迫蒋曦薇。 “这话也是成王殿下能对皇后娘娘说的!”一旁的贤妃有些看不下去,“娘娘身怀龙胎,若是被殿下惊着了,那又该当何罪!”一句话问的成王无言以对,却仍旧瞪着眼睛紧盯蒋曦薇。 蒋曦薇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成王,让他身上不由发冷,他是上过战场的女人,如何会被这么一个小女子吓到?! 虽然蒋曦薇很像借着这个机会废了蒋碧佳,好给华柔铺路。但是这样做未免会让长房的人刺心,防备着自己,太后那里只怕也不好交代。但是这件事处理不好也显得自己刻意包庇,实在是难办。但是,自己又如何能被成王辖制住呢! “这件事,本宫会交由皇上,本宫一丝都不会管!但是,本宫却要管一管,成王对本宫的不敬之罪!这是皇宫内院,里面尽是皇上的嫔妃,成王虽有入宫金牌,但是也没有权利随意进入内容,更遑论本宫的未央宫!而且,二姐是先帝亲自为成王的王妃,可以因为无子被废,也可以因为她纵仆伤人而罚她,但是你绝对不可以羞辱她!刚才在人前那般模样,你可有把本宫放在眼里?!”蒋曦薇一字一顿说道。 “孤是就事论事,皇后莫要强词夺理!”成王仍是不松口。正说着,郭舒炎大步从外面走进来,先扶住了要拜倒行礼的蒋曦薇,又携了蒋曦薇坐下,方才开口说话。 “刚才,京兆尹上了一道加急奏折,已经将此事向朕禀明,朕已经知道始末了。皇兄,成王妃伤人确有不对,但是按我大秦律法,主母惩治侍妾并无大过错,充其量罚没金银,关押一年。” “宁儿她不是侍妾,是臣决定要立为侧妃的人!她并非奴婢乐户之类,而是良家之女!” 郭舒炎眼皮一抬,“她是不是良家女朕不知道,皇兄说她是你的侧妃,那么朕册封的圣旨在哪?侧妃不比侍妾,须得上报宗正才算数。你养外室以为是什么好事吗?” 成王顿时心虚,当初自己用金银哄骗了宁儿的父母,才将宁儿接出来安排到了外宅,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谁知会有如今的状况。 此事蒋碧佳已经梳洗完毕,又回了宣室殿。她心中已经仔细想过,若是今日就这样被秀气,那父母和自己全成了没脸,自己也就没有人要了,因而必须保住自己的位置。见郭舒炎如此说,连忙上前端正行了一礼,“皇上,今日事妾身太过莽撞。那女子妾身会找个好郎中给他诊病,过后就接过来扶为侧妃,只求王爷别抛下我!” 按说蒋碧佳已经认错,成王也该收回刚才的话,可他今日却铁了心一般,坚定道,“你这样凶悍的王妃孤可不敢要,孤宁愿一个人终老也不能任由你这样!” “王爷,你好歹怜我给你生了女儿,不要丢下我啊!”蒋碧佳伏在郭舒炎脚下哀哀哭泣,“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成王不再愿意理她,这厢郭舒炎却为难了起来。按京兆尹奏折中所说,蒋碧佳纵仆伤人应罚,但成王勾搭良家民女也应该罚的。 照理罚蒋碧佳也不是不可以,但总要给自己的舅舅留点面子。他思虑再三,说道,“按律,成王妃当关押一年,但念其育有一女,暂不废其王妃之位,你在成王府内给她修一座庵堂清修静静心吧!”言下之意,是蒋碧佳在自家的府上关三年五载,也算是合了律法。 “这样的女人我成王府决不会留!还清修,只怕她会搅得我仿佛永世不得安生!”成王好容易下去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郭舒炎也有些恼了,成王显而易见是不知好歹,他让蒋碧佳清修已是变相废了她,以后蒋碧佳就算出来也失了王妃的地位。成王如此咄咄相逼,难不成还要杀了她? 无子岂无罪(下) 他阴沉道,“成王,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瞒着人在外勾引良家女子又是多好听的名声?!朕再退一步,你明日就动身回云南,碧佳就留在京中的庵堂清修,永不回去了!你府中那位四姨娘抬为侧妃,主持中馈,她的儿子朕会册封为世子,如此可好?” “今日,臣定要与她恩断义绝!王妃生性善妒,臣忍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休书在此,臣绝不退让!”成王自贴身衣物中取出一张纸,呈给郭舒炎,看得出他的怨气也并非一天两天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蒋曦薇微眯双眼,似乎怒火熊熊,但她依旧端着得体的笑容,“成王,皇上念你为手足,已经再三退让了,可你也别太过分了。堂堂王爷为了一个侍妾废弃王妃本就不好听,皇上已经想出了万全之策,你却再三拒绝,所为何意?” “臣要名正言顺的废了她!她嫁入成王府数年未有生育嫡子,只此一条,废她理所应当!” 蒋碧佳在一旁听两个半天,心中也大概明白此时的情形了。成王对她怨念已久,今日爆发出来已是无可挽回。她这成王妃是做不成了,但是作为丞相的女儿,有些体面却是不能丢的。想到这儿,她便不再哭泣,自地上战旗,挺了挺身子,走至蒋曦薇面前,福了一礼,“皇后娘娘,请下旨废了妾身的王妃之位。妾身愿意接了休书,按律接收处置,只求王爷以后能够善待妾身的女儿。” “二姐,你这又是何苦!”蒋碧娇站在一旁不由出言劝阻道。 “殿下已经延期妾身,苦求无用,又何必再痴缠。待娘娘下了旨意,妾身就派人会景阳宫和云南王府取回臣妾所有的东西,绝对不会留下一丝一毫让王爷烦心。还有,四姨娘性情娴雅,生育二子一女,请皇上下旨册封四姨娘为正妃。”蒋碧佳坦然说完这一切,又从称王手中取过休书,翩然向殿外走去。 郭舒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蒋碧佳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此时这般样子,恐怕已是心如死灰了。他看向蒋曦薇,“就按她说的做吧。这样皇兄想必就满意了吧。” 正宣十三年五月初十,宫中下明旨,以无子之名废蒋氏碧佳成王妃之位,责令其如镜中庵堂清修,郭舒炎念其女失依,破例封其为永宁郡主,同时,封赏蒋府。 五月十一,册封成王侍妾柳氏为正妃,以其长子为成王世子,但由于柳氏出身寒微,故而成王属下官僚不得上表庆贺。 五月十四,郭舒炎再下之一,择吏部尚书蒋南天之女,皇后幼妹蒋华柔为雍王妃,择日成婚。另命雍王成婚之后,携妻同赴西南,与成王共同镇守边界。 蒋华柔的事情完成的十分顺利,郭舒炎对蒋南林的解释是,蒋家失了一个王妃,那么就再还蒋家一个,府中适龄的女子也就只有蒋华柔了。而且雍王年少,也没有权势,想着也不会给二房增加什么,蒋南林也就没有反对。 从某些方面来说,蒋南林的损失其实也不大,相反在外人眼中,他的女儿被废,但是侄女又成了王妃,而且外孙女成了这一辈中第一个君主,又得了皇帝的赏赐,其实可以算是相当不错了。 那位让成王冲冠一怒的红颜到底没能做成他的侧妃,郭舒炎觉得此女心术不正,坚决留不得,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旧伤复发,病重不治。 而原本要去清修的蒋碧佳在一个早晨服毒自尽,让众人都唏嘘不已。一时间,京中纷纷传言,成王为了一个女子抛弃并逼死了发妻。当初成王一路扯着她进宫,无数人都看见了,作为一个世家小姐,蒋碧佳又如何忍受的了这宗羞辱。下堂弃妇,又有何脸面苟活?! 这下以来,蒋南林彻底怒了,如今在他心中,成王就是害死他女儿的凶手!原本她觉得女儿是小题大做,男人有钱有权的均是三妻四妾,拈花惹草也不在少数,只要还尊重她这个正妃就是了。可是成王不仅坚决休弃了女儿,还在后宫嫔妃面前给了她那么大的羞辱,自己如何能善罢甘休! 很快,蒋南林的门生就上书参奏成王在云南守备不严,只是交趾来犯。近年来本就不断有探子回报成王表面上疏忽惫懒,其实私底下一直在招兵买马。郭舒炎早就有削其兵权之意,恰好借着这个机会,将蒋南林的长子蒋孝绍从西北调回,择日奔赴西南。 而成王则开始后悔不迭,蒋碧佳以前嫁过来的时候带来了无数假装,他正好可以拿来给自己增添军备。而且自己还可以借着蒋南林的威名结交各色人等。休弃蒋碧佳之后,蒋家来人将蒋碧佳的嫁妆统统都带走了,连一颗珠子也没给自己剩下! 还不止如此,因为蒋碧佳的自杀,让他好不容易借蒋南林之手在京中搭起来的人脉网尽数毁了。自己的继妃不过是平民之女,与官场上一点用处也无。不仅如此,自己还背上了逼死发妻的罪名,名声尽毁。看得出,从成王坚决要休弃蒋碧佳开始,蒋碧佳就已经想好了对策,既然你跟我恩断义绝,那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可惜,等到成王明白这些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对于蒋碧佳自尽的事情,郭舒炎也十分震惊,特地拨了银子下去,又召蒋南林长子长女回京参加丧仪。 未央宫里,蒋碧婕小心的品着手中的铁观音,因着妹妹新丧未久,她还穿着素色的衣裙,蒋孝绍坐在一旁也不说话。这二人算是以前在蒋府对蒋曦薇还算不错的人。蒋孝绍是一向懒得理会二房之人,而蒋碧婕则的的确确是心善。 蒋曦薇为人一向恩怨分明,所以蒋碧婕一进宫就先给了她一道诰封的旨意,也算是谢她以前对自己的照顾。 “本宫已经向皇上请旨了,让大姐和二哥在京中多呆一段时日,多陪一陪伯父伯母,出了这件事,总也是我们蒋家失了颜面。” 蒋碧婕听了这话抬头打量蒋曦薇,如今她已不是以前那个在母亲眼前谨小慎微的人了,虽然着了素服但依旧面色红润。看来皇上的确对她不错,虽然没有独宠,但总还有一份宠爱,否则她也不会有闲情让自己入宫了。 “二位去碧娇哪儿一趟吧,她身为宫妃不能出宫参加二姐的丧仪,心情一直不好。你们去了跟她说说话,也许她心情能高些。”蒋曦薇颇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他们二人见状也就只好退了下去。 等他们走了之后,蒋曦薇身子一松,额头上的汗就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流,身旁众人见状赶忙上前将她扶回去歇息。 “小姐自五月以来,身子就一直不舒服,但却不让告诉太医,非要自己硬撑着,这又是何苦。万一肚子里的小皇子有事情该如何是好。”香儿一边为蒋曦薇揉着肿胀的小腿,一边抱怨道。 蒋曦薇摇摇头,“许是这孩子太大了的缘故,等生下来就好了。听贤妃姐姐说,她以前怀着皇长子的时候,比这还难受许多,不碍事的。对了,刚才他们去长秋宫,可有内侍跟着引路?” “小姐放心吧,都安排妥了。而且蒋贵人身边早就安排好了人,有什么不中听的话,小姐都会知道的。不光是蒋贵人哪儿,最近那些不太安分的嫔妃身边,瑜楚都已经安排好人了。”秀奴说道。 蒋曦薇点点头,“现在宫里的嫔妃多了好些人,光凭一个月见那么一两次面,我哪能知道她们都是何种品性,不安排点人,实在是不放心。” “娘娘说的是。只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娘娘平安生下小皇子。现在五小姐的婚事已定,娘娘就放宽心吧。” “我开始还怕伯父反对华柔和舒雨的婚事,没想到他居然就同意了。也好,华柔的婚事了了,她也终于能有件高兴的事了。父亲厌恶吴姨娘,连带着就厌恶她,小时候她想得爹爹抱一抱都不可能。父亲外放的那些年,吴姨娘没了依靠,父亲更是不愿意理会她们母女。有时候连母亲都觉得父亲太过冷漠了。” “小姐怎么想起来这些事了,老爷再不喜欢五小姐,但是架不住夫人疼她,现在府上的一应大小事务都是由五小姐来管呢,做的很好,令老爷改观不少。” “今天看到大姐,不由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对了,望月这几天怎么没跑过来?” 秀奴听了这话抿嘴笑道,“公主不知道有多想过来呢,但是冬槐说小姐最近事情太多,身子难免劳累,就拘着公主不让过来,听闻公主在殿里都哭了几场呢。说来公主虽然不是小姐亲生的,但是和小姐真亲。” “那你还不快过去告诉她,说让她明日就来看母后,省得她闹了。那几日闹得我当真头疼,你没看成王那个样子,像是要吃人一般!皇上这回对他这个兄长可是不满了。”蒋曦薇说完这话,感觉十分疲惫,不由阖上了双眼,不多时便睡着了。 盛夏犹彻骨(上) 好容易蒋碧佳的事情了解,蒋曦薇方觉心意宽畅,家中也开始为华柔的婚事做准备。(.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谁知在这个时节,郭舒雨那边却又不安稳起来。 先是郭舒雨连着纳了三个侍妾,又上书请求郭舒炎推迟自己的婚期,显而易见是不太想娶蒋华柔的。蒋华柔在府中听说了这件事,一时间竟病倒在床上。 无论郭舒炎如何劝导,郭舒雨都坚持自己的决定。郭舒炎实在无法,只要将这个任务交给蒋曦薇。让蒋曦薇问他个明白。 可是不管蒋曦薇如何追问,郭舒雨都不肯吐口,既不肯说明自己为何纳了三个侍妾,也不说为何要推迟婚期。 “皇嫂,让我娶华柔,是你的意思吗?”被蒋曦薇追问的有些无奈,郭舒雨方才开口。 “本宫的意思并不重要。只是华柔对你情根深种,而且本宫素日看着,你们两个的情谊匪浅,想来你们是有些感情的,故而才想着撮合你们两个。” “我和华柔,这几年来宫内宫外见了不少次,感情的确是有,但我并不会因此娶她。若是就这么成亲了,日后只怕也会伤害她。”听了这话,蒋曦薇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孩,他已经十六岁了,虽然眉眼之间依旧只能,但大半年的历练到底给他留下了些痕迹。蒋曦薇叹了口气,若是郭舒雨真的不想娶华柔,没准自己和郭舒炎真的是好心办了坏事。 “皇嫂,如果真的是你的意思,那么我愿意娶华柔,不推迟婚期,现在就开始操办。”听了这话,蒋曦薇蓦然抬头,眼前少年的目光灼灼,正满眼期待的看向自己。她猛然及其,昔日舒雨在自己跟前的种种行为不正是郭舒炎对寇贞宜的写照吗?! 舒雨子只肯听自己的话,甚至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而且对自己非常依恋,有什么伤心难过只肯跟自己提起。自己以前只觉得是这个孩子自小失了母亲,一直当成亲弟弟般疼爱。如今才反应过来,郭舒炎可以因为自小缺失母爱而对庶母产生不伦之情,那郭舒雨又怎么不可以因为生母早逝而对皇嫂有非分之想? 蒋曦薇不由冷下脸来,“舒雨,这话皇嫂不想再听第二遍了!” 郭舒雨好像没明白蒋曦薇的话一般,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愣愣的问道,“皇嫂,我想问你,我母妃是不是还尚在人世?” 心骤然缩紧,蒋曦薇猛然站起身来,“胡说些什么!思敏太妃早就生殉了献帝,那里还可能活在世上!”思敏太妃,是寇贞宜假死之后郭舒炎给她的追封。 一向娴熟温雅的皇嫂从未如此是太过,仿佛更加印证了心中所想,郭舒雨也十分激动的立了起来,“如果母妃死了,那么皇兄随身的香袋针法怎会和我腰间的香袋针法一致,那分明就是我母妃亲手所绣!如果母妃已经死了,荷香姑姑又为何会对我提起当年皇兄对母妃有不轨之心!” 荷香?该死,只怕是自己有孕懈怠,寇贞宜又得了空传消息出去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但是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自己必须先安抚了舒雨。 “你别乱想了,你皇兄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皇兄当年是怎样谋夺的皇位,以为我不知道吗?”郭舒雨十分激动,竟然伸手退了蒋曦薇一把。蒋曦薇的身孕已经快六个月了,身子重的很,一个没站住就已经跌倒在地上。 “秀奴!瑜楚!”蒋曦薇的身子缩成一团,冷汗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身下已经有了湿湿的感觉。侍立在外面的瑜楚和秀奴见状赶紧跑了进来。 “去,去请白太医,然后再遣人告诉皇上,不许有外人知道,明白吗?” 秀奴已经红了眼圈,小姐到这个时候也不想让人诟病雍王,“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郭舒炎赶到的时候,郭舒雨就呆立在椒房殿外。郭舒炎大略听说了事情进过,见了郭舒雨不由怒容满面,抬手就给了郭舒雨一巴掌,然后看也不看他,径直往椒房殿里去了。 皇兄,这是你十六年来第一次打我,郭舒雨不禁冷笑。你不过是担心她腹中的嫡子罢了,何尝是真心对待她。若是真心,又怎会嫔妃无数,任由后宫争斗?! “薇儿,薇儿,你可好?”一进内殿,郭舒炎几步上前握住蒋曦薇的手,“要吓死朕了。” “皇上。”白太医端了一碗药走了进来,“娘娘腹中胎儿受了重创,就算保到了生产之日,也会生下一个死胎。”白太医倒也不避讳什么,直截了当的说道。 郭舒炎大怒,“这是为何?皇后身子一向康健,又怎会因为一摔而产下死胎?!” “皇后娘娘倒地之时,身下流出的血已是黑色,显而易见是中了毒。微臣仔细检查过了,皇后娘娘近几个月来饮食中恐怕被人做了手脚,身体内聚集了不少毒素,若此时臣用药给娘娘落胎,只怕毒素会立即侵入母体,娘娘性命堪忧。若是让娘娘继续这么怀着孩子,毒素会渐渐过到胎儿身上,生下来就是死胎,但是娘娘性命可保了。” “混账,皇后有孕之后不是事事精心吗?怎还会有人做了手脚!” “皇上恕罪,恐怕是有人在娘娘怀孕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手脚,只等娘娘有孕便可以了。微臣刚才又仔细查过一遍,恰巧看到了娘娘食用之后的米饭,是用胭脂米制成,里面被人下了水蛊。水蛊卵保存时间很长,进入人体内可让人气血两亏,本来发现了也不碍事。但是娘娘中的水蛊是经人改良过的,专门针对孕妇,毒素全部过到胎儿身上倒还罢了,若是早产个一日半日,则大人孩子都不会成活。此蛊毒性猛烈,难以解开。” “为今之计,微臣只能开药将皇后娘娘身上的毒尽可能多的过到胎儿身上,等到完全到了胎儿体内之后再为娘娘催产。娘娘体内不能留下一点点毒,否则日后有孕仍旧会如此。” 蒋曦薇听了这话,已经明白自己这个孩子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一想到这孩子是自己千辛万苦才怀上的,不由悲从中来,握住郭舒炎的手,眼泪已是止不住了。 郭舒炎一边哄着她一边问道,“你和金太医不是一直盯着的吗?这毒怎么才被发现?” “此毒效果甚妙,若非今日雍王殿下冲撞了皇后娘娘,这毒恐怕一直都发现不了的,期间怎么扶脉都是一切安好。微臣请皇上示下,该如何是好?” “自然是要保住皇后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听了这话,蒋曦薇心里有了一丝暖意。 不过片刻,郭舒炎的心思转了几转,皇后这一胎十分重要,事关薇儿的皇后之位和自己对于整个朝堂的掌控。如果这个孩子保不住,舅舅必然会为了推蒋碧娇上位而大肆活动,自己正积蓄力量准备彻底打败百济,朝堂必须稳住、 “白太医,你去配药吧,就按照你说的,将皇后身上的毒全部都过到胎儿身上,决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白太医听罢领命而去。 “秀奴,你过来,告诉朕,今日雍王缘何冲撞了皇后。” 秀奴闻言跪下说道,“今日雍王责问小姐,是否他的生母还活在人世?否则皇上身上的香袋怎会和他身上的针法一致。而且雍王殿下还说,荷香姑姑曾经告诉他,皇上以前就对寇主子就不轨之心!” 荷香……郭舒炎眼神一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起来他不能留在舒雨身边了。正想着,荷芳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询问安胎药的事情,见到郭舒炎赶忙就跪了下来。 盛夏犹彻骨(中) “贞宜在安处殿可好,胎可还安稳?”郭舒炎的思绪收了回来,换了种口气问道。 “回皇上,主子的身体一切都好。”荷芳不解其意,照实答道。 郭舒炎沉吟片刻,“很好。朕想着你一个人在安处殿伺候着也辛苦,外面雍王殿下也要成婚了,荷香在他身边已经不怎么合适了,朕调她回来伺候贞宜如何?”荷芳听了这话不由为难,荷香是主子在外面的联络人,如果再次进宫,外面的线就要断了。 可是郭舒炎压根不容她多想,“三宝出去传旨吧,让荷香尽快进宫。至于荷芳你,伺候了贞宜也有年头,朕允你出宫探亲。来人,带下去!”最后三个字已是有雷霆之意。 荷芳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拉了下去。郭舒炎定了定心神,对殿内诸人说道,“今日之事,朕不希望传到外面去。皇后的胎一切正常,到时候……”接下来的话,蒋曦薇已然明白,寇贞宜的孩子本就安置,正好自己出事,就可以将她的孩子抱过来,成为自己的孩子。 “薇儿……”郭舒炎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现在朝中盯着你的人太多,没有子嗣,你就等于无可傍身。你放心,就算贞宜这一胎是儿子,他日这太子大位还会是我们孩子的。” 蒋曦薇心中虽还有疙瘩,但是事已至此,她自然知道后果,她轻声道,“臣妾明白了。” “你们都是懂规矩的,自然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做!”郭舒炎转头冲着殿内伺候的人说道。 “微臣(奴婢)明白!”白太医听了这话更是再稽首,“皇后娘娘这一胎虽有冲撞,但仍无大碍,定然能够顺利产下皇子!” 郭舒炎十分满意的点点头,“你们都先下去,朕陪一陪皇后。[.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众人闻言便都退了下去。蒋曦薇将头埋进郭舒炎怀中,她有些贪恋这熟悉的味道,这味道,是深宫里自己唯一可以依恋的东西了。 至晚间,荷芳已经被打发出宫,而荷香也被召见到了太极殿。 “荷香,你说这些年,朕对舒雨这个弟弟如何?”郭舒炎把玩着一串翡翠念珠,玩味道。 “皇上待舒雨,自然是手足情深,恩重如山。”荷香不解其意,只能捡好的来说。 “既然朕有大恩,那么现在有件事朕打算交给你。贞宜现在有了身孕,已经由月份了。荷芳伺候着实在不好,而且她也出来多年该回家看看。你就想找个由头调你进宫,服侍贞宜安胎生产之事。” 因着郭舒炎下令封锁消息,所以前朝后宫都不知道蒋曦薇被冲撞的事情。而且荷香私底下以为自己对郭舒雨说的那番话没起什么作用,也就没往心里去,听了郭舒炎这话自然也就答应了。 “朕这几个月不便去看贞宜,你且告诉她安心养胎。待这个孩子生下,朕先送她们母子去行宫住几年,等到孩子打了就给她个夫人的位份让她回来。” 荷香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送进了安处殿了,见到了久未相见的旧主,荷香不由涕泪纵横,跪倒在寇贞宜面前。 “荷香!荷香!你怎么会在这里?!”寇贞宜见到荷香也十分激动,白日里荷芳去给自己讨安胎药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打发人去问也只说被皇上召去了,自己忐忑了一天,结果回来的不是荷芳,居然是荷香! 荷香哭的哽咽难言,“奴婢在外听闻娘娘有孕,实在是思念娘娘,所以就求了皇上,能够恩准奴婢进宫伺候娘娘一段时间。mianhuatang.info皇上为了不让人起疑心,所以才突然将荷芳送出宫去,娘娘不用担心。” “雍王那边娘娘更不用担心,自有咱们的人随身保护,雍王现在也是快要成婚的人了。娶得是皇后娘娘庶出的妹妹,自然有皇后一族的人来保护殿下。”这些都是进安处殿之前,三宝刻意警告过得,她自然知道该说什么。 “好,好,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寇贞宜说着也不由留下了眼泪。 “当年娘娘怀雍王殿下的时候不就是奴婢伺候的嘛,有奴婢在,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奴婢定然保着娘娘平安生下孩子!” “放心放心。是你我什么都放心。若论稳妥,当年那一群丫头都没有你来的可靠。这殿里伺候的人不多,还都是在外殿。你就一个人在内殿伺候我就是了。” 主仆二人说的热泪盈眶,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她们。等到二人都哭够了,寇贞宜才拉着荷香坐下,二人絮絮的说着一些闲话。 -----------------------------我是分割线----------------------------------- “你说,那个荷香比荷芳更难缠?”蒋曦薇斜倚在流云榻上,香儿半坐在一旁捶着腿,而瑜楚和秀奴则在一边剥着核桃一类的干果。那一日白太医给自己开了一付新药,药性猛烈,自己身上的不适过了一个多月才缓过来。这才有空闲召云芝过来问话。 “回禀娘娘。那个荷香一来,殿里所有伶俐的宫女都被她寻了由头支到最外面去了,等闲连殿门都不能进去。而且她一去就撤了香炉,奴婢都无法下手了。后来想了许久,只好在送进去的蜡烛上做了做手脚,而且药性不敢太猛,这才有机会能够出来见娘娘。” 蒋曦薇点点头,“你在那边辛苦了。荷香应该没对你产生什么怀疑吧?” “奴婢不敢多话,而且尽量在外面伺候,想来暂时不会对奴婢生疑。另外,有一事奴婢一定要告知皇后娘娘!” “什么事,你说。” 云芝又行了一礼,“奴婢耳力比常人要好一些,有时候上夜时刻意去听寇氏主仆二人说的话,虽然听得不太真切,但依稀能够听寇氏说腹中的孩子十分重要,以后要用他好好谋划之类的。” “很好。秀奴,拿银子赏她。你回去好好收着,有什么事再来跟本宫汇报。” “是,奴婢告退。”云芝结果秀奴递来的三十两银子,恭敬退了出去,心里却一阵狂喜,这三十两银子是自己三年的份例,加上自己以前攒的银子,很快就能给阿弟买一幢好的房子,让爹娘过得也舒服些,只要自己好好地伺候皇后,这银子定然会源源不断的。 待云芝退出殿去,蒋曦薇随手拈起一枚剥好的榛子,叹道,“本宫吃再多这些有什么用,这个孩子不能成活,不能叫本宫一声母后,甚至连哭一声都哭不出。本宫却还能和别人若无其事的周旋,本宫这个母亲也真够狠心的。” 秀奴听了这话,拼着将眼泪忍了回去,自从孩子出事之后,小姐她时常就会自怨自艾。接触到胭脂米的厨子已经自尽,顺着胭脂米进宫的渠道一路查下去,没发现问题不说,好容易有问题的也都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一点头绪也没有。 “好了,本宫不过随便多说几句,你看你,眼圈都红了、人都说孕妇哎伤心,你却比本宫还爱哭。你放心,本宫从来不是想不开的人。寇贞宜的那个孩子和望月一样,日后都管我叫母后,他也不会知道寇贞宜这个生母的!” “我的好小姐,你要是想明白了这个,奴婢就放心了。”秀奴眼角一瞥,看见了卫连的身影在殿外似有似乎的黄油,不由喝道,“在外面躲什么呢!” 卫连弓着身走了进来,“娘娘,雍王殿下松口了,恳请皇上尽早为其举办婚礼。但是同时要求立一个乐坊女子为侧妃,那名女子……”卫连有些不敢说下去了。 “那名女子,长得很像本宫对不对?”蒋曦薇想要起身,但是最终只是动了一动,“皇上应该下令处死那名女子吧?” 卫连身子一震,“娘娘说的正是,现在雍王无可奈何,已经出宫回府去了。” 盛夏犹彻骨(下) 蒋曦薇连连冷笑,“皇上当然会生气,而且肯定生了大气!不管他心里是厌恶还是喜欢本宫,但他,不对,这世间每一个男人都接受不了有人觊觎自己女人这件事!更何况,他还是皇帝,更加不会容忍这件事情。如果让舒雨堂而皇之将那名女子带在身边,这不是在打皇上的脸吗?小叔子对嫂子有非分之想,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香儿小心翼翼道,“那皇上会不会因此而迁怒小姐?” 蒋曦薇摇摇头,“我想,皇上还是会有决断的。本宫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华柔。本宫是太过心急了,以为舒雨对华柔好就是喜欢她,如今华柔这个样子嫁过去,只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幸福!到底是我做错了!” 秀奴递过一小碟剥好的核桃,“小姐是关心则乱了。不过依奴婢之见到也不碍事。五小姐是小姐的亲妹妹,不管怎么说,看在小姐的面子上,也会对五小姐好的。雍王殿下不过是因为小姐对他十分关心才有了非分之想,日后见得日子少了,就该发觉五小姐的好了。” “也罢,本宫的身子有些酸了,扶本宫进宫躺一会儿吧。” -----------------------------我是分割线----------------------------------- 郭舒炎在紫宸殿内批着奏折,心里却还在翻腾刚才的事情,他越想越堵心,结果手上一用力,将手中的狼毫笔甩了出去,墨水飞溅。 “皇兄这几年何曾珍惜过她?还不是任由后宫之人对她百般迫害!如今关切不过是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没珍惜吗?舒雨那个混小子又懂些什么!那一日薇儿被他推倒,自己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她入宫三年,为自己打理后宫,没向自己多要过什么,反而还将贞宜安置妥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就冲着这些他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了薇儿去,舒雨又在这里乱说什么。 他忽然就想的深了些,当年父皇为了让署预计为,明里暗里的布置了不少孤臣,寇家和林尚书就是明着的,但是私下里还有多少人自己还没弄清楚,这么些年也不知道他们的心思淡下去没有。舒雨现在能够惦记着自己的女人,他日是不是就该想要这个皇位了? “皇上,白太医来请平安脉。”三宝在外间禀道,见郭舒炎表情如常便引了白太医走进来。白太医趋步上前请安后,依规矩抬手为郭舒炎扶脉。 过了半响,白太医方诊脉完毕,垂手立于案前,回禀道,“微臣敲皇上这脉相,速度颇快,想来这几日皇上必然有些心绪不宁,不过也不碍事。只是近来天气炎热,皇上素日的茶饮中应适当加一下去火的东西。微臣前些日子为皇上熬制的补汤,皇上可有按时服用。” “那是自然。而且朕亦按照你所说,隔一段时间便找个机会活动一番。” “如此甚好。皇上,且容微臣多嘴,前几年皇上经常和寇主子在一起混玩,身子着实亏虚了些。以后断断不能如此了,此事对龙体甚是不利。”白太医肃然道。 郭舒炎有些尴尬,不由咳了一声,“朕明白了。对了,皇后的身子?” “只要皇后娘娘孕期满了九个月,微臣就可为娘娘落胎,娘娘的身子不会受到大的影响。微臣回去翻遍一书,发现皇后娘娘中的水蛊之中添加了不少蝎毒,十分毒辣。” 郭舒炎眉头紧锁,“这东西不知道是怎么带进来,更无从知晓是谁下的手的。罢了,你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白太医说着退了下去,而郭舒炎则再次皱紧了眉头。这手都已经伸到子嗣身上了,自己也该上心了。昨儿太医还来报,许淑媛有了身孕,一下子,宫里三个人都有孕了,自己也该好好去看看了。 白太医回到太医院的时候,女儿白莲正专心致志的熬着安胎药。 “这药是熬给谁的?”白太医随口问道。 “给安处殿那位的。对了,爹,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白莲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拿东西拨了拨火,站起身走到白太医身边,附耳说道,“上次爹说那位面色光白浮肿,精神不振,恐怕气血不足,所以开了药。今日我仔细看了看,竟然一点都没有好转。恐怕爹爹开的那些药她都没有吃,否则以爹爹的医术,为何会一点好转都没有。” 白太医听了这话,面上已是肃然之一,寇贞宜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不想要这个孩子?现在已经是六月多了,她的身孕也由六个多月了,如果任由她这么下去,恐怕是会有早产的迹象。若是早产,孩子能不能成活不说,皇后那边孕期不到也不能贸然落胎呀! “莲儿!从今天开始,每一次你去安处殿送药,务必亲眼看到那位将所有的药都喝下去!一滴都不准剩下,知道了没有?!我现在,去一趟未央宫!”白太医话刚说完,就急忙向外走去,白莲尚还年轻,虽然机灵但是也不懂得这其中的关窍。但她知道这事情不同,自然也会认真对待的。 白太医匆匆忙忙的赶到了未央宫,将刚才女儿跟自己说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跟蒋曦薇说了一遍,蒋曦薇听了这话,原本有些笨重的身子硬撑着坐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寇家就是给本宫下毒的黑手。而且寇贞宜现在准备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早产或者夭折,打皇上与本宫一个措手不及?” “微臣就是这个意思。娘娘请细想,皇上已经明确表示,这个孩子将是寇贞宜能否得到名分的一个重要保证,如果不是他们想做些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会用这个孩子来做筹码。” “微臣觉得,荷香将皇上对寇贞宜的想法告知雍王,就是希望雍王因此进宫来胡闹,这样的话必然会惊到娘娘的胎,微臣也自然会发现水蛊的问题。娘娘的胎若是有问题,皇上有迫切需要一个嫡子,主意必然会打到她身上。到时候,这个孩子就不仅仅是名分的保证了,还是寇贞宜来牵制娘娘的工具。如果她让孩子早产,娘娘为了掩人耳目提早落胎,就算保住命,身子也会大受损伤,更别说再有孕了。” 联想到云芝前一段时间所说,蒋曦薇大概明白了寇贞宜心中所想。让自己不能再生育,那么寇贞宜的孩子就会成为自己唯一的孩子,到时候就算郭舒炎和自己再怎么不情不愿,那个孩子都会成为太子,这样她就能够利用自己的身份博取更大的利益了。 蒋曦薇将寇贞宜心中所想踩得八九不离十,也正是因为蒋曦薇想到了这些,她终于动了杀心。 “白太医,本宫这一胎什么时候落胎才可以?”沉吟片刻,蒋曦薇问道。 “必须要等到了九月之后。” “那就烦请白太医将寇贞宜的孩子保到那个时候。日子一到,不消她动手,本宫也不会坐视不理的。”蒋曦薇拨弄着手上的护甲说道。 白太医行了一礼,“微臣明白。微臣定不负娘娘期望。” 蒋曦薇一笑,“白太医客气了。” 白太医再次行礼告退,抬头看见蒋曦薇和姐姐有些相似的笑容,心口好像有什么撞到了一般。自己一直没有跟姐姐相认,也从不打算告诉蒋曦薇自己的身份,自己只是说自己受了蒋南天的大恩,所以才会帮助蒋曦薇。而事关自己的父亲,蒋曦薇并没有怀疑。 -----------------------------我是分割线----------------------------------- “莲儿,今日你是如何劝那位喝药的?”自未央宫出来回了自己的府邸,白太医找了机会将白莲叫过来询问道。 “女儿说那药盏是特制的,这服药在这个药盏里效果才是最好,但是由于太过珍贵,太医院只有一个,皇后娘娘还等着用这个茶盏呢,所以就让她在我面前喝了。爹,我是不是很聪明?” “还算可以吧。这段时间你和金宁好好地盯着那边,用心些。必须要把安处殿那位的胎保到九月份。不但要让她喝药,还要防止她用什么方法催生堕胎的!香味,药味,你都要分辨清楚!”白太医殷殷嘱咐道。 白莲郑重的点点头,“这个女儿知道。只是爹爹,寇娘娘年岁大了,身子本就不宜承孕,结果强行受孕也就罢了,现在胎气还不稳定,我总觉得不稳妥。” “从明日开始,她药中的分量会逐渐增加,我自会斟酌。咱们如今要让她在合适的时间生产,决不能有一丝闪失。” “可是爹…”白莲脸上有些犹疑,“若是皇后娘娘该落胎了,寇娘娘还没生呢?” “宫里催产的法子多了是了,保孩子的方法也不少,这你愁什么呢!”白太医的笑容显得有些残忍。可是他知道,这宫里,有时候有的人的命还真就不值钱。前几年,皇上心里有寇贞宜,那么她这个人就堪比宝石珠玉一般珍贵,现在皇上看重的,只是她肚子的孩子! 自己给她扶了几次脉,可以断定,她腹中怀着的是个皇子。皇上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也暗暗示意自己生产之时,皇子最重要,那么,自己用尽全力保住皇子平安就是,寇贞宜的命又有谁会关心呢? 终究意难平(上) 安处殿 “你们要干什么!”寇贞宜坐在帐子内,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惊恐万分的看着卫连以及他带进来的人。荷香想要制止却被两个力气颇大的小内监按在墙角。 “我们娘娘听说寇娘娘身子不适,却还不肯乖乖喝白太医开出来的安胎药,而且还要连艾叶都要用上了,也不知这艾叶要从哪里去弄。”此时卫连有些尖利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渗人。 荷香听了这话,眼神好似刀子一般的向外看去,一眼就瞅到了那些小宫女的身上,好似要从她们身上剜下肉一样!这话是自己和娘娘偷着说起的,不知道被哪个贱蹄子听去了,告诉了蒋曦薇。 “艾叶的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寇娘娘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了。” “谁说了?谁说的!谁说我不要这个孩子!”寇贞宜身子缩成一团,紧紧靠在墙壁上。 卫连从身边的小内监手中接过药碗,“这碗里的药是用上号的牛黄、雄黄、雌黄、朴硝,代赭混了茶汤熬煮而成的。寇娘娘不想要这个孩子,就喝了这个吧,不小半个时辰,这烦恼便都解决了。”这话说完,卫连已经走到了窗前,他虽然是宦官,但是身材高大,加上阴冷的语调,唬的寇贞宜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可能,没有皇上的旨意,她不敢动我的!” “那可未必,现在皇后娘娘的肚子里怀着小皇子,饶是谁也不敢惹怒皇后娘娘。更何况,不是寇娘娘自己不想要这孩子吗?皇后娘娘是在帮您啊!”卫连眼神一瞟,立即有小内监上前按住寇贞宜,试图掰开她的嘴。 寇贞宜压根没有多少反抗的机会,只能任由卫连狞笑这药汁灌进了自己的嘴里,她被迫将药喝了下去。小内监松手之后,她也顾不得许多,赶忙伸手抠着自己的嗓子,想要将药汁给呕出来,可是任由她如何干呕,药汁也没有吐出来。 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绝望,寇贞宜停了下来,等待疼痛的降临。可是过了半响,什么反应都没有。 “给娘娘喝的可是上好的安胎药,十三太保。娘娘可是要好好保着自己的这一胎,别辜负了我家主子的一片好心。” 寇贞宜双眼通红,要瞪出血来一般。卫连却不以为意,“皇后娘娘已经下令让人去行宫收拾了,会给娘娘和孩子一个好地方的,日后皇上也会给娘娘一个合适的名分。这个前提是娘娘要乖乖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否则,您就失去了和皇上索要东西最好的条件。以后白医女会按时送来安胎药,请娘娘按时服用。最好不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举动。否则,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卫连说罢就带着人走了,荷香这才脱了身,扑到寇贞宜面前。 “荷香,上次家里说要对蒋曦薇下手,到底什么时候会行动?”寇贞宜抓住荷香的手问道。 “奴婢进宫之前就已经动手了,只是现在内外消息不通,奴婢也不清楚到底进展到何种地步了。”荷香小心翼翼道,自己这些年在雍王府中,主要任务是照顾好雍王,顺便将一些话有意无意的传达给雍王,寇家的行动她往往只是听说,并不了解个中详情。 “我上次告诉他们务必要弄掉蒋曦薇的龙胎,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做成了没有,父亲只告诉我尽量让这个孩子早产,其余的都没有说!可是你看现在这个样子,我压根没有机会让孩子早产。” “娘娘?” 寇贞宜冷哼了一声,“你不知道,当初我趁蒋曦薇受伤的时候冲到她面前告知我的存在,她没哭没闹,还遵照皇上的话给我安排了寝殿,处处恭谨,显而易见是个懦弱的人。不管皇上在不在,她对我都是一副惧怕的样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算后来没有那么尊重了,我也只当她是端着皇后架子罢了。现在看起来,这女人是要发起狠来了。不过不要紧,她父亲不过是个吏部尚书,等我平安生下孩子,有她的苦日子。” 荷香小心的给寇贞宜揉着有些浮肿的双腿,心下却是在不停翻腾。自己以为主子在后宫过得如鱼得水,谁知竟是这样消息闭塞。那皇后不仅有个尚书父亲,现在还多了一个手握军权的兄长。不仅如此,恐怕除了主子之外,前朝后宫可都知道,郭舒炎这位继皇后可不是什么懦弱之人,手腕强硬,绝不是主子口中的那个样子。 看起来,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主子只怕是已经轻敌了。 自己务必要小心了,伺候主子平安生下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是分割线----------------------------------- 那日后,白莲日日紧盯,加上卫连也时不时以送东西的名义过来,寇贞宜再也没有逃掉一碗安胎药,终于她的脸色不再浮肿,脸上也有了些血色。那一日她和荷香因为惊恐,完全没注意到云芝就站在外间不远的地方,将她们主仆二人的话听了个大概。这厢蒋曦薇知道了这些话之后,反而放心了许多,寇贞宜并不清楚自己的孩子成了什么孩子,只要安抚住她,在堵住她往外传消息的渠道,一切就都好说了。 她腹中的孩子对郭舒炎和蒋曦薇来说尤为重要,明里暗里的蒋曦薇也没少往安处殿送好东西过去,只是都瞒着寇贞宜与荷香,以免她们看出什么端倪。白太医那边,也是逐渐增加着药量,药材也是上好的,此时也顾不上寇贞宜到底能不能受的了那些药材了。蒋南天那边时不时的也来想白太医打听女儿的动态,但是事关重大,白太医也只说蒋曦薇一切安好。 皇后的胎既然安好,宫内宫外便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雍王成婚之事。雍王在京中已有府邸,自然是有人前往布置,郭舒炎又另外安排了人去西南为郭舒雨建造新的王府。凤邸内也是十分忙碌,因着郭舒雨同意娶蒋华柔之后,要求尽快回到西南,所以这场婚礼要尽快完成。郗氏这时候也撑着身子,赶着为蒋华柔置办嫁妆,倒是蒋华柔的亲娘吴姨娘闲的发慌。 七月初七,蒋曦薇特地叫人去凤邸将蒋华柔接进宫来,说是蒋华柔即将出嫁,姐妹之间有些私房话要说。 如今蒋华柔掌管家事已有一年多了,通身的气派都不一样了。一袭湖绿色襦裙齐胸襦裙,只用发簪随便挽了一半乌发,其余的便都顺着肩膀柔柔垂了下来。 “五小姐如今漂亮了许多呢,果然是要出嫁的人,就是不一样了。”秀奴见蒋华柔这般模样也忍不住打趣道。 听了这话,华柔面上一片绯红,她抿了抿唇,有些羞赧道,“全赖姐姐一手扶持,华柔才能有今日。” “自家姐妹说那么多生分话干嘛!还不快做到我身边来,让姐姐好好看看。”蒋曦薇嗔道。 蒋华柔依言上前,蒋曦薇细细打量之下,也不由感叹女大十八变,以前细细柔柔的蒋华柔眉眼如今也长开了,一双波光潋滟的大眼,隐有笑意。说来蒋家人最美的就是这双眼睛,蒋华柔亦是不例外。 “家里那边忙得怎么样了?” “都是母亲在操持,也预备的差不多了。昨日母亲还叫了珠宝匠来,让我选了几样成亲时要用的首饰。婚服也已经做好了。听母亲说,钦天监择定了八月二十,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想来也够用了。”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瑜楚,去将我预备的东西拿出来。”瑜楚应声出去了,过不多时便带着三四个小内监,抬着几个箱子走了进来。打开之后,里面尽是各色鲜艳的锦缎布匹,还有各色头面首饰。 “那个鸳鸯木纹箱是嫔妃们听说你要成婚特意送来的,其余的几箱都是这几年我给你备下的。等你这次出宫就一并带回去,也算是给你添添妆奁。” 蒋华柔如今已和蒋曦薇亲近了许多,听了这话不由扯住蒋曦薇的衣袖,撒娇道,“姐姐有这么些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比外面的不知好了多少,也省得华柔准备的辛苦了。” 蒋曦薇听了这话不由发笑,伸手点了点蒋华柔的额头,“你还真会说,刚才不还说都是母亲一力操持的吗?怎么这会儿就说你辛苦了。家里预备的是家里的,我预备的是我的,你若不要,我就收回去了。” “那里会不要呢,我都要,姐姐拿出来越多越好。”蒋华柔说道,“不过舒雨准备成亲之后就回西南,只怕姐姐生产的时候我就不在身边了,这个小外甥我就见不到了。” 蒋曦薇眼中滑有一丝伤感,但面上却无异样,“人在不在倒不要紧,那份礼可是要先备下的。” “那是自然。不过西南路远山高,以后想回来可就难了。”蒋华柔的话让蒋曦薇的心也不由发紧。就算华柔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个才及笄的少女,让她跟着舒雨去西南,的确难为她了。只是眼见郭舒炎对舒雨的忌惮越来越深,只怕他日恨不得舒雨永远都呆在西南不要回来,那华柔又该如何是好。 “等过几年,舒雨在外面野够了,就该求皇上将他调回来,到时候你也能跟着回来了。”蒋曦薇安慰道。 “但愿如此。姐姐,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蒋华柔咬了一下嘴唇,有些为难道。 终究意难平(中) 蒋曦薇微微颔首,示意蒋华柔说下去。蒋华柔沉吟片刻,“我成亲之后,请姐姐做主,将我母亲打发到京郊的别院去吧。” 蒋曦薇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华柔说的是她的生母吴姨娘,“这是为何?吴姨娘总还是咱们房里的二夫人。” 蒋华柔只是低下头不肯说话,她该如何对姐姐说起,自己的生母是不受人待见的妾侍,自己在的时候她胡闹自己还可以在父亲母亲面前周旋一下,等到自己出嫁了又有谁能够给她说话呢,母亲又是个爱惹事的,若是惹怒了父亲,直接赶出府去也不是不可能。倒是父亲在京郊有所别院,母亲一个人在那里还能安分些。可是这些话,都不是自己能够提起的。 蒋曦薇暗衬,华柔也是个心里有成算的,现在还知道为生母考虑。但是华柔是雍王妃,自然身份尊贵,她的生母住在别院,知道的是华柔为母亲考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母亲不能容人呢,又思考再三,方开口说道。 “你是雍王妃,你的生母哪能住到别院呢?再说了那别院是父亲以前出去办差,有时候回来晚了赶不及进城住的地方。如今父亲做了尚书,出去机会不多,那地方早就没人收拾打扫了,也破了许多,吴姨娘怎么能住在那种地方。我知道你的心思,正好皇上还跟我提起,咱们一房多年来住的是蒋府侧院,我大婚时也只是另开了大门,皇上准备扩建一下凤邸,到时候房屋自然会多出来几间,给吴姨娘一个院子也不算什么。” 蒋华柔愈发低眉顺眼,“姨娘她只是妾侍……” “但你现在是雍王妃了,吴姨娘是你的生母,这个是改变不了的。你就把心放下,你走了之后母亲自会安顿好吴姨娘的。你现在就安心吧,等到成亲那日,被舒雨接走就是。”蒋曦薇虽是笑着说这句话的,但心里却蓦地冒出来舒雨那天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华柔,如果你嫁过去,发现舒雨不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蒋华柔面上并没有出现蒋曦薇意料之中的惊讶,反而是一脸坦然,“他不喜欢我也不要紧,重要的是我对他的心,不管他现在到底对我是何种感觉,我都有把握,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离不开我!” 侍立在身侧的秀奴身子一震,那般骄傲自矜的表情,微微昂起头,和决心对付寇贞宜的小姐是何等的相似,也许是骨子那一支相同的血脉在影响着她们,都是这般模样。 “那我便放心了。”蒋曦薇也瞧见了蒋华柔的表情,知道她不是懦弱之人,在舒雨身边不会任由自己受到委屈。 “秀奴,将那个东西拿上来。”蒋曦薇扬声道。 秀奴随后从后殿捧过来一个被黑布遮盖着的笼子,打开之后是一只通身乌黑的鸽子。蒋曦薇将笼子递到蒋华柔面前,“这是军中特地训练出来的通信鸽,用它来传递消息最是可靠不过了。你和舒雨此去云南,暂时要在成王眼皮底下生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皇上这几年对成王不是太放心,他有什么动态你就可以用它来传递消息了。” 蒋华柔见状接过笼子,颇有兴致道,“这小东西真有这么神奇?” “训练这么一只鸽子可不容易。等你准备走的时候,偷偷带上它就是了。只不过,也别让舒雨知道。” 蒋华柔正逗弄着那只鸽子,随口问了句,“为什么不告诉他呀?” “舒雨跟你年岁相仿,但是心智尚还不算成熟,皇上是怕他不小心泄了密,让成王知道了可就不好了。对了,那边有什么委屈不开心的事情,不好用家信说的,你也可以用这只鸽子来传信,总归它要飞到我这里的。”见蒋华柔没有在意,蒋曦薇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只鸽子可不光是用来传递成王的动态的,皇上对舒雨也不是完全放心,他也需要知道在做什么。自己想了很久,才想好要如何跟华柔提这件事。 “那就好了,到时候舒雨欺负了我,或者是他惹我生气了,我就写信告诉姐姐。” “对了,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你。等嫁过去了,你就是当家主母,是一府的女主人,不论舒雨纳进来多少侍妾都动摇不了你的位置,自然了,不论舒雨如何,你主母的体面不能丢,决不能让妾侍压到你头上去!明白吗?” 蒋华柔听了这话也放下了笼子,正色道,“姐姐说的我都明白。姐姐,你可知道,昨日寇家的人又给舒雨送进来三个女人,苏家那边也有意将自己的庶女嫁给舒雨做侧妃。舒雨的府上的女人不会少,她们都是靠着舒雨对外家,对那些臣子的情分进来的。但我不同,我是靠着姐姐的支持,靠着自家堂姐的死上位的,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让人触碰属于我的位置!” 眼前的少女已经褪去了以前青涩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坚毅。这一年里她主持府中事务,吴姨娘还有长房的人无数次来闹腾,她也渐渐的成长起来了。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姐姐……你也要多多注意,毕竟宫里的女人比王府多了太多,心思也比她们多了几分。姐姐,一定要保重。”蒋华柔的双手覆上了蒋曦薇的手,轻声道。 这一席话让姐妹两人都静了下来,过了片刻,蒋曦薇才拭去眼角上的泪花,“好好地说这些话做什么。”她这么一开口,气氛才又活跃了起来。 等到蒋华柔出宫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了,蒋曦薇又派出了稳妥之人送她回府,自然是一路顺顺当当的。等到蒋华柔先去正房向蒋南天夫妇问安之后,方才回了自己所居的院子。 她一壁吩咐着侍女将灯点上,一壁向里面走去。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尖叫,“二夫人!”她蓦地转身,才发现吴姨娘就坐在房内的椅子上,不知道做了多久了。 “娘,你干嘛?坐在里面不声不响的!?”蒋华柔连忙问道。 吴姨娘不知道在黑暗中坐了多久,忽然见了灯光有些发愣,等到反应过来之后便一把扑上前去紧紧抓住蒋华柔的手,“华柔,你嫁人之后,带娘走好不好,带着娘跟你去云南。” “娘,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想跟我去云南?”蒋华柔将吴姨娘按坐在椅子上,问道。 “你想想,老爷和夫人都不喜欢我,现在长房那边因为我不受宠也不待见我。等你走了之后我还有好日子过吗?这府里除了你可没有一个人看我顺眼的!我不跟着你走跟谁走!” 蒋华柔耐下性子,“娘,这你放心,今日我去宫里也跟姐姐提了这件事,她答应我等到扩建凤邸的时候,就给你安排一处单独的院子,让你住进去,日常用度不会短了你的。母亲也会安顿好你的!” “蒋曦薇的话你也能信?我现在又没有什么诰命在身上,郗云罗想要收拾我还不是易如反掌。华柔,你就当可怜可怜娘!” “可是哪有人出嫁带着生母一起走的。娘,你放心,父亲母亲不会亏待你的!” 吴姨娘尖利的声音倏然划过,“你现在是攀道高枝儿了,就忘了生你养你的亲娘了是吧!现在三句不离你那个姐姐,还有父亲母亲!别忘你了,你那个父亲讨厌你,连名字都跟蒋曦薇他们不一样!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出,将你打发出去就算了,你还指望着他们能够多惦念你吗?” 终究意难平(下) 吴姨娘说的话都是蒋华柔平生最在意的事情,这些话就好像是尖刀一把狠狠的插在了蒋华柔的心上,搅得她疼痛无比。但是吴姨娘仍未满足,犹自喋喋不休。 “你以为蒋曦薇是真心疼你吗?将你扔给一个无权无势的亲王,还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若是我的女儿,就别这么自甘轻贱……” “够了!”蒋华柔吼道,她退了几步,好像是在忍耐一样的喘了几口粗气,“娘也有脸来跟我说这些吗?小时候,每次醒来的时候你都不在房内,不是在偷听母亲说什么好去告诉长房,就是在长房里告状!有时候电闪雷鸣的,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你那时候想过我没有?你自以为胡作非为会让爹爹注意到你,重视到你!其实全都错了,爹爹只会更加厌恶你!厌恶我!” “如果我不去讨好长房,你以为你会生的下来吗?我不闹你爹还能记得你这么个女儿吗?”吴姨娘一步上前,抬手就甩了一巴掌在蒋华柔的脸上,“看清楚,我才是你的亲娘!”说罢,仍未解气一般,将房内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此时,蒋华柔已经缩在了墙角,刚才吴姨娘的话在她的耳边不停回响着。这是自己的娘亲吗?用这么恶毒的语言来攻击自己最脆弱的地方! “闹什么呢!”门外,郗氏由一群侍女簇拥着走了进来,华柔现在住的院子和正房只有一墙之隔,自然母女俩吵闹的声音会或多或少传到她那边去。 “去将吴姨娘送回房内,找两个婆子看好了。”郗氏也不开口问原因,直接让人将吴姨娘给拉了下去。 “五小姐将要远嫁,吴姨娘因此哀恸过度,故而病倒在床,需要静养,旁人不得无故打扰。”郗氏冷静了下了吩咐。蒋华柔心里也明白,这是要将吴姨娘软禁起来了。可是自己真的什么都不能做。自己马上就要成为雍王妃了,现在绝对不能出一丝纰漏。 “天色不早了,你今日进宫也劳累了,赶紧歇下吧。你们几个,还不快将这些摔碎的东西收拾了!”郗氏也没多话,转身便出了房间。 蒋华柔一个缩在墙角,半天都不曾起来,侍女收拾好东西来扶她起来的时候,她的面上已布满了泪滴,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五小姐,五小姐!”侍女慌了神,连连唤道。 刚才娘亲嘴里的每一个字都刻在了自己的心里,永远挥之不去,甚至于会成为揭不得的伤疤。自己曾经亲眼目睹过王氏对姐姐的羞辱,那言语比刚才的话还要刻薄,自己终究是不如姐姐心性坚韧,姐姐可以面不改色的听王氏说完那一席话,而自己却忍受不住了。 可是,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和自己心爱的人去远方了,自己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不会越来越坏。 “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蒋华柔想明白之后,也不用侍女来扶,自己起身,又吩咐这更衣卸妆,不在话下。 那日之后,蒋府便更加忙碌起来,蒋华柔的婚礼准备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关头,自然是不能出什么差错。 而蒋曦薇的身子却随着夏日的到来变得有些孱弱,是体内毒素发作的征兆,严重的时候几乎连日常的晨昏定省都无法维持。白太医无奈,只好奏请郭舒炎,给蒋曦薇开了一付猛药,加快毒素过到胎儿的身上。很快,腹中的胎儿因为毒素已停止了生长,蒋曦薇的肚子不再变大,只是保持着七个月大的样子。为了防止旁人看出端倪,蒋曦薇又只好在罗裙之下垫了几层丝绵方才好些。 蒋曦薇、贤妃、许淑媛,这三位在宫中算是受宠的人接连有了身孕,郭舒炎的关注点便投向了那些新进宫的嫔妃,胡才人因为太过谨小慎微而被抛之脑后,倒是杜贵人因为温柔体贴而被关注,从贵人升为了小媛。蒋碧娇那边也还算可以,郭舒炎一月之中也有几日回去她那里了。 很快,八月二十就到了。 雍王府和蒋府自然是布置的焕然一新,身为新妇的蒋华柔一大早就被叫了起来,自有宫中手艺好的宫女来为她梳妆打扮。等花轿来到门外,大红嫁衣披到身上的时候,她眼中忽然泛上了泪花,唬的众人生怕她把妆哭花了。 吉时一到,她被扶着送入花轿中,吹吹打打的向雍王府行去。接下来就是身边早已告知的步骤,拜天地,送入洞房。 新房布置的十分精致,满眼皆是喜庆的红色,侍女扶她在床边坐下,新郎进来不过片刻就被别人拉了出去,外面还有人等着喝一杯雍王的喜酒。 郭舒雨在外面喝的浑浑噩噩,来灌酒的都是他和蒋孝文在国子监认识的朋友,都是年少轻狂的公子哥。他只知道,酒是上好的惠泉酒,一杯一杯都被自己灌进了口中。 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久,自己是被凉水浸过的毛巾弄醒的,等到被人弄醒的时候,自己是躺在一个侍妾的房中,那名侍妾跪在地上嘤嘤哭泣,身侧是还穿着嫁衣的蒋华柔。 “既然王爷醒了,就扶回正房去吧。”蒋华柔也不看他,径直对贴身服侍的小厮说道。那名小厮不敢有丝毫懈怠,上前就要将郭舒雨扶起来。 “孤怎么在这里?”他硬撑着起身,“几时了?” 蒋华柔听得他说话,面上才浮现出一抹笑容,“现在已是子时了,妾身在房中等久了担心王爷,出来却发现这婢子不知规矩,竟然将王爷勾了过来。既然王爷醒了,妾身也问王爷一句,该如何处置这个婢子?”自己在房中等了那么久,谁知前面竟然传来郭舒雨留宿在了侍妾房中的消息,新婚之夜就这般不堪,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他日该如何在这些侍妾面前立足。 那侍妾膝行上前,哭道,“王妃饶命,是王爷,是王爷自己要过来,不干贱妾的事情啊!” “王爷,是吗?”蒋华柔回身眼神一瞟,郭舒雨不由震了一震,这眼神跟皇嫂何其相似,那气质也多有相似,刚才还要责怪蒋华柔的想法刹那间便消散了。 “既然是不知规矩,那么就打发出去吧。”郭舒雨轻巧的说完这句话,便从床榻上下来了,挽起蒋华柔,道,“夜深了,咱们应该回去歇息了,明日还要去宫中给母后和皇兄行礼呢!”反正都是不相干的女子,少一个便少一个吧。 言必,他二人携手回房,新婚之夜虽有风波,但是一切终究是回归到正轨之中。 第二日去宫中请安,太后、郭舒炎那边都有不少赏赐下来,二人各处坐一坐后便动身回府。自有王府管家上前行礼,言称府内仆从婢女等候给主母请安。 于是蒋华柔又到了正房,接受府中各色人等的请安。昨夜的事情想来已经在府里传开,郭舒雨的几名侍妾行礼的时候都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 看着底下人的神色,蒋华柔忽然想起了以前听母亲说过的,姐姐第一次召见嫔妃时的感受,有种君临天下但又惴惴不安的感觉。 她定了定心神,对底下人道,“以前咱们这王府里没有女主人,一应规矩也都松散了。日后这府上是我当家,自然规矩会放在首位,诸位也应好好思量思量,不合规矩的事情便不要做了。过不了几日王爷就要动身去云南了。今日回去之后,该走的人都开始收拾东西,这府里除了贴身伺候的人之外就统统留在上京,不用跟着过去了!其余人都安心留在这里看家,我和王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你们在这府里务必要事事精心!” 看着底下人的神色,蒋华柔长出一个口气,从今往后,她就是雍王府的女主人了!那般不堪回首的日子也不会再向自己扑来了! 无巧岂成书(上) 蒋华柔与雍王成婚之后十日便动身往云南去了。mianhuatang.info出发之日,郭舒炎亲到正华门城楼之上相送,而蒋曦薇因为身子不适未能前来,只遣了秀奴过来,并转告蒋华柔一句话,嫁了雍王之后,父亲这一脉的生死荣辱也与她息息相关了。 一桩心事已了,蒋曦薇便也开始准备自己这边的事情。产婆与奶娘是早已择选好的,已经陆续进宫准备。小皇子出世之后暂时先住在椒房殿的东暖阁里,待到满月之后再挪到广明殿去。有些棘手的是,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未央宫,到时候安处殿寇贞宜那里也是要安排忍受的,凉皮产婆进宫本就引人注目,更别说到时候后宫嫔妃都要在未央宫内等候,寇贞宜的孩子还要被送过来,进进出出的只怕也会引人注意。 和郭舒炎商量在三之后,最终决定只安排一批产婆入宫,到时候留下一个经验丰富的来伺候蒋曦薇,其余的都安排寇贞宜那边去。另外,又找了个由头将寇贞宜安置在了椒房殿之后的鸣鸾殿,那里离椒房殿距离短不说,而且还有廊桥直通椒房殿后门,便于出入。这样一来,让人发觉的可能性就小了许多。当然这一切也是瞒着寇贞宜的,这样方才让郭舒炎与蒋曦薇放心许多,只等寇贞宜到日子生产了。 原本白太医算出来的日子是九月中旬,谁知九月初六那一日,蒋曦薇按例将太医院送来的安胎药和御膳房呈上的补汤送到了寇贞宜那里,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荷香就跑过来说,寇贞宜肚子疼痛,恐怕是要生了。 蒋曦薇略一思索,便想明白是那碗汤上有人做了手脚,倒也不太惊慌,先吩咐荷香回去等候,又下令各人按照早就安排好的行动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白太医自然是最先到的,从中秋之后,他为蒋曦薇预备的落胎药每日都会准备出来一付,以备万一。今日也不例外,那药稍稍热了一下就端了上来。 “娘娘,为防止诞下死胎时毒素反噬,微臣这药量下的不低,可能会很痛,娘娘一定要坚持住,只要憋住一口气不放松,死胎很快就能生下来。”白太医在帘子外说道,侍立在内的产婆是伺候皇室多年的老人,听了白太医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她是知道规矩的。 蒋曦薇点点头,接过药碗就将浓浓的药汁给喝了下去。不多时她的额头上就冒出了冷汗,痛楚撕扯着她,蒋曦薇忍不住缩成了一团,不由叫出了声来。 “皇后娘娘,用力,用力!”产婆在一旁帮蒋曦薇揉着肚子,帮她顺着气。过了约莫有一个时辰,那孩子便生下来了,不出所料,那孩子生下来一身乌黑,早已经没了气息。 明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新君威却一直还在心里祈望这,毒素没有那么烈,这孩子还能哭出来一声,可是事到如今才知道全是妄想。 “娘娘,待会调养身子的药就会送过来,只要您安心服药,身子会渐渐好起来的。现在微臣要去后面了。”白太医一躬身,然后便拿着药箱往后面鸣鸾殿去了。那名产婆也跟着走了,毕竟她是这批产婆里面经验最多的,寇贞宜那边她自然也要盯着了。 -----------------------------我是分割线----------------------------------- 鸣鸾殿内 寇贞宜躺在床上,阵痛已经让她说不出完整的话了。这次疼痛来的太过猛烈,加上自己上一次生孩子已是十六年前了,再说她已经是三十几岁快要四十岁的人了,生个孩子自然不会那么轻松。 而且她身份隐秘,无论是在建章宫还是未央宫都被圈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不能随意行动,自然她的体质也比不上那些偶尔还有机会出去活动一番的嫔妃,那些嫔妃遵照太医的要求,日日都会在宫室内活动一番,体质怎么说都比她要好。mianhuatang.info这次有孕,在殿里多走几部都要气喘,更遑论现在还要用力气了。 那次被恐吓之后,她的确开始乖乖吃药,而且还变着法的要好东西来吃,不管有多珍贵,而且蒋曦薇也统统满足了自己。 “太医,已经两碗催产药灌下去了,我家娘娘怎么还没有发动的迹象?!”荷香十分着急,主子疼成这个样子她实在是太担心了。也不管什么顾忌不顾忌的,直接将白太医请到了里面。 “急什么!生产哪有这么快的!”白太医面上一丝好脸色也无,“我早就说过,那些补品一类不宜吃太多,否则会让胎儿太大,生产不易。你家娘娘身子本来就虚弱,体力跟不上,能怪谁!” 寇贞宜听了这话自然是难过,但是排山倒海般的疼痛让她无暇顾及太多,她心中不停的告诉着自己,挺住,挺住,只要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以后什么事情都好说了! 她的头发已经尽数被汗水打湿,发丝一缕一缕的黏在额头上,九月里的天气仍旧是有些炎热的,加上殿内忽然挤进了许多人,空气更是憋闷了许多,她几乎有些脱力了。 眼前忽然就冒出来一个人影,隐隐绰绰立在那里,身上是熟悉的明黄色衣衫。 “明远,明远!”寇贞宜忍不住哭喊出来,“明远,救救我!” 听清主子口中说的内容之后,荷香吓得魂不附体,难不成主子是挺不住了,才会喊出先帝的名讳? 现下载殿里的产婆有不少是先帝朝的老人,见过先帝也见过寇贞宜,听了寇贞宜口中所喊都有些发愣,但是手上嘴上仍旧没有停下来。 明远,你可知道,没有你的十多年里我有多想你,午夜梦回也总是咱们以前恩爱缱绻的时光。明远,为何你要走的那么早?为何不能看着我们的儿子长大,看着他登上帝位!明远,你会不会怪我,怪我没有随你而去。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影子也是这么模糊,而且越走越远了! “明远!别走!”寇贞宜一声高喊,反而让她从幻觉中清醒过来,眼前自己是在鸣鸾殿内,孩子仍旧没有生下来。 白太医见状,心知如果再不用上什么非常手段,这孩子只怕是就要胎死腹中,这还不算,皇后在前面也不一定能撑多久。 于是,他也不假思索,从药箱中取出一包早已配好的药粉,“快,用热水冲服,给娘娘喝下去。” “白太医,这?”荷香犹疑道。 “不想让你主子死,就快点!”白太医不耐道。荷香无法,也只好一眼将那包药粉融在热水里给寇贞宜喂了下去。不过这药的确是有些作用,喝下这药没多久,寇贞宜果然能够用上力了,产婆也喊道,“快了快了,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发了。” 在门口催水的云芝听得此话,便向身侧一个小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名小宫女就趁人不注意上前顶替了云芝的位置,而云芝则神不知鬼的悄然退了出去。 -----------------------------我是分割线----------------------------------- 因着皇帝不能进产房,故而椒房殿前搭了凉棚,郭舒炎与贵妃、贤妃二人坐在凉棚里面,听着里面不时传来的动静。其余的嫔妃都被安置在宣室殿等候,轻易是不能去凉棚等候的。许淑媛本欲请旨陪在凉棚里的,奈何冯昭仪以自己怀了身孕不宜接近血房为名去了宣室殿,她倒不好多话了。其实不过是因为冯昭仪厌恶蒋曦薇罢了,贤妃的月份比她还大都照样候着呢。 “你说,皇后娘娘会生个公主还是皇子?”宣室殿里卢选侍等的有些无聊,扯着身旁的李选侍问道。 这李选侍也是个憋不住话的人,想也不想就开口说道,“看皇后娘娘平日走路的那个神态,跟我娘怀着妹妹时一模一样,八成皇后娘娘生的会是个公主。”她自入宫以来就唯左贵妃马首是瞻,她知道自己说的这几句话必然会传到左贵妃耳朵里,到时候左贵妃在皇上面前给自己美言几句,提位份,搬出永巷也是指日可待的。 她身边的杜小媛的听了这话颇不以为然,“李选侍慎言,若皇后真生了公主也罢了,若是个皇子,你这话可就说坏了。” “皇后娘娘还没生呢,咱们姐妹也不过就是闲话几句,那里就说坏了呢。倒是杜小媛你,蒙皇恩已有几个月了,怎的一点好消息也无。”蒋碧娇一向不忿杜小媛比她受宠,听她奉承蒋曦薇,自然是要插上一嘴了。 杜小媛瞥了她一眼,“皇后娘娘入宫近三年方有的身孕,冯昭仪是前几日才得的好消息,许淑媛就更久了。这龙嗣也是要看机缘的。机缘未到,自然急不得。再说了,蒋贵人跟我是一样的恩宠,不也一样没有好消息。” 蒋碧娇被噎了回去,只好摇着手中团扇以掩饰尴尬。 许淑媛装作没有听见底下人的话,而是轻柔的抚着自己的肚子。入宫十年,自己终于可以怀孩子了,自己终于要有个依靠了。虽然一向和自己不对付的冯清袅也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不过不要紧,自己本就比她受宠,自己的孩子也会比她的孩子多得皇上的青睐。 恰好香儿带着一众宫女进来送水果差点,许淑媛忙关切道,“皇后娘娘可好吗?” 香儿福了一礼,“回禀淑媛,里面一切安好,只是我家娘娘初次生产,有些费力罢了。” “也对,不过娘娘她一向身子极好,平安生产是一定的!你可跑勤快些,有什么消息都赶快来告诉我们。” “是。”香儿又行了一礼,这才向后面走去。 “姐姐,你看许淑媛现在好生得意,有了身孕又得宠,而且皇后娘娘还待她亲厚。不想冯昭仪,虽然有云,但皇上也不怎么去她那里。”胡才人扯了扯杜小媛的衣袖。那日杜小媛知道自己不敢再承光宫住之后果然去跟皇后进言,让自己顺利从承光宫搬进了明光宫,从那之后这两人的关系就十分亲密了。 杜小媛一笑也不回答,身旁的魏常在却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冯昭仪的姐姐不得帝心,连带着冯昭仪也不受宠。可你们再看看蒋贵人,虽然不是隆宠,但皇上总还记得她。还不是念着皇后。” “妹妹,这可是皇后的宫室,你可要谨言慎行。”杜小媛轻抚着胸口说道。皇上已经明确说过,皇后生产之后自己就会晋位为嫔。按例嫔位以下的位份对于人数没有定数,宫里有百十个美人选侍都不奇怪。但嫔位就不同了,东西十二宫里的嫔位只能有九个,再往上的位份人数就更少了。自己挤进这个行列,才能往更高的位置图谋。 “杜姐姐?”听得胡才人呼唤,杜小媛方才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不管皇后生男生女,都是嫡出,跟咱们生的可不一样!” “行了,好好吃你的东西,少说话!”杜小媛拍了拍胡才人的说,不说话了。 无巧岂成书(中) 距离蒋曦薇生产已经过了两个时辰,里面依旧还没有消息,郭舒炎几乎有些做不住。他当然知道蒋曦薇没事,但是他现在担心的是寇贞宜的那个孩子,若是不能平安生下来,不知道朝臣又会用什么言语来诋毁薇儿。 左贵妃的面容十分精致,一丝也看不出她已年过三十。此时她那细长的首日轻敲着身侧的桌子。老天保佑,蒋曦薇可千万别生儿子,否则佑盛可就做不成太子了。不过,就算生了也不要紧,活不活的下来还是个问题。这宫里宫外的,盯着蒋曦薇的人也不在少数。 而贤妃则紧抿着嘴唇,生孩子的凶险她是经历过的,皇后又是投胎,只怕更难些。 “两位娘娘请核查。”香儿为她和左妙灵奉上新茶,“这大麦茶十分适宜孕妇饮用。” “你这丫头倒有心了。你不是皇后的陪嫁侍女吗?怎么这时候不进去伺候,到让瑜楚进去了?”左贵妃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香儿面上不卑不亢,“回禀贵妃娘娘,香儿年纪小,秀奴姐姐怕我在里面见了血害怕,就让我出来伺候。” 左贵妃点了点头,又仔细打量香儿的妆饰,“长得真是个好相貌。” -----------------------------我是分割线----------------------------------- 鸣鸾殿内,寇贞宜眼神涣散,有种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感觉。原本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也不知道怎的,寇贞宜就一下子没了力气。白太医见状,赶忙让她含了参片,寇贞宜这才有了些力气。 “娘娘,再用点力,孩子的头马上就要出来了!”荷香在一旁为寇贞宜打气道,“主子,你再加把力,小皇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寇贞宜一听这话,立马又有了力气,她狠狠咬牙,用最后的力气将孩子向外推着。 “出来了出来了!”产婆激动道,连忙伸手要将孩子给拉出来。 “不行,那样会伤到娘娘的!”荷香赶忙开口阻拦,冷不防身后有人伸手将一方帕子捂上了自己的口鼻,身子立马就软了。 荷香在晕倒之前才勉强看清,给自己下黑手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瑜楚。 那边产婆早些时候也得了椒房殿的吩咐,小皇子是务必要保住的,至于生孩子的就没必要太过怜惜了,也就没停下动作,直接就将孩子给拉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寇贞宜直接昏了过去。“是个小皇子。”产婆说道。说着又拍了几下小皇子的屁股,响亮的哭声也随之响起了。 瑜楚嘴角一弯,示意奶娘直接将小皇子包裹好,向外面快步走去。而侯在殿外的卫连此时带着几个小内监走了进来,“白太医且请去椒房殿,为我们娘娘开几付补身的汤药。你们几个,将这位主子给挪到后殿去。然后你们几个跟着咱家出去领赏!” 几个产婆闻言便都跟着卫连出去了。这厢瑜楚走到椒房殿里,走至蒋曦薇床前,将孩子身上包着的锦被一丢,在孩子的小屁股上又是一巴掌。这下子,外面的人全部都听见了孩子响亮的啼哭。 秀奴见状走至外殿,向郭舒炎跪了下去,“恭喜皇上,皇后娘娘诞下了小皇子,名字平安!” “皇后身子如何?”郭舒炎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连忙问道。薇儿虽然没有经历生产之苦,但是那毒素不知道去了没有? “娘娘一切都好,只是有些疲倦了。” “很好,很好。”郭舒炎喜得无可不可,“朕进去看看皇后。” 左贵妃听闻蒋曦薇平安生产本就有些不快,见状面上带笑的拦住郭舒炎,“皇上,里面现在肯定忙着为小皇子洗浴称重,您这会儿进去岂不添乱,还是在外面坐一会再进去吧。既然皇后娘娘平安生产,皇上也该去给太后、蒋尚书还有外面姐妹报个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郭舒炎闻之有理,“妙灵说得对,朕了迷糊了。三宝,去传旨,未央宫上下赏一年的月例,绸缎十匹;阖宫赏半年月例,绸缎三匹。再有,快去隆福宫向太后报喜!”三宝忙应诺而去。 这一幕让左贵妃心里颇有些酸酸的,当年她生佑盛时,也没见皇上这么心急。 贤妃瞟到了左贵妃的神色,约莫能猜到她是在吃味儿,心中不由苦笑,左妙灵可真是不了解郭舒炎,他高兴并不仅仅是因为对薇儿的喜爱,而是因着这是他的嫡长子。就算这个儿子是冯清扬生的,他依旧会这样高兴。 隆福宫里,太后听闻这个消息也十分高兴,赶紧让宋嬷嬷将准备好的东西送过去,还下令从自己的梯己里拿出银子来赏赐未央宫上下。 太好了,这下子南林要扶持碧娇的心总算能够淡一点了,也不敢再随便让人上书参奏皇后了。太后的这颗心总算是放下来哦。 -----------------------------我是分割线----------------------------------- 蒋曦薇抱着新生的小皇子,眼神中有几分爱怜,又有几分伤感。自己的那个孩子已经被带出去偷偷的埋了。而且寇贞宜的儿子却在自己的怀里,也许还会做太子。不用郭舒炎说,蒋曦薇也大概能想到,为了平息众人之言,他会尽快立这个孩子为太子的。 “娘娘,都处理好了。”卫连从外间高声禀道。他的意思蒋曦薇自然明白,那几个产婆都已经处理好了,荷香也处理好了。 “薇儿,你可还好?”郭舒炎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二货不说就坐到了床边,他从蒋曦薇手中抱过孩子,细细的端详了一会,“这孩子长得像朕,甚好。”至少日后这孩子不会被发现长得不像皇后而产生怀疑。 “你受委屈了。”郭舒炎又说道。 “只要皇上高兴,臣妾没有什么委屈。更何况,皇上是为了保住臣妾才做的这个决定。臣妾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只是寇姐姐那边,恐怕要皇上去解释解释。” 她?郭舒炎不禁冷笑,舒雨跑进未央宫来闹,只怕不是她的注意就是寇家的主意,自己哪里还会在意她。郭舒炎不以为意道,“无妨,朕先叫人给她挪到冷宫去,等她出了月子,就给她送到行宫去,远远儿的离了咱们。” 那为何不直接杀了她更为干脆?蒋曦薇忍下这话未说,面上却愈发柔婉,“皇上,那咱们就不提寇姐姐了。这孩子从今以后就是臣妾的亲生骨肉,不知道皇上可给他想好了名字没有?” 郭舒炎望向怀中的孩子,面上满是疼爱,“这是朕的嫡长子,名字自然是要郑重相待,现在可不能随便决定。对了,这几日恐怕会有不少人上门来看你,朕就先不让她们来了。等到你身子养好了再受这份礼不迟。” “皇上说得有理。” 白太医自外而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皇上,皇后娘娘该服药了。”郭舒炎见状将小皇子递给奶娘,让她抱小皇子会东暖阁喂奶。 他又接过药盏,“朕喂你!”听他这么说,蒋曦薇不由一暖,自寇贞宜出现之后,郭舒炎对自己的亲昵是少之又少,这般举动更是从来没有,由不得她不感动。只是她也知道,郭舒炎一向是不吝于向后妃说什么甜言蜜语的。 待蒋曦薇喝完药之后,郭舒炎才想起来寇贞宜早产的事情,“对了,那个怎么会突然早产了?” 白太医听闻连忙说道,“微臣去查验过了,是寇主子早上喝的一碗酸笋鸡皮汤坏的事。早上寇主子喝了之后就喊疼。微臣看过那碗汤了,里面被混进了不少的淡竹叶。此物根名碎骨子,无色无味,能堕胎催生。寇主子就是因此早产的。” 郭舒炎眉头一皱,“这汤哪儿来的?” “回皇上,寇主子有云以来一直爱喝这汤,又嫌未央宫小厨房做的味道不好,皇后娘娘便以自己的名义向御膳房去要,隔三差五的就会送一碗过来。今日这汤是秀奴姐姐端过去的,回来之后先让司馔演过方才送了过去!”说这话的是刚才从鸣鸾殿偷跑过来之后就没回去的云芝。秀奴有些惊愕的看着秀奴,按说近前能跟皇上说上话的只有自己和瑜楚,等闲香儿都不能开口,这云芝怎么就突然开口了。不过想想也罢了,毕竟她在安处殿呆了许久,很多事情只有她知道。 “这么说,在外人眼里,这汤是送给皇后的?” “回皇上的话,正是如此。”云芝又抢在秀奴之前回答了蒋曦薇的话,这下子连瑜楚都看出了些门道。 郭舒炎却没有多想,而是和蒋曦薇分析,“在旁人眼里。薇儿这胎一直很好,所以边有人想用这个方法让薇儿早产。她们的主意倒好!连嫡子都敢下手了!朕倒要看看还有什么花招!”郭舒炎叫了一声白太医,“给皇后准备的药方你暗自留下来,由白医女亲自送,医案上还有明面上开的药都开给寇贞宜。” 郭舒炎这话说的极为冷淡,蒋曦薇明白他这是在引蛇出洞,但仍旧是有些寒意。他对寇贞宜好的时候简直恨不得什么都给她,一旦厌弃却又这般轻视,甚至不惜利用,自己可要引以为戒,决不能让他对自己有任何厌弃。 “皇上,天色不早了,臣妾月子里不能服侍,皇上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上朝呢。”蒋曦薇想到这儿,柔声劝道。 “也好,朕回去了,你也好好歇息,明日朕再来!”郭舒炎又吩咐了几句,这才起身回建章宫不提。 而蒋曦薇此时也是疲倦到了极点,躺下之后翻了个身便睡着了。 无巧岂成书(下) 第二日,皇后诞下嫡子的消息传遍了上京, 消息传开之后,蒋氏凤邸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郭舒炎甚是高兴,下令大赦天下,免国中赋税一年。皇后的伯父已经官拜丞相,于是郭舒炎下令蒋南林正式袭了其父蒋渊睿国公的爵位,皇后之父加封为太保,两府皆有赏赐。 九月初十,小皇子的名讳被定了下来,名弘,取其宏大,宽厚之意。 九月十六,有官员上书,奏请皇帝早立太子,帝心甚悦。 九月二十八,皇帝下圣旨,晓谕天下,嫡长子佑弘,身份贵重,着册为皇太子。于满月嘉礼上同行册封礼。 一时间,蒋曦薇这位继后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以前人们只猜测她是蒋家推出来维护尊荣的人,太子之位将会是左贵妃或者孙贤妃的儿子,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她是嫡妻,自然不用和一般妃妾一样小心恭敬。可蒋曦薇知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盼着她出错,好看她从云端跌落,只是她又怎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呢? 十月初六是佑弘的满月之日,因着有册封太子的典礼,未央宫内张灯结彩的同时,建章宫也是布置一新。自上京城门正华门始,午门、承天门、宣政殿、紫宸殿、嘉德门、奉先殿一路大门洞开至未央宫大门。 未央宫前的语言已经布置妥当,今天郭舒炎将会在未央宫里大宴后妃、群臣。凡官职在五品以上的官员均可携家眷入宫赴宴。 清早,还不到卯时,午门外就开始稀稀拉拉的就马车停靠。又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就逐渐增多起来。那些朝臣们都聚在宣政殿上三三两两的谈天,而夫人小姐们和无甚官职的幼童都被带到了御苑中,先去未央宫给蒋曦薇请过安,嫔妃的家眷可自去嫔妃宫中叙话,其他的就可以在御苑中赏景。 蒋曦薇在月子里身体调养的很好,故而她出现在嫔妃命妇面前时着实让她们惊讶了一番,当时大婚,宝册中有光艳动天下五个字,虽说是为了好听,但蒋曦薇的容貌也的确差不到哪里去。生产之后不仅没有在脸上留下斑,还着实比生产之前雍容了不少。 这次她梳着凌云髻,上面配着凤钗,通身大红五凤朝云吉服,通身以赤金做点缀。众人行礼之后,又有尚仪局的司宾执酒壶赐御酒。 未央宫内,命妇小姐们聊得很尽兴,而宣政殿内就并非如此了。一众朝臣一股脑的围上了蒋南林,恭喜他承袭了睿国公的名号,蒋相蒋相叫的不亦乐乎。而皇后之父似乎被人们刻意的遗忘在脑后,只有孙尧陪着他喝茶说话。 “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好日子,那些人先放着正经国丈不来巴结,倒去巴结国丈的哥哥,当真是有意思。”孙尧颇为不屑道。 蒋南天只是宽厚一笑,“大哥是丞相,多跟他结交没什么不好的。我也不过是个小小尚书而已。” “我说敬之,就不用在我面前谦虚了吧。吏部尚书,掌管天下百官的考课,这是多重要的官职。不过也好,风光都让蒋南林带走,矛头也都会指向他,你倒可以轻松些了。” “这些话到我府上说就算了,这是宫里,咱们还是慎重些吧。”蒋南天说完这句话也就闭口不言了。 御苑和上林苑内,有不少年轻女子在闲逛赏景。这是林芸婵第二次来后宫了,这一次她熟悉了几分,不像上一次来那么陌生。而且最令她高兴的是,自幼认识的闺中姐妹柳清然从辽东回来了,此次也一同进宫来了。 柳清然是初次进宫,遇见了不少新奇好玩的景致,不是问这问那,林芸婵也不烦,每个都跟她细细说来。 宣室殿前栽培了无数花树,皇后又一向喜绚烂之姿,故而未央宫内种植了诸如月季、五色梅、桂花等等。此时花期未过,正是开的繁茂之时。 二人看着一棵开的正好的桂花树出神,忽然就从树后面转出来两名男子。二人唬了一跳,身侧有侍女上前喝道,“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在内宫行走?” 为首长得高大的男子微微一笑,“这是我妹妹的寝宫。” 那名小侍女还未曾反应过来,柳清然已经笑着走上前去,“原来是宣威将军,我们失礼了。”她父亲是辽东总兵,和蒋孝威算是忘年之交。 “是柳小姐呀,在下不知这儿有女眷,冒犯了。”蒋孝威并没有军旅之人的粗犷,说起这话的时候还颇有几分世家子弟的轻佻。 “将军客气了。不知这位是?”柳清然虽然是冲着蒋孝威来问,但目光却看向了后面的男子。 “这是舍弟孝文。孝文,还不出来见过柳小姐。”蒋孝文依言出来见礼,柳清然她们也随之还礼。 林芸婵的心跳的很快,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蒋孝文。反倒是蒋孝文打量了她几眼之后说道,“林小姐长得很像,很像一个人?” “三公子说的是家兄吧?家兄林焕,亦在国子监读书,是公子的同窗。”林芸婵唯恐他认出自己就是那天跟着哥哥偷跑过去的小厮,连忙说道。 “哦,是这样。”蒋孝文微微颔首,他在脑海仔细思索,这眼前的林小姐怎么很像那天在林焕身后的小厮?罢了罢了,也许是自己糊涂了吧。 林芸婵在心里偷偷比较着兄弟两个,哥哥丰神俊朗,目光炯炯,如星辰一般善良。而蒋孝文站在桂花树下,金色的花瓣落在他素色衣衫之上显得是那般相衬,下巴一道美人弧,更显得有些阴柔之美。 她刚想再跟蒋孝文说几句话,柳清然就拉住她的手,“我们跟将军在一起久了不方便,请将军恕我们失陪了。”说罢,福了一礼就拉着林芸婵离开了。 “清然,你怎么了?这可不符合你的性子?再说,那里没什么人,只要你我不说,又有谁知道我们碰见他们了呢。”等到走远了,林芸婵这才拉住了柳清然。 “我可不想贪图现在多见几面。要是让我娘知道了,只怕是我们成亲之前都不能再见面了呢。” “成亲?清然,你是说?”林芸婵有些惊讶。 “你以为我和他为什么从辽东了回来了。一是皇后娘娘生产,他回来看一看自己的妹妹;二来就是蒋尚书希望他早日续弦,我们回来是准备婚礼的。”柳清然面上绯红一片,“这件事你先别往外说,过两日皇上会下旨赐婚,要是让别人先知道了就不好了。” 林芸婵看她这般羞怯,不由发笑,“我自然明白。我说你怎么急急忙忙的就把我拉走了呢。不过,你们两个喜欢对方吗?” “这个嘛……”柳清然的手指绕过发丝,“我只知道,他不讨厌我,而我却喜欢他。你不知道,他戍边的样子可威风了。有时候我看他们操练,人群之中只有他最耀眼。” “可是,他现在是续弦,而且发妻还留下了个女儿,你也能接受?怎么说你也是光禄寺卿的孙女,辽东总兵的女儿?” 柳清然听了这话,也敛了神色,“我娘也曾经问过我这句话,我对我娘的回答是,我既然仰慕他,愿意嫁给他,就要接受他的一切。虽然我现在还没有信心去做一个合格的继母,但是我会尽量去做,书鹤还小,日后会接受我的。” 林芸婵听她这话说得有理,便也不再询问,二人在重重花树间随意走着,却都不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林芸婵的心已经有些飘了,那个总是穿着素色直缀的身影,已经深深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了,挥之不去。 -----------------------------我是分割线----------------------------------- 在吉时到来之前,郭舒炎先遣丞相为正使,礼部尚书为副使,至太庙告祭先祖,告祭完毕之后又在群臣面前宣读册立太子圣旨。因着佑弘年幼无法接旨,则由蒋曦薇怀抱佑弘完成这一环节。 而后众人共至未央宫赴宴。蒋曦薇的母家与后宫嫔妃一道坐与宣室殿内殿,而群臣则在外殿。 帝后坐与北面整座,底下是按品级坐好的嫔妃。东面正座本应是太后的,奈何太后身子不适未能前来。帝后面前为两榻四几,正三品以上嫔妃是一榻两几,其余主任皆是一席一几,外臣亦然。 宴会开始之时,现有礼部尚书念祝词,祝大秦国力日上,帝后康健。而后,郭舒炎赐下美酒。又有彩衣宫娥端上菜肴,众人共赏歌舞。 宴席进行到一半,坐与左贵妃身旁的佑盛,低声对左贵妃说道,“母妃,这里面有些憋闷,儿臣想出去走一走。”左贵妃只当他是小孩子心性坐不住,便叫采叶陪着佑盛一起出去。 “殿下身子不舒服吗?”等出了大殿,采叶关切道。 “孤从来没参加过这么盛大的宴会,还是为一个才满月的小孩子举办的。”已经八岁的佑盛问道。 采叶不由笑言,“我的好殿下,这是太子的满月礼,自然是隆重了。” “那姑姑你说,孤与太子,哪一个更尊贵?” 蛇信惊马嘶(上) 采叶只当佑盛是小孩子脾气,随口说道,“自然是咱们殿下尊贵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殿下是皇长子,贵妃娘娘又是左家的嫡支血脉,比太子不知道尊贵了多少。” “那孤为什么做不了太子?而要让那个没有孤尊贵的人来做太子?”八岁的佑盛一句让让采叶呆立在当地,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难道要说因为左贵妃只是妾,而皇后才是正妻,太子必须是嫡子。 “殿下。”所幸左贵妃另外一个近侍采珠的到来才解了采叶的困境,“殿下,伶人杂耍就要开始了,贵妃娘娘要您赶快进去看呢。” 佑盛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听了这话也就不再纠结于前面的问题,乖乖跟着采珠回了宣室殿。 开头不过是寻常的诸如吐火、吞剑一类的杂耍,直看得人好生无趣。一个节目终了,殿内监郎世荥上前禀道,“皇上,今日百戏坊特地准备了新鲜的花样敬献给皇上还有诸位娘娘。”因着百戏坊的人没有官品,因而没有在御前说话的资格,只能由郎世荥代说。 “准了,若是真的又去,朕重重有赏!”郭舒炎看起来也是颇有兴致。 片刻之后,有百戏坊的人牵过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鬓毛光亮,身上还挂着各色的彩带。 “皇上,这是百戏坊静心训练的舞马,可随乐声起舞。”郎世荥又禀道。语毕,乐声起,奏的是《将军令》,此曲慷慨激扬,那匹马也随着鼓点起舞,节奏感极强,且乐曲行至高昂处会抬起前身啼鸣,令人不由心潮澎湃。 一曲终了,那匹马前蹄弯下,好似是在想郭舒炎行礼一般。郭舒炎不由喊了一声好,底下人也是不住口的称赞。郭舒炎一挥手,就有小内监端着漆盘上前,将里面的银子赏赐给牵马之人。那人领赏之后并未离去,而是示意别人拎上来一个由黑布覆盖的笼子。等到黑布一掀开,众人均是惊呼出声,那笼子里面竟然盘踞着一条正吐着信子的蛇。 那蛇的身子有常人小腿粗细,身上色彩斑斓,口中摄心鲜红欲滴,在场有胆小的女眷都已经花容失色。 “皇上,这蛇的毒牙已经拔去,不会伤人的!”郎世荥在一旁说道,“下面要表演的是蛇舞!” 蒋曦薇闻言对郭舒炎说道,“皇上,这蛇舞想来是很经过才,只是总归有些吓人。贤妃姐姐、冯昭仪还有许淑媛都是有孕在身的,不如让她们先去偏殿歇一歇,不然惊了胎就不好了。” 郭舒炎深以为然,“皇后说的有理,钰宸,你们三个就先下去歇一会吧。”他又吩咐宫女,“好生扶你们主子下去!” 她们三人闻言便都起身。冯、许二人还好,贤妃却是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身子着实有点吃不消。今日场面不来是失礼,但是坐了这么久身子早就疲倦了。听了郭舒炎的话便在夕颜的搀扶下慢慢向偏殿走去。 原本在笼子里的蛇不知为何突然昂起了身子,嗖的一下向外窜去,众人才发现那笼子竟然没有上锁,那蛇跑出来之后没有任何牵制,径直向那匹还未牵走的枣红马冲来,一口就咬在枣红马的脚踝之上。那马倏然惊起,挣脱了牵马人的控制,将那人甩在地上,大殿登时就乱成了一团! 冯昭仪和许淑媛此时已经退了出去,而贤妃因为身子沉还未走出去。那枣红马此处乱跑,先是朝蒋曦薇奔去,身侧的郭舒炎一把将她抱开,向后退去。那马调转马头,奥手偿命,眼看着马蹄就要重重落在二人身上。 眼前一道寒光,是蒋孝威夺了身边侍卫的剑一下子劈了过去,那上好的骏马瞬间毙命,轰然倒地,那只蛇亦是被赶来的侍卫砍成两段。众人见状都松了一口气。可那厢的贤妃却跌坐在地,面上痛苦万分,眼见是惊动了胎气。 “门外就有轿辇,还不快送贤妃回长秋宫!”蒋曦薇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冷静吩咐道,“再将这几名百戏坊的人给严加看管起来!” 蒋孝威上前跪下道,“皇上,臣有罪。只是事发突然,臣为救驾,只能动用御前侍卫的剑了!”武将入宫是不准带随身的武器的。刚才蒋孝威见那匹马直接冲着自己的妹妹而去,想也没想就夺过一名侍卫的剑冲了上去,所幸自己的座位离帝后那边很紧,可是事后才想起来犯忌了。 郭舒炎却不以为杵,“将军快快请起,你救驾之事朕还不知道该如何奖赏你,又怎会治你的罪!” “皇上,这马和蛇都有古怪,得让人好好查!”左贵妃惊魂未定,抚着胸口说道。 郭舒炎脸色阴晴不定,好好地满月礼被搞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在告诉自己,有人对自己立太子一事不满,想要趁机会发作出来?是不是自己这几年都太过宽仁了些,让那些人觉得他有可乘之机? 这场原本盛大的宴会草草收场,让郭舒炎心里十分憋屈,当即下令严查此事。 蒋曦薇却顾不上许多,贤妃被送回长秋宫之后,她也紧跟着去了长秋宫。一进宫门,入眼的便是一片乱哄哄。贤妃是突然早产的,产婆、奶娘一类的仆妇还未曾进宫,只能先让太医给贤妃扶脉看看情况,再作打算。所幸殿内监那边人手都已找好,不过半个时辰所有人手便都备齐,有条不紊的准备接生。 只是贤妃身子本来就弱,惊动胎气了之后更是用不上力,太医也不敢贸然让她含上参片,只好先开了催产汤药给她服下。 蒋曦薇站在鸿宁殿内,心下不免焦急,早知道会这样就下旨不让这几个有身孕的人来了。但是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盼望贤妃能够平安顺产。 耳边忽然传来孩子抽抽噎噎的哭声,蒋曦薇闻声转过身去,见是佑洺一个人站在隔断之外,脸上满是泪水,却仍是直直的盯着寝殿里面。 “佑洺,过来,到母后这儿来。”蒋曦薇柔声道。佑洺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却知道眼前这个被自己叫做母后的人跟自己的母妃关系不错,犹犹豫豫的走上前来,任由蒋曦薇将她抱进怀里。 “为什么哭,是担心你母妃吗?” “母妃很疼,佑洺害怕。”佑洺望着里面说到,正好此时有宫女端着一盆血水出来,被佑洺瞧个正着,当下就扁了嘴大哭起来。 蒋曦薇柔声哄着佑洺,见里面迟迟不见消息,佑洺在这里也不是事,于是对佑洺说道,“望月在未央宫里,佑洺愿不愿意去找她玩呀?不如母后让瑜楚姑姑送你去未央宫跟望月一起玩,等到母妃生了小弟弟,你再回来好不好?” 这几年望月在蒋曦薇身边长大,蒋曦薇也有了几分哄孩子的本事,三言两语的就哄着佑洺高高兴兴的跟着瑜楚去未央宫了。 蒋曦薇这才缓过神来去关心尚在里面生产的贤妃,好歹里面终于传出话来,说是贤妃已经稳定下来,已经用的上力了。蒋曦薇虽然经历了一次身孕,但是对于生产来说,她经验也不足,只知道,能用上力就是好事。 此时未央宫那边差不多都已经散了,有几个低位嫔妃知道皇后和贤妃交好,便也想进来守着,结果统统都被蒋曦薇打发了回去,连随后赶来的郭舒炎也只守到了晚间,又被蒋曦薇给劝回了建章宫歇息。 可不知是贤妃身子太弱还是怎的,一直说是马上要生出来了,结果拖拖拉拉的就拖到了十月初八的清晨,贤妃才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是个有些孱弱的小公主。 那孩子瘦小的很,说跟小猫想象大概也没有人会反对。蒋曦薇见了也不禁皱眉,上个月佑弘抱到自己身边的时候除了皮肤是红红的之外,全身都是肉呼呼的。贤妃虽然体弱,但是这几个月一直是有太医盯着,补身的东西也是源源不断的送了进来,孩子怎会如此瘦小。 等到一切安顿下来又将素日伺候贤妃的太医召至未央宫询问,太医也只说贤妃本就身子不好,前几年长子夭折后太过伤心,恐怕那时候就伤了根本。生佑洺的时候也是艰难万分,这一胎就更不好说了。 而后蒋曦薇也没兴趣听他长篇累牍,直言小公主身子太过瘦弱,日后是否能够调养的回来。太医听了这话,不由面露难色,只说尽力而为。 蒋曦薇听了这话心中也有了分寸,在贤妃面前自然也不会提起这话,只说小公主一切都好,让她安心坐月子。郭舒炎那边也只是随口提了提,并没有往深里说。 等到进了冬日,贤妃亲自给小公主定了小字,名唤随风。蒋曦薇隐隐感到有不祥之感,奈何贤妃喜欢,也就同意了。郭舒炎本就宠爱贤妃,见她生这个女儿辛苦,连带着对这个女儿也多了三分关心,定封号时也同望月一样,定了国公主的爵邑,号楚国公主。 蒋曦薇自然是不介意这些,有那起子好事之人说是郭舒炎不喜欢望月,所以才给了一个庶女国公主的封号。这些话传到贤妃耳朵里,本就不好的身子更是羸弱了几分,直到蒋曦薇亲自上门剖白一番才让她有所好转。 等到这一切终了,蒋曦薇终于想起,在冷宫的寇贞宜,也该找个机会处置了…… 蛇信惊马嘶(中) 冷宫,一向是后宫最荒凉的地方。大秦的冷宫,墙壁比别的宫室都要高,都要厚。无论冬夏,这里永远都是阴冷的。 卫连在前带路,穿过一大片枯黄的草地,前面就是冷宫。寇贞宜被安置在一处还不算是很破败的宫室里。 “她最近怎么样?”蒋曦薇冷声问道。 看守的小内监恭敬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她一日三餐每一餐吃的都很多,然后每天就是不停的咒骂。奴才们遵照皇上和娘娘的意思,谁都不跟她说一句话,所以这几天她的精神萎靡了很多。” “很好。瑜楚,拿银子赏他!把房门和窗门打开,本宫要进去看看。”那小内监接过瑜楚递进来的银锞子,用钥匙将锁着的房门打开,自己便退到了远处。 “卫连,你带着人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出入!”蒋曦薇知道这地方没有人会出入,但仍是吩咐了一句,之后便踏进了那扇门。 房内布置极为简洁,面积也不大,只能容得下床榻还有桌椅。床边摆着一桌两椅子,走不过五步就是挨着墙角的床榻。帐子里的人想是意料不到有人会开门,每日的膳食都是从窗中递进来的,之后再将窗子紧紧锁住,所能见到的光亮只是透过门缝进来的一点点,乍然见到光亮,寇贞宜直接愣住了。 “寇姐姐这么地方真不错呢。连帐子都是上品的细活,堪比四妃的水准了。只是这地方阴冷潮湿,姐姐在月子里就搬到了这里,现在只怕是腰膝酸软吧?” 寇贞宜听出是蒋曦薇的声音,不由挣扎起来,向蒋曦薇扑了过去,“蒋曦薇,你个贱人!”她想要抓住蒋曦薇,谁知才奔下来,双腿就一发软,走不过三步,就已经跌到在地。 一双精致的绣鞋落在自己眼中,蒋曦薇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意味,“自你生产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是不是觉得身上越来越容易没有力气?是不是一直恶露未消?” 寇贞宜抬起头来,眼神变得狠厉起来,“你在我的饭食中下了手脚?” 蒋曦薇微微点都,“寇姐姐哪里的话。秀奴瑜楚,去将寇姐姐扶起来,再把皇上赐下的清炖乳鸽汤给端上来。”说罢径自走至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见寇贞宜对那碗汤眼神飘忽,不由说道,“放心,那汤是皇上用过的,留了一碗给你。” 寇贞宜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实在不像话,虽然住的铺盖都是好的,但是一日三餐却难以入口,每顿不过是一碗米饭、一碗汤,还有一碗没有几块肉的素菜。这让锦衣玉食多年的她有二十分的不适。如今眼前的一碗乳鸽汤让她不得不心动。见蒋曦薇眼神看向外面,知道她不会下毒害自己,否则自己不明不白的死了,她也逃不了。于是也就无所顾忌,拿起勺子吃了起来。不过片刻,那汤就已经快要见底了。 “皇上已经立本宫的儿子为太子了。”蒋曦薇这么一句话,让寇贞宜身子不由一震。“你指使你母家毒害本宫的事情,你还真以为没人知道吗?还有,你指使荷香去跟舒雨说你还活着,让舒雨进宫来逼问本宫,这些事情,皇上都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我现在还好好的活着,说明皇上还不想让我死!我倒要问问你了,你的孩子做了太子,那我的孩子呢?我可记得是被林瑜楚抱走的!” 蒋曦薇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寇贞宜的问题,“你这么些年呆在皇上身边,却不惜恩,总是向宫外传递消息,皇上也恼你有段时间了。而且因为你指使荷香说了一番不知轻重的话,差点害他失了嫡子,他又怎会疼爱你的孩子?” “其实本宫若是你,就会一直乖乖待在建章宫,想办法先怀上身孕,然后去行宫待几年,没准就能名正言顺的进宫。但是你却很急,急着维护你的儿子,这本就让皇上不满了,你又急着为家族、为自己求取荣耀,你说皇上还会依恋你吗?先后不受你的胁迫,生生被你逼死,那你是不是也以为,我和先后一样呢?” “自你进了未央宫的那天起,就等于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落在本宫的掌控之中。虽说你一直谨慎,但最终你还是有选择的重用了云芝,可你却不知道,云芝本就是椒房殿的一等宫女,让她去安处殿就是为了监视你的。” 说到最后,蒋曦薇幽幽说了一句,“这汤味道怎么样?” 寇贞宜一愣,“你什么意思?” 蒋曦薇含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你刚才不是问我你的孩子去哪儿了吗?他就在你的眼前呀!” 胸中忽然有恶心的感觉,想要呕却呕不出来,寇贞宜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她努力定下心神,“不可能,这是皇上的亲骨肉!” “亲骨肉,那又怎样?后宫的女人那么多,难道只有你能给他生孩子?还是你在他心中真的有那么重要。恐怕你自己也明白,皇上看重你,除了依恋之外,仅仅是希望利用你来辖制寇家,让他们放弃用力雍王。但是这么些年,你片刻也没有忘记过要扶持舒雨,时间久了,再大的情分也抵不过他的江山了。” “再说了,你的孩子不过是个孽种而已!”蒋曦薇说这话的时候,挺腰站了起来,颇有些居高临下的盯着寇贞宜。 “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是你在骗我!”寇贞宜口中虽然不承认,但仍是止不住抚着胸口干呕起来。 “皇上给那孩子找了个很好的乳母,将他喂养的白白胖胖的,才动手的。不过姐姐放心,内脏什么的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一点不会恶心到人。还有,这汤足足炖了十二个时辰呢!另外,为了给姐姐补身子,还加了当归,黄芪呢!” 寇贞宜喘着粗气,双眼通红,“你刚才说过,皇上也喝了这碗汤对不对!” “对,姐姐好记性。” “不可能!皇上不可能杀了自己的儿子,一定是你杀了我的儿子!”寇贞宜摔了那汤碗,想要上前抓打蒋曦薇,可惜她现在压根没什么力气,一下子就被秀奴给推到了地上。 蒋曦薇走到寇贞宜面前,抬起脚狠狠地在她那双保养得宜的玉手上踩下去。寇贞宜连声呼痛,但是却没有力气起身,而蒋曦薇也丝毫没有松脚的意思。 过了半响,蒋曦薇方才抬起脚来,她弯下腰扳起寇贞宜的脸,一字一顿道,“自拟出现在本宫面前,本宫就对你深恶痛绝。本宫对皇上一片深情,好不容易才换的了三分情意。而你的,却靠着先帝和皇帝的庇护在活着!本宫的父兄为皇上尽忠效力,而你的家族,除了你的叔父之外,都是尸位素餐之人,却能得享尊荣!本宫又怎会让你在宫里一味得意呢。” 当时自己对她百般刁难,虽然觉得蒋曦薇没有真正对自己屈服,但是却一直以为她拿自己没有办法。上次假装要给自己打胎不过是苟延残喘的想要保持一点皇后的尊严罢了。直到如今才知道,她一直都在等机会给自己致命一击。 “你想念的舒雨被远远的打发到了西南,那地方路远山高,又常年闷热,不知道舒雨会不会适应,不过有成王在,舒雨应该会过的很好吧。寇贞宜,你出现在我面前羞辱我,指使你的父兄给我下毒,你可当真是好谋算。” “不过现在,吃了自己的儿子,你可觉得好受吗?味道是不是很好?连皇上都说,滑嫩无比!” “蒋曦薇,你个贱人!”寇贞宜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废物!”蒋曦薇斜了她一眼,转身翩然走了出去。 冷宫门口,三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见蒋曦薇出来,连忙上前行礼,“娘娘万福。皇上命奴才来送寇主子出宫!”他的身后已经备好了一顶再普通不过的轿子。 “三宝公公有礼。本宫已经遵照皇上的意思,把那汤给了寇姐姐,现在想来是药效发作,寇姐姐已经晕了过去。公公可以进去了。只是不知皇上打算将寇姐姐送到哪儿去呢?” “皇上预备将寇贞宜送到甘泉宫去,那里没什么人,便于安插侍卫。时候不早了,奴才要进去了。”语毕,三宝便进了冷宫,而蒋曦薇则回宫不提。 三宝进了冷宫,见到寇贞宜果然如皇后所说,晕倒在地不省人事,当下也没检查,直接就要将寇贞宜塞进轿子里,谁知就在此时,寇贞宜醒了过来,尖叫着就要挣脱开来,眼见是疯了,幸亏三宝带了几名得力的小内监,一掌甩在她脸上,让她再次晕了过去。 “你们把她捆紧了,现在就立马送出宫去!不得有失!”三宝厉声道。 那顶轿子很快就出了宫门,向城外走去,静静悄悄的没有人注意到。只是,不知何时,昏迷的寇贞宜醒了过来,虽然手脚被绑不得动弹,嘴里塞着东西也喊不出来,但她依旧感觉到了,脖子上的香袋一直还在。 还在就好,香袋还在,自己的家人就一定能找到自己!蒋曦薇,你等着!寇贞宜的眼神中已不是疯癫,而是清明! 蛇信惊马嘶(下) 回了未央宫之后,蒋曦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自己有些疲倦了,让秀奴她们服侍着卸了妆饰之后就歇下了,不多时就睡着了。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蒋曦薇蓦然醒转,抬手掀开帘子,“秀奴!” “小姐,怎么了?” “怎么会有孩子的哭声,你去清凉殿看看,是不是弘儿又闹了。”这么一闹蒋曦薇也睡不着了,索性坐起来让人给自己挽了发,斜倚在床榻之上。 不多时,秀奴引着怀抱着佑弘的奶娘进来了,“小姐,是太子殿下哭了。才刚有宫女不小心撞翻了东西惊醒了太子,所以太子哭闹了惊扰了小姐。” 蒋曦薇示意奶娘将佑弘递到自己怀里,轻声哄了几句,居然也止住了佑弘的哭声。佑弘虽是早生了几日,但是也是白白胖胖的,谁知还未满月就闹了腹泻,快两个月的时候又换了一次奶娘,而且比望月还要爱哭。只是望月爱哭是因为那时候身边没有人照顾,是冷了饿了才哭。而佑弘生下来一切待遇优厚,却还是爱哭。 那奶娘是后面才进来的,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对于佑弘的身世也是一无所知,此时她一心想要巴结蒋曦薇,见佑弘在蒋曦薇的怀里不哭了,便陪笑道,“到底是母子连心,皇后娘娘抱着太子就不哭了,奴婢却要哄很久呢。太子现如今小脸渐渐长开了,和皇后娘娘也愈发相像了呢。” 侍立在一侧的瑜楚脸色一变,想要开口呵斥奶娘,但又觉得有些欲盖弥彰,只好选择闭口不言。蒋曦薇望着怀里的佑弘,轻声说道,“这孩子一点也不像我。” 瑜楚知道蒋曦薇的心病又犯了,赶忙对奶娘说道,“皇后娘娘身子乏了,你先将太子抱下去吧。”奶娘闻言,想要上前将佑弘抱过来,谁知道佑弘又哭闹了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罢了,你先下去吧,待会弘儿睡熟了你再进来抱出去。”蒋曦薇摒退了奶娘,细细盯着怀中的孩子,不自觉地,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这宫里没有人会知道太子的身世,您就是他的母亲。”瑜楚软言安慰道。 “我明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可看见他就会想起本宫那个夭折的孩子,若非寇贞宜指使外人下黑手,佑弘又怎能成为太子?别看皇上说过会让我的儿子做太子,可是废立国本,哪儿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而且我的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调养好,再生一个儿子也没那么容易。” 瑜楚蹲下身子给蒋曦薇轻轻揉着腿,“寇贞宜眼见是没有机会再得帝心了。甘泉宫离上京有千里之遥,宫里女人这么多,皇上哪儿会有心思想她。娘娘现在要想的是该如何抚育太子,娘娘将太子养的越好,皇上便越会看重娘娘,这是其一;其二娘娘得和母家,尤其是长房那边搞好关系,别让他们产生对付娘娘的心思;其三,还有小心那些盯着后位的人,把握住中宫之位与权势。娘娘是有决断的人,怎会在这个时候乱了分寸。” “可是,我的心……” “娘娘不明白吗?在这宫里,什么都可以有,偏偏就不能有心。且看贤妃娘娘,这么多年身子骨一直不好,焉知不是对皇上用心太过呢。” 秀奴也劝道,“瑜楚这话说的是,小姐莫要太难过了。” 蒋曦薇长出一口气,又轻轻拍了拍佑弘,冷声道,“今儿咱们几个说的话差不多都是犯忌的,外面的人手可都安排好了?” “都被奴婢遣到外殿去了,咱们的声音谁都听不到。娘娘出事之后,奴婢将未央宫上上下下都查了一遍,不干净的宫女内监还真有几个,不过都被打发出去了。不过有件事,奴婢觉得好生奇怪。椒房殿的宫人们都说,香儿姑娘和云芝这段时间走的很近,而云芝近几个月花销极大。”瑜楚说的小心翼翼,虽说自己一直得主子看重,但是事涉主子的陪嫁侍女,自己还是得小心才行。 秀奴听了这话,也说道,“瑜楚这么说,奴婢也想起来了。这两个月香儿三番五次跟奴婢借银子,一借就是十两,加起来也由几十两了。顶的上大半年的例银了。奴婢好生奇怪,在椒房殿里奴婢们用的东西都是由专人送来,几乎没有用钱的地方。奴婢也曾问过香儿,她也只说是家里出了事情。” “这可怪了,香儿是家生子,她家里有事咱们怎么不知道?”蒋曦薇也怀疑起来,外间忽然就响起了云芝的声音。 “卫司宾,皇后娘娘正在里面,这边请。” 瑜楚脸色一变,殿门口自己早已安排好了人,香儿去领例银,云芝被自己打发去小厨房安排晚膳,怎么不经通报就领着人进来了!想到这儿,脚步已经迈出去,轻声呵斥道,“喊什么!娘娘正在哄太子殿下睡觉,小心惊着太子!” 云芝听了这话笑言,“瑜楚姑姑说得对,奴婢莽撞了。只是卫司宾已经来了,总不能让她再出去吧。” 瑜楚斜了云芝一眼,将卫司宾引进了内殿。卫司宾行礼之后偷偷抬头看蒋曦薇,见她脸色不对,知道自己这么贸然进来已让皇后有些不快了,加上皇后怀里还抱着太子,故而轻声说道。 “皇后娘娘,这月二十一是冬至,按例命妇是要进宫,娘娘是要赐宴的。这礼本就与平日的不同,而且今年宫里添了一位皇子、一位公主,奴婢请娘娘的示下,赐宴是否要添些?” “前两年是怎么办的,你且说来听听。” “往年的规模是冬至赐宴例银为二百两,五品以上命妇觐见,每人一椅两几,御膳六品,御酒一壶,表礼一分。今年宫里添了两个孩子,应按三百两备办,七品以上命妇均可入宫,赏赐翻番,”卫司宾正要开口,云芝便抢先一步说道。 蒋曦薇冷冷望去,那目光带着质问与探寻,云芝不敢与其对视,只能低下头来。 “皇上前儿还说,最近朝中事情多,用度大,后宫不宜太过奢靡。此次表礼增一倍,七品以上命妇觐见,其余皆按常例就是了。对了只会百戏坊,不必有什么新鲜花样,上次那件事本宫现在还心有余悸。” “奴婢明白。” “明年宫里该放一批宫女出宫了吧?”蒋曦薇好似忽然想起一般,随口问道。 卫司宾一愣,“回皇后娘娘,明年宫里满了二十岁的宫女都要被放出宫去各自婚配。奴婢早已统计过了,未央宫里共有三十人需要出宫,云芝姑娘也满了岁数。” “按例宫女出宫要给一笔银子的,你去告诉郎世荥,这份银子也得赶快准备出来。对了,明年年初许淑媛要生产,年中是冯昭仪,到时候都会有宴会,你们的事情不少,也该早做准备。” “是。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卫司宾见状也就行礼退下。蒋曦薇见怀中的佑弘睡熟了,就示意秀奴将他抱了下去。 “云芝,刚才卫司宾的话你也听见了。瑜楚和秀奴是一早禀明不出宫的,香儿还未到年龄。倒是你,家中还有何人,有什么打算吗?”蒋曦薇脸上看不出因为云芝出风头而不快的神情,依旧是神色如常。 “奴婢家中父母双亲俱在,还有一个弟弟,年方十六岁。奴婢……奴婢也不想出宫了。”云芝有些扭扭捏捏的。 蒋曦薇玩味道,“这是为何?你家中既还有亲人,正该出去和他们团聚才是。没理由在这宫里埋没了一生。”她事前自然是派人去查过了,自从她去了安处殿,隔三差五她的家人都会收到她从宫里送出来的银子,比自己赏的要多许多。这个人的忠心,似乎并不可靠了。 “奴婢,奴婢想着,能多伺候皇后娘娘几年。”云芝随口编了个理由。她现在可不想出宫,这宫里的日子可比家里好多了,自己出去未必适应得了。 “你有这份心,本宫心领了。不过本宫不能看着你埋没青春,等到明年你出宫的时候,除了殿中省发的银子,本宫还会给你准备一份嫁妆。对了,瑜楚,去将本宫妆台上那个琉璃珐琅梳赏给云芝,你在安处殿辛苦了。” “多谢皇后娘娘!”云芝看皇后铁了心要打发自己出去,心中不由灰了大半,但仍是要谢恩才能下去。 等到云芝告退之后,蒋曦薇的脸色也愈来愈难看了。瑜楚见状也不敢多言,只端了一盏茶水上前,“娘娘喝口茶,润润口。” “砰!”蒋曦薇将茶盏重重撂在桌上,“本宫竟没想到,云芝会讨两头好!瑜楚,从今日开始,本宫不管你用什么理由,不准云芝再进椒房殿一步,等到新岁之后直接就将她打发出去!” “可是娘娘,云芝是知道寇贞宜的存在的,她也知道太子的真实身份。您不能将她这么随随便便的打发出去,否则一旦消息走漏,对娘娘来说绝非好事!” “行了,本宫知道了,先下去吧!”蒋曦薇冷冷道。 上元赏灯夜(上) 寇贞宜被送出宫之后,蒋曦薇的心情终于舒畅许多,至少不用每日再看到那张让自己生厌的脸。[.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临近新岁,宫中的事务繁多,蒋曦薇忙起来也就顾不上别的许多。 郭舒炎自然也不轻松,他和众人商定之后,决定采取蒋孝威提出的建议,积聚力量一次击溃百济。只是百济军权大半掌握在左家手里,若是一战打败百济,左家的权势便会更加如日中天,这是郭舒炎最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仅凭蒋孝威一人之力,恐怕还不能与他们抗衡。 而且,孙家掌握的京畿兵权,不宜再掌外面的兵权,冯家和前朝的关系若有似无让人无法放心,这样看起来还真的很头疼。只可惜,蒋孝文身子太过柔弱,否则让他们兄弟二人一同去辽东也好。前朝就有一位被追封为皇后的妃子,她的两位兄长就是共同镇守边境,成为一段佳话。 郭舒炎猛然想起,这次蒋孝威回来除了看望薇儿之外,还要准备他的续弦之事。自己恍惚记得,他选的是辽东总兵的女儿,似乎有些利用的余地。 “皇上,辽东那边送来的消息。”三宝捧着东西走进来,见郭舒炎脸色不好,也不敢大声说话。 郭舒炎随手接过,看火漆是蒋孝威送过来的,而且还是机密类。郭舒炎神色一肃,知道蒋孝威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来跟自己说,连忙走进内殿拆开了火漆。 三宝见状也不敢随意走出去,只侍立在隔断外。忽然听见里面有茶盏碎裂的声音,唬得他赶忙进去查看,只见地上满是碎片,摞好的奏折也被郭舒炎挥到了地上。 “传丞相、兵部尚书还有吏部尚书速来觐见,不容有失!”郭舒炎几乎是用牙缝说出的这句话。三宝听罢连忙小跑着出去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是蒋家兄弟第一次一同在太极殿议事。蒋南林是丞相自然有这样的权利,孙尧事涉兵权自然也回来,至于蒋南天,加封为太保之后也获得了光明正大进入太极殿同帝王单独议事的权利。 蒋南林虽有不满,但面上却是不显。而且事涉自家的事情,自然也顾不上许多。 “你们看看,现在左家已经嚣张到何种地步了?朕送过去的粮草有一半应该分给宣威将军那边,他们居然敢以青州大本营粮草不够为由把粮草全部都留了下来!而且居然还瞒着朕!朕已经打算择日出兵百济,难不成要让蒋孝威那边二十万大军空着手上战场!”郭舒炎已经怒火中烧。 “皇上息怒。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粮草顺利运过去。明年开春天气回暖之后大军就要开拔,在这之前,粮草一定要到的!”孙尧出言说道。 “朕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就算责问下去,左庶的理由也是理所应当,青州军士数量多,粮草消耗大。难不成朕要再征集一批粮草前去?天寒地冻,上哪里去征粮!” “皇上不要着急。”蒋南林说的慢条斯理,“臣多嘴问一句,皇上是希望左老将军那边先取得胜利还是宣威将军这边?” 郭舒炎冷哼一声,“自然是宣威将军这边。朕不希望左家再有什么战绩了。” “上一次孝威进京的时候曾向皇上提出,建议军中未婚的士兵同当地百姓结合,一方面增加人口,也能从事生产。现在此条建议已经实行了一段时间,皇上还恩旨免了他们的所有的税赋。臣认为,那二十万的粮草均可由此出。” “蒋相的意思,直接从这些军士平日里生产的东西里出粮草?由他们自行配备?” “回皇上的话,臣正是这个意思。皇上且细想想,辽东土地肥沃,纵然皇上免了军队的税赋,可年年进贡来的粮食数量仍然十分巨大,可想而知粮食的产量了。让那些在辽东俺安家的兵士自备粮食,由专人保管护送,战事结束之后若还有剩余,退回去就是。而且从辽东往西南去,一路上江水不少,江中捕鱼也可补充粮食。至于战马、军刀等辎重,京中兵器库中尚还富余,皇上可征选专人前去护送,不过这一次不必送到青州,而是直接送到宣威将军的驻地,幽州。若是左老将军问起,皇上只说给幽州补充军备罢了。” “蒋相的主意倒是可行。只是左家这样的做法朕甚是不满意。” “皇上若是想给左家一点教训也不难。只不过就需要蒋尚书的努力了。”听闻蒋南林忽然提到了自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蒋南天身子动了一动。 “蒋尚书乃吏部尚书,掌官员考课之事,恰好明年就是考课之年。”蒋南天听到这儿也算是明白了蒋南林的打算,这是打算将自己推出去得罪人呢!他建议皇上在这上面给左家下点绊子,但明面上看来是自己这个皇后的父亲给贵妃的家族在出难题。他倒是好算计,自己给皇上出主意得了好,这个人还得自己来得罪。 “也罢,朕再想想。你们三个下去吧。”郭舒炎眼风一扫也不说话了。这三人便也都退下了。这次可苦了蒋南天,在那里垂手站了许久,连一句话也没说上。 等到几人走出建章宫,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几人便都准备各自回府。蒋南天刚要想往外走,只听身后蒋南林说了一句,“我的车送去修了,今日就用你的车一起回去吧。”虽然心生奇怪,但也未有反对。 兄弟二人上了车之后相对无言,只等马车驶出了宫城,蒋南林突然开口说道,“刚才说的那件事你不必明着出头。皇后现在不宜和贵妃有明显的矛盾。” “那兄长所言的考课之事?”蒋南天没听明白这句话,有些愣了。 “官员的品德亦是考课内容之一,若是左家那边出了什么家风不正的事情,不用你出头,就有一大堆御史等着弹劾他们。而且为了平息事态,只怕左茂翎还会因此回京。到时候左老将军身边就无人可靠了,自然也就有咱们的机会了。” “左家和皇后同辈的人除了左贵妃和左淼然之外,还有一个左二公子。这个二公子也在国子监,想必孝文会认识,不过已经娶亲,咱们就从他身上下手。” “敬之明白大哥的意思。只是刚才皇上不置可否,咱们就这么下手……”蒋南天有些胆怯的说道。 蒋南林扫了他一眼,“刚才你没看见皇上的眼神,分明就是同意了。你就好好嘱咐孝文做这件事吧,若是成了,皇上自然知道是你的功劳。对了,尽量不要跟蒋家扯上关系。” “是,敬之明白。”蒋南天大抵知道了蒋南林心中所想,便答应了下来。等到马车到了蒋府,蒋南林下车之前又对蒋南天说了一句,“我给你出了这个主意,你也让你的女儿提拔提拔我的女儿吧。” 蒋南天听了这话没敢回答,只能进府不提。 未央宫里,蒋曦薇坐在佑弘的摇篮边,含笑看着望月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弄着佑弘。瑜楚侍立在侧,同她絮絮说着新岁各项物什的准备情况。外面仍旧是搓绵扯絮般下着雪,宫内烧着地龙,又加了几个炭盆,更是温暖如春了。 说到烟花的时候,瑜楚还特意说道,“因为正月十五是长公主的生辰,今年下边还特别送上来一个新奇的烟花,叫做什么‘金枝玉叶’,奴婢也不晓得是什么样子,倒是这名字看得出他们是用了心的。” “可都检查好了,别再出什么纰漏。”蒋曦薇只哄着佑弘,头也不回的问道。 “上次百戏坊的事情死了不少人,这次也严了许多,想来不会出什么事。而且燃放烟花的地方离宫中有距离,轻易近不了身。” “那就好。记得催催殿内省,冯昭仪和许淑媛生产的事情该忙起来了。”正说着,外面云芝来报,“禀娘娘,丽嫔小主与胡才人来了,现在就在外面。” “让她们进来吧。”不多时,丽嫔与胡才人就走了进来。丽嫔从贵人升为嫔之后,心情一直不错,她也的确不负丽嫔的封号,如同湖水般清澈的眼眸配上甜美的容貌,也算是后宫的翘楚了,郭舒炎又喜欢她娇俏,对她也是宠幸连连。她得宠之后对蒋曦薇依旧是温良恭俭,就连一向不夸人的太后也对她夸赞连连。她外面套着花色斗篷,花团锦簇,只把身侧胡才人给比了下去。 因着她来未央宫十分频繁,望月对她也算熟悉,见了她之后还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道,“给杜母妃请安。” “长公主有礼。”丽嫔不由心花怒放,长公主身份尊贵,冯昭仪能得她叫一句母妃都不易。自己还能得她这么叫一声,也不算辜负了自己对皇后的一份奉承。 “这外面还下着雪,两位妹妹怎么出来了,也不怕冻着了。”蒋曦薇嗔道,“还不快上茶。” 二人坐下之后,云芝端上了两盏姜茶上来,“小主请用。” 丽嫔抬眼打量云芝,不由开口说道,“你这丫头眼生的很,打扮上倒是出众得很。” 上元赏灯夜(中) 云芝不意丽嫔会发现自己装束,连忙解释道,“小主说笑了,奴婢原是安处殿伺候的,这几个月才被皇后娘娘调到安处殿来。”因着丽嫔他们入宫之前云芝就已经去了安处殿,故而寇贞宜被送走之后,对外都说云芝是新调过来的。 “原来是新来的,难怪不知道规矩。你且看看秀奴和瑜楚,她们俩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尚宫,也只穿紫褐色的衣衫。”丽嫔话没说全,以防蒋曦薇觉得她僭越。但是透过她的话,蒋曦薇也发觉,云芝穿了一件嫩粉色的衣衫。 “云芝,你先下去吧。”蒋曦薇也未显出什么情绪,又对丽嫔说道,“妹妹冒着这么大的雪过来,想必是有事情的,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语毕又让香儿她们几个现将望月和佑弘抱下去,只留丽嫔和胡才人在殿内。 说到事情,丽嫔有些拘谨,思之再三方才开口说道,“其实这事跟胡才人有些关系。上个月皇上有一次翻了郑贵人的牌子,结果那日甬道上积雪未化,郑贵人往建章宫去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结果皇上就又翻了胡妹妹的牌子,这便也罢了。后来有几次皇上同时召这两位伴驾,谁知最后都是胡妹妹留下了。郑贵人心里气不过,昨日就跑到明光宫里斥责胡妹妹狐媚,挡了她的宠爱。” “娘娘是知道的,胡妹妹性子和软,气急了也不会争辩,郑贵人就变本加厉,竟让胡妹妹跪在院中。臣妾那时去长秋宫看望贤妃娘娘,回去时胡妹妹都跪了有一会儿了,腿都麻木了臣妾连忙让人扶了胡妹妹起来,又让太医来开了药。臣妾想着这事还是禀告娘娘的好,所以才拉了胡妹妹前来。” 蒋曦薇暗衬,这郑贵人也够嚣张了,自己当初把她安置到长乐宫本是想让左贵妃来压制她,她在长乐宫倒是老老实实的,居然敢跑出来欺负胡才人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她抬眼看向底下的二人,丽嫔神色平常,而胡才人却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由感叹,当初第一次朝见时颇有自信的人去哪儿,怎么成了这么个胆小怕事的样子。 思索了片刻,蒋曦薇方才开口,“想来是本宫这几个月在宫里呆久了,于宫中人事惫懒了许多,才让郑贵人如此骄纵。本宫身为皇后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了。但是本宫却不能明面上罚郑贵人,否则郑贵人日后便会变本加厉的折磨胡才人。但是随便找个理由责罚又无法竟是郑贵人。本宫且问你们,郑贵人最让这宫里的人嫉妒的地方在哪里?” 胡才人不解其意,丽嫔却想明白了,“娘娘是说,她以一介女史的身份一跃成了皇上的嫔妃这件事?”虽然郑贵人被临幸的时候她们还未进宫,但是身边的宫女嬷嬷最是喜欢传播这些事情,自己自然就知道了。 “郑贵人最擅长的是做女红,以前宫里有个小才人,就是用这个趁着左贵妃怀孕的时候爬上的龙床。只不过最后因为太过嚣张,被左贵妃找了个由头给打发了,现在估计已是乱葬岗的冤魂了吧。”蒋曦薇这话说的有些虎头蛇尾,胡才人听得就更糊涂了,自然不会注意到身侧的丽嫔脸色都变了。 “冬天天黑的快,又下着雪,本宫就不虚留着两位妹妹了,先回宫去吧。这几日后宫还发着各项年例,哪里不够的就来跟本宫说。”蒋曦薇颇为客气道。 胡才人还想着自己和丽嫔是来求皇后娘娘帮助的,怎的皇后娘娘不出面就算了,连个主意都不给一个,刚要开口,却见丽嫔起身行礼如仪,自己倒不好多言了,只能跟着丽嫔退了出去。 “这丽嫔小主当真是聪明伶俐,胡才人真是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内里却是什么都没有。”待二人离开后,瑜楚一边为蒋曦薇揉着肩膀一边说道。她这话说的十分直白,丝毫不顾忌胡才人到底是郭舒炎的嫔妃一事。在她看来,想要在这后宫里生存下去,除了好样貌之外还得有足够的聪明。这宫里聪明的人有很多,蠢笨的也有不少,像是胡才人这般单纯的还真是少见。 “这个杜珂玥,他日若是本宫掌控不了她,绝对不能留下她!”蒋曦薇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已经闪出了狠色,“她太聪明,太知道自己的地位,所以她一点也不着急,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向前走。假以时日,这个人绝对能成为后宫的佼佼者。” “娘娘既怕日后掌控不了她,为何还要告诉她该如何为胡才人出头?”另外一边的秀奴问道。 蒋曦薇用玉轮揉着面部,“她这次要是能为胡才人出头,本宫反而觉得她还是有情有义的。反之,那么本宫刚才的话就绝对没有说错。” 此时,丽嫔的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皇后刚才说的话胡才人不懂,可自己全都明白了。皇后的意思是让自己利用左贵妃的心病来整治郑贵人,以左贵妃的手段来说,郑贵人要真是惹到了她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要利用左贵妃,谈何容易!自己犯得着为身边这个人出头吗? 丽嫔转头看向胡才人,想是感受到了丽嫔的目光,她抬起头冲丽嫔温柔一笑又低下头去。她手中捧着手炉,一步一步向前走的姿态,再配上她俏丽甜净的样貌,让人不得不动心。她承认,一开始帮助胡才人从承光宫出来就是看上了她的美丽,希望用她的美丽来拉住皇上,而自己也可以借机接近皇上。 她不是什么世家出身,容貌也并非一等一的漂亮,在这宫里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找到方法。讨好皇后,拉拢胡才人就是一招。可是自己从未想过还要为自己的棋子来铺路。 不管自己策划的如何周密,时候左贵妃总会回过味儿是自己在利用她,若是惹恼了左贵妃,自己恐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么想想看,真是让人头疼啊! “姐姐,你说刚才皇后娘娘那话有什么意思,我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没有明白过来。”胡才人忽然转过头冲丽嫔问道。 丽嫔一愣,“没什么,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恶人自有恶人磨。郑贵人这么嚣张,左贵妃不会容她太久,你且忍耐一段时间吧。” 胡才人柔柔一笑,“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昨日姐姐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今日又到未央宫来给我出头。我只怕,郑贵人知道了之后会来找姐姐的麻烦呢。” 丽嫔听了有几分感动,不由握住她的手,“不碍事,我好歹还在嫔位,郑贵人只是一个贵人而已,她不能把我怎样。若是她真的冒犯我,咱们就有正当理由去告状了,只一个对上不敬就够她受得了。这段时间你尽量别跟她碰到一块就是了。” “好。我明白了。”胡才人乖巧道。二人说笑着回了明光宫。 之后宫内的活动频繁起来,先是冬至各家命妇进宫朝见,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在之后就是小年和新岁。各宫各院都忙着打扫宫室,更换桃符。殿中省和六局之人忙得脚不点地,只因新岁是那些不受宠的嫔妃难得的添置衣物和首饰的机会,她们自然不会放过了。而且众人都想将自己的宫室打扫的干干净净,新岁讨个好彩头,来年好让皇上多看自己一眼。除了偶尔为份例之事偷偷抱怨之外,后宫之中竟是难得的平静。 而郑贵人却过得尤其艰难,她在宫里呆了不少年,左贵妃最忌惮宫女上位她是知道的。去了长乐宫之后她便是日日小心,一点不敢有僭越的地方。谁知左贵妃仍旧是看不惯自己,新年的衣料自己本应有六匹,结果左贵妃只送来三批,赏银也只送来了三分之一。新岁打点众人全靠这点赏银,如今不仅用这个来贴补自己,反而要搭进去许多,郑贵人心中的不快已经快堵到头了。 偏偏这段时间皇上好像忘记了自己一样,别说侍寝了,连伴驾的机会都没有了,就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遗忘在角落的。到时候自己好容易才爬上去的贵人之位可不都成了一个笑话。虽然宫女为嫔妃最高也不过婕妤之位,但是最后总也能富贵终老,家乡的苦日子自己是一日也不想过了。 郑贵人的怒气终于在上元夜达到了顶峰。那一日皇上要在未央宫摆宴,阖宫嫔妃都要出席。自己卯足了劲打扮,却在等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得知左贵妃早就出门了,而且还带上了其他的嫔妃,唯独没有叫上自己。 心中暗暗咽下一口气,郑贵人打起笑脸赶到了未央宫,所幸帝后未曾怪罪。坐下之后她不由想左贵妃那边看去,却看见自己一直喜欢的一匹青色绸缎被做成了衣服穿在一个小内监身上,顿时气结。这么一气,连丽嫔连连给自己关了几杯酒都没有在乎,尽数喝了下去。 过了不知多久,郑贵人只感觉酒劲上来了,连忙让宫女扶了自己出去醒酒。结果一出来,就看见那小内监在殿外乱走。 上元赏灯夜(下) 今日宴席蒋曦薇预备的用宫中桂花酿制的酒,度数不低,郑贵人酒量本就不太好,加之心情一直不好,见到那个小内监穿的衣服就火从心来,直冲着那个小内监就走过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小主,小主!您要干什么去啊!”身侧的宫女见郑贵人已经有些醉了,生怕她在未央宫里乱走惹出什么事来,连忙阻拦道。 “闭嘴!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着你来管了?”郑贵人转过头怒斥道,那宫女没少受过郑贵人的责罚,见她这般模样便也不敢多话了。 不过须臾,郑贵人已经走到了那名小内监面前。那小内监正看着院中盛开的一株梅花,没有注意到郑贵人的到来。郑贵人也毫不含糊,抬腿就将那名小内监踢倒在地,踢倒之后犹嫌不足,对着那小内监就狠命的拳打脚踢起来。 “贱东西,让你抢我的东西,让你不给足我份例!没有根的东西,不配穿这么好的衣服……”郑贵人犹自喋喋不休。 她的侍女见状不对赶忙跑了过来,看见地上躺着的人,尖叫出声,“小主,小主,您是疯了吗?这是皇长子啊!小主!小主!” “什么皇长子,你别管我!”郑贵人虽然不听劝,但手脚上的动作也慢了起来,她这才发现,那个被自己拳打脚踢的人发出的不是内监那种尖利的声音,而是小孩子的哭声。 她的酒猛然被吓醒了一半,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但是此时已经晚了。殿内的人已经听见了外间孩子的哭声,都走出来查看,正好看见了她踢打皇长子的一幕。 左贵妃疾步上前,也顾不得别的什么,现将佑盛从地上扶起来,看着新作的袍服已经沾满了灰土,小脸也已经快要鼻青脸肿了,当即就怒了,转过头就狠狠的给了郑贵人一巴掌! “贱人!皇长子也是你打得的?!” 郑贵人十分惊慌,下意识的向郭舒炎看去。但郭舒炎此时亦是满面怒火,冲她喝道,“跪下!”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打大皇子的。刚才是有一个和大皇子穿了一样颜色衣衫的小内监惹怒了臣妾,臣妾喝了不少酒,故而就想惩罚一下那个小内监,臣妾也不知道那个小内监怎么变成的大皇子!” “胡说!”左贵妃掌不住说道,“你仔细看看佑盛身上穿的衣服?那是今年外面进贡来的最名贵的衣料,岂是一个小内监可以穿的?本宫知道,你是不想住在本宫的长乐宫了,觉得是本宫压了你的恩宠,就算如此你大可以去跟皇上说呀,犯不着报复到孩子身上吧。”左贵妃看看儿子哭的可怜,更加生气了! “贵妃娘娘,嫔妾对您绝对没有任何怨言,请您一定要相信嫔妾啊!嫔妾真的是看见了一个青衣小内监。不信,不信您问嫔妾的侍女!” 郭舒炎指着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侍女问道,“你也同你们小主一样,看见了什么青衣小内监?” 那侍女瑟瑟缩缩道,“奴婢…奴婢没看到什么青衣小内监。奴婢只知道,小主今日喝醉了酒,出来醒酒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直接冲着大皇子去了,奴婢没阻拦住,想着许是小主有什么好要对大皇子说,也就没放在心上。谁知小主走到大皇子哪儿,就对大皇子拳打脚踢起来!皇上,奴婢什么也不知道,皇上饶命啊!” 郭舒炎听了这话,对郑贵人冷冷道,“你还有何话说?” “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郑贵人此时大概也知道自己是被人摆了一道,但是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只能一味叫冤。(.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郑贵人对于郭舒炎而言,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嫔妃罢了,而佑盛却是他素来喜爱的儿子。二者比较,自然是佑盛比较重要。郭舒炎也不等郑贵人再解释什么,直接下令道,“来人,将郑贵人拖下去!郑氏心肠歹毒,意图谋害皇嗣,着废去贵人之位,打入冷宫。正月里不宜见血,就等到出了正月之后再说吧!” 郑贵人听得此话,郭舒炎居然因为这个而直接赐死自己,一口气提不上来晕了过去。此时她已经不是什么贵人,故而直接就被侍卫粗暴的拖了下去。 左贵妃也颇惊讶于郭舒炎的决定,但这件事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仍旧屈膝道,“多谢皇上为佑盛主持公道。” “无妨。”郭舒炎淡淡说道。等宴会散了,郭舒炎也没有回建章宫,直接就留在未央宫。众人知道这是陪伴皇后的日子,又赶上了郑贵人的事情,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触霉头,纷纷回宫了。 郑贵人被打入冷宫之后,胡才人总算是安下心来,不用再担忧郑贵人会来找自己麻烦了。不过她只顾着自己高兴,却没发现丽嫔开始变得忧心忡忡。 丽嫔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个计划这么轻易就成功了,也没想到郑贵人的命就这么丢了。当她终于决定帮助胡才人整治郑贵人之后,她又去了未央宫,跪倒在蒋曦薇面前。 “臣妾一人势单力薄,求皇后娘娘帮帮臣妾!”自己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唇舌才能获得皇后的帮助。谁知皇后听了她的话之后,直接就让人取出了一匹青色的绸缎。 “本宫那日听说,长乐宫发新岁的布匹时,郑贵人看中了这个花样,结果却被左贵妃给拦了下来,给佑盛做了一身衣服。你就拿这件衣服去勾起郑贵人的怒火吧。”皇后对自己说的话,想来是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只能由自己来想。 “还有,丽嫔可是做好心理准备了?此事说小不小,很有可能让皇上怀疑是左贵妃为了扳倒郑贵人而使出的苦肉计。左贵妃若发觉了这点,有心查下去,总会查到你身上。为了胡才人,你愿意做这件事?” 这句话在自己脑海中盘旋了百转千回,最终自己坚定的答道,“皇后娘娘,胡才人自入宫以来一直同臣妾交好,臣妾觉得宫中能有这样一份情意实属不易。所以才想要帮助胡才人。” 皇后的眉心动了一动,“也好。本宫也不妨多告诉你一些。这件事最好是在上元节发生,其他日子都有外臣,这种事情不宜让外朝得知,这是其一。其二,本宫到时候会准备些烈酒,到时候你该如何把酒给郑贵人喝下去,就看你的了。” 自己最终是恭谨答应了。之后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忙碌起来。先是收买了郑贵人身边的小宫女,又用那匹绸缎做成了内监的衣服,穿在了一个早已安排好的内监身上。头一件事不算难,那个宫女平素没少被郑贵人责打,对她十分不满。后一件事却费了不少心思,既不能让旁人看见,也不能让郑贵人注意不到,最后还要让那个小内监顺利脱身。 果然,郑贵人按着自己的想法走了下去,只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郑贵人就这么容易的被赐死了,皇上甚至没容她多申辩几句就毫不犹豫的下了命令。 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午夜梦回,自己总是会想到那一日郑贵人眼中的绝望与不甘。自己也总是感叹帝王的恩宠是如此淡薄,轻而易举就吹散了。正因为此,自己才要好好谋划,不能让皇上忘了自己,要让自己在这深宫里活下去! 此事完了之后,郑贵人这个名头很快就被人遗忘了。许是郭舒炎过后想起真的以为是左贵妃在用苦肉计,一个多月都没有召幸左贵妃。只不过左贵妃尚未明白过来,只是心中烦闷,并未多想。 新岁过了不久春天就来了,宫中的柳树也落下了不少柳絮,遍地都是美丽的景色,而贤妃却无心观赏这些。因为自己喜欢柳树,所以在长乐宫里也种了几棵柳树,开春之后本来打算抱着随风去园中看一看柳树,谁知随风碰到柳絮之后竟然脸色紫绀,呼吸困难起来,感觉就挺不过去一般。 所幸太医来的及时,随风捡回了一条命,太医细细检查之后才发现,随风竟从娘胎里带出了哮喘这个治不了的毛病。不仅以后柳絮要尽量避免,羽毛一类制成的衣物也不能再用。除此之外,不宜疾奔,不宜生气,注意的事情非常多。能不能顺利长大就更是另外一回事了。 贤妃知晓此事之后,没少在晚上偷偷哭,又祈求上苍将女儿的所有病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结果忧思过度,再次病倒在床。 郭舒炎为此焦急不已,不仅时常前去陪伴,又召了孙家人入宫陪伴,只是此事未有贤妃一人想明白了才能解决,众人的关切却让贤妃更加烦闷。 最终,蒋曦薇想出了个主意,为让贤妃放宽心,提议郭舒炎带着宫中嫔妃去上京城外的通明寺祈福,也正好让贤妃散散心,郭舒炎思之有理,便也下旨到殿中省去准备。 佛前欲明心(上) 殿内省得了旨意之后便迅速准备起来,郭舒炎难得下旨出去游玩一番,自然是要精心准备了。而且这次郭舒炎特地下了旨意,阖宫所有嫔妃都可以前去,而且还要住上几日才打算回来。要知道,这通明寺不仅是寺庙,其景致亦是国中一绝,出了寺庙五里之外就是一处行宫,到时候也要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众人听了这话都高兴不已,连忙准备打点起行李之类。久居隆福宫的太后这次也难得同意去通明寺,郭舒炎自然是不会反对,但是那些嫔妃却不高兴,有太后在她们就必须小心些,若是为了皇上做出些出格的举动,太后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无论众人是如何想的,通明寺之行如火如荼的准备了起来。钦天监再三斟酌之后,将日子定在了五月初一,正好可以在通明寺那边将端午也过了。除了皇后可以带四名侍女之外,其余嫔妃只可以带两名,剩下的都留在宫中看管门户。 五月初一一早,所有车驾驶出宫门,向通明寺浩浩荡荡而去,直到下午才到了通明寺,等一切都安排好了都已是太阳偏西了。众人都忙着安顿东西,折腾了一日也累了。郭舒炎也传下话去,今日不传召任何人,都各自休整,明日一整天众人可以在寺庙内逛一逛,等到后日还有一场盛大的法会在等着众人。 蒋曦薇住在客舍中的清心阁,虽然条件不如宫中,但只是住几日也就无所谓了。等到掌灯时分,隆福宫的卫嬷嬷过来说太后有事请蒋曦薇过去一趟。蒋曦薇依言去了,只不过并没有去太后的住处,而是去了庙里的小佛堂。 这小佛堂里面供着舍利子和佛祖等身金像,轻易是不会放人进来的,只有寺内得道的高僧才有资格进来,这些年太后没少给通明寺布施,也是可以进来的。 蒋曦薇踏进去的时候,太后正虔诚跪在佛像面前,口中念念有词,殿中烛火闪烁,暧昧不明。蒋曦薇没有打扰太后,而是静静的立在太后身侧,等候太后念完佛经。卫嬷嬷将人领进来之后也退了出去,小佛堂里只有这姑侄二人。 “曦薇,当年哀家要你预备入宫的时候,你可有恨过哀家?”不知过了多久,太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蒋曦薇沉默片刻,“有,那时候我有了喜欢的人,但是却不得不入宫。只是后来发现喜欢的那个人就是皇上,这份心也就淡了下来。” “哀家嫁给先帝的时候,是十五岁,是太祖赐婚。那时候,母亲还是侧室,一介庶女能够嫁给太子该是多大的福气!人们的恭喜让母亲很高兴,父亲也难得的高兴了几日。只是没有人来问过我的意见,人们都觉得我能嫁给太子已是不易,而且一进府就是良娣,哪里还会有什么不满。”太后的故事如涓涓细流般流了出来。 “其实哀家并不喜欢先帝那样的男子。哀家喜欢的是像父亲那样,横刀立马,浴血奋战的男子,而当时的太子却太过柔弱了。如果他不是独子,太子之位绝不会属于他。那时候我真的很不开心,我不想嫁给这样一个软弱的男子,我不求他像太祖一样南征北战,我只求他能够再强势一些。” “等到嫁过去我才发现他并不是我想象的样子。他外表软弱,内心却很强大。他和太祖虽是亲生父子,但是太祖疑心太重,为了保住地位和性命,他就只能选择做一个弱势的太子。刚嫁给他的时候,他对我很好。他说我名字中带着个枫字,于是就让人收集了漂亮的枫叶,我们两个人就在上面题字,他还教我用将枫叶拼成图案贴在画纸上。后来,我对他就渐渐动心了。” “等到哀家生下炎儿,太祖和敏孝皇后开始瞩目我们母子之后,他就变了,他不再踏足我的房内一步,我和当时的太子妃一样,都有名无实。我知道,他是觉得我是被太祖派进来监视他的人,觉得我会背叛他,所以才不愿意理我。那些年,哀家的眼泪都流干了,最后一滴也不会留下来了,南林在外面渐渐站稳了根脚,哀家也有了念头,要将炎儿扶上那个位置。” “他做皇帝的时候对寇贞宜的偏宠可以说是不可思议。无论朝臣们如何上书,甚至有大臣还为此撞了柱子,他都统统不理会,好像后宫只有寇贞宜一个人一样。不过,至少在这个时候,哀家终于找到了将炎儿扶上去的机会。蒋家掌握了大权,哀家又用联姻笼络了左、孙两家。后来先帝病重,我便直接掳走了舒雨。那时候他还不到两岁,在我面前就知道哭哭啼啼,我狠了狠心,将他带到先帝面前,威胁先帝,若是不传位给炎儿,我就将他最宠爱的儿子当即摔死他面前……” 太后说的这些话,有一部分是蒋曦薇是知道的,但是大部分都是她第一次听说。这是属于太后和先帝的故事。原来她和先帝并非如传言那般,从未有过感情。至少她现在知道,先帝曾经和太后有过一段恩爱缱绻的时光。 “我对先帝说,当年我并非奸细,为何不相信我?为何这么多年冷落我?我像个疯妇一般癫狂,吓得一旁的舒雨嚎哭不止。可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舒雨身上。那时候他已经不能动了。都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是关心着寇贞宜母子。我好恨,我好恨!”平素端庄的太后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蒋曦薇见状蹲下身子,在太后身边的蒲团上跪了下来,轻抚太后的肩膀。“姑母若是怨恨先帝,只能来日到了皇陵再好好质问。若是怨恨寇家,曦薇今日就将话放在这里,曦薇他日也绝对不会让寇家好过!” 太后并没有说话,静静的佛堂中似乎可以听见若有似无的哭声。过了半响,太后方才缓过劲来,“咱们俩在佛祖面前说这些,没得玷污了佛祖。那几年我实在憋闷不住,就会找理由跑出太子府,找个寺庙静静心,听一听佛经,心理就平静了许多。丫头,他日你若心中烦闷,记得也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你自己静静心才是。” 蒋曦薇听到这儿,大概明白了太后今日要跟自己说的事情。当年先帝对太后未必没有感情,后来的冷落也不一定全是因为猜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罢了。太后一方面想要排解一下心中的往事,另一方面也告诉自己,若是以后自己也有了这样的遭遇,一定要找到一个排解自己的方法。 “皇上是明君,日后的嫔妃不会在少数,这些未进宫之前曦薇就已经知道,也会想办法排解自己。如今虽然有时候心中会不舒服,但是也不过一会儿就罢了。” “现在炎儿对这些嫔妃都不过平平,就算是左贵妃的盛宠也比不上当年寇贞宜的三分之一。若是以后遇见了这样的人,你切不可因为你对皇上的情意而乱了阵脚。唯有静下心来,伺机而动,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毕竟你是他的皇后,你可以为他做的事情是那些嫔妃比不上的,她们只能伺候他高兴,而你却不仅能伺候他,还能扶持他,这就是你最大的优势!” “曦薇知道了。”太后听见蒋曦薇如此说,显而易见是听进去自己的话了,不由也笑了笑。姑侄二人起身之后又一起用了斋饭,蒋曦薇方才回去。 结果回了清心阁刚要歇下,贤妃那边就有消息传来,说是楚国公主的哮喘病犯了,情况紧急。蒋曦薇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坐了轿辇赶过来。 所幸出游的时候,太医必然都跟随在身侧,看随风的病症之后又赶忙开药煎药,过了不多时,汤药就端了上来。 那汤药是专治哮喘的,但是入口苦涩,成人都喝不下口,更遑论随风这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儿了。已经加了不少砂糖,但仍是无法入口。 “皇后娘娘,事到如今,只能让人抱着公主,微臣强行给公主灌下去。只是这件事谁来做……”太医说的吞吞吐吐。 蒋曦薇自然明白太医的难处,这公主是金枝玉叶,宫里奴才宫女谁敢做这个杀头的差事。而贤妃身子又不好,搂抱随风都不容易,事到如今,只能自己做一回“恶人”了。 蒋曦薇也不含糊,当下就将随风抱进怀中,紧紧搂着,由旁边的宫女硬着将药一勺一勺灌进随风的嘴里。随风因为哮喘发作而呼吸困难,抽搐不止,等到汤药喝下去,蒋曦薇已是满身的汗了。 不过汤药起了作用之后,随风的呼吸也随之平稳下来,只是药汁的苦涩依旧停留在嘴里,让她依旧哭闹不止。蒋曦薇抱在怀里哄了一会之后就交给奶娘下去喂奶。屋里的人这才放下心来。 蒋曦薇理了理衣衫,眼风一扫,对这那几个宫女仆妇吼道,“跪下!” 佛前欲明心(中) 屋里人都惊了,但皇后发话不得不遵,只能都依言跪在了地上。帐子里面的贤妃时不时也咳上几声,只是没有半点反对蒋曦薇的意思。 “公主患有哮喘之事长秋宫人人皆知,有什么注意禁忌太医也都对你们说过了。好好地公主怎么会犯了病?”蒋曦薇面有怒色。自她入宫以来,贤妃待她一直是真心,自己自然也不会辜负她的这份心,她的身子弱掌不住长秋宫的人,那么便由她来帮贤妃掌管。 茗儿膝行上前,“皇后娘娘,自从知晓公主得了哮喘之后,殿内的人都是万分小心,我家娘娘连殿内的柳树都让人砍了,太医吩咐不能吃的,奴婢们也从来不敢喂给公主。只是今日寺里的僧人进贡来去年留下来的木瓜,奴婢们想着这东西十分难得,就磨成果泥喂给公主吃,谁知竟让公主犯了病!”语毕,伏在地上哀哀哭泣。 蒋曦薇沉吟片刻,命人将白太医请来询问。白太医回禀道,“木瓜虽然是好东西,但是不宜得了哮喘的人吃,公主年纪小所以吃了一点就犯了哮喘。宫中一向很少吃木瓜,宫中太医一时想不起来公主不能吃木瓜也是有的。” “既然是你们事先不知情,那本宫这次也不多罚你们,扣三月份例!”蒋曦薇冷冷说完,又快步走到贤妃床前,轻声道,“姐姐放心。白太医在这里,我让他再详细给你写一份随风日常生活中要注意的事情,你照做就是。这病只要调理得当,没什么的大碍的。” 贤妃又咳了几声,眼中已含了泪意,“这孩子这样没福,想长大都这般不易。” “姐姐哪里话,随风是金枝玉叶,自然会平平安安长大的。”蒋曦薇说完这话就起身离开。夕颜依礼代替贤妃将蒋曦薇送到门口。 “给你们这儿送木瓜的僧人长什么样子?”夕颜听了这话抬头望向蒋曦薇,她脸上的笑容在踏出屋门之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恼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宫里来了这么多人,木瓜怎么偏偏就跑到贤妃那里去了,给本宫查,查查送木瓜来的僧人到底是谁!”回清心阁的轿辇上,蒋曦薇对卫连冷冷道。 有供奉东西之事必然要先经过自己的同意方可送下去。那僧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送木瓜过去,分明就是存了让随风犯哮喘而亡的心思。刚才自己怕贤妃听了难受才忍住没发,连她屋里的人都没有准备审问,就是怕她会多思伤神。但是自己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掌管的地方。 好容易在宫里消停了几个月,到了外面就开始不安分起来了,想想都让人头疼。而且对方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安排好了一切。 折腾了这么一晚,等到蒋曦薇好容易躺下歇息已是快午夜了,多亏明日诸位嫔妃不用前来请安,否则蒋曦薇还真的有些熬不住。 不过蒋曦薇也没停下,就派了瑜楚她们几个出去各处走走看看,也好对这个地方有所了解。等到瑜楚她们回来禀报,寺中果然没有进贡过木瓜,而昨日夕颜描述的那名僧人果然是找遍了通明寺也不见他的踪影。蒋曦薇将此事上报给了郭舒炎,郭舒炎也是怒不可遏,立马派出了人去查探此事。蒋曦薇自然也不会闲着,用蒋孝威给自己留下的信鸽,对外传出了消息。 第二日的法会自然是盛大无比,帝后二人亲自布施,又有寺中主持为随风念经祈福。总之热闹非凡,是素日宫中所见不到的热闹。 法会之后,郭舒炎又带领后妃前往京郊之外的行宫晋阳宫。不过这一次太后以自己想要为皇室祈福为名留在了甘露寺斋戒。这下子,那些想要趁机博得帝王目光的嫔妃都高兴了几分。 ---------------我是分割线-------------- 影卫的查探很快就有了结果,书简一份份的呈了上来。郭舒炎看过之后脸色阴沉,直接就将茶盏摔得粉碎。 去年寇贞宜早产一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左家,但是到了最后,最关键的人都死的不明不白,自己忍住没有发作下去。随风发病的事情,也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这个左家,实在是太过嚣张了些。左家对孙家的忌惮自己早就知道,放任这么下去就是让他们能够互相牵制,有所制衡。至少在前朝争夺也就算了,居然将手伸到了后宫之中,这胆子也忒大了些! 额外添置的粮草已经偷偷送到了蒋孝威那里,辎重也准备的齐全了。只希望这次蒋孝威能够一战成名。那边影卫传过来的消息说,蒋孝威当年以寒门子弟入伍,知晓他们的苦楚,对军中的那些寒门将士都十分关心,故而甚有威望。而且战神蒋渊的孙子,这个名头也让不少世家出身的将领对他也有一定的好感。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做统领的命! 案几上给蒋孝威的密信已经写好。里面说到此战一定要先在他那一路军队中获胜,而且最好能够折断左家的羽翼才是最好! “皇上,您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您可是要在晋阳宫里开宴,娘娘小主们都憋足了劲要给您一展风采呢。您可得好好歇着,不然明日无精打采的岂不辜负了众位娘娘小主?” 郭舒炎揉了揉太阳穴,“好容易出了宫,她们还不找些机会过得自由些,非要拘在一个殿里,看那些歌舞,有什么意思!皇后也真是,也任由她们胡闹。” “皇上,您这话可冤枉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何尝想办这些事情。只是皇上您近来要么召见皇后娘娘,要么去看贤妃娘娘,再不就是留宿在贵妃娘娘哪儿。那些小主们盼您盼的都要疯了。若没有这么个机会展示展示自己,她们还不得一个劲儿的絮聒皇后娘娘。”自从三宝被蒋曦薇救出来之后,有意无意的他都会说些蒋曦薇的好话。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对了,这几日宫中可有传来什么许淑媛的消息?”许淑媛已经于三月中平安生产,生的是一名小皇子,郭舒炎赐名佑贤。这次出宫,刚生产完的许淑媛和即将生产的冯昭仪都留在了宫中。这二人平时互相看不顺眼,这次同时留在宫中,宫中不少人都猜测连连,只怕是这两个人都不会让着对方呢! “宫中有内侍来报,许淑媛身子调理得到,恢复的不错,小皇子也甚好。冯昭仪那边产婆什么的都已齐备,想来就是这几天生产了。” “身子不错的话,就接来晋阳宫吧,反正只有一日半的路程。让殿中省预备好马车就是了。她在宫里也闷,来了这儿还能和皇后说笑几句。” “那小皇子呢?” “自然是一并带来了,让太医也跟着。朕算着日子也差不多是佑贤的百岁了,在这边给办了正好。”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三宝躬身退下,心里不由感叹,这受宠与不受宠的差别就是大。同样都是怀了身孕的嫔妃,许淑媛受宠,皇上就想着要要接她出来散心,却丝毫不关心即将生产的冯昭仪。这个样子,只怕以后冯昭仪的孩子也不会得皇上几分青睐的。 既然是皇上亲自吩咐,殿中省办事自然是又快又好,第二日晚间许淑媛与孩子就被接了过来,晋阳宫里又多了一个奶娃娃,连哭闹声也比平日里多了些。 而且许淑媛来了还有一个好处,现在左贵妃绝不插手一件后宫之事,将所有摊子都还给了蒋曦薇,许淑媛来了,多多少少还能帮着蒋曦薇处理点事情,操办起宴会来也就不那么费力了。 ---------------我是分割线-------------- 郭舒炎用过晚膳,打算在自己所住的殿内走一走消消食,只是这行宫的殿阁比不上宫里宽阔,走几步就走完了。没奈何,郭舒炎只好再去花园里走走。 这一日刚下过雨,园内的荷花开的都格外鲜艳,配上凉风,吹得郭舒炎纱袍衣摆飞扬。他信步走至荷花池边,想要摘下一朵荷花来。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浴风。”耳边依稀传来似有似无的歌声,柔媚甜糯,吸引的郭舒炎不由向歌声来源处走去。 走至近处,看见是一名身穿水粉色衣裙的宫女,发上松松别了几支发钗,正背对着郭舒炎他们低吟浅唱着。 那女子的声音好似带着钩子般,引得郭舒炎的心痒痒的。他一时看不出这人是谁,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应声回头,见是郭舒炎连忙俯身下拜,“奴婢云芝,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 云芝?自己好像记得这么一个人,好像以前是伺候过寇贞宜的。郭舒炎见她打扮的素净,没来由的就有了三分好感,“那你怎么不去伺候皇后,倒跑到这儿来唱曲儿了?” “今日奴婢不当值,故而就出来了,惊扰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奴婢现在就回皇后娘娘哪儿去。” 郭舒炎嘴角一翘,伸手拉住了云芝,“别回去了,今夜跟朕走吧。” 佛前欲明心(下) 郭舒炎将云芝带回了自己的寝殿,三宝见阻拦不得,便偷偷派出一个小内监去告知蒋曦薇这件事。蒋曦薇对此事的反应竟也不是愤怒,而是告知三宝要好好伺候郭舒炎和云芝。 等第二日最先醒来的是云芝,她看着眼前熟睡的郭舒炎,心中不由一阵窃喜。自己早就听说,等到从晋阳宫回去,够年龄的宫女就要被放出宫去了,如果就这样出宫,就算是皇后给再多的赏赐,也只能嫁给一个村里的人,哪里还能比得上宫里的富贵。所以自己只好放手一搏!没想到,自己还真做成了这件事。从此以后,她就是皇帝的女人了,这双手,连自己的父母也不可以再碰了。 “皇上,皇上,您起了吗?”三宝在隔断外轻声唤道。云芝听了这话,披衣起身走到隔断外,“皇上昨夜累了,让皇上再睡一会吧。”言语之中,已有了做小主的气势。 云芝被宠幸的事情还未摆到明面上,三宝不知该用何种态度对待云芝,只好用平常的语气说道,“云芝姑娘既然已经起身了,就先去梳洗了吧。前面还有朝臣等着向皇上汇报事情。言语之中不卑不亢。” 云芝横了他一眼,扭了身子走出去了。三宝见状,赶忙示意那些负责给郭舒炎梳洗的宫女进去伺候。此时郭舒炎也已经醒了过来,任由众人服侍自己更衣。 等到郭舒炎坐下准备的用早膳的时候,三宝方才开口问道,“皇上,您看该给云芝姑娘什么位份?” “位份?什么位份?”郭舒炎放下茶盏问道。 “昨晚,您不是临幸了云芝姑娘?”三宝小心翼翼的问道。 “让她回去吧,交给皇后处理吧。上次皇后不是说要放一批宫女出宫吗?让云芝也跟着出去吧,多多给些银子就是了。”郭舒炎这话说的平常,好似昨夜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三宝见状也不再多问,连忙出去向正在指使宫女给自己梳洗打扮的云芝说道,“给姑娘换好衣服之后就将姑娘送回皇后娘娘那边吧!” 云芝猛然回头,“我不是被皇上临幸了吗?为什么还要回皇后那里?!” “这是皇上的意思,咱家怎敢多问。”三宝一甩拂尘,“姑娘还是快快回去吧,这地方不是姑娘能够多待的地方!” “不可能!我现在是皇上的女人了,怎么可能还去做伺候人的活计!”云芝气的站立起来,就要向三宝冲过来。 三宝向后退了一步,“咱家已经说过,这是皇上的旨意。如果姑娘不让被人赶出宫去,就赶快老老实实的回皇后娘娘哪儿吧。等到了日子被放出宫去,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 好人家?好人家?云芝跌坐在地上,哪个好人家愿意娶个失了完封之身的女人!自己只怕这宫里第一个被临幸之后又被抛弃的人,别说在宫里被人瞧不起了,等到了宫外也只怕会因为这个而失了大好姻缘。 等到她浑浑噩噩的回了蒋曦薇所住的鸳鸾殿,皇后倒是没说什么,依旧是吩咐她做些平常的事情。只是她感觉到了好多不怀好意的目光,香儿更是直接对她冷眼相待,就连一向稳重的瑜楚也不大愿意理她。 等到了午间,许淑媛过来同蒋曦薇商量过两日晚宴的事宜,见了云芝也不由甩了三分脸色,“这样的货色,皇上也肯要?不知道是耍了什么手段才得了皇上的青睐。也就是娘娘好脾气,若是我,才不会留这样的人在身边呢!” 蒋曦薇只含笑不语,在殿内伺候的人听了都笑,而云芝则被闹了个大红脸,只能找了个由头退了出去。 “你身子刚调养好就辛苦你来帮我,只是这宫里本宫能信任的人不多。”蒋曦薇恳切道。 “臣妾知道,臣妾虽然愚钝,但也必不会辜负娘娘的这份信任。” “咱们之间不用说这样的话。你入宫十载终于生了皇子,本宫打算向皇上进言,晋一晋你的位份。” 没有想象之中的喜悦,许淑媛的脸上更多地是坦然,“娘娘,臣妾出身卑微,能够列居九嫔之位已是万幸,万万不敢再有别的妄念了。也请娘娘答应臣妾所想。” “本宫只是觉得这样委屈你。”蒋曦薇一时半会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如此说道。 许淑媛脸色一黯,“臣妾的父亲只是小小县丞,皇上宠幸臣妾本就受人非议,若是再跃升妃位,只怕外面的言官不会放过皇上的耳朵的。”她有些刻意的加重了言官二字。 蒋曦薇略一思考便明白了,郭舒炎这一朝,言官之首便是冯太傅,而冯太傅的女儿就是先皇后和冯昭仪。冯昭仪不喜欢许淑媛,她的家族也未必会好到哪里去。这些言官有时候最是迂腐,总是挑些有的没的来参奏,连帝王宠爱谁都要来管。但人言可畏,等闲也不会有人愿意得罪他们。 “你在宫里这段时间,冯昭仪给你委屈受了?” “这个倒没有。只是皇上和娘娘刚出宫,丁夫人就请旨进宫来照顾冯昭仪了。臣妾看着丁夫人,想起了自己已经多年没见过母亲了,心生感慨罢了。” 丁夫人的性子,从那年端午就可以见出端倪,有时候做起事来绝不会考虑清楚,有些话莽莽撞撞的就会说出口来。只怕她和郭舒炎不在宫里的时候,丁夫人在许淑媛面前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才引得她这个样子。 “冯昭仪母女性子拔尖,凡事不肯落于人后。你以后别忘心里去就是了。你现在有皇子傍身,自然不是丁夫人可以轻视的去。” “臣妾明白了。”许淑媛垂下眼眸,不再提这件事了。 “咱们不说这个。宴会准备的怎么样了?昨儿三宝遣人来跟我说,日子已经定好,就在六月初七,在畅春园里开,里面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本宫也已经遣人去畅春园预备案几和坐席了。” “臣妾这边也已经定好了菜色,现如今天热,定下的都是比较清爽可口的菜式。不过后宫嫔妃里面有不少是北地之人,故而臣妾又让人备了炙羊肉还有乳酪,自然了,南边的菜式也是备了几道的。” 蒋曦薇听了不由点头,“这样准备的很好。宫里面嫔妃口味不同,每次宴会准备菜式都是最头疼的问题。不论你怎样准备,宫里人都有闲话说。” “臣妾知道,反正臣妾准备的就这些,她们爱吃也罢,不爱吃也罢,只要皇上和娘娘喜欢就是了。对了,在晋阳宫不比在宫里那么严苛,此次宴会,好多低位嫔妃都卯足了劲要博得皇上的眼球,好从永巷里搬出来呢!”许淑媛说到这儿,蓦然想起了自己雪夜起舞之事。想来后宫之人为了博宠,只怕更厉害的招数还有呢! “她们这么做,本宫也不反对,没准还能看到点什么新鲜花样。只是咱们可要盯紧点,别让她们使出什么花招来,伤了皇上的身子。” 许淑媛身子一震,“此事事关重大,臣妾一定会小心的。” 蒋曦薇皱紧了眉头,“本来本宫也没想着这件事,还是在通明寺走之前,太后特意嘱咐我的时候才想起来的。” “可不是,以前没进宫的时候咱们哪懂这些事。”许淑媛好似想起了什么,掩口笑道,“臣妾说件笑话,娘娘可别笑话臣妾。以前小时候偷听母亲和别的夫人谈天,就听说县里好多大宅子里的妻妾争宠,最喜欢用的就是暖情之物,结果不论妻妾都用这个万一来博宠,有一家男主人就因此而丧命。后来这种事就才渐渐少了些。不过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心,寻常嫔妃殿阁里所用的香料都是殿中省进宫的,一丝一毫都有册记载,绝对配不出那些东西。只放着有的嫔妃让家人送进来就是了。” “这个本宫知道,嫔妃家眷想送东西进来是要经过层层审查的,除非是皇上恩准,否则不准随便送进来的。”蒋曦薇说着拿起了手边的点心盒,“你尝尝这个点心,是丽嫔送来的。她手艺一向不错,这凤梨酥做的相当好。” 许淑媛拈起一块凤梨酥送入口中,嚼了半天方才咽下去,似乎并不认为这凤梨酥有多好吃。蒋曦薇见状问道,“怎么,你不喜欢这个东西?” “并非如此。只是臣妾口味刁钻,吃惯了母亲做的凤梨酥,丽嫔的这个反而不大习惯了。” “这便也罢了。丽嫔曾经对本宫提起过,她的家乡曾有一名妓,最善做凤梨酥,口味乃一绝。对了,丽嫔是哪儿的人来着?” “回娘娘,是岷州。”侍立在一侧的瑜楚回答道。 许淑媛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汗滴也忽然从额头上冒了出来,身子也开始微微发晃了。岷州,岷州,居然宫里会有这个地方出来的人! 蒋曦薇也发现了许淑媛的神色,问道“淑媛怎么了?” “没什么,臣妾今日有些累了,就先回宫了,明日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许淑媛匆忙起身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蒋曦薇虽然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任由许淑媛去了。 手足始离心(上) 这边后宫嫔妃日思夜想的是如何在宴会上一举夺得郭舒炎的目光,而郭舒炎那边却无暇在意这件事。mianhuatang.info对百济用兵已是板上钉钉,六十万大军已经雄踞辽东,随时准备开拔。谁知在这个节骨眼上,西南那边又出了问题,近来交趾水军频发进犯,虽然未有正式开战,但是这一次百济是有目的性的进攻,主要目标不是损耗战斗力,而是获取西南驻军的物资。就这么闹腾了几次,西南驻军的粮草就消耗了五分之一,还让敌军弄走了一部分。 行宫中的郭舒炎闻知此事大为光火,下令驻军必须严防死守,决不能再让交趾军队再有可乘之机,现在对百济就要开战,朝中也没有精力来对付这边。不仅如此,西南驻军的数量还要征调五万到各地关卡。 圣旨传到西南的时候,直接送进了雍王府。自从郭舒雨到了西南以来,在郭舒炎有意无意的纵容之下,成王的军权渐渐被架空,而军权大部分都集中在了郭舒雨手上。他年少就已掌握大权,自然是意气风发。 他近来也参与了几次对交趾的驱逐战,亲自砍杀了不少敌军,刀头舔血的日子让他感到了一种新奇的感觉,不同于以前在宫中的日子,是一种更加刺激的感觉,当自己策马冲到敌人跟前,挥刀砍下他们的头颅时,他们脸上的惊恐的表情让自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自己终于不再是那个在兄长羽翼庇护下成长的富贵王爷了,自己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自己是要在西南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可是皇兄为何要提出征调驻军的决定!郭舒雨很是生气,等从前院回到后院的时候,脸色还是阴沉沉的。 “王爷回来了。”大腹便便的蒋华柔带着常喜从正房里迎出来,亲自伺候着郭舒雨卸下王冠和官袍,换上常服之后又奉上早已冰好的酸梅汤。 “你整日管理府中的事情,又有着身孕,还亲自来伺候孤,不累吗?”郭舒雨打量蒋华柔,她穿了一件齐胸襦裙,外面罩了件纱织褙子。因着有孕,脸上的脂粉不如他日浓重,只是扑了一层上等细米制成的妆粉。 蒋华柔听了这话,抬头一笑,“妾身在娘家时管事管习惯了,不碍事的。再说,妾身是王爷的妻子,伺候王爷是分内之事。” 郭舒雨闻言起身,“你有孕身子不便,孤今日去二院歇息了。”说着就要从正房出去向外走。 “王爷!”蒋华柔喊住郭舒雨想要踏出去的脚步,“妾身虽然有孕,但是伺候王爷用膳还是可以的。大院里已经备下了晚膳,都是王爷素日喜欢吃的。王爷不如先用了膳再到二院去歇息。” 望着蒋华柔期盼的眼神,郭舒雨最终同意留下来用晚膳。蒋华柔听了这话甚是欣喜,自从得知她怀孕,舒雨就再也没有在自己的大院里歇过一次,有时候甚至几天都不会来看看自己。到了西南之后,他看上的,属下送的,还有以前在上京带过来了,后面三院四院都快要住满了。她不是不担心的,舒雨才十七岁,若是年轻的时候就过度纵欲,只怕日后会损伤身子。可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敢提起这件事。 难得这次郭舒雨在自己院里用膳,蒋华柔连忙让人布好所有菜肴,殷勤为郭舒雨布着菜。 “这茄子烧的不错,王爷尝一尝。”蒋华柔从盘中夹起一块茄子递向郭舒雨,谁知道却被打落在桌子上。 “孤不喜欢吃茄子。”郭舒雨冷冷道。 “可是,以前在姐姐的未央宫,妾身看王爷很喜欢吃茄子的。”蒋华柔有些委屈。 “那是以前,现在你记好,孤讨厌吃茄子!” 蒋华柔见他神色不善,也不敢多说话了,只安静服侍着郭舒雨用膳。不过一会儿,郭舒雨就放下了筷子,“孤吃饱了,你早点歇息吧,孤去二院了。”说罢,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常喜见状,赶忙让人将东西撤下去,回头再看蒋华柔,神色萧索,难掩眼中的失落。常喜上前轻声唤道,“小姐,小姐,您刚才没吃几口东西,奴婢再让小厨房的给您做一些吧。” “不用了,我没有胃口。”蒋华柔低声道。 “那怎么行,小姐肚子里还怀着小世子呢,怎么能不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呢?若是让王爷知道了,会心疼的。” 蒋华柔听了这话,冷笑出声,“他会心疼我?除了成亲后最初的那两个月之外,他还来过我房中几次?遑论怀孕之后了,他连看看我都不肯看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跟他又有什么相干。也幸亏我性子暴躁些,否则这府里的妾侍都该爬到我的头上去了。”本来成婚之前,舒雨对自己温柔体贴,谁知成婚之后竟是这般境况。 常喜知道蒋华柔说的都是事实,也不敢出言相劝,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她捶着腿。过了不知多久,蒋华柔方才开口,“算了,去弄些我喜欢吃的东西来。王爷冷淡我,我可不能冷谈我的孩子。” “奴婢这就去。”常喜心中暗暗高兴,只要小姐还念着肚子里的孩子,就能好好珍惜着自己。 很快常喜就弄来了几样小菜,蒋华柔就凑合着吃了几口也就饱了,正准备卸妆沐浴,谁知道郭舒雨却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王爷怎么回来了?”蒋华柔惊讶道。 “你现在就给皇嫂写信,让她去跟皇兄说,不要从孤的军队中征调将士!”郭舒雨这话说的蒋华柔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可是,姐姐是皇后,如何能对皇上说这样的事情,这是军国大事!”蒋华柔在郭舒雨面前虽然温温柔柔的,但是遇到大事她也并不傻。 郭舒雨不理会她的话,又一字一顿道,“你现在就写信,孤用飞马传出去,明日晚上务必送到上京。”这是他刚才在二院,一个小妾给自己提的主意,还说一定要强硬一点,王妃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本来蒋华柔见郭舒雨去而复返还是很高兴的,结果却是为了这件事情,而且这事让姐姐去做实在是困难,自己又如何能答应他! “后宫不得干政!这规矩你比谁都要明白!况且这是皇上的命令,必定有他的到底,王爷又何必让我姐姐难堪!” 郭舒雨气的扳起蒋华柔的下巴,“你以为我不知道皇兄的心思?他不过是忌惮我掌了军权,当初大皇兄掌权时也是如此。而且,他想给你哥哥更多的兵去打,才会来打我的主意!对啊,蒋孝威是你的亲哥哥,你当然偏向他了!可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女人,就该时时为我着想!” “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女人?你去二院三院的时候怎么不说了!妾身只能给姐姐写家信,事涉政事,绝不会有一丝一毫沾染。” “贱人!”郭舒雨一把将蒋华柔推倒在地,而后就扬长而去。他已经遵照皇兄和皇嫂的意思娶了蒋华柔,这已经完成了任务,至于自己对她好不好就看自己的心情了。 “小姐,小姐!”本来在外屋伺候的常喜见郭舒雨怒气冲冲的走出来,又听得里面有响动,赶忙跑了进去。结果进去就吓了一跳,蒋华柔扑到在地,整个人都蜷在了一起。 “来人,快去请大夫,快去请产婆!来人呐,来人呐!”常喜高声叫道,一边叫一边极力将蒋华柔给扶到了床上。 等到大夫诊视之后发现,蒋华柔胎气大动,导致胎儿极度不安,恐怕是要早产,当下就开了一付催产的汤药让人去准备了。常喜十分焦急,忽然想起从上京来的时候,蒋曦薇特地让人给带上了一些催产保平安的丸药,就怕的是蒋华柔在西南没什么好药材。 多亏了大夫的医术和这些丸药,第二日一早,蒋华柔平安生下了一个男孩。虽然是早产,但是哭声洪亮,十分健康。母子平安的消息传到郭舒雨哪儿之后,得到的只是淡淡的一个哦字,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等到蒋华柔从昏迷中醒过来,将儿子真真切切的抱在怀里之后,心里不由感叹,自己总算有些明白姐姐当时迟迟未孕的感受了。什么宠爱不宠爱的,有个自己的孩子才是最有保障的。眼前的孩子时自己生出来的,以后自己就算拼了命也要好好保护他。 常喜颇有些担忧的将郭舒雨的反应告诉她,以为蒋华柔会伤心,谁知蒋华柔抱着孩子压根就没有什么变化。 “去告诉管家,备书信送到上京,给皇上皇后还有父亲母亲报喜。另外,取纸笔来,我要给姐姐说些事情。” “小姐,您刚生产完,还是不要劳心劳神了吧。” 蒋华柔面色一冷,“我说,快去!这封信我要用那只军鸽,亲自送到姐姐的手里!”以前自己还想着,用军鸽传信的时候一定不要把舒雨的事情告诉姐姐,现在看起来,自己一定要说,而且要说的明白! 手足始离心(中) 雍王妃诞下嫡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上京,这其中的赏赐自然不必细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随之而来的消息却让蒋曦薇十分忧虑。那封信是华柔用军鸽寄过来的,内容很长,所说都是这段时间舒雨对她的漠视以及对于郭舒炎征调军队的不满和频繁的走动。华柔嫁人之前她就担忧过,害怕这段强拉硬套的婚姻会让华柔不幸福,如今一看,只怕是被自己猜中了。 说来这对兄弟还真有相似之处,对自己的发妻都很冷谈,舒雨相对来说还好一点,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他和华柔成婚之前答应过自己会善待华柔,结果却是这个样子。 当然这种事情蒋曦薇是不会同郭舒炎提起的,她让郭舒炎知道的就是郭舒雨对征调军队之事不满就是了。郭舒炎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就放弃决定,而是坚定不移的实施了这个决定。之后再下圣旨,敕封蒋华柔之子为雍王世子,为新生的小王子赐名佑宁。 郭舒雨对这个儿子没什么关注,除了圣旨到的那天他去大院跟蒋华柔碰了一面之后,他就再未踏足大院。不过他虽然不来,但府中一切事务依旧是交由蒋华柔处理,他的那些妾侍等闲也不敢去招惹蒋华柔。 蒋曦薇思之再三,分别给这夫妻二人送了一封信。给华柔的长篇累牍,通篇都是一个姐姐告诫妹妹该如何在王府站住脚,该如何让丈夫对自己多几分关注。对舒雨的信,只有一句话,善待华柔。也许这是自己能给华柔的最后一点帮助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都是她来走了。 晋阳宫里,那次宴会永巷的颜选侍以一曲《凤求凰》博得了郭舒炎的青眼。颜选侍是琅邪颜氏的人,和蒋南林的夫人王氏出身于同一个地方。只是王氏如今仍有子弟入朝为官或者是卓有盛名,而颜氏却早已人丁稀疏,家族没落,别说是入朝为官了,现在庶出子弟都已经没有足够的钱去读书习字了,有限的资源只能留给嫡支血脉。(.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位选侍颜素语是颜氏家主的小女儿,入宫自然是为了振兴门楣。谁承想入宫待选的时候只做了个小小的选侍,只能居于永巷。若不是这次郭舒炎带了所有人出门,恐怕她也没有机会在郭舒炎面前一展风采了。 她自幼饱读诗书,熟习六艺,算是这宫里难得的才女。郭舒炎也正是喜欢她捧着书卷,清扬婉约的读着那些古人的诗词。 很快,颜素语从选侍一跃成为贵人,一时间也算是炙手可热。 郭舒炎与后妃在晋阳宫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中秋。之后八月十六就动身回宫。辽东大军已经开拔,他必须要坐镇朝中,以防有何不测。 颜贵人回来之后自然要搬出永巷,郭舒炎随手一指,就将尚未有人居住的仁寿宫指给她居住。仁寿宫里没有主位,颜贵人过得自然是潇洒了。而郭舒炎的目光,则全部投向了辽东。 ---------------我是分割线-------------- 军营 有贴身侍卫递上自京中而来的书信,有皇上的,有蒋曦薇的还有父母的。蒋孝威先是拆开了蒋曦薇的信。心中是蒋曦薇絮絮叨叨给自己的各种嘱咐,比母亲还要啰嗦几句。自从和家人相认,虽然血脉亲情不能被割断,但是十多年的隔绝总是有些疏离罢了,唯有薇薇,才能让自己感觉到熟悉些。 看过皇上的密信之后,蒋孝威的眉头皱到一块,对侍卫说道,“去将副将叫来!”他所说的副将是辽东总兵的小儿子,柳青云,就是自己的小舅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他自幼习武,熟读兵书,也算是打仗的一把好手。 “姐夫,你叫我!”柳青云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你现在马上去召集军队,一个时辰之后咱们就带上所有东西,往东北方向挺进!记住,速度要快,不许有任何消息传出去!” “可是,前儿左老将军不还说要他们即将突破百济的第一道防线,请求我们的支援吗?”柳青云压根不明白自家姐夫说这话的含义。 蒋孝威横了他一眼,“你别管这么多,现在咱们的任务就是立马集结军队。上次的船只你派人送到左老将军哪里去,对了再带上一万军队去投奔他们!行了下去吧!”柳青云见蒋孝威表情严肃,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连忙转身出去了。 蒋孝威起身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这还是出征之前清然给自己亲自缝制的。虽然她和自己成婚不久,但自己知道她是个好妻子,能够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的妻子。密信上,皇上要求自己放弃以往攻打百济所用的水战套路,选择山地战。百济西北部遍布山地,而且并不像西南一样瘴气遍布,除开狼虫虎豹之外,没有什么特殊的障碍。最重要的是,百济现在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南部同左家军在战斗,一时半会无暇顾及这一边。 随信附上的还有一封地图,是郭舒炎派出的影卫再三打探之后绘制而成的百济东南方的地图。有了这张地图,便如虎添翼,可以直捣百济都城。 而且,皇上还特地告诉自己,此事不准让左家人知道!这份意思自己和皇上都明白,是不希望左家人占据此次战役的头功,不仅如此,自己也希望这一次能够削弱一下左家掌控的力量,能让自己的军队再增加一部分。 说来,自己能这么快建立威望,还得感谢祖父。战神的名号不是白得的,有不少人听闻自己是蒋渊的孙子,都会来依附自己。自然了,自己也绝对不会给祖父丢脸的。 柳青云虽然性子急躁了一点,但是做事效率很好,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将营中军士集结完毕。而且他后来想了想,往东北方向挺进,只怕是要走山路,所以还将营内所有的运载粮草辎重的马匹也集结了起来。 午时一刻,蒋孝威穿戴整齐,翻身跨上马去,高喊一声,策马向前奔去。身后尘土飞扬,是他的三十万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在跟着他行进。 ---------------我是分割线-------------- 左家军中 “蒋孝威只派了这么点兵来援助我们?”一名信使单膝跪在左茂翎面前,递上蒋孝威的亲笔信。 “回将军的话,我家将军的兵现在全线堵在边境上,以防小股百济军队来袭!”那信使按照事先交代好的话回道。 “放屁!辽东总兵还有十万军队,这十万军队挡不住区区流寇!用得着蒋孝威去镇守!你快点回去给老子传话,让蒋孝威亲自带了五万兵马来支援我们,三天之内必须到,如果到不了,就等着老子参奏他吧!” “是。”那信使不敢多言,应声之后就退了出去。左茂翎气的一个头有两个大,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左庶。 “爹,你看这可怎么是好?” 左庶轻嗤了一声,“怎么,现在埋怨别人不来支援你了?我当时跟你说了,咱们出征必须拉上他,否则来日想要支援都没有!你偏不听,非要抛下他咱们一股军队冲上去,现在好了吧,蒋孝威隔着那么远,他要是不想来,你什么办法都没有!” “那我就立即上书参奏他玩忽职守,若是此战不能胜,咱们就可以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他的身上了!”左茂翎想起这些,不由脸上又有了些笑意。 “你觉得行得通吗?”左庶有些无奈,“他敢就象征性的派过来一万人,说明他身后有人撑腰。给他撑腰的人是谁,是皇上!他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寒门将士了,他是蒋家的人!皇后的亲哥哥!皇上忌惮咱们就必须要依仗他!” “那爹爹,我们这仗打的还有什么意思,不如退兵得了!反正咱们用水战攻了几天了,也一直攻不下去!” “滚!”左庶气的猛然站起,“我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一个忤逆子呢!退兵?你不怕皇上借此降罪?为今之计,咱们只能拼尽全力的打赢这场仗。而且我现在担心的不是打不赢,而是蒋孝威会比我们先赢!” “怎么可能!刚才那个信使不说蒋孝威忙着镇守边境吗?再说了,他要是出战,肯定会跟我们碰面的!” “别忘了,他们可以选择绕远道,通过山路挺进百济。虽然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现在天气又不冷,爬过那些山也不难!现在百济的兵力都被咱们集中到这儿了,他们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将军!”有一个小兵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将军,大事不好了,百济军队忽然向咱们的军船发动攻击了。” “要死!还不快换上衣服,咱们出去看看!”左庶一跺脚,挥开帘子走出了船舱,向前面望去,左茂翎见状也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蒋孝威的军队已经顺利到了最北部的边境,很快就要挺进山林。东北边境这里多得是百年的森林,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不过有了地图就方便许多,而且有了搬运东西的骡马,兵士的负重量降低,走的速度也就提高了。 手足始离心(下) “舅舅的意思是,想把阿绍调到西南去跟着舒雨?”建章宫紫宸殿内,蒋南林垂手立在郭舒炎面前,而郭舒炎看着他的一道折子。 “臣私心想着,阿绍是个烂忠厚没用的人,虽然入军中,但是一直也无大的建树,在那里反而还有带累徐将军照顾他。而且西北战略位置重要,决不能轻视。倒是西南那边,交趾面积狭小,国中作战人数也不多,让阿绍去镇守西南绰绰有余。” “舅舅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舒雨今年才刚要18,而阿绍都已经成年了,这样的主帅阿绍接受得了吗?”郭舒炎沉吟道。 要的就是主帅年轻,蒋南林暗自腹诽,面上却说道,“这些都不碍事,雍王殿下年少有为,想来也会让阿绍心生敬佩的。” 觑着郭舒炎的神色,果然在听到年少有为之后他面上动了一动,蒋南林趁势说道,“更何况,阿绍是皇上的表弟,若是雍王殿下有什么异动也可以早日告知皇上。” “舅舅这话说的有理。也罢,朕这就下旨,让阿绍从西北军中调出,直接去舒雨身边做副将,不过阿绍可不能让朕失望啊!” “臣明白。对了,皇上,臣还有一事启奏。” 今日郭舒炎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对蒋南林的话也不反驳,“舅舅直说便是。” “皇上的子嗣一直不旺,朝中同僚都十分忧心,皇上已经选了不少嫔妃入宫,合该多多开枝散叶才是。” 说到这儿,郭舒炎的心中泛起了一丝冷笑,舅舅的意思是让你的女儿快点怀孕吧。“舅舅所言极是,不过这几年,朕的子嗣的确是添了不少,舅舅也不必太过着急。如今国事为重,朕顾不得许多。” “皇上虽然勤于国事,但是龙体还是最重要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皇后娘娘是极贤德的,想必能为皇上解除后顾之忧。而且皇后娘娘不仅自己为皇上生下了太子,贤妃、许淑媛还有冯昭仪都已经开枝散叶,皇室的子嗣必将更加繁盛。”说到冯昭仪,蒋南林心内不由发笑。六月里冯昭仪生下了一名公主,取名雪柔,封号是永清公主。许淑媛生产完几个月就被接到行宫,而直到銮驾回宫,皇上也没有下旨接冯昭仪过来,这么一下子可闹得冯太傅十分没脸,这几日都不好意思跟同僚说话。 到底还是自己的侄女厉害些,比起冯太傅的女儿,可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也罢,现在自己就先想办法巩固蒋曦薇的地位,等到他日那些让自己看不顺眼的人都没了,碧娇再上位也不迟。 二人又闲话了几句,蒋南林才告退出来。之后不过片刻,三宝就呈上了一封战报。郭舒炎打开之后细细看过去,看到最后,连连叫了几声好。 “三宝,速速准备,摆驾未央宫!” 未央宫里,蒋曦薇正坐在院子中,看着望月跟奶娘在院子里扑蝶,佑弘在奶娘的帮助下蹒跚学步。忽见郭舒炎大步从外面走进来,还没来得及起身行礼,就又被郭舒炎按了下去。 “薇儿,你可知道,你哥哥有多厉害,朕只是让他从陆地进攻百济,而且只给了他边境方圆二十里的地图,可是才半个月,他就已经连破十城,马上就要攻下百济的王城了!” “是吗?”蒋曦薇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那臣妾先恭喜皇上了。” “同喜同喜!你哥哥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很好,很好。不过朕并不着急让他灭掉百济王庭,先留着他们的性命再说。” 蒋曦薇柔柔道,“皇上是想将他们扶植成傀儡?便于咱们大秦管理他们是不是?” “没错,朕已经想好了,这一仗打赢之后,百济王继续坐他的王位的,但是他们的军队会被解散,国境内将会有我们的人来驻扎。到时候就按照你哥哥的想法,让当地军民互相结合,时间长了,他们就自然臣服了。” “那最好不过了。不过想来左将军那边情况也不错吧。” 郭舒炎轻哂,“薇儿这话错了,左家军那边状况一直不乐观,前一段时间还损失了几艘战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先不说这些了。”恰好望月看见郭舒炎来了,连忙小步跑上前,“父皇,抱抱!” “望月,父皇再给你添一座城池做封地好不好?就把百济最丰饶的土地给你!”小孩子自然不懂郭舒炎在说些什么,只咿咿呀呀的叫着好。 “皇上这话可别乱说,现在望月不懂,耐不住以后会跟父皇要封地呢!” “君无戏言,朕说了就自然会做到的!只可惜这消息到的晚了些,要是赶上弘儿的周岁生辰,正好可以大肆庆贺一番呢!”那厢佑弘见父皇抱起了姐姐,也哼哼唧唧的伸手要抱抱,郭舒炎顿了顿,他就扁嘴要哭出来。 蒋曦薇见状赶忙也将佑弘抱起来,“这孩子气性也大了些,往常臣妾抱望月也哼哼唧唧的,生怕臣妾不抱他了呢!” 瑜楚在一旁凑趣道,“这个岁数小孩子都是这个模样呢,最依恋的就是母亲。以前奴婢经常听母亲说起,乡里谁家的小孩离不开娘什么的。以前长公主小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娘娘一抱二皇子,公主就哭。” “原来是这样,母后冤枉弘儿了是不是!”蒋曦薇含笑逗弄着佑弘,那神情里丝毫看不出眼前的这个孩子并非是她所生。 “这几日你可有去看看随风?朕忙起来,实在顾不上他们母子。”郭舒炎随口问道。 “臣妾去看过了。”本来这宫里皇后是轻易不会去嫔妃宫中的,只是贤妃和他人不同,蒋曦薇就频频去长秋宫,“宫里的仆妇照顾的越来越精心了,也有两个月没有发病了。” 郭舒炎叹了一口气,“那就好,上次朕去看随风,她只比弘儿小两个月,弘儿都已经能走路了,她连爬都爬不起来。朕实在很担心,就怕这孩子长不大。” “皇上且放宽心吧!有太医精心照顾着,没什么大碍的。倒是皇上也该去看看冯昭仪了。她好歹也给皇上添了个公主不是。” “朕也不是不想去看她。只是她父亲着实可恶,管朕管的实在太严了些。这起子言官,到外面不能给朕攻城略地,在内里也只会关注朕的私事,倒不如好好关心该怎么让黎民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冯太傅的事情,皇上不好迁怒到冯昭仪身上的。”正说着,外面卫连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云芝把四皇子给扔到水里去了!” 郭舒炎和蒋曦薇大为震惊,当下也顾不得别的,将两个孩子交到奶娘手里,两个人就匆匆忙忙的坐上车驾往中钟粹宫来。 钟粹宫里,太医已经开始为佑贤诊治了,听闻帝后来了,许虞双红着眼睛从里面走出来行礼。 “这是怎么了?好好地云芝怎么就把四皇子给扔下去了呢?”蒋曦薇顾不得别的,上前握住许淑媛的手问道。 许淑媛抽抽噎噎道,“臣妾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臣妾抱着佑贤去外面晒晒太阳,不意碰到了云芝,臣妾也没在意,谁知道云芝突然发了狂,就把佑贤抢了过去。事发突然,臣妾反应过来的时候孩子已经已经被扔下去了。” 这时候左贵妃正好踏进门来,完完整整的听见了这句话,不由奇道,“好端端的,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怎么会去抢许淑媛的孩子呢!” 蒋曦薇转头瞪向左贵妃,她说这话分明是在指摘自己,说是自己忌惮许淑媛,所以才指使人去谋害佑贤。 “只怕是,只怕是前几次臣妾在皇后娘娘面前训斥了她几次,她才怀恨在心的,只是那丫头天天打扮的妖妖调调的,臣妾也是怕她有坏心啊。谁承想她居然来害我的孩子了!皇上,您要给臣妾做主啊!”许淑媛虽然哭的伤心,但是她并不糊涂,她当然明白皇后是不可能派人来害佑贤的。忌惮自己的,不是左贵妃就是冯昭仪。不过现在先不计较这些了,只求老天保佑,让佑贤平平安安的。 可是老天到底没能遂许淑媛的意,过了一个时辰,太医从殿内走出,低声道,“皇上,淑媛节哀,小皇子已是去了。” 许淑媛猛然爆发出尖利的哭声,她跌坐在地上,嚎啕起来。这是她盼了十年才盼来的孩子啊,才七个月就离自己而去了! 蒋曦薇上前欲扶起许淑媛,她也有些难受,毕竟失去孩子的痛苦她是明白的,但是这时候自己和许淑媛却都不能松懈。此时,郭舒炎忙着责问太医,左贵妃在一旁劝慰郭舒炎。见四下无人瞩目,她在许淑媛耳边低声说道,“你现在可以尽情的哭,但是哭过之后别忘了,只有人刻意害死了佑贤,你要好好地才能为他报仇!” 许淑媛抽抽噎噎的,但是她也断断续续却坚定的的对蒋曦薇说道,“臣妾不会让那些人好过的!” 人无伤虎意(上) 因为佑贤是幼年夭折,所以其尸身不能入皇陵,不能立牌位,只能是静悄悄的带出去埋了。mianhuatang.info郭舒炎虽然心疼许淑媛的,但总是不能为了她而破规矩,佑贤没了之后的第二天就派人将小小的尸体送出宫去。至于云芝,慎刑司的人审问她的时候,她已经疯疯癫癫了,嘴里面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等到再准备提审她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咬舌自尽了,最终几番严查也没有查出个因为所以然,最终佑贤的死也只能算是不了了之。 虽然宫里有不少人因此幸灾乐祸,但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维持的,不少人就要登门去看望许淑媛,胡才人也不例外,但是却在刚出门时被丽嫔给挡在了门内,说什么都不许她出门。 “姐姐这是何意?”胡才人再好的性子也耐不住丽嫔的再三阻拦,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不耐烦。 丽嫔不由分说,将她拉进了自己所住听雨阁。一进就将门先关上,她盯着胡才人,一字一顿道,“你去看望胡才人,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你老实告诉我!” 胡才人怯怯道,“自然是真心了,妹妹觉得许淑媛丧子之后,肯定十分难过,所以就想去看看她,姐姐,只是去看看她而已,我就想安慰安慰她。” “你跟我说实话!”丽嫔的目光好似要吃人一般,终于唬的胡才人吐了实话。 “听说四皇子没了之后,皇上对许淑媛很是怜惜,还经常前去陪伴,我想着,若是去安慰安慰许淑媛,没准能博得她的好感,能在皇上面前为我美言几句。又或者说,能遇见皇上就更好了。姐姐,自从五月里去了晋阳宫,皇上一月之中还能召见姐姐一两次,而我却是一次都没有。等到明后年新的秀女进宫,皇上更要忘了我了!” 丽嫔听了她这话,拉着她进了内殿坐下,认真说道,“你若是真的信任我,就听我的,不要去看许淑媛,只送礼过去就是了,顶多就是让宫女再带上几句话就是了。” “这是为何?现在那些永巷的低位嫔妃都想法设法给许淑媛送东西,咱们怎么能落了人后!人不是都说,雪中送炭三冬暖吗?” 丽嫔有些无可奈何,,“就算是雪中送炭你也要看看是因为因为什么才送炭。现在谁上门安慰她,都是在刺激她,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想起这份安慰是来源与自己儿子的夭折。你看皇后和贤妃,也不过是送了礼就罢了。不要说她们二位位份高,而是她们真正的关心许淑媛。这个时候皇上多多陪伴就够了,不需要她们去安慰了,她们能做的就是暗地里支持许淑媛。而你现在这么上赶着去巴结,只会引得她的反感。” 胡才人听了这话,思之再三,方才同意回自己的院子里了。而丽嫔却没有安安静静呆在屋子里,而是吩咐侍女寻雁,“你抽空把我预备的那些礼送到钟粹宫去,你不用进去,就在门外把东西给了丝梅就是了,就说让许淑媛早日养好身子。” “奴婢知道了。不过奴婢刚才看小姐对胡才人说话的语气,似乎不大高兴。可是胡才人说了什么冒犯了小姐?” 丽嫔摇摇头,“这倒没有,不过我现在心里真的犯嘀咕了,将胡才人拉拢到明光宫是否对了。” “奴婢不清楚这个,但是奴婢知道,胡才人真是空长了一副好看的样貌,其实内里是什么成算也没有的。且不说进宫初日就贸然出头,就看她连告状都要小姐帮忙,奴婢都觉得她没用!” “如果是这样,那我还能放心了呢。就怕咱们现在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她!那么她可真就是城府太深了。只是我时常想,这后宫就入宫一座大染坊,就算是她是一匹白绸也该染上了几点墨汁。可这墨汁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寻雁见丽嫔想的太深了,赶忙劝阻道,“小姐还是别想这么多了,反正现在最重要的是,小姐能怀上皇上的孩子。只要能生下龙嗣,皇上大行之后就能被封为太妃,跟随皇子出宫居住。而且小姐现在已经是嫔位,生下孩子也能自己抚养,不必送给高位嫔妃抚养。” 丽嫔想要开口斥责寻雁这话说的有些过头,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是对的。宫里最重要的就是子嗣,只要有了子嗣,地位才能得到真正的巩固。这件事她在准备入宫待选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入宫前夜,母亲特意将一个方形木盒交到自己手中,告知里面是助孕的好药,入宫之后每日服上一颗,就能投改善自己的身子,让自己更容易受孕。 那药自己入宫之后自然是日日服用,但是奈何皇上对自己不甚宠爱,有时候虽然回到明光宫坐坐,但是也不一样会侍寝,自己真正被临幸的次数,只怕比胡才人还少上许多。开始自己以为胡才人头脑简单,很容易掌控,结果却发现自己不仅没能利用她为自己做什么,反而还要为她筹划构思。 新岁的时候,自己想着素日的情分帮她除掉了郑贵人,此事事关重大,自己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她提起,更没法让她感激自己。现在胡才人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知道该利用别人来获取皇上的注意了,虽然这个想法并不怎么好,但是已经表明胡才人开始渐渐脱离自己的控制了。 “小主,颜贵人来了。”丽嫔入宫后被分到明光宫的代云进来禀报道。 丽嫔闻言,整理整理衣衫,“去请颜贵人进来吧。” 不多时,身着青色褙子的颜贵人就捧着一卷书走了进来。进门之后方方正正的对丽嫔行了个见面礼。丽嫔见状赶忙起身去扶。 “妹妹何必如此多礼,咱们位份差不多,我可受不起妹妹的这个大礼啊!” 颜贵人嘴角一弯,“丽嫔客气了。我也不过是来找胡才人借一本书,想着姐姐虽然还不是贵嫔,但也总归是明光宫现在掌事的,还是进来看看的好。”这句话将丽嫔噎得够呛,但却又无可奈何。阖宫都知道,颜贵人的身上还带着名门世家女子的骄矜。不同于蒋家、左家这种立国后才兴起的世族,琅邪颜氏从前朝开始,就一直是名门大族。纵然家道没落,那股子气息还是深藏在血脉里,挥之不去。 这种气息到了颜贵人身上就变成了孤拐。阖宫没有几个人能跟她好好说上几句话,连皇后的话她也敢直言不讳的反驳,有几次弄得蒋曦薇都下不来台。而且最要命的是,她重视自家身份不要紧,关键是她还瞧不起宫里的不少嫔妃,包括属于庶出一支的蒋曦薇。 至于胡才人,也不过是因为和颜氏有着点沾亲带故的原因,才让颜贵人对她另眼相看几分,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 “颜贵人说的哪里话,这明光宫只有我和胡才人,有时候过得也很寂寞。若是妹妹不介意,不如常来明光宫坐坐。”丽嫔客气道。 “不用了,我素日要用到的东西都是按照规矩摆放好的,什么时辰该用什么都是不一样的,只有仁寿宫完全按照我的布置来做了,除此之外,别的地方我都习惯不了。”颜贵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我走了,丽嫔不必送了。”说罢就一个人自顾自的向外走去。 “小姐,这人也忒骄傲了些吧。看她那个神气的样子,难不成她连皇后娘娘的未央宫也嫌弃?若是这话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我看皇后娘娘一定会好好责罚她的。”寻雁抱怨道。 丽嫔微微一笑,“这种人你压根不用去理会。她越这样越说明她的心虚。我让代云去打听过了,她家里现在全指望着她能够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能带着全家鸡犬升天呢。她家人口本来就多,生活上还必须完完全全按照以前的规矩来,这样迂腐的家才会养出这样的女儿。她以为她是在维持她自有的尊重,却不知这样却在无形中在人前失了尊重。” “小姐说的有道理。不过她以前也三番几次的驳斥小姐,小姐难道真的不计较吗?” “有什么好计较的,她对我是这个样子,对别的嫔妃必然也是这个样子,只怕对皇后娘娘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宫里讨厌她的人多了去了,何必让我们动手,自有人整治她。说句实话,两朝大族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为生活所困,难以自拔。如果真的有本事,又怎会没落下来呢!以后你们见到了她不管她说什么,你们都不要理她,这种人我们躲得起。” “奴婢明白,只是觉得这样有些便宜了颜贵人。”寻雁还是有些气鼓鼓的。 丽嫔劝道,“她这么自重身份,只怕对本朝的大族嗤之以鼻,蒋贵人就第一个不会放过她的。不过,你还是把我的衣服拿来吧,我要去皇后娘娘哪儿一趟,这事告知皇后娘娘,也让娘娘想想办法,好好整治一下颜贵人。” 人无伤虎意(中) 转眼间,已经进了十一月,国中的气温开始下降,北方的湖水有不少开始冻结,等待来年的春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而辽东战场这边,也因为气温的降低而变得不那么乐观起来,虽然海水不会结冻,但是水温急剧降低,海面上的气温也逐步降低,虽然左庶早就做好了冬日作战的准备,也备好了足够的防寒物资,但是几个月都呆在床上,有不少将士已经出现了不适的反应。自己到底也是年岁大了,时不时的也有些不舒服。 左茂翎见自家父亲是在精力不济,瞒着左庶往京中上书,加上左贵妃的枕头风,郭舒炎终于同意将在西北呆了几年的左淼然重新调回辽东,而且还让他带上了十万军队和物资。 左庶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也没有责怪左茂翎,毕竟自己和儿子岁数大了,想要让淼然以后可以接管军队,此时给他些历练也是应该的。 百济的军队十分顽强,而且他们用上了铁炮,虽然射程和威力还都不够大,但是在某些程度上也阻拦了他们的行动。战线僵持太久,左庶也有些坐不住了,如果这时候再不撤兵,进了腊月,天气更加恶劣,只怕就更难打了,于是无奈的向郭舒炎请求退兵。 等到郭舒炎的命令传到之后,左庶看过之后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左氏父子唬的不行,连忙上前查看。左淼然拣起信件扫了一眼,自己也是震惊不已。因为上面写着,左家在海上和百济僵持的时候,蒋孝威已经陆路挺进了百济腹地,已经顺利进驻百济的都城,俘获了百济王室的一干人等。现在正全力往海边而来,郭舒炎要他们这边打起精神,争取合力将这些边境的军队剿灭。 “蒋孝威这个王八蛋!居然跑到陆路去了,这下可好了,咱们这边明明是主战场,但是功劳却让他给抢去了!这下子,皇上不追究我们作战不利就算了,朝中那起子酸得掉牙的言官又该各种上书了!” “爹,爷爷,有件事恐怕我得跟你说一下。”左淼然听到这儿,似乎想起了什么难于启齿的事情,有些为难的说道。 “有什么事就赶快说,别在这儿卖关子!”左茂翎没好气道。 左淼然想了半天,方才开口,“这段时间爷爷和爹在作战,家里除了保平安之外不敢乱说别的什么,怕让爷爷分心。但是现在此事……恐怕皇上的桌子上已经堆满了言官的折子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二弟他……他前几年看中了一个得月台的戏子,跟了二弟几年了,连孩子都生了三个了。二弟不仅给她在外面给置了宅子,年初的时候还在她生孩子之后大办满月礼,闹得京城是沸沸扬扬的。母亲压根管不住他,为了防止母亲派人去找麻烦,他还特地花银子雇了不少人看家守院,咱们府上的人压根进不了门。现在二弟就很少回家了,整日就住在那个宅子里。这事闹出来之后,那些言官不知道送了多少折子上去了。” 当时蒋南林指点蒋南天从左二公子身上下手,蒋南天利用以前大理寺的便利好好查了查,发现不用自己刻意,这左二公子的生活也真是足够混乱了,蒋南天只不过合理的将他的事情传了一些出去,就让朝中之人纷纷侧目了。 左庶不由长吁短叹,“我们左家历代重用,到了你们这一辈作战不行也就算了,我只求你们能好好的,能把这个家掌好。可你看看现在这个样子!” “爹,儿子想起来一计,恐怕是能够彻底反转我们的命运!”左茂翎眼中划过一道精光。 “你说吧!”左庶已经有气无力了,他现在真的是彻底的疯了,活了七十年,自己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如果我们和蒋孝威的军队夹击百济驻军,那么必有一战是我们双方混战的,到时候咱们就趁机将蒋孝威给……到时候推到百济人身上,所有的功劳就全到咱们身上了!” 左淼然听了这话也两眼放光,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主意。左庶一直在长吁短叹,也没注意到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过左氏父子的谋划到底没有实行成功,总攻之时,还未等左淼然和左茂翎找到合适的机会射杀蒋孝威,一个不注意,一支铁箭就穿过了左茂翎的胸膛,一击毙命,再无转圜余地。等到有人发现他的时候,左茂翎满脸血污,左手向前伸着,好像是要握住什么,那时候他的身子都已经凉了。 ---------------我是分割线-------------- 上京城 左二公子今日依旧是回外宅住,反正他最近回左府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去自己的外书房,将积年所攒下的银子和值钱的玩意拿出去添置到外宅,。自小他就被认为是左家最没用的人。左家尚武,连姐姐左贵妃都会骑马射箭,而自己上马都要吓得半死,自小就是被兄姐嘲笑的。再说了,不少值钱的东西都被母亲给收走了,自己更没有必要回去了。反正在此之前,自己已经从家里拿到了两家店面,吃喝不用发愁、 不过这一天他过得可就不舒服了,晚上熄了灯他刚刚躺下,就听见外面有一阵吵闹的声音,经久不散。他掌不住披衣起身,准备去外面查看。谁知才走到外院门口,就被人一把抓住,摁在地上被捆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到我这里来撒野?!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左老将军的孙子!我是左家人!你们要是识相些就快点放开我!” 左二公子嘴里犹自喋喋不休,有领头之人上前劈面就是一巴掌,打的左二公子眼冒金星。等到缓过来再准备开骂的时候却在火光之中发现打自己的人是兄长左淼然,而冲进院子的是左淼然的亲兵。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的,左二公子雇的那些看家的压根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三下几下就让人给冲了进来。 “大哥,你不是在辽东陪着祖父和爹爹打仗吗?怎么回来了?” “不回来也不用见到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大哥,你倒是让他们放开我啊!” “把二公子给我绑回左府去,直接押过去!记住了,不许给他松绑!”左淼然一挥手,就有军士上前带走了左二公子。左二公子是国子监的学生,本就是文弱之人,在这些人面前压根没有还手之力,直接就被扔进马车中带走了。 又有一队军士从后院冲去,怀中还粗鲁的抱着三个哭闹不止的孩子,是左二公子和那个戏子所生的孩子,两女一男。身后还跟着披头散发想要抢回孩子的戏子。左淼然打量那个戏子,长得的确是有过人的平凡之貌,不由哂笑弟弟的眼光。 “把孩子抱回左府去,这里的男女仆妇统统都给打发了,把这个女人……”左淼然一皱眉头,这个女人身份如此卑贱,是无论如何都进不了左家门的,“先严加看管起来,这宅子不许有任何一个人出入!” “是。”那些将士得令,立即有人上前捆住了那个女人,将她不由分说押到了后院。左淼然不是没看见那些士兵的眼神,虽然那女人长得不漂亮,但是他们都是斋狠了的男人,见到女人就挪不开目光。 “行了,你们自己处置吧!”左淼然除了大门,翻身上门向左府策马而去。 回到左府之后,左淼然也没停留,先去换了丧服,才进了刚刚布置好的灵堂。高氏和老夫人哭的双眼通红,几欲站不住了。左家两兄弟的妻子都在一旁劝慰着。 左茂翎之死自然会被说成是英勇杀敌,力竭而亡。左庶是左茂翎的父亲,而且又要继续镇守辽东,故而没有回来,只由左淼然亲自护送父亲尸身回到上京。郭舒炎闻之此事,自然是大加安慰,追封左茂翎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谥号为勇。不仅如此,还赐下白银两千两,以作丧仪之资,还特地允准左贵妃在宫中传三日素服,算是为父亲尽了孝心。 左二公子被扔到灵堂之上的时候依旧是蒙头转向,等到有些清醒就开始胡说八道,“你们绑我回来干什么!我再也不要回左家了!” “你个孽障!”老夫人颤颤巍巍的举起拐棍打在左二公子身上,“你睁眼看看这是哪里!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就在这里大放厥词!”说完这句话老夫人就差点晕了过去。 左二公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布置一新的灵堂里,看着母亲红肿的双眼还有祖母刚才说的话,方才明白自己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既然如此,大哥你好好的去叫我回来就是了,何必还要绑着我回来!还有,你把四娘和孩子也接过来,他们也是左家人,自然该来这里!” “胡说!那个女人卑贱无比,怎配进我左家的门!弟妹,那几个小崽子我已经带回来,怎么处置你来负责。来人,给这小子换上孝服,继续捆在这里跟着我一起守孝!”现在左家家主不在,只能由左淼然来指挥一切。二少夫人看了一眼丈夫,虽然眼中有些心疼,但是依旧是别过头去,不想看他。 人无伤虎意(下) 左淼然亲自上门将左二公子押回家中的事情很快就在京中传开了,说来这是也只怪左淼然带了几百名士兵入城,浩浩荡荡去抢人,动静闹得实在太大,由不得别人不注意。不过碍着左茂翎战死,郭舒炎也没有计较这件事。本来左二公子就有错在先,被自己兄长收拾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他们不管,自己还想下旨来申饬一番呢。 不过战事一了,自然要论功欣赏。蒋孝威是这一仗最大的赢家,直接被封为镇军大将军,而且由于左老将军现在体力不济,蒋孝威也就顺势接管了他二十万的军队,现在基本上辽东驻军已经有一半掌握在了蒋孝威手里。左家那边虽然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胜利,但是至少拖住了大部分敌军。所以也不能不赏,左老将军已是一品的官职,郭舒炎就特地赐下了辅国公的名号,而左淼然也终于从一个校尉升到了游骑将军。本来因为服丧他要等到三年之后才能正式接受这一官职,但是郭舒炎特别体恤,允许他服丧一年就回辽东去辅佐左老将军。 虽然左家人都希望他能够早日回到边境,这样才能早日接手左家军。但是情势所迫,郭舒炎能让他一年就回去,已是大恩了。 至于那名戏子,自然是被那些军士们好好的利用起来了,玩够了就送进了上京城里最下等的烟花之地。原本左二公子私娶这样的女人,按律法是要判刑三年的,不过在郭舒炎的查收下,京兆尹难得没有出头管这件事。二少夫人嫁人几年还没有生育过,正好就将那三个归到自己名下来抚养,反正她也知道,按自己丈夫的性格,自己恐怕没有机会有孩子了,也就安心抚养起那三个孩子,这几个孩子还小,很快就与她熟悉了。 ---------------我是分割线-------------- 辽东,幽州将军府 自从百济一战结束,蒋孝威灭掉了大半百济的军队,还俘虏了不少士兵,只怕是二十年之内,百济都不能完全恢复过来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这些日子每天都忙着清点物资,检阅军队,操练士兵,整个腊月都没有消停下来。 腊月三十,他总算是有了片刻的闲暇可以和妻子相对而坐。柳清然做了几道小菜,还备了些酒,夫妻二人对坐小酌。 “这一年来我太过忙碌,辛苦你帮我操持了。”本来这才是他们成婚的第一年,可是大部分时间里,柳清然都是独守空房的。 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夫君是军人,打仗这种事情又哪里能说得准,妾身并不觉得委屈。能在这一日跟夫君一起饮酒就已经很满足了。” 蒋孝威抚上她的手,“大概明年三四月份,咱们就能够回上京一趟了。” “怎么突然要回去?不是还要在边境镇守,以防百济人反扑吗?”能回上京柳清然自然是高兴,但是她也好生奇怪。 蒋孝威并不着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慢悠悠说道,“仗已经打完了,我上书给皇上,说百济军民同心,若是要强行占据,不仅浪费人力物力,而且恐怕会让百济人更加同心同力的对付我们,倒不如留着百济王室来统治他们,让他们做我大秦的附属国就是了。” “这倒是有些道理,可夫君你为何要跟皇上说这些,武将不一向都是以踏平敌寇为目的吗?” 蒋孝威摇摇头,“夫人这就想错了。今上想要开疆拓土,必须依靠我们这些武将,但若是边境一旦平定,武将就将会成为今上最忌惮的人。你看百济还未平定之时,皇上就已经忌惮左家了,更遑论平定以后了。我建议留下百济王室,就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让今上一直觉得我是有用的。” 柳清然听了这话不由颔首,“夫君说的有理。可是你还没回答我,为何明年要回上京?” 蒋孝威听了这话不由咧嘴笑了,那风姿足可以迷倒无数少女,“你看你性子就是这样急。我不是说皇上同意留下百济王室这件事了嘛,然后百济那边畏惧我们的威势,百济王决定要送一位王女来和亲,准备准备的话也该到明年三四月份了吧,到时候我正好回京述职,顺便护送这位王女入京。我想着反正一时半会边境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想着带你回去看看。书涵也快满月了,正好回去让父亲母亲见一见。”他同柳清然成婚之后一个月清然就有了身孕,而且一生就是一个儿子,正是二房的长孙了。 “原来是这样,那,夫君,我们把书鹤接到辽东吧。”柳清然说道,“母亲身子不好,总是让她带着书鹤也很劳累,而且不管怎么说,我都算是书鹤的母亲,正应该我来照顾她的。” 柳清然这话说的十分恳切,让蒋孝威十分感动,“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夫人真是贤惠,为夫这就放心了,以后咱们这将军府还要仰仗夫人呢!” 这话说得柳清然笑个不停,“少混说。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青云是怎么了,怎么这次跟你回来就不对劲了呢,听爹爹说没事就把自己关到屋子里,也不吃饭,也不出来的,可把我娘给急坏了。” 正端着酒杯往嘴边送的蒋孝威顿了一顿,旋即又将酒倒进了嘴里,“可能是第一次上战场见了血之后有些受不了吧。青云还年轻,以后慢慢习惯就好了。我第一次杀敌的时候,连着做了一个月的噩梦,但是后来就再也没有了。对百济总攻的时候打的很艰难,所以青云可能受刺激了吧。” 蒋孝威说完这话再看柳清然,果然她没有追问下去,否则蒋孝威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在他看来,柳青云之所以受了刺激只是因为他正好目睹了自己从一个被砍死的百济士兵身上取下箭镞,毫不犹豫的向前往的左茂翎射去,左茂翎毫无防备,正中胸口。 除掉左茂翎,这是皇上在密信里给自己的旨意,自己必须遵照他的意思来行动。这次出征,如果没有皇上送来的地图,自己不可能这么快的取得胜利。左家对自己的忌惮是显而易见的,而且左家也没准想要趁着总攻的机会来害死自己。总算是自己运气好,先下手为强,成功完成了皇上交给自己的任务。 青云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又性子直爽瞒不住事,为防万一,自己就将这道密旨给瞒了下来,谁知道却会被青云看到那一幕。青云虽然不喜欢左家,但在他眼里,左家总还是跟着自己一同上战场的战友,连自己的战友都可以加害,哪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呢。自己不想跟他过多解释,只好任由他先这个样子,日后再慢慢图谋了。 外面的雪花稀稀落落的下了一天,新岁就要来了呢,蒋孝威如此想着。 ---------------我是分割线-------------- 临近新岁,后宫诸人都是忙着打扫宫室,催着人给自己添置新衣和首饰。而蒋曦薇派人去将一直没有人居住的永乐宫打开并清扫之后,宫里人都在猜测是哪位新宠如此幸运,能够住进永乐宫。这永乐宫和长乐宫一前一后,算是东西十二宫里面,除了未央宫之外和建章宫离得最近的地方,而且面积广大。 等到蒋曦薇再安排人往哪里添置各色珍奇珠宝还有精致陈设之后,好多人的眼睛都要直了,这样弄下来,这永乐宫就堪比正一品四妃的规格了,难不成住进这里面的人还能和贵妃贤妃一样,位列四妃? 众人开始不停猜测,到底是谁有这么好的福气。所有人都猜测是许淑媛,因为自佑贤夭折,郭舒炎对她是万分疼惜,赏赐是流水般的送进钟粹宫。许淑媛盛宠多年,也该升为妃位了,但是钟粹宫已经足够华丽了,许淑媛也没道理迁宫的。 冯昭仪一直不受宠,生下公主后也没有什么大赏赐,看起来是不大可能了。颜贵人近来是受宠,但是她一个小小贵人也不可能一跃坐上妃位,那么到底是谁,众人猜测不已。 新岁之后,有百济使者到达上京城,正式递交百济国主的国书。里面极尽奉承之事,言称自己属于偏僻小国,以前是目中无人才冒犯了上国,请求大秦放自己和王室一条生路,自己愿意向大秦称臣,并且正式提出了将自己的女儿嫁与上国的请求。郭舒炎自然是全部答应,同时也趁机要求百济年年为自己进宫物资,对此百济也统统答应 其实这些都是暗地里早就已经商量好的事情,现在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过了几日,郭舒炎正式下发明旨,百济成为大秦的附属国,向大秦称臣,百济国主之女择日入京为妃。 这下子众人才明白过来,原来永乐宫是给和亲来的女人住的。不过这宫里本来就有那么多的女人想要争宠了,这好端端的又来了个什么王女,让她们不免更加担忧了。 抛家别亲去(上) 一到三月,送来和亲的王女已经到了辽东边境,蒋孝威不敢多停留,而且也已经处处打点齐备,等到百济的人一到,就立即出发赶往上京。 百济的带来的车已经统统换成了大秦的马车。车轮碌碌作响,朝着上京的方向驶去。除了送亲使和丫鬟仆人之外,连挑嫁妆的民夫都换成了这边的人。 马车行了几日,谁都没有见过那位和亲之人的模样,有那等嘴碎的仆妇还私下里讨论,百济国主莫不是送来一个丑八怪吧。 因着派出的马匹都是上好的,脚程很快,不过十日就已经到了上京城外。蒋孝威想要告知那位王女要在这边休整一日再进宫,但是男女有别,自己不好说话,只能派柳清然前去说话。 “明瑾翁主?”由于早就打听好了该称呼什么,里面的人也是听得懂他们的话的,柳清然并不慌张,“妾身蒋门柳氏,外子让妾身转告翁主一句,今日现在城外休整,明日一早就进宫。” “知道了,去吧。”这是那位翁主第一次开口说话,并不是想象中的生硬难听,说实话还是很悦耳的。 不多时,帘子掀了开来,侍女扶着翁主走了出来。她们都穿着百济的服制,和大秦的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不过她发上的头饰就简单许多了,乌发盘成辫子在脑后缚住,再插上一支翠玉簪子就够了。 “那个人就是俘获我父王的人?”明瑾翁主权瑾惠向蒋孝威那边望去,用百济语问道。 “回翁主的话,就是那个人。”她的侍女言寿回答道。 权瑾惠长出一口气,“父王还真是放心我,让这样一个残暴的人护送我到这么个地方过来。”在百济王室眼里,蒋孝威是无恶不作的恶魔。 “翁主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就要好好的活下去,这样方才不辜负您母亲的期望。” “母亲的期望。母亲是庶出的女儿,进宫也只能做妾,她希望我可以做正室,可我现在是正室吗?算了,我累了,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往里面走呢!” 等到第二日权瑾惠进宫的时候,送亲使直接去了建章宫拜见郭舒炎,而权瑾惠直接被送进了永乐宫。刚刚收拾好东西,三宝就带着人过来宣旨。 “百济王女,身份尊贵,着册为妃,号权妃,居于永乐宫。”三宝面无表情的宣完旨意,又对权瑾惠冷冷道,“请权妃娘娘去未央宫拜见皇后娘娘吧。” 权瑾惠精通大秦的语言,自然也明白三宝语气之中的含义。她也不多言,起身让言寿和言年服侍着自己换了一件新的衣服,这才往未央宫来。 因着今日有新人入宫,故而后宫嫔妃尽数出来了,都侯在宣室殿里。等到卫连通禀权妃娘娘来了的时候,大殿里立即就安静下来了。 权妃一步一步从殿门口走至大殿中央,她的衣摆飞扬,亦让那些女子的眼睛也跟着飞起来了。宫里这么些美人,许淑媛是公认的最漂亮的人,而如今眼前的这位权妃,却比许淑媛还要漂亮许多,她用不着刻意魅惑众生,就已经有了风华绝代的气势。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早在来这边之前,权妃就已经熟练掌握了大秦后宫里的所有礼节,这个大礼行的也十分规矩,只不过权妃用的是百济语,是由言年翻译出来的。 “权妃请起。”纵然权妃如此无礼,正座之上的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好坏,权妃在起身时忍不住盯了蒋曦薇一会儿,在她的脸上很轻易就能看出那个人的影子。他们两个是兄妹,哥哥那么残暴,想必这个妹妹也好不到哪里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权妃远道而来,本应先休息一下再来拜见本宫,不过这规矩不能废,只能委屈权妃了。”蒋曦薇也仔细打量着权妃,这百济国主送出来这么一个美艳的女儿,只怕不仅仅是想要讨好郭舒炎,这个女人只怕是不简单,如果掌握不好,后宫一定会出大事,“那么接下来,权妃也该拜见这宫里其他的人了。” 权妃依言挨个拜了下去,因着新岁之后许淑媛被晋为兰妃,而且蒋曦薇又有意打压权妃,故而权妃不仅向贵妃和贤妃行了礼,同兰妃也行了个礼。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狐媚子,你看妖妖调调的,看着就让人讨厌。”底下卢选侍的声音打破了所有的氛围。 “臣妾今日初见皇后娘娘,特地奉上一份薄礼,还望皇后娘娘不嫌弃。”权妃这句话用的是字正腔圆的大秦的语言,让卢选侍脸上阴晴不定。 权妃示意言寿献上的一个锦盒,里面打开后是一支成人胳膊粗细的人参。“这是臣妾家乡的特产,是长了百年的老参,用此补身最是适合不过了。” 蒋曦薇也示意瑜楚下去接过那个锦盒,“权妃有理了。今日正好后宫的诸位姐妹都在,本宫就多说几句。权妃是新来的,诸位也要多多帮她一点,好让她赶快适应咱们这儿的生活……”蒋曦薇还要继续说话,胃里却忽然泛上了一股酸水,让她掌不住,差点就呕了出来。这一下子之后反酸的感觉没有停止,而是一下接一下的涌上更多的酸水。旁边的人见状赶忙拿了帕子为蒋曦薇遮挡和擦拭。 底下的人顿时都变了神色。皇后恶心呕吐了,这代表了什么她们都明白,但是没有一个人希望这件事是真的。 过了片刻之后,蒋曦薇才好些,一下子也没了精神说话了,直接就被扶了回去,众人见状也都三三两两的告退了。 其他人都是结伴回宫,只有权妃一个让孤零零走了回去,也多亏言年记性好,才不至于走错了宫室,若是第一日就闹出这样的笑话,脸面可真是丢大了。 众人走了之后,白太医也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扶脉片刻即笑着向蒋曦薇说道,“恭喜皇后娘娘,娘娘这是喜脉,已经有三个月了,而且胎像稳固,胎气很足。” 蒋曦薇听了这话脸上已是止不住的笑意,“真的,是真的有孕了吗?上次中的毒已经不要紧了吗?本宫只当是最近身子不好,月事没来也没往心里去。” “毒素已经清光了,而且娘娘这一年多来一直认真调养身子,有了身孕也是无碍的。只要皇后娘娘不要太过劳心劳力,微臣保证这次娘娘能平安生下小皇子。” “现在说是男是女还早了些,不管生男生女本宫都高兴。” 白太医含着一抹笑容,“微臣刚才说了,娘娘的胎气很足,而且左脉比右脉跳动的有力,娘娘这一胎很有可能就是个小皇子。” 香儿听了这话,更是高兴,“那咱们快去给皇上报喜吧。皇上可说过,等到小姐生了小皇子,就立小皇子为太子呢!” 此话一出,殿内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如果不是香儿冒冒失失说出这句话,蒋曦薇还真的没想起来这件事。郭舒炎的确是说过,以后定然是自己的儿子做太子。可是佑弘现在好好地,怎么可能就废了他。 “少混说,还不快跟着卫连去建章宫报喜。另外,还请白太医再给娘娘开几副安胎药。”秀奴斥道。香儿不敢多言,连忙跑出去了。白太医也在瑜楚的引导下去外间开药方了。 蒋曦薇正在乱七八糟的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佑弘的哭声,不多时,奶娘就抱着哭哭啼啼的佑弘走进来了。 “母后,母后。”佑弘被奶娘放在了蒋曦薇的跟前,奶声奶气的对着蒋曦薇撒娇。蒋曦薇一时发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抱面前的佑弘。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是寇贞宜的孩子!自己肚子里这个才会是自己的孩子啊。 佑弘见蒋曦薇不肯抱自己,一咧嘴哭的更厉害了,几乎哭的有些声嘶力竭了,奶娘想要上前抱走佑弘却又不敢上前。 过了一会儿,蒋曦薇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将佑弘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此时蒋曦薇脸上已经布满了泪花,秀奴见状,赶紧将奶娘给打发了出去。 “弘儿乖,弘儿不哭。”蒋曦薇柔声哄道,她将佑弘搂在怀里,轻轻的亲吻着他的小脸蛋,“母后在这里,母后在这里。” “摔摔,疼。”佑弘话说的还不太利索,但是蒋曦薇仍旧是明白了他是因为摔倒了才哭的。她抬手拭去了自己和佑弘脸上的泪花,“弘儿是男子汉,不哭!母后给弘儿去吃点心好不好?” 一听说有点心,佑弘的脸色明显好了几分,整个人都赖在蒋曦薇怀里撒娇痴缠。蒋曦薇见他这么模样也不由开心了几分。 秀奴已经端上了几盘小点心,都很酥软,也不算太甜,十分适宜小孩子食用。秀奴小心翼翼的将点心掰成小块喂给佑弘。 吃着吃着,佑弘忽然抱住了蒋曦薇,用满是口水和碎渣的小嘴亲了一口蒋曦薇。这一下子,蒋曦薇直接笑了出来,她忽然觉得,就算弘儿顺利即位,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抛家别亲去(中) 不过一个时辰,皇后再次有孕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后宫,有不少嫔妃已经开始打点贺礼准备赶快送到未央宫来。郭舒炎和太后听闻亦是有赏赐颁了下来。对蒋曦薇而言,这个孩子的意义与旁的不同,外人眼里这是她第二个孩子,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才是自己的头生子。 今日本是权妃到后宫的头一日,她是和亲而来的人,和他人的地位不同,郭舒炎理应是来陪她的,只是因着皇后的事情,下午三宝就过来传话,言称权妃远道而来,一路劳顿疲倦,叫永乐宫上下不必等候,早早歇息便是。 百济的王室和大秦的后宫并无大的差别,言年又是知道规矩的,便找了个小内监偷偷塞上点碎银子,这才知道,郭舒炎下了朝就去了皇后的未央宫。 权妃脸上倒是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吩咐了诸人将自己带进宫的东西统统理好,陈设物什有的摆进重阳殿,有的收进库房。六局那边也没含糊,接连不停的为权妃送来衣裳首饰一类。除此之外,隆福宫那边,太后不仅送来了赏赐,还送来了教导规矩的卫嬷嬷。 卫嬷嬷亦是太后的陪嫁侍女,在宫里的地位自是不低。故而见到权妃的时候也只是福了一福。权妃知道此事不能过多计较,便也罢了。 “太后说了,娘娘远道而来,恐怕还不甚了解大秦后宫的规矩,唯恐失了身份,所以特意令老奴来教导娘娘几日规矩,等好了,娘娘再侍寝不迟。” “来上京之前,有专人教导过我家翁主规矩,全是按照你们的礼法来教的,为何到了这边还要再学一遍呢。”言寿觉得这是隆福宫来为难权妃,掌不住说道。 卫嬷嬷瞟了一眼言寿,“按照宫里的规矩,老奴是太后身边的嬷嬷,可以直接同主子回话,可不代表你这婢子能够直接跟咱们说上话。老奴是在给权妃娘娘回话,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们百济人素日就是如此,由奴才替主子给那帮不愿搭理的人回话。”言寿也是实打实学过这边的语言的,斗嘴什么的也不困难。 “权妃娘娘既然来了大秦,那么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必须按照大秦的礼仪来做,否则就是丢了百济王室的脸面,想必权妃娘娘也不愿意这样吧。” “我们百济人都已经被你们打的家破人亡,哪里还有什么脸面!”一直坐在上首没有说话的权妃冷冷道。她绝美的面容配上冷峻的神情,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这样的感觉,只在皇后娘娘初次拜见太后时感觉到过。卫嬷嬷暗自想道。她也不理会权妃那有些悲愤的话语,“今儿权妃娘娘就先好好歇息吧。娘娘现在尚未侍寝,所以不用日日去未央宫请安,明日早膳之后,奴婢会准时来到永乐宫。现在就先告退了。” 待卫嬷嬷走了之后,权妃方才起身回内殿卸下妆饰准备安寝,忽然看见床榻上铺着的从百济带过来的寝衣,用百济语说了一句,“扔了吧。” “翁主说什么?”言年被她没头没尾的话给弄糊涂了。 “我说那件寝衣,扔掉吧。”权妃补充道。 一旁的言寿闻言捧起那件寝衣,“就这扔了多可惜啊,这衣服可是熙嫔娘娘亲自给翁主缝制的,上面的牡丹花绣的活灵活现的,多好看啊。这可是娘娘的一片爱女之心,翁主不能就这么丢弃的。” “刚才那个老嬷嬷说的话你难道没听见。以后咱们的一言一行都要依照这边的来,恐怕还不只是礼法,以后咱们百济的东西,能尽量少出现就少出现吧,以免让人觉得我是思念故国。” 言年见权妃的面色不对,也就不再劝阻,依言将那件衣服拿出去丢掉之后,又回来服侍着权妃安歇。 那一夜,权妃坐了一宿的梦,梦里又回到了千里之外的故乡,梦见了父王,梦见了母亲,亦是梦见了父王有些凶悍的王妃。 记忆中的王妃总是板着一张脸,无论自己和母亲如何恭敬,她总会斥责自己是含着卑贱的笑容。而且有的时候,明明母亲什么都没有做,却要被王妃责打,而父王对这些永远是无视的。 百济的嫡庶制度比这边要严格许多,小妾的女儿永远只能做小妾,身份一旦定下来,就永远不能改变。因为母亲熙嫔是小妾,所以自己就算在百济嫁人也只能做妾,这是改变不了的。这次和亲也是来做小妾的,所以父王才会选中身为小妾之女的自己,而不是嫡出的姐姐。 不过就算自己再怎么不甘心,可自己总还是百济的翁主,故国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的。出发之前,父王也曾经似有似无的提醒自己,绝对不可辜负自己这张美丽的脸庞。自己自然不会在这里寂寂无声的。 所幸太后也只是想要给权妃一番警示,这个目的达到之后也不会过多为难她,卫嬷嬷每日也不过是来两个时辰罢了。只是这教导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让不少人都忘了后宫还有这位新来的权妃了。 既然规矩教导完了,郭舒炎便也顺理成章的召权妃前往建章宫侍寝。权妃的美丽他自然是不会忽视,自初次侍寝之后,隔三差五权妃就会被传召,只是每次时间都很短,而且大多是在白天。按惯例来说,白日里是不会有侍寝之事的,郭舒炎的目的显而易见,既不能完全冷落了这位翁主也不能让她有一点盛宠的趋势。所以诸妃虽然妒忌,但是也不至于对她有什么动作。 左贵妃那边因为左茂翎的去世,左贵妃心情一直高兴不起来,身为女儿不能出宫参加父亲的丧礼亦是她心中之痛。故而她除了新岁之外,一直穿着素服,算是尽一份孝心,未央宫那边除了正常的晨昏定省意外,她也很少出宫。郭舒炎对她到底有几分情意,也不忍让她伤心,对她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蒋曦薇也顾不上管她,这次有孕之后,她害喜的症状非常明显,饶是白太医开了上好的安胎药也没让她舒服几分。不过这一次,郭舒炎特意让人将未央宫上上下下给彻查了个遍,任何可疑的人或者东西都会被请出去,决不能再让上次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既然蒋曦薇无法一心扑在宫务上,太后自然就不会得闲了。这么些年,太后在宫里布下了不少眼线,该如何掌控嫔妃,她比谁都清楚。 “海棠,你觉得权妃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隆福宫里,太后对卫嬷嬷问道。 卫嬷嬷沉吟再三,“奴婢通过这一个月的观察,觉得权妃娘娘这个人……”她话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 “直说无妨,这里只有咱们两个。” “那奴婢就直说了。在奴婢看来,权妃这个人会是皇后娘娘入宫以来遇到的最大的敌人!” “哦?你且细细道来。” 卫嬷嬷微微躬身,“初次见到权妃娘娘的时候,她身上没有那种初来乍到的怯懦,也没有那种外强中干的架势,只跟奴婢说了一句话,奴婢就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架势,跟皇后娘娘第一次来拜见太后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太后听了这话也不由陷入了沉思,蒋曦薇之所以会让人心生寒意,是因为有她三年的勤学苦练还有幼年时悲苦的生活和王氏多年的折磨为她造就的气质。那个权妃在百济王室也是庶出,百济王室嫡庶分明,看起来权妃所受的苦难也不会少,心性只怕也很坚韧。这样的人,在薇儿怀孕的时候出现,只怕她真的难以应付。 不过既然自己已经发现了这件事了,那么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对了,碧娇那边这段日子怎么样?” “尚好,皇上一月之中也有个四五日召见。这段时间左家吃了瘪,老爷在外面很高兴,也顾不上四小姐在宫里的生活了。虽然大夫人一向关心,但是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干瞪眼了。” “那就好,碧娇现在安分些最好。来了一个权瑾惠就算了,再让自家堂妹去闹事,薇儿这一胎恐怕又该不好了。”太后说完这些话,幽幽叹了口气。 未央宫 椒房殿里,蒋曦薇抱着佑弘,在殿内慢慢踱着步,嘴里还轻轻哼着歌谣,哄着佑弘午睡。近来佑弘十分粘人,白日里只要是醒着就一定要来粘着蒋曦薇,谁要抱他都是放声哭闹,有时候连郭舒炎的面子都不给。好歹最近蒋曦薇闭门养胎,望月又开始跟着人学起了琴棋书画什么的,没有那么多人来絮聒,倒也安心陪着佑弘了。 看着怀里的佑弘已经渐渐睡着了,蒋曦薇便将佑弘递到奶娘怀里,由奶娘放到摇篮里去。现在蒋曦薇已经显怀了,弯腰什么的自然是不敢了。 刚在摇篮旁边坐下,蒋曦薇却瞥见冬槐侍立在殿外,这时候过来恐怕是有事情要对自己说,蒋曦薇神色一凛,起身往外殿走去,冬槐见状也赶忙跟了过来。 抛家别亲去(下) “怎么了?可是望月那边出了什么事?”蒋曦薇坐下之后问道。 冬槐的神色之中是难得的郑重,“近来长公主时常回去上林苑中的桃花林,前几日偶然碰见了冯昭仪抱着永清公主出来玩……” 原本蒋曦薇的身子还是歪在椅背上,听得冯昭仪三个字便立马坐正了身子。冬槐见状也不敢有所保留,一字一句道,“长公主见了冯昭仪自然是要行礼问安的,奴婢担心冯昭仪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一直仔细听着。冯昭仪开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絮絮问着公主素日的生活,奴婢也就渐渐放下心来。后来起风了,奴婢就想着给公主取一件外裳,结果回来之后就见冯昭仪已经走了,公主的神色却不好起来,奴婢问了也不回答,就直接跑回来了,连晚膳都没用,这几日脸上也是没有什么笑模样。” “都几天了?怎么现在才来回报本宫?还有,冯昭仪到底对公主说了什么,你可有问过别人!” 冬槐一下子跪在地上,“奴婢有罪,奴婢想着冯昭仪是公主的亲姨娘,总还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开始只是以为公主身子不舒服不想用膳罢了。结果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奴婢才问了那天跟在身边的宫女,她们说,冯昭仪对公主说……” “说了什么!”蒋曦薇的脸上已经显出了狠绝的神色 冬槐胆怯道,“冯昭仪对公主说,公主是宣正十年正月生的,而皇后娘娘是四月入宫的,公主无论如何都不是娘娘所生。公主的亲娘是已经去世的先后,自己则是公主的亲姨娘,是皇上硬着不让公主生活在亲姨娘身边。还有什么皇后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不会喜欢公主了,要公主去跟皇上提,得跟自己的亲姨娘在一起住才是!” 冬槐几乎是颤抖着说完这段话的,她知道皇后娘娘的脾气,冯昭仪的这些话足以让皇后起雷霆之怒,到时候恐怕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皇后,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 “以后取衣服这样的小活计就交给别的宫女来做,你的任务是看护好公主,不能有一点闪失,更不能再让不相干的人接近公主。行了,公主午歇也该醒了,你先下去吧,本宫晚上去看看公主。” “奴婢明白了。”冬槐没想到蒋曦薇会这么轻描淡写的掠过这件事,赶忙起身回清凉殿去了。 她走的倒是轻松了,而蒋曦薇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望月心情不好,而且也没来找过自己,想必是将冯昭仪的话给听了进去。自己早就想过,望月长大之后必然会发现自己并非她生母的事情,到那时候自己自然会用合适的方法同她解释。可是现在冯昭仪这么一闹,自己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望月小时候自己得防着冯昭仪将望月抱走,没想到长大了还得防着冯昭仪的碎嘴! 不过还未等蒋曦薇想好怎么跟望月提这件事,午后的雨就给了她机会。望月自上林苑撒欢回来的路上正好碰上下雨,冬槐本想指使个小宫女回去拿,谁知还未等小宫女回来,望月自己就跑进了雨里,结果就着凉了,当夜就发起了高烧。 蒋曦薇急的不行,也顾不上身孕,一直都陪在望月身边。望月到底年龄小,太医下的药量不敢太多,等到快午夜的时候热度才退下去一点,但是望月依旧是昏昏沉沉的。原本郭舒炎也候在这边,奈何第二日还要上早朝,就被三宝他们半推半劝的给请回了椒房殿歇息。偌大个清凉殿里只剩下蒋曦薇陪在望月身边,其余人都被打发到了外面。 过了也不知多久,望月有些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热度也退了下来,熬着双眼发红的蒋曦薇这才放下了心,对着望月轻声说道,“饿不饿?母后叫人给你弄些吃的过来好不好?”说着就要起身去外面吩咐。身后的衣摆忽然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望月的小手从锦被里伸出来拉住了蒋曦薇,小脸因为发烧而红红的。 “乖,先放开母后,母后一会儿就回来。” 望月哇的一声哭出来,“母后别不要望月,望月乖!母后,母后。”这一声唬的蒋曦薇脸色发白,赶紧用锦被将望月裹进了怀里,低声哄拍着。 “母后怎会不要望月了呢。”蒋曦薇被她这句话弄得心酸不已,当初自己决定抱她回来有大半是为了让自己在宫里有个依靠,但是日子久了,母女之间的感情也渐渐深厚了起来,乍然听得她这么说了一句,自然不好受了。 那厢郭舒炎也没睡安稳,听得这边有人通传公主醒了,便也披衣过来看望,正好一进殿就听见望月在说什么别不要自己的话,遂大步走上前去,坐在蒋曦薇身侧,柔声问道,“好端端的,母后怎会不要你?” 望月颇有些委屈道,“冯母妃说,母后不是亲母后,现在有了弟弟,母后就不喜欢我了,让我跟着冯母妃住。我要母后,不要冯母妃!”说完这些,又迷迷糊糊的说道,“望月生病了,母后就不能送望月走了。” 原来今日望月淋雨是为了这个,蒋曦薇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了,庆幸望月没有对自己生疏,生气的冯昭仪的话让望月生了一场病。 郭舒炎听得好生糊涂,蒋曦薇又将冬槐叫过来,让她把白日里说过的话统统都说一遍。冬槐自然不敢隐瞒,前前后后的事情都对郭舒炎说了。说完之后,郭舒炎也是一脸的冷意,“冯清袅是活腻了吗?这样的混账话也敢说?当初是朕亲口下令薇儿抚养望月的,她这是对朕不满吗?” “皇上,这事从望月小时候就开始闹,只怕不是冯昭仪一个人注意。臣妾受些委屈不要紧,只是冯昭仪这么胡闹下去,对望月不好,他日择选驸马,也会让人诟病望月的。”蒋曦薇也是一肚子的气。 “朕也该敲打敲打冯家了。”郭舒炎将望月从蒋曦薇怀中接过来,望月见是自己的父皇,倒也没有再哭了,乖乖的躺在郭舒炎怀里,“望月放心,你就是你母后的女儿,谁也不能从你母后身边把你带走。以后冯昭仪再说这些话,你就直接告诉父皇。不过,以后不可以再淋雨了,知不知道?” 小小的人轻声答应了,想是明白了自己不会被送走,本就有些疲倦的望月很快就睡着了,蒋曦薇又陪了一会才从清凉殿中出来。 “今日连累皇上也陪着臣妾折腾了。现在时候还早,皇上再去睡一会吧,不然明日上朝肯定没有什么精神。”回了椒房殿,蒋曦薇劝道。 “不碍事,明日不是朝参日,朕不用召见所有大臣,不过是找几个大臣来问话,用不了多久的。倒是薇儿你,现下怀着身孕,还这么熬夜,小心伤了腹中的孩子。”郭舒炎柔声道,“这个孩子对你和朕而言,都很重要。” 蒋曦薇笑了一笑,脸上尽是疲倦,“这个臣妾知道。这个孩子是臣妾的宝贝。但是望月和弘儿也都是臣妾的宝贝,臣妾也不能忽视他们呀。” “朕知道,朕知道。你刚才说的对,冯昭仪敢这么说必然不是她一个人的主意,朕看冯太傅也老了,连自家后院都掌管不了了。好了,别说了,你先歇一会吧。”说罢,郭舒炎扶着蒋曦薇躺下,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又打了个盹。 第二日众人的请安自然是因为皇后身子不适而免了。而郭舒炎则按时在太极殿召见重臣。待众人向郭舒炎汇报过日常事务后,郭舒炎朝冯太傅说道,“朕当年是太傅教出来的学生,现在有一事情不懂,不知可否还可向太傅请教。” 冯太傅不知郭舒炎的意思,听得他如此说反而有些得意,“皇上请讲,臣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前朝孝恭皇后抚养桓帝之事,你如何看待?” “桓帝自幼丧母,孝恭皇后性情温良,虽然自己也育有皇子,但仍是将桓帝养在身侧,视如己出,母子感情深厚。臣认为,这样的品格正是后宫嫔妃该有的品格。” “那桓帝更改宗谱,将自己的生母变成孝恭皇后,此后就算自己的亲姨母入宫也没有改变,你又如何看?” 冯太傅的脸上忽然变了颜色,他似乎有些明白皇上为何要问自己这些问题了,但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桓帝虽然并非孝恭皇后亲生,但是其生母乃其父为太子时的正妃,桓帝仍属于嫡出。由孝恭皇后抚养是理所应当。无论宗谱如何更改,桓帝都是当之无愧的嫡出。而且孝恭皇后之所以同意桓帝更改宗谱,也只是为了让桓帝即位更加名正言顺。”说到最后,冯太傅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汗珠子。 旁边的蒋南林等人此时也听明白了这些话,想必冯太傅的女儿又在宫中胡闹了,结果惹怒了皇上,这才引得皇上在众人面前问出这些话。 “太傅的理解正合朕意,朕以为,现在皇后抚养长公主也是这个道理,太傅说是不是?毕竟太傅是长公主的外祖父,宫里面还有冯昭仪这个亲姨娘。” 冯太傅的身子有些发抖,“臣不敢,臣不敢。皇上已经改了宗谱,长公主的外祖父应当是蒋尚书,姨母也应当是雍王妃,臣和女儿不敢居于此位。” “太傅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想必冯昭仪也会明白这个道理的。行了,今日的事情就议到这里吧。”冯太傅如释重负,好容易才从太极殿里走了出去。 一曲动天下(上) 转瞬就是五月初,蒋孝威回到上京已经快两个月了,郭舒炎特意下了恩旨,准许他和柳清然过完端午之后再回幽州驻守。 自从孝威认祖归宗,郗氏的心情就一日好过一日,连带着身子也好了几分,加上吴姨娘现在一个人独居,不常出院子,也不会来惹郗氏生气,她这日子便过得更有滋味了。柳清然又是个爽朗的性子,因而也颇得婆婆喜爱,婆媳二人的关系也十分和睦,整个凤邸内都显得十分和乐。 大儿子这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操心的事情了,郗氏的关注点也开始转移到了小儿子身上。有时候夫妻二人相对的时候便会讨论起这件事。 “你什么时候给李家那边去封信,孝文今年也十六了,该操办一下他的婚事了。” 蒋南天对这个倒不是很着急,“也不过才十六而已啊,孝威都已经二十七了,书鹤也才四岁。孝文的婚事,咱们不用着急,等过几年孝文得了点功名再操办不迟。你看看长房里的阿绍,比薇儿还大两岁呢,不也没成亲嘛。” “阿绍是长房长孙,自然不是我该管的。孝威是自小不在我身边,我也没法管,就剩下一个孝文你还不让我操心了?”郗氏斜了丈夫一眼,嗔道,“再说了,我就让你去封信问问,也没说马上让孝文成亲。” “知道了知道了。”蒋南天一边说着一边脱去外衣,换上更为舒服的寝衣,“今儿大哥传信过来,说是让咱们和孝威两口子准备准备,好参加端午的家宴。” 郗氏对此并不在意,“家宴?这往年的家宴哪有咱们二房什么事情。咱们那位嫂子不是觉得咱们一房是庶出嘛。” “想必是因为今年孝威回来的缘故吧。我倒觉得无妨,无论怎么说,咱们和大哥一样,都是蒋家人,当年若不是父亲的正房无子,我和大哥谁都成不了嫡出。得了,我就跟你说这么件事,你记得就好了。”蒋南天说完这话就挨着郗氏躺了下来,“忙了这一日了,也真该好好歇歇了。” “也罢,你好好睡一会吧,等一会用晚膳了我再来叫你。”郗氏见丈夫有些疲倦了,便也不再打扰他。 后院里,蒋孝威蒋孝文兄弟二人正在棋盘之上大战。蒋孝文没想到自己这位军旅出身的兄长在棋艺上也丝毫不输给自己,初见时那种陌生感早已被新鲜感给取代了。 蒋孝威走失的时候蒋孝文才几个月大,对这位兄长的印象只停留在父母还有姐姐的描述中,等到哥哥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他忽然就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直以来,他都因为自己身体不好而感到难过,因为这样就不能出去博取军功为二房正名,而大哥的出现正好弥补了自己的遗憾,也让自己有了更多的自由。 “孝文,该你落子了。”蒋孝威清越的声音打断了蒋孝文的沉思,“你今天都走神好几次了。要是累了,咱们就明日再下。” 蒋孝文听了这话放下手中的白棋,“大哥,咱们蒋家算上祖父已经出了三位武将,咱们家也算是武将世家了,那我却不能像你们一样,是否显得太没用了。” “怎么会呢。如果一个国家全部由武将来管理,那么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将是灭顶之灾。武将的责任在于保家卫国,而治理这个国家,则需要文臣。你别看伯父现在很惹人讨厌,若是没有一点本事,又怎会居于丞相之位。你有文才,就该好好施展才是。” 蒋孝文犹自不满足,“那大哥你现在出征打仗,真的全都是为了国家吗?” 蒋孝威顿了一顿,方才回答道,“还未和家里相认时,我敢这么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是现在我不敢了。至少现在我不能那么一心只想着奋勇杀敌,我还要想着怎么才能让自己的胜利超过他人。以前顶多想着要保住自己的命,现在却要想着家族。不过这也是一份责任,我有这个责任去保全我的家人。孝文,你也要记住,无论以后你是驰骋官场还是文坛纵情,凡事总要为爹娘还有你姐姐考虑三分。”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也许是自己打破了孝文一直以来尚算美好的期许,但是作为蒋家人,他总要明白这些事的。就像自己在辽东,总有一些事是身不由己的。这份责任,爹要担着,自己要担着,日后孝文也不能例外! 宫里面已经开始准备过端午的事宜了,宫里几个小孩子脖颈、手腕还有脚腕上都已经扎上了五色丝线,缝制有五毒图案的小儿衣衫也已经送了出去。蒋曦薇特意知会了尚服局,给随风制作的衣服要特别经心,不能太沉也不能加入任何的羽毛作为里面的填充物,以防跑出来让随风窒息。 兰妃的绣工甚好,不仅亲自给望月做了身新衣服,还特意做了几个精巧的小粽子送来给望月和佑弘,喜得望月无可不可,连连叫着让兰妃多做几个,好让她挂在寝宫里。 “到底是你兰母妃做的东西好,尚功局送了好多这种小玩意,她一个都没看上眼。”蒋曦薇看着望月摆弄着那些小东西,不由嗔道。 “兰母妃做的比她们送的漂亮,所以我喜欢。”站在地上摆弄的望月抬头冲蒋曦薇甜甜的笑了一下。自从上次她发高烧以来,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开心的笑。蒋曦薇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那次高烧好了之后,望月就有些患得患失,生怕哪一日自己就将她给送走了,更是连笑模样都没有了,自己好说歹说都没用,没想到今日兰妃送来的小东西倒让她笑了出来。 “望月喜欢的话,以后就跟兰母妃学着做好不好?”蒋曦薇含笑说道。 “好。望月要做一个大大的,好送给母后,让母后也挂在寝殿里。”望月跑到蒋曦薇跟前,伏在蒋曦薇膝上撒娇道,“望月还要做一个给父皇,给弟弟,给贤母妃,给……”她一连串说了好多人,直说的蒋曦薇和兰妃哈哈笑。望月又摆弄了一会,说是要给随风去看看,带着仆妇就往长秋宫去了。 “娘娘真的不打算处理一下冯昭仪那件事了?”兰妃本就喜欢孩子,佑贤夭折之后她把疼孩子的这份心都投入到了望月身上,加上她是知道望月高烧这件事的内因的,对冯昭仪本就厌恶的她此时更是增添了三分。 蒋曦薇拨弄着护甲道,“那天望月哭的那么伤心,本宫想杀了冯昭仪的心都有了。可是若是认真起来,她大可以说是望月还小理会错了她的意思,她说的本不是那些什么的。本宫需要一个正经的理由处置她。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皇上警告冯太傅起了作用,她最近也老实了许多,一直称病不出,本宫也抓不到什么错处了。” 兰妃听了这话沉思起来,过了片刻她开口说道,“娘娘不能明面上处置冯昭仪,何不利用利用蒋贵人?冯昭仪一直对娘娘不满,导致冯家对蒋家不满,若是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到蒋贵人耳朵里,娘娘说,蒋贵人岂能不找冯昭仪的麻烦。” “可碧娇的位份比冯昭仪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蒋曦薇幽幽道。 “可娘娘是皇后,而且终归都是蒋贵人的堂姐。臣妾知道娘娘这一房和蒋家长房不睦,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团结些才好。”兰妃劝道。 蒋曦薇往深了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也就算是默认了这个主意,她又冲着兰妃说道,“贤妃姐姐身子一直不好,现在又来了个权妃,以后这宫里,咱们两个可就难走了。” “只要臣妾与娘娘同心,加上下面还有不少人巴结娘娘,咱们定然能够在这宫里安安稳稳的走下去。”兰妃说道,“更何况,等娘娘生下腹中的皇子,就等于有了三子傍身,这样的地位,谁又能撼动,臣妾还要仰仗娘娘呢。” “咱们之间,用不着说这么生分的话。不过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帮我照顾着望月还有弘儿,这两个孩子现在都还小,本宫实在有点难以兼顾。经常是抱着这个,哄着那个的。” 兰妃的眼光中有一丝黯淡,“娘娘这可是福气,旁人可是羡慕不来的。” 蒋曦薇有些后悔自己失言,便顺嘴说道,“本宫记得,你的癸水上个月并没有来,你找个机会让太医看看吧。” 只一句话,让兰妃心底顿时亮了起来,说的话也有了三分笑意,“等回去了臣妾马上就请太医过来。不过有件事,臣妾得告诉娘娘一声,端午夜宴,听说权妃准备一鸣惊人。” “她已经够惊人的了,还想怎样。”蒋曦薇说这话是意有所指的,现在权妃经常是白日被召见,人们开始还以为没有召幸之事,后来竟渐渐传出,其实每次权妃被召见都有记档之事,当下就让人对她侧目三分。 一曲动天下(中)(以前标题发的错了) 端午节一大早,就有专人为各宫各院的大门口上插上早已备好的艾蒿。(.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此时正是石榴花盛开的时节,自然也少不了鲜艳的石榴花来做点缀。 今年的端午,郭舒炎只将节礼颁给群臣,并无召进宫赐宴之事,也好让群臣能够和家人一同过节,连带着皇亲宗室也未曾召进宫来,故而端午夜宴只有郭舒炎与后宫嫔妃罢了。 这次宴会太后早早知会了蒋曦薇,说是自己性喜安静,今日宴会不少嫔妃又要争奇斗艳,所以自己就不来凑热闹了,不过又另外嘱咐蒋曦薇,说她身怀有孕,自然该事事精心的。 宴会开在上林苑的漱玉殿,这漱玉殿和旁的殿阁不同,它是建在蓬莱池中,只有一处廊桥同陆地相连,在这上面可以观赏到上林苑四周的所有美景,又有凉风习习,最是舒适不过。 太阳刚开始偏西,就有嫔妃三三两两的到了漱玉殿。去年百济之战大胜正好赶上全国上下丰收,端的是国泰民安的景象,郭舒炎十分高兴,对嫔妃的赏赐也都增了不少,这下子可都让她们卯足了劲打扮了。 而且今夜还有一个重头戏,就是诸人向帝后敬献自己亲手做的家乡口味的粽子,如果可以得帝后青眼,能得赏赐不说,还能让皇上多看自己几眼,故而她们也是尽心尽力的去做了,像蒋碧娇她们这些家资富饶的还会让家里送进上好的原料来,出身一般父母又不在身边的也就只能用宫里提供的材料了。 今日就蒋碧娇选了一件玉色襦裙,上面绣的是花团锦簇,身上又套了件水蓝色半臂,配上她精心勾勒过的眉眼,自然是美艳无双的。 “贵人今日打扮的这么漂亮,再配上那么精致的粽子,只怕是皇上的目光都离不开贵人了呢。”卢选侍难得参加一个宴会,自然会抓住机会奉承一下别的嫔妃了。 不知是不是蒋南林前一段时间频繁进宫和女儿的接触的缘故,蒋碧娇竟然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骄傲自矜,“卢选侍过奖了,父亲送过来的也不过是家常的东西罢了。倒是冯昭仪是江南的女子,江南嘉兴府的粽子乃是国中一绝,想必她亲手做的粽子才是极品。” 冯昭仪听了这话不由颔首,“蒋贵人说的不错,这批粽子的原料都是父亲特意送进来的,连包粽子的箬叶都是特意从濠州找来的,上好的后腿肉配上上等白糯,保证皇上会喜欢。” 蒋贵人也没有否认冯昭仪,反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殿外,殿外边兰妃正携了望月走上了廊桥向这边走过来。她不由含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段时间爹爹时常进宫看她,每次都谆谆告诫她,现在想要在宫里站稳跟脚,就必须跟蒋曦薇搞好关系。虽然这跟娘说的不大一样,但是她还是觉得,浸润官场多年的爹说的比较有道理。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她和蒋曦薇稍稍关系紧密了些,皇上就对自己多多关注了点。 这厢兰妃先领着望月到漱玉殿看看各处有没有布置妥当,这才刚进殿门,冯昭仪就抱着女儿凑上前去。上次她难得跟望月说上了话,而且望月也并没有表现出对她的生分,她以为望月来到自己身边指日可待,谁知望月见到了她,小脸都皱成一团,一个劲儿的往兰妃身后躲。 冯昭仪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但是她并不愿意就此放弃,她将雪柔递到奶娘怀中,又转头对望月说道,“望月,到姨娘这里来,姨娘的殿里有许多好玩的东西。” “这话想必只有冯昭仪才敢说出口呢。”身后幽幽响起蒋碧娇的声音,“这长公主的姨娘可不是这么好做的。” 冯昭仪有些恼怒,“公主是先后所生,本宫是先后的亲妹妹,自然就是公主的姨娘了!” “那也要看公主认不认昭仪这个姨娘。”蒋碧娇一边说着一边向望月伸出了手,她这段时间去椒房殿的次数不少,有时候遇见望月了身边的仆妇也会引着她叫姨娘。望月对她还有些熟悉,见状也犹犹豫豫的走了过去。 冯昭仪顿时变了颜色,她实在看不惯蒋碧娇的嘴脸,忍不住说道,“蒋贵人也别太过了些,本宫是公主亲姨娘这件事不是你们蒋家能够改变的,刚才贵人那些话也不是该对高位嫔妃说的,这事可别传出去,省得丢了蒋家的脸面。” 这话要放在平常说,蒋碧娇非得跟她发火不可,可此时却正中蒋碧娇下怀。她含了一抹得体的笑容,“让皇后抚养长公主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天下皆知,公主的外家从此便是蒋家,昭仪难道是想抗旨所以才几次三番以公主的亲姨娘自居?嫔妾的话也都是大实话,怎会丢了我蒋家的脸面。” 这段时间她耳中听了不少冯家对蒋家的议论,这冯家也忒过分了些,明明是自家女儿不争气偏偏却要怪到别人身上,也难怪皇上对他们家的恩宠是日益稀薄了。 蒋碧娇说完这话也不理会冯昭仪的脸色,径自对望月说道,“这殿外种了不少话,姨娘带你去看看可好?”语毕便牵着望月的手向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贵妃与贤妃也各自带了孩子来到了漱玉殿,众人各自行礼问安后也都坐下了,静待帝后二人到来。 夜色刚刚暗下来,帝后二人也终于来到。今日蒋曦薇穿的是绯红色抹胸襦裙,外面是正红色的大袖衫,因着孕中不宜涂脂抹粉,只用了细米磨成的粉薄薄敷了一层。 二人坐下的时候郭舒炎还贴心的扶了蒋曦薇一下,二人相视一笑的场景让底下诸人的眼睛都差点瞪出了血。 蒋曦薇刚一坐下就看见兰妃向自己眨了眨眼睛,便知道今日蒋碧娇果然让冯昭仪吃了瘪,便也笑了出来。郭舒炎见状不由问道,“薇儿为什么笑了?” “臣妾想着今日姐妹能够齐聚一堂,便十分高兴。皇上且看看底下,各位姐妹都是天成之姿呢,皇上有福了。”蒋曦薇娇羞一笑。 郭舒炎依言向底下看去,恰好看见了蒋碧娇的衣衫,配上蒋碧娇的笑颜显得尤为迷人。这段时间自己这个表妹显得十分乖巧听话,也该给她晋一晋位份了,郭舒炎随口说道,“蒋贵人进宫也有两年了,晋为婉仪吧。” 蒋碧娇听了这话赶忙起身谢恩,自己委委屈屈的做了两年的贵人才终于升了位分,总算能扬眉吐气一次了。心里也不由暗暗佩服蒋曦薇,就是她让自己穿了这身衣衫,说是皇上见了这件衣服必然会对她青眼有加,今日一试果然如此。 众人又恭贺了蒋碧娇几句,这才由郎世荥宣布宴会正式开始。在菜肴奉上之前,要先将自己亲手制作的粽子呈上去。由于帝后二人的食量有限,故而粽子都做得十分小巧,有的甚至一口就能吃完。粽子按品级送上来之后,由帝后选出喜欢的留在桌子上。 冯昭仪一心想在这次宴会上大展风采,所以才特意让冯太傅选了各色上好的原料送进来给自己,而且自己还特别做了九子粽,寓意甚好。谁知道一番筛选下来,帝后面前留下的粽子居然没有自己的! 看见冯昭仪有些吃瘪的表情,蒋碧娇心里不由发笑,冯昭仪合该好好看看留下的粽子,才知道帝后二人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口味。皇上和蒋曦薇都是北地出身,平素吃的粽子很少有什么馅料,至多加些红豆或者是豆沙,而冯昭仪呈上来都是肉粽,自然不合这二人的口味了。她还想着要一鸣惊人,连口味都调查不清,当真是可笑。 因着有孕胃里不舒服,蒋曦薇只是浅浅尝了几口,倒是身后的望月对粽子十分好奇,却因为太小不能吃黏的东西而只能望棕兴叹。 之后郭舒炎又将御膳房做的粽子分发下去,众人也不过都是浅尝辄止罢了,宫人们开始在坐席之间穿梭不停,奉上各色佳肴。 此外又有百戏坊早已准备好的伶人上来表演,为众人解闷,一时间殿内说说笑笑的十分热闹。 宴会进行至一半,权妃自座位上站起,缓缓向大殿中央走去,众人的说笑都随着她的脚步而停止了。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新进宫的权妃娘娘要表演技艺,是大跌眼镜还是一鸣惊人,都在此一举。若是精彩就不负她的倾国容颜,若是不好就该备受嘲讽了。 “臣妾得蒙皇恩方能入宫为妃,今日皇上、皇后娘娘还有诸位姐妹都在,臣妾不才,贸然献艺了。”权妃行了一礼,嘴里说出的也是字正腔圆。 言年和言寿捧上权妃所要演奏的乐器,是一架形似古筝却和古筝所有区别的乐器,大殿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对这件东西都十分好奇。 “皇上,这是百济当地十分常见的乐器,名唤伽倻琴。”身侧有郎世荥回禀道。 一曲动天下(下)(这才是对的标题,一更到) 权妃顺着郎世荥的话继续往下说道,“这伽倻琴乃是仿照汉地古筝而制成的,形制也差不到哪里去,均是一弦一柱,但是音色与古筝不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早已有人将坐席给权妃铺好,权妃坐与席上,将伽倻琴摆放于面前,准备开始拨弄琴弦。底下有擅长音律的嫔妃一眼便能看出,那伽倻琴每个部分都是由不同的木材制成,但均是上等材料。 权妃微微低头,纤细的手指微微一动,底下的乐音便滑了出来。此时权妃脸上尽是投入的表情,玉指熟练的拨弄着琴弦,一个接一个的乐音便如同流水般流了出来。 乐声配上权妃的容颜,让人不禁感叹世间怎会有如此的美人。这琴声和素日所听的乐声不同,显得更为通透。清扬婉约的琴声竟有一种能够穿透人心的力量。 最后一抹乐音流过,权妃抬首向帝后那边望了一眼,竟让蒋曦薇的心口微微震颤了一下,这般哀戚婉转缠绵动人的眼神,配上她绝色姿容,将殿里的繁花似锦全部比了下去。这样的女子如果有心争宠,绝对不会让自己好过。 兰妃趁着这时候将杯中酒倒在了漱盂内,众人都沉浸在乐声里,倒也没有人注意她。昨儿太医已经确认,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现在胎像不稳,自己只偷偷告诉了皇后,别人都暂时瞒着的。上次佑贤夭折,白太医再三查验后告知自己,佑贤胎里就被下了药,导致先天体弱,所以才会因为落水而致夭折,这一次自己绝对不能再给别人这样的机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权妃这样的人,现在正好给自己做挡箭牌。母亲曾经说过,一个女人是否能够吸引男人,是要看她的眼神中是否能够看出媚色。权妃的身上,天生带着一股子媚色。只是权妃弹奏的是《汉宫秋月》,是有关明妃出塞的故事,感觉有些奇怪。 权妃弹奏的已经解除,而音乐却没有随之停止,权妃站起身来,由言年撤去伽倻琴。众人这才注意到,权妃今日穿的是百济的衣服,因着和大秦的袄裙有些相像,刚才竟也没人注意到这些。不仅仅是衣服,权妃连发髻都梳的是百济的样式。 权妃来到大秦时带来了一批伶人,这次自然是由他们来奏乐了。随着乐声与鼓点,权妃翩翩起舞,手中握着的一柄折扇不停开合,身姿摆动,裙摆微摇,沐浴之后的香气若有似无的散了出去。 后宫嫔妃一向是美貌的,郭舒炎自幼在宫闱长大,自然见惯了这些,平素很少被嫔妃的美色所吸引,而今日却真的被权妃给吸引住了,这样的美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在自己的后宫里,是福是祸?他忽然就清醒了过来,刚才有些迷离的眼神也清晰了起来。 终于,权妃的表演结束了,她收拢衣裙,翩翩行至大殿中央,俯身一礼,“臣妾献丑了。”语毕,从身侧的言年手中捧过酒盏,莲步姗姗走至帝后二人面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臣妾敬皇上与皇后娘娘一杯,祝愿吾皇万寿无疆,皇后娘娘平安生产。”说罢,她仰头将杯中菖蒲酒一饮而尽。这菖蒲酒历来是端午节宫中所用的御酒,十分珍贵难得,而且酒劲不小,宫中嫔妃除了必要,很少会一次喝完一杯,而权妃如此容易的饮尽一杯,让她们也惊诧不已。 “爱妃的好意朕和皇后心领了。只是皇后现在有孕不宜饮酒,皇后的这杯酒,朕替她喝了。”郭舒炎也毫不含糊的端起酒来满饮了两杯。 “皇上,这可是权妃娘娘给皇后娘娘敬的酒,皇上怎好给替了呢。”一旁的冯昭仪抓住了机会,赶忙说道。 郭舒炎瞟了她一眼,“朕已经说过,皇后有孕在身,饮酒不利于皇嗣,怎的这样冯昭仪也觉得不合适吗?若不然,你跟朕讲讲,这于礼法上有何不可?”郭舒炎这话说的十分轻浮,却让冯昭仪弄了个大红脸,底下诸人也都掩面而笑。 蒋曦薇轻推了郭舒雨一下,柔声道,“今儿是好日子,皇上就别让冯昭仪难堪了。倒是权妃妹妹出彩了,皇上该想想如何奖励权妃妹妹呢!” “皇后说得有理,权妃的表演当真是让朕耳目一新。权妃,你同朕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想要你还我百济的安宁与繁荣!权妃的心里忽然响起了这么一个声音,有些悲愤且绝望。她将这话狠狠的压下去,换上得体的笑容回应道,“皇上,臣妾听闻宫中珍奇珠宝不少,臣妾这把折扇是小时候母亲送的,只不过现在还缺一个扇坠,臣妾想着皇上是否能锦上添花。” 众人听闻都松了一口气,不过是个扇坠罢了,到底是蛮夷小国来的,只要一个扇坠罢了。若是换了旁人,就该讨要点更珍贵的东西。 郭舒炎也看见了底下诸人的神色,将三宝召至面前说道,“去将朕桌案前那个奇楠香所制的佛像扇坠拿来送给权妃。今日权妃给了朕如此精彩的表演,只有这样的东西才配得上!”此话一出,有不少出身富贵的嫔妃都惊掉了下巴,奇楠香虽然只是沉香中的一种,但是却极为难得,世人称其至贵。而且这扇坠又是郭舒炎案前摆的,就更加难得了。 “臣妾谢皇上恩典!”权妃行礼如仪,起身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席位,丝毫不在乎周围人那火辣辣的目光。 权妃的表演虽然结束,但是宴席尚未结束,只是众人已经没有心思再享用佳肴了。今日权妃一舞倾城,只怕皇上对她的宠爱将会更上一层楼,想必自己更是没有指望了。 刚刚升为婉仪的蒋碧娇也是心有不甘,原本自己今日晋封,想着表哥今日定然会去陪自己,结果权妃这么一闹恐怕又没有机会了,心里这么一着急,就往蒋曦薇那边看去。像是蒋曦薇也看见了她的目光,只伸出手指,在面前的酒杯上点了一点。 蒋碧娇略一沉思,便端着半杯酒施施然走到蒋曦薇面前,“三姐,碧娇敬你一杯!” 郭舒炎听了这话有些不快道,“朕刚才不是说,皇后有孕不能喝酒吗?”说完这话抬眼一看,蒋碧娇丢过来一个有些娇媚的眼神,委屈道。 “臣妾的话还未说完呢。臣妾想说,刚才皇上说三姐不能饮酒,那这杯酒不如就让碧娇一个人喝了就是。”蒋碧娇的小嘴嘟着,举杯将酒喝完了。 虽然刚才权妃给自己的震撼尚还留在脑海里,但是毕竟她的目光有些清冷,还是眼前之人那娇羞且热络的目光让自己更有感觉。 “小丫头,现在连朕都敢说了是吧。看朕今夜怎样收拾你!”郭舒炎面上通红,眼见也有些醉意,这话说的有些露骨。蒋碧娇闻言心花怒放,连忙谢恩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底下人见状也全都失了兴致,今日这场宴会,权妃和蒋婉仪算是最大的赢家了。一个得了皇上的青眼,一个晋位后又抢了侍寝的机会,而自己却做了个陪衬。 “姐姐,我有些累了,咱们能不能早点回去。”底下胡才人有些疲倦的对丽嫔说道。今日胡才人也是刻意打扮过的,头上的发饰是能戴多少戴了多少,自然是累了。 丽嫔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这时候回去不合适,咱们再坐一会吧。看皇上的意思,这宴会也很快就要结束了。”今日的自己压根没有想着该如何打扮,谁在这个时候出风头,都会引得皇后和别人的忌惮。自己还要依附皇后,这样的傻事还是别做了。 何处取明珠(上) 果不其然,过了没一会郭舒炎就说身子不适将诸人遣散了,将要侍寝的蒋碧娇自然是被专人接到了建章宫等候,而郭舒炎却先亲自送了蒋曦薇回宫后,这才回自己的寝殿。mianhuatang.info 望月早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一回未央宫就要被冬槐抱回了清凉殿,怎知这丫头这会子醒了过来,非要去看看佑弘才肯睡,蒋曦薇无法,便让仆妇将这两个孩子抱到了偏殿。姐弟俩见面又是一番玩闹,结果最后却是二人依偎着在床榻上睡着了。 “今天晚上就让他们俩谁在这儿吧,别挪了,一抱走就又要醒了。”蒋曦薇坐在这床边,亲手给他俩换了寝衣,又等到他们都睡熟了这才回寝殿更衣。 “娘娘,今日五小姐用信鸽送了信过来。”瑜楚见四下无人,方才从袖中取出了用火漆封好的信。 蒋曦薇接过来之后不过片刻便将信中内容看完了,脸色也由刚才的轻松变为凝重。瑜楚见状,小心道,“可是雍王殿下又给五小姐什么委屈了?” “若是这样,本宫还放心了呢。华柔告诉本宫,蒋孝绍到了西南之后,和舒雨的关系日益紧密,已经到了称兄道弟的这份上了。伯父的打算果然没有错,让二哥去西南果然更容易立足!” 秀奴端了一碗助眠的牛奶进来,恰好听见了这段话。蒋曦薇进宫前秘密训练了三年,作为贴身侍女自己也被教授了不少东西,对于政事上的敏感度也高一点。她听了这话掌不住说道,“小姐的意思是,长房那边是在另辟蹊径?” “恐怕就是如此。你想想看,舒雨虽然手握大军,可到底也不过才十八岁,二哥却比他大了六岁,而且还已经从军多年。从心智上来说,二哥定然比他成熟不少,想要掌控舒雨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现在皇上与雍王兄弟感情上多多少少有了裂痕,这就更给了二哥机会。”蒋曦薇用手指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把这事告诉父亲还有大哥,让他们先想想该怎么办吧。本宫现在恐怕是没精力了。” “娘娘还是先用了这碗牛奶,好好的睡一觉才是。今日夜宴娘娘坐了那么久,恐怕早就倦了。”瑜楚劝道。 “可不是,本宫到后面真的有点坐不住了。这个孩子也不老实,一个劲的踢着他母后。”蒋曦薇抚上肚子,颇有些满足的笑了。mianhuatang.info “能踢娘娘还不是好事?娘娘还是早点歇息吧,皇上今年虽然没有召臣僚入宫赴宴,但是明日却准许嫔妃亲眷入宫探视。到时候老爷夫人都会入宫,娘娘还是早点歇息吧。” 主仆几人又闲话了几句,这才起身回殿内安歇不提。 第二日一早,各宫各院都早早的开了宫门等候。这次不仅仅是京中的嫔妃亲眷可以入宫,地方有官职在身的嫔妃亲眷也都被接进了上京,这可是郭舒炎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兰妃进宫已有十余载,也借着这个机会可以得见阔别已久的父母。 兰妃的父亲做了十多年的县丞,一直以来朝中不少大臣因为兰妃的家世而反对郭舒炎对她的宠爱,郭舒炎早有为其父升职的打算,只是兰妃一直以父亲无甚才能为由给推拒了。去年她失了孩子,郭舒炎到底不忍,下旨给了她父亲一个岷州府长史的闲职,一来安慰了兰妃,二来也让朝臣说不出来什么。 看着有些老态的父母对自己行大礼,兰妃虽然不忍但是碍着宫规也没有多说什么。等到行礼完毕,她一步上前扶起了父母。 “爹,娘。”兰妃叫了一声,眼眶已是微微发红。 “兰妃娘娘,不可,不可。”许长史赶忙拦道,“这可不合规矩。” 兰妃忍住眼泪,强作笑颜道,“没事,这宫里都是我的人。女儿已经十多年没见过爹娘,爹娘若还是拘泥于规矩就没意思了。”许氏夫妇听了这话方才安下心来。许夫人望着女儿,心里感叹女儿漂亮雍容了许多,只是眉眼之间也多了憔悴。 “这些年我不在家里,家里人都好吗?小妹今年也该十五了吧。当年我入宫的时候小妹才三岁,现下可有了人家?”兰妃絮絮问着家里面的状况。 “都好都好。你进宫之后,每逢年节宫中都会有赏赐,家里的情况好多了。现在你爹又升了官职,虽然没什么权利,但是也乐得清闲。你妹妹去年已经定下了人家,已经下了定,准备秋后就成亲呢。这都是托了你的福。当年若不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你爹也不会想着送你进宫,这么多年都见不了一面。”许夫人说着就要落泪。 “娘。”兰妃唤道,“如今不是见到了吗,娘就不要伤心了。等过几年女儿再有了孩子,就让皇上给娘一道诰封,到时候娘就可以经常进宫看望我了。” 许长史听了这话连忙说道,“娘娘,此事万万不可!臣一不求官职,二不求权势,只求娘娘和家人能够平平安安的,诰封一事,实在是想都不能想。” 兰妃一怔,忽然才想起那件死都不能说出去的事情,不由银牙紧咬,半响才说道,“爹说的女儿都明白了。不过事情也过了这么些年了,想来已经没人记得这件事了。不过以防万一,那些东西爹爹可还留着?” “自然都留着。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这些东西都不会拿出来的。别的都不要紧,爹只担心你在宫里过得好不好,这宫里嫔妃众多,只怕你应付不来。去年你娘知道了你的事,差点就没哭瞎了眼睛。” 兰妃听了这话心里也酸酸的,“爹放心,好过不好过的,女儿这些年都走了下来。现在的皇后娘娘和女儿交好,有她在,女儿的日子只会一日好过一日的。” 许氏夫妇听得女儿如此说方才放下心来。又有丝梅从外间禀报说,未央宫派了香儿送东西过来了。 香儿进来之后行礼如仪,对许氏夫妇亦是恭敬有加,“皇后娘娘听闻兰妃娘娘的父母入宫,特意让奴婢来告知娘娘,许长史入宫一次不容易,不必着急出宫,和兰妃娘娘好生叙话才是。另外,皇后娘娘还让奴才送来些东西,都是我家老爷进宫带来的吃食,请许大人和夫人尝一尝。” “那你替我回去多谢娘娘好意。只是不知道蒋尚书带了多少吃食,宫里这些人可分不过来。” 香儿抿嘴一笑,“兰妃娘娘哪里话。娘娘吩咐只给您和贤妃娘娘还有左贵妃那边送点过来,其余的都没有呢。兰妃娘娘若是没什么吩咐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 等香儿下去了,许夫人方才开口说道,“皇后到底是世家出身,连宫女的打扮都与别人的不同。她对你如此,娘也放心了。” “女儿这边倒是没什么关系。不过娘,我前一段时间才知道,这宫里竟然有岷州出身的嫔妃。”兰妃如此说着,又将丝梅叫了进来,“等一会儿可能会有嫔妃过来送东西,如果丽嫔来了,你千万小心不要让她看见夫人,知道了吗?毕竟母亲当年的容貌岷州人尽皆知,怕是丽嫔也看过画像,还是不要让丽嫔看到的好。” 丝梅知晓这其中的关窍,连忙答应了下来。兰妃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和父母又闲话了几句,说到自家妹妹的婚事,兰妃还特意拿出来不少东西给妹妹做嫁妆。等到用完了晚膳方才将父母送到宫门口,依依不舍而去。 何处取明珠(中) 这一日的椒房殿里是一片欢声笑语,蒋南天夫妇携了蒋孝威夫妇一同进宫,望月和佑弘也一起被抱了过来,佑弘话还说不利索,而望月却是外祖母、舅舅的叫个不停,只叫的郗氏眉开眼笑,几乎忘了望月并非蒋曦薇亲生的事情。 郗氏这次进宫还将蒋书鹤以及襁褓之中的蒋书涵带进了宫,也算是初次拜见自己的皇后姑姑,蒋曦薇也十分高兴,连连让秀奴她们从库房里找出不少小孩子的玩意送给两个孩子以作见面礼。望月也很兴奋,在宫里佑盛比她大太多,佑洺又是男孩子,好容易有了个书鹤进宫陪自己玩耍 “大哥回辽东的日子确定了没有?”等哄着望月跟书鹤跑出去玩了,蒋曦薇才得了空闲和蒋孝威说几句话。 “准备后日就动身出发。行李物品也已经都收拾好了。” 蒋曦薇听了这话点点头,“百济那边已经诸事平定,军务也不会那么繁忙了。只是哥哥自己还是要小心,这次算是咱们蒋家抢了左家的军功,左家那边只怕会紧盯这边。另外,百济王室也不会忘记蒋家的。” “娘娘说的话臣都明白。”在父母和妻子面前,蒋孝威恪守着臣子应尽的礼仪,“只是娘娘在宫中也要小心权妃,百济皇室厌恶臣,她在宫中也未必不会对付娘娘。” 说到权妃,蒋曦薇就会想起昨夜她那般表现,心里没来由的泛上了一股子厌恶。柳清然觑着她的神色,知道她定然是有些烦躁了才露出这般表情,便寻思着找些什么事让蒋曦薇高兴些。 “这次回幽州,臣妇想着将书鹤也带到那边去,毕竟母亲身子不好,书鹤跟着我们走也利于母亲休养。” 郗氏听了这话忙说道,“这就不必了,我在府中长日里无聊,若是没了书鹤可真就不知道该怎么过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而且书鹤在我身边也惯了,只怕到了那边会哭闹。”柳清然这两个月时常去那边照顾书鹤,不知为何这孩子对自己总是冷冷的,想要亲近一下也不能,若是就这么带去了辽东只怕相处起来也难,见婆婆如此也就不再多言。 “也好,父亲现在事情多,华柔远嫁,孝文日日都去国子监,书鹤留下也能给母亲的生活添些乐趣。”蒋曦薇附和道。 几人又找了些别的话题来说,正说得兴致勃勃时,外间忽然传来了孩子的哭闹声,蒋曦薇一转头,望月哭哭啼啼的从殿外跑了进来。 “母后,她打我。”望月跑进来,抱住蒋曦薇的腿哭道,“书鹤她打我!还抓我!”她哭的时候小脑袋伏在蒋曦薇膝上,而后隐约可以看见一道划痕。望月身后还跟着几名神色惶恐的仆妇。 “混账!公主这是怎么了?!”蒋曦薇怒喝道! 此时冬槐也拉着嘴嘟的老高的书鹤走了进来,见蒋曦薇面有怒色,连忙上前禀道,“回禀娘娘,原本公主和蒋小姐玩的好好地,也不知怎的就一言不合起来,蒋小姐就抓了公主一把。” 郗氏听闻此事不由脸色惨白,虽说书鹤是蒋曦薇的亲侄女,但公主却是皇上的女儿,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皇上若是追究此事,连女儿都逃不了干系。缓过来之后一把将书鹤拉到自己身边,叱道,“好好地你抓公主做什么?” “她说她是我的母亲!”书鹤有些倔强的回答道,手还颇不服气的指着柳清然。片刻之后众人方才明白书鹤的意思,只是因为望月说清然是书鹤的母亲,这才让书鹤伸手抓了望月。柳清然面上有难以掩饰的尴尬,蒋孝威见状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太过在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此时蒋曦薇还顾不上这边,好容易才哄得望月不哭,蒋曦薇又想办法让瑜楚去回禀郭舒炎,这事瞒不住迟早会被郭舒炎知道,还不如自己主动去说好些。所幸郭舒炎并未在意,只说是小孩子顽皮,好好教育了就是。 郗氏不意郭舒炎如此轻易放过,心中这块大石头这才落了地。让书鹤这么一闹,众人顿时也没了心情,蒋曦薇也只好将家人送到宫门口这才回来歇息。 望月颈上的划痕已经用药膏涂抹好了,书鹤力气小划得也不深,白太医也说留不下什么痕迹,蒋曦薇这才放下心来。望月倒是浑不在乎,在偏殿里和佑弘玩的不亦乐乎。看着这一幕,又回想起刚才书鹤对于柳清然的疏离,蒋曦薇不由暗自感叹,若是自己没有在望月襁褓之时就开始抚养她,只怕现在她们之间的关系也会是如此。 “母后。”望月转头看见了蒋曦薇,娇声唤着跑了过来,“母后,望月想吃昨日那个西瓜冰露。可是冬槐姑姑不让。” “冬槐姑姑是怕你坏肚子才不让你吃的,母后也不想让你吃呢。”蒋曦薇笑着说道。 望月闻言嘟了嘟嘴巴,转瞬又抱住蒋曦薇,“母后,望月不是自己想吃,望月是看母后夏日里怕热所以想要那个的,望月就吃一口,其余的都给母后!” 虽然知道这是小孩子随口的甜言蜜语,但蒋曦薇仍是笑的合不拢嘴,“望月这么想着母后啊。” “对啊,因为我最喜欢母后!”望月有些骄傲的说道。 这边已经有仆妇端来了西瓜冰露,蒋曦薇又吩咐着看着望月别吃太多,这才抽身回寝殿。今日家里来人忙乱了一天,虽然殿里早就放了冰块来降温,奈何自己孕中火气大,衣衫仍旧是湿了一大片,黏糊糊的腻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香儿,给兰妃父母的东西送过去了没?”卸去妆饰的时候,蒋曦薇从镜子中看见了侍立外帘外的香儿,随口问道。 香儿应声回道,“都送过去了,兰妃娘娘还让奴婢替她回来谢恩。对了,小姐,那兰妃娘娘的母亲可真是个大美人,算算也跟夫人差不多的年纪,竟比夫人看着还年轻十岁。” 正给蒋曦薇拆散发髻的瑜楚听了这话也不由发笑,“若没有漂亮的娘亲,哪来的那么漂亮的兰妃娘娘。只可惜现在来了权妃娘娘,倒把兰妃娘娘给比下去了。” “可不是。对了,秀奴姐姐,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小姐带着咱们在老爷书房里看的那幅名妓图?上面画的那个美人,俨然就是年轻时的许夫人。” “本宫对那副画倒是有些印象,听父亲说,是他年轻时游历到岷州时买来的,是当时的一个才子为自己心爱的名妓所画。” “岷州?那不就是丽嫔小主的家乡吗?丽嫔小主所说的擅长制作凤梨酥的名妓难不成就是这位?” 等等,蒋曦薇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心里好像忽然塞进了许多事情,让她有些应接不暇,她定了定心神,问道,“兰妃的父母是何方人士?” 在安排嫔妃父母入宫的时候,瑜楚曾经专门查阅过这些东西,以便和殿内省沟通安排宫中车驾,所以她略一思索便回答道,“回娘娘,是岷州人,不过后来中了举人之后就搬了出来,再没有回去过。” “丽嫔说过,那个会做凤梨酥的名妓和一个书生私奔了……本宫记得,画上的名妓名叫虞素素。那一次本宫提起岷州,兰妃的神情就不对。许虞双……许虞双,许虞二人双宿双飞。”蒋曦薇想的太投入,右手小指寸把长的指甲应声而断。 “小姐是说,许夫人其实是那个私奔的妓女!”秀奴仔细想了一下蒋曦薇刚才说的话,神色也变得无比惊讶。兰妃娘娘当初入选时说的是家中嫡女,可是聘则为妻私奔为妾,遑论虞素素还是一个未脱贱籍的妓女,论礼法她压根没有资格为人正室。这件事情若是被挖出来,只怕会被压上欺君之罪,这绝对是灭顶之灾!就算皇上不在乎这些,那么今后兰妃娘娘在人前也无法抬头了。 “卫连!卫连!”蒋曦薇忽然想起了什么,扬声唤道。 “奴才在!” “你现在拿了未央宫的腰牌出宫,去凤邸找我爹,告诉他将书房里那幅美人图拿下来,带进宫来!快点,现在就去!” 卫连见蒋曦薇神色焦急,连忙打了个千就退了出去。 “瑜楚,去各宫传旨,说本宫不舒服,明早的请安就免了。然后,明早悄悄的请兰妃过来一趟!”此时蒋曦薇的心情是乱成一团,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自己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但是她明白,这件事能不被人就不要被人发现!否则兰妃今后将无法在这后宫立足。 当夜,那幅画就被送进了宫。第二日,当蒋曦薇在兰妃面前展开这幅画时,兰妃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娘娘都知道了?” “本宫现在想的是,若是有人翻出这件事,本宫该如何替你翻身。若是你母亲是脱了贱籍的,这一切都好说,可偏偏还是私奔!这样的身份,做人妾侍都难。” 兰妃的表情是异乎寻常的平静,“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决这个困境,只是不知道娘娘肯不肯帮臣妾了。” 何处取明珠(下) 端午一过,各色过节的装饰尽数被卸去,郭舒炎又开始在前朝忙碌起来,同百济的和亲大礼已经完成,对百济的防备却丝毫不能松懈,驻守于辽东的大军自然是不会撤去,甚至于有一部分已经进入了百济境内。 权妃前来和亲的时候除了仆从伶人以及和亲使节之外,百济国主还给她带上了用于传递和打探消息的侍卫,这些人统统隐与和亲队伍中,不为外人所知。 入夜卸妆的时候,望着镜中那倾城的容颜,权妃心中又不免产生了一股浓浓的哀伤。虽然在王庭里自己总是被嫡出的兄姐欺负,但总归是在母亲身边的,以后放下身段下嫁总还能为人正室的,可是却来到了这个地方。每每想到此都无比憎恶那个攻入百济都城的人,如果不是他,自己不会抛家去国来到这个地方! 虽然那一日,他立在队伍前列,丰神俊朗让人着迷,但他依旧是百济王室的敌人,权氏家族的敌人!自己身在宫闱不能将他如何,但是他的妹妹在这宫里,自己定然不会让她好过的。 “翁主,那幅画已经到手了。”言年从殿外走进来,轻声说道。 “很好,明日就带去给皇后和各位姐妹看一看吧。”权妃嘴角一弯,随手取下了耳垂上的红宝石耳坠。 第二日正是天气晴朗,为防请安回去的时候太热,故而众人请安便早了一些,恰好今日朝中无事,郭舒炎便也来了未央宫。众人不意能在此时见到郭舒炎,便都拼命找了些话题来说,好让郭舒炎多多注意。 询问完蒋曦薇之后,郭舒炎将目光投向了贤妃,神色关切道,“钰宸,这段时间你可还好?身子要不要紧?随风可还乖巧?” “有劳皇上惦念,臣妾已是积年的老毛病了,太医也一直在调养着。随风倒是甚好,这几次能跌跌撞撞的跑上几步了。”贤妃说了几句便咳嗽个不停。 “这也好。妙灵,这段时间朕忙碌了些,佑盛的诗书如何了?” 近来左贵妃已从丧父的阴影中走出来,知道自己不能这么沉寂下去,故而又恢复了以前那个华贵的嫔妃,“佑盛现在很是努力呢,昨儿回来还跟臣妾说,说是要学习骑射了,要跟父皇请教呢!” 郭舒炎略点一点头,“等到秋日里,朕闲下来就带你们去围场围猎,到时候正好可以指导一下佑盛。”身旁的蒋曦薇闻言神色大变,三年前就是在九月围猎之后,寇贞宜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自己到现在还记得。 底下兰妃见蒋曦薇神色有异,虽然不明白为何,但也知道皇后有些不高兴了,心思一转便对郭舒炎说道,“若是这样,咱们皇上九月里可就要忙起来了呢。要指导皇长子骑射,又要陪伴即将临产的皇后娘娘。” 经兰妃这么一说,郭舒炎才想起来蒋曦薇这一胎约莫也会在九月生产,有些歉然道,“朕忙糊涂了,竟忘了薇儿的事情。” “皇上,臣妾不要紧。”蒋曦薇嘴上这么说,眼神却有些挑逗的望向了郭舒炎,倒让郭舒炎的眼神都变柔了三分。 底下权妃忽然越众而出,行至殿中央,福了一礼道,“昨日臣妾整理库房时,恰好发现一幅美人图,其笔法十分细腻讲究。奈何臣妾读书不多,不知这画到底是哪位大家作品,故而想今日拿出来让各位姐妹瞧一瞧,也好为臣妾答疑解惑。”语毕,就让言年碰上那画,在蒋曦薇面前展开来。 那画一展开,让蒋曦薇和兰妃都面色一变。那幅画虽然不是原作,但仍是可以看出,上面所画的美人,正是兰妃的生母,虞素素! 丽嫔一看便知这是自己家乡曾经名动天下的虞素素,但是抬首见皇后和兰妃的脸色不对,虽然不知所以,却也只能选择缄口不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谁承想身侧新晋的胡小媛,也就是以前的胡才人一惊一乍道,“这不就是丽嫔姐姐殿中那幅美人图吗?” 正在欣赏此画的郭舒炎闻言问道,“怎么,丽嫔也知道此画吗?正好跟朕还有权妃讲讲这画的来历。” 丽嫔听了这话暗恨胡小媛多事,但也不得不起身回道,“这画臣妾倒的确有一幅。画上之人是三十年前岷州出了名的一位妓女,听闻她色艺双绝,但是却坚贞不屈,一直未曾被人所得。这画听闻是她的情郎为她画的,后来传闻她和情郎私奔,不知所终,但这画却在民间流传开来。” “的确是个美人呢。不过杜姐姐你看,这个美人长得是不是和兰妃娘娘很像。对了,丽嫔姐姐不是还跟我说过那个人的名字,叫什么来着,虞素素,对,虞素素!”本来殿中就有人发觉兰妃和画中人有三分相似,让胡小媛一说破就更是议论纷纷了。 兰妃脸上的笑容好似冻结了一般,“胡小媛哪里话,本宫哪有画中这位漂亮。” “本宫记得,兰妃的父亲以前就是岷州人氏,后来因为得中举人所以搬了出来,不知道兰妃的父亲可见过这位名妓?”一直不说话的左贵妃似乎也看出了什么,出言问道。兰妃是皇后的左膀右臂,若是兰妃出了事皇后自然也不会好过的。 “臣妾怎么觉得,兰妃的父亲不仅见过这位名妓,而且还很熟悉。甚至臣妾可以肯定,兰妃就是这个虞素素的女儿!”权妃刚才的柔顺神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一双烨烨生光的眸子,“因为兰妃父亲离开岷州的那一年,正好也是那位名妓失踪的那一年。” 此话一出,底下更是炸了锅一般,底下卢选侍的声音尤其尖锐,“难怪兰妃娘娘多年来盛宠不衰,原是有这么个厉害的娘亲,我听说这些妓女都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否则怎么拢住男人!” “可不是,而且你听丽嫔说了没,那个妓女是私奔,想来还没脱了贱籍,按照咱们大秦的礼法,这样的女子连妾侍都做不了,就算生了孩子也是没名没分的,咱们的兰妃娘娘原来就算是个野种!”李选侍附和道。 郭舒炎听了这些话面色亦是阴晴不定,这些年来他待兰妃多多少少都有几分感情,她是不是名妓的女儿自己倒是不在乎,可未脱贱籍这件事的确不好收场,而且就算脱了贱籍也是不能做正室的,立贱籍做正室,还让其女入宫为妃,这两条理由足够让兰妃被赐死。 兰妃双目含泪,好似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起身跪在郭舒炎身前泣道,“皇上,臣妾死罪,但请皇上听臣妾一言。” “臣妾的生母的确是虞素素,只是母亲她已经脱了贱籍,而且并非是父亲的正室!”当兰妃哭着说出这句话,底下人不由都屏住了呼吸,兰妃眼见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她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的确让人震惊。 “当年母亲和父亲两情相悦,母亲拿出了积年所攒的金银为自己赎了身,谁知那老鸨生恐让人知道母亲已经被赎身的事情会影响自家生意,非要放出母亲是私奔的风头,为了能和父亲离开,母亲只好答应,但是千真万确母亲已经从贱籍上除名了。” “父亲带走母亲的时候家中已有妻室,母亲进门之后倒也能够和睦相处,后来就有了臣妾。但是臣妾还不满周岁的时候,家乡一场大火让母亲命丧火场,父亲的正室恰好无子就收养了臣妾。臣妾这才能够成为嫡出。后来入宫,臣妾实在觉得这事难于启齿……皇上,臣妾绝非是有意隐瞒此事的,母亲脱离贱籍的文书一直都在,那场大火也是有据可查的……皇上!” 看着眼前之人梨花带雨的模样,郭舒炎不由一阵心疼,既然兰妃已经给了自己合理的解释,那么就算言官问起自己也有了解释的方法,这事情闹的本来就奇怪,真真假假自己倒是不想理会。 “可无论兰妃如何说,妓女之女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若是让朝臣和番邦知道皇上纳了一个妓女之后为后宫,不知道该如何嘲笑讥讽呢!”权妃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 兰妃挺起身板,有些悲愤的看向权妃,一口气没上来就晕了过去。这下子殿里又是一番忙碌,等到太医宣布兰妃已经有了身孕的时候,殿内嫔妃又开始银牙紧咬,这下子兰妃可是翻身了。 “刚才兰妃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这事本就是个误会,朕不希望在前朝后宫听见什么不该有的风言风语!皇后有孕没那么多精神,这些话若是传到朕的耳朵里,绝对不会饶恕!” “臣妾谨遵圣意!”众人闻言都起身称是。 蒋曦薇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兰妃的身世总算是给掩盖过去了,多亏郭舒炎对兰妃有三分情意,否则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结束。现在就算郭舒炎想要去调查,一切蛛丝马迹也已经被清掉了。 “坐了这么久,薇儿也累了吧,朕陪你回去待一会儿。”想是没有发现蒋曦薇的神色,郭舒炎颇为温柔的对蒋曦薇说道。 蒋曦薇回以柔柔一笑,二人便携手往后殿去了,众人见状也只得都散了。 须有防人心(上) 兰妃醒来之后已是掌灯时分,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送回了自己的宫室。[.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一睁眼身旁站着的是一脸惊喜的丝梅和竹生。兰妃有些虚弱的问道,“几时了?” “已是酉时三刻了。娘娘现在可要用膳?”竹生问道。 兰妃点点头,“去小厨房弄碗鸡汤,再弄点别的吃的过来。”竹生应声退了下去,而丝梅却走上前来,轻声说道,“娘娘有孕的事情已经为人所知,是瞒不住了。不过娘娘也不必担心许多,皇上已经警告过了,后宫不准有任何风言风语。” “难不成你以为皇上不怪我了?”兰妃被丝梅扶着起身,颇有些疲倦的神态。 “可是皇上并没有因为娘娘的身世而责罚娘娘啊!”丝梅不解其意。 兰妃长出一口气,“他要是不怪我,今夜就会来陪我,毕竟我今日算是受了冤屈,还有了身孕。他虽然不会因为我的身世而责罚我,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顾忌。” “那娘娘也万万不可因此而裹足不前,反正现在娘娘身上最大的秘密已经公开了,从今以后不会有人用这种事情来威胁您,咱们就能更加向前一步了。” “我知道,我知道。”兰妃伸手揉了揉额头,有些不耐烦,“我原来以为会是左贵妃或者是冯昭仪她们挖出来这件事,没想到竟然是权妃。才进宫两个月就开始下手,我倒真是小觑了她!” 丝梅十分不平,“咱们和永乐宫那位无冤无仇的,她怎么一上来就冲着咱们来了?难不成就因为娘娘是皇上的宠妃?” “这是其一。其二,我想她是在断皇后的左膀右臂!”兰妃说到此,眼中已露出了一丝精光,“她的目标还真是明确!皇后上有太后的支持,下有家族扶助,权妃自然动不了她,贤妃也是有家族扶持的,所以就想着从出身卑微的我身上下手了!” 丝梅听了这话很想开口劝兰妃以后离皇后远一些,但是却又觉得这话不合适,想是窥见了她的神色,兰妃又开口说道,“你也不用劝我远离皇后。我和皇后的关系已然不是那般简单,况且这次若非皇后襄助我也逃不过这一关。事到如今唯有我们两个都打起精神来,才不至于被人钻了空子。” “可是皇上现在已经有些怪您了,后宫那起子娘娘小主也不会有什么好话的。”丝梅颇有些不放心。 兰妃粲然一笑,“当年我可以跑出永巷让皇上对我倾心,如今我也不怕皇上会忘了我。至于那些人的话,咱们根本不必在乎!不过胡小媛这个人我倒是小觑了她” 此时竹生也已经带人将膳食送了进来,兰妃也不再说话了,安心用膳不提。 蒋曦薇此时也不甚好过,她正想着该如何不留痕迹的消除郭舒炎心中的芥蒂。但郭舒炎今日能轻易放过兰妃已是意外,自己又难以在此时开口。 还未等她想好该如何开口,郭舒炎却有了自己的问题,“薇儿,你说今日权妃为何将矛头指向兰妃呢!” 正在为郭舒炎泡茶的蒋曦薇手指一颤,旋即稳了下来,“臣妾想着,也许兰妃是被臣妾连累了。”抬首对上郭舒炎询问的目光,蒋曦薇继续说道,“权妃是百济人,攻入百济王庭的人是臣妾的兄长。权妃为此迁怒臣妾也是正常的。但是她不能明面上来对付臣妾,就只能对跟臣妾交好的兰妃下手了。” “你的意思是,百济王庭尚未对我大秦服气过?”接过蒋曦薇递过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杯中茶。 “他们能在十年内国力翻了两番,其国人之团结可见一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如今贸然被我们征服,如何会心服口服?”蒋曦薇忽然换了种语气,“皇上觉得权妃样貌如何?” 郭舒炎愣了一下方才回答道,“说句实话,朕的后宫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美人,曾经以为兰妃就是后宫翘楚,如今一见仍是不及权妃。” “皇上难道从来没想过,百济王有好几个女儿,缘何会选中权妃来和亲?这样的样貌,难道权妃就甘心在后宫默默无闻?而且她如何能够知道兰妃父亲乃何方人士,又如何知道他是何时离开岷州的?皇上还是细想想吧。” 闻言,郭舒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不知多久,郭舒炎长叹一声,“后宫嫔妃,唯有薇儿敢对朕说这样的话。” “臣妾是皇上的妻子,有的话自然该由臣妾说了。而且这件事情多多少少都涉及臣妾,臣妾总要为自己辩白几句。” “朕说过,朕信你。不过朕虽然警告了后宫,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消息传到外朝,这段时间朕恐怕不会去看兰妃,你多劝着她一点,就说朕多少要顾及言官一点。” 蒋曦薇知道他心里此时总要有点芥蒂,此时也不宜再劝,便伸手拦住了郭舒炎将要端起来的茶盏,“皇上,这已是晚上的第三杯了,再多喝的话,晚上就睡不好了,明早也会没有精神去上朝的。要是让言官们发现,该上书参奏臣妾不应有着身孕还留皇上在身边的。” 看着眼前之人纤细瘦长的玉指,郭舒炎忍不住伸手握住,轻轻在嘴边吻了一下,“朕很想你。” 蒋曦薇面上一红,“天长日久,皇上就再忍耐一段时日吧。”说罢,起身走至郭舒炎身边,“皇上该歇息了。”二人便起身回寝殿歇息不提。 原本众人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情,兰妃必然会闭门不出一段时日,谁知兰妃第二日照常晨昏定省,言语行为一如往常,丝毫不理会别人的眼光。卢选侍那起子嘴上刻薄的不得了,当着兰妃的面也敢冷嘲热讽,兰妃竟也浑不在乎,倒是蒋曦薇最后听烦了,找了个由头让她们日日抄写女戒,这才断了她们的风言风语。最让她们惊讶的是,郭舒炎竟然没有卸去兰妃协理六宫的权利,兰妃依旧日日帮着蒋曦薇处理公务。 自那日后果然如郭舒炎所说,他一直没有去过钟粹宫,但是给兰妃的赏赐没有减少,众人也不好猜测兰妃到底有没有失宠。正当众人都在观望的时候,丽嫔却显得尤为不安。那一日权妃出首指摘兰妃,胡小媛居然将自己退了出来,兰妃之母是妓女又和人私奔的事情都算是经由自己的口说出来的。兰妃若是就这样失宠也罢了,来日复起,如何能不怨恨自己! 最重要的是,让胡小媛这么一闹,难免会让皇后认为自己和权妃有什么勾结,这对自己以后在后宫生存也尤为不利。权妃只是个和亲嫔妃,百济的命运也牵连着她的命运,自己绝对不能和权妃产生什么联系。 最终痛定思痛,丽嫔终于下定决心,在打听过兰妃也在未央宫的时候上门求见,一见到兰妃也没敢直说,颇为隐晦的说起自己和权妃没有一丝关系。没想到兰妃一点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反而安慰道,“丽嫔不必太过在意,本宫从未这么想过,更何况丽嫔在宫中的人品皇后娘娘和本宫都是知道的。不过本宫也要提醒丽嫔一句,你宫中的胡小媛似乎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个样子。” 提到胡小媛,丽嫔不由有些咬牙切齿,“臣妾当初看她在含章宫被人欺负才想办法将她迁到了明光宫,以为在这宫里总还能有个伴儿。虽然她心思简单,但是相处起来也容易。可那一日,臣妾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有意无意,竟然提到了臣妾,连皇上都注意到了。” “丽嫔既然注意到了这些就说明还未被胡小媛完全蒙蔽。不过胡小媛到底是你宫中人,你可有注意过她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样子的?” 丽嫔想了想说道,“大概…大概在…四皇子夭折之后,臣妾就开始发现胡小媛有些变了。而且这一次,臣妾觉得,她和权妃娘娘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胡小媛是皇商出身,家中主要经营的是茶叶。而茶叶正式百济素日所缺少的,娘娘说,若是百济王庭以购买茶叶为条件,胡家会不会动心?”兰妃补充道。 蒋曦薇的面色变了一变,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自己必须跟郭舒炎说说这件事。胡家如果真的敢这么做,那么便有里通外国的嫌疑。当下也不表露,“既然丽嫔注意到了这点,那么之后就辛苦你多多费心,好好给本宫看住胡小媛。” “臣妾明白。”丽嫔恭敬道。 “你的嫔位还是前年本宫生产时晋的,到了现在也该升一升了。你也该让太医给你调养调养身子,早日怀上个一男半女才是。”蒋曦薇含笑说道。 丽嫔闻言有些羞赧,“臣妾一定会努力的。”她见蒋曦薇和兰妃并没有因为那件事而责怪自己,不由心意宽敞,又多说了几句话方才高高兴兴的离去。 “娘娘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是否要禀告给皇上?”丽嫔离开之后,兰妃蹙着眉问道。 “本宫会略微提一提,怎么查就是皇上的事情了。不过这事闹出来了,想必皇上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咱们也不用想别的,好好处理这宫务就是了。” 须有防人心(中) 午后,永乐宫里的宫人统统被赶到了殿外。(.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将权妃亲自护送到大秦的和亲使朴秀成和权妃相对而坐,二人面上的表情都十分严肃。 “父王对我做的这件事怎么说?”过了半响,权妃方才用百济语开口问道。 “殿下对翁主的勇气表示赞赏,对这个做法则是大大的不满。”朴秀成的脸色通红,他是今天早上收到的来自故国的加急消息,他紧赶慢赶的冲进宫来,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这是为何?至少这大秦皇帝对兰妃真的冷落了下来。我不能动蒋曦薇,动一动她身边的人总还是可以的吧。” 朴秀成仔细组织着自己的语言,生恐得罪了权妃“这个想法并非不可。但是翁主利用兰妃的身世做文章则是大大的错误了。这大秦对于嫡庶的态度和母亲的身份并不像我百济那般严格。在他们这里,庶出的女儿不仅可以为人正室,而且也可以管自己的父亲叫父亲。甚至他们的母亲可以被立为正室,他们也能够成为嫡出。妓女如果脱离了贱籍便有资格加入豪门权贵,他们的孩子也不会是贱籍身份。翁主闹了这么一出,实则效果甚微。” 权妃好看的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我于这种事上不是很擅长,还请朴大人明白告诉我。” “小人已经大略听说了那一日的情形,不管兰妃所说到底是真是假,但是翁主要明白,这里面必然有蒋氏皇后的手笔。以蒋家现有的权势来说,做到这些并不难。但是这也提醒了翁主,想动她身边的人并不是易事。翁主可以细细观察一下,皇后忠实的盟友只有两个,一者贤妃二者兰妃,她们三个均是受大秦帝王宠爱的女人,可以说她们三个凑在一起几乎无敌。所以翁主现在要做的不是怎么对付她们三个,而是在这后宫站稳跟脚。” “虽然翁主一进宫就是位列妃位,但是您这么冒失的出头,只会让皇帝更为忌惮您。毕竟咱们是百济人,又是多年宿敌,说不忌惮是绝对不可能的。您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地位稳定下来,让大秦皇帝觉得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毫无野心的嫔妃。您才十五岁,想要谋夺其他东西还有的是时间。” 权妃心底一声冷笑,原来自己才十五岁,在这宫里住了几个月,自己都感觉过了四五十年了,“父王不是对大秦皇帝恨得咬牙切齿吗?恨不得我来了这里就能倾覆了他的江山,报我百姓流离失所之仇!” “王上那是急火攻心才说出来的气话!静下心后也知道要一步一步慢慢来。翁主的容貌是世间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抵御的,大秦皇帝也不例外。对了,您现在还要做些努力,好早些怀上孩子才是。” 权妃听了这话,极其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我不想生下有其他血脉的孩子。” “翁主……现在不是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朴秀成好脾气的劝道,说起来他还算是权妃的表兄,权妃的母亲熙嫔是他的亲姑母,“现在王上因为都城被攻破的事情而大受刺激,身体每况愈下,世子邸下也因为作战而元气大伤,恐怕命不久矣,而且邸下至今也未有子嗣。这正是您的兄长庆元君的好机会啊!您仔细想想,您在这边的地位越稳固,熙嫔娘娘在那边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庆元君也会得到更多两班大臣的支持……” 脑海中忽然想起了王妃那让人生厌的嘴脸和母亲恭敬卑微的面容,权妃咬一咬牙,“兄长真的有机会问鼎王位?” “只要您在这边诞下子嗣,让皇帝对您更为重视,到时候等到世子邸下一死,大秦皇帝只要稍加干预,庆元君必定能够登上王位!” 既然事关同胞兄长的前途,那么自己也值得去搏一搏,权妃定了定心神,“那就烦请表哥给舅舅和母亲传信过去,让他们好好把握,就说我在这边也定然不会放松的!” 这二人你来我往说的好有兴致,权妃猛然抬头发现本该在外面看守的言年不知道何时进来了,正垂手侍立在外边。 “谁让你进来的!”权妃叱道。 “翁主,太后那边来人了。”言年不敢反驳权妃的话,只能轻声禀道。 权妃眼睛一转,太后那老妇从自己一进宫就为难自己,殊不知自己对姓蒋的人也没有一丝好感,但是在这宫里也无可奈何,只得不耐道,“那你叫她进来吧。” 被带进来的依旧是卫嬷嬷,一进殿她就看见了坐在席上的朴秀成,虽然并不认识,但卫嬷嬷在宫中早就活成了一个人精,知道权妃能见了男子除了皇上之外就只有和亲使朴秀成了。 只是卫嬷嬷并没有给朴秀成什么面子,而是颇具威严的对权妃说道,“娘娘现在是后宫嫔妃,不宜面见外男!” 权妃颇不服气,“他是送本宫来的和亲使,亦是本宫的表兄,如何算的外男?”她也是有些恼火才说出这样的话,一下子打破了素日冷艳的样子。 卫嬷嬷依旧是眼神凌冽,“奴婢上次已经说过,娘娘现在是在大秦,行动举止都要按照大秦的规矩和礼法来,否则就是丢了你们百济的脸面!奴婢这些年也略有耳闻,你们百济虽然在嫡庶上严格,在外戚上却十分放松!” 权妃又要开口,却被朴秀成一个眼神给止住了,朴秀成施施然站起,向卫嬷嬷拱了拱手,神色之中有说不出的轻佻,“既然嬷嬷这么说了,那在下就告辞出宫了。只是权妃娘娘到底是百济的翁主,可不是一个老奴才能随意指责的。” “只有权妃娘娘顾全了自己的脸面,才有别人顾及她,否则就算是个奴才也会嘲笑娘娘的。朴大人还是尽快出宫吧,皇上虽然恩旨召你入宫,但是这里是后宫,里面尽是皇上的嫔妃,大人呆久了难免让永乐宫外传出什么不好的话,为了权妃娘娘的脸面,也请您多考虑吧。”卫嬷嬷不卑不亢,她是太后身边的嬷嬷,连三宝见了自己也要礼敬三分,区区百济的和亲使还不足以让她忌惮。 “没想到大秦人才济济,连太后身边的嬷嬷都伶牙俐齿的。得了,别废话了,太后让你来找权妃娘娘到底有什么事情!” 卫嬷嬷听了这话,微微转身向后面说道,“进来吧。”应声而入的是一个穿着普通服制的小宫女,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头上还梳着双丫髻,看起来就是个刚刚进宫的小丫头。 “娘娘初来乍到,这宫里的人手定然是不够的。太后想着皇后娘娘身怀有孕难免疏忽,所以就给娘娘指了个宫女过来。这丫头名叫弥心,最是伶俐不过的,让她在殿内专门伺候娘娘是定然不会错的。” “这小丫头才几岁啊,就敢伺候我们家翁主了,若是平日惊扰了翁主该如何是好?”言寿一见弥心那瘦弱的身板和怯怯的神情就大为光火,说这话的时候也顾不上许多,就站在卫嬷嬷的身边。 卫嬷嬷甩手就是一个巴掌,“你是什么身份,敢在咱们面前开口说话!能让太后给权妃娘娘指宫女是娘娘的福气,从今日起你就不用进正殿伺候了,只在小厨房伺候烧火就是了!娘娘身边自有弥心来伺候!时候不早了,奴婢也该告退了。”说罢也不理权妃的反应,径自转身走出了殿去。 权妃气的不行,抄起手边一个珐琅双耳花瓶就向外面甩去,飞溅起来的碎片扎到了弥心身上,唬的她满脸通红,连连向后躲去。 “你看看,这宫里的就是这么对我的!”权妃正要抱怨,回头却看见朴秀成有些铁青色的面孔,不由更加生气,“你怎么了?难不成被那个老妇给吓到了?” “我才想起来,你贸然整治兰妃,还犯了一个忌讳!” 权妃听了这话不免气结,“今天我已经够烦躁了,你别给我添堵了好不好?” “不是我给你添堵……你听我说,你贸然出头不仅惹到了皇后,恐怕还惹到了她身后的蒋氏,这个小丫头就是太后给你的警告。用她替换了你信任的侍女,以后你的举动都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了。” 朴秀成这话说的有些阴森森的意味,权妃不禁再次看向了弥心,那个小丫头一脸的惊恐神色,畏首畏尾的。权妃到底暗自松了一口气,“行了,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先出宫吧。对了,上次跟你要的东西,带进来没?” “带进来了,只是你确定要这样做?这不跟我刚才跟你说的背道而驰吗?若是殿下知道了,迁怒熙嫔和庆元君怎么办?” 权妃毫不在意,“放心,我有分寸的,哪里就那么容易让人察觉了。”朴秀成想想也是,便从袖中取出了一包东西递给了权妃,“不管怎么说,小心点。” 见权妃点点头,朴秀成也不再多言,行礼之后便在言年的引导下出宫不提。 “翁主,这个小丫头怎么处理?要不要奴婢将她打发到外边去。”言寿刚才被赏了一巴掌,看弥心的眼神都好像要吃人一样! “就让她在殿里伺候吧。不过你也不必去什么小厨房,你就好好给我盯紧了她!”权妃说到这儿,眼神中又多了一丝狠色。 蒋曦薇,如果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总有一天,我会将你踩在脚下!权妃如是想着。 须有防人心(下) 权妃身边蓦然多了个太后赏赐的小宫女,这件事很快在后宫传遍了,权妃入宫以来已经被太后接连为难了两次,这一次连带着郭舒炎也不大愿意理她了,这下子有不少人都额手称庆。但有人也发现,太后的惩罚都是蜻蜓点水,上次教导规矩只是做做样子,这次虽然是指派了宫女,但派去的却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鬟。 一进了八月末,皇后的产期临近,为防意外直接免了众人的晨昏定省,安心在未央宫养胎。众人都知道赏赐皇后生太子是早产,是因为一碗汤的缘故,但是这碗汤是如何引得皇后早产,一直都没有定论。众人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妄加评论。至于蒋曦薇,有上次的教训在,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重蹈覆辙。 如果这一次皇后生下皇子,那么她的地位必将更加稳固,就算是个公主也无所谓,反正已经有了太子。而蒋曦薇心里,却真的在盼望自己可以生一个儿子,一个和郭舒炎有些相像的儿子。 郭舒炎和太后日日送来的药材几乎将未央宫的库房填满了,郭舒炎有大半日子也守在未央宫,这倒让后宫嫔妃叫苦不迭,好容易盼着皇后和兰妃有孕不能伺候,郭舒炎总能把目光投向自己,结果郭舒炎专心去陪皇后了,根本不会注意到她们。 原本九月里太子的两周岁生辰也没有大操大办,而是在只请了妃位以上的人在宫里摆了一桌,其余的人都是直接送了礼过去。不过权妃心里到底不舒服,随口说自己身子不适没去。等到过了几日没什么意思,便去上林苑赏花。 和百济小巧的宫室相比,这里的宫苑要大上几倍,花草也种的格外多,有些品种还是权妃第一次见,觉得十分新奇,而且令人没想到的是,弥心居然能知晓上林苑中的所有花草名字,不仅如此还能说些名堂出来。这下权妃来了兴致,几乎将上林苑逛了个遍,让弥心把所有不熟悉的花草都给说了个遍。[.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些花草都只种在这里,若是本宫向摘回去几朵呢?”权妃见那些花草都十分漂亮,随手摘下一朵问道。 “回娘娘,宫中有专门的花匠来培育花草,娘娘若是想在宫室中摆直接遣人吩咐他们送来些就可以了,花圃里什么种类都有的,而且花圃还设有暖房,有时候冬天里还能种出春天里的花呢。” “本宫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福寿草还有桔梗的种子,你回去拿些送到花圃去,今年新岁之前,我要将这些花出现在永乐宫里。”权妃说完这话,幽幽叹了口气,这宫里不会有人知道,这两种植物每年都在王宫中盛开,能看见它们也算是全了自己的思乡之情。 “公主,往这边走,咱们看花花,看完咱们一会儿就回去了。”身后传来宫女和孩子的声音。权妃转过身去一看,是随风的奶娘在哄着她看花,身后还跟着茗儿。 茗儿是认识权妃的,见状连忙行礼,权妃挥挥手让她起来了,目光却落在了随风的身上。随风显得十分比只长了一个月的佑弘瘦弱许多,都快两岁还只能由奶娘宫女扶着慢慢走几步,此时见了陌生人也有些怯意。 “公主长得真漂亮。”权妃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拂过随风的脸庞,脸上满是笑容“我是永乐宫的权母妃。”这个场景让言年都很惊讶,在她的记忆中,翁主不论对谁都是冷冷的,连王上和熙嫔娘娘都很少会见到翁主的笑容。 因着权妃性子冷谈,贤妃身子不好也更加不会去跟她有什么交流。但是奶娘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窍,还引着随风往权妃身边靠。 茗儿似是无意般向前走了一步,正好将随风给挡在了身后,“娘娘,您能将手里的花收起来吗?” 权妃闻言起身,收起脸上的笑容,换回以前的面容,“怎么了?” “娘娘恕罪,公主胎里带了哮喘在身上,太医嘱咐过奴婢,花粉可能会引发公主的病症,所以说公主来赏花都只是远远看着,不会近身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话说的让权妃挑不出什么错处,而且权妃也并没有将茗儿放在心上,“既然这样,那你抱着公主回宫,秋日里风大,这里这么多花难免会有花粉被吹起来。” 此话正中茗儿下怀,她赶忙示意奶娘抱起随风,告退之后便急匆匆的走了。等到走远了,茗儿方才沉下脸来,“以后若是见到权妃娘娘,就绕着点走,知道吗?” “权妃娘娘不是挺喜欢公主的吗?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还能害了公主不成!”奶娘不解其意。 “你那儿那么多为什么呀!再多话我就回去告诉贤妃娘娘,让她直接打发你出去!反正公主现在也不太吃奶了,你也正该打发出去了!”茗儿是贤妃身边的大宫女,又是陪嫁进宫的,说话自然有些分量。这奶娘唯恐自己出了宫失了好大一个挣银子的机会,口中连连说着好话,茗儿见状也就不多言。 这厢权妃的目光一直盯着随风而去,等到看不见了才转过身来,对言年说道,“那日朴大人对我说应该尽早怀上一个孩子。你说是男孩好还是女孩好?”语毕还看了一眼弥心。她刚才的那句话是用百济语说的,弥心自然是听不懂的,只是权妃有些不放心罢了。 “当然是男孩了。无论是宫闱还是豪门大户,总还是男孩子更让人喜欢。” “可我却想生个女孩,那样才更贴心不是吗?那孩子长得真可爱,只可惜得了之不好的病。起风了,我们回去吧。”正当权妃要回永乐宫的时候,言寿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翁主,未央宫那边开始阵痛了,您得过去守着。” 权妃知道这是后宫的规矩,中宫生产,其余妃妾除非病的下不来床,否则都必须守在那边,否则就是有不敬之意,当下也不多言,径直往未央宫而来。 这一次低位嫔妃依旧只能呆在宣室殿里等候。这两年里卢选侍、李选侍还有丁美人之流几乎没有被郭舒炎召见过,除了宫宴时上前请安之外她们压根见不到皇上。结果人家皇后就又要生产了,她们难免更加来气。 权妃来的时候她们正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见权妃来了也没有停止,倒是蒋碧娇还好,起身给权妃行了一礼。 “权妃娘娘不必跟这起子人计较,一向是不在御前不知道规矩的人罢了。”前几个月蒋碧娇频频被召幸,俨然有宠妃之势,让她一下子就有了和权妃抗衡的勇气,卢选侍之流更不在她的眼里。 “蒋婉仪有礼了。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的情况如何了?” “一切都好。”蒋碧娇嘴角一弯,微微欠身后就回了自己的座位。那一日朴秀成让自己在这宫里好好做一个宠妃,自己也想了许多,不如就从现在开始了。 “兰妃姐姐一向跟皇后娘娘交好,此时何不去前面守着呢。”她走至兰妃身边曼声问道。 上次权妃出首指摘兰妃后,这二人就再未说过一句话,兰妃不意她会主动跟自己说话,顿了一顿方才说道,“皇上说我身怀有孕,不宜靠近血房,就让我在外等候就是了。” “既然如此,妹妹就不勉强了,先失陪了。”权妃垂一垂眼眸,转身向后面走去。这下子宣室殿里可炸了锅,众人都知道权妃进宫以后对谁都冷冷的,今日怎么还转了性子了! 郭舒炎和贵妃贤妃守在椒房殿外,见权妃来了都有些惊讶。郭舒炎没说什么,倒是左贵妃问道,“权妃怎么来了?” 权妃福了一福,说道,“臣妾忝居妃位,自然要谨守本分。兰妃姐姐有孕不宜进来,但臣妾却理应进来守着皇后娘娘安产。” 这话说的十分恭敬有礼,连带贤妃都多看了她几眼,郭舒炎更是一改这两个月来的冷谈态度,颇为亲昵的说了句,“站着累,坐吧。” 权妃依言在最下首的位子上坐下,见三人表情各异,贤妃是当真一脸焦急,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而郭舒炎则在焦急中多了一丝摸不清的情绪,而左贵妃则是做出来的焦急样子。 内殿里隐约传出了皇后低低的呼声,这声音也让郭舒炎更加坐立不安。这里面只有他知道,只是薇儿第一次的生产,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只是如果薇儿顺利生下皇子,自己就必须履行诺言,立薇儿的儿子为太子,可是佑弘又该如何处置,他到底也是自己的骨血。 不过这两年来看薇儿对弘儿的样子,已经跟亲生母子无异,也许,也许薇儿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自然了,皇后有两位嫡子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这也让薇儿的地位更加巩固了。 过了两个多时辰,天色擦黑,里面终于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不多时瑜楚满脸喜悦的走出来说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个小皇子!” 不管怎样,郭舒炎的心里终于放下了一块石头,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三宝,快去向太后报喜!”他朗声吩咐道。这下子,贤妃几人也起身恭喜他再得麟儿。整座椒房殿里的气氛看起来都是那么和乐。 夜阑灯花长(上) 未央宫,椒房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在将孩子抱进怀里之前,蒋曦薇都觉得这一切都犹如梦境,当吧唧着嘴的小东西真真正正到了自己的怀里的那一刻,蒋曦薇泪如雨下。 一直在偏殿等候的郭舒炎闻知蒋曦薇醒了就赶了过来,正好撞见了蒋曦薇落泪,他疾步上前坐在床边,劝道“好好儿的哭什么。” “臣妾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臣妾的血脉终于能和皇上的血脉融为一体了。”这话令郭舒炎有几分感动。至少在蒋曦薇之前,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皇上,这孩子对臣妾的意义不同,臣妾想着,想要给这孩子讨个赏,虽说皇子一向是十岁封王,但臣妾还是开口了。” 郭舒炎的心猛然皱紧,他脑子里还在想着该如何回绝蒋曦薇,可还没等他想好,蒋曦薇已经悠悠开口,“梁地在上京城北面,离上京城算不上远。臣妾想着让这孩子以后不要去太远的地方……” 心中好似有什么划过一般,她这是在告诉自己,她放弃让自己的儿子来做太子,而选择了佑弘,“薇儿,朕说过……” “皇上说过的话,臣妾记得。只是现在内外安稳,实在不宜因为国本之事再起波澜,更何况现在弘儿已经与臣妾亲生无异了。” 散开的发上有温柔的触感,是郭舒炎轻抚秀发,“薇儿,若是朕当年拒绝了母后要求,没有迎你入宫,那现在该有多后悔。” “可是臣妾现在就陪在皇上身边不是吗?”蒋曦薇似乎有些疲倦,将头靠在郭舒炎肩上。郭舒炎轻声呢喃,“朕会好好疼爱这孩子……” 长乐宫,临华殿 “娘娘,今晚皇上定然是不会来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您还是早点歇下吧。”采荷走至窗前,对站在窗棂边的左贵妃说道。 “兄长是不是又从西北来信了?”左贵妃头也不回的说道,“把信拆开,替本宫看看,信里面又说了什么。”采荷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多说什么,便拆开放在雕花木桌上的信函看了起来。她自幼跟在左贵妃身侧,读书写字不成问题。 “娘娘,少将军说,皇后娘娘进宫才五年都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娘娘都进宫十五年了为何只有大皇子一个孩子,要娘娘努努力,最好能再生一个。还有大皇子今年就要过十岁生辰了,到时候是要封王的,要娘娘好好替大皇子谋划,好好替左家谋划。少将军还说……” 左贵妃指尖的护甲被齐齐掰断,“够了!别说了!信里面,没有一句问我安好的话吗?” 采荷小心翼翼道,“少将军还问,娘娘这么多年未曾生育,是不是已经失了生育能力?若是这样,就让小小姐入宫,好歹能替娘娘生个孩子!” “真是好打算,连接班人都想好了。妙彤她才十一吧,哥哥就急吼吼的想往宫里塞人了?采荷,你替我回一封信,就说只要我活着一日,哥哥就别想往宫里塞一个人!”说完这话,也不再理采荷,而是一个人愣愣的定向窗外,那外面正好能遥遥望见长乐宫的大门。 采荷轻轻叹了口气,准备退出去,就在此时左贵妃又轻声说道,“你说,要是哥哥知道皇上已经快两年没有临幸我了,他会不会立即就将妙彤送进来?” “娘娘别多想了,皇上虽然没有召幸,但是也时常来咱们这里用膳的。而且这阖宫里有谁的宫室有咱们长乐宫华丽,皇上对娘娘还是很爱重的。” “这话你说的越来越轻,连你都觉得没有说服力吧。我知道,给皇后的那碗汤,皇上一定查到了我头上,所以皇上才会冷落我。”她低声冷笑,“如果我为家族努力,皇上会抛弃我;若是我全心为皇上,那家族会抛弃我!”她垂下头,有湿热的东西滴在手上,很快便止不住了,手指抚上脸庞,隐约可以摸到细纹。 自己已经三十一岁了,已经是这宫里的老女人了,宫里的新人一年一年在增加,也许真的有那么一日,他会忘了自己的。 唯有后位,才是让自己能够跟他长相厮守,长伴帝陵的保证,自己如何会放弃呢?!左贵妃抬起手,迅速抹掉了脸上的泪珠,“本宫累了,要准备歇息了。采荷,去库房里挑一份礼,明日一早就送到未央宫去!” 采荷有些惊愕,刚才自己所看到的泪水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眼前依旧是自家雍容华贵的主子。眼前也顾不上许多,只能赶紧先服侍着左贵妃不提。 皇后生下嫡次子的消息一传出来,不管后宫还是前朝都在谈论这位继皇后的好运气。先后嫁给皇上十年,用命才换来一个公主,结果这位继皇后才当了五年就生了两个皇子,算是后宫当中第一人了。头三年尚有人念叨她迟迟未孕,现在都说是看走了眼。 不过这一次隆福宫太后的赏赐并不显眼,只是随意送了几种药材罢了。而且不仅没有什么赏赐,太后还派了宋嬷嬷给蒋曦薇送来了一张药方。 “太后说了,皇后娘娘这两胎时间相差太短,恐伤了身子,所以特地给娘娘送来这补身的方子,每次侍寝之后服上一点就可以了。等到过几年娘娘身子好了再停了这药就可以了。” 蒋曦薇一听就知道宋嬷嬷送来的是什么药,脸色顿时变了几变,“姑母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说了,娘娘若是地位太过巩固,恐怕就会有人心生不满,由暂时的支持变为对立了,现在二房还不具有抗衡的实力,所以也请娘娘细细思量。”宋嬷嬷说完这话便告退离开,剩下蒋曦薇一个人发呆。 自己真的很想告诉姑母佑弘的身世,可又觉得姑母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让佑弘再做这个太子,甚至于为了给自己的孩子让位,她会害死佑弘。自己是不会让她这么做的,所以说这件事最好成为永远的秘密。 耳边传来婴儿呢喃的声音,随即秀奴抱着一个织金祥龙襁褓走了进来,“小姐,六皇子吃完奶了,奴婢抱来给您看看。” 蒋曦薇伸手接过襁褓,里面的小人眯缝着眼,满足的吧唧着嘴。“祉儿,祉儿。”蒋曦薇低声唤道。佑祉是郭舒炎亲自给这个小儿子起的名字,希望这个儿子可以带着一身的福祉平安长大。许是在蒋曦薇肚子里的这段时间宫里没有什么大事,所以蒋曦薇心意宽畅,这个孩子长得也比望月和佑弘壮实了不少,小脸肉嘟嘟的,让人看了就想亲一口。 瑜楚自殿外走进来,手中还捧着一碗刚煮好的银丝鸡汤面,蒋曦薇此时看着儿子正高兴,也顾不上吃这些东西,她哄着佑祉,忽然就想起来了什么,“对了,这几天本宫生产,宫里的事情都有谁在管着。” “都是兰妃娘娘在一力操持着,一切尚好。” “你去跟她说,让她分点事儿给左贵妃,不是不信她,而是她现在月份也大了,该好好休养才是。” “奴婢知道了。”瑜楚应了一声,旋即又说道,“娘娘,这几日后宫嫔妃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冯昭仪送了一套钧窑瓷器,里面是各式的动物,做的十分精致。此外还有权妃送来了一柄象牙玉柄拨浪鼓还有绸缎做的布老虎,上面的装饰物均是用上等宝石做的。奴婢觉得,这两样东西可以放在小皇子的房间里。” 蒋曦薇略想了一想,“也好,不过那个瓷器可小心些,别打碎了吓着孩子。权妃送的东西务必要仔细检查过再送来。” “奴婢都检查好了。”瑜楚先放下手中的鸡汤面,去外间取了权妃送来的东西呈给蒋曦薇看。虽然是简单的小孩子玩具,但是做工精致,材料考究,仔细算下来也十分昂贵了。 怀中的孩子在母亲轻轻的摇晃下就要睡着了,谁知这时候佑弘从外面咋咋呼呼的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望月。 “母后,看弟弟!看弟弟!”佑弘跑到蒋曦薇的床前高声喊道。这么一喊不要紧,唬的刚要睡着的佑祉高声哭叫了起来。 “你看你,吓着弟弟了吧!我说不让你跑进来,你非要来!”身后的望月一板一眼的训着佑弘,颇有长姐的风范。 佑弘撇一撇嘴,马上就将关注点转移到了蒋曦薇怀中的佑祉身上,“母后,弘儿看!” 闻言,蒋曦薇俯下身来,将佑祉平放在身侧,细声呵哄着,床边一对小姐弟看的不亦乐乎。 “你们两个这两天没见到母后,乖不乖,有没有胡闹?”见佑祉要沉沉睡去,蒋曦薇让奶娘将他抱了回去,又让人将望月和佑弘抱上来,细细询问道。 “乖,望月最乖了。可是弟弟不乖,天天都要来找母后!冬槐姑姑不让,他还哭鼻子!爱哭鬼!爱哭鬼!” “姐姐坏!欺负人!”佑弘说着也露出了一脸哭相,身旁的仆妇见状都赶紧上前将他抱过去哄拍,免得一会真哭了影响皇后娘娘的休息。 母子三子说说笑笑的倒也有意思,忽见香儿从殿外匆匆忙忙的走进来,“娘娘,权妃有身孕了!” 夜阑灯花长(中) 权妃倚在床榻上,听着面前恭敬有礼的太医嘴里冒出了很多让她有些糊涂了话,迷迷蒙蒙间她只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她有些愣忡,从四月中开始侍寝到现在也不过将近五个月的时光,自己竟然怀孕了。郭舒炎因为兰妃的事情两个人都冷落了下来,上个月也只来了一次,没想到就是这一次让自己有了身孕。 言年和言寿脸上是不住的喜色,她们在从百济出发之前就已经被叮嘱过,一定要让权妃受宠,一定要给大秦皇帝生下皇嗣,没想到翁主运气这么好。 “权妃娘娘年纪尚轻,现在胎气不稳,所以头三个月最好就不要出门了,微臣会日日送来安胎药,娘娘务必要一碗不落的服用,这样才能稳住胎。”等她缓过神来,太医已经开始对言年嘱咐着孕妇需要注意的事宜了。 恰在此时,郭舒炎得了消息赶过来,亲口下旨赏赐德阳殿所有的宫女内监,言年和言寿的赏赐最多,诸人都欢欢喜喜的去领赏,殿内只剩下了郭舒炎和权妃。 面对郭舒炎有些欣喜也有些期待的目光,权妃有些不知所措,她以为像自己厌恶郭舒炎那样,郭舒炎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感,对自己的孩子也不会有什么好感。这样的目光倒真是没有想过的。 “朕会晓喻六宫,责令她们不许为难你,你安心养胎就是了。”郭舒炎一开口就是这般温柔的语气,让权妃的心头不禁震了一下。 和蒋孝威那样的军旅之人相比,郭舒炎身上多了几分尊贵,衣上绣的祥龙针法精巧,看得出价值不菲。 “怎么不说话,是不相信自己要当母亲了是吗?”郭舒炎好听的声音又传进了耳朵里,让权妃不禁笑了出来。 “臣妾是在想,皇上会不会讨厌臣妾的孩子。” 郭舒炎听了这话不禁莞尔,“怎会?朕心里想的是,不论你生的是男是女,有你这样美丽的母亲,定然都是极俊秀的,朕很期待这个孩子。朕还想着,等你生产之后就将你的母亲请过来看你,可好?” “皇上可要说话算话。”不知是不是被郭舒炎的语气打动,权妃玩心大起,伸出手来,“皇上,咱们要拉钩,这样皇上就不会反悔了。” 连郭舒炎也被她这样俏皮的样子给打动了,依言伸出小指和她拉钩,“没想到你们也兴玩这个。” 权妃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听起身子来拉住郭舒炎的手,“皇上,太医说臣妾头三个月不能出屋子,那样的话,宫里的姐妹会对臣妾有意见的吧。”神色之中尽是不安。 郭舒炎抬起空着的那只手,轻抚权妃散落的青丝,“没关系,这个月皇后坐月子,晨昏定省自然是要免了。皇后十分贤德,自然是以你安胎为重,若是有人乱嚼舌头她也不会放任不管的。既然太医都说你不能出屋子,你就好好歇着,若是有人来看你,你不见就是了。给你诊脉的王太医是太医院里最擅长妇婴科的,比朕身边的白太医还厉害,你就放心好了,你定然能平安生下孩子。” “皇上,隆福宫来人了,请皇上去隆福宫用膳。”三宝从殿外走进来轻声禀道。 既然今日郭舒炎对自己难得的温柔,又想到太后对自己的刁难,权妃定了定心神,轻声说道,“皇上,太后似乎对臣妾有些误解,您去隆福宫的时候也替臣妾辩白辩白。” 郭舒炎握一握她的手,“朕知道了,你安心养胎吧,朕明日再来看你。”说罢就起身向外走去。 言年捧着东西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权妃嘴角那一抹尚未退去的笑意,这样的笑容很少在权妃脸上出现,原来笑着的翁主比冷着脸要好看许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翁主,六宫之人知道您有孕了,都送了礼过来。恐怕咱们永乐宫很快就要宾客盈门了,您看......?” 权妃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表情,“若是皇后身边的人来送礼,你就让进来。贵妃、贤妃还有兰妃这三人的你就亲自去致谢,其余人就不用你出面了。若是有嫔妃上门,就说太医让我精心休养,一概不见!” “奴婢明白了。”就在此时,弥心也走了进来禀道,“娘娘,明光宫的胡小媛来了,说是来恭贺您有身孕的。” 权妃本来不想见,但是想到胡小媛怎么说还算帮过自己,于是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胡小媛一进来就看见权妃颇为慵懒的倚在床榻上,一头青丝洒下,明眸熠熠。胡小媛不敢再多看,连忙福身行礼,“权妃娘娘万福。” “胡小媛真是客气,这种小事还要亲自上门。” “娘娘有身孕是大事,嫔妾亲自上门也是应该的。毕竟嫔妾父亲今年生意顺遂还要多谢娘娘的鼎力相助。”胡小媛含着一抹笑容恭恭敬敬的说道。 那一日权妃身边的人找到自己,说是以一万斤的上好茶叶为条件,让自己做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的确是很简单的事情,自己不想知道他们是如何知晓丽嫔那里有兰妃母亲的画像,自己只想给自己的家族谋些利益罢了。 “你和丽嫔同住一宫,你就这么把她推到台前,她没有怪你吗?”权妃轻言道。 说到这儿,胡小媛一脸的得意,“在丽嫔眼中,嫔妾是个心思单纯,胆小如鼠的人,她只是觉得嫔妾太过口无遮拦,还没忘深了想。再说她现在还想着利用嫔妾来拉拢皇上,不会和嫔妾撕破脸的。” “小媛真是好谋算。本宫初来这里,日后之事还要多多仰仗你。以后,百济王室所用的茶叶都会从你们家购买的,这也算是本宫给小媛的一份谢礼。” “娘娘实在是太客气了。”胡小媛不意扫到了殿里的陈设,不由感叹到底是妃位上的人,当真是尊贵,好些东西是自己进宫后见都没见过的,不知道自己以后有没有这个福气做到这个位置。 见权妃有些倦意,胡小媛不敢再多打扰,随便找了个由头告退了出来。一出来还没敢立即会明光宫,反而是先拐到了上林苑去随便逛逛,一点也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你亲眼看见胡小媛进了永乐宫?”听了代云说的话,丽嫔有些犹疑的问道。 “千真万确,奴婢亲眼看见胡小媛进了永乐宫,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然后也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往上林苑去了。” 丽嫔气的脸色发白,“我倒真是小觑了胡瑾萱!连和亲来的人都攀上了!她可真有本事啊!” 代云见状赶忙劝道,“那小主还是赶快将这件事告诉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定然会想办法惩罚胡小媛的!就算不惩罚,告诉皇上也是好的!” 谁知丽嫔瞪了她一眼道,“你当我活腻了吗?这个时候跟拿这种小事去絮聒皇后娘娘,皇后怎么想先不说,要是跟皇上说了,我肯定先被打到冷宫去了!” “是胡小媛勾结权妃,小主发现了去告发,怎么反而会被惩罚呢?” “你和寻雁现在都先忍耐下来,皇后现在在坐月子,告诉她这些事只会让她烦心,皇上也会怪罪我不知体恤皇后。等到皇后身子养好了再说这件事不迟。” “那若是胡小媛趁着这段时间有了身孕怎么办?” 丽嫔冷哼了一声,“这事那就那么快了。得了,不提她了,去小厨房给我端碗酸辣汤来,嘴里现在怪没味道的。”代云听了这话也不多说了,依言道小厨房去了。 寻雁见屋里没人了,方才对丽嫔说道,“小姐,给胡小媛的那个荷包是不是该换回来了。毕竟已经挂了快一年了,想来药效也该没了。” “也好,你找个机会给她换过来,我也怕哪天她把那个荷包拆开了发现里面有东西。”那次兰妃丧子,自己发现胡瑾萱有了争宠之心后就开始防备她,那个带了红花和麝香的荷包就是为了防备她有孕的。 “小姐,奴婢记得,您上个月的月信似乎也没有来,要不找太医来看看?”寻雁好像想起了什么,出言说道。 丽嫔摇摇头,“日子尚浅,只怕太医也摸不准,没必要让六宫瞩目,反正这两个月估计皇上也不会来我这儿,你们小心些就是了。对了,给权妃送的礼一定要贵重些,对了,库房里那些带着空心的东西千万不要送,免得让人钻了空子,反而说我往里面加了东西。带香味的东西统统不要,明白了吗?” 寻雁也知道这件事非比寻常,连忙答应下来。这厢胡小媛已经从上林苑回来了。 “妹妹这一日去了哪儿,倒让我在宫里好等,还想等着和妹妹一起去看望权妃呢!” 胡小媛软软一笑,“上林苑里的花开了不少,我带着人去采几朵回来。听闻权妃现在好尊贵,不让人去看的,姐姐不如备了礼送过去就算了。” 丽嫔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快的情绪,“妹妹说得有理。我今日又新作了些点心,正想请妹妹来尝一尝。”说罢携了胡小媛往屋里走去。 夜阑灯花长(下) 隆福宫内,太后和郭舒炎正一起用膳。[.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如今的太后按着蒋曦薇的意思,对政事很少过问,平素只关注郭舒炎的日常生活,母子俩的关系也融洽了许多。 只是今日太后心里一直憋着事情,却又不好说出来,所以面色一直不太好。最后还是郭舒炎再三追问后方才开口。 “炎儿,为何你要让权妃有孕?”太后放下筷子,颇有些不悦的问道,“难道你忘了她百济之女的身份吗?” 从太后急急忙忙的将自己从永乐宫召回的行为里,郭舒炎也大概猜出太后的用意。如今见太后提出,自然是想好了话来搪塞的,“母后所言,朕亦是想过的。朕如今接受了权妃,就代表接受了百济的臣服。但是想要安抚住他们也并没有那么容易,总还要给他们些甜头,朝政之上自然不可能,那边也只能从权妃身上下手了。” “哀家何尝不知道你这个打算,但是你可想过,若你对权妃太好,让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该怎么办?而且这两年哀家冷眼看着,每年都会有嫔妃怀孕生子,可是太子现在才两岁,却有不少和他年纪相仿的兄弟。等来日皇子们都长大,谁能保证他们一定就会对佑弘服气?权妃的家世从某些方面说比后宫任何一个人都要高贵的多,她的儿子难道就那么甘于做一个平庸的皇子?而且你若是为了安抚百济而一味的宠爱权妃,只会让他们觉得百济有可乘之机,有恢复生机的机会。” 郭舒炎闻言沉默片刻,母后所言也正是他所担心的事情。但是能安抚百济的方法眼前只有这么一个,自己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 “炎儿,你是想要荡平百济,还是让百姓真心归附?若是前者,你让孝威带着二十万大军,三个月就足够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若是后者,需要的时间和精力可就多了。哀家记得,皇帝曾经跟朝臣,平生所愿是让着大地上挂满大秦的旗帜,对不对?” “母后所言极是。” “那么炎儿定然不愿意看见那片土地焦黄遍野。而想要让百济的百姓真正的臣服就一定要让他们对现在的王室不满。想要他们不满也并不难,内斗、奢靡随便哪一项都足以让他们丧失民心。炎儿,对他们不仅要安抚还要打压,最好是能够瓦解王室之人的进取之心,这样百姓对他们失望,就会对我们抱有希望了。” “儿臣近来总为百济之事烦心,听了母后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郭舒炎这话说的是真心,这些年因为各种原因他总是刻意忽略母后的言论,却忘记了当年自己初初登基是母后一力在扶持自己。 太后微微一笑,“左不过是你这一年看着百济大战胜了,一高兴就忘了这些事。不过……”太后的脸色转瞬又变回了肃然,“权妃肚子里的孩子能不留则不留!” “母后…”郭舒炎劝道,“权妃不过是一介女子,又是和亲而来,想要在朝政之事上插手谈何容易!而且孩儿心里对她一直留有忌惮,就算她生了多少孩子也不会让她逾越了本分。也许之后她会是个宠妃,但绝不会是弹压不住的宠妃,皇后是何种性子母后也是知道的,如何会让权妃给压制住。” 说到蒋曦薇,太后好似又想起了什么,“皇后连连生育,恐怕对身子也不好,你还是注意些吧。宫里年轻的嫔妃不少,明年又要选秀,等着你宠幸的人多了去了,也别总是那么几个。左贵妃年纪大了不好生育,贤妃身子不好,兰妃又是那么个出身,你这些高位嫔妃也着实不像话了些。冯昭仪和皇后同年进宫,你也该给她晋一晋位份。” 郭舒炎嘴角一撇,“冯太傅这几年总是做些糊涂事情,他的女儿在后宫也不安分,也是个多事的人。” “怎么说冯太傅都曾经是你的岳父,还是你昔日的老师,你多少要尊重他一点。翰林院里也有不少他的门生。从他们这些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不怎么好听,你多少顾忌着些。” “孩儿知道了。”语毕,郭舒炎也不再说话,只安心用膳不提。太后所言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权妃那边自己势必要郑重对待的。 用过膳后郭舒炎也没回建章宫,而是直接去了永乐宫,晚上也直接歇在了永乐宫,之后一连数日都是歇在永乐宫,这下子后宫嫔妃的意见可就大了去了,权妃有身孕不宜伺候,若是懂事就该将皇上给请出来,而不是独占皇上的恩宠。 有好事的想要上门找皇后评理却吃了闭门羹,理由天经地义,皇后正在月子期间不得打扰,宫中大小事务一应都交给左贵妃和兰妃处理。这二位倒是看不出任何不满,倒让这些人没什么话好说。 九月十六,郭舒炎下发明旨,晋封含章宫冯昭仪为妃,赐号庄,又赏赐了一大堆珍宝首饰,而且还特地去含章宫陪了冯昭仪几日,这才让冯昭仪的怨气有所消减,但是逼得嫔妃的怨气却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九月二十六,郭舒炎下旨责令礼部开始准备来年选秀的事宜,底下又有一大批臣僚闻风而动。在外人看来,天家嫔妃的日子总是好过的。这下子,后宫的怨气更是沸反盈天了,等到年轻的嫔妃出现了,郭舒炎更加不会记得她们这些人了。 蒋曦薇本想趁这一个月在宫里躲躲清闲,但是外面的传言多多少少还传进了她的耳朵里。无非是那些无宠的嫔妃又闹起来了,再不就是住在永巷的嫔妃跟兰妃一样博宠,打听好了郭舒炎的行踪就想法设防的制造偶遇。当年,左贵妃也不是吃闲饭的,当年兰妃得宠时她尚未掌握协理之权,现在趁着手里有些权力,好好的惩治了一番那些打听郭舒炎行踪的嫔妃。理由也是理所应当,打听天子行踪本就是大罪,不废为庶人就已是万幸了。 不过不知道左贵妃是不是被自家兄长的言语所伤,虽然掌管六宫事务,但总是显得神色恹恹的,大半的事情都是让兰妃来管。兰妃有身孕精力也跟不上去,蒋曦薇便又请旨让丽嫔多多少少帮衬着些。 这下子,长乐宫、钟粹宫还有明光宫都成了后宫之人趋奉之地,尤其是丽嫔。左贵妃和兰妃是轻易不会和嫔妃结交的,而丽嫔就说不定了。 本来兰妃还感叹丽嫔做事稳妥可靠,想要委以重任,谁知才过了不几日丽嫔有身孕的消息又传了出来。这下子,皇后生子,连着三位嫔妃有孕,连太后都说今年宫里喜事连连,要好好庆贺一番。恰好十月里是大皇子的十周岁生辰,太后特意吩咐大办一场。 自然所有的事务都压在了左贵妃身上,但是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左贵妃也就不觉得那么累了。而蒋曦薇则是安安心心在未央宫里休养起来,总归郭舒炎不会忘了她,隔三差五就要遣人去问候。而她也明白,郭舒炎对权妃的宠,并不是那么单纯的。 等到蒋曦薇出了月子,众人眼前皆是一亮。经过月子里的精心调养,蒋曦薇变得更为雍容华贵。如果说蒋曦薇刚进宫的时候只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那么现在的她就是一朵正在盛开的蔷薇花,虽然还未开到全盛时期,但仍是明艳而张扬的。 原本太后的意思是佑祉的满月宴也要大办,但是却被蒋曦薇给拦了下来,言称六皇子已有了太子这么一个尊贵的兄长,实在不能僭越了。倒是佑盛是郭舒炎的长子,又是这一代第一个即将封王的孩子,他的生辰礼的确应该隆重,于是典礼上的东西又增添了不少。这下子朝野内外都说,皇后娘娘生了两个孩子之后性子也着实平和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般暴躁了。 等到十月十八佑盛的生辰时,众人更是欣羡不已,长乐宫内的华丽的陈设一点也不次于未央宫,而且有左贵妃的尽力操持,这场生辰宴办得非常热闹,还特地召了戏班子过来唱了三天戏,众人均是言笑晏晏。 郭舒炎自然也会给左贵妃面子,那几日就留在长乐宫歇宿,而且令左贵妃高兴的是,郭舒炎终于又肯碰自己了。 而后,敕封佑盛为王的圣旨也下来了,作为郭舒炎的长子,左老将军的重外孙,佑盛被封为秦王,成年后就国。按照大秦国规,帝王之子封为亲王,分为就国与不就国两种。能留在京中的不是被帝王宠爱的就是要留在京中为质的。而就国的亲王则在封地上享有一定的财政大权,少数如雍王那般的还可以掌握军权,故而大多数亲王都是愿意就国的。虽然左贵妃觉得自己的儿子福气不止于此,但先有了封号,日后什么都可以慢慢图谋的。 于是,因着父亲暴亡,兄长相逼的困扰因为佑盛的受封而渐渐消减。那个颓唐的左贵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以前那精明能干的左贵妃。这一次,她的目标很明确,让自己做皇后!让佑盛做太子! 金兰情意休(上) 佑盛的封王礼举办的隆而重之,左家人自然是满意的,观礼的时候也无比的高兴。谁承想封王礼刚结束,就有言官上书奏称此事于大礼不合,言称秦王虽然身份尊贵,但终究是庶子,庶子的封王礼怎可办的如此隆重。 左氏一门皆尚武,入朝为文臣的是少之又少,左庶和左茂翎又远在辽东,所以朝中对此事的议论竟有愈演愈烈之势,到最后有人直言是左贵妃以下犯上,不尊皇后。 左贵妃听闻此事自然是气愤无比,原以为是蒋曦薇指使蒋家做的这一番事。等到出去打探后回来,竟发现参奏此事的人均是以前先帝在世的重臣,比如说宁博侯苏远和工部尚书林昊。这二人是先帝给雍王布置的孤臣,这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两个对雍王忠心无比的人又为何将矛头指向了自己? 所幸郭舒炎并没有理会这些奏折,这些言官也不过耍些嘴上功夫,时间长了也就淡了。但事后郭舒炎往深了想,这些事情的背后是否有舒雨的影子?舒雨在外也有两年了,开始是自己刻意把他派到成王麾下,一方面监视着成王一方面也希望成王可以牵制他。但是舒雨的表现出乎自己的想象。 西南的形势虽然没有辽东那么严峻,但仍是军事重地,自己也不能掉以轻心。斟酌再三之后,郭舒炎下发明旨,召雍王夫妇回朝,蒋南林长子蒋孝绍继续镇守西南。 后宫之中,丽嫔因为有孕被晋为婕妤,郭舒炎对她也是眷顾连连。不仅如此,郭舒炎还将她从听雨阁中搬出来,安置到了正殿承光殿。嫔妃间皆传言,杜婕妤能有此待遇,全是因为她对皇后的卑躬屈膝,只怕来日位份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而她的行为似乎也在印证的这些话,就算身怀有孕,每日的晨昏定省杜婕妤都不会错过,而且时不时的亲手下厨给皇后制作点心,一如她有孕之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卢选侍她们看见了都不由撇嘴,似乎十分鄙夷杜婕妤这样的讨好,嘴上的话也自然好听不到哪里去。 有好几次杜婕妤往未央宫赶得时候都会听见那些人的冷嘲热讽,但是她就好像没听见一般的走过去,倒让那些人弄了没趣。 “如今是冬天,妹妹每日来回这样跑也不怕冻着了自己。”未央宫里,蒋曦薇坐与上首,望着底下的杜婕妤说道,“连兰妃现在往本宫这儿来的次数都少了。” 杜婕妤温和一笑,“臣妾的宫室离未央宫并不远,哪里会冻着呢。况且臣妾若是呆在宫里,天长日久都是一个人,倒不如来娘娘这里,还能有个人说说话。” 蒋曦薇眉心一挑,“一个人?明光宫不还有个胡小媛吗?” “她?”杜婕妤轻哂,“她现在是认准了权妃,日日都往永乐宫跑,期颐能够在那里得见天颜,比臣妾跑的还频繁,卢选侍她们怎么就只盯着臣妾呢!”杜婕妤这话说的有些委屈,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攀上的是皇后,自然比别人更为瞩目。 “永巷那些人的嘴里什么时候会有好话?以前刚进宫的时候左贵妃最尊贵,她们就说本宫并非蒋家嫡支,是太后硬塞给皇上的。后来又说本宫迟迟未孕,恐怕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再等到生了太子,又说是靠着父兄的名声。反正本宫在她们眼里就没有什么好地方。” “娘娘也说没什么好话,那就不用理会了。左不过皇上是不大会理她们的。” “对了,有件事本宫得跟你说一声,明年又要选秀,皇上的意思是要认真择选,也可能要多选几个,到时候永巷的嫔妃也要挑几个好的晋升上来。你的明光宫恐怕就不会只有你和胡小媛了。明年开春本宫会请旨封你为贵嫔,到时候你就是正儿八经的一宫主位了。” 杜婕妤心知得蒋曦薇一句承诺不易,连忙起身谢恩,“臣妾能有今日全赖皇后娘娘一手栽培,臣妾感激不尽。臣妾有幸做一宫主位,定然本本分分的为娘娘约束好明光宫的嫔妃,不让她们闹出什么事情来烦娘娘。” 果然是个聪慧的人,蒋曦薇由衷感叹,伸手扶了杜婕妤一把,“妹妹客气了,咱们在这宫里若是不能相互扶持哪儿还能走下去呢!” “臣妾明白。在这宫里,能做到保全自己和孩子已是不易,臣妾不敢奢求恩宠。只求一世平安。” 蒋曦薇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说道,“这件事说来容易,却是最难做到的,稍有不慎就会变了味。不过你也算看的通透了。” “臣妾的父亲妻妾众多,隔上几年就有哪个姨娘失宠,或者哪个姨娘因为博宠而做了错事被发卖出去,反而那些老老实实的姨娘都过得很好,父亲也渐渐能发现她们的好处。从那时起臣妾就想明白了这件事。” 蒋曦薇听着微微颔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谆谆嘱咐道“你的身孕刚满四个月,日常生活中还是要小心些,胡小媛那边的东西,能不碰就不碰吧。” 说到此杜婕妤的脸上不免有些失落,“臣妾明白,可臣妾总还不能相信胡小媛她是那样的人,臣妾总还觉得她是那个胆子很小的胡才人。” “是不是以前的她需要你的认真观察,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你总要小心些。” 二人有说了几句话,杜婕妤便也起身告退回宫。 才刚在承光殿坐下,胡小媛也从永乐宫回来了,听闻胡婕妤在殿内便过来问候一句。杜婕妤近来对她十分忌讳,但也不能不敷衍几句。 “今日我好福气,在权妃娘娘哪儿正好碰见她在梳妆打扮,我见她孕中依旧是擦胭抹粉就问她怎么不忌讳,她就将她的胭脂妆粉拿出来给我看,竟全是用她们百济的花种研磨制成的,连胭脂也是花汁弄出来的。” 杜婕妤低低嗯了一声,又说道,“皇后娘娘孕中也是用这样的东西。”她一点也不想告诉胡小媛,如今她用的也是这样的东西。 “我看着那口脂实在是漂亮,就问权妃娘娘讨要了两盒,如今给姐姐一盒吧。”胡小媛说着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方小锦盒,里面赫然是两个描花珐琅盒子,打开之后果然是花香扑鼻。 “这样的好东西,你留着用就是了。我这里还有不少皇后娘娘赏赐的,一时半会儿用不完的。”杜婕妤轻描淡写的推辞掉了,但是细想又觉得不好意思,忍不住出言道,“你这段时间往永乐宫跑的也忒频繁了些。宫里人人都不喜欢权妃,你怎么还往前凑呀!” 胡小媛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天真笑容,“姐姐别多想了。只是因为权妃娘娘帮着我们家做成了几次大买卖,我多少要上门感谢一下权妃娘娘。” “可权妃她总归是百济人……”杜婕妤还想劝劝,谁知却被胡小媛打断了,“姐姐如今不要说这样的话。姐姐如何能做到婕妤之位,还不是因为巴结皇后娘娘巴结的好。现在权妃娘娘何等受宠,比皇后娘娘还厉害些,我去巴结巴结又何错之有!”说完这话,胡小媛径直起身走了出去。 寻雁见状唯恐杜婕妤生气,想要出言劝两句,谁知杜婕妤浑不在意,看起来压根没把胡小媛的话放在心上,寻雁这才放下心来。 “寻雁,去将那支莲花翡翠发簪送去给胡小媛,我刚才说的话让她别往心里去。”杜婕妤冷声吩咐道。寻雁不敢说别的连忙拿了东西走了,过了不过片刻也就回来了,到底是将那盒胭脂给拿了回来。 “找个机会让太医给好好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杜婕妤丢下这句话就转回了内殿。 胡小媛回了自己的宫室之后也没有闲着,而是将剩下的那盒胭脂打开来,往自己的脸上点着。 “小主,这东西怎么说都是从外面拿来的,不比尚功局送来的东西都是有册可查的,咱们还是谨慎点吧。”素心是胡小媛进宫后殿内省分配来的宫女,一向是不怎么敢在胡小媛面前说话的。 “怕什么,这东西不是权妃也在用着吗?而且我不是还给了杜珂玥一盒吗?她是个孕妇,若是这里面有不好的东西她必定会滑胎,到时候我不也就知道这东西的好坏了?” “可是杜婕妤一向对咱们是不错的……” 胡小媛冷眼过去,“她当初为何将我从含章宫出来,以为我不明白呢?还好心的替我除掉了郑贵人,我还真要感谢她。但是这宫里如何会有共同的姐妹?我想爬上去,恐怕就要踩着这样的好姐妹呢!” 她一边涂着胭脂,一边继续抱怨,“你以为杜珂玥对我有多好,你刚才听见了没,皇后给她用了那种好东西,若是真在乎我怎么不送来给我点?我可还用着铅粉,这东西不能涂太多,时间久了对皮肤不好,可我又哪能得到什么好东西!到底是高位嫔妃,权妃用的东西是这样,那皇后用的还不知道有多好呢!”胡小媛犹自喋喋不休道。 金兰情意休(中) 素心听着胡小媛这话说的僭越,但是却不敢多说一句,只能敷衍的回应着。记得以前刚进宫的时候,训练自己的嬷嬷就告诉过自己如果遇见这样的主子,最好是将自己尽可能的撇开,若是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千万不能瞒着上面,虽然这样做是背主,但总能平平安安的混到出宫的时候。如果陷得太深,一朝被发现就是被最先杖死的命运。 “今年的冬至节恐怕要也要大办,权妃娘娘已经答应要让我在皇上面前露露脸,你一会儿去尚服局问问,冬三月新作的衣服什么时候送过来,若是做好了就快点,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好赶快让她们去改改。还有首饰也早点送来” “奴婢知道了。” “等我得了皇上的青眼,我也让皇上将我移出去,最好也能让我单独居于一宫。仁寿宫和馆娃宫不还没有开宫吗?我去那里住正好。”胡小媛此时涂好了胭脂,红唇娇艳,颇为自矜的抬头向镜中望去。 素心低下头不敢多说话,小主这话说的越来越离谱,且不说这事成不成,若是让别人听见恐怕也要嘲笑小主自不量力。 过了数日胡小媛见杜婕妤那边什么事都没有,于是也就放开了胆子用那盒胭脂,甚至还打算再向权妃再要些过来。其实杜婕妤那边压根就没用她送来的胭脂,自从自己晋封为嫔,就已经不再用铅粉了。嫔位以下的供奉都不是很好,胡小媛尚还不知道。 正宣十五年的冬至节果然如胡小媛所说办的十分隆重。白日里是有品级命妇女眷进宫请安,至晚是阖宫夜宴。那些女儿在后宫有些恩宠的官员亲眷都被接进了宫与自家女儿团聚。 大半年前的兰妃之事并没有阻挡住许氏夫妇入宫,总归兰妃在众人面前都已说明自己的生母,岷州名妓虞素素已经没了许多年,皇上也摆明了不计较,就算有人偶然发现那位许夫人长得实在漂亮而且和兰妃十分神似,也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胡小媛的父母自然也进宫问安,这次进宫他们还带上了胡小媛一对弟妹,说是要让他们们见见世面,只是他们夫妇是皇商出身,所以身上没有官职和诰封,自然也没有资格去宣室殿参见朝见,只能留在明光宫饮茶。胡父是外男,只坐了片刻就必须出宫,剩下胡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去见胡小媛。 一进皇宫,两个孩子的目光便被各种的新奇事物所吸引,一路上便不顾规矩一个劲儿的向四周看着,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弄得引路的小内监肚里有火却又无处发泄。好歹胡小媛也算是知道规矩的,父母来了之后随手就塞给那小内监一锭银子,这才打消那个小内监去向三宝禀报的想法。 “一个奴才而已,你那儿用得着给那么多银子,随便几个钱打发了就是。”胡夫人长得和大女儿并不相像,身材也显得臃肿了些,想是常年和丈夫一起操持生意的缘故,双眼一直透着一股精光。胡家虽是皇商,但是主要的生意都把持在胡小媛叔父的手里,胡小媛这一房的日子并不是那么好过。 胡小媛微微一笑,“娘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窍。刚才那个小内监是殿中省安排来引导你们的,若是咱们有什么话得罪了他们,难免会传到外面,甚至可能会传到皇上那边去。所以自然要好好打发他们。” “奴才嘛,本来就贱,你对他们越好,他们就越爱蹬鼻子上脸!所以也不必姑息他们。不过我说瑾萱,你入宫也快三年了,怎的还住着这么小的地方?还没有咱们家的店面大。” 胡小媛脸色一变,“女儿的恩宠不及别人多,自然就不能住道更大的地方去了。不过若是女儿还在永巷,恐怕是连爹娘坐的地方都没有。” “罢了罢了,你结交的那个什么权妃娘娘也算有本事,咱们家今年的生意本来不好,倒让她给整兴旺起来了。你倒是好好巴结巴结她才是。” “女儿知道。”胡瑾萱轻声道。 这时候素心从外面走进来禀道,“小主,皇后娘娘身边的瑜楚姑姑和香儿姑娘来送东西了。”说罢,自门外走进来两人,身后小宫女的手里还捧着许多东西。 瑜楚微微福了一福,“胡小主万安!皇后娘娘听闻小主的父母进宫来了,所以特地让奴婢从库房里找了好些东西送过来给二位。”她说完话香儿也走上前笑言,“皇后娘娘让人送来了锦缎十匹、表礼四分,玉如意一柄,御制胭脂五盒,妆粉五盒,新书一部。” 说这话的时候胡小媛已然从椅子上站起,让素心接下赏赐后从怀中取出两个金锞子递到二人手中,“烦请二位替我跟皇后娘娘谢恩。素心,带两位姑姑去喝茶,喘一口气再走。” “小主客气了,未央宫里还有事宜,奴婢就先告退了。”瑜楚不卑不亢道。这二人转身就要走,谁知这时候香儿指上的戒指吸引了胡小媛弟弟妹妹的注意,小男孩生性爱玩,看着那戒指做的精致,香儿的手指也是光洁细腻,忍不住就上前摸了香儿一下。 香儿面上一滞,忍下了这股气没有发作,仍是进退得宜的离开了胡小媛这里。她们刚一踏出门去,胡小媛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巴掌甩在了小弟的脸上,打的小弟直接扑在地上,高声嚎哭起来。 胡夫人见状心疼儿子,赶忙上前将儿子扶了起来,又回头冲着胡小媛吼道,“好端端的你打他做什么?不就小孩子心性,摸了那个丫头一把嘛,不就是贱奴才嘛!” “娘,你以为刚才来的那两个是什么普通的宫女吗?一个是整个宫里的尚宫,一个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侍女!若是单论品级,我见了她们都是要行礼的!小弟还敢摸她?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咱们就倒霉了!你们可不知道皇后娘娘的脾气,以前刚进宫的时候她放个茶盏我们都要抖三抖!” “到底是你没用,坐不上皇后之位,要是坐上了谁还敢这样!”胡夫人也是气急了,一时间连这种忌讳的话都说出来了。胡小媛当即上前捂住了胡夫人的嘴。 “娘,你在说些什么?!这话要是传出去,咱们一家人就都得死!小弟这么一闹,一会你们走了,我还得去皇后娘娘宫中请罪!你说说你们,平常在外面帮不上我们,好容易进宫一次还要给我添乱!” 胡夫人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素心从外面跑进来小声说道,“小主,建章宫来人了。”胡小媛一听,也顾不得许多,丢下母亲和弟妹,整衣敛容向外面走去。一出门就正好看见了建章宫的内监,吴德福。 “吴公公,这时节来可有什么事吗?”胡小媛好似无意的问道,随手塞了个金链子过去。 吴德福极为熟练的将金链子收到了怀中,问道,“皇上让奴才来接杜婕妤去伴驾。” “哎呀,真是不巧。”胡小媛掩面笑道,“杜姐姐刚才送了自己的父母出去,说是身子不适,所以今日恐怕不能伴驾了。我刚才从承光殿出来的,姐姐已经睡下了。” “原是这样,那奴才知道了,这就回宫向皇上复命去了。”吴德福也并没有进承光殿的意思,直接转身离开了。 胡小媛松了一口气,转身向承光殿看去,那里殿门紧闭,杜珂玥恐怕是刚送完父母回来,身子疲倦的要睡着了,也要,这样也就没有必要去伴驾了。自从权妃告诉自己这个主意之后,自己有意无意的已经替杜婕妤挡掉了好几次伴驾的机会,那个吴德福恐怕受过权妃的银子,否则哪里就这么容易罢休了呢。 转回到屋里之后,母亲正带着弟妹在看那几匹锦缎,嘴里还啧啧称赞,“到底是皇后才能用的料子,摸着真是舒服!” “娘,一会儿你和小弟小妹在我这儿吃顿饭,然后出宫之前跟我去一趟未央宫,皇后娘娘赏了这么多东西,不去请安不合适。”许是看到女儿的刚才的反应,胡夫人没有敢多说什么,只是讷讷的答应了下来。 胡小媛着人布了膳,宫里的菜肴本来就比外面做的精细,加上色彩和样式都好看,两个小孩子吃的很欢快,胡小媛的妹妹还叫着若是日日都能吃这些就好了。 “等你长大了,也跟你姐姐一样入宫,到时候就能天天吃这些东西了。”胡夫人打趣道。 谁知这话让胡小媛登时黑了脸,“娘,你少打小妹的主意。我在这宫里得一份恩宠就很不容易了,你还让小妹进来分宠?” 这话胡夫人也不爱听了,“我不过就随口说说。再说了,你小妹如今才七岁,要入宫至少还有八年,到时候你岁数也不小了,让你妹妹进宫来陪着你不也挺好的嘛,若是再认识一个什么权妃娘娘,咱们家的生意就该更加兴旺了!” 金兰情意休(下) 胡小媛闻言冷笑,“在娘的眼里,生意比女儿的幸福要重要许多,对吗?你以为这宫里的日子有多舒服?” “这宫里锦衣玉食的又有哪里不好了?”胡夫人随口说道,“咱们家里虽然挂着皇商的名头,但是大事都由你叔叔做主,咱们手里能支用的钱不多,自从你进了宫时不时能送出些银子来,家里才宽松多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胡小媛听了这话掌不住也叹了口气,“若是爹能改掉好赌的性子,咱们家的日子远不至于如此。罢了,待会用晚膳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带着娘去给皇后娘娘谢恩吧。等把你们送出宫我也该开始准备晚上的宴会了。” 胡夫人听闻此言说道,“说到这儿为娘的倒想问你几句,你入宫也快三年了,怎的还未有好消息,怀上个一儿半女?” 胡小媛近来常常为此事烦忧,听见母亲说起此话顿时失了用膳的兴致,放下筷子恹恹道,“还不是女儿没福气,宫里年年都有人怀孕,偏偏就轮不到我身上。” “你也别心急,我看那个什么兰妃都入宫十年了才怀了身孕,你现在还年轻,最重要的是要让皇上宠爱你,孩子慢慢会有的。”胡夫人宽慰道,“当年我嫁给你爹爹后也是过了三四年才有的你。” 听了母亲的话胡小媛方才好些,又让人上前收拾了桌子了,教导了弟妹几句规矩方才带着几个往未央宫去。蒋曦薇对他们也还算客气,特地让秀奴出来迎母子几人进去。 未央宫作为后宫之首自然是比明光宫看着尊贵许多,尤其是一进宫门的汉白玉甬道,让胡夫人母子三人更加惊诧不已。一个没看住,胡小媛的弟弟差点就跑上荷花池上中间的甬道,唬的胡小媛赶紧拉住了他,那条路唯有帝后二人可以踏过,小弟这么跑上去难道是不要命了不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因着胡夫人没有诰命在身,别说椒房殿了,连宣室殿正殿都不能进去,只能在偏殿拜见蒋曦薇。 一进殿门,蒋曦薇已经笑吟吟的坐在上首,胡小媛连忙拉着母亲俯身下拜。 “妾身胡门王氏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福泽安康。”胡夫人连忙拉着一对儿女行礼如仪。蒋曦薇示意秀奴将他们扶了起来,和煦道。 “胡夫人远道而来辛苦了。不知夫人来未央宫可是有什么事同本宫说吗?” 胡小媛本欲开口替母回答,谁知胡夫人抢先一步答道,“方才皇后娘娘着人赏赐了东西,妾身见那些东西极好,感怀娘娘恩德,所以前来谢恩。” 瑜楚听了这话微微皱眉,胡夫人没有诰命是没有资格在皇后面前开口的,这胡夫人的规矩学的还差了点。有想到刚才在明光宫香儿遇见的事情,可见这胡夫人不仅教子无方,自己也缺了几分该有的气质。 蒋曦薇并不以此为忤,仍旧是和和气气的跟胡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正在此时,望月从后面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大堆宫女仆妇。 “母后母后!六弟弟醒了,哭的谁都哄不住呢,母后快去看看!” “望月别闹,这里还有人呢。”在蒋曦薇的示意下望月方才看见了胡小媛。平常胡小媛在她面前出现的次数不多,因而对她来说是个陌生人,不过她依旧在冬槐的指引下给胡小媛福了一福,问了声好。 胡小媛见状也回了一礼,说道,“既然娘娘后面还有事情,臣妾就不打扰了。母亲他们不能在宫里太久,臣妾恐怕得送母亲出宫了。” “也好。瑜楚,去将新送来的那匹缎子拿来给胡夫人带了出去。本宫就不虚留你们了。”蒋曦薇说完这话就起身往后面走去了。胡小媛见状也就拉着母亲和弟妹从未央宫出来了,先是回了明光宫将宫中所得赏赐包起来,胡小媛又拿出了许多东西让母亲装上,这才送着母亲往外走去。原本嫔妃送父母是不能出自己宫室的大门的,不过今日郭舒炎下了恩旨,特批嫔妃可以到宫门口送自己的父母。 “母亲,刚才在宣室殿里你怎么主动跟皇后说起话来了?幸亏皇后娘娘没有计较。”通往宫外的甬道上,胡小媛轻声对胡夫人说道。 “为娘第一次进宫,哪知道这么多门道,下次来就知道了。对了,刚才那个小姑娘是谁,为什么你还要跟她见礼?” “那是赵国长公主,皇上和皇后的心肝宝贝。皇后宠她宠的了不得,我们这些低位嫔妃见了她都要礼敬三分的,能得她叫一声母妃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看那什么长公主也有五六岁了,可皇后才进宫几年。” 胡小媛听了这话,先是示意母亲的声音放低些,又看四下无人方才说道,“娘慎言,这都是宫里公开的事情了。长公主是先后生的,但是一直养在现在这位皇后身边。听老嬷嬷们说,皇上还下旨在宗谱上把将公主改为皇后所出。宫里还有个冯昭仪,就是先后的亲妹子,长公主的亲姨娘。但是宫里谁也不准说这事儿,冯昭仪闹了几次,结果什么好果子都没捞到,反而被皇上冷落到现在呢。” 母女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宫门口,此时宫门口尚有几个来送父母出宫的嫔妃。胡小媛不敢再多说,只在宫门口看着母亲和弟妹登上马车。到底是母女连心,胡夫人一想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女儿,着实掉了一阵眼泪,弄得胡小媛也心酸不已。 最后,胡小媛看着马车缓缓驶出宫门,方才回身回了明光宫。 一进明光宫,胡小媛就看见自己的宫室里有人进进出出的,好似在搬自己的东西,连忙一个眼神飞向素心,素心赶忙上前喝道,“你们干什么!好好地动我们小主的东子做什么!” 里面胡小媛另一个侍女素然听见了素心的声音跑了出来,对胡小媛行了一礼道,“小主,刚才皇上派人过来传话,说要小主暂时先搬到后面的翠竹苑几个月,所以奴婢先指挥着他们给小主收拾东西。” “混账!好好地怎么就要挪地方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胡小媛听得出素然有一半话没有说,厉声问道。 素然抖了一抖,“三宝公公说,杜婕妤有身孕之后一直精神不好,太医说是孕中嫌吵,让杜婕妤清清静静的养着,所以皇上就让小主先搬到后面去,等到杜婕妤生完孩子了再搬回来!” 还未等素然说完这话,胡小媛就一阵风一样的回身往承光殿走去,她心里顿时气闷无比,想着一定要找杜珂玥说个明白。 一进承光殿,杜婕妤坐在正座之上安然喝着一盏雪蛤汤,见到胡小媛进来静静道,“妹妹来了?坐吧!” 胡小媛此时可没有坐下的心情,直截了当道,“杜姐姐如今怀孕身子可是金贵的不得了,为了安胎都能劳动皇上了。” “妹妹说的哪里话。说来我还要感谢妹妹,若不是你几次三番跟吴公公说我身子不适,皇上也不会注意到我,也不会遣太医来给我扶脉,自然也不会让妹妹搬去后面的翠竹苑了!”杜婕妤放下雪蛤汤,直视胡小媛。 胡小媛不由气结,恨声道,“明明是你自己矫情才引得皇上这般对我。我不服!我要去跟皇上说,你怀孕一直好得很,压根不用我搬地方。”那个翠竹苑里面终年种着大片主子,冬日里阴冷无比,就算炎炎夏日也有些寒意,那种地方自己才不要去! “那妹妹就请便吧。顺便也请妹妹告诉皇上,说我身子并没有不适,每次都是胡妹妹好心怕我累着才那么说的。反正太医是皇上派来的,说我孕中宜静也是太医说的。” “你!”胡小媛满面通红,“你可真有本事!” “有本事的恐怕是妹妹吧?”杜婕妤悠悠站起,“我竟没看出来,你扮猪吃老虎把阖宫赏下都给骗了!我也竟然相信了你,对你真心以待。可你呢,渐渐有了争宠的心思,这我不怪你,但你在勾结权妃污蔑兰妃的时候不该把我也扯进去!而且,挡驾之事是你做的吧?如果我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你自己想想该是什么后果!” 胡小媛无言以对,气的转身就向外走去。杜婕妤望着她的背影,冷笑出声。寻雁走至杜婕妤身边,轻声问道,“小主就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 “怎么可能?我为了她甚至利用上了左贵妃,这件事做不机密就是灭顶之灾,我怎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她是我入宫以来唯一一个真心以待的人,却有了这个么结果,说来真是可笑!” “那小主打算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杜婕妤冷笑道,“还记得她送给咱们的胭脂吗?我去求皇后找人给看看,你猜那里有什么?是一种可以在体内积聚的毒素,若是母体怀孕,那毒素便会日积月累过到胎儿身上。生下来的孩子不是死胎就是畸形,最轻的也是先天体弱。也怪她蠢,非要巴结权妃,结果也被权妃给连累了。” 说了这么些话,杜婕妤有些疲倦了,她轻声说道,“扶我进去歇一会儿吧。” 春闺梦里人(上) 像冬至节这种阖宫夜宴郭舒炎一向都是和蒋曦薇一起出席,今日自然也不例外。(.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宴会开在宣室殿,阖宫嫔妃均出席了。 今日也算是权妃有孕之后第一次列席宴会,像丁美人卢选侍那起子好奇心重的都等着看她怀孕之后的样子,最好脸上长出斑才好。不过权妃注定会让她们失望,这几个月有太医的精心调养,除了肚子显怀之外,依旧还是那张精致的脸庞。如此一来,丁美人她们又纷纷讨论,权妃怀了孕还这般漂亮,肚子里定然是个女孩。 对这话权妃一向是充耳不闻的,她依旧是永乐宫里那个冷艳高傲的宠妃,眉眼之间好像有化不开的寒冰一般。因着是家宴,所以朴秀成并不能进宫赴宴,只在外面让人送了东西进来。 宴席进行到一半,郭舒炎示意郎世荥停止底下的歌舞,“次次都是这些样子,连点新奇的样式也没有,朕都听腻了!” “皇上难道忘了吗,端午家宴权妃娘娘的琴声悠远绵长,臣妾可是至今未忘,皇上若是有兴趣不如再让权妃娘娘弹奏一曲,也好让姐妹们解个闷。”颜贵人朗声说道。她自持是出身,一向将权妃视作蛮夷,大殿之上说出这番话,显而易见是将权妃当做乐坊的女子。 郭舒炎脸色微变,却将目光投向了身侧的蒋曦薇。这目光中的意味十分明显,蒋曦薇自然是明白的,虽然心中不快但仍是按着郭舒炎的意思开口斥道,“颜贵人可是多饮了几杯酒说胡话呢?权妃是后宫嫔妃,又不是乐坊之人,你又怎能让她来为众姐妹解闷呢!” 颜贵人听见这话眼皮也不抬一下,“臣妾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权妃娘娘不愿意就算了,皇后娘娘又何必这样说呢,臣妾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娘娘和权妃的关系这么好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她一向都是如此的性子,平素蒋曦薇也就没有和她计较,但是今日郭舒炎的眼神已经告诉了自己,颜贵人今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颜贵人是随口一说,但本宫却认真了。本宫记得颜贵人自幼得蒙家教,六艺皆精,不如今日就在众姐妹面前表现一番吧!” “臣妾是想听权妃的琴声,不是……”颜贵人不意蒋曦薇将矛头指向了自己,连忙出言拒绝,谁知还未等她说完,就已被郭舒炎冷冷打断。 “权妃位列妃位,你尚能让她和乐坊女子一般调琴取乐。怎的你一个贵人就不肯为朕演奏一曲呢?况且权妃现在肚子里还怀着皇嗣,可不是你能随意数说的!”郭舒炎神色冷漠,似是对颜贵人十分不满。 颜贵人心头一慌,郭舒炎向来甚少对嫔妃疾言厉色,在人前更是不会如此,这般说话恐怕是生了气,也不敢再有任何言语,只能让侍女将自己素日所用的焦尾琴给取了过来,到底是弹奏了一曲《凤求凰》。不知是学艺不精还是太过紧张,一曲终了,颜贵人到底是弹错了几个音。 “朕还以为颜贵人敢说出那番话是有多大的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比起乐坊的还差了许多。自今日起,你就闭门好好练练你的琴技,等到什么时候比得过乐坊了再出来不迟。”郭舒炎冷颜道,这句话分明就是将颜贵人变相的打入了冷宫,日后只要郭舒炎觉得她弹得不好,那么颜贵人就一直不得出宫,天长日久的宫里谁还会记得她。 耳边好似有滚滚雷声,震得颜贵人不知所措,恍惚中她已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感受,只听得郭舒炎又说了一句,“颜贵人喝醉了,先回去歇着吧。”她就这样被侍女给扶了回去。 这下子明眼人都能看出颜贵人是因为讥讽权妃而倒霉,也能看出郭舒炎对权妃的偏宠有多深,众人一下子都老实了几分,不敢再多说什么。 左贵妃抬首饮尽杯中酒,向蒋曦薇的方向看去,蒋曦薇的脸上依旧是那精致的笑容,难见一丝不快,可仔细看去,蒋曦薇的眉眼之间又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哀愁到底是太后可以培养出的人,这般情景也能镇定自若。只是这女子爱慕人的心是掩盖不住的,就连别人眼中这位暴脾气的皇后也不例外。看着自己的丈夫当面维护别的女子,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吧。 颜贵人被扶下去之后郭舒炎示意三宝端上来了一方紫檀木盒。那木盒上雕的图案看不清楚,但上面的宝石却是烨烨生光。那木盒被递到了权妃面前,权妃心知这是郭舒炎前几日允诺给自己的礼物,便伸手接过盒子将其打开。当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权妃忽然就笑了。 她一向是不爱笑的女子,谁都没想到她的笑容竟像是春光一般,暖意融融的可以融化冰天雪地。因为冷淡而紧绷的面容松懈下来,面部线条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朕派人去了百济,在你闺房里将你这幅画作给你带了过来,有了它你便也不会那么难受了吧。”郭舒炎柔声道。权妃心里一阵惊喜,自己只不过随口吐露自己有些思念故国,郭舒炎就派人千里迢迢赶去百济取了这个东西回来,眼见是用了心了。不免抬首目光和郭舒炎对视,眼中柔情毕现。 这二人在大殿之上柔情蜜意,可苦了底下诸人,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姣好的面容因此而变得狰狞,又不知道有多少人银牙紧咬。 就连蒋曦薇也轻轻用手掩盖了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双唇。郭舒炎对嫔妃是不吝甜言蜜语,可是这般用心对待还是第一次,不论是真情还是假意,都足以让自己感到震撼。 权妃之宠,十五年来独一人! 这么一闹,整个宴会就显得无趣许多,贤妃身子不好打算回去休息,郭舒炎也直言自己不愿久坐,说是要陪着权妃会永乐宫之后就回建章宫休息。众人皆知这不过是托词,陪着陪着就该歇在永乐宫了,但是有颜贵人这个前车之鉴,又有谁敢多说什么呢! 蒋曦薇按规矩将郭舒炎送到了宫门口,亲手给郭舒炎系上斗篷上的带子,轻声道,“皇上早点歇着吧。”言语之中好似有千万个舍不得,但又不愿吐露出口一般。 郭舒炎不便对她明言,只能握一握她的手,“你也是,早点休息,朕的大好河山还指望与你共赏呢。”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是奇怪,却让蒋曦薇微颤,这是那一日在围场郭舒炎对自己说的肺腑之言。他这样说就代表没忘记当日之事,看起来权妃的宠爱也需要细细思量了。 陪了权妃回了永乐宫后,权妃先是由侍女服侍着去换了衣衫,回来的时候身上也只着了白色寝衣,巧笑倩兮,“皇上今日有心了。” “你喜欢就好,来,坐下,朕为你梳一梳头发。”郭舒炎取过妆台上的象牙梳子,轻轻柔柔的为权妃一下一下的梳起头发来。 权妃的头发很光亮,梳起来倒是不费力。权妃在间歇里捡了几根自己掉落的头发,随手在手里打着结。窥见了这一幕,郭舒炎蓦然就想起了蒋曦薇的乌发。蒋曦薇那一头乌发长得既长且密,平素梳发都用不上假髻。每每从睡梦中醒来,她鬓发缭乱的样子是那般娇媚。 “皇上,您想什么呢!”听得权妃的声音,他才从深思中缓过来,随口说道,“朕想着,等你生完孩子,把身子养好了之后,朕带你去围场骑马好不好?” 权妃红唇一撇,“臣妾幼承庭训,知晓骑马不是闺中女子该有的行为,那么做会失了风范,不是什么好事!” 郭舒炎手上一滞,旋即又梳了起来,“也好,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又梳了片刻,他放下手中的梳子,起身说道,“朕得回建章宫去了。” “都这么晚了,皇上不是该歇息了吗?”权妃十分惊讶。 “今日闹了一天,你恐怕也累了,朕在这里还要辛苦你照顾朕。还有,朕忽然想起还有了两个折子没有批,折子中的事情是明日要讨论的,朕得回去看看。” “你皇上明日再来臣妾这儿,好不好?” “好。朕知道了。”郭舒炎说罢笑一笑,便向外走去,权妃也将他送到宫门口后才回来。 权妃回到殿里,取出盒中那幅自己随手画就的牡丹图,递给弥心,“去,将它挂在寝殿里,本宫要每天都看见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满面含笑。 “翁主最近心情都很好呢,每次皇上来了翁主都是笑个不停。”言寿打趣道。 权妃听了这话也没有反驳,而是有些闺中少女的羞赧,“那是自然,皇上来了,我当然高兴了。” “翁主,这大秦皇帝对您这么好,您要小心才是!”身侧的言年直接泼上了一盆冷水。翁主她才十五岁,在百济没有经历过什么就来到了这里,身负重任自是不必说,但是却也阻拦不了一个少女怀春的心。言年很担心,还未等翁主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已经爱上了这大秦的帝王。 春闺梦里人(中) 权妃头上好似被浇下了一盆冰水一般,在燃烧着地龙的房间里仍旧是寒冷无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权妃有些仓皇的回过头去,言年脸上的表情也如同寒冰一般。言年不是一般的宫女,是跟随在母亲身边十余年的大宫女,有些话也只有她能说出来。 “言年,不许胡说!”权妃恼怒道。 言年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翁主,您不能忘了您的身份,您是百济的女儿!同大秦皇帝之间只有血海深仇!您忘了城破那一日我百济百姓的哭声吗?您不能爱上大秦的皇帝!” 权妃气的身子发颤,她不是没想过言年说的这些,可是她也才只有十五岁,是个春心萌动的少女。从小到大,她能够见到的男子少之又少,更何况郭舒炎又是那般迷人的男子,兼之对自己那么温柔体贴,也就让自己渐渐的松下心来。 “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可是言年,在这宫里我想要为父王做到那一切就必须要依仗那个人,他如今对我好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翁主,奴婢是说,您不能爱上他!” 回应言年的是权妃重重跌坐在地上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权妃痛苦而狰狞的面容。言年惊诧不已,赶紧上前扶住权妃,“翁主,翁主,您怎么样?!” “痛,好痛!”权妃的面色霎时变得惨白,忍不住低声呼痛。言寿见状连忙跑上前来想要扶起权妃,谁知却怎么也扶不起来。 “弥心!弥心!”言年此时也顾不上忌惮不忌惮,连忙呼唤着弥心进内殿,“赶快去请太医,请太医!” 权妃动胎气的事情不到半个时辰便传遍了后宫,原本已经歇下的蒋曦薇也赶忙起身往永乐宫赶,且不说郭舒炎对她到底是真情假意,就凭郭舒炎对她的看重自己也不能不来。 蒋曦薇凤驾赶到的时候,权妃已经服了太医的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言年冷着面孔侍立在殿外恭候蒋曦薇。 不知为何,蒋曦薇看着言年的冷面孔就十分厌恶,直接问道,“太医呢,本宫要召太医问话!” 娘今日是动了胎气,不过尚未见红,龙胎无大碍,微臣已经开了药方在这里,坚持服用就可以了。” “好好的怎么动了胎气?可是素日的饮食有碍?” “微臣为权妃娘娘扶脉,娘娘的脉相急促紊乱,恐是生了气才导致胎气大动。”王太医恭敬回禀道。 蒋曦薇沉吟片刻,“权妃从一开始就胎像不稳,好容易保胎保到现在,本宫要你用十二分的心思在这上面,务必让权妃平安生产!” “微臣明白!” 蒋曦薇听得权妃龙胎平安方才放下心来,言年却在此时走上前来的,对蒋曦薇福了一福道,“权妃娘娘身子不适,皇上理应前来看视,缘何迟迟未到?” “你是谁?”蒋曦薇眉心一挑,冷然问道。 言年一愣,只能回答道,“奴婢永乐宫掌事宫女言年。” “一个掌事宫女也敢公然打探皇上的行踪,你好大的胆子!本宫还没问你,好好地权妃怎么就动了胎气?!” 言年听了这话不由打了结,刚才她对权妃说的话是万万不能在蒋曦薇面前提起的,可是不回答必然又会被蒋曦薇捉住痛处紧踩下去。 果不其然,蒋曦薇见言年迟迟未有回答,脸色也阴沉了三分。她微微偏头,示意卫连上前将言年拉到了外面。 言年被卫连一把摁倒在地,跪在冰凉的青石板面上,“皇后娘娘是要在这永乐宫里公然惩罚奴婢吗?奴婢是跟着翁主从百济来的,恐怕娘娘还没有惩罚奴婢的资格!”她昂然抬头,十分骄傲的望向蒋曦薇。 “百济已经向大秦俯首称臣,不过一附属国而已。来日就算是百济国主见到本宫亦要行大礼。难不成你以为你比你们的国主还要尊贵?”蒋曦薇走至言年跟前,“权妃醒来之前,你就好好地跪在这里反省吧!” 此时郭舒炎也从建章宫赶了过来,正好瞧见蒋曦薇惩罚的言年的一幕。他看也未看言年,径直走到蒋曦薇面前,“权妃情况如何?” “权妃动了胎气,不过现下已经无碍了。只是臣妾不知道好端端的权妃为何会动了胎气,正要问这婢子。” 郭舒炎扫了一眼言年,“那正好,你在朕面前说说,权妃缘何动了胎气。” “皇上在永乐宫中途离开,权妃娘娘心绪不宁,故而动了胎气。”就在这一时半刻言年已经想好了应对之词。 郭舒炎心中轻哂,这样的理由也就只糊弄糊弄小孩子罢了,“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惹怒了皇后?皇后为何要罚你跪在地上?” 言年咬一咬牙,“因为奴婢询问皇后娘娘打探皇上的行踪。” “看起来皇后罚你发的也没错,你就按照皇后的话,跪到权妃醒来吧。”郭舒炎转向蒋曦薇,“既然权妃已经好了,薇儿也赶紧回去吧,别累坏了。”说罢还伸手将蒋曦薇有些散乱的鬓发别到了耳后。 蒋曦薇面上一热,“臣妾是皇后,理应守在这里的。倒是皇上,您先进去看看权妃,然后就回建章宫歇息吧。明日早朝若是无精打采的,冯太傅又该絮聒了。” “也好,朕进去看看。你也别在这儿站着了,跟朕一起进去吧。”郭舒炎携了蒋曦薇走进殿去,向床榻上看去,权妃依旧是在昏睡中,眉头微皱。言寿小心翼翼的侍立在一旁,刚才太医的话她也听见了,如果翁主这次见红了孩子就保不住了,老天保佑,这孩子没有事情。言年说的话也太过火了些,不然翁主又怎会动了胎气。 “咱们回去吧。”郭舒炎轻声说道。二人便共同退了出来,各自回宫不提。 权妃醒来之后已是第二日早上,言寿和弥心见状都十分欣喜,连忙叫太医来为权妃扶脉,又让人熬煮米汤给权妃。 “孩子呢?”权妃不由自主的向小腹摸去,当摸到小腹还是微微隆起的时候方才松了一口气。 “娘娘别担忧,太医说了,娘娘只是动了些胎气,已经无碍了,只要认真服药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弥心回答道。 权妃长出一口气,“孩子没事就好。对了,皇上昨晚也被惊动了?” “可不是,皇上多看紧娘娘啊,哪能不来呢。本来还想在这里陪着娘娘,只是今日还要上朝,所以没停留多久。” “来了就好。”权妃忽然发现言年不在殿中,“言年呢?” “昨日皇后娘娘过来,也不知道问了言年姑姑什么,结果就被皇上罚跪在外面了。说是要等到娘娘醒来才能让她起来。娘娘现在既然醒了,奴婢就去叫言年姑姑起来吧。”弥心说完就向外跑去。 “言寿,你有没有听见言年对皇后说了什么?”权妃见弥心跑了出去,用百济语问道。 言寿盯着权妃冰冷的目光打了个寒颤,说道,“言年责问皇后皇上为何不不过来,后来又说皇后娘娘没有资格惩戒她。” 脑海中忽然想起昨夜言年对自己的话语和冰冷的面容,权妃竟觉得这个惩罚来的很好。此时弥心扶着一瘸一拐的言年走了进来,在外面跪了一宿,言年的双腿几乎已经麻木了,整个人也显得有些虚弱。 “等会找个太医来给你好好瞧瞧,这几天你先养着,有言寿和弥心伺候我就够了。”权妃看着言年说道。 “奴婢看不看得倒不要紧,只是奴婢希望翁主不要忘了奴婢昨日说过的话!孰是孰非,您好好掂量,奴婢被熙嫔娘娘派来不是为了来看翁主一败涂地的!”言年用百济语说道。 权妃的身子不自觉的又颤抖起来,“你!你不看到我丢了这个孩子你就不甘心是不是?” “如果因为奴婢这几句话您就丢了孩子,那您也太愧为我百济的翁主了!”言年好不相让。主子熙嫔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君王的宠爱太不可靠,万不能让翁主陷进去。 言寿见言年说的话不好听,面孔又越发冷静,连忙说道,“你就少说几句吧,翁主刚从昏迷中醒过来,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不迟。”说罢,也不等权妃发话,扯着言年就往下人房去了。 弥心听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但是却知道权妃因为言年的话而生气了,动也不敢动一下。忽然听见权妃问了自己一句,“你觉得皇上对我如何?可是真的喜欢我?” 弥心怯生生道,“奴婢年纪还小,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只是奴婢看皇上昨日的样子好着急啊,几乎都要跳起来了。反正奴婢觉得,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 “你说的还真有些道理。罢了,你先下去给本宫端碗鸡汤过来,本宫有点饿了。” 弥心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跑去。权妃身子向后靠在了软枕上面,静静思索起言年所说的话。她承认言年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自己实在不知道郭舒炎宠爱自己可以得到什么,除了一个宠妃之外,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他。可他还是那么对待自己,也许她对自己,总归还有那么一些真心吧。 春闺梦里人(下) 权妃动了胎气的事情只在宫里刮起了一点微风,很快就散了。也许是因为有颜贵人这个前车之鉴,所以没有人敢再随随便便谈论这件事。胡小媛原本还指望去求权妃,好从翠竹苑搬出来,最好是搬到永乐宫去。谁知郭舒炎一道旨意,权妃要静养安胎,生产之前恐怕都不会出宫了。这下子胡小媛哪还敢再提这件事情,只好暂时忍耐。 这道旨意也让权妃再次被推倒了风口浪尖,但是这一次有郭舒炎的刻意,权妃等同于被保护在永乐宫内,任何乱七八糟的人或事都插不进去手,倒真真正正的让她可以静心安胎了。 随后而至的新岁里,权妃就像是消失一般,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场合,但是这宫里人人都知道,年末进贡来好东西,除了皇后那里有一份之外,其余的都流入到了永乐宫。也有人实在是忍不住,去未央宫的时候也会多多少少抱怨几句,都想着让这位脾气不好的皇后去整治权妃一般。可蒋曦薇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让她们无处可发泄。 一进新岁,兰妃的产期也临近了,自然也是在钟粹宫里闭门不出,倒是这段时间贤妃的身子终于有了些起色,可以时不时的来未央宫陪伴蒋曦薇。 现在的未央宫已经没有了初进宫时那般风光的姿态,虽然众人眼里蒋曦薇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但只有蒋曦薇知道,宠爱已经全部都到了权妃身边,自己只有中宫的尊贵。 就连望月都会念叨父皇很久没来了,蒋曦薇又何尝不知道。三年苦训让她学会无论受宠还是冷落都能心平静气,但是也让她明白决不能让这种境况再发展下去。无论郭舒炎对权妃的宠爱是真是假,时间长了都会对自己,对佑弘,对母家产生不好的影响。 至少伯父那边,就已经多多少少的表达了些不满,蒋碧娇更是三番五次的向蒋曦薇提起,必须要遏制权妃了。 就连性子平和的贤妃也有些看不下去了,直言权妃过于受宠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左贵妃当年那样受宠,也没到如今这个地步,皇上对这个异域女子是否宠的也太过了些。只怕天长日久百济依靠这些就能翻盘了,到时候权妃枕头风一吹,从百济撤军,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也不是不可能。”未央宫内,贤妃一边说着一边布下一枚棋子。 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划过她的耳边,蒋曦薇的脸上亦是疲态,“姐姐说的我明白,皇上恐怕也明白。只是咱们现在摸不清皇上的真实想法。若是真情,那咱们恐怕就必须想办法让权妃失宠;若是假意,咱们只需静静等待,皇上自会有应对措施。我只怕,她那样美丽的女子,皇上有一天会动情的。” “咱们的皇上,不动情则以,动情了就谁也拦不住了。当年先后在世的时候对皇上的深情阖宫皆知,就连皇上自己也知道,奈何皇上是真的不喜欢她,所以无论她怎么做,都不能换来皇上的笑颜。” “现在无论是哪种情况,谁敢上书说皇上宠爱权妃太过都会倒霉。我昨儿听说,以前殁了的苏容华的父亲只是在朝参时随口说了一句,就被皇上狠狠的训斥了一番。我已知会了父亲,万万不能提起此事。” “别的先不说,拿下百济,到底是你哥哥占得首功,百济王城也是他攻破的。若是权妃哪一日想要计较这些,她又出不了宫,必然会千方百计的对付你的。” 蒋曦薇笑着落下一枚棋子,“自从进宫以来我就没消停过,多一个也不嫌多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雍王那边,从去年十月皇上就下旨召他们夫妇回来,到了现在舒雨都还没动身,迁延不前,皇上心里恐怕大为光火。[.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雍王自小在皇上身边长大,皇上自然无法接受曾经需要自己庇护的弟弟已经成长为一个男人,更何况还会对自己的皇位产生威胁。交趾和大秦虽然隔着山水,但是想要从水路攻击也不是不可能,百济那边战事才了,国力已不足以支持在交趾那边作战,所以对于西南的守卫极其重要。雍王处在那个位置上,时间久了自然就不一样了。”贤妃虽然体弱,但也是武将的女儿,对边境军防多少有些见解。 “而且当初是我和皇上半逼半劝着舒雨娶得华柔,以前看他们一起玩的好,以为做了夫妻也会这样,谁知却并非如此。这两年华柔给我写了几封信回来,一直都说舒雨对她冷冷淡淡,有了世子之后更是连大院的门都不会踏了。”如果说蒋曦薇自作皇后以来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华柔嫁给了舒雨,不仅没让华柔幸福,反而是成了一对怨侣。 贤妃听闻此言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恰在此时三宝过来请蒋曦薇去建章宫伴驾,二人便也收起棋盘不提。 蒋曦薇踏进紫宸殿的时候,心里划过了那么一丝恐惧,旋即反应过来里面不会再走出来一个寇贞宜,这才往殿里走去。 此时郭舒炎显得十分闲适,穿着便服在书房里挥毫泼墨,他刚过而立之年,神色之中愈来愈见沉稳之态。 “皇上今日好兴致!”蒋曦薇捧着手炉走了进来,御寒的斗篷已经取下,蒋曦薇只穿着一袭锦衣翩翩走来。 “咱们夫妻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独处的时光了,朕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机会,你还不快点来为朕研墨,朕的字可是得过名师指点的。”郭舒炎的神情颇似一个小孩子,急于获得别人的称赞。 蒋曦薇柔柔一笑,“臣妾可从没见过皇上这般夸赞自己的。”说罢将手炉递给身边的瑜楚,走上前去为郭舒炎研墨。 平心而论,郭舒炎的字写的确是苍遒有力,颇有帝王风范。郭舒炎一边写字一边跟蒋曦薇调笑着,一点也看不出他们已经有很久没有独处过了。 “朕给舒雨的旨意,他如今终于回复了,说是过了正月就动身,大概三月初会到上京,朕不会让他呆太久的,但是他的子嗣要留在上京一个。” 蒋曦薇研墨的手停了一下,旋即又动了起来,蒋曦薇直盯着乌黑的墨汁,轻声道,“皇上已经开始忌惮舒雨了吗?” “有军权的亲王,朕都要忌惮,不只是舒雨。朕要让他明白,这权利是朕给的,朕想收回来就可以收回来。”他好似知晓蒋曦薇心中的担忧,又说道,“舒雨现在也有了两个孩子,朕不会让华柔他们母子分离的。”继蒋华柔生下嫡子之后,寇家给郭舒雨安排的侧妃苏氏,也生下了郭舒雨的庶子。 “臣妾想的不是这个,臣妾只是担忧,舒雨虽然已经做了父亲,但到底年纪小,皇上这样做是否会起到什么相反的效果。” 郭舒雨长叹一声,“朕也想过这件事了,但是恐怕现在还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让舒雨留下一个孩子,多多少少能够牵制住他,让他安安心心为朕保卫西南。现在国中武将不多,百济那边又刚打完仗,大秦不能再有战事发生!薇儿,朕能用的人实在很少。” “哥哥在跟蒋家相认前是寒门将士,皇上何不考虑考虑他们?军中有才能有军功的人想来是不会少的。” “像孝威那样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很多人有军功,但是无将才,有将才的又很难有那种顾全大局的意识,打起仗来所到之处就是一片荒城。这样的人在太祖那时候很有用,可是到了朕这时候,就不行了。” 蒋曦薇见郭舒炎说的起劲,思之再三,方对郭舒炎问道,“皇上宠爱权妃,可是为了安抚百济?” 郭舒炎手上的狼毫停了下来,郭舒炎转头紧紧盯着蒋曦薇,直看得蒋曦薇心里发毛。过了半响,郭舒炎开口说道,“如果朕跟你说是,你当如何?” 蒋曦薇沉吟片刻,静静福了一礼道,“臣妾当全力支持皇上,无论这前朝后宫有什么话,臣妾都不会改变。” “就算舅父给你压力,前朝后宫都认为你是个软弱的皇后,甚至于权妃会伤害到你在乎的人?”郭舒炎对蒋曦薇的答案似乎并未完全满意,追问道。 蒋曦薇清亮的眸子直直望向郭舒炎,“皇上,新婚之夜臣妾就已经说过,臣妾与您是至亲夫妻。” 郭舒炎伸手抚上蒋曦薇的脸庞,“朕就知道,薇儿会一直站在朕的身边的。你放心,无论朕做什么事情,心里都会有你,你永远都是这宫里最尊贵的皇后。” 蒋曦薇婉然一笑,“臣妾必然竭尽所能,决不叫皇上失望。只是,皇上就算再要安抚权妃,也要记得平复一下其他宫的姐妹。很快又有一批秀女将要进宫,皇上可不能厚此鄙薄。” “说到这儿,朕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一下。”郭舒炎随手从案上取过一份名册,“这是今年秀女的名册,你好好看看,有什么门道没有?” 始觉似海心(上) 因着最初的两轮筛选已经结束,所以现在蒋曦薇拿的已经是可以进京待选的一百名秀女。郭舒炎登基之后于此事并不是那么关注,每每选秀都是由礼部选拔画师为秀女画像,以画像为择选根据。 画册里除了秀女的画像之外,旁边还写着这些秀女的家世。蒋曦薇将名册揭开,一页一页翻过,越翻到后面越心惊,不自觉的手就开始发抖。 当年先帝为了扶持郭舒雨选择了苏、林两家,苏家在开国时有军功,有人脉,而林家是书香门第,门生遍布。这一年的秀女名册看下去,竟有五分之一的人的家世和苏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还有林昊的亲生女儿林芸婵。以前卫嬷嬷曾经让蒋曦薇将这些家族一一背下,故而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些人明里暗里都是雍王的忠实拥趸,都是家世富贵的人,很难会为了振兴门楣或者别的原因入宫,而且这齐齐待选,这就更让人生疑了。臣妾不得不想到,这后面是否有寇家的手笔。”最后,蒋曦薇放下名册,肃然说道。 郭舒炎示意蒋曦薇在自己身边坐下,表情亦是严肃有加,“寇贞宜的二叔,是凭真才实能而坐稳官位的,而且在外人眼中他礼贤下士,高风亮节,所以有一批人对他是俯首帖耳,惟命是从。朕虽然知道有这些人,但是却始终抓不到他们勾结的把柄。而且苏、林两家作为当年父皇选出来的孤臣,跟寇家的关系也是十分紧密的。” “臣妾觉得,他们送自家女儿入宫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最大程度上的为雍王博取利益。都快十六年了,他们扶持雍王的心竟然一点都没有减弱吗?” 郭舒炎轻笑,“朕登基之初,为了巩固地位对他们甚是笼络,这两年就开始渐渐的削弱他们,想来让他们十分不满,所以才会这样。” 蒋曦薇轻嗤了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既然即位了,就是这天下之主,可他们却依旧守着旧主,可见是愚顽不灵之人了。更何况皇上是明君,他们缘何不全力支持皇上呢!” “薇儿,你说这些事里舒雨扮演了何种角色?”沉默半响,郭舒炎开口问道。 “臣妾不敢妄言。不过舒雨就要回京了,皇上可好生检查一番。”记忆里那个只会缠着兄长和自己撒娇的少年已经长大了,甚至会让自己的兄长感受到威胁了,“如果舒雨真的有不臣之心,皇上决不能姑息!”最后一句话蒋曦薇也不知道为何会轻易说出来,也许是太过在乎郭舒炎,忽略了别的一切。 郭舒炎紧盯着蒋曦薇,深深地目光让人有些不知所措,终于他笑了出来,“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事了。昨日南边送进来了些好东西,朕让御膳房好生烹制了,咱们一起尝尝。今日,你就别回建章宫了。”说罢,他有些挑逗的牵住蒋曦薇的手,眼神暧昧道。 二人用过膳后又到园子里散步消食,最后二人分别去沐浴,又是郭舒炎先走了出来。随后片刻,蒋曦薇披着寝衣也走了出来。 仿佛是她初嫁给自己的那一年,她也经常是这般长发飘飘的走到自己的跟前,张开樱唇娇媚道,“皇上可想念臣妾吗?” 如今她已为人母,生产之后的身材已经恢复如初,皮肤却更加嫩滑起来,像是刚制成的豆花一般。想起这一年多来,自己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对她并没有太多的关注,也许是太冷落她了。 “皇上,臣妾已经有三年没在紫宸殿伺候过了。”她靠在自己身侧,发上的香气若有似无的飘了过来,“所以今日臣妾很高兴。” “朕也是如此。”郭舒炎不让她再说别的,抬起脸向蒋曦薇凑过去,直将樱唇覆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身侧的宫人见状,便都将纱帐给放了下来,依次退了出去。 那一日之后,仿佛是为了补偿这段时间来对于蒋曦薇的冷落,侍寝的机会倒有大半让蒋曦薇给占了。不过蒋曦薇到底想了太后所说的话,每次侍寝之后都偷偷服药好让自己一时半会不会有孕,幸亏有白太医在一旁斟酌,唯恐药量过猛伤到蒋曦薇的身子。 二月初四,兰妃在钟粹宫挣扎了三个时辰之后,顺利生下一名公主,母女平安。虽然不是个皇子,但兰妃仍旧十分欢喜,而且小公主生出来的时候哭声十分响亮,显而易见是比佑贤要康健许多,兰妃也就不在乎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了。而且生下这个孩子之后,对自己冷落许久的郭舒炎终于重新踏入钟粹宫。不日,郭舒炎将这个小女儿封为永泰公主,赐名飘月。虽然不像望月和随风一样是国公主,但兰妃依旧十分满足。 冯昭仪好容易晋封为庄妃,又见兰妃失了宠,正是日日心意宽畅。谁知兰妃生产之后又重新得了郭舒炎的青睐,连带她的女儿也被郭舒炎多关注几分,心里不免更加烦躁。而后丁夫人进宫劝解一番之后,宫里旋即传开了二月生女大不吉的传言。 这传言传的有模有样,说是二月生的孩子会妨害自己的父母,这个小公主是二月出生的,只怕日后不是妨害兰妃就是妨害皇上。若是兰妃倒罢了,若是妨到了皇上可还了得!这话传到前朝之后,当即就有老臣上书,奏请郭舒炎应早下决断,将这可能会妨害到父母的祸除掉。 郭舒炎以前受过父亲的冷落,故而对自己的孩子,不论生母是谁,均是疼爱有加。听着这话当即就发了火,直欲将那个上书的老臣拖出去杖毙。最后还是蒋南天提出,二月生子不举不过是江南旧俗,现在已经甚少有人遵行了,这才让这一场没闹起来的闹剧收场。 之后蒋曦薇在后宫又严厉申饬了一番,好好的罚了几个在永巷胡说八道的嫔妃,这才让宫里的声音淡了下来。只是被这么一闹,这个新生的小公主多多少少被宫里的人轻视了几分。 这日庄妃带着女儿去向太后请安,恰好碰见了带着宫人从殿中省取份例回来的丝梅。庄妃和兰妃不睦已久,丝梅自然也是知道的,见到庄妃自然是能躲就躲,哪成想庄妃会叫住自己。 “你拿了什么好东西回去,给本宫看看?”庄妃走上前去,随手掀开木盘上的红布,“这样好的云昆锦怎么就你们有?” 丝梅恭谨道,“这是殿中省实现分配好的,奴婢只管拿过来,里面有什么是一概不知的。就算娘娘宫中没有云昆锦,想必还会有其他名贵的衣料吧。” 庄妃冷笑,“本宫宫里可没这个福气,你打量本宫好骗呢,谁不知道现在永泰公主做衣服的料子都是这宫里最好的,我们雪柔可是没有这个福气!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妓女的女儿,有什么资格比我尊贵……” 丝梅只是听着庄妃絮絮抱怨,她知道庄妃不过拈酸吃醋的说几句罢了,她是钟粹宫的大宫女,庄妃不敢随便惩罚自己的。 果然庄妃扯了几句之后就拉着雪柔走了,丝梅这才松了一口气,带人回钟粹宫不提。 不过这一次庄妃并没有选择这么简单就偃旗息鼓,趁着去给太后请安,她狠狠的告了兰妃一状,说兰妃生活奢靡,花费无度,而且时时僭越。 太后现在一心在隆福宫享清福,很少插手后宫之事,原本庄妃带着雪柔来了她也只是逗哄着雪柔,最后实在受不了庄妃的絮叨,方才开口说道,“你现在是妃位,想要什么料子只管跟尚服局的说一声就是了。” 太后想着避重就轻让庄妃知趣的停止抱怨,谁知庄妃混不自知,犹自喋喋不休道,“臣妾哪里是贪图什么料子呢,臣妾是觉得实在不能助长兰妃的气焰,否则他日太过嚣张压制不住可如何是好。臣妾虽然同样是妃位,待遇却差得多了,连带着雪柔都让人轻视。” 昔日先后冯清扬在太后面前就如同锯了嘴的葫芦一般,时常是太后问三句她方才回答一句,而庄妃却是长了千百个嘴的葫芦,比她姐姐可能说多了。 “你说飘月的衣料均是宫里最好的,比望月和随风还要好?”太后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庄妃以为得了机会,连忙说道,“那倒没有,她是什么身份?1如何比那两位公主呢!” “那这话就奇了,兰妃的女儿上面只有望月、随风还有雪柔,你的妃位又比她来的晚些,飘月本就尊贵,况且她的衣料又比不过望月和随风,谈何僭越?” 庄妃顿时止住了话头,她原以为太后希望蒋曦薇和蒋碧娇得宠,只要自己说兰妃有僭越之举必然会引起太后的怒气。听了太后的话后脸色登时青了三分。 看着庄妃吃了瘪的脸,太后有些不耐烦,当初冯太傅掌握着天下文官的喉舌,为了炎儿的声名,炎儿被逼着去了冯清扬,而后冯家却于朝政上再无建树,反而总是挑起事端,太后对冯家当真是厌恶。 “你女儿的尊贵是由你决定的,若是想要雪柔尊贵,就该好好想想如何让皇上宠爱你。皇上喜欢的是大气的女子,而不是你这种拘泥于小事的人!”太后说着将雪柔递到了奶娘怀中,“回去好好想想,哀家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始觉似海心(中) 庄妃不意太后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心中不免郁闷,但又发作不得,只好起身带着雪柔告退回宫。 原本自己是想对太后抱怨一番结果反而被太后给教育了一番,一出隆福宫脸色就黑了下来,青霜跟在身后也不敢开口相劝,庄妃总是被外人压制一头,在自己宫里却脾气大得很。饶着青霜是早年跟过冯清扬的侍女,也不敢在庄妃面前多说话。 幸而一路上未有碰到其他人,庄妃的火气总算是消了几分,回宫之后也有了些笑模样,只不过是突然想吃苏式船点,含章宫小厨房做出来的一向不合庄妃的口味,青霜唯恐庄妃再生气,于是便主动去尚食局讨要。 原本嫔妃每日三餐均是由尚食局做好送来,后来各宫各院口味不同,纷纷有了自己的小厨房,尚食局便不再为嫔妃制作三餐,除了宫中宴饮之外就是准备各色精致的点心。庄妃是江南女子,自小便喜欢清甜软糯的苏式船点。 由于宫中嫔妃大多是北地出身,因而船点不是日日都备着的,庄妃想要吃的东西需要现做,青霜也不着急安心在那里等起来。等了半个时辰,正好碰见了来给望月取点心的冬槐,她们两个以前都伺候过先后,关系也还算不错,等待的时候两个人便攀谈了起来。 “当年大小姐将我打发出宫伺候二小姐,你们都羡慕我好运气,谁知道我到底又跟着二小姐进宫了。”青霜拉着冬槐的手,颇有些黯然神伤。 冬槐轻声道,“咱们都是奴才,自然只能跟着主子走了。你现在也是庄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了,这宫里自然有你一份体面,何必自轻自贱。” 青霜叹了口气,“我到底不如你有福气,二小姐不得宠,这个大宫女当得也没什么底气,我跟丝梅她们压根都不能比。[.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你看你现在,整日只顾着伺候长公主,长公主又那么乖巧可爱,你过得可自在了。冬槐,你到底以前是伺候过大小姐的,你在皇后娘娘面前也多为二小姐多少说点好话。”说到最后青霜忍不住紧紧握住冬槐的手。 她想着不管怎么说,冬槐总会念几分旧主,没想到冬槐轻轻的抽出了自己的手,眼神中带着些疏离,“青霜,这句话你说一遍就罢了,再多说我也不会再理你的。我伺候先后的时候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现在我是教引宫女,主子只有长公主了。所以你明白的。” “可二小姐到底是长公主的亲姨娘不是?”青霜想做最后的争取。 冬槐脸色微变,“若是庄妃娘娘和你总是抱着这种想法,那么庄妃娘娘就永远不会得到皇上的关注。皇上已经下旨更改宗谱,庄妃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自己的身份,无异于在驳皇上的面子,往严重了说就是藐视君威。青霜你若是明白就多劝着娘娘点,否则日后带累了永清公主就得不偿失了。” 恰好此时有宫女端出了冬槐要的点心,冬槐也不再和青霜纠缠,径直取了东西便走,徒留青霜一人在原地发呆。 此事青霜自然是不敢对庄妃提起的,只能想办法以后劝上庄妃几句。 之后半个月,雍王夫妇抵达了上京。京中的雍王府已经打扫一新,那些统统被留在上京的侍妾都心花怒放,她们已经守了两年空房,都期盼这这一次雍王能够想起自己,最后是能把自己带走。 此时的雍王已经有了三位侧妃和五位侍妾,在云南雍王府里争风吃醋的厉害,她们这些人又怎会希望郭舒雨想起旧府里的人呢!这次进京,除了正妃母子之外,郭舒雨就带了侧妃苏氏母子。 不过,雍王妃一进京就住进了未央宫,连雍王旧府都没有回去过,京中也纷纷传言雍王夫妇失和,侧妃苏氏独宠。 而雍王进京数日都未被召见也引人遐想,现在雍王是手握军权的亲王,迟迟未被召见似乎也在印证皇上对他的忌惮。 未央宫,椒房殿。 “你住到我这儿已经半个月了,你就不想着回雍王府看一眼,把孩子留在那儿你也放心!”蒋曦薇和蒋华柔在内殿里悠闲地喝着新进贡来的碧螺春。 蒋华柔冷哼了一声,“把佑宁留给苏氏,如果出了事苏氏嫌疑最大,她才不会做这种傻事呢。再说了,她还一心想在王爷心中留下她贤良的名声,好有朝一日谋夺理事之权,谋夺我的正妃之位。姐姐不知道,这大半年来王爷已经不止一次的提到,说是我一个人操持府中事务太过劳累,让我找一个人帮忙,我也坚决没松口!” “你这样做,很好。不过当年若是知道舒雨会这么对你,无论如何姐姐都不会同意让你嫁过去的。”蒋曦薇说的有些伤感。 “姐姐不用这样想,嫁给王爷也算是我甘愿的,我不后悔。只是如今我们两个已经没了琴瑟相谐的可能,那我就绝对不能丢了我的地位!不论他如何怨我恨我,我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让步!” 蒋曦薇心中长叹,自己原以为妹妹不会想自己一般,可以做个幸福的小女人,哪知道华柔到底也走上了妻妾相争这条路。 “这两年私心看着,舒雨少年得志,似乎也有些骄纵了起来,你可要看好了他,千万别做出什么忤逆的事情来。”蒋曦薇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姐姐放心,这两年舒雨身边的人我也买通了几个,他有什么事我也是知道的。说来他以为自己打了几场胜仗实在厉害,正好二哥来了对他也十分奉承,他就飘起来了。加上那年我生产的时候皇上裁撤了他的军队,所以多多少少的他也有点怨气。” “兵将在外,最忌讳的就是这些,皇上已经对舒雨起了怀疑……”蒋曦薇脸上的颜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说到底蒋华柔是郭舒雨的妻子,一说到这样的大事蒋华柔也有些着急起来,“被皇上忌讳了,这可如何是好,姐姐可有什么主意。” 蒋曦薇沉吟片刻,方才直截了当道,“这次你们回去,把苏妃生的儿子留下!” 蒋华柔自然也明白这其中关窍,也知道这样会大挫苏妃的气势,可是若是自己这样提出来了,舒雨必然会跟自己翻脸,所以脸上也露出了难色。 “你放心,这件事情用不着你去跟舒雨说,你只需要回一趟雍王府,将苏妃母子带进宫来,剩下的事情自有我们来做。不过之后舒雨若是犯了倔脾气,还需要你多多疏导些。” 听得蒋曦薇如此说,蒋华柔方才放下心来,连声说道,“姐姐说的这些都好办,虽然王爷久不进我房中,但是我说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几句的。”虽然也知道这样是让他们母子分离,但是为了郭舒雨的安危,这样做已是最简单的方式。又想着自己能够给苏妃添堵,蒋华柔不由就有些高兴,当日就出宫回了雍王府。 主母突然回来,雍王府的人都是惊慌无比,主母的脾气在成亲那一日就已经人尽皆知了,故而没有一个人敢怠慢蒋华柔。 原本蒋华柔不在府里,苏妃当了几天主母当得正是志得意满,见蒋华柔忽然回来,心里纵有一万个不乐意也不敢多说什么,仍旧是要来正房中服侍着。 “今日皇后娘娘跟我说,想要见见两个孩子,过两日你跟我一起进宫去吧。”难得蒋华柔和和气气的跟自己说了句话,苏妃惊得差点连茶盏都摔了,要知道自从自己踏进雍王府的门,蒋华柔就没给自己一丝好脸色。偏偏王爷除了不爱去看她之外,王妃的一切尊贵都不准许别人破坏,让自己也不由气结。 她在雍王府能依仗的除了王爷对自己的宠爱,就是苏家女的身份,偏生苏妃并非苏家的嫡支血脉,而且还是戏子生的孩子,让其余两个侧妃时常对自己冷嘲热讽。这次王妃主动提出带自己和孩子进宫,也算是变相承认了自己在府里的地位,这样的好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了,于是也就欢欢喜喜的答应了。 “你进京也带了几件鲜亮衣裳,到时候都穿上,别丢了雍王府的面子。佑旻身边的娘娘仆妇什么的你也嘱咐好了,别丢了规矩,宫里的规矩可大着呢!”蒋华柔补充道。 这话让苏妃更加喜悦,连连答应着。蒋华柔觑着她的神色,像是极为欢喜,若是她知道这一次进宫就要失去自己的儿子,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高兴。 苏妃不是关键,舒雨才是最重要的。以他的脾气来说,若是苏妃哭诉几次,他就敢进宫跟皇上和姐姐要人了。也罢,这次自己一定要劝住他,至少现在佑宁还不能独当一面,还需要这个父亲,舒雨不能出事情。 自从舒雨害自己摔倒早产之后,那年对他萌生的情愫已经消了一大半,如今剩下的只是作为雍王妃的责任和做母亲的责任罢了。 始觉似海心(下) 蒋华柔告知苏妃这件事之后便回了里间,虽然这半个月并未在府中居住但仍旧有仆从给打扫了出来,蒋华柔也不忙着歇着,一径要苏妃汇报这半个月来府中的各项支出。苏妃不敢违逆,只好一本一眼的汇报起来。 郭舒雨回府之后听闻蒋华柔回来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正房看一眼,一进门就看见苏妃正捧着簿子,一点一点跟蒋华柔对着账目。 “好好儿的对这些做什么。”郭舒雨踏进房门见苏妃侍立在侧,双腿已经站立太久已经有些微微发颤,十分不悦道。 蒋华柔起身福了一礼,“前几日妾身不在府中,辛苦苏妃管了几日,今日回来了妾身自然要好好看看了。” “苏妃这几日调度有方,你何不将府中事务交给她,你也好轻松些。” 蒋华柔冷声道,“王爷宠爱苏妃,她的职责就是伺候好王爷,妾身不能好好伺候王爷,自然要在别的地方努力了。王爷与其这样,倒不如想想什么时候进宫给母后、皇兄皇嫂请安,这才是咱们进京的正理。过两日妾身要带着苏妃和两个孩子去宫里给姐姐请安了,所以要紧着将账目给整理出来。” 郭舒雨一时无话可说,只能抬脚往外面走去。蒋华柔望着郭舒雨的背影,冷笑出声,转瞬低下头继续查看账目。 召见蒋华柔和苏妃的懿旨在三日后下达,第二日蒋华柔便带着妆饰靓丽的苏妃进宫请安了。 当在蒋曦薇面前三叩九拜的时候,苏妃蓦地就惊出了一身冷汗,王妃在府里的气势就已经够让自己害怕了,结果没想到王妃的姐姐竟更吓人了些,那气势唬的自己连头都不敢抬。低头望见自己衣裳绣的牡丹花,方才反应过来在皇后面前不应该穿的如此鲜艳,毕竟王妃不喜欢自己,她的姐姐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感。 “瑜楚,你带着世子和小王子去隆福宫给太后请安吧,太后前两年一直念叨着舒雨什么时候才能成家立业,如今连孩子都有了,正该给太后去看看呢。”闲话了几句,蒋曦薇静静吩咐道。 苏妃闻言起身,“贱妾跟着去吧,佑旻,不,小王子还小,恐怕惊扰了太后。” 蒋曦薇的目光如刀子般转了过来,“不必,两个孩子身边还有奶娘仆妇,就不劳动苏妃了,还是好好在这里跟本宫说几句话才是。”苏妃闻言也只好坐了下来。看着两个孩子被奶娘抱到隆福宫去见太后。 “本宫听闻,苏妃在雍王府的时候会帮着华柔处理些府中事务,处理的很好,是吗?”蒋曦薇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 “皇后娘娘谬赞,王妃操持王府,一应事务都打点齐备,贱妾不过是从旁协助罢了。”苏妃恭谨道。 “华柔跟本宫说,舒雨宠爱你,也希望你能处理些府中的事务,本宫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苏妃听闻蒋曦薇如此说,心中不由暗喜,能得皇后首肯自己以后在府中的地位更会如日中天。谁知蒋曦薇冲着后面说了一句,“上来吧。” 应声而出的一位穿着女官服制的中年妇女,身子强壮,面上一双眼露着精光。她对这蒋曦薇和蒋华柔分别行了一礼,然后就垂手侍立在侧。 “这是琼姑姑,是尚宫局的老人了,以前就是负责后宫各项事务调度的,协理雍王府的家世想来十分简单。苏妃既然要帮着华柔做事,就让琼姑姑跟着你去吧,还能指点指点你。” 苏妃心里连胜叫苦,这哪里是指点自己去了,这分明是替王妃找了个人监视自己去了,别说处理府中事务了,只怕日后跟王爷多说点话都不行了。但是苏妃面上不能露出任何不满,只能起身行礼谢恩。 蒋华柔见姐姐如此安排,显而易见是替自己震慑苏妃,心里不免高兴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几个人又闲话了一会儿,瑜楚带着人回来了,只是缺了苏妃的儿子,佑旻。 苏妃不见自己的儿子,不由有些奇怪,瑜楚见状说道,“苏妃娘娘不必着急,太后见小王子十分可爱,就想留下小王子陪太后一段时间。苏妃娘娘放心,天后那边一定会照顾好小王子。” “佑旻要留在上京吗?”苏妃一着急,说话也顾不上礼节不礼节了。 蒋曦薇斜了她一眼,“能得太后青眼是小王子的福气,难不成苏妃还要拒绝这种福气吗?”苏妃听了这话也只能忍耐下来了。 “我们进宫也有一会儿了,姐姐也该累了,我们就先行出宫了,改日再进宫来看姐姐。”蒋华柔见任务完成,便也不顾苏妃难看的脸色,直接告退出宫了。 回府的马车上,苏妃一直哭丧着脸却又不敢说一句话,她此时多多少少回过味来,自己是雍王府的宠妃,自己的儿子也是王爷的爱子,王爷握着兵权在外难免让人忌惮,把佑旻留下就等于变相的留下了人质,看起来佑旻一年半载都难回到自己身边了。而且这件事恐怕也有王妃动的手脚。 “你也别怪皇上他们狠心,你和佑旻母子分离还不是因为你。自从你进了府,就一直怂恿王爷想办法扩充军备,连皇上召王爷回朝的旨意你都敢怂恿王爷拖延,能不引得皇上不满吗?”蒋华柔看到了苏妃的面孔,掌不住训斥道,“别摆出那张脸,只有王爷会吃你那一套!回府之后王爷若是不高兴,你让他直接来正房找我,别又在后面给我胡说八道!打量你素日说的话我不知道呢!” 蒋华柔这一番话半劝半吓让苏妃心里更加委屈,想着自己好容易让王爷带自己进京,结果丢了儿子不说,还找了个人来监视自己,心里不免更加委屈。 等到回府之后,苏妃自然是极尽能事,对着郭舒雨哭的是泪眼婆娑,又把蒋华柔刚说的话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果然郭舒雨气的涨红了脸,直接往正房去了。 一进房门,郭舒雨一把扯过蒋华柔,“佑宁呢!?” “送去凤邸了,母亲一直叫着要看看外孙呢!”面对郭舒雨雷霆暴雨的怒气,蒋华柔面不改色。 郭舒雨说着就向外走去,“我现在就去凤邸,将佑宁送到宫里去,母后不是想孙子吗?让佑宁留下就是了!” 蒋华柔被他这话气的浑身发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吼道,“郭舒雨你给我站住!”自从和蒋华柔相识,从来都是见她细声细语,郭舒雨从未见过她失态的模样。 “就算你不喜欢我,佑宁总还是你的儿子,可你的心里永远只有苏妃母子!我如今要告诉你,皇兄为什么要留下佑旻,全是因为你这个父王!因为你这两年越来越骄纵,也越来越不把皇兄放在眼里!没有哪个皇帝能忍受你这样的亲王!” 郭舒雨听了这话身子一震,有些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蒋华柔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犹自说道,“皇上当初给你兵权是信任你这个弟弟,因为你是他最宠爱的弟弟!可你是怎么回报他的信任的?” “我是你的妻子,我和你相识在前,为什么你成亲之后都不肯多看我一眼!是因为我是姐姐强加给你的吗?可我这几年主持中馈,又有哪一件事对不起你了!苏妃若是真的在乎你,她就不会怂恿你去干那些让皇上不满的事情!”说到这儿,蒋华柔长出一口气,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王爷若是累了,就去苏妃房中歇着吧,妾身要回去歇着了。”说罢也不再理郭舒雨,转身回了里间,只剩郭舒雨在外面发愣。 郭舒雨立在原地,脑中盘旋着蒋华柔说过的话。这几年自己过得的确太顺利了,顺利到自己都忘记了身为臣子的本分,如今被蒋华柔这么当头一喝,倒是清醒了许多。郭舒雨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去了苏妃房中。 苏妃自然是哭哭啼啼的想要要回儿子,郭舒雨心里有事不免烦躁,又呵斥了苏妃几句,苏妃不敢再多言,只好服侍着郭舒雨用膳歇息不提。 过了两日,郭舒炎终于召见了郭舒雨,见到更加英俊的弟弟,郭舒炎不免唏嘘了几句,以前在自己身边扯着衣角撒娇的小男孩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男子汉。 “皇兄,我可以去跟皇嫂请安吗?”兄弟之间闲话了几句,郭舒雨说道。 郭舒炎的脸色变了又变,舒雨对薇儿的感情他是知道的,到了如今不知道淡下去没有,但是他仍旧开口说道,“一会儿从朕这儿走了,就去未央宫看看吧。” 郭舒雨压下心头的狂喜,如常道,“多谢皇兄。这次回京舒雨尚未去看过母后,听闻母后身子一直不好,皇兄和皇嫂在母后跟前尽孝辛苦了。这次佑旻留在上京,就多多劳烦母后看顾了。” 郭舒炎不意他轻易放过此事,也点点头不再说话,过了片刻便要三宝带着郭舒雨去未央宫见蒋曦薇。 当踏进椒房殿大门,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就坐在那里的时候,郭舒雨忍不住向前跑去。 神女自无意(上) “皇嫂!”郭舒雨抬脚走上前去,想要跟以前一样的靠近蒋曦薇,却在还有两脚的距离处生生止住了脚步,郭舒雨心中告诉自己要稳下来,这才俯下身去,“舒雨给皇嫂请安。” 皇嫂也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叫着让自己赶快起来,而是笑吟吟道,“舒雨果然长大了,起来吧!”见郭舒雨起身又示意道,“瑜楚,上茶。” 瑜楚应声端上茶盏递与郭舒雨,依旧是他以前喜欢的口味和温度,只是皇嫂脸上已经没有了以前看到自己的那般亲切。 “前两日华柔和苏妃进宫,劳动皇嫂,苏妃若有什么礼节不周之处,还请皇嫂谅解。”郭舒雨思之再三,方才开口说道。 蒋曦薇闻言笑了一笑,“以前听说苏妃受你宠爱本宫还不大相信,如今看你这么维护她方才相信了。苏妃比华柔年轻几岁,又长得漂亮些,你宠爱她也是应该的,但是万万不能放纵了她。本宫将琼姑姑赐给她就是这个意思,以防她年纪小有些事情错了也没人提醒她。” 联想到华柔跟自己吼得那些话,郭舒雨身上抚上一阵寒意,皇嫂是何人?是皇兄的正妻,她的态度也就是皇兄的态度,这么说分明是在告诫自己,苏妃怂恿自己干的那些事情上京城这边都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舒雨,如今你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做事总要为孩子考虑几分。虽然不一定会像先帝宠爱你一样宠爱他们,但是改有的也是要有的。” “皇嫂所言,舒雨都记下了。这次佑旻在母后宫中抚养,劳动母后费心了,还请皇嫂转告母后,舒雨不能在她跟前尽孝,就由佑旻代替了。”二人就这样疏离的说着一些客套话。 与蒋曦薇而言,郭舒雨只是郭舒炎的弟弟,当时自己也是将他当做弟弟来看待,对他的关心也是和孝文一样的。只是在那次自己被舒雨推倒,而后得知寇贞宜给自己下毒之后,自己对他也开始若有似无的疏远,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总归是被他的母家给害死的,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的痛。 而且华柔的不幸福更让她难过,自己促成这段婚姻不仅仅是因为华柔对舒雨的感情,还有郭舒炎对郭舒雨若有似无的猜忌。若是二人有情也就罢了,闹成现在这样子,华柔注定是无法幸福了。 “皇嫂,我想……跟皇兄提一提,西南的军队被裁撤了五万之后,边防显得有些吃力了,皇兄是否可以再为我拨去三万人马。”郭舒雨思之再三,才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边防吃力是事实,自己不怕皇兄责问,“而且交趾那边闻知我们跟百济大战方休,知晓国中空虚,近来挑衅颇多。” 蒋曦薇柔柔的止住了郭舒雨的话头,“这些话你直接去跟皇上说就是了。本宫到底是后妃,不宜太过谈论国事。” “皇嫂说的有些道理。我虽然在外但也知道这宫里现在多了许多人,皇嫂比以前忙多了。”郭舒雨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锦盒,“云南那里多得是山林树木,而且十分潮湿,里面的毒虫也就多了一些,这里面是云南特有蝎毒,在水里化上一点点就可以让人慢慢中毒,而且专门针对的是孕妇,几乎不会被发现,至今无解。舒雨特地选了这个过来,也能为以后皇嫂镇守后宫添上一臂之力。这是舅父特意送来的,说是给我用的,我觉得并没有什么用处,就带来送给皇嫂了。” 郭舒雨并没有把蒋曦薇起伏不定的神色放在眼里,这是他对皇嫂的一份心意,虽然有些恶毒,但是后宫争斗一向无所不用其极,这些也算不上什么。 蒋曦薇面前伸出手去,将那方锦盒握在手里,这就是害死她孩子的蝎毒!?舒雨竟然当宝贝一样的献给了自己!可是这一切跟他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那就多谢你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那么一刹那,蒋曦薇心中百转千回,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终于将自己的神色给压了下去。 “小叔叔!”望月的声音出现在殿外,她是这些孩子里面和郭舒雨关系还不错的,当时郭舒雨在蒋曦薇身边时也时常和她一起玩。虽然郭舒雨走的时候她才三岁多一点,但是依旧能够记住自己有这么一个小叔叔。 望月一跑进来,刚才那种有些疏离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了,望月叫着让郭舒雨陪自己出去玩。郭舒雨掌不住她的哀求,只好陪着她出去撒欢了。 叔侄二人一出殿门,蒋曦薇身上的冷汗倏然冒了出来,握着锦盒的手也开始发起抖来。瑜楚见状赶忙握住蒋曦薇的手,低声道,“娘娘,请您忍耐。” 蒋曦薇呆愣的看着那方锦盒,竟然低低笑出声来,“害死我孩儿的东西,我竟然再准备去害别人!也好,也好!反正皇上觉得是寇家害了我,那么以后这个罪责也由他们去承担吧!这东西我要好好好好保存起来,就这么一点,可不能浪费了!” 郭舒雨在未央宫同郭舒炎夫妇用了午膳之后方才出宫。他这次入宫并没有用亲王车驾,而是骑马而来。哪知回雍王府的路上恰好碰见了蒋孝文,二人以前是好友,经年未见自然要好好地畅谈一番了。 蒋孝文被邀请到了雍王府,二人在外书房摆了酒席,还吩咐旁人不得叨扰他们的兴致。二人在房里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 “孝文,我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你为何还迟迟不成亲!说来你也只比我小一岁而已!”酒过三巡,郭舒雨有些微醺,说的话也调皮了起来。 蒋孝文一笑,“父亲觉得我还小不着急,况且我那未婚妻身子不好,想着在家里多养两年身子才好嫁人呢!”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你看看我,现在有了那么多女人,天天为了让她们不闹腾我可是费了多大的劲儿!可惜了,这些人都不是我喜欢的!” “得了得了,谁不知道你雍王殿下有的是艳福!”蒋孝文调笑道。 “罢了,不说这事。我说孝文,你现在还在国子监,日后打算做些什么!?不如跟着我去了云南,也好让我有个至交好友在身边。”郭舒雨眼睛通红,认真道。 心头划过父亲对自己前几日的叮嘱,说是以后不能跟雍王结交太深。蒋孝文不软不硬的拒绝道,“那可不行,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希望有一日能金榜题名,若不然我这么多年苦读是为了什么!” “做个文官有什么意思!我去了云南才知道,原来天地是那样的广大,以前我都是被限制在这四方天地了!那一次我击退交趾的小规模进犯,热血溅到脸上,那那才是男儿该有的命运!” “依你这么说,读书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朝中许多事还要依靠文官,况且我两位兄长都已经从军,也就不少我这一个了。”蒋孝文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自己的身子唯有自己明白,自己是不能像大哥一样横刀立马为家族争光了,那么自己就应该走上伯父和父亲的路,朝中为官,也不失为家族的另一道庇护。 “孝文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愿意回京,在云南多好啊,所有人都对你俯首帖耳,包括你的二哥蒋孝绍,可是到了上京,就没那么多人愿意理我了,我还要对着皇兄三叩九拜!苏妃那边,不就因为让我晚回复了皇兄的诏书吗?皇嫂用得着派一个老宫女去监视着我们吗?而且皇嫂她,她对我越来越冷淡了,我好难受啊……” 蒋孝文听了这些话,身上不由冷汗直冒,这些话都是犯忌的,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就坏了,连忙吩咐郭舒雨的贴身小厮,“快找人来给你们王爷醒酒。” 那小厮不敢违逆,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蒋华柔便带着几个大力气的婆子过来了。此时郭舒雨已经醉倒在桌上,人事不知,蒋华柔也毫不含糊,直接将准备好的醒酒汤给郭舒雨灌了下去。不过片刻,郭舒雨便将腹中的东西给吐了出来。 “你们几个把书房收拾干净了,剩下的人把王爷送到苏妃那院去,让她好好伺候王爷!”蒋华柔冷声说道,那气势颇有几分蒋曦薇的影子。 等到众人扶走了郭舒雨,蒋华柔方才对着蒋孝文露出了笑容,“孝文,去我房里坐一会儿吧。” “五姐如今好大的架势,我看这雍王府的人都怕你呢,比当初咱们府里的怕姐姐还要多些!” 蒋华柔听了这话噗嗤一乐,“我要是不厉害些,还不被那些人给欺负死了!我的脾气就在这里摆着,外面的事情我不管,这后面就是我的天下,谁也不能冒犯!” “对对对,五姐说的有道理。”蒋孝文又想起了刚才郭舒雨说的话,敛起笑容道,“五姐,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舒雨他似乎对皇上很有看法,刚才喝酒了说的话也都是犯忌的,你平素也多劝着他一点。” “他?他平素都不会来我房中,你说我该如何劝他!” 神女自无意(中) 蒋孝文多多少少从母亲口中听说了蒋华柔和郭舒雨的事情,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倒是蒋华柔看见了他的表情,出言劝道,“你也不用想着安慰我,我现在早都已经习惯了。他既然心里没有我这个王妃,那我又何必一心为他?自有他那几位侧妃侍妾关心他,我打理好府中事务就是了。若是他有什么不当行径我也不会姑息,我总要为我的儿子考虑几分。外人眼里我尊贵无比,他们哪知道这私下里我的苦呢!” 听了这话,蒋孝文的脸上也带了些许的哀伤,“外人眼里咱们家现在是风光无限,其实危机重重又有谁看得见!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他日你若入了官场,只怕咱们家的风光和危险便又增加了一分。我这边倒是一切都好,差不多所有人都觉得我这个王妃已经失了舒雨的心,没什么人会多关注我。” 姐弟二人又闲话了几句,蒋孝文这才从告辞出来,因着饮了酒不宜骑马,蒋华柔还特地派人将他护送回凤邸。 回了府,蒋孝文少不得去父母房中看一看,此时蒋南天已从官署中回来了,见到蒋孝文喝了酒也没责怪,只问了问雍王同他说了什么。 当蒋孝文提起郭舒雨邀请自己去云南做他的幕僚时,蒋南天的脸色倏然变的难看起来,蒋孝文见状连忙说自己已经拒绝了,蒋南天才放下心来。 “为父不是不知道你和雍王的关系,但是现在雍王地位尴尬,皇上对他有了三分忌惮。你姐姐是皇后,咱们只能跟皇上站在一块,对雍王敬而远之了。” “爹说的意思孩儿都明白,孩儿也不会答应舒雨的这个要求。现在看起来,舒雨在云南过得太好了,已经有些骄纵了,而且他和五姐,恐怕已成怨侣。” 说到这儿,蒋南天也露出了些后悔的神色,“当初就是想着你们几个年少相识,雍王对华柔总还有些感情,都是冤孽啊!罢了,不说这件事了,刚才我和你娘正在说你的事,李家那边已经来信,说是李家姑娘最近身子大有起色,寻思着将婚事操办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想着你预备参加秋天的大考,不如就等到你得中三甲之后再为你举办婚事,怎么样?” “爹说的有道理,一切听凭爹娘处理。”蒋孝文恭谨道,“只是孩儿觉得,当时大哥续娶嫂子的婚礼十分盛大,那么孩儿的便不宜太过高调,否则引得父亲同僚瞩目就不好了。” 蒋南天听罢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你能想到这一点爹很高兴,只是你的婚礼虽然不能高调,但是该有的也是要有的,爹不能委屈了你。罢了,你今日喝了酒,还是早点回房歇息着吧。” “那孩儿告退了。”蒋孝文说着退出了房去。 这厢雍王府里,蒋华柔送走了弟弟准备去看一眼郭舒雨。郭舒雨已经在苏妃房里昏昏睡去,而苏妃却坐在一边抹着眼泪。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谁有找你麻烦了?”蒋华柔一进去看到这般景象,心里就不由厌烦起来。 苏妃见蒋华柔进门,连忙伸手想将眼泪拭去,可是这眼泪却是越来越多。最终蒋华柔耐不住又怕惊扰到郭舒雨,便让人把她拉到外间,厉声道,“你到底怎么了!是想佑旻了吗?若是这样大可以来跟我说,我可以请旨带你去看他,做出这幅样子是想让人以为我欺负你了吗!” “妾身不敢。”苏妃抬头觑着蒋华柔神色,心中一横,说道,“佑旻养在太后身侧是他的福气,妾身不敢心怀怨怼。[.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只是刚才王爷醉醺醺的回来了,正好旧府的张氏在妾身房中,见状当着妾身的面就勾引王爷,妾身训斥了她几句,她就说妾身没本事连自己儿子都送出去了。后来不知怎么惊扰了王爷,王爷迷迷糊糊的直接责怪妾身,说是要带着张氏回云南!” “就因为这件事你哭成这个样子?以前在府里跟那两个争风吃醋的时候可没见你是这样子!要是我也像你这样,早就哭死算了!”蒋华柔不由冷笑。自己原本还盘算着能好好拉拢苏妃,不求舒雨的瞩目,只求在雍王府也有个人给自己搭把手。 “妾身,妾身只是气不过罢了。”苏妃到底才只有十六岁,以前在家里父母百般宠爱,进了府也是郭舒雨身边第一等的宠妃,虽然平素争宠不在话下,但是前提是舒雨还宠爱自己。如今都为了一个两年不见的妾侍责骂自己了,当下就乱了阵脚。 “论理,你跟着我在云南那边也久了,这事我自然应该偏向你。”听了蒋华柔这句话,苏妃心中暗喜,王妃的尊荣是无人能敌的,若是攀附上王妃也不是坏事,总归她不得王爷的心,也夺不走自己的宠爱。 “妾身多谢王妃厚爱,妾身也不求别的,只求那个张氏不要跟着王爷回云南。”苏妃抽抽噎噎道。 蒋华柔动了动身子,“这话你就错了。你应该做的是明日王爷一醒来就劝他将张氏带回去。一来王爷觉得你贤德,二来这张氏跟着王爷回了云南,那起子人肯定觉得她是个大威胁,还不将她生吞活剥了,都用不着你动手!而且说不准王爷明早醒来,都不记得张氏是谁了。” 苏妃仔细想想也有些道理,这才止住了哭,轻声道,“妾身明白了,只是佑旻那边,妾身也实在思念儿子。” “咱们回去之前,你总归能见他一面。只要这次回去,王爷老实一点,皇上不那么忌惮他了,就该放佑旻回来了。太后身子一直不好,佑旻在她那里不会太久的。所以说,想要早点把佑旻接回来,你就劝着王爷不要做得太过火!” “妾身明白了!”苏妃说道。 蒋华柔施施然起身回了正房,想起刚才自己对苏妃说的话觉得颇为可笑,从一开始倾心相许到期盼夫妻琴瑟相谐再到后来失望透顶,到了现在自己居然会和舒雨的宠妃搅合在一起,思之可叹。 “小姐,凤邸那边传话来了,说是明日请小姐回府上坐一坐,老爷和夫人想见见小姐。”已经成为雍王府管家娘子的常喜回禀道。 “也好,回来这么久还没去看看父亲母亲,你去把带回来礼物清点一下,咱们明日一早就带着佑宁回去。”常喜听闻便也下去准备不提。 第二日蒋华柔早早的回了蒋府,蒋南林和蒋南天去上朝了不在府中,蒋华柔便去刘氏和王氏房中略坐了一坐,便回了郗氏的正房。 郗氏仔细打量蒋华柔,这两年华柔通身打扮都气派了不少,眼见是尊贵起来了。虽然蒋华柔并非她亲生,但是郗氏也十分疼她,又见了素未谋面的外孙,自然是高兴了。 “母亲这两年的身子看起来硬朗多了,我听姐姐说大哥的女儿一直养在母亲这儿,可见是让母亲高兴了。” 郗氏闻言说道,“倒是比前几年舒心许多了,至少长房那边不会来絮聒了。想想那几年你们姐妹被长房糟践的跟婢女一般,如今都比他们的女儿尊贵,我才算是舒心了许多。” 蒋华柔脸上划过一丝淡淡的忧伤,“母亲说哪里话,这不都过去了嘛,母亲现在就该安安心心的过您的好日子。” “对了,一会儿你带着佑宁去后面偏院吧,自你嫁人了之后,吴姨娘就一直在那里闭门不出,精神也一直不太好,你去看看她也许能让她好受点。”郗氏这话说的颇为小心翼翼。 “也好,不过佑宁就呆在母亲房里吧,姨娘她既然精神不太好,佑宁恐怕会惊扰到她。”蒋华柔一直都忘不了那一日亲娘在自己房中狰狞而可怖的面容,这件事在她心中依旧是有着深深的阴影。 二人又闲话了几句,蒋华柔方才由人领着往吴姨娘住的偏院去了。因着蒋曦薇生产之后,郭舒炎下旨按蒋南天的官位扩建了凤邸,如今这凤邸面积大了不少,也看起来华丽了许多,就连吴姨娘住的偏院也比外面等闲富贵人家的宅邸看着好些。 郗氏到底没苛待了吴姨娘,这院落景致尚算不错,陈设一类也一点不缺,而且郗氏还特地给吴姨娘单设了小厨房,任凭她使用。 一进院子,吴姨娘正骂着一个伺候她更衣的侍女,那侍女跪在地上不敢说一句话,吴姨娘骂到激动处还会上去踹侍女一脚。冷眼望去,吴姨娘的吃穿用度都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脾气却丝毫未改。 “连更衣都伺候不好,我还要你们有什么用!下贱上不了台面的小蹄子,给我滚!”吴姨娘斥骂着,一回头看见了立在外面的蒋华柔。 两年未见,吴姨娘有一瞬间的恍惚,愣了片刻方才认出眼前人那个是自己的女儿。吴姨娘见状一把扑了上去,“华柔,你终于回来带娘走了吗?快带娘走,娘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没有想象中母女相见的激动场面,蒋华柔颇有些冷淡的推开她道,“姨娘现在日子过得比以前好了那么多,怎么还说过不下去呢?!” 神女自无意(下) 听到女儿冷淡的话语,吴姨娘向后退了几步,理了理衣服,用以往熟悉且尖酸的语气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咱们五小姐回来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怎么着,终于想起你这个在偏院被人遗忘的亲娘了?想看看你亲娘这两年过得有多悲惨?” “我看姨娘说话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过得悲惨。现在姨娘身上穿的都是那些穷官家正室都穿不起的衣料,院子住的也比人家的大,还有了自己的小厨房,姨娘还想怎么样?难不成住进正房,让大家叫你一声夫人,让我堂堂正正的叫你一声母亲?” 吴姨娘听了这话,一个箭步冲到蒋华柔的面前,“你现在可真是攀了高枝儿了,连自己的亲娘都敢这么说了。郗云罗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来羞辱我?!你别忘了,就算你是什么王妃,到底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改不掉你庶出的身份!” 换做以前,蒋华柔也许会伤心透顶,但是如今的她只是冷冷一笑,“姨娘这样的性子合该被关在这里,永远也上不了高台面。今日来看一看姨娘,只是为了尽为人子女的孝心,既然姨娘不喜欢,那华柔也就不打扰了。”说罢,蒋华柔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回顾。 也许是自己狠心,也许真的是自己太想好好保住雍王妃的尊贵,从此之后,偏院的那个女人跟自己再也没有关系了。 蒋华柔已经嫁入皇室,自然不能在蒋府留宿,等到蒋南天回府,几个人一起用了午膳之后,蒋华柔便乘上马车回了雍王府。 蒋华柔这一日过的心意宽畅,虽然有吴姨娘的冷嘲热讽,不过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到了晚上,宫里却忙乱了起来。 原本产期在五月的权妃忽然肚子疼痛,眼见是要早产,奈何那一日太后生了一场病,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被召到了隆福宫。等到负责权妃的王太医赶到时,权妃已经快疼晕了过去。 嫔妃生产,蒋曦薇都是要跟在身边的,更何况权妃现在的身份是郭舒炎的宠妃,而且她腹中孩子的平安也关系着对于百济的安抚,所以她自然也十分上心。郭舒炎处理了国事自然也赶来了,兰妃出月子没多久郭舒炎没有让她过来,庄妃说自己身子不适未有前来,杜婕妤产期临近也没有过来。饶是这样,永乐宫里也被熙熙攘攘的嫔妃给挤满了。 言年见权妃情况紧急,恨不得一直陪在里面,但是外面言寿和弥心又应付不过来,少不得她跑进跑出的操持一切。 平心而论,郭舒炎真的希望权妃能够生下一个女儿。若是皇子,不仅太后那边不会高兴,百济恐怕也会生了别的心思。但是若真的是女儿,恐怕也不会起到安抚百济的作用。故而郭舒炎的心中纠结无比,而这样的表情在别的嫔妃眼里就是郭舒炎对权妃太过担心的最好写照。 如今已经是四月了,等到杜婕妤生产完了,等到上林苑中百花盛开,新的一批秀女就要入宫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来争宠,如今的权妃,死了才好! 见到底下人头攒动,众人面上表情各异,蒋曦薇看的也十分烦躁,掌不住说道,“你们都先回宫去等着吧,若是有了好消息自然会有人去通知各宫。你们在下面叽叽喳喳的,本宫和皇上看着头疼。” 众人听了这话都暂时没有动,不是她们藐视蒋曦薇,而是她们更在乎郭舒炎此时的感受。若是就这么离开,皇上迁怒自己该如何是好。 左贵妃见状起身福了一礼,“娘娘所言,臣妾不敢不遵,就此告退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说罢扶着采荷的手向外走去。见左贵妃都已经走了,众人这才三三两两的向外走去。 “薇儿,母后那边可好?”见人都走了,郭舒炎方才开口对蒋曦薇说话。 “母后就是积年的老毛病了,太医已经给开了药,秀奴也在那边盯着呢,皇上就放心吧。倒是权妃年纪还小,又是初产,恐怕要费劲些。”蒋曦薇并不打算告诉郭舒炎,太后听闻权妃动了胎气,硬逼着太医们不许出隆福宫一步,最后还是自己千说万说才放了王太医一个人出来。 过了一个多时辰,权妃的呼痛声已经变得有些嘶哑,可是孩子却依旧没有生出来,连孩子的头都还没有见到。郭舒炎和蒋曦薇的神色都不是很好,他们都知道再这样下去,太医就该问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若是前者那么太医当即就会开出猛烈的堕胎药,强行催产,孩子基本活不下来,就算活下来也会受到很大影响。若是后者,那么就该要剖腹取婴了,那样的话权妃更是没有活着的指望。依如今的情况来看,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万全的解决办法。 产房里,言年见权妃痛的死去活来可是依旧没有产下孩子的苗头,不由咬了咬牙,从权妃的妆台暗格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药丸,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喂给了权妃。事出紧急,这药虽然药性烈了些,但是催产保命最是合适,也不得不这样了。 许是那药的作用,权妃终于能用上了力,又过了半个时辰,婴儿的啼哭声终于从产房里传了出来。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权妃娘娘顺利产下皇子!”产婆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向帝后二人报喜。闻言,蒋曦薇的心咯噔了一下,是个儿子,这下子权妃可又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郭舒炎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他挥了挥手说道,“很好,下去领赏吧!”之后便是每次宫中生产之后的步骤,有专人去各宫通知,这厢产婆们忙着给小皇子称重洗澡。而权妃已经昏睡了过去。 众人知道了这件事,面上都是一片恭喜之声,暗地里却都是银牙紧咬。蒋碧娇尤其生气,自己入宫已经三年了,到了现在还没有身孕就罢了。好容易上次表哥对自己宠爱起来了,这个权妃就直接夺了宠,那之后表哥就基本没在临幸过自己!这个样子如何能够怀上身孕!而且权妃那个贱人居然还生的是个儿子! 隆福宫内,太后听闻权妃不仅没有难产而亡,反而顺利生下皇子,不禁大为光火,连连斥责底下的人办事不利。 “主子还是静一静吧,弥心也不是办事不利,她如今已经得了权妃的五分信任,只可惜那个叫言年的实在是太过警惕,每次太医诊脉都不许弥心进去。而且王太医不知道受了谁的指示,半个字都撬不出来!”宋嬷嬷劝道。 “还能受谁的指示?除了皇帝还能有谁!哀家就说权妃的孩子不能留!现在生了个儿子,就该难办了!” “主子何必这么生气,其实权妃娘娘这孩子才生下来,能不能成活还是个问题呢。以前贤妃娘娘生的皇长子不也不明不白的就没了嘛,这权妃母家路远山高的,咱们做了什么手脚他们也察觉不到呀。更何况这宫里的手段这么多,咱们用哪个不都可以嘛。” 宋嬷嬷的话太后果然听了进去,她沉吟片刻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权妃生的若是女儿,哀家就勉强认下这个孙女了,既然是个儿子,那就别怪哀家狠心了。弥心那时候不也在胭脂水粉里下手脚了嘛,这孩子恐怕生出来也是先天不足。先天不足的孩子夭折了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侍立在一旁的卫嬷嬷闻言说道,“主子的主意固然好,不过奴婢觉得应该跟皇上和皇后娘娘通一通气。否则权妃的孩子夭折了事小,影响了主子和皇上的母子关系可就不好了。” 太后闻知有理,又觉得仔细想一想再做决定。 帝后那边,蒋曦薇虽然觉得稚子无辜,但是思来想去也觉得这个孩子留下恐怕就会成为百济日后砝码,毕竟佑弘也才不到三岁,日后有一个年岁相近的兄弟并不是什么好事。而郭舒炎思之再三,方才同意太后的想法,但是要求不能太过急躁,必须做的天衣无缝。 就这样,刚出生的小皇子的命运已经被定了下来,而权妃宫里则是一片的喜气洋洋丝毫不觉。许是郭舒炎觉得这个孩子迟早会夭折,便迟迟没有给他起名字,到了快满月也没有。对权妃的说法是,这个孩子自己太过珍爱,名字不能就这么轻易的定下来。 权妃自然是信了,言年虽有不满但也说不出什么,况且小皇子还未满月就开始生病,太医说是胎里不足的缘故,永乐宫上上下下都忙着照顾小皇子,也顾不上名字的事情了。郭舒炎对这个儿子也是颇多关注。 倒是五月初六杜婕妤也生下了一个皇子,郭舒炎赐名佑临,杜婕妤也顺利晋为贵嫔。虽然皇上的心大半都在永乐宫,但是丽贵嫔也已经满足了,有了这么一个儿子,自己的后半生也就有盼头了。自己不求他能够做一个多厉害的亲王,只求他一辈子荣华富贵。 佑临的满月礼很快就来了,权妃虽然心疼儿子一直病着连满月礼都没有,但是依旧盛装来参加佑临的嘉礼。 暂别永相隔(上) 因着入宫以来,丽贵嫔对上恭敬有加,对下也不拿腔作势,因而虽非盛宠但是郭舒炎对她总是有一丝的关切,故而佑临的满月礼虽然不算是隆重但也给丽贵嫔赚足了面子。 胡小媛本就不忿她使计让自己搬到了偏僻阴冷的翠竹苑,见她生了儿子更是心有不满,恰好庄妃也颇为不服,两个人便鼓着劲的在宫里说五月生子不吉,丽贵嫔生的这个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兰妃的孩子生在二月,丽贵嫔的生在五月,两个依附皇后的人的孩子都生在了不吉利的月份,看起来依附皇后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只是这二人白白费了不少力气,自己没也少动嘴皮子,结果宫中嫔妃都惧怕上次蒋曦薇针对兰妃生产之事的惩罚,都不敢明面上谈论这些事,在前朝冯太傅的地位又是一日不如一日,这件事压根就没对当事人产生任何影响。 佑临满月这一日,明光宫装饰一新等待各位嫔妃的到来。权妃的出现让众人都着实惊了一惊,她这般冷淡孤傲的性子,难道不应该在永乐宫里好好守着自己的儿子?居然还会屈尊到明光宫来,当真是怪事! 面对众人探询且犹疑的目光,权妃好似从未看见一般,上前向帝后和贵、贤二妃行礼之后就安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出一言。 这一日不仅仅是佑临的满月礼,还是丽贵嫔正式的册封礼,郭舒炎于殿上下发旨意,正式册封杜氏为贵嫔,正式居明光宫主位。贵嫔以上便是正经的嫔妃,日后还能在皇陵和太庙中占据一席之地,故而丽贵嫔十分满足,神色之中也尽是骄傲。 此时的永乐宫显得非常寂静,宫人们进进出出的都小心翼翼,轻易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这些只因为太医特地吩咐,小皇子先天不足,身体虚弱,绝对不能有大响动惊扰到小皇子的休息。为了让小皇子有个安静的环境,除了贴身伺候权妃的言年言寿还有弥心外,没什么用的小宫女统统被打发到了外殿,轻易不得进内殿。内殿的桌椅板凳下也都垫了东西,确保移动的时候不会发出声响。小皇子所住的偏殿更是将所有的易碎品都挪了出来,以防不小心摔下来惊扰到了小皇子安眠。 今日权妃赴宴只带了言年一人,言寿和弥心都留在永乐宫内伺候。弥心因为事事顺从权妃,言语又恭顺有加,权妃便觉得她比处处辖制自己的言年和对言年惟命是从的言寿乖巧了许多,又见她做事情也很不错,对她的忌惮也就少了几分。只是言年对她依旧不肯放松,伺候小皇子的事情,弥心压根插不上手。今日言年出宫之前还对言寿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以让弥心近了小皇子的身。 每日午时,太医院都会遣专人将小皇子要服用的药熬好端来,今日来为小皇子的送药的竟是白太医的女儿,白医女白莲。 如今的白莲已经嫁与金太医,平素依旧是在太医院行走,因着女子的身份颇得嫔妃喜欢,她便也经常出入各宫为嫔妃扶脉诊视。 这段时间白莲也为永乐宫送了几次药,只不过这一次她将盒子递给弥心时说了一句,“王太医说,今日的药量加重了几分,味道也苦了几分,不宜直接喂给小皇子,就让奶娘喝了化作乳汁喂给小皇子吧。”每次太医院送来的药都会加入不少蜂蜜,这次和往常不同,弥心抬头看了一眼白莲。白莲似是不经意的将手抬了起来,随口说道,“快去吧,晚了就不好了。” 弥心心中大骇,知道今日便是该自己动手的日子了,当下顿了一顿,定了定心神之后方才将药盒子端了进去。 走到偏殿门口,弥心便停下不走了,她知道言年和言寿对自己的忌惮,自己也不想多惹事,便立在殿门口向里张望。 言寿估摸着是送药的时辰了,便也从殿内走出来,见到弥心捧着盒子站在外面,她仔细检视了盒子封的完好,这才将盒子取走,准备往内殿去。 “言寿姐姐。”弥心在后面轻声喊道,“刚才太医院的人说今日的药有些苦,恐怕小皇子喝不下去,说是让奶娘喝下去。”她话还未说完,言寿就已恼怒的转过头来,“小皇子的药让那婢子喝了做什么!” 弥心脸上仍挂着笑容,“这是咱们大秦这边的规矩,药汁太苦恐怕小孩子服用不下去,奶娘喝了化作乳汁喂给小皇子也是一样的效果。” “少扯淡,这样的话药效不就减弱了吗?小皇子何日才能好起来!”言寿对这个规矩嗤之以鼻,说罢理也不理弥心,转身就往内殿走去。弥心见言寿的样子,心知她必然不会按照自己说的来做,便也不多理会了。 言寿进了内殿,见奶奶奶个又伏在床边打瞌睡,顿时心中有些火气,放下药盒后抬手就将奶娘给拎了起来。这奶娘原本是因为小皇子晚上时常哭闹,所以白日里才会困倦,但是见言寿怒容满面的自己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打起精神。 言寿压根就没将弥心的话放在心上,依旧让奶娘如常给给小皇子喂药,她自己先将盒子打开,取出药碗递到奶娘手中,奶娘则是小心的捧到床边,轻轻拨开小皇子的嘴巴,准备喂药,谁知这一日的药汁太过滚烫,药汁一沾到小皇子的嘴就引得小皇子哇哇大哭。言寿见状十分生气,掌不住推了奶娘一下,结果力气一下子大了,奶娘一个趔趄,半盏药都撒到了小皇子身上,这还不打紧,奶娘还撞到了摇篮边的案几上,上面立着的琉璃双耳瓶直接掉了下来,摔了个粉粹。 这下子,小皇子的哭声响的更为猛烈,言寿见状赶忙上去为小皇子更衣,又呵斥奶娘赶快来哄一哄小皇子。谁知这时候小皇子已经两眼翻白,奶水已经喂不进去了,慌得言寿连忙出去叫人。 消息传到明光宫的时候,丽贵嫔的册封礼刚刚完事,权妃听了二话不说直接起身往外走去,郭舒炎一听见消息也坐不住了,也赶忙往永乐宫赶,蒋曦薇见状只能安抚底下诸人,自己也随后跟了过来,这边的宴席上众人也都三三两两的散了。 蒋曦薇赶到永乐宫的时候,太医正在里面忙着为小皇子诊视,言寿、弥心还有奶娘统统跪在外面院子里。 权妃一脸担忧加愤恨的立在那里,郭舒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见蒋曦薇来了,冷声道,“这事儿发生在后宫,该由皇后来询问这几个贱婢!” 蒋曦薇定了定心神,先从言寿问起,言寿刚刚说完殿内发生的事情,王太医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沉声道,“皇上节哀,小皇子已是去了。” 郭舒炎猛然站起,“小皇子怎么去的,你跟朕一五一十说来!” “小皇子本来胎里不足,经不得什么大声响,而且奶娘还将药汁子洒到了小皇子的身上,那药汁子想来也烫到了小皇子。结果让小皇子受惊以至惊厥,微臣已无能为力。” 权妃的眼泪已经布满了脸庞,这是她和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王太医接下来的话让她更为震惊,“微臣让人送药的时候已经说了,今天的药量增加了几分,也比较苦,所以可以让奶娘先喝下去,然后在化作乳汁喂给小皇子,按说奶娘喝这个药怎么也洒不到皇子身上啊。” 弥心跪伏在地上抽泣道,“权妃娘娘明鉴,太医院的人是说了这件事,奴婢也告诉了言寿姐姐。” 言年一听这话便知道是言寿太过于听从自己的话,从而导致对弥心一点都不信任,这才酿成了后面的大祸,此时自己却也不能不为言寿说话,她掌不住叱道,“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谁知你这个婢子有没有对言寿说过这一番话!” 其实这时候只要言寿咬死了弥心没有说过这一番话就可以了,可是自从言寿听闻小皇子夭折,她就已经呆住了,嘴里还不止不住的念叨着,“我不知道药这么苦,我不知道真的要让奶娘喝药。” 她这么一说,权妃就已经忍不住一掌打了下去,“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 “翁主!请您暂时忍耐下来,这事情不能全部责怪言寿!”言年见权妃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连忙上前拉住权妃,用百济语劝道。 回应她的是权妃仇恨的目光,震慑的言年不由松开了手。这厢郭舒炎也黑着一张脸,转头对三宝说道,“将言寿和这奶娘带下去,手筋挑断了之后再杖毙!也让这后宫之人看一看,没有照顾好朕的孩子是什么下场!” 言年猛然转头,也不顾自己不能主动在御前开口的规矩,为言寿求情道,“言寿只是不知道规矩,若是要惩罚她,也应该惩罚弥心没有告知明白这件事!” 暂别永相隔(中) 郭舒炎的声音显得十分阴寒,“你是铁了心要为言寿求情了!”这事情已经明明白白再清楚不过,是言寿和奶娘照料不当才使得小皇子夭折,这中间没有一丝纰漏,缘何这个婢子要死抓着不放呢! 蒋曦薇见局面有些僵持,想着这个局面务必尽快解决,于是对跪在地上的言寿问道,“本宫再问你几句话,若真不是你的错处,本宫自当为你求情。若是有半点不实之处,本宫也定然不会饶你!” 言寿此时已经清醒了三分,知道这件事有七分是怪她的,如果自己就这么老实承认只怕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于是便高声说道,“奴婢也不知道那药会那么烫,百济人也从来没有让奶娘喝药的先例,奴婢只是存了三分谨慎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情!将药撒到小皇子身上的也是那个奶娘!”她打定了主意要把责任全都推到奶娘身上,这样的话即使自己有些罪过也可以以百济人的身份给逃过去。 谁知那奶娘眼见自己必死无疑,也就不愿意放过言寿,赶忙说道,“姑娘这话说的真是不要脸,咱们谁都不知道那药汁子那么烫,就算你不打算让奴婢喝这个药,也不用因为奴婢不小心烫了小皇子一下就大力推搡奴婢!要不是姑娘推咱们一下,那药汁子也不会撒,那花瓶也不会碎!” 言寿也是不饶人的性子,两个人当下就吵嚷了起来。一直在一旁哀声哭泣的权妃见到此景,不禁更为悲伤,好容易止住眼泪对那边吼道,“都闭嘴!你们害死了我的儿子还要在这里推卸罪责!” “翁主!翁主!奴婢绝对不是有意的,奴婢,奴婢只是不相信弥心罢了,翁主,你要相信奴婢啊!”言寿顾不得许多,膝行上前抱住权妃求饶道。 看到言寿求饶的样子,权妃心中蓦地想起,若不是言寿对言年言听计从,她也不会对弥心那么防备,也不会不听从弥心的劝告,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死。mianhuatang.info一想到这儿,权妃心中的怨气便冒了上来。 “你放开我!”权妃挣开言寿,转身对郭舒炎俯身行礼,“皇上,臣妾的儿子都是被这两个贱婢害死的,恳请皇上和皇后娘娘好好责罚她们!”权妃这么一开口,言寿的命运便已无转圜余地,言年也无可奈何。 此时已经有专人过来为小皇子收敛尸身,为小皇子换上一身新衣,用黄绫包裹之后从殿内抬了出来。权妃已经伤心欲绝,此时见到儿子的尸身更是差一点晕了过去,直欲扑上前去抢过孩子。不过就算她如何请求,那些人都不会再让她看小皇子一眼。 “还不快将权妃扶进殿去歇息!”蒋曦薇见状对着弥心说道,弥心心知不管言年如何抗拒,自己在此事中已经被牵了出来,当下也不含糊,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几下便将权妃扶起来向正殿走去 言年欲伸手阻拦,谁知却被瑜楚给轻轻的挡了回去,瑜楚正色道,“权妃娘娘哀思过度不能理事,小皇子的丧仪还要你一力操持,此时就不必进去了,自有弥心伺候呢!” 言年寻思着今日规矩已经破了不少,自己也不必再守着规矩了,于是冷冷的推开瑜楚道,“这是永乐宫的事情,不劳他人置喙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吵什么!”卫嬷嬷带着人自宫外走进来,在帝后面前行礼如仪后又对言年说道,“你身为掌事宫女,还不先去处理偏殿的事情!” 卫嬷嬷看不惯言年的做派,自然言年也觉得卫嬷嬷可憎,当下就站在那里也不动弹。卫嬷嬷只作不觉,对郭舒炎说道,“太后听说了小皇子的事儿,太后十分哀恸,说是一定要好好惩罚那些没照顾好小皇子的奴婢!权妃娘娘伤心也是正常的,皇上若是无事就多陪陪娘娘。只不过小皇子是夭折,所以不宜在宫中停留过久,所以丧事要尽快结束。” “劳动母后烦心了,母后自己身子就不好,实在不宜为这样的事情伤神。”郭舒炎对着卫嬷嬷说道。 “既然如此,奴婢便回隆福宫复命了。”卫嬷嬷行礼后便离开了永乐宫,但是她带的人却留了下来,预备跟着处理小皇子的丧仪。 “三宝,将言寿和这个奶娘带下去,按朕刚才说的处置。言年,此事已经再明白不过了,朕不想与你纠缠,若有不满就叫朴秀成来见朕!”郭舒炎横了立在那边的言年,转身对蒋曦薇说道,“这事儿有专人负责,皇后也不必操心了。” “臣妾明白,皇上且安心陪着权妃妹妹几日吧,臣妾先行告退了。”蒋曦薇福了一福,便也离开了。言寿和那个奶娘到底是被拖了出去,因为害怕出声惊扰了权妃还被人用布绑住了嘴,言年无可奈何,只能看着言寿被人拉了出去,然后再也不会回来。 因为小皇子太过年幼,所以丧事不宜张扬铺张,尸身只能由黄绫包裹后放置于瓮棺中,在皇陵之中寻一处角落将其埋葬,太庙中也不能有他的牌位,充其量是以后权妃自己在宫里偷偷祭奠。 权妃的孩子没了,这宫里有不少人称心如意,恨不得借着慰问的名义去看看那位宠妃的伤心面容,只是自小皇子夭折,权妃就病倒在床,永乐宫大门紧闭不许人进去,倒让她们意兴阑珊。 小皇子是在佑临满月那日没得,丽贵嫔一想到这个就不由庆幸自己的儿子还好好地活着,同是人母,自己也大概能感受到权妃丧子的那种哀恸。 说到丧子,这宫里明面上丧子的还有贤妃和兰妃,就连蒋曦薇暗地里也是失过一个孩子的,这日几个人聚在一起闲话,一说到权妃就纷纷沉默了。 “权妃入宫以来何等荣耀,原本还想着这次她有了孩子,只怕就要问鼎四妃了,谁也没想到会是这般模样。这么一想,我的佑贤至少还留了个名字,比那个孩子多少有些福气。”兰妃抚着胸口说道。 “宫里头的孩子就是这般苦命,一生下来就有多少人惦记着他们的性命。你的佑贤,我的佑齐还有这个小皇子,都死的不明不白,你说这里面有多少人的手脚。”贤妃穿着一身淡蓝色衣裙,神色比以往要好了许多。 “皇上碍着朝政不能往下查我也理解,只是有时候想起来觉得孩子真是冤枉。”兰妃转向蒋曦薇,“娘娘说,权妃这个皇子,会是被谁害得呢!” 蒋曦薇低声道,“和亲而来的宠妃,可不仅仅是被后宫瞩目的。”她不便明言,却相信以这二人的心智必然能够明白自己话中所指。 贤妃亦是大家出身,美目一转便已明白蒋曦薇的意思,见兰妃仍是有些糊涂,便出言道,“权妃有了孩子,会让朝中变了风向,于是这孩子便不能活下来。” “姐姐的意思是……”兰妃知道这个名字绝对不能说出来,她的话也生生止住了。 “现在是六月了。七月初七,新秀女该进宫了。”蒋曦薇抿了一口茶,不再说话了。 永乐宫里,权妃已经能够起身下床,甚至于在这殿里走一会儿也不成问题。其实她身上的病并没有多少,更多地是心病。 这是她和他的第一个孩子,自己何等珍视的孩子,就这么被两个不中用的侍女给生生送掉了性命! 言年送上来一碗鸡汤,却被权妃冷冷的推掉了。这段时间,言年要么这样沉默的伺候自己,要么就是用冷酷到底的语言劝慰自己必须要走过这段路。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她是明白的,可她到底也只是个女子,是个刚刚失了孩子的母亲,她需要一段时间去静静度过这段悲伤,而不是像言年这般逼着自己坚强起来。 “翁主,新秀女很快就要进宫了,您若是在这个样子,奴婢恐怕就要给熙嫔娘娘取信,恳请再派一位翁主过来,恐怕这不是您所希望看见了。”言年仍旧是板着面孔,对权妃冷冷道。 “你若是想,我也不拦着你。”回应言年的也是冷冷的话语,“该传午膳了吧,你还不去嘱咐小厨房!” 言年不再说话,而是转身出了大殿。此时弥心走了进来,低声道,“奴婢给娘娘揉一揉头吧,这样能舒服些。” 言寿被杖毙之后,权妃迟迟没有再选新的宫女,内殿里言年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到底是让弥心近身伺候了。而弥心行动之中更加小心翼翼,对言年恭恭敬敬,不敢有一丝僭越。 权妃在长榻上坐下,靠在榻上微眯双眼,弥心的手轻柔的为她揉起来,按摩带来的舒适让权妃放松了下来。 “到底是你伺候的舒服些。” “奴婢不敢,这是以前在尚宫局,有专门教按摩的姑姑教给奴婢的,奴婢其实也没学多久,娘娘不嫌弃就好。” “你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权妃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些笑意。 弥心见状,手上的力度也就加了几分,揉的也起劲了。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断喝,“你在干嘛!?” 暂别永相隔(下) 弥心一惊,倏然将手收了回来,转头见隔断外言年充满怒气的面容,她连忙垂下了手,侍立在一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正觉得舒适的权妃睁开双眼,颇有些恼怒的对言年说道,“你闹什么!她不过是给本宫揉一揉头罢了,你何必这么激动!” “这样的事,应该在奴婢的监视下进行,以免她做出什么事情伤害到翁主!”言年大步走进来,用百济语说道。 权妃冷笑,“她要是想害我早就害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我看你是防备心太重了!” “翁主,她毕竟是太后派来的人!谁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可她到底才是个孩子!太后只不过是想要警告我一番罢了,你少在那里杯弓蛇影!若是你真有本事,又怎会调教出言寿那样的人来!”权妃气极,起身就对弥心说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本宫身边另一个贴身侍女!告诉殿内省,不用再往里选人了!” “翁主!”言年犹想再劝,却被权妃冷冷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母亲当初是吩咐我要听你的意见,可你终究是个下人,我才是主子,以后别给我摆出那副样子,你只是母亲身边的侍女,并不是母亲!”权妃的语气又冷了三分,“今后你的意见我会听,但是怎么做还是要我来决定!”她已经厌倦了言年对自己的忠言逆耳,也受不了言年对自己的指手画脚。 言年垂下头,静静的说道,“是,翁主。”她这样低眉敛目的样子让权妃满意了些,她这才将自己的语气软了下来,说道“伺候本宫用膳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午后,朴秀成以和亲使加权妃表兄的身份进宫慰问权妃,同时还带来了从百济加急送来的各色补药和食材。权妃对此并不敢兴趣,只在朴秀成取出熙嫔的书信时方才动了一动。熙嫔心疼女儿抛家去国,信中尽是对女儿的殷殷关切,看的权妃的心不由暖了三分。 “王上听闻翁主的事情也十分痛心,决意派世子邸下和庆元君来一趟上京。”朴秀成这一句话惊得权妃放下了手中的书信。 “怎么王兄和世子都被来了?” 朴秀成的脸色变化莫测,“翁主总归是我们百济的人,虽然百济现在对这边俯首称臣,但是也并不代表我们百济就甘心被他们欺负。小皇子的事情总还是有些不清不楚,那个奶娘怎么就撞到了案几上,怎么就会将花瓶撞下来,这都不清楚。只怕,小皇子的死没有这么简单。世子和庆元君这一次来,就是督促大秦皇帝彻查此事的。” 权妃听了这话冷冷一笑,“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我的身份摆在那里,我的孩子被忌惮也并不奇怪。算起来,蒋家也该是第一个想要除掉我们母子的人吧。” “翁主说的对但也不对。您是宠妃,生育的皇子自然也堪比太子的尊贵,何况太子也还小,皇后忌惮您并不奇怪。但是这宫里和太子年龄相近的皇子也并不在少数,而且大皇子和二皇子才更有威胁,一味的忌惮您也不大现实。[.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小人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宫里的奶娘都是有专人出去征选的,这征选奶娘的官员,是贤妃的远房堂叔。” 权妃为之身子一震,“贤妃?她一向是在这宫里不声不响的,这事会和她扯上关系吗?”说这话的时候她不由向外看去,外面弥心正侍立着,不过她和朴秀成用的是百济语,想来弥心也是听不懂的。 “翁主这就不懂了,贤妃看似默默无闻,其实这个人大有文章。她虽然身子不好,但大秦皇帝对她的恩宠从未停过,她已经生育过三次了,比这后宫任何一个人都要多,皇上对她的眷顾由此可见。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有三名兄长,有一个已经不在了,在十年前与辽东阵亡。” “你是说,贤妃是因为她的兄长战死,所以厌恶我,又加上她是蒋曦薇的左膀右臂,所以才会想办法害死我的孩子,是吗?”权妃的脸色倏然变了,语气也急促了起来。 朴秀成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从小人这段时间的调查来看,恐怕就是如此。等到世子和庆元君来了,小人会跟他们提起这件事,让他们将此事告知大秦皇帝。” “不!不要跟他们说这件事!”权妃肃然道,“你也说了,皇上对她有诸多眷顾,内马尔若是贸然告诉皇上,只怕皇上会想方设法的压制住这件事。你不用管这件事了,我自有我的解决方式。” 朴秀成知道权妃此时心情不佳而且本就脾气倔强,于是也不深劝,随口问了一句,“听言年说,翁主和皇上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权妃有些不耐烦的转过头,“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提醒您不要陷入的太深了。您现在一定要安下心来,好好调养身子,争取来日再生一个小皇子,到时候他的地位自有咱们百济来给他保全。” 见权妃脸上已有不耐之意,朴秀成也不多呆,又说了几句话后便告辞出去了。权妃坐在原地想了一想,将弥心唤了进来。 “弥心,你进宫几年了?以前是在哪里伺候来着?”权妃和颜悦色道。弥心不知其意,只能照实说道。 “奴婢七岁进宫,如今已有六年了,以前就是在尚服局跟着姑姑们给各位娘娘小主送衣裳的。” “这样,那本宫问你点话,这长秋宫的贤妃娘娘,你可了解吗?” 其时弥心立在外面,她是懂百济语的,权妃和朴秀成的话她统统听见了,知道此时权妃是对贤妃起了疑心。自己是为太后办事的,太后已经吩咐过了,决不能让权妃发觉这事情和蒋家有关,既然这样那么自己不如就将这件事引向长秋宫好了。 “奴婢只是跟着姑姑们见过几次贤妃娘娘,也算不上了解。奴婢只知道贤妃娘娘身子一直不好,平素也不大出来,只在长秋宫养病,但是这宫里没有人敢对贤妃有任何不敬。听姑姑们说以前有嫔妃对贤妃娘娘口出不逊,直接就被皇上给打到了冷宫。” “那贤妃有兄长战死这事吗?” “好像是有这么件事。”弥心好像很费力的在想这件事一样,过了半响方才说道,“好像贤妃娘娘为此十分伤心。” 权妃脑海中忽然想起上次自己碰见随风时,茗儿有些警觉的神情,看起来不仅仅因为防备,而是因为贤妃厌恶自己的身份吧,连她的侍女都深受影响。 “原来是这样。本宫不过随口问问,这几日言年可有为难你什么没有。” 弥心听了这话,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言年姑姑对奴婢十分关照。”权妃知道言年的脾气,只怕不会给弥心什么好脸色,难得弥心如此,自己也不多说,三言两语将她给打发了出去。 过了大半个月的七月初六,未央宫开始各处传旨,责令所有嫔妃明日一早到宣室殿,新晋的嫔妃将在那一日进宫,拜见阖宫所有的嫔妃。 永乐宫这边是瑜楚亲自来的,她是尚宫的位份,比各宫的掌事宫女都要高出不少,就算是在权妃面前,仍旧是不卑不亢。 “皇后娘娘一直惦念着娘娘的身子,娘娘身子要是不舒服就赶紧叫太医看着。明日新人入宫,娘娘如果身子好了些就去看看那些新晋的嫔妃,若是身子不太好,不去也罢了,到时候那些嫔妃自会来拜见娘娘。” 权妃仔细打量瑜楚,身姿挺拔,面上虽然精明但也多少也透露出了一丝温厚,比起言年的清水脸不知好了多少,自己在永乐宫里也休养了一段时间了,是该出去走走了。 “多谢皇后娘娘体贴了,本宫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也请你回去告诉娘娘,明日阖宫觐见,本宫一定到!” “既然如此,奴婢告辞了!”语毕,瑜楚行礼告辞,规矩一板一眼毫无错处。 宫门深似海(上) 这一次选秀开始弄得十分盛大,好似郭舒炎有大选后宫的意图,但是当郭舒炎和蒋曦薇发现秀女名册里苏林二家的名堂之后,秀女择选则又淡了下来,加上朝政繁忙,郭舒炎拖了许久才终于将这件事给定了下来,最后入宫的名额定在了十个,而且这十个人里面只有三个人因为身份低微要居于永巷,其余七人都是有了正经的位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七人里,以兰陵萧氏的萧燕蓉和陈郡谢氏的谢梓柔最为尊贵,萧氏封为瑛嫔,居于长乐宫,谢氏封为贞嫔,亦是居于长乐宫。她二人之下则是住在钟粹宫的付小媛和馆娃宫的褚小媛,再下面就是工部尚书林昊的女儿林芸婵,她封了贵人,住在九成宫。最低位的则是周才人和陈才人两位,这二人一人居于仁寿宫,另一人则被安排在了明光宫。 萧氏和谢氏和被幽禁的颜贵人一样,均是前朝大族出身,二人家族均是书香门第,比起颜氏来,至少富贵有余。而付小媛是雍王幕僚的女儿,和林贵人一样,都是雍王一派的嫔妃。褚小媛是冯太傅的门生之女,周才人和陈才人则都是地方大吏之女。这一届的秀女论家世虽然参差不齐,但其身后所代表的各方力量则都有些耐人寻味。 在安排宫室时,蒋曦薇也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左贵妃身份贵重,自然能够压制住萧氏和谢氏这般贵族出身的小姐,而且她们也不屑于跟左氏这样的后起之秀相交。贤妃身子不好不宜往宫里面放人了,兰妃宫里是该有别的嫔妃,但是兰妃的家世有限,只能安置出身一般的嫔妃,比如说付小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丽贵嫔现在也是正经宫嫔,而且到底是地方大吏,安排些出身差不多的也就可以了。 除了秀女之外,宣正十三年选进来的一些低位嫔妃也纷纷被晋封,也都迁出了永巷,一时间,东西十二宫也热闹了起来,各宫各院都开始有了人气。 觐见当日一早,所有的新嫔妃都已经被送到了自己的宫室里,稍作休整之后便该有人引导着她们未央宫了。而此时,那些进宫多年的嫔妃也没有闲着,都在忙着梳妆打扮。 就连后宫嫔妃之首的左贵妃也不例外。此时,宫女正为她梳理着长发,小心翼翼的将新长出来的白发埋进深处,最后梳好发髻之后,再将七尾凤簪端端正正插好,换上绯红色吉服,就连左贵妃自己也不得不感叹,时光易逝,镜中的自己和十年前终究是不一样了。 十年前的自己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手掌大权力压皇后,那么意气风发,如今却是大权旁落,空有名头罢了。左贵妃低低一叹,到底是年华逝去的女子了。 佑盛忽然从殿外转了进来,此时的他已经打扮齐备,准备出去跟自己的师傅练习骑射,左贵妃在儿子身上终于看到了些希望,她弯下腰将儿子的衣领弄平,轻声道,“骑射不比读书,多少有些危险,别逞能,多听听师傅的。” “儿子明白!母妃,儿子知道今日父皇又多了些女人,母妃很不高兴。但是不管怎么说,儿子还是希望母妃能够开心些,母妃还是笑起来最漂亮!” 难得听佑盛说这样的话,左贵妃不由就笑了出来,“好,母妃以后都开开心心的。你也要给母妃争气,做你父皇最厉害的皇子!” 说到这儿,佑盛脸上不由露出了得意之色,“那是自然,我是父皇的长子,又比弟弟们大了许多,自然要比他们厉害!二弟现在只是认识几个字,三弟连书房都没进呢!儿子当然比他们强了!” “那就好!行了,时候不早了,快去吧!”看着儿子的身影,左贵妃总还能在心里燃起希望,至少自己的儿子还占着长子的名分,他的成长比弟弟们要快许多,用不了多久朝臣们就能看到一个能干的皇长子,到时候太子的地位自然也会被动摇的。 左贵妃到未央宫的时候,宣室殿里已经熙熙攘攘的挤了不少嫔妃,左贵妃一进去就是一阵呼呼啦啦的请安声。这些人都想从左贵妃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是左贵妃最终还是让她们失望了。 如今卢选侍已经成了卢才人,但是刻薄的性子却依旧没改,整个宣室殿里都能听见她有些尖利的声音。 “依我看呐,这宫里就不能随便巴结人,尤其是不能巴结完这个又去巴结那个。我就这么安安分分的呆着,也成了才人之份,日后总有一日能爬上去。不像有的人,诚心巴结,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媛,连嫔位都没混上,还被赶到什么偏殿去了!”卢才人在永巷呆久了,本就嫉恨当年胡小媛抓乖卖俏的迁出了永巷,如今见丽贵嫔不肯理胡小媛,权妃也冷冷的,让卢才人好是得意。 胡小媛坐在一旁听见卢才人这番话,明里暗里都是在说自己,当下就气的脸色发白,掌不住说道,“卢才人说的有些道理,不过也不尽然呐。就算小媛位份低,也是皇上想着才晋封的。不像有的人呐,要不是皇后娘娘恩典,只怕现在都没从永巷里出来呢!” 卢才人自然不甘落后,刚要出口反驳,就被身边的郭贵人给拦住了。这郭贵人和卢才人同年进宫,一向是不声不响的,蒋曦薇就是看中了她这样的好性子才趁着机会将她提了上来。“你们二位都少说几句吧,咱们都是姐妹,何必为了这些小事伤了和气呢!”郭贵人劝道。 卢才人哪里肯这样善罢甘休,加上郭贵人本来比自己位份还低,谁知一出来就成了贵人,看着她就更有气了,“你少在哪儿装什么好人!平时见你不声不响的,也不知道暗地里使了什么手段,才得了这么个贵人的名头!当我在永巷不知道呢,每次三宝公公来传召你都第一个冲上去,想着让他在皇上面前提拔你呢!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有没有兰妃那点子狐媚手段!” 恰好此时丽贵嫔也来了,正好听见了卢才人的这一番话。卢才人迁出永巷后就做了她的宫内人,她身为一宫主位,自然不能漠视不理了。 “卢才人说的好兴致!连兰妃娘娘都敢数说了?!”丽贵嫔厉声道,她如今终于掌了一宫,又有皇子傍身,自然是有些气势在身上的。 卢才人一见丽贵嫔就没了脾气,连忙转了头不说话,丽贵嫔冷笑一声,“怎么,见了本宫就不敢再说了!兰妃娘娘现在就在椒房殿里陪皇后娘娘说话,你要真有本事就去皇后娘娘面前说!皇后娘娘之所以抬了郭贵人的位份,也是因为她性子娴静,不争不抢。要是你这样的人都上来了,只怕这宫里就没什么好日子了!” 丽贵嫔一番训斥让卢才人乖乖闭嘴不敢再说话,丽贵嫔这才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身旁坐的正是晋了婕妤不久的蒋碧娇,二人虽然关系一般,但总还能说上几句话。 “贵嫔如今好架势,我就看不惯卢才人那般样子,明明自己也不是什么好的,偏偏就爱指摘别人。”蒋碧娇摇着手中团扇说道。 丽贵嫔心里暗道蒋碧娇自己也不比卢才人好到哪里去,但面上仍是笑吟吟道,“可不是,她做了本宫的宫里人可真让本宫头疼。倒是婕妤有福气,贤妃娘娘性子好,长秋宫人也不多,可就没这么多的事儿了。不过等到来日婕妤也做了主位,可就该跟本宫一样烦了。” “这事就日后再说吧,就如你所说,把我安置在长秋宫也算是三姐照顾我了。”丽贵嫔没有在意蒋碧娇在自己面前没有用谦称,而是很意外的发现蒋碧娇变了许多,不再骄矜尖刻,而是温柔了许多。不过也许是皇上更为喜欢性子安静的嫔妃,她也跟着改了几分吧。 丽贵嫔正想着,后面有人来报,皇后来了! 宫门深似海(中) 殿内众人一听,连忙起身恭候皇后。蒋曦薇今日身着绛色鸾鸟朝凤朝服,戴的是九尾凤冠,她身后则是穿着粉红色衣衫的兰妃。 待众人行礼归位之后,蒋曦薇扫视下面,见后宫嫔妃尽数到了,她方才开口说话,话中也比往日多了些肃然,“今日是新宫嫔入宫,你们在他们面前已经成了有资历的人,所以今后行事说话都要稳重些,别让新人看了笑话。”众人答应之后,蒋曦薇才让司赞去偏殿将早已等候于此的嫔妃带到正殿来。 这几位新人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进宫之前宫里又派了掌事姑姑出宫教导礼仪,虽然不是很熟练,但也不至于出错。看到底下人走的慢吞吞的样子,蒋碧娇不由感谢祖母当时的严厉教导,自己初初觐见时走的可比她们熟练许多。 这十人先在司赞的引导下向皇后请安,之后再向妃位以上的嫔妃请安,这么一蹲一起的倒让她们有些头昏眼花了。 林贵人林芸婵尚且好些,她跟着母亲进宫赴宴过,这么规矩的场面也经历过几回,萧氏和谢氏也尚可,世家大族规矩多她们也还算适应的过来。苦就苦了另外几位嫔妃,以前在家里都是金尊玉贵的小姐,平素也顶多是给父母双亲行礼,哪有一次给这么多人行礼的呢! 等到行礼完毕,这十人都垂手立于蒋曦薇面前。蒋曦薇美目流转,将这几人打量了个遍,冷冽的目光让众人都不由打了个寒颤。 蒋曦薇示意将备好的赏赐端上来,按位份发了下去,众人接过之后纷纷行礼谢恩,蒋曦薇却没有叫她们起来,而是开口说道,“从现在起,你们都是这后宫的嫔妃,规矩姑姑们都已经教过,本宫也不想重复了。总之,你们是皇上的女人,万事自然要以皇上为重,以皇上的龙体和龙嗣为重,若有一丝一毫伤到了皇上和龙嗣,本宫绝不会姑息!除此之外,你们彼此之间也消停些,别闹出来什么事情让皇室因为你们蒙羞!” 语毕,蒋曦薇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示意底下人可以起来了,“得了,都回自己的宫室去吧,收拾收拾也该去拜见宫里的主位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从明日起,你们当中就该有人侍寝了。都回去好好等着吧!” 林芸婵从未央宫走出来的时候身后都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以前进宫的死后还觉得皇后和蔼可亲,可如今做了嫔妃却是高贵冷艳。回首望了一眼未央宫大门,林芸婵轻叹一声,自己对蒋孝文的感情终究是要埋藏在心底一辈子了。当父亲用严厉的语气告诉自己必须要入宫参选时,自己就已经知道这份感情永远都只能是心底的一根刺了。让自己入宫是父亲和寇家商量再三的结果,他们都觉得这宫里自苏容华和姐姐没了之后,该填进些自己的人了,于是自己和付小媛就跟着进宫了。 “林姐姐!”转过身一看是付小媛,她入选以来就一直住在自己家的宅邸,现在也算是熟悉了几分。 “怎么了?”林贵人停下脚步,等着她走到自己身边,“姐姐以前进宫朝见过,我想问姐姐几件事。” 见林贵人示意自己继续往下说,付小媛这才贴近她轻声道,“我听闻兰妃娘娘是娼妓之女,所以有不少狐媚手段,可有这件事?” 这话唬的林贵人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又转头看看四下无人,方才低声问道,“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以后万万不能说了,知道吗?” 虽然付小媛位份比林贵人高了一阶,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见林贵人这般严肃的神色,连忙噤了口却又实在憋不住说道,“就是刚才,我们在偏殿走动的时候,我听见有两个人说的,好像就是这殿里的嫔妃。” 兰妃的身世之事虽然压了下来,但是在上京城也多多少少传出去一点,奈何这事情已经有了万全的解释,郭舒炎也不计较,故而没人敢多说罢了。付小媛只是好奇,却不知道这里面的深浅。 “这事儿你只当没听过就是了,你还要做兰妃娘娘的宫内人呢,存了这些话在心里可不好。不管怎么说,兰妃娘娘还是深得皇宠的人。” 付小媛连忙点头称是,二人又闲话了几句方才分手各自回宫。此时她们的宫室都已经打扫出来,分配的宫女内监也在等着拜见她们,今日还有许多事情要等着她们。 不仅是她们,就连宫里的老人也没闲着,还要根据这些新人的位份安排宫人去送东西。高位嫔妃的自然是赏赐,像那些比新人位份还低的只能就是讨好。这些东西也是嫔妃们争奇斗艳的手段,出身富贵的自然不在乎了,出身平庸的自然就要狠狠出一番血了,而且若是碰上对方出身富贵,她们的礼恐怕还入不了眼。 贞嫔和瑛嫔就是个例子,她们自幼被家族刻意培养,珍奇珠宝不知道见过多少,又是一等一的心高气傲,若不是在长乐宫里,只怕谁也压制不住她们。 这二人母家一直交好,二人在闺中已算是相识,在这寂寂宫闱也算是有个人陪伴。二人的宫室毗连,贞嫔收拾完东西之后就带着人来看瑛嫔,正巧永乐宫权妃的赏赐到了,送给瑛嫔的是一套渤海明玉首饰,那套首饰至少价值千金,瑛嫔也不过是看了一眼就随手丢在了一旁。 “这权妃是皇上的宠妃,她给的东西你好歹做做样子。”贞嫔摇着手中泥金团扇笑言。 可瑛嫔却说道,“左不过就是套首饰,在家里的时候见得还少吗?那权妃又是什么身份,不过是百济战败送来的求和之人罢了,何必那么放在心上。对了,姐姐对自己的宫室可还满意?我就觉得我的撷芳阁小了几分,窗外还有棵合欢树挡着光。” “咱们两个位份相同,我的宫室又能大到哪里去?你收拾的如何了?咱们得去正殿见见左贵妃了。” 瑛嫔拢一拢发髻,又理了理衣服,这才跟着贞嫔一起去了正殿。左贵妃也就是一张清水脸摆在那里,她宫里许久没有添什么新人了,一来就是两个不说,还都是什么世家出身。说来她们这些靠军功起家的大族和这种世家都不是很对付,一个是新贵,一个是勋旧,谁都不肯服了谁,所幸贞嫔和瑛嫔初进宫尚不敢太过骄傲,对左贵妃也算是恭敬,几个人这才算是相安无事。 第二日郭舒炎开始正式召这些新嫔妃侍寝,先是翻了林贵人的牌子,其后便是褚小媛和周才人,之后就开始频频召幸左贵妃和权妃,倒将那几位新人给丢在了脑后。 付小媛岁数小倒还不甚在意,可贞嫔和瑛嫔就是为了振兴门楣才进宫的,连皇上的面儿都见不到,心里更是烦闷的不行,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该向谁提起,免不了在蒋曦薇面前吐露几句抱怨。她们和颜贵人都是一样的性子,蒋曦薇的父亲又是庶出,言语之中难免有一分不敬。 这日郭舒炎在建章宫看了几个折子后便起驾来了未央宫,难得几个孩子都不在身边,夫妻二人难得单独用了午膳。而后两人又一起坐在榻上闲话 蒋曦薇说起贞嫔和瑛嫔的怨气,在郭舒炎面前免不了几声抱怨,更显得她娇俏,却不防被郭舒炎一把搂进怀里,低声问道,“那起子人的话就是不好听,朕选她们进宫也不过是安安那些世家的心罢了,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不过既然惹到了薇儿,朕是不是该好好惩罚她们一下呢?” “惩罚她们自然好了,可臣妾不想皇上还用那种方法。”蒋曦薇看见郭舒炎脸上促狭的神色,自己也不由笑了出来,“听说她们家里规矩大,恐怕伺候不好皇上呢!” “小妮子知道的这么多,看起来知道该如何伺候朕了。”郭舒炎被她的娇声撩拨的有些心动,忍不住就搂的更紧了些。 蒋曦薇嘤咛一声,“皇上,这还是白天。” “咱们关门闭户的,谁会知道。”说罢郭舒炎直接起身,将蒋曦薇抱到床上,伸手将衣扣解开,直到露出那滑腻的肌肤重重亲了下去。蒋曦薇的热情也被似有似无的给挑动了起来,回应起郭舒炎的动作。 一番酣畅淋漓之后,二人有些疲倦的睡去,醒来已是太阳偏西,郭舒炎犹自睡着,而秀奴却已经将药碗给端了过来。药汁子有点苦也有点烫,可蒋曦薇也不含糊,直接就将那药汁子喝了下去。 虽然郭舒炎自己说关起门来不会有人知道未央宫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召幸嫔妃之事总归是要记档,要是让人知道这普天之下最尊贵的男女白日里就情难自禁,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所幸蒋曦薇是后宫之主,这彤史记档一向只有她能看见,尚宫局那边的人也不敢乱说,这事儿也就算盖过去了。 不过那日之后郭舒炎却是时常来未央宫,留宿用膳更是不在话下。宫里的老人也知道皇上对皇后有宠也不多说什么,那几个尚未得见天颜的新人可就不乐意了。 宫门深似海(下) 贞嫔和瑛嫔虽然有意见,但是碍着自己的门楣身份仍旧是忍着,但是素日晨昏定省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她们自然是不敢对蒋曦薇有不敬,这满肚子气就统统发到了已经侍过寝的褚小媛身上。 这一拨新人里褚小媛算是最美的,眉眼举止间有一股子若柳扶风之态,性子也十分和软,每每瑛嫔找了由头给她添堵,她也只是软软一笑并不多话。左贵妃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她如今只想着如何让佑盛得父皇的欢心,不愿意理会这样的事,瑛嫔见左贵妃不管,愈发得意了起来。 就连八月里中秋家宴瑛嫔也没放过,甚至故意猜到了褚小媛的衣裙让她在众人面前跌倒,褚小媛自然是弄了个红脸,连连在帝后面前请罪。 蒋曦薇对她却是一派和煦神色,“褚小媛快快请起,看看身上摔伤了没有。”对着褚小媛说完这话,蒋曦薇又将目光投向瑛嫔,这人最近是愈发过分了起来,这段时间宫里太后身上的病时好时坏,自己时常在隆福宫侍疾,她竟也嚣张了起来。 许是感受到了皇后阴冷的目光,瑛嫔连忙垂下了头。这厢褚小媛因为跌倒使得新作的罗裙坏了一处,蒋曦薇便让人将自己的一条天碧色罗裙拿来送给褚小媛,这一下子众人可都看出来了,这皇后比较褚小媛。更重要的是,皇后对于嫔妃的态度有时候也会和皇上的不谋而合,皇后对褚小媛青眼是否也代表着皇上对褚小媛感觉不错?一时间众人面上的脸色都变了。 “皇后娘娘好偏心呢!臣妾可从来没有这样的福气。”兰妃见状凑趣道。 “你在本宫这儿拿的还少吗?昨儿那架海棠花开的屏风是谁要去了。”蒋曦薇掌不住也笑了出来,“本宫这儿还有架焦尾琴,可惜本宫于此并不擅长,若是你会弹就送你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兰妃的笑容愈发柔媚,“臣妾也不怎么会呢,不过倒是听说新进宫的妹妹里面有会弹奏的,不知道今日皇上与娘娘有没有这等耳福呢!” 郭舒炎对底下此景已经习以为常,也习惯了给蒋曦薇要做的事情敲敲边鼓,于是便随口说道,“朕记得择选秀女上,那图册上写着瑛嫔和贞嫔善琴。” 听了此话,底下丽贵嫔不由抚掌笑道,“可不是,瑛嫔和贞嫔均是前朝世族出身,这六艺自然是精通了,皇上这么一说,连臣妾都想听听了呢!” 瑛嫔二人四目相对,自然明白这是皇后身边的人给自己下套呢!可是这套无论如何也不能不钻,瑛嫔无奈,只好起身走至大殿中央说道,“臣妾琴艺不佳,恐在御前丢丑了。” 郭舒炎大手一挥,“不碍事,朕也许久没听乐坊之人奏乐了。” 世家女子最看重自己的身份,自然将乐坊的人视为低贱,如今郭舒炎将瑛嫔与乐坊之人相提并论,让瑛嫔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但是皇命难违,蒋曦薇又已经派人将焦尾琴给搬了出来,她不好也不能拒绝了,只能依言弹奏起来。 平心而论,瑛嫔的琴艺比至今还被幽禁的颜贵人要好了许多,弹奏的也是平沙落雁这样的名曲,奈何郭舒炎这次是铁了心的要跟她过不去,才听到一半就有意无意的将自己的酒盏给甩到了地上。 瑛嫔的琴被打断,自然是不能再弹下去了,郭舒炎也没说什么,只是示意她可以下去了,瑛嫔心中气愤不已但是却有不敢说话,只好红着脸下去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下子众人的心可都坐实了,这瑛嫔就算来日侍寝了,恐怕也失了得宠的机会。 郭舒炎抬首,又是一饮而尽,今日他做的事情自然是有目的的,这些世家大族在祖父南征北战的时候态度一直暧昧不明,而且就算后来归附也一直端着架子向皇室索取各种前朝所有的特权,然后高门子弟尸位素餐,朝中得用的文臣武将没有一个出自于他们,这样的家族合该好好的打压才是! 当夜是十五,郭舒炎自然歇在了未央宫。其后半个月,他召幸的嫔妃开始不尽相同,新人旧人均有。瑛嫔和贞嫔总算是得了侍寝的机会,可是如蒋曦薇所说,她们家里规矩太大,与侍寝的功夫上太过束手束脚,郭舒炎召幸过一次之后就失了兴趣,自然是不会再理会她们了。另一方面,也不知是不是中秋那日受了惊,褚小媛回去之后就受了风寒,一直呆在馆娃宫里闭门不出。 此后,从失子之痛中走出来的权妃再一次成为了后宫嫔妃的眼中钉肉中刺,郭舒炎对她再一次宠爱起来,宠爱之盛,连在隆福宫养病的太后都已经知道了,连连催促蒋曦薇不能再这样漠视不理。 “你这样下去怎么像话!若是她再有了皇子,朝中就该有人想着要巴结她的儿子了!你看看,南林几次三番给给我传口信,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权妃再这么受宠下去了!” 蒋曦薇示意卫嬷嬷将药碗端了过来,亲口尝了一下热度之后才准备伺候太后服用,见太后神色不似以往那么平静,温和道,“姑母别着急,先把药喝了吧。曦薇入宫六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姑母这么着急呢!” 太后这下连药也不肯吃了,直接起身道。“前两年我看你调度后宫一切安稳,连左贵妃都被你压了下去,这才能够稳若泰山,可是现在权妃如此盛宠,连你都让避其锋芒,哀家如何不急!?” “姑母难道以为皇上真的会为了权妃而动摇中宫吗?对权妃宠爱也不过是安抚百济的一种方式罢了,而且能让权妃在前面做挡箭牌,曦薇自己不是也能安全些吗?至少那些危险都冲着权妃这么个宠妃去了!”蒋曦薇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权妃受宠的事情,她只是在等,等太后将最后的意图说出来。 蒋曦薇不紧不慢的态度让太后颇为无奈,万般无奈之下,太后说道,“哀家也知道你这个皇后做的稳当,不会被权妃所动摇。但哀家却怕的是南林在外面看不出来,以为你的地位开始不稳了起来,王氏若再挑拨二三,他扶碧娇上位的心思恐怕又要活泛起来了。若是你的母家在身后给你添堵,不是更有可乘之机吗?哀家现在身子不好,也不知道再能撑多久了,难不成要哀家看着一手培养的你被自家人给打压下去吗!?” “姑母一直想要的是蒋氏能够长久的富贵下去,想要长久的最好办法就是让蒋家对朝廷还有用。现在大哥在外面镇守辽东,二哥在西南,军队里我们已有了自己的势力,朝中父亲和伯父一同为皇上效力,这样的平衡伯父不会轻易打破的。再者说,姑母让曦薇这几年注意调理身子,不要贸然有孕,怕的就是二房太盛引得伯父那边不满。如今曦薇安心伺候姑母,中宫之尊也不会失去,伯父也不会这么轻易动手的。更何况,碧娇至今都未有身孕。”说到最后,蒋曦薇的面容也严肃了几分,太后想法设法要了权妃孩子的命,却引得百济借机派了人来看望,只怕这事情查起来又有人要做替罪羊。 太后长叹一声,“罢了,既然你有了主意,哀家也就不多问了。哀家这些年想起你父亲,就觉得是长房对不住他,母亲和王氏对你们那么坏,我竟是到最后才知道。若有一日二房比长房强盛了,你可要记得给他们留条生路。” 这样示弱的话不仅让蒋曦薇愣了一愣,只能低声应了一下。在她眼里,姑母的姿态一向是稳若泰山,对万事都了若指掌,今日不仅着急了,还会说出这样软弱的话。 等蒋曦薇准备回宫的时候还特意将卫嬷嬷给叫了出来,询问太后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起这事,卫嬷嬷也不禁唉声叹气,“太后的病都是当年斗出来的。” “先帝一朝嫔妃并不多,先帝在位时间也短,怎的姑母会斗成这样子?” “娘娘有所不知,太后这病是多年的老毛病了,是当初生了皇上之后落下的。当时先帝对太后十分宠爱,太子妃对太后不满,寻了机会在月子里给太后下了药,引得太后气血两亏,差点就没了命。后来太后私下里虽然知晓了这件事,但是却没有实际的证据,只好忍下了。后来又跟着寇主子抢夺皇位,后来又帮着皇上处理朝政,一年一年的,这病就越来越厉害了。” 蒋曦薇听了这话也不胜唏嘘,有说道,“这些年太医一直给姑母看着,姑母的身子尚算康健,怎么这一年就发了两回病。算起来,姑母还不足五十。” “还不是相爷逼得太紧了,太后也快要承受不住了。”卫嬷嬷又叹了一口气,“娘娘。且容奴婢多嘴一句,五小姐现在虽然多多少少得了些皇宠,但是终究是没有身孕,位份也不够高,相爷是不会满足的。” 有亲远方来(上) 见蒋曦薇面上脸色微变,卫嬷嬷继续说道,“奴婢的意思不是说让娘娘让出皇后之位,而是让娘娘帮着五小姐尽早怀上身孕,至少地位稳固了,相爷的心也能稍稍安定下来些。相爷这么多年浸润官场,自然知道就算五小姐生了子嗣也无法和有两子傍身的您相抗衡,只要不太波及长房的利益,相爷也不会多管的。” “嬷嬷的话本宫记下了,姑母这么也劳烦嬷嬷多看顾些了,既然伯父已经怀疑我地位动摇,本宫总要做些什么。另外,弥心那边,可有什么要紧事?” 卫嬷嬷心知蒋曦薇说的是小皇子的事情,但是太后已经吩咐要将事情扯到贤妃身上,暂时不便告知皇后,只能含糊其辞道,“权妃对此事尚可,倒是那个言年颇有疑问。不过也不碍事,弥心如今已经得了权妃五分信任,来日慢慢谋划就是了。” 所幸蒋曦薇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道,“如此甚好,不过姑母让人在权妃的胭脂水粉里下了东西,既然是对孕妇不利的,现在就赶紧想办法给撤出来吧,否则不小心让权妃发现就不好了。” “奴婢明白了。”卫嬷嬷微微躬身,目送蒋曦薇一行出了未央宫后才回内殿伺候。 “你没跟皇后说起。哀家准备将那件事引到贤妃身上吧?”内殿里,太后正闭目养神,身旁的香炉里百合香正袅袅燃起。 “奴婢没敢对皇后娘娘提起此事。只说让皇后帮着五小姐一点。” “那就好。皇后做事的确是有狠劲,但仅限于外人。她和贤妃一直交好,必然不会同意让贤妃来做这个替罪羊的。” 卫嬷嬷略一迟疑,开口问道,“那百济世子和庆元君来,主子准备把这件事挖出来吗?让贤妃娘娘明面上成为罪人?” 太后的声音慢条斯理,一点也没有刚才的焦急模样,“怎会?炎儿对贤妃的情意你我都是知道的,我也不能为了安抚百济而伤了我们母子情分。你没听弥心说吗,权妃决定自己动手。你让弥心不要劝,反而要帮着权妃做成这件事,只要别伤了贤妃的性命。让权妃吃点甜头,这件事就能暗地里过去了。” 卫嬷嬷没再说话,而是上前为太后一下一下的捶起腿来,心里却在感叹,恐怕贤妃娘娘这一次是要吃苦头了。 这边蒋曦薇回未央宫,正赶上贤妃带了佑洺和随风过来请安,几个孩子聚在一起就开始在花苑中玩耍起来。 佑洺如今上了书房,难得有玩闹的机会,望月和佑弘又是一等一好动的性子,三个人聚到一起就有说不尽的乐趣。佑祉刚满了周岁,走路还跌跌撞撞的,此时只能看着哥哥姐姐打闹嬉戏,随风身子不好也不能跑动,便也站在旁边看着。 “听说权妃的两位兄长要来了?”蒋曦薇和贤妃坐在石椅上看着几个孩子玩闹,贤妃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嗯,再有几天就到了。听闻是来看看丧子的权妃。” “我的兄长就是在跟那个百济世子对战的时候亡故的,我真想看看那个杀了我哥哥的人是什么样子!” “姐姐这又何苦,好容易身子好些了,再要见到那人恐怕更难受吧。” 贤妃软软一笑,“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咱们做后妃的,恐怕也只能在宴席上远远的看上一眼罢了,多看几眼又该被人指摘了。”正说着,那边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蒋曦薇和贤妃慌忙向那边看去,佑祉因为看着兄姐玩的开心,忍不住就向前迈了一步,结果却因为站立不稳而跌倒在地。蒋曦薇想要上前扶起佑祉,却没想到佑弘已经跑到了佑祉的面前,将弟弟给扶了起来。 “弟弟乖,男子汉不能哭!”佑弘也只有三岁,却知道用素日蒋曦薇告诉他的道理来安慰弟弟。佑祉见有人来安慰自己,哭声也戛然而止。 “太子虽然年纪小,但是很知道兄友弟恭呢。可见是你教导的好。”贤妃见了此景忍不住对蒋曦薇说道。 蒋曦薇脸上含了一抹满足的笑,“说来也是身边人教的多些,还得说是瑜楚选的好,都选了一些明事理的女官内监。” “前两天佑洺从上书房回来,跟我说路上遇见了大皇子,他这做弟弟的本想上前去跟大皇子说两句话,谁知道还没等靠过去,大皇子身边的仆妇就给拦下了,说是大皇子正忙着去见皇上。佑洺回来还说,看他大皇兄,也是想跟他说两句话呢!可见这身边下人是有多重要呢!” “以前华柔初次进宫的时候冲撞到了佑盛,那时候佑盛的态度比现在可要高傲许多,后来左贵妃就将佑盛的奶娘给打发出去了,焉知不是因为奶娘教导不好才赶出去的。” “皇室里的孩子不比旁的孩子,身上的责任要重了许多。八月里我母亲进宫看我,还跟我说得给随风身边安排几个教导规矩的宫女了,别行动丢了皇室公主的身份!” 蒋曦薇听了这话只是一笑,并不多言,过了片刻有宫女从外面匆匆走入,跟香儿耳语之后便垂手侍立在一旁,香儿则上前几步走到蒋曦薇身边说道,“小姐,卢才人带着人跑到馆娃宫闹起来了。” 蒋曦薇眉心微动,“怎么回事?” “是褚小媛身边的宫女来报,说是卢才人带着好大一拨人去了馆娃宫,叫着让褚小媛赔什么东西,气势汹汹的。小姐可要让奴婢去看一看?” “不用你去,本宫自己去看看,她们能闹出什么花儿来!”蒋曦薇敛衣起身,准备往外走去。贤妃见状也打算跟上,却被蒋曦薇按着坐下,“那边肯定闹腾,姐姐还是别去了,就帮我在这儿看着这几个小东西好了。”贤妃闻言也不多坚持了。 凤辇行的很快,不过片刻便已到了馆娃宫的门口,蒋曦薇示意小内监不必通报,而是扶着瑜楚的手径直走了进去。才过了仪门,就已听见卢才人在里面吵嚷着。 “我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也敢摔!是不是你没有就嫉妒我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就敢这么嚣张,皇上还没宠你到那个地步呢!”卢才人熟悉的声音从房内传了出来,里面似乎还夹杂着褚小媛低低的哭声。“这可是上好的钧窑瓷器,是我们家祖传的,就这么一件,好容易才带进了宫,居然就被你摔坏了!” “本宫怎么从来不记得卢才人有什么钧窑瓷器呢?!”蒋曦薇冷声从外面走进屋仔细打量屋里的状况,褚小媛跌坐在地上,脸上似乎还有红肿的痕迹,连发髻都被扯乱了。卢才人正趾高气扬的站着,身侧还有打碎的茶盏,身后还站着看好戏的瑛嫔,见到蒋曦薇进门连忙行礼不迭。 “香儿,把褚小媛扶起来,进里面去梳洗一番。”蒋曦薇看也不看瑛嫔而冷声道。香儿闻声连忙上前将褚小媛给扶到了内间。 蒋曦薇施施然椅子坐下,对着瑛嫔和卢才人厉声道,“跪下!”神色之厉让二人心头一颤,连忙跪下不敢多言。 “卢才人好本事,连比自己位份高的嫔妃都敢肆意羞辱了,本宫何时给了你协理之权?!” “嫔妾,嫔妾没有羞辱褚小媛,只是…只是要褚小媛赔偿臣妾的损失而已!”卢才人蹑嚅道。 蒋曦薇冷笑,“刚才本宫听说卢才人没了一件钧窑瓷器,秀奴,去尚宫局将册子取来,看看卢才人进宫带的东西里可有这么一个物件,价值几何?”瑛嫔听了这话,心跳也加快了几分,这宫里一向有规矩,嫔妃入宫的东西都要经由尚宫局逐一检查记录的,绝不会有一丝疏漏,这皇后好生厉害,一句话就切中了要害。 秀奴也不含糊,不过片刻便将册子给取了回来,仔细翻阅后方才对蒋曦薇说道,“小姐,卢才人带进宫的物什中,只有一些普通瓷器,并无卢才人所说的钧窑瓷器。” “是嘛,那卢才人这瓷器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是皇上赏给你,没有记档的?”但凡宫里皇上赏赐东西都是要记档的,偶尔皇上赏赐宠妃才会有不记档的事情,卢才人一直无宠自然没有这样的东西了。 “不…不,是瑛嫔告诉嫔妾,那个瓶子是钧窑的,嫔妾也不知道真假,皇后娘娘恕罪啊!”卢才人是知道蒋曦薇的手段的,连忙将瑛嫔给扯了进来,好让自己的责任小一些。 许是感受到了蒋曦薇投向自己的目光,瑛嫔低下头去恭敬道,“臣妾,臣妾只是看了那瓶子一眼,随口说了一句像是钧窑瓷器,并不肯定,谁知卢才人就相信了,非要拉着臣妾来找褚小媛评理。” “没想到瑛嫔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本宫可以不计较你看走眼,但是褚小媛脸上的红印却是谁打的,你们两个好胆量,都敢殴打后宫嫔妃了!” 瑛嫔见状唯恐卢才人再乱说什么,赶忙说道,“卢才人来了之后,褚小媛随口争辩了几句,卢才人气不过就让宫女上前打了褚小媛一巴掌!” 有亲远方来(中) “卢才人,是这样吗?”听了蒋曦薇的问话,卢才人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了,身子也随之发起抖来。 蒋曦薇的声音如淬了冰一般,“本宫念着你这两年还算本分,所以才将你从永巷提了出来,你若是不愿意,冷宫也随你去住!褚小媛的位份本就比你高,你跟她大呼小叫的不说而且还敢让宫女动手,这可是大罪!本宫不罚你也不足以服人!瑜楚,将卢才人带回明光宫去,摘绿头牌半年!另外再跟丽贵嫔说,等闲宫中宴饮就别让她出来了,让她好好静静心!那个打了褚小媛的宫女,直接拖到慎刑司杖毙去吧。” 瑛嫔暗道蒋曦薇手段也足够狠辣,对嫔妃而言摘了绿头牌比禁足还难过。谁知蒋曦薇也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对她的处置随后就到了,“瑛嫔身在嫔位,比卢才人和褚小媛位份都高,却不知道要劝阻卢才人的行为,着禁足三月,以示惩戒。”瑛嫔知道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所以也不敢多言,行了礼之后便乖乖的回了长乐宫。 那厢卢才人也已经被拖走,褚小媛也已经收拾利索,从后面出来向蒋曦薇谢恩,“嫔妾多谢皇后娘娘相助。” 蒋曦薇笑吟吟的扶起她,“不用谢本宫,你该好好谢谢你的侍女,若不是她,本宫恐怕还不知道这件事。没想到你的宫女这么机灵。” 褚小媛软软一笑,“娘娘谬赞,不过也多亏了这丫头,嫔妾身子不好,这馆娃宫上上下下还多亏了她在操持。” “能有这样一个宫女也算是你的福气。也罢了,既然这边事情已了,本宫也就不多呆了。你让人好好收拾一下这里吧!” “嫔妾恭送皇后娘娘!”褚小媛欠身行礼,目送蒋曦薇离开馆娃宫。蒋曦薇走后不久,庄妃就急急忙忙的带着人过来了。mianhuatang.info “怎么样?皇后有没有处置那两个人?”庄妃也顾不得受褚小媛的礼,赶忙问道。 褚小媛连忙扶着庄妃坐下,恭敬道,“娘娘果然神机妙算,皇后娘娘狠狠责罚了瑛嫔和卢才人,卢才人被罚的摘了半年的绿头牌呢!” “阿弥陀佛,本宫说什么来着,这种事情皇后绝对不会轻饶的。这样就好了,以后宫里就没有什么人敢欺负你了,至少皇后都已经替你撑了两次腰了。很好,很好,父亲果然没有说错,你很聪明,一点就透!” “是娘娘的主意出的好。”褚小媛的态度里有说不出的尊敬,她的父亲不仅仅是冯太傅的门生,这么些年一路晋升都是靠了冯太傅一手扶持,进宫前父亲也再三叮嘱过,一定要听庄妃娘娘的话。 “咱们之间用不着说那么客气的话。现在你只要让皇上一直宠着你就够了,再加上皇后撑腰,你这地位就该稳固多了,到时候生个一儿半女也不在话下。”庄妃心里自然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自己眼见是没指望得皇宠了,但是身边没有儿子也不是办法。思来想去只能拉拢几个低位的小嫔妃了,这褚小媛进宫正好给了自己机会,她虽然得宠,但是无论如何也是家中的庶出,而且她父亲性子耿直,这么多年还一直是个小小的县官,褚小媛也没有兰妃那两下子想要爬到嫔位以上是难上加难。(.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她要是有了孩子,自己便可以收养她的孩子,正好也给自己做个依靠。 “嫔妾身子不好,暂时不敢想皇嗣的事情。” 庄妃瞅了瞅褚小媛的杨柳细腰,心里感叹恐怕是难生养一些,不过嘴上却依旧是安慰的话,“宫里太医多了,你得空叫太医好好给你调养一下,调养好了自然也就能怀上孩子了。你看贤妃一直病歪歪的样子,那孩子还不是一个接一个的生,要不是生随风伤了元气,恐怕这两年还得再生一个!不过本宫也要嘱咐你,既然进了宫里,生育皇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可你一直这么瘦就不行了,平素也多吃一点。你看皇后还有兰妃权妃,都不算很瘦,但都是丰腴妩媚之态,皇上还是喜欢这样的。” “娘娘所言,臣妾记得了。”褚小媛恭谨答应道。庄妃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起身回宫不提。 未央宫里已经开始给皇子公主准备下午要吃的点心,卫连自殿外匆匆走入,对着蒋曦薇说道,“娘娘走了之后,庄妃果然进了馆娃宫,呆了一会儿才出来。” 蒋曦薇颔首,“你在咱们宫里找几个稳妥的小内监,仔细盯着点馆娃宫和庄妃那边的往来。”卫连答应之后便躬身退了下去。 “每次有新嫔妃进来,这宫里就总要多出点事,一天也不让人省心。”蒋曦薇跟贤妃一边说着玩笑话一边拈起一枚剥好的榛子说道,“姐姐尝尝这个,是尚食局新送来的。白太医还跟我说,这东西每日吃一点对身体很好。” 贤妃温温软软的拈起一枚吃了,“我也知道这东西好吃,只是害怕随风吃了之后呛到自己,这两年长秋宫都不敢备这些东西了,有时候佑洺想吃还得偷偷着。” “随风的病这几年调养的也算是不错了,前儿我问太医院的人,说是找到了什么好方子,准备这段时间就给随风用上。姐姐且安心些,只要随风身边一直跟着人,这病就无大碍。” 贤妃轻叹,“也许是失过一个孩子,我总害怕现在这两个会离我而去,有时候想想自己这一身病都是自己乱想想出来的。” “姐姐能想到这一点就很好了,佑洺和随风会平安长大的。”蒋曦薇笑言。 十月初,百济王世子权英浩与庆元君权珉敬抵达了上京,由于百济不过是同大秦交战落败的附属国,所以也没有多大的迎接场面。郭舒炎自己在建章宫召见了二人之后,便让人留下王世子说话,而庆元君则作为权妃的同胞兄长被带到了永乐宫。 这位庆元君年纪也不过二十,眉眼之间和权妃有七分相似,足以见得千里之外的熙嫔长得有多么貌美可人。权妃已是后宫最美,而她的兄长作为男子,那一张脸竟也是夺人心魄,妖娆无比。 兄妹二人自小感情极好,权妃一见到兄长就已经忍不住热泪盈眶。兄妹二人摒退其他人,说是要好好叙话。 “母亲在那边可好?王兄一切可好?”难得权妃脸上会露出热切而期盼的目光,她也只会在至亲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 “都好。母亲她只是担心你。”庆元君眼角上挑,眼中是不尽的宠溺,“听说你的事之后,我就再也坐不住,几次三番去求了父王,他才允准我来看你,还非要带上世子那个没用的东西。” 说到王世子,权妃的脸色变了几变,“王世子真的不行了?” 庆元君一脸的鄙夷神色,“你以为他还是以前我们一向那个威武雄壮的王兄?自从上次我们被打的落花流水之后,他的身子整个就废下来了,听说除了世子嫔之外,他现在也不碰任何女人了!也不知道父王是怎么想的,还留着这样一个王世子!” 权妃轻嗤一声,“别忘了,王妃娘娘还活着呢,那些两班大臣宁愿选择一个绝后的王上,也不会选择咱们这些庶出的人!” 庆元君绝美的容颜上也被阴沉覆盖,“咱们的母亲也不是小妾之女,外家也不是贱民,我就不信这样的王世子能顺顺利利即位!妹妹,你老实跟我说,你现在有没有把握说动这大秦皇帝支持我登上王位。” 权妃紧盯哥哥的脸庞,那张脸上写满了对于王位的渴望,从小时候开始他们就要对父王还有王世子俯首帖耳,只以为一个是王而另一个会成为王,可凭什么王世子就能做王,而自己和兄长就只能甘居人下呢! “大秦的嫡庶没有我们那么严格,现在的皇帝当年就是庶出!既然这样,获得他的支持并不难,只是让他认为扶持王兄比这样看着王世子即位有好处,那么他自然就会支持王兄!” 庆元君的眉头皱在了一块,仿佛是在思索那个王世子到底有什么缺点,忽然他惊叫出声,“我想起来了,王世子一直对自己的战败耿耿于怀,对打败他的蒋孝威也是愤恨不已!他现在时时刻刻都想着如何能够一雪前耻,重振威名!这次我们两个来这边就是想查清楚有关孩子的事情,如果真的是大秦这边有人动手脚的话,王世子将以此为借口不惜一切代价出兵!” 痴人说梦!权妃心中暗道,但是从心底里来说她不希望百济出兵,毕竟战败之后国力恢复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出兵只会让故国继续生灵涂炭,而她心中瞬间形成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孩子的事已经过去了,我让人再三查过没有什么不当之处。不过,我现在有个主意,能让哥哥立王位迈进一步!” 庆元君听了这话不由两眼冒光,“什么主意,你快告诉我!”兄妹二人立马凑到了一起,权妃悄声在说着什么,而庆元君脸上也露出了诡秘的笑容。 有亲远方来(下) 权妃兄妹叙话叙了许久,之后郭舒炎那边也派人过来请二人过去赴宴,宴会上几个人的情绪自然都是恰到好处,显得十分和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过当权妃看见昔日犹如战神般存在的王世子脸上竟然也有了皱纹时,心里也不禁唏嘘,战争的威力有多大,从王世子身上就可以看出来了,他本也不过而立之年罢了,现在的精神却犹如一个半百之年的老者。 为了显示自己对百济的安抚之意,在权氏兄弟休整了几日之后,郭舒炎大张旗鼓的带着嫔妃与皇室亲眷以及权氏兄弟前往围场狩猎。 百济之人原本就生于辽东的莽莽山林之中,对于狩猎这种事情自然也是不在话下。唯一与大秦不同的是,百济的女子是绝对不允许练习骑射的,在他们看来那是极为不规矩的事情,权妃身为王室之女,自然也是将这条铁律牢牢刻在了心中。 不过大秦这边的风气仍旧是让她叹为观止,别说蒋曦薇早早换了胡服等候在那里,今日就连身子一直不好的贤妃也准备上马了,左贵妃更是自幼便精于骑射了。早有内侍为嫔妃们牵过性情温顺的御马候在观景台下,等着诸人上马。 “朕记得妙灵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骑马赢了底下所有嫔妃,那般风姿,朕现在还记得。”郭舒炎许久没对左贵妃说如此温存的话了,左贵妃心中不免微微发热,神情柔了几分。 贤妃今日也换了一身青色窄袖胡服,显得比旁日里精神许多,她听了郭舒炎的话也不由说道,“左氏一门皆武将,左贵妃也是深得家门真传。皇上如今记得左贵妃当年一骑绝尘,怎么就忘了皇上当年射中了最高的柳枝?” 庄妃听了这话慢悠悠道,“皇上可偏心呢,臣妾与皇后娘娘入宫晚了些,可就没有福气能看到皇上射柳的英姿,不知今日可有这个福气!?” 她这话说的酸溜溜的,却合了不少嫔妃的心意,毕竟能出来一趟不容易,若是能看到皇上射柳的样子才不辜负出来这么一次。(.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郭舒炎自然猜到了底下人的心思,他转头向王世子和庆元君那边看去,“朕欲和二位比试射柳,不知道二位可有兴趣一试?” 王世子本就是军旅出身的人,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庆元君见状也不便拒绝,便也应承了下来。皇亲那边,由于此时成王与雍王都不在都城,陈王对此事并不擅长,最终只有两三位郡王参加。 早有人将各色布条悬挂于柳枝之上,因着柳叶已经枯黄,所以悬挂的布条均是颜色鲜艳的。底下郭舒炎等人的坐骑也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几人轮流上阵。同时,为了方便 率先出场的是那几位郡王,均是射下了位置较低的布条,这也让众人看的意兴阑珊。那厢王世子和庆元君坐与一处,王世子突然转头对庆元君说了一句,“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就是蒋孝威的妹妹?” “回邸下,正是她。”庆元君回答的恭恭敬敬。 王世子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阴狠,“很好,一会儿有她好看的!”说罢就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庆元君,庆元君似乎也习惯了王世子这样的态度。很快就轮到庆元君上场了,他虽然比前面几位郡王都好一些,但是为了不引起王世子的主意,他也假装射偏了箭,射了一个半高不高的柳条下来。 “下面该王世子了。”底下有人恭敬说道,王世子也不含糊,起身跨上马匹,取过弓箭便策马往柳树那边骑去,轻而易举便将最高处的柳枝射了下来,他上前接住柳枝后便向观景台这边骑来。令人吃惊的是,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竟然将剩下的一支箭给取了出来,做出了射箭的意思。 御前侍卫已经做好了护驾的准备,而王世子的目标却不是郭舒炎,他手握弓箭,满弓一射,不过须臾,那箭已经射中了蒋曦薇发上的一支金钗,将那金钗直直射落。所幸蒋曦薇发上钗饰很多,掉了一支金钗还不至于让她鬓发缭乱,但是这一举动已经深深惹怒了蒋曦薇! 蒋曦薇倏然站起,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势让旁侧的嫔妃都惊恐不已,这样的皇后是她们从来没见过的也永远不想见到的!蒋曦薇敛衣走至观景台边缘,从高处俯视王世子。 “王世子的箭术果然还差着一些,否则这箭怎么没射中本宫的心口,也难怪王世子会被本宫的兄长亲手俘获!” 此时郭舒炎也已经疾步走到了蒋曦薇身边,他脸上也满是愠怒的神色,这王世子分明是在对自己挑衅,对整个大秦挑衅!他刚要开口却被蒋曦薇不软不硬的给拦了回去,“皇上不必生气,臣妾无碍。倒是王世子,听闻在百济有战神之名,原来也不过如此,难怪会被我大秦铁骑长驱直入!” 被蒋孝威打败是王世子一生中最大的耻辱,一时间被蒋曦薇指摘了两次,偏偏她又是那人的妹妹,王世子的脸色顿时有如猪肝色一般,脱口说道,“是你哥哥耍诈,否则我又怎么可能会输!” “胜王败寇乃是大道理,王世子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朕听闻你们百济一向是人人读书明理,难不成王世子就破了这个例?!”郭舒炎朗声说道,“王世子脸色那么红,可是累了,不如就此回去歇息吧。来人,送王世子和庆元君会驿馆歇息!”话说到最后一句,话中森然之色毕现。 王世子虽有不甘,但是奈何自己是在人家的地盘,最终在庆元君半推半劝之下离开了围场。剩下的诸人也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没了兴致,郭舒炎颇有些不高兴,脸色也一直阴沉无比,不过片刻就吩咐起驾回宫,那些新进宫的嫔妃弄得也十分沮丧。 一回宫郭舒炎就进了未央宫,直到晚膳也没有出来,众人皆知皇后今日算是受了大委屈,皇上去安慰安慰也是应当的,加上皇上恐怕此时还在气头上,也都纷纷关门闭户。 只有永乐宫里权妃显得有些不安,王世子对蒋家人深恶痛绝她是知道的,让哥哥挑拨王世子找蒋曦薇麻烦也是她让的,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王世子会这么莽撞的去挑衅蒋曦薇。这下子王世子的罪过可就大了,虽然这样也会让皇上对王世子不满,但若是皇上因此发兵百济,恐怕对于母亲和哥哥来说就是灭顶之灾,自己已经要将这个可能给止住。 “将素衣给本宫翻出来,本宫现在就去未央宫!”她冷静吩咐弥心道。 “娘娘,此时去的话,皇上和皇后娘娘无论如何也不会见您的呀!而且此时天色也晚了,您去小心受了寒。” “就算不见本宫也一定要去。”权妃的心意非常坚定。而言年此时却冷眼看着这一切,冷不防说了一句,“翁主当初不这么急就好了。” 权妃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到了未央宫,果然里面传出话来,今日无论谁来都一概不见。而权妃也没有含糊,直接就卸去首饰,素衣跪在未央宫门外,无论旁人怎么劝都不起来。 椒房殿里,帝后二人正在用膳,对着王世子说完那些话之后,蒋曦薇的心里的确是有些后怕的。回宫之后郭舒炎好生安慰了一番,蒋曦薇这才渐渐安定下来。权妃脱簪待罪的消息传进去之后,郭舒炎只是手上的玉箸停了一下,倒是蒋曦薇对三宝说道,“你出去跟权妃说,此事本宫和皇上都不怪她,让她回宫歇着去吧,秋日风凉,别伤了身子。” 三宝闻言正要退下,郭舒炎却叫住了他,“她要跪就让她跪去,这事儿也该给百济一点警示,不能因为朕宠爱权妃就失了分寸!” “可是皇上惩罚太过,不怕百济因此而生异心,毕竟咱们是费了大力才将百济拿下的。”蒋曦薇劝道,倒不是她不记恨王世子,但是这已经涉及到了国事,她就必须以国事为重。 “国事重要,那薇儿的命与皇后的尊贵就不重要了吗?权妃再受宠,也不能让她凌驾道皇后之上,这是百济必须明白的事情!更何况这段时间朕宠爱权妃,朝中对你的地位也纷纷猜测,朕此举也能让他们安静下来。至于百济的异心?你看看王世子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他们就从来没有臣服过!这样的人来日继承了百济的王位,必会想法设法的反扑我们!朕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郭舒炎说着说着手中的玉箸也跟着停了下来。 “皇上的意思是,将王世子换掉?” “权妃不也是有这个打算吗?今日庆元君拉着王世子回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隐隐露出一股子幸灾乐祸的意味,这件事只怕和他们兄妹还有点关系。朕可以容忍他们去挑拨王世子,但是却不能以你为代价。朕让权妃跪着还有这么一层意思,朕可以帮她的兄长登上王位,。但是他们也要付出代价!” 平地风骤起(上) 听了郭舒炎的话,蒋曦薇心里多少有些感动,当初因为寇贞宜的出现让自己觉得郭舒炎对自己的好都是刻意为之,但是这两年过来夫妻之间总还有些情意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既然如此,那皇上还是安心用膳吧,今日皇上火气大,臣妾就安排了道龙井虾仁,也好让皇上消消气。那边也备着炙羊肉,是今年新送来的,正是羊肉最鲜的时候。” “朕每次来你这儿都不想走,你宫里的吃的可堪为这后宫之首,不光是东西,连厨子的手艺都比别的宫里好些。”郭舒炎吃了几口,掌不住夸道。 蒋曦薇一笑,“有好几道菜还是臣妾让秀奴亲手去教的,这未央宫的厨子也换了好几拨了,难得有几个合了皇上的口味。这几道菜也不是常做的,除非皇上来了。不过权妃就那么跪在外边,皇上真的不管一管?” 郭舒炎的神色中已经有了些不耐烦,“好了好了,不说了,咱们还是好好用膳,一会儿朕去偏殿看看佑祉。”蒋曦薇闻言也不再说话,二人安心用膳不提。 既然郭舒炎下了旨意不许人去管外面,权妃就真真而的在未央宫外跪了一晚上。此时已是深秋,而权妃身上除了贴身的小衣之外,外面就套了一件素色外裳,在瑟瑟秋风里显得十分辛苦。 她跪在未央宫待罪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虽然夜已经深了,但是仍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在这里转上一转,然后迅速消失在黑暗中,那些都是来打探消息的宫女,不过这一切权妃都犹如不知一般,仍旧直挺挺的跪在宫门前。 “权妃真的跪着呢?”听了青霜的汇报,庄妃颇有些乐不可支,“皇上没管一管?” “听说消息传到里面,皇上直说让权妃跪着去。权妃现在就在未央宫门外,身上就穿着一件衣服。奴婢看着都冷呢!” 庄妃听罢啧啧一声,“我就说嘛,皇上怎么会一直宠爱那么个妖妖调调的女人!这下子可出了本宫心中一口恶气了。不过皇后也真敢让权妃这么跪着,不怕来日皇上后悔而冷落了她。” 庄妃的话差不多代表了后宫一大半人的想法,这一夜有无数人因为权妃的事情而兴奋的睡不着觉。她们丝毫都没有想过,就算是郭舒炎不再宠爱权妃,也不会宠幸她们。 第二日一早,郭舒炎准备起来上朝,肩舆走出宫门的时候,权妃仍旧是跪在门外,只是已经没有了初时那股子劲头,只能是强打着精神跪在那里。肩舆在她身边的停下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让自己倒在他的怀里的,只是这个时候容不得自己软弱,而且那个人也并没有给自己软弱的机会,他只是冷冷的说道,“给权妃一个席子,再给她添一件衣裳,别因此跪坏了身子。”说罢就转身离去,一点也不曾回顾。 蒋曦薇早早知会了各宫嫔妃今日不必来请安,让她们都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宫里,可总有些人耐不住想要去看一看权妃如今的困境,她在未央宫跪了一夜竟然也没有获得帝后的宽恕,可见是真正的惹怒了上边。 这些人都乐不得见权妃这个样子,都恨不得跑到未央宫门前凑热闹,被勒令静心的卢才人自然是不能出来的,在自己的宫室里听闻这个消息之后竟大呼可惜,可惜自己不能看见如此场景了。 不过之后的消息让她更是合不拢嘴,和她一起从永巷出来的李才人居然顾着胆子上前去羞辱权妃,谁知道还没等她说出几句难听的话,权妃就已经软软的晕倒在地,被抬回永乐宫让太医扶脉之后,竟然是权妃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 在这宫里有了身孕便是天大的功劳,权妃就算有再大的罪名也一笔勾销了。不过这次郭舒炎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般赶往永乐宫看望权妃,而仅仅是让太医好好的给权妃安着胎罢了,之后永乐宫一切如常,嫔妃们摸不清郭舒炎的意思,连贺礼都不敢送过去,直到未央宫的赏赐到了永乐宫之后才敢陆陆续续的将礼送了过去。 蒋曦薇赏赐的是让权妃安神用的玉枕,是用一整块昆仑软玉制成的,触手温润,里面还嵌着几块上好的红宝石,更显得这方玉枕的价值。 “皇后娘娘吩咐了,这玉枕要日日用方才能显出其效果,就请娘娘将她置于寝殿中吧。”瑜楚送来玉枕后又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殿内的气温好似降到了冰点,斜倚在床上的权妃紧盯着蒋曦薇送来的那方玉枕,这算是什么?算是自己在那里跪了一整夜的一点点补偿?! “翁主早在挑拨庆元君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这种后果,蒋曦薇再不声不响也依旧是这宫里的皇后,是容不得他人挑衅的。而您无论如何都是百济的女儿,是要为王世子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半响,言年冷冷的抛出来一句。 “为什么你在本宫面前从来没有一句好听的话?母亲让你跟着我来就是为了让你天天说这种话来给我添堵吗?” “奴婢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只是事事都为主子考虑,奈何忠言逆耳,翁主若是不想听不听就是了。” 权妃冷笑,“罢了,我也不能指望从你这里听到什么好话。”说罢,转身躺下不再说话了, 自从围场闹剧之后,郭舒炎就将百济一行人给撂在了驿馆,过了大半个月百济那边自觉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上书请示郭舒炎,得到允准之后便开始准备回程。 动身回百济之前,庆元君请求能够再次入宫见一眼自己的妹妹,只可惜郭舒炎只给了他半个时辰的时间,兄妹俩见面只是絮絮嘱咐着对方一切小心,之后便在权妃的泪眼中离开了。庆元君不由感叹,记忆中自己这个妹妹是很少掉眼泪的,可见在这宫里是真的受了委屈,如今一别下一次和妹妹相见不知道该是何年何月了,心里不免万千感慨。 不知道是不是在上京的经历让王世子太不愉快,所以王世子下令快马加鞭,不出十日便已经到了辽东边境。百济的船只已经侯在江边,随时可以出发,江水对岸就是自己的故国百济。 使团抵达边境的时候,辽东驻军已经等候在那里,王世子只当他们是恭送自己离开的,骑马行至前面的时候才发现,等候在那里的是一身戎装的蒋孝威,而且军队呈围攻之势,并非想象中的欢送模样。 “世子,我们又见面了!”王世子刚听完这句话,就感觉自己的脸上一凉,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是蒋孝威冷不防给自己射了一道冷箭,是贴着面庞划过去的。再看蒋孝威,竟是一脸怒容的看向王世子。 “下次世子再对我妹妹做什么的时候,且看看我的弓箭答不答应!”显而易见,王世子羞辱蒋曦薇的事情已经传到了这边。不过蒋孝威并没有其他的举动而是剑目一扫,示意士兵将道路让开,“世子,请吧!” 庆元君见世子就要发作,连忙策马上前低声劝道,“邸下,此时我们不宜跟他过去,还是先回百济为妙。来日方长,我们以后再跟他计较!” 王世子听了这话只得忍耐下来,看也不看蒋孝威就策马向前奔去,庆元君则跟蒋孝威点头示意后也跟着过去了。平心而论,如果有人像王世子对待蒋曦薇那样对待自己的妹妹,恐怕自己的反应也不会比蒋孝威好到哪里去,自己倒是颇能理解蒋孝威的那一番举动。这事情一点也不能怪自己挑拨,是王世子心气太过浮躁,又太看不清自己,所以才会有这一次的耻辱。想来回去之后父王对他的行为也会很不满吧。庆元君想到这里,不由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百济使团的船只离开岸边之后,蒋孝威调转马头准备回到大本营,给王世子的这个羞辱并非出自他本意,而是皇上传密旨告知王世子在京中给了薇薇那么大的羞辱,要自己给王世子一点教训,至于怎么做则是自己想出来的。 “将军,我们的人都已经整装齐备,可以出发了!”有亲兵过来回禀道。 “传令下去,即刻出发,务必在晚上抵达军营!”蒋孝威夹紧马腹向前冲去。 此时的隆福宫气氛显得比往常要压抑许多,太后的神色也比往日严肃了许多,而蒋曦薇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等候着太后的发落。 太后的气息颇有些粗重,她的胸膛也一直在起伏不定,卫嬷嬷和宋嬷嬷都想要上前劝劝太后,却都被太后给斥责了回来。 过了也不知多久,太后重重的说了一句,“你们几个都出去,哀家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皇后说!” 等人都退下了之后,太后厉声对蒋曦薇说道,“兰妃的身世你究竟瞒了皇上多少?权妃这次怀的身孕你到底动了多少手脚!还有……哀家给你的药你是不是已经停了!” 平地风骤起(中) 蒋曦薇眉心一动,却没有开口说话,太后见状说道,“这宫里不止你一个人能查阅彤史,哀家也会知道这些事,你的癸水上个月就没有来,自从你生完佑祉之后这方面就一直很规律,突然有一个月没来,你说这代表着什么?” 其实太后说的没错,上个月自己和郭舒炎一次欢好之后,煎药的药罐子居然莫名其妙的碎了,后来自己想着一次不喝应该也没什么关系所以就混了过去,癸水没来自己尚存侥幸,觉得就算是孩子真的来了也算是自己的福气。[.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太后看着蒋曦薇的神情变化,想来她已经明白过来这件事,才不紧不慢的说着接下来的事情,“得了,你先起来吧,若是真有了身孕跪在这里反而不好,哀家可不信你有权妃的本事,跪了一夜孩子居然还没掉,这也是你素日在权妃的安神药中偷下坐胎药的后果吧?” 蒋曦薇自己硬撑着起身,在太后下首坐下之后,太后又开始说话了,“权妃再次有孕就罢了,生不生的下来还不确定。兰妃的事情你瞒着皇上哀家也可以不计较,但是你做事不斩草除根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下?要知道岷州也是有左家的人,你居然让他们发现这件事还留着人证!” 见蒋曦薇脸上有了一丝惊惶,太后方才说了一句,“放心,南林已经派出人去解决掉了。但是……”太后一点也没给蒋曦薇留喘息的余地,“南林已经开始有些忌惮了,因为二房居然已经敢这么静悄悄的出手去解决事情了,南林的心中已经产生了许多不满。如果南林再知道碧娇迟迟未有身孕是你我二人动的手脚,不知道该是何种恼怒!”蒋碧娇初进宫的时候为了压制王氏的气焰,在太后有意无意的纵容下,蒋曦薇在蒋碧娇的伙食中下了些手脚,所以蒋碧娇才至今未有身孕。 “他是丞相,多年人脉积聚不是开玩笑,他要是真想让二房死也绝对不是痴人说梦!哀家不想看到蒋家两房因为这些事而闹得两败俱伤,这样就是给了别家趁虚而入的机会,哀家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的!” 看着太后脸上的面容,蒋曦薇沉吟片刻,她已经知道太后让自己来的目的了,她静静说道,“姑母希望曦薇做出什么让步?” “如果哀家说,希望你打掉肚子中那个孩子呢!”太后抬眼望去,眼中的狠色毕现,“过两日皇上会带着重臣前往辽东边境巡视,到时候你必然要坐镇中宫,只要你闭门不出,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孩子曾经来过!” 蒋曦薇脸上露出的面容是太后意料之中的,从来在人前波澜不惊的皇后此时眼中尽是怨毒,没有一个人母亲会容忍有人伤害到自己的孩子。 “如果你这一胎还是儿子,你想想对于南林的震动该有多达,对于你父母双亲的威胁该有多大。至少到现在,你的父母还没有力量去对抗南林!”蒋曦薇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她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如果长房给自己下绊子,等待自己的绝对会是灭顶之灾。是自己太心慈手软给别人留下了机会,也给自己和家人带来了危险。 看着蒋曦薇有些苍白的面孔,太后冷冷道,“自然了,哀家还有别的办法。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了。”这话顿时让蒋曦薇心底升起了一丝希冀,“从现在开始,你要将给阻止碧娇怀孕的药换成坐胎药。然后你这一胎无论男女,哀家会找藉口让碧娇来抚养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在五岁之前会以碧娇为母。如此,南林才能放下心来。你这个孩子也能够保全!自然了,哀家这个主意恐怕你暂时也接受不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再来跟哀家说。”说罢太后便拂袖向内间走去,只留下蒋曦薇一个人呆愣愣的坐在那里。 等到蒋曦薇被瑜楚等人劝走,太后方才带着蒋碧娇从内间出来,“哀家已经帮你到这个地步了,你父亲也该满意了吧。” “那是自然了,父亲要的不过是侄女身边能有个孩子来傍身罢了。姑妈放心,到时候侄女儿自己有了皇子,蒋曦薇的孩子我还不想要呢!”蒋碧娇嘴上含了一抹得体的笑容,自己怎会这么做呢,自己不仅会留下蒋曦薇的孩子,还会让那个孩子憎恨蒋曦薇,到时候自己会让他知道是他的亲娘不肯要他。这世间没有什么比被自己的孩子憎恨还伤心的事情了吧!不过这一切在暂时不能对姑母提起,否则她绝对不会同意的。 不过太后也没有让她顺心遂意,“明年皇后生下这一胎,哀家打算去通明寺礼佛,到时候你跟着哀家去吧,不用你呆久了,半年就让你回来。” 蒋碧娇脸上的得意瞬间收了起来,“姑妈,这是为何?我若去了这半年,表哥在这后宫里肯定会将我忘了。” “才半年罢了。哀家之所以这么做可全是为了你,你想想,那时候你得了皇后的孩子,那可是嫡子,旁的嫔妃还不知道该如何嫉妒你,如果不把你带出来,让你一个人在宫里还不得被她们吃干抹净。” 蒋碧娇思来想去太后说的也是一番道理,也就不再说话了。太后心里不由嗟叹,自己这一番举动只怕会引得二房对长房的仇视,只盼蒋曦薇能够多多少少念着同为蒋家人,不要太过了。 这厢蒋曦薇一整日过得都浑浑噩噩,她仔细想了许久该如何完美的解决这件事,可是无论她再怎么苦思冥想,她都绝望的发现,只有太后的提议才是最完美的,才能最大程度上的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年少时长房对自己的苛待就如同昨日发生的一般在眼前不停的划过,那时候罚跪是常事,连长房的丫鬟都敢指着自己鼻子骂自己是贱人,父亲明明一腔热血却仍是被外放道偏僻的地方为官,还有发间的庶字痕,还有兮月还有哥哥,长房这么多年给自己的屈辱如何能够忘记……太多的事情压得蒋曦薇几乎垮掉,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如此的无力。 曾经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早日嫁出去,能够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就罢了,之后被太后指为皇后人选,她开始选择去尽量习惯宫闱生活。入宫这六年来,除了寇贞宜之外,似乎一切都按照姑母给自己的安排的发展下去,自己坐稳了皇后之位,有了子嗣,父亲的才气也得以施展,可是事到如今自己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个位置是这么的危险,是这么的不稳当。 原来自己的一切尊荣还要依靠在自己最恨的人身上。 秀奴她们并不知道今日隆福宫内发生了什么,见蒋曦薇神色不对便自作主张将白太医给请了过来,白太医扶脉的结果自然是喜脉了,蒋曦薇都来不及阻拦,这个消息就已经传了出去。 皇后入宫六年再次有孕,这消息对于任何嫔妃来说都不吝于晴天霹雳,皇后似乎也太能生养了点!郭舒炎自然是高兴的,蒋曦薇是他看重的人,她的母家能够成为自己的亲信,子嗣越多越好。 还没等蒋曦薇开始准备好迎接后宫之人的明枪暗箭,外面就已经迫不及待了起来。先是一直在偏院安安分分的吴姨娘不知道为何浑浑噩噩的跑了出来,手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匕首,居然将郗氏给刺成了重伤,性命堪忧。而蒋孝文的未婚妻,那个准备来上京完婚的姑娘,在路上碰到了劫匪,将一车人都给杀了个干干净净。这些都不算完,原来辽东的蒋孝威在训练的时候也莫名其妙的的从熟悉的坐骑上摔了下来,所幸只是擦伤了一点。 这一切似乎都在告诉蒋曦薇,这个孩子来的有多么不是时候,私底下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最终,她亲自去了一趟隆福宫,亲口答应了太后的要求。而后蒋曦薇转身离去的身影让太后也不由心疼了几分,孩子离开母亲身边的感受她自己也是明白的,蒋曦薇心中的熊熊怒火她也能想象,可是为了安抚南林的怒火,为了蒋家暂时的安宁,自己必须委屈她了。 就在蒋曦薇答应太后的第二日,钦天监之人就禀报郭舒炎,皇后腹中所怀的孩子命格与皇后不和,天长日久恐怕会与中宫凤体有碍,妥善之道就是让其余命格合适的嫔妃来抚养这个孩子。前朝后宫对这样的事情一向是深信不疑的,这个消息一出,不少人都在猜测该由谁来抚养这个孩子,是贤妃还是兰妃抑或是丽贵嫔。 不过最终的人选让他们大跌眼镜,命格合适的居然是蒋婕妤蒋碧娇!不过蒋碧娇再怎么说也是皇后的堂妹,选择她也不是那么奇怪。不过这下子众人可都纷纷嫉妒起了蒋碧娇,自己没怀孕就得了孩子,还是嫡子,这样的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平地风骤起(下) 不过许是这一切来得都太过突然,郭舒炎蓦地回过味儿,这些事情似乎都是冲着蒋曦薇去的。看起来有许多人盯着蒋曦薇的这个身孕还有她身后的母家。 此时,蒋南天坐在郭舒炎下首,他被召过来询问政事,虽然神色如常,但是郭舒炎仍能看出他眼中的疲倦。 “蒋卿的妻子可好些了?”问完了政事,郭舒炎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蒋南天压抑着心中的悲伤说道,“回皇上的话,贱内的身子一直不见好,虽然白太医日日给调理着,但是恐怕时日无多了。”他的脸上此时已尽是一个将要失去心爱妻子的模样。 “蒋卿近来也辛苦了,皇后这几日身子也不是很好,蒋卿一会去未央宫看看她吧。恐怕来日蒋夫人过世她不能出宫尽孝,心中会郁郁不乐,你也多宽慰她一点。”郭舒炎对女儿的关心让蒋南天多多少少心里舒服一些。 “这段时间蒋卿家中发生了许多事,朕心里都是有数的,你放心,朕来日肯定给你和皇后一个交代!” 蒋南天听了这话连忙跪倒在地,“臣不敢,臣何德何能让皇上如此看重!” “就凭你是朕的重臣,皇后的父亲,朕的岳父!蒋卿快起来吧,以后不用动不动就跪。”郭舒炎温言道,“这边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三宝,你引着蒋卿去未央宫吧。” 蒋曦薇见到父亲的时候被父亲脸上的憔悴神色所震惊。在她的记忆里,爹爹永远都是那般风流倜傥的男子,素色直缀配上爹爹的眉眼舒朗,怎么看怎么舒服。可是眼前的爹爹却是一脸的疲态与憔悴。 当蒋曦薇问到郗氏身体时,蒋南天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女儿,她的母亲恐怕真的要离开了。可是蒋曦薇仍旧从他的神色中猜出了母亲的身体状况,蒋曦薇脸色惨白,却仍是强撑着问道,“吴姨娘是怎么跑出来的,怎么手里就有了匕首呢!” “她吃的饭里被人下了令人神智昏聩的药,清醒之后只记得是她身边的侍女挑拨了她两句,匕首也是那个侍女给的。她素日最恨的就是你娘,所以才会刺伤了你娘。如今那个侍女已经服毒自尽,吴姨娘也被我关进了柴房里不许出来。”从心底来说,蒋南天真想结果了吴姨娘的性命,她是长房派来的人这么多年自己也就认了,居然还伤害了自己的爱妻,真真是罪不可恕! “爹做的是对的,无论怎么说她也是华柔的亲娘,得给她留些颜面。以后就把吴姨娘关在偏院,不许她出来也不许人进去就是了。” “这些爹都知道。可是薇儿,爹只觉得你在这宫里过得好生委屈,自己的孩子还要交给别人抚养。”蒋南天不由老泪纵横。 说到这儿,蒋曦薇亦是泪如雨下,父女二人相拥而泣,“是女儿太过无能,没能保护好爹娘。是咱们二房力量太弱,才让长房如此气焰高涨。” “薇儿,是爹一直以来太过小心翼翼,才让长房觉得咱们软弱可欺,以后,以后爹不会了,不会再这样子了。”蒋南天长出一口气,将眼泪忍了回去,他已经忍了太多年,从此之后都不会在这样了。 “薇儿,你听爹说,爹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事已至此咱们家必须走下去。你在宫里就是尽可能巩固你的地位,争取太后的支持。你的父兄会在外面尽全力支持你,而且最重要的是,皇上心里是在意你的,只要好好把握好皇上对你的感情,你在这宫里必然会立于不败之地。”蒋南天强压下自己的悲伤,用再镇定不过的语气对女儿说着这些话。 到了最后,蒋曦薇的脸上亦是平静了下来,甚至于涌上了坚定的神色,“爹爹的意思我都明白,咱们二房以后再也不能被长房如此欺压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太后的预料并没有错,蒋南林一连串的行动已经让二房开始不满了起来,两房之间的关系看似比以前好了许多,但是这其中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了。太后尚且没预料到的是,郭舒炎对蒋南林这个舅父已经起了杀心,因为他对自己的后宫插手查的太多了。 蒋碧娇虽然开始吃坐胎药,但是她却失了获得郭舒炎宠爱的全部可能,郭舒炎虽然会召她侍寝,但是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结束。蒋南林已经不好再插手这件事了,所幸西南这段时间并不安定,雍王已经准备带着大军和交趾一战了,到时候阿绍定然会建功立业,到时候握住兵权就和蒋孝威没有什么区别了。 而郭舒炎对蒋曦薇的眷顾显而易见,他几乎是日日陪在蒋曦薇身边,还在宫里下了明旨,有谁惊扰了皇后或者惹到了皇后就直接废为庶人。太后知道这是在变相跟自己和蒋南林抗议,但是也不能再多管了。 在那之后,贤妃和兰妃都多多少少能感觉到,蒋曦薇变了一些,虽然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厚,但是对待旁人却又多出了一丝防备与冷淡,而且还有了一丝狠意。 之后郭舒炎出巡的事情让她们更是始料未及,原本众人都以为郭舒炎不会带任何一个嫔妃,谁承想郭舒炎居然会带着权妃出行,一下子众人看权妃的眼光都是五味杂陈,原来皇上对她还是十分宠爱的,居然这么快就原谅了她兄长对皇后的不敬。 正当众人觉得皇后颜面尽失的时候,蒋曦薇正安坐与未央宫和贤妃几人悠闲的说着话。郭舒炎带权妃出行事情是她给郭舒炎出的主意,既然郭舒炎已经决定用权妃来安抚百济,那么就让这份宠爱进行到底吧,至少在打消伯父对自己的忌惮的同时也将矛头统统指向了权妃,自己这时候受些委屈是无所谓的。 只是有时候蒋曦薇会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里面的这个孩子能在自己身边的时间也许只有这短短的十个月。一想到这儿,她的心中就总是充满了一丝悲哀的情绪。 让她更难过的事情还在后面,白太医已经尽了一切努力为郗氏诊治,只是郗氏多年来因为长子走失幼女夭折两件事一直郁郁不乐,加上长房的刻意刁难,她的身子一直是病仄仄的,这次被吴姨娘重创,几乎已经是将元气耗尽了。 上京城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雪花很快就盖住了道路,可白太医仍旧是冒雪赶到凤邸,决定看一看郗氏今日的状况。从仆人们开门时那种情绪中他可以看出,郗氏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蒋南天下朝之后早早回到府中陪伴妻子,可是如今的郗氏已经是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多了。蒋孝文亲自将白太医引到正房之后,满目通红的立在门口,看着病榻之上的母亲。她这段时间所遭受的打击不比父亲小,好好的未婚妻被人害了性命,而母亲也是时日无多了。他明白家里所要承受压力,却从来没想过要以自己的家人为代价。自己高中榜首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但是此时都已经被即将到来的丧母之痛给盖过了 到了下午,郗氏竟然难得的醒了过来,蒋南天见到此景是又喜又悲,云罗这个样子只怕也是回光返照了,但仍是强打笑容,陪着郗氏说话。 “仔细一想,阿恪也已经没了许多年,他留下的那个儿子我怎么记得跟孝文一样,也中了状元呢!”虽然能开口说话,但是郗氏说话已经开始有气无力了。 “是中了状元,后来皇上让他去外面历练了,他过得很不错。这么多年咱们的关系隐瞒的极好,没有人会因为他是你的侄子而忌惮他的。” “那就好,那就好。”郗氏连连说道,“可是夫君,这么些年我在梦里梦见过兮月,梦见过爹娘,可就是没有梦见过阿恪!这也许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了。夫君,你知道吗?这几天里我一直在做梦,好像又是我嫁给你那几年,那时候你还是被外放出京的状元,心高气傲的,可是我就喜欢你那个样子。” 此时郗氏已经被扶了起来,软软的依靠在蒋南天的怀中,她也看不见蒋南林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花,蒋南天强忍着泪意说道,“我也记得,那时候你脾气泼辣的很,谁都不怕,薇儿的性子就像你,那年第一次骑马就敢躲开旁人自己在旷野里跑,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可如今薇儿在宫里也是步履维艰……南天,好好帮她,好好帮她。”郗氏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有仆从请了蒋孝文过来,见到母亲模样也知道是差不多了,便静静侍立与床边,听着母亲对自己的殷殷嘱咐。 最后,郗氏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似乎快要没有力气了,蒋南林思之再三方对蒋孝文说道,“白太医在外间,你去请他进来。”蒋孝文虽然不解父亲的用意,但仍是将白太医给请了过来。 白太医一整日都侯在凤邸,一进屋门见到此情此景便知道了一切,再看蒋南天的神色,眼中似乎希冀着什么,“贱内说了,这么多年幼弟从未入梦,想来已是遗憾了。” 白太医身子一震,缓步上前,有些不合规矩的在郗氏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郗氏的眼睛倏然瞪大,但是面上却露出了笑容,之后她便带着笑意阖上了双眼,离开了丈夫与儿子。 蒋孝文来不及探究白太医究竟对母亲说了什么,他只是伏在床边嚎啕大哭。蒋南天闭上双眼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他刚刚听见,白太医低声说了一句,“姐姐,我是阿恪。” 冬雪有时尽(上) 郗氏病亡的消息让蒋曦薇一直紧绷着的弦彻底断裂,所有嫔妃都知道,怀着身孕的皇后娘娘病倒了。在郭舒炎带着权妃出巡的日子里,未央宫的宫门是紧闭的,只有贤妃几个人才能偶尔进去看一看蒋曦薇。 不过她们所见到的情景也并不乐观,蒋曦薇的状态一直都不好,为母亲所穿的素服配上她苍白的脸色很让人害怕。 就连一向乐观的兰妃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甚至在和贤妃一同走出椒房殿的时候也难得的一脸忧色,“娘娘一直这个样子可如何是好,皇上和权妃就快要从边境回来了,到时候权妃必将风头更胜,娘娘只怕会承受不住。” 贤妃则显得更为忧心忡忡,“不光是这个,这样下去娘娘的身子也快熬不住了。”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要我说,母亲去世固然让娘娘伤心,但是要将娘娘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交给蒋婕妤抚养只怕才是让娘娘最难接受的事情。外人眼里娘娘和蒋婕妤是堂姐妹,但是咱们姐妹谁不知道蒋氏两房其实关系并不好,娘娘只怕是被他们给摆了一道。”兰妃见四下无人便悄声对贤妃说道,“我怎么听说,这事儿是蒋婕妤怂恿太后做的呢。” 贤妃面上神色一紧,“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天丝梅出去给我要东西,不小心碰见了蒋婕妤身边的宫女,偷听到了一句半句。这事情姐姐知道就罢了,千万别让娘娘知道。” “只怕也瞒不住。”贤妃正说着,忽然看见望月带着佑弘从宫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大堆宫女仆妇。望月见到二人上前行了一礼,问候道,“给贤母妃请安!给兰母妃请安!” “快起来了,这大冷天的怎么还跑到外面去了,也不怕冻着。”贤妃温言道。 望月和贤妃二日素日都是相熟的,请了安之后便也不再那么拘束,脸上也露出了小孩子的神情,“还不是弘儿叫着要去看母后,我说母后身子不好不能打扰,又实在耐不住他闹腾就跟着他去上林苑跑了一通,真是烦人精!”她说着说着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贤母妃,您是从母后那里出来的吗?母后这两日身子好了没有?瑜楚姑姑总是不让我们去看母后。” 贤妃知道蒋曦薇是不想让自己这个样子吓到了孩子,安慰望月道,“你母后的精神头不是很好,等过两日好了你就能去看她了,你跟佑弘都乖乖的,别去吵着了她。我们这也该走了,明日再来。” 望月恭敬行了礼,目送着二人离去之后才领着佑弘往偏殿去。可是一看到椒房殿大门佑弘就哭着闹着不肯走了,非要进去看看蒋曦薇不可。直到最后,跟着的宫女是在拗不过,只能去椒房殿里通报了一声,到底是让佑弘和望月进去了。 一进内殿,佑弘就三步两步爬到了蒋曦薇的身边,非要赖着不肯下来,瑜楚她们唯恐吵到了蒋曦薇,但是看蒋曦薇的神情竟是难得的露出了笑容。瑜楚将她扶起来斜倚着竟也能坐一会儿了。 “母后正在养病,你别吵到了母后。”望月马上就要七岁了,说话做事已经有了一丝长公主的模样,佑弘对这个姐姐也是言听计从,乖乖的下来了。但是小嘴却仍是一撇一撇的,“母后快点好起来,好陪着弘儿玩,姐姐天天训我,祉儿又不能跟我玩。” “好,母后一定快点好。”蒋曦薇挤出一丝笑容,见到望月立在佑弘身后,伸出手来轻声道,“望月,过来。” 从进殿开始,望月就一直想跟母后好好亲热一番,但是碍着弟弟在那里一番胡搅蛮缠自己就不好意思了。此时被蒋曦薇呼唤,脸上不由也多了三分笑容。 “这几日可苦了母后的望月,还要陪着弘儿胡闹是不是。你今天出去跑了一圈,回去记得让小厨房给你用姜丝煮点东西出来,你从小就怕冷。”蒋曦薇伸手握住望月的小手,轻轻揉搓着。 过了有一会儿,望月和佑弘都被劝了回去。不过瑜楚她们都惊喜的发现,主子的精神状态真的好的很多,香儿私下里还跟她们说,早知道长公主和太子的威力这么大就早应该让他们过来,没准主子这时候早就好了呢。 腊月二十晚间,郭舒炎御驾回宫。此前他早就知会过各宫各院,天寒地冻不必出来迎接了。一进了宫门,权妃就必须从銮驾上下去,坐上自己的车驾回永乐宫,而郭舒炎则是匆匆忙忙的往未央宫去了。 他当然知道薇儿是因何而病倒,但是自己为了安抚百济,引开蒋南林的主意就必须带着权妃走着一趟,郗氏去世之后,他也只能远远的下一道追封的圣旨。 踏进椒房殿时,蒋曦薇已经好了许多,除了脸上仍是有些泛白之外,已经可以在椒房殿里走动了。 “薇儿,你可好些了。”郭舒炎大步走上前去,紧握住蒋曦薇的手,掌不住说道,“你瘦了许多。” “皇上别担心,臣妾只是心气郁结,如今已经好了很多了。皇上此时回宫怎么不在建章宫好好休息?臣妾身子不好,可服侍不了皇上。” “朕不用你服侍,陪着你躺一会儿亦是好的。”郭舒炎柔声道,“朕知道你受了大委屈,你放心,这些朕以后都会为你讨回来。” 蒋曦薇婉然一笑,服侍着郭舒炎更衣,不多时二人就已经在帐子内躺下了,絮絮说着这段时间以来的见闻。二人不约而同的忽略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蒋曦薇是觉得越期待日后就越难过,而郭舒炎除了这一方面意外还觉得是亲娘舅又开始不安分了起来,也知道自己必须让蒋碧娇怀孕了。 赶在新岁之前,蒋曦薇的身子终于好了起来,兰妃和丽贵嫔一直帮着她处理宫中事务,左贵妃虽有协理之权,但是她现在对此处处避让,将一大堆事情都交给了旁人,她则是一心关注着佑盛。皇上的宠爱或许已经不可以期待了,唯有自己的儿子才是最真正可靠的。 权妃已经将后宫众人的目光统统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就算怀着身孕皇上也要带她出去,这是何等的看重?恐怕连皇后娘娘都没有如此的殊荣吧?每当正月里权妃穿着一身雪白色的裘衣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不少人的目光都是怨毒的。 至少庄妃就是如此,她原本希望褚小媛进宫能多多少少分得一些权妃的宠爱,也好让自己能多个依仗,谁知道郭舒炎对褚小媛的宠爱不过是一阵风一样,很快就过去了,现下褚小媛心中对权妃也是怨气颇多,但是却无可奈何。 贞嫔和瑛嫔尤其烦躁,因着正月里她们的母族都是可以进宫请安的,话里话外都在指摘她们俩无能无宠,这样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家族就会抛弃她们,对于她们来说家族的支持是她们能在宫里立足的唯一保证,如果家族的依仗没有了,就什么都没了, 可是瑛嫔只有空抱怨的本事,内里却拿不出任何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倒是贞嫔还有些见识,知道自己是在那方面太过束手束脚让皇上不喜欢了,于是偷着让母亲给自己带进来一个嬷嬷,这个嬷嬷以前就是在那些烟花之地专门调教姑娘的,那一套是熟悉擅长的很。不过这事不宜声张,就连瑛嫔她都没有说起过。 许是这方法到底有些作用,正月后郭舒炎对贞嫔的召幸果然是多了起来,贞嫔还一跃成为了婕妤,和蒋碧娇并列。瑛嫔见状自然是羡慕有加,但是却一直摸不透她得宠的方法。 蒋曦薇现下只想安心养好身子,那天望月和佑弘跑过来让她意识到,这宫里还有三个孩子要依靠着她。如果自己就这么一直沉沦下去,那么自己没了倒是一了百了,那这三个孩子该由谁来庇护?虽然肚子里这个孩子不能在自己身边长大,可他总会知道他的亲娘是谁。 既然长房步步紧逼,那自己也不必顾忌别的了。 与此同时,远在云南的蒋华柔正忙着叫人打理自己的东西,准备开了春就回上京。倒不是因为舒雨对自己怎样,而是现在家中那个样子,自己必须回去一趟。亲娘做出那样一件事,不知道父亲该如何恼恨自己,但是身为女儿的孝心自己还是要尽到的。 院外有人通报苏妃来了,她如今已经为蒋华柔马首是瞻,每日都要来跟蒋华柔说一会儿话。见到蒋华柔收拾东西,柔柔道,“王妃,不如这次也带着贱妾去吧。” “这是为何?”蒋华柔奇道,“王爷刚纳了几个侍妾,你不在府里看着她们,也不怕王爷忘了你?” 如今苏妃脸上的稚嫩已经褪去了,她不紧不慢道,“横竖王爷是要留下她们,我看着她们也烦心,倒不如伺候着王妃去趟上京,看看佑旻也是好的。” 冬雪有时尽(中) 如今她已不是那个初进府,只知道以王爷为天的小侧妃了,她俨然是王妃的左膀右臂,这府里的第二个当家的。她也看明白了,靠着王爷的宠爱顶多是让下人对自己多尊敬几分,多送些东西过来,可唯有依靠王妃才能真正的获得实权。王妃和王爷还算是青梅竹马呢,到现在不也是冷冷淡淡的,更遑论自己了,只有府里的权利才是最实际的东西。 “你也有心了。不过这次回去也不会得闲,我母家出了点事情,恐怕要帮衬一下,你能见到佑旻的机会只怕不多。” 但是苏妃仍旧十分坚定,铁了心要跟着她一起回上京,蒋华柔也就不多坚持,便让她速速回去收拾东西,她们不日就将出发。 三日后蒋华柔和苏妃出发的时候,只有府中的妾侍和府中的仆从送了一送,郭舒雨并没有钱来,他不时常在府里,他忙着在云南各处安插军队,随时准备出发前往交趾。如今军中将士们的用度都是出自云南地方,虽然比不起京中高质量的粮草,但是维持军中所需还是足够的,而且比较容易运上前线,现在他正踌躇满志的想着跨过天险一举歼灭交趾,这样才不辜负自己的一番凌云壮志。 因着蒋华柔的要求,所以不过十多日她们的车驾就已经到了上京。郗氏的丧事自然是已经结束了,但是府中一时没有女主人来操持,什么事情都是一团乱麻,柳清然虽然跟着夫君回京奔丧,但是对蒋府事务终究是不熟悉,加上又有了身孕体力不济也是忙不过来,到底是蒋华柔对此熟门熟路,一回来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如今郗氏病亡,蒋孝威本应卸职回家守孝,但是有军权在身郭舒炎便没有让他卸职,而是在上京处理好母亲的丧事之后就回幽州镇守,毕竟当时左茂翎战亡左淼然也因为边境无人而早早回了辽东。 蒋南天并没有因为吴氏的事情而迁怒蒋华柔,毕竟他也知道这些年吴氏对这个女儿的关心仅限于华柔能不能给她增光添彩,这个女儿实际上是在默默无闻中长大的。仔细算起来自己这个父亲对她的关心也没有多少,想想也是有愧的。 不过蒋华柔此时还顾不上旁的,母亲离世这府中的事务样样都要理清楚,父亲一向是不管这些的,而且多半不会有续弦的打算,孝文的未婚妻离世暂时不会成婚,长嫂也不在京中,这府里真的缺一个能够掌事的女主人,弄得她回府的半个月里一直忙得昏天黑地。 这日蒋华柔刚理完府上的账目,有侍女过来禀报说蒋南天有请,这父女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突然叫自己过去显得有些奇怪,不过蒋华柔仍是放下账目来到了正房。 蒋南天这段时间消瘦了许多,但是如今的他已经从最初的丧妻之痛中渐渐走了出来,眼中的光彩已经恢复了许多。见到蒋华柔进来,淡淡说了一句,“坐吧。这段时间你母亲去世,你帮着操持府中的事情,辛苦你了。” “父亲说的哪里话,能给家里做点事情也是华柔的本分。”蒋华柔规规矩矩的坐着,话里话外也是客客气气的。 “这段时间我想过了,你娘最近精神头不好,恐怕是得请个大夫来给她治一治了。”蒋南天的意思很明显,吴姨娘这次不死也得疯。但他也知道这时候提起处置吴姨娘并不合适,但是自己也绝不可能让吴氏再在自己身边多呆。 蒋华柔轻轻一笑,“姨娘她是父亲的妾侍,自然一切都是听凭父亲处理。女儿出阁前曾经跟姐姐说过要将吴姨娘送到京郊别院去,可是姐姐仁厚并没有同意。如今吴姨娘的精神若是实在看不好了,倒不如送出去静养也好。”不论怎么说吴姨娘都是自己的亲娘,自己总还希望能保住她一条命。 “别院自然是不用去的,她是我蒋府的姨娘,平白无故送出去总还不好。我会找好大夫给她诊视的,不过日后她恐怕就不能出偏院一步了。一会儿你也去看看她吧,好歹也是回上京一次。” “华柔明白。不知父亲还有什么事情吩咐没有?”华柔恭敬道。 蒋南天沉吟片刻,“有件事为父还真像跟你商量商量。你说你母亲去世了,这府里没有什么可靠地人来操持,为父是打定主意不会续弦也不愿意有妾侍了,你大哥大嫂常年不在上京。孝文的未婚妻也没了,而且孝期他也不能成婚,你也不能在上京呆太久,你说该如何是好。” 蒋南天说的也的确都在理上,蒋华柔闻言也陷入了沉默之中,思索片刻之后她方才开口说道,“这次回来嫂子应该会多呆一段时间,可以让嫂子先行管着。另一边孝文虽不能娶亲,但是这些年恐怕母亲也会选几个丫头到他房中开了脸,那些丫头里面可有谁能干些?父亲不如就找这样的人来,等嫂子回辽东后先操持着这府里的事务,横竖有管家他们一起看着。等到过了孝期就让孝文娶亲,到时候让孝文的媳妇来接管府上不就好了,那个丫头也可以升做姨娘放在府里。” “你的主意也不是不好,只是孝文那小子是实心眼,这两年他房里丫头是有,但是没有一个让他收用的,那李氏姑娘没了,他伤心的了不得,让他这么收用姨娘恐怕他也不肯。” 父女俩正讨论着此事,忽然外面就闹了起来,有小厮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禀道,“老爷,五小姐,吴姨娘从偏院跑出来了,正在外面闹呢!” 蒋华柔闻言连忙将按住蒋南天,“父亲别出去看了,让女儿去解决这件事就好了。”说罢蒋华柔连忙敛衣往外面走去。 正院外吴姨娘披头散发的嚎叫着什么,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几乎都不能按住她,只能勉强将她按在地上。 “闹什么!”蒋华柔上前喝道,“还不快找绳子将吴姨娘给捆了,这样子像什么!”她如今做了王妃,说话做事都有了威严,底下人听了都不敢违抗,三下两下就将吴姨娘给捆了起来。 此时吴姨娘稍稍清醒了些,也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女儿,立即用尖酸刻薄的声音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咱们金尊玉贵的雍王妃!连自己亲娘都敢捆的小蹄子,你忘了你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攀了高枝儿了就敢在我面前扬威了!在人家面前还不是卑躬屈膝的伺候着,少在那里给我装什么尊贵!” 这般难听的话蒋华柔充耳不闻,只对旁边的小厮说道,“这等污秽的言语也不怕传到老爷耳朵里,也别让孙小姐听见,还不赶紧堵上她的嘴!”当小厮们三下五除二将破布塞进吴姨娘的嘴时,蒋华柔的脸上划过了一丝不忍。这到底是她的亲娘啊,可是她却做了那么严重的事情,自己必须这么处理。 “赶紧把吴姨娘送回偏院去,好好着人看守!还有,将今日看守偏院的人统统打四十大板!”底下小厮不敢有误,赶忙将挣扎不已的吴姨娘给带走了。这厢蒋南天已经有些疲倦的歇下的,蒋华柔寻思着回房也没有什么事情,便在回房的路上转到了二院,如今蒋孝威夫妇所住的地方。 蒋孝威此时并不在房中,只有柳清然一个人坐在房里,见小姑子来了便赶忙迎了上来。蒋华柔见柳清然脸上似有泪痕,掌不住劝道,“母亲去了有一段时间了,嫂子莫要伤心了。” 谁知柳清然身边的侍女嘟囔了一句,“哪儿是为了夫人,还不是因为孙小姐。”柳清然听了这话微微变色,刚要开口斥责却被蒋华柔给拦住了。姑嫂二人在房中坐下之后,蒋华柔轻声道,“嫂子,现在这里没人,有什么委屈你尽可跟我说。” 柳清然听了这话眼圈不由一红,她身边的侍女也是泼辣的性子,见自家小姐碍着情面不好意思开口,掌不住就替柳清然全部都说了,“这次小姐想着孙小姐无人依靠,想着将孙小姐给接回辽东去,自大回来了就天天去孙小姐房中看望,谁知孙小姐不领情就算了,还当着小姐的面儿把小姐亲手做的衣服给剪了。五小姐看看,这衣服可是我们小姐怀着孩子一针一线缝的,就让她那么给剪了,小姐实在难受。” 经她一说,蒋华柔也看见了放在一旁的衣裳,的确是针脚细密,用的也都是上好的料子。对于书鹤的古怪性子,蒋华柔也时有耳闻,只觉得是年幼丧母有些孤僻罢了,也没想到她会抗拒继母到如此的地步。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她嘴上仍然是劝道,“嫂子别多想了,书鹤年纪还小,日后慢慢教导着就好了。”这话蒋华柔说的毫无底气,毕竟书鹤今年已经六岁了,在母亲身边一直教导着,断断不可能不知道规矩。 冬雪有时尽(下) 蒋华柔的神色变化微变,难不成是母亲有了孙女太过欢喜,连素日的教导都已经忘了,结果教出来这么一个性子古怪的侄女? “华柔,你不用为我操心了,书鹤只是跟我不熟悉罢了,等熟悉了一切就该好起来了。”柳清然轻声道,她本就是豁达开朗的女子,嫁给蒋孝威之后在夫君面前自然是小女人的模样,但是为人处世都十分大方,书鹤这个孩子迟早会自己承认这个母亲的。 “小姐就会说这样的话,姑爷是大男人不管这些事,小姐就知道打断了牙往肚子里吞。到时候有什么委屈还不得小姐来承受!”那丫头牙尖嘴利的,半点不留情面。 蒋华柔沉吟片刻,说道,“嫂子,依我说书鹤她从小就在上京长大,要不这次你还是将她留在蒋府吧,毕竟辽东是边境重地,嫂子你身边也有孩子要照顾,恐怕精力上也应付不过来。父亲看到孙女,心情也能舒畅几分。孝文这两年是不能娶亲的,自然也不会有子嗣,这府里有个小孩子也能有些乐趣。”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势必得在这府里多呆一段时间,如果书鹤真的能习惯这样的日子,那我再回去也不迟。”听着柳清然的话,蒋华柔不得不感叹大哥好福气,能够娶得这样一个妻子。 见柳清然的情绪稍稍好了些,蒋华柔又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了。柳清然自然将她送到院门口才回来。蒋华柔便准备回自己的院子歇息。 “今日苏妃悄悄进宫去看小王子了,回来了没有?”走在路上,蒋华柔随口问着身边的常喜。 “皇后娘娘传话出来,说是要太后今日打算留苏妃用膳,用了晚膳再出宫。”常喜禀道。 蒋华柔点点头,径直向前走去,恰好此时走至花园外,正好看见蒋书鹤在奶娘仆妇的陪伴下在花园里扑蝶,蒋华柔本打算从身后过去看一看,谁知道一走过去,就听见了主仆二人的对话。她心思一转,便躲在了树丛后。 “奶娘,我想跟着爹爹去辽东,可我不喜欢那个女人!”蒋书鹤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声音却十分清朗。 “小姐,咱们又是何苦,您去了辽东还不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这柳氏不过是个继室,如何能跟您这原配嫡出的小姐相比呢!到时候您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柳氏就算是生了个儿子又如何呢!”蒋华柔听了这话脸都白了,却仍是耐着性子听着。 “可是祖母说她既然嫁给了爹爹,就是我的母亲,我应该好好孝敬她才是。”蒋书鹤话中有说不尽的疑惑,“我到底是该祖母的,还是听你的?” “论亲疏,奴婢可是从小就看着小姐长大的,奴婢可是全心全意为着小姐您啊!奴婢让您将她做的衣服大部分都给剪碎了也是为了给您壮声势呀!”这话说到这儿,蒋华柔总算是明白为何书鹤对柳清然如此冷淡了,原是这个奶娘从中挑拨离间才导致如今这个局面,这个奶娘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竟是这么爱挑拨。自己虽然已经嫁出去了,但是这种事情自然也不能漠视不理了。 她转身从树丛中走出,走到一众人跟前,轻声唤道,“书鹤。” 蒋书鹤转身一看,她初来蒋府的时候年纪尚小,对蒋华柔只有一点点的印象在,只知道这是自己的姑姑。 “姑姑听说,你要去辽东了是不是?”蒋华柔温言道,“能到你爹娘身边真好对不对?” 蒋书鹤嘴巴一撅,“祖父跟小叔叔都说很少,奶娘却说不好,我也不知道好不好。但是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她不是我娘!” “那是自然了,书鹤的亲娘已经走了不是?现在这个娘亲就是你的亲娘安排来照顾你的,因为她不放心你。你看,现在这个娘亲对你多好,还想着给你做新衣服,以后到了辽东她也会很疼你的。” “可是奶娘说,她是继母,不会待我好的。”此时蒋书鹤的声音里已没有刚才那么坚定。她原本就是小孩子心性,旁人说些什么都可能会相信,此时被蒋华柔一说立即就动摇了。 “姑姑不是说了嘛,她现在是你的娘亲,有哪个娘亲会对自己的孩子不好的。不信你现在跟着常喜去找她,跟她说你想穿她做的衣服,你去看她是不是很高兴。”蒋华柔三言两语哄得蒋书鹤跟着常喜走了,她心中也长出一口气。书鹤对柳清然的敌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这几句话只能起到一个调节的作用,之后要怎么做还是要看柳清然的了。 蒋华柔站起身来,转过头看着仍旧立在那里的奶娘,蒋华柔冷声道,“我记得你是书鹤到了上京之后才来的吧?” “回五小姐的话,正是。” “等着孙小姐回辽东之后,你就留在这府里伺候吧,你带着孙小姐也有几年了,就换个清闲点的差事吧。” 那奶娘不解其意,也并不知道蒋华柔刚才听见了自己所说的话,犹自推辞道,“奴婢跟着孙小姐惯了,还是安心伺候孙小姐才是!” “你想留在孙小姐身边?那怎么行!?我怎能让你这样的人教坏了我们蒋家的嫡孙女!好好地母女关系都让你给挑拨坏了!你若老老实实也就罢了,不然还想让我给你打发出去?”蒋华柔厉声叱道,又对着旁边几个仆妇说道,“这个奶娘从今日起就不准她太接近孙小姐,到时候孙小姐走了就直接给留下来。你们也管好自己的嘴,再有不三不四的话转到孙小姐耳朵里,都给我统统滚出去!”蒋华柔的手段脾气这府里的人还是领教过几分的,如今见她发火更是连连称是。 蒋华柔又训诫了一番方才离开,今日自己碰到的事情还真是不少,让自己的脑袋都有些乱了。家里倒是没什么让自己不放心的,就是娘亲她也定然会得到妥善安置,只是书鹤这边有点难办了,不过听闻柳清然在辽东府邸里调度有方,料理这些仆妇应该都不在话下。 处理完府中的事情天色也有些晚了,蒋华柔去父亲房中告辞之后便回了京中的雍王府,一进大门恰逢苏妃也从宫中回来了,一见到蒋华柔就忙不迭的上前扶住。 “不说太后要留你用晚膳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蒋华柔问道。 “本来太后是有这个意思来着,结果蒋婕妤来请安,太后似乎有事情要跟她说就把妾身给打发出来了。”蒋碧娇?听得这个蒋华柔眉心一动,京中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也能看出最近的事情都是冲着自己家来的,恐怕蒋碧娇最近也没有闲着吧。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而是继续问道,“见到佑旻了吗?他一切可都好?” “都好都好。太后还说她身子不好,恐怕要将佑旻送回来。王妃说说,这可是皇上的意思?”自己的儿子能够回来,苏妃自然是高兴不已了。 “太后既然如此说了,只怕皇上也就是这个意思。看起来皇上对咱们王爷最近的行为还算满意,否则断断不能送佑旻回来,你这番回去要继续劝诫王爷,万万不可再做出什么越界的举动。” “妾身明白。这番妾身能来看佑旻全都仰仗于王妃,自然惟命是从了。”这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正房里去。 早有仆妇准备好了晚膳,一见二人回来就伺候着二人洗手用膳,刚用到一半,有自云南而来的小厮求见。这是蒋华柔和郭舒雨专门用来传递消息的,虽然夫妻二人关系冷淡,但是有什么事情还必须要互相通气。她将信中内容看过之后,对苏妃说道,“还记得去年咱们来上京之前跟王爷闹得乱七八糟的那个小丁香吗?” “怎么?王爷又去找她了?”说到这个小丁香苏妃就一肚子气,舒雨生性风流,见过的各色女子不在少数,喜欢的也有不少。这小丁香就是当地最出名的艺妓,虽说是卖艺不卖身,但是这样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不能进府的,去年闹了一番之后也就消停下来了,却害得自己被舒雨骂了几次。 “王爷在外面给她置了个宅子,如今连女儿都有了,王爷说这孩子的生母卑贱,但是孩子却是皇家血脉,让你我回去把那个孩子给接回来,为了防止那个女人不让,王爷还说到时候可以将那女人给骗到外面去!” “王爷的打算可真好,到时候那女人找孩子可以直接往咱们身上一推,王爷什么事儿都没有,咱们倒成了恶人了!这样的血脉咱们如何跟宗正上报,难不成就明着写这孩子的生母是个妓女?” “左不过是个女孩,能折腾出来什么?府里没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随便给一个不就是了。我只担心的是,那女人能撩拨的王爷给她置宅子,日后进府也未必不可能!” 难敌春柳絮(上) 蒋华柔的话让苏妃脸色变了几变,如果这个女人真有这个本事那绝对不是可以小觑的角色,而且她知道蒋华柔在担心什么,好容易舒雨不再被忌惮,如果因为这个女人而影响了他的声名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了。 苏妃想了再三方开口说道,“王妃放心,妾身就算拼尽了王爷对妾身的宠爱也不会让这样的女人入府!”蒋华柔听了这话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自然可以以王妃的身份逼迫舒雨,但那只会让舒雨更加厌恶自己,加上苏妃的劝阻,只怕舒雨还能听几分。说来可笑,以前想的都是二人成亲之后白首不离,从来都没想过要跟他的宠妾联手。 又过了几日,蒋华柔终于将蒋家的事情处理完毕,这才有功夫进宫见一见蒋曦薇。如今蒋曦薇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但是却瘦了许多,加上如今已经显怀的肚子,看着十分辛苦。 蒋华柔自然是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姐妹相见有种分外心酸的感觉,蒋华柔还从未看过自家三姐这般模样,掌不住就红了眼圈。 “好容易进宫见我一面就不能开开心心的。”蒋曦薇安慰她道,“我就是闹了场风寒而已,如今已经好了许多,你回来一趟不容易非要这个样子吗?” 蒋华柔脸上划过两行清泪,很快就被她拭去了,“也是,我这一次回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姐姐呢。咱们都高高兴兴的才是。” “可是有件事我还得嘱咐你!”蒋曦薇摒退了旁人后对蒋华柔说道,“西南那边,万万不可以让蒋孝绍代替舒雨执掌军权,那就是在给长房增光助威。伯父近来闹了这么一通,只怕咱们两房之间的关系不会好多久了,咱们一切都得小心起来了。” “借机说到这儿我倒想起来一件事。听苏妃说寇家最近给王爷来了信,请王爷去陇西一趟,说是要悄悄的,不能让人知道。(.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陇西,甘泉宫!蒋曦薇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还未等她开口说话,胃部已经开始翻江倒海,早上吃过的东西全部都吐了出去,蒋华柔看着不免难受,掌不住问伺候在一旁的秀奴,“姐姐的身孕不都快七个月了吗,怎的现在还会害喜?” 秀奴也是一脸担忧,“白太医只说是小姐有孕的时候心气郁结,所以才一直不适,今天这样子还算是好的,以前有几日是吃什么吐什么的。” “白太医医术虽然高超,但对妇婴科并不擅长,这太医院里难道没有其他的太医了吗?”蒋华柔说道。 蒋曦薇摆了摆手,“宫里如今形势不定,我只能相信白太医。”近来,因着她有孕,郭舒炎来未央宫的次数少之又少,除了权妃之外,郭舒炎差不多算是雨露均沾,但是嫔妃之间总是有些不一样,这宫里的风头也时时发生着变化,蒋曦薇小心一些也是应该的。 见蒋曦薇精神不济,蒋华柔也不敢多呆,看着蒋曦薇回内殿歇息之后也就出宫不提。这厢瑜楚几个人又劝着蒋曦薇多少吃了些东西,胃里不适的感觉才稍稍好些。 但是蒋曦薇的心里却想着刚才华柔说的那件事,寇家人让舒雨去陇西,要知道甘泉宫就在陇西,而寇贞宜还在甘泉宫里活着!郭舒炎同自己说过,寇贞宜同母家之间的联系已经控制在他的手里,既然郭舒炎这边无动于衷,就说明寇家已经开辟出了一条新的通道。自己必须将这件事告诉郭舒炎,让他想办法阻拦住舒雨,否则舒雨一旦知道了生母还活在世上,那这些年太后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瑜楚看出蒋曦薇心里在谋算着什么,忍不住说道,“娘娘,您现在的身子实在不宜再多想别的事。mianhuatang.info白太医不是说了嘛,如果您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早产,到时候您和孩子都有危险。” “本宫知道,但是这件事本宫必须要跟皇商量一下。瑜楚,到建章宫去请皇上,无论用什么理由都要让皇上来一趟!”蒋曦薇的语气虚弱却坚定,瑜楚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往外面去了。 建章宫里郭舒炎没有多问什么,毕竟蒋曦薇最近一直在养身子,突然过来请自己过去必定是有事情要说,恰好手头事情已经处理完毕,瑜楚禀报完之后就来了未央宫。 一进内殿,蒋曦薇刚要从床上下来行礼就被郭舒炎一把给摁了回去,“可是又不舒服了,比朕前几日看着还要憔悴了几分。” 蒋曦薇勉强笑道,“这个孩子太活泼了些,臣妾被他折腾的什么都吃不下,所以才是这般模样,让皇上见笑了。” “薇儿哪里的话。”郭舒炎一脸宠溺的抚上蒋曦薇的脸庞,“朕没有关心你,是朕的过错。” 蒋曦薇无暇享受这一刻的温存,她定了定心神,将华柔今日告诉自己的那句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郭舒炎,果然郭舒炎听了这话也严肃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寇家又和寇贞宜联系上了?” “只怕就是这样,否则寇家缘何要让舒雨偷偷摸摸的去一趟陇西?这件事皇上不得不小心些。”为今之计是立即将寇贞宜处理掉,但恐怕郭舒炎不会这么做的,否则早在几年前寇贞宜就该没命了。 郭舒炎此时却没在想这个,他想的是自己派人提防再三,对寇家那边自己一直说寇贞宜仍旧住在宫内,可他们如今的行为显而易见是知道了寇贞宜在甘泉宫这件事,自己的影士居然没有发现这件事情!事到如今,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又是什么? 想到这儿,郭舒炎黑着脸对外面喊了一声,“玄素!”一道黑影应声而出,单膝跪地道,“皇上有何吩咐?” “江南寇家的人手给朕增上一倍,他们的行动事无巨细都要记录下来!”玄素领命而去,郭舒炎又转向蒋曦薇,“薇儿觉得,对舒雨那边该怎么做?” 蒋曦薇沉吟片刻,“能明面上阻拦舒雨去陇西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舒雨集结军队,出兵交趾。这样舒雨就无暇估计这边。”可是那样的话就是在给舒雨掌军权立军威的机会,也并非完美。 郭舒炎听了这话也沉默下来,他考虑的也正是这一点。可是无论如何舒雨绝对都不能和寇贞宜相见,那样会直接动摇朝中安稳,“如今最好的方法恐怕就是这个了。现在云南兵强马壮,舒雨也雄心勃勃,朕不如就给他这么个机会。” 蒋曦薇知道关于这件事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便向郭舒炎问道,“听说皇上准备将小王子送回到雍王府去?” “母后身子一直不好,更何况母后已经跟朕明言,你生下腹中孩儿之后,会带着这个孩子去通明寺祈福,碧娇会随侍前往,是在不宜带两个孩子。”郭舒炎说到这个神色也黯淡了几分,“朕知道你会难过,你放心,钦天监说了只要这孩子满了五岁,与你就无碍了,朕会立即让这孩子回到你身边。” 蒋曦薇低声道,“皇上有心了。” “过不了多久就是端午,朕今日看地方呈上来的进贡单子,西北那边要送来一尊用和田玉新雕的佛像,朕打算送到未央宫来,遍请后宫嫔妃来赏这尊玉佛,你这段时间一直心气郁结,也该有点事情让你开心一点。你这几天好好调养身子,到时候精精神神的出现在后宫嫔妃之前。”郭舒炎的举动无论如何都是在为自己考虑,自己是不会拒绝的。 赶在端午之前,在白太医的精心调养下蒋曦薇的身子也终于有了起色,虽然不见以往的丰腴之态,但也比之前差不到哪里去了。蒋华柔和苏妃在上京城又待了几日,太后果然将佑旻给送出了宫,在此之后蒋华柔便带着高兴不已的苏妃动身回云南。 在她们动身之后不过三日,郭舒炎向云南下发明旨,命郭舒雨即日点兵,择日大军开拨征战交趾。云南这边的粮草已经准备多时,他自己早就等待多时了,得了这个命令自然乐不可支,立马就准备了起来。 边境准备的如火如荼,宫里也忙碌了起来。地方进贡的节礼纷纷入宫,殿内省忙着给各宫各院分派东西。最好最上等的东西除了送到隆福宫和未央宫之外,统统送进了永乐宫,现在宫里面的人都知道,这后宫里除了太后和皇后之外,最尊贵的就是这位权妃娘娘了。 端午当日,权妃盛装出席,一袭玫瑰红齐胸长裙,配上相近颜色的外杉,衣领袖口都是繁复的花朵。灵蛇髻上闪闪发光的夜明珠衬得她珠光宝气。她本就长得极美,配上鲜艳的衣衫就更上一层楼了。 比起她来说,蒋曦薇一身正红色齐腰襦裙就显得黯淡了许多,不光是她这宫里所有嫔妃跟权妃比起来都逊色了不少。好容易被放出来的卢才人见到权妃有孕却仍是这般红光满面,颇有些酸溜溜的说,权妃肚子里肯定怀的是个女孩。 权妃对这些话自然是毫不理会,这一次她的位置再次被提前,排在了兰妃与庄妃上首,宴席间和郭舒炎时不时的目光相交更是让众人嫉恨不已。 难敌春柳絮(中) 歌舞才进行到一半,底下几个孩子就已经坐不住了,在得到母亲的允许之后纷纷离席到未央宫的花苑中玩耍,身后还跟着一众宫女仆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佑洺和望月、佑弘几个年龄相近又时常相见,故而一出来就玩到了一起,就连三岁多的雪柔也看着好玩,挣脱了奶娘的手,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加入。佑盛比弟妹大了不少,但仍是有些歆羡的看着弟妹在花苑里玩耍。他平常和弟妹的接触太少,此时想加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加入。 望月一转头看见了佑盛,也不由伸出手来软软道,“大皇兄,咱们一起玩吧!”采荷在一旁也鼓励着佑盛,他便也没有犹豫,很快加入到了弟妹玩耍的队伍中。 随风一如既往的待在奶娘身侧,她的病情如今已经平稳了很多,轻易不会发病。但是为了稳妥起见,奶娘仍是将她拘在身边。 “好了,一会我回去陪你玩翻花绳还不行吗?今日是好日子,别不高兴。”玩的开心的佑洺并没有因此忽略妹妹,抽空安慰道。 随风撇撇嘴也不说话。佑洺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兼之玩的正开心,也就不再安慰随风,投入到了游戏之中。几个孩子玩捉迷藏玩的热火朝天,就连伺候在旁边的仆妇也不禁将目光更多的投到了游戏之中,一点也没发觉随风被外面的铃兰花给吸引走了。 过了有一会儿,佑盛被望月抓到,几个孩子都拍着手笑着,佑洺转头随便一看,登时脸色就变了,“随风呢?!”出来玩的时候母妃千叮咛万嘱咐要看好随风,怎么一转眼随风就不见了。 跟着的仆妇也着急起来,连忙开始四下寻找起来。消息传进宣室殿的时候,贤妃登时就脸色煞白,站起来也是摇摇晃晃的,被兰妃一个箭步上前给扶住了,“夕颜,快点扶住你家主子!” 蒋曦薇听了这个消息也是惊诧无比,连连吩咐未央宫的人赶快去找。[.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今日是端阳家宴,未央宫里的宫女内监不少都来伺候宴席了,恐怕花苑里当值的宫女不会有太多,若是让随风走到柳树那边去,后果不堪设想。 贤妃拼命站起来,推开夕颜向外走去,她无论如何不放心,一定要亲自出去找女儿才行。郭舒炎也坐不住了,又见蒋曦薇也要往外走,赶忙劝道,“薇儿,你有孕在身,还是不要劳动了。” “臣妾无碍,现在重要的是随风。”蒋曦薇温言道,“皇上还是赶快去陪着贤妃姐姐吧!”正说着卫连几步窜了进来,“禀皇上,皇后娘娘,找到楚国公主了,就在池水边。”此话一出,就连蒋曦薇的脸色也变了几分,众所周知,未央宫的湖水旁种了不少柳树,现在又正是柳絮纷飞的时节。 “赶快去看看。”郭舒炎也顾不得许多,抬步就向外走去,众人见状也都三三两两的跟了出来,谁也没有注意到,弥心在这个时候悄悄进了宣室殿,在权妃耳边嘀咕了几句。 众人赶到湖水边的时候,随风已经脸色发紫的躺在湖水边了,佑洺被唬的大哭,被赶来的夕颜一把搂在怀里。随侍的太医也在连连催促人将药给端上来。贤妃见到女儿如此模样,上前将随风抱进怀中,“随风,随风,你别吓母妃呀!” “贤妃娘娘,请将公主放下来,让公主能顺畅呼吸。”太医劝道,又见随风状况不对,连忙预备施针,只是随风的状况实在让人担忧,压根都喘不上气。 这个女儿虽然不如望月那般受自己宠爱,但亦是自己的宝贝,郭舒炎看到此番情景掌不住吼道,“公主身边的人呢?!” 奶娘和茗儿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郭舒炎怒斥道,“好好地你们怎么离了公主身边,不是让你们不能离了公主的身吗?” “奴婢们看着皇子公主们玩的开心,一时没有注意到公主跑开了,奴婢有罪,请皇上责罚!”茗儿请罪道。 郭舒炎听了这话挥了挥手,暂时顾不上这边。身后除了蒋曦薇贵妃兰妃陪在旁边,其余嫔妃都远远的看着,这时候皇上必然心情不好,若是自己显得太过着急反而会让郭舒炎厌恶,这个道理她们都懂。 不知过了多久,贤妃的低低的哭声从那边传来,身边太医跪伏于地说道,“皇上节哀,公主吸入柳絮过多,已经…已经窒息而亡!” 蒋曦薇身子微动,差一点就站立不住,好好儿孩子怎么就被吸进了柳絮!?蒋曦薇的神色已经肃穆起来,对郭舒炎低声道,“皇上,此时要先理好随风的后事,臣妾会尽心的。” 郭舒炎的手抚上蒋曦薇的肩膀,“薇儿有心,只是你这几个月身子一直不好,随风的后事还是交给兰妃去吧,你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只是第一次帝后在外人跟前如此亲密,让众人的目光顿时投向了蒋曦薇。 那厢贤妃已经止住了眼泪,硬撑着将随风小小的身体搂进了怀中,她将随风抱了起来,走到帝后二人跟前,轻声道,“请皇上娘娘容许随风体体面面的离开,臣妾先带着她回长秋宫了。” “也好。”郭舒炎伸出手轻轻抚摸女儿的脸庞,“让朕的女儿清清白白的去吧。”之后贤妃怀抱着随风,在众人各异的眼光中走出未央宫去。 随风的死被定为意外,是宫女仆妇的不精心,郭舒炎本欲狠狠责罚,但是贤妃一再请求要为随风积阴德,最终茗儿和那名奶娘都只是被赶出宫去。贤妃到底心善,传出话去让父兄好好待这二人。 最终随风被追谥为思,号楚国思公主,最终和她那个早逝的兄长葬在了一处,让他们在那个世界也能有个依靠。贤妃好容易好起来的身子再次病倒在床,而且似乎又比以前严重了许多。 郭舒炎的心情也不好,引得后宫嫔妃纷纷换上颜色浅淡的衣裙,以免在此时惹怒皇帝。唯有永乐宫例外,权妃在宫里穿着一身绣着玫瑰花纹的衣裙,捧着新贡的花茶在享受弥心的按摩。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让蒋曦薇她们什么都没察觉出来,做的真利索。”半响,权妃悠悠道,“也苦了这半年里每次宴会你都紧盯着那孩子了。” “是娘娘的计策好,咱们等了半年,无论什么时候公主单独一人,奴婢都有不同的方法下手,还是娘娘明智!” “她死了好歹还有个谥号,本宫的儿子去的时候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既然她们家跟本宫儿子的死有关系,本宫就绝对不会放过她!”权妃放下茶盏,脸上也有些凄绝的神色,“若没有这个孩子,恐怕皇上现在都不会多理会我了!” “娘娘说的哪里话?宫里谁人不知咱们娘娘最受宠。娘娘现在就安下心来,好好给皇上再添一个小皇子。左不过太子才四岁。”最后一句话弥心是试探性的,且看权妃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权妃听了这话收起脸上凄绝的神色,“你这话说的有些道理。果然你比言年会说话许多,本宫就不耐烦听她那些忠言逆耳,连句好话都不会说。” “言年姑姑也是为娘娘好的。”弥心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也就不再开口了。 长秋宫里现在是一片死气,蒋碧娇早找了个由头迁了出去,这宫里如今只有贤妃和她身边的人了。 随风的尸身被送走之后,贤妃就闭门不出,宫里一应事务都交由夕颜处理。别的事情都还好,只是小小的佑洺却如同离了巢的孤雁一般,有些孤苦无依的意味。郭舒炎的关心一直在这边。贤妃身上,而且此时郭舒雨已经在边境开战,每天有无数的战报送回来,他也实在无暇顾及。 此时的佑洺不能去找母亲,父亲也无暇关心自己,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而且在他的心里,总有一个想法,是自己玩的太过投入才没有及时发现妹妹走失了,母妃明明嘱咐自己看好了妹妹,若不是自己玩心太盛妹妹就不会死! 到底是夕颜发现佑洺情绪的不对劲,想办法将佑洺送到了未央宫去,觉得有小孩子陪伴佑洺就能好受许多,只是蒋曦薇就算对佑洺再关心也抵不上母亲的安慰。无论望月和佑弘如何邀请,佑洺都不会加入他们。 “皇兄,你为什么总是不开心呢?”望月总是忍不住问道,终于有一次佑洺也烦了,没好气道,“随风也是你的妹妹,她走了你难道不会伤心难过吗?为什么天天都想着玩呢?不过也是,这种感觉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望月听了这话愣了片刻,原本浮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半响望月才说道,“我们也要失去一个弟弟了。母后肚子里的弟弟不也要被皇祖母带走了吗?皇兄,我知道你的感觉。”此时就连身边的宫女仆妇也多多少少能感觉到这两个孩子的悲伤。 难敌春柳絮(下) 望月的眼睛里渐渐涌上了泪花,“至少随风不会管别人叫母妃,母后肚子里的弟弟却要管别人叫母妃。”这些事情蒋曦薇自然不会对几个孩子提起,但是皇室子女懂事的早,望月也不例外,平素耳中也能听到一星半点,自然就都明白了。 冬槐忍不住俯下身来,“公主……” “没事!”望月伸手将已经涌出来的眼泪拭去,“这些事情姑姑不能去跟母后说,不然母后又要伤心了。”她又扯着佑洺的衣角说道,“皇兄不能总是这个样子,你也是贤母妃的孩子,贤母妃一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如果你一直这样子,贤母妃的身子肯定不会好了。你要是心情不好,我就改天再来找你玩。” 回未央宫的路上,望月一个人不声不响的走在前面,一点也没有往日的活泼模样。冬槐紧紧跟在后面却不知道是否应该找个话题让望月开心一点,否则一会儿回了未央宫会被皇后娘娘发现的。 就快走到未央宫的时候,望月忽然停了下来,她望着不远处未央宫的大门,低声向冬槐问道,“姑姑,我真的不是母后亲生的吗?” 冬槐愣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跟望月说明这件事情,这件事本就是未央宫里决不能提起的秘密之一。 “庄妃娘娘说过,我是宣正十年元月出生的,可母后在那年四月份才入宫为后,我怎么都不会是母后亲生的。” 冬槐身子一顿,难道是自己再一次疏忽了,才会让庄妃再一次抓住机会给公主灌输了这些不能提起的话?此时她不能再装作没听见,她只能蹲下身子问道,“公主怎么想起来问这些事情了?”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贤母妃最近太伤心,都不怎么肯理会大皇兄了。你说若是皇祖母真的把小弟弟带走,母后会不会也伤心到不理我,我还不是母后亲生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怎么会?皇后娘娘对您的疼爱一点都不必对太子和六皇子少。公主,您是由皇后娘娘亲自从隆福宫里抱回来的,从此之后视若亲生。若说为什么皇上不让庄妃娘娘来抚养您,那奴婢可以告诉您,皇上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您作为嫡公主的尊严。”冬槐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望月听不听得懂,但是看着望月那双和小姐一模一样的眸子,她坚信,公主也是和小姐一样聪明的。 望月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可庄妃娘娘为什么还会说,是母后强行抱养了我,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 冬槐笑了一笑,“这话公主信吗?如果皇后娘娘是为了这些原因也压根不会让奴婢来伺候您,直接把公主丢在未央宫的角落里不就可以了,只要吃穿用度不缺就没人会说什么。哪里还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望月点点头也不再说话,向前面的宫门走去,冬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小跑两步,跟紧了望月。这时候早有人进去通传,说是长公主回来了,不多时,蒋曦薇便出现在椒房殿的门口。望月老远就看见了蒋曦薇,此时她好像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怀疑,径直跑向蒋曦薇,“母后,你怎么出来了。” “母后半天都没见到你了,正好也就出来走走,今天出去玩的可好?”蒋曦薇如今挺着肚子不能抱她,只能牵着望月的小手往内殿走去。母女两人在榻上坐下后,又有宫人端上望月喜欢的吃食。 “这是今天秀奴给你新做的,你别吃太多,一会儿该用午膳了。”蒋曦薇并没有发现女儿情绪上低落,依旧是那般温柔的说道。 望月今日没什么心情吃东西,她抬起头怯怯道,“母后,我能挨着你一会儿吗?”见蒋曦薇没有反对望月便被人抱到了蒋曦薇身边,她紧紧的贴着蒋曦薇,双手也竭尽所能的搂住蒋曦薇,“母后,今天望月去长秋宫,看见大皇兄好可怜,贤母妃很伤心,都顾不上大皇兄了。” “你也怕以后母后因为什么伤心而不理你是不是?”望月的小心思被蒋曦薇一语猜中,她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紧紧依靠蒋曦薇不说话。 “你放心,你贤母妃是因为身子不好才顾不上佑洺了,母后定然不会这个样子。这几日你大皇兄恐怕心情也不好,你先乖乖的,等他缓过这个劲儿来就能跟你玩了。”蒋曦薇软言安慰道。只是望月刚才的话让她也不禁担忧起贤妃来,从随风发病开始,贤妃的全部重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如今随风夭折贤妃伤心是正常的,只是难免会冷落到了佑洺,而且这么长期伤心下去对贤妃的身子也不好。 望月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被蒋曦薇三言两语哄了几句便不再纠结于刚才她同冬槐说的那些事情,而是高高兴兴的跑到偏殿找佑弘玩了。蒋曦薇想着贤妃那边的事情也不容等待,便吩咐瑜楚去请兰妃过来。 蒋曦薇请兰妃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兰妃能够去长秋宫好好劝劝贤妃,蒋曦薇说自己只有一句话,这没得已经没了,她总要顾着还活着的。 “从随风发现这病开始,贤妃姐姐就一直未曾安心过,总是担惊受怕的。恐怕这几年来佑洺也深受影响,毕竟贤妃姐姐对随风太过在意难免会忽略了佑洺。” “本宫怕的也是这个,随风是跟着佑洺他们玩的时候出的意外,贤妃姐姐总是这么伤心只怕会让佑洺觉得是他的疏忽才导致的如今的一切,没得让他这么小就有负担。” 兰妃忍不住叹了口气,“姐姐也是因为当年失去过一个孩子。我至今都记得皇长子早夭之后,原本身子硬朗的贤妃姐姐顿时就病倒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好过。这件事就交由我来做吧,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养好身子。”因着彼此熟悉,兰妃的口气也没有那么恭敬了,“好容易才让太医把身子调养过来,别再伤了自己。宫中的事情有我和丽贵嫔打理呢,” “说到这儿,本宫还要多谢你,多亏是你在管着宫里的事情,否则换了左贵妃,这宫里的用度还不知道要多出几倍呢!” 说到这儿,兰妃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嘲讽的表情,“左贵妃还算好的,左不过是宫里宴会的用度大了些。我这几个月查阅各宫用度,贞嫔和瑛嫔份例都超了,什么东西都是挑三拣四,殿内省都头疼了,左贵妃也不管管!” “她心中现在只想着该怎么让佑盛更好,怎么比太子更有优势,她又怎么会去管这两个人呢?”蒋曦薇此话一出,眸中闪烁出了两道精光。 兰妃面上悚然,“左贵妃有那方面的打算?” “先后去世的头一个月里,她是继任皇后的最有利人选,凭白被我抢了正宫之位,她如何会善罢甘休。不过如今你管着这后宫的事情,贞嫔和瑛嫔的事情你就多费费心。”二人又闲话了几句,兰妃这才起身回宫。 之后兰妃去了长秋宫之后,也不知道兰妃到底跟贤妃说了些什么,好歹贤妃不再闭门不出,也没有之前那么伤心了。兰妃又寻机减了贞嫔和瑛嫔夏日的用度,二人虽有不满但毕竟自己超了份例,也不敢前去评理,只能就这么罢了。 一进六月,蒋曦薇和权妃的产期便临近了,宫里便开始忙着准备这二人的生产之事。不过未央宫只布置了产房,而摇篮玩具统统都被送到了蒋碧娇如今住的馆娃宫,太后已经下了懿旨,蒋曦薇的孩子一出生就会送到馆娃宫去,即将得子让蒋碧娇好不得意。 看着馆娃宫里布置一新的房间,蒋碧娇不禁想起自己刚入宫的时候。从前是她太蠢,以为有着皇帝表妹的身份就能轻而易举成为这后宫的宠妃,后来自己被冷落,母亲进宫评理却被姑母羞辱,她渐渐才明白这一切原来都没有这么简单。而后她和蒋曦薇虽然时不时的会联手做一些事情,但自己一直都抱着要将她打下去的想法,但是却一直将这个想法深埋于心底,不让外人知晓。 后宫嫔妃立足的最大保证就是子嗣,既然自己暂时不会有孩子,那么就来养蒋曦薇的孩子,这样的话,恐怕蒋曦薇心里会很不舒服吧。 “蕊儿,去吩咐小厨房,就说我今晚想喝胡辣汤,多放些醋。”蒋碧娇再一次检查过那些东西之后,随口对侍女说道。 “小姐,您这几日已经喝了好几回胡辣汤了,回回都让多放醋!”蕊儿好像要告诉蒋碧娇什么,又补充道,“您上个月的癸水又没来!” 蒋碧娇猛然转身,“你的意思是……?”难不成表哥那次意外的召幸让自己有了孩子?不可以,这孩子怎么可以这时候来,自己好不容易才做了一件让蒋曦薇难受的事情,姑母说了一旦自己有了孩子,就必须把蒋曦薇的孩子给送回去。不可以,坚决不可以!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让太医来给您看看!”蕊儿说着就要向外跑,刚跑了两步就被蒋碧娇给叫住了。 “等一下!不用去请太医了!” 难舍掌上珍(上) 蕊儿的脚步被生生的止住了,她有些奇怪的看着蒋碧娇,小姐不是日思夜想的想有个孩子吗,如今有了孩子是好事,怎么还不让自己去请太医了呢! “从今儿开始,我的饮食你都给我看着,有什么不利于孕妇的统统不要送进来。但是此事在我跟着姑母到通明寺之前,谁也不许提起!连爹娘都不可以!明白了吗?”蒋碧娇一番疾言厉色,唬的蕊儿连连称是。而蒋碧娇则心满意足的抚摸起自己的肚子,姑母对外说这孩子五岁之后才能回到蒋曦薇的身边,那么自己就这么拖着,就算自己有了孩子也不会让蒋曦薇轻易如愿的。 很快,六月二十,权妃在永乐宫产下一名女婴,由于在此之前永乐宫上下都觉得权妃仍会一索得男,故而这个小公主出生之后让众人都不免郁郁,就连生母权妃亦是失望不已。长久以来,郭舒炎对她的宠爱已经让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她很希望自己能够再生一个儿子,这样才能够让自己和远方的母亲兄长地位更加稳固,小公主的到来打碎了她的希望,因此她甚至不愿意多看这个孩子一眼。 言年虽然失望,但是对这个孩子却是投入了更多的精力,上次小皇子的事情让她认识到在这宫廷里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见言年如此关注这个小公主,权妃正好乐得打发她去照顾这个孩子,省得言年天天伴着一张清水脸在自己身边。 最终,小公主的封号被定为巴陵公主,小字郁香。郭舒炎对这个女儿也并没有前几个孩子那样关注,除了看望权妃之外,对这个孩子也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弥心却在暗自庆幸这个孩子是个女孩,所以最终得以免遭她兄长的命运。 七月初七,蒋曦薇也开始阵痛,隆福宫太后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便直接派了卫嬷嬷过来,方便蒋曦薇生下孩子之后就将孩子带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蒋曦薇不是初产,这个孩子生的十分顺利,才不过两个时辰,内殿仆妇便出来禀报说皇后娘娘顺产了一位小皇子。卫嬷嬷听闻便带着奶娘诸人进内殿去接小皇子。卫嬷嬷已经设想到蒋曦薇的反应,故而进了椒房殿后就将奶娘她们留在外间,自己独自一人进了内殿。 一进内殿卫嬷嬷不由愣住了,原本应该很疲倦的蒋曦薇此时看起来精神尚算不错。她被人扶起来,胸前衣襟解开,风光尽显,而小皇子正蜷缩在她怀中啜着奶。 “嬷嬷再给本宫点时间好不好?”蒋曦薇轻轻道,语气中已经含了抹恳求的意思,卫嬷嬷叹了口气,便垂手立在那里不动了。 “这孩子比他两个哥哥都有福气,还能吃到亲娘的奶。”蒋曦薇一开口,眼泪就已簌簌的落了下来,滴在孩子的脸庞上,“去了馆娃宫也要这么有福气,这样母后才能放心呐!” 卫嬷嬷趁人不注意拭去了脸上的泪珠,“娘娘放心,奶娘是蒋尚书亲自选出来了,一定会尽心照顾小皇子的,您也别多想,等到这孩子满了五岁,就能回到您的身边了。” “五岁?那时候他还知道我是他的母亲吗?”蒋曦薇抬头望了一眼卫嬷嬷,之后再次看向怀中的孩子,“一定要记得,这是母后的味道。” 很快小皇子吃饱了奶水满足的睡去,卫嬷嬷见状便上前轻轻的将襁褓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抬首望见蒋曦薇眷恋而不舍的目光,卫嬷嬷心下大为不忍,她微微俯身,在蒋曦薇耳边说道,“太后不日就将动身前往通明寺,有什么事情奴婢会让卫连来告诉娘娘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至于奴婢和卫连的关系,请您养好身子之后再行追究。小皇子奴婢这就抱走了。”说罢好像生怕蒋曦薇反悔一般,卫嬷嬷抱着小皇子迅速的走出去。随着卫嬷嬷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蒋曦薇的身子登时软了下来。刚才自己明明是用尽了力气,但是为了让多看一眼儿子所以才硬撑着起来的,现在孩子被抱走了,她就再也撑不下去了。 瑜楚她们见状赶忙扶着蒋曦薇躺下,又按照白太医的要求服侍着蒋曦薇喝下了补身的汤药。此时郭舒炎也从前朝赶了回来,一进来就看见蒋曦薇憔悴的模样。 蒋曦薇见到他也没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神色之中是浓浓的悲伤。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亦是自己在深宫中的依靠,但是此时自己却无法确定这个男人能否让自己依靠。 “别哭,这孩子迟早会回到你身边。舅父给你的屈辱朕都会一一还给他们。薇儿,养好自己的身子,佑弘他们都还需要你,朕也需要你。” 之后太后好像生怕蒋曦薇反悔,小皇子出生才不过五日就太后准备动身前往通明寺,特别要求蒋碧娇和小皇子随驾。白太医曾经进言,小皇子尚未满月恐怕不宜车马劳顿,可是太后这次就像铁了心一般坚定的出发了,连小皇子的名字都顾不上取,还是郭舒炎定下了佑平这个名号之后前去告知太后的。 郭舒炎的心情也不是很好。他并不喜欢蒋碧娇,纳她入宫是为了安抚舅父,但是舅父似乎又开始得寸进尺了些,母后这次也好糊涂。他们明着暗着的将薇儿的孩子给夺走,难道就不怕自己发现吗?! 此时蒋碧娇却顾不得这些,因为刚在通明寺安顿几日,她晨起的一次呕吐让太后对她起了疑心。随行的太医号脉之后也证实了太后的想法。而蒋碧娇想要隐瞒这件事的做法让太后也大为光火。 “你好大的胆子!哀家不是跟你说好了吗,一旦你有了孩子,这个孩子都必须送回皇后身边!难不成你还要替皇后养着孩子?” 蒋碧娇把心一横,说道,“就算碧娇隐瞒身孕只是有错,但是这一切都是为了咱们长房。姑妈想想,算上佑平,皇后都已经有三个儿子了,这样的地位假以时日我们该如何撼动?咱们对二房的态度姑妈是知道的,要让他们得了势哪还有咱们的好果子吃?!只有将这个孩子拢在咱们身边,一方面可以削弱蒋曦薇的气势,一方面也让她有个忌惮,毕竟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太后叹了口气,“这样也就算了。但是哀家准备在这通明寺带上一年半载,当初说让你陪我也不过是戏言,谁知道你就这么跟着出来了,还有了身孕,到时候路途颠簸难免会惊到你的胎气。” “姑妈不必担忧,碧娇已经决定陪着姑妈,姑妈什么时候回宫碧娇就什么时候回去!” 太后一脸惊诧,“这是佛门圣地,难不成你要在这里生产?且不说这个,你太久不回宫里,难道不怕皇上忘了你?!” 蒋碧娇一脸的坚定,“碧娇有信心这一胎会是个男孩!如果碧娇这时候回去,蒋曦薇恐怕恨我入骨,难免会处处难为我。皇上对我也有不满,只怕也会帮着她,那我这个孩子的安危怎么办?再过一个月碧娇会将有孕的消息告知皇上,而且不会回去,皇上必然会让我去晋阳宫待产,到时候我就安心在晋阳宫将孩子生下来,好好的教导他。到时候回宫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太后见蒋碧娇已经想的如此长远,便也不再说话,只低声说了一句,“那你好好待佑平!”就再也不说话了。 这厢蒋碧娇和太后达成了共识,而未央宫里,卫连正跪在地上跟蒋曦薇诉说着自己当初改叫卫连的原因。 “奴才自小就没见过母亲,后来父亲去世之前告诉奴才说,奴才的母亲是在宫里当差的,要奴才过不下去了就进宫找母亲。还说当年他和母亲相约,奴才的小名就叫卫连,奴才一进宫就能让母亲知道了。奴才初进宫的时候有些憎恶母亲,所以一直没有改这个名字。上次奴才被诬陷,觉得娘娘身边危机四伏,如果奴才能和母亲相认对娘娘也有好处,所以就将名字改了过来。卫嬷嬷果然来找了奴才,告诉奴才她就是奴才的亲生母亲。此事奴才一直没有说出来,恳请娘娘降罪!” 听了卫连这么一大串的述说,蒋曦薇原本以为自己会因为卫连的隐瞒而生气,但是与此相反的是她心里有些欢喜,毕竟卫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至少能够时时给自己传回佑平的消息,而且这些年卫连在自己身边也是忠心耿耿的。 “罢了,起来吧。本宫不怪你,你还是未央宫的掌事内监,本宫从始至终的都很相信你!”蒋曦薇温言道。 卫连听罢此言,连连在地上叩了几个头,“奴才谢娘娘恩典!”正说着,外边忽然传来了似有似无的丝竹声音。 “外面在闹些什么?”蒋曦薇头上勒着抹额,有些不耐道。秀奴应声出去看了看,回来之后也小心翼翼道,“今日是巴陵公主的满月礼,权妃娘娘请了后宫之人到永乐宫赴宴,丝竹声就是从那边传过来。” 难舍掌上珍(中) 那丝竹声就好像有魔力一般,似乎似有但是却十分准确的传到椒房殿里面,那乐声自然是喜庆无比的,此刻在蒋曦薇听来却是十分刺耳。因着佑平被太后带走,自己早就告知六宫不会为佑平举办任何宴会,未央宫里可以说没有任何庆祝的意思,而权妃却一反常态,为巴陵公主办了一场如此盛大的宴会。 “她以为自己是谁,办这么大的宴会也就算了。还明面上说小姐身子不好就不请小姐去赴宴了,真真是狂妄自大!”香儿在一旁嘟囔道。 “就算她请了,你觉得本宫会去吗?”蒋曦薇眼眸一扫,“阖宫现在都以为我身子不好,那我就让她们看看,我的身子到底是如何了。对了,太后那边怎么样?” “一切都好。蒋尚书找的那名奶娘十分机灵,每每都能和卫嬷嬷接上头,小皇子那边的消息也就时时能传过来。而且太后出宫,将弥心那条线交给了娘娘,娘娘也能够好好看着权妃了。” 蒋曦薇叹了口气,“我还真没想过,这几个月爹爹是居然能买通卫嬷嬷,毕竟她伺候了姑母那么多年,这件事细究起来也得感谢卫连。对了,今日权妃设宴,皇上去没去?” “皇上不过略坐了坐,说是头疼就上内殿歇着去了,现下权妃正带着一众娘娘小主观赏百济歌舞呢!”秀奴回道,她刚才出去打探,自然是将事情打探的一清二楚。 蒋曦薇轻声一笑,“她过得如此潇洒,我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了。”就算郭舒炎是假装宠爱权妃,就算自己要百般迁就这件事,权妃也绝对不能触及自己作为皇后的底线,而自己也必须要确定一下郭舒炎的底线在那里,这样也有利于自己做些事情。 后宫之中除了蒋曦薇、左贵妃和贤妃之外,权妃便是这后宫最尊贵的人,那一日除了这三人外,她将后宫所有嫔妃尽数邀请到了永乐宫,宴席摆的十分隆重,厨子、歌舞均是她从百济带过来的人,那种不同于大秦的举手投入让后宫嫔妃啧啧称叹。就连兰妃后来也不由跟蒋曦薇说,看权妃那个样子,才知道贞嫔那样的世家贵女不值一提,连权妃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娘娘不知道,她们百济用膳的时候摆的盘子都是小巧玲珑的,每个里面大概也只有一两口的分量,但是式样却多得很。而且那盘子还都是金盘子,看得出权妃是费了心的,就这一场宴席,恐怕她一年的年例都不够用!”兰妃轻摇手中的团扇,“虽说金盘玉箸也不是没见过,可像她这样一次拿出来这么多的还真是少数。” “百济翁主自然妆奁丰厚。皇上有什么反应没有?” “皇上倒也没说什么,那日也不过是在席上坐了一坐,后来第二日皇上到钟粹宫去,我随口说了句权妃的宴会办的不错,皇上好似嘟囔了一句她弄这些有什么意思!我也没敢往下问。” 蒋曦薇眉心微动,权妃的举动显而易见是在确立她在后宫的地位,郭舒炎会嘟囔这一句证明对她的行为是有些不满的。但是这些还不够,自己还需要做点什么来验证郭舒炎的底线。 还未等蒋曦薇想好该如何试探郭舒炎的底线,一个偶然的行为就让蒋曦薇发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次佑弘去上林苑撒欢结果巧遇权妃,结果言年为权妃选中得花恰好也是佑弘喜欢的,权妃也并没有将将花让给佑弘,便弄得佑弘哭闹了一会儿。这事原本不是什么大事,结果当夜郭舒炎驾临永乐宫时,权妃向他提起了这件事,话里话外带着些对佑弘的不满,还不小心说了些什么三岁看老的话,竟引得郭舒炎拂袖而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是权妃入宫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不仅六宫瞩目,更让权妃寒心。 一连数日,郭舒炎不仅不再召幸权妃,就连权妃主动求见亦是不予理会,引得权妃颇为郁郁,她不想看言年的清水脸又觉得弥心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将朴秀成请进了宫。 言年和宫外一向是有联系的,朴秀成自然早就知道了权妃这两日的事情,故而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对着权妃说了一句,“翁主是被宠爱傻了吗?” 权妃一愣,朴秀成一向对自己是恭恭敬敬,从来没有这么暴躁的时候,可她的脾气一向也不是很好,直接吼了回去,“我叫你进宫来是帮我想办法的,你要是来给我添堵的就走吧!” 朴秀成一屁股坐下,颇为不耐道,“最近我一直在联络一些大臣,他们都是在朝中能够说得上一些话的,我还指望着早点买通他们,好在朝中为庆元君说话呢!好容易上次王世子做了些了不得事情,这边对他不满的人大有人在!我在外面都忙死了,你还非要给我添乱。” 权妃此时远没有刚进宫的时候那么冷静,她已经开始在乎郭舒炎对自己态度了。朴秀成看到她这个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翁主,你可知道,你说的话已经触及到了大秦皇帝的底线了?” “这话怎讲?” “首先太子是国本,是保证大秦稳定的根本,有他在就是稳定朝纲的根本;其次,他的母亲是蒋曦薇,是中宫皇后,也算是皇帝宠爱的人。这两点就已经决定了太子的地位无与伦比,而且皇帝对他也很宠爱。你在他面前说太子的不是,而且还指摘他日后不会有大出息,你说皇帝该不该生气?” 权妃颇有些不服气,“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谁知道皇上就会上心了。再说了,我说的也是实话,我也算是她的庶母,难道他就不该尊敬我一点吗?” 朴秀成闻言冷笑,看起来权妃真的是被宠爱久了,连自己的身份地位都忘了,“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他为何要尊重你?你忘了在百济你在王世子面前是何等的卑躬屈膝,又跑来这边要你的尊贵!” 权妃气的脸色发白,“要是郁香是个皇子,我还用在这里发什么愁!” “这样的话翁主以后就别说了,总之太子不是你想撼动就能撼动的!你现在当务之急是挽回皇帝的心,否则时间久了传到百济去,我跟王上也不好交代。” 权妃冷哼一声,“我看你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吧?行了,你走吧我知道了。”之后三言两语就将朴秀成给打发出去了。 权妃惹怒郭舒炎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后宫,其实不用传也瞒不住了,在此之前郭舒炎从来没有连着超过三日不去永乐宫的。 彼时蒋曦薇已经出了月子,所幸这段时间身子一直可以在调养,终是有所起色,中秋节之后蒋曦薇便恢复了晨昏定省。 此时的蒋曦薇心境与一年前大为不同,就连妆饰也发生了些变化,变得比以前威严了许多。有些人一见到蒋曦薇就不由心生恐惧。 恢复晨昏定省的第一日,权妃姗姗来迟,身上的衣衫和发上的首饰摇摇曳曳,越发衬得她美丽端方。只是前一日蒋曦薇得知了蒋碧娇有孕的事情,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连带着郭舒炎也同自己提过,权妃的行为似乎有些过了,该好好打压才是。 权妃走至蒋曦薇跟前行礼如仪,蒋曦薇抬眸道,“权妃今日来的有些晚了。”若在往日蒋曦薇一向是不屑于理会这种事情,只是如今蒋曦薇问了,权妃也不好不回答。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因为昨日太过困倦,所以早上起来晚了。”权妃回答的不痛不痒,因着郭舒炎这几日都不来自己宫中,她的心情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是么?所以连自己的衣衫和首饰都顾不上认真择选了?”蒋曦薇这么一说,众人才注意到权妃今日穿的是一件浅红色的高腰襦裙,按后宫的规矩来说只有皇后才能穿正红色的衣衫,其余嫔妃除了自己册封的日子外,连相近的红色也是不可以穿的,而且此时权妃头上还闪烁着一支凤凰衔珠发簪,按规矩这是正一品四妃才能佩戴的首饰。 “权妃生育了两名皇嗣,与社稷有功,本宫也打算让皇上晋你的位份,只是妹妹是不是太过心急了些?想来那件衣服也是尚服局不小心送错了。瑜楚,去查查这件衣服是谁送到永乐宫的,丢到慎刑司去服苦役吧。”不过几句话,蒋曦薇就已经明里暗里在警告六宫,谁敢乱巴结权妃就是这个下场。 权妃并没有因为蒋曦薇的话而有什么变化,只是坐在位置上坦然道,“这衣服和首饰都是皇上赏赐的,臣妾只有谢赏的份儿,没有拒绝的道理。就像是七皇子被太后养在身边,虽然娘娘心里不舒服,也得承认太后是出于对娘娘的关切。”她这话里话外在表明这是郭舒炎对自己的宠爱,顺便也在蒋曦薇的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 蒋曦薇心口骤痛,但是在人前她不会露出任何有关于此的情绪。她抬眼望向权妃,平白无故就让权妃的身子颤了一下,“既然是皇上赏赐的,不如就把这衣服好好收藏起来如何?” 难舍掌上珍(下) 还未等权妃有何反应,蒋曦薇便已吩咐底下人,“去库房寻几个藤条箱子来,一会你们也跟过去,帮着权妃理一理东西。mianhuatang.info既然是皇上的恩宠,那必然要好好保存才是。”底下嫔妃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权妃如此盛宠,她宫里僭越的衣服恐怕有不少,皇后此举分明是要将这样的衣服全都收起来。从现在开始直到新岁,尚服局不会给嫔妃们添置新衣,权妃的好衣服都被收起来了看她怎么用旧衣服博取皇上的眼光。 权妃心口微涨,蒋曦薇手腕硬人尽皆知,但是自她入宫以来皇后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这样的态度还是第一次。她虽然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却也不想这样被皇后打压下去,开口说道,“皇后娘娘若是喜欢这些衣服,臣妾自当双手送上,皇后娘娘又何必出此下策。” 这么张扬的讽刺在后宫里并非头一遭,不过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冯清扬活着时左贵妃对她的冷嘲热讽,这在蒋曦薇入宫之后还是头一回,庄妃不由一脸期待,想看看蒋曦薇如何应对此事。 蒋曦薇眉心微动,“权妃如此好意本宫自然不会不接受,不过本宫也不愿将这么好的衣服据为己有。听闻朴大人在上京纳了几名小妾,那衣服收过来之后一半就直接送到朴大人府邸吧。另一半不如就让人送到百济去,给权妃的母亲可好?” 兰妃听了这话,不由掩口一笑,“皇后娘娘的主意不错,百济的服制与我们不同,也让百济之人看看咱们大秦的衣裳是何等的漂亮!”阖宫嫔妃皆知,权妃的生母在百济跟她们一样的,都是人家的妾,这么大喇喇的给熙嫔送衣服,百济后宫的女子只怕不生吃了她!皇后这一招也算是狠毒了。 权妃自然明白蒋曦薇的用意,她无论如何想不到蒋曦薇会做到这一步,如果真的把衣服送回百济,只怕王妃就第一个不会放过母亲。她无奈起身福了一礼道,“那么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臣妾回去自会将那些衣服送到朴大人府上,由他派人送回百济去。”自己不能再拂了皇后的意思,这已经是最大的争取了,让朴秀成把这些衣服当成礼物回去分送问题就小得多了。 蒋曦薇见状也不欲再在这问题上纠缠,转头对着别人随口说了几句话后就都散了,只剩兰妃带了殿内省的人准备蒋曦薇报一下近来宫里的各项用度。 “这几个月皇长子因为开始练习骑射,缝制的衣服增了不少,结果份例也用了许多,其次就是权妃给巴陵公主办的那场满月宴,虽然权妃自己拿出了一大半的钱,但是宫里这边仍是花了不少。日后孩子们都渐渐大了,过不了多久太子也该读书了,宫里要花钱的地方又要增了不少,皇上又时时想着添加军备,省银子贴补农事,如果不想办法从中俭省,这宫里银子根本不够。”兰妃一边翻着账本一边给蒋曦薇念叨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蒋曦薇斜倚在榻上,听了这话说道,“宫里现在的行事规矩都是按照高宗在位的时候来的,那时候惠妃独宠加上国力尚好,这宫里事事都不怕花银子。咱们皇上登基之初宫廷宴饮不多,这些也就成了定例。咱们虽然有心俭省,但是这事却不能由咱们开口,否则那起子人还不得说咱们为了搏好名声苛待了她们。” “可不是,上个月我随口跟尚食局的说了句这宫里夏日里消暑的饮食应该减一两样,这句玩笑话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贞嫔她们还跑到我宫里来冷嘲热讽的。若是真的再减了份例和例菜,她们还不得沸反盈天了去。” 蒋曦薇轻嗤一声,“嫔位每餐都有四五道菜肴,减了一两样只怕她们也吃不了,凭白浪费了。我也想好了,等哪天皇上过来就提一提这件事,正好赶上在西南作战,宫里俭省一点也是理所应当,到时候就把这件事当成定例来,她们要是不愿意就找皇上说去。” “这样也好。对了,这两年丽贵嫔一直跟着我处理这六宫的事情,处事十分稳妥,娘娘也一直没明着给她协理之权,我想着不如把这事挑明了,娘娘觉得如何?” 蒋曦薇沉吟片刻,“这也不是不可,丽贵嫔的本事还是有目共睹的。只是丽贵嫔前面还有好几个人,左贵妃现在已经无心管这些事了,权妃是百济人自然要避嫌,但是庄妃你该如何避过她?” 兰妃随手取过身侧一枚果脯,“她现在可顾不上这些,她如今想的是怎样才能让褚小媛更得宠些。褚小媛虽然不及权妃得宠,但也能分得一杯羹。庄妃已然无望得宠,巴不得让褚小媛早日生下皇嗣,她也好借着皇嗣沾沾光。” “那她就该期盼着褚小媛在生育之前不要晋为嫔位,否则除非褚小媛没了,不然她的皇嗣可到不了庄妃身边。”蒋曦薇正说着,瑜楚禀报说三宝来了。蒋曦薇刚允准三宝进来,就见三宝一路小跑的冲了进来。 “皇后娘娘快去劝劝吧,皇上在那边生了大气。”三宝忙不迭道。蒋曦薇闻言也赶忙起身,郭舒炎一向稳重,这样生气的次数并不多,可见前朝是出了大事。 等到蒋曦薇赶到紫宸殿,里面已经摔了一地的奏折和茶盏,随身伺候的小内监也不敢随意上前收拾。蒋曦薇见状也只好踏着这些东西往里走。 “小心点,别扎着自己。”郭舒炎见蒋曦薇来了,心中怒火稍稍减弱,又吩咐道,“来把茶盏给收拾了。”外面的宫女内监听了此话如蒙大赦,紧赶着将东西给收拾出来了。 等到闲杂人等都退出去了,蒋曦薇方才开口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臣妾可从未见皇上这个样子!” 说到此郭舒炎的火气又腾地冒了上来,“朕登基之初那么艰难也从来没这么生气过。”他指着跟前的一封奏折,“你看看那个。” 蒋曦薇取过奏折翻阅一边,连她的脸色也不由变了几分。奏折上说雍王带领大军一路高歌猛进,很快就越过天险直击交趾边境。到了半路蒋孝绍与大军分头行动,结果蒋孝绍过于急躁,孤军冒进中了埋伏,幸亏雍王调度有方,亲自前去解了围。但是围困虽解,蒋孝绍带领的十万大军却是直接损失了八万,剩下那两万人在保护蒋孝绍突围的时候也几乎消耗殆尽。 “十万大军!十万儿郎就这样被蒋孝绍给毁了!饶是这样,舅父居然还上书说是交趾军队阴险狡诈才让他儿子中伏,可若是蒋孝绍有点脑子也不会孤军冒进!朕要如何向那十万儿郎交代!”郭舒炎的脸色差到不行,粮草不够可以想办法再筹集,这十万大军从招募到训练再到上战场是要耗费多少心力的?! “皇上,现在西南战场整个状况如何?” “除了这一路,其余的地方都很好。边境已然突破,正欲继续向前。舒雨果然是有将才的。”郭舒炎的神色由愤怒转为阴沉,这一战不仅失了将士,舒雨的威名也已经打出来了,这让他有些不安。 蒋曦薇眼睛一转,“打到这个地步,已经起到了震慑交趾的作用。臣妾觉得不必再往下进攻,否则这军费开支都不是小数目,而且征服交趾于大秦而言也没有什么作用,反而是劳民伤财,班师回朝之后加固边防就是了。那十万将士的家人请皇上下旨好好安顿。至于蒋孝绍,为安抚国中百姓,皇上暂时不宜惩罚他,也不必赏赐与他。让他继续在舒雨麾下做一个副将,舒雨渐渐会发现他无甚才能,到时候自然不会任用他了。” 郭舒炎颇有些赞赏的看向蒋曦薇,朝中大臣知晓此事后也纷纷上书提出建议,蒋南天的想法和薇儿的差不多,蒋南天为官多年能想到这些不奇怪,薇儿也能这么想就十分难得了。 蒋曦薇感觉到了郭舒炎的目光,她转过头去问道,“皇上看臣妾做什么?” “朕在想,薇儿这段时间过得很辛苦吧,这件衣服是你怀着祉儿时做的,那时候是刚好,现下有点大了。薇儿,你要快点好起来,宫里需要你,朕也需要你!”这话让蒋曦薇不禁展颜微笑,是了需要自己的人有很多,自己必须振作起来。 “皇上惯会哄臣妾,不过皇上的话臣妾记住了。”蒋曦薇娇笑连连,转瞬又恢复了严肃,“有件事臣妾得跟皇上商量一下,前几日通明寺那边来报,碧娇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三个月?”郭舒炎惊诧不已,“她带着身孕去了通明寺?” “是这样。那边还说,太后怕碧娇来回颠簸辛苦,就让她直接在晋阳宫安胎,等到平安生产,孩子满了周岁之后再让碧娇回宫。” “她有孕在身还带走朕的儿子,她是不想活了吗?!” 嫡庶难分明(上) 郭舒炎禁不住低吼出声,自己对天象之说本就半信半疑,碧娇迟迟未孕,自己出于安抚舅父的想法才同意将薇儿的孩子交给碧娇抚养,现在碧娇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了,眼见出宫前就已知道此事了,其谋算之心显而易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蒋曦薇脸色平静,好似这件事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臣妾想着,碧娇既然有孕皇上是不是该循例晋封为贵嫔了。” “就她们这样欺骗朕,朕还要晋封她?”郭舒炎听了这话心中火气更是增了几分。 “西南那边,皇上既然已经决定不追究也不封赏蒋孝绍,那么在在碧娇这边皇上就应该适当安抚一下,一个贵嫔之位又能做的了什么。臣妾心里自然是不好受,但是为朝政着想,臣妾也不能太计较。” 郭舒炎抚了抚她的肩膀,“朕知道你是个贤后。那么你说说,碧娇的封号该怎么定。”蒋曦薇知道此时郭舒炎心里充满了对长房的不满,无论自己给什么样的封号他都会一概接受,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幼时爹爹醉酒对自己说过的那么一番话,她心中便有了计较。 “恕者,仁也。皇上此番饶恕了蒋孝绍,不如就用这个恕字做碧娇的封号,也好让他们多想想皇上的恩典。” 郭舒炎大手一挥,“就依你说的来吧,朕会择日下旨的。”蒋曦薇听罢微微行了一礼,起身的时候却被郭舒炎一把搂进了怀里。 “薇儿,朕何德何能能有你这样一个皇后。”熟悉的气息拂过耳边,郭舒炎的话像是有钩子一般,拨弄的蒋曦薇也有些意乱情迷。 “臣妾能做皇上的妻子,亦是最大的福气。”蒋曦薇低低娇笑,“现在……可是白天。” “无妨,无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郭舒炎的神色也已经迷离,他打横抱起蒋曦薇,走到寝殿里将她放下,蒋曦薇娇笑着将郭舒炎的扣子解开。外间忽然哐啷一声,唬的两人立即停了下来,蒋曦薇赶忙插上发钗敛了衣裙向外间走去。 外间一名小宫女正呆立在外面,地上是摔碎的紫砂茶壶。三宝闻声也跑了进来,见到此情此景连忙喝道,“糊涂东西!怎么就冲撞了皇上和娘娘!还不自己掌嘴!” 那小宫女闻言连忙跪下请罪,“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啊。奴婢只是想看看皇上要不要换茶水,不是有意看见的啊!” 蒋曦薇的兴致被打断,心情不免郁郁,话里的语气也严厉了许多,“你叫什么?” “奴婢是茶房伺候茶水的,名唤小翠。”蒋曦薇的目光扫向三宝,“她是近身伺候的?” 三宝闻言暗想,皇后这话是有指摘的,建章宫里近身伺候皇上的宫女都有可能被皇上收用,若是喜欢就会成为嫔妃,若是不喜欢也就这么干晾着,这个小翠恰好就是后者。 “回皇后娘娘,这小翠是给皇上泡茶的,跟了也有两年了。”一听三宝这话蒋曦薇便全都明白了,跟了郭舒炎两年规矩不会不知道,看起来刚才摔东西也是故意的了。 蒋曦薇的目光扫在小翠身上,有些审视且冰冷的意味,小翠压根就不敢抬头。她伺候皇上这么久了,皇上在建章宫召幸嫔妃的次数少之又少,时间长了她的心里就萌生了一个想法,不愿意再有另外一个女人在这里被临幸,哪怕这个人是皇后她也不愿意。刚才也不知道怎么的想的直接就将茶壶给摔碎了。 此时郭舒炎边系扣子边走了出来,脸上已是一脸的恼怒的神色,“连个茶壶都不会端了吗?还不快滚!”小翠闻言连忙叩谢郭舒炎后连滚带爬的出去了,却没看见郭舒炎对三宝使得眼色。 回到自己的下处,小翠刚刚坐定,三宝就已带着两个小内监过来了。小翠不解其意,开口叫了一声,“三宝公公!” 三宝劈面一个巴掌上去,“混账东西,以为皇上宠幸了你就能攀高枝儿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皇后娘娘没直接处置了你就算仁慈了!” 小翠自然知道处置是什么意思,她伺候了郭舒炎两年当然不想要这么一个结果,她忙不迭跪在三宝面前哀求道,“公公,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一时手滑,求您去跟皇后娘娘说说情吧!” 三宝冷哼一声,“你觉得这可能吗?你们两个,皇上说了不想在宫里见血,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着就要往外走。 眼见那两个小内监狞笑着走上来,小翠知道如果自己再不一搏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她挣着对三宝的背影吼道,“我,我不能死!我怀了皇上的孩子!”三宝的脚步随着她的声音停了下来。小翠长出一口气,她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 建章宫有个宫女冒犯了皇后还怀了龙胎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六宫,有不少进宫多年的嫔妃都不禁银牙紧咬,这是她们做梦也想的事情,居然被这么一个贱蹄子给得到了。 小翠本姓闵,直接被封为了美人,因为有孕被暂时安排住进了含章宫,在正殿拜见庄妃的时候小翠仍是浑身战栗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三宝立在一旁对庄妃毕恭毕敬道,“皇上说了,闵美人就交给庄妃娘娘了,等到闵美人生下腹中龙嗣,这孩子就直接交由您抚养了。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一切稳固。” 庄妃眼神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下的闵美人,她的确想要抱个别人的孩子来抚养,但是闵美人的家世她打听过了,不过是乡间的孤女,这样的母亲生下的孩子身份也算不上高贵,自己要这样一个孩子又有什么用呢! 三宝走了之后,闵美人仍旧是跪在地上,庄妃起身走到她身边,从高处俯视着她。闵美人不敢抬头,只能看见庄妃鞋尖上嵌着一个硕大的珍珠,光滑圆润,是自己永远都不能得到的东西。 “绿帛,带闵美人上她的宫室去。”庄妃冷冷道,待闵美人被带下之后,她又冲着青霜说道,“长得还的确有几分模样,只可惜了冒犯了皇后,以为自己有了名分就了不起了?皇后有的是办法弄掉那团肉,更何况她不过是皇上暖床的婢女,居然还敢怀孕,这胆子可够大的呀!” 青霜闻言附和道,“可不是,听宫里的老嬷嬷说建章宫里的宫女每次被宠幸后都是要服药的,为的就是不生下地位卑微的皇子,谁知道这小蹄子怎么就怀上了身孕。不过想必皇上也不高兴,听说在建章宫冒犯了皇后之后差点就被赐死了。” “她这个孩子我看保不住多久,她这么扎眼的怀了孩子,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盯着呢!”庄妃一笑,转身回了内殿。 也不知道是不是庄妃的话起了作用,闵美人的孩子果然没有保住,而且细论起来这个罪魁祸首还是她的宝贝女儿雪柔。那一日闵美人第一次踏出宫门,却在拐角被正在嬉闹的雪柔给撞了个正着,闵美人也不过才两个月的月份,当即就见了红,太医来了之后也说是不中用了,才不过一个时辰孩子就已经掉了。 虽然郭舒炎并没有因此而惩罚她,虽然庄妃不喜欢闵美人和她腹中的孩子,但是如今她好歹是自己的宫里人而且孩子还是被自家女儿给撞掉的,弄得她心情极其不好。谁承想更添堵的事情还在后面,闵美人想着自己曾经冒犯过皇后,连作为护身符的孩子都没了,一个想不开就趁人不注意在宫室里上吊而亡,旁人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凉了。 这下子庄妃的心情可是坏到了极点,以前含章宫里就有个溺水而亡的苏容华,现下又出来个上吊的闵美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多倒霉! 因为闵美人是自尽,所以尸身被丢在了乱葬岗,她住过半月的宫室也被从头到脚的给收拾了一边,庄妃又直接让人将那里给封了起来。 虽然闵美人不被人关注,但是这宫里有嘴碎的还纷纷传言,是皇后太过狠厉才让闵美人在失了孩子后惊惧不已而选择的自尽,只不过这种话她们也只敢在私下里偷偷说一下吧。 之后的一件事让她们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十月初,郭舒炎下发明旨,晋永乐宫权妃为正一品德妃,位列左贵妃与贤妃之后。这是否代表着皇上已经原谅了权妃,并要重新开始宠爱她,众人都猜测纷纷。 不过权妃在晋封之后也不过见过郭舒炎几面,册封礼也办的寥寥草草,众人这才多多少少放下心来,看起来皇上只是为了安抚百济罢了。 已经晋为德妃的权瑾惠并没有任何欣喜的反应,如今的她宁愿不做这个德妃,她只想让郭舒炎多来看看自己。现在的自己只有面子上的尊贵,内里是什么都没有。所幸兄长传信过来说,王世子回去时候大病一场,眼见是要没了,众多王子现在都对世子之位虎视眈眈,而兄长已经开始在获取父王的信任了。 不过除了这件事,这宫里还真没有让自己高兴的事情,郭舒炎的冷落还有女儿的哭声都让德妃烦躁不已。 这一日早晨德妃刚刚醒来,巴陵公主的哭声就从偏殿传了过来。 嫡庶难分明(中) 弥心见德妃起来了,赶忙上前服侍着德妃更衣,结果不知道为何,偏殿里小公主的哭声一直未有停止。 “这么早就开始哭,是要哭上一天吗?奶娘呢?”她有些不耐烦的朝弥心问道。 弥心一边为德妃选择今日要用的头饰,一边说道,“奶娘自然是在旁边的,不过咱们公主每次都得让言年姑姑来哄,不然就一直哭个不停。” “没想到言年的本事也不小,居然还有哄孩子的本事。在百济那边的时候,宫里的弟弟妹妹一看到她就会哭,没想到到了这边居然也会哄孩子了。” 弥心取过一支花簪在德妃发髻上比了一比,好似不经意道,“娘娘可没看到,别看公主现在才几个月大,但是已经知道言年姑姑对她好了,每次只要言年姑姑在就乖乖的不哭了。”德妃嘴角一抽,但是并没有说话。弥心窥见了她的神情,嘴角也向上一撇。 在德妃册封之后不久,晋封蒋碧娇的圣旨也赶到了通明寺,为了显出郭舒炎的重视,这道旨意是三宝亲自带着人去宣读的。 “婕妤蒋氏,身怀龙嗣,与社稷有功,着册封为贵嫔,赐号恕。”蒋碧娇跪在地上依礼谢恩,贵嫔的位份早在四年前就该给自己了,如今得来也不算是玩了,虽然那个恕字听起来不是很舒服,但是一宫主位的名分拿到手了也让她满足了。 可太后的神色却不是很好,就连三宝转达郭舒炎对她的问候时也显得心不在焉,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三宝面上是得体的笑容,“皇上让奴才来看看太后和恕贵嫔在这边过得可好?说是恕贵嫔既然有了身孕就该早早搬到晋阳宫去安胎,到时候生了皇嗣养好了身子再回宫也不迟。馆娃宫嫔妃不多,恕贵嫔也不必费心宫中事务。”言下之意是蒋碧娇回不回去都无所谓了。 蒋碧娇脸色微红,“那劳烦公公替本宫谢恩了。” “奴才不敢。奴才来之前皇上还说要奴才去看看七皇子再行回宫。”提到佑平,蒋碧娇的脸色忽然就不好了起来。 “七皇子现下在睡觉,公公还是别去吵扰着他了,下次来看也是一样的!”她颇有些不耐道,三宝见状也已经明白了三分,便也不再坚持,找了个由头便退了出去。 等到三宝一行人走了,窥见蒋碧娇神色的太后抬脚就去了佑平的房间,蒋碧娇拦都拦不住。到了房间里,太后将孩子的襁褓打开之后竟在孩子的屁股上发现了几块淤青,一碰佑平还痛的直哭。那奶娘亦是心痛的模样,只是碍着在太后面前却不敢说话。 太后脸色铁青的踏出房门,之后转头对侯在外面的蒋碧娇道,“你好大的胆子!” 蒋碧娇如今仗着自己有身孕太后不敢把她怎么样,便理直气壮道,“还不是因为那小子哭的太厉害了,我就随手捏了几下,谁知道就留下淤青了。左不过他是蒋曦薇的儿子,蒋曦薇又不在这里,姑母怕什么呢!碧娇以后不这么做就是了” 太后连连冷笑,“佑平不仅仅是皇后的儿子,他还是皇上的儿子!从今天起你不许再踏足佑平那里一步,以后由哀家来抚养这个孩子!” “姑母!”蒋碧娇一听这话就急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蒋曦薇这个儿子要由我来抚养!” “现在哀家改变主意了!哀家怕你现在是掐孩子,以后就该成害孩子了!”太后甩下这句话就走了,只剩下宋嬷嬷小心翼翼的对她说道,“五小姐,咱们还是先回房里歇着吧。”蒋碧娇又急又气,转身也走了,只剩下宋嬷嬷和卫嬷嬷在原地叹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日后咱们的日子只怕不好过呀。”卫嬷嬷轻叹一声。 “咱们是太后身边的人,怕什么啊!太后也是太过在乎皇后的感受了,依我说现在五小姐做的这些事情皇后那边又怎么会知道呢!”宋嬷嬷说的不痛不痒。卫嬷嬷却在心里想着,这件事自己是肯定要告诉皇后的。说句不好听的,太后现在已是暮年,庇护自己的年头越来越少了,自己必须要找一条出路。 蒋碧娇晋封为贵嫔的消息也传到了蒋府,奇怪的是,阖府上下只有王氏一人因为女儿终于向前迈进了一步而欣喜不已,蒋南林还有刘氏接到旨意后都是一脸阴沉,王氏不解其意上前询问,谁知却被蒋南林直接给吼了回来,王氏虽然气闷不已但也无可奈何。 而与长房一墙之隔的凤邸,蒋南天却是难得的高兴,如今在翰林院任职的蒋孝文一回来就被父亲拉到了书房里。 “孝文,来,来,今日为父高兴,咱们父子俩好好喝一个。”蒋孝文十分惊讶,在他的记忆里,爹爹很少喝酒,更别说像今天这样摆了下酒菜来喝酒了。 “爹,您多年不喝酒还是慢点吧。”蒋孝文劝道。 蒋南天愣了一下,转瞬又恢复过来,“没事!咱们就小酌几杯。二十几年前你爹的酒量可不是盖的。”此时的蒋南天已经喝进了一壶酒,脸色已经红了起来。 “以前…我十几岁的时候,比你还要年轻得多,那时候爹爹,也就是你祖父,每次征战回来都会叫我过去,父子两个对坐饮酒,好不快意!”正小口抿酒的蒋孝文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爹爹是在回忆自己的事情。 娘去世之后爹难得有笑脸,今日喝了些酒想必能放松三分,这样也好,蒋孝文如此想着,便也不打断蒋南天的话头,听他继续说着。 “那时候我多骄傲啊,我是谁,我是征西大将军最宠爱的儿子!那时候人人都说大将军只怕是要封王爵,而我将会是袭爵的不二人选!那时候的我,自尊自傲到了极点!”蒋南天微闭双眼,好似在回忆少年时代的骄傲。 蒋南天忽然对着蒋孝文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孝文,你知不知道蒋碧娇的封号为什么是恕字吗?” “孩儿不知。” “那是你姐姐,你姐姐在提醒长房,不要忘了,这个家的嫡子该是谁!要不是娘亲她死的不明不白,这个家的嫡子就该是我!”蒋南天的脸上露出了不甘的神色,“爹爹的正房早逝无子,爹爹都已经准备将娘亲立为正室了,可娘亲她居然就得了急病!我知道,她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人害死的!” “我娘她,太傻了,以为刘玉蕊是真心将她视作姐妹,谁知道就是刘玉蕊,就是她害死的我娘!你听没听说,今日蒋南林知晓蒋碧娇的封号之后很不高兴,因为他知道,他才该是庶出!他才是下贱的庶子!” 蒋南天已经喝醉了,他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从未提起的话,这些事情他没跟阿罗说过,只是那一年外放为官,他心中烦闷喝闷酒的时候被薇儿发现了,他苦闷之下将这一大堆事情都告诉了薇儿,没想到薇儿记住了,并且记到了现在。 蒋孝文听了这些事情掌不住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今日循例去长房请安时还被刘氏莫名其妙的甩了一句“没想到你们记得还真清楚!”开始自己还不明白刘氏的意思,如今听爹爹一说就全明白了。 “今天我知道蒋碧娇的封号时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我知道也许这会让长房忌惮我们,可是我是真的忍不住了。什么事情往我身上招呼我都不怕,我就怕的是波及阿罗你们。阿罗她这么多年没跟我过什么好日子……”蒋南天说这儿好像睡着了一般,半响都不再开口,蒋孝文注意到,爹爹的脸上好像有水痕。 他叫过小厮把爹爹扶到房里睡下,而他则孤身一人往自己的房里走。走在廊下他忽然觉得这个家如今真冷清。以前两个姐姐没有出嫁的时候这个家里总还有些人气,就算是吴姨娘来吵闹也比现在热闹的多。 母亲去世了,书鹤到底是被嫂子接走了。这座宅子里除了仆人之外就剩下自己和爹爹了。偏院里的吴姨娘因为被囚禁而日日吵闹,但是到了现在亦是安静下来了。凤邸的面积比过去大了两倍,但是却没有那么多人了。 五姐曾经劝自己先将自己房里的丫头提为妾侍,虽然有这样的人,但是却都没有治家之才,这样的人是会毁了蒋家的。 如今的自己已入宦途,一言一行都和家族安危挂钩,也许自己真的不能再这样干看着了。兄姐都在为家族努力,而自己也绝对不能落后。想到这儿,蒋孝文的脸上露出了和蒋曦薇一样的笑容,意味深长。 卫嬷嬷的消息已经顺利传到了未央宫,蒋曦薇得到消息之后气的浑身发颤,最后还是在瑜楚的劝慰之下才渐渐安静下来。 “娘娘且安心,卫嬷嬷不是说了嘛,太后要亲自抚养小皇子,恕贵嫔以后想要伤害小皇子也是不可能了!” 蒋曦薇冷哼一声,蒋碧娇既然敢这么做她日后就一定千倍万倍的还回来。她忽然想到什么,冷冷道,“殿内省是不是在准备给晋阳宫添人,以备蒋碧娇生产?” 嫡庶难分明(下) 蒋曦薇的话着实让瑜楚糊涂了一下,但旋即便明白了过来,“娘娘说的是,郎世荥这几日已经开始往那边派人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先派过去几个有经验的老嬷嬷服侍恕贵嫔安胎,新岁之后再派太医产婆。” “你是这宫里的尚宫,你抽空也去看看,嘱咐他们蒋碧娇身子虚弱,恐怕生了这一胎就会伤了身子,要她们小心点。” “那是自然,她们自然都会事事小心的。奴婢听闻那些老嬷嬷每个人手里都有些办法,既可以母子平安,也可以母子俱亡。”瑜楚低声道。 蒋曦薇颔首,她不能让蒋碧娇死,但是可以让她再也生不出孩子来,就像当初自己可以让她怀不上孕一样。 正想着,偏殿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声,蒋曦薇听罢连忙起身走向偏殿,是睡梦中的佑祉在啼哭不止,而奶娘搂着他细声呵哄。佑祉从小就及其依恋蒋曦薇,比起望月和佑弘都要依恋,每每哭闹也只有蒋曦薇哄得住他。 蒋曦薇将孩子抱到怀里,佑祉果然安安稳稳的不哭了,蒋曦薇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至少她还有佑祉在身边不是吗。外面的天气愈发阴沉,看起来要有一场大雪,也许这个冬天是入宫以来最冷的冬天吧。 蒋曦薇正想着,忽然外边传来消息,说是长秋宫的贤妃忽然晕厥倒地,眼见着情况危急,蒋曦薇听罢顾不得许多赶忙往长秋宫赶去。 随风夭折之后贤妃的身子就一直不好,太医院的人也是时时都在盯着的,今日纯属事发突然,贤妃正服药,好端端的就摔了碗,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蒋曦薇赶到长秋宫的时候里面已经忙成了一团,一众宫女忙进忙出,端出来的水盆里都是血红色的。此时茗儿已经被打发出宫,而夕颜是手忙脚乱的,却仍是抽出空来门口拜见蒋曦薇。 蒋曦薇制止了她想要拜倒的身子,关切道,“姐姐在里面怎么样,好好地怎么就晕了?” “公主走后娘娘就日夜伤心,早已经添了吐血的毛病,只是不肯跟人提起罢了。这两天好不容易才好了一点。结果今日就突然晕倒在地。”里面看诊的有四五个太医,此时其中一个出来向蒋曦薇禀报贤妃的状况。 “皇后娘娘,贤妃娘娘的身子内里已经虚到了极点,而且已经吐血不止,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那太医诚惶诚恐,宫里皆知贤妃的地位不比旁人,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只怕皇上和皇后都不会饶了自己。 果然蒋曦薇听了这话顿时震怒,“平常你们不都日日看着吗?怎么还会出现这种状况?不是说贤妃的身子只要好好调养就行了吗?!” “是…是这样没错,只是…只是。”见太医这样支支吾吾,蒋曦薇也没有心情再和他说话,转身对瑜楚说道,“不是说去请皇上了吗?皇上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娘娘,皇上现下在永乐宫,说是累了歇息了,消息传不进去!”蒋曦薇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对瑜楚冷声道,“本宫亲自去请皇上!” 凤辇一路长驱直入的到了永乐宫,有小内监想上前阻拦被卫连一把推在旁边,就连言年想出来挡一挡都直接被别人摁倒了那一边。 此时郭舒炎正在享受德妃的按摩,昏昏沉沉的几乎要睡着了。蒋曦薇这么突兀的闯进来让他有些许的不满。 “皇后来做什么?难道不许朕来爱妃的宫中休憩一番吗?”这话让蒋曦薇心口一痛,郭舒炎从来都没对自己这么说过话,但是现在自己不能在乎这么多。 “臣妾打扰皇上兴致本是大罪,只是贤妃姐姐突然病重,这永乐宫传不进消息来,臣妾才贸然闯宫,恳请皇上责罚。”蒋曦薇跪在地上说道。 郭舒炎蓦然起身,“钰宸病重?”他的眼神忽然扫向德妃,“这种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朕?!为什么!”德妃还未等开口回答,郭舒炎就已经拉起来了蒋曦薇,大步向外走去。 “皇上!臣妾,臣妾!”德妃在他身后凄然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此时的长秋宫一片死气沉沉,眼见贤妃是不行了,如今撑着一口气不过是在等着郭舒炎罢了。等到郭舒炎冲进房内,在她身边低声唤了几句,她方才悠悠醒转。 “皇上来了。”贤妃从来没在人前露出过这么娇媚的表情,“别叫臣妾钰宸好吗?叫那个名字好不好?” 郭舒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好。姝言,姝言。还记得吗,那年你跟着你母亲去给母后请安,朕第一次见到你,那时候母后对我说你会是我未来的妻子。然后我就说,哪有妻子跟丈夫叫一个名字的……” “然后你就让我改名,该叫钰宸,对不对?臣妾还记得你和冯后大婚之前你对我说,对不起我,说皇后之位本该是我的,说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你都答应我对不对?” “对,但你从来没跟我说过。”郭舒炎的声音里已带着泪意。蒋曦薇立在身后心情有些复杂,她不是嫉妒贤妃和郭舒炎的情意,而是有些唏嘘,原来郭舒炎也并不是那么冷心的一个人,他也有珍惜在乎的人。 “但如今我想跟你说了。去把佑洺叫进来好不好?”贤妃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说话也有了些力气,只是这殿里众人都知道这是贤妃最后的力量了。 佑洺很快被带进来,他有些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母亲,这不是他美丽大方的母妃,而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 “臣妾给皇上生了三个孩子,就剩下佑洺一个了,求皇上好好照顾他,让他以后做一世贤王,平安此生,臣妾就满足了。炎儿,答应我!”贤妃努力握住郭舒炎的手,恳求道。 “好,好,朕答应你,朕什么都答应你!” “还有,我下葬之后把佑齐和随风的尸骨跟我葬在一起,到了那边我还能照顾他们。”贤妃说完这话,目光投向了蒋曦薇,“薇儿。” 蒋曦薇走到跟前,俯身蹲在床边,“姐姐要跟我说什么。” 贤妃的声音细的只有她们二人能够听见,“替我照顾好炎儿,你我二人的心是一样的。我不能看他江山稳固,成为一代明君,而你可以,好好帮他。” 说完这句话,贤妃许久都再没有说话,蒋曦薇刚要起身的时候,贤妃又撑着说了一句,“别放过左妙灵和权瑾惠,她们害了我的孩子。”之后她的气息便消失不见了。 蒋曦薇眼睛倏然瞪大,她起身呆呆望着床上的人,她美丽无双的眸子已经闭上了,再也不会睁开。夕颜悲痛的哭声好像在宣布什么,外面的一众宫女内监也跪伏于地。 “你们都先出去吧,朕陪陪姝言。”郭舒炎将她们都赶了出去。 蒋曦薇站在殿门口,抬头望向天空,阴沉沉的让人透不过气。丧钟长鸣,贤妃孙氏就这样结束了她三十五岁的人生。 “其实她爱皇上,爱的比你我都深。”左贵妃不知何时走到了蒋曦薇身边,这是她二人第一次距离如此接近,“那年皇上准备逼宫,先帝派人来围困王府,她挺着肚子站在皇上面前,那时候起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比她爱皇上爱的更深。” “可她还是离开了她最心爱的人。”蒋曦薇静静道。 “没错,而且她差一点就见不到他了。”左贵妃说完这句话,福了一礼便向外走去了。 过了也不知多久,郭舒炎从房内出来了,他瞥见了蒋曦薇的背影,亦是忧伤不已。他走上前去扶住她的肩膀,“贤妃一向视你为知己,她不希望看的你伤心。她的后世你和兰妃就多费心吧。朕很难过,但是朕不能垮。” 蒋曦薇转过身去,“臣妾明白!姐姐她也不会希望皇上一蹶不振的,还请皇上多保重身子。” 郭舒炎点点头,紧握了蒋曦薇的肩膀一下,“辛苦你了,德妃那边,朕不想放过她。一应事务,你来处理吧。”郭舒炎说罢便转身出去了。这是他第一次对蒋曦薇说他不想放过德妃,以前每每打压她之后都会找机会补偿她,这次无论如何不会了。 郭舒炎的轿辇刚走,德妃方才翩翩而来,虽然身上已经换了素服,但是神色之中仍旧是一脸的高傲与不屑。 “德妃来的很是时候。”蒋曦薇如今看到她心中便升起了无名的火焰。 “臣妾一向如此。”德妃不以为意,想要越过蒋曦薇向里面走去。 蒋曦薇示意卫连拦住德妃,“里面乱哄哄的,德妃还是别进去了,好好的回宫里反省一下,你阻拦进去报信的人,差点让皇上抱憾终身,这样的罪过可不小,本宫不想用宫规处罚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皇上可没有怪罪臣妾,皇后娘娘不免公报私仇了吧。”蒋曦薇不想跟她多纠缠,便冷声道,“那你去问问皇上,你是否有罪?”说罢,便转身进去了,德妃仍旧是被拦在了门外。 德妃嘴角一撇,无所谓,总之孙钰宸死了,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嫌隙由此生(上) 贤妃的丧仪办的十分隆重,她被追谥为恭元贵妃,葬入郭舒炎修好不久的帝陵,与她一对早逝的儿女相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宫里也摆了灵堂,郭舒炎甚至亲自去守了一日。宫里嫔妃见蒋曦薇已经换上素服便也暂时将衣服首饰收起来,换上较为简单的衣饰,就连左贵妃亦是如此。她们已经知道贤妃在郭舒炎心中的地位非比寻常,自然不会去让郭舒炎讨厌。 就连一开始不让消息传进去德妃也换上了素服,只不过她穿着素衣的样子比别人又多了几分冷艳的意味。看着眼圈红肿的蒋曦薇,她多多少少心里舒服了点。自己早夭的那个儿子,恐怕不仅仅跟贤妃有关系,还跟蒋家有关系。贤妃和蒋曦薇一直交好,她死了蒋曦薇就会伤心,就会让自己又有可趁之机的。 自己是厌恶蒋曦薇的,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感受过那天自己去建章宫求见郭舒炎时所遭遇的目光,冰冷彻骨,让自己不寒而栗。她是尊贵的皇后,就算郭舒炎召幸自己也会时不时想着该给她送什么东西过去。德妃一直都觉得她比自己幸福许多。 丧仪进行了半个月,宫里又渐渐的有了些喜色,毕竟新岁就要来了,皇上就算再伤心也得让日子过下去,这是新岁他没有理由为贤妃守这么久的。 正如她们所料,殿内省还和往常以往一样为她们准备各色物什,只是由于贤妃的丧仪,这些份例都减了一半,出身富贵的嫔妃倒还无所谓,出身贫寒的倒要叫苦连天了。 好容易颜贵人趁着贤妃亡故,郭舒炎给她积阴德的机会解禁出宫了,但是这几年来自己的份例衣饰不知道缺了多少,如今出来不仅没法补上,更是还要缺一半,弄得她叫苦不迭。让众多嫔妃更为不满的是,腊月二十五郭舒炎在前朝封印之后便直接去了未央宫,直到新岁也未曾召幸过别的嫔妃,引得她们更为不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颜贵人就曾拉着卢才人她们抱怨,“皇后都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皇上怎么还那么喜欢她。都生了三个孩子了,皇上不嫌腻味吗?” 卢才人的声音仍是尖刻无比,“你也不想想,她能生三个孩子,那上面的功夫肯定错不了,否则她怎么勾引得住皇上!”这样的对话每天都会重复上几遍,不过一概是传不到未央宫去的。 虽然有贤妃的丧仪,虽然腊月二十九下了一场大雪,但是除夕家宴还是照常举行,佑洺身为皇子自然也是要列席参加的。如今有帝后二人的嘱咐,新岁的衣衫自然是早早的送来了,但是佑洺却迟迟不肯换上它,服侍的宫女无奈只好找来了夕颜。 夕颜望着佑洺,轻叹一声,上前低声道,“殿下,今天是除夕,你还是还上这衣服,别耽误了今日的家宴。” “连姑姑也要这么劝我吗?他们都把我母妃忘了,可我不能忘!就算父皇忘了我都不能忘!母妃刚走不久她们就要在宫里大摆筵席……” “殿下,您不能说这样的话。”夕颜知道再放任佑洺说下去就该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了,连忙打断了他,“皇上不会忘了娘娘的。只是皇上是帝王,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妃子就长久的伤心下去,那不是一个明君该做的事情。更何况娘娘也希望看到皇上和殿下一直都开开心心的,不要总是为了她伤心。” 佑洺没有回答夕颜的话,而是走到了窗边推开窗子,指着外面漫天的飞雪说道,“姑姑你看,现在的长秋宫有多凄凉。我要在这里陪着母妃,哪里都不去。” “殿下!娘娘如果看到你这个样子该有多伤心!”夕颜看着佑洺的目光带着痛心,他知道眼前的孩子一年之中连丧了两位亲人,心里的难过是别人察觉不到的,只是娘娘希望他能快快乐乐的,而不是这么阴郁一辈子。 夕颜俯身,“殿下,您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后就该要自己照顾自己了。新岁之后,奴婢就要出宫了,到时候就没人照顾你了。” 佑洺脸上划过了一丝慌张,过了片刻他方才同意更衣前往未央宫。 在蒋曦薇的刻意下,未央宫的布置也没有往年的华丽,虽然一切饮食歌舞照旧,但是底下人都知道今年的新岁是不能肆意玩闹的。于郭舒炎而言,贤妃是他生命中第一个女人;与蒋曦薇而言,贤妃是她入宫之后为数不多对自己真心好的人。在这二人的影响下,宫里的气氛也是低到了极点。 宴席进行到一半,无趣的歌舞终于让付小媛有些坐不住了,她忍不住对身边的褚小媛道,“这歌舞这么无聊,咱们出去透透气吧。” 以往这种时候褚小媛都会跟着她出去,但是这一次褚小媛却在底下轻轻扯住她的衣裳,低声道,“你就算再无奈也要忍过这一曲,过了这一曲咱们再出去。”见付小媛一脸不解,褚小媛不得不告诉她,“听庄妃娘娘说,这是贤妃在世是最喜欢的曲子,往年都不会在这时候出现。今年出现了只怕是皇上和皇后的意思。你现在跑出去了岂不是大不敬,小心上面二位怪罪。” 付小媛闻言自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也就安下心来观看歌舞,可是那边卢才人和陈才人都已经坐不住了,掌不住东张西望起来。 果然她们的反应被郭舒炎尽收眼底,他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几分不悦,刚想发作却被蒋曦薇轻轻摁住了,示意看地下庄妃的反应。郭舒炎依言向庄妃那边看去,庄妃似乎有心事,一直在冲着佑洺那边看去,面上神色十分复杂。 “皇上别急,臣妾打赌,过不了一会庄妃就该来给咱们敬酒了。”这般亲密的举动让底下人不由咬紧了牙。 不出蒋曦薇所料,庄妃果然端起一盏酒向帝后二人走来。走到帝后跟前行了一礼道,“时值新岁,臣妾敬皇上和皇后娘娘一杯!” 她尚且没有说出自己的本意,郭舒炎也不欲反驳她,一杯酒便一饮而尽。庄妃见郭舒炎今日心情还不错,便也大胆说开了,“贤妃姐姐走了,二皇子一直没有人照顾,皇后娘娘自己又要照顾几个孩子,臣妾想着不如帮皇后娘娘一把。” “不要!”还未等郭舒炎开口拒绝,坐在底下的佑洺就一跃而起,“我不要你做我母妃!”面色涨红的盯着庄妃。 “佑洺……”郭舒炎虽然不像答应庄妃,但是她到底是自己的嫔妃,是佑洺的庶母,“你母妃不在了,你身边缺个人照顾。” “那也不用她!”佑洺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也顾不得旁的礼节规矩,直接就从座位上跑了出去,任谁都拉不住了。 卢才人她们脸上连忙露出一付看好戏的神色,二皇子这样满打满算是驳了皇上的面子,且看看皇上要怎么惩罚这个儿子。 谁知郭舒炎只是叹了口气,“罢了,这孩子的脾气和钰宸有时候还真像。庄妃,你有心了,只是这孩子恐怕谁都照顾不了。别管他了,咱们继续咱们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亦是闪过了一丝犹豫。 蒋曦薇看着郭舒炎的神色,知道如果让郭舒炎就这么板着脸,这场宴会根本进行不下去。她挥手将望月招呼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望月便蹦蹦跳跳的走到郭舒炎面前,娇声唤道,“父皇,女儿去陪二哥好不好。” 郭舒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你二哥心情不好你还要去聒噪他?再说这天还下着雪,你们要做什么。” “二哥答应过女儿,说是要教女儿堆雪人。”望月嘟着嘴道,“二哥都说了好久了,好容易今天下雪了。父皇,你就让女儿去找二哥嘛。” “那让冬槐跟好了你,别玩过头了。”郭舒炎一脸宠溺的看着望月,若是旁人直接劝他不要生气恐怕他的火气还会更大,但是女儿的撒娇却让他蓦地没了脾气。 待望月蹦蹦跳跳的带着弟妹出去之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如果皇上的火气一直持续下去,今日还不知道要有几个人遭殃呢。 “阿弥陀佛,刚才二皇子跑出去的时候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生怕皇上迁怒与别人。到底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说话才这么好使。换了雪柔只怕皇上就更生气了呢!”丽贵嫔见状悄声对身旁的兰妃说道。 兰妃轻笑,“也得看雪柔有没有那个本事。皇上对几个孩子都算是尽心,也时常命人带到建章宫相见,谁知雪柔跟皇上就是不亲,每次见皇上都要哭,弄得皇上现在都不想见她了。也不知道庄妃是怎么管教的。” “姐姐还是小心些吧,她今日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想霸个皇子,所幸未曾如愿。不过她现在心里一定不舒服,咱们还是别触她的霉头了。” 往年都是嫔妃一起在未央宫守岁,今年郭舒炎自觉精神不济便命嫔妃各自回宫守岁,他则和蒋曦薇携手回了椒房殿。谁知一到后面,就看见望月几个人灰头土脸的挤在里面,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 嫌隙由此生(中) 见帝后二人进来,佑弘第一个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郭舒炎面前,伸手道,“父皇抱抱。(.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好好儿的怎么了?不是让你们去找佑洺了吗?”郭舒炎一把将佑弘抱在怀中,柔声问道。 “二哥压根就没让我们进去,姐姐跟他说了好多,都哭了,但是他还是不让我们进去。”佑弘揉了揉眼睛,委屈道。 蒋曦薇同郭舒炎对视一眼,知道今日庄妃的举动刺激到了佑洺,但是又不能过分苛责佑洺,只能日后缓缓图之了。 之后哄了两个孩子回偏殿安歇,帝后二人也准备着沐浴休息。因着连日来十分忙碌,他们两个虽然要守岁,但也只是相拥坐在帐子里面。 这是蒋曦薇做皇后以来不曾有过得时刻,但是没有温存,只有些微的悲伤。 “朕这些天一直想着该如何安置佑洺,原本也想着找个无子的嫔妃来照顾他,可今日佑洺的反应已经告诉了朕,这不可能了。但作为他的父亲,朕也不能对他坐视不理。薇儿,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姐姐临终前希望佑洺能做一世贤王,平平安安的。皇上不如就依了姐姐的意思吧。” “朕想过给佑洺王爵,让他开府出宫,可是那样他会不会觉得朕这个父亲太过冷漠了,他这么小就要将他赶出去。” 蒋曦薇沉默半响,“也许会,但是终有一天他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的。臣妾会多派人手照顾他,皇上也可以在在皇城内给他一座府邸,让他也不必远离皇宫,皇上也可以时常召他进宫。这是迄今为止最好的办法了。” 郭舒炎长叹一声,他不得不承认蒋曦薇说的有道理,如果佑洺还是个婴儿那么就好解决多了,但是佑洺马上就要九岁了。 “皇上,臣妾想问一句。如果有一天发现贤妃姐姐是被别人害得,您会不会惩罚那个人?”蒋曦薇的脑海中忽然传出了贤妃那一日对她说的话,她忍不住想问一问郭舒炎。 郭舒炎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臣妾既然问了,自然就是真话了。” “那朕明白告诉你,作为帝王,就算朕知道了谁害了钰宸,朕也不会也不能贸然出手。薇儿,帝王之道,制衡最重,朕不能惩罚却能牵制他们,让他们互相牵制才能让朕的朝政稳固,他们才知道要用政绩来跟朕说话。”此时郭舒炎的话语里不带有一丝情感,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帝王。 这样的话蒋曦薇早已设想过,但是从郭舒炎嘴里说出来却又更添了一份凄冷的意味。后宫永远都和朝政联系在一起,事涉朝政,嫔妃的命运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许是发觉了蒋曦薇的低落,郭舒炎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朕许你在这里好好的惩罚她们,朕不会多加干涉。明日命妇入宫,你还得帮朕一个忙,跟舅母说,朕打算给蒋孝绍赐婚。他是朕的表弟,也算是安抚一下他。” 蒋曦薇的心底微微升起一股不满,她现在对长房的恨意是一日高过一日,如今蒋孝绍原本无功却要有赐婚之福,让她不得不寒心。 但是她的脸上却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反而是她曼声道,“臣妾明白了。” 第二日在众多命妇面前得了儿子将被赐婚的消息,王氏自然是荣光满面,但是让她不快的是蒋曦薇脸上并没有什么怨念的神色,反而是红光满面的接受了她的跪拜。 王氏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蒋曦薇,她掌不住在众多命妇之前向蒋曦薇说道,“碧娇传话过来说,七皇子在她那里一切安好,请臣妇转告娘娘放心就是。”她知道蒋曦薇为此事不开心,用这种话来刺她想必能起到效果。 可是蒋曦薇并未如她所愿,而是含了一抹和煦的笑容道,“伯母有心了。本宫身边的孩子不少,倒是劳烦碧娇帮本宫照顾孩子了。只是碧娇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晋阳宫那边不比宫里,伯母也不便前去照料,碧娇倒是要小心些呢!”说完最后一个字蒋曦薇脸上露出的笑容让王氏不由打了个寒颤。她瞬间明白了蒋曦薇的意思,也就是说碧娇的命现在都在她的手里握着呢。 蒋曦薇的确是想要了蒋碧娇的命,但是那样的话太后必然不会轻易放手,恐怕佑平还是无法回到自己身边。只有让蒋碧娇生下这个孩子,只能生这一个孩子,这样蒋碧娇才会对佑平好一点,而且她也没有资本和自己争了。 等到回了蒋府,王氏向蒋南天说起此事,不禁抱怨道,“这事都怪你,非让碧娇跟着太后去什么通明寺,这下好了,在外面条件可比不上宫里,生孩子又是个难关,我可真是担心死了!” “你懂什么呀!碧娇要是留在宫里才是要命呢!咱们想办法夺了蒋曦薇的孩子,蒋曦薇能反应不过来?这时候碧娇要是在宫里,蒋曦薇怕不是恨死她了呢!她是皇后,后宫一切事务都是她在管,想害碧娇还不轻而易举。现在碧娇在晋阳宫,蒋曦薇的手伸不到那么长,更何况还有宋嬷嬷看着呢,出不了什么事!我现在关心的是,皇上说要给阿绍赐婚,会赐一个什么家世的人,若是朝中官僚之女倒也罢了,万一是个蓬门小户就不好了。” 王氏行事虽然毒辣,但是与这种事上完全弄不明白,听了这话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夫妻二人闲话了几句后各自安歇不提。 过了元宵就是夕颜就该准备出宫了。她伺候贤妃多年,早已经过了婚配的最好年龄,家中亲人也是各自出去讨生活了,自己出宫后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但是自己这个身份不出宫又能去哪里呢。正在她茫然无措之际,她被人带到了未央宫。 “你出宫之后打算去做些什么?”蒋曦薇坐在上首问道。 “回娘娘,奴婢是孙家的家生子,出宫之后也会回孙家继续伺候老爷夫人吧。”夕颜垂下头低声道。 蒋曦薇轻叹一声,“你年纪也大了,出去也不好婚配,不如你就留下来伺候佑洺吧。姐姐走了,你这样熟悉的人再走了恐怕这孩子受不了。” 其实夕颜也不是没想过留下伺候佑洺,但是主子没留下这样的话自己也不好说出口,免得让人以为自己是贪图宫中富贵。不过既然皇后开了口,她当然不会拒绝。 还未等她回话,蒋曦薇就又开口了,“本宫猜想你应该是愿意的。再者说,本宫和皇上也不放心让别的人来照顾佑洺。除夕那日庄妃的话你也听见了,佑洺留在宫里只会引得别人虎视眈眈,所以皇上决定给他提前封王,然后让他分府出宫,这样才能断了旁人的想法。你跟过去伺候本宫也能放心一点。” 刚听到这话的时候夕颜误以为郭舒炎已经不再喜欢这个儿子,转念一想也就明白过来这是帝后二人对佑洺的保护。她跪下去,深深叩首,“奴婢谢娘娘大恩,奴婢定然会照顾好二皇子的!” “本宫不求别的,只盼你能多多开解佑洺这孩子,别让他以为他的父亲是在抛弃他而憎恶自己的父亲。他的性子有些古怪,本宫也没有精力来照顾他了。所以你就多多费心吧。”蒋曦薇长叹,“如果姐姐还在就不会这样了。” 夕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膝行上前,在蒋曦薇身边颤声道,“皇后娘娘,奴婢怀疑,我家娘娘和公主是被人害死的!” “你说什么?”蒋曦薇猛然站起,“你起来好好说清楚了!” 说到这件事,夕颜忍不住泪流满面,依旧跪在地上道,“去年娘娘生辰各宫各院都送了礼过来,德妃那边送的是一盒棋子,说是用檀香木做的,做的十分精致圆润,娘娘经常独自一人在宫里用那副棋子摆棋盘,平常也都是自己收起来的。后来娘娘体弱却仍是日日将那付棋子带在身边。那棋子的气味及其浓烈,奴婢本就怀疑不寻常,但是娘娘去世之后这幅棋子就不见了,奴婢也无法让太医检查。还有公主吸入柳絮的那一日,奴婢不经意发现德妃身边的弥心袖口里沾了不少柳絮,多的有些奇怪……” 蒋曦薇明白夕颜说的事情应该都不是假话,可是如她所说,这些事情根本无从查起,而且自己也一直想不通,德妃就算要动手也该在自己身上动手,为何要针对贤妃?! 夕颜看着蒋曦薇面上的表情,忍不住说道,“我家娘娘在公主夭折之后就曾经怀疑过德妃,后来往下查了查,说是娘娘有一位远房堂叔有一次奉命征选奶娘,就是德妃生小皇子的时候。娘娘查到这儿就不肯再往下查了。说是查也没什么用了,不如就替人挡了这场灾吧。” 德妃的小皇子是太后指使人去害的,缘何会查到孙家头上?电光火石之间,蒋曦薇将刚才夕颜所说的话从头到尾细想了一遍,就全都明白了。 贤妃这是替自己挡了灾呀! 嫌隙由此生(下) 蒋曦薇颓然坐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太后当初告诉自己那件事已经做好了退路,德妃不会因此追究蒋家的,原来就是将这件事引到了贤妃头上,贤妃有个兄长在辽东战亡这件事在宫里有不少人知道,难保德妃查不到这件事,到时候德妃自然就会以为是贤妃在这其中捣鬼。德妃定然是起了疑心,否则又如何解释随风的死? 因为太后知道自己和贤妃交好,所以不肯告诉自己那件事的退路,所以自己就这样放任德妃去害了她们母女二人! 蒋曦薇心口痛的说不出一句话,连最后夕颜是怎样离开也不知道,她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过了许久,她方才从震惊中缓过来劲儿来,她忘不了贤妃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让她不要放过那两个人。既然她是替蒋曦薇背了一次黑锅,那自己就该替她完成这件事。 自己当然不会将这些告诉郭舒炎,就算郭舒炎痛心他也不会对德妃做什么的,他甚至还准备好好安抚她,扶持她的兄长即位为王。这些事都只能掩盖下去,等待来日的爆发。 唯一的安慰是佑洺顺利被封为魏王,择日开府出宫。 之后正月一过,贤妃的死也就算是正式翻了过去,郭舒炎开始召幸嫔妃,而她们都换上了鲜艳的春装,随时等候着郭舒炎的垂青。这一次德妃再不是盛宠,而是若有似无的宠爱,这让后宫之人都松了口气。这其中褚小媛最受瞩目,很快就晋封为容嫔,虽然她出身卑微嫔位似乎也就到顶了,但是有兰妃这个定例在前,她再晋封也就不奇怪了。 如今郭舒炎似乎更为喜欢年轻娇嫩的女子,对兰妃等人也不算是冷落,这宫里面暂时保持着一股平衡之态。 而这种状态在二月里被一件事打破了,左贵妃的母亲入宫请安时带进了一位别家的小姐和夫人。这个别家不是普通人家,而是前朝大族,当朝御史大夫崔善的孙女。这博陵崔氏和瑛嫔贞嫔她们一样家世尊贵,而且家族中不少子弟都在朝为官,这崔善更是任职于御史台,这权利也算不上小,故而这崔小姐一入宫就立即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彼时,兰妃和丽贵嫔在椒房殿里和蒋曦薇相对而坐,兰妃先开了口,“那位崔小姐年方十岁,听说还没有人家,感情左贵妃这是在给自己提前选儿媳呢!” “那自然是如此了,秦王殿下是皇上的长子,他的王妃自然是皇家的长媳,这么重要的身份贵妃娘娘能不重视嘛。”丽贵嫔附和道。 蒋曦薇嘴角一弯,“恐怕她不会满足于此的,她巴不得早日给佑盛娶了妻,最好再生了皇长孙,到时候佑盛的优势可比太子多了几份。” “那也未必。我大秦皇帝虽然不一定非要是嫡出,但是有嫡子的情况下却最重视嫡子了,断不可能废嫡立庶。左贵妃差就差在这个名分上。”丽贵嫔软言道,“更何况不过是娶妻生子,也看不出秦王身上有几分本事,来日要真的能给君父分忧那才是真本事。再者说了,秦王如今才十三岁,总还要有四五年才能正式成亲,这期间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事呢!” 蒋曦薇掌不住叹了口气,“就算是再多五年,本宫的太子也才十岁,到时候佑盛可就快要成年了。” “娘娘何必担心这个,自有一班老臣恪守嫡庶之分的。倒是我听说派去晋阳宫的太医这段时间忙碌的很,隔三差五的就要往晋阳宫跑一趟。” 兰妃接过丽贵嫔的话头说道,“恕贵嫔入宫四年好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她自然是重视无比了,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召太医前去。mianhuatang.info这几日太医就直接驻扎在那里了,以备她随时生产。” 丽贵嫔的言语之中充满了不屑,“兰妃姐姐不也是进宫十年才怀上的第一胎嘛,也没见有她这么娇贵!这宫里谁生产也没有她这么兴师动众的!” 蒋曦薇冷哼一声,也就不再说话了,她已经安排下去,定然要让蒋碧娇这一次吃足了苦头! 长乐宫内。 左贵妃颇为满意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浅绿色的襦裙配上细长的脸蛋,这女子怎么看怎么顺眼,不仅如此,年方十岁的她行为举止都大方的很,比起宫里那些经过长时间训练的女官也毫不逊色。她的母亲也长得十分秀丽,言谈举止都颇有风范。 “前几日她母亲带着她去咱们府上做客,我就感觉这孩子不错,所以急急忙忙的带进宫来见你,你看看,觉得如何?” “母亲的眼光女儿一向是相信的。只是不知道崔夫人意下如何?”左贵妃试探道。 这崔夫人入宫之前已经得了公公和丈夫的指示,此次进宫目标已经确定,听了左贵妃这番话便不假思索道,“能和娘娘结亲是崔家的福气,娘娘的意思家里边也都明白,定然不会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好意的。” 左贵妃闻言颔首,“夫人说话颇有大家风范,想必教出来的女儿也是大家闺秀,本宫自然是再放心不过的。不过两个孩子如今都还小,成亲恐怕还要等几年。不过夫人难得进宫一回,本宫备了些薄礼。”语毕,左贵妃示意采荷端上来一个捧盒,里面尽是宫里上等的首饰。 “娘娘客气了,臣妇和女儿等得了。”崔夫人颇为自矜的看向女儿,其实以女儿的风姿嫁与太子也不为过,只可惜太子年纪和女儿相差太多,况且公公也说过这皇位未必让太子坐稳了,所以嫁给秦王也不错。 二人正说着话,忽见瑜楚领了几个宫女内监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不少东西。瑜楚走至跟前依礼道,“皇后娘娘听闻高夫人入宫,还带了崔夫人和崔小姐,故而让奴婢带些东西过来送给几位。” 她们几人听罢连忙起身谢了赏,崔夫人冷眼打量蒋曦薇的赏赐,个个都精致无比,不由暗自感叹皇后的手笔也毫不小气,比左贵妃还要大方几分。 采荷顺势上前,将一锭银子塞进瑜楚的怀中,瑜楚也不推辞,依礼福身罢了。左贵妃虽然心中不快,但仍是嘴上说道,“回去替本宫谢恩,这崔夫人再在本宫这里坐一会儿就去未央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娘娘有心了。只是皇后娘娘已经吩咐奴婢,叫奴婢告诉崔夫人,今日娘娘身子不爽,所以也不便见二位了,所以也就不必去谢恩了。”说罢瑜楚便带着人出去了。 左贵妃这才松了口气,若是蒋曦薇真让崔夫人她们去请安,恐怕外面言官就该上奏自己以下犯上了。毕竟自己是妃妾,先拜妃妾再拜正宫乃是大忌。 因着崔夫人是第一次进宫,左贵妃还特意留她们母女二人在宫中用了午膳,之后才命人好生给送了出去。之后左贵妃在郭舒炎面前略提了一提,郭舒炎倒也不甚在意,也算是首肯了此事。左贵妃自然是十分高兴了,但郭舒炎心里也有自己一番打算,一来这两年自己对左贵妃也算是够冷落了,可左家依旧在辽东镇守着,自己也该适当安慰一下他们;二来这崔善虽然有官位,但是年岁已大,等到佑盛和崔氏成亲时恐怕也该致仕了,威胁不大。 总之,这二人都有自己的打算,都觉得对方被自己套了进去。 一进三月,上京城的天气便开始好了起来,宫内各色花草也渐渐长了出来,景色是一片生机盎然。可在城外的晋阳宫,气氛却没有这么好。 蒋碧娇的产期就快要到了,她早已经挪到了晋阳宫安胎,太医奶娘之类也都安排好了,太后在通明寺清修没有过来,便派了卫嬷嬷和宋嬷嬷过来盯着。 宋嬷嬷为人严厉,产婆以来就是一番狂风暴雨,千叮咛万嘱咐要保证母子二人的安全,若有一点闪失定然要狠狠处罚。相比之下卫嬷嬷就显得温和许多,这两日佑平也从通明寺移到了晋阳宫,她更多时候都在佑平房里。 三月初七一早,蒋碧娇喝了碗莲子粥后在院子里遛弯,一不小心跌了一跤当时羊水就破了,太医闻言连忙开了催产药让她服下,然后就有产婆在里面伺候着生产了。 蒋碧娇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说过这样的疼痛,才不过一会儿就已经疼的大喊大叫。有产婆伸进被子里去检查了一下,劝道,“主子还是省些力气吧,如今宫口才开了一指,离生产还有段时间,这时候就把力气喊完了,到时候可就生不出来了!” “我不管!你去让太医给我开催产药!不行了,我疼得受不了了,赶快把这小东西给我生出来!”蒋碧娇怒吼道。 那产婆见惯了这般场景,听了蒋碧娇的话也不动弹,依旧是笑着说道,“主子放心就算是再好的催产药也不能让您立马生下小皇子,您且忍一忍,过一会儿就好了。” 宋嬷嬷和卫嬷嬷在外面听着蒋碧娇的惨叫十分不忍,宋嬷嬷更是急的要进去看视,被卫嬷嬷一把拉住了,“里面乱糟糟的,你进去不是添乱嘛,再说了这些产婆的命都握在咱们手上,你还怕她害人不成!且等一等吧。” 宋嬷嬷无法,只好安心在门外等起来。 盛势初显衰(上) 过了半个多时辰,蒋碧娇的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叫声反而比刚才还高了几分,两位嬷嬷在外面听得也是惊心动魄,她们从通明寺出发之时太后准准嘱咐,务必让蒋碧娇平平安安的,可蒋碧娇的状况也实在让她们担忧。mianhuatang.info 宋嬷嬷忍不住将一位太医叫过来询问里面的状况,那太医擦了一把头上的汗道,“贵嫔这算是早产,而且贵嫔还是初产又一味的大叫,力气都耗尽了,再使不上劲就必须上参汤了。” 宫里的人参自然都是好东西,兼之这两年百济也进贡了许多,这参汤过不了一会就能端上来,但是若是服用了参汤恐怕会让孩子受到影响,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用。 宋嬷嬷突然没了主意,连忙对身边的卫嬷嬷说道,“情况如此危急,姐姐说该如何是好,若是五小姐出了什么事情,咱们怎么跟太后交代呢。” “别浑说,当初太后生皇上的时候不也折腾了一天吗。”卫嬷嬷仍旧十分镇定,她转头对太医说道,“恕贵嫔这么喊也费力气,让里面的人给用上衔木,不要让恕贵嫔再喊了,把力气都用在生孩子上,实在不行参汤也用上吧,保住母子性命要紧。” 那太医得了令又赶忙回了内殿,不知是不是卫嬷嬷的话多少有些作用,蒋碧娇的叫声渐渐消失了,只剩下宫女仆妇进进出出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里面终于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旋即太后派来跟着的老嬷嬷从里面跑出来,满面喜色道,“恕贵嫔生下小皇子了!” 这下子宋嬷嬷脸上的笑容都堆在了一起,她连忙吩咐身旁人,“快回宫中还有通明寺给皇上和太后报喜去!”说话的间歇新生的小皇子也被包裹着到隔间去洗浴称重,宋嬷嬷和卫嬷嬷便也都跟着过去看视了。 产房里蒋碧娇已经精疲力竭,连孩子都没顾得上看一眼便昏昏沉沉要睡去了。在房间内剩下的两个产婆见状从捧盒里取出药盏来,禀道,“主子,您体内的胞衣尚未分娩出来,您得喝了这碗药,把胞衣给弄出来才行。”蒋碧娇此时有些人事不知,任由两个产婆将药汁给灌了进去。此时蕊儿就站在旁边,但是太医也早已叮嘱过,这碗药是一定要喝下去的,否则对蒋碧娇的身子不好,况且那药汤是太医亲自开药方备好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蕊儿如此想着,两个产婆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刚要走的时候蕊儿猛然发现蒋碧娇的身下已经开始冒血,被褥都已经湿了。蕊儿慌得连忙将太医给叫了过来,所幸太医早有准备,很快就止住了血崩。 “好好地怎么就血崩了呢!?”宋嬷嬷颇为奇怪,此事太医不便上前检查,便由那两名产婆上前检查,过了片刻后禀报说是蒋碧娇身子虚弱加上胞衣脱落的有些狠了,恐怕伤了宫体,才使得蒋碧娇血崩。两位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见惯了嫔妃生产之事,自然知道宫体伤着了意味着什么,但是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缄默。 到了晚上蒋碧娇方才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知道自己生了个儿子之后,心中那股子喜悦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虽然疲倦但仍是叫人把儿子抱过来仔细看了看。如果不是当时郭舒炎以天象之名将佑平交到她身边抚养,她现在恨不得立即将佑平给送回去,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儿子了! 不过她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之后数日都要喝苦药汤之外,远在皇宫的郭舒炎对这个儿子似乎也并不是很重视,连名字都迟迟没有一个,只是让人送来些月子里补身的补品罢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殊表示。而且此时后宫都在忙着准备太子上书房读书的事情。 对于郭舒炎而言,这个儿子的到来意味着蒋南林的心又活泛了,他又要想着该如何扶持自己的女儿上位了。好容易平定下来的朝政又将开始动摇,最近左家的动静他不是没发现,而是觉得没到一定程度自己不比动手,毕竟太子的嫡出身份在那里摆着。但是蒋南林如果参与到此事中就不那么简单了,可以说是几方在博弈了,自己必须将这种风头给打压下去。 给蒋孝绍赐婚的圣旨已经发了下去,赐婚的另一方也算是世家大族,只是和颜氏一般,空有大族名声,实则朝中无人,这样既不会给蒋南林助威也全了他们的面子。之后郭舒炎以镇守辽东有功为名再次提拔蒋孝威,将他提拔为骠骑大将军,同时在翰林院任职的蒋孝文也被调至吏部任职。这下子朝中人可都看得出郭舒炎心中更偏向与谁了。 蒋南林虽然极为不满,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从去年以来做的事情大多过火,此时不宜与郭舒炎发生什么正面冲突,故而就将此事给忍了下来。王氏知道了这件事后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但是她如今的本事也只是在蒋南林面前发火,最后弄得蒋南林一气之下搬到了外书房住,她也无可奈何了。 四月底,郭舒炎好似终于想起了这个儿子,八皇子的名字被定为佑翔。蒋碧娇刚因此高兴了一下,结果接下来的消息就让她气愤不已。她的亲哥哥蒋孝绍因为前线作战不利而被卸了职,若非雍王殿下一力保举,差一点就押解回京了。 其实此次作战蒋孝绍的表现尚还可以,若不是急于冒进失了大部队,这次征战交趾之后他定然也能够官升三级。不仅如此,雍王出兵多半是为了自己,大半军功都归到了他的头上,蒋孝绍本就少的可怜的军功就显得更微不足道了。加上郭舒炎不满雍王风光如此,这次出兵交趾的功绩也多多少少被抹杀了。 这一系列的事情闹下来,让风光多年的蒋南林颇受打击,那日兄弟二人在建章宫外相遇,蒋南林竟难得的向蒋南天拱了拱手,要知道这在以前是压根无法想象的事情。 “你去跟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说一声,都是蒋家人,让她别那么着急。”蒋南林有些意味深长在蒋南天耳边说道。 其实这些事里蒋曦薇的影子并不多,她只是在郭舒炎有所不满的时候不经意的说上两句,这才让郭舒炎对蒋南林愈发不满了起来。 未央宫椒房殿。 蒋曦薇怀抱着高烧的佑祉,在内殿里来回的走着。昨日佑祉跟着兄姐出去玩耍,结果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一场大雨,佑祉乱跑就淋了雨,回来就发了烧。太医开了汤药他嫌苦喝不下去,宫里人想尽了办法也没让佑祉乖乖喝药,最后还是佑弘过来哄着弟弟,说是佑祉喝一勺药他就喝两勺,这才哄着佑祉喝了药。蒋曦薇不知道才四岁多的佑弘是怎么想起来的这个主意,也怎么都劝不了佑弘,所幸那些药不过是清热的,喝下去也不碍事。 今日好容易望月跟着人学琴,佑弘去上书房了,这宫里难得的安静了一会儿。怀中的佑祉也渐渐就要睡着了,蒋曦薇抬头向外一看,秀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她走至蒋曦薇跟前,轻声道,“小姐,太医院来报,德妃又有身孕了!” 蒋曦薇面上一凛,这郁香才不过半岁多一点,这德妃居然又有了身孕。而且自从上次贤妃过世,郭舒炎恼恨她知情不报后对她的恩宠就少了许多,也不过偶尔召幸一次,谁知这女人就是这么幸运。 “报到皇上哪儿去了吗?”蒋曦薇问道。 “已经禀报皇上了。”秀奴的脸色也不是太好。这德妃再次有孕难保不会再生一个皇子,到时候再让这个皇子夭折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传话给弥心,让她时刻关注这一胎。对了,哥哥最近有传口信回来吗?百济那边形势如何?” “听闻百济的王世子已然过世了,现在百济朝中正在为下一任世子人选打的头破血流。大公子来信也说了,这段时间百济那边有不少王子想要和大公子结交,以便获得大公子的支持。” 蒋曦薇闻言颔首,如今百济是大秦的附属国,大秦对于百济的继承人自然有说一不二的资格。依照德妃的想法,自然是想扶持庆元君,而郭舒炎似乎也有顺从她的意思。 “你去一趟建章宫,就说本宫晚上请皇上过来一趟,有要事相商。”蒋曦薇冷声吩咐道。秀奴应声而去。而这边蒋曦薇又唤过瑜楚问道,“这段时间蒋碧娇那边怎么样?” “那两个产婆不负娘娘众望,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在恕贵嫔的药汁子加了东西。表面上看恕贵嫔血崩被止住了,实则这恶露就一直没怎么断过,太医只当是恕贵嫔生产时伤了身子,一味的开着生血的药物。遵照娘娘的意思,那东西都是粉末,恕贵嫔喝的干干净净,已经查不出来了。” 蒋曦薇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很好。想必蒋碧娇已经不能再生孩子了吧?!” 盛势初显衰(中) 瑜楚闻言回答道,“想来正是如此,白太医也是下了狠手的,娘娘只管放心就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只是恕贵嫔到底生的是皇子,她想做皇后的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娘娘要善加防范才是。”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恰逢白太医来给蒋曦薇和佑祉请平安脉,被请进内殿后,蒋曦薇先是让白太医看了看佑祉,佑祉也不过是春日受寒喝两副药便好了,蒋曦薇便让人将他抱下去,由白太医专门给她请脉。在蒋曦薇的示意下,殿内只留了蒋曦薇的心腹。 “蒋碧娇那边都处理利索了?”蒋曦薇眼眸一抬,问道。 白太医嘴角一弯,“娘娘放心,以后就算是有大罗神仙也没法让她怀孕了。那些产婆在伺候恕贵嫔分娩胞衣的时候手重了不少,宫体已然是被损坏了,又服了破血的药物,自然更是严重了。那两个太医又不能亲自诊视探查,所以恕贵嫔这边是压根发现不了的。” “很好,很好。那本宫现在的身子如何?” “暂时无大碍。但是恕微臣多嘴,娘娘五年之内连怀了三胎,头胎还曾经中过毒,所以娘娘在四五年之内是绝对不可以再怀孕的,否则娘娘的身子绝对承受不住。今后微臣会给您开些轻微的避孕药汤,您每次被召幸后都服用一碗。等到什么时候微臣说您的身子好利索了,您再有孕不迟。” 蒋曦薇知道白太医对自己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自己也的确感觉到连生了三个孩子之后自己的身子确实虚弱了些,的确是要好好调养了。 “那就劳烦白太医分心了。这两年你跟着本宫,这手上也没少沾血吧。”蒋曦薇的笑容变得有些深不可测,“辛苦你了。” “微臣要的东西,皇上给不了,只有娘娘给了。”有几次白太医真的忍不住想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蒋曦薇,但是这对蒋曦薇来说也并没有说什么好处,自己思来想去也就算了。这次不用蒋曦薇吩咐,自己也想着要给蒋碧娇点苦头。如果不是她母家的咄咄逼人,姐姐也不会被刺伤,也不会就那么早的离开这个世界,自己当然不会放过蒋碧娇了。不仅如此,有一次蒋南林托自己为他扶脉的时候,自己还在他的药剂里面添了些东西,不伤性命,但足以让他的身子有所伤害。 蒋曦薇笑了一笑,“入宫之前,本宫记得这上京城里有一处所在,名唤平康坊,里面的女子个个都是国色天香,才色俱佳的。” 白太医知道她说的是上京城出名的烟花之地,那里是不少是达官贵人闲暇之余最喜欢去的地方。“娘娘说的正是,那里的女子不仅才色俱佳,就连那里的厨子也是特意从外面雇来的,平康坊的佳肴也为这些女子增色不少呢。” “伯父他身为丞相,日理万机,伯母又不是会体贴人的那种,恐怕伯父也很想有个人能在闲暇之余好好伺候他吧,而且朝廷对此事一向不是很避讳的。” “微臣明白了,,微臣回去就回帮娘娘好好找个人来伺候蒋相的。”蒋曦薇要吩咐的事情已经说完了,白太医便起身告退了。 今日恰逢蒋孝文被郭舒炎召见询问近日御史台同大理寺共同处理的事务,蒋南天以前就在大理寺任职,蒋孝文耳濡目染对这些事务都很熟悉,因而很久上手了,郭舒炎对此也颇为满意,召见之后还特许他去后宫看看蒋曦薇。 如今的蒋孝文已经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加上逐渐硬朗的身体,属于蒋家人的英气也渐渐在他脸上显露出来,但是眉眼之间那双和郗云罗一模一样的眸子却平白给他添了几分阴柔。 “这段时间家里一切可好?爹爹的身子可好?”蒋曦薇一见到他就絮絮问道。 蒋孝文也不客气,直接在下首坐下,“都好,如今我手头事情不多,府里的事务我也能管上一管,爹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不似那段时间那么消沉了。只是娘走了已有一段时日,这段时间时不时会有人上门做媒,都是些贵族家里十四五岁的女子,爹统统都给推拒了。” “且不说爹无心续弦,就算爹有这份心也不可能娶一个这么年轻的夫人,否则朝中还不得嘲笑爹爹老牛吃嫩草。他们想巴结咱们也得巴结对了。爹这边都好说。可你的婚事却要再推两年了。” “无碍。我也并不想娶亲。”蒋孝文的神色有些郁郁。 “好了,你难得进宫一次,咱们就别这么不开心了。不过我有件事要跟你说。”蒋曦薇摒退众人,对着蒋孝文耳语片刻,说的就是她吩咐白太医的事情。 说完之后蒋孝文一脸促狭神色,“姐姐的这个主意好,要是真成了,长房还不得闹成一锅粥!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 “爹爹年岁大了,这样的事情恐怕接受不了,你私底下和白太医进行就是了,无论如何也要让伯父纳这么个女子入府。” “我明白。其实这么多年伯父一直碍着伯母才没有纳妾,他心里早就不满了。伯母这两年的脾气越发暴躁,我看伯父十日有八日就得去外书房安歇才行,这样的妻子也亏得伯父忍了这么多年。” 这不是正式的觐见所以蒋孝文不能呆太久,所以又说了几句话便预备出宫了。他在宫里尚没有乘轿的权利,因而是由卫连引着他步行出宫。 刚出了未央宫拐到甬道上,迎面就走来了一位宫嫔,身后只跟着一个小丫鬟。蒋孝文准备低头走过去,却不想那女子叫住了他。 “蒋公子,好久不见。”那女子轻声道。 蒋孝文抬首看了她一眼,似乎面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卫连十分伶俐,见状连忙说道,“这是林贵人。” 林贵人?蒋孝文在脑海中使劲搜索了一下,方才想起自己国子监中曾经和工部尚书林昊的儿子交好,他的妹妹似乎就进宫为妃了,难道就是眼前这个? 刚才林芸婵走过来看到蒋孝文的时候,心中怎么也抑制不住欣喜,自己也顾不上什么宫规了,直接就叫住了他。自己和他已经没有指望了,但是能说两句话也是好的呀。 “原来是林贵人,臣冒失了。”蒋孝文客客气气的一句话让林芸婵的心扭成了一团,他就这么平淡的跟自己说这么一句话吗? “你最近过的好吗?”自己在宫里也听说了他的事情,母亲和未婚妻双双离世,他的心应该是很痛的吧,自己多想去抚慰他一番。 蒋孝文有些尴尬,他和林芸婵好像见过几次,有一次还是林芸婵冒充她兄长身边的书僮,自己不是不懂男女之事,大概也能察觉到她的感受。这样一个活泼却又不失风范的大家闺秀说自己无意也是假话,但是当初自己有未婚妻,现下她又是宫嫔,自己决不能和她过多接触,否则就是在给姐姐惹事。 这么一想,他冲着卫连使了个脸色,卫连何等精明自然是看明白了此事,连忙说道,“小主,时候不早了,奴才还要带着蒋御史赶紧出宫呢。蒋御史,咱们快些走吧。”蒋孝文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同林芸婵告辞,然后头也不回的跟着卫连走了。 林芸婵立在那里,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狠劲憋会了自己的眼泪。自己知道和他不可能了,但是他就不能给自己一句话,只要用他那温柔的语气说上一句问候自己安好的话也够了呀。可他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肯!他是一点都不明白自己的这颗心啊! 蒋孝文和卫连走远了,快到宫门口的时候,蒋孝文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林贵人在宫中受宠吗?” 卫连笑道,“您这话可别被别的娘娘小主听见,不然她们可要笑您了。这林贵人长得是很美,但是性子却木讷的很。入宫之后皇上也召见了几次,结果次次都是半夜被请了回来,后来就一直默默了。平常请安赴宴也是木木的,这宫里面都偷着叫她木头美人呢。” 那次她扮成书僮,分明是那么活泼,进宫后却变成了这个样子,想来不禁唏嘘。蒋孝文也不愿想太多,直接出宫不提。 蒋府 蒋南林这几日过得十分不痛快,这府里面好容易来了个好看的丫头,自己不过多看了她几眼,第二日这丫头就被打发出去了,不用说都是王氏那个老婆子在做鬼。她已经嫁给自己快三十年了,当年的美貌早就已经不见了,可她管的还是这么多。自己堂堂丞相,让人自己怕老婆还不把老脸都丢尽了! 随身的小厮见蒋南林不痛快,连忙进言说平康坊又来了些姑娘,听闻是江南水乡那边的,长得细细柔柔,不如前去潇洒一番,反正完事了拍拍屁股走人,夫人也管不了那么多。 蒋南林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找了由头说自己出去赴宴,便换了便衣带人直奔平康坊。那平康坊的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大主,连忙将坊里的姑娘给找了出来。 这一下子,蒋南林可就头晕眼花了,这里面的姑娘当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他几乎都要陷进去了! 盛势初显衰(下) 这几个姑娘出身吴地,一口吴侬软语让蒋南林的骨头都快要酥了。在家里多少年都没过过这样的销魂日子了。不过蒋南林虽然快活了,但是脑子却不傻,无论那些姑娘如何明谈暗访他的官职,他都打哈哈过去了。这些姑娘虽好,但是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将她们收到府里,一来王氏不让,二来与自己的名声也不好。 几个姑娘见他油盐不进又穿着华丽,知道官职什么的也不好说便也都不再问了,一个劲儿的给蒋南林敬起酒来。蒋南林酒量颇好,连干了数杯亦是不在话下。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乐声,蒋南林身子一颤,这是自己最喜欢的曲子却不是烟花之地常弹奏的曲子。他循声望去,一蓝衣女子就坐在旁边,轻拢琴弦,柔柔的弹着,她好似感受到了蒋南林的目光,抬首冲几年前笑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蒋南林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这女子的样子算不上绝美,但是平白无故就让自己觉得身侧的美人都失了魅力。他推开身边殷勤献媚的女子,起身走上前去,对着那女子说道,“你怎么会弹这首曲子?” “这是家父母小时候教的。郎君来了之后坊里弹了不少曲子,可郎君都没有反应,贱妾想着不如弹首生僻的来给郎君听听,没想到郎君还真喜欢。”那女子说话虽然很柔,但是眼睛却没有望着蒋南林。 蒋南林的好胜心一下子被勾引了起来,他将鸨母叫了进来指着那名女子道,“今夜我要她伺候!” “郎君,这小娘子不是我们坊里的头牌,那边还有不少好姑娘,您还不如选她们呢!”鸨母刚说完这句话就被蒋南林的眼神吓着了,当下也不敢多话直接跑去安排房间了。 过不了片刻在半推半就下蒋南林就拉着那位姑娘进了房。 第二日蒋南林是被姑娘推醒的,向外面一看天色还早,蒋南林颇为不解道,“这时节还早,你怎么就把我叫起来了。” “贱妾猜测您是做官的,早上恐怕还要上早朝,您又没穿官服,所以叫您起来回府去换官服啊!”那女子显然已经打扮停当,鬓边簪着一朵新摘下来的桃花,相衬得宜。 蒋南林一愣,“难为你有心了。”说罢他也就起身更衣,那姑娘十分懂事还上前替蒋南林收拾了一下。 “贱妾这里没有熏香,省得您回去家夫人怀疑。” 蒋南林不由感叹,“你倒挺细心的。以往我来可从来没有人这么替我想过。” “那是因为您以前来找的都是头牌,这些人都骄傲的很,就算您家里边来人到这儿来吵闹她们也不会出来理会的。要是碰上贱妾这般的,只怕娘就把我推出去,让那些夫人好打!”那女子嘟着嘴,美艳之中又多了几丝可爱。 蒋南林掌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没关系,我家里面不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的。你叫什么名字,下次我还来找你。” “我叫秀仪。”那女子轻声道。 蒋南林回了蒋府之后,王氏果然好一番询问,蒋南林昨晚出去的理由是去赴宴,王氏就让他将昨日赴宴的人都说一遍,席上吃了什么也要询问,让蒋南林好不烦躁,说是自己要准备去换官服了,结果王氏仍旧是不肯消停。 “碧娇现在还没出月子,我想着去看看她,要不你跟皇上说一声,让我去晋阳宫看看碧娇,也好看看咱们的太子外孙!” 这般没轻没重的话让蒋南林倏然转身,“以后这种话少说!” “我说怎么了!现在碧娇有了儿子,咱们也就可以扶持她做皇后了。你是不知道我看着蒋曦薇坐在那上面心里有多憋屈!她什么身份啊,凭什么要我给她三叩九拜的!” “你当废后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嘛?上次你们逼着我想办法把七皇子抢过来,我同意了,那你知道现在皇上对我有多不满吗?这段时间我不管说什么皇上都会驳斥我,还让我去废了蒋曦薇!等碧娇回来,你除了年节也别进宫了,省得怂恿她出了什么馊主意还得我给你善后。”看着妻子那张已经衰老的脸庞,蒋南林的心中却一直在浮现秀仪的脸庞,眼前这个女人对自己已经毫无吸引力了。蒋南林不再和王氏废话,转身就走了。 在这之后蒋南林便会时不时的找借口去平康坊,而且只找秀仪一个,秀仪的善解人意与体贴让他越来越沉迷。 很快就到了五月,宫中开始准备五月初五的端阳节,今年郭舒炎的心情不错,除了宴席之外还命人去找了上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宫中唱戏。不仅如此,殿内省还将素日游湖的船只改成了龙舟,预备端阳节当日在宫中赛龙舟。 宫里难得见到此景,嫔妃们都兴奋不已,卯着劲的打扮着自己。等到端阳当日,池水边尽是一片莺歌燕舞。 因着寻常男子不许入宫,故而参加龙舟比赛的都是宫里年轻的小内监,而且由于各种限制,也不过就两艘龙舟准备比赛罢了。当日郭舒炎带着一众皇亲宗室在南岸,而女眷跟着蒋曦薇在北岸。 付小媛出身于南地,自小就是在水边长大的,她自然是见过真正的赛龙舟的。等到宫里的龙舟出来了,她噗嗤一声就笑了。身旁的容嫔见状赶忙制止了她,说道,“好端端的你笑什么呀。” “姐姐你看那两艘船,哪里是什么龙舟,比我们家乡那边的小了一半还不止。这样的龙舟比起来有什么意思呀。” 她连笑带说的十分起劲,声音也不自觉的高了几分,引得众人都纷纷看向她。容嫔没奈何,赶紧拉住她说道,“快别笑了,这是什么场合,小心皇上怪罪。” “没事的姐姐,皇上他对我可好了,不会对我生气的。”付小媛说的没错,这段时间郭舒炎对她的确是颇多眷顾,而且前两日太医扶脉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郭舒炎也的确没法对她生气。 但是这话才旁的人那里听来就十分刺耳,尤其是那些一直未有宠爱的嫔妃,颜贵人头一个不服,忍不住嘟囔道,“有身孕就了不起了?真是没见识。”谁知这话被付小媛耳尖听去了。付小媛也不生气,仍旧是笑嘻嘻的说道,“有身孕当然没什么了不起了,可姐姐怎么至今都没有身孕呢!” 她本就是这样的性子,跟谁说话都没轻没重,自以为没有什么却频频得罪人。颜贵人被她这话给呛住了,只好转头不再理会她。 这一幕被站在旁边的兰妃给看在了眼里,她走至蒋曦薇身边轻声道,“这样的性子是怎么选进宫的,也不怕得罪了人牵连了谁。” 蒋曦薇摇着团扇向那边看去,付小媛仍旧是拉着容嫔喋喋不休。平心而论,付小媛长得不怎么漂亮,但是郭舒炎喜欢的是她的娇俏,自然也就忽略了她的口无遮拦。她微微转身对兰妃说道,“她这样下去迟早会得罪了皇上。到时候她就该知道管好嘴有多重要了。” 二人正说着,龙舟比赛已然开始,虽然敲锣打鼓的确很热闹,但是众人都碍着身份不敢高声喊叫,好好的比赛也没有什么趣味了。 那一队得胜的内监刚刚上岸,准备去郭舒炎那里领赏谢恩。这边嫔妃看的也意兴阑珊,突然耳边就传来呼救声,“来人呐,有人落水了!太子和五皇子落水了!” 蒋曦薇猛然转身,已经有几个会水的小内监跳进了水中,很快就将两个孩子给救了起来。 欲罪何无辞(上) 蒋曦薇敛了衣裙跑到两个孩子落水的地方,看着两个孩子都被救了上来方才松了一口气。跟在身边的几个小内殿都很伶俐,佑弘和佑祉也并没有呛到多少水,又受了些惊吓,佑祉见到蒋曦薇过来便直接扑到了蒋曦薇怀中,身后跟过来的郭舒炎也一把将佑弘抱到了怀里,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衣袍也已经湿了。 佑弘伏在郭舒炎肩上,忽然他立起身子向郭舒炎身后指去,“父皇,就是她把我推下水的!”众人都跟着他的指尖望去,赫然指的是颜贵人。 郭舒炎转身看了一眼有些狐疑,这颜贵人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公然谋害太子吧,于是轻声问道,“弘儿,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她推我的时候我正好转头,看见了她身上的那片穗子!然后弟弟想要拉我才掉下去的!”佑弘虽然还不足五岁,但是口齿清晰,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郭舒炎还未等询问颜贵人,那厢颜贵人就已软绵绵的跌坐在了地上,那脸上慌张的表情似乎也在印证这佑弘的话。郭舒炎铁青着脸唤过三宝,“把颜贵人关进慎刑司去,好好审问,连她的宫女也不要放过,务必给朕问出实话来!”三宝也不敢含糊,直接就叫人把颜贵人给拉走了。 一直在旁侧伺候的太医连忙上前,检查片刻后方对帝后二人说道,“太子殿下和五殿下只是受了惊,现下还是换衣服保暖要紧,微臣会开药为二位驱寒的。”当下各人的奶娘都上前将孩子接了过来,赶紧抱回未央宫去更衣沐浴。 郭舒炎这才转身对着众人说道,“你们刚才可有看到什么吗?”众人闻言都面面相觑,刚才她们只顾着看龙舟,压根就不会注意到这边的事情。此时郭舒炎一点过节的心情都没有了,大手一挥就像取消今日所有的宴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蒋曦薇猜到了他的用意,连忙扯住了郭舒炎,低声说道,“既然两个孩子都没事,皇上就且忍一忍。” 不过就算郭舒炎没有开口,今年的端阳节也彻底失了趣味,正常宴会郭舒炎都是黑着一张脸,歌舞也都是平淡无趣的。谁都没想到的是,近来十分低调的德妃越众而出,捧着一盏酒依依走上前去。 “今日太子虽受惊吓但幸而无虞,这是皇上的天威保佑太子的缘故,臣妾敬皇上一杯酒,也沾沾皇上的龙气,好保佑臣妾腹中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 德妃难得说这种谄媚的话,而且也是委婉动听,郭舒炎不好拂了她的面子,抬首将酒一饮而尽。他看着底下的德妃,似乎对她今日的行为十分满意。 “朕听闻百济的王世子已经病亡了。”郭舒炎看似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德妃心中狂喜不已。郭舒炎说道,“王世子也算是你们百济的国本,自然不能空之无人。朕上次见你的兄长,觉得他可堪大任,只可惜你们百济太过尊崇嫡庶之分,你的母亲还不是正室。”言下之意,只要德妃的母亲成为正宫,那么郭舒炎就有可能支持庆元君做王世子。 这听着像郭舒炎的一种承诺,更像是一种暗示,暗示着只要他们再努努力,王妃和王世子的地位唾手可得。 德妃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拜谢了郭舒炎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可是坐下之后她却用了很久才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看起来这一次宴会德妃再一次成为了最大的赢家,郭舒炎对她虽然不复以前的宠爱,但是却表明了自己愿意给她兄长尊崇的意愿。熙嫔和庆元君就算是德妃最大的依靠,他们强了今后德妃也不会弱的。 宴席散了之后,蒋曦薇连忙回了未央宫。佑弘和佑祉都已经沐浴完了,蒋曦薇进去的时候两人正追逐打闹着,一点也看不出今日落水的痕迹。 见到蒋曦薇进来,身旁的宫女仆妇赶忙让两个孩子停了下来,能看到两个孩子还这么活泼蒋曦薇也就放心了。 “弘儿,你过来,母后有几句话要问你。”蒋曦薇扬声将佑弘叫了过来,她俯下身问道,“今日真的是颜贵人推得你吗?这里没有别人,你说什么母后都不会告诉别人的。” 佑弘扭了扭身子,“肯定是颜贵人没错,她今天穿的那件衣服像只大棕熊,我印象可深了。而且她看我们的样子好讨厌,我不喜欢!”佑弘的话让蒋曦薇有些糊涂,她和颜贵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当初下令禁足颜贵人的也是郭舒炎,她为何会对这两个孩子下手呢?这一切恐怕要等着审问结束才能知道。 谁知蒋曦薇并没有等到这个答案,颜贵人在慎刑司里面受尽了一切酷刑都一言不发,最后实在熬不住就咬舌自尽了,显而易见是想保全什么人。但是郭舒炎并没有让她如愿,他下旨将颜贵人的直系三代亲属问斩,其余不论年纪统统流放到塞北苦寒之地做苦役。一代名分就沦落到了如此的下场,倒让贞嫔唏嘘不已。 上一次郭舒炎这么大规模的惩戒已是五年前,蒋曦薇初次有孕的时候。两次大规模的惩戒都是因为有人损害到了中宫嫡子,这也在警告朝中诸人,太子地位不可动摇,决不可再动妄念。 其实郭舒炎也并不相信颜贵人是为了自己而谋害佑弘,毕竟她没有皇子,太子没了对她而言也没有什么益处,她这么做必然是受了某人的指使。暗中查下去,一切线索都指向了晋阳宫那边。现在晋阳宫住着谁他和蒋曦薇都心知肚明,她有了儿子就不安分起来,想着要谋夺太子之位了。 这些结果都不宜公布,但在帝后二人的心里却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但郭舒炎并不想让他们以为自己毫无所知,就在蒋碧娇准备在晋阳宫为佑翔大办百日礼的时候,郭舒炎让人带过去了一道圣旨,破例提前封佑翔为兴王。这明面上是对佑翔的偏袒,实际上人人都知道,这等于在告诉蒋碧娇,早早封王就是在告诉她,她的儿子绝无可能成为太子! 这算是郭舒炎即位以来对自己舅舅家最不近人情的一道赏赐,蒋曦薇还曾经担心蒋碧娇会不会因此再虐待佑平。所幸上次太后发现了那件事之后就再也不许蒋碧娇靠近佑平一步,这才让蒋曦薇放下心来。 圣旨传过去的时候蒋碧娇私底下自然是气的跳脚,她好容易才抓住了颜贵人的把柄让她为自己办事,而且她也乖乖的自尽了,可表哥怎么还会这么对自己呢! 消息传到通明寺的时候,太后不禁对着身旁的卫嬷嬷说道,“皇帝这一招做的还真绝,只怕南林他们会因此疯掉。” “这一年来那边做的事都太出格了,处处刁难二房就算了,最重要的是冒犯了皇上的威严,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奴婢在那边私心看着,四小姐是压根不听劝的那种,想起来做什么就做什么。” 太后长叹一声,“哀家现在还活着,炎儿尚不会动他们,若是有一天哀家不在了呢?!有现在这些事在,就算炎儿会放过他们,皇后也不会放过的!” “您当年不是跟皇后娘娘说过,大家都是蒋家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赶尽杀绝嘛。想必皇后娘娘会遵从您的意思的。”卫嬷嬷劝道。 “那是以前。现在郗云罗死了,佑平被抱到碧娇这边,你以为蒋曦薇不恨咱们?她恐怕是要恨透了,他们二房都恨透了。但是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这样放任着二房逐渐壮大,直到有一天彻底的取代长房。” 卫嬷嬷听了这话不仅有些惊惧,“那太后为什么不加以阻拦呢?为何要这么放任下去?老夫人给了二房那么多羞辱,二房难保不会讨回来。” “海棠,别忘了,哀家的第一个身份是皇帝的母亲,哀家只是能以炎儿的大局为重。二房现在是炎儿的亲信,哀家希望他多点亲信,所以二房只能越来越壮大。所以我才一直希望长房和二房搞好关系。可是他们不会听的。对了,你再去安排一下,过了五月我就动身去晋阳宫。” 看着卫嬷嬷脸上犹疑的表情,太后解释道,“哀家虽然下旨不让碧娇接近佑平,但是最近难保她心情不好,那起子人又不敢对她怎样,只怕就会放行。哀家已经抢了皇后的孩子,不能再让皇后对我生出别的怨恨了,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她的儿子。” 卫嬷嬷看着自家主子苍白的面容,不尽心底哀叹,主子的身体已经这么不好却还要整日操心各种事情。主子这一辈子都是为了蒋家,为了皇上而活着,什么时候能由着主子好好的活一回呢! “海棠,我累了,扶我进去歇一会儿吧。”太后轻声道。她的确已经老了,衰弱的连话都不敢高声说了,可是她还要硬撑着走下去,她不敢死,也无法想象一旦自己走了,蒋家两房会闹成什么样子!与其这样两败俱伤自己宁愿让二房独大! 太后再次叹气,都已经快没了力气。 欲罪何无辞(中) 对于郭舒炎的决定蒋南林也是非常不满,直接在朝会间提出了此事,但理由却是自己的外孙尚在襁褓,实在不宜为他破了祖宗规矩。郭舒炎对此不过是随口一笑,言称恕贵嫔大有孝心,怀着身孕还陪着太后去通明寺祈福,自己这是在间接奖励她。不过三言两语就将蒋南林给打发了,蒋南林无言以对,反而被同僚认为是故作姿态,让他颇为不快。 因着朝会日所有官员都会在廊下用午膳,用膳之前有不少同僚都怀着不同的目的向蒋南林道喜,弄得蒋南林郁闷不已。 等到光禄寺的人将膳食摆好众人就不能再说话了,若是有什么言行不当只怕会被御史狠狠奏一本。但是近日蒋南林的心情一直平静不下来,用膳用的也马马虎虎的,就连郭舒炎赏赐下来的御膳也无心品尝。 他的目光很快飘向了另外一边的蒋南天。其实他和蒋南天差不了几岁的,但是平白无故他就觉得蒋南天看起来比他年轻许多,加上他最近春风得意,那股姿态就更与别人不同了。 自从皇上登基以来就顺风顺水的丞相蒋南林,此时心里却产生了一种无路可走的感觉。蒋南林拼命将这种想法压了下去,想来想去晚上还是去一趟平康坊吧。 永乐宫 飞檐下,言年正带着郁香在殿前学步,德妃立在檐下远远看着。现在言年已经很少进正殿伺候德妃了,而是将更多地精力投向了小公主,德妃也乐得不看她的脸色,弥心这两年年岁渐长,当起差来也越来越机灵稳妥,德妃也更愿意将永乐宫的事情交给她来管理,除了涉及百济。 此时德妃的心情有些抑郁,原本郭舒炎已经明确向父王表示,王世子之位不宜空缺,既然王妃已经无子,那么再立新王妃也不是不可,父王自然也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虽然有臣子的反对,但是自己的母亲亦是两班之女,论家世也不比王妃差。看起来王兄的路即将一片坦途,但是此时父王却提出了一个条件,希望自己生下这一胎后将这个孩子送到百济去抚养。其目的就是害怕自己深陷于后宫争斗,忘记为百济谋利了。 母亲送来的信上说,如果这一胎是个男孩,这个孩子会在百济得到最好的教育,然后长大后回到大秦就可以成为太子的有力竞争对手,如果是个女孩也可以陪伴在母亲身边。自然这个孩子不会白去百济,他的存在就是庆元君能够获得世子之位的保障。这件事于情于理德妃都不会拒绝。 德妃正想着这些事,弥心自外面匆匆走进来,对着德妃耳语几句。德妃闻言颇有些不相信道,“胡小媛真的跑上门去闹了?” “可不是,听闻丽贵嫔已经管不了了,连皇后都惊动了。” 德妃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服侍本宫更衣,咱们去看看。” 德妃的车驾到达明光宫的时候,兰妃和庄妃都已经到了,二人见到德妃来了都屈膝行礼,德妃看也不看庄妃,倒是对着兰妃问了一句,“里面怎么回事?” “听说是胡小媛丢了一对红玉髓掐金丝的镯子,结果居然在陈才人的手腕上发现了这对镯子。胡小媛气不过就跑到这儿来闹了。” 德妃冷哼了一声,丢下二人径自向里面走去。才走到门口就听见胡小媛的声音,“好个贱蹄子,偷了我的东西也就罢了,还这么明目张胆的戴出来,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之后是陈才人的啜泣声,陈才人低声道,“这是我入宫之前我父亲给我的,并非小媛的镯子,只是有些相像罢了。mianhuatang.info” 随之而来的一个响亮的巴掌,胡小媛气的了不得,“胡说八道!我知道你父亲做了好多年的穷知府,如何能有红玉髓的镯子,分明是你嫉妒我有这个东西才偷来给你自己的!”此时凤驾也已经停在了门外,蒋曦薇从上面款款走了下来。 等在门外的丽贵嫔见状连忙走了上去,在蒋曦薇耳边说了几句,蒋曦薇点点头便向里面走去。后宫不少人听了热闹都过来了,见着蒋曦薇进去了方才跟着走进去。 里面的境况十分不好,陈才人跌坐在地上,脸上已经有了通红的巴掌印子,此时见人进来了更是捂着脸不肯见人,而胡小媛正想将她手上的镯子给剥下来。 蒋曦薇扫了一眼那个镯子,沉声道,“把那个镯子给本宫看一看。”陈才人奈何不得方才将镯子从腕上摘了下来递到了瑜楚手中。蒋曦薇接过那镯子扫了一眼就直接转身对这谢婕妤说道。 “谢婕妤出身世家,想必见过不少珍奇珠宝,那你看看这对镯子,可是胡小媛说的红玉髓!” 谢婕妤没想到蒋曦薇会冲着自己说话,连忙接过那对镯子仔细辨认起来,这对她来说并非难事,过了片刻她福了一福道,“回禀娘娘,这镯子并不是什么红玉髓制成,只是普通的玛瑙罢了。” 此语一出在场诸人都震住了,谢婕妤犹自说道,“这玛瑙上面是有纹理的,而红玉髓却没有。二者不过是颜色相近,形状相似罢了。而且玛瑙可比不上红玉髓的金贵。娘娘可让诸位姐妹好好看一看,这分明就是玛瑙。” 蒋曦薇冷笑一声,“胡小媛,你不是说你丢的镯子是红玉髓的吗?可陈才人的镯子却是玛瑙的,你要作何解释?” 胡小媛出了一身的冷汗,“臣妾,臣妾只是丢了镯子着急罢了,所以没有看清楚。这镯子是臣妾父亲给臣妾的陪嫁,所以对臣妾非常重要。” 陈才人听闻此言,忍不住哭诉道,“胡小媛的镯子这么珍贵,那我的镯子还是嫔妾娘亲的遗物呢!小媛的陪嫁重要,嫔妾的念想就不重要了吗?”几句话问的胡小媛哑口无言。 “白日里不好好在宫里呆着,倒是知道跑出来给本宫闹事,是觉得本宫素日都太闲了是吗?!”蒋曦薇这么一吼,众人都呼啦啦的跪了下去。 “胡小媛从今日起摘绿头牌半年,禁足一年以示惩戒。瑜楚去将陈才人扶起来,你今日受了委屈,就搬到以前胡小媛住的地方去吧。再将这件事晓喻六宫,本宫看看谁还敢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前几年卢才人的事还有今日的事都是个例!”说罢蒋曦薇就转身向外走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也都散去了,只剩下明光宫的主位丽贵嫔。 丽贵嫔对着胡小媛的侍女没好气道,“还不把你家主子给扶回去,今日闹了一场还嫌人丢的不够吗?闹到皇上哪儿去有你好受的!” 胡小媛颇不服气,但是也没奈何,只能一甩手走了。今日她的脸面可是丢尽了,这也罢了,本来皇上两三个月才想起来召幸自己一次,这下子摘了绿头牌只怕就会被皇上忘了,她现在心里正气恼着呢! 丽贵嫔示意寻雁将陈才人扶了起来,温言道,“本宫那里有清热消肿的药膏,一会儿我让宫女给你拿过来,你涂一涂就好了。这镯子惹了事你还是放起来保存吧。以后胡小媛出来了还看着你带着个,只怕就更生气了。” “嫔妾知道了。”陈才人低声道,“嫔妾不怕胡小媛,嫔妾只是怕谢婕妤和瑛嫔。” 丽贵嫔奇道,“好端端的你怕她们两个做什么?” “近来嫔妾出门总是遇见那二位,也不知为什么她们总会叫住嫔妾,然后不是说嫔妾的礼节不对就是姿态不对,每次都会这样。” “有这种事你为何不对本宫说?你是本宫的宫里人,这种事自然会为你出头,以后再这样你也不必理会她们,直接回宫就是,有什么事儿让她们来找我就是了。”丽贵嫔说完这话也就离开了,过一会就打发人来送药不提。 谁知丽贵嫔这好心坏了事,当夜陈才人涂了她的药后就叫唤着肚子疼,太医来的时候都已经见红了,眼见着一个月的孩子时保不住了。且不说陈才人有了身孕而不自知,那药膏里面大量的红花就让人心惊。 可是那药膏到了丽贵嫔宫里就一直没用过,太医院的封条还在上面,而且陈才人一直寂寂无闻,丽贵嫔也犯不着害她。郭舒炎相信了这一点,下令从太医院严查,这么查下去竟然发现制作这药膏的太医已经告病回乡了,而且是不知所踪,显而易见是有人指使着做了这件事。郭舒炎闻之大怒,下令影士查下去。 到了七月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陈才人本就不是什么受宠之人,流产之后更是大病一场,连床都下不了。丽贵嫔心中有愧,时不时的就照拂一下。 这件事情刚结束,中元节到了,随之而来的又是一件大事。三日之内,明光宫、长乐宫、仁寿宫这几个宫殿里,都有人说看见了鬼影! 一时间,这宫里人心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欲罪何无辞(下) 明光宫和长乐宫尚好,只是有宫女说在窗外看见了一闪而过的白影。mianhuatang.info仁寿宫则最为严重,因着目前只有周才人住在仁寿宫,所以那里空旷的可怕,有宫女晚上端水盆倒水的时候能清楚感觉到耳边有人在吹气,而且周才人还亲眼见到过那白影,已经吓得起不来床了。 一时间宫内人心惶惶,皇后失德引得宫中不稳的流言喧嚣直上。郭舒炎自然是不信皇后失德的,况且鬼神之事一向难说,但是流言既出,恐怕也是这宫里的有心人作弄出来的。他一方面责令加强各宫戒备,另一方面在上京城的影士也已经出动了。 等到影士的结果一出,郭舒炎就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未央宫,将折子递到了蒋曦薇面前。 “影士的调查一向是准确的,但是朕却无法相信他们所调查出来的结果。”蒋曦薇那封折子打开,快速的翻阅了一下。 之后蒋曦薇的脸色也变了一变,这上面说最近宫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竟都不是一人所为。佑弘佑祉落水跟晋阳宫那边有脱不开的关系,胡小媛的红玉髓和陈才人流产的事情跟永乐宫挂了钩,而这宫中闹鬼之事竟然和前朝余孽有关系! “朕初初看到这个亦是不敢相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前两件事情还都好说,算起来不过是后宫女子的争斗罢了,而这最后一件,是在告诉朕,这宫里有前朝留下来的余孽!朕登基快二十年,虽然算不上盛世明君,但自问对得起黎民百姓,我大秦也并未对那些余孽赶尽杀绝,他们为何还要真么不死心!” “皇权的诱惑是无可比拟的。他们只要心中存着这个念想就永远都不会安分下来。”蒋曦薇幽幽道。 郭舒炎冷哼,“也罢了,朕已经让人好好守住宫里,务必要将装神弄鬼的人给抓出来,到时候再顺藤摸瓜下去,不怕找不到他们。而且朕要昭告天下,让天下人看看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脸面来跟郭家争皇位!” “那前两件事情皇上打算怎么解决?佑弘佑祉无碍倒是可以暂时不理会,但是陈才人的龙胎毕竟是失了。” 郭舒炎顿了一顿,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薇儿,昨儿辽东来报,左老将军病倒了,恐怕时日无多了。” 蒋曦薇一愣,旋即明白了郭舒炎的意思。左老将军虽然多年未曾建立军功了,但是他的名声早已在外,如果他没了只怕辽东防线就缺了好大一块,这时候辽东那边绝对不能出事!也就是说,郭舒炎打算将这件事给揭过去,压根不打算再往下查了。蒋曦薇叹了口气,倒不是可怜陈才人,而是觉得这么一来,德妃的气势恐怕又要起来了。 “百济的王妃已经因为触怒百济王而被废了,德妃的母亲不日就将成为新的王妃了。”郭舒炎补上一句话,再次说明了如今德妃的优势所在。 蒋曦薇转念一想,这既是德妃的尊贵也是德妃的死穴,于是便出言道,“如此一来,德妃就成了这宫里面出身最尊贵的嫔妃了。皇上也说过她的兄长是可堪大任的,只怕来日即位百济的国力会得以恢复吧。” 郭舒炎听了这话沉默了半响,“你说说,该怎么样压制他们?” “皇上是想要永远的臣服吗?那就想办法挑起百济的内乱,那时候再趁虚而入。这无疑是最好的一个办法。德妃的母亲是因为有我朝的支持才成为的王妃,这恐怕是人人都明白的事情,皇上应该让百济的嫔妃王子们知道,咱们不一定非要支持同一个人。”蒋曦薇说的并不深入,但是郭舒炎却已经明白这里面的意思,是制衡之道。 “薇儿说的很有道理,朕会酌情处理这些事的。至于后宫闹鬼之事,朕全权交由你处理,相关人等绝对要斩草除根!”郭舒炎面色一凛,眼见是起了杀心。 之后发生的事情对后宫的震动不可谓不大,皇后一路雷厉风行的查了下去,果然是将在宫里装神弄鬼的人给抓了出来,是一个六局里面的小宫女。可审问进行到最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皇后竟然不问青红皂白的抓了许多人进慎刑司,而且大部分都再也没有出来过,就算出来的也已经残废之身了。听这些人说,那个最初被抓到的小宫女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不免惊慌,这皇后抓人抓的也太厉害了些,压根没有说明这一切的缘由,而且还一直有人被抓进去,这宫里的宫女内监几乎是换了一半!之后皇后向阖宫公布的结果是,陈才人因为自身身子不好而流产,继而心性失常,所以找了不少和自己是同乡的小宫女,让她们在宫里装神弄鬼一段时间,也好让人记住她的孩子没了。另外被抓住的人统统是和那小宫女有些联系的,所以才被抓了进去。这一番说辞漏洞百出,但是就是没人敢提出任何一丝异议。 之后陈才人直接被杖毙,其母家因为这件事也被褫夺了官职,流放三千里,永不得回朝。不仅如此,蒋曦薇趁此机会在六局内大肆清理了一番,旁的嫔妃多年来好容易安插进去的人手几乎是全军覆没。 这宫里一向是不缺怨言的,这么一闹有不少人就当着面给蒋曦薇脸色看。蒋曦薇也没含糊,那些冷言冷语的人直接就被摘了绿头牌,时间不定。这下子,后宫之人再也不敢多说话了。 其实陈才人也算不上是替罪羊,她的家族的确和前朝有些关系,不过是被借机清除罢了。但是这一番动作下来,蒋曦薇暴烈的名声就已经传出去了。 这些蒋曦薇都是不在乎的,当初她亲口答应郭舒炎,只要是对他的帝位不利的,自己就算豁出去也要帮他清除障碍,这样的名声又有什么的。 唯一的后果就是不少言官上书,说自己身为皇后却不能母仪天下,这些折子被郭舒炎直接给甩了回去。再上书就直接说前朝余孽之事难道不应该认真查探给打了回去。 未央宫椒房殿。 蒋曦薇和兰妃相对而坐,一同整理着六局报上来的这一个多月来的账目。 “上个月赛龙舟着实花了好大一笔银子,剩下这几个月得好好俭省一番,否则连例银都发布下去了。”兰妃看着账目说道。 “例银不能缺,但是去年贤妃姐姐过世,宫中因此份例减了三分之一,这个以后就做定例吧。反正现在本宫干什么她们也都不敢多说一个字!”蒋曦薇执了朱笔,在账簿上批阅着。 听了这话兰妃不由笑了出来,“可不是,我看那些永巷的嫔妃现在都不敢来给你请安了。生怕惹怒了你直接就给打到慎刑司去了。咱们皇后娘娘现在好大的威风。” 蒋曦薇闻言苦笑,“威风什么?本宫这就是在给皇上当挡箭牌呢!都以为本宫脾气不好,也不想想没有皇上的意思本宫敢做这么多事嘛!也罢了,正好借这个事再立立威,省得那起子人都觉得本宫不管事。对了,付小媛是你宫内人,她的身孕怎么样?” “太医院的人都盯着呢,只是她最近总是胎动不安,夜里连觉都睡不安稳。这也罢了,她也已经将我折腾起来好几次了,结果每次都是她想多了,我都有点不耐烦管她了。” “她是雍王幕僚的女儿,眼见是雍王一派的,她的身孕本就是个意外,皇上其实并不是很高兴。” 兰妃听了这话收起了脸上得笑容,“你的意思是让她不声不响的落胎?” “听皇上的意思还没这么简单,最好是再闹出什么事来,让皇上有理由下旨责问。毕竟雍王征战百济之后气势大涨,颇有不将朝廷号令放在眼里的架势,皇上正欲责问。付小媛的孩子可以怀,也可以生下来。”蒋曦薇对身旁的瑜楚使了个颜色,瑜楚会意取过一个锦盒递了过来。 “这里面的东西想办法掺到付小媛素日的饮食中,这东西无色无味,不会被发现的。”蒋曦薇长出一口气,“本宫也觉得这事伤阴德,可是这是皇上的意思。陈才人当日被杖毙,喊得什么你们冤枉我的话语,还在本宫二百年萦绕着。” 兰妃心口一紧,却也将那个锦盒接了过来,“我明白了。咱们在宫里压根就不能想什么阴德不阴德的事情。昨日我还在想,左贵妃这几年看起来诸事不理,但暗地里做的事情也不少,你看看佑盛这两年的架势,又是请新的师傅又是学习骑射的,就快要跟着皇上上朝了。” “也亏得她这么努力,但仍是不敢有一丝僭越。太子是皇上的一重底线。所以上次德妃冒犯了太子才会被冷落。她也算看的明白,可是她永远都没有放弃过这件事。” “那可是皇位,她当然会想了。”兰妃说完这句话也不再说了,低头继续整理起账目来。 风波自有因(上) 这件事总算是平定了下来,宫里也过了几个月平静的日子,唯一让人不快的是,江南那边送来的中秋节礼不是别的,竟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送礼来的官员在折子里只说那女子是送进宫来服侍娘娘小主的,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女子的作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两年对百济对交趾作战,江南州府的贡献自然不小小觑,虽说现今各地都是自备粮草的,但毕竟产量有限,而江南作为鱼米之乡自然是责无旁贷。故而这女子虽然只是江南一府尹的庶女,却依旧是封了茂嫔,住进了仁寿宫,颇得郭舒炎的青眼。 说来这茂嫔长得的确是很美,比起德妃的冷艳来说,她更多了几分活气,江南水乡的女子各个都水灵灵的,况且又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得郭舒炎的喜爱也并不奇怪。 不过她输就输在她的家世,而且郭舒炎对她也不过尔尔,宠爱过一段时间也就罢了,这下子可给了众人机会,没少明里暗里的排挤她。这茂嫔自然是苦闷不已,自己在家中是庶女,亲娘和其他姨娘的争斗她也见过许多,知道这宫里人都是这样的做法,自己若是不想被欺负只有两条路,一是自己做宠妃,二是依附宫里的宠妃。看自己如今的境况,恐怕只能选择后者。 自己初进宫的时候,那些教导规矩的嬷嬷就已经告诉自己,皇后的地位不是自己可以觊觎的,皇后之前这宫里最受宠的就是德妃,其次贵妃兰妃都是有宠的。自己盘算再三竟是无人可选。德妃是公认的冷傲的,平素跟旁的嫔妃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左贵妃又是无心于此事的,自己多番上门请安都被拦在了门外。皇后就更别说了,她身边有兰妃和丽贵嫔这两个人就已经够稳妥了,哪里还会瞧得上自己这么一个嫔。 所幸郭舒炎并没有完全将她置之脑后,之后的几个月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宠幸,这才让茂嫔心意宽畅了些许。 之后九月里佑弘佑祉兄弟两人过生辰,蒋曦薇也只是邀了几个亲近之人随便摆了一桌罢了。倒是十月二十三是蒋曦薇的二十五岁生辰,郭舒炎早已知会殿内省,说是这一年来事情太多,要好好给蒋曦薇操办一场宴会。 皇后的生辰加上皇上的侧目,这自然就变成了大事,宫内宫外的贺礼亦是纷至沓来。母家的贺礼自是最合蒋曦薇心意的,虽然是蒋孝文这么个大男人来操办的,但是各项十分贴心精致,且不说府中厨子的点心,就是那些送进来的小玩意也让蒋曦薇看着高兴。 此外最令人瞩目的就是雍王特意送云南送来的翡翠镶珠手串。交趾本就常年出产翡翠,其中尤以老坑翡翠出名。这手串就是由老坑翡翠打制而成,上面镶的珠子亦是上等的宝石,显而易见是用了心的,而且那手串内侧还刻了蒋曦薇的闺名。这串珠子也让蒋曦薇颇为不安,这些年舒雨对自己的那份心不知道淡了没有,此时他送来这样的贺礼,只怕郭舒炎会有不满的。 所幸这段时间宫里送来的东西很多,郭舒炎也没有精力一一陪着蒋曦薇看过,对于雍王的贺礼,郭舒炎也不过是一笑了之罢了。倒是他给蒋曦薇的贺礼也颇为用心,他竟让人照着蒋曦薇的模样雕了一尊玉像,形态逼真。且不说这份贺礼价值几何,这份用心也是阖宫嫔妃怎么都得不到的。 生辰宴是由兰妃和丽贵嫔一手操持的,自然是办的花团锦簇,伶人的表演也比以往热闹了许多。蒋曦薇一袭正红色大袖宫装显得十分雍容华贵,坐在正座和郭舒炎言笑晏晏。 兰妃不仅布置了杂耍了伶人,还特地从外面请了一个出了名的戏班子来唱戏,不仅让宫里嫔妃都来了兴致,连几个孩子也因为新奇而乖乖坐在座上看着。 那戏班子演的是牡丹亭,虽然唱的是昆腔但那乐声仍旧是将众人给迷住了。茂嫔本就是江南女子,以前在家里时时常会请戏班子来府上唱戏,茂嫔自然是耳濡目染的。如今听着熟悉的声音,忍不住就跟着哼了几句,结果就被身旁的瑛嫔给听了去。 “呦,没想到茂嫔妹妹还会唱这种东西,怎么不早点说出来,也省得咱们请戏班子进来了。”瑛嫔的出身注定她对戏子一类嗤之以鼻,加之不满茂嫔比自己有宠,得了机会就要踩上一把。她的声音不高不低,但是却能在在场所有人都听见。 茂嫔一惊,稳了稳心神道,“不过是家中请人来唱戏的时候学了几句罢了,哪里能登大雅之堂呢!姐姐说笑了。” “我自然没有说笑,我刚才听妹妹唱的那几句不比台上的戏子差,不如妹妹趁着今日皇后娘娘生辰,也让咱们开开眼,好看看这江南的女子唱曲儿唱的有多好听。” 她这话说的很刻薄,显然是将茂嫔当做了戏子一般使唤,这和她当初进宫被郭舒炎羞辱的场景好生相似。只是茂嫔也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说道,“今日这戏班子是兰妃娘娘为了皇后娘娘而特意请进来的,咱们能听都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姐姐还不惜福嘛。” 这一句话就把瑛嫔堵了个哑口无言,她又想再开口反驳,却被那边谢婕妤的眼神给堵了回去。谢婕妤也不得不感叹这两个人是如此蠢笨,今天是皇后的好日子,这两个人当着皇上皇后的面吵来吵去,成何体统! 所幸蒋曦薇并没有在意这一切,仍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台上的表演。这一日的宴席进行的很久,德妃早以身子不适为名回宫歇息,左贵妃也找了个由头退了下来。剩下那些低位嫔妃却不得不在位子上老实坐着。 此时尚食局的宫女为诸人端上各人喜欢的吃食,兰妃的是一碗蹄花汤,谁知她才喝了一口就恶心不止,而且还让后宫诸人都看了个清楚,当下神色就不好了起来。 恶心呕吐代表着什么,这宫里人人都知道。可兰妃入宫都有十五年了,得宠也有十四年了,她如今都是年过三十的妇人了,她居然还这么有福气?要知道就连当年盛宠的左贵妃,也只有皇长子一个儿子罢了。 当值的太医很快确认了兰妃有孕的事实,郭舒炎和蒋曦薇自然是高兴不已,连连招呼着丝梅服侍着兰妃回去休息,郭舒炎还连连跟蒋曦薇说她的生辰是个好日子。 只是这宫里偏偏有不会看人脸色的,庄妃首当其冲。当初兰妃和她生的都是女儿,而且二人位份相同,但兰妃宫里的东西就总是比含章宫好上几分,她心里不忿已久,如今见兰妃又有了身孕心中更是不平起来。 “你说说,这兰妃的生母是名妓,这兰妃手里是不是也有些手段,否则她都这么老了,靠什么才能把住皇上呀!”她拉着旁侧的谢婕妤道。谢婕妤进宫之后这宫里多多少少还流传着些有关于兰妃身世的话题,她深知此话不能再人前随便说,便随口应付了庄妃几句。 说来也该庄妃倒霉,她指摘兰妃的时候,她的宝贝女儿雪柔就坐在她身边,听了庄妃的话问道,“母妃,什么叫名妓?兰母妃会什么父皇才去看她的?”就这两句孩童的无心之语却让在场众人都听见了,郭舒炎更是当场就黑了脸。 当时自己已经大力打压此事,也知道宫里的女人不会忘记这件事,但是像庄妃这么大喇喇的说了还是头一次被他听见,这怒气就是可想而知了! “雪柔,你过来,到父皇这儿来。”郭舒炎挥手将雪柔叫到了自己跟前,“刚才你听你母妃说了什么,跟父皇说一说。” 雪柔不知其意,自然是竹筒子倒豆一般的把那些话说了一番,这下子庄妃只好敛衣上前,“皇上恕罪。” 结果郭舒炎并没有理会她,而是难得的将雪柔抱上了自己的膝盖上,“明光宫最近得了不少好玩的东西,你去丽母妃那里住几天好不好?”雪柔一听有好东西可玩,连连叫好。而庄妃却在下面暗自叫苦。 这边郭舒炎冲着丽贵嫔道,“这两日公主就先住在你哪里,辛苦你了。现在孩子们都累了,你带他们下去吧。”丽贵嫔闻言连忙起身称是,几个孩子过不了一会就统统都被带走了。 “得了,咱们继续看戏吧,朕难得看一场这个。”郭舒炎安排完这一切好似无事人一般准备继续看戏。 庄妃明白郭舒炎这是在间接惩罚自己,她此时犹未起身,鼓着胆子高声道,“皇上,臣妾知错。皇上要打要罚臣妾都没有怨言,只求皇上别把公主从臣妾身边带走。” 此时郭舒炎正准备尝尝新端上来的点心,听了庄妃这话颇为不耐道,“你这话从何而出?朕不过是让雪柔去明光宫住几日,等到雪柔腻了,自然就会回去了。你若是累了现在回宫朕也不拦你,若是还好就给朕在这里好好的看戏!” 庄妃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但是她能做的只是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再不敢多说话。这下子其他人也都不敢再多说话,唯恐惹怒了郭舒炎。 风波自有因(中) 寿筵结束时已是掌灯时分,郭舒炎自然是要留在未央宫陪伴蒋曦薇的,其余嫔妃便都三三两两的散去了。原本庄妃一向是和褚小媛一起回去,今日她心绪不佳,甩下容嫔就走了。容嫔也深知她的脾气并不敢上前多话,只一个人走在甬道上。 身后忽然有人招呼她,转头一看是茂嫔。茂嫔住在钟粹宫,和容嫔所居的馆娃宫相距不远,容嫔只当是她想跟着自己一起回宫,便停下来等她。谁知她赶上来一开口就让容嫔吓了一跳。 “从今往后,姐姐还是离庄妃娘娘远一点吧。”茂嫔一开口就是这种没轻没重的话,况且容嫔和她也并不熟悉,不知道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容嫔脸上的神色尽被茂嫔给收到了眼底,她当然明白容嫔的顾虑,她这么做自然也是有目的的,但她此时却并不急于告诉容嫔,而是笑吟吟的对她说道,“此时天色晚了,明日给皇后娘娘请安之后妹妹再向姐姐解释不迟。”说罢就领着人转身走了,让容嫔有些目瞪口呆。 不过也许是茂嫔的话起了些作用,回宫之后庄妃曾派人去请容嫔过来一趟,但容嫔却以自己已经歇下了为名给推拒了。 第二日去皇后宫中请安的时候,庄妃的席位是空的,青霜来报说庄妃昨夜受了风寒,所以今日无法前来请安了,蒋曦薇也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晨省散了之后,茂嫔不声不响的走到了容嫔的身后,“听闻馆娃宫如今只住着姐姐一人,妹妹有心去坐一坐,不知道姐姐是否欢迎。” 容嫔正想问她昨日哪句话的缘由,自然不会拒绝茂嫔的要求,两人便一同回了馆娃宫。进去之后容嫔也没亏待着茂嫔,让宫女呈上的也是宫内厨子的拿手点心。(.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她们二人都是江南出来的女子,口味上也有些相似。 茂嫔只是絮絮夸赞着馆娃宫里的好手艺,一点也不提昨晚对容嫔说过的话,弄得容嫔好不心焦,终于是按捺不住问道,“昨日妹妹同我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姐姐愚钝,想了一晚上也没有想明白了。” 茂嫔手里剥着一个金桔,她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容嫔的这句话呢。她一边剥着桔皮一边说道,“姐姐且看这桔子,就算我如何小心,还是难免要将里面的果肉划破。唇亡齿寒的道理姐姐不会不懂吧?” “你的意思是庄妃娘娘惹了皇上生气,恐怕会倒霉,让我远远的离开她。可是庄妃娘娘嘴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皇上对她的性子也是很了解的,又怎么会真的惩罚庄妃娘娘呢。”容嫔显得毫不在乎,其实她心里也敲起了鼓,公主都从庄妃身边带走了,难不成庄妃真的要倒大霉了? 茂嫔笑了笑,“妹妹入宫虽晚,但是从那些老嬷嬷的口中也大概能知道些庄妃娘娘以前干过的傻事,想必禁足都不止一次了吧,可是皇上前日却将公主从娘娘身边带走了,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皇上觉得娘娘不适宜做一个公主的娘亲,担负不了教导公主的任务了。” “就算是皇上对娘娘有所惩戒,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父亲是冯太傅的门生,和庄妃娘娘亲厚也是理所应当。” “姐姐别忘了,冯家出自江南,你我二人都是江南人士。皇上对南边的忌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冯家在前朝就是大族,更是尚过数位公主的大族。听说妹妹进宫之前宫里闹过一次鬼,和前朝有着受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容嫔也是聪慧伶俐的女子,茂嫔说到这儿她就已经明白了这其中了关窍。皇上既然怀疑到了前朝之上,就必然会想这前朝之人是如何混进宫的,思来想去冯家的嫌疑就大了不少。容嫔想到这儿后背已经出了冷汗,若是皇上真的这么想,恐怕冯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容嫔想过这些就开始思量茂嫔这个进宫没多久的人缘何要对自己说这些。 茂嫔放下了手中金桔,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许多,“姐姐,你进宫之后可曾想过如何才能够平安终老,不给父母亲族添忧?” 容嫔一愣,她入宫之前父亲对自己说过这么几句话,但更多的是叮嘱自己和庄妃搞好关系,自己还从未想过怎么在这宫里平安终老。 “这宫里活得长的要么像皇后一样,有地位有太子。要么就像德妃兰妃一样被皇上宠爱,有皇上的保护。要么就是隐藏起锋芒,平静的过这一生,来日太子登基咱们都能有一个太妃之位。如今皇后之位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想的,宠妃虽好,但是斗起来也是要命的。最稳妥的方法就是最后一种。” “其实姐姐的方法也并非不对,你既有了皇上的宠爱,也有了靠山。只可惜,你的靠山庄妃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靠山。首先,她在这宫里并没有该有的地位,没有宠爱也没有实权,她的存在也许只是皇上为了安抚冯太傅而做的安排罢了。而且若是她一直安分守已的,皇上对她还会有几分情分,可惜了,庄妃并没有这么做。她反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触怒皇上和皇后,你觉得日后会有她的好日子过吗?” 茂嫔的话让容嫔陷入了深思,她说的的确有道理,自己依附于庄妃某些程度上的确是压抑了自己。可如今的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从庄妃身边离开。 想是猜到了容嫔心中的疑惑,茂嫔拈起一枚剥好的榛子送入口中,“姐姐且往下看着吧,庄妃娘娘倒霉的时候在后头,到时候不用姐姐做什么,自然而然的就分开了。我与姐姐说这么多的只有一个目的,这深宫里独自平安终老不易,咱们姐妹可互相扶持着,如此才是生存之道。”到最后,茂嫔才将自己真正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最终容嫔低声说了句,“我明白了。”茂嫔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也多亏了自己自幼跟在父亲身边读书习字,这朝政上的事情自己也明白了几分,不敢说能全部说对,但是说对一半还是有把握的。 之后事情的发展和茂嫔想的差不多。雪柔在明光宫一住就是一个月,压根就没提过要回含章宫的事情,不仅如此,含章宫里她所居殿阁里的东西也断断续续的搬到明光宫去了。而且青霜几次以送东西为名想要上门看一看雪柔,都被明光宫的人给拦在了外面。 郭舒炎就这样让庄妃失了抚养女儿的权利,这一次庄妃是真真正正的病倒了,郭舒炎倒也没有苛待她,太医什么的也都日日跟着。不过他却令后宫嫔妃不许随意上门看望。 每年一进十一月,这上京城大半的时间都在飘雪花,这一年也不例外。各宫各院自然是分到了不少肉类,蒋曦薇来了兴致便叫人支了锅子在宫内吃火锅。 帝后二人在饮食上的口味极其相似,连火锅中摆的配菜都差不多,几个孩子被哄到偏殿去,夫妻二人对坐,吃的好不快意。 两人吃的正高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人声。还未等蒋曦薇发话,秀奴已经出门去看了,过了片刻回来说道,“是今天请旨入宫看望庄妃娘娘的丁夫人,说是要求见小姐。侍卫说要等通报,她不肯,所以就争执起来了。” “你去问问她,求见皇后做什么,先说了这个再考虑见不见。”郭舒炎替蒋曦薇回答道。秀奴应声出去了,回来之后神色不是太好。 “皇上,小姐,丁夫人说想要求皇后娘娘将公主还给庄妃娘娘,否则庄妃娘娘就活不下去了。还说,还说当年小姐已经抢了她一个外孙女,还要再抢一个吗?”秀奴也不含糊,将丁夫人刚才说的话竹筒倒豆子一般给说了出来。 郭舒炎气的直接将玉箸摔倒了地上,“冯家怎么竟出糊涂人?!先后也就罢了,这庄妃还有丁夫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糊涂?朕不过给他们冯家一个警告,他们不静心想想也就罢了,居然还得寸进尺了!三宝,你去将冯太傅给朕召进来,让他看看他的妻女都在做什么!” 三宝得了令就是一阵小跑,不过小半个时辰,冯太傅就已经进宫了。平心而论,冯太傅如今已是六十高龄了,身子骨一直不好,而且这几年一直被郭舒炎刻意打压,一直郁郁不得志,所以还添了不少毛病。 前一段时间宫中的事情,他的确什么都没做,但是他的夫人做没做可就不确定了。今天丁氏进宫请安,皇上这么突然召见恐怕没有什么好事。等被小内监带到了未央宫门外,看见已经被罚跪在外面的丁氏,冯太傅不禁叫苦不迭。 丁氏已经跪了一会儿,此时已经全身已经冻透了,见冯太傅来了,直欲倒在地上。冯太傅见状连忙上去扶住,此时门内卫连带着人走了出来。 “既然太傅来了,那就请进去吧。皇上和娘娘都在等着二位呢!” 风波自有因(下) 冯太傅连忙应了,又将跪在地上的老妻给拽了起来,低声道,“好端端的你又闹什么!”说罢也顾不得别的,扯着丁夫人就往里面去了。 帝后二人用膳已毕,已经撤去了案几,二人在椒房殿正殿候着冯氏夫妇。冯太傅一进去就忙不迭的跪下行礼,言语之中异常恭敬。 “冯太傅和夫人有年纪了,还不快将他们扶起来,瑜楚再端两把椅子过来。”蒋曦薇替郭舒炎开了口。椅子端来之后,冯太傅先是告了罪方才侧身坐下。 “朕记得,以前太傅教朕读书的时候十分严厉,朕那时候还想着太傅定然是治家有方。如今看来却不尽然呐。”郭舒炎缓缓开口,但是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冯太傅唬了一跳,差一点就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庄妃的性子朕是知道的,平素乱说朕也就不理会了。可她万万不该做的就是在人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藐视朕权威!望月的身世,兰妃的身世,朕三令五申不准有人提起,可你的女儿偏偏要提起。你说是不是,丁夫人?” 丁氏此时还未从寒冷中清醒过来,身上一直在发着抖,她面上的神色也不是很好。她总是想着豁出自己一条命总还能给女儿做点什么,谁知这条命在帝后眼里压根不算什么。 “朕再三说过,望月是嫡公主,就该由皇后抚养,而且将她归在皇后名下也是有人庇护她的意思!看看你的好女儿都做了什么,跑到望月跟前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话,还不是一次!还有那年端午节,你的夫人跑到未央宫来闹事,朕都记得呢。太傅,朕对你们家真的有些失望了。” 冯太傅连忙跪下请罪,“臣有罪,是臣治家无方才使得贱内与小女屡屡冒犯皇后娘娘。臣保证,以后断断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朕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到了时候朕自然会将雪柔送回去,也用不着丁夫人在这里操心了。太傅,最近这宫里的事情不少,事涉前朝,朕不希望牵连到你,所以你也不要让朕失望。” 冯太傅闻言再三叩首,郭舒炎也无意再和他过多纠缠,直接就将他夫妇二人给打发出去了,只允准再和庄妃说一会儿话就必须出宫。冯太傅自然是准准嘱咐女儿这段时间安安分分的,不要再惹出什么事来。 “那件事皇上就真的不打算再查了?”未央宫里,蒋曦薇命人端上了消食的茶饮,和郭舒炎絮絮说这话。 “查自然是要查,但是不能放在明面上。朕虽然忌惮江南,但也不能做了太过寒了他们的心。你看看江南那边现在有多想知道这宫里的事情,否则又怎会送了个茂嫔进来。所幸不是个有野心的女子,否则朕还真要头疼了。” “臣妾私心看着,茂嫔的性子很好,说话做事也有分寸,显而易见是个聪明的女子,不会给皇上惹出什么事来。倒是付小媛那边,那药已经下了,恐怕过不了多久付小媛就会早产。” 郭舒炎嗯了一声,“朕不讨厌付小媛,只可惜她跟寇家有联系,朕才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她。江南那边朕之所以关注多了,也是怕寇家人拉拢他们。朕每日要想的事情那么多,偏偏还有庄妃这样的来给朕添堵。那个卢才人什么的,每次朕召幸她都会说出一大堆旁人的坏话,朕听都听烦了。朕不召幸她们,只是因为她们太絮聒了。” “皇上说的是,有时候臣妾都烦了,每每都能听见卢才人在那里说来说去的。对了,臣妾一直想问,庄妃心直口快多年了,缘何今年皇上这么罚她?”蒋曦薇说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郭舒炎沉吟再三方开口说道,“朕惩罚庄妃,不是在罚太傅,而是而警示丁氏。冯家是前朝旧族,丁家也是,而是这丁家私底下的行动这两年可不少。朕暂时不理会只是希望摸清里面所有情况之后再一举歼灭,但朕也不想让他们以为朕一无所知,这边自有影士来查的。” 这厢冯太傅安慰了女儿之后又拉着哭哭啼啼的夫人出了宫,一路上丁夫人都是哭丧着一张脸,等走远了,冯太傅终于开口了,“以后没事别进宫了,省得总是给我惹事!你今天胆子够大啊,都跑到未央宫去闹了,幸亏皇上皇后未曾怪罪,否则你现在都已经进大牢了。” 丁夫人虽然心里害怕,但嘴上仍旧是不饶人的,“你就知道害怕上面怪罪,你怎么不心疼心疼咱们两个女儿。清扬好容易留下一个女儿还被皇后夺走了,现在清袅的女儿也被带走了,我不闹一闹,蒋家不还当咱们好欺负呢!” 冯太傅冷哼一声,“你以为蒋家怕咱们?人家现在才是正儿八经的皇后母家!别说我和蒋南林不对付了,就是蒋南天父子出来我也得礼让三分啊!皇上已经再三强调,长公主必须得有皇后抚养,你却怂恿着清袅跑去跟长公主说什么身世,皇上没下大力度惩罚咱们就已经是眷顾咱们了。” “不管怎么说,清袅才是望月的亲姨娘,哪有不跟着清袅,我就不明白这道理是怎么说的?” “皇上说的就是道理你懂不懂?!”冯太傅终于有些受不了丁氏的言语,直接吼了出来,“你刚才没听皇上说嘛,最近闹出来事情都和前朝有关!咱们这些年被忌惮的还少吗?难道你就非要看着冯家因为你的胡闹而诛九族吗?!”他这么一吼,丁氏方才不敢说话了。 宫里面庄妃这般境遇让不少人都有些唏嘘。说来庄妃也算是冤枉,入宫这些年来一直无宠也就罢了,但却总是被冷落惩罚,如今连女儿都被夺走了,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很快众人就顾不上来感叹庄妃的命运了,郭舒炎很快下发明旨,责令各州府开始准备明年的选秀之事,依旧是老规矩,但是宫里又要添新人了,这才是让她们最不高兴的事情。 晋阳宫那边,蒋碧娇也想着宫里要有新人了,自己也该回宫了,否则表哥就真该把自己给忘了。可是自己是以服侍太后为名来的这边,太后不走自己也不好回去。不过郭舒炎也并没有亏待自己这个表妹还有两个儿子,一应份例都是全的。 虽然太后不许蒋碧娇再靠近佑平,但如今蒋碧娇才算是佑平的母亲,怎么说也能多看他几眼,所以佑平对她也很亲近。佑平也已经会跌跌撞撞的走路了,见到蒋碧娇也知道伸手要抱抱。这也正合了蒋碧娇的心意,她就是要让蒋曦薇看看,蒋曦薇的儿子会和自己亲近。佑平的奶娘虽然是蒋南天亲选出来的,但是奈何佑平如今还小,自己跟他说什么也都听不懂,只好先这样,等日后佑平大了些再告诉他这些事吧。 冬至节一到,众多诰命贵妇纷纷入宫朝拜,这一次左贵妃的母亲高氏还将左贵妃刚刚及笄的妹妹给带进了宫。 左妙彤和左贵妃年纪相差不小,是左贵妃入宫之后高氏才生的小女儿,在家里一直都是母亲和祖母的掌上明珠,性子也比左贵妃当年骄纵了不少。 左贵妃看着妹妹那张脸,不由感叹自己都已经人老珠黄了,平常在宫里感觉不到什么,这妹妹一进宫说笑,那感觉就再明显不过了。 “哥哥和二弟这段时间可好?最近也没有往宫里传信来。”左贵妃先命人呈上点心,又向母亲问道。 “淼然还好,只是你祖父病重,淼然正忙着接手军队,而且现在辽东大部分都由蒋孝威控制着,你哥哥能掌控的少之又少。你二弟就更别提了,闹出来那件事后国子监也去不了了,功名也不想考了,整日就是在家里呆着。” “咱们家的确是不如以前了。”左贵妃叹道。 “可不是!如今皇上也不宠爱你了,我可听说,皇上几个月都不来你这里一次,就算来也只是用膳罢了,根本就没有召幸之事,对不对?”听了母亲的话,左贵妃有些恼怒的看向采荷,这种事一向都是采荷传出去的,这下可好,母亲进宫来兴师问罪了。 “不光是女儿,皇后她们这些老人也是如此。毕竟宫里年轻的嫔妃多,皇上也喜欢新鲜的。” “那可未必。皇后的孩子可是一个接一个的生,她在宫里做的那些狠事不也表明皇上对她十分看重,否则又怎么能让她去做呢!妙彤,你过来!”高夫人挥手招呼小女儿过来。左妙彤依言走到母亲身边坐下,抬头看了一眼左贵妃之后又将头低了下去。 左贵妃心里暗道不好,果然听母亲开口说,“你哥哥来信说了,现在你没有皇上的宠爱,身边也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家里打算明年将妙彤送进宫来,别的不说,至少有人陪陪你,皇上看着妙彤了,也就能想起你来了,也就能想着咱们左家了!” 左贵妃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她咬着牙说道,“我曾经跟哥哥说过,只要我活着,咱们家就别想往宫里再塞人!” 数九天欲寒(上) 高夫人似乎并不在意左贵妃的脸色,仍旧说道,“妙彤虽然是最小的,但是女子该学的东西她一点都没落下,不会比宫里那些女子差到哪里去的,更何况皇上待你总还有些情分,对你妹妹也由照顾三分,等到入了宫你不也有个伴儿!”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左贵妃气的胸口发胀,几乎要透不过起来,手边的茶盏也直接甩了出去,还没等别人反应过来,这桌上的杯碗瓢碟全都哐啷哐啷的成了碎片。左妙彤惊了一下,连忙缩到了母亲的怀中。高氏也被吓着了,但仍是拍着小女儿的后背来安抚她。 左贵妃一想到自己嫁给郭舒炎那年也十五,那时候自己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了,而面前这个妹妹却仍是母亲怀中的娇娇女,心里的火气不免升腾了起来,“母亲,你看看她的样子!摔个茶盏就能吓成这个这样,那皇后吼一声,她还不得吓哭了!如何能在宫里立足?!” “她还小,你何必跟她计较这个呢!”高夫人有点心疼怀中瑟瑟发抖的小女儿。 左贵妃气的浑身发颤,“她还小?!我十五岁的时候都已经嫁给皇上了!那时候太后给我们的折磨母亲你知道吗?别说摔茶盏了,让我们顶着茶盏跪在地上都有可能!只是怕我们太过桀骜而已!看看她这个没用的样子,你还想着让她进宫,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妙灵!”高夫人也生气了,“你以为我舍得把妙彤送进来?这还不是为了你?!想想看吧,如果让太子顺利登基,蒋家人会放过我们,放过佑盛那个已经长大了的亲王?说来也是你没用,居然就没能让佑盛做太子!” 这几句话让左贵妃陷入到了沉默中,她当然明白母亲说这话的意思。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宠冠六宫的贵妃了,她儿子离皇位似乎也越来越远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罢了,我自己的事情自有我自己来处理,让哥哥在外面安心建功立业就是了,这样我在宫里才能有个依靠。天色不早了,母亲还是早点出宫吧!”左贵妃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高夫人的心情也坏到了极点,起身拉着左妙彤就走。不过左妙彤走出去的时候,她还回头望了一眼,这宫殿的华贵还有姐姐的冷漠都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里。 左贵妃这边过得不快乐,未央宫的气氛也好不到哪里去。且不说郗氏亡故让蒋曦薇难受,就连看到进宫朝拜的贤妃之母董氏,她心里都不好受。 佑洺如今已是魏王,平常就住在宫外,今日也被郭舒炎给召进来看一看外祖母。贤妃生了三个孩子,佑洺是唯一一个丢下来的,董夫人一见到他连忙将他搂进了怀里,又看着他和女儿相似的容貌,就掌不住掉眼泪了。 见到外祖母的眼泪,原本侍立在侧的佑洺只是有些生硬的转过身去,似乎想从外祖母的怀抱中挣脱出去。过了片刻,董氏方才缓过来,对蒋曦薇笑言,“臣妇失礼了。” “不碍事。”蒋曦薇温言道,“佑洺,如今你出宫居住,也可以时常去孙府小住,也好让董夫人多看看你。” 佑洺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他脸上的神色亦是未见好转,一直是阴郁不已。蒋曦薇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孩子自幼性子就孤拐了点,贤妃没了之后恐怕更是如此,不知道夕颜可有好好地劝慰他。 外命妇不能在宫中呆太久,董夫人不久也就离开了。佑洺则是被蒋曦薇留下在未央宫用膳,蒋曦薇唯恐他放不开,还特意把望月和佑弘都叫了过来陪伴。可不论望月和佑弘如何跟他说笑玩闹,佑洺脸上都没有笑容,结果还未等到用膳,佑洺就找了由头出宫了。 望月和佑弘见佑洺这个样子也不是很开心,直到宫人们端来了他们两个喜欢的吃食,这才有了一丝笑脸。 因着冬至宫中有食用饺子的习惯,故而也端了几盘上来,佑祉刚学会了用筷子,结果才一会儿,就吃得满身都是。 “祉儿,你看看你,好好地东西都给你浪费了。”望月摆出一副长姐的架势教训佑祉,结果佑祉抬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望月的时候,望月也只能是端过佑祉的碗,“好啦,我喂你吧,省得一会奶娘又得给你换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佑平被带走,佑祉在这宫里又成了最小的孩子,望月和佑弘都宠他宠的不行,幸而佑祉并没有养成恃宠而骄的性子。 “母后,今日我去上林苑看梅花遇见了瑛嫔,她还问我父皇在不在未央宫,不过我没告诉她!”望月有些骄傲的仰起头看着蒋曦薇,她对瑛嫔这些人一向没有什么好感,自然也不会给她们好脸色看了。 侍立在一侧的香儿听见说道,“下次再有人这么问公主,公主不如直接问她打探皇上的行踪,该当何罪。” “香儿,别乱说。”蒋曦薇轻声道,“去把未央宫的饺子给各宫各院都送去,这是规矩,别误了时辰,让人以为本宫忘了她们呢。”香儿闻言领命而去。 未央宫的厨艺自然是这宫里之首,有不少不受宠的妃子只能趁着逢年过节宫中赐宴才能吃到些好东西,都盼着这东西赶紧送到,而且蒋曦薇并不小气,送的量也不少。谁知这饺子太过美味,付小媛忍不住多吃了些,结果说是要到园子里消消食,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破了羊水,太医赶到的时候都已经晕厥过去了。 蒋曦薇自然之道这其中的关窍,听闻此事之后便立马赶到了钟粹宫等候,不多时郭舒炎在建章宫也赶了过来。 因着付小媛位份低也不受宠,所以有嫔妃压根没来守着,就算来守着的也被蒋曦薇找了各种由头给撵了出去,最后就剩下左贵妃还有德妃。 殿内血水是一盆一盆的端出来,结果付小媛却迟迟未有生产的消息,到了最后,太医也跑出来请示该抱大人还是孩子。 郭舒炎沉吟片刻,知晓那孩子生下来也必然不会成活,刚要开口说抱大人,里面宫女就匆匆忙忙跑过来说付小媛又有了力气,太医又得赶忙往屋里跑。 那次蒋曦薇给兰妃的毒正是以前寇家给蒋曦薇下的蝎毒,毒性很大又加上早产,只怕不仅腹中的孩子有问题,就连付小媛也活不久了。付小媛这几个月来满心期盼着自己的孩子,却不知这孩子的父亲已经决定了他的命运。 过了也不知多久,里面依稀传来几声孩子的哭声,蒋曦薇面上一愣,难不成那药下的轻了,付小媛的孩子活了下来?谁知还未等到产婆出来报喜,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宫女仆妇惊恐的叫声。 蒋曦薇顾不得许多,抬腿往里走去,之后兰妃诸人也跟着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一进产房,看着黄色襁褓上的东西,蒋曦薇彻底愣住了。 黄色襁褓上,两个男婴躺在那里,其中一个已经浑身紫黑色,眼见是死了,另外一个孩子虽然还能发出哭声,但是也微弱的如同猫叫。最要命的是,这两个孩子竟然是头背相连!尤其是头,几乎就要成为一个整体了!付小媛生了一个怪胎! 蒋曦薇心知不对,那蝎毒只会让孩子腹中夭折,又怎么会让付小媛生下一个怪胎!蒋曦薇从未见过如此情景,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还撞到了跟进来的郭舒炎。郭舒炎见到此情此景也是呆愣不已。 “皇上,这…这是老天给的警告,定然是付小媛做了什么伤天理的事情,所以老天才让她生下一个怪胎!”左贵妃尖叫道。 郭舒炎眉心一皱,对跟着的太医说道,“付小媛怎么样了?” “付小媛出了许多血,就算保住了命恐怕日后也是羸弱的身子,只怕连床都下不了。”那太医诚惶诚恐道。这可是他行医数十年来遇见的第一遭,可是吓破了自己的胆子。 “你们几个还不把这东西给弄出去!”郭舒炎沉声道。那些宫女仆妇一听也就明白了郭舒雨的意思,那个死了的也就算了,剩下的这个虽然活着但也没有活下去的资格。虽然那孩子有微弱的哭声,但仍是没有打动他的父亲。 同时床上的付小媛突然血崩了,太医虽然尽心救治但仍是回天乏术。此时诸人坐在外殿面面相觑,等候郭舒炎的命令。 “三宝,去晓喻六宫,付小媛生产中血崩,母子俱亡,以贵嫔礼葬。”郭舒炎沉声下了命令。之后又对底下几人说道,“刚才的情景你们也都看见了,朕不希望这六宫有什么胡言乱语,明白了吗?” “臣妾明白!”蒋曦薇等人纷纷起身称是。 付小媛的死只是在宫里刮起了阵微风,人们大多是叹息她没有福气罢了。之后谢婕妤和瑛嫔竟然双双有孕,这宫里蓦地添了两件喜事,付小媛的事情也就被抛之脑后了。 数九天欲寒(中) 同时又因为有郭舒炎的命令,所以没有人敢乱传这件事,都只能默默的存在心里。这毒是兰妃想办法放的,她难免心有戚戚,也多少明白了为皇帝做事的为难。 新岁的一应庆典都有条不紊的办了下去,这两年太后都不在宫中,那些嫔妃也卯着劲的争奇斗艳,只可惜能入郭舒炎的眼的实在是少数。此时百济的使节也已经赶到了,只等德妃平安生下孩子后好回百济。 二月初六,德妃顺利产下一子,按序是郭舒炎的第九子,被赐名为佑允。郭舒炎未显重视,还特地在宫中设宴邀请百济使节。 这次使团中除了奶娘仆妇之外,最重要的人就是庆元君,因为他如今已经成为嫡子,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王世子。 德妃在月子里尚不能出来,故而主位上只有郭舒炎与蒋曦薇二人,下首左边则是庆元君与另外一位百济使节。 席间郭舒炎与庆元君二人相谈甚欢,郭舒炎甚至有意无意的让庆元君感觉到,自己将会支持他顺利登上王位。庆元君对此兴奋不已,连连干了好几杯酒。 宴席结束后,一直在服侍庆元君的言年回了永乐宫,一回宫就被叫到了正殿,德妃开口就问她今日席间郭舒炎和庆元君谈了什么。 “翁主还有什么好问的,如今庆元君的王位唾手可得,您所要关注的就是该如何夺回大秦皇帝的宠爱!”言年依旧是那般冷淡的语气。 德妃气结,“难道本宫关心一下王兄也不行吗?言年,做奴才的不光是要忠言逆耳,你还要有些真本事,本宫对付贤妃母女那些事你帮了本宫什么?别动不动就给本宫说那些难听的话。还有,别以为你跟郁香说的那些话本宫不知道,她虽然还小,但也架不住让你这么在她面前诋毁我这个母亲。(.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难不成你是想挑拨我母女之间的关系?” 言年冷冰冰的跪在地上,“奴婢只是在告诫公主,万万不可像娘娘这样。公主还小,只怕还听不懂奴婢所说的话!” 德妃闻言冷哼,“本宫如何?本宫没有听你的也一样在这宫里站稳了跟脚。等到王兄接走佑允,你也不必再近身伺候郁香了,永乐宫这么大总还能有个你的地方!” 言年闻言一愣,“翁主,奴婢才是您正儿八经的贴身侍女!难不成你要让弥心这个异邦人来伺候您?”她肩负的使命就是辅佐好德妃,虽然被打发去照顾郁香但总还是这宫里的掌事,有什么事情也逃不脱她的眼睛。可若是德妃夺了自己的掌事之权,那自己就没有办法来掌管这一切了。 “弥心一个人就能将这里的事情做得很好,本宫不需要你了。行了,下去吧,本宫累了。”德妃冷冷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之后永乐宫的人都发现,以往那么精明利落的言年姑姑就像是丢了魂一般,整日呆在房间里也不肯出来。德妃虽有不忍,但是一想起言年每每给自己的冷嘲热讽,就决定绝不会召回言年,反正永乐宫也不在乎养一个闲人。 过了不久德妃出了月子,百济带过来的奶娘仆妇便进宫将佑允接走。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德妃心里总还是难受,但是偶尔一想起儿子回来之后就能往那个位置上搏一搏,心情就好了许多。而且佑允在百济必然是最安全的,也能让自己放下心来在这边做点什么。 只可惜郭舒炎最近不肯来看她,而她又从来不知道该如何将郭舒炎拢过来。 德妃尚想着要如何向郭舒炎示好,这边不知何时开始交好的茂嫔和容嫔却成了这宫里的翘楚,那赏赐更是流水一般的流进了二人的宫室。不仅如此,茂嫔还主动提出想搬到馆娃宫陪伴容嫔,郭舒炎也就同意了。 不过这二人都十分聪慧,从未有过任何恃宠而骄的迹象,对蒋曦薇亦是恭敬有加。茂嫔更是私底下对容嫔说过,此时兰妃快要生产,德妃在养身子,这宫里受宠的女子都暂时不便承宠,正是她们两个的好机会,务必要在这段时间内抓住皇上的心,这才能把宠爱长长久久的保留下去。 但她们也有烦心事,每每郭舒炎留宿在馆娃宫,那边瑛嫔就总是找由头将皇上从这边请走,她们两个也不好跟一个孕妇计较,每次也都劝了郭舒炎过去,结果瑛嫔因此得了意,就连郭舒炎去皇后那里时也敢派人去请郭舒炎过来。 最后是郭舒炎厌烦了,一次在未央宫里就直接将瑛嫔派过来请的人给撵了出去,谁知就在这一夜,瑛嫔竟然小产了! 二人赶到的时候,撷芳阁的宫女已经开始清理血房了,太医来回禀说瑛嫔是因为饮用的大麦茶里被人添了不少生麦芽,兼之瑛嫔的身体底子不好所以才导致的流产,那孩子已经成了形,可以看出是个男胎。 瑛嫔的哭声不高不低的传了出来,宫女称瑛嫔知道腹中的孩子没了之后就开始哭个不停了。郭舒炎对瑛嫔虽然不是很宠爱,但到底是给自己怀过孕的女人,他总要进去安慰一下。结果瑛嫔一见到郭舒炎哭的更厉害了,嘴里还说着,“皇上给臣妾做主啊,臣妾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 郭舒炎也听惯了嫔妃们这样的哭诉,不过是随口安慰道,“好好好,你说谁害得你,朕给你做主!” 瑛嫔立时睁大了眼睛,“是皇后!皇后害死了我的孩子!是她让人在我的茶里添了麦芽,我的孩子才掉的!” 饶是郭舒炎准备听一阵她的疯言疯语,听了这话之后脸色也是黑了下来,“瑛嫔,你可知道污蔑皇后该是多大的罪过?” 瑛嫔一愣,旋即又大喊大叫起来,“臣妾没有污蔑皇后。就是皇后,就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她的声音极高,已然传到了外面诸人的耳朵里。 蒋曦薇听了这话不由轻哂,这瑛嫔还真是年轻,她这么大喊大叫的,就算说的是真的郭舒炎也不会相信的。更何况,自己和她无冤无仇,郭舒炎也没有忌惮她,自己又何必让她落胎呢! 郭舒炎的神色愈发阴沉,“朕会让太医好好调养你的身子。你还年轻,孩子以后会有的。但是刚才那些话却不能再说了。” “皇上,为什么你不肯相信臣妾!真的是皇后害了臣妾!”瑛嫔扯住郭舒炎的衣角,又嘤嘤哭了起来。这下子郭舒炎彻底失了耐心,甩开她的手就出去了。 到了门口,郭舒炎冷声对太医说道,“瑛嫔伤心太过得了失心疯,你给她好好调养一下。”说罢就上前携了蒋曦薇的手,“天也晚了,咱们回去歇着吧。” 虽然郭舒炎知道瑛嫔吼的是疯话,但大麦茶中如何混进了生麦芽这件事还是要查一查的。第二日一早就有慎刑司的人来回报调查结果。 郭舒炎一壁和蒋曦薇用着早膳一壁听慎刑司的汇报。根据瑛嫔身边的宫女所言,瑛嫔有了身孕之后口味变得十分挑剔,总是嫌尚食局送来的大麦茶喝着不顺口,现在饮用的是她母家送进来的,因着只有不大的一包,所以进宫的时候也并没有细查,结果就出了事。 郭舒炎听到这儿就示意不必往下说了,又将三宝叫了过来,“这两日你多送点东西去瑛嫔哪儿,让她好好休养,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这件事就这样罢了,慎刑司就不必再查了。” 蒋曦薇大概也能猜到郭舒炎这么做的用意,那大麦茶是从宫外进来的,慎刑司查起来要麻烦许多,倒不如私下交给影士去查,这样还能给郭舒炎留下处理的余地,故而也并没有多嘴询问什么。 之后郭舒炎对瑛嫔那边也颇多眷顾,奈何瑛嫔铁了心认为是蒋曦薇害了她的孩子,每每见到郭舒炎都一阵哭求,最后弄得郭舒炎拂袖而去。 其实不仅仅是郭舒炎,就连谢婕妤也减少了去撷芳阁的次数。一来是她月份渐渐大了,挺着肚子行动不甚方便;二来瑛嫔的心眼实在太小,流产之后再见到谢婕妤一直都是冷嘲热讽的,初时谢婕妤还体谅她是失了孩子,久了也就厌烦了。 瑛嫔本就无甚宠爱,这么一闹更是被人以往在角落。左贵妃受不了她日日哭闹,强硬将她搬到了长乐宫的角落里,眼不见为净。 之后郭舒炎似乎开始有意无意的雨露均沾,不少多年未被宠幸过得嫔妃也得了机会,除了怀孕的兰妃和谢婕妤之外,只有庄妃和德妃被选择性的遗忘了。庄妃是一直在宫内养病,而德妃对郭舒炎的举动却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四月里的一日,她用过晚膳后去上林苑消食,之后便听说郭舒炎驾临永乐宫。她的心情豁然就明朗了不少,赶紧回了永乐宫。 一进正殿,看见郭舒炎在那里坐着,德妃的心几乎都要蹦出来了,她刚要像以前那样呼唤郭舒炎的时候,却被郭舒炎给制止住了。 郭舒炎一抬手,示意她坐到自己的身边。德妃不解其意却只好照着做了,等坐下时候,郭舒炎摒退了众人,对着德妃冷冷道。 “你最近可真让朕失望!” 数九天欲寒(下) 这是德妃入宫几年来,郭舒炎在她面前说的最重的话,她一下子就慌了神,腿一软顺势就跪到了地上,“皇上…….” 郭舒炎并没有扶她起来的意思,而是低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德妃硬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只是此时脸色却没有刚才那么娇艳了。 “瑛嫔的孩子是你弄掉的吧,她说的那些话也是你教她的吧?”郭舒炎并没有因为她的脸色而有所顾忌,“还有随风和钰宸的死,都和你有关系吧。” 德妃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郭舒炎的问题,她知道自己抵死都不能承认,可是郭舒炎已经开口问了自己,是否代表着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许是猜到了德妃的心思,郭舒炎淡淡道,“你只要回答是与不是就好,朕自有各种调查的手段。” “皇上既然有千百般的手段,皇上心中不是早已有了答案吗?为何还要来问臣妾是与不是。”德妃定住心神对郭舒炎说道。 “你这样说是否是在间接告诉朕,这些事都和你有关系?”郭舒炎并没有回答德妃的问题,而是继续自己的问题。 德妃宛然一笑,站起身走到郭舒炎身前微微福了一礼,“如果臣妾回答是,那么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臣妾?是斩立决还是千刀万剐?臣妾都毫无怨言。” “你应该知道,为了大秦和百济的安宁,朕不会伤你分毫。”郭舒炎似乎并不意外德妃的答案。 德妃的神色迷人却又带着几分疏离,“那皇上今晚跟臣妾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您不会动臣妾的,不是吗?” 郭舒炎听了此话不由默然,之后猛然将德妃搂入怀中,二人四目相对,到底是德妃先软了下来。眼前之人是她爱慕的男子,叫她如何不意乱情迷。 郭舒炎的手轻抚过她的发髻,指尖在白嫩的肌肤上划过,有种麻酥酥的感觉,德妃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这样的爱抚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自己几乎已经忘了该是何种的感觉。 只是下一刻郭舒炎说出的话好像是淬了冰一般,让德妃蓦地冷了全身。他说,“从今以后,你就在永乐宫里乖乖做你的宠妃,不要再妄想别的了。” 她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郭舒炎那熟悉的宠溺的眼神,可是他的语气却未有一丝一毫改变,“朕说,只要你安安分分的,你之前所做朕都不会追究。太子登基之后,朕会留遗诏让皇后好好善待你,你就可以在这宫里颐养天年了。” 德妃想从那怀抱里逃脱出来,可是却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力气,只能在那个怀抱里听着那个人无情的话语,“从你入宫的那天起,你就该知道你的身份,安分守己才能长长久久的过下去。太子、皇后这两处是朕对你的底线,也是你从来不可以触碰的地方。可你偏偏就碰了,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但是朕也容不得你这么做,明白吗?” 郭舒炎的手忽的松开,德妃反应不及直接从郭舒炎怀中跌落在地上,虽然地上有铺好的毯子,但德妃仍旧是伏在地上半响没有起来。 她是在掩饰自己的眼泪,怕一抬头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可是郭舒炎也并没有给她掩饰的机会,他站起身来,走到德妃身前蹲下,抬手扳起德妃那美艳的脸庞,满眼眼泪一览无余。 “做好这宫里的宠妃,就是你最大的本分,朕的爱妃!别再做什么让朕不高兴的事情,如果你还想见到活着的佑允。”说罢,郭舒炎起身抬脚就向外走去。 “皇上!”德妃猛然想起了什么,撑起身子拉住了郭舒炎将要离开的衣角,“是不是只要臣妾乖乖听话,您就能保证佑允能平安终老,臣妾的兄长能够顺利即位?” “没错,只要你听话。”郭舒炎再没有回头看她,径直走出了永乐宫。德妃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一直侍立在外面的弥心见郭舒炎离开了,连忙小跑进来,见到德妃的模样也是惊呆了,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将德妃给扶起来。 过了也不知多久,德妃自己挣扎着起了身,见到弥心还站在那里,开口说道,“扶本宫进去梳洗一番吧。”弥心不敢多言,直接上前将德妃扶进了内殿。 德妃洗去一脸泪痕,坐在妆镜前凝视镜中的自己,她叹了口气,对身后的弥心说道,“皇后她也有被冷落的时候吗?” 弥心一边为德妃梳理着长发一边说道,“奴婢入宫之后倒是没遇见过。不过听训练奴婢们的老嬷嬷说过,皇后的确有被皇上冷落过一段时间,那还是皇上在围场遇刺,皇后娘娘拼死救了皇上之后的事情呢!” 原来蒋曦薇和自己一样,对那个冷心冷肺的男人也是一往情深,原来她也被冷落过。德妃忽然就笑了出来,“这宫里的女子都会爱慕皇上,原来不只是本宫一个。” “皇上是阖宫嫔妃的夫君,哪有不爱自己夫君的人呢!”弥心也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本宫更要搏一搏了,本宫倒要看看这些女人在他心中,到底谁更重要。”德妃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此时已经春天了,宫里的人都换上了轻便的春装,宫里的孩子们也开始往外面疯跑了起来,佑弘虽然已经去了上书房读书,但闲暇时依旧会跟着弟弟妹妹玩耍。 这一日天色甚好,几个孩子又一起去了上林苑玩耍。由于佑盛已经十四岁了,佑洺又搬出了宫,望月也开始日日联系六艺。这宫里能够玩在一起的只有雪柔、佑祉、飘月还有佑临了,佑祉他们几个母亲一直交好,他们从小自然也是玩在一起的。而雪柔这两个月养在丽贵嫔膝下,自然也和她们熟络起来了。 因着几个孩子爱玩,所以殿内省特意在上林苑内用上好的木料修了秋千,上面用藤萝缠绕,颇得几个孩子的喜欢,不过害怕宫女仆妇看不过来,所以只修了一座,他们几人也只能轮流玩了。 佑祉好容易爬了上去,由奶娘扶着慢悠悠的玩了起来,这边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投向了她,谁也没有看见雪柔的神色。这段时间丽贵嫔对她虽好,但是到底她自己也是有孩子的,大部分精力都在佑临身上,怎么说都有点忽视了雪柔。 趁人不注意,雪柔便悄悄的离开了秋千那边,向上林苑外处走出,若有人可以观察便会发现,她是往含章宫走的。 谁知好容易从众人的视线中走了出来,雪柔就碰见了刚学完琵琶的望月。今日的课程已经完事了,望月便想着来这里看看弟妹,看到雪柔慌慌张张的,自然而然的开口叫住了她。 谁知雪柔却一把拉住了她,“姐姐可千万别让人知道我在这儿。” 望月心知这话不寻常,连忙将雪柔拉到了一边,仔细询问道,“你要做什么去,怎么身边连个宫女都没有?” 雪柔咬紧了嘴唇,过了半天才怯怯道,“我想去看看我母妃,听说她病了,我很想去看看她。”说罢又牵住望月的手恳求道,“望月姐姐,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要告诉丽母妃,我看一眼我母妃就回来。” 望月这两年也渐懂人事,知道是庄妃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所以才惹怒了父皇。可是眼前妹妹在求自己,自己也不要拒绝。而且她心里还想着,庄妃既然是自己的亲姨娘,那雪柔也比旁的妹妹跟自己多了一份血缘,自己也没办法拒绝。 “那好吧,我陪你一起去,不然含章宫的侍卫不放你进去怎么办。”望月说完又转身对冬槐说道,“姑姑,我陪着雪柔去一趟,你就别跟着了。”冬槐思之再三也只好答应了。 望月见四下无人,赶忙拉着雪柔往含章宫的方向而去。到了含章宫,果然侍卫说庄妃娘娘在静心养病不宜见人。最后还是望月端出了长公主的架势,又假借了蒋曦薇的名头,侍卫这才放二人进去。 雪柔熟门熟路的进了正殿,里面青霜正服侍着庄妃喝药,庄妃听声音一抬头就看见了雪柔,惊得连碗都掉了。 “雪柔,宝贝儿!”庄妃喃喃道。雪柔三步两步跑上去扑到庄妃怀里,母女二人相拥而泣,连青霜都忍不住掉了眼泪。 过了许久,庄妃才止住眼泪,拉着雪柔左看右看,“乖女儿,好好的你怎么过来了?” 雪柔仍旧是带着哭腔,“我很想母妃,就偷着跑来的,是大皇姐把我带过来的。”她这么一说,庄妃才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望月。 庄妃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招手示意望月进来,望月颇有些尴尬的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庄妃伸出有些枯瘦的手,轻抚了一下望月,“多谢你帮了姨娘这个忙。” “我姨娘是雍王妃!”望月这句话脱口而出,虽然看着面前瘦了许多庄妃有些不忍心,但不知为何自己的心里仍旧是抵触的。 “是我冒昧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庄妃苦笑,又对怀中的女儿说道,“母妃生了病,天天要吃药,所以才得把你送到丽母妃哪里去,你乖乖的,等母妃身子好了就接你回去。你现在也可快跟着你望月姐姐回去吧,小心别忘母妃的病过到你身上。”雪柔虽然不肯,但是被庄妃这么三言两语哄着也就跟着望月走了。 姐妹俩牵着手走了出去,庄妃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狠狠地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莫问前路风(上) 望月和雪柔走出去老远,望月才开口对雪柔说道,“今日回去可不许跟别人说咱们去了哪儿,就说你扑蝶遇到了我,咱们一起在宫里转了转,明白了吗?” 雪柔乖巧的点点头,“我明白。姐姐,刚才多谢你。” “没什么,你只别说漏嘴就行。”姐妹二人说说笑笑的又回了上林苑,多亏丽贵嫔他们都还没走,正四下里找雪柔,见到望月带着雪柔回来了也就放下心来。 等到望月准备回未央宫的时候,心里却猛然咯噔了一下。自己今天做的事情,只怕母后已经知道了。她不知道母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是她知道她不希望母后生气。 自己是厌恶庄妃的,可是刚才那一刹那自己也就心软了,只是心疼妹妹不能和自己的母亲见面,只是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生母而有些难过,所以才会答应妹妹做这件事。 那年庄妃告诉自己身世的时候,自己怕极了,生怕母后会不要自己,虽然母后把自己搂在怀里,保证绝对不会这么做,可到底在自己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这一切纠结心理到了未央宫,一看见蒋曦薇那温柔的笑容就全都烟消云散了。望月仍旧像往常一般扑进了蒋曦薇的怀里。 “怎么出了一身汗,快让冬槐去给你换件衣服。今后母后会跟丽贵嫔说,让她隔三差五把雪柔送去含章宫。以后就别带着雪柔偷偷跑过去了。” 一说到这件事,望月的神色就暗了下来,“母后都知道了?” 蒋曦薇的笑容和煦而温暖,“傻丫头,这宫里的事情母后都得知道。母后不是怪你,而是告诉你,今后你做事要三思,要想出最稳妥的办法来再去做。你帮着雪柔去看她母妃没有错,但是却会让有心人觉得你丽母妃不贤惠,不让庄妃她们母女相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宫里人的嘴你还不知道嘛,到时候丽母妃的脸上就该不好看了。” 望月听了这话才知道蒋曦薇不怪她去了含章宫,这才放下心来,脸上也不由有了笑容,拉着蒋曦薇说道,“母后,今日我学了新的曲子,我弹给你听好不好。”蒋曦薇含笑答应了,母女携着进了内殿。 早有宫女将望月用的焦尾琴摆好,望月有模有样的坐在那里给蒋曦薇弹起来。蒋曦薇虽然对这些并不精通,但听得也十分入神。一曲终了,望月放下琴,直接跑到榻上和蒋曦薇依偎在一起。 “母后,雪柔什么时候能回她母妃身边呀?” “等父皇不再生庄妃的气了,雪柔就可以回去了。”蒋曦薇轻声道。此时瑜楚从外面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将密封完好的信件递到了蒋曦薇手里。蒋曦薇随手拆开一看,虽然面容表情没有什么大变化,但是在她怀里的望月却能够感觉到,母后的身子在发抖。 “母后,怎么了?”望月低声问了一句。 回答她的依旧是母后熟悉的声音,“没什么,佑平在晋阳宫发烧了,母后有点担心罢了。弘儿也该从上书房回来,母后今日特地让人做了好东西,你先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望月心知母亲肯定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告诉自己,但是却乖乖的跟着秀奴走了。 等到望月一走,蒋曦薇的身子抖得愈发厉害了起来,玉指紧紧攥住那封信,恨不得将那封信揉碎一般。 “瑜楚……信上说,蒋碧娇带着佑平和佑翔出去玩,结果他们都光顾着佑翔了,佑平掉在了水里!如果不是奶娘发现的及时,恐怕佑平已经没了!”最后几个字,蒋曦薇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瑜楚也是一惊,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蒋曦薇,又听她这样说道,“他们说,奶娘和仆妇都被以各种理由引走了。佑平才一岁多,你说,是不是长房想要害我的儿子!” “娘娘,七皇子现在平平安安的就好,您先稳住!”瑜楚连忙劝阻蒋曦薇,“您先静一静,咱们才能像下一步。” 蒋曦薇大口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从震惊中缓了过来,她有些疲倦的撑住额头,无奈道,“父亲和孝文已经想办法往晋阳宫安插人了,怎的还会出了这样的事。” 瑜楚见蒋曦薇已经平静下来,便到蒋曦薇身后为她轻轻揉着头,“老爷和二公子所能安插的必然有限,那起子人恐怕也是考虑了许久才定下这么个方法。只是七皇子一直养在恕贵嫔膝下,若是出了事他们第一个脱不了身,怎么还会做这么这么傻的事呢?” 蒋曦薇猛然警觉,“你是说这件事不是长房想要害佑平?” “娘娘且细想想,太后一直希望用娘娘的母家来牵制长房,这样才能让长房长久的平安下去,虽然现在闹出了这么多事,但是两房面子上的关系还是在的,他们没必要在这时候跟娘娘撕破脸。倒只怕是有心人想着要让两房撕破脸,好从中渔翁得利。奴婢想着,前面皇上怕也已经知道了此事,个中厉害娘娘恐怕得好好把握。” 瑜楚的话让蒋曦薇陷入了深思,直到郭舒炎来了蒋曦薇方才缓过神来。郭舒炎见蒋曦薇一直在榻上发愣,便走到她身边去,轻声道,“好好地在想什么?” “臣妾只是有点想佑平了,他如今也快两岁了,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模样了。” 郭舒炎顿了一顿,方才开口说道,“朕正想跟你说佑平的事情,晋阳宫那边来信说佑平不小心落水高烧,不过如今已经无碍了。” 蒋曦薇只做刚得知一般,面上惶恐的表情一览无余,“佑平怎么会落水?他身边的宫女仆妇不都是卫嬷嬷精心挑出来的嘛,怎么会这么不精心?” 原本还怀疑是蒋南林作梗的郭舒炎被这一句话给点醒了,佑平身边都是太后的人,若是出了事蒋家不好看,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搂住蒋曦薇的肩头,“朕已经下旨好好责罚跟着的人,而且佑平的热度已经退了下去,你也别担心了。朕打算等这届新秀女入宫了就将碧娇从晋阳宫接回来,到时候咱们再找由头吧佑平接回来,好不好?” 蒋曦薇面上的神色颇有些恹恹的,“当初钦天监说是佑平和臣妾命格不和,若是贸然接回佑平,朝臣们又必然会聒噪皇上,没得让他们乱说话。” 郭舒炎十分心疼,“他们愿意说就说去,总不能让朕看着你们母子分离。薇儿,朕很久没有看见你的笑容了,每每见到你,都是母仪天下的模样,可朕,很想念你那种明媚的模样。” 蒋曦薇软软一笑,“许是打理后宫有些疲倦了吧,臣妾也不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了,自然精力不比以前。” 郭舒炎轻吻了蒋曦薇的额发,“说起来,朕好想看看你十三四岁的模样。当年朕懒怠征选秀女,否则一定将你选进来了。” “那臣妾可就不是皇后了。”蒋曦薇终于笑了出来,“咱们这么靠着好没意思,昨儿尚食局新送来了鲈鱼,臣妾一早就叫人预备上了,皇上有口福了。” “也好,朕看了一天折子,也累了。”之后蒋曦薇又服侍着郭舒炎更衣用膳,之后就一直歇在未央宫里,也没有再提翻牌子的事情。 馆娃宫里茂嫔已经开始开始准备想卸妆沐浴,走到窗口便一看容嫔还依旧立在自己的屋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茂嫔已经卸了一头妆饰,青丝飞扬的走到容嫔身后,“姐姐怎么这个时辰还立在这里,虽然快夏天了,但是这夜里也是有寒气的,小心别冻着了自己。” 容嫔并且回应她的话,茂嫔有些奇怪,想着今日晚膳的时候容嫔特意备了酒,她自己的确也喝了不少,于是便又叫了两声,容嫔这才转过身来,有些心不在蔫道,“你还没歇下呢?我只当你已经睡了。” “今儿晚膳多用了几口,所以不敢太早睡。不过姐姐这两日不是不舒服嘛,今日又喝了酒,应该早点歇息才是。” “我没事。我只是在想皇上昨儿来我这儿的时候说今日还会过来,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有消息呢。” 茂嫔听了这话有些忍不住想笑,却也憋了回去。她将手搭在容嫔肩膀上,“皇上今晚歇在未央宫了,姐姐不必等了。” “我也知道我不必等,可是我总有个念想,觉得皇上会来我这儿。”此时容嫔的语气完全是一个陷入了爱恋中的女子。 “姐姐,容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再得宠也只是个妾侍,而皇后娘娘却是皇上的正妻。来日皇上驾崩,咱们只怕还要仰仗皇后呢!” 容嫔笑了一声,“妻子,妾侍?不都是要博皇上的一分青眼吗?否则她又如何做她的皇后。”她转过身来拉着茂嫔的手,说出了让茂嫔目瞪口呆的话,“皇后进宫的时候都已经十七岁了,如今也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皇上怎么还去她那里?她又有哪儿好了?!” 莫问前路风(中) 容嫔的醉话让茂嫔惊出了一身冷汗,她赶忙对容嫔的宫女慕儿叱道,“还不快扶了你家小主进去,是想让你家小主冻着吗?” 茂嫔连推带拉的将容嫔给拽到了内间,又让慕儿赶紧弄来一碗醒酒汤,慕儿不敢有失,连忙跑出吩咐小厨房。趁着这时候茂嫔赶紧对容嫔说道,“姐姐这话说过一遍也就罢了,以后千万不可贸然再说了。” 容嫔眼神朦胧,半醉半醒道,“妹妹,你虽然进宫时间不长,但是你看事情通透,你给我说说,皇后她到底哪里有本事了。” 茂嫔沉吟片刻方才开口,“她有子嗣,有家世,而且她比任何人都能明白她自己的位置。”此时容嫔已经醉的人事不知了,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没有被她听进去。茂嫔帮她盖好被子后就起身回了自己殿阁,想起刚才自己说的那一番话,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她的家世在这宫里毫不起眼,在被选中之前自己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踏进宫门。父亲的官位不高,但是却足以维持家中的生活,而且父亲没有妾侍,和母亲的感情也极好,兄弟姐妹也都是相亲相爱的。如果没有进宫,自己应该会嫁给城中那个才子李郎。 入宫前的那段时间,父亲恨不得将自己平生所有的见识都告诉自己,别的自己没记住,如何看人却深深的记在了脑海里。 入宫之后见到了皇后,从那时起自己就暗暗决定,就算不能被皇后拢之麾下,也绝不能与之为敌,那将会是灭顶之灾。 “小主,咱们也歇下吧。”身边的宫女劝道,“容嫔小主喝醉了,明日去请安的时候只怕是起不来了,咱们可不能这样,否则这宫里定然会有人说两位小主恃宠而骄的。” “罢了,走吧。”茂嫔应了一声转身回去歇着了。 六月里兰妃顺利生下一子,取名佑福。郭舒炎十分高兴,除了流水的赏赐之外,甚至还传出了兰妃将会再次晋封的话,而且很有可能是四妃之位。 这下子宫里可就炸开了锅,兰妃的出身一直是她们诟病的,但是兰妃不仅没有因为这出身遇到什么阻拦,反而是越来越好。 到了八月初,谢婕妤也产下一个小皇子,取名佑瑨。这下子宫里人更是坐不住了,这眼见着九月里新嫔妃就要入宫了,宫里的皇子却一个接一个的出生,等到那些年轻的小嫔妃得了皇上的欢心,哪还有这些老人的余地。 最坐不住的当属左贵妃,郭舒炎如今待她已经没有当年的模样了,她自己也明白除了左家的军权日渐式微之外,自己这两年容貌的衰败也是主要原因,可自己也一直刻意保养却无法保住逝去的青春。 这样说起来左贵妃还颇有些嫉妒蒋曦薇,她都已经生育过三次了,可是肤质却依旧娇嫩如少女,每次左贵妃看见都忍不住嫉妒。这些都不是最让她烦心的事,最让她头疼的自己的幼妹左妙彤,到底是被母亲和兄长送进了宫,而且十之八九会顺利入宫。 天知道这个妹妹进宫是帮自己还是给自己拆台的,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哪里愿意被自己这个姐姐压制。 九月初谢婕妤率先晋封,而且是连晋两级,直接跃居九嫔之首的昭仪,郭舒炎又特下恩旨,让她迁出了长乐宫,去仁寿宫做了一宫主位。这自然是郭舒炎对她的眷顾,可是在瑛嫔看来却是莫大的羞辱。 且不说自己的孩子没能生下来,而谢梓柔却平安生了皇子。就说她和谢梓柔同年入宫,二人相貌家世均是不相上下,凭什么谢梓柔就能一路高升到昭仪,而自己却仍旧居于嫔位。这个谜直到她去仁寿宫看望谢昭仪的时候才被解开。 那一日她去仁寿宫的时候,佑瑨正在奶娘怀中哭闹,谢昭仪正忙着想办法哄着佑瑨,一时半会顾不上瑛嫔,就让她先去内殿等着自己。瑛嫔也正想着看看谢昭仪晋位之后的陈设,便自己在内殿闲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她竟在谢昭仪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张锦帛,上面的内容让她登时面红耳赤。画里白花花的身体交缠在一起,是她从未想象过的景象。此时谢昭仪也已经忙完了那边,进到内殿来找瑛嫔,一进来就看见有些呆愣的瑛嫔。 看见瑛嫔手中拿到的东西之后,谢昭仪有一瞬间的惊讶,但是转瞬就平静了下来。她知道瑛嫔接受不了这个,这东西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但若是让瑛嫔闹出来到底不好看,当务之急是要要让缓过这个劲儿来。她走上前去,在瑛嫔身后轻声道,“妹妹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瑛嫔唬的连忙将那锦帛往谢昭仪怀里塞,“这样的东西我才不要,姐姐难道就是看了这个东西才被皇上喜欢的嘛?咱们这样的清清白白的人,怎么能看这些东西!” 谢昭仪满不在乎的把锦帛给收了起来,“妹妹,不是我说你,你可知道咱们刚进宫那会儿为何皇上不喜欢召幸我们吗?就是因为我们在那上面太过束手束脚,才让皇上失了兴趣的。这东西不是什么了不得东西,你上各宫仔细看看,恐怕人人都有。就是咱们两家府上,那些姨娘妾侍房中也都有这些东西。” “不不不,这东西这么恶心,咱们府上什么人家,又怎么会有这东西?!”瑛嫔仍旧是不相信。 谢昭仪似乎是好心的劝道,“妹妹,咱们两个是一同入宫的,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你想想这宫里受宠的女子那么多,哪个没有点功夫在身上。我就听未央宫的宫女说过,皇后娘娘的皮肤除了娇嫩之外,还身娇体软,皇上就是喜欢她这一点。不在这上面迷住皇上,皇上又怎么会记得你呢!你爹娘还希望你光宗耀祖呢!” 瑛嫔被说得有些心动,虽然有些不耻但仍掌不住问道,“这东西真的好用?” “你难道还不信我?实话跟你说,我就是学了这上面的东西才让皇上对我多少眷顾起来的。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了,马上这新嫔妃就要入宫了,现下容嫔和茂嫔那么得宠,你要不在这时候博得皇上的好感,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难不成你真想着就这么默默终老?”谢昭仪已经看出,瑛嫔已经被自己说动了,便乘胜追击起来。 “刚才我说咱们府上姨娘有这些东西。其实不光是姨娘们,只怕咱们的娘亲也是有的。旁的高门大户中更是如此了,都想着要将男人拢到自己身边了,怎么会不使出浑身解数呢!你只要在这上面好好学,不怕皇上记不住你。” 瑛嫔本就想着要得宠,被谢昭仪一撩拨就动了心思,当下就将那锦帛从谢昭仪怀中拽了过来,“姐姐既有这样的好东西,那妹妹就却之不恭了。” 谢昭仪无意与她计较,但转念一想心中又有了个主意,面上却仍是如常的笑容,“妹妹要用这个就罢了。我听说有的府里小妾为了留住男人,还用了不少暖情的香料。这在宫里是大忌,妹妹可千万别误入歧途啊!” 果然瑛嫔听了这话心思活泛了几分,“竟有这种东西,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也不过是听母亲随口说过罢了,妹妹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听说这东西只销一星半点就能起作用,让男人对你念念不忘。不过是下三滥不入流的东西,咱们可不能沾染。”看着瑛嫔眼中的流光溢彩,谢昭仪知道她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如今自己已经是后宫主位了,这个有些蠢笨的瑛嫔实在是有些拖后腿,而且自己也不希望瑛嫔这样一个和自己相当的人来争夺宠爱,更不希望有了孩子和自己的儿子来争。 瑛嫔得了这锦帛就好像得了锦囊妙计一般,连话也顾不上说了,揣了锦帛就要回宫。走之前还没谢昭仪千叮咛万嘱咐,说是千万不要被人看见才是。 宫里一到夏天就会盛开鲜花无数,小孩子看着什么都新鲜,恨不得拉着人时时都去看。而佑弘今年就没了这种机会,他已经进上书房念书了,作为储君,他身上肩负的责任是不一样的。虽然他很聪明,太傅教的东西一学就会,却仍是和旁的孩子一样,最不喜欢的就是背书。 偏偏蒋曦薇自小跟在蒋南天身边读尽了书,六艺长房不让她学,她就只能将父亲的藏书一遍又一遍的翻看,这么多年仍旧是熟稔于心,佑弘想躲懒不背书都是不可能的。 这一日佑弘没有去上书房,本想着出去玩,结果却被蒋曦薇叫进了内殿,要他背诵千字文。佑弘一听这话脸就耷拉下来了。 “母后知道你聪明,这千字文肯定难不倒你。你就背完上半部分,母后就让你出去玩。”蒋曦薇不想强逼着他读书,仍旧是细声哄道。 佑弘掌不住滚到蒋曦薇怀里,撒娇道,“母后,这千字文我都会解释,就不背了好不好?” 莫问前路风(下) 平常佑弘有什么事求蒋曦薇只要一打滚就保准管用,可是这次蒋曦薇却硬着一张脸不答应,“再胡搅蛮缠你今日就别想出去玩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你既然能解释清楚,背诵想来也不难。” 佑弘嘟着嘴站起来,不情不愿的开了口,“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其实这些对他来说都已经十分熟悉,过不了一会儿就背完了。 蒋曦薇刚要开口让佑弘出去玩,谁知佑弘却挨到了她身边坐下,颇不开心的说道,“母后,我什么时候能像大皇兄一样能骑马射箭?” “当然你等到你长到你大皇兄那么大的时候了。”初时蒋曦薇只以为他是随口问了一句,等到佑弘开口说了第二句话,蒋曦薇就愣了。 “可大皇兄跟我说,他就要去辽东跟着他舅舅一起上战场杀敌了,而我是太子,却只能背什么没用的千字文。我也想去辽东杀敌。”佑弘的脸上是对佑盛的艳羡以及向往。而蒋曦薇想的却不是这么简单。 佑盛比宫里大部分皇子都要大,如今他马上就要十五岁了,也该成家立业了,这个优势是旁人比不来的。而且他也将会是最早能给君父分忧的皇子,去辽东也许只是左贵妃一时的想法,但是这也让蒋曦薇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 “你大皇兄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你父皇哪会随随便便就让他去辽东呢。再说,你大皇兄已经十四岁了,等你到十四岁的时候只怕比他还要威武,到时候父皇肯定也会让你去历练的。望月他们在外面等你玩呢,赶快过去吧。”蒋曦薇三言两语就将佑弘给打发走了。 瑜楚窥见蒋曦薇神色不对,便摒退了众人,殿内只剩下自己和秀奴。如今香儿一心照顾佑祉,她和秀奴就成了蒋曦薇的左膀右臂。 “这两年左贵妃不声不响的,私底下做的事情可不少,如今她的儿子长大了,也就往那个位置上瞄着了。”蒋曦薇冷声道。 瑜楚沉声说道,“如果当年不是娘娘进宫做了皇后,只怕左贵妃现在就已经是皇后了。恐怕她一直认为皇后之位属于她,太子之位属于秦王殿下。结果被奶娘活生生夺走,自然不会心甘情愿。而且秦王殿下的优势又是咱们太子不能比的。” “他比弘儿大了八岁,只要左家还在,他就会是弘儿最大的对手!” 瑜楚半伏在蒋曦薇身边,说道,“其实左贵妃倒还罢了,皇上早早封皇长子为王多少也在告诫他们,皇长子是不会成为太子的。可其他的皇子也就不同了,比如说德妃娘娘还有谢昭仪的两位皇子。” “德妃是异邦女子,满朝臣僚不会让她的儿子做太子。谢昭仪又怎么了?平素本宫看她倒还好。” “您看她和瑛嫔同日入宫,开始时都不受宠。瑛嫔这几年一直停滞不前,而谢昭仪不仅多多少少的博得了皇上的心,还生下了皇子,娘娘还是小心些为妙。”蒋曦薇听了这话也不由颔首,之后三宝来传旨说郭舒炎要来用晚膳,蒋曦薇也就不再说起这件事。 等到九月中佑弘和佑祉的生辰一过,新一批嫔妃也就入宫了。在此次选拔之前有人上书请求郭舒炎扩大选秀的规模,却被郭舒炎以僭越为名给贬斥了,故而也没有人敢对郭舒炎的选秀之事说三话四。 这一批新人只有五人,除了左贵妃的妹妹被封为贵人之外,其余几人都不过是美人常在之流,尚且不足挂齿。 等到她们第一次拜见皇后的时候,左妙彤那一身华贵和满头珠翠让众人纷纷侧目。兰妃还忍不住对丽贵嫔说道,“这姑娘把自己能戴的首饰都带出来了,也不嫌头沉。她也是大户出身,怎的如此不堪?” “只怕是自小眼高于顶,生怕进了宫有人瞧不起她。”丽贵嫔的话并没有说错,在去年之前,左妙彤一直都是在闺中被母亲和祖母捧在手心上疼爱着,安心等着兄长给自己安排一个门户相当的人家然后嫁过去继续享福的。一朝决定入宫选秀,心里的忐忑是可想而知的,自然要用金银珠宝来抵消内心的紧张了。 “左贵人是贵妃的亲妹妹,所以本宫尚未安排宫室,不如就跟贵妃住到一块可好?”蒋曦薇已经看到了左贵妃有些不快的眼神,便将给左妙彤安排宫室的事情推到了左贵妃身上。 左贵妃眉头微皱,心里自然是不情愿的,但是面上却不能让人看出自己和妹妹不睦,“娘娘实在思虑周全。臣妾这个妹妹自幼被宠坏了,在旁的宫里恐怕失了规矩,倒不如让她先跟着臣妾住着,臣妾也好管教管教她。来日她若有福气得了皇上青眼,再搬出去不迟。” 这一番话说的体面合理,蒋曦薇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又对着那几个新人教训了几句也就散了。左贵人初进宫什么都不熟悉,自然不敢胡闹,乖乖的跟着左贵妃回了长乐宫。 一进正殿,左贵妃就示意左右统统下去,只留了两个心腹在殿内。她端坐于正座之上,神情严肃,唬的左妙彤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离开家之前,母亲再三嘱咐过了,姐姐就是自己在宫里的保护神,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姐姐,此时左妙彤也是好干站着,一个人都不敢说。 半响,左贵妃冷冷开口,“母亲进宫前都对你说过什么?你一字一句都跟我说说。” 左妙彤怯怯道,“母亲就说,就说让我听姐姐的话,伺候好了皇上就是了。”其实母亲还说让自己一定要比姐姐受宠,但是这话自己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不知是不是左贵妃看到妹妹那个模样有些于心不忍,示意左妙彤可以上前来坐到自己旁边来。左妙彤刚要挪过去坐下,左贵妃眼尖就看见了她手腕上的东西,一把抓住,喝问道,“这东西你怎么拿到的?” 左妙彤以为姐姐已经放过自己了,随便看了一眼手腕说道,“有一次母亲整理首饰的时候把这个放在了外面,我正好看见觉得很喜欢,就直接拿过来戴了,母亲也没有说什么!”她这一说不要紧,说完了之后左贵妃的身子都跟着颤了起来。 这是母亲嫁过来时带着的传家宝,以前自己也很喜欢这对由羊脂玉雕成的玉簪花镯子,可是无论自己怎么恳求母亲都不肯把这个给自己,甚至还为此罚了自己一次。但是现在那对镯子却那么容易的到了这个小丫头手上,左贵妃无论如何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许是感觉到了左贵妃的怒意,左妙彤并没有在椅子上坐下,依旧站到了另一边。左贵妃忍住怒意瞟了她一眼,对身边人道,“采荷,去跟殿内省说一声,就说左贵人身子不适,恐怕暂时不适宜侍寝,这段时间就别把她的绿头牌呈上去了,等她病好了也不迟。” 左贵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将左妙彤受宠的苗头给扼杀在摇篮里,绝对不让她有任何被郭舒炎瞩目的机会。 这下子左妙彤可急了,也顾不上面前之人是自己的姐姐,高声吼道,“我好好的,身上什么病也没有,凭什么不让我侍寝!” 她此时站的离左贵妃很近,左贵妃抬手就是一个巴掌,“你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在本宫面前要记得自称嫔妾,否则在长乐宫里,本宫就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这样的一个巴掌加上那一通话把左妙彤给打愣了,从小到大母亲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自己,遑论打自己了。原本自己跟这个姐姐就不是很熟悉,只在年幼时跟着母亲进宫见过几次,如今还想着让她来庇佑自己,结果她竟是第一个来欺负自己的人。左妙彤心里是委屈透顶了,抽抽噎噎的就哭了起来。 开始左贵妃还有些不耐烦,可渐渐的也心软下来了,面前之人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难不成她进宫自己还真的要和她反目成仇?父亲已经去世了好几年,母亲宠爱她也算正常。虽然镯子的事情她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宫里的珍奇珠宝多了去了,没了这对镯子也就无所谓了。 想到这儿,左贵妃的怒火消了几分,说话的口气也软和了许多,“妙彤,你过来。”左妙彤依旧是哭哭啼啼的,却又不敢反抗,只要乖乖的在左贵妃身边坐下了。 “你年纪还小,与那方面还不是很明白。皇上他不喜欢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姐姐在这宫里找人好好教教你,到时候再去侍寝不迟。” 左妙彤的哭声小了些,她在极力忍住自己的眼泪。左贵妃见状又说道,“这宫里女人多,争斗也就多,你就好好跟在我身后就是了,等着以后你见得多了,也就明白了。” “姐姐说的,我都记得了。”左妙彤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这才是入宫的第一天,以后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多少?自己不知道,恐怕姐姐也不知道。但她们已经踏入这里,从生至死都会在这里。 春来花几支(上) 宣正二十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而前朝后宫的春天却来得格外晚。年底西北、西南还有辽东三地竟接连爆发了动乱。百济、交趾以及匈奴就像是说好了一般竞相对大秦的边境展开攻击。西北边境多年来一直有大将镇守,所以直接就被打退了回去。西南也靠着天险将交趾大军给打了回去。 辽东这边就不是很乐观了,蒋孝威这边防守尚好,左老将军那边却并不乐观。左老将军的病拖拖拉拉一直不好,军心一直不稳。左淼然虽有统军之能,但是经验却不足,多亏他身先士卒,多多少少鼓舞了士气,这才让他这一边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虽然如此,但辽东大军仍是损失了不少人马和粮草。消息传到上京城,郭舒炎震怒,太后和蒋碧娇回宫一事因而耽搁了下来。不仅如此,郭舒炎一连半个多月都未曾入后宫一次,唯一一次去后宫还是因为前线传来消息,此次进攻辽东的主将正是德妃的亲兄长,百济的新世子庆元君。郭舒炎十分光火,直接就去了永乐宫,结果仍是怒气冲冲的离去了。 之后数日,郭舒炎都再没有提过召嫔妃侍寝的事情。原本左妙彤还觉得姐姐让她告病是害自己无法得宠,这下子一看,新一批的嫔妃就没能见过皇帝几次,自己倒还不算落后。 她们年纪尚小,今后日子还长,但是那些资历较老的嫔妃可就不太高兴了,郭舒炎平常都不会想起她们,这个时节就更将她们抛在脑后了。早上到晨昏定省,趁着皇后还没到,她们几个也就说开了。 “你们可不知道,咱们郭贵人昨日有多伤心,她巴巴的做了点心想要给皇上送去,结果连宫门都没进去,直接就被侍卫给请了回来,要我说,这人做事就得有点眼力价,否则脸怎么丢的都不知道。”卢才人斜觑着身旁不声不响的郭贵人,张嘴挖苦道。 其实自郭舒炎不进后宫以来,有不少嫔妃都做了点心送到建章宫去,郭舒炎见不见倒在其次,至少让他知道自己的这份心意。结果基本上连建章宫的大门都没能踏进去。 “可不是这样。”旁边的李更衣附和道,“就连茂嫔和容嫔都没能进去呢,更别说郭贵人了。”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正说着什么,里面秀奴就带着一批宫女过来送点心了。这也算是平常蒋曦薇对后宫的一点赏赐,有不少永巷的嫔妃都是趁着这个机会才能吃到点好东西。 今日送的是一碗糖蒸酥酪还有四样点心。秀奴按品级送到每个人手中之后方才福了福退下。这东西高位嫔妃都不过是随便吃两口应应景,而李更衣之流则是一口都没有放过。 “到底是皇后宫中的东西做的精细,听说连米粉都比咱们多磨了一次。”周才人取过一块如意糕,低声感叹道。 谁知这话也被卢才人给听了去,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周才人这话说的好委屈,不过是些点心罢了,你用得着这么感叹嘛?是不是你也想着有一天做了正经主子,也能吃到这么精细的点心啊?” 周才人脸上红白交加,“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跟想做主子有什么关系。你别胡说!” “少跟我说瞎话,这宫里谁不希望爬的更高!”卢才人尖酸刻薄的样子让一旁的容嫔有些看不下去了,腾地一下子站起来,走到卢才人跟前。 “才人若是不想吃皇后娘娘送的点心,直接放下就是了,何必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这东西好歹也是皇后娘娘的心意,周才人这样才是心存感激,不像卢才人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几句话让卢才人登时面红耳赤,奈何容嫔比她得宠也比她位份高。她虽然不忿,也只好忍了下来。 此时蒋曦薇也已经从后殿过来了,众人顾不上许多,纷纷屈膝行礼。蒋曦薇挥挥手示意她们都起来。她慢悠悠的走到正座上之后,环顾四周,方才开口说话。 “本宫一直说这宫里高位嫔妃缺人,皇上考虑再三,今早传旨到未央宫,说是宫里许久未有晋封,该挑些贤良淑德之人列居高位。故而册封兰妃为正一品淑妃,丽贵嫔为正二品丽妃,于四月初六行册封大礼。”此时蒋曦薇脸上满是笑容,“本宫已经让人去准备礼服和头冠了,淑妃金宝也已经命人去打制了。”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起身祝贺兰妃与丽贵嫔。其实明眼人都明白,此事最大的赢家就是皇后。兰妃和丽贵嫔堪称她的左膀右臂,她们两个地位稳固也就能更好的襄助皇后。茂嫔眉头微皱,明面上看这是皇后为两位帮手请封,内里也是皇上对许家和杜家的抚慰。这段时间许家和杜家各在管辖范围内为大秦筹备到了不少粮饷,皇上自然是要奖励的,对母家奖励太过明显,倒不如给她们两个晋封来的好些。 “皇上自然也不会忘了别的姐妹。”蒋曦薇冲向左贵妃,“皇上说想吃贵妃宫里的牡丹卷,还有馆娃宫的几种点心,一直让做些送过去。” 这无疑是在左贵妃还有容嫔茂嫔见皇上的机会,底下那些嫔妃都咬牙切齿,暗恨自己为何没有什么拿得出的手艺,能让皇上念叨一句也是好的。 胡小媛一直也想着出头,她已经被压制的太久了,正好听着上面蒋曦薇叹道,“只可惜贤妃姐姐不在了,她宫里的杏仁茶皇上也念叨着呢。” 胡小媛一激灵,连忙起身上前说道,“禀皇后娘娘,嫔妾宫中的厨子做杏仁茶的手艺极好,嫔妾可让他为皇上制作杏仁茶。”只要皇后开口同意,自己就可以去见皇上了,若是皇上能念着自己的手艺多看自己一眼…… 蒋曦薇打量了胡小媛一眼,似乎很不满她越众出来说话一样,脸一直冲着丽贵嫔,“妹妹是明光宫主位,可否知道这会做杏仁茶的厨子?” 丽贵嫔微微颔首,“回娘娘,的确有这么个厨子,手艺的确是绝佳。臣妾尝过几次,一直都是赞不绝口。” “既然如此,那妹妹就让他好生做了,然后妹妹给送过去吧。”蒋曦薇说道,而胡小媛身子颤了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自己这就算是给丽贵嫔铺了一条路?自己费了半天力,结果皇后竟然轻巧的把机会给了杜珂玥?底下有卢才人的低低的笑声,她也是在嘲笑自己自不量力。胡小媛忍了半天终于坐了下来,再看杜珂玥春风得意的样子,她心里的怨气几乎升到了极点。 左贵妃看着底下人表情各异,心里也略微有些着急。这段时间佑盛一直刻苦读书,骑射也没有停过,但是郭舒炎最近压根就没有召见过他,反而经常将太子叫过去检查功课,赞扬之声也是不绝于耳。自己真的很担心,时间久了佑盛就会被他父皇抛在脑后,只能在自己送牡丹卷过去的时候在多说几句了。 众人又闲话了几句,蒋曦薇也就让人散了。兰妃和丽贵嫔则开始安心准备册封礼。 四月初六的册封礼果然办的十分隆重,礼服和头冠均是流光溢彩。兰妃和丽贵嫔同至太庙行礼,那一日尊荣万丈,让别的嫔妃都羡慕不已。 消息传到晋阳宫的时候,一直等着被接回去的蒋碧娇有些做不住了。开始自己出宫是为了保护佑翔,如今佑翔平平安安的过了周岁,而且都已经两岁了,再不回宫恐怕就要被他的父皇忽略的。而且这两年后宫新人辈出,自己所住的馆娃宫里还有两个宠妃,自己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 蒋碧娇想的正心烦意乱,偏偏此时佑平的奶娘抱着佑平来给蒋碧娇请安了。佑平如今已经两岁多了,当日太后责令蒋碧娇不许抚养佑平,但是最终自己实在是精力不济,没办法还是让蒋碧娇来照顾佑平了。 佑平此时已经会说几句话了,见到蒋碧娇也伸手要抱抱,口中还叫着,“母妃,母妃。” 蒋碧娇没心情理他,随手推了佑平一下,结果佑平一个没站稳就跌坐在地上,咧嘴大哭起来。蒋碧娇看他哭的模样,没来由的就想起了蒋曦薇,脑中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把佑平给抱进了怀里。 她是在安慰佑平,但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由心惊,“佑平乖,听母妃跟你说,你的亲娘是皇后,是你的亲娘不要你你才到的母妃这里,知道了吗?”她也不管佑平听不听得懂,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几遍。等到佑平不哭了,她又将佑平递到了奶娘怀中。 “日后这话本宫也许还会对佑平说这话,你在佑平面前不许多嘴,明白吗?反正佑平现在已经断奶了,你也该出宫了。”蒋碧娇对奶娘冷冷道。那奶娘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行礼抱着佑平出去了。 自己的任务是保障七皇子的平安,但也不能看着恕贵嫔对皇后娘娘如此诋毁,否则来日七皇子回去了,只怕母子之间的感情也不会太好。可是如今七皇子和恕贵嫔十分亲近,而且还不懂事,自己没办法教导他什么,只能赶快将这个消息传出去才是。 春来花几支(中) 这奶娘到底是个能干的,很快就把消息给传了出去,因着当初让蒋南天安排奶娘,郭舒炎多多少少也是首肯了的,除了蒋南天另安排的人不算,这个奶娘的消息自然也会传达给郭舒炎。 帝后二人得知这个事情之后均是气的不行,郭舒炎甚至说道,“朕立即下旨召蒋碧娇回来,再把佑平接回来,省得她胡说八道,教坏了朕的儿子!”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蒋曦薇扯住了郭舒炎的衣袖,“西南战事未平,蒋孝绍作为舒雨的副将也是身先士卒,立下了不少功劳,之后平定交趾只靠舒雨一个人是不够的。皇上此时对伯父那边只能安抚,不能打压。” 见郭舒炎脸上的怒火渐渐平息下去,蒋曦薇又说道,“不想让长房威势更高,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舒雨不再需要蒋孝绍。只要皇上想办法让舒雨感觉到蒋孝绍的存在是对他权利的威胁,就不怕舒雨不疏远他。只是……”只是这代价就是,郭舒雨心底的野心,对于皇位的渴望可能因此被勾了起来。亲王拥兵自重一向是最可怕的事情。 郭舒炎沉默了,他知道薇儿没说的话有什么含义。舒雨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他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而且他是先帝曾经议储的皇子,背后还有寇家的支持,如果真的放开了手,来日能不能收得回来就是问题了。 蒋曦薇似是无意的说道,“成王不是还在西南吗?皇上何不让成王与蒋孝绍结交,皇上只要再稍稍提拔一下成王,恐怕舒雨就会觉得蒋孝绍不是真正忠心与自己的。到时候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蒋曦薇的话让郭舒炎颇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郭舒炎掌不住握住蒋曦薇的手,“薇儿,阖宫就只有你能给朕出谋划策了。” 蒋曦薇一笑,那些年爹爹外放为官,家中没有条件为自己延请名师教授六艺,自己便只能将时光都付诸于爹爹的那些藏书,看的越多明白的也就越多。不仅如此,当年太后刻意培养自己也有为了让自己来日能够参与朝政而做的努力。仅凭这一点就是后宫嫔妃都不能企及的了。 之后郭舒炎打算这么做,蒋曦薇自然也没闲着,给远在西南的蒋华柔也去了一封信,希望蒋华柔能够多少帮上自己一些。 如此才不过一个月,成王就已经和蒋孝绍称兄道弟起来。郭舒雨心中十分不满,终于难得的去了蒋华柔的大院一次。 现在蒋华柔再也不会像以前那么热情,她只是简简单单的备好了晚膳,又让佑宁来给父王请了安,之后就安安静静的陪着郭舒雨用膳不提。 不过今日郭舒雨难得给了她些好脸色,席间对佑宁也是嘘寒问暖,等到膳桌都撤下去佑宁也回了房间之后,郭舒雨才开口问话。 “蒋孝绍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我的副将,孤信任他才交给他一路大军,他现在和成王称兄道弟又是几个意思?” 蒋华柔笑吟吟的端上茶盏,“王爷别生气,二哥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只要跟他对了脾气,哪怕是谋反罪臣他都敢跟人家结交,以前伯父没少因为这事而训斥他,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也不看看成王是什么人,是被皇兄厌弃的亲王,被孤压制多年不得意了,这样的人跟他结交有什么意思。” 蒋华柔听了这话顿了一顿,脸上的神色也换成了有些犹疑的神色,“王爷,妾身不觉得二哥有什么心思,倒是成王是什么心思?皇上近来念及兄弟情义给了他些赏赐,难不成他就因此活泛了心思?” 这话果然让郭舒雨听了进去,“你的意思是说,成王想着要谋夺孤的军权?” “王爷细想想,王爷来西南之前这里所有的军队统归成王来管。结果王爷直接就将他给压了下去,他心里难道没有什么怨言?皇上现在难得赏赐了他,恐怕他觉得能借此机会夺回他的权利才会去结交二哥。二哥是王爷的副将,有些事情王爷不避着他,可是二哥这人好酒,怕是酒后就会乱说话。若是被成王听了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么说来,孤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相信蒋孝绍了。”郭舒雨喃喃说道。这正是蒋华柔的目的,但是此时她却不能一味的赞同,而是劝说道。 “王爷别这么说,也许只是妾身多想了呢。二哥不会做背弃王爷的事情。” 郭舒雨摇摇头,“你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成王以前掌管西南多时,这大军中有不少还是以前他提拔上来的将士。他们这些人对孤的忠心程度尚且不说,若是蒋孝绍再起了什么心思,他们恐怕就该一边倒了。孤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么说的话,一切就听凭王爷的了。”蒋华柔见火候一到,也就不再多说,安心伺候郭舒雨安歇不提 蒋华柔这边一切进展顺利,而左贵妃这边却好不到哪里去。好容易自己静心做了牡丹卷,带着佑盛去给郭舒炎请安,郭舒炎也是让自己进去了,结果就让自己把东西放下就可以出去了。 左贵妃不甘心就这么简单的走了,示意佑盛上前跟父皇说几句话。佑盛也是个聪明的,上前给郭舒炎行了礼,又轻声说道,“父皇,这几日边境不稳,儿臣心有所思,又写了几篇文章,想给您过目。” 郭舒炎唔了一声,示意佑盛可以将东西呈上来,所幸佑盛早有准备,就将自己这几日新写的文章给递了上去。 见到郭舒炎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开始翻阅佑盛的文章,左贵妃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可马上她就发现郭舒炎的眉头紧紧皱到了一起。 “你在这上面说对待百济和交趾应该一举全部歼灭,不应姑息纵容对吗?”郭舒炎抬头看向佑盛。 “回父皇,儿臣以为,这两国不过是蛮夷之地,却屡屡冒犯我大秦天威,就应该将他们全部歼灭,这样方能彰显我大秦之威。” 郭舒炎轻嗤了一声,“打败这两地需要时间与粮草,你说说,这粮草和辎重该如何而来?一味征战百姓是否受得了?还有你就那么有把握咱们能赢?”郭舒炎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佑盛直接就呆立在那里了。 郭舒炎摇摇头,“罢了,这样的问题本不是你该考虑的。和你母妃下去吧,这段时间朕暂时没有时间来看你的诗书骑射,你自己要多多努力。” 佑盛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母亲。左贵妃见状连忙走上前去柔声道,“皇上,虽然奏折要紧,但是您也要注意龙体。臣妾此番来,还想跟您商量一下佑盛的婚事。” “婚事?”郭舒炎放下毛笔,盯着面前的左贵妃。 左贵妃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上次臣妾母亲将崔御史家的小姐带进宫一次,臣妾觉得那位崔小姐温柔娴静,知书达理。现在佑盛也快十五了,臣妾就想着将他的婚事操办起来。” “崔小姐入宫朕都不知道,怎的你就给定下来了?”郭舒炎语气中似有不满之意,“佑盛是朕的长子,婚事自然是要郑重以待,这事就放在这儿,朕会考虑的。” “皇上,佑盛也颇喜欢那位崔小姐……”眼见郭舒炎就要将此事给揭过去,左贵妃连忙补充道,希望能改变郭舒炎的主意。 结果就这一句话惹恼了郭舒炎,他直接就将身边的笔甩到了一边,“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给佑盛操办婚事?!西南、辽东两地战事连连,朕整日都在想着要如何俭省银子贴补军用,你倒好,还想着给朕往外花银子!佑盛若是成亲这一注银子要多少!” 郭舒炎从未对左贵妃说过什么重话,这一番训斥让左贵妃愣住了,佑盛更是不知所措。许是感觉到自己的言语有些严厉,郭舒炎的口气缓和了几分,“朕不反对佑盛和崔小姐的婚事,只是现在朝政上事情太多,朕实在无暇来处理皇室的事情。等过一段时间战事平了,朕就处理这件事情。” 自己儿子的婚礼却被说成是处理,左贵妃的心冷了许多。此时自己已不能再久留了,左贵妃上前福了一福,“那有劳皇上操心了。”说罢就拉着佑盛从殿内出去了。 “母妃,父皇的心里是不是只有母后和太子?”回宫的轿子上,佑盛忽然对左贵妃说道。 左贵妃叹了口气,“也许是吧,毕竟皇后是他的妻,太子是他的继承人。” “那我就一定要成为太子,无论如何!至少那样父皇才会正眼看我。母妃,请您容许儿臣去辽东和舅舅一起在前线奋斗,这样父皇才能看到我的能力和努力!” 眼前的儿子是那般意气风发,言语间有少年的稚嫩与雄心,却蓦地让自己看到了希望,左贵妃伸出手拂去了佑盛衣襟上的一朵花瓣,轻声道。 “好,母妃明日就给你舅舅去信。” 春来花几支(下) 佑盛去辽东的事情到底没有成行。郭舒炎自然是猜到了她们母子的想法,他不会也不可能会给佑盛这样的机会。如果同意了就是在给佑弘今后即位树立大敌,自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外面越乱,这皇后和太子之位就越要稳当,否则朝中臣子便会在诸多皇子中选择自己支持之人,到时候结党营私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自己又如何专心处理外面的事情。 因着战事,今年的端阳节本就办的草草,等到了六月佑盛的生辰就更是没有人会提起了,左贵妃也不敢在此时惹恼郭舒炎。 可就在这个档口,明光宫的胡小媛怀孕的消息传了出来,这一下子宫里可就跟炸了锅一般。皇上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翻牌子了,这胡小媛平常就不是受宠之人,怎么就突然怀孕了呢?!算算日子也正好是郭舒炎难得进后宫的时候,难不成这个孩子不是皇上的? 宫里人多嘴杂,这样的消息立马就传开了,甚至明里暗里都传到胡小媛的耳朵里了。不过很快,建章宫对胡小媛的封赏便下来了,擢升胡小媛为婕妤,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好东西。这下子众人的嘴都闭上了,连皇上都承认了,这孩子也不可能是别人的了。 只是郭舒炎的关心只停留在表面上,除开封赏之外也没有一次再踏足胡小媛的住处。其实这也不奇怪,胡婕妤除了初进宫那时候得了些宠爱之外,这几年在宫里就是默默无闻,甚至还比不上丽妃。 渐渐这宫里又有人说,胡婕妤之所以怀了龙胎,是因为她不知如何打探到了皇上的行踪,在皇上去未央宫的路上扮成德妃的样子侯在了那里。皇上近来虽然对德妃没什么的,但是总归还有情意在,这才让胡婕妤得了机会。 胡婕妤本来一直在安胎,听了这话掌不住就要发怒,这些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自己做的那么隐秘,怎么就让人知道了呢! 素心见胡婕妤一直郁郁不乐的,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生气,但却也不能看着自家主子这么沉闷下去,想法设法的让胡婕妤笑出来。 最后还是胡婕妤不耐烦了,“行了,别逗我开心了,我自己乱想想就好了。” “小主,您不能这样子,得想着腹中的龙子呢!”素心是胡婕妤入宫之后的第一批宫女,初时不敢乱说话,但时间久了和胡婕妤的主仆情义是有的,有些话也只有素心可以开口说,“您想想,如今您已经位列婕妤,等到来日生了小皇子,皇上怎么说也得封您做贵嫔。九成宫的主位可还空着呢,那不就是留给您的?到时候,咱们离了这儿也不用再受丽妃的管制了。” 胡婕妤叹了口气,“这些自然是好事,但我现在想的并不仅仅是这些。宫外那些话你也听见了,说我装成德妃的样子,是皇上去皇后哪儿的时候挡的驾。这话若是传到皇后耳朵里,我还能有好日子过?一想起皇后的样子,我这心就发慌。” “小主就放宽心吧。您现在是有皇嗣在身的,皇后娘娘再怎么不高兴也不能把气撒到皇嗣身上吧,皇上也不会允许的。”素心虽然这么劝着,但是心里也着实打起鼓来。小主当初的主意的确太过冒险,皇上如果有心怪罪,小主恐怕早就被废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了丽妃的声音。胡婕妤有些惊恐,自从上次自己和丽妃撕破脸皮之后,丽妃就从来没有来过自己这个偏僻的翠竹苑。而且丽妃她是皇后的人,她此时忽然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胡婕妤连忙下地,赶在丽妃进来之前走到房门口,恭恭敬敬的行下礼去,“嫔妾给丽妃娘娘请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膝盖刚刚弯下,就被丽妃软软的给顶住了。丽妃脸上是她一如既往的软糯笑容,“妹妹快起来。妹妹的身子如今可金贵,没得给本宫行礼。” 胡婕妤勉强挤出的笑容在寻雁捧着一方青玉盒子走进来后消失殆尽。寻雁走至里面,将那盒子打开,青花缠枝纹茶盅里面药汁乌黑发亮。 “听说妹妹一直胎气不稳,皇后娘娘特地让白太医开了安胎药给妹妹送来。这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妹妹快趁热喝了吧。” 胡婕妤的身子登时抖了起来,但是皇后的命令她又不敢不尊,她颤抖着从盒中取过茶盅,仰首将药汁一饮而尽。药汁并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反而是有一丝甘甜。 “雄黄、雌黄、朴硝、代赭、牛黄,茶汤入砂糖少许,露一夜,胎至三月亦下也。”丽妃好似无意说出了一个药方,让胡婕妤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她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想着皇后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弄掉自己的孩子,开口问道,“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昨儿在未央宫翻了翻皇后娘娘的藏书,意外发现了一本医书,我说的是上面所写的堕胎方法。不过随口一言,妹妹别往心里去。” 胡婕妤才不信丽妃是随口说的这句话,但是此时也不能再多问,只能引着丽妃向内殿走去。又让人上了几道点心来让丽妃品尝。 胡婕妤冷眼觑着丽妃,发上珠翠环佩,一支金镶玉蝶翅步摇在显示着妃位的尊贵。这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地位了。 “妹妹如今也尊贵了许多,这玫瑰攒金押发当真是精致。”丽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注意力忽然就转移到了胡婕妤的头上。 胡婕妤不意她会注意到自己头上,颇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旧年里父亲托人送进来的。也不过就是平常戴一戴罢了。” “看起来,德妃真的对妹妹母家不薄。胡家这两年攒的银子也有不少了吧?否则妹妹的父亲又怎会送进这么珍贵的东西。”丽妃轻巧一句话却让胡婕妤一下子腿软了,差一点就顺势跪在了地上,被素心一个眼尖给扶住了。 丽妃瞧见了胡婕妤的样子,却继续说道,“这几年胡家赚的银子也不少了,妹妹和德妃的结交也够深了,日后还是收敛几分吧,否则惹恼了上边,可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胡婕妤听了这话更是惊诧不已,外人眼里自己这两年和德妃压根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接触,而丽妃却这么轻巧的说了出来,由不得她不心惊。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丽妃说道,“姐姐今日来有什么目的就直接说出来吧,不用跟嫔妾在这里拐弯抹角了。嫔妾自幼书读的少,也听不懂姐姐和皇后的话,还请姐姐明示。” 丽妃笑了一声,“妹妹这么爽快,那本宫也不好藏着掖着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妹妹停了和德妃的接触,让你的母家断了和百济的联系!” “这是为何?我们家和百济的往来也不过是生意上的往来,皇后没有理由来阻止!”这几年家里的生意靠着百济好容易有了起色,正是兴旺之时,怎么可能就这样停了。而且百济和自家也的确只是生意上的接触,也不怕别人去查。 丽妃站起身走到胡婕妤身前,居高临下的说道,“妹妹可真天真。这朝中谁人不知经营茶叶的皇商是你的叔叔,你的父亲就是从旁协助的罢了。可这两年你父亲的生意做得可比谁都要红火,难道皇上就不会注意?再说,这件事往重了说,是你们胡家里通外国,有谋反之嫌!妹妹若不想被抄九族的话......” 丽妃的话已经再明白不过,胡婕妤沉默许久方才开口说道,“多谢丽妃姐姐的提醒。此事嫔妾自然会提醒父母注意的。嫔妾如今有孕在身,实在疲倦,所以恐怕就不能招待姐姐了。”见自己的话已经说到了,丽妃也没有留下的意思,又吩咐了几句孕中事宜便离开了。 “胡婕妤真的会听娘娘的话吗?”回到正殿后,寻雁找了个机会向丽妃问道。 丽妃一边将手上的护甲卸去一边说道,“怎么可能?你没听皇后娘娘说嘛,光这些茶叶,胡婕妤的父亲一年就有二十万两银子的进账。这是多大的诱惑呀,谁会轻易放弃?不过娘娘的目的就是让他们不要放弃这一切。胡瑾萱的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嘛,越说就越来劲。” “可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说,皇上为何要这么做?” 丽妃不由沉默了,皇后曾经若有似无的提过这件事,说是为了掏空百济的国库才让胡家大批量的往百济输送茶叶。往深里想恐怕也是皇上有什么牵制之道。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帮皇后做好这件事。 “本宫进宫也快七年了,过得真快呀。”丽妃看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容,掌不住感叹道,“才人,贵人到如今的妃位,本宫爬的也不算慢了。” 寻雁见状附和道,“多亏主子聪慧,寻了皇后娘娘做靠山,这些年才能到如今的地步。” “是啊,本宫是靠了皇后了支持。可是你说本宫长得丑吗?本宫的封号可是丽呀。”丽妃犹自感叹,外面代云却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主子,胡婕妤见红了。” 幼枝初绽蕊(上) 丽妃猛然站起,眩晕让她有些站立不住,寻雁连忙上前想要扶住她,却被丽妃给推开了。丽妃眼神一转,抓住寻雁的手说道,“你快去把刚才给胡婕妤送药的茶盅找出来,还有熬药的药渣,统统都带到翠竹苑去!代云快去将皇后娘娘请来。”说罢,也顾不上没缓过来的头晕,强撑着向外面走去。 等丽妃赶到翠竹苑的时候,素日给胡婕妤看诊的太医已经进去检查了,素心候在门口等着丽妃。丽妃一上来劈头问道,“胡婕妤怎么就见红了?” “刚才娘娘走了之后,我家小主就叫着肚子疼,奴婢刚想将小主给扶起来,结果小主就流血了。”素心不敢有一丝一毫隐瞒,恭敬回答道。 此时往未央宫去的代云也已经带着蒋曦薇过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在未央宫请安的淑妃以及钟粹宫的宫里人,另一边住着的卢才人听了风声也跟着过来凑热闹了。 蒋曦薇一下轿辇就问道,“胡婕妤如今情况如何了?是因为什么见得红?” 素心此时满眼委屈,哽咽道,“今日丽妃娘娘来看望小主,还给小主送来了一碗安胎药,然后又说了几句话。结果丽妃娘娘走了之后小主就见红了。” 她虽然哭哭啼啼的,但话却说得清楚,一众人的目光顿时投向了丽妃。丽妃此时却稳了下来,不慌不忙道,“回禀娘娘,臣妾是给胡婕妤送来了一碗安胎药,可那安胎药是太医院的太医亲手所开,寻雁亲自去熬的,现下药渣子都还留着,娘娘可派人检视一番。” 那药方蒋曦薇再熟悉不过,本就是经她手过得,如今丽妃这么说不过是掩盖了这其中的关系罢了,她这番面子上的功夫也不得不做,对身旁的秀奴吩咐道,“再去请两位太医过来。” 秀奴领命而去,这档口里面给胡婕妤检查的太医也已经出来了。对蒋曦薇躬身行礼之后回禀道,“胡婕妤素来身子虚弱,心绪不宁才导致的出血,现下已经不碍事了,只是胡婕妤已经歇下了。只是往后的日子恐怕胡婕妤都要卧床休息了,微臣已经让人去准备艾草了,必要的时候恐怕也需要薰艾止血了。” “这些无所谓,保住皇嗣才是最重要的。”蒋曦薇颔首说道。此时秀奴已经将太医请了过来,蒋曦薇又示意丽妃将药渣拿出来,“请三位太医一同检验一下这药渣里都有何种成分。于胡婕妤的龙胎可有什么妨碍。” 几名太医接过药渣,到一旁认真检查起来。过了片刻胡婕妤的太医过来回禀道,“回禀娘娘,这药渣所熬出的药方是上好的安胎药。胡婕妤若是及早服用,也不会有出血之虞了。”太医一开口,丽妃就知道自己身上什么嫌疑也没有了。 “既然如此,今后太医院日日都要给胡婕妤送这种药过来,皇嗣为重。胡婕妤还有八个月生产,接下来就辛苦丽妃了。”说到最后,蒋曦薇眼中的狠色渐渐涌了上来,丽妃明白蒋曦薇的言下之意,就是无论如何也要让胡婕妤的孩子平安生下来,至于胡婕妤就看她的命数了。 既然胡婕妤是虚惊一场,诸人也就没有理由在这里待下去,蒋曦薇又不痛不痒的吩咐了几句这才登上轿辇离开,众人也都散去了。 淑妃陪着蒋曦薇回了未央宫,刚坐下没多久丽妃也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了。一见面就屈膝行了一个大礼,“臣妾让皇后娘娘费心了。” 蒋曦薇示意瑜楚赶紧把丽妃扶起来坐下,方才柔声道,“区区小事,妹妹何足挂心。” “正因为是小事臣妾都办不利索,所以才来给娘娘请罪。”丽妃低眉敛目道。说来可笑,这几年自己压制胡瑾萱压制的厉害,怎么也没想到胡瑾萱会在这里摆上自己一道,幸亏自己将药渣给留了下来,否则就算皇后有心回护也无可奈何。 “以胡婕妤的性子来说,她断不会用腹中的孩子做筹码来陷害你。今日也不过借个你去看了她的由头罢了。”淑妃在一旁说道。 丽妃不过略想一想就明白了淑妃这话的含义,只怕是胡瑾萱已经有了出血的状况,只是一直秘而不发,结果自己就冒冒失失的撞了上去。 “太医院的医案上从来没写胡婕妤流血之事,她也是个有本事的,在丽妃眼皮底下也能买通太医。”蒋曦薇随手拈起旁边的一粒榛子说道。 “她这一下子可把丽妃妹妹给害苦了。从现在到她生产,只要她的胎有任何不对,这宫里都会觉得是丽妃妹妹照顾不周。以前丽妃妹妹还和她交好过,难免就会有人乱想乱说。”淑妃笑吟吟的看向丽妃,“后几个月你可要辛苦了。” 丽妃掌不住面露苦色,入宫几年她难得会有这样的神色,这次是真的有些棘手了,“太医刚才也说胡婕妤身子虚弱,才两个月就已经薰艾了,臣妾实在怕她撑不住,到时候真的出了个好歹,臣妾没办法跟皇上交代。” 蒋曦薇也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说道,“太医院上好的补药多得很,怎么也能保住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的事情咱们先不用管。但是今后每一碗送到哪儿去的安胎药你都要留个底,以防她真的闹出什么来。她身边的太医也该换了,左不过要卧床休息,本宫再从未央宫派一个人过来盯着她。” “娘娘,胡婕妤不过是皇商出身,她的孩子就算是个儿子也无法和太子抗衡。臣妾斗胆问一句,皇上和您为何对这个孩子如此关注?”丽妃思之再三方才问出了这句话。 蒋曦薇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是笑了一笑,对身旁的淑妃说道,“你跟她说说吧。” 淑妃闻言便说道,“娘娘身为中宫皇后,身边尚且有咱们两个从旁协助,庄妃也知道拉拢容嫔。你说德妃能不给自己身边拉几个人嘛。胡婕妤这一胎若是个儿子,德妃再收养在身边,这是多大的助力呢。就算是生不下来,她可是你的宫里人,你身为主位又怎可能全身而退。就算德妃没得到孩子,可也打击了皇后娘娘。” “百济战事未平,德妃尚有用处,皇上自然不能动她。别看皇上现在不愿意理她,恐怕过不了多久就又该宠着她了。德妃的心思早就往本宫这个位置上飘了,本宫自然也不会让她如意。德妃的儿子血统不纯,即位不易。但德妃若是对胡婕妤的孩子动了念头呢?”蒋曦薇又补充道。 丽妃本就是极聪明的人,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心里也不得不感叹胡瑾萱真是找了个好主子,若真的是胡婕妤的孩子登基,她也能捡个太后之位。“那娘娘您就打算这么干看着?”丽妃问道。 “自然不会。不过就要辛苦你看紧了她身边的人,绝对不能和德妃再有任何联系。听皇上的意思是,辽东大军会直捣百济都城,逼百济国主退位,明面上扶持德妃兄长,私底下再做点手脚。咱们在宫里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 淑妃附和道,“那自然是了。德妃入宫以来就没怎么老实过,先是臣妾,又是贤妃姐姐。咱们若再不出手,恐怕她就真觉得咱们好欺负。” 贤妃的死因蒋曦薇若有似无的对这二人提过几句,只说是德妃想要拆散自己的左膀右臂,二人也都没有再深问下去。 几个人正说着要如何应对德妃,秀奴自外殿走入,在蒋曦薇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后就垂手侍立在一边,蒋曦薇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有什么高兴事娘娘也跟我们说说。”淑妃见状凑趣道。 蒋曦薇脸上的笑容有些戏谑,“秀奴刚才说,皇上下朝往皇宫来的时候不小心碰见了去上林苑采花回来的左贵人,结果就直接带着左贵人转回建章宫了。” 淑妃闻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左贵人刚一入宫就告病说不能侍寝,咱们都知道是左贵妃在吃醋不让自己妹妹承宠。可是你瞧如何?这个左贵人真是不简单啊,出去采花都能碰到皇上。她还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皇上如何会不喜欢!” “这左贵人承宠是迟早的事情。”丽妃附和道“虽然过后皇上会觉得还是明事理的女子好些,但是这样娇憨明丽的女孩子,一见自然会喜欢了。只是左贵人就这么承宠了,左贵妃只怕会不高兴呢!” “左贵妃最近为佑盛忙得上蹿下跳,本宫正想着该怎么给她添添堵,没想到她这个妹妹就替本宫做了。” 说道佑盛,淑妃也禁不住唏嘘,“贤妃姐姐没了之后她就是这宫里最老的女人了,如今皇上的恩宠不再,她自然只能靠着儿子了。为了儿子的名分,她自然什么都敢做。” 淑妃一句话让蒋曦薇的神色变了又变,三人说了几句也就散了。 此时的长乐宫一片寂静,宫女内监走起路来都要小心翼翼的。采荷捧着一碗莲子羹颤颤巍巍的走进了内殿。 左贵妃坐在正座上,脸色铁青的盯着给左妙彤回来报信的小宫女。那小宫女已经在地上跪了很久,左贵妃犹自不解气,还摔了一套钧窑的茶盏。 “主子,您吃点莲子羹,消消气。”采荷走到左贵妃身边,轻声劝道。 左贵妃喘着粗气,一个气极,直接将身旁案几上的花瓶给推了下来! 幼枝初绽蕊(中) 采荷见状连忙将莲子羹放下,示意在外面伺候的人赶紧进来收拾残局,等到碎片被收拾干净,采荷又端起莲子羹对左贵妃说道,“这是今年夏天江南新送来的莲子做成的,您以前不是最喜欢吃了吗?奴婢特意让小厨房做的,您尝尝还合心意吗?” 左贵妃冷冷瞟了她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你觉得本宫有心尝这道莲子羹吗?” “小姐……”采荷半伏下身,口中唤的是以前的旧称呼,“听奴婢一句话,小小姐承宠是迟早的事情,若是您弹压太过,只怕来日要和小小姐翻脸。这宫里小姐的敌人已经太多了,没必要再让小小姐和您敌对。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您的亲妹妹不是?只要小姐处理得当,没准小小姐还能帮上您的忙。”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我就气这个小丫头背着我承了宠!”左贵妃仍旧是气哄哄的,但是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采荷见状说道,“这也是偶然,难不成小姐要让小小姐一直在长乐宫闭门不出?而且奴婢私心想着,小小姐和您有七分神似,皇上难保不是因为这个才宠幸的她。可以看出皇上对您还有几分情意,小小姐年幼皇上只怕过一段时间就腻了,到时候皇上自然就想起了您。” 左贵妃眉心微动,显然是将采荷的话听了进去,脸上神色也缓和了许多,也终于松口让那名小宫女起来了。采荷松了一口气,若是不把小姐这口气劝下去,今天长乐宫人人都要遭殃。 为了不让左贵妃又想起这件事,采荷又对左贵妃说道,“今年皇上又打算放一批宫女出去,殿内省肯定又要想送宫女过来择选,娘娘想想打算要什么样的,奴婢好去选人。” “选忠厚老实的就是了,你去选就是了。本宫有些倦了,扶本宫进去歇一会儿吧。不知道皇上今儿会不会把妙彤留下,若是她回来了就直接让她回自己屋去吧。”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左贵妃的体力已经远不如前了。 郭舒炎果然没有将左妙彤留在建章宫。在宫里有几个这样的小女孩也不错,至少能有点活力,但这些女子的作用也仅限于此。自己最需要的还是皇后那样能为自己做事的女子。 送走左妙彤之后他也没有再翻谁的牌子,而是一个人在殿里静静的批起了奏折。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稀稀拉拉的下起雨来。 三宝端来一碗红稻米粥和几碟小咸菜,“皇上,您该歇歇了。皇后娘娘特意让人送来了一碗粥,您趁热喝吧。” 郭舒炎示意三宝将碗放到一边,狼毫笔也放了下来。郭舒炎身子向后一靠,对三宝说道,“三宝,你进宫伺候朕多少年了?” 三宝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回答道,“奴才从皇上七岁的时候就陪在您身边,如今已有三十年了。” “三十年!朕登基都二十年了。你说是否是朕在这个位置上做的太久,所以他们才会想着要朕走下这个位置,换上别人?” 三宝低着头不敢回答,饶是他陪着郭舒炎这么多年,也摸不清此时郭舒炎口中的他们是谁。没想到郭舒炎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一批人催着让佑盛成亲,让他去历练,又说着嫡庶无碍,当立贤者。另一批就说着嫡子才是正统。偏偏这群人和蒋家还有左家都没有什么关系,却在为他们马首是瞻。” “朕身边可靠的臣子不多。皇后虽然地位稳固,但是母家一直都在被舅父压制。贤妃没了之后,孙家和朕似乎也渐行渐远。还有江南那些士族,上京城里的世族。三宝,朕很头疼,朕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们了。” “皇上。”三宝跪倒在地,“奴才觉得,如今不过是朝中关系纷乱复杂,比起皇上初初登基那会儿的腥风血雨要好上许多了。皇上只需要将有用的留下,没用的去掉,用威势震慑住他们就是了。而且皇后娘娘的母家不一直都鼎力支持您吗?用蒋家的力量去消除一些对皇上有威胁的力量,不也正好嘛。” 三宝的话让郭舒炎的心情好了几分,今日看到许多提到储君的折子,猛然发觉自己已经快到了不惑之年。按说现在正是自己的巅峰时代,可是最近自己却时常感到了些了力不从心。 “皇上,这粥再不喝就凉了。”三宝轻声提醒道。郭舒炎随手端起了那碗粥,轻抿一口,依旧是自己熟悉且喜欢的味道。宫里不少嫔妃会趁着自己批奏折的时候送东西过来,只有皇后知道,自己不喜欢往任何食物里放糖,所以她会送来一碗什么都不加的米粥还有几碟自己喜欢的咸菜。 她是喜欢自己的,而自己却仍旧没有摸清自己对她的意思。罢了,只要她能帮上自己就好了。郭舒炎叹了口气,将那碗粥给吃了下去。 过了数日,郭舒炎传旨六宫,正式责令殿内省开始操办皇长子佑盛的婚事,新娘自然是左贵妃看重的崔家小姐。但是同时传出喜讯的还有佑洺,郭舒炎把皇后的亲侄女,蒋孝威的长女指给了佑洺,待到蒋书鹤及笄就入京成婚。 左贵妃好容易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皇上此举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希望将蒋家和孙家连接在一起,这样孙家才会一心一意的支持太子,太子身边的保障无形中又增加了一分。这如何不让她着急。偏偏自己的哥哥就不争气,一直未能在辽东建立军功。 这边长乐宫心绪不宁,那边蒋家长房也是不好过,蒋南林在平康坊的风流韵事不知怎的传到了王氏耳朵里。王氏没有容人的性子,自然也不会对蒋南林的事情漠视不理,当即就带了人冲到了平康坊。 那平康坊的鸨母听说是丞相的夫人,唬的魂不附体,连忙把秀仪给推了出去。当初蒋碧佳将成王的女人打的血肉模糊,王氏自然也不甘落后,差一点就让秀仪香消玉殒了。之后也没有人敢去拦王氏,便让她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蒋南林是事后才知道的此时,他登时怒不可遏,这段时间秀仪从来没对自己有过任何非分的要求,每次就静静的伺候自己。王氏这个妒妇,居然跑上门将人打了,自己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还未等蒋南林想好该如何处理此事,京兆尹就已经听说了这件事,上门调查之后直接上奏到了郭舒炎面前。 堂堂丞相夫人不容人也就算了,居然还公然上门打人,这还没有王法了不成!一时间这宫里宫外都讨论的沸沸扬扬。这事传到刘氏耳朵里,当即就将儿媳妇叫过来痛骂了一顿。王氏不敢反驳,心里的憋闷可想而知。 在通明寺祈福的太后也知道了此事,于情于理她不能漠视不理。在郭舒炎的旨意下达之前,太后的懿旨率先到了。懿旨中说赦那名女子出贱籍,赐给蒋南林为妾室。太后此举旨在最大程度上维护王氏,否则按照郭舒炎脾气,她这个舅母只怕是要被流放了。 既然太后已经处理了此事,郭舒炎就不便再出头了,反而是蒋曦薇从宫中送出了一箱子首饰,说是恭喜自家伯父得了佳人。 蒋南林不禁气结,自己的确是生了将秀仪纳入府中的想法,但是王氏那个老妇太过悍妒,自己想着是将秀仪养作外室。谁知道王氏这个没用的把这事给闹了出来,现在自己堂堂丞相,居然公然纳一个娼妓为妾,自己算是彻底没脸了。不光如此,儿子在西南送信过来说,自己最近犯了不少错,也被从雍王的身边调离。现在真是雪上加霜! 夫妇二人因此大闹了一场,蒋南林直接将东西都搬到了外书房,再也不回正房一次。之后郭舒炎再下旨意,准备过了新岁就接太后和蒋碧娇回宫,算是多多少少的安抚舅父一下。对于蒋碧娇,郭舒炎还特意下旨晋封她为昭容,回来之后就居馆娃宫主位。 馆娃宫住着容嫔和茂嫔,这二人都是郭舒炎现在所宠爱的人,蒋碧娇三年未在宫中,只怕恩宠稀薄,郭舒炎却仍旧将她安置在馆娃宫的心思昭然若揭。 对蒋曦薇而言,佑平能回宫就是最让自己高兴的事情了。等到佑平回宫了,自己就可以想办法把佑平接回来了!那个离了自己三年,从来都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儿子,终于要回来了! 其时佑平已经满了三岁,小小的人已经能懂得一些事了,比如说母妃天天对自己絮絮说的那些话,还有给自己看的那幅画像。好像只有在那时候,只有自己将母妃所说的话一遍又一遍重复之后,母妃才会对自己露出笑容。 母妃说,是画像上那个人不要自己,所以自己才会到了母妃身边,才会在午夜醒来,身边只有奶娘,没有人会来哄自己。 此刻让蒋曦薇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儿子居然有一天会来恨自己。 幼枝初绽蕊(下) 蒋南林原以为秀仪进府之后这件事就算是了了,谁知道王氏还是不肯消停下来,叫嚣着不肯让秀仪进府,最后还是蒋南林暂时妥协,将秀仪安排在了外书房。原本上次王氏大闹一番后他就不再回正房,这下子一来,连给自己母亲请安时都会避着王氏,几乎是再不见面。 王氏闹过之后也有些后悔,想着毕竟蒋南林还是自己的丈夫,于是便想着同蒋南林和解。谁知这一次蒋南林是真的生了气,每每王氏前来求见都是绝对不见。 他气得并不是王氏阻拦自己纳妾,毕竟王氏身后的王家还是自己从政的助力之一。他气的是王氏不顾一切的闹让自己在朝堂上丢了大面子。连皇上都似有似无的问起这件事,堂堂丞相居然这么闹了一出,谁能受得了。 王氏去见蒋南林不成,心中的愤懑可想而知,只可惜现在二房不同以往,不是过去任她糟践的二房了,她也没处找人撒气。正好此时她的长女蒋碧婕陪着夫君进京述职,正好回娘家住上几日。 这下子王氏可有了倾诉的人选,将这段时间心中的苦闷统统向女儿发泄了出来。蒋碧婕是她和蒋南林的长女,自小是由刘氏抚养长大,自然没有蒋碧佳蒋碧娇的刁蛮,反而是沉稳的性子,对于母亲的抱怨只是静静听着,偶尔细细柔柔的说上两句话。 “你说说,你爹他为了一个娼妓,居然将为娘这个正妻抛之脑后,我该不该生气,该不该伤心?”王氏说到最后,眼圈都已经红了。 蒋碧婕贴心的递上手帕,“娘,女儿是要说你一句。你不喜欢那个女子,叫人去了平康坊要打要骂都随便,可您总得想好善后的措施呀。那个京兆尹楚不留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爹好歹是丞相,这点面子还是要的。您就让他好好消消气,过段时间就好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你说的轻巧,你爹现在连看都不愿意看我。现在二房那个蒋曦薇欺压着咱们,也欺压着碧娇,我这个日子真不知道该如何过下去了。” 蒋碧婕早年就已嫁出去,一心扑到了夫君身上,对娘家的事情了解不多,只知道妹妹入宫之后不得志。至于蒋曦薇,在她的记忆里是二房里一个有些不爱说话的女孩子罢了。 “娘也别担心太多。这次我回京,我公公特意让我带了些东西来呈给皇上和皇后。过两日我就要进宫,到时候我跟皇后娘娘说几句得了。到时候娘不如快点让我见见二弟的媳妇。”蒋碧婕随便找了件事跳过了这段话题。 等到蒋碧婕入宫拜见蒋曦薇的时候却着实震惊了一把,记忆中那个不声不响的小姑娘还有几年前的沉静模样已经不见了。蒋曦薇一袭米白色提花软绸中衣配上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再加上大红色的褙子,莫名就让蒋碧婕赶到了一股子压力。 蒋碧婕可以算是长房对二房最友好的一个人,蒋曦薇也记得她对自己的好,特意将她请到了椒房殿内殿。宫女仆妇端上来的也是宫里的好东西。 “臣妇这次进宫,一来是送上家公的贡礼,二来也是看看皇后娘娘。” “本宫一向甚好,就不劳大姐多费心、倒是伯母这段时间恐怕心绪不佳,大姐难得回京一次,正该好好安慰一下伯母。” 蒋碧婕听了这话就知道蒋曦薇已经变了一番模样,说话也就更斟酌分寸起来,“娘娘说的是,母亲她这次的确是莽撞了。” “伯母是有诰封在身的,行事说话都得想想蒋家的名声。这次若非是太后出手,恐怕皇上还没这么容易消气。mianhuatang.info”言下之意就是王氏在太后的庇护下逃过一劫,日后说话做事就更要小心了。 “大姐嫁的也是权贵之家,相比家中姨娘妾侍不少,皇上身边也是莺莺燕燕无数。大姐回去也劝伯母一句,伯父年岁大了,是该有些贴心的人来照顾了。” 蒋碧婕自然听得出她对自己母亲的嘲讽,可她也只能颔首答应。她有些想问自家小妹的事情,但这种情况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到底是蒋曦薇打破了沉默,“这次大姐进宫,恐怕是想问问碧娇的近况吧?” 见蒋曦薇这话说的直白,蒋碧婕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反而蒋曦薇笑吟吟对她说道,“过了新年碧娇就该回宫了,她这番陪着太后去通明寺是大孝心,皇上十分看重。她回来之后也是一宫主位,又生了皇子,自然是尊贵体面了。不知道伯母和大姐在担心什么?” “没有…臣妇倒是不担心小妹。只是小妹她性子娇蛮,在宫里恐怕会惹恼了娘娘。还希望娘娘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 蒋曦薇笑了一声,让蒋碧婕蓦地身子一震,“碧娇的性子想必大姐比本宫更了解,只要她好好收敛性子,在这宫里自然可以平安终老。毕竟咱们是堂姐妹,咱们也都姓蒋。” 以前跟在祖母身边的时候,蒋碧婕也会听父母似有似无的说起过,说起自己姐妹三人一定要出一个皇后。谁知碧娇进宫如今却也不过是昭容,而皇后之位却被眼前这个被父母轻视的旁支女子占据着。 “皇上之所以能够登基,伯父出力不小,这些皇上都记在心中。这两年皇上也时不时会说伯父当年太过辛苦,该偷闲休养才是。”蒋曦薇这话看似是在关心蒋南林,但是句句有所指摘,旨在告诉蒋南林,他是郭舒炎登基的功臣,但不代表着他一直都是功臣。而且郭舒炎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刚登基的毛头小子,他的地位和手段都在日益成熟和稳固。 蒋碧婕的脸色变了一变,显然是听明白的蒋曦薇的话,蒋曦薇都已经说到了这个程度,她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又闲话了几句后也就告退出宫了。 蒋碧婕刚一走,蒋曦薇的脸色就黑了下来。其实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一个长房的人,自从她知道蒋碧娇对佑平说的那一番话之后。虽然佑平的奶娘是父亲安插进去的人,但是奈何现在佑平身边其他的保姆仆妇都是蒋碧娇的人,奶娘不敢也不能乱说什么。更何况,佑平一直在蒋碧娇身边,奶娘说的话他未必会相信。 事到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等蒋碧娇回来之后尽快将佑平接回到自己身边来。 之后宫内的形势果然如蒋曦薇以前和淑妃所分析的一样,郭舒炎对德妃又开始关注起来,只是再也没有五年前那般盛宠。而且这一次郭舒炎并没有冷落皇后,对皇后的关心甚至超过了以往。 蒋曦薇自然知道这关注里面有几分真心和几分利用,但是既然能被利用就总比冷落来得好。人前她总是那个手腕狠厉的皇后,人后却是他身边的小女人罢了。 六月里雪柔的生辰自然是由丽妃来操办的。丽妃如今是协理六宫之人,自然将雪柔的生辰办的花团锦簇。就连刻薄的卢才人都不得不承认,丽妃待雪柔也真是好。不仅衣食样样精心,就连雪柔的喜好都已经摸了个清楚。 雪柔初到明光宫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时间长了跟着佑祉他们玩到一起也就好了许多。况且如今丽妃隔三差五就会将她送到含章宫见一见庄妃,她似乎也就不那么想念自己的母妃了。只是,含章宫里,庄妃的病却是越来越重了。 太医是一日三次的来诊脉,药汁也是一碗一碗的再喝下去,可偏偏庄妃就是不见好,身子愈发羸弱了起来。 青霜看到自己主子的样子,暗地里偷偷掉了好几次眼泪,心里不由埋怨丁夫人,就是丁夫人非要主子想办法画出这宫里的布局来,主子天天背着人这么干才让自己的身子垮下来的。 这日早上青霜刚刚服侍着庄妃服了药,就看见望月由冬槐陪着进来了。庄妃有些惊愕,望月对自己的厌恶是宫内人人皆知的。上次若非陪着雪柔,只怕她永远都不会踏足这里,这次怎么就一个人过来了。 望月走到庄妃榻前行了礼,倒也不含糊的问道,“庄母妃,我的生母是什么样子?” 庄妃一愣,旋即陷入了思考。如今她的身子已经虚弱的很,自己的脑海中几乎已经想不起长姐的模样。过了片刻,庄妃开口说道,“你的眼睛,还有嘴巴,和长姐长得最像。” 望月听了这话也是木木的站在那里不说话,庄妃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望月想了想说道,“母后她不想让我忘了自己的生母,不想让我像佑平一样,不知道自己的生母长什么模样。” 庄妃伸出手抚上望月的脸颊,这次望月并没有躲闪。“蒋曦薇对你还真好。我这些年一直不信,如今才算是信了三分。以后就别再提你的生母了,你的母亲就是蒋曦薇。” 之后庄妃撑不住咳嗽了起来,青霜连忙扶着她躺下,望月立在旁边说道,“您好好休息,以后我还会带雪柔过来的。”说罢就转身跑了出去。 庄妃苍白的面色上是难得一见的笑容,她轻声说了一句,“这倔强的性子,还真像长姐。” 忠心反被误(上) 九月初是佑弘和佑祉的生辰,兄弟二人生日挨得很近,每年二人各自的生辰都是关起门来过得。而宫内人要参加的宴会往往会选择在同一天举办。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嫡次子,殿内省当然会想办法将这场宴会操持的有声有色。而后宫嫔妃们也在想着该如何准备贺礼。 兄弟二人年纪不大,能送的东西不外乎衣裳吃食还有笔墨纸砚一类。今年最贵重的贺礼是太后自通明寺送来的两柄玉如意,只说是给太子和五皇子安枕用的。那玉如意食用和田羊脂玉籽料制成,价值连城。宫里宫外都在传说太后对皇后的这两个儿子是有多关注。 其实只有蒋曦薇自己知道,这是太后在变相的补偿自己也是变相的提醒自己,她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太后有很大的关系,太后希望她不要忘了这一点。 可蒋曦薇又怎么会忘了长房对自家的迫害,母亲的死还有佑平被抱走,往远了说还有祖母和妹妹的死,这都是长房咄咄逼人的结果。自己怎么可能会放过长房呢? 蒋孝绍被调离雍王身边,伯父被御史台的官员连连上书弹劾,蒋碧娇也彻底失了郭舒炎的心。自己在宫里能做的就是等到蒋碧娇回宫,让她知道二房不是好惹的。 今年佑弘佑祉的生辰宴定在了九月初七,一大早上未央宫上下就开始忙活了起来,蒋曦薇也在后殿由众人服侍着更衣梳妆。 蒋曦薇刚刚穿上大红色礼服,香儿就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说佑祉闹着不肯换衣服让蒋曦薇过去瞧一瞧。蒋曦薇无奈过去一看,原来是因为这次生辰,这次尚服局给佑弘送来的衣服是正儿八经的按照储君的服制做的,而佑祉的衣服自然要低了一等。兄弟俩自小服饰差不多,佑祉乍见自己的衣服跟哥哥的不一样,当下就不依不饶起来。众人没了办法这才请了蒋曦薇过来。 可这次无论蒋曦薇怎么哄劝佑祉都不肯依,最后还是佑弘允他在自己的生辰贺礼中选一件喜欢的拿走,这才让佑祉破涕为笑。众人见佑祉不哭了,又快到了开宴的时辰便赶紧带着佑祉下去收拾一番。此时殿内只剩下蒋曦薇与佑弘母子二人。 “这次旁人送来的贺礼都不错,母后看你也是十分喜欢,你就舍得送给佑祉?”蒋曦薇上前牵起佑弘的手,轻声问道。 佑弘仰起脸笑道,“贺礼再怎么贵重也不如弟弟重要。只要祉儿喜欢,我什么都可以给他。” 蒋曦薇有一瞬间的恍然,她竟然在佑弘的眸子中看到了寇贞宜的影子。当初寇贞宜也是这样巧笑倩兮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高傲对自己说郭舒炎对她是如何如何的厚待。当时寇贞宜的存在一直都在提醒着自己,自己曾经被郭舒炎利用过。 见蒋曦薇有些发愣,佑弘摇了摇她的手,“母后,近来太傅讲到了《春秋左氏传》,儿臣不喜欢此书。” 蒋曦薇眉心一动,“那你为何不喜欢此书?” “儿臣读到芈商臣弑杀君王一事,心里觉得很难过。母后,这书最初是由圣人所写,为何还会记载这样的故事?” 蒋曦薇含笑回答道,“这书中善恶之事均有,旨在褒扬善行以劝谏大众,贬斥恶行以告诫后世,芈商臣的故事就是后者。你是储君,亦是你父皇的臣子,自然要学习春秋中的善行,摒弃恶行了。” “可是儿臣觉得此书既然为圣贤书,就不该有这样的故事。儿臣不仅讲不出口,连听不忍心听下去。”佑弘神色之中大有不忍之色。 “那母后就去跟父皇提一提,让太傅换一本书来教你。现在时候差不多了,你该和母后出去了。”蒋曦薇轻描淡写的将此事揭过,心中却五味杂陈。佑弘现在学了春秋中的故事就觉得不忍,若是他长大之后知道他父皇为了巩固地位而做的各种努力,是否会觉得他父皇是个残暴不仁的君王? 先帝给郭舒炎留下的是一个外有强敌,内有派系的窘境,郭舒炎想要坐稳这个皇位就必须外克强敌,内制重臣,这其中的手段可想而知。自己入宫之前郭舒炎已经大力打垮了好几个世家,入宫之后左家和不少前朝世族都在不停的被打压。这件事恐怕要持续很久。 但愿弘儿即位的时候这些事情已经平了,弘儿应该接手的是一个太平盛世。否则弘儿这个性子,真的不适合做一位铁血君王。 这样的话蒋曦薇自然不会旁人提起,到了宣室殿之后也收起了自己杂乱的思绪,安心接受起众人的祝福。 这样的时刻郭舒炎自然不会错过,宴席间和几个孩子说说笑笑,倒是尽显慈父的本色。只可惜跟他亲近的孩子也只有那么几个,大部分孩子对他这个父亲都是十分陌生的,比如说被德妃搂在怀里的郁香。 她出生之后不久蒋曦薇就生下了佑平,那时候郭舒炎正忙着陪伴伤心的蒋曦薇,根本就没有关注她。后来对德妃又似有似无的有了不满,郭舒炎又有一段时间压根不踏足永乐宫,郁香对这个父亲更是没有什么感觉了。 贤妃过世之前佑洺和佑弘的关系就一直不错,所以今日佑洺难得的进宫了一次。不仅如此,还特意拿出自己从宫外寻觅到的小玩意送给佑弘。 佑洺此番进宫带进了不少小东西,虽然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好歹是他对弟弟的一片心意,郭舒炎连连夸他懂得孝悌之义。 那些呈上来的小玩意里有用藤草编成的小蚂蚱,做的惟妙惟肖,十分逼真。宫里这种虫子早就被捕个干净,皇子公主们自然都没有见过这东西,各个都睁大了眼睛望向那只小蚂蚱。 见弟弟妹妹们都十分喜欢,佑洺难得一见的露出了笑容,对上首的父皇说道,“夕颜姑姑准备了许多,说是分送给弟弟妹妹的。这些都是儿臣的心意。大皇兄的和他们有所不同,不过儿臣也准备好了。” “好好好。”郭舒炎抚掌笑道,“你有这份心就是最可贵的。”这厢内侍已经按着母亲的位份开始给各位皇子公主分发魏王殿下带进来的东西。 除了望月和佑祉之外,下面就该是佑盛、郁香、佑福几人。佑盛虽然不大喜欢这东西,但是碍着父皇母妃,自然也是好好收下了东西。佑临他们几个原本就和佑洺熟悉,对这东西也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味。 只是郁香自小跟着言年长大,虽然言年现在不大在她身边伺候了,但言年身上的那股子傲气尽数教给了郁香。她虽然才三岁多,但身上已经有了一丝傲气,那个小蚂蚱是藤草编成,在她眼里不值一提,随手就扔到了地上,嘴里还跟德妃说了什么。 但是她一开口全场都静了下来,倒不是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而是郁香说出来的话,她们竟然没人听得懂! 德妃开始并没有发现,旋即就看见了上面帝后二人的古怪神色,仔细一琢磨才发现这其中的不对之处,郁香她开口竟然说的是百济语! 郭舒炎冷冷开口唤郁香走上前来,结果郁香竟好似未听见一般,仍旧在德妃怀里摆弄着德妃衣服上的流苏。 德妃面色大窘,连忙用百济语对着郁香说了几句话,郁香这才不情不愿的从德妃怀中出来,被奶娘抱着走上前去。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郭舒炎的神色更是冷的像寒冰,郁香只在他面前转了一转就又被抱下去了。此时郭舒炎开口问道,“她不会说大秦的语言?” 德妃身上的冷汗是一阵接一阵的往外冒,她对郁香的关注不过尔尔,以前都是言年在照顾着她,她总归是母亲的人,自己不怕她会有二心。有时候郁香跟她请安时说的百济语她也没往心里去,只当是言年随便教了,谁知道言年竟然没有教她这边的语言! 她连忙敛衣上前请罪道,“郁香平时都是由言年教导,是臣妾疏忽才没有发现这件事,请皇上降罪!” 上面的郭舒炎听了她这话冷哼一声,德妃身子也随之一颤,明白郭舒炎是看穿她觉得郭舒炎无论如何都不会惩罚她的想法。但是此时她也不能有任何反应,只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郁香是我大秦的公主,好端端居然学了百济语,这可是大罪过。”一直在旁边静观其变的蒋曦薇也开口了,“德妃,你身为公主生母,这疏忽可是大了。言年充其量不过是个女官,公主教导又怎能由她一人独揽?” 难得帝后二人同时出言责怪,底下不少人脸上都尽是看好戏的神色。德妃心中不由暗恨言年,这几年没帮自己做成什么,倒是没少添乱! “皇后娘娘是公主的嫡母,这公主未被教导好,皇后娘娘也有责任呐。”一直默不出声的左贵妃开口了。 淑妃闻言轻笑了一声,“贵妃心中原来还知道这个,那秦王殿下长到这么大,您可有把秦王送去让娘娘过了?贵妃难道不知,五十步笑百步里,前者更可笑些?” 忠心反被误(中) 淑妃一句话让左贵妃不由气结,寻思了片刻方才反击道,“咱们皇后娘娘进宫的时候佑盛都已开蒙读书了,淑妃可否告诉本宫,本宫如何把佑盛送到尚在闺中的皇后娘娘身边去?” 淑妃摇着手中团扇,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问道,“是么?那时候现在的皇后娘娘没进宫,可是先后尚在世呀。皇上即位以来,中宫一直无缺。” 如果不是淑妃提起,宫中之人早已将冯清扬抛在脑后了,如今先后在世时宫内的老资历嫔妃也不过只剩下左贵妃她们几个,都知道那时候左贵妃的气势直逼皇后,压根就没将冯清扬看在眼里。淑妃这一句话直指左贵妃藐视两任皇后。 左贵妃登时黑了脸色,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堵住淑妃,只好气的转了头不说话。被安排的下手的左妙彤看见了此时的情景,心里不由暗自窃喜,原来家人口中那个得了皇上万千宠爱的长姐也不过如此,被人当面如此数说。 蒋曦薇见二人越说越远,咳了一声将众人的思绪拉回到还跪在大殿中央的德妃身上。蒋曦薇侧身对郭舒炎道,“皇上,今日是两个孩子的好日子,不宜生肝火。”而郭舒炎的回应是一句温柔的话语,“皇后说的有理,只是这件事也并不是小事,朕也该处理一下。”郭舒炎投向蒋曦薇目光让底下的嫔妃都不由眼热。 “那臣妾听凭皇上处理了。”蒋曦薇也回以温柔一笑。 郭舒炎收回对蒋曦薇的温柔眼神,将冷冷的目光投向底下的德妃,“你说,这些话都是言年教给郁香的?” 德妃的腿已经有些麻了,她勉强开口说道,“臣妾生下郁香不就就怀了佑允,所以郁香那边一直都是由言年来教导的。平素郁香跟臣妾说话的时候臣妾只当是言年随便教了几句,没想到会是这样。此事是臣妾的过失,请皇上责罚。” “这事不怪你,起来吧。”郭舒炎的语气突然软化了下来,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原谅德妃的时候,郭舒炎又开口了,“既然是言年教会郁香说百济语,那此事就是言年的错了,按宫规,言年该进慎刑司服役。” 听了这话,蒋曦薇暗自吸了口冷气。德妃带进宫的侍女只有言年和言寿两个,言寿已经被杖毙,言年进了慎刑司只怕郭舒炎也不会让她活太久。这下子,弥心的作用就愈发体现出来了。蒋曦薇有些欣喜,但是嘴上却是劝导的语气,“皇上,言年是德妃之母的侍女,说来尚算是百济王庭的人,皇上不宜处理太过。” “百济都已向大秦俯首称臣,一个小小侍女又如何?更何况她还教坏了朕的女儿,朕没有立即将她赐死已经不错了。三宝,你还立在那里做什么么?”三宝应声走出了宣室殿。 这厢德妃已经被弥心给扶了起来,她并没有开口为言年求情。此刻她自保已是不宜,又怎能为了言年来牺牲自己。上次郭舒炎那番疾言厉色仍旧历历在目,此时自己决不能做任何让郭舒炎不满的事情。 虽然她是母亲身边的侍女,但是忠心的侍女多得是,往后再选进来就是。言年这般清冷的性子,也该去好好收敛收敛了。 之后好像是为了掩盖这一会的尴尬,众人的情绪都变得高涨了起来,话语也多了不少,纷纷凑趣让郭舒炎高兴。而后郭舒炎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连连豪饮了数倍酒,最终不胜酒力被扶回了椒房殿。 其后左贵妃也喝了不少蒋曦薇准备的梨花白,宴席散了的时候左贵妃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为此左贵妃还特意不坐轿子,准备步行回长乐宫。佑盛见母亲如此也跟了过来,母子俩一起走着回长乐宫。 路走到一半,左贵妃神色迷离,眼中的醉意愈来愈浓,她忽然开口对身边的儿子说了一句,“盛儿,你是不是觉得母妃很没用?本来你才该是你父皇的太子。是母妃没有给你争到这个位置。” 佑盛抚上母亲放在他肩头的手,“母妃,当年父皇并非嫡出也可以登基为帝,孩儿自信自己也可以像父皇一样。毕竟孩儿的优势是他们比不了的。” 左贵妃自然明白佑盛说的他们指的是谁,她听了佑盛的话又不由笑了出来,“是的,你已经十五岁了,年底就该成婚了,到时候你为你父皇分忧,自然就有人会看到你的本事。”母子俩人说的话都是对于帝位的憧憬,他们朦朦胧胧的觉得那个位置就该是自己的。 其时佑弘佑祉已经开始念书,虽然年纪还小,却颇得那些师傅们的青眼。不仅是因为嫡子的身份,还有他们的聪慧与勤奋。只是这些都被左贵妃给忽略过去了。 等德妃散了宴会回了永乐宫后,言年已经被三宝带到慎刑司了。德妃头一次感觉到这永乐宫里自己有些孤苦无依。身边的弥心依旧是低眉顺眼,这两年她帮着自己做了许多事,不仅可以给自己出谋划策,而且她恭顺的态度更是让德妃喜欢。 “今后,本宫就要多靠你了。”德妃冷声对弥心说道。 弥心先是一愣,旋即跪在地上,言语中已有了一丝哽咽,“奴婢绝对不辜负娘娘的信任。奴婢愿为娘娘肝脑涂地。” 德妃上前扶了弥心一把,“这几年你在言年后面受了不少苦,你也给本宫做了许多事,这些本宫都是看在眼里的。你放心,宫里宫外都有人在为咱们操持。等到本宫的儿子回来了登上皇位了,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弥心心中暗喜,她最初的任务是想法设法的接近德妃,之后是想办法害死德妃的小皇子并嫁祸到贤妃身上。到了如今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德妃口中那些为她操持的人给挖出来。但是她面上依旧是德妃熟悉的温厚的笑容,“奴婢不敢要娘娘什么回报,只想着好好陪在娘娘身边。” “好好好。”德妃也不由红了眼圈,“对了,言年虽然有些讨厌,但是到底是陪过我的人。你去她那里给她收拾几件衣服送过去。跟她说别恨本宫,今日本宫是真的救不了她。再说也是她自己作孽,好好的教郁香说什么百济语,这不明摆着让皇上忌惮嘛。”之后德妃又说了许多话,眼前情绪是好了许多。 等到服侍好了德妃,弥心才匆匆忙忙的拿了衣裳吃食赶到了慎刑司。到了那边亮了自己永乐宫的腰牌后,那些侍卫竟像是说好的一样给她让开了路。弥心一路走进去,很快就在外堂口看见了正等在那里的瑜楚。 弥心上前福了一礼,瑜楚回了一礼,轻声说道,“德妃可有说什么?” “看起来德妃已经很相信我了,也提到外面有人在帮着她和朴秀成操持,具体的还没说,不过我会挖出来这些的。言年在里面怎么样?”此时弥心脸上再不是以往的纯真,取而代之的是冷峻。 “皇上下令用了刑,不过她什么也没说,给她纸笔让她写人名也只是写了一堆看不懂的字说要交给德妃,你进去看看吧。”瑜楚说着便让开了一条道。 弥心侧身走了进去,这地方她并不陌生,从小她就跟着嬷嬷生活在这里,见惯了哭天抢地和血雨腥风。等走到言年面前时,她差点没认出来面前的这个人曾经是永乐宫里威风八面的言年姑姑。弥心收起冷冷的面容,像在永乐宫那样,上前轻声叫了几声,“姑姑,言年姑姑?” 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的言年闻言睁开了眼,却在顺眼瞪大了眼睛,好像要吃掉弥心一般,“小蹄子,你还敢过来?” “姑姑,娘娘很担心你,让我来给你送几件衣服。”弥心怯怯道,“我刚才已经给门口的小内监塞了银子,他们之后就不会对您怎么样了。娘娘说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就想办法救你出去,怎么样也不能让你在这里呆上一辈子。” 说到德妃,言年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几分,“你回去告诉娘娘,不用着急救我,当务之急是让娘娘拢回皇上的心。我这里有一封写给娘娘的信,你拿回去交给娘娘。”言年示意弥心将自己刚才写的那封信拿走。 见弥心将那封信小心翼翼的折好揣进自己的怀里,言年脸上划过一丝不易显现的笑容。上面是自己写给翁主,列居弥心不能留的理由。她有信息等到翁主看了这封信就一定会杀掉弥心的。 “姑姑,我不能在这里久待,现在就得走了。”弥心说了一句就连忙起身向外走去。等走到门口,她忽然转身,冲着言年笑了一下。 言年蓦地打了个冷战,这压根就不是她认识的弥心,那个胆小怯懦的弥心!而这个可怕的弥心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姑姑,安心去吧。” 她倏然瞪大了双眼,弥心她说的是字正腔圆的百济语!也就是说,自己对弥心的戒备一直都是对的,她就是大秦太后派来的奸细。 有几个小内监狞笑着拿着匕首走上前来。言年这辈子听见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弥心说的,她听见弥心轻声道,“姑姑,去陪那个小皇子吧!” 忠心反被误(下) 弥心回到永乐宫的时候,德妃正在殿内来回踱步,神情中有说不出的失落与不适。这几年弥心对她是无微不至,以至于弥心一不在身边她就感到了不适应。 一见弥心回来,德妃连忙走上前去,“见到言年了吗?她怎么样?” 弥心柔声安慰德妃道,“娘娘放心,言年是娘娘身边的人,慎刑司的人不敢把姑姑怎么样。只是娘娘也知道,姑姑她脾气古怪,对慎刑司的人也是冷言冷语的。不过奴婢也已经给慎刑司的人塞了银子的,娘娘就放心吧。”言年给她的那封信早就被她给揉碎了扔在湖水里,德妃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德妃闻言松了一口气,说来言年到底是自己从百济带过来的人,自己总不好让她受苦的。但是事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想办法消减郭舒炎心中的怒火。 偏殿隐隐约约有孩子的哭声传来,弥心闻声出去查看了一番,回来脸上也尽是为难的表情,“娘娘,公主一直在那边哭闹。奴婢们不懂百济语,也听不懂公主在说些什么。” 德妃无法只好自己去偏殿哄女儿,其实郁香哭闹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平常熟悉的言年这次彻底不见了身影,孩子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感。 德妃蹲下身子将女儿搂入怀中,轻声哄道,“乖,母妃在这儿,言年姑姑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就由母妃来陪你。” 可是无论德妃如何呵哄,郁香就是不肯停下来,最后差点让德妃发起火来。可面前之人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现在这宫里只有她一个算是自己的亲人,德妃有些不忍,将郁香抱进怀里,“只要你乖乖的,言年姑姑就会回来的。” 郁香的哭声好容易止住了些许,外面有宫女进来回禀道,“娘娘,外面朴大人来了。”朴秀成的到来让德妃蓦地心情好了几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以往都是由言年叫朴秀成进来,她这么一进慎刑司,自己都不知道该让谁去传消息了。 当下德妃抱着郁香回了正殿,朴秀成都已经坐在那里了。朴秀成跟着德妃来了大秦之后就已经得了进宫的腰牌,不过这范围却也有限,除了郭舒炎召他到建章宫外,他一月之中也只能来永乐宫三次。 言年出事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外边,朴秀成也顾不上许多,连忙拿了腰牌进宫来找德妃。一见到德妃就劈头盖脸道,“翁主身边只剩下言年一个可靠的人了,怎么也不知道保全她?” “你要我如何保全她?郁香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百济语,还一句大秦的话都不会说,你让我怎么办?!皇上没因此责怪我,责怪王上就是好的了。你来的正好,言年和言寿现在都不在身边,你快点给我找个人进来。一方面也能传消息,另一方面也来照顾郁香,教她说大秦的语言。” “这个我会弄好的。可是,外面那个你就真相信?”朴秀成眼神指向了侍立在外的弥心,“她当真可靠吗?” “她不懂百济语,我倚重她也不过因为她伺候我伺候的好,而且的确帮我做了一些事。事关百济和佑允的事情我不会托付她的,这个你放心。”德妃嘴唇微动,“佑允在那边都好吗?” “有王妃亲自照顾有什么不好的。翁主尽管放心就是了。” “对了,我一直想问父王为何突然下令攻击大秦边境。父王难道不知我在这里十分尴尬,有时候那些人嘲讽起来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说到这儿朴秀成冷哼一声,“还不是庆善君。他眼热您的兄长做了世子,就去撺掇王上出兵。(.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王上一直深恨被大秦击败的事情,所以就被蛊惑了。结果庆善君的军队刚到边境就被蒋孝威的军队给歼灭了。对了,说到这儿,我倒要提醒翁主一句,近来不可跟皇后产生任何矛盾。这次庆善君被俘虏,蒋孝威直接就将他送到了王世子那里,也算是支持了王世子一次。现在王世子和王妃的地位尚不稳固,蒋氏若能支持咱们是最好的事情。所以翁主现在万万不可惹到了皇后。” 德妃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咱们在宫里有多少人?言年进慎刑司的消息怎么那么快就传到你那儿去了?” “别的地方我不敢安插人,这永乐宫里总还有我几个眼线。总之翁主就放心吧,咱们宫里宫外不会消息不通的。我不能久留,就先出去了。过不了三日我就会安插新人进来的。”朴秀成又嘱咐了德妃几句话就出宫了。 这厢郭舒炎从醉酒中醒过来,听闻朴秀成进宫的事情,冷哼一声,“这宫里果然有给他传消息的人。这么快就进宫了!” 蒋曦薇端来一碗醒酒汤,“弥心已经着手在调查此事了,皇上就先别想了,还是先将醒酒汤喝了吧,免得一会头疼。” 郭舒炎向后一靠,慵懒道,“头疼的话就只好躲在薇儿你这儿了。正好谁来朕都不见。” 蒋曦薇嗔道,“那旁人不得说臣妾霸住皇上不放了。臣妾可不愿意听那样的话。皇上平素不是跟臣妾说自己酒量过人,怎么今日才喝了几杯酒就晕晕乎乎了。” “因为朕只想看着你,不想看旁人,所以才故意装醉呀。”郭舒炎的语气戏谑起来,“薇儿,你都进宫陪了朕十年了。” “是呀,都十年了。臣妾都老了。跟着宫里的莺莺燕燕相比,臣妾都老的很了。”蒋曦薇见状放下醒酒汤,在郭舒炎身侧靠了下来。 郭舒炎笑了一声,“可朕一直记得,咱们的新婚之夜,你穿着大红礼服坐在朕面前,跟朕说你和朕以后就是至亲夫妻了。朕还记得,你肩头那多娇艳欲滴的玫瑰。”说着说着,郭舒炎的眼神就开始迷离起来了。 蒋曦薇眼波流转,抬手将领上衣扣解开,那朵让郭舒炎念念不忘的玫瑰依旧刻在那里,并没有因为时间的飞逝而褪去颜色。郭舒炎忍不住俯首吻了一吻,身下人的身子一颤让他的心口也不由荡漾的起来,忍不住就陷了进去。 二人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早晨了,蒋曦薇的胸口还留着昨夜春宵留下的痕迹。昨夜郭舒炎借着未退的酒意十分神勇,比以往都要厉害些。秀奴来服侍蒋曦薇更衣的时候脸上也止不住笑意,倒让蒋曦薇有些不好意思了。 之后帝后二人起身一起用了早膳,郭舒炎看蒋曦薇的神色还有一丝暧昧,让蒋曦薇更是不好意思。二人调笑间秀奴已经带着人将食盒端了上来,里面摆着两碗粥,还有几碟点心盒咸菜。 这些东西都是未央宫小厨房做的,而之后三宝令人端上来的另一批膳食又是御膳房按例给郭舒炎做的,吃什么全看二人喜好。 尚食局的女史已经将每个菜逐个尝过,验证无误后方敢端上来,蒋曦薇也才敢往郭舒炎的盘子里夹东西。 郭舒炎倒是没急着吃东西,先跟蒋曦薇商量起事情,“对了,朕昨日忘了跟你说,朕昨日看雪柔跟丽妃的关系很不错,朕有心让丽妃正式收养雪柔。” 蒋曦薇一惊,“可庄妃尚还活着,皇上就这么大喇喇的让丽妃收养雪柔,冯家也未必同意呀,朝臣也会非议的。” “冯家不会有异议的。朕现在这么做是在保全雪柔,如果冯家不怕雪柔性命有失,他们大可以上书反对。”郭舒炎冷哼了一声。 见蒋曦薇仍旧是一脸怀疑神色,郭舒炎摒退众人,对蒋曦薇低声说道,“影士最近查出了些了不得东西,跟冯家有关,冯家也许就保不住了。冯太傅,是前朝那位太子的后嗣。” 蒋曦薇的眼睛瞪大了,“冯家不是前朝大族吗?怎么会有皇族的后裔?” 郭舒炎的神色也变得阴沉了些,“想必是那个太子为了保全自己的血脉才将这个孩子放到了冯家。而后冯家主动投诚,祖父就没有怀疑过。若不是影士查到,朕也想不到的。朕现在在想该如何处置冯家。” 蒋曦薇知道郭舒炎的为难所在,前朝太子的后裔,这是何等纯正的血统,若是到时候冯太傅振臂一呼,自会有那些前朝的遗老遗少来支持他们,他们留不得!可是当初太祖即位之后就昭告天下,表示不会再追杀前朝皇族,之后这些事情便都转移到了地下,可想要平白无故的拿下冯家就必须公布他们的身份,可这又是在打太祖的脸。所以郭舒炎才会纠结不已。 “冯太傅只有先后和庄妃两个女儿,庄妃也没有子嗣,只要不让冯太傅留后,臣妾想着这条线也该断了。”蒋曦薇思考了片刻方才说道。 “冯太傅有一侍妾,已经怀孕了。而且知道朕为何软禁庄妃吗?因为她居然被丁氏指使着,偷偷画着这宫内的布防图,其心昭昭,朕决不能放过她们。” 听到这儿,蒋曦薇不由庆幸当初望月被自己养在了身边,否则到现在望月的性命只怕也会受到影响。 过了半天蒋曦薇方才开口说道,“皇上,这粥都要凉了。”二人刚要动筷子,外面就传来瑜楚有些惊讶的呼声,“娘娘先别吃,尝膳的宫女被毒死了!” 潮水连翩至(上) 还未等郭舒炎反应过来,蒋曦薇就已敛衣出去查看了,见到那名宫女的时候蒋曦薇都忍不住低呼一声。郭舒炎随后赶了上来,见到眼前情景也是一惊,那名宫女的死相实在不好看,七窍流血的样子让蒋曦薇有些摇摇欲坠。 这对于七岁上战场的郭舒炎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蒋曦薇到底是女子,从刚看到的惊讶直接变成了浓浓的恐惧,她掌不住缩在郭舒炎的怀里,低声唤道,“皇上,臣妾,臣妾有些站不住。” 郭舒炎直接打横将她抱起向内殿走去,等将蒋曦薇安顿好之后才对三宝说道,“快召太医还有慎刑司的过来,还有去前朝传旨,就说朕身子不适,今日免朝!” “皇上,臣妾无碍,这件事自有人去处理,皇上还是不要耽误早朝才是。”这恐怕郭舒炎即位二十年以来第一次不上早朝。过不了多久,外面就会知道是因为自己未央宫出了事才让郭舒炎没去上朝的。 “朕在这里陪陪你!朕倒要看看谁赶在未央宫做手脚!”郭舒炎握一握蒋曦薇的手便也不再说话,二人相对无言的就这么坐着,直到瑜楚过来催促,说是外面娘娘小主都来了。蒋曦薇这才想起来,阖宫嫔妃是来给自己的请安的。 之后所有嫔妃就看到这样一幕,除了侍寝从来未在早上遇见过的皇上陪着皇后过来了,而且皇后的脸色并不好。底下嫔妃都悄声议论着,却没有人敢开口说上一句。 郭舒炎倒也没提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而是絮絮问着底下嫔妃近日的生活,显得心情相当不错,那些年纪还小的嫔妃被郭舒炎这样关切,各个都是笑眯眯,包括左妙彤也是如此。只是他们都没有发现,左贵妃、淑妃还有丽妃这些宫里的老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严肃,好像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因为他们知道,郭舒炎此时的出现,绝对不是来跟嫔妃们调情来了。这未央宫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等到郭舒炎将在座嫔妃都差不多问过一遍之后,方才轻描淡写的说了今早在未央宫发生的事情,而且郭舒炎只是关照所有人都注意一下自己的饮食,不要随便被歹人坑害了才是。 淑妃和丽妃听说了此事均是一惊,见蒋曦薇朝她们微微颔首也就先忍耐下来。此时郭舒炎的目光扫视着底下,将众人面上的表情尽数收进眼底。 等到三宝悄声告诉郭舒炎慎刑司已经初步查到了些结果之后,郭舒炎便让众人散了,他直接召见慎刑司之人,而淑妃和丽妃自然是留在未央宫跟蒋曦薇说上几句话了。 已经显怀的胡婕妤并没有坐轿子回宫,而是由素心陪着在上林苑散步。她现在已经显了怀,上次突然的见红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大影响,虽然太医被换了,但是这个太医依旧十分经心,胡婕妤的心情自然舒畅,连食量都比以前大了不少。 “婕妤这段时间过得不错吧?”身后忽然飘来了一个声音,是德妃。胡婕妤倏然转身,刚要行礼问安,德妃就伸出纤纤玉指指了个方向,之后便径直往那里走去了。胡婕妤知道她是不想让人看见二人有接触的场景,便在原地打量了一下方才跟着德妃走了上去。 德妃指的地方的确少有人来,在这里被人发现的可能非常小。胡婕妤拐进去的时候,德妃已经笑吟吟的站在那里了。胡婕妤见状赶忙行了一个屈膝礼,德妃也没有阻拦,等到胡婕妤行礼起身后才开口说道,“胡婕妤如今是有身孕的人,本宫叫你来可是委屈了你。” 胡婕妤闻言连忙说道,“娘娘哪里的话,臣妾能有今日全仰仗娘娘的一手栽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如果不是德妃跟她说让她打扮成德妃自己的样子,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孩子了。 德妃轻笑一声,“胡婕妤也是个嘴甜的。本宫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帮个忙。”说着便从身旁的弥心手中取过了一个小小的瓶子递到胡婕妤手中。 “这里面的药丸是用上好的鹤顶红制成的,里面还掺了别的东西,大概一两个时辰才会发作。你想办法哄着丽妃的儿子把这个吃下去。” 胡婕妤听了这话,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娘娘,这…这可是谋害皇嗣。” 德妃嘴角一弯,“你不是长跟本宫说,丽妃一直压着你不让你出头。若是她儿子没了,只怕她这个丽妃也就做到底了,到时候肯定也比不上你这个有皇子的人了。只要你做成此事……”德妃承诺道,“今年你们胡家有多少茶叶,百济就从你们家买多少。”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吸引人,胡婕妤的神情犹豫了起来。而德妃就在此时循循善诱道,“佑临已经长大了,平时也是爱玩爱闹,你趁人不注意塞到他嘴里就好了。等到他发作的时候已经过了许久,自然不会有人把这件事想到你身上的。” 胡婕妤想要伸手将那小瓷瓶接过来,却终究是没有勇气,犹豫再三都不能决定下来,最后她痛定思痛,终于将那个瓷瓶握到了手中。 “既然胡婕妤已经决定好了,那么本宫不希望拖得太久,就这几天吧。”德妃说完这话就翩然离开了,留下胡婕妤和素心呆愣在当场。 过了许久胡婕妤才反应过来,手中的瓷瓶在提醒着她自己要做的事情。可是无论给她多少胆子她都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可是不做的话自家的生意又该如何是好。 “小主,咱们真要做这样的事情吗?”素心有些怯怯的问道。 回答她的是胡婕妤的沉默,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做不该做。 德妃的目的自然是剪去蒋曦薇身边的羽翼,既然胡婕妤被自己收买那就先从和她同住一宫的丽妃身上下手。只是这次她再也不能像害随风一样来害佑临了,太后前往通明寺之后,弥心得到的消息都会一点不漏的传到未央宫去,因而德妃前脚刚给了胡婕妤东西,后脚这消息就已经传进了未央宫。 彼时丽妃也在未央宫,听得此事忍不住跳脚。她以前待胡婕妤是怎样的情分她自己是知道的,胡婕妤一直跟自己过不去就算了,如今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 眼见丽妃就要爆发出来,淑妃连忙摁住了她,轻声劝道,“既然咱们知道了这件事就小心一点就是了。现在弥心不能见光,咱们总不能就这样打上门去。” “可我总是咽不下这口气。” 蒋曦薇见状幽幽道,“胡瑾萱几次三番跟德妃勾结,本宫加以警告也不管用了。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必再纵容着她。她现在不是仗着自己身怀皇嗣嘛,那咱们让她这个皇嗣不再能成为她的依仗就是。” 丽妃一愣,“娘娘要弄掉她的孩子?” 蒋曦薇摇摇头,“这孩子生下来无论是男是女对宫里的形势都不会发生什么变化,生下来也无碍。只是胡瑾萱这样勾结异邦的母亲似乎不适合教养皇子,本宫想着要给小皇子换一个母亲。” 其余二人这才明白蒋曦薇的打算,脸上神色也轻松了不少,“胡瑾萱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孩子,若是给她抱走了才是要了她的命呢!”淑妃如是说道。 “不仅如此,本宫还想着德妃如此拉拢胡婕妤未必没有看中她腹中孩子的意思。毕竟佑允远在百济,德妃势必要给自己儿子增加点助力。” 丽妃闻言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若是德妃再有身孕呢?” 回答她的是蒋曦薇意味深长的笑容,“她不会再有孩子了。皇上能让她生下佑允已经顶破天的恩宠了。” 丽妃知道这宫里让一个人不怀孕的方法有许多,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让人失了做母亲的能力,皇后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是有了万全的把握。 三个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来报说茂嫔和容嫔来请安了,问蒋曦薇要不要见。蒋曦薇冲着底下二人扫了一眼,便对来人说道,“让她们两个在外殿候着吧。”于是三人起身转过屏风到了外殿再坐下,看着容嫔和茂嫔并肩而来,淑妃掌不住低声说了一句,“真像以前你和胡婕妤。” 丽妃心中一滞,淑妃说的没错,茂嫔和容嫔的样子的确很像当初的自己还有胡瑾萱。可是她们二人总是一起伺候皇上,皇上宠幸谁的时候也没忘了那个。自己和胡瑾萱到了最后则是谁也不希望对方承宠。 这时茂嫔和容嫔已经走进来,见到三人连忙行礼问安。茂嫔起身的时候注意到外殿的茶水点心都是刚刚端上来的,知道在自己来之前这三人必是在内殿说话,自己只怕做何种努力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过蒋曦薇并没有让她二人坐下,直接就立在自己面前说话。但见茂嫔敛了面容,从怀中取出两包香囊,轻声说道,“皇后娘娘,这是蒋昭容在晋阳宫赏给臣妾二人的香囊,臣妾意外在这里面发现了别的东西。” 潮水连翩至(中) 因着蒋碧娇就快要回宫了,为显对宫内两位宠妃的笼络,所以时不时的也会从晋阳宫送东西回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仅有衣裳吃食,首饰器物也不在少数。 蒋曦薇示意瑜楚上前将那两个香囊给取了过来仔细检查,果然瑜楚在里面的填充物里发现了丝丝缕缕的红花。虽然分量不重,但也足以让这二人怀不上身孕。 只是蒋曦薇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而在看了那两个香囊之后就随便放在托盘里。容嫔原以为皇后看这个会非常生气,会直接捅到皇上那里,焉知皇后居然是这个态度,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茂嫔一把给摁住了。 “这东西先留在未央宫,本宫会着人去查的,你们二人就先回去吧。”蒋曦薇淡淡的下了逐客令。茂嫔和容嫔不敢再多待,只好起身告辞了。 等二人走远了,淑妃才开口问道,“你觉得她们俩的话有问题?” 蒋曦薇从托盘中取过香囊,扒开那个割开的口子给淑妃俩人看,“这红花弄得很碎,而且又掺杂其中,若不是瑜楚对香料还算熟悉,压根就发现不了这些东西。蒋碧娇就没有这么细碎的手段且不说,单凭容嫔她们跑来给我看这个就很奇怪。从外面送东西进来一向是要再三检查的,而且香囊一向是检查的重点,怎的殿内省的人就这么无能吗?”说罢又将香囊递给淑妃,“你绣工好,且看看这上面的针脚。” 淑妃取过香囊认真检查起来,过了片刻将那香囊掷到地上,神色嘲讽道,“这香囊上有两种针脚,显然是被拆开又缝上的。” 这下子丽妃也看出了些不对劲,“蒋昭容好歹是馆娃宫的主位,容嫔她们就算再不相信蒋昭容也不能直接就把香囊给剪开吧,若是什么都没有连补都补不回去。怎么说也得先从针脚处拆开吧。这么做好像知道这里面有东西一样。茂嫔这样聪明的人也会做这样的事?” 蒋曦薇略一沉吟,“依茂嫔素日的性子,这的确不像是她做的事情。可容嫔也是细细柔柔的人,她会想到这么多?” “她想不到,不代表她背后的势力想不到。虽然她父亲不是什么权贵,但是冯太傅的门生可是遍天下,这也是一批不可小觑的势力。”淑妃拨弄着衣上的流苏,“听说蒋御史这段时间接连上书,弹劾的都是江南的官僚。那些人难免会以为蒋家跟他们过不去,自然要泼些脏水在蒋家人身上了。” 蒋曦薇轻哂道,“他们从来都不想想,孝文敢这么说背后难道没有皇上的授意吗?只怕今日本宫不管这事,他们就该说本宫刻意包庇蒋碧娇。但是本宫若管了这事,对本宫却也没什么好处!” 蒋曦薇眼中积聚起了一丝丝的狠色,她何尝不想借此机会打垮蒋碧娇,可是单凭一个小小的香囊是绝对无法完成此事的,没得为此打草惊蛇。 看见蒋曦薇沉默了下来,淑妃二人大约也猜到了缘由,也都不敢再说话了。最后还是丽妃鼓足勇气,开口说道,“还有几个月七皇子就要回来了,娘娘可想好如何安置了。这两日宫里都在传这件事呢,都看着娘娘和蒋昭容呢!”她也不想说这件事,但是此事也必须尽早定夺下来,要做什么也都得提前准备起来了。 回答她的是啪的一声碎响,蒋曦薇手边的茶盏被狠狠摔碎在地上,这是多年来蒋曦薇第一次在她们面前失态。可是她一想到奶娘告诉她的,蒋碧娇对佑平说的话她就难以自持。 丽妃见状也不刚多言,只能低首坐在那里等蒋曦薇平复下心情。过了也不知多久,蒋曦薇脸上难看的神色才渐渐褪去了。不过此时三人也没心情再说什么了,便打算各自散了。 出了未央宫门口,就在淑妃坐上肩舆之后,忽然转头对丽妃说了一句,“我怎么觉得容嫔和茂嫔好像当初你和胡婕妤。”丽妃面容一滞,倒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厢容嫔和茂嫔回了馆娃宫之后连忙关了房门,容嫔抚着胸口连叫阿弥陀佛,“刚才真真是吓死我了,生怕皇后娘娘看出什么手脚来当庭责问咱们,那我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茂嫔的神色有些阴沉沉的,见容嫔在那边说这话,冷不丁来了一句,“姐姐,咱们可说好了,这件事只能做一次,以后想也不能想了!” 容嫔一愣,“好好地怎么了?皇后娘娘眼见是相信了这事,否则早就驳斥咱们了。咱们进宫一为了恩宠二就是为了家族,如今家里托付给咱们的事情能不办好嘛。” 茂嫔闻言冷笑不已,“姐姐若是这么想就错了。咱们已经嫁到宫里来了,以后生死都是皇室之人,和江南那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若想在这宫里平安终老,就得一心依靠皇上,而不是为家里做各种事情。否则惹怒了皇上咱们可就倒霉了。” “还不是因为蒋家最近对咱们咄咄逼人家里面才出此下策。江南士族一向同气连枝,若是我们家得不着好,你们孔家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当然是没错,但是姐姐要明白,这些事的掌控权都在皇上手里。皇后为何这么多年恩宠不衰,就是因为她和她的家族一直坚定不移的支持着皇上。” 容嫔颇有些不服气,“总之蒋碧娇就要回宫了,不在这时候做点手脚,等她回来做了主位还有咱们的好日子过吗?皇后娘娘可是她的亲堂姐。” “亲堂姐?”茂嫔嗤了一声,“我倒觉得,蒋昭容回来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就凭她带走了皇后娘娘的儿子。” “你说七皇子?”容嫔压根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当时是说七皇子跟皇后娘娘命格不合,所以才交由蒋昭容抚养的。这不也是为了皇后娘娘好吗?” “姐姐不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就算这个孩子能克死她,她也依旧愿意让这个孩子呆在她身边。不是说七皇子一生下来就被抱走了吗?这种锥心之痛,只怕会让皇后娘娘恨毒了她。皇后娘娘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的。” “那你说,皇后娘娘会如何处理此事?是捅出来还是压下去。不管怎样都对她们蒋家不利。” “若她把这事告诉了皇上该怎么办?皇上肯定会下令严查,你我做的手脚本就不够机密,到时候就等着引火烧身吧!”茂嫔有些气闷,因着同是江南士族又加上父亲的嘱托,自己是特意跟容嫔交好的。结果容嫔这个人可真是不聪明。茂嫔不愿意再和她多说,随便找了个由头回了自己房间。 是夜郭舒炎翻了瑛嫔的牌子,等到夜幕降临茂嫔也就不再等待,安心沐浴卸妆。等到宫女为她梳理秀发的时候,她翻开首饰盒,从里面拿出来一支金镶倒垂莲花步摇,用桌上一块锦缎紧紧包裹了塞进梳妆台的深处。 为她梳发的是她带进宫的侍女绿绮,见状不解道,“这是皇上特意赏小主的,小主怎么还给藏起来了。” “步摇不是我能戴的,先放好了再说,免得被旁人发现了就不好了。”茂嫔轻描淡写道。 绿绮见惯了府中姨娘夫人的争宠,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茂嫔的顾忌,“小主是怕容嫔小主看见吧。说来也对,咱们一向是和容嫔小主一同侍奉皇上,皇上独独将这个赐予小主,只怕容嫔小主会吃醋。” “不仅如此,她若喧嚷出去,旁人定然觉得我是恃宠而骄之人,到时候皇上也会觉得我太过张扬。我自然不能让这样的发生。”入宫前爹爹的嘱咐言犹在耳。 “我为官一生,但求对得起黎民百姓。如今你进宫,爹一不求富贵二不求显达,只愿我的掌上明珠能够一世平安。”自己进宫这一年多能一直有宠是始料未及的,但自己却过得愈发辛苦了起来。在宫里不仅要想办法保全自身,好要想着远在江南的家族。 皇上将步摇赏给自己,也许对自己是有些微的喜欢的吧,只要有这么点喜欢,自己就足够了。 容嫔闹出来的这点事最终也是不了了之。郭舒炎给江南士族的领头人寇氏去了道密旨,也不知道这密旨中说了些什么,之后也没有一个江南士人敢上书指责皇后包庇亲族。可怜容嫔折腾了一次,反而让郭舒炎对她起了些厌恶之心。 这边瑛嫔刚刚得了些郭舒炎的青眼,想着终有一日可以爬上去,结果就被谢昭仪告发其争宠手段极其恶劣,是对皇上用了什么药的结果。 用药博宠是宫里大忌,谢昭仪出头当日,卫连就拿了未央宫的腰牌浩浩荡荡带了人去了瑛嫔所住的撷芳阁。一番搜查下来真是收获颇丰,从瑛嫔的寝殿里不仅搜出了一整盒的药粉,还在瑛嫔的床下搜出了一个腿脚都会活动的小木人。 跟着来搜查的左贵妃看了那东西一眼就断定,瑛嫔及其背后的家族再也留不住了。 潮水连翩至(下) 搜出的那两样东西被直接呈到了郭舒炎的面前,郭舒炎当下就下了命令,直接让人将这些东西扔的远远地,然后对瑛嫔直接下了赐死的决定。不过数日,瑛嫔的父母亲族也下狱了,再之后,尽享两朝荣耀的萧家全族被抄家下狱,之后全族无论少长皆斩。 郭舒炎的处置之狠厉不同凡响,那些前朝世族虽有微词,觉得郭舒炎太过严苛,但是公布出来萧氏的罪名是巫蛊,这本就是重的不能再重的罪过,郭舒炎这么处置其实也并无太大的不妥,他们思来想去也就选择了缄口不言。只是一代名门就这样烟消云散,难免让人心生唏嘘。 而在有些人的眼里,这是郭舒炎在逐步清理前朝遗留问题的前奏。从太祖时期的拉拢,高宗的无视,到了郭舒炎这一代,终于开始处理这些问题了。他们相信,在萧氏之后还会有一系列的清洗,到时候忠于郭家的被留下,而有二心的家族则会被彻底歼灭。也许萧氏就是郭舒炎杀鸡儆猴的步骤,让那些世族趁早归心的警示。 在这件事中,谢氏显得颇为尴尬,按说他们和萧家世代交好,萧家灭族竟也没波及他们。之后宫中亦有传言流出,说是谢家入宫的女儿出卖了萧家的女儿,这才让萧家横遭灭族。这下子,谢家族长在人前颇有些抬不起头来,人人都说他们家背信弃义,虽说这件事萧家的确有错,但若不是他家女儿,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翻出来 郭舒炎对谢氏持续不断的赏赐印证了人们这个想法,也让宫里人对谢昭仪多了几份鄙夷,不过谢昭仪对此并不在乎,日常的生活压根就没受到影响。 许是因为她告发萧氏的缘故,郭舒炎对她也眷顾了起来,偶尔也会召她前去伴驾,因着这个原因,虽然宫内人对她有鄙夷,但却都不敢当面讥讽。 入冬之后上京城下了好几场大雪,宫里也一直都是白茫茫的景色。入了腊月之后,尚宫局就派了不少人进驻馆娃宫为蒋碧娇收拾殿阁。因着蒋碧娇出宫之前和回宫之后的位份不同,而且当时又是侍奉太后出宫,所以尚宫局的人着意收拾了一番,又送进了不少珍贵的陈设玩意,馆娃宫整个就华贵了不少。 不过众人关注的重点都在蒋曦薇身上,当时七皇子被抱走,那几个月几乎是皇后最颓败的日子。这次七皇子要回来了,不知道皇后会有何反应。 蒋曦薇亦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新岁,她一方面期盼儿子的归来,一方面她又怕佑平真的将蒋碧娇的话给听了进去。她的情绪陷入了焦灼之中,无法排解。郭舒炎虽然有心安慰,但却总不得其法。 终于正月过了,二月初一,太后的车驾从晋阳宫出发了。晋阳宫到皇宫有一日的车程,等到车辇行至嘉德门时,帝后早已携了后宫嫔妃侯在那里。 等到仪仗都过了,太后方从凤舆上走下来的时候,郭舒炎一步上前扶住了太后,之后又恭敬的行了一礼,“儿子给母后请安!” “起来吧起来吧!”太后看起来精神不错,面上神采奕奕的。在郭舒炎身后是盛装的蒋曦薇,她缓步上前,依礼屈膝下去,“母后万安!” 太后伸手扶住了蒋曦薇,“皇后气色好了许多,这几年你在宫里调度,一切都辛苦你了。”蒋曦薇含笑低首说道,“多谢太后夸奖。” “哀家回来前在通明寺请主持给佑平看了看,佑平的命格已与你无碍,一会儿就让碧娇把佑平送到未央宫去吧。”太后当着众人的面说道。眼尖的嫔妃都看到皇后的身子明显晃了一下,连说话的声音都颤了几分,她原还想着要如何要回佑平,没想到太后直接就给了她机会。 此时除了帝后二人可以站着之外,其余嫔妃都在屈膝行礼。而蒋碧娇带着佑平和佑翔也从轿子上下来了,不过却远远的站在一旁,并没有上前。 蒋曦薇想抬头看儿子一眼,却碍着众人都在不好那么明显,只好洗耳恭听太后对底下嫔妃的训诫。 “哀家不在宫里这三年宫里倒还算消停,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以后也断断不许闹出什么乱七八糟来。谁危及到了皇上,哀家第一个就容不得她!” 底下嫔妃闻言纷纷称是,太后这才轻飘飘甩下一句起来吧,就由帝后二人扶着往里面走去了。 郭舒炎和蒋曦薇先将太后送回了隆福宫,这宫里面早就已经打点妥当,只是太后一路走来太过劳累,不过随便说了几句话就将二人打发走了。 之后郭舒炎决定先去馆娃宫看一眼蒋碧娇,让蒋曦薇先回未央宫稍等片刻,二人走出隆福宫的时候,郭舒炎在蒋曦薇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放心,佑平会知道你是他的母亲的。” 蒋曦薇心中一酸,郭舒炎竟是猜到了她内心一直以来的忧虑,她害怕佑平会不认她这个母亲,毕竟佑平已经三岁了,今天才第一次看到自己,与他而言自己现在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皇上费心了。”蒋曦薇低声回应道,之后便目送郭舒炎乘上轿辇往馆娃宫去了。 回了未央宫之后,三个孩子早就侯在那里了。望月他们几个孩子倒是十分期待这个小弟弟的归来,佑祉还一直扯着蒋曦薇问来问去,在他的记忆里对佑平并没有什么印象,所以他对这个弟弟十分好奇。 “等到弟弟回来了你可就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事事都要让着弟弟知道了吗?”望月拿出长姐的架势来教训佑祉。 佑祉撇着嘴说道,“这话姐姐都说了多少次了,我都记住了!”说罢又拉住蒋曦薇的手问道,“这个弟弟也是母后生的吗?” 蒋曦薇点点头,并没有开口再多说什么。许是感觉到了蒋曦薇的不同寻常,望月赶忙上前将佑祉哄到了一边。她仍然记得母后从怀上弟弟到弟弟被抱走的那段日子,那是一段冰冷的不能再冷的日子,自己永远都不想再触碰一下。不过现在那个弟弟回来了,母后就会开心了吧。 此时蒋曦薇的心一直悬着,直到卫连小跑着进来说,郭舒炎和蒋碧娇带着佑平佑翔过来了哦。蒋曦薇的心脏跳动的愈发猛烈起来,她深吸一口气,端出平时仪态万方的样子走到殿门口迎接郭舒炎。 “皇上万福金安!”郭舒炎走到面前的时候,蒋曦薇率先行礼。郭舒炎没有开口,只是上前扶起了她,用掌心的温度来安抚她此时的不安。 “三姐,许久不见了。”蒋曦薇将目光投向郭舒炎身后的蒋碧娇。三年不见,蒋碧娇在晋阳宫刻意调养打扮,此时倒的确是漂亮了许多。不过蒋曦薇也并没有让她看清,这两年她身上的凌厉之势愈发明显,看向蒋碧娇的目光也让蒋碧娇有些不寒而栗。 蒋曦薇忍住心中对蒋碧娇的厌恶,仍旧是亲亲热热的牵起蒋碧娇的手,“这几年辛苦妹妹你照顾佑平了,照顾两个孩子不容易,以后妹妹的担子可就轻了许多了。” “三姐哪里话,我倒是挺喜欢佑平这孩子的。”蒋碧娇还颇有些依依不舍的向后看了几眼,“不过姐姐到底是佑平的生母,以后妹妹也就不用操这份心了。今儿过来主要是想让佑翔认认自己的姨母。” “让佑翔给皇后行个礼就罢了。你今日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郭舒炎在蒋曦薇身后冷冷说道。蒋碧娇无法,只好将佑翔拉到了跟前让他给蒋曦薇行了一礼,然后就准备起身告辞。 佑平长到三岁,到底是跟蒋碧娇熟悉一些,此时见蒋碧娇要走,要将自己跟那个陌生的人留在一起,当下就哭了起来,还扯着蒋碧娇的衣角说道,“母妃不要走!” 蒋曦薇的心像是被猫抓过了一般,霎时撕心裂肺的痛了起来,她的儿子在叫着别人母妃!蒋碧娇见状还回头说了句,“姐姐你看,佑平有些不适应呢,要不还是让我先带回馆娃宫去。” 回答她的是蒋曦薇冷冽到几点的一句,“不劳你费心!”蒋碧娇倒也没在乎这些,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等到蒋碧娇带着佑翔消失在殿门口,佑平的哭声也高了起来。蒋曦薇有些颤颤巍巍的走过去,蹲下身将佑平抱进怀中。 可是回应她的并不是想象中的情景,而是佑平十分抗拒自己的拥抱,挣扎着想要从蒋曦薇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奶娘见状赶忙上前哄道,“殿下,这是您的母后,快叫声母后呀。”这句话的确让佑平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盯着眼前的蒋曦薇。蒋曦薇的样子很快就和以前母妃给自己看的那幅画像重合在一起,母妃的话又开始在耳边萦绕,他的记忆也清晰了几分。 就在众人以为佑平会开口叫蒋曦薇的时候,佑平嘴里蹦出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呆了。佑平对着蒋曦薇冷冷道,“你为什么不要我?!你不是我的母后!” 心始两相知(上) 这是望月他们几个第一次看见母后的眼泪,就在弟弟说完那句话之后。蒋曦薇的心痛到了极点却又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就连郭舒炎也沉默的不说话了。 “殿下在胡说些什么,这就是您的母后。”那奶娘细声呵哄道。 “可当时也是她不要我的!”佑平似乎还嫌不够,嘴里又蹦出了这么一句话,再看向蒋曦薇的眼神已不像是一个才三岁多的孩子。 蒋曦薇有些惶然的站起来,有些不相信的望着眼前的佑平,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是她期盼了三年的孩子啊!她心口骤痛,身子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身侧的瑜楚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刚要上前扶住蒋曦薇,就见蒋曦薇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来。殿内众人一下子慌乱了起来,郭舒炎立时上前,低声唤道,“薇儿?薇儿?”见蒋曦薇没有反应,他又转头对卫连吼道,“快传太医!” 卫连闻言连忙跑出去找太医,郭舒炎直接上前就将蒋曦薇给抱了起来,而瑜楚她们几个又手忙脚乱的跟着进了内殿,望月随后也跟了进去,外面只剩下佑弘佑祉还有佑平兄弟三人。 佑祉虽然不甚明白弟弟对母后说那些话的含义,但是看到母后因为弟弟的话而晕厥,对这个弟弟的好奇一下子都散尽了,剩下的就是无尽的不满。他拉着佑弘的手说道,“三哥,我们快进去吧,不要理他了!” “祉儿,别胡闹。”佑弘温言说道。 “可是他让母后生气了!”佑祉有些不开心的指着佑平说道。佑平到底年纪还小,见着有人指责自己,小小的肩膀也颤了一颤。 佑弘见状走上前去拉住佑平的手,轻声说了一句,“七弟,我是你三哥。你、我还有佑祉,咱们都是母后亲生的。mianhuatang.info” 听了佑弘的话,佑平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甩开佑弘的手,而是将头转向了一边。这边佑弘见了刚才的情景,大略也知道是那位蒋氏姨娘在弟弟面前说了什么,才会让弟弟误解了母后。他本就是极聪明的,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所以也没有说什么让佑平不要误会母后的话。而是拉着他的手亲亲热热道,“母后已经着人将你的寝殿收拾出来了,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见佑平没有反对,佑弘又转头示意佑祉跟上来,他一边牵着一个的往偏殿去了。 这厢白太医很快赶了过来,一番检查后说蒋曦薇并无大碍,只是急火攻心有些受不住罢了,开了一付安神的药喝下再好好休息就是了。听了这话,郭舒炎这才放下心来。趁着蒋曦薇还昏睡着,郭舒炎在内殿好好思量了一番。 早先听得蒋碧娇教导佑平的那一番话时,自己虽然生气,但是却想着佑平还小只怕不会放在心上。今日一看才知恶果深种,佑平已然是被影响的恨上了自己的生母。这时身后忽然感觉到一股小小的力道,回过神一看是望月在为父皇敲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望月见郭舒炎转头,甜甜一笑道,“每次父皇累了母后都会这么给父皇敲背,今日母后身子不好,就让孩儿来给父皇敲吧。” 郭舒炎闻言一笑,示意望月走到自己跟前来柔声问道,“望月,你喜欢佑平吗?” 望月显然没想过郭舒炎问这个的目的,直截了当道,“他惹母后伤心了,孩儿就不是很喜欢他了。可是母后每每都教导我们要好好对佑平,所以以后孩儿还会对他好的。” “好孩子。”郭舒炎抚了抚望月,“佑平他被歹人带坏了,所以才会让母后生气。你是长姐,一定要好好教他,让他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望月点点头,神情忽然就变得有些伤感起来,“可是父皇,当初皇祖母为什么要把弟弟带走?母后为了弟弟偷偷哭了许多次,都不敢让人看见,都是我意外才看见的。” 郭舒炎面上一滞,却仍旧是柔声说道“这件事父皇现在跟你说了你也不大明白,等到你长大了父皇再告诉你。你现在也是大姑娘了,不是那个在父皇怀里小小的那个了,以后凡事多帮帮你母后。你快去偏殿看看你弟弟安顿好了没有,父皇陪陪母后。” 望月闻言就乖乖的出去了,郭舒炎起身在床边坐下,看着蒋曦薇的面容,他忍不住伸手握住了蒋曦薇的手。为何看见她难受,自己也跟着这么不舒服?只想着要惩罚那些让她不开心的人? 蒋曦薇醒来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郭舒炎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见到她醒来赶忙上前扶她做了起来,又让一直在外殿等候的白太医进来检查了一番,确认无碍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蒋曦薇的心情尚未平复,醒来之后又忍不住眼泪,郭舒炎见状赶忙为她拭去了眼泪,又好生劝了几句,蒋曦薇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小厨房早已准备好了白粥和几色小菜,蒋曦薇胃口一般,不过随便吃了几口就将筷子给放下了,对秀奴问道,“佑平可安顿好了?” 秀奴心疼自家小姐自己难受还要想着旁人,连忙说道,“都好了,刚才奶娘来报说七皇子一路劳顿,现下已经睡了。” 蒋曦薇点点头,靠着郭舒炎怀中说道,“皇上陪臣妾去看看佑平好不好?”此情此景郭舒炎怎会拒绝,自然是陪着蒋曦薇去了佑平所住的玉堂殿。 这殿里的一切都是蒋曦薇亲自选出来安置进去的,宫女内监也是瑜楚亲自去选出来的,自然是事事精心。蒋曦薇进去的时候,奶娘正坐在佑平的身边哄拍着他睡觉。见蒋曦薇他们进来起身行了一礼。 蒋曦薇微微颔首,悄声走到小床旁边,看着熟睡中的佑平,眼泪又忍不住簌簌而落。她抬手轻轻摸了一下佑平的小脸,熟睡中的孩子神态安详,再没有白日里对母亲的疏离。蒋曦薇俯下身轻轻在佑平脸上吻了一下,转头对郭舒炎轻声道,“咱们出去吧。” 郭舒炎颔首,抬眼看了一下奶娘,那奶娘是个伶俐的,便跟着帝后二人一同出了内殿。帝后二人在外间坐下,那奶娘只垂手立在下方。 “这几年你照顾佑平十分辛苦,还得想着要往宫里传递消息,这份功劳朕和皇后都记在心里。”郭舒炎率先开了口。 奶娘闻言连忙跪下说道,“奴婢不敢居功。七殿下能回到皇后娘娘身边是再好不过了,奴婢实在对蒋昭容的所作所为看不下去了。” 因着奶娘传回的消息里只说蒋碧娇在佑平面前说了蒋曦薇的坏话,并没有说到底讲了什么,所以蒋曦薇他们才会对佑平的反应感到如此的震惊。 郭舒炎的眉头皱到了一块,“蒋碧娇素日对佑平如何,你且细细说来。” 奶娘秦氏对佑平一直尽心照顾,对蒋碧娇一直有所不满,此时见郭舒炎询问,便降罪这些如竹筒倒豆一般讲了出来。 “初时七殿下时常啼哭,蒋昭容有孕心情烦躁,便会时不时的拧七殿下几下。此事曾被太后闻知,便将七殿下接到了身边,这才过了一段平静日子。后来蒋昭容去了晋阳宫,日子长了太后也就放手让蒋昭容和殿下接触。” “虽然殿下衣食不缺,但是蒋昭容平常对殿下压根不管不问,殿下生病了哭闹不止也十分不耐烦,那些房里的宫女仆妇也都不甚理会。再后来殿下稍知人事的时候便时常拿出皇后娘娘的画像,指着画像告诉殿下,是皇后娘娘不喜欢殿下,所以才将殿下打发到了晋阳宫。加上殿下平时缺少关爱,日子久了自然就开始记恨皇后娘娘。奴婢有心告知殿下真相,但是房里都是蒋昭容的人,奴婢等闲都不得上前,时间长了殿下也就听不进去了。奴婢有负皇上娘娘嘱托,实在惭愧。”说到最后,秦氏也是眼圈通红。 蒋曦薇用帕子拭去眼泪,上前将秦氏给扶了起来,“你没有罪过,本宫还要谢你这些年陪在佑平身边。如果连你都没有尽心照顾他的话,本宫无法想象这孩子会变成什么样。” 秦氏尽力忍住眼泪,忽然抬首说道,“奴婢忽然想起,回宫之前蒋昭容还想让七殿下继续在她身边住着,是太后对蒋昭容说如今形势不同,只有还回七殿下他们才会放过蒋家。这是奴婢无意之间听来的。” 蒋曦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奶娘在说什么。因着腊月的时候秀仪有孕,蒋南林难免对她更为体贴,结果王氏知道了之后居然下黑手让秀仪落胎了,结果这事不知怎么被闹了出来,加上蒋孝绍如今在西南频频犯错,蒋孝文便联合了一众年轻的御史对丞相蒋南林上书弹劾。虽然郭舒炎还没开口,但是蒋南林此时的情况的确不妙。 原来是因为这个,蒋曦薇嘴角一弯,原来是想让二房放他们一马才急吼吼的把佑平送了回来。可是他们还给自己这样一个儿子,自己又怎会放过他们呢? 心始两相知(中) 郭舒炎的神色亦不是很好,虽然在极力的忍耐但奶娘讲述的事情仍旧让他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经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四岁进宫被祖母抚养,也是衣食不缺,缺的就是母亲的关爱。无数次午夜醒来,自己身边只有陌生的宫女,没有母亲的爱抚和安慰。他大概能感受到佑平的难受,也愿意和薇儿一起补偿他缺失的爱,可是他接受不了这个孩子会恨自己的母亲,一如他后悔曾经对母亲那么冷漠一样。 “如今回了未央宫,你身边再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好好照顾七皇子,别再让蒋碧娇教坏他。要告诉他,他的母后很爱他。”郭舒炎沉声说道,“薇儿,天晚了,咱们也该回去了。佑平还小,咱们慢慢来。” 之后郭舒炎挽住蒋曦薇一同回了椒房殿,二人被服侍着安歇不提。第二日一早蒋曦薇出现在所有嫔妃面前时却仍旧是那般高傲的姿态。 昨日皇后突然晕厥的事情已经传遍的后宫,但是原因却始终没人知道,蒋碧娇约莫猜到原因但却不能对旁人提起。她三年未在宫中,这宫里的人事都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她宫里那两个嫔位上的人就已经够让她烦的了。 而且蒋曦薇似乎并没有打算让她好过,一落座就开始询问她在馆娃宫过得是否习惯,还对她说,“容嫔和茂嫔虽然年轻,但都是懂事的人,你身为诸位,凡事都让着她们一些。”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好像自己会欺负她们一样。 还欺负她们,自己不被欺负就不错了。昨日自己回宫,按理说表哥应该来馆娃宫看自己,结果居然又陪了蒋曦薇一夜。蒋碧娇一想起来就心有不平,没办法就只能拿佑平的事情来安慰自己。 蒋曦薇这边刚消停,淑妃又开始似有似无的找茬,结果蒋碧娇好容易打制的凤簪就被以僭越为名给当场摘了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下子后宫嫔妃都看出来蒋碧娇如今的境况,有以往被她欺侮过得现下都恨不得上去踩一脚。 晨昏定省一散,蒋曦薇就准备去隆福宫给太后请安。昨日看太后精神上好,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太后到底是老了,面色比以前也憔悴了许多。上次王氏闹出的事被太后给平了,这次太后是不能出头的,所以她想要让蒋曦薇来出头。 若是按以往的管理,蒋曦薇对太后的命令都是言听计从的,这次蒋曦薇居然破天荒的回绝了太后。 “伯母的性子的确该敲打敲打了。公然上门打人就算了,那秀仪进了蒋府也算是蒋府的人了,而且还怀着蒋家的孩子,伯母怎好就让她落胎。姑母可以保她一次两次还能保一辈子吗?”蒋曦薇对太后一向都是软言细语,今天却没了这种好脾气。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何尝不知道在这点。可是若真的发下去蒋家脸上不好看呐。哀家知道你心里不舒服,现在佑平都回到你身边了,你还不满意吗?” 蒋曦薇冷笑一声,那声音好像是笑又像是在哭,让太后不由打起了寒颤,“姑母觉得这是在给曦薇恩惠吗?当年皇上跟姑母关系不佳的时候姑母心中舒服吗?如果姑母不舒服,就别问曦薇为何还不满意!” 太后并不清楚蒋碧娇到底做了什么,反而奇怪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哀家对佑平一向是疼爱有加。” “那您可以去问问您的好侄女。”蒋曦薇说完这话便起身告辞了。 馆娃宫。 郭舒炎一下朝就去了馆娃宫,蒋碧娇闻之兴奋不已,连忙梳妆打扮着等候郭舒炎的到来。谁知郭舒炎一见到她就直接丢下来一句,“跪下!” 蒋碧娇不知为何,连忙挽住郭舒炎的手臂撒娇道,“表哥,别对人家这么凶嘛……” 郭舒炎大手一甩,“朕说,让你跪下!”语气之中已含了森冷之意。 蒋碧娇唬了一跳,只好乖乖的跪在地上。此时上京城的寒意尚未完全退去,青石板冰凉无比,让蒋碧娇有些忍受不住。 “三宝,你找人在这儿盯着,让她从现在跪到丑时再起来!这期间不论谁上门来都一律不见,不管谁来求情也不许她起来!”郭舒炎冷冷道。 现在才不过上午,就这么跪下去几乎是要命,蒋碧娇连忙拉住郭舒炎的衣角,“表哥,碧娇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对我!” 郭舒炎甩开她,扳起她的下巴恶狠狠的说道,“你对佑平说的那些话打量朕不知道呢?!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挑拨皇后母子的关系!朕看你是活腻了!今日你就别指望你父亲或者是母后来救你了,给朕老老实实的,否则你就这么一直跪下去吧!” 说罢,郭舒炎抬腿就走。按照他的要求,在他走后,正殿的大门会被关的严严实实的,谁也不得出入,蒋碧娇压根都没办法派人出去搬救兵。 蒋碧娇又羞又愤却又无计可施,她自小娇生惯养如何受的这样的委屈!偏偏三宝还真的派了一个老嬷嬷来看着她,丝毫不许有失。蒋碧娇不仅不许起来,连弯腰都不许,只能挺直了身子跪在那里。 佑弘今日从书房回来之后就直接到了佑平所住的偏殿,佑平虽然还不太适应,但是一玩起来也就熟悉了许多,加上佑弘一直刻意哄着他也让他多多少少放下了心防。 只是在见到蒋曦薇的那一刹那,佑平脸上的笑容再次收了起来,虽然这次在秦氏的哄劝下叫了蒋曦薇一声母后,但叫完之后就拔腿跑回了内殿。 蒋曦薇不由苦笑,这孩子对自己的冷落恐怕是自己这些年来遇到的最为难的事情,自己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母后……”佑弘走到蒋曦薇身边,轻轻牵住蒋曦薇的手,“也许弟弟他只是不适应而已,以后就会好了。” “是么,母后会等到这一天吗?”蒋曦薇低声呢喃道,神情中尽是伤感。 “会的会的。”佑弘见这样劝蒋曦薇不行,就拿出了平常调皮捣蛋的架势黏在蒋曦薇身上,嘴里还撒娇道,“弘儿说会就会,母后要相信弘儿!” 蒋曦薇噗嗤一声被逗笑了,又拉着佑弘从玉堂殿出来,一路上还说,“你就会用这样的话来哄母后。这两日母后怎么听说这上林苑有好几处鸟窝都没了,说说是不是你干的?”母子俩说笑着走远了。 佑平不知何时已经从内殿走了出来,望着蒋曦薇牵着佑弘的手越走越远,小脸上还挂满了眼泪。秦氏走到他身旁,蹲下神轻声道,“殿下出了一身汗,还是换身衣裳吧。”但是佑平并没有动弹,而是呆呆看着外面。秦氏约莫猜到了他的心思,细声呵哄道,“下次殿下见到皇后娘娘就不要跑了,您也可以跟娘娘亲热的。” “她会像母妃哄佑翔一样哄我吗?”佑平低低问了一句。 “当然会了,皇后娘娘是殿下的亲生母亲呀。”秦氏见佑平对蒋曦薇产生了期待,不由喜上眉梢,“皇后娘娘肯定很高兴的。”佑平听罢也没有再说话了。 之后佑平虽然没有让蒋曦薇再亲近,但是见到蒋曦薇的时候也不再是那么抗拒的。蒋曦薇的心绪宽慰了些许,也知道自己不能心急,此事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馆娃宫那边蒋碧娇被郭舒炎罚跪罚的几乎双腿都要跪断了,跪完被侍女扶起来之后便就下不来床了,太医没奈何开了药酒,让侍女将蒋碧娇腿上的淤血给揉开,弄得蒋碧娇一脸半个月都没能出屋。最让她羞愤的是,不知是不是郭舒炎的刻意,在这半个月茂嫔和容嫔频频被召幸。 太后听闻此事虽有不满,但奈何自己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对郭舒炎的影响已经愈来愈小。更何况蒋碧娇本就做过了火,也不怪郭舒炎和蒋曦薇对她不满。如果对蒋碧娇的惩罚能让蒋曦薇打消对长房的怨恨,那就让她这么去做吧。 只是太后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每每蒋曦薇看到佑平对自己若有似无的疏离的时候,她对长房的恨便增加了一分,这是怎么也消不去的。 等到进了三月里,胡婕妤产下一子,按序是郭舒炎的第十二子。谁知胡婕妤产后出血晕厥了过去,虽有太医精心救治但仍是一直昏迷不醒。为防小皇子无人照料,皇后下了懿旨,命奶娘将小皇子抱到正殿交由丽妃抚养。 等到胡婕妤从昏迷中醒来已是十日之后,殿内小孩子的物什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好似她没有生过孩子一样。当她喝问素心孩子在哪的时候,素心胆战心惊的时候告诉胡婕妤,除了皇后的旨意外,皇上下旨令丽妃抚养小皇子的旨意也已经晓喻六宫了。 胡婕妤听了这话当下就癫狂起来,那是她千盼万盼才得来的儿子,怎么就被杜珂玥给抢走了呢!她说什么都忍不住了,立马就要下床去找丽妃理论,素心实在拦不住也只能为她稍稍收拾一番,看着她跌跌撞撞的往正殿赶去。 心始两相知(下) 结果她连殿门都没能踏进去,刚跑到哪儿就被小内监给拦住了。胡婕妤叫嚣着让小内监让开,结果那些小内监好似得了命令一般死命钳住她,说什么都不放开。 丽妃倒是没被闹出来,结果明光宫其他的嫔妃闻声都跑出来看热闹。除了卢才人之外,还有两位从永巷被提升出来的楚贵人和卫贵人,这三个人听了声音都跑出来看胡婕妤大闹承光殿。 “我说胡婕妤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庄妃娘娘还给皇上生了公主呢,哪又如何,还不是被圈禁在宫里。您不过是个婕妤,又不是正经主子,也不是正经出身。皇上能允你生下皇嗣就已是大恩了,您还是消停消停吧。”卢才人丝毫不会放过往旁人身上踩一脚的机会。 胡婕妤闻言瞪了卢才人一眼,那双眼通红的模样让卢才人不由打了个寒颤,不过她仍旧是挺腰说道,“别怪咱们说话毒,婕妤跟错了主子,只好自吞苦果了。” 话音刚落,正殿的大门哐啷一声打开了。丽妃身着嫩粉色宫装款款走了出来,对着卢才人她们几个喝道,“都闹什么?!还不赶快回去,胡婕妤也是你们能随便羞辱的!不想禁足就给本宫滚回去!” 几人听了这话都赶忙走了。丽妃转头看了看仍旧在挣扎的胡婕妤冷声道,“让本宫抚养佑晖是皇上皇后亲自下的旨意,你若不想重复庄妃的遭遇就回去安分呆着吧。”佑晖就是新生小皇子的名字,可怜胡婕妤身为皇子之母,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叫什么。 “杜珂玥!你好狠毒的心!当初你为了博宠才将我从承光宫迁过来,结果你踩着我巴结皇后才有了你如今的地位!结果你不仅不念着我的好,居然还抢走了我的儿子!杜珂玥你不是人!”胡婕妤张口骂道。 丽妃冷笑一声,“若不是你不听劝告,一味接近德妃。皇上又怎会不让你抚养佑晖。事到如今都是你咎由自取。”丽妃看胡婕妤仍旧是一付你死我活的态势,走上前贴着胡婕妤耳边说道,“我借你博宠,难道你就没有利用我的意思?我替你出头收拾郑贵人冒了多大的风险!再说,我月子里那碗让我差点血崩而亡的山楂汤不也是你弄进来的?” 胡婕妤倏然睁大了双眼,嘴里的叫骂也戛然而止,丽妃的笑容此时再看竟是有些可怖,丽妃端着神秘的笑容继续说道,“这明光宫里本宫是名正言顺的主位,你若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性命堪忧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呆在你的翠竹苑。” 一说到儿子,胡婕妤萎顿了下来,力气好似从身上被抽走一般。丽妃仰起头看也不看她,直接对着旁边的小内监说道,“把胡婕妤送回去,本宫还要去跟皇后娘娘商讨秦王殿下的婚事呢。” 胡婕妤好容易生下皇子却不能亲自抚养,六宫之人听说之后也就罢了,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都不鲜见,不缺胡婕妤这么一个。现下宫里最热闹的事情是六月里皇长子佑盛的婚事,这才是重头戏。 佑盛是皇长子,这婚事的重要性显而易见,听说那位未来的秦王妃家资丰厚,只怕嫁妆就能让人瞠目结舌。不过宫城内的王府并不是新建的,而是一位无子的老王爷去世之后的府邸改建的,左贵妃虽然有所不满,但是也不好说出什么。 其实左贵妃现在连插手都是不可能的,因着蒋曦薇才是佑盛的嫡母,所以这一切都得由蒋曦薇派人来操持。蒋曦薇到也没含糊,直接将六局之中能干的老嬷嬷给派了出去,王府里一应陈设还有纳彩问名之事都交由她们按例处理,体面而不失尊贵。mianhuatang.info 皇室婚礼一向是繁琐复杂的,每一个步骤都不容有失,崔家那边也早早的开始准备了,只等六月初四将自家女儿嫁过去就是了。 还有一件事令左贵妃不快。佑盛大婚当日自己是无法在乾清宫列席的,第二日儿媳妇拜见的正经婆婆也是蒋曦薇。这是她一直想要达到却又无法达到的地位,一想起来心里就不舒服。不过一想到大婚之后佑盛就可以为自己的父皇办差,便可以借机在朝堂之上立足,甚至可以问鼎帝位。 这些都是她心里打的算盘,不会宣之于口的想法。时光就在她这样的期盼中滑到了六月。一进六月,宫内宫外都忙碌了起来,王府那边也已经装饰一新,就连一直在辽东驻守的左淼然也回宫观礼。 六月初四一早,佑盛身着盛装,骑着高头大马,由专人引导着往崔家迎娶崔小姐。崔家那边已经布置好了地方,待夫妻二人行过大礼之后崔小姐便登上轿辇往宫中而来。 他们的目的地是宫中太庙的奉先殿,到了奉先殿之后又有司赞引导他们对着先祖行礼。礼毕之后崔氏便正式成为了秦王殿下的王妃。 在此之后还有诸多纷杂礼仪,自然有专人引导着这二人进行。另一边郭舒炎在建章宫大宴群臣,自然也是觥筹交错精彩纷呈。 左淼然作为佑盛的舅舅,自然是众人敬酒的对象了,左淼然是军旅之人,酒量自然比旁人大了不少,对于朝中同僚或真或假的巴结都来者不拒。闲暇之中他还往殿里的另一边飘去。 因着蒋南天如今已是吏部尚书,地位仅在蒋南林之下,故而兄弟二人席位相连,只是神情气势已与以往不同了。上次自己进宫赴宴,蒋南林是高高在上的丞相,睥睨众人,不可一世,可如今他却是显出了一股老态,家中一直不停的纷争让他头疼不已,朝政上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蒋南天却与之有鲜明的对比,虽然依旧是那般温吞吞的模样,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多了一种压倒众人的气势。 看起来这蒋家兄弟的关系会一直是此消彼长,左淼然想到这儿不由庆幸自家二弟读书不行,身子不好也不能投身军旅,和自己比起来一点竞争力都没有。这样才能让自家兄弟感情不受到影响嘛,左淼然如是想到。 这一日的宴席持续到夜间,众人都是酒足饭饱。反正因着佑盛大婚,郭舒炎准许百官歇息三日,这下子有不少人都喝醉了。 当夜佑盛与崔氏顺利圆房,第二日崔氏早早起来打扮。今日自己要去拜见公婆,这次朝见非比寻常,这皇后并非丈夫生母,多年来又和婆母不和,自然是要小心的。 崔氏虽然刚刚及笄,但是自小受的教育让她早早明白这宫里的黑暗与险恶。被定为秦王妃之后母亲便告诫自己,佑盛是庶长子,是宫里最为尴尬的身份,若想保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自己就必须协助丈夫好好的爬上去。自己作为皇长媳,地位不是旁人可比,可是未来的尊贵全在自己的手上握着。 这边佑盛也已经起来了,侍女鱼贯而入为二人更衣梳妆,用膳完毕后二人共同往宫里去了。 乾清宫里郭舒炎和蒋曦薇早已等候在那里,只等着佑盛夫妇二人进来行礼。二人车驾行至宫门后步行入乾清宫,进入宣政殿后,有司赞引导二人上前向帝后二人行礼问安。 夫妇二人行的都是大礼,蒋曦薇冷眼打量这位秦王妃,容貌自然是不消说,绝对是一等一的美人,行事作风也是大家风范,看起来左贵妃为了挑儿媳妇着实下了不少功夫。 礼毕后,郭舒炎先开口训诫了佑盛几句,无非是大婚之后就是成人,凡事都要有些皇长子的样子,好为后面的弟弟妹妹做榜样之类,佑盛也都一一应了。 之后蒋曦薇命瑜楚端上一个枣栗色托盘,里面盛放的是蒋曦薇给这位新媳妇的见面礼,是一套红宝石头面还有一本新制的《女戒》。 “这娶妾娶色,娶妻娶德的道理咱们都听说过,既然做了王妃就更要懂得这其中的规矩。你是长媳,这地位更是跟旁人不同,本宫送你这个也是希望你多加注意,给之后的妯娌也做个好榜样。”蒋曦薇说的话和郭舒炎对佑盛的教导差不多,但郭舒炎多少是对儿子的期许,而她对秦王妃则是暗暗的警告。 秦氏恭谨应了,低眉顺眼的看起来十分温顺,这皇后初次见面便给了个下马威,从此之后自己更要小心才是。 帝后二人又随便说了几句话,便让夫妇二人去给太后和左贵妃行礼问安,佑盛领命而去不提。 左贵妃在长乐宫早已等候多时,难得她今日心情好,看见谁都是笑眯眯的。等到儿媳妇正式拜见自己之后更是笑的合不拢嘴,一把就将儿媳妇给拉了起来。 “从今以后你就是佑盛的女人了,这佑盛的地位荣辱和你息息相关,你可一定要好好扶持他。”左贵妃谆谆嘱咐道。 “母妃所言儿臣都记下了。”秦王妃在婆婆面前也是恭顺有加的。等到左贵妃看见了蒋曦薇送给秦王妃的见面礼,刚才的笑容满面瞬间就不见了。 心事诉瑶琴(上) 崔氏见婆婆这个模样也不敢多说话,只好垂手侍立在一旁。片刻之后左贵妃从沉思中反应过来,便示意采荷扶着崔氏坐下。 “想来夫妻之事你母亲也教过你一些,好好伺候佑盛,争取早日生下皇长孙,这个优势是旁的皇子比不来的。”左贵妃拉着崔氏的手亲热的说道,好似崔氏就是她的女儿一般。 “母妃,那本女戒?”崔氏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提起那本书,但是这毕竟是皇后的赏赐,自己就算不喜欢也必须留下。 所幸左贵妃并没有再变脸色,而是平静的对崔氏说道,“今后这宫里的人事繁杂你都要面对,皇后就是你第一个要面对的。想来你明白佑盛地位的尴尬,也知道皇后对于咱们的阻碍。对她你只要敬而远之就是了,她赏给你的东西你好好留着就是了。” “儿臣明白。” “还有,佑盛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府中的女人只怕不会是少数,到时候侧妃侍妾是一定会有的,你身为正妻一定要端住尊贵,这皇长孙是嫡出才是最好的。”左贵妃看着面前千娇百媚的儿媳妇,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放下了,佑盛这也算是成家立业了。 婆媳二人说不了几句话,崔氏就得动身去未央宫了。今日郭舒雨在未央宫摆宴款待秦王夫妇二人,崔氏不得不重视,故而就拜别了婆婆往未央宫赶去。 待崔氏从轿辇上下来时,瑜楚早已经侯在那里,见到崔氏就满面含笑道,“王妃快请进吧,皇上和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崔氏微微颔首,她从瑜楚所穿的衣服里已经窥见出了瑜楚的地位,这样的女官自己还是多多笼络的好。瑜楚依礼引着她往椒房殿走,一路上走过来,崔氏也不得不感叹这天家富贵让人难以想象。 佑盛早已经过来,正和帝后二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崔氏进去行礼之后也被让到下首坐下。崔氏坐下之后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她打了个寒颤,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正要看见蒋曦薇盯着自己。 她慌忙把头低下去,压根不敢再抬头。以前听母亲说中宫皇后手段狠厉,宫中嫔妃对她都是噤若寒蝉,如今一见果然是如此。 不过等到蒋曦薇面对郭舒炎的时候,面上却尽是一片春风,“皇上,望月他们几个都想看看自己的皇嫂,不如也让他们过来吧。”见郭舒炎没有反对,蒋曦薇又转头吩咐宫女将四个孩子给带了过来。 佑盛比弟弟妹妹大了许多,关系也不过尔尔,兄弟姐妹之间互相厮认过也就罢了,那边早有人将食案预备了出来,准备伺候众人用膳。 整个过程里崔氏都小心翼翼的,生恐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让蒋曦薇挑出错处来,不过蒋曦薇倒也没有难为她,反而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用膳完毕后就将夫妇二人给送了出去。 等到秦王夫妇一走,佑弘佑祉就立马回复了本性,扯着蒋曦薇和郭舒炎撒娇胡闹了起来,一旁的佑平见状不由好生羡慕,母妃每次也是这样哄佑翔,可是自己却没有这样的机会。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佑平的不快,蒋曦薇哄着佑祉去找望月,挥手示意佑平到自己身边来。佑平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最终还是在奶娘的鼓励下走到了蒋曦薇的身边,乖乖的在蒋曦薇身边坐下。 蒋曦薇从身旁的盘子中取过一块核桃粘递到佑平手中,柔声说道,“母后听说你喜欢吃这个,所以就让小厨房新作了点,你尝尝好不好吃。” 到底佑平是小孩子,见到自己喜欢的吃食也就高高兴兴的吃了,蒋曦薇难得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忍不住问道,“好不好吃?” 佑平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而已。mianhuatang.info但就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却让蒋曦薇高兴不已。她有些试探性的伸出手,想要将佑平搂进怀里,但是却又怕佑平抗拒自己。她想了半天,终于将手搭在了佑平的肩膀上。 “那母后天天让小厨房给你做好不好?你想吃什么,豌豆黄,金糕卷还是什么?”见佑平没有抗拒,蒋曦薇的心思不由都飞了起来。 谁知在另一边的佑祉听见了这话,高声喊道,“母后,我要吃豌豆黄!我要吃豌豆黄!” “好了你!”望月在一旁说道,“母后是在问弟弟,你闹什么闹?你快别缠着父皇了,一会父皇就该被你折腾累了。” 佑平小小的身子往蒋曦薇身边挪了一挪,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想吃糖蒸酥酪。”这一声也被蒋曦薇听了进去,忙不迭的答应了,她的手再次向前探了探,将佑平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虽然佑平很快就因为不适应而挣脱了出来,但是蒋曦薇也已经满足了,儿子如今已经没有那么抗拒自己,假以时日他必然能够放下心防,接受自己这个母亲。 另一边郭舒炎和几个孩子玩的正开心,一会儿是佑弘拿了佑祉的玉佩,一会又是佑祉在抓佑弘的痒,望月也在一旁加油助阵,玩的不亦乐乎。 过不多时,三宝执了拂尘从外面走进来,打了个千道,“皇上,仁寿宫来报,周才人有身孕了,皇上可要去看一看?” 郭舒炎和几个孩子玩的正高兴,连头都没抬,“看什么?叫太医好好看着就是,朕去能有什么用啊?” 周才人有孕的事情,郭舒炎可以不理会,但蒋曦薇却必须要关心一下,她先松开了咯着佑平的手,转身吩咐秀奴道,“去准备一份礼送到仁寿宫去,你再去太医院问问周才人的脉相如何,是哪位太医负责的。”蒋曦薇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谁知下一刻,蒋曦薇莫名的感到了一阵恶心,她掌不住就干呕起来。这下子郭舒炎赶忙推开两个孩子,连声问道,“薇儿这是怎么了?” 蒋曦薇摇摇头,她心里也打起了鼓,按说自己突然恶心除了怀孕不会有旁的原因,上个月自己和郭舒炎也的确是恩爱缱绻了一阵,可自己几年来一直小心翼翼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郭舒炎也想到了有孕一事,赶紧对三宝说道,“还不快去请白太医过来。”三宝闻言,连忙一阵小跑的出去了。 很快,皇后和周才人双双有孕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这次蒋碧娇虽然愤怒,但是太后已无力再帮她什么了。人们都忙着往未央宫送贺礼,一时间都差点忘了仁寿宫的周才人。 谢昭仪是仁寿宫主位,虽然和周才人关系不是很好,但是她多多少少还得关心一下周才人。结果刚进周才人所住的偏殿,就听见了周才人断断续续的琴声。 谢昭仪是世家出身,自信琴艺不输于后宫任何一人。平心而论,周才人的琴艺的确是无法和自己相比,但是琴声中若有似无的相思怨怼之意尽显无余。谢昭仪微微一愣,最终还是没有踏进去,此时这个场景她不进去才是最好的。 周才人并没有察觉谢昭仪的到来和离去,随手拨弄了琴弦几下就放下了,她轻声唤着自己的侍女,“如风,今日太医院的安胎药送来了吗?” “回小主,早已经送来了,不过已经凉了,奴婢这就让小厨房给您热一热。”如风说完就要端着药碗出去,不想却被周才人给叫住了。 “别去热了,我直接喝了就是了。” “小主,这药要趁热喝才有效果。” 周才人摇摇头,“有没有效果又有什么关系,左不过没了这孩子,皇上还是不会多看我一眼。”她能怀上这孩子纯属偶然,只是因为上个月自己在上林苑散步的时候意外碰见了皇上。当日和自己呆在一块的还有左贵人和丁美人,不知道为何皇上就挑中的自己,自己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因此得了一个孩子。 “小主何苦来哉,您现在有了身孕,是贵重的身份,等到您生了小皇子,皇上自然也就会对您关注的。您看谢昭仪不就是嘛,虽然不甚受宠,但有了孩子皇上总还能想想起她来。” 周才人苦笑,“你觉得我这个位份,能抚养这个孩子吗?皇上还不知道会把他交到谁手里来养着。我只期盼千万要是个性子好的,不然这孩子过去也是受苦。” 如风是跟着周才人从家里来的,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由有些难过,掌不住说道,“皇上也真是的,小主怀孕了连看也不看一眼,难道只有皇后肚子里才是皇上的孩子?” 周才人面上大惊,“不许胡说!皇上也是你可以随便指摘的?!”可是她自己却又陷入了悲伤之中,“皇后怀的可是嫡子,哪是我能比的。”她在家里就是不受宠的姨娘生的庶女,爹爹对自己的关注是少之又少,那些同为庶出的姐妹因为生母受宠,各个都跟当日的权贵结了亲,而自己却被爹爹送进宫来。 只怕来日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不会被他的父亲宠爱,如果是个女孩子,只怕也会成为拉拢臣僚的工具吧。 心事诉瑶琴(中) 周才人掌不住自怨自艾,如风虽有心劝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正无奈之际,忽然外面来报,容嫔和茂嫔来看望周才人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是周才人有孕以来首次有人来看望她,而且对方还是宫中的两位宠妃,周才人猛然站起,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就在她发呆的片刻,容嫔二人已经走了进来,身后的宫女还捧着不少的东西。周才人见状赶忙屈膝行礼。 还未等她蹲下去,茂嫔就已经上前扶住了她,笑吟吟道,“姐姐快别这样,凭白折煞了妹妹。”她和周才人年龄相仿,但是周才人入宫比她早,故而茂嫔也客气的叫了一声。 周才人闻言脸色涨的通红,仿佛不好意思听见这样的话,若非如风提醒,差点就忘了请人家坐下。 周才人一向无宠且位份不高,六局送来的东西也有限,她想着茂嫔她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己那点不入流的茶叶几乎都不好意思端上来。所幸茂嫔并未在意这个,端过茶盏也品了几口。 倒是容嫔进来后就四下打量着周才人殿内的布置,忍不住说了一句,“周才人这里的陈设也忒简陋了些,按说你有了身孕,皇上也该赏你些东西。昨儿我在皇后娘娘哪儿还看到了一方新的玉枕,说是给娘娘安神用的。” “皇后娘娘身份尊贵,自然不是嫔妾可比的。”周才人说话说得谨小慎微。她和容嫔同年进宫,那一批被安置在东西六宫的人里,除了那三位已经没了的,就自己一个人寂寂无闻,虽然有了这个孩子,但似乎也并没有什么起色。 容嫔坐在一旁似乎也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思索半天方才开口说道,“妹妹如今只在才人位,就算是晋封也顶多是贵人,恐怕你这孩子不能抚养在你身边,不知道你可有给他选好一位养母?” 周才人身子一震,容嫔此番前来的目的呼之欲出:她盯上了自己的孩子!按宫里规矩,嫔位以上才有资格抚育皇子公主,容嫔入宫以来一直无子,她难保不想着用别人的孩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妹妹你想想,这宫里能抚育皇嗣的嫔妃不多。蒋昭容以上的嫔妃都自己有孩子,胡婕妤现在还病着。剩下有资格的也就是我和茂嫔妹妹了,我今日上门的目的想来你也明白,我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这孩子养在我身边,自然是视如己出,你要想来看也是随你,也不会影响你们母子的感情。”容嫔推心置腹道,似乎对此事胸有成竹。 周才人紧咬嘴唇,“此事,请恕嫔妾不敢随意答应姐姐。嫔妾身份卑微,此事恐怕会由皇上和皇后娘娘来做主。” “这你就不明白了,这孩子怎么说都是你生的,若你主动提出要交给谁抚养,皇上也不会拂了你的意思。你要明白,如果这孩子随便交到哪个嫔妃的手里,能不能用心抚养可就不知道了。我是抱了十二分的诚心来跟你说的。” 容嫔觉得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周才人也该同意自己的想法了,她自己心里当然有自己的算盘。自己如果能够抚养皇嗣,那么皇上肯定不会让自己再在嫔位上待下去,到时候只怕婕妤之位都可以给自己。 不过周才人思量再三,还是没有答应容嫔的要求,弄得容嫔也尴尬不已,最终还是茂嫔打了圆场,二人闲话了几句这才走了。 等到她们二人一走,周才人就忍不住身子颤抖了起来,吓得如风就要出去叫太医,却被周才人死死的拉住了,“我不能让任何人注意我,这让我才能保住我的孩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可是小主您身子不舒服呀。” 周才人脸上尽是苦涩,“等到人来了问起我不舒服的原因,难道我要说是因为容嫔说的那一番话?她比我受宠,自然更得皇上的喜欢,只怕皇上已经跟她提了此事,我要是因为这个不舒服不就是在忤逆皇上吗?!我不能因为这个惹得皇上不喜欢我的这个孩子。” 周才人因为容嫔而难过不已。而此时容嫔的也不好过,回宫的一路上茂嫔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甚至于脸色都阴沉了许多。 容嫔大略能知道茂嫔生气的原因,但是她做此时也是无可奈何,只等一会回去了再跟她好好解释就是了。 等回了馆娃宫,茂嫔径自从轿辇上走下来就要往自己的殿阁去,容嫔见状也只好跟了上来,一路跟着茂嫔进了屋。 茂嫔摒退了众人,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道,“上次我不是跟姐姐说好了嘛,以后江南那边再让你做什么都别拉上我。”昨天容嫔收到了一封来自江南的家信,今日就急吼吼的拉着自己去仁寿宫。自己开始还以为容嫔是好心让看看周才人,谁知道竟是打上了周才人孩子的主意。 容嫔自知理亏,但是茂嫔不在自己也有些胆怯,此时见茂嫔生气,便好言好语的劝道,“妹妹你消消气,此事是我不对。但我想着我一个人去仁寿宫难免惹人注意,咱们两个一向什么事都在一起,一起去看看周才人也没有什么问题。再说,我说的也全是实话,难不成周才人还想让旁人来抚养她的孩子吗?” “姐姐想要皇嗣傍身我倒觉得没什么。但是此事恐怕是江南那边的主意吧?”茂嫔的语调让容嫔有些害怕,没奈何她只好如实回答。 “父亲说,是寇怀寇大人的意思。你也知道的,咱们江南士族为寇家马首是瞻,父亲怎么会驳了他的意思呢?” 她原本以为茂嫔听了寇怀的名字就不会再多说什么,谁知茂嫔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冷冽了许多。过了半响,茂嫔冷冷道,“令尊难道没告诉你,寇大人最近被人连番弹劾,皇上都已经下诏责问了?令尊也没有跟你说,皇上已经有提拔旁的氏族之意,打算抛弃寇家了?” 容嫔闻言愣住了,父亲只跟自己说寇大人听闻宫中有低位嫔妃有孕,如果自己不能生就不如将这个孩子弄到手里。但是茂嫔此时跟自己说的事情,自己统统不知道。 茂嫔看见她的反应,冷笑道,“令尊对寇大人还真是死忠。我上次已经跟姐姐说过了吧,咱们现在是皇上的女人了,若是再被家族指使,来日被皇上责怪了,你连哭都来不及。” 茂嫔也是有些气愤,这话说的也有些急躁,谁知竟让容嫔眼泪都流出来了。只见容嫔抽抽噎噎道,“我知道妹妹的担忧,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呀。我身子不好,调理了这几年也不见好,恐怕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妹妹你以后还能有孩子,我不这时候养个孩子来要怎么办呀!” 茂嫔见状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安慰容嫔道,“姐姐若是这么想的话大可以跟我说,咱们姐妹同心同德,自然能有办法。但是绝不可以再跟家里谈论这些事情,皇上一旦怪罪,谁都保不住咱们呀。” 不仅是容嫔在想着这个孩子,蒋碧娇也在想着这个孩子。多一个孩子就多给自己多一分助力,她现在已经算是彻底失了宠,她必须想些别的办法。 蒋曦薇再次有孕,她自然想着要给蒋曦薇添堵,她想着再跟佑平说几句话,最好是佑平听完这话就去跟蒋曦薇说,到时候蒋曦薇急火攻心,只怕这孩子就保不住了。但是现在佑平身边的宫女内监都是瑜楚亲自选出来的,他们得了命令,压根就不让自己接近佑平,自己是什么话都插不上的。 等到九月里佑弘和佑祉兄弟二人举办生辰宴的时候,蒋碧娇终于抓住了机会,不过她并没有亲自出马,而是利用上了自己的儿子。 佑翔毕竟是小孩子,看着未央宫的景致十分有趣,再加上宫女有意无意的引导,他直接就跑到了佑平所住的玉堂殿。 玉堂殿虽然不是未央宫的正殿,但是里面陈设布置样样都比馆娃宫好许多,佑翔看着难免心生羡慕。蒋碧娇一直对他溺爱不已,无形中也让他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子,一直都觉得这样的好东西都该给自己才是。加上蒋碧娇若有似无的影响,他就十分看不起佑平这个哥哥。如今见佑平的用度比自己好,心里难免就起了嫉妒。 佑平正在由秀奴服侍着更衣,见到佑翔进来也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这边佑翔却忽然想起母妃让自己告诉佑平的话,几步跑上前对着佑平大喊道,“母妃让我告诉你,你母后不要你是因为你会克死她!” 佑平听了这话脑中嗡的一声响,在晋阳宫那些不好的回忆的一下子就又浮现在了脑海中,他脸色登时就变得铁青。此时佑祉也带着人来找佑平,恰好听见了佑翔所说的话,这佑祉也是个暴脾气,当即上前推了佑翔一把,“不许跟我弟弟胡说!” 结果这一下子就把佑翔给推到了,佑翔立马咧着嘴大哭起来,不一会就哭着往外面跑去了,嘴里还念叨着,“你打我,我要告诉我母妃去!” 心事诉瑶琴(下) 此时宣室殿里已经来了不少嫔妃,郭舒炎也下了朝,坐在上首和蒋曦薇随便聊着,忽然佑翔就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一头扑进了蒋碧娇的怀里,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佑祉欺负他的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此时佑祉拉着佑平也跟了过来,听见佑翔说的话,忍不住气愤道,“谁让你胡说八道,说什么弟弟是因为命格不合才被送到你母妃哪儿去的!我不许你跟我七弟胡说八道!”此语一出,殿内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郭舒炎更是登时脸色就黑了下来。 偏偏底下丁美人也是个没眼力的,听了这话掌不住笑道,“八皇子也没说错呀。当时太后就是说七皇子和皇后娘娘命格不和,所以才把七皇子送到蒋昭容哪儿抚养的呀。” 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刃直接捅进了蒋曦薇和佑平的心窝,蒋曦薇心中的怒火腾地就冒了上来,这段时间好容易佑平跟自己亲近了几分,丁美人一句话就全给毁了。还有蒋碧娇,自己严防死守居然还给了她这个机会! 她刚要开口训斥,却被郭舒炎一把给摁住了。只见郭舒炎开口斥道,“丁美人言行失矩,着废为庶人,赐死!”言语之中,森然之色毕现。 底下嫔妃都被最后两个字给震住了,这些年除了有重罪的嫔妃被赐死之外,向丁美人这样因为一句话被赐死的还是头一个。而且皇上都顾不得今日是太子和五皇子的生辰宴了,可见皇上是真的因为这句话生气了。 丁美人还没等开口求饶就被人给拖了下去,很快就没了声响,这殿里气氛一时降到了底端,最后还是淑妃先打破了沉默,含笑道,“当初不过是因为皇后娘娘身子不好才托付蒋昭容照顾七皇子一段时日,谁知蒋昭容还跟着太后去了趟通明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件事再简单不过了,八皇子也不知道是听谁乱说的。” 蒋曦薇听了这话不禁感激淑妃,她这话既不算是谎言也没有说出真相,倒是将当年的事情给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而且还暗着指摘蒋碧娇在佑翔面前乱嚼舌头。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佑平,向那边看去,佑祉已经拉着佑平跑去跟佑临他们玩闹了,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郭舒炎听了淑妃的话,冷哼一声,“乱说?只怕是有人刻意教他这样说的。”此时蒋碧娇的心都已经悬了起来,她很怕郭舒炎会问佑翔谁教他这么说的,丁美人因为一句话被赐死,自己会不会也是一样的命运,此时往隆福宫送信还来不来得及?这会儿蒋碧娇心里想了千百回。 所幸郭舒炎只是对着下面严厉训诫了一番就算是揭过去了,并没有再追究他人,蒋碧娇勉强才将心放了下来,整场宴会她都显得心不在焉的。 就在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蒋曦薇当着所有人的面敬了蒋碧娇一杯酒,说是要感谢她这几年照顾佑平。蒋曦薇的那抹微笑让底下人都有些害怕,七皇子回到未央宫当日皇后晕倒的事情他们都知道,想必也能对蒋碧娇的行为猜出个大概,皇后这话里的意味就显得更深了。 蒋碧娇端着那杯酒,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喝下去。她想着要将那杯酒给偷偷倒掉,一抬头却看见郭舒炎阴沉的目光,蒋碧娇心一沉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宴会一散,宋嬷嬷就急急忙忙的找到了蒋碧娇,说是隆福宫太后那边请她过去一趟,蒋碧娇顾不上许多,带了佑翔就往隆福宫去了。 隆福宫里,太后只穿了一件苍青色夏袍,神色也恹恹的,见到蒋碧娇进来也没理会她,兀自修建着从上林苑移过来的那一枝桂花。蒋碧娇尚未从刚才宴席上的惊恐中反应过来,见太后没对自己发火,只当是叫自己过来说说话而已,便开始哄着佑翔在这殿里转来转去。 太后窥见此情此景掌不住有些心寒,自己今日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好,若是皇后在的话,不论真情假意,她总会发觉自己身上的不适,然后想出各种办法为自己解决。而蒋碧娇这个嫡亲侄女却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 现在就连皇后那不知真情还是假意的关心都没有了,太后明白,皇后一直都在怪自己,不仅怪她把佑平带走,更怪她没有看好蒋碧娇。 这边佑翔吵吵闹闹的让太后有些心烦,蒋碧娇却任由他胡闹,甚至于差点将太后收藏多年的芙蓉白玉杯给打坏。太后终于受不住,将手中的东西哐啷一声摔了下去。 “青桃,把他带下去!哀家有话要跟碧娇说!”太后沉下脸色,对宋嬷嬷吩咐道。说着就往内殿走去。 蒋碧娇不敢耽误,连忙哄着佑翔跟着宋嬷嬷出去,自己则紧跟着太后走了进去。 谁知蒋碧娇才走进去,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劈面而来,掉在地上才知道是太后素日饮茶的茶盏,正好打在蒋碧娇的额头上,再看太后,脸色已是铁青。 蒋碧娇不敢多说,连忙跪下说道,“姑母别气着了自己,碧娇若有哪里不对,姑母只管教训就是。” 太后连连冷哼,“哀家哪还敢教训你?你的本事可越来越大了,都敢教唆着佑翔去给皇后添堵了是吧?” 蒋碧娇闻言连忙解释道,“姑母,碧娇没有,真的没有!” “没有?那你告诉哀家,谁跟佑翔说,佑平是因为跟皇后命格不合才被送走的?”就在刚才宴会时,郭舒炎悄悄将三宝给派了出来,拿了一大堆东西送到了隆福宫,同时也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太后。其实不用蒋碧娇承认,太后一想也知道这件事是谁指使的。 “你是不是还以为,你父亲是那个一人之下的丞相?这宫里谁也没有你尊贵?”太后指了指旁边的一摞奏折,“你看看这些东西,看看里面都说了什么。” 蒋碧娇顾不得许多,膝行上前将奏折一本一本打开看过。这里面均是御史台和旁的大臣送上来的奏折,里面还有郭舒炎的御笔朱批。 越看到后面,蒋碧娇的心就越凉,那些御史们对父亲的弹劾越来越多,从家事到公事都有让人不满的地方,而且郭舒炎在这些奏折上的言辞也越来越严厉,甚至要求一定要查清楚这些事。不仅如此,哥哥蒋孝绍的副将之职也被卸去,有人又将他上次战败之事给翻了出来,恐怕他不日就得回京,到时候要怎么处理全看郭舒炎的心情了。 看着蒋碧娇越来越惊讶的面容,太后露出了一抹疲倦的神色,“你看见了吧,这就是你父亲最近的状况。你若真是他的女儿,就该想办法博取皇上的欢心,这样他才会宽恕你的父亲。可你做的却正好相反,你父亲在外面惹皇上不高兴,你在里面给皇后添堵,你还嫌你父亲不够倒霉是不是?” 蒋碧娇不由语塞,半响才回应道,“可是晋阳宫都是咱们的人,碧娇做了什么皇上他们也不会知道呀。碧娇也是为了咱们长房才这么做的,难不成就真看着蒋曦薇这个二房的贱蹄子坐上太后之位?我不服!” “你够了!”太后一掌拍在桌面上,“你知不知道,你越这么做才越是把蒋曦薇往太后那个位置推!南林就是因为不能顺着皇帝的意思做事才会被逐渐疏远,而二房替皇上做了那么多才会被信任。蒋曦薇的位置已经牢不可催,只有跟她搞好关系才能保住长房!” “那凭什么?!”蒋碧娇虽然还跪在地上,但是身子却不自觉地直了起来,“从小父母和姑母就跟我们说,我们三姐妹里迟早会出一个皇后。当年姑母不送我进宫也就罢了,居然还让蒋曦薇这个贱蹄子把位置坐稳了,姑母难不成向看着长房被颠覆吗?!” 太后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她要怎么跟蒋碧娇解释,夺子之痛痛彻心扉,她自己也明白这个感受,所以才会对蒋曦薇产生恐惧。她实在无法想象,她刻意培养的这个优秀的皇后人选,一旦反攻自己,那会是多大的灾难。 过了半响,太后叹了口气,“今日皇上没有公然处置你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了,但是哀家也必须得给皇上这个面子,从今日起,你日日抄写一遍法华经,也算是给你静静心。”太后说完这话已经非常疲惫,不愿意再搭理蒋碧娇了。 之后蒋碧娇回宫之后,郭舒炎对她的惩罚到底还是来了。如果说太后的惩罚只是做做样子的话,那郭舒炎的惩罚却是实打实的让人措手不及。郭舒炎竟然让蒋碧娇从此之后停牌子。 所谓停牌子即是后宫嫔妃到了一定的岁数就不再适合侍寝,便将绿头牌撤下来不再呈上去。可是蒋碧娇如今正值青春年华就被停了牌子,不可不谓是晴天霹雳。虽然蒋碧娇回宫之后就已经失了郭舒炎的心,可郭舒炎此举无疑是在向所有人宣布,蒋碧娇已经没有资格再做一个合格的嫔妃了。 还没等后宫众人反应过来,外面王氏就已怒气冲冲的进宫了。 利弊孰轻重(上) 上一次王氏怒气冲冲的进宫还是八年前蒋曦薇怀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那一次蒋曦薇还忌惮着蒋南林,所以还被王氏打了一巴掌。当日巴掌打在脸上的疼痛,还有王氏不堪入耳的话语依旧是历历在目。 王氏同样是以进宫看望女儿为名请旨入宫,还和上次一样直接就冲到了未央宫,不过这一次她连椒房殿的大门都没迈进去,就被卫连领着人给拦住了。 “你是什么东西,还不快给我让开!蒋曦薇那个小蹄子呢?有本事就别躲在里面呀!”王氏见自己被拦住,厉声呵斥道。 卫连立在那里皮笑肉不笑道,“咱家劝夫人省省力气,这是后宫,是咱们皇后娘娘的天下,您对皇后娘娘这么大呼小叫的,若是传到旁人耳朵里,您这脸面可就丢大了!” 此时王氏的面容犹如泼妇一般,嘴里的话也是难听无比,“我呸!蒋曦薇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蒋家不入流的小蹄子罢了,少在这里给我装什么尊贵!你也不过是她身边的贱奴才罢了,快点给我让开,否则惹翻了我,你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不论她怎么辱骂,那群小内监仍是死死的堵着殿门口,王氏压根就没有机会冲进去。就在王氏骂的口干舌燥的时候,蒋曦薇被一众人簇拥着从内殿走了出来,不过蒋曦薇的脚步就在离殿门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蒋曦薇冷眼望着王氏,那目光竟逼得王氏生生止住了口中还未说出来的恶毒话。蒋曦薇嘴角一弯,“刚才那些话都记下来了吗?” 身旁有一小内监捧着纸笔说道,“回娘娘的话,夫人说话太快了,奴才只能记下来之十八九。” “不碍事,这么多就足够了。”蒋曦薇仰起头,“伯母若是来看蒋昭容的话就赶紧去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卫连,皇上在乾清宫做什么呢,你可打听好了?” 卫连闻言打了个千道,“回娘娘,皇上正跟蒋丞相还有一众大臣讨论国事。” “那你去将这几张纸送过去,让皇上看看伯母说了些什么。也不用明着送上去,叫三宝悄悄的递过去就是了。”说罢,蒋曦薇转身就往内殿走去,对王氏压根是看都不看一眼。 王氏犹想开口说话,这边秀奴对着几个小内监说道,“你们几个难道是木头做得不成?蒋夫人是来看蒋昭容,还不快把夫人送到馆娃宫去!”那几个小内监闻得此言,也不管王氏什么反应,几乎就是拉扯着将王氏给送到了馆娃宫里。 内殿里,蒋曦薇像是没事人一般坐在里面品着尚食局新作的糖蒸酥酪。淑妃和丽妃也在里面坐着,三人就这样坐着倒也十分安逸。 “以前的成王妃和蒋昭容都不是好脾气,当时我就想她们的母亲该是如何泼辣,如今一见,果然是如此呀。”淑妃一边说着话一边绣着手中的扇面,“你把她给推到馆娃宫去,不怕她给蒋昭容出什么坏主意呀?” 蒋曦薇轻嗤,“她当了蒋家主母这些年,按说该有点本事,结果不还是让自己的丈夫厌弃了。听闻伯父在府里压根都不会看她一眼,可见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她能给蒋碧娇出什么主意?!” “这倒没错,不过蒋碧娇倒的确是没老实,听说又看上了周才人肚子里的孩子,这两日也是日日派人往仁寿宫跑。若按我的想法,都被皇上如此厌弃了,倒不如安分守已的过下去,来日皇上念着情分也能善待她,毕竟是有了皇子的。她可好,破罐子破摔。”丽妃说道。 淑妃听了这话不由放下扇面,“说到周才人我倒不明白了,她身份不算是尊贵,也不算是受宠,她这个孩子生下来无论男女都不会受到皇上多大的关注。mianhuatang.info缘何人人都这么关注她?丝梅就不止一次看见容嫔或者她身边的人捧着东西往仁寿宫去,除此之外,竟还有德妃的人。也幸亏谢昭仪性子高傲,不愿意多理会她们,否则早都给打出去了。” “深宫里寂寂无依,唯有子嗣才是最牢靠的。那些人自己不能生,就只能去想着别人的了。上次姐姐跟我说容嫔与茂嫔好似当初的我与胡瑾萱。我冷眼看着,茂嫔却比当初的我聪明了许多,至少容嫔干什么她都不会进去插一脚,就这么冷眼旁观着。当年的我可没有这么聪明。”丽妃说起往事不禁唏嘘,“现在胡瑾萱恐怕都恨死我了。” “她总是你宫里人,在你的眼皮底下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倒是娘娘对周才人的事情怎么看,最后这主意恐怕还要你来定。”淑妃问道。 蒋曦薇轻轻一笑,“其实你们心里也大略有了人选,就是不肯说出来罢了,其实以那个人的能力来说,昭仪之位她都担得。” 淑妃和丽妃闻言也是一笑,丽妃抿嘴说道,“原来娘娘和咱们想到一块了。从茂嫔进宫那天开始我就觉得她不简单。眼里透出的光都和旁人的不同。你看这两年皇上对她宠爱有加,通身的气派就能看出来是个尊贵的妃子,但是却看不出一点的骄矜之气。倒是容嫔,初时看着杨柳扶风的,到后面也不过尔尔。娘娘拉拢她一下也好。” 蒋曦薇摇摇头,“本宫无心将这宫里所有受宠的人都拉拢过来,她就那样立在那里就是了。她的尊贵自会有的。本宫是这样打算的,择日找个由头将茂嫔迁出来。华清宫至今未开宫,九成宫也没有主位,不拘哪一处让她先住着,再把周才人也挪进去。然后明年年初本宫就请旨晋封她为贵嫔。到时候周才人的孩子自然就该到她的身边了。” 三个人正安排着茂嫔的下一个住处,蒋曦薇一抬头,佑祉身边的内监小林子连跑带爬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娘娘,回禀皇后娘娘,五殿下和七殿下从树上摔下来了,太子也受伤了!” 蒋曦薇闻言猛然站起,却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所幸淑妃眼尖扶住了她。淑妃一边扶着蒋曦薇坐下,一边对小林子喝问道,“把气喘匀了再说话,一字一句说明白了!” 小林子定定心神说道,“刚才三位殿下去上林苑玩,结果就看见一棵树上有鸟窝,五殿下就叫着要爬,奴才们哪敢真让殿下爬。不过是把他们抱到树干上坐了一会,谁知七殿下往外面的树枝上挪了一挪,结果就失足落了下来,五殿下想要拉住七殿下结果也被扯了下去。太子在下面拦了一下,结果也被擦伤了。” “那三个孩子都在哪呢?”丽妃赶忙问道。 “都被送到偏殿去了。七殿下摔得最重,身上都被刮伤了。”小林子回完话就垂手立在旁边,等候蒋曦薇的指示。 听闻三个孩子都没事,蒋曦薇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她扶着瑜楚的手站起来,“本宫去看看他们。” 三人各自带着人往偏殿走,此时三个孩子都被安置在佑弘的清凉殿里,佑弘和佑祉身上的伤都不重,太医略微检查一下又上了药,来日也不会留疤,倒是无碍。只是佑平那边就由不得蒋曦薇不担心了。此时佑平被奶娘搂在怀里,身上的衣服都被树枝刮破了,胳膊还有脸上都是血印子,太医虽然配了药但是却不敢贸然上去涂抹,因着这药一擦到身上会有刺痛的感觉,承认都未必忍受得住,更不用说佑平这样一个孩子了。 蒋曦薇走到床边坐下,从奶娘怀中接过佑平,掏出帕子轻轻将佑平眼角的泪痕拭去。这一次许是难受的很,佑平并没有抗拒母亲而是乖乖的依偎在蒋曦薇怀里。 “佑平,咱们涂一点药好不好?涂完药就好了,母后保证轻轻地,你忍一下好不好?”蒋曦薇低声在佑平耳边说道。之后她抬手示意太医将药膏递过来,她一手搂着佑平,一手轻轻的往伤口上点着药。佑平的手不自觉的抓住了蒋曦薇的胳膊,有些用力,但蒋曦薇也并没有开口阻止。 这一边佑祉见到此情景,嘴里掌不住念叨了一句,“幸亏我没摔得这么狠,否则母后不得累着了。” 这话被淑妃听了去,转头对他笑言,“你以为你小时候没少让你母后累着呀?也不知道是谁,长得胖墩墩的偏还喜欢让自己母后抱着,说什么都不肯下来。” 佑祉被这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上前扯着淑妃的衣角缠闹起来,淑妃又笑着说道,“你可要小心,一会你母后给佑平上完了药,你就该上药了?” “我又没有擦伤,干嘛还要上药?”佑祉不解其意。 “你跟着佑平一起胡闹才受了伤,难道不该罚你?小心一会儿你母后就该收拾你了!”淑妃戏谑道。她不过是开玩笑,结果佑祉却当真了,一下子就缩到了佑弘的身后。 过了一会儿淑妃和丽妃结伴离去,蒋曦薇也给佑平上好了药,哄着他睡下了,这才起身准备看看佑弘佑祉两个孩子。 结果她一走过去,佑弘就蹦了出来,“母后,你罚我吧,别罚祉儿了!” 利弊孰轻重(中) 蒋曦薇被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给弄愣了,这兄弟俩乱七八糟的解释了半天才让她明白过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蒋曦薇虽然无意惩罚他们俩,但是这件事确实要弄清楚的,好好地佑平怎么就掉下来了。 “七弟不知怎么看见地上有朵花开的很好看,忍不住身子往前探了一下,这才摔下来的。”佑弘当时就在旁边,自然目睹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是弘儿没看好两个弟弟,母后要罚就罚我吧。” “那母后罚你们两个一人写两篇大字好不好?”听得蒋曦薇的语气,佑弘知道母后并没有生气,两篇大字压根算不了什么,母后不过是警告自己一下罢了,脸上有些紧张的神情也才消散开来。 蒋曦薇又嘱咐他们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就让兄弟去更衣吃点心,而她则派了卫连去上林苑那边查探一番。 不多时卫连就已经赶了回来,蒋曦薇便将他召进内殿仔细询问起来。 “奴才按照那些小内监所说的方位去找,果然是找到了那棵树,虽然不高,但是旁边都是些低矮的灌木,所以七殿下摔下来才会划伤。掉下来的树枝已经被人收拾走了,奴才就看了看树上面的端口,十分平整,不像是被折断的。太子所说的那朵花也已经不见了,不过奴才也看过,那树旁边原本就没有任何品种的花。” “今日的一切又像是巧合又像是有人刻意为之。”蒋曦薇美目一转,“去跟淑妃和丽妃说一声,用过晚膳之后到未央宫来品茗。” 馆娃宫。 蕊儿蹑手蹑脚的走进内殿,蒋碧娇见她进来,忙不迭的问道,“可都妥当了?” “小姐放心,树枝和花都被小内监们给收走了,皇后娘娘就算有心要查也查不出什么的。只可惜这次没有伤到太子,倒是七皇子伤的有点重,那名小内监奴婢也已经打点好了,说是过一段时间就找个由头让他出宫就是了。” 蒋碧娇闻言大呼可惜,她的本意是让跟在佑平身边的小内监撺掇三个孩子都上去,到时候再用那朵花吸引佑弘,到时候佑弘那么摔下来,不怕他不出事。虽然这次只伤到了佑平,但蒋曦薇恐怕也会难过一阵子的吧。 她已经没有了得宠的指望,所有的依靠都在佑翔身上。可是若想顺利将佑翔扶上这个位置,就必须先将蒋曦薇的儿子一个一个除去。蒋碧娇的脑海里已经相处了一系列的行动,但是却选择性的忽略了佑翔前面还有的那几个兄长。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当夜那名撺掇佑平的小内监就已经被揪了出来,严刑逼供之下就将蒋碧娇给吐了出来。蒋曦薇倒也没明着罚他,只让卫连悄悄的打发了他,对外只说是这人犯了错被撵了出去,佑平摔伤这件事也都按下不表,蒋碧娇还以为她这事做的十分机密呢。 十一月初,被解职的蒋孝绍到了京城,还未等踏进家门就被大理寺的给带走了,王氏闻知自然是如五雷轰顶一般,但是她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跑到大理寺去胡闹,只好在家里发脾气。蒋南林当然也不好过,阿绍好端端的副将被解职了不说,皇上要怎样惩戒他还弄不清楚。自己作为丞相又不能公然给自己的儿子求情,思来想去真是烦躁不已。 蒋碧婕虽然嫁的是富贵之家,但是一向在京中说不上什么话。蒋碧佳已经没了,成王也没成什么气候,更指望不上。这看来看去,自己三女一子竟然没有一个靠得住。反观二房,长子是威名赫赫的骠骑大将军,次子是备受器重御史言官。两个女儿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王妃,怎么看二房都有超越自己的可能。 当年蒋南林这嫡子之位来的本来就不清不白,他当然明白二房对自己的恨意。他忽然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阵恐惧,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 蒋孝绍被关起来之后,郭舒炎像是忘记这个人一般,压根就没提起过这件事,就算朝臣若有似无的提起也不过是找了由头揭过去。蒋南林偷着托人打听儿子的状况,他也知道狱卒想着这是丞相家的公子,不会对蒋孝绍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但是牢里毕竟条件艰苦,儿子恐怕会不习惯。 他到底是心疼儿子,此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幸身旁还有秀仪这么个体贴人来照顾自己。秀仪虽然上次不幸流产,但是毕竟有郎中的精心调养,所以身子也恢复了起来。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依旧是那么个安安静静的人,一点也不给蒋南林添麻烦。 当她听说蒋南林为了蒋孝绍而烦躁的时候,还劝他静心,“大公子到底是皇上的表弟,也许皇上抓他起来也不过是为了堵一堵朝臣们的嘴,老爷还是不必太担心了。若是真担心,不如就找找大理寺的人,让他们放您进去看一眼,到时候您也能放心不是。” “大理寺的监狱哪是咱们想进就能进的呀。”蒋南林不由叹起气来。 “您是堂堂的丞相,这些小事那些人还不给您面子吗?”秀仪的话也让蒋南林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可是大理寺的人他并不是很熟,思来想去唯一一个能用上的人就是当过大理寺卿的蒋南天。 虽然蒋南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最终为了儿子,他到底是拉下脸去了一墙之隔的凤邸。蒋南天倒也没表现出不欢迎的架势,反而是让人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来恭候蒋南林的到来。 这些年长房一直看不起二房,如今蒋南林一看桌上的酒菜,其用度已不在长房之下。不过蒋南林也无暇关注太多,酒过三巡就开始询问蒋南天可否再在大理寺说上话。 “如今的大理寺卿倒是以前的旧相识。”蒋南天大概明白蒋南林的来意,只抛下这句话也不再多说。 “那二弟你能不能跟他们说说,让我去看看阿绍,就算不能进去看,让我送封信进去也行呀。”蒋南林此时已没了丞相的架子,完全是一个为了儿子来求人的父亲。 蒋南天又将一杯酒喝下,“大哥既然说了,那小弟自然是尽力去办了。”蒋南林不意蒋南天会这么轻易答应,刚要开口说话,蒋南天就又说话了,“可是大哥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把阿绍给抓起来吗?” 蒋南林身子一震,现在蒋南天时常出入太极殿,显然成了郭舒炎身边的宠臣,郭舒炎的心思他恐怕是知道的。今日多喝了几杯酒才对自己吐了口,自然自己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蒋南天红着一双眼睛,在蒋南林耳边低语,之间蒋南林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竟然是跌跌撞撞的回了长房。等到蒋南林一走,蒋南天身上的醉态就消失不见了。他的酒量虽然不是千杯不醉,但是灌醉蒋南林还是有把握的,况且蒋南林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真实酒量,自己随便一装,他就相信了。 蒋南天倒也不含糊,这之后第二天就给蒋南林打通了门路,让蒋南林找个机会悄悄的进大理寺监狱一趟。 蒋南林已经几年为曾经见过儿子,虽然在牢里他是一个人住着,日常三餐也能保证,但是蒋孝绍依旧是瘦了许多,见到蒋南林赶忙一把扑上来,“爹,爹,救我,救我!” “阿绍,你别急别急,爹就算拼了老命也一定会救你出去的。”蒋南林安抚儿子道,“不过恐怕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你耐心些。我且问你,好好地你怎么就被雍王孤立了?” “我也摸不太清楚,就是我跟着成王喝了几次酒之后雍王殿下就不怎么肯理我了。我每次去问华柔,华柔也都在雍王面前给我美言,但是雍王就是不再相信我,我随便犯个错就把我调走了。” 蒋南林暗叹儿子到底是实心眼,但此时也不便开口责怪,他只能尽量安慰儿子有些焦躁的情绪,蒋孝绍忍不住好好的抱怨了雍王一番。父子二人又说了一阵子话,那狱卒就催着蒋南林赶紧出去,蒋南林没奈何也只能悄悄的出去了。 等到蒋南林一走,那旁边的狱卒就将一份东西给送了出去,那是有记性好的狱卒听了蒋南林父子的对话之后记录下来的,主要内容就是刚才蒋孝绍所说的那些话。蒋孝绍一时气愤,言语之中不小心就透露了许多有关于雍王的事情,这些事情都是郭舒炎所关心的。蒋南天之所以能够放蒋南林进来也是有郭舒炎的授意,其目的就是打探雍王的情况。 自己跟蒋南林提的条件很苛刻,但是自己有把握蒋南林会答应这件事。现在蒋南林已经再没有以前的意气风发了,这几个月来他老了许多,而这也正是自己的大好机会。给娘还有阿罗报仇的好机会。 被压制近三十年的自己,终于快要等到扬眉吐气的时候了。蒋南天想到这个就不禁露出了笑容。娘,阿罗还有兮月,你们的仇我终于可以报了。 利弊孰轻重(下) 过了半个月,终于又有人提起蒋孝绍的事情,这次郭舒炎虽然没有揭过去,却将这个包袱丢给了朝臣,让他们来决定是否该惩罚蒋孝绍。朝中同蒋南林交好的人自然想尽办法为蒋孝绍开脱,而那些和蒋家不对付的自然就想办法往下踩,这么一闹更是没有个结果了。 朝臣们自然是弄不明白郭舒炎的真实意图,但蒋南林却已经明白郭舒炎拖延下去的原因,他在等自己的抉择,准备看她到底会选择哪一个方向。 就在蒋南林为此焦灼不已的时候,时间渐渐滑行到了年底,又是一年新岁,趁着这个时节,蒋曦薇找了个由头将华清宫开宫,将茂嫔给迁了进去。这一下子,宫里众人可都看了出来,茂嫔恐怕得了皇后的青眼,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当年丽妃以嫔位讨得皇后欢心,一跃成为婕妤,而后更是位列妃位,尊贵无比。如今看来这茂嫔也是在走丽妃的路子。 既然将茂嫔和丽妃相比,那难免就会把容嫔和胡婕妤放到一起。胡婕妤自从生产后就生了病症,一直在翠竹苑里养身子,压根就见不到人。容嫔虽然一直被郭舒炎宠爱着,但是乖巧的茂嫔进宫之后这恩宠似有似无的就往她那一边偏了。 不过茂嫔虽然搬进了华清宫,可是她和容嫔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两个人每日总是凑在一起,伴驾依旧也是二人一起,感情似乎是无碍。 其实茂嫔早已经看明白,容嫔是真的依赖上了自己,她并不是一个善于争宠的人,所以她很需要自己这样一个人来帮着她在宫里走下去。其实天长日久这样的日子也未必不好,但是从容嫔被家里摆布这件事上,茂嫔看到了无尽的危机。 等到周才人也被挪进华清宫,众人看茂嫔的眼神更是多了三分嫉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皇后娘娘这件事已经做得非常明显了,就是等着来日周才人诞下皇嗣就交给茂嫔抚养,到时候茂嫔至少也会是个婕妤。茂嫔倒是不在乎众人的目光,她只怕是容嫔为此和自己生了嫌隙,所幸容嫔性子和软,她虽然劝了几句之后也就转过这个弯了。 过了腊月二十临近封印的时候,蒋曦薇听说蒋南林匆匆忙忙的进宫求见郭舒炎,舅甥二人相谈甚久。听闻,威名在外的蒋相那日离开建章宫的时候好像突然老了十岁。 蒋曦薇闻知这件事,一直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伯父此举正是表示,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之后的新岁过得十分平静,郭舒炎照常在宫里设宴款待皇室宗亲,蒋曦薇则因为有孕在身取消了命妇入宫朝觐的事情,只在未央宫摆了两桌酒来宴请后宫嫔妃。 皇后的用度本就是这宫里最高的,加上蒋曦薇刻意的布置,更是炫彩夺目,光是用膳的杯碗盘碟就都是皇室积年留下来的好东西。 这次蒋曦薇下了命令,务必让这次宴会办的花团锦簇,所以前一日未央宫里就忙碌了起来,瑜楚她们几个更是带领着一众宫女忙得脚不沾地。 第二日一早蒋曦薇就起来梳洗打扮,孕中不宜浓妆艳抹,故而蒋曦薇只是薄薄的涂了一层妆粉,不过在瑜楚的巧手摆弄下,依旧是雍容华贵的中宫。 “今日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蒋曦薇沉声问道。 “娘娘放心,一切都妥当了。”瑜楚和蒋曦薇相视一笑,神情中有说不出的意味。 等到了上午,有嫔妃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按惯例都是现在宣室殿里面坐着,这次让人意外的是,蒋曦薇居然将蒋碧娇给请了进去,而和她相熟的淑妃丽妃却迟迟没有来到。 蒋碧娇牵着佑翔到了椒房殿,见着宫女犹将她往内殿领,掌不住问道,“好端端的叫不过来椒房殿做什么?” 那宫女转头恭敬道,“皇后娘娘说蒋府派人送来了上好的点心,请蒋昭容过来尝一尝。” 蒋碧娇好生奇怪,但也只能跟着那名宫女走进去。蒋曦薇早已经坐在那里等候着他,身旁还站着佑平。佑平一见佑翔进来便拉着他跑出去看花,而蒋碧娇却被引着坐下了。 蒋碧娇不知道蒋曦薇要干什么,只好上前行了一礼,蒋曦薇倒也没有难为她的意思,还真的请她坐下品尝长房送进来的东西。那东西是年前蒋碧娇特意让家里送进来的,蒋南林寻思着便让蒋碧娇分送了一盒给蒋曦薇。没想到蒋曦薇居然会拿出这样的东西来待客,真是好生奇怪。 “本宫这两日总是梦见以前在家里的日子,那些年这样精细的点心都到不了二房去。”蒋曦薇随手掰开一块豆糕,低声却有些沉重的说道,“记得有一次伯母叫我过去训话,你也在房里,手里就拿着这样一块点心。本宫有些羡慕的看着你,而你却对本宫说,本宫这样卑贱的身份,永远也不配吃这样好的东西。” 蒋曦薇的声音有些严厉亦有些幽怨,听得蒋碧娇差点就从椅子上滑下去。她勉强撑着问道,“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没成想蒋曦薇居然露出了笑容,“没什么,不过回忆回忆咱们小时候的事情。说来我还要感谢妹妹,感谢妹妹你替我抚养佑平三年,多谢你教他说的那些话。还有那一日上林苑的树枝。不过现在本宫还有件事想要求助于妹妹,不知道妹妹可答应?” 此刻蒋碧娇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蒋曦薇说的这些话明面上听都是在感谢自己,但实际上只有她知道蒋曦薇这些话下面掩藏自己做的多少事情。她咬紧嘴唇,过了片刻方才开口问道,“不知娘娘想让臣妾做些什么?” “本宫要你死,可好?”蒋曦薇站起身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蒋碧娇身子剧烈颤抖起来,等到她努力静下来心的时候,却发现蒋曦薇早已经出去了,只剩下旁边的蕊儿怯怯道,“主子,咱们快去前头吧。” 蒋碧娇深吸一口气,想要尽力忘记刚才身上的那股子恐惧,她赶忙扶着蕊儿的手往外走,努力往外面走去。 外面赴宴的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蒋碧娇进去坐下之后就一直抚着胸口不敢说话。她身旁的谢昭仪一向不屑的跟她说话,再下面的嫔妃也不敢和蒋碧娇说话。 过不多时,郭舒炎驾临,说了几句话之后整个宴会就开始了。不得不说,这次蒋曦薇将宴会办的十分成功,在座诸人都对她布置的菜肴赞不绝口。 之后是例行的歌舞,几个孩子觉得没意思,早早就由宫女陪着出去撒欢了,佑翔自然也不例外,早就跑出去和人玩了。 过不多时,佑临佑平还有佑翔三个人从外面跑了进来,手上似乎还弄了一堆的雪水和泥巴。蒋碧娇见状正要呵斥佑翔,结果佑翔却将一个破布娃娃扔到了蒋碧娇的面前,“母妃这是什么?跟你那天缝的布娃娃好像呀。” 佑翔说话的声音不小,让殿上众人都听见了,郭舒炎见那娃娃上面布满泥土,眼见是从泥里挖出出来的,不由好生奇怪,便命三宝给呈上来。 结果郭舒炎看了一眼那个布娃娃就变了颜色,当即将那个布娃娃给掷到了地上,众人这才发现,那布娃娃上面赫然写着皇后的性命和生辰八字,这娃娃的身份显而易见了。 郭舒炎按下火气,对佑翔问道,“你告诉父皇,这是从哪里捡来的?” 佑翔满不在乎道,“上次来这儿请安,我看想小宁子往这儿跑来着,我今天就去他带的那个地方去了,就挖出来个这个!”小宁子是蒋碧娇身边的掌事内监,佑翔这么一说,众人在心里都不由开始勾勒起这件事的起因和经过。 必然是蒋碧娇派人去埋了这个,结果竟然被八皇子给看见了,小孩子不懂事就随便说了出来,这下子恐怕蒋碧娇就要倒霉了。 蒋碧娇大惊,连忙开口斥道,“胡说,小宁子怎么会跑到未央宫的花园里,必然是你看错了,小孩子别乱说话!” 郭舒炎横了她一眼,“恐怕只有小孩子会说真话吧?你是否该给朕解释一下,你宫里的内监为何会在未央宫里乱跑呢?” 蒋碧娇闻言连忙跪下道,“皇上明鉴,臣妾绝对没有指使小宁子在这未央宫里做什么,这布娃娃分明就是有心之人的陷害。”说罢目光灼灼冲向蒋曦薇。 此时蒋曦薇的神色也不是很好,捂着肚子有些不舒服的感觉。郭舒炎见状连忙召太医进殿扶脉,一番忙乱下来之后,太医说是蒋曦薇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才会如此,这样一来殿内省的人又好好查了一番蒋曦薇的饮食。 最后到底是在蒋家送进来的那套点心上查出点什么,那盒点心里有一款叫做莲子蟹米糕。原本米糕该由糯米磨成,结果这个米居然是由薏仁来磨成的。要知道螃蟹和薏米都会对孕妇产生不好的影响。 众人脸上都显出了看好戏的神色,今日蒋碧娇恐怕是要倒霉了。 颓丧皆由此(上) 蒋碧娇一下子慌了手脚,布娃娃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这点心的确是家里送来的,而且是蒋曦薇当着自己的面打开的,自己也没想到这里面会有莲子蟹米糕。郭舒炎本就对自己有成见,蒋曦薇这么一闹,恐怕更是雪上加霜。 她转头对蕊儿使了个颜色,蕊儿见状便悄悄退出了殿去。蒋碧娇见蕊儿顺利出去,这才转过头来应付眼前的局面。 所幸蒋曦薇的不适并没有持续太久,只是有一点胎动不安罢了,蒋碧娇心底也不由松了口气。若是此时蒋曦薇有什么事情,郭舒炎只怕会当场杀了自己。 郭舒炎陪在蒋曦薇身边的那种情景让底下看好戏的嫔妃们心中都憋屈的很,这样紧张的皇上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等到蒋曦薇从不适中缓过来,趁着郭舒炎离自己很近的时候,她低声对郭舒炎说道,“皇上,帮帮臣妾。” 回应她的是郭舒炎了然的面容,而这种表情在旁人看来又是招人嫉恨的行为。 而后郭舒炎有些恼怒的对蒋碧娇道,“今日昭容似乎要跟朕交代许多事情。” 蒋碧娇膝行上前,“皇上,臣妾承认自己对皇后娘娘是有嫉恨,但是臣妾就算再怎么样也不敢用这东西谋害皇后娘娘呀!” “那昭容不如跟咱们说说,为何八皇子会看见小宁子在未央宫的花园里。八皇子可是您亲生的儿子,难不成还会伙同外人坑害你不成?”淑妃似是无意的问道。 “八皇子自然是不会坑害亲娘,那就是说这真是蒋昭容做的?”底下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蒋碧娇脸色当即就白了。 郭舒炎也不愿再听底下人叽叽喳喳,便命三宝将慎刑司的人找来,查验刚才的那个布娃娃,又让尚服局的人捧着记录过来对照查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结果查来查去那布娃娃身上缎条材质特殊,是蜀州送过来专门进贡给太后的,太后又将这缎子赏给了自己的嫡亲侄女蒋碧娇,除此之外,就连皇后宫里也没有这种绸缎。 这下子蒋碧娇更是无话可说,她跪在大殿之中,忽然有了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她感觉到有一张大网正向她扑来,紧紧的将她抓住,她无从逃避也无法逃避。 “你如今还有什么话说?那莲子蟹米糕是你转送给皇后的,这缎子也只有你哪里才有,若是不是你,朕真的无法相信。” 蒋碧娇凄然道,“表哥,难道在你心目中碧娇就是这样狠毒的人吗?”说实话,蒋碧娇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很漂亮,很有一种谁见犹怜的感觉。 郭舒炎有一阵的心软,但是转头看见蒋曦薇仍旧有些不舒服的眉头,还有忽然出现在殿外的佑平,他的心里顿时有涌上了一股对蒋碧娇的厌恶。 他忍不住就要开口下最后一道命令,殿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太后驾临的消息。太后身体一直不好,多年来宫中宴会她都不会参加,此时来到未央宫的目的恐怕只有一个,就是想方设法为蒋碧娇开脱。 郭舒炎的脸色阴沉了几分,好容易母后不再过分干涉自己的事情,难道今日又要为蒋碧娇破了这个戒吗? 太后步履匆匆,眼见是走的着急了,连走路都没了往日了气度。 一进殿她就看见蒋曦薇的目光,带着一丝劝告与一丝期待。她当然知道蒋曦薇在期待什么,也知道今日自己必须要做出的选择。 可对于蒋碧娇来说,太后就是此时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她连滚带爬的爬到太后身边,俯首拉住太后的衣角,苦苦哀求道,“姑母,姑母快救救碧娇吧!碧娇什么都没有做,是她们,她们要陷害我。” 太后微微低首看向蒋碧娇,脑中浮现的却是那一次蒋曦薇跟自己的谈话。 腊月二十那一日,蒋曦薇带着许多东西去隆福宫请安。当她将那些东西呈给太后看的时候,太后着实惊了一下,只蒋曦薇带来的东西由不得她不惊讶。里面是蒋碧娇在晋阳宫的一言一行以及回宫之后私底下做的许多龌龊之事的证据。这些都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那些东西里面竟还有南林这些年来私底下结党营私的事以及阿绍如何在云南前线不听指挥,孤军冒进的证据。 “这些东西自然都是真的,姑母不必怀疑它的真假。事到如今,曦薇没必要拿些假的东西来蒙骗姑母。这些都是爹爹数年来查证到的东西,如果给了皇上会是怎样的后果,姑母应该想象得到,就不用曦薇多说了吧。” 自己当然知道这些东西给长房带来的灾难有多大,太后有些艰难的问了一句,“你想用这些来做什么?” 蒋曦薇宛然一笑,“用这些东西加上二哥的性命来换蒋碧娇的命!姑母觉得这桩买卖可还合算?” “你要杀了碧娇?!”太后身子一震,似是不相信蒋曦薇对她说的话。 “蒋碧娇觊觎中宫之位已久,曦薇身后皇后怎容得她这样的人。况且碧娇做的那些事情若是传出来,只怕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如今二哥还在牢狱里,每每有人想要追究他战败之事,都被皇上给掩了过去,可究竟皇上能管多久,还要看姑母和伯父的意思。用碧娇一条性命换独子和长房的平安,这桩买卖真是不亏。” 太后何尝不知道蒋曦薇话里话外的含义,她也知道只有蒋孝绍这样的男丁活着,长房才有留存下去的可能,蒋曦薇他们这就是在逼着家族放弃蒋碧娇这样一个好筹码。 “父亲也把话给伯父说明白了,姑母可以好好想想这件事,等想通了再跟曦薇说也不迟。”蒋曦薇说完这话便要起身往外走去。 “薇儿,当年是我一手培养你到今日的地位,难道你一点都不顾念吗?”太后猛然喊道。 蒋曦薇的身子并没有因此转过来,她只说了一句,“如果蒋碧娇不对佑平说那些话,也许我会顾念姑母这份恩德的。” 太后的思绪被蒋碧娇的哭声给打断了,太后抬起头望着上首的蒋曦薇,华服盛装,发上金凤烨烨生光,端的是中宫的架子。太后低不可闻的叹了一声,事到如今自己只能和南林一样,选择保全长房的血脉。 “混账东西!哀家赐给那些东西不是让你拿来害人的!”太后对蒋碧娇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把手都伸到皇后身上去了?!” 蒋碧娇大骇,“姑母,我没有,我没有!你一定要信我呀!我真的没有做这件事,真的没有!” 只是太后并没有因为她的哭泣而选择帮助她,太后的声音依旧是冷漠而无情的,“事实证物俱在,你还有何可抵赖的。亏得你还有脸让蕊儿去请哀家过来,哀家可不想看你这丑恶的样子!皇帝只管按规矩去做,不用顾忌哀家。” 太后最后一句话彻底断了蒋碧娇所有的念想,她跌坐在地上,头脑整个都空了。她猛然抬首看见蒋曦薇有些了然的笑容以及太后欲语还休的模样,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挣扎着向蒋曦薇冲去,虽然还没等靠前就被人死死的拉住了,可她嘴里仍旧在吼着,“你们,你们合起来害我!” 旁边有小内监将她的嘴堵住,又用绳子将她紧紧捆了起来,等待郭舒炎的发落。 底下嫔妃神色各异,大多都是抱了看好戏的态度,并没想到郭舒炎还会对他们声色俱厉的说上一番话,“皇后之位不是人人都能坐的,也不是人人都能想得,从今以后都给朕老实一点,否则朕不会容你们的。” 此语一了,郭舒炎将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蒋碧娇身上,“蒋昭容心肠歹毒,意欲谋害皇后,着废为庶人,赐死!” 听得郭舒炎说完这句话,蒋曦薇心底里一直憋闷的那口气终于散了出来,她的精神终于放松了几分。 底下内监准备把蒋碧娇拖走,谁知已经明白自己活不了的蒋碧娇身上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她居然从小内监的手中挣脱出来,虽然被捆了起来,但是她的脚仍旧还是松的,她挣扎着向蒋曦薇那边冲去,结果狠狠地撞在了蒋曦薇面前的桌子上。 那桌子是上等的木头制成,被蒋碧娇这么一撞居然也摇摇晃晃的动了起来,最要命的是,蒋曦薇听着肚子躲闪不及,那桌子正好压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下子就惊了蒋曦薇的胎气,郭舒炎顾不得许多,赶紧上前将蒋曦薇打横抱了起来,直接就往后面椒房殿走去。 淑妃和丽妃见状并没有马上跟上去,毕竟现在这宣室殿里乱哄哄的,她们两个必须留下安置好这边才能离开。 当下两个人就吩咐底下众位嫔妃可以自行离开,又让人打扫收拾这宣室殿。等到一切都完事,她们两个赶到后面的时候,就听见郭舒炎对太医哄道,“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皇后不能有事!” 颓丧皆由此(中) 太医被郭舒炎吓得满身是汗,可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时白太医匆匆忙忙从外面走进来对郭舒炎说道,“皇上,臣有一药方可以保得皇后娘娘和孩子平安,只是这药性猛烈,皇后娘娘恐怕以后就……”剩下的话他并没有说,但是在场众人都明白。 过了半响,郭舒炎咬牙道,“就用这个方法吧,皇后平安才是最重要的。”说罢他挥挥手,示意白太医可以下去配药了。白太医不敢有失,连忙去偏殿准备了,所幸他早有准备,催产所用药材也不过那数十种,他全都备齐了,很快就将药给配好了。 蒋曦薇被抱回内殿之后就一直是昏昏沉沉的,她也知道自己恐怕要早产,但是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清醒过来。朦朦胧胧间有人往自己嘴里灌了东西进来,味道比以往的催产药的都要苦,但是仍旧努力将这药给咽了下去。 过了片刻,蒋曦薇终于清醒了几分开始在产婆的指挥下用起力来。她咬着牙硬挺着,努力不让叫声分散了自己的力气。 几个孩子都被淑妃带到了偏殿等候,但是蒋曦薇按捺不住的痛哼声仍旧是传了过来。望月拉着几个弟弟不让他们乱跑,嘴里却还说着,“怎么这次母后叫的比以前都要厉害?” 淑妃并没有开口,但她心里想的和望月是一样的,蒋曦薇每次生产她基本都在身边,一向是比较顺利,从来没有这么折腾过。 忽然丽妃匆匆忙忙的走进来,对淑妃说了几句话,淑妃的眉头随着丽妃的话蹙眉又松开,看的望月心里也有些焦急。佑祉和佑弘还不懂得旁的什么,而佑弘看见望月的模样,大略也明白母后的状况并不乐观。 不过此时丽妃已经开口安慰他们四个,“你们母后那边没什么大碍了。白太医说用不了一个时辰孩子就能生下来了。”说完这话,丽妃又赶忙转身回去了。 佑平在旁边懵懵懂懂的听着丽妃的话,忽然他拉住佑祉的衣服问道,“五哥,母后生我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 佑祉听了这话不由抓了抓脑袋,佑平出生的时候他才两岁,那个时候他早就被人抱到偏殿去了,他压根不知道母后的情况。 淑妃抚了抚他的头,“你很疼你母后,她生你的时候没费什么劲的。”听了这话,佑平看起来开心了些。 过了快半个时辰,秀奴匆匆走进来,对着淑妃福了一礼道,“淑妃娘娘,我家娘娘顺利生下小公主了,母女平安。” 淑妃听了这话不由抚掌而笑,“薇儿她一直想再要个女儿,如今终于得来了。这三个混小子下面也有了个妹妹,以后看他们几个做哥哥的还闹不闹了。”淑妃说着就要去看蒋曦薇,却被秀奴给拦住了。 秀奴抿着嘴笑道,“皇上在里面陪着娘娘呢,您还是晚点再去吧。”淑妃闻言自然是明白的,也就不张罗过去了,反而是说着要回宫给蒋曦薇备贺礼。 原本蒋曦薇和周才人的产期接近,周才人应该还会比蒋曦薇早些生产,谁知蒋曦薇会因为意外在早产生下小女儿。 这个小公主在母亲的肚子里才不过呆了七个月,出生之后显得比几个哥哥姐姐出生时都要小,哭的声音也低了许多,这也难免让郭舒炎和蒋曦薇担心,不过白太医再三保证会为小公主调养,以后不会有什么大碍。 此时小公主已经被抱下去,夫妇二人在屋内四目相对。是蒋曦薇先开了口,“今日的事情多谢皇上了。” “你我夫妻何须说这么生分的话。(.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朕知道你都是为了朕才这样做的。”蒋碧娇一倒,长房就等于失了在后宫立足的机会,佑翔也不会再有成为太子的可能,这是目前打击长房最好的方法。 “臣妾还有一事想要求皇上,请皇上下旨暂且留着蒋碧娇的性命,臣妾还有些话想要问她,等问完了再处置她好吗?” 此时蒋曦薇的脸色苍白,郭舒炎不忍拒绝她的请求,“都依你,不过要等你养好身子再去见她。现下你也别想这么多事了,好好歇息才是正经。” 蒋曦薇也的确是有些疲倦了,和郭舒炎又说了几句话后便因为疲劳而昏睡过去。 整个月子里宫里都是风平浪静的,一方面就淑妃和丽妃打理着后宫,另一方面这些人也看出来了,皇后在皇上心目中地位不一样,自己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给皇后添堵,那不就等于给皇上添堵嘛。 在白太医的调养下,蒋曦薇的身子在逐步恢复,小公主也沉了不少。郭舒炎给女儿定下的赐封是齐国公主。小字依旧是由蒋曦薇起的,名唤念宸,这个名字里多多少少有几分想念贤妃的意思,让郭舒炎不免更加心疼蒋曦薇。 长房里面王氏自然是闹得沸反盈天,可是这次无论她怎么闹也跑不到蒋曦薇跟前了,郭舒炎已经派人去长房传话了,勒令他们要静心思过,好好想想是怎样才教育出这么个女儿。 二月里蒋曦薇出了月子,她便准备着去见蒋碧娇最后一面。 蒋碧娇被关在冷宫里严加看守着,因着有郭舒炎的吩咐,暂时不杀她但是也决不允许她自杀。因而蒋碧娇这一个月来的生活简直都是生不如死,浑浑噩噩的。 但在蒋曦薇出现的那一刹那,她仍旧是立即认出了蒋曦薇,挣扎着向前冲去,却因为没力气被卫连一脚踹翻在地。 “妹妹还真是好福气,这一个月住在冷宫过得还算不错吧?”蒋曦薇的声音低沉而清冷,让蒋碧娇有些发冷。 “贱人!分明就是你陷害我!我虽然讨厌你,但是我还没打算要害你!”蒋碧娇尖声叫道,“是你在陷害我!” 蒋曦薇轻嗤,“陷害你又如何?皇上相信是你有意谋害本宫,你就是做了!本宫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你关在牢里的兄长就快要出去了,是托你的福。” 蒋碧娇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眼神也颓唐了许多,“原来我是被自己的娘家给放弃了。我说姑母为何会一口咬定我做了那些事。蒋曦薇,你真的很厉害,连姑母都能说动了。” “用蒋孝绍的平安和你父亲作恶的证据来换你的命,孰轻孰重姑母还是很明白的。”蒋曦薇说着做到椅子边坐下,“听闻祖母在家病倒了,伯母急的上蹿下跳,可是无论如何,这一次是本宫赢了。” “是呀,你赢了。”蒋碧娇哑然失笑,可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端着那付有些尖酸的面容对蒋曦薇说道,“可我也没有吃亏。被自己儿子恨的感觉不好受吧?听说佑平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都晕过去了,他说的话应该都不好听吧。蒋曦薇,你说呢?!” 蒋曦薇身子猛然收紧,她几乎想要蹦起来一巴掌摔在蒋碧娇脸上,可是她最终是忍了下来,用最阴狠的语调说道,“那你可知道,就是这件事才让本宫对你起了杀心?你既然让我母子离心,那我也就没必要善待你的儿子了。你说让佑翔去陪你可好?你在宫里没有什么结交的嫔妃,旁人只怕也不愿意抚养他,不如就让他去陪你吧!” “蒋曦薇,你,你好狠的心!”蒋碧娇的吼声有些凄然。 “本宫狠?比起你们母女当年对二房做的那些事来说,本宫做的这些也都不过时小儿科罢了!”蒋曦薇不愿意再跟蒋碧娇说话,示意卫连将自己带过来的东西搬进来。 蒋碧娇的脸色在看到那些东西后变得越来越苍白,蒋曦薇带来的不是别的,而是慎刑司的刑具。 “妹妹身份贵重,皇上想着不能让妹妹去慎刑司受辱,所以就把刑具遣人给搬过来了。皇上待妹妹可真是体贴,本宫羡慕不已。”语毕,蒋曦薇起身向外走去,好几个狞笑的内监走了进来,狞笑着走向蒋碧娇。 冷宫的门被关上了,蒋碧娇的惨叫声时不时的传了出来。慎刑司的那些人没事就想着要如何惩罚人,蒋曦薇下了命令不许让她死,于是蒋碧娇就生生忍受了各种刑具。 火烧、针扎这些东西有什么都往蒋碧娇身上招呼,等到五天后蒋曦薇下令处置她的时候,她也只剩半口气了,那几天惨叫声弥漫在宫里,让众人都不由胆战心惊。 最后一把匕首刺过去,蒋碧娇结束了她的性命。溃烂的尸首被喂了狗,同她一起没得还有她从家里带来的贴身宫女,不过她们都是一刀毙命,并没有受多大的罪。 佑翔年纪还小,理应有个人来照顾,但真如蒋曦薇所说,后宫没有人敢抚养他。毕竟佑翔的生母是得罪的皇后才有如此下场,这个孩子只怕蒋曦薇也不喜欢,还是不要争这样一个皇子为妙。 蒋南林为外孙子考虑,还是决定上书请求郭舒炎为佑翔安排一位合适的养母。他想着佑翔总还是郭舒炎的儿子,郭舒炎总要顾念父子之情,由他来指定一个养母比较合适。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郭舒炎的反应竟会是如此绝情。 颓丧皆由此(下) 建章宫,紫宸殿。 蒋南林跪在地上,有些花白的头发随着他的身子在瑟瑟发抖,他的发冠已经有些歪斜,衣襟也已经被汗水浸湿。年过半百的他跪伏于年富力强的外甥面前,看神情一点都不像是堂堂一国丞相。 郭舒炎歪倚在罗汉榻上,面上表情是难得一见的邪魅神色。他微眯双目,片刻之后方才开说说道,“舅父可打算好了?朕说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现在都要三炷香了。” “皇上,佑翔好歹是您的骨血,您为何如此狠心?”蒋南林再三叩首,“老臣求您……” 郭舒炎淡淡的打断他的话,挣开了双眼坐起身来,“成王败寇,斩草除根的道理,舅父为官多年不可能不明白吧?当年朕留下雍王的性命,如今是何等后果舅父也是看到的。” “老臣用性命保证,日后绝不再会扶持佑翔一点,老臣必然忠心与太子与皇后娘娘!” “舅舅这话只能哄哄小孩子罢了。就算朕相信舅舅会安分守己,但是朕可不相信那个舅母?宣正十三年入宫羞辱皇后,同年撺掇蒋碧佳当街打人,还有前年跑去平康坊闹事。舅母她从来没安分过,她身后还有王氏,这些你让这你如何能放心呢?” “皇上!”蒋南林不由老泪纵横,“老臣年过半百,膝下如今只剩下碧佳和阿绍两个孩子了,佑翔他是碧娇留下来的唯一骨血,恳请皇上看在老臣多年来一心为国的份上,饶了佑翔吧!” 郭舒炎脸上并无任何动容,登基二十多年的他早已学会了心狠手辣,对自己的儿子毫不手软,况且佑翔也并不是他喜爱的儿子,他更加不会有所顾忌了。 听了蒋南林说的话,郭舒炎连连冷笑,“这话放在十年前说朕还相信几分,如今舅舅说这样的话,朕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了。你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打量朕真的不知道吗?朕如今还给舅舅保留着体面,若是来日不讲情面,舅舅想想该是何种境况。” “皇上已经惩罚了碧娇,难道这一切还不够吗?” “你觉得够吗?”郭舒炎的语气愈发阴冷起来,“以天象之说迫使皇后母子分离,以恶语教导皇子以致憎恨生母,这样的罪过只是赐死,又能怎样呢?说来朕也是自小离开母后,舅舅不会不知道母后有多痛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舅父想不明白吗?” “那皇上缘何不追究皇后娘娘暗中给碧娇下药指使她不孕的事情,为何要揪着老臣不放呢?”蒋南林越说越悲愤。 郭舒炎轻哼一声,“舅父难道不明白谁让皇后来做这件事?你一直图谋中宫和东宫之位,若不是当时母后咄咄相逼,朕如何会让碧娇生下子嗣?” 蒋南林有些颓败,他现在是举步维艰,他虽是一国丞相,但是如今地位山河日下,压根就没有了以往的威势,现在蒋南天的气势比自己旺了不知道多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该来替代自己了。 郭舒炎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他听着蒋南林啰啰嗦嗦的说了许多,早已经不高兴了。于是挺直了身子冷声道,“朕的两道圣旨都已经选好,该选哪个舅父还是快些决定吧。” 蒋南林的身子不由抖得更厉害了,三宝已经用托盘将黄绫呈到了他面前,让他来选择外孙子的命运。左边的那道圣旨里以佑翔不吉为名将佑翔废为庶人,逐出宗谱,择日送出宫去;右边的圣旨则写的是佑翔命格克父,着赐死。 两道圣旨无论选哪个蒋南林都不甘心,逐出宗谱就是说今后人们只知道宫里有个被刑讯致死的蒋庶人,却不知道蒋庶人曾经有一个儿子,而且佑翔就这么被送出去,性命也堪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另一道圣旨他就更加无法接受了,直接就让佑翔死,但是会保留亲王封号,可人都没了,要封号又有何用? 郭舒炎是真的把事情做绝了,无论自己选择什么,佑翔都已经彻底丧失了继承皇位的机会,甚至可以说他已经被排挤出了整个皇室。郭舒炎为了让蒋曦薇的儿子顺利即位,当真是用心良苦呀。 “如果舅父不肯,那朕只好替舅父做决定了。”此时郭舒炎已经从罗汉榻上起来,往蒋南林这边走来,似乎随时要伸手取过右边的圣旨。 蒋南林咬咬牙,“老臣选好了。”说罢也不等郭舒炎再说什么,伸手就将左边的那道圣旨给捧了起来,再次跪拜道“臣做好选择了,只恳请皇上为佑翔安置一处好地方,让他不要过得太苦。” 郭舒炎嘴角一弯,“这个舅父自然放心。既然舅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阿绍他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出去了。过了这段时日,朕会给他安排差事的。” “老臣多谢皇上了!”蒋南林颤颤巍巍的又拜了一次。之后蒋南林是被几个小内监给扶出了紫宸殿,他腿脚已经完全使不上力了。 他将圣旨甩给三宝,“着人去拟正式的旨意,然后立即晓喻六宫和外朝,朕要这件事在明天晚上之前完成。绝对不许有一丝一毫的消息传出去!” 三宝不敢有失,连忙捧着黄绫往下面那些翰林老爷呆的地方去了。 三宝做事的确很快,才不过两个时辰,兴王佑翔被废为庶民赶出宫闱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朝内外。朝臣们自然震惊,感叹的是皇上这次下手也够狠的,那位中宫皇后当真是好大的魅力。 对于嫔妃而言,蒋碧娇死了就等于少一个人同她们抢夺皇上的宠爱。而且蒋碧娇一死馆娃宫就没了主位,恐怕主位就应该是容嫔。为此,容嫔的确是非常期待的。 当夜三宝身边服侍的奶娘宫女都尽数被处死,由新选进来的宫女来照顾佑翔。午夜时分,一顶平平常常的小轿子从宫内走出,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太后知道此事的时候已是三天后了,饶是她立即派出了自己身边最能干的人也无法探知郭舒炎到底把佑翔给藏到了那里。安排此事的人是郭舒炎的亲信三宝,他选出来的人还是哑巴,压根就不能透露出一点消息去。太后又气又急,本就脆弱的身子因此更是变得羸弱不堪。不过她仍是挣扎着让卫嬷嬷将蒋曦薇给请了过来。 “哀家已经帮了你这一次,碧娇死的已经很没有尊严了,为何你们连佑翔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太后硬撑着吼道。 面对太后的样子,蒋曦薇面色无改道,“只要佑翔还有即位的机会,长房就永远不会放弃扶持他的意思,皇上总要给弘儿的即位做些保证才是。皇上也不过是把他送走,并没有要了他的性命,姑母有何不满意的地方?” 太后不由气结,蒋曦薇说的道理她如何不懂,只是放到自己身上就无法接受,“你忘记哀家跟你说的吗?哀家和你都姓蒋,你总要为蒋家考虑。” 蒋曦薇冷笑数声,“伯母和蒋碧娇欺负臣妾,长房苛待二房还有我母亲的死,长房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曾想过二房的人也姓蒋?!既然他们没想到,那么二房又何必顾念长房呢?姑母恐怕觉得曦薇忘恩负义,觉得没有姑母就没有今天的曦薇。可是姑母当初不也是存了利用曦薇的意思吗?” 太后也冷冽一笑,“哀家当时以为养了一只狐狸,虽然狡猾但是还能控制住。没想到到底是养了一头老虎,现在这老虎皮毛长全了,就该想着要咬死养活她的人了。” 蒋曦薇丝毫不让,“不论是狐狸还是老虎,曦薇能有今日自然也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姑母就算不高兴也别犯糊涂。时候不早了,臣妾得回去看看念宸了。”说罢蒋曦薇起身就离开了。 太后望着蒋曦薇远去的背影,不禁想起蒋曦薇初次见到自己的样子。那时的她虽然身份卑微,但是眉眼之间却有着一股谋算的样子,自己就是这样看中的。那时候蒋曦薇的背影是有些小心翼翼的,但是如今蒋曦薇一袭大红色大袖衫,中宫威严显露无余。太后有些熬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晕了过去。 太后的病情加重了,重到太医都已经不太敢再为她治疗的状况。白太医认真检查之后对郭舒炎暗地里说过,太后已是强弩之末,大概也就今年年末的事情。 郭舒炎自然是日日在侧侍奉汤药,可是无论太后如何说,郭舒炎都没有一丝一毫松口的打算,最后太后有些死心,病情更是加重了三分。 太后身子抱恙,作为娘家人的长房压根不被允许进宫探视,只是由太医每日传出来一些消息罢了。郭舒炎趁着这个机会取消了这一年的选秀,这一下子后宫的嫔妃可都高兴了,没有年轻的女子进宫,她们就能见到皇上了,不过这也都是她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未央宫椒房殿。 小公主的摇篮就被安置在椒房殿的东暖阁里,因着身子不好轻易不能挪动,旁的哥哥姐姐都是满月就住到偏殿,而她要在母后的殿里住到满周岁。 念宸此时已经睡着了,而佑平和佑祉却悄悄的从外面挪了进来。 明珠何暗投(上) 佑平和佑祉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过比自己小的孩子,旁的母妃生的弟弟妹妹他们也只能远远的望着,很少能够上前去看一看。 念宸的乳娘也是温柔娴静的人,见到佑平和佑祉进来了也只是轻声提醒他们别吵醒了小妹妹。佑平伸手到摇篮里抚了抚念宸的小脸蛋,低声对身旁的佑祉说道,“妹妹的眼睛和母后好像。” “胡说,妹妹才多小你就能看出来这个了?”佑祉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子午卯酉,“那你说说,我和三哥都像谁。” 佑平努力思索了起来,“你长得最像母后,三哥他……总之我感觉不像母后!” 那奶娘听了这话也不由笑言,“七殿下说的还真准,五殿下和皇后娘娘最像,而七殿下和皇上最像。倒是太子,感觉也更像皇上多一些。” “你看我说的对吧。”佑平颇有些骄傲的说道,佑祉见他如此神情,兄弟两人掌不住就闹了起来。突然就有人从身后拉住了他们两个。 回首一看是刚从书房回来的佑弘,佑平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拉出了暖阁。佑弘有些责怪道,“宸儿不是在睡觉嘛,你们两个难道不怕把她吵醒了?小心一会儿大姐回来了骂你们。” 一说到望月,刚才还嬉皮笑脸的小哥俩登时就安静下来。对于他们而言,长姐是个比母亲还要严厉的角色。佑祉掌不住抱怨道,“大姐她那么凶,小心以后没有人敢娶她!”虽然他嘴上抱怨着望月,可也没忘了四下打量,若是让大姐听见自己说的这句话,今晚自己一定就得被罚抄大字了。 结果他刚往外面看去,就见望月红着眼见从外面匆匆走进来。这次大姐压根都没看他们,直接都走回了所住的清凉殿,身后跟着的冬槐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这边几个孩子立马就安静下来了,他们都看得出大姐今天的心情很是不好。 而此时椒房殿里的气氛也很低沉。蒋曦薇她们三人并没有往日笑语连连的场景,而是难得一见的全都沉默了下来。 “百济真的来求娶长公主了?”淑妃犹是不信,刚才蒋曦薇跟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压根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蒋曦薇面色阴沉的可怕,“百济国主是替现在的王世子,也就是德妃的亲兄长来求亲。说是仰慕上国威严,恳请下嫁公主,言辞之恳切连本宫都要动容。朝臣们现在议论纷纷,普遍都是希望皇上接受这门亲事,毕竟想要短时间内完全驾驭百济是很难的。他们还说,公主下降才是能让百济臣服的最好方法,来日公主成为王妃再生下有大秦血脉的继承人,那么百济就更会臣服于大秦。” “这话也就他们会信。”丽妃此时也开了口,“德妃嫁过来皇上还忌惮她不想让她顺利诞下子嗣,百济皇室又如何甘心让长公主的孩子出生,而且那个王世子恐怕已经成亲了吧?难不成让望月做妾?最要紧的是,那百济王世子好歹也算是长公主的一个舅舅,舅舅娶甥女,这是什么道理?在百济的佑允是该管王世子叫舅舅还是姐夫?” 蒋曦薇长叹一口气,被蔻丹染红的指甲一下接一下的敲着桌子,“这些都不是问题,本宫相信望月就算嫁过去也可以掌住百济后宫。本宫只是舍不得望月走。况且百济此举的目的无非就是让大秦相信他们已经臣服,对他们有所松懈。而且这样一来,本宫为了望月的幸福,反而不能对德妃如何了。” “你说的我们都明白。别说是你,连我们两个都舍不得望月。”淑妃不由苦笑,“可若是皇上真的同意了,你又能如何?皇室的公主说是最幸福的却又是最不幸的,虽然不会卷入皇位争斗,可是却要作为父兄的工具为他们铺平道路。” 蒋曦薇听了这话,脸上也有些几分凄然,“皇上要真是答应了,那我也只能劝着望月同意了。这种事情我如何能忤逆皇上呢。” 此时瑜楚匆匆从外面走进,在蒋曦薇耳边耳语了几句,蒋曦薇闻言大怒,“谁在望月面前多嘴来着?这事她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瑜楚闻言又低声说了几句话,蒋曦薇面上的恼怒之色更甚,“直接关起来再去回皇上,若是皇上有责怪之意,我亲自去领罪。” 等到瑜楚走了之后蒋曦薇方才对二人解释缘由,“左贵人不知如何听说了百济求亲的事情,居然就跑去跟望月说了这件事,闹得望月伤心不已,现下在清凉殿伤心呢。” “左贵人可一点都没有她姐姐当年的样子,一母所出的姐妹竟然差了这么多。他们左家一直镇守辽东,未必不知道百济来使求亲的事情,所以才漏了消息让左贵人知道了。”淑妃分析道。 “姐姐这话说的有理。按说左贵妃忌惮左贵人,左贵人年纪又小,左家有什么事情恐怕不会让她知道。可她现在不仅知道了,还跑出去对望月说了,明显就是被人挑拨了。皇上和娘娘一直疼爱望月,知道此事必然不会饶过她,她怎么就这么蠢?!” “真是白长了一付好模样,内里是什么成算都没有的。”三人絮絮又说了几句话,蒋曦薇便打算去清凉殿看看望月。 清凉殿 望月回来之后就扑到床上抽抽噎噎的哭起来,她当然舍不得父皇母后和弟弟妹妹,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作为长公主的责任,两相比较便让她觉得左右为难,所以才会如此的伤心难过。 忽然有熟悉的温度传来,望月抬起脸看见母后正含笑望着自己,她立起身子,扑到蒋曦薇怀里,半响都不肯抬起头来。 “望月,别哭了。来,抬起头来。”蒋曦薇像小时候那样哄着她抬头,取过帕子为她拭去眼泪,“如果你不想去,母后无论也不会让你去百济的。” 令她没想到的是,望月拼命收回了自己的眼泪,对蒋曦薇说道,“母后,我愿意和亲百济!” 蒋曦薇的耳边犹如一道响雷炸过,“为什么?!” “因为我是父皇的长公主,是大秦的长公主!”望月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可旋即又低了下来,“如果当年母后没有把望月从祖母身边抱回来,也许望月的命运会比现在更惨,也该到了望月报答父皇母后的时候了。” “别说了!”蒋曦薇心口骤痛,这十几年望月早就已经是她的女儿了,她如何能看着自己的女儿抛家去国,远嫁异域。 望月努力挤出笑容,“母后如果心疼我的话,就让舅舅早日踏平百济,那样的话望月不就能回来陪母后了嘛。母后也别怪父皇,父皇如果不疼我恐怕早就答应了。”看着母后的眼眶微红,望月的心里也不好受。而且有一句话她并不打算跟母后说,现在母后被父皇所看重,若来日母后年老色衰,父皇难免会轻视母后。只有自己嫁去百济,父皇在想到自己这个远嫁的女儿的时候总会顾惜母后。身为皇室之人,这种道理她早就明白了。 等到晚上郭舒炎来未央宫歇息的时候听说了望月的反应,他自然也是愧疚不已,“当初朕若是不同意百济求和,一鼓作气灭掉他们就不会有如今的事情了。” 蒋曦薇坐在对面低声道,“望月说了,她不怪父皇,只盼着父皇早日彻底击败百济,到时候好接她回来。” “薇儿,是朕委屈你们母女了,是朕对不起你们。”郭舒炎的声音也低了三分,“朕会努力给望月最好的。” 蒋曦薇点点头,夫妻二人对坐苦笑,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三日之后,郭舒炎下旨同意百济的求亲之意,和亲人员自然是年纪最长的赵国长公主。郭舒炎择定年底为望月的下降时间,其条件也是异常苛刻。首先那百济王世子已有妻室儿女,但是长公主身份尊贵决不能屈居妾室,所以王世子现在的妻妾与子女统统要被处死,决不能留下让长公主不快;其次,百济须得用万两黄金和足够的珍宝首饰作为聘礼方能来迎娶公主;最后一条也是最苛刻的一条既是,从今往后王世子不准再有旁的女人所生的子嗣,他的后嗣必须是由长公主所出。 郭舒炎提出的这三条条件不可谓不苛刻,让人意外的是百济那边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而且还说就算倾尽百济国力也要风风光光的来迎娶公主。 之后殿内省就开始急急忙忙的为望月预备起嫁妆来,因着郭舒炎和蒋曦薇的刻意,望月的嫁妆自然是能有多好就有多好了。 这件事忙起来之后不久,郭舒炎方才想起来至今还被禁足的左贵人,他打算处理一下这件事,但是却没有打算去见左贵人,而是直接去了左贵妃的寝殿。 如今左贵妃是宫中嫔妃年纪最高,又是做了婆婆的人,所以打扮也有些老成了起来,曾经让他着迷的芳香气味都已经不见了,左贵妃对于郭舒炎来说已经丧失了所有的吸引力。 这两年郭舒炎难得来一次长乐宫,左贵妃自然是高兴的,可是看到郭舒炎的表情,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垂手立在那边。 “这两个月佑盛过得可好?”郭舒炎冷冷开口道。 明珠何暗投(中) 左贵妃尚摸不清郭舒炎的意思,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低声回答道,“一切都好,只是他现在心心念念着为父皇做些什么,整日在府里读书也是有些闷。” 郭舒炎嗯了一声,似是无意的说道,“佑洺今年也有十二了,等到佑洺成婚了,朕就将他们兄弟二人派到西南去辅佐舒雨。这几年佑盛先在工部历练历练吧。” 左贵妃震了一震,工部可以说是朝中最辛苦的部门,而且工部尚书并非左家的人,佑盛去了只怕也得不到什么历练。而且皇上要让他和佑洺去西南,似乎又有压制雍王的意味,到时候这三人互相牵制,谁也不能威胁到皇上了。往深里说,更不会威胁到太子了,皇上为了让太子顺利即位,真是用心良苦。 “对了,佑盛娶妻也有段时间了吧,怎么子嗣上一点消息也无?”郭舒炎见左贵妃陷入了沉思,就又问了一句。 左贵妃听了这话也不由舌头打结,自从佑盛成婚,崔氏房中的坐胎药就从来没断过,而且那些药都是她遣人去外面打听来绝对好用的才会选回来。佑盛现在也没有侧妃侍妾,可是不知为何,崔氏一直都没有动静。 “今年太后病重朕不宜选妃,但是皇子们的却不能耽误,左不过是先定下来,等到望月下降的时候再进宫就是了。朕已经下旨让各州府呈贡秀女册子了,想必不日就会送进宫来,到时候皇后自然会替你用心择选的。” “皇后娘娘近来忙着准备长公主出降的事宜,这等小事还是由臣妾自己来就是了。”左贵妃不愿自己做母妃的这一点权利都被剥夺,出言反对道。 郭舒炎抬眼看她,那眼神蓦地让左贵妃心头一震,“这件事再小也该由皇后来做,不是你可以置喙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尊卑礼法一向是宫中最重要的事情,你身为妃妾自然是要时时记得。” 今日郭舒炎一进宫,左贵妃就已经感到了一股不同的意味,如今听郭舒炎说的这一番冷心冷肺的话,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屈膝行了一礼,“臣妾身为妃妾之首,自然会谨记皇上所说的话。这些年臣妾的所作所为皇上也是看在眼里的,并无一丝越矩之处。”最后一句她多少有些辩白的意思,她总想着郭舒炎当年对她宠爱无比,这点情分还是有的。 只是郭舒炎的反应让她再一次失望了。郭舒炎冷冷望着她,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从来没忘?那朕问你,皇后生太子早产,通明寺送给随风的木瓜,还有你妹妹跟望月说的那些话。你做了这些事,还敢说一直牢记妾妃之德?!” 左贵妃不敢争辩,顺势就跪在了地上,她知道郭舒炎既然这么问了,那么就一定有了十足的把握,她越争辩郭舒炎就会越生气。 “皇上恕罪,这些事均是臣妾一人作为,与旁人无关。” 郭舒炎轻嗤,“你倒很会说话,把左家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揽到你一个人身上了。那朕问你,百济来使求亲的事情,如果没有左淼然的通风报信,你一个妇道人家又是如何知道的?朕若不顾念你是皇长子的生母,你这些罪过样样都能让左家满门抄斩。” “皇上何须说的那么严重。”左贵妃的神情已由刚才的低眉顺眼变成了有些悲愤的样子,“臣妾的母家并无任何反叛之意,何至于满门抄斩?皇上如今恼怒不过是因为臣妾惹到了皇后娘娘罢了。” “朕是恼你有干政之嫌,与其他人无关?” 左贵妃低头嘿嘿一笑,“皇上可真会说笑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臣妾这些年做了那么多事,皇上都能一直隐忍不发,缘何现在回来责怪臣妾?皇后怀太子的时候您灭了曹小媛的三族,德妃兄长冒犯皇后你要德妃足足跪了一夜,还有蒋碧娇,就因为她夺走了皇后的儿子,所以您才会允许皇后用那么恶毒的方法来折磨她。皇上,您可从来没这么在乎妙灵啊。” “臣妾记得,冯清扬病重之后你曾对臣妾说过,只要冯清扬一死,臣妾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可是冯清扬没了之后呢?您娶回了现在的皇后,从此之后您就越来越在意她,再也不在乎臣妾了。臣妾一直都想问您,论家世我们不相伯仲;论样貌各有千秋,凭什么皇后她就能坐稳了这个位置,而臣妾却不能期盼一下呢。” 郭舒炎蓦然从椅子上站起,抬脚就向外走去,走至门口背着身子对左贵妃说道,“她配得上跟朕一起打天下,而你只有一个做宠妃的资本。” “她是太后培养出来的,自然更得皇上心意了。可皇上也别忘了,她手上沾的血不比臣妾少!” “那又如何?朕不在乎。朕的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从今往后你最好安分守己,朕不想在百年后拉人殉葬。”郭舒炎撂下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相似的情景曾经在德妃身上出现过,从那之后德妃心里就憋了一股火,发誓有一日一定要将蒋曦薇踩在脚下。而左贵妃是彻底对郭舒炎死了心,扶持佑盛登基的想法也愈发强烈起来。 如今德妃在这宫里的地位十分尴尬,原本要叫她母妃的长公主以后就是她的嫂子,这样奇怪的关系让后宫嫔妃没少在背后议论她。不过德妃心中自有她的打算,就像蒋曦薇所说一样,德妃就是想着用望月来牵制蒋曦薇,这样郭舒炎顾忌女儿蒋孝威顾忌自己的外甥女,这样才不会对百济痛下杀手。 不过她能想的也就这么多了,她当然不会想到,因为这件事郭舒炎便开始为彻底踏平百济做准备了。 一直卧病在床的庄妃亦是听说了这件事,现在的她自然是没力气跑去跟郭舒炎闹了,她也没心情跟郭舒炎闹了。只是近来身子重,长姐的音容笑貌时时在自己脑海里飘过,她实在忍不住,趁着雪柔来看自己的机会,告诉她下次来的时候务必将望月也一并带过来。 雪柔倒是不负母妃期望,顺利将望月给带了过来。不过望月还是和以往一样,对庄妃别别扭扭的。不过此时庄妃也并没有在乎这个,挣扎着让人取过了一方紫檀木雕花木盒,亲手打开之后将一对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取了出来,也不待望月反应过来就直接将这对镯子戴到了她的手腕上。 庄妃连连咳嗽,“这是你亲娘的东西,是用你外祖母的陪嫁来改制的。当初姐姐怀着你的时候我进宫来看她,她就跟我说,如果生的是个女儿,以后下降的时候就用这个做妆奁。后来姐姐没了,这东西也就被送回了冯家,我进宫之后又带了进来,一直就想给你来着。没想到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给你了。你才十二岁,蒋曦薇她怎么就舍得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是我自己甘愿的,跟母后没关系!”望月虽然心下不忍,但涉及到蒋曦薇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替母后出言争辩。 庄妃苦笑,“是啊,蒋曦薇那么疼你,她怎么会舍得?虽然她对你真的很好,但别忘了你的亲娘,这东西就是给你唯一的念想了。”望月随着庄妃的话低首打量那对镯子,看得出庄妃是精心保存过的,那宝石依旧闪亮不已。 此时庄妃的身子已经不允许她再多说话了,望月也就没在那里多待。刚出了含章宫大门,她就将那镯子摘下来递到了冬槐手里。 “公主,这镯子您还是好好保存吧。”毕竟这是旧主的东西,冬槐也有些不忍。 “这镯子我会留着的,等我走了之后再戴上也不迟。母后现在很伤心,我不想刺激到母后。”望月说完这句话就低着头往前面走去。 未央宫里宫女内监正引着几个孩子放风筝,刚过了百岁的念宸也被抱出来了。几个小孩子尚还不知道姐姐将要离去的事情,一点都没察觉到姐姐心中的难过,反而是一见到她就拉着她放风筝。 望月知道自己和弟弟们的相处时间不多了,便也努力调整好心情陪着他们几个玩了起来。过不多时,佑祉就和佑平一人扯着一个风筝玩了起来。 望月将念宸抱进怀里,示意冬槐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小金环套在念宸的小脚上。这是望月小时候蒋曦薇亲手给她戴上的,如今就给了念宸。望月心里掌不住想到,来日念宸长大,还会认得自己这个姐姐吗? 隔墙之外忽然传来人声,听女官的声音是茂嫔来了。如今的茂嫔已经荣升贵嫔之位,正式掌了华清宫主位。大半个月前周才人生下一女之后她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这位小公主的养母。 同样都是女儿,郭舒炎对念宸是百般宠爱,对那个新生的小女儿却几乎是不闻不问,更别说会关心差点难产而亡的周才人了。 今日茂贵嫔来未央宫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来向皇后请示一下,小公主的满月礼该如何操办。 明珠何暗投(下) 其实要操办满月礼并不难,以前茂贵嫔在家中就看着嫡母操办过多次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只是这个小公主的满月礼有些麻烦。 一来她的生母太过默默无闻,这宴会办好了不够资历,办低了又会被人说自己苛待公主;二来长公主出降的事情让皇上皇后心里都不舒服着呢,此时自己拿旁的事情来絮聒他们是否现在太没眼力。 奈何这满月礼不得不办,茂贵嫔也只好上门来请示蒋曦薇了。蒋曦薇倒也没有任何不快的意思,只吩咐茂嫔按例操办就是,缺东西只管让人送来就是了。 蒋曦薇近来神思倦怠,以手支颐随口对茂贵嫔说道,“周才人的身子可好些了?本宫听太医出现了血崩之症?” 茂贵嫔闻言回答道,“太医院每天都会送药过来,周才人也一直都按时服用,现下症状已经好多了。不过她精神一直不大好,的确让人担心。臣妾想着周才人快要出月子了,按规矩是要晋封的……”说到这儿,有些低眉敛目的茂贵嫔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目光,她立马停下了话头,但是再抬头看皇后的时候,依旧是以往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面容。 茂贵嫔顿了顿,继续说道,“臣妾也知道这话说的僭越了,只是周才人到底是生育了皇嗣的人,身子总这样不好下去也不是办法。现下小公主养在臣妾那里,来日周才人身子若好了也好让她这个亲娘来照顾小公主。” 蒋曦薇扯动嘴角笑了一下,“你倒是好心。本宫也不得不多嘱咐你一句了,你现在是华清宫的主位,周才人身份低微不宜抚养公主,从此之后你才是小公主的母亲,周才人如何都与公主无关了。你让她照顾小公主是好心,若是她安了什么坏心,岂不害了你?周才人的身子自有太医调养着,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周才人一向与世无争,也不像有什么……”茂贵嫔说到一半忽然闭口不言,因为她看见蒋曦薇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她猛然发觉,蒋曦薇刚才那话的意思分明是叫自己不要再管周才人的死活,之后周才人的命运都与她无干。 看到茂贵嫔的样子,蒋曦薇便知道这话不用再往下说了,茂贵嫔这样聪明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周才人的身子不好,那么小公主的满月礼她自然也不用出席了,好好歇着就是了,你安心照顾小公主,皇上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茂贵嫔连忙起身应了,之后也不过随便说了几句话就告退出去了。等到茂贵嫔走远了,蒋曦薇便叫人去请淑妃和丽妃过来。三人聚齐之后才将早就侯在偏殿的郎世荥便带着六局之人来汇报近一段时间的账目。 这三人入宫多年,对宫里的事务已经了然于心,有时候看一眼便能看出点门道来。今日先是由郎世荥呈上为望月准备的第一批妆奁单子,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这里面必然都是好东西。接下来便是宫里各处的开销花费,这也是最让她们头疼的一个部分。 “秦王现在没在皇上跟前得差事,份例除了绸缎吃食之外只有每月的五百两银子,这个月怎么多了七百两?”蒋曦薇看了片刻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回皇后娘娘的话,近来秦王妃身子有碍,宫中太医一直不得法,所以王妃从外面请了大夫,这七百两银子是因为这而花出去的。”郎世荥恭敬回禀道。 “什么大夫竟是这么贵?秦王妃不是出自名门嘛,这点银子好要从宫中来要。郎世荥,本宫且替皇后娘娘问问你,怎么这两年从里手里支用银子越来越简单了呢?以前还知道来回禀过娘娘,得到允准后才敢下发。怎么现在这宫里无论是谁都敢随便漫手使钱了呢。看看这卢才人还有吴美人,还有容嫔,她才不过百两银子的份例,这个月竟然用了八百两?!绸缎多用了两匹,首饰多做了四件!郎世荥,这你怎么说?”淑妃一边说着一边翻动着手上的账本。 郎世荥已经感觉到了蒋曦薇询问的目光,他不敢乱说,只好如实回答道,“微臣也知道容嫔小主份例有限,但是容嫔小主现下是皇上的宠妃,她来支取银子尚仪局的也不敢不给。而且容嫔小主这些东西也都是零零碎碎的去要的,六局的人都以为不过是一点点,结果这样一算起来也就大了。” “现在馆娃宫就容嫔一个人,她身边也没有皇子要抚育,这银子都用到哪儿去了?”丽妃掌不住问道。 蒋曦薇倒是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吩咐郎世荥这样的事情绝不容许再发生第二次,之后再查阅账目也没有任何大碍,这一众人也就离开了。 等到都走了蒋曦薇方才开口对二人说道,“皇上这半年来从外面截了不少嫔妃跟外面的往来信件,其中最多的就是周才人和容嫔的。” 二人闻言神情微动,看起来这二人的信件里的内容怕不是什么好事。蒋曦薇窥见二人的神色,轻声道,“周才人的信件里面尽是对宫里每次宴会的描述,说了很多皇上的喜好。容嫔的信就严重的多,褚家居然开始打听皇上的行踪了。” “江南士子一向为皇上所忌惮,这次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不怕皇上下旨责怪吗?” “责怪又如何?左不过皇上下旨惩罚褚家,而另外的人则会更加小心的安排人进来。这两年我严防死守,居然还是没守住。”蒋曦薇轻叹了一声,“皇上拿到这些信之后反而有愈来愈宠容嫔的意思,容嫔还真就傻乎乎的信了。” 丽妃好似想起了什么,开口对蒋曦薇说道,“说来我倒是隐约听人说起过,容嫔和茂贵嫔因为家里的事情吵过,后来茂贵嫔对容嫔就疏远了,现在想来恐怕就是这件事吧。”蒋曦薇知道她们这些高位的娘娘在各宫各院都会有些耳目,丽妃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茂贵嫔也真是个聪明人。在这宫里大家都是皇上的女人,不为皇上着想还帮着家里的人,恐怕皇上是容不得的。”淑妃说道,“皇上难不成是想着把容嫔宠上天,然后让旁的人来整治她?” 蒋曦薇摇摇头,“我听皇上的意思,江南士族归心不易,所以容嫔必须留着,但是要想办法让容嫔和家里断了。现在皇上宠她宠上天,那边必然会告诫容嫔要低调,如果一旦容嫔习惯了宠爱,就会对家里的告诫不屑一顾。时间长了,这关系自然就断了。到时候皇上再惩罚她也不迟。” 丽妃眉心一动,她心中忽然冒出个好主意,她低声跟蒋曦薇和淑妃二人低语了几句,二人都掌不住笑了出来,但是却都没有反对丽妃的意思。 过了不几日蒋曦薇就亲自开口将容嫔迁出了馆娃宫,容嫔的新殿阁自然是安排在华清宫,而且蒋曦薇的意思是让茂贵嫔和容嫔一起照顾小公主。 容嫔自然是高兴,她早就想有个孩子傍身,而且有茂贵嫔这样一个智囊在身边,不怕自己不得宠。可是茂贵嫔却有些不快,自己好容易才脱离了她,没想到她居然又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容嫔倒是不以为意,依旧和往常一样日日都伴在茂贵嫔身边。每日她也殷勤的去偏殿看望小公主,而且由于有她的插手,小公主的满月礼被办的花团锦簇,比起那几个母亲在妃位的公主也毫不逊色。 满月礼当日郭舒炎第一次看见了这个女儿,在容嫔的娇声中他当即就定下了这个小公主的名字,尔茵,号江陵公主。这场宴会之后,容嫔盛宠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朝内朝外。 这两年郭舒炎在嫔妃上一直不甚热情,原本盛宠的德妃莫名其妙的被冷落又复起,几次三番下来早已经没了什么耐心。淑妃虽然一直被郭舒炎念着,但是年岁渐长宠幸也就变得少些。这宫里受宠的自然都是年轻娇媚的女子了。 远在江南的士族闻知容嫔受宠,自然明白这里面有郭舒炎拉拢的成分,他们也不会不给这个面子,送来的书信中语气都恭顺了许多。自然而然的,容嫔的父亲也来信告知她要小心一些,莫要被人钻了空子。 只可惜容嫔已经被这小小的宠爱给迷住了,果然如旁人所料一般,对父亲的告诫颇有些不屑一顾。她现在是皇上的宠妃了,自然要想着让皇上对自己的宠爱再多一些。 如今她事事过得舒坦,何须再顾忌旁人?只是如今最让她发愁的是,才三个多月大的尔茵,每次见到她都会大哭不止,弄得宫里不少人都以为她是虐待了公主。 现下郭舒炎宠着她,所以时常会去华清宫,每次都会将公主抱过来哄逗一番,可是每每容嫔一抱着她,她就一定会放开喉咙嚎哭,几次三番弄得郭舒炎也有些心烦意乱了。 容嫔见到如此情景实在坐不住,便决定一定要让茂贵嫔给自己出一个好主意。 生离如死别(上) 容嫔想的的确很好,奈何茂贵嫔也没有生育过,在养育孩子的方面还差着几分,她自己也摸不清公主哭闹的原因,只好劝慰容嫔说小孩子小时候都爱哭,等到长大之后就好了。容嫔也就没太往心里去,左不过自己已经得了皇上的宠爱,这孩子也算是养在自己的身边了。 倒是父亲最近的信件来了不少,每封都是劝诫自己要小心低调不要太过张扬之类的,日子久了容嫔也就越来越不感兴趣了,很多时候都是看一眼就随手丢掉了。令她有些揪心的是,郭舒炎对她的宠爱似乎又时有时无起来,弄得她神魂颠倒,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其实郭舒炎现下压根没有什么心情来对付她,现在太后沉疴日重,太后薨逝之后长房的归宿该是如何他需要谋算,还有活动日益频繁的寇家自己又该如何压制,这些都比容嫔的要重要的多。 九月里佑弘佑祉生辰的时候,雍王郭舒雨在云南动身出发,准备回上京参加望月的下降之仪,一路快马加鞭,十月初就回到了上京。作为长公主的叔父,郭舒雨备了两车云南的珍奇宝贝来送给望月做嫁妆,蒋华柔也是极尽所能备了一份厚礼。 这次雍王夫妇归来,蒋曦薇欣喜的看到舒雨对华柔亲热了许多,虽然并没有什么你侬我侬的架势,但是相敬如宾总还是有的。也许是过了将近十年,舒雨终于发现了华柔的好处。 只是当郭舒雨看向蒋曦薇时,那股炽热的目光让蒋曦薇颇为不自在。那眼光中的含义她不是感觉不到,可是她压根就不想回应更不能去回应。原以为郭舒雨离了上京这么些年,这份心也该淡了,如今看来他反而是越年长越坚定了。 由此蒋曦薇更是打定了主意,除了他们夫妇二人共同进宫或者是阖宫见面之外,她不会给舒雨任何单独见自己的机会,虽然这样子有些奇怪,但总比宫里宫外传出什么闲话要好。 蒋华柔对此仍旧是浑然不觉,现在望月的婚期临近,她差不多每日都要进宫忙碌一番。淑妃和丽妃已经忙得不行,多亏有了华柔的帮助才不至于太过慌乱。 这个节骨眼上秦王妃崔氏原本也应该出来帮忙,奈何一进九月她就被太医诊出怀了身孕,这下子她登时就成了有功之臣,被婆婆接进宫中亲自照顾。蒋曦薇这段时间也忙着,也顾不上管这边了。 不过郭舒炎似乎并没有打算让左贵妃开心多久,崔氏前脚刚进宫安胎,后脚为秦王选侧妃的秀女册子就被送过来了。原本郭舒炎是想让蒋曦薇亲自来选,到了这个时节却改了主意,让左贵妃与崔氏共同选择。崔氏刚有身孕本就心绪不宁,见公公急吼吼的就要往丈夫身边塞人,虽然不好说什么,但是平白无故的就红了眼眶。 左贵妃也气恼郭舒炎的行为,但是郭舒炎到底是皇上,她就算再不满也不能宣之于口,便想着将这事半推半掩的给弄过去,谁知郭舒炎对此事十分上心,恨不得一日八次遣人来询问,弄得左贵妃无可奈何,最终在册子里随便选了两个人了事,想着这两人进府之后自己定然不会让佑盛宠幸她们的。 结果郭舒炎以亲王向来有四侧妃为名又给佑盛添了两人,定下来之后不过半个月这人就被送进了王府。在这之后倒是进宫给左贵妃和崔氏请了安,居然是三宝亲自跟着来传话,说是这几个侧妃年纪都还小,所以让贵妃慢慢教导不要着急,言下之意生怕左贵妃刁难她们一样。 最要命的是,左贵妃虽然严令佑盛不准宠幸这四名侧妃,奈何这几个侧妃都有天成之姿,佑盛很快就被她们给迷住了。这下子佑盛除了每日来给母亲请安之后都不会再在宫中多呆,恨不得立刻飞回那几名侧妃身边。 崔氏在宫中知道这些事后掌不住气恼,差一点就落了胎,多亏太医连番用补药才将孩子给保住。不过也有几个和左贵妃相熟的太医私下里禀告左贵妃,说是秦王妃身子虚弱,孕中有倦怠多思,这孩子恐怕生下来也是先天不足,能过多久只能看天意了。 左贵妃知道这事之后也只能整日闭门不出长吁短叹,只能安慰自己儿媳妇还年轻,这一胎没了还可以有下一胎,太子明年才十岁,这皇长孙说什么也会落在佑盛身上。 而且令人高兴的是,趁着这次望月大婚,佑盛多多少少也混到了一些差事,虽然都不是什么重要的差事,但至少佑盛一只脚已经踏进朝堂了。原本这段时间上书房的师傅们都在猛劲的夸太子天资聪颖,自己还怕太子渐渐成了气候,但如今儿子已经开始有了差事,自己也就放心许多了。 十一月,百济国主派专人携带了黄金万两与二十车金银首饰,十车香料还有十车各色物资来到了上京城。这么多的聘礼在城中运送了足足有三天,一时间万人空巷,都想着来看看这举世无双的聘礼。 除此之外,王世子也亲自到了大秦,准备在这里举行他和望月的婚礼。其时他已有二十五岁,百济国中也有了一妻二妾还有了四个子女,这次为了自己来日的地位,他狠心将这些人亲手杀了。那个儿子还睁着眼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了以后自己才会这么做的。那个才十二岁的小公主,恐怕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另一方面,宫中的嫁妆也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望月的婚服是由最上等的蜀锦制成,所用布帛均是宫里最好的东西。婚服上金凤飘飞,金凤之身由黄金叠成,眼睛以明珠堆成,而金凤身上彩羽则是由各色宝石连缀而成。总而言之,帝后二人的爱女之心统统都体现在了这些东西身上。 为了让望月能够顺利在百济立足,冬槐将会跟随望月前往百济,同时郭舒炎会派出一支两百人的队伍作为随从,还有一支将近千人的卫队。这些人到了百济之后都将成为望月的保障。除了珠宝之外,还有各色药材、书籍等物。 总之望月的婚礼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成为这大秦史上最为盛大的婚礼,比蒋曦薇册后的典礼都要盛大。 望月的婚期被定在腊月初八,一进十一月就代表着望月离开的日子不远了。未央宫上上下下都好像故意将这些事忘记了一般,虽然在准备东西,但是谁也不会提起这件事。就连几个孩子都已经知道了此事,佑平和望月感情不深倒还罢了,佑弘性子早熟也尚好,只有佑祉哭哭啼啼的不肯让望月走,弄得望月也心酸不已。 这宫里竟然难得没有一丝新年到来的喜悦。就在此时,一直病重的太后派卫嬷嬷请来了蒋曦薇。 如今隆福宫中的一切事务都握在蒋曦薇手中,蒋曦薇已经承诺卫嬷嬷,太后一旦晏驾,自己就会将她留下,留在宫中教导今后新来的嫔妃,也可以让她和儿子卫连团聚。 太后对此事多多少少摸到了几分,但是却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此番蒋曦薇前来,太后第一句话就是,“如果哀家能把望月留下,你会不会放过南林他们?” 蒋曦薇面无表情,“和亲之事已定,姑母该如何让望月留下?” “哀家如果在望月大婚之前晏驾,那么望月就必须留下给哀家守孝,到时候望月自然就能够留下了。哀家用这条命来换你的望月可好?”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咳嗽了几次,帕子上也似乎有了血液。 蒋曦薇依旧是那个表情,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皇上已经严令太医院,务必要给姑母好好调养身子,望月下降那日还要请太后前往观礼呢!” 太后的咳嗽又猛烈了起来,“皇上是铁了心让望月和亲,你,你也舍得?” “臣妾是皇后,是皇上的妻子,自然什么事都要以皇上为重了。而且此次和亲几乎淘尽了百济国力。不用姑母把望月留下,几年之后望月也该回来了。所以这笔交易,曦薇不会跟姑母做的。姑母就安安心心养病吧,到时候好精精神神的去参加望月的婚礼。”说完这话太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太后想要抓住蒋曦薇,奈何自己的身子已经不允许自己这么做了,她的手只是无力的抬了一下,然后就落寞的放下了。 太后望着蒋曦薇远去的背影长叹,自己何尝不想拉拢住蒋曦薇在身边,何尝不觉得蒋曦薇比蒋碧娇强了一万倍。可是她到底是有私心,她想要的富贵是长房的富贵,并非二房。她永远都没想到,这个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猛虎,终有一天会扑向自己。 宣正二十二年的冬天一直未有下雪,而在腊月初五那一天竟然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上京城很快就被覆盖,而后,望月出嫁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生离如死别(中) 皇室的婚礼仪式繁琐而又细致,每一项都不得有任何差错。婚礼是要白天举行,而前一夜望月就已经开始梳妆打扮了起来。 婚服做的很合身,将望月刚刚发育的身段恰到好处的显露出来。那身大红色一上身,就连秀奴也不由感叹,长公主如今的架势,和当年小姐大婚的模样实在是太像了。 换上婚服之后,由专人来为望月梳妆打扮。因着望月年纪还小,所以妆容刻意往成熟了来画。扑上妆粉和胭脂,口脂轻揉一抹,再睁眼看向镜中,望月几乎有些认不出自己了。那个面带愁容却又十分坚毅的女子真的是自己吗? 镜中忽然出现了母后的身影,她手中还握着一把翠玉发梳,望月这才猛然发觉,该到了母后为自己上头的时候了。等到发髻梳成,自己就再也不是那个深宫里围在母后身边的公主了,而是百济的世子嫔了。 蒋曦薇心口骤痛,握着梳子的手也有些颤抖。她想将手抬起来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最后还是瑜楚扶着蒋曦薇的手,慢慢的伸向了望月的秀发。 “一梳梳到底……”刚说完这一句,蒋曦薇的声音就已经哽咽了,她实在忍不住自己的眼泪,掌不住用手捂住了嘴。 “母后……”望月转过身,眼里也含了泪花却仍是努力着不让眼泪流出来,“母后,母后你别难过。” 蒋曦薇使劲憋住自己的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好,好。母后不难过,来,你转过去,母后好好给你梳一回头。” 望月乖乖转了过去,蒋曦薇平复了心情,依照早就备好说辞进行下去,当她为望月梳完头发之后,宫女们开始为望月盘发,这是望月平生第一次梳高髻,沉重的头饰压得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时辰差不多到了,身着新衣的冬槐将望月扶起来,服侍着她给蒋曦薇行过大礼后又前往隆福宫和建章宫给祖母和父皇行礼。虽然蒋曦薇说着让太后调养好身子好来观礼,但太后的身子却是每况愈下,望月来行礼的时候压根都没起来床,望月也只是在帘外遥遥行礼罢了。 到了建章宫,郭舒炎身着玄色冕服,神经肃穆,当望月向他一步一步走来的时候,他忽然就看见了那个被自己冷落多年的发妻。当年自己初初登基,冯清扬就是穿着这样大红色的婚服走到自己面前,只是那时候自己的心里满心都是对冯清扬的厌恶。如今想想自己那时候也真是有些可笑了。 望月在他身前三叩九拜,最后一拜完成的时候,郭舒炎掌不住从上首走了下来,伸手拉住了望月。 “此去路远山高,一切事务都听和亲使的。到了那边所有人都会瞩目与你,一切小心。”比起母后的絮絮嘱托,父皇的嘱咐却显得有些浮皮潦草,但是望月明白,父皇对自己的关爱一点也不必母后少。 等到各处都行过礼,望月正式踏上婚车,往宫外建造的公主府驶去。这座公主府是郭舒炎特意为望月打造的,来日望月归省,这就是他们夫妇居住的地方。 在公主府,每个礼节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前来管理的皇亲国戚中不乏有真心为望月惋惜的,十二岁的新娘和近三十岁的新郎,加上双方现在的关系,这桩婚姻的不可靠之处显而易见。来日大秦铁骑征服百济,公主就是最好的人质,这恐怕也是百济王室前来求亲的原因之一吧。 “礼成!”随着司赞一声高呼,大秦的赵国长公主正式成为了百济的世子嫔。喜娘引导着二人往新房去了,而宾客们则被引着去赴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此番来和亲,百济派出了许多善用汉语的官员来同这边的人饮酒助兴,就连王世子亦是如此。他将新娘送回新房之后,就出来跟众人举杯换盏。 原本女子出嫁还有三日回门之说,奈何百济使团第二日便要动身,所以那日在未央宫一别几乎就等于一辈子也再难相见。因着望月年纪尚小,所以二人并未圆房,彼此之间也是冷冷的,看不出任何作为夫妻的样子。 令望月没想到的是,母后居然会让三舅舅带着三个弟弟出来看自己。佑弘和佑祉早已经哭过了,而佑平也被这悲伤的气氛给感染的双目微红。 望月努力挤出笑容面对三个弟弟,从妆奁里取出三支镯子塞到弟弟手中,“这是我从小带到大的,给你们做个念想吧,以后送你们自己的媳妇也好。” “大姐,你别走。”佑祉用哭腔说道,平常虽然恼恨大姐比母后管的还多,但有一日这个姐姐真的要远走了,他是真心舍不得。 “傻子,你是男子汉,别哭了。”望月抬手为佑祉拭去眼泪。她将目光转向了站在旁边的蒋孝文,她像孩提时那样牵着蒋孝文的衣角说道,“舅舅帮我照顾好母后好不好?还有,舅舅也尽快给我找个舅妈吧。” 蒋孝文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伸手抚了抚望月,到底忍不住长叹一声。 使团出发的时间到了,望月自然是要按时登上軿车往城外驶去,身侧的丈夫试图跟她说话也被她冷冷的给推拒了。王世子长相阴柔,举手投足之间凭白就多了一股诡计多端的感觉,这个人以后定然不是个好对付的。 车驾行驶到宫城大门,軿车很快停了下来,望月也被扶下了车,因为此时帝后二人带了后宫一众人等登上城楼,目送望月离开。 城楼很高,望月有些看不清上面的人影,依稀能看见母后似乎还是穿着那件红色大袖衫,轻轻的朝她挥着手。 望月再三拜别,终究只能登上軿车向院方走去了。随着车队的身影渐渐消失,蒋曦薇的心也好像空了一块。 “薇儿,咱们回去吧。”二人转头往回走。原本有些低沉的气氛却骤然被小内监的声音给打断了,“皇上,太后昏过去了!” 和亲车队浩浩荡荡,但是一点也不耽误日行千里的速度,不过三日就已经到达了辽东边境。这次过江的船只是由辽东军队准备的,比起百济平常的那种小型船来说不知道高级了多少。王世子不由心中暗叹,这大秦皇帝可真是宠爱公主,这成亲以来的各种布置都在暗中给自己压力,在向自己显示着上国的威严,生恐自己会轻视了公主。 蒋孝威一身戎装侯在那里,身后是数十万的辽东大军。和亲队伍在这里稍作休整,而蒋孝威自然就被请到了公主身边。 蒋孝威和望月见面次数不多,但是望月对这个舅舅一直心生崇敬,在她心里原本觉得这样的男子才是自己的丈夫的模样。 “这是你舅妈给你做的点心,照顾好自己。”蒋孝威递上一方木盒,里面沉甸甸的都是柳清然的心意。 帘外的人已经开始催促,百济使团似乎并不想在这里多呆,望月见状,赶忙低声对蒋孝威说道,“舅舅,早点接我回来!” 蒋孝威郑重的点一点头,出去之后恰好看见王世子等候在那里,蒋孝威并没有对王世子有任何恭敬的表现,而是对王世子低声道,“好好对公主,否则铁骑入境也别怪我。” 王世子脸上邪魅一笑,上前掀开帘子,对望月温柔笑道,“咱们该上船了,慢点下来吧。” 望月和亲之事已了,但是宫中的气氛却依旧低迷,太后病重,太医也束手无策,只能想办法用补药来尽力延长太后的寿命。 蒋南林这次是真着急了,几次三番上书请求让自己和嫁人进宫来看一看姐姐,郭舒炎最后只允准他一个人进宫呆了一个时辰。 此时长房的劣势愈发明显,而二房之势却如日中天。蒋南天虽然还在吏部任职,但是却被加上了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官衔,这就意味着蒋南天实际上已经获得了跟蒋南林一样的权利。加上郭舒炎的可以偏袒,蒋南林这个丞相在某些程度上被架空了。 蒋南林也希望提拔一下自己的门生故吏,奈何找来找去竟然发现这些门生都悄没声息的被安排到了外省,压根就帮不上自己。蒋南林心中好生奇怪,皇上就算有意要贬斥自己,也不能把自己的人摸得这样清楚。 太后仍旧是顽强的在活着,而含章宫的庄妃却支撑不住了,她的身子已经被病痛彻底掏空了。她万般无奈之下,让青霜把蒋曦薇给请来了。 这恐怕是蒋曦薇第一次踏足含章宫,见到的是皮包骨头的庄妃。自庄妃被禁足,她已经有许久没见过庄妃了。 “我恨了你那么久,但此时却要请你过来,想想也当真可笑。”庄妃已经坐不起来了,说话声音也低了很多。 “你想让本宫照拂雪柔吗?其实这也不用你说,丽妃自然会好生照顾她。皇上碍着太傅的面子也会给你足够的哀荣。”蒋曦薇冷冷道,“还是你想告诉本宫什么事情。就比如说冯家容留前朝余孽的事?” 生离如死别(下) 庄妃身子一震,显然没想到蒋曦薇会问出这样的话。她长叹一声,“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和皇上。” “皇上是天子,这种事情只要想查就一定查的出来。你父亲冯太傅是前朝太子的嫡系后代,当年被冯家冒死收养。冯家对前朝赤胆忠心,甚至于让你父亲做了冯氏的当家人。当初想送先后进宫是为了让先后生下有前朝血脉的皇子,奈何先后一直不得帝心。先后薨逝你只好也进宫,结果你也不受皇上的宠爱。之后丁夫人要你想办法拿到这宫里的布防图。你自然得不到,所以你才会偷着在宫里走动观察。也正因为这个,皇上才怀疑到你,才有之后软禁你的事情。”蒋曦薇站在庄妃的床边,犹如神一般。 庄妃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原来是这样。那皇上准备如何处理我们冯家?” “你的父亲没有子嗣,皇上念在曾经师生的关系上会让他平安终老的。丽妃会将雪柔视若己出,来日凤台选婿,皇上不会亏待了她。”蒋曦薇说道。 “那好,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父亲他有私生子,就是怕有一天皇上知晓他的身份而让家族断绝血脉。我想这个秘密足以换得我女儿一世平安吧。”庄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过父亲若是知道,恐怕会骂我是不忠不孝的忤逆女。可我和姐姐这辈子都是为了家族而活,这一次我想由着自己的心意。” 蒋曦薇心中不有震撼,冯太傅留有子嗣就代表前朝余孽生生不息,这个消息不可谓不重要。到底是拳拳母爱令人动容,庄妃也算是为雪柔尽了最后一份力。 庄妃的目光看向外间侍立的青霜,眼中划过一丝不忍的神色,“青霜陪伴我多年,我这一去恐怕无人陪伴,还请皇后娘娘允许我带着青霜一起走。”说完最后一句话,庄妃的气息已经微弱了许多。 蒋曦薇自然明白庄妃的意思,她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庄妃的话,“你好好歇着,你所想的事本宫都会一手给你处理好。”说罢,蒋曦薇便转身向外走去。 刚走出含章宫,身后就传来青霜悲痛欲绝的哭声。蒋曦薇轻叹道,“宫里的女人永远都是这样的。” 庄妃冯清袅一朝去世,享年才不过二十七岁。郭舒炎追封她为淑妃,谥号恭敬,和贤妃一样葬入帝陵,也算是享尽哀荣,同时郭舒炎还下旨封赏冯家以示安慰。恭敬淑妃生前只有永清公主一个女儿,郭舒炎念及女儿年幼无依,所以正式下旨让丽妃善加抚养。至于青霜,自然是按照庄妃的意思殉葬了。 其实庄妃病倒也有几年了,宫里不少人都快将她遗忘了,乍然听得她的死讯也让人不禁唏嘘。庄妃丧仪刚了,华清宫就闹出了事情,身子渐好的周才人撑着去看自己的女儿,结果却发现女儿身上斑斑点点的有紫色的淤血,当下就跑到未央宫跟蒋曦薇哭诉,说是茂贵嫔和容嫔合起伙来虐待自己的女儿。 事涉皇嗣,蒋曦薇也不能坐视不理,当下就派了太医前往华清宫诊视,结果自然是那些淤青已经有些日子了,并且据奶娘回报说这段时间容嫔小主为了和公主培养感情,时常把公主抱去她的殿阁,只是公主并不领情,每次见到容嫔都是哭闹不已。 这样的话一传出来,宫里人几乎认定是容嫔虐待了公主,都传言容嫔心狠手辣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谁知这话刚传出来,郭舒炎就急急忙忙的从前朝跑去抚慰容嫔,更是颁下了许多赏赐给容嫔,不仅如此还下旨对周才人大加训斥,说她地位卑微却痴心妄想自己抚养公主,所以才出言诬陷容嫔。 这么一来,皇帝偏袒容嫔已经到了一种地步,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不在乎了。这下子,宫里人看容嫔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怨毒。周才人更是又羞又愤,刚好上一点的身子就又垮了下来。 容嫔本就觉得冤枉,见郭舒炎软言安慰也就不放在心上了,连父亲从江南送过来信都顾不上看了,一个劲的想着该如何把自己打扮的更漂亮。 她一点也没发觉,茂贵嫔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和她越来越疏远。皇后那边已经似有似无的暗示自己要离容嫔远一点。宫里的老嬷嬷都告诉过自己,皇后的意思差不多就是皇上的意思,看起来皇上对容嫔的宠爱也并非出自真心,而是有着自己的目的。 看着容嫔愈发骄傲的面容和越来越倨傲的语言,茂贵嫔选择的是沉默不语。不仅是她,宫里的嫔妃都是这个样子。 除了容嫔之外,郭舒炎还频频召幸那些年轻的嫔妃,老资历的嫔妃反而都退了一步。不过郭舒炎也在刻意维持他们的尊荣,一时间这宫里倒是风平浪静。 最近蒋曦薇的重心都在念宸身上,因着念宸是早产,自出生开始就小病小灾不断,蒋曦薇也没少为她操心。蒋曦薇已经伤了身子,念宸就是她最小的女儿了,加上望月远嫁,蒋曦薇身边就这一个小女儿了,蒋曦薇有意无意的都会刻意多宠这个小女儿。不仅是她,郭舒炎与佑弘兄弟三人都对这个小妹妹颇为宠爱。结果又有好事之人想着若是容嫔和念宸出了矛盾,皇上又该向着谁呢? 不过这边她们尚且没弄清楚,宫外的秦王府却又闹出了事情。佑盛一向宠爱的两个侧妃有了身孕,言语之中难免有了骄纵,不知那一句话得罪了王妃崔氏,崔氏竟然推了其中一个侧妃一把。那侧妃摔倒后当即流了产,而崔氏也因为受惊而早产生下一个男婴,消息传到宫中左贵妃还顾不上高兴,就又传来那个男婴夭折的消息。 好好地皇长孙就这样没了,左贵妃当真是心疼不已。自己千盼万盼才盼着崔氏有孕,就想看着崔氏顺利生下皇长孙,这样左家的党羽就会在朝中散布对太子不利的言语,时间长了难免郭舒炎都会有所察觉,到时候佑弘的地位自然岌岌可危了起来。 如今太子马上就要过十岁生辰了,朝中也已经有人上书奏请皇上预备择选太子妃,郭舒炎对此也有些动心。最重要的是,太子十岁之后就该时不时的陪着皇上参政了,太子聪慧的传言并非虚妄,到时候太子的智慧一加显现,更加就没了佑盛的余地。 左贵妃愈想愈多,认定是佑盛那两个侧妃出言冒犯才使得王妃早产,连逼带劝的让佑盛将那两个侧妃休弃。可这两位侧妃是上了宗谱的,而且也都是大家出身的小姐,她们的母族闻知此事,纷纷上书到郭舒炎那里,言称左贵妃不过一妃妾,压根就没有资格来决定秦王的妾侍之事,此举分明是冒犯中宫之威。 左贵妃只是一时间气急了,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忌讳,前一段时间皇上还说着要给佑盛安排差事,这下子就没了动静。左贵妃又气又急,想着去未央宫给蒋曦薇赔罪,谁知蒋曦薇却以公主发烧自己抽不开身的身为名给推拒了。左贵妃又想去给郭舒炎解释解释,郭舒炎也用各种由头给推了。 这下子左贵妃可彻底没辙了,只好在长乐宫丽丽唉声叹气,却又无可奈何。入宫二十来年,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束手无策。 另一方面二皇子佑洺也到了十四岁,郭舒炎同样没给他差事,但是却早早的命令殿内省预备魏王的婚事,准备明年就把蒋书鹤接过来让这二人成婚。 进了七月,上林苑花树尽数盛开绚烂无比,宫里嫔妃闲来无事都去那边赏花取乐。这日天光正好,茂贵嫔和容嫔也带着尔茵去上林苑赏花。 二人若即若离的说着话,茂贵嫔也在暗中打量着容嫔。父亲在心中告诉自己,容嫔差不过和家里已经闹翻了,容嫔的父亲气得都已经病倒了。看起来如今容嫔是当真家里那边端了,不知道为何,茂贵嫔心里总有种感觉,觉得容嫔过不了多久就要倒霉了。 这段时间公主对容嫔反应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也能让容嫔抱上一会了,容嫔喜得无可不可,在上林苑里摘了不少的花来哄尔茵。 走到上林苑东北角的时候,容嫔遥遥看见有一天开的极好的紫薇花,便让燕儿上前摘上几朵,结果燕儿刚要往哪儿走,就看见一宫女将几朵最好的花给摘去了。 燕儿如今跟着容嫔也长了许多傲气,上前就不客气道,“这是我们家小主的花,谁许你摘了?!” 那宫女闻声回头,唬的燕儿登时就白了脸,那宫女竟是淑妃的掌事宫女丝梅。淑妃是正一品四妃,而丝梅也跟着做了女官,比燕儿的品级高了不知多少。不过燕儿一想着自己的主子如今比淑妃不知道受宠多少,便开口说道,“这花我们小主看中了,你把那些摘了的拿回来!” 木桥上艰(上) 丝梅听了这话掌不住笑了,“那这花我们公主也看中了,你说我该给谁?”这小宫女她认得是容嫔身边的。近来容嫔受宠,连这小宫女都耀武扬威起来了,居然都惹到自家主子头上了,真是自不量力。 此时容嫔和茂贵嫔也已经走上前来,茂贵嫔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燕儿也是死心眼,这紫薇花开的这么多,再摘几朵不就是了,何必跟丝梅姑姑抢。” 茂贵嫔原意是想将此事压下去,丝梅也不会不给自己这个面子,结果容嫔心里却涌上一股骄纵的情绪,她理也没理丝梅,对燕儿说道,“把这里所有的紫薇花,还有她手上都给我拿走,今天全部拿回去我要摆在殿里。” 燕儿被主子撑了腰,脾气也大了起来,当真从丝梅手里抢过了那几朵紫薇花。结果身后猛然传来一声娇喝,“你是什么人,也敢抢孤的花?” 一转身是永泰公主飘月带着仆妇还有抱着念宸的奶娘立在那里。飘月自小也是被淑妃宠着长大的,作为公主的傲气一点也不缺,更何况这宫里没有几个人能越过她母妃去,这容嫔她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容嫔美目一转,向身旁的燕儿吼道,“还愣着干嘛,赶快把花拿走!”飘月见状正要发火,念宸这边却又出了问题。 奶娘怀抱着念宸,和抱着尔茵的另一位奶娘离得有些紧,尔茵手中恰好握着一个容嫔随手递给她玩耍的镯子,念宸看着好奇就想要上前抓一把,谁知尔茵也不是好惹的性子,直接就挥起镯子打了念宸一下,结果那镯子上宝石是有棱角的,把念宸白嫩的胳膊上给划出了一道血印子。 念宸当即大哭起来,结果这一下可好,那边窸窸窣窣的来人了。容嫔一看更是如五雷轰顶一般,来人竟是蒋曦薇和郭舒炎。 蒋曦薇见女儿哭了,赶忙走上前抱过女儿细声呵哄。念宸却不依不饶的哭闹着,一声声母后叫的蒋曦薇心疼不已。 郭舒炎见状也十分心疼,有些恼怒的对着宫女仆妇说道,“好好地这是怎么了?”身侧照顾念宸的大宫女低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郭舒炎看向容嫔,“她说的可属实?” “皇上。”容嫔娇声道,“臣妾并非有意的,也是永泰公主不讲理,非要抢臣妾看中的紫薇花。尔茵划到念宸也不是故意的,小孩子之间磕磕碰碰的很正常。皇上,臣妾还想着今夜把紫薇花放在殿内,等着皇上去呢!” 茂贵嫔心中大骇,这容嫔胆子也太大了,当着皇后的面来勾引皇上,只怕皇上和皇后都不会这么放过她。 果然郭舒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她软言细语,而是冷冷说道,“跪下!” 容嫔一愣,看见郭舒炎铁青的神情慌忙跪了下来,郭舒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中不复以往的宠溺,容嫔不由胆战心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此时蒋曦薇已经哄住了念宸,开口对郭舒炎说道,“不过是几朵花而已,皇上就别跟容嫔妹妹生气了。倒是今年的月季开的不错,咱们不如去那里选上几朵。容嫔妹妹喜欢这样的花就全都拿去吧。” 郭舒炎不过是想警告一下容嫔,见蒋曦薇如此说也就没有反对之意,一众宫人簇拥着帝后还有两位公主浩浩荡荡的往另一边去了,剩下容嫔仍旧不尴不尬的跪在那里。 容嫔已经有些不适,奈何郭舒炎没开口让她起来,她也只好在那里跪着。茂贵嫔跟在一边也有些不知所措。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太快,自己几乎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皇上和皇后更像是守在这里等着训斥容嫔一样。 过了片刻,秀奴走了过来,看见容嫔和茂贵嫔依旧呆在这里,赶忙几步上前,福了一福道,“皇后娘娘说了,这青石路被晒得有些热,容嫔小主还是快起来吧,免得伤了膝盖。娘娘还说,既然小主喜欢这紫薇花,那么就尽数摘回去就是了。未央宫小厨房前两日做了点紫薇花糕,娘娘说再给小主送些过来。”说罢秀奴便要亲自上前扶起了容嫔,容嫔这次乖觉了许多,不敢再让皇后身边的尚宫多扶自己一下,自己撑着就起来了。 秀奴也是自矜身份,不过虚扶一下也就罢了,之后便跟茂贵嫔二人告退。茂贵嫔见容嫔的模样也不能再逛下去了,便对燕儿说道,“去太医院要些活血化瘀的药酒来,你主子跪了这一会只怕膝盖都青了。” 燕儿领命而去,而茂贵嫔就叫自己的宫女搀着容嫔往回走。容嫔近来脾气也变得不小,回去的路上掌不住就抱怨道,“念宸一哭皇上就心疼,怎么她就那么金贵?!” 茂贵嫔不由有些恼了,“那是齐国公主,堂堂正正的嫡次女,若是让皇后听到你直呼公主的名字,还不禁你的足!今日本就是你争强好胜才闹出的事情,你就安静几分吧。”容嫔最近被宠的脾气越来愈大,今日差点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了。 “不过是几朵花而已,你怎么不说皇后她仗势欺人呢。” 茂贵嫔横了她一眼,“你总要看看皇后是仗着谁,皇上对她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蒋庶人是什么下场?你惹到了皇后会有什么好结果。”容嫔被这话吓的毛骨悚然却又嘴硬,二人回宫之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二人都以为秀奴对她们所说的话不过是客气,谁知到了晚间未央宫真的派卫连送来了许多紫薇花糕,足足有三十几个,而且各个都不小。卫连说既然容嫔喜欢紫薇花,那么必然也喜欢这紫薇花糕,这东西做起来极其麻烦而且不易保存,还请容嫔小主今晚把这些东西给吃完,否则就折煞皇后娘娘的心意了。 那些花糕足有三个人的量,容嫔本就胃口不大,哪里能够一下子吃完这些东西。可是卫连却说要等着容嫔吃完,拿着那个琉璃盘离开才好,又不准容嫔用自己的盘碟来替换。容嫔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将那紫薇花糕往嘴里塞。 到了晚上,茂贵嫔沐浴后准备卸妆安歇,去外面打探消息的绿绮也回来了,一进来就捂着嘴对茂贵嫔笑,“主子不知道,容嫔好容易将那些东西吃了一半,结果还没等怎么样就吐了一地,现下卫公公还没走,还在那边守着呢。只怕容嫔小主今夜都不得好睡了,明天早上去请安的时候只怕都起不来呢。” “明儿是十五,她只要不是快没了就必须得起来去请安。皇后这一招做的也够狠的。” 绿绮撇撇嘴道,“怪也怪容嫔小主不自量力,碰见丝梅姑姑就罢了,也不想想淑妃娘娘是谁那边的人。还敢在娘娘面前公然和皇上调笑,娘娘不惩罚她才怪呢。她这点宠爱不及当初德妃娘娘一丝一毫,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绿绮是茂贵嫔带进来的家生子,自然比较亲近。而且她最有优势的地方在于,她有个远房姑姑早年入宫为宫女,如今也升做了尚宫局的女史。绿绮进宫之后这位姑姑对她颇为照顾,而且私底下还跟她说了不少这宫里的事情,而绿绮自然也是将这些事情毫不保留的告诉了茂贵嫔。 “德妃身份贵重,如何能是我们这样的江南女子可以比拟的。听闻她盛宠之时,连皇后都要退避三分呢。” 绿绮摇了摇头,“主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听姑姑讲,这几年不论谁受宠,都没有一个人可以动摇皇后娘娘还有娘娘身边之人的地位。” 这话弄得茂贵嫔也来了兴趣,“这是为何,你快说来听听。” “奴婢的姑姑在尚宫局主管年年各地送来的贡品的分发。表面上那些受宠的娘娘小主份例都增加了不少,实际上好东西都送到未央宫了,皇上好像还怕人苛待皇后,每个月三宝公公都回来检查。听说上面那位先后在世的时候,六局都敢依着左贵妃的意思压着份例不发。主子看看,咱们皇后娘娘可是厉害着呢。” 茂贵嫔听了这话不禁有些释然,“如此看来皇上也是真看重皇后了。其实这也不奇怪,皇后娘娘是名门出身,家里父兄都在为皇上办差,而且都办的不错。加上皇后娘娘调度后宫,辅佐皇上都有一套,皇上自然就看重她了。只可惜本宫入宫晚了几年,无法借得皇后娘娘的光了。” “可不是,现在的丽妃娘娘不就巴结着皇后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嘛。姑姑说了,当年丽妃娘娘虽然长得漂亮,但是后来德妃娘娘就入宫了,皇上对丽妃也不过尔尔。丽妃娘娘就是对皇后娘娘十分奉承,怀着孕还整日往未央宫跑,所以皇后娘娘才一直提拔她。说来主子比丽妃不知道聪明了多少,却不能得到皇后娘娘的青眼。” 茂贵嫔说着摘下发饰,“这也罢了,我如今能在华清宫坐上主位也是皇后看重的结果。我倒不求着能成她的近身之人,在宫里平平安安的也就罢了。我是不指望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主仆二人说的正兴致勃勃,外间忽然传来燕儿慌乱却惊喜的声音,“贵嫔娘娘,我家小主有身孕了。” 木桥上艰(中) 容嫔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不少人都为此银牙紧咬,那脸色也是铁青铁青的,恨不得容嫔立时掉了这个孩子才好。 郭舒炎倒是一得到消息就摆驾去了华清宫,太医再三扶脉之后肯定的告诉郭舒炎,容嫔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虽然容嫔身子有点弱,但是胎像稳固,只要善加调养一定能够平安生下小皇子。 容嫔进宫已经有六七年,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已经不会有孩子,乍然听得这个消息也是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自然是溢满了欣喜。 茂贵嫔站在容嫔床边,燕儿小心翼翼的端过来一碗安胎药,准备服侍容嫔喝下去。此时郭舒炎就坐在旁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看不出他对这个孩子到底是何态度。 “皇上,如今天色已晚,容嫔妹妹有孕不易伺候您……”茂贵嫔低声请示郭舒炎,还未等她说完,容嫔就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皇上……臣妾好容易有了身孕,心中实在恐惧,您要是走了,臣妾害怕。”平心而论,容嫔这般娇娇怯怯的模样当真是让人心动,左贵人比她还小,这般娇柔的姿态可是不及她万分之一。 奈何此时郭舒炎的心情颇为复杂,对容嫔的话并没有过多的反应,还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父亲最近给你来信了吗?” 容嫔盛宠之后,她被郭舒炎哄得七荤八素,差不多什么事情都要和郭舒炎说上一遍,虽然郭舒炎这话问的没头没尾,但是容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照实和郭舒炎说道,“父亲总来信,但是臣妾觉得他太絮聒了,所以都没看。” 郭舒炎听了这话脸上似乎有了些神采,起身走到容嫔身边坐下,“你有了身孕是好事,朕很想陪你。但是前面还有几个折子要批,朕明日还要召见重臣来商讨国事,今晚就暂且不陪你了。” “皇上,臣妾害怕……”容嫔扯住郭舒炎的衣角撒娇道。 郭舒炎脸色阴沉,“朕说了,朕要去批折子。皇后尚且不敢在国事上阻拦朕,你倒是胆大的很!” 这番话唬的容嫔连忙撒了手,郭舒炎脸色稍好了几分,起身对茂贵嫔说道,“容嫔的身孕你多照顾着些。”说罢,郭舒炎就抬脚向外走去。茂贵嫔亲自将郭舒炎送到了仪门方才回来。她注意到,自始至终皇上都没问过一句容嫔的安好。 第二日一早蒋曦薇就派瑜楚过来传旨,说是容嫔有孕在身就不必去未央宫请安了,安心在宫里安胎就是了,一点也看不出昨日还折磨了容嫔一番。 茂贵嫔去请安的时候正好碰到卢才人,卢才人这几年在明光宫被丽妃压制的够呛,看着茂贵嫔连番晋封又有了公主傍身,身边的容嫔又有了身孕,心里自然是万分不爽,看着茂贵嫔就讥讽道,“贵嫔好福气,周才人刚为您生了女儿,容嫔怕不是又要给您生个儿子,只是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才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旁边楚贵人和卫贵人也跟了过来,听了这话都不由掩面而笑,楚贵人更是说道,“且看看咱们长公主吧,还不是认了现在的皇后,哪里还会想着她的亲娘呢,贵嫔还是安心吧。” 昨夜容嫔折腾了半宿,茂贵嫔心里本就窝火,结果一大早就被这几人给抢白了一顿,心里更是升腾了一股火气。 “这是皇上和皇后看重本宫,本宫才能有这样的福气。几位姐姐入宫都比我早,不知道何时也能有这样的福气。”说罢,茂贵嫔转身就往里面走去,压根不理这几个人。 蒋曦薇自然是言笑晏晏,言称容嫔有身孕是好事,虽然身份不高但却有茂贵嫔这个明事理的主位在,所以一切都很让自己放心。除了这件事之外,蒋曦薇还提起,容嫔既然有孕,那么自然不能伺候皇上,其余伺候皇上的人务必要言语温柔。 等众人都散了,茂贵嫔便也步行回宫。如今她已经有了自己的轿辇,但是她仍旧喜欢从未央宫一步一步的走回去,不为别的,只是觉得自己舒服。 路才走到一半,就听身后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小宫女,到近前一看服制,竟是未央宫的人。这宫里向来有规矩,每座宫殿的宫人衣服大体相似,但是在绣花上却有所区别,茂贵嫔仔细一看就能看出来。 “皇后娘娘请贵嫔回去一趟,不过不喜欢被人看见,所以得罪贵嫔从角门进去了。”那宫女说完这话就转身跑开了,茂贵嫔立在当地,见她走远才转身往未央宫走。 角门那边早有人等候,茂贵嫔一进来就将她引到了椒房殿内殿,这还是茂贵嫔第一次如此接近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蒋曦薇已经将刚才的凤袍撤去,换上了家常深衣,茂贵嫔进来的时候她正品着新送来的碧螺春,见到茂贵嫔便示意她可以坐下了。 茂贵嫔不敢乱坐,只在下首找了个座位偏身坐下。蒋曦薇冷眼打量她,不知是不是有些紧张,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贵嫔不必紧张,淑妃和丽妃在本宫这儿的时候都轻松的很。本宫把贵嫔叫回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昨儿江南送来几匹上好的料子,本宫有心送给容嫔却又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所以才想着叫你来看看。” 堂堂皇后何至于要考虑一个妃妾的喜好,还这么偷偷摸摸的找自己过来,茂贵嫔一听就知道这是蒋曦薇的托词,但是她也不能多问,只垂首答应了。 蒋曦薇果然叫人呈上几匹绸缎,花色纷呈,的确是江南上号的布料。论起来这东西给容嫔用着都有些僭越,茂贵嫔倒也没在意这些,根据自己对容嫔的了解选出了一匹天蓝色的绸缎。 待蒋曦薇一点头,旁边立即有尚服局的人取走了这匹绸缎,蒋曦薇还特意吩咐这人要快点把这绸缎制成衣服,好送到容嫔哪里去。 “容嫔的身孕尚未到三个月,胎像还不算太稳,你平日里要小心一点,有什么不合适尽快找太医。今日你来,本宫还有点东西要送给你。”说着蒋曦薇便从身旁的捧盒里取出了一个纸包,鼓鼓囊塞的好像是药材。 “这里是上好的安胎药,你带回去给容嫔,不必跟她说,以后太医院都会送还未熬煮的药,你用这个替换上就是了。” 蒋曦薇这话说的即隐晦又明了,谁都不会相信这些药材会是上好的安胎药,否则皇后又怎会这么安静的把药送过去。 茂贵嫔脸色登时变得煞白,她明白皇后不可能出于一己私欲来逼迫自己弄掉容嫔的孩子,想这么做的必然只有皇上。昨晚皇上的举动就开始不对劲,应该从那时候开始皇上就想着要弄掉这个孩子了。 “江南有寇怀,所以江南出身的嫔妃不能生下皇嗣,公主也不行。”蒋曦薇这话就说直白多了,“你是个聪明人,该明白这里面的名堂。当初你还知道劝容嫔远离庄妃,那现在这件事你就应该更加明白才是。” 茂贵嫔的脸色更加不好,那件事自己做的万无一失,也只有身边人知道此事,皇后又缘何知道此事。一想到这个,她忍不住就用怀疑的眼光看向蒋曦薇。 蒋曦薇嘴角一撇,“贵嫔身板没有本宫的人,不代表容嫔身边没有。本宫是后宫之主,后宫的事情本宫知道的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多。这药开的分量不轻,贵嫔务必要慢慢来,太医那边已经吩咐好了,不会有任何差错的,只要贵嫔足够小心。” 事已至此,茂贵嫔也不能多说旁的话,她也只好起身称是。此时蒋曦薇脸上仍旧是刚才的和煦神色,但是在茂贵嫔看来却是那样的可怖。 “还有一件事,本宫听闻容嫔已经和家里闹翻了?”蒋曦薇好像突然想起了这事,随口问道。 “回娘娘的话,容嫔性子急,有些听不得旁人的话,现在她家里寄来的书信已经统统不看了,眼见是和家里闹翻了。” “这也罢了,本宫一直想着给尔茵找个稳妥的养母,让你和容嫔一起抚养不是很妥当。但是容嫔颇受皇上喜爱,本宫担心她会跟皇上说些什么。”蒋曦薇抿了一口茶,“尔茵身上那些淤青消了吗?” 茂贵嫔身子一震,她忽然明白了尔茵身上的那些淤青从何而来又为何此事被按下不发。像是蒋曦薇看见了茂贵嫔的神色,补充道,“不过是往上面涂了点东西罢了。这件事是本宫授意的,只为了让皇上心里存下这件事。可是本宫想问问你,缘何容嫔一抱尔茵她就会哭?” 茂贵嫔见状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说道,“只是因为臣妾故意误导了容嫔,每每都让她在奶娘给公主喂奶的时候过去。容嫔没养过孩子不知事,每次过去都非要抱抱公主,加上她衣服上的熏香又十分浓郁。过不了多久公主就会觉得只要她出现,自己就吃不成奶了。所以才会哭。” “你这招做的倒也高明。”蒋曦薇掌不住叹道,“过好你先下的日子,你的福气会在后头的。” 茂贵嫔抬头看见蒋曦薇的笑容,不由就打了个寒颤,她有些无法想象,如果钢材她拒绝了蒋曦薇,那么自己将会是什么下场。 木桥上艰(下) 此时正是盛夏天气,未央宫里早早的就摆上了冰块,所以殿内并不是很热,反而有着一丝丝凉意,但是茂贵嫔此时却感到身上在一阵一阵的冒着汗。 她在慢慢思索刚才皇后跟她说的所有事情,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让她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见她陷入了沉思,蒋曦薇也并没有催促,反而是慢条斯理的摆弄起手上新做的护甲。 过了片刻,茂贵嫔鼓足勇气说道,“娘娘让臣妾做事,臣妾不敢不听从。只是此事事关皇嗣,臣妾觉得应当做的小心一点。容嫔虽然脾气骄纵,但是并不愚蠢,她若是贸然失了龙胎,只怕也会怀疑到旁人身上。她虽然现在不理会家里人,但是难保不会在失了龙胎之后想起来,到时候传到江南那边,想来也不是好事。” 蒋曦薇噗嗤一声笑了,让茂贵嫔蓦地身子震了一下,蒋曦薇旋即收起笑容正色道,“刚才本宫给你的药材的确是上好的安胎药,只是好的有点过头,容嫔身体底子不好经不起这样补,初时会看着好,之后便会突然的不好。但是光凭这些药材,看不出任何问题。再者说了,本宫既然敢做这样的事就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你就放心吧。” 茂贵嫔听得蒋曦薇如此说,只好起身福了一福道,“臣妾明白该如何去做了。” 之后蒋曦薇也没再跟茂贵嫔说什么,三言两语就将她打发回去了。一路上茂贵嫔都心事重重的,回到华清宫后也没有缓过来。 她和容嫔同为江南女子,皇上对容嫔这么忌惮,对自己只怕也不会掉以轻心,多亏自己一直用着避孕的药物,否则只怕也和容嫔一个下场。现在容嫔怀孕了,若是掉了孩子指不定要怎么闹,到时候皇上恐怕就容不得她了。 她正坐在殿内发呆的时候,太医院的人将今日容嫔要喝的药给送来了,只等着遣人熬药就是了。绿绮正要将药材送到后面去,就被茂贵嫔给叫住了。 “从这里取出来一包吧。反正皇后娘娘说了这是上好的安胎药。”茂贵嫔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指着从未央宫拿回来的那包药说道。 绿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了,手上也立马行动了起来,不过片刻就将两包药给调换了过来。之后绿绮深吸一口气,这才往后面去给容嫔送药。 容嫔有孕之后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加上她怀孕不能服侍郭舒炎,所以郭舒炎来这里的次数也不过尔尔,才不过数日,宫里就传出容嫔仗着身怀有孕责打宫人的话来。 这话自然会传到未央宫那边去,若是旁日蒋曦薇早就派人上门去训诫了,不过这次她却没有这样做,反而是从未央宫里派出了好几名宫女去华清宫服侍容嫔,说是未央宫的宫女都教导有方,必然能够让容嫔满意。 这下子宫里可炸了锅了,宫里怀孕的嫔妃那么多,当年德妃盛宠也没见皇后亲自派人去服侍,这容嫔是有多大的面子呀,不过是一个小小县令之女也敢这样?不过有心人仔细一思量才明白皇后做这一手的目的,容嫔不过一个小小的嫔,她就算有再大的脾气也不敢冲着皇后身边的人来发脾气吧,皇后这是变相的惩罚她呢。到底是皇后娘娘老谋深算,容嫔压根就斗不过皇后娘娘。 容嫔原本想着要在华清宫设宴,好庆祝自己有孕,也给宫里那起子醋坛子看看自己的荣宠有多深,奈何她不过是个嫔位,压根就没有资格开宴,就算开了那些高位嫔妃也不会屑的来的,她也只好作罢了。 容嫔这边尚且没有什么事,宫外的秦王府却又传出了喜事,秦王的一位侧妃有了身孕。左贵妃虽然不太希望让庶子占了长子的名位,但是现在眼见太子之势日盛,儿子迫切需要一个子嗣来壮声势,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崔氏虽然早产,所幸年轻底子好,调养几个月也就恢复起来了,不过小夫妻俩因为上次侧妃的事情多少闹了些不愉快,佑盛现在去正房的次数屈指可数。左贵妃虽然心急,但是自己一个做婆婆的又不能过多插手,只好在宫里干瞪眼了。 这么闲下来她方才想起,自己的妹妹还被关在殿阁里呢,上次她因为跟长公主乱嚼舌头,自己恐怕皇上怪罪就将她给辖制在殿里。皇上一直也没开口让自己放人,她也就将这件事给忘了,折腾来折腾去,这妹妹差不多被关了一年了。 这一年多也该差不多磨灭了她的锐气,左贵妃现在满心想着要为自己的儿子造势,想着想着念头就打到了左妙彤的身上。 她不是还年轻嘛,自然有她可以利用的地方。 容嫔有孕不能伺候,郭舒炎便将目光投到了旁的年轻嫔妃身上,很快承光宫的朱才人便脱颖而出,很快就被晋为从四品婉仪。这样的晋封速度本就少见,郭舒炎还下旨将她迁到了华清宫,这下子容嫔上面一下子就压了两个人,她怀孕带来的恩宠也就不那么明显了。 想是有朱婉仪迁入华清宫的结果,郭舒炎去华清宫的次数一直不少,只不过都是去朱婉仪和茂贵嫔的屋里,容嫔反而难得见一次郭舒炎。 除了华清宫这两位之外,好容易被放出来左贵人也多少分了些恩宠,这次左贵妃没有阻拦反而是想尽办法的帮助支持,她盼望这左贵人早点怀上身孕,好把这个孩子霸到自己的名下。 八月里是十一皇子的四岁生辰,谢昭仪在宫里设宴随便款待了几人,妃位以上的人也只是送了礼过去,郭舒炎倒是难得去坐了一会儿。纳谢昭仪不过是为了安抚世族,让她皇子也是这个意思,除此之外他对这个儿子并没有什么感情。 谢昭仪对自家儿子寄予了无限希望,才四岁就准备让佑瑨识字读书,她自己从小饱读诗书,佑瑨去不了书房也不要紧,她完全就可以承担这项任务。于是宫里人便能看到,同龄的佑福尚还在上林苑玩闹,佑瑨却早早的被关在屋里读书。 其实谢昭仪心里还有另一层打算,她想着自己来教儿子读书,教的内容也只有自己知道,到时候自己偷偷加点什么佑瑨不该学或者不能学的也没人知道。 当她看见九月里太子和五皇子的生辰被办的花团锦簇的时候,她这番心思就更加活络了。自小她就从父兄的口中听说过家族昔日的荣耀,她一直想帮着家里重现这荣光,而佑瑨就是自己实现这个梦想最好的载体。 佑弘和佑祉的生辰过后,太后的身子也有所好转,加上近来国中无事,郭舒炎便下旨让殿内省在腊月里里好好操办一场宴会,就在漱玉殿举行。原本嫔妃们都对此有所期待,结果郭舒炎随后就下了一道圣旨,言称宫里该添新人了,不必大张旗鼓的选秀,就让地方推荐上来就是了。 而且这道旨意雷厉风行,很快就实行了下去,这批新人共计十人赶在腊月之间就被送进了宫中,预备一齐参加这次的宴会。 这下子六局之人可就忙乱起来了,这一下子添了不少人,加上以前那些的,这衣裳首饰就多了去了。而且未央宫、钟粹宫还有明光宫这几位主子的东西都要加工细作,绝对不能出什么问题,否则自己手下这些人全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嫔妃们即烦躁却又期待的情绪中,一场盛大的宴会即将到来了。 璞玉风雨催(上) 这批新人入宫之后就一直被安置在东西十二宫之外的殿阁居住,压根就没有搬进来,依着蒋曦薇的意思来说这批新人不是正经秀女选出来的,暂时还都没有位份,暂时就现在住在那边,若是皇上喜欢哪个再迁进来就是了。 这样一来郭舒炎就暂时见不到新人,那些旧人虽然机会不大但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听说这些新人暂时不进宫,心里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但是嘴上却说着蒋曦薇这两年脾气越来越大,管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这些无宠的秀女也要狠狠压制。 十一月的时候,望月第一封报平安的家信终于送进宫来,信上说望月到那边一切安好,宫里宫外都由带过去的人亲自服侍,不让百济之人沾染丝毫,而且望月的百济语学的也颇有成效,王世子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名义上的丈夫罢了。 知道望月过得还好,蒋曦薇这才放下心来。但是望月随后说的一件事也让她再次将心悬了起来。望月在信中说,王世子之所以在有妻室的情况下急急忙忙的迎娶自己,最重要的原因是百济国主已经重病在身,恐怕时日无多,而现今百济王室诸位王子互相争斗,情况实在混乱,王世子娶了自己就等于多了一道保障。 看起来王世子和德妃对顺利即位的事情也不是很有把握,这也让蒋曦薇有些担心,百济内讧不要紧,她只是怕伤害到望月。但是若想真正的征服百济,就必须让百济陷入内乱。两相比较,蒋曦薇不禁十分矛盾,都不知道该如何对郭舒炎提起。 宴会的日子定在了腊月十二,一进腊月宫里各处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年末事情不多,郭舒炎一进腊月就封了印,安心在后宫享受齐人之福。不过那些嫔妃也没多见郭舒炎几次,大部分时间郭舒炎还是喜欢呆在未央宫里。 如今皇后身边的孩子也在渐渐长大,佑弘行事之间已见储君之态,佑祉虽然脾气有些急但也是聪慧过人,佑平虽然不声不响但是上了书房也一直被先生们夸奖。[.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皇后这三个儿子放到哪里都让人放心。这些年来郭舒炎一直自己和先帝的父子关系耿耿于怀,现在跟这三个儿子亲亲热热的他心里就十分满足了。他现在已经有些离不开未央宫了。 能有郭舒炎如此陪伴,蒋曦薇自然是高兴了,这是她一直深爱的人,见到他,她又怎会不高兴。 这日尚食局新送来了上好的羔羊肉,蒋曦薇便让底下人去预备了锅子,准备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顿火锅。除了羔羊肉之外,宫人们还特地备了不少秋季储存起来的蔬菜,以防众人吃多了羊肉上火。 早有小内监烧好了锅子,依着众人的口味预备起来。郭舒炎随手夹了几筷子羊肉,忍不住说道,“你宫里的奴才被你训练的越来越好了,这火锅年年都吃,年年手艺都在变好。现在一下雪朕就开始想念未央宫的火锅了。” “难不成臣妾不给您弄这些,皇上就不想着未央宫,不想着臣妾了?”蒋曦薇坐在郭舒炎一旁,一边为几个孩子夹着菜,一边嗔怪道。 “朕若只想着吃食不想你,这几个孩子是怎么来的?”郭舒炎靠近蒋曦薇,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蒋曦薇面色微红,忍不住推了郭舒炎一下,“孩子都在这儿呢,皇上说话也没忌讳。”夫妇俩打情骂俏的样子被旁边几个孩子看在眼里,佑祉掌不住对蒋曦薇调笑道。 “母后的脸都红了呢,每次父皇来母后都要脸红一次!”他拍手笑道。 佑弘转头训斥道,“胡说什么呢,父皇母后的事情可是咱们可置喙的?好好吃你的东西,咱们年后还是要上书房读书的,若是背书再背不下来,可别让我再帮你写大楷。” 佑祉听了这话登时急了,“三哥,咱们不是说好了嘛,罚抄大楷的事情不能跟父皇母后说嘛!”本来蒋曦薇和郭舒炎正调笑着,并未听清佑弘到底对佑祉说了什么,结果佑祉自己这么一喊,所有人都听清了。 看着母后询问的眼神,佑祉没奈何垂下眼眸低声道,“母后,我不是有意不背书,我实在背不下来,所以先生才罚我抄两篇大楷。” “五哥,我怎么记得是前一天你跟佑临哥哥玩蹴鞠玩的太久了,回来之后压根都没力气背书了,所以你才被罚的,还亏我那么提醒你,还被先生罚站了。”一直不声不响的佑平这样一说让佑祉更是记得不行,兄弟三个就这样混闹在一起。这些事其实早就有人专门报到郭舒炎那边,郭舒炎觉得这实在正常不过,也就没有多理会。 “行了,别闹了,好好吃东西,再闹母后就罚你们一人写十篇大楷!”蒋曦薇笑骂道,又推推身边的郭舒炎,“皇上也不管管这几个调皮鬼。” “朕倒觉得他们几个这样很好,兄弟间就该是这个样子,朕以前就很羡慕几个皇叔家的堂兄弟,兄弟几个玩笑归玩笑,什么事情都在一起。不像朕这几个兄弟,平常一见面就跟仇人一样。陈王尚好,舒雨那时候又小,剩下那几个压根就不怎么搭理。” 先帝的子嗣有七八个,可如今也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其余的早都在早年的争斗中早早夭折。蒋曦薇无意纠缠于此,但也对郭舒炎的少年生活心生唏嘘。 念宸年纪还小不敢让她吃这些东西,她就被奶娘抱着立在一旁,看着几个哥哥闹得开心,她也忍不住伸手蹬脚的想要参与进来。 蒋曦薇见状伸手将她搂进怀中,结果念宸看见坐在蒋曦薇身旁的佑平,小嘴一撇就哭了起来。 “你这孩子跟你七哥到底有什么仇,每次见到你七哥都哭。”蒋曦薇忍不住对念宸说道,可是念宸此时又能明白什么,只能撇着嘴大哭。 佑平在这边神色黯淡,他回宫这几年在奶娘和两个哥哥的陪伴下终于对蒋曦薇有所改观,现在他已经不那么记恨蒋曦薇,反而是有些期盼母亲的关爱,这次好容易坐在母后身边,结果还有这个小妹妹来搅局。 “七弟,你坐到我这边来吧。咱们几个还是快点吃东西吧,否则凉了就不好了。”佑弘许是发现了佑平的神色,招呼佑平坐到自己身边来。几个人这才又拿起筷子吃起东西来。 过了有一会儿,有小内监迈着小步从外间小跑进来,躬身对郭舒炎回禀道,“皇上,秦王府传来消息,秦王侧妃陈氏顺利生下小郡主。”这位侧妃比那位被崔氏推倒的侧妃还早有的身孕,崔氏的孩子夭折后左贵妃因着对这个侧妃恼怒,所以压根不曾理会过她,后来也就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有孕的侧妃。 当初陈家还为了女儿上书弹劾左氏一族,结果现在陈氏也并没有如他们所愿生下长子,看起来这位侧妃的日子并不好过了。 郭舒炎听闻是个女孩,点点了头道,“让三宝去库房挑些首饰,再从太医院带点补身的东西。总归是朕选出来的侧妃,总要有她的体面。对了,再同样准备一份,朕记得佑盛哪儿不是还有个怀孕的侧妃吗?也送过去点。”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把秦王府的王妃和侧妃都赏了,也算是皇上年节的赏赐了。”蒋曦薇说道。 郭舒炎摇摇手,“不不,年节的礼朕会照常发下去,这些是给那两人的赏赐。左贵妃和崔氏对那两个侧妃一直有所不满,朕必须要给她们尊贵体面,这样崔氏才不敢乱动手脚。说来这崔氏也是大家出身,这几次进宫赴宴朕仔细观察过,倒也没什么出众之处,待人接物也是平常。就连走路都没有你好看。” “皇上哪儿知道这宫里嫔妃吃的苦呢。当年臣妾光练习走路的姿势就练了半年,步伐练了一年半。”蒋曦薇撇嘴抱怨道,“崔氏是大家闺秀,礼仪错不了,但是一开始他们家就没打算让她入宫为妃,这礼仪上必定有所疏漏,皇上就别计较这么多了。” “她可是皇家的长媳……”郭舒炎刚说了一句话,就被念宸突如其来的笑容给吸引住了,念宸坐在蒋曦薇怀里,看着父皇,没来由的就笑了一下,那笑容把郭舒炎的心都捂化了。 郭舒炎忍不住把念宸抱了过来,正逗哄着开心,蒋曦薇一转头注意到,一个小内监在三宝耳边低声说了什么,三宝皱了皱眉,思索再三方才上前禀报。 “皇上,才刚外面的人来报,德妃娘娘带着公主去上林苑,公主不慎在未央宫宫门口扭了脚。德妃娘娘遣人来请示,可否让公主在未央宫稍事休息。” 郭舒炎搂着念宸正开心,头也不回的说道,“那就让她们进来吧。”那小内监连忙领命而去。 过不多时,德妃抱着扭伤的郁香从殿外走了进来。已有六岁的郁香在德妃怀里显得有些突兀和不适,一进到殿里就挣扎着要出来。 德妃也是难得的尴尬,刚才自己拽郁香的时候也摔了一下,现在的样子十分狼狈。不过郭舒炎压根就没多理会她们母女,随口让她们免礼就是了。 倒是蒋曦薇多问了几句,又让人请太医过来为郁香诊视。德妃坐在下面看着郭舒炎的样子,心情不由沉到了谷底。 璞玉风雨催(中) 郁香本就和郭舒炎见得少,加上那次郁香开口就是百济语的事情让郭舒炎对这个女儿心生厌恶,所以他压根就没正视过郁香。殿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所幸太医很快来到,众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了郁香身上。 其实郁香只是扭了一下,筋骨上并无大碍,太医也不过开些消肿的药就罢了。趁这个空档蒋曦薇打量了一下郁香,果然是继承了其母的美貌,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已能窥见来日的倾国倾城。她这样的身份的公主日后选婿都是一个麻烦的事情,既不能太过卑微也不能太过高贵,否则都会让百济有所利用。 既然郁香已经无事,德妃便应该告退出宫,但是德妃并没有这样做,而是走至郭舒炎近前,难得一见的笑着说道,“小公主真可爱。” 这话让郭舒炎也惊讶的抬起了头,自德妃入宫开始,她待人就是冷冰冰的,就算自己那时何等宠爱她,她也总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今日竟然主动笑开了,这样的情景可是少见。于是郭舒炎难得夸了郁香一句,“郁香长得也很好,可见是你用心了。” “臣妾身边只有郁香一个,自然是要用心了。今日臣妾路过明光宫的时候还看见丽妃带着三个孩子玩耍,丽妃也真是忙不过来了。” 听了这话,蒋曦薇面上一凛,丽妃如今膝下还有胡婕妤的儿子,德妃无缘无故的提起恐怕是打了佑晖的主意。不过还未等蒋曦薇开口说什么,郭舒炎就已开口回答了德妃,“丽妃养着三个孩子辛苦,你也轻松不起来了,朕已经派江南总督寇怀动身前往百济,准备将佑允接回来,你以后也要照顾两个孩子了。” 这话也着实让蒋曦薇惊了一下,她尚未听郭舒炎提起此事,在这个时节接回佑允不知道郭舒炎打的是什么主意。mianhuatang.info不过这也不错,至少德妃不会再把目光投向旁人的儿子了。 德妃听闻佑允将要回来,心中是喜忧参半,但是面上却仍是笑容满面,“那臣妾多谢皇上的一片心意了,这两年臣妾也真是想念佑允,不知道佑允回来之后还认不认得臣妾这个母妃。”她说到这儿,眼神飘向一旁的佑平,“听闻七皇子回来的时候和皇后娘娘还有些陌生,臣妾也有点怕呢。” 蒋曦薇倒是忍住了情绪,但是佑平却不一样,脸色腾地就红了。郭舒炎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快道,“这事朕先告诉你一声,免得你到时候手忙脚乱,既然郁香现在没事了,你先跪安吧。” 见自己成功给蒋曦薇添了堵,德妃也不再纠缠于此,行礼之后就打算退出去。正要向后走去,郭舒炎忽然对她说道,“言年如今在慎刑司服苦役,眼见是出不来了,你身边只有弥心一个人伺候,可还适应?朕再让殿内省给你安排几个如何?” 许久不见郭舒炎开口关心自己的生活,德妃心口不由动了一动,连忙说道,“这个就不劳皇上费心了,弥心伺候臣妾伺候的极好,换了旁人臣妾反倒不习惯了。总归永乐宫就只有臣妾一人,弥心也管的过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郭舒炎听了这话,玩味道,“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一事。过两日这一批新人就要入宫,你的宫里只有你一个,人气不旺,朕是该给你添添人气了。罢了先就说到这里,你跪安吧。” 德妃心中有些不快,但是郭舒炎已经下了两次逐客令,自己不能再久留了,只好默默的带着郁香走了。 让德妃这么一闹,帝后二人也没了用餐的胃口,便都放下了筷子。几个孩子尚未吃完,蒋曦薇又让宫人们将桌上的吃食归拢归拢让他们去偏殿继续吃,自己则和郭舒炎在殿内撤去食案,蒋曦薇主动跪坐在郭舒炎身后,为他揉着头部,两个人面上都尽是严肃之色。 “刚才朕对德妃的话你都听见了。朕不是不知道佑允存在对于弘儿产生的威胁,但是朕不能再让佑允再在百济受教育了。百济王室为了帮德妃上位,对佑允所进行的教育均是对储君的教育。他现在才四岁,若是等他十四岁再回来,那将是一个更大的威胁。现在把他接回来就能将他放在朕的管制之下,他便不会有多大的发展。甚至他会成为旁人的眼中钉,会有人替咱们除掉他的。至于为何选择寇怀,是因为这两年江南情况不明,朕必须见一见他,所以才找了个由头让他名正言顺的来一趟上京。” 蒋曦薇跪坐在后面,听了他这番话,忍不住从身后搂住了郭舒炎,“皇上为弘儿费心了。”这样亲密的动作曾经只在寇贞宜未出现之前出现过,如今隔了十年光阴,郭舒炎心里也颇有些感慨。低头看见蒋曦薇的那双玉手,虽然保养得宜但也能看见些细微的纹路。 “薇儿,朕进来总感觉自己老了,你说朕老了吗?” 蒋曦薇将脸贴在郭舒炎厚实的背上,轻声道,“皇上一点都不老。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臣妾刚进宫的那一年,最喜欢就是这样呆在皇上背后。” “朕批着奏折,你就坐在朕的身后。”郭舒炎轻声说道,“朕当然记得。”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暧昧的笑容,“朕也还记得后面的事情呢。” 蒋曦薇的脸蓦地红了,坐在身前的郭舒炎此时已经站起身,转过来将手伸向了她。还未等蒋曦薇躲闪,郭舒炎就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炽热的鼻息盆栽蒋曦薇脸上,让蒋曦薇也心潮澎拜了起来。 “刚才薇儿说朕还未老,那朕就来证明一下,朕真的还不老。”郭舒炎一路笑着往内殿走去。 几个孩子都被安置到了佑弘的寝殿继续用膳,一时间没了父皇母后在身边,佑弘和佑祉很快就闹到了一起,奶娘仆妇们都忙着将这几个小祖宗给拉开。佑平的奶娘秦氏很快就注意到,自己的小主子默默坐在一旁,脸色十分不好。 “殿下不舒服?”秦氏走上前,在佑平耳边轻声问道。 佑平摇摇头,嘴巴嘟的却更大了。秦氏仔细回忆了今日午膳发生的所有事情,蓦地想起来刚才德妃说的那一段话,约莫猜到佑平是被德妃的话给刺激到了,所以才会有些不开心。 “殿下可是因为听了德妃娘娘的话?”秦氏说完这话,佑平的肩膀明显震了一下,但是立即又恢复了正常。 那边佑弘和佑祉也注意到了佑平的反常,凑过来想要劝劝他。可还未等他们开口,佑平就问道,“如果你们做错了事,母后会生气不理你们吗?” 佑弘愣了一下,佑祉却快言快语说道,“会的,母后脾气可暴躁了,我若是不认真读书母后就会不理我,不过没关系,只要我去跟母后撒个娇就好了。”佑祉的话让佑平的心稍稍安定了几分,过了一会儿,佑平也加入了玩闹的行列中。 这一日晚上郭舒炎并没有留在未央宫,反而是去了久未踏足的永乐宫,御驾刚走,天空上稀稀落落的飘起了雪花。 等到了安歇的时辰,这雪下的越发大了。这时佑平穿着一件寝衣偷偷从玉堂殿跑了出来,径直往椒房殿走了过来。 一进内殿就听见了念宸的哭声,母后正抱着念宸在殿内走来走去,嘴里还念着歌谣。母后摇晃着念宸的样子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也是他一直都渴求的,佑平立在隔断那里,看的都有些呆了。 这边蒋曦薇把念宸哄睡了交到奶娘手里,一转身才看见立在那里的佑平。蒋曦薇不由大惊,上前一把将佑平拉了进来,摸着他有些通红的小脸嗔道,“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就穿了这么点衣服,也不怕冻着自己。”宫里一直烧着地龙,但是佑平从外面跑过来灌了冷风,这一冷一热的让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奶娘呢?她怎么就让你一个人跑出来了。”蒋曦薇正想开口叫人把佑平送回玉堂殿,猛然看见了佑平脸上的渴望神色,她忽然就明白了佑平跑过来的原因。 “你想跟母后睡对不对?”蒋曦薇柔声问道。 佑平没有回答,而是咬紧了嘴唇,默认了蒋曦薇的问题。蒋曦薇柔柔一笑,“那好,先让瑜楚姑姑带你去躺着,母后换了衣服就过来好不好?” 佑平脸上显出了欣喜的神色,乖乖的让瑜楚领着往寝室去了。瑜楚将他抱上去之后就放下帘子退了出去。过了不一会,蒋曦薇换了寝衣也过来了。她一躺下,佑平就翻过身来紧紧的搂住了她。 蒋曦薇心底狂喜,这是儿子回宫以来对她最亲热的一次,这样的机会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作为回应,她也伸开手将佑平搂入了怀中。 “母后,你跟妹妹唱了什么,也唱给我听好不好?”佑平把头埋进蒋曦薇的怀里,低声说道,“从来都没人给我唱过,奶娘也没有。” 这句话让蒋曦薇登时就湿了眼睛,她的儿子在离开她的几年里到底受了多少的苦?不过她并没有显露出来,平复一下情绪后在佑平耳边低声的唱起了那首母亲曾经教给自己的歌谣。 璞玉风雨催(下) 第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佑平依旧乖乖的偎在蒋曦薇怀里,这一幕让蒋曦薇想起了佑平刚出生那一日伏在自己怀里吃奶的情景。如今的这场景让她心里又酸又甜,不过好歹佑平终于肯跟自己亲近,自己也就满足了。 帘外有人影走过,蒋曦薇知道是服侍自己起床的宫女,可是她又有些舍不得怀中的佑平,两相权衡之下她决定还是陪在佑平身边。 于是那一天宫里嫔妃都不必去请安,因为皇后身子不适,而一向努力读书的七皇子也因为着凉而在宫里歇息一日。 佑平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他浑浑噩噩的发觉自己上书房要迟到了,猛然醒来之后却发现母后就斜倚在一边含笑看着他。 佑平有些羞赧,蒋曦薇见状笑言道,“母后已经去上书房给你告了假,今天你就好好歇一歇吧。” 佑平虽然是这三个儿子中最小的一个,可也是最用功的一个,听说今日不用去书房反而是有些郁郁不乐。最后还是蒋曦薇提出亲自陪他把今日的功课补上,他才露出点笑颜。 无论如何,这一日是蒋曦薇和佑平最亲近的一次,也许也将是这辈子最亲近的一次。 腊月十二的宴会如火如荼的举办了起来,好容易养好身子的秦王妃崔氏自然也随着丈夫进宫了。不过让她郁郁不乐的是,公公竟然还下旨让自己带着新生的小郡主一起进宫,说是要看看皇室的长孙女。 这下子可是给了陈氏好大的脸面,不过就是郡主罢了,分明是公公想要压制自己才这么给侧妃脸面,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有一丝一毫不满。 进宫的马车上,秦王夫妇带着小郡主还有奶娘坐在第一辆车上,一路上崔氏都在不停的掀帘向外看去。 “好端端的有什么吸引你?这么冷的天你老是掀帘子,小心冻着孩子!”佑盛对这个新生的小女儿十分疼爱,加上最近对崔氏又心生不满,免不得出言训斥。 “王爷若是怕冻着郡主就别让臣妾带她出来啊,这孩子还没出满月本就不宜带着到处跑,一会儿臣妾去各宫各院请安难道不得抱着孩子?王爷这疼的也没边了?” “你也用不着去各宫各院了,先去未央宫给皇后请安就是了,差不多的嫔妃都会在那儿,你见一见也就罢了,主要是为长乐宫让母妃看看,母妃还盼着看孙女呢。”佑盛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言语中不由带了一丝警告的意味,“一会儿见了母妃别随口胡说八道,母妃在宫里本就事多,别拿咱们府里的事情来烦她!” 崔氏听了这话又气又急,“妾身说什么了引得王爷这么责怪?妾身也不过和母妃闲话家常而已。” 佑盛冷哼一声,“你当孤什么都不知道吗?母妃缘何对府里那几个侧妃百般挑剔?若非你从中作梗,母妃也不会几次三番逼着孤休了她们?她们也都是大家出身的小姐,哪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你现在是皇长媳,做事能不能拿出点风度来!” 这一席话让崔氏不由气结,但是佑盛说的话她有无可辩驳,她也只好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佑盛。 与此同时新入宫的十位新人已经被带到了未央宫,第一次朝见皇后。此时正是第六位温常在给蒋曦薇行大礼。从呈上来的名册上看这温常在出身实在太过平常,七品官的女儿在宫里压根就算不上什么,这温常在的父亲却是一个落第的秀才,若不是这次是由地方举荐,这样的家世断断不会入选。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恭祝皇后娘娘玉体金安!各位姐姐万福金安。”温常在上前行过大礼之后,抬首望了一眼蒋曦薇。 那一刻,蒋曦薇的心跳蓦地慢了一拍,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之人,竟像极了贤妃孙钰宸! 坐在蒋曦薇手边淑妃此时也看清了温常在的面容,也是一阵愣忡,她跟贤妃接触的时间比蒋曦薇要长得多。所以她甚至能过发觉,温常在不仅是模样长得像贤妃,就连那举手投足的气度都和贤妃别无二致。她无法想象当郭舒炎看到这样一个女子的时候会是何种心情,如果这个女子有心争宠对于她们来说又将是多大的打击。 所幸蒋曦薇很快反应了过来,如常示意温常在可以起来了,又让瑜楚上前送了见面礼。如今宫里新老嫔妃参半,有些人都已经忘记了昔日那位不声不响的贤妃。故而也只有蒋曦薇她们几人有些惊诧罢了。 “如今这几位妹妹位份都不高,永巷只怕都要住不下了呢。如今天也冷了,永巷条件也不好,臣妾真怕冻着了这些如花似玉的妹妹。”丽妃对蒋曦薇进言道。 “丽妃娘娘可真会做好人,您又没住过永巷,怎么就知道永巷这地方不好呢。”卢才人听闻连忙说道。这批新人一个长得比一个漂亮,住在永巷里皇上还未必想得起她们。如果住进东西六宫,皇上眼里就更没她们这些老人了。 “那卢才人觉得本宫这样的身份有没有资格说这些呢?”淑妃冷声道,又转头对蒋曦薇说道,“臣妾也觉得,不如就把这几位妹妹都安排进东西六宫。虽说才人以下没资格住进来,但规矩总还是死的。” 蒋曦薇颔首,“本宫也这样觉得。皇上现在不耐烦管这样的事,本宫却不能不为皇上考虑。如今东西六宫都已经开宫了,尽数安置进去就是了。”蒋曦薇这一席话就直接将这十个人给安顿下来了。说来这一批人也当真幸运,有的人入宫都十几年了还住在永巷里,说不好听的就是从来未被召幸过。眼见这十个这么顺利出了永巷,只怕晋封位份的也会快上许多。蒋曦薇不过随口一句话,就让这十个人被盯紧了。 蒋曦薇倒也不含糊,当场就给这几人安排了宫室,那位温常在被安置在了明光宫,一位杨美人住了永乐宫,还有一位十分秀气的程常在去九成宫陪伴林贵人。其余的几人都直接安排去了承光宫。曾经因为盛宠而独居一宫的德妃也有了宫内人,这也算是如今宫里的一件奇事了。 “离宴会开始还有段时间,你们都先去各自宫室看看吧,本宫有些累了。”蒋曦薇以手支颐,“都等开宴了再过来吧。” 众人见状都各自散了,容嫔此时已经显怀,穿着斗篷的她显得格外骄矜尊贵,让陪在她身旁的茂贵嫔都矮了几分。蒋曦薇冷眼看着容嫔,心里却算着容嫔的月份越来越大了,如果再不抓紧弄掉她的孩子,日后就麻烦了。 回了内殿之后奶娘就抱着念宸过来看蒋曦薇,如今念宸已经快要两岁了,身子比出生时好了许多,性子也活泼了许多。 不过一看到念宸脚腕上的小金环,蒋曦薇还是有一阵心痛,她又有些想念望月了。不过念宸并没有让她闲着,一看见蒋曦薇就伸着手扑进蒋曦薇怀里。 “晚上就别把她抱过去,那边人多一闹起来恐怕会吓着念宸,这一阵好容易夜里不闹了,别再弄得她睡不安稳。”蒋曦薇抱着念宸对奶娘嘱咐道,“到时候本宫把她哄睡了再去漱玉殿,免得她又哭闹。” 蒋曦薇正要吩咐别的,秀奴自殿外走来轻声道,“小姐,秦王秦王妃来请安了。” “请进来吧。”蒋曦薇随口吩咐道,“再去小厨房端些点心过来。”说完这话蒋曦薇就抱着念宸往外走去,秦王夫妇和她并不亲近,所以也没有必要在内殿招待他们。 过了腊月初十上书房就放了假,佑弘他们几个都撒了欢似的闹起来,秀奴去找他们让他们来见过长兄长嫂,最后也只有佑平一个人乖乖的过来了。 好歹这次念宸给自家七哥面子,没有让那两位不熟悉的哥哥嫂子见到自己嚎啕大哭的场景,一直都是乖乖的。 “听闻今日小郡主也被带进宫了,怎么没抱到本宫这儿来看看呀?”面对底下的秦王夫妇,蒋曦薇也端着极为客气的架子。 “回禀母后,刚才小郡主在母妃那里睡着了,母妃怕惊动了她所以就没抱过来。”崔氏也端着笑容说道。别看她此时笑容满面的,其实内心里却有些害怕。才刚新人入宫,母妃告病没去,自己和佑盛因为避着那些嫔妃便先去了长乐宫,结果孩子却被母后留下了,自己如实回禀给皇后不知道会不会责罚。 所幸蒋曦薇心情不错,并没有计较这些,反而是和崔氏絮絮说着管理府中事务的事情。此时念宸黏在蒋曦薇怀里玩了拨浪鼓,娇憨的姿态让崔氏也不由心生怜爱。 “六妹妹真可爱,儿臣能抱抱她吗?”崔氏忍不住向蒋曦薇说道。 蒋曦薇不便拒绝,便示意奶娘将念宸抱到崔氏那边去。念宸还算给面子,到了崔氏怀里也是乖乖的。谁知佑盛看一看也来了兴趣,更要抱她就听见了她高亢的哭声。一番混乱之后念宸才止住了哭声。 “儿臣和王妃还要去给父皇请安,就不在母后这里多呆了。”佑盛正要提出告辞,忽然见得一个白影忽的窜了出来。 犹记少年时(上) 蒋曦薇也被这白影唬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一只通身雪白的大猫扑到了崔氏的身上。崔氏面带尴尬,这只猫是家里兄长前两年出去游历时给自己带回来的,出嫁之后自己也把它带了过来,一直都喜爱不已。今日进宫她忍不住就把这猫给带进宫了,一直被侍女抱着,谁知道刚才这猫一挣扎,侍女没拽住就让它窜了出来。 “母后恕罪!”她见蒋曦薇也被吓着了,连忙起身请罪道。 蒋曦薇先看了身旁两个孩子都没被吓着,这才摆摆手示意没关系。之后蒋曦薇仔细打量那只猫,一身的皮毛被养的油光水滑,眼见是崔氏喜欢的紧。 “这小东西倒真是漂亮,养在孩子身边也算有个玩伴,但是望月自小怕猫,本宫也就没有想过这事。”蒋曦薇随口称赞了一句,随后又说道,“待会去赴宴的时候让侍女看好了它,容嫔如今有身孕,小心别冲撞了她。” 崔氏闻言连忙起身称是,夫妇二人又和蒋曦薇说了几句话这才告辞前往建章宫。 明光宫 温常在屈膝下去,端端正正的对丽妃行了一礼。丽妃示意寻雁上前将她扶起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代云随后端来茶盏,里面泡的是蒋曦薇最近才送来的阳羡茶。 温常在揭开盖子轻品了一口便将茶盏放下了,一扫而过的皱眉也被丽妃看在了眼里。丽妃含笑问道,“这茶不合妹妹的口味吗?” “这茶是御用贡茶,味道自然是好。只是妹妹突然想起茶农年年辛苦劳作,这样的好茶却尽数被送到了宫中,咱们现在喝的都是茶农劳作的结果,而且不少茶农生活困苦,所以妹妹不忍喝。” 听了这话丽妃差点笑出来,这个温常在也当真有些不知规矩,自己客气才叫她一声妹妹,她若是知礼就该用嫔妾自称,而非用妹妹来称呼自己。说句不客气的,就连尖酸刻薄的卢才人也比她知礼些。 不过丽妃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对温常在依旧柔声问道,“妹妹这话说的有道理,只是不过觉得只要皇上勤政爱民,这些茶农也会过的很好。” “姐姐这话未免有些强词夺理,茶农辛苦劳作了一年却留不下任何东西,这样一年的辛苦不也就白费了嘛。” “这茶叶是用来品的,并不能饱腹,茶农留下这些又有何用。反倒是将茶叶征收上去会得些银子,这样才能生活。”丽妃忍不住出言反驳了温常在几句,又觉得有些尴尬,便随便找了个由头问道,“不知妹妹可读过书吗?本宫读书不多,身边的孩子读书了却又没办法教导,妹妹若是读过书就好了。” 温常在听了这话难免有些骄傲,“妹妹的父亲从妹妹五岁起就开始教导读书,未有一日懈怠,想来教导皇子公主也是不在话下的。” 这下子丽妃着实有些忍不住了,这温常在到底是乡野出身,说话怎么说怎么不中听,看起来一点也不懂得这宫里的生存之道。虽说凭她有一张像极了贤妃的脸,皇上也许会喜欢她一段时间,但是过了这个新鲜劲恐怕会被旁的嫔妃过得更苦。 “时候不早,妹妹先回你的宫室里歇一会吧,晚上还要去漱玉殿赴宴,到时候本宫会叫人带你过去。以后有什么事情尽可以来找本宫,宫女内监服侍不好了也直接告诉我就是了。” 温常在起身行了一礼之后就退了出去,丽妃望着她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这温常在家境不好,孤身一人的就进了宫。幸亏殿内省给她安排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宫女,这样的小宫女伺候主子都很忠心,而且主子有什么不对的事情也敢说出来,不像旁的大宫女会刻意捉弄主子。 被指派道温常在身边的小宫女名叫欣之,才不过十二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不过做事却很勤快,所以颇得那些老嬷嬷们的喜爱。 不过温常在这个主子也和旁人不同,旁的嫔妃进宫第一件事就是拉着自己的宫女询问宫里面哪位娘娘不能得罪或者是这宫里宠妃又有谁,谁知这温常在什么都不问,捧着一本从家里带进来的书看着。 欣之正是爱玩闹的年纪,实在有些做不住,温常在又不和她计较,她也就乐得在温常在旁边絮絮叨叨。 “这宫里面最不能惹得就是咱们皇后娘娘了,听嬷嬷们说,宫里的娘娘小主不论多受宠,只要惹到了皇后娘娘就一定会被皇上责罚。有位殁了的蒋庶人就是,别看是皇后娘娘的亲堂妹,就因为她阴谋诅咒皇后娘娘,死的就可惨了。除此之外,贵妃、德妃还有淑妃这三位娘娘都不能轻易得罪。” “书上说周文王之妻太姒十分贤德,从不妒忌旁的嫔妃,故而文王子嗣繁盛。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这皇后娘娘并无贤德之态呢?” 欣之慌得差点堵住温常在的嘴,“我的好小主,您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若是被旁人传了出去,您可就倒霉了。” “齐王尚能接受平民面刺之过,皇后娘娘却要惩罚我,这不更是不贤德的表现嘛。”温常在似乎很坚持自己的观点。她自小跟着父亲读书,名落孙山的父亲会告诉她很多道理,她也读了很多书,平日里忍不住就将身边的人和书上的人物开始作对比。 才过了没一会儿就有各局的女史来送晚宴上要用的东西,温常在看了那些东西,难免又感叹这东西会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等到晚上众人三三两两的到了漱玉殿之后,人们惊讶的发现,温常在居然还穿着上午面见皇后的穿的那件宫装,发上也只是随便插了个琉璃发簪,其余就一点妆饰也无了。 蒋曦薇脸色微变,弄不明白这温常在到底在唱哪一出戏,难不成一进宫就要主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让旁人以为自己苛待了她? 还未等蒋曦薇开口询问,郭舒炎就已来到了漱玉殿,众人哗哗啦啦的请安之后,那十位新嫔妃又再次出列逐个行礼。 看到温常在的时候,蒋曦薇明显感觉到了身旁郭舒炎的变化,他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似乎恨不得立刻将那个名字给喊出来。他的情绪过了许久方才平复下来,他努力告诉自己,这个人并不是钰宸。 不过温常在素净的打扮到底是引起了郭舒炎的主意,他掌不住问道,“今日家宴,所有人都穿的簇新,为何你穿的如此素净,难道是殿内省缺了你的份例?” “回皇上的话,臣妾只是觉得衣裳不过是御寒之用,只要有几件就足够了。宫里缝制一件衣裳需要耗费许多银两,若是将这些银两剩下来贴补百姓,不知道又能让多少百姓过上好日子。” 温常在说这话的时候句句出自肺腑,但是在别的嫔妃看来她就是在沽名钓誉,故意穿的可怜些好让皇上垂怜。不过这话让郭舒炎听得也十分受用,这两年宫里用度虽然有所缩减,但是依旧数量庞大,这还是皇后好容易才调度出来的结果。 郭舒炎饶有兴致的对温常在说道,“那依你来说,应该如何做?” “臣妾出自乡野,听闻宫中花费巨大。依臣妾陋见,应裁减宫中用度,省下银子来贴补民生。这年节的衣裳大可不必做了,只这一项就可以省下大笔银子。”温常在倒也不含糊,洋洋洒洒的就说了一大堆。 蒋曦薇打量郭舒炎的神色,眼见郭舒炎被说的兴致勃勃,马上就要开口答应下来,连忙对身旁的淑妃使了个眼色。 淑妃会意,恰好此时温常在停顿了片刻,淑妃赶忙插话说道,“人都说咱们宫里缺才女,如今有了温常在,这才女也就不缺了。温常在刚才说了这个皇后那位皇帝的,臣妾都听糊涂了。不过臣妾可听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皇上不愿意给咱们做衣服了。臣妾和皇后娘娘倒是没关系,只可惜这些刚进宫的妹妹还没得几件好东西,可也不能让人家没得衣裳,咱们不如就一并做完了就是了。不过这一注银子可就大了。” 蒋曦薇听了淑妃这一席话不由好生佩服,自己不过是让淑妃想办法打断温常在的话,淑妃不仅止住了她的话头还隐隐指出了她话语中不对的地方,郭舒炎不是糊涂人,一听就该明白了。 果然,经淑妃这么一提醒,郭舒炎才反应过来温常在的话里有不对的地方。但是宫里难得有人把裁减用度的事情说得这么直白,自己总要给她些赏赐。于是郭舒炎随口说道,“温常在说得十分有理,不如就晋为小媛吧。薇儿可有意见?”他转头对蒋曦薇说道。 蒋曦薇顾不得理会旁人火辣辣的目光,对郭舒炎曼声道,“臣妾觉得小媛之位可惜了,不如就晋为德仪吧,淑妃才刚不也说了,咱们宫里缺个才女。”这温常在把宫里的事情批评了个遍,又差点裁减了旁人的份例,再加上自己和郭舒炎的刻意关照,只怕现在那些人都要恨死她了。 温常在浑然不觉,反而觉得自己做了件了不得事情,回到席位上坐下后压根没注意到旁边人的目光。 犹记少年时(中) 那些高位嫔妃也不过是嘲讽温常在不自量力,只是个小常在却敢置喙六宫的事情,也不知道把上面那三位娘娘放到哪儿去了。那些低位的嫔妃可都记恨上了她,她一个人俭省不要紧,她们可不想失了这些难得为自己添置东西的机会。本来她们份例就不多,如果再克扣一点恐怕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温常在也太好沽名钓誉了些!加上温常在现在已经成了温德仪,她们这颗心就更不舒服了。 蒋曦薇心里也有些不快,这温德仪的话让有心人一听就是在指摘自己无法为宫中俭省用度,反而还使得朝廷没有银子贴补百姓。其实何至于如此俭省,这些年郭舒炎殚精竭虑就是为了国泰民安,哪里就让百姓吃苦了。 不过蒋曦薇倒也没有说出口,只对郭舒炎柔声道,“皇上,时辰差不多了,宴会也该开始了吧。”见郭舒炎没有反对,便示意可以上菜了。 在上菜的间歇里,蒋曦薇偷偷观察打量着温德仪,不出所料的是温德仪在看到那些制作精美的菜肴时眉头都皱到一块去了。 底下温德仪因为晋位所以位置有所调整,被安排在了容嫔身边。容嫔出身不高,倒是和温德仪还能说上两句话,不过刚才被温德仪那一席话闹得,容嫔也不太愿意搭理她。温德仪倒是浑然不觉,一直拉着容嫔的话说三说四的。 而且最让容嫔不快的是,温德仪发现她们膳食有所不同,还十分热心的将自己碟中的东西夹给容嫔让她品尝。 尚食局每每为宴会准备膳食的时候都会考虑许多,除了各位娘娘小主的口味之外,还有就是有孕的人不能吃的就不能给她做。这温德仪给自己的东西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对胎儿不利的东西,但是自幼家中的教导让容嫔不好拒绝温德仪的好意,只好随便尝了一口。 吃了这一口不要紧,过了不一会儿容嫔就感觉有些不适,倒也不是胎儿的问题,就是胸口憋闷。容嫔想着不如去园子里走一走,也许就能好一点。 不想就在容嫔要出去的时候,坐在上首的郭舒炎看见了她起身,便问她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话语温柔的要滴出水一般。 容嫔有些羞赧,低着头说自己不要紧,只想出去走一走。 “此时天气寒冷,别出去跑了,不如你先回去,找个太医来看看,皇嗣之事可不是小事。”容嫔本就不想在宴会上多呆,得了郭舒炎的首肯不免感动于郭舒炎对自己的体贴。 郭舒炎犹嫌不够,说着就要让茂贵嫔陪她一起回去。容嫔见不是事儿,又想到刚才温德仪对自己热情有加,连忙对郭舒炎说道,“不用麻烦孔妹妹了,就让温德仪送臣妾回去好了。”反正温德仪才进宫,自己用她一下也没有什么问题。 郭舒炎沉吟了片刻便答应了,还嘱咐容嫔身旁的人一定要照顾好容嫔,万万不可出什么差错,甚至于还将茂贵嫔的轿子暂借给容嫔使用。这样的深情款款可是旁人都没有的待遇,一时间众人都忘了刚才温德仪骤然被晋封的事情,都把火辣辣的目光投向了容嫔。 容嫔一方面被郭舒炎的温柔所打动,另一方面她也觉得这是郭舒炎宠爱自己的表现,她也顾不得许多,行礼告退之后就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既然郭舒炎都将车轿拨过来了,她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果然这种感觉和走路十分不同,自己坐在高处,而所有宫女内监包括温德仪都要抬头仰望自己,那种感觉真是太过美好。 不过这美好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猛然而来的坠落和疼痛让她失去了所有的直觉。 消息传到漱玉殿的时候已经过了有一会儿,因为温德仪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就慌了手脚,欣之也是个小孩子,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也多亏燕儿这两年在宫里有些见识了,赶紧叫人把容嫔送回华清宫,又请了太医过来,然后才亲自去漱玉殿禀报此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郭舒炎听闻此事惊得摔了酒盏,当下也顾不上别的,连忙让人备轿赶往华清宫。茂贵嫔是华清宫主位,也跟着郭舒炎一道离开了。底下嫔妃见状不由都抱怨连连,说是好好地宴会都被搅和了。 蒋曦薇轻咳一声,底下熙熙攘攘的声音立马都听了,看着蒋曦薇有些铁青的面孔,众人大概都猜到皇后有些不快,为了不被责罚此时还是老老实实的比较好。 “皇上只怕不会再过来了,就都散了吧。”蒋曦薇忽然想起刚才温德仪说的那些宫中花费巨大的事情,嘴角一弯,“既然温德仪说宫中浪费,皇上也有意改观,这些菜肴一会儿都会送到各宫去,都别浪费了。” 宫里被打断的宴会有不少,不论之后是继续开下去还是就此散了都没有将剩下的菜肴再送到各宫去的道理,底下有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不满的神情。蒋曦薇只当是没看见一般遣散了众人,等一切都处理好了才往华清宫去。淑妃和丽妃见状自然也是紧跟上去了。 这样的场景蒋曦薇已经见了许多次,忙进忙出的宫女,还有一盆盆的血水。郭舒炎坐在正殿,脸色阴沉的让人不敢上前说话。 蒋曦薇匆匆忙忙的走进去,对茂贵嫔说道,“容嫔到底怎么了?” 茂贵嫔苦着一张脸说道,“听燕儿说是回宫的时候抬轿子的小内监踩到冰块滑了跤这才让容嫔从轿子上掉下来的。那轿子有一人多高,恐怕情况不太乐观。” 蒋曦薇听了这话不由一脸怀疑,自己给茂贵嫔的那服药应该还没吃完,容嫔的孩子也还没滑掉。虽说这样也算间接达成了郭舒炎的目的,但到底是有人刻意暗害容嫔,这让她和郭舒炎也感到了一丝不快。 身上有血的小宫女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对郭舒炎禀道,“回皇上的话,容嫔小主不幸落胎了。” 郭舒炎眉头紧皱,抬脚就往容嫔的寝殿走去。蒋曦薇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 殿内依旧有着尚未挥散的血腥气,而容嫔已经昏了过去,宫女和仆妇正忙着收拾殿内的东西。给容嫔诊治太医见到帝后二人进屋,连忙上前回禀说,容嫔由于摔得太狠,所以才没保住胎,总之将他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郭舒炎倒没有惩罚太医的意思,只是让蒋曦薇派人去查查回宫的甬道上缘何会有冰块。还未等蒋曦薇派人去查,卫连就已经扭了个宫女进来了。 “皇上,娘娘,奴才发现这宫女一直在外面乱转,神经鬼祟,见到奴才还想跑,于是奴才就把她给抓进来了!”卫连回禀道。 茂贵嫔一见此人不由说道,“这不是周才人身边的如风吗?你不在屋里子好好伺候你家小主,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干嘛?” 那如风颤颤巍巍道,“奴…..奴婢奉小主之命来看看容嫔小主,小主说容嫔小主出了事情,让奴婢来...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她这么说在场诸人都露出了怀疑的面容。众所周知,周才人因为公主屁股上那几块假淤青弄得恨上了容嫔,一直觉得容嫔在虐待自己的女儿。容嫔自然觉得冤枉,便仗着自己是郭舒炎的宠妃硬生生的将公主给圈了起来,不许周才人靠近一丝一毫,这二人的关系实际上已是势同水火。这如风说来帮忙的话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茂贵嫔回首看了帝后二人一眼,发现他们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于是她开口说道,“要帮忙怎么不直接进来?如此鬼鬼祟祟的定然没有什么好心思?!” 伴着茂贵嫔的厉声喝问,如风吓得直接跪到了地上,连话都说不完全了。这下子众人都看出了些门道。淑妃也对着她厉声道,“你若不说实话就该直接去慎刑司了,到时候过一遍刑具再说的感觉可就不一样了。” 如风的身子抖得不行,她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跪在地上求饶不止,“皇上饶命啊,奴婢全是被小主逼迫的,是小主去撒的水,不干奴婢的事情啊!” 此语一出,众人便都愣住了,郭舒炎的呼吸也蓦然浓重了起来。若是不了解他的人也许会以为他在发怒,只有蒋曦薇知道,他在掩饰心中的狂喜。他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合理的处理掉容嫔的孩子,周才人这般愚蠢的举动给了他一个天赐的良机! 只是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他的真实心情,他嘴上说出来的话让人不禁觉得他生气了。他对着如风吼道,“真的是你们小主做的?!是她害得容嫔落胎?!” “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知道小主去撒了水,然后容嫔小主就摔下来了!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来人,将这个宫女给朕拖下去严加审问!再将周才人给朕抓起来!”郭舒炎掩藏不住自己的激动,虽然在旁人看来他这是震怒不已。 周才人被抓起来之后自然是连声喊冤,不过郭舒炎也并没有对她客气,慎刑司的刑具也不是盖的,周才人怎么说也是千金小姐出身,几轮下来就受不住了,只好承认就是自己记恨容嫔虐待女儿,觉得容嫔现在有了孩子只怕后面不会对女儿好的,这才生了将她的孩子弄掉的想法。谁知道如风这么没用,居然这么快就被抓住了。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周才人和身旁的人都被赐死,小公主今后也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母亲。容嫔失了孩子闹了场大病,一直都闭门不出。 不过令人想不到的是,刚进宫就被众人记恨的温德仪,居然会得了宠。 犹记少年时(下) 最要命的是,温德仪的受宠还伴随着宫里各项变动,先是宫里各人的份例都被减了一半,例菜也被去了一半,再后来真的连年节给嫔妃添置新衣的机会都没了。这些都是温德仪向郭舒炎进言带来的结果。高位嫔妃倒还无碍,那些低位的嫔妃可就不乐意了。 蒋曦薇倒是不在乎份例,但是郭舒炎对温德仪的这种在乎让她感到了一种恐慌。她入宫为后十四年来除了开始的寇贞宜之外,从来没有一个嫔妃可以对郭舒炎产生任何影响,更不要说让他下旨裁减宫中用度了。她明白温德仪受宠的原因是因为那张像极了贤妃的脸,可若是旁人真的利用上了这张脸,自己就要危险了。 这头一个想要利用温德仪的就是左贵妃,她嫁给郭舒炎二十几年,十分清楚孙钰宸在郭舒炎心中的地位,见到这样一个嫔妃,难道不会拉拢几分? 之后数日,温德仪身边便多了一位名唤傲之的宫女,傲之这个名字自然是温德仪的起的,这个小宫女也和欣之一样的年纪,一样的机灵能干,只是她和弥心一样,都是听命于未央宫的,温德仪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传递到未央宫中。不过郭舒炎知道弥心的存在却不知道傲之是蒋曦薇的人。 温德仪这边尚未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倒是隆福宫那边又不太平起来。原本太医觉得太后活不过前年的冬天,谁知太后硬是撑着一口气活了下来。之后就一直病恹恹的,除了郭舒炎和蒋曦薇时不时前去看望之外,太后已经开始谁也不见,包括自己曾经为之奋斗一辈子的娘家人。 不知道时不时因为蒋曦薇执意要了蒋碧娇的命,每次她来隆福宫请安的时候太后都是避而不见,蒋曦薇每次都是在隔断外请安完了就走。不过这一次她去隆福宫的时候,太后隔断前的纱帘竟然掀了起来。 “太后吩咐奴婢,说是如果皇后娘娘来了就请娘娘进隔断里面去坐一会儿。太后娘娘有话要跟您说。”卫嬷嬷立在隔断外对蒋曦薇说道。 蒋曦薇略一沉吟,抬脚就往里面走去。在床边伺候的宫女见状将太后床边的帘子给掀开了,蒋曦薇往里面一看,竟当场愣住了。 许久不见,太后已经瘦得不成人样,那面容已经看不出以前精明能干的样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许是感觉到有人来了,太后从混沌的状态中渐渐缓了过来。虽然身子消瘦,但是她的眼神倒还好,能够清晰的辨认出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侄女蒋曦薇。 “你来了,坐吧。”苍老的声音让蒋曦薇第一次感觉到,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姑母是真的快要不行了。 “姑母这次叫曦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蒋曦薇坐在太后身边轻声问道。 “哀家就是突然想问问,先帝的陵寝都好吗?” 蒋曦薇一愣,显然没想到太后会问出这个问题,不过她依旧如实回答道,“一切都好,皇上一直派人好好守着。不过陵寝尚未封住。”后面的话蒋曦薇并不想说,先帝陵寝未封只是在等着太后薨逝以后,扶灵进去之后才能封住的。此时自己跟太后说这样的话岂不是不吉利。 可太后似乎并不介意这些,“哀家知道,这得等哀家进去之后才能封上。有件事哀家觉得应该嘱咐你一下。” “姑母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了。” “当年寇贞宜选择假死的时候曾经提出一个条件,就是炎儿必须在先帝的棺椁旁边为她预备一个棺椁,来日不论她何时死了都必须将她葬在那里,这样她和先帝终有一日会在下面相遇。当时哀家的确答应了她的要求,不过如今,哀家改变主意了。等到哀家一没,就立即封上陵寝,再也不许打开!”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消瘦的脸上尽是怨恨之色,“她当年抢走了我爱的人,那么我就让他们两个永生永世都不能在一起!” 太后用尽力气握住蒋曦薇的手,“你答应哀家!你答应哀家呀!”那份力道竟让蒋曦薇都有些吃痛。 “姑母放心,曦薇必定完成姑母的心愿。让先帝和寇贞宜再也不能碰到。”蒋曦薇连忙答应太后。 紧握着自己的手骤然松开,太后的力气好像都被用完了一般,她的声音再次低沉,言语之中有着说不尽的哀伤。“哀家这辈子想要的什么都没得到。我这一辈子都是为了蒋家在活着,哀家什么时候能由着自己活一回!” 太后正发着感慨,忽然话锋一转,“念宸几岁了?” “前两日刚过了三岁生辰。” “说起来哀家还从未见过这个小孙女。罢了,哀家这个样子恐怕也会吓到她吧。哀家听闻,炎儿最近宠上了一个和贤妃很像的女子,还听了她的话削减了宫中用度?” “姑母说的没错。”蒋曦薇想着温德仪的事情,心里也不由有些烦躁。 太后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连你都有些暴躁了,可见这个女子的厉害之处了。哀家虽然身子重了,可是这眼睛和耳朵还好得很。你信哀家一句话,那个女子长久不了。” 似乎猜到蒋曦薇脸上会有怀疑的神情,太后继续说了下去,“贤妃对炎儿有非比寻常的意义,炎儿因为长相而宠幸那个女子也并不奇怪。况且他一直希望做个济世爱民的好皇帝,这样一个吸引他的女子给他提出的建议他又怎会不听?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罢了,等到他发现这个女人不是他日思夜想的贤妃,他这份心也就淡了。佑洺不是还好好好的嘛,让他去提醒他的父皇就是了。” 蒋曦薇略一思索便豁然开朗,她不由对太后说道,“姑母一番教导,曦薇不胜感激。” “感激不感激的话以后就不用说了,没得叫人恶心。哀家想跟你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好好扶持佑弘。皇子们都渐渐长大,年纪相仿这心思恐怕也就活泛了。淑妃和丽妃哀家倒是不担心,就是贵妃还有德妃还有其他的那些人。佑弘性子纯善,只怕日后驾驭不了这帮兄弟,一切还要你多费心。哀家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你不仅仅要培养佑弘,佑平佑祉也都要一样对待。太子是旁人的眼中钉,若有一日出了事,你另外两个儿子就必须顶上。” 太后自病重就没再说过这么多话,一口气说了这么大一段话早就已经精疲力竭了。她又嘱咐了蒋曦薇几句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蒋曦薇知道太后是累了,便告退出来了,卫嬷嬷自然是要将她送到宫门口的。 “太后这两年心里也憋闷的很,难得今日跟娘娘说了这么多话,有的话不好听,娘娘也别多往心里去。” “嬷嬷哪里的话,姑母虽然病了,但是头脑并不糊涂,倒是给本宫出了不少主意。看起来,姑母的日子也不多了,就辛苦嬷嬷多加照顾了。” 卫嬷嬷挤出一丝苦笑,“奴婢自十七岁就跟着太后了,都已经四十多年了,辛苦也不在这一日两日了。” “本宫听卫连说过,他已经在外面置了一所房子,日后嬷嬷出宫了就可以去住了。他自然会奉养嬷嬷终老。”蒋曦薇软言安慰道。 卫嬷嬷听了这话眼眶都有些红了,“承蒙娘娘关心了。”这二人边说边走的走到了宫门口,蒋曦薇踏上轿辇之后卫嬷嬷才转身回去。 回了未央宫蒋曦薇才发现,郭舒炎不知何时已经来了,此时正在椒房殿里陪着念宸玩耍。念宸梳着双丫髻捧着个小皮球在殿里跑来跑去,逗得郭舒炎哈哈大笑。 “母后,母后。”念宸看见了从殿外走进来蒋曦薇,抱着球就往蒋曦薇身边跑。 “慢点跑别摔着。”蒋曦薇对念宸柔声说道,又牵着她的手往殿里走去。见到郭舒炎之后,蒋曦薇抿嘴笑道,“皇上怎么不声不响的就来了?” “前朝没什么事情,朕就想着来看看你。” “皇上可会哄臣妾开心了。”蒋曦薇曼声笑道,她抱起念宸,一家三口携手走到内殿一起在榻上坐下。 刚才回宫的路上蒋曦薇仔细想了下太后对自己说的话,心里已经有了个主意,便开口说道,“四月初八是佑洺的生辰,到时候他就十五岁了。书鹤也被接到上京城了,皇上也该想着为佑洺操办婚事了。” 郭舒炎哄着念宸不以为意道,“佑盛的婚事你办的极好,给佑洺也这么办就是了。” “皇上下旨裁减宫中用度,佑洺的婚事可不能再花那么多了,不然只怕温德仪又要说皇上不体贴百姓了。”蒋曦薇说道。 郭舒炎听了这话不由向蒋曦薇看去,蒋曦薇嘟着嘴的样子让他没来由的心跳了一下了。他心里忽然就充满了浓浓的柔情,“你说的有道理,继续说。” “这话臣妾本不应该多说,事关国事臣妾就算是皇后也不敢过多置喙。只是皇上最近动的太猛了些。听闻温德仪已经在劝您停止每年进宫珠宝首饰,那您说那些采珠的还有挖金的百姓这一年该怎么活呀。皇上不要珍宝首饰了他们也就只能饿死了。” 郭舒炎仔细一想似乎有些道理,便示意蒋曦薇不用理会自己,继续往下说就是了。 花乱蝶欲狂(上) 蒋曦薇倒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说道,“省俭是好事,但是皇上细想想,温德仪的主意是否有些太过着急了些,让人一时间都适应不过来了。皇上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蒋曦薇说到这儿就不再往下说了,剩下的事情可以由郭舒炎自己去想了。 夫妻十几年,这二人的默契已经非比寻常,郭舒炎自然明白蒋曦薇欲言又止的含义,其实他今日来也是跟蒋曦薇来讨论这件事的。他开始头脑一热下了许多命令,过后却又发现这些问题有许多不合适的地方。他一时间没了主意,便想着来找蒋曦薇商量一下。 听了蒋曦薇一席话,郭舒炎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长叹一声,“是朕莽撞了,一时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蒋曦薇明白郭舒炎能如此说已是不易,自己也肯定不能明着说是他的错误,便劝道,“皇上也不用太往心里去,这些主意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虽说这份例不可能这么低,但也不必涨到以前的水平,珍宝首饰一类也可以少进贡些。皇上觉得如何?” “也好,这次朕真的糊涂了,毕竟你才是是这后宫的主人,这些事本该你来决定。” 蒋曦薇眼角微翘,神色中有无尽的娇媚,“臣妾都管了十几年了,皇上现在才这么说是不是有点晚了?” 郭舒炎示意奶娘将念宸抱走,然后伸手拉过蒋曦薇,将她搂在怀中低声道,“那朕留下补偿你好不好?” “皇上就会用这招,用了多少年还不嫌烦?”蒋曦薇眸光闪动,自己和郭舒炎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二人独处的时候就是这般软言细语,自己也不知道郭舒炎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就算再用多久朕都不会烦。”郭舒炎轻声在她耳边呢喃,一把将蒋曦薇搂抱起就,一路长驱直入的到了寝殿。把蒋曦薇放到床上之后,郭舒炎抬手将她发上所有的簪钗卸去,手指拂过蒋曦薇的脸庞,有种酥麻的感觉。手指从勃颈处一路向下,蒋曦薇的眼神中已经有了些迷离之意。 郭舒炎喉头一动,深深的吻了下去,蒋曦薇似有似无的反应让他未免更加亢奋,二人竟比年轻时还多了几分激情。等到二人再醒过来已是掌灯时分了。 外间只点了两盏灯,昏黄的灯光一直在闪烁着,蒋曦薇并没有着急起来,而是依在郭舒炎怀里轻轻描着郭舒炎的眉毛。如今自己已经年过三十,而郭舒炎也早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痕迹越来越深刻。 “朕脸上的纹路是不是又多了几道?”不知何时郭舒炎也醒了,他却没有睁开眼,而是就这样任由蒋曦薇的手指抚过脸庞。 “不光是皇上,臣妾也一样。” 郭舒炎的手从锦被中伸出,握住了蒋曦薇的手,“薇儿,若有一日朕离开你,你会如何?” “皇上何苦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臣妾不能像也无法想象。臣妾只知道如果皇上不在,那臣妾的日子里就再没了光亮。” 郭舒炎低声笑着,“朕比你大十岁,日后定然是朕走在你前面,到时候你还要辅佐弘儿,可不能就这个样子。弘儿仁善,朕在尽力给他创造一个安稳的环境。可若是有一日朕熬不住了,还需要你这个母亲来扶持他。你的心思手段朕是知道的,朕相信你。只是你千万别像母后那样和朕母子疏远……” “皇上,别说了。”蒋曦薇止住郭舒炎的话头,她的心随着郭舒炎的话越来越低沉,郭舒炎就好像在交代后事一样的跟自己说着这些事,自己真的听不下去。 “最近朕时常感到神思倦怠,许是年轻时犯下的罪孽如今都报应回来了,所以朕才会有如今的结果。可是朕有些不甘心,百济尚未平定,朕的女儿却被迫去了那里。还有寇家,还有舒雨,这些都是朕放不下的。”郭舒炎的声音愈发低沉,过了许久,他对蒋曦薇低声说了一句,“夜深了,睡吧。” 说完这些话郭舒炎很快就沉沉睡去,可是蒋曦薇却说什么都睡不着了,等到郭舒炎睡沉了,她悄悄起身,披了衣裳走到外间。 今夜正是秀奴和三宝上夜,见到蒋曦薇突然出来了,二人都唬了一跳。蒋曦薇也没开口说话,径直往外走去。这二人不知蒋曦薇何意,见状便都跟了上去。 蒋曦薇走到外间坐下,示意三宝走上前来,冷冷道,“皇上最近身子如何?” “回娘娘,皇上身子一切都好……”那个好字一出口,三宝就感觉到了蒋曦薇凌冽的目光。 “现在没有旁人,本宫想听实话。” 三宝有些为难,可是又抵不住蒋曦薇的目光,犹豫再三方才躬身回答道,“奴才今日所言都是皇上绝对不许提起的事情,娘娘心里知道就好了,可千万不能对皇上提起。皇上的身子实际上已经大不如前了。那些年跟着寇氏混玩,身子着实被掏空了不少。虽然这些年已经收敛,但是这件事的的确确影响到了皇上。加上温德仪于此事似乎什么也不懂,压根就不知道劝诫皇上,每每皇上召幸都要用三四次水。这么一闹下来,皇上就总是感觉到精神不济,几次三番差点在建章宫晕倒。” “白太医来给皇上诊视过了,就说是皇上的身子已经出了问题,日后在那方面必须加以节制。奴才不敢乱说主子,但是奴才也请皇后娘娘劝着皇上一些。” “温德仪于侍寝一事上非常擅长吗?”蒋曦薇不由问道,除了跟寇贞宜之外,郭舒炎对嫔妃的召幸一向都是非常有节制的。就算淑妃从母亲那里学了一身的本领,一夜也至多用三次水。这温德仪何德何能让郭舒炎如此迷恋? “还不都是因为温德仪那张脸!贤妃娘娘早逝,皇上总觉得对不起贤妃娘娘,所以才会宠爱温德仪,以致做出了这么多糊涂的事情。” 听到这儿,蒋曦薇的脸上已经露出狠色,“这么说这个温德仪真的留不得了?!”既然危害到郭舒炎的健康,那么无论是谁自己都不会放过! “娘娘,容奴才多嘴,这位温德仪自幼跟着其父读书,嘴里大道理可多了去了,娘娘若是有心责罚千万不要从这方面下手,否则您恐怕也会被她绕进去的。”三宝又说道。 蒋曦薇颔首,“本宫知道了。秀奴,给本宫拢一拢头发,本宫去看看几个孩子。”蒋曦薇想着且将此事放下,日后再图谋。郭舒炎既然能跟自己说那些话,表明他已经有所认识,想必日后也会有所收敛的。 几个孩子早就沉沉睡去,就连晚上爱哭闹的念宸都被奶娘抱去哄睡了。倒是蒋曦薇去玉堂殿的时候,奶娘说佑平才刚刚睡下,就因为白日里他和佑祉比赛背书,结果佑平输了,晚上回来之后就非要把先生教过的所有文章都背一遍,不背完坚决不去睡觉。 秀奴听了这话掌不住说道,“七皇子这个性子,跟小姐一模一样的。要是好胜心起来了,比谁都倔。” 蒋曦薇含笑在佑平床边坐下,小心翼翼的给他掖好了被角。看着佑平和郭舒炎相似的那张脸庞,蒋曦薇不禁笑道,“这孩子长得真像皇上。” 其时佑平压根没睡着,他清楚地感觉到了母后的到来,他没敢睁眼,就这么感受着母后给他的爱抚。 在晋阳宫的时候,他无比羡慕佑翔,因为佑翔可以在自己的母亲怀里撒娇。等到见到自己的母亲时,自己却别扭的连话都说不出口。 “七殿下小时候不论白天怎么哭闹,天一黑保准就乖乖睡觉,奴婢也因此轻松了许多。要不然依着蒋庶人的脾气,只怕殿下的屁股上还不知道要多几块淤青呢。”奶娘在一旁轻声说道。 一说到此事,蒋曦薇的心里就好像被抓了一把,“若是知道后来的这些事,当年本宫就算豁出去也不会让太后把佑平带走。这孩子,本宫是真的亏欠他。” 蒋曦薇在床边絮絮的说了许多话,佑平也在蒋曦薇的声音中沉沉睡去。之后蒋曦薇何时走的他也就不知道了。 那日之后蒋曦薇出面,开始逐步恢复宫中的用度,虽然不及一开始的高,但也没有低到哪里去。这下才让那些低位嫔妃缓过气来。除此之外郭舒炎对温德仪的宠爱终于有了降温的态势,虽然也时常去温德仪那里,但是召幸之事几乎等于没有了。 三月初,被郭舒炎派去百济的江南总督寇怀,终于不负郭舒炎所望,将德妃的独子佑允给带了回来。德妃到底是想念儿子的,想着要大开宴会庆祝儿子归来,结果又被温德仪在郭舒炎耳边念叨了一番而作罢。弄得德妃对温德仪也是二十分的不满。 按说寇怀将佑允送到上京,他的任务应该就已经完成了,可是郭舒炎却并没有下旨让他回去,而是把他留在了上京城。 花乱蝶欲狂(中) 寇怀已经年过花甲,在江南任职也由将近三十年了,从兄长突然被封侯开始,寇家便从一个小药商一跃成为江南的新宠。(.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也曾为那些世家大族所不齿过,但自己终究是一步一个脚印获得了那些人的尊重与信赖。 如果太后当年的行动没有那么果决的话,自己可以确信,舒雨早就已经是这天下之主了。奈何阴差阳错,舒雨只能做个偏居云南的亲王。 这些年自己从未放弃过拥立舒雨的计划,从侄女贞宜委身与郭舒炎开始他就在暗中谋划,只等一朝郭舒炎身子垮掉,舒雨也该长大了,自己便可以号召江南世族一举将舒雨拥立上去。 这一切本来都进行的十分顺利,谁知蒋曦薇的出现给这件事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郭舒炎因为对她的在意,竟然刻意疏远了贞宜。虽然自己指使贞宜出现在皇后面前,可皇后却并没有被打垮,反而后来居上,居然将贞宜给赶了出去! 不过自己当然有办法再次找到贞宜,并建立了一条新的联络线路,可是贞宜在宫外,就再也没有以前的作用了。于是自己痛定思痛,狠下心不再跟贞宜联系,只安心帮着舒雨在西南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下。 这次进京被皇上留下是意料之中,自己也是有目的的,一来可以试探试探皇上近来对江南的态度,另一方面,自己想看一眼太子,确认一下他到底是不是贞宜的孩子。那蝎毒下的极其猛烈,自己绝不相信太子会是皇后亲生的! 寇怀是地方大吏,郭舒炎自然不能对他忽视不理,自然会在建章宫设宴款待寇怀。不仅如此,为显对寇怀的重视,太子和皇后也同时列席。 皇后身为后宫之主不宜与外人相见,于是在席前设了道帘子,寇怀也不过是在帘外叩拜就是。寇怀无法看清皇后的面容,只能从声音中判断蒋曦薇的性格,这位皇后在宫中所作所为他时有耳闻,的确是个有手段有谋略的女子。不得不说,贞宜若有她一般心智,恐怕也不会被她赶出去了。 与寇怀的赞赏不同的是,蒋曦薇见到寇怀却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如果不是他给自己下了蝎毒,那个孩子本不必死的!虽然弘儿跟自己亲生已经没什么区别,可是午夜梦回想起这件事蒋曦薇仍旧是无法释怀。 佑弘跟蒋曦薇一道呆在帘后,蒋曦薇并不希望寇怀看到佑弘的面容,毕竟佑弘和寇贞宜总还有那么几分相似,寇怀是寇贞宜的叔父,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是堂堂一国太子总不能跟着女眷呆在帘子后面,寇怀见到佑弘是迟早的事情。蒋曦薇心里想着就算寇怀知道也不敢多说什么,这才示意佑弘从帘子后走了出去。 “臣寇怀叩见太子殿下,殿下金安!”寇怀只看到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当即就跪拜了下去。佑弘温和的将他给请了起来,之后便进了自己的席位。 “寇卿进京一次不易,况且又跋涉千里替朕接回佑允,朕备薄酒敬寇卿一杯。”见郭舒炎如此客气,寇怀连忙将酒杯举了起来。 “为臣子者,能为君王做事乃是毕生大幸,臣不敢居功,且满饮此杯,方不负皇上厚爱。”寇怀将被子高高举起,毫不犹豫的喝下了杯中酒。 他忽然看见了郭舒炎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猛然想起郭舒炎的酒杯仍旧放在桌上,郭舒炎压根就没有要喝的意思!可是此时他已经无法停下,只能将杯中酒喝干净。 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任何感觉,嘴里全是酒的醇香。郭舒炎的确备了好酒,是多年的陈酿,寇怀脸上不由现出了有些怀疑的神色。(.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郭舒炎的神色中尽是说不清的意味,“这酒是那次皇后兄长打破百济,从百济王室的库房中寻得的好酒,听闻已经有数十个年头了。朕记得寇卿的腿以前受过伤,这酒也算是药酒,剩下的就尽数送予寇卿,寇卿觉得如何?” 寇怀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对郭舒炎笑言,“皇上给臣备了这样好的酒,臣感激不尽!皇上如此顾念老臣,老臣唯有一死才能报得君恩。” 蒋曦薇在帘内露出一丝冷笑,寇怀这人可真会说话,那些不了解他私下动作的人恐怕要被他这样的话弄得感动不已,实际上寇怀私底下的小动作实在太多了,郭舒炎一点不相信他说的话。 趁着这个当口,寇怀往佑弘那边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他整个心都慢跳了一拍。太子和贞宜长得简直是太像了。自己可以确信,眼前这个孩子必定是贞宜的孩子! 见寇怀盯着佑弘的时间有点长,郭舒炎有些不悦的咳了一声,待寇怀反应过来,郭舒炎脸上又挂上了一贯的笑容。 “这两年边境战事不断,粮草军资江南都出了不少,可见江南富庶程度,这也是寇卿的功劳。若没有你在那边辛苦调度,哪来的如今的鱼米之乡。” 寇怀连忙谦逊道,“皇上谬赞,臣不敢居功,江南人杰地灵,各方官员都能够励精图治,所以才能为前线提供粮草装备,并非臣一人之功。” 郭舒炎就等着他说这句话,顺着话头就说到,“朕听说淮安府知府是个有能耐的人?可有这回事?” 郭舒炎乍然询问一个地方官员,寇怀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却只能按着郭舒炎的话回答道说那个淮安府知府的确很有本事,原本淮安府一直不富裕,但他在任数年已经让淮安府从穷乡僻壤变成了富庶之乡,而且这位知府大人为官清廉,将淮安府治理的井井有条。 听了这话,郭舒炎略一沉吟,话头却再次被挑开了,“朕记得寇卿今年也过了花甲之年了吧?朕记得你有三个儿子,不知可堪大用吗?” “犬子愚钝,恐怕不堪大用。”寇怀随口谦逊道。谁知郭舒炎下一句话就让他大跌眼镜,“寇卿刚才也说那淮安府知府才能出众又清廉爱民,朕决定将他调到你哪里做寇卿的副手。毕竟寇卿年纪大了,平日也该偷闲休息休息。事情都交给下面的人来做吧。” 话说到这儿,寇怀才总算明白了郭舒炎的意思。合着郭舒炎就在这里等着给自己下套呢!既然自己岁数已经打了,儿子又是自己亲口说不堪大用,那么郭舒炎为了“体贴”自己,定然会安排另外的人去,而且还必然会是和自己不对付的人。不过现下自己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叩谢皇恩就是了。 蒋曦薇在帘内悄悄打量寇怀,可以看出寇怀是典型的江南人士,虽然年岁已大,但是举手投足间的儒雅之态凭白让他多了几分风采。 之后郭舒炎连连给寇怀灌了好几杯酒,寇怀不要拒绝,只好全部都灌进了自己的肚子里。蒋曦薇知道郭舒炎这是在变相的警告寇怀,便也安心等在帘后。 过了片刻三宝躬身从外面走了进来,在蒋曦薇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蒋曦薇的眉头不禁皱到了一块,便向郭舒炎示意了一下,之后就起身从殿里退了出去。 一出殿门,蒋曦薇的脚步就不由加快了。一边走还一边对三宝说道,“好端端的温德仪来做什么?” 三宝苦着一张脸道,“奴才也不知道呀,温德仪和左贵人两个带了不少东西,说什么都要进来,奴才好容易才让侍卫给挡住了。” 蒋曦薇有些不耐烦,“好端端的来闹什么!真当本宫管不了她吗!”正说着,蒋曦薇已经走到了宫门口。老远就看见一蓝一粉两个女子站在那里和侍卫喊着什么。 “闹什么?!”瑜楚见状一个箭步走了上去,对立在门口的几个人叱道,“皇后娘娘来了,还这么不消停!” 后宫里尚宫只有两位,地位一向高于旁人,等闲低位嫔妃见了她们都要客客气气的。不过这温德仪和左贵人并不是等闲嫔妃,也没有给瑜楚什么好脸色。只是看见瑜楚身后是满面怒容的蒋曦薇,二人这才消停了几分。 “皇上并没有召见你二人?而且此时尚在前面召见地方官员,你们好端端的跑来做什么?”蒋曦薇走上前去冷冷道。 温德仪福了一福,“臣妾正是为此事而来。皇上召见外臣,皇后娘娘是后妃。后妃不得干政乃是祖宗规矩,娘娘却公然陪着皇上,岂非不明事理?臣妾是为了来劝诫皇后娘娘才要闯建章宫的!” 左贵人听了温德仪这一番话,吓得魂都要没了,蒋曦薇的手段她们都是知道的,连姐姐那么厉害的人都被压得服服帖帖的,这温德仪难不成是不想活了?!自己不过是听说她要去建章宫,自己寻思着跟去没准也能见到皇上,谁知道温德仪会跑来说这么一堆没轻没重的话?! 蒋曦薇冷笑一声,“温德仪不愧是才女,这话说的这么有道理,本宫竟无可辩驳?”见温德仪面露得色,蒋曦薇继续说道,“敏孝皇后堪称一代贤后,生前偶尔也会陪太祖皇帝接见朝臣。当年百济意欲羞辱却被敏孝皇后给顶了回去,一时间传为佳话。温德仪饱读诗书,不可能不知道此事吧。” 花乱蝶欲狂(下) 温德仪一愣,她是用古礼在指责蒋曦薇,却没想到蒋曦薇能用敏孝皇后来堵自己的嘴。敏孝皇后是贤后,也是皇上的亲祖母,自己再说不就成了指责敏孝皇后?敏孝皇后地位非比寻常,岂是自己可以随意指摘的! 不过令蒋曦薇没想到的是,温德仪不过才愣了片刻就开口回道,“敏孝皇后是陪着太祖皇帝打天下,所以才有资格面见朝臣。如今国泰民安皇后娘娘缘何要见地方大吏?难道不是意欲干政?” 蒋曦薇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本宫自幼也算读了几本书,书中人物繁多竟没有一个像温德仪这般能言善辩。你说本宫面见朝臣于理不合,那本宫是否要带看看当年敏孝皇后留下的懿旨?敏孝皇后告诫后世皇后应认真辅佐君王,本宫不敢谈得上辅佐皇上,见一见朝臣又有何错?”蒋曦薇说到这儿,脸上的神色更加玩味,“本宫忘了,这道懿旨是敏孝皇后留给后世皇后的,温德仪不是皇后,所以看不了这个。” 温德仪被噎得说不出话,皇后的伶牙俐齿她是从来未见识过的,如今一看果然不是假的。见温德仪没了话说,蒋曦薇却没有打算放过她,“本宫见朝臣倒是无碍。那温德仪不经皇上传召就贸然往建章宫闯,这要是被朝臣们知道,要被上书责问的恐怕就是温德仪了。” 蒋曦薇本就比温德仪高出几分来,再微微昂头更是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温德仪终究是在她的目光下败下阵来。 “卫连,送温德仪和左贵人回去。告知丽妃一声,说是温德仪宫规不熟,让尚宫局再找两个老嬷嬷来教导一下。温德仪这段时间也不必出来了,等一应规矩学利索了再出来不迟。” 蒋曦薇说罢,卫连就立马上前,执了拂尘对这二人说道,“二位小主,这里已算是前朝,二位还是不要在这里久留,否则便是失了规矩。” 这二人见状只好无奈离去。左贵人倒是没怎么被为难,卫连客客气气的把她送回了长乐宫。左贵人一进宫就赶紧往正殿跑,那边左贵妃还正等着她。 见到左贵人一脸惊恐,左贵妃连忙问道,“皇后如何反应?” 左贵人心里似乎仍有恐惧,“姐姐以后可不要让我单独去见皇后了,这皇后身上的气势也忒吓人了些。温德仪居然还敢跟她顶嘴,我真是觉得她不想活了!”一说到温德仪,左贵人脸上也露出了不屑的神色,“不过这温德仪也真好挑拨,我就随口乱说了几句,她就真的拉着我去建章宫,还非要闯宫。皇上若是有心怪罪,她早就没命了。” “咱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没听李太医说,温德仪似乎有了身孕,但是月份不大想来她自己还没有发觉。再过两个月这宫里就都该知道了,咱们就得趁这时候让皇上讨厌她,这样日后咱们图谋温德仪的孩子才会比较容易。” “姐姐何苦来哉养旁人的孩子?”看的出左贵人对温德仪十分看不惯,甚至于有些厌恶。 左贵妃此时一点不见以前和妹妹的那种剑拔弩张的关系,反而是有些推心置腹道,“你不知道,皇上对皇子公主都算疼爱,只要有孩子的嫔妃他都会想着。现在你不如温德仪受宠,等来日咱们把孩子抱过来了,皇上自然就会来咱们这儿,到时候你再努努力,皇上自然会宠你。等到你有了孩子,那温德仪的孩子可就不值钱了。” 左贵人听了这话不由颔首,“姐姐说的的确有道理。说来那温德仪若是被皇上冷落也是活该,三番五次劝着皇上裁减份例就不说,她到底是乡野出身不知规矩,那些娘娘不过客气称她一声妹妹,她居然还真的以妹妹自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也不知道当初教导规矩的老嬷嬷是怎么教的,连臣妾都不会说一句。” 左贵妃闻言冷笑,“这次是各州郡自行推荐秀女入宫,压根就没正经择选过,否则温德仪这样的家世压根就没办法进宫。且看着吧,她闹笑话的时候还在后头呢。对了,你表情上可以跟她关系好,万一她真做了什么大事情你可千万要把自己给摘出来呀。”左贵妃谆谆嘱咐道。 “姐姐说的我都明白。”左贵人答应道。左贵妃长长出了一口气,换做以前自己绝对不会拉拢左妙彤,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为了佑盛自己什么都得做了。 这厢卫连也将温德仪客客气气的给送了回去,也幸亏温德仪进宫之后也知道自持身份不肯跟卫连他们说话,否则她嘴里吐出的那些大道理可是没人听得懂的。 明光宫里丽妃闻知此事不由心中哂笑温德仪不自量力,以她对皇后的了解来说,没当场发落了温德仪就算是给面子了。说起来温德仪这个人管的也没边了,佑晖是皇上亲自下旨让养在自己身边的,结果温德仪还跑来跟自己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弄得自己有些哭笑不得。 此时恰好佑临从上书房回来了,拉着丽妃说要去上林苑,丽妃拗不过他也只好跟着他去了。结果丽妃前脚刚走,后脚深闭宫门许久的胡婕妤就从翠竹苑跑了出来。这胡婕妤自从生了佑晖之后身子就一落千丈,一年到头压根出不来几回。上一次腊月宴饮她也只在新嫔妃朝见的时候露了一面,之后就一直在翠竹苑养病。丽妃倒也没亏待她,一应份例不缺而且还让太医日日都看着。平常压根没有人来关注她,倒是温德仪时不时的回来看她。 就在刚才温德仪回来后还专门跑到翠竹苑去看了一眼胡婕妤,随口说了句佑晖这两年好像有点发烧。结果胡小媛就有些坐不住了,趁着丽妃出宫,这明光宫戒备不严的时候带着素心偷偷跑了出来。 这两年胡婕妤不能出来,但是素心却时不时就得出来一趟,多多少少也能为胡婕妤打探一点有关于佑晖的消息回来。 素心如今也有了些经验,先是揣了些碎银子悄悄去佑晖所住的殿阁,找个小宫女塞上些银子就能打听出佑晖的去向。 之后素心便扶着胡婕妤往上林苑走,那小宫女说十一皇子近来很喜欢上林苑的玉兰花,奶娘抱出去多半是去了那边。于是这主仆二人就在玉兰花盛开的地方寻找着。 说来可笑,胡婕妤身为佑晖的生母,佑晖都已经要满三周岁了,可胡婕妤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长什么模样。所幸素心认识佑晖的奶娘,还能凭着奶娘认出来。 转过一片花丛,胡婕妤明显感觉到素心的轻轻触碰了自己一下,顺着素心的目光望去,一个身着宝蓝色衣衫的小男孩正在花丛间扑蝶,奶娘跟在他身边伺候着。 “小主,那就是十一皇子的奶娘。”听了素心的话,胡婕妤当即就从花丛后走了出去,虽然身子虚弱,但仍是硬撑着走了过去。 那奶娘是认识胡婕妤的,但是她的确没想到胡婕妤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胡婕妤已经走到佑晖跟前了,那奶娘也是有见识的,回身对小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小宫女就悄悄跑开了。 佑晖此时也看见了胡婕妤,但是他并不知道胡婕妤是谁,看见她不由自主的就往后退了几步。这几步让胡婕妤的眼泪夺眶而出,这可是她拼命才生下的儿子,却要把自己当做一个陌生人! 胡婕妤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佑晖,含泪叫道,“佑晖,佑晖!”还未等她再开口说什么,佑晖已经有些抗拒的想甩开她的手。将佑晖抱过去是郭舒炎的意思,从来也没有人敢在佑晖面前多嘴,所以对于佑晖而言,胡婕妤就是个陌生人。 “佑晖,我是你母妃,快叫我母妃!快叫我一声呀!”胡婕妤的情绪随着佑晖的抗拒而愈发高涨了起来,原本苍白的脸孔此时涨得通红,言语之中也多了一丝狰狞。 奶娘见状想要上前,却被胡婕妤厉声叱道,“你个贱婢给我滚开!都是丽妃指使你们胡乱教导佑晖,才会让佑晖不认亲娘!还不快快退下!”见到如此情景,佑晖被吓得放声大哭。 就在胡婕妤拉拉扯扯的当口,也在上林苑丽妃得了消息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见到胡婕妤已经有些疯狂,掌不住喝道,“胡瑾萱你给我停下!” 丽妃那一声吼得厉害,胡婕妤不得不放开了手,奶娘见状一把抱起佑晖走到丽妃身边。胡婕妤再像上前已是不能了。 “母妃,疼!”佑晖见到丽妃来了,哭声明显大了几分,还将刚才被胡婕妤攥红的胳膊显示给丽妃看。这一下可了不得了,佑晖细小的胳膊被攥的太过用力,有的地方已经显出了青紫之色。丽妃掌不住心疼道,“我的儿,怎么攥的这么重。”佑晖虽然不是她亲生,但是这两年养在自己身边和亲生的已经没有多少区别,丽妃说这话自然也是真情流露。 谁知她这一句话却引来了胡婕妤更加疯狂的举动,胡婕妤像一头猛兽一样向丽妃冲去,却被小内监们死死的给抱住了。 “杜珂玥你不是人!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抢我的孩子还不让他认我这个娘!你不得好死!” 桃花笑春风(上) 胡婕妤这么一叫让丽妃怀中的佑晖哭的更厉害了,就连站在母妃身边的佑临都被唬住了。丽妃见状立即对几个小内监说,“胡婕妤疯病发了,你们还不快把她给制住。”又见胡婕妤嘴里说着一些不能听的话,丽妃又赶紧说道,“还不快将她的嘴给堵上!” 那几个小内监听令立即行动起来,胡婕妤一个病中的女人哪能弄得过他们,三下五除二的就被摁住了。 “你们几个赶快把胡婕妤给送回去!再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就说胡婕妤疯病又犯了。”丽妃毫不犹豫的下着旨意,看见小内监把胡婕妤拖走了她才想起素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旁边傻站着。不过此时两个孩子都在她身边,她倒不好再说别的,只对身旁的寻雁说道,“你带着素心回去看看胡婕妤吧。”寻雁抬首看向丽妃,那眼神中透露出的意思寻雁自然是明白的,便转身就拉扯着素心走了。 这边佑晖依旧在哭着,丽妃赶忙哄他道,“今天小厨房新作了你喜欢的龙井虾仁,咱们擦擦眼泪回去吃好不好?” 一说到吃的东西,佑晖的眼泪才稍稍止住些。倒是佑临以前和胡婕妤见过几面,见她如今这个样子忍不住问道,“母妃,胡母妃是因为什么才得了疯病呀?” 丽妃略一沉吟,佑临虽然才八岁,但是皇室里的孩子都早熟,她既不能说实话也不能随口编一句来骗他,只得停下脚步,有些严肃的对佑临说道,“你还小,母妃跟你说的事情也许你不太明白。但是母妃不想骗你,胡母妃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惹怒了父皇,所以才会有如今的下场。” 佑临继承了母亲的聪慧,听了这话便说道,“母妃说的我明白,胡母妃是惹怒了父皇,那我以后也会好好读书,不做惹怒父皇的事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丽妃含笑点点头,正欲开口再说话就被佑晖叫着要吃东西的声音给打断了,母子三人也没再说什么就直接回宫了。 回到明光宫之后,代云来报说太医已经给胡婕妤诊视完毕,要来跟丽妃汇报几句。丽妃便让佑临哄着弟弟先去偏殿吃东西,之后才让太医进来。 这次来的太医有两名,其中一个还是白太医,丽妃不由好生奇怪,这白太医一向只给帝后二人诊病,连太子都是另有人伺候,今日这白太医怎会来这明光宫。 见白太医似乎有话要说,丽妃便温言将另一名太医请去偏殿检查佑晖的伤势,只等殿内只剩自己和白太医,白太医方才开口说话。 “回禀丽妃娘娘,胡婕妤如今精神不稳,很容易就会被刺激。微臣建议等闲不要让胡婕妤再出来了,否则若是再发病伤人恐怕就不好看了。”白太医不过说着不痛不痒的话,丽妃相信他之后还会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果不其然,白太医从袖中取出一小包东西,又从药箱中拿出了另外一包。这才对丽妃说道,“胡婕妤的病似乎有些重了,微臣会适量给她加些药量,可能会有些苦,劳烦娘娘每次将这包里的砂糖撒进去一些,这也好入口。这个小包是胡婕妤一旦严重时服用的药。一付下去绝对好用。” “这些都是皇上给的?”丽妃冷冷道。 白太医含了一抹笑容,“娘娘明白此事,何须再来问微臣呢?微臣不过是太医院的太医罢了,皇上让微臣为谁治病,微臣就为谁治病。” 丽妃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该怎么做了,白太医见状也不久待,寻了个由头就退了出去。丽妃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她在想着这件事自己该如何做的更机密一些。正想着,外间通传雪柔回来了。 之间雪柔依依从外殿走入,身后还跟着抱着琵琶的贴身宫女。雪柔走到丽妃跟前行下礼去,做得一丝不苟毫无错处。 丽妃赶忙将她一把拉起来,絮絮问着今日的功课,雪柔垂下眼帘恭敬回答,神情之中尽是对丽妃的尊重。丽妃见状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虽然这儿养了几年了,但是毕竟来的时候已经知道谁才是自己的亲娘,跟自己一直都是若有似无的疏离。自己就算再怎么疼爱也是无济于事。 偏偏雪柔的性子和名字十分贴合,她整个就是一个不声不响的小姑娘,每每丽妃问她想要什么时候的她也不会开口要求,只是说着让母妃决定就好。宫里人都庆幸她没有继承生母的那张碎嘴,但自己却宁愿她话多点,至少让自己知道自己做的好不好。 “四月里是魏王的生辰,你现在也大了,该预备一样贺礼。不过也不用你操心,母妃都替你备下了。”丽妃见殿内气氛太过沉闷,只好找些话来说。 “多谢母妃替雪柔打理这一切了。”雪柔软软说完这句话就依旧垂下眼眸不再说话了。 丽妃无奈,只好借口自己还要去未央宫跟皇后商量事情将雪柔打发回去,自己则坐上轿辇往未央宫来了。 一进未央宫就看见佑平兄弟几人厮闹在一起,念宸虽然是公主也跟着在一旁加油助威。这场景让丽妃都有些嫉妒,佑临和佑晖岁数差的大玩不到一块,现在宫里又有了雪柔这么个安静人,明光宫里都静的不行了。 蒋曦薇将温德仪赶回去之后也找了个由头从建章宫回来了,听闻丽妃来了,早早的带了人迎了出来,二人一进了内殿,丽妃就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蒋曦薇说了一遍。 对于白太医的话蒋曦薇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反倒是丽妃描述胡婕妤发疯的场景是忍不住说道,“这胡婕妤如今精神这么不好,的确不适合做嫔妃了。现下宫里低位嫔妃这么多,她也该空出点地方来。” 说到这儿,蒋曦薇又想起佑晖,便又对丽妃说道,“还有一事要嘱咐你。佑晖现在也满三周岁了,眼见就要开始记事了,你把伺候他的身边人都给看好了,千万别让他们说出什么不三不四的话来,也别随便让那些嘴碎接近佑晖。本宫至今还记得冯清袅跟望月胡说八道之后让望月淋雨发烧的事情。” “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对了,听完今日温德仪跑到建章宫去闹了?” 蒋曦薇闻言不由苦笑,“不仅如此,这温德仪还公然指责本宫有干政之嫌呢!做皇后做了十四年了,被人指责还是头一遭!” 丽妃轻哂,“你何必理会她?依我来看着温德仪也撑不了多久了,从皇上开始恢复各宫用度开始,皇上应该就已经对她起了厌恶之心。不过她近来频频承宠,若是有了身孕就不好弄了,彤史上娘娘还是应该多多看着些。虽然她已是嫔位之上,但是我觉得还是不要让她自己孩子为好。” “你说有道理,温德仪自幼跟在她父亲身边读书就成了这么个样子,若是有皇子在她身边长大岂非长大之后要天天约束佑弘?到时候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了。”蒋曦薇拨弄着护甲,似乎想起了什么,“今天是左贵人跟着温德仪一起去的,左贵人一向自矜身份怎会跟她混在一起?”蒋曦薇脸上也随之显出了沉思的神情。 丽妃也皱眉思索再三,突然开口对蒋曦薇说道,“快去查查彤史,看看温德仪这个月的月事来没来!” 蒋曦薇依言而行,当下就让人取了彤史过来看,一番查阅之后蒋曦薇的脸色不由变了几变,“有一个月没来了,难不成她真是有身孕了,却被左贵妃给盯上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娘娘就得好好安排安排了。看如今这个样子,温德仪就算有孕只怕也会被人陷害遭贬,这孩子断断不会让她自己抚养,但是这孩子若是个皇子,到谁的手里可就是个大问题了。” 蒋曦薇沉吟再三,“你身边都三个孩子了,本宫不可能再往你那里添人了。淑妃身边也是两个,而且她现在年纪大了,恐怕也没什么精力。茂贵嫔虽然好,但若是左贵妃开口要照拂这孩子,只怕皇上不会拒绝。” 丽妃见宫人们都退到了外殿,便微微往蒋曦薇那边靠拢,在她耳边低声道,“茂贵嫔给容嫔使得那些招数咱们不都知道嘛。左贵妃想要孩子就先给他好了,到时候孩子哭闹不止,皇上必然生疑,温德仪再一闹,孩子自然就可以抱出来了。到时候交给茂贵嫔也没人敢说什么了。” “这主意的确好,还是你点子多。”蒋曦薇感叹道,“现在这宫里病倒的人不少,你宫里的胡婕妤是一个,还有容嫔也病恹恹的,加上温德仪一番胡搅蛮缠,这宫里现在都死气沉沉的。本宫也该跟皇上说说,再选几个年轻活泼的提拔上来。” 丽妃闻言叹道,“说来咱们也真不容易,皇上嫔妃多了咱们要想着劝皇上保养身体,若是少了又得想着再给他拉人进来。卢才人她们都说咱们过得潇洒,殊不知烦心事比她们多得多了。” 桃花笑春风(中) 蒋曦薇听了丽妃的话也不由叹了口气,可是叹归叹,该做的事情她们一点都不能马虎。且说丽妃来找蒋曦薇的目的不过是来说说今日发生的事情,说过之后二人又随便说了几句话,丽妃这才登上轿辇回宫。 丽妃刚走,郭舒炎也带着佑弘从建章宫回来了,郭舒炎脸上此时尽是疲倦,一见到蒋曦薇就掌不住抱怨道,“寇怀这个老狐狸,朕除了顺利把淮安府府尹安排到他身边之后,竟是一点便宜都没捞到。这老东西反应也太快了些,朕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蒋曦薇一边服侍着郭舒炎更衣一边说道,“反正现在皇上将寇怀留在了上京,只要堵住他和江南联系的渠道,江南不就失了主心骨,到时候皇上要做什么也就容易许多了。只是江南归心不易,皇上可别太急躁了。” “朕明白。”郭舒炎看着蒋曦薇白皙的脖颈,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蒋曦薇面色微红,对郭舒炎嗔道,“臣妾已经让人去预备热水了,皇上一会去沐浴吧,今日在建章宫预备了烤羊肉,那身上都是烟熏火燎的味道。” 郭舒炎点点头,过不多时就直接去净房沐浴。 之后一个月,温德仪都被拘在明光宫不许出来,尚宫局的老嬷嬷轮番上场教导她宫里的规矩。这些老嬷嬷在宫里都呆了多年,整治人的手段可是一套一套的,谁知就这样的本事还让温德仪给弄得哭笑不得。每每都会对宫里各项规矩发表感慨,偏偏还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可辩驳。 最后还是蒋曦薇发了狠,以不服管教为名传了廷杖,不过挨打的却是欣之,理由就是代主受过。不仅如此蒋曦薇还遣了瑜楚去告诉温德仪,欣之被打全是因为她这个主子不知规矩,若是再这么下去,下一个挨打的恐怕就是温德仪自己了。 原本温德仪并不惧怕蒋曦薇,谁承想随之而来的是三宝,三宝是代郭舒炎来训斥温德仪,训斥她不敬皇后和贸然闯宫,训言辞十分严厉让,温德仪听得都委屈不已。不仅如此,训诫温德仪的旨意还是晓喻六宫的,宫里众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一群嘴碎的人都趁机落井下石,说的话也不比那道旨意好听到哪里去。 温德仪进宫不过几个月,加之以前并不是世家小姐,对宫里的黑暗并不了解,只当众人都像是村里那些婶娘般嘴碎而已。谁知她们可不是这么简单,不仅是对她冷嘲热讽,甚至于还编排了许多的难听的话。她一时间还真有些受不了。 她的父亲只是个多年来屡试不第的落魄秀才,家中生计全是靠了母亲辛苦操持和祖父留下的一些祖产。这次皇上下旨征召秀女,县令亲自到村里去寻找,自己也是不小心就被看见了。进宫之前自己对这宫里什么都不了解,到现在也还是一样的不了解。 不过丽妃当然不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太久,她也不过是想给温德仪一个教训罢了,看见火候差不多了就开始辖制旁人,想法设法将这件事给压了下去。温德仪可能有孕的事情她自然也没有忘记,自然挑了个合适的时机让众人看见了温德仪的孕吐。这下子温德仪招来的嫉恨不知道又增加了多少,那些原本就对她不满的人火气不免更大了。 这么一闹温德仪倒还好,结果却苦了左贵妃,她的目标是温德仪的孩子,原本她想着是让妙彤和温德仪搞好关系,最好是能撺掇温德仪主动搬到长乐宫来,到时候自己要抚养这孩子就合情合理了。谁知这么一闹出来,自己反而手足无措了,温德仪进宫不久却树敌颇多,她这一胎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左贵妃为了她腹中的孩子还得想办法暗中护着她的胎儿。她现在的影响力已经大大不如以前,想要做到这些不免有些费劲。 温德仪的身孕不过如一阵风刮过,宫里的女人已经将视线转到了佑洺身上。因着四月里佑洺已经过了十五岁生辰,他的婚事已经被提上了日程,蒋书鹤早已经跟着继母蒋书鹤到了上京准备完婚。按说这亲王成婚之前是要被准婆婆相看一番的,只可惜贤妃早逝,蒋书鹤要见的婆婆就成了自己的亲姑母。 那日柳清然亲自带了蒋书鹤进宫面见蒋曦薇,进宫的时候恰好赶上宫里嫔妃都在宣室殿给蒋曦薇请安,柳清然也只能带着蒋书鹤一同面见这么多人了。 其实请安早就该结束了,只是众人都知道今天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入宫,她们都想看看这蒋家新一代女子的风貌,所以竟心照不宣的拖起时间来。蒋曦薇自然也明白她们的心思,想着自家侄女必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蒋书鹤并没有因为这殿里乌泱泱的坐了好多人而心生怯意,反倒是落落大方的给蒋曦薇行了大礼。之后又给正一品的三位行了屈膝礼,等到丽妃这个品级就是微微福了一福。之后便垂手等着蒋曦薇开口说话了。 茂贵嫔仔细打量这位蒋小姐,长得和皇后娘娘有些相似,只不过皇后娘娘眉眼间是英气,而她是和气。不过这一团和气中也颇有几分坚毅的神色,看起来也是个厉害的姑娘。 温德仪见到此情景,忍不住拉着坐在旁边的左贵人问道,“你我二人都是皇上嫔妃,也算是她未来的庶母,她为何不给我们行礼?” 左贵人心里发笑,但仍是低声回答道,“这你就不懂了,这才是蒋小姐知礼的地方。这宫里最讲究资历地位,她是未来的王妃,本来就比我们尊贵许多,也只有妃位以上有资格受她的礼她给我们行礼。若是她真的就是自降身价,是要被人诟病的。” 温德仪这次又想说点什么,但是想着上次皇后一顿板子下来差点要了欣之的命,她还是乖乖的把嘴闭上了。 既然众人已经见到了蒋书鹤,而且蒋书鹤也并没有如她们所愿的出洋相,众人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蒋曦薇也不愿她们在这儿碍眼,正要开口让她们回去,卫连就来通传魏王殿下到了。蒋曦薇无奈也只好先让人将佑洺请进来。 “魏王殿下真是想娶媳妇了,这蒋小姐刚进宫就冲过来了!”佑洺刚踏进宣室殿,就听见卢才人酸溜溜的话。 佑洺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回首打量了卢才人一眼。他对卢才人并不是很熟悉,只是看服制知道只是个低位的嫔妃罢了。不过那个女人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是他这番来的确是想见蒋书鹤的。 上一次见蒋书鹤也有几年了,自己以前跟着母妃见过她,只记得她是个有些瘦弱的小姑娘。这两个月夕颜姑姑一直在念叨着自己就要大婚了,到时候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从很久以前自己就一直期盼着这一天,所以一听说蒋书鹤进宫了,他就急着进宫求见蒋曦薇了。 佑洺大步走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漂亮。而且这两年佑洺一个人在外面住着,性子多多少少有些改观,也不是以前有些孤拐的性子了。 “书鹤,过来参见魏王殿下。”蒋曦薇含笑对蒋书鹤说道。 蒋书鹤走上前和佑洺彼此行过礼后她就直接站回了柳清然身边,对佑洺似乎还有些陌生。不过佑洺的心口却莫名的震荡了一下,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自己以后永远都不会离开蒋书鹤的。 “未央宫里桃花盛开,佑洺你带着书鹤去看看可好?”蒋曦薇也发觉他们两人不够熟悉,便想找机会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反正宫里男女之防并不严重,况且他们二人也是未来的夫妻。 等到宫人们簇拥着这两人出去之后,嫔妃们这才三三两两的退了出去。蒋曦薇自然是携了柳清然到椒房殿去说话。而佑洺则和蒋书鹤去了园子里。 这二人走在最前面,身后宫女仆妇都隔得远远的。二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一抬头目光相遇,结果蒋书鹤就先抿嘴笑了出来。 “殿下是觉得臣女不好所以才不肯开口说话的?”蒋书鹤那么一笑,让佑洺整颗心都颤抖了起来。 “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我觉得你,长得真漂亮。”佑洺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蒋书鹤实在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佑洺深吸一口气,定定心神,鼓足勇气抓住了蒋书鹤的手,轻声道,“我母妃的孝期已过,父皇说了咱们大婚的日子定在七月,你觉得可好?” 说到婚事,蒋书鹤也有些羞赧,就轻轻点了头也不再说话了。二人就这么在园子里随便走着,直到蒋曦薇遣人来请他们回去用膳。 今日小厨房备了不少好东西,他们二人一会去就看见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肴。二人行礼后就要上前入座。不过蒋书鹤没好意思跟佑洺坐到一起,而是坐在了柳清然的身边。 等到她坐下,柳清然很自然的抬手把她掉落在肩膀的头发给拂去。这母女二人间的神情好似是亲生母女一般。 桃花笑春风(下) 蒋曦薇看到这一幕不由心生宽慰,曾经书鹤对柳清然的敌视她是看在眼里的,也听华柔说过是被奶娘挑唆的结果。实在不曾想过这几年母女之间会有这样的变化。 底下佑洺看见也不由好生羡慕,母妃去了已有几年了,自己在这世上已经等于是孤身一人,虽然父皇母后不曾薄待自己,但是心里的那份孤独却是谁都不能消减的。不过这样的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蒋书鹤会成为自己的王妃和自己走一辈子。 “二哥!”佑弘他们几个叫着从殿外跑了进来,差一点就撞到侍立在旁边的秀奴。佑洺见到此情此景掌不住对佑弘说道,“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冒失,若是让大臣们看见了就成了你不知规矩了。” 佑弘吐吐舌头,“反正那些人现在都不在。二哥,你上次答应跟我讲外面的见闻,这次该兑现诺言了吧。” “弘儿,你先稍等一下,好歹让你二哥用完膳再跟你讲吧。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蒋曦薇温言道。 经佑弘这么一闹,佑洺和蒋书鹤也没吃多少东西就被拉着出去了,只剩蒋曦薇还有柳清然留在殿内叙话。 “两位殿下的感情真好。”柳清然掌不住说道。 “以前望月没出嫁的时候他们三个就经常一起玩。现在望月去了百济,佑洺也不经常进宫了,佑弘倒显得孤单了。”蒋曦薇这话看似没头没脑,实际却是不由自主的想念起了望月。 柳清然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连忙劝道,“娘娘何必烦恼,妾身从辽东出发时夫君正加紧操练军队,听夫君的意思说这几年对百济终有一战,到时候公主不就能回娘娘身边了。” 蒋曦薇一声苦笑,“望月当初也是这么跟本宫说的。可是战争之事哪里就这么容易了,且不说一场战争要耗费多少民力,就算国力强盛也要预备好几年,还有征兵训练等等。(.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再等几年望月只怕也该当母亲了,到时候王世子就不再单单是丈夫,而是孩子的父亲,那种感情是不一样的。到时候大军进攻,望月面对夫君还有故国家乡又该如何自处?” 柳清然没想这么多,听蒋曦薇说了这话也不由沉默下来。最后还是蒋曦薇先打起精神对柳清然说道,“本宫今日看书鹤和嫂嫂的感情好了许多,竟比本宫和望月还亲昵了几分。” 柳清然听了这话脸上也不由浮上笑容,“书鹤以前也只是对妾身不了解罢了,时间一久了也就好了。她也很乖巧懂事,能帮着妾身管管家里那几个调皮鬼。不过夫君说了,别看书鹤柔柔弱弱的,其实内里和皇后娘娘一样,都是倔强的性子呢。听夫君说,夫君小时候从来都拧不过娘娘的脾气。” 蒋曦薇闻言也笑了起来,“哥哥还记得这样的事情。书鹤能有气性是最好不过的,咱们二房多年来一直被轻视,这两年好容易起来了,却也不能丢了蒋家女子的风范。现在皇上已经着人操办佑洺的婚事了,魏王府是早就准备好的,只再添东西进去就是了。就是皇家规矩大,恐怕要让嫂子忙上一阵了。” “为了书鹤忙点也没关系。不过日子若是早些确定下来就好了,到时候夫君也好回来观礼。” “这个嫂子放心,只要日子一定,本宫必定马上通知哥哥。”蒋曦薇说着忽然想起了至今未有子嗣的蒋孝文,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这次嫂子回来见到孝文,他房里可还是那个样子?” 原本郭舒炎想着给蒋孝文赐婚,但是蒋孝文已经言明自己无心与儿女之事,只想一心为国效力,郭舒炎倒也不好强人所难,此事也就罢了。但是蒋曦薇作为姐姐却不能坐视不理,也跟蒋孝文传话传了几次,但是无论她怎么说蒋孝文都不为所动。蒋南天对此事也有些着急,不能在娶妻一事上逼迫蒋孝文就只好给他房里添了几个妾侍。不过蒋孝文对此也是淡淡的,子嗣上更是一点消息也无。哥哥如今都要做岳父了,他连个孩子还都没有,也不怪蒋曦薇着急了。 柳清然窥见蒋曦薇的神色连忙又找了些别的话题来让蒋曦薇开心几分。这厢姑嫂俩聊得起劲,那厢佑弘三人都已经跑出了未央宫。 起先是佑弘想着表姐未在宫里逛过,就想着带蒋书鹤在宫里转转,佑洺他们二人拗不过佑弘也只好跟着他们跑出去了,身边也只跟了贴身的随从。 到了上林苑,蒋书鹤不禁被这满园春色给吸引住了,并没有紧跟佑弘他们兄弟二人的脚步,反而是跟着自己的侍女落在了后面。她倒也不太担心,一会佑弘他们必然会回来找她的,她安心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佑洺和佑弘跑出去老远才发现蒋书鹤不见了,只好返回去寻找,结果这一找不要紧,竟然让他们看见了无比惊诧的情景。 他们按着原路返回却没有找到蒋书鹤,而后他们就隐隐约约的听见了有女子的呼救声,等他们循声望去,就看见满身酒气的佑盛正跟蒋书鹤拉扯在一起,蒋书鹤的外衣已经快要被撕碎了,而她的两个侍女此时都昏倒在一边不知生死。 佑洺看见此情景,脑袋里当即像是充了血一般,不顾一切往佑盛身上撞去。他如今正是年轻,一股蛮力上去直接就将佑盛撞倒在地。 佑盛醉眼朦胧的,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再做什么,被佑洺撞倒了却仍旧挣扎着想要起来。 佑弘看见此情此景当即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身为储君自小受的教育与旁的皇子不同,虽然平日里爱玩闹,但是此时他却是最早镇定下来的人。 “快去叫人来!再将表小姐和大皇兄都带回未央宫去!”佑弘冲身边的小内监吼道,“快去!快点!” 佑弘身边伺候的内监也都是精明能干的,闻言立即行动起来,不过片刻就将这里全部处理完毕,所幸这个时节旁的嫔妃都在宫里午休,倒是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佑洺虽然有些发愣,却仍是被伺候自己的内监给脱了回去 蒋曦薇原本和柳清然聊得正好,却见这几个孩子都急匆匆的回来了,蒋书鹤的衣裳还被拽坏了。等到蒋曦薇听闻发生了什么,脸色更是白了三分。 看着佑盛醉醺醺的样子,不用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蒋书鹤的侍女一个头撞在石头上当场身亡,而另一个则是被掐晕了过去,倒是很快就醒来了。待得旁人询问才知道,刚才蒋书鹤一直在赏花,冷不丁佑盛就从旁边冲了出来,拉着蒋书鹤就要行非礼之事,结果两个侍女意欲救主,就都被甩开了。 蒋书鹤身上沾了几丝血迹,她本人也受了大惊吓,在偏殿里扑在柳清然怀里放声大哭,“娘,我害怕!” 见到蒋书鹤还能哭出来,柳清然心也放下去一半,连忙把蒋书鹤搂在怀里哄道,“没事没事,娘在这里娘在这里。” 佑洺此时也已经冷静下来,在偏殿外看着蒋书鹤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他没来由的一阵心疼,今日此时都怪他不够小心才给了大皇兄可乘之机,若是自己一直在她身边,她也不会受到惊吓了。 这件事非同小可,蒋曦薇定定心神,连忙遣人去请郭舒炎和左贵妃过来,除此之外蒋曦薇还下了严令,当时在那片园子里当值的宫女内监一个都不能放过。此时若是传出去就是兄长觊觎弟妹,到时候书鹤的清白就该被毁了。 赶往长乐宫的是瑜楚,原本今日佑盛带着再次有孕的崔氏进宫给母亲请安,左贵妃听闻媳妇有孕十分高兴,于是就将宫里自己积年攒的好酒拿了出来,佑盛觉得那酒不错就多喝了几杯,喝完之后就说要去园子里醒醒酒。左贵妃想着儿子不会闹出什么事来,也就放任他去了。 瑜楚来请左贵妃前往未央宫,只说是秦王殿下出了点事情,左贵妃不明所以便带着儿媳妇赶往未央宫。 一进椒房殿就看见满面怒容的蒋曦薇与醉醺醺的儿子,左贵妃心里一沉,但是却仍旧得上前行礼如仪。 “贵妃当真教出来个好儿子!”这是蒋曦薇第一次对旁人露出恼怒的神色,那通身的气势让左贵妃不由心惊胆战。 等到蒋曦薇说完发生的事情,左贵妃当即就跪到了地上,她终于明白皇后的怒气来源于何处也明白接下来郭舒炎来了,恐怕还会有更严重的事情。 如她所料,郭舒炎到了未央宫听说了整件事之后,又看见佑盛依旧醉醺醺的,气的一巴掌就甩了过去,直将佑盛给打到了地上。 跟着左贵妃一起跪着的崔氏见状也顾不得许多,连忙膝行上前将佑盛给扶了起来。郭舒炎那一巴掌极其用力,佑盛的嘴角已经沁出血丝了。 不过这一巴掌也让佑盛从醉酒中清醒了过来,四下打量后才发现自己是在未央宫里,母妃和妻子都是满面惊恐,而父皇脸上却是满满的怒意。 一着余遗恨(上) 佑盛有些糊涂,他只是记得刚才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小宫女长得不错,自己就冲着她过去了,至于做了什么,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左贵妃看着佑盛从醉酒中清醒过来,又看郭舒炎的脸色愈发铁青,连忙对佑盛吼道,“混账东西,还不跪下!” “母妃,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跪!”佑盛还是不甚清醒,说话舌头都有些伸不直。这时一旁的崔氏见不是事,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只好站起身来在佑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结果就是这几句话让佑盛登时变了脸色。 那个宫女是老二的未婚妻?他真是千万个想不到,这个女人是自己头一回见,原以为不过是个小宫女罢了,此时回想起来才猛然惊觉,那个女人的通身打扮就是个贵族小姐,当时自己可真的是没理会呀! 不过到了此时佑盛也只好跪在父皇面前恳请父皇原谅,不过他虽然清醒,但是脑袋中的酒劲还没过去,说出来的话也不是那么中听,“儿臣知错,父皇莫要为儿臣生气伤了身子。那女子虽是老二的未婚妻,但是她若真的被儿臣收用了,儿臣也愿意迎娶她为侧妃!” 只听脑门上嗡的一声,是郭舒炎摔过的一个茶盏,打在佑盛头上当场就出出血了。郭舒炎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也顾不上儿媳就在这里,对佑盛厉声训斥起来,“这种话你也有脸说出来?!你府里的侧妃侍妾有多少,难道还满足不了你?居然把手伸到了自己弟妹的头上?朕看你这个皇长子是白当了,朕不求你以后能有多大的能耐,就好好做你的秦王给弟弟们做个榜样就是了。可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什么榜样?!” 佑盛见父皇发怒就低头不敢说话了,可是郭舒炎却是真的生气了,那股火气随着他说的话一直源源不断,“你不仅要对弟妹意图不轨,居然还伤人?朕请人教你武艺就是为了让你来杀人吗?还有朕为征选侧妃是为了让你绵延子嗣,不是让你纵容他们妻妾相争,看看你府里现在闹成什么样子了!” 开始蒋曦薇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等到差不多了她才上前抚着郭舒炎的胸口道,“皇上先消消气,没得伤了自己的身子。所幸书鹤安然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不过经过此事,书鹤恐怕不适合做佑洺的王妃了!” “不行!”一声暴喝从殿外传来,是刚刚从偏殿的佑洺。别的话他并没有听清楚,但是蒋曦薇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听到了,这件事是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佑洺几步上前,跪下对帝后二人干脆说道,“父皇母后,儿臣此生此世只有书鹤一个妻子,无论她怎么样儿臣都愿意娶她,请父皇母后恩准!” 郭舒炎的怒火在看到佑洺的那一刹那尽数消散,他对这个儿子最多的就是愧疚,如今他开口求自己,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答应。郭舒炎温言道,“你起来吧,书鹤和你的婚礼已经开始操办了,不会有任何差错,你只要安慰书鹤就是了。” 说罢,郭舒炎又对蒋曦薇说道,“薇儿不必多想,此事不会若有旁人知晓,朕定然会处理干净的!”后几个字郭舒炎已经露出了狠厉之色。这也是对底下左贵妃和佑盛的警告,若是他们想着用蒋书鹤的声誉来威胁谁,那么自己绝不会手下留情。 蒋曦薇听了这话微微颔首,便对底下的佑洺说道,“这边的事情你暂时不用管,书鹤受了大惊吓,你去偏殿安慰安慰她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佑洺得了父皇的允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行礼之后就直接往偏殿去了。 这边左贵妃还有秦王夫妇一直都在跪着,郭舒炎冷眼扫过去,眼神中冷的像是寒冰一般。只听他冷声开口宣布了自己对佑盛的处理,“秦王佑盛德行有失,在宫中行凶打死宫女,着闭门思过,非召不得出。其人,其子,其后永世不入继嗣之列!三宝,去传旨吧!” 说完这句话,左贵妃竟瘫倒在地上。郭舒炎的话她听得明白无误,郭舒炎变相囚禁了佑盛,最重要的是,郭舒炎已经明确告诉自己,就算日后即位的皇帝没有子嗣,那也不会从佑盛这一支选人,也就是说自己的儿孙,永生永世都不能期盼这个帝位了。 “皇上,您不能……”左贵妃此时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祈求郭舒炎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她是知道郭舒炎的脾气的,如今这个样子已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既然越过就再也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郭舒炎的话语冰冷逼人,“朕不想要佑盛的性命,更不想让你们母子失了该有的尊贵。你若是还想要自己的体面就老老实实的回长乐宫去。” 左贵妃低笑出声,声音竟可怖的像是来自地下的恶鬼一般,左贵妃抬起头,有些凄然的看向郭舒炎,“原来皇上已经厌恶臣妾到这样的地步了,连臣妾多说一句话都不肯听了。既然是这样,那臣妾就更该说下去了,皇上,您说过要立妙灵为皇后,要让佑盛做太子。这样的话您真的说过,是您给了臣妾和佑盛不该有的希望。” 郭舒炎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是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容却蓦地让左贵妃胆怯了起来,紧接着郭舒炎一开口就将左贵妃所有的希冀打破了。 “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永远没有资格来问鼎中宫。况且此时跟以前朕同你说过的话又有什么关系,你也不过是想着用这些来勾起朕的怜悯之心罢了。”说完这话,郭舒炎对三宝说道,“去将侍卫召进来,再叫禁卫军护送秦王夫妇回府。” 左贵妃跌坐在地上,眼中似乎有眼泪却一直都不想流下来。 到了晚间,秦王殿下被软禁的消息就传遍了上京城的达官贵族之中。这秦王殿下一向是尊贵无比,软禁之事立马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各方打听之后众人才知道,秦王在宫里喝醉了酒,居然想要强行霸占一个小宫女,结果那小宫女不从竟然被秦王给打死了,这才惹怒了皇上。对此事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觉得那小宫女太傻,若是从了秦王日后总能得个名分。又有人说是佑盛仗着自己的母妃胡作非为,有失体统。反正无论旁人怎么说都已经不重要了,让大家认为佑盛是因为打出人命才被软禁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为了弥补佑洺,佑洺的婚礼准备的热火朝天,宫里宫外都是一片喜庆的气氛。温德仪见到此情景到底忍不住又多嘴了两句,言称庶子的婚礼都这样盛大,那么来日太子成婚还不知道要费多少银子,不过这次郭舒炎压根就没理她,听她说了几句话就不耐烦的将她给打发走了。 这宫里长乐宫失宠,钟粹宫和明光宫有的是尊贵,这些人宠爱反而都不多了。这段时间宫里最受宠的不是容嫔也不是茂贵嫔更不是温德仪,而是名不见经传的程常在。这程常在是和温德仪一同入宫的,因着温德仪最早被郭舒炎关注,她们这一批入宫的妃子大多默默,她也是一次在上林苑扑蝶的时候意外被淑妃看到了,淑妃见她娇憨活泼就将她引荐给郭舒炎。郭舒炎也的确需要这样一个人在闲暇之余为她解闷,一来二去她竟也有了宠妃之势。 不过程常在面上是活泼开朗,实际上说话做事都十分有分寸,从来都不越雷池一步,因而帝后二人都对她颇为满意。而且蒋曦薇已经或多或少表达出来自己对温德仪的厌恶和对程常在的偏爱,只希望这个程常在足够聪明,这样自己才能够将事情交到她的手里,一如当初托付茂贵嫔一样。 一想到茂贵嫔就不免想到她宫里的容嫔,自从失了孩子之后容嫔的身子就垮了下来,那药汁子整日就像喝水一样的喝下去,可偏偏就是不见好。而且容嫔的父母远在江南,寇怀也不在江南,他们也不能进宫来看望女儿。 寇怀被留在京中的确是有好处的,至少现在郭舒炎派人一日十二个时辰的看着他,他是一点消息也传不出去的。听说江南那边有不少忠实于他的官僚都像失了主心骨一般不知所措,郭舒炎便趁机安插了许多自己的亲信进驻江南,虽然没有多少,但是某些程度上起到了克制寇家的作用。 只是钦天监在为佑洺择定一应婚期的时候跟郭舒炎汇报说,佑洺和蒋书鹤命格特殊,婚礼不宜在上京城中举行,应在上京城西北部举行,否则日后也会夫妻不睦,家庭不幸。虽然郭舒炎对此并不是太过相信,但是事关自己的儿子他也不得不照做。 可是皇子成婚又不能随便找一个地方,西北那个方向只有一个地方适合落脚,那就是陇西行宫,甘泉宫! 一着余遗恨(中) 虽然郭舒炎和蒋曦薇一百个不情愿,但是钦天监算出来的结果他们也不好不从,只好心照不宣的下旨开始准备此事,准备在宫中过了端午就往甘泉宫去。mianhuatang.info左不过这些年郭舒炎一心治国,享受的也不多,干脆就在那里住到冬天再回来就是。 不过对于他们二人来说,此次去甘泉宫一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解决那个还活着的麻烦,这一次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了。 既然是去举行婚礼,那么一应的物什都是要带的,还要提前着人去打扫收拾,殿内省和六局几乎是倾巢而出。不仅如此,郭舒炎在那边也是要处理政事的,但是大批官员也不方便跟去,只能将他们安置在上京城与甘泉宫之间的一处地方办公,每五天往甘泉宫那边去一趟就是了。 不仅是这些官员,就连后宫嫔妃这次也都要去了,怀孕的温德仪也不例外,一下子各宫各院都在忙着为各自的主子收拾东西。一直无宠的嫔妃倒也罢了,不过是带个侍女还有一些细软。有孩子的嫔妃就不一样了,孩子身边的人可是要带上一大堆的。尤其是像念宸这样被父皇母后宠着的小公主,光玩具就要带上不少,说不带还一直哭哭啼啼的,蒋曦薇也被闹得没办法了。不过左贵妃这次是真正的病倒了,和得了疯病的胡婕妤还有容嫔一道留在了宫内 一番忙乱之后,终于在五月初六,车驾驶离上京城,开始往西北方向进发。一路上闲杂人等都被暂时隔离,嫔妃们也可放心的观赏着路上的景色。 帝后等人的车驾走在前面,一路上几个孩子凑到一起玩耍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蒋曦薇和淑妃丽妃说着话也颇有乐趣。后面茂贵嫔带着尔茵也时不时的会过来,前半段的车队过得还算有意思。不过跟在后面的那些低位嫔妃过得可有有些无聊了。 这些低位嫔妃往往都是多年无宠,可就算无宠也跟旁的嫔妃之间关系斗得你死我活,这番出来四个人坐着一辆车,路上几乎都不会开口说一句话,这么一来自然是无聊了。 车队走了三日,终于在一日午间前面传话过来说明天早上差不多就能到甘泉宫了,这才让这些人之间有了话题。 “走了这么几日,这天气是越来越热,而且也越来越干,我的脸都已经要起皱了。真希望到了甘泉宫之后也能好好泡一泡温泉。听说陇西的水极好,那温泉水还能治病呢!”卢才人掌不住期盼道。 楚美人听了这话不由哂笑,“卢姐姐想的还真好,也不想想那些温泉您能不能占上一席之地。皇上的谁也不能想,皇后的海棠汤您怕也不能沾手。剩下上面还有那么多娘娘,您什么时候才能去泡上一泡呀!” 卢才人此时满心的期盼,被楚美人这么一说颇为不快,“咱们来甘泉宫是为了什么呀,还不就是因为这甘泉宫有温泉。咱们这些妃妾也是他的女人,我就不信皇上偏心会偏到这份上。” “那姐姐以为呢?这几年的光景难道姐姐都没看出来?庄妃出身高位份告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被冷落,最后死的有多凄凉?咱们的皇上喜欢的就真喜欢,不喜欢的连看一眼都嫌烦。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奉劝姐姐一句,还是别去讨嫌了。” 坐在一旁的程常在眼见二人就有吵起来的架势,连忙出言劝道,“两位姐姐别伤了和气。这甘泉宫地方大得很,听闻每座殿阁里都有温泉池子,姐姐们肯定能泡上温泉了。” 程常在的本意是让这俩人安静下来,否则吵起来被皇上皇后听见也不是什么好事,谁知她这一句话却让矛头都指向了自己。 “程常在这话说的真轻巧,谁不知道你现在是皇上的宠妃,皇后的新宠。殿内省那些人看在皇上娘娘的面子上也会给你分个池子的。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敢在咱们面前说这样的话。”卢才人瞪了程常在一眼说道。 程常在倒也不生气,反而是笑吟吟道,“咱们都是一样的身份,都是皇上的妾侍,姐姐说我也就罢了,可别将别的姐妹给拉进来的。姐姐也别怪您不得皇后娘娘欢心,且看看这两年皇后身边陪得都是什么样的人物。不论是淑妃娘娘还是丽妃娘娘,哪个不是知书识礼不惹是生非的。” 卢才人被这话噎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将头转向外面假装看景色,这车里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不过在程常在看来,这样安静就是最好,否则卢才人那张嘴里可真没什么好话。说来奇怪,这宫里除了温德仪之外的所有嫔妃都是官宦家的小姐,自幼都是有人专门教导言行举止的,怎的到了宫里大多都成了卢才人这个样子?自己一定要注意再注意,否则来日失了本心变成卢才人这样就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了。 第二日一早,车队终于到了甘泉宫。众人便从下车换轿,各自往安排好的宫室中去了。郭舒炎选了昭台殿,而蒋曦薇就选了和它比肩的鸾鸣殿,其余嫔妃都各自安排不提。不过甘泉宫是行宫,并没有上京城的皇宫面积广大,加上这次来的人多,所以住的就略有拥挤。不过也有细心的嫔妃发现,甘泉宫最偏僻的招仙阁却没有人住。不过这是帝后二人的安排,谁也不敢多问哪怕一个字。 其实如果有人去招仙阁附近看上一眼的话就会发现更多的奇怪之处。这招仙阁明明无人居住,可那门口却仍旧有一把崭新的铜锁,将门锁的严严实实的。而且招仙阁周围的侍卫也比别的地方多上几分。 不过嫔妃们是顾不上这些的,她们好容易得了泡温泉的机会,恨不得一天都呆在那里不出来,哪里还顾得上来观察这个招仙阁呢。 这次除了佑盛之外,所有的孩子都已经来了。小孩子是坐不住的,一有空闲就会跑到外面来玩,佑平他们几个也不例外。加上甘泉宫这边进了六月也是开遍了各色鲜花,这些孩子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跑去园子的玩耍。 这日用完午膳,蒋曦薇打发几个孩子去午睡,自己也觉得身上困乏,所以也回了寝殿休息,整座鸾鸣殿都十分安静。不过这一天佑平却有些睡不着,趁着奶娘也睡着了,他就偷偷溜下床往外跑去。 谁知才到了殿门口就被佑弘给一把拉住了,佑弘也是睡不着在前殿捧着本书在看,结果就撞见了佑平。 “三哥,咱们出去玩一会好不好,就一会儿。”佑平拉住佑弘的衣角低声哀求道。 “外面天气这么热,出去中暑了怎么办。还是等一会吧。”佑弘看看外面的天气劝道。 佑平嘴角一撇,“可是下午还要背书,下午我就不能出去玩了。三哥,求你了。咱们就出去玩一会,玩一会好不好?” 佑弘心中微动,七弟他读书非常认真,可以说是兄弟三人里面最为用功的一个,有时候自己都会以为他不喜欢给别人玩,今天他难得说要去玩自己也别再拦着他了。 “那好,咱们出去玩一会,别让母后发现了。”佑弘说着拉起他的手,兄弟二人就往外面走去。 因着二人是偷偷跑出来,所以也没跟着什么内监随从。兄弟二人很快到了园子里,随意看着满园的花朵。 “怎么来了园子里你也不开心呀?”佑弘对佑平说道,“难不成是读书读傻了?我一直都跟你说读书别那么累,小心给自己弄成书呆子。” “如果我读书不好,母后会不会不喜欢我。”佑平这句话说得声音极低,可佑弘却仍旧是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佑平说的话。 佑弘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现在已经比佑平高出一个头,因而必须微微倾身才能跟佑平平视。他虽然声音不高,却一字一顿道,“以后别再想这种话了。你是母后的儿子,母后不会因为你读书读得不好而讨厌你。” 佑平忍不住咬紧了嘴唇,“可我总感觉母后待我跟待你们不一样。” “傻瓜,母后待每个孩子的方式都不一样的。我听香儿姑姑说,母后还怀着你的时候皇祖母就决定要把你交给别人抚养,母后那段时间整个人都垮了下来。母后那么舍不得你,又怎么可能会讨厌你?” “可我对母后说过那样的话!”佑平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几分,旋即又低沉了下来,“我伤了母后的心,母后还会喜欢我嘛。” 佑弘此时颇有些哭笑不得,“那你说说母后哪里不喜欢你了?咱们兄弟几个可就你有机会搂着母后睡了一夜!你要再说母后不喜欢你,我和祉儿怎么办呀。”见佑平稍稍有些环节,佑弘唯恐他再多想,连忙拉着他说道,“我听这甘泉宫的小内监说,那边有一处景色特别好看,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说罢也不管佑平什么反应,佑弘拉着他就往那边走去。 过去一看,果然是一处好精致,可以说是这甘泉宫最漂亮的地方了,可是这里人烟稀少,就连打扫的宫女内监都不多。 “三哥,那里是什么地方?” 一着余遗恨(下) 佑弘顺着佑平指的方向看去,那里隐约是一处殿阁,但却好像没有人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此时自己和佑平站的地方是一处林子,正好挨着它的一面围墙。不过那墙也破损了许多,就快要露出缺口来了。 佑弘好奇心很重,当下就想着要上里面去看看,抬脚刚要往里面走就被佑平一把给拽住了,“三哥,那里面不知道会有什么,你还是别进去了吧。若是被母后知道了会责怪我们的。” “不碍事,我从这里翻墙进去。你就在这儿等我就是了,我进去看看就出来,不会有人知道的。”佑弘说着就从墙里面翻了进去,佑平只好无奈的在外面等候着。 结果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佑弘刚进去这天上就飘来了一阵云彩,眼见是要有一场大雨。眼见着佑弘不会,佑平正等的心烦意乱,佑弘就突然从墙里面翻了出来,拉着他就往鸾鸣殿跑去。 也不知佑弘怎么了,跑的速度快的很,佑平跑的都有些喘不过来气了。其实天上已经开始打雷了,豆大的雨滴也开始稀稀拉拉的落下来了。饶是二人这么跑着,还是让雨淋湿了衣服。 佑弘一直拉着佑平跑到了鸾鸣殿门口才停下来,转头喘匀了气跟他说道,“今天的事情谁都不能跟谁说!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佑平连忙点头答应,兄弟二人这才准备往殿里走,刚一进殿门,就听见呼呼啦啦衣摆划过里面的声音。紧接着出来的就是鬓发缭乱的蒋曦薇。 兄弟俩这才知道,鸾鸣殿此时都已经乱成一团了。佑祉睡了一会睡不着了就去找佑弘佑平,谁知道两个人都不见了,殿里人顿时都慌了起来,连蒋曦薇也被惊动了,已经派出人四下去找了。见一直没有消息,蒋曦薇急的不行,差点就要再派第二波了。 还未等蒋曦薇开口,佑平难得的上前搂住蒋曦薇道,“母后别生气,是我睡不着才想着让三哥陪我出去玩的,母后要怪就怪我吧。” 蒋曦薇本来也不生气,只是怕两个孩子身边没人会出事,如今见他们两个回来了也就放下心了,又见他们两个衣裳都湿了,赶紧带着他们两个去殿内换衣服。 “也不知道你们几个怎么都这么爱淋雨。望月淋过,佑祉淋过雨,现在就差念宸了。”换了衣服之后,蒋曦薇让他们两个钻到了床上,一边命人去预备姜汤,一边转过头来对着两个儿子嗔道。 佑弘此时还想着自己刚才遇见的那一幕,那个陌生却和自己十分相似的女人在跟自己说她才是自己的母亲!自己当然不相信,可是那张脸和自己又太过相像了。他不明白也更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弘儿怎么了?是不是冻着了?”蒋曦薇见他发呆,连忙关切道。 佑弘突然清醒过来,连忙回答道,“不是,我是在想母后刚才说的话,我们兄弟三个都淋过雨,我觉得很好玩。” “因为我们三个都是母后生的,所以才都会这么做!”佑平在旁边说道。 以往这样的话都是佑弘佑祉来说的,今日佑平这么一说蒋曦薇不由大感欣慰,佑平能说这样的话是自己一直都不敢奢想的,听着这么说蒋曦薇已经心花怒放了,一时间也就忽略的佑弘的奇怪之处。 等到了晚上大家都歇下的时候,佑弘却依旧在灯下看书。蒋曦薇听闻便过去看上一看,结果这一看不要紧,竟看见佑弘在灯下抹着眼泪。 蒋曦薇大惊,连忙走上前捧起佑弘的脸道,“弘儿,你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佑弘没想到母后会来,连忙用衣袖拭去眼泪,低声道,“母后,我想姐姐了。” 蒋曦薇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傻儿子,想你姐姐也不用这么挑灯夜战呀。小心熬坏了眼睛。现在夜深了,快睡吧。”蒋曦薇哄着佑弘换了寝衣,又坐到佑弘床边再陪他一会。 “母后,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佑弘仍旧不太开心,拉着蒋曦薇的手问道。 蒋曦薇一愣,旋即笑了出来,“你小时候跟个小肉球一样,而且还特别黏人。母后每次抱你姐姐你都哭,你父皇还说你从小气性就大。” 佑弘不由脸上微红,嘟囔道,“母后怎么就记得这样的事情。” 蒋曦薇揉揉他的脑袋,“那母后还记得你什么时候喊得第一声母后,什么时候会走路的。别想那么多了。再过几天就是佑平的生辰了,还是想想给你弟弟送什么吧。”蒋曦薇虽然对佑弘的反应有些奇怪,但是也并没有往哪个地方多想,看着佑弘睡下以后也就离开了。 那一夜佑弘一直都没有睡好,就连梦里都在浮现着白日里的情景。他在梦里拼命告诉自己这是假的,但是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等到他终于挣扎着醒来,发现脸上还有枕头上满满的都是眼泪。 他终究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第二天中午再一次去了一趟那个陌生的地方。那个陌生的女人依旧坐在里面,似乎是预料自己会来一样,那桌子上面竟然还备了一碟自己喜欢吃的点心。 不过佑弘的脸上还尽是戒备,他对这个陌生的女人并没有任何的好感,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长相和自己相似,自己绝对不会再来这里第二次。 “你真的是我的生母?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佑弘站的远远地,面露戒备的望着寇贞宜说道。 寇贞宜此时努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狂喜,面上却要做出一副凄惨的神态,她抬手按了按眼角,悲伤道,“我本是你父皇的一介嫔妃,结果不幸惹怒了你父皇,恰逢皇后腹中胎儿夭折,所以你父皇就把我赶了出来,把你交给了父皇抚养。”寇贞宜说着真的流了眼泪。 自己在这甘泉宫已经呆了十一年,这十一年里自己几乎要发疯了。开始叔父找到了自己,告知自己要安心等待,叔父还说皇后的儿子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儿子。可是自己就这样盼了几年,叔父却突然断了跟自己的所有联系,让自己在这里寂寞的度过一天又一天,自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舒雨过得到底好不好。 就在两个月前,久未联系的叔父突然给自己传来了消息,说是郭舒炎与蒋曦薇将会来到这里,到时候叔父会想办法将太子引到这里来,自己要想办法让太子和蒋曦薇中间产生嫌隙,然后叔父自会有办法救自己出去。 开始自己仍是半信半疑,但那天看到佑弘之后自己立马就相信了叔父所说的所有话。佑弘和自己长得太像了,他绝对就是那个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孩子。 不过自己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对她而言,佑弘不过是能帮她逃出去的人罢了。但是此时她却要做出一副慈爱的样子,对着佑弘轻声细语,希望能够打动他。从佑弘的表情上看,他已经相信她了,可是无论她怎么哄佑弘都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孩子,我是你的亲娘呀。”寇贞宜眼中泪花闪烁,对着佑弘喊了一句。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刺激了佑弘,他犹豫着踏出了第一步。他知道这样对不起母后,可是他现在却有些不由自主,不自觉的就往前走去。 寇贞宜见有希望,一把将佑弘搂进怀中,“孩子,娘等了你十一年呀。”她哭出声来,不过却是在想念远在西南的舒雨。 佑弘在她怀里僵硬而又不适,这不是他熟悉的怀抱,母后的怀里总是有一股淡淡的花香,而不是这么浓郁的熏香,他挣扎着从寇贞宜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抬脚就要往外跑,却被寇贞宜死死的拽住了。 “孩子,我不是非要逼着你认我,可是我只是不希望你认贼作母。”寇贞宜的话狠狠的刻在了佑弘的心里,他一回头看见了寇贞宜衣袖上繁复的绣花,一下子挣开了。之后就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寇贞宜的嘴角微微上扬,刺激一个才十一岁的少年自己还是有把握的。虽然他对自己更多地是抗拒,但是自己已经看出来,他信了自己的话。对她而言,佑弘不过是自己为了保全舒雨而生下的孽种罢了,一个孽种又何必让自己多心呢。她起身从床下取出了一个笼子,里面装的是用来传递消息的信鸽,她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绑在信鸽腿上将它放走。很快叔父就会收到这个讯息,然后自己就能跑出去了。 佑弘翻出墙,一路狂奔回了鸾鸣殿。此时殿里仍旧是静悄悄的,弟弟妹妹都在偏殿睡熟了。他似乎是习惯性的往蒋曦薇的寝殿走过去,一进去蒋曦薇正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着。 听着有脚步走进,蒋曦薇睁开双眼,见到是佑弘便起身向他笑吟吟道,“睡不着了吗?那来陪母后坐一会吧。” 佑弘乖乖的走上前去,坐下之后忽然开口问道,“母后,父皇为什么会立我为太子?” 蒋曦薇一愣,不由就笑了出来,“因为你是母后的儿子呀,你是皇后的儿子,这宫里的嫡长子,太子之位自然就该是你的。” 蒋曦薇说这话的时候佑弘一直在盯着看她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他心里不由有些愧疚,他不该因为这个而怀疑母后对自己的爱,可是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佑弘一直发愣,蒋曦薇到底起了疑心,掌不住问道,“弘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母后,这两天你就看着不开心。有什么事情你就跟母后说,不然母后也会担心的。” “母后,没什么。只是,只是我想起了大皇兄被父皇囚禁的事情,觉得有些不舒服罢了。”佑弘随便编了个借口。 “你大皇兄是自己做了错事,所以才会有此结果。跟你还有佑洺都没有关系。”蒋曦薇正在劝着,外间忽然人声响动起来,很快卫连就小跑着进来了。 “皇后娘娘,招仙阁走水了!” 风起雨欲来(上) 蒋曦薇猛然站起,招仙阁正是关着寇贞宜的地方,平白无故走水绝对不是意外。她连忙对卫连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本宫一一说来。” 卫连一躬身,“奴才也不清楚是什么愿意走的水,只知道招仙阁如今已被烧成一片废墟,所幸里面无人居住,所以无人出事。” 没人出事?蒋曦薇在品着卫连说的这句话,寇贞宜被送过来之后就是一个人住在哪里,一日三餐有专人送去。这一句没人到底是代表了什么? “招仙阁一直没人住,连个洒扫的小宫女也没有吗?”蒋曦薇不能在佑弘面前明说此事,又没有什么借口让佑弘走,只好随口问道。 “回娘娘的话,招仙阁一直是锁着的,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卫连的话让蒋曦薇的心沉到了谷底,让蒋曦薇的心情不由阴郁起来。 此事蒋曦薇的表情让佑弘有些害怕,母后这般模样一点也不是平常笑语盈盈的样子。佑弘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外间就传来了父皇的声音。 郭舒炎呼呼啦啦的带着人回来了,脸上的神色亦不是很好,蒋曦薇见状便已了然,赶忙对佑弘说道,“你先回偏殿呆一会,父皇有事情要跟母后说。” 等到打发了佑弘,郭舒炎方才黑着脸对蒋曦薇说道,“寇贞宜跑了!” 蒋曦薇大骇,“刚才那把火不是皇上放的?那又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行宫放火?” “朕连给寇贞宜自尽的毒药都准备好了,就想着白日里不好动手,想着晚上让三宝带几个人就可以过去解决了。谁知道现在闹出了这样的事情,而且三宝已经带人去看过了,除了被烧焦的废墟之外,没有发现寇贞宜的尸体。” “皇上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下令各处守备军队严加看守,决不允许奇怪人等出入。”蒋曦薇定定心神对郭舒炎说道,“寇贞宜逃跑之事必然有人接应,她的目的地也只有两个,一个是江南,第二个就是云南。以如今的形势来看,往云南去可能会更容易些。臣妾立马给华柔去信,让她时刻关注此事。” 郭舒炎随便在椅子上坐下,脸上恨恨道,“寇怀这个老东西,朕这次一定要找机会结果了他。江南想要归附与朕的世家多得很,不缺他一个!” “皇上,寇怀还不是最主要的事情。”蒋曦薇在郭舒炎身边坐下轻声说道,“您现在要提防的是,寇贞宜若是出现在舒雨面前会有什么后果?” 郭舒炎面上一滞,他怎么就把舒雨给忘了呢?这些年舒雨在西南拥兵自重,早就已经培养了一批属于他的军队。前方探马回报的消息也在证明舒雨已经有了不臣之心,已经在扩充兵马了。寇贞宜如果出现在他面前,不正是给了他发兵反叛的借口嘛! 可是仔细一想,眼前的形势也不容乐观,“辽东的驻军朕无论如何不能动,否则若是百济趁此兴兵南下,就变成了两面夹击。西北驻军倒是可以调动一部分,但是将领不能动,朕得从上京调人过去。” “此时舒雨尚未行动,皇上只需做好应对。而且西南驻军就算再强大也不过二十万兵马,这不足为惧。可皇上要想想,如果他们一旦将皇上和寇贞宜的事情吐露出来,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郭舒炎面上一凛,薇儿说的没错,舒雨他们大可以说自己是阴险狡诈,阴谋霸占庶母,再加上江南那些士子的煽风点火,只怕自己二十来年闯下的声名也就毁了。 “咱们最应该想好的就是如果舒雨真的这么做了,皇上到底要怎么应对。”蒋曦薇开始逐条为郭舒炎分析,“寇家密谋扶持舒雨多年,想必自然有党羽支持,虽然摸不清楚,但是当年先帝留下的那些孤臣是毫无疑问的。还有江南那些归顺寇家的士族也是要注意的。江南士族不过要的是利益,皇上给他们利益就是了。但是那些孤臣倒是不必留了。这是第一件事,咱们要开始把上京城中的党羽给拔出来了。” “第二件事就是一旦舒雨反叛,咱们必须让他占到一个不利的境况。他若是说皇上霸占庶母,那皇上就该想办法证明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寇贞宜是假的,就算她是真的。” “第三件事就是舒雨的生死问题。皇上从登基到现在手上沾的人命已经不少了,而且有不少世家还在皇上手里灭了族。皇上已经有了铁血之名,实在不宜再有手足相煎的名声。舒雨要囚禁还是削爵都随皇上的意,但是绝对不能杀了他。这之后的事情就再简单不过了,拔除掉最后的党羽就是了。”蒋曦薇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出这一通话来全得益于那些年父亲手里的藏书还有太后的刻意教导。她在书里看过太多君臣相争的事情加上太后培养她本就是为了辅佐郭舒炎成为一代明君。 就连郭舒炎也不得不感叹蒋曦薇的思维敏捷,其实这些事情他也做过不止一次了,但也需要一个人再将这些事情给点出来,而蒋曦薇真的是一个合格的人选。不过此时他顾不上和蒋曦薇有任何温存,寇贞宜逃跑之后,自己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之后才不过半个月,果然如蒋曦薇所料,雍王郭舒雨在云南悍然发动政变,理由就是郭舒炎阴谋夺位,霸占自己的生母寇氏。前一条理由朝中大臣都是心照不宣,但是霸占寇氏一事却真的让他们惊讶不已。 不过郭舒炎似乎并不在意雍王的叛乱,甘泉宫中一点紧张的气氛也无,嫔妃们都是按着往日的生活在过着。其实只有蒋曦薇知道,外面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早在寇贞宜跑出去的时候,郭舒炎就开始悄悄准备了,先是上京城逐步戒严,先帝留下的那些孤臣统统都被监视了起来,压根不许他们与外界有一丝接触。与此同时,郭舒炎也在调集军队,等到雍王发兵的时候,上京城里也聚集了三十万军队。 不过领兵出征的将领让众人更是吃了一惊,不是百战百胜的骠骑大将军蒋孝威,也不是家族盛名犹在的左淼然,而是众人都没想到的,御史蒋孝文! 文人领兵恐怕并不合适,奏章如雪花般飞向郭舒炎的台前,但是不论朝臣们如何反对,蒋孝文还是顺利的结果了三十万大军的兵符,披上战甲像自己的祖父一样开拔出征。前方的敌人是自己多年的挚友,可为了姐姐他毫不犹豫也毫不后悔的出发了。 初时雍王的军队势如破竹,很快就占领了不少城镇,但却也遭遇了当地军民的大力抵抗,士兵人数和粮草消耗起来也是很快的。不过这些舒雨都没在意,他只在意的是攻入上京城之后他就能够得到皇嫂了。 至于那个突然出现的母妃,自己姑且认为她就真的是自己的母妃吧。母妃的样子其实已经非常模糊了,而眼前那个急切的期盼自己骑兵的人跟想象中的母妃还有很大的差距。如果不是她说自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人,自己也绝不会这么贸然起兵反叛。 不过前方得来的消息并不乐观,听闻皇兄在甘泉宫住的十分潇洒,压根就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七月里佑洺的婚礼依旧被办的有声有色,甘泉宫里也依旧是歌舞升平。这一切消息都让自己十分气馁。 而且自己起兵的理由是郭舒炎霸占了自己的母妃,可是郭舒炎很快在全国范围内发下明旨,言称当年思敏太妃是主动殉葬,此时人尽皆知,况且思敏太妃自尽之时陪伴在身侧的正是江南总督寇怀。他是思敏太妃亲叔父,缘何会任由郭舒炎霸占自己的侄女,这其中缘由耐人寻味。如此看来雍王所说之事压根一点可信度也无。这番言论已经对自己的军心造成了影响,有些士兵已经开始寻机逃跑了。 这次自己起兵造反,为了防止郭舒炎从后方攻击自己的子嗣,故而郭舒雨也带了一部分家眷。说来奇怪,他自己侧妃妾侍不少,这么些年活下来的儿子却只有佑宁与佑旻,于是就把蒋华柔母子和苏妃母子一并带了出来。其余的就全部留在了云南。那些人对自己来说并不重要,自己也就无从理会了。 连日的行军跋涉让自小娇生惯养的苏妃颇为不适应,脸上也一直都灰头土脸的,蒋华柔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叱道,“你这个样子成什么样子?” 苏妃不由连声叫苦,“妾身从小那经历过这样的日子。王爷这是何苦,在云南的日子过得多好。” “别胡说!既然咱们现在做了王爷的女人,就该跟着王爷同甘共苦!”蒋华柔这话说的掷地有声,但是她心里却有些敲鼓。姐姐早就来过信了,叮嘱自己要看好舒雨,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母子的性命。可是自己到底没看住舒雨,可往深了一想,自己做了这么些年的雍王妃,这个时刻无论如何都得跟舒雨站在一块。 蒋华柔正想着这些,郭舒雨忽然掀帘子走了进来,脸上是难得的和煦神色。他此时还穿着战袍,就这么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对蒋华柔说道,“孝文的军队和咱们相遇了,带来了皇兄的招降圣旨。” 风起雨欲来(中) 苏妃闻言大喜,“那王爷何不赶快答应下来,这场仗咱们不打了,赶快回云南就是了。” 郭舒雨斜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觉得孤还能活着回云南吗?孤现在这个样子,无论是继续打还是投降恐怕都是一个结果。华柔,孤希望你能去做一件事。” “王爷是想让妾身去找孝文,然后让他帮着你平安回到云南吗?”蒋华柔一开口就说中了郭舒雨的心思。 “孤不想打下去了,但是孤也不想就这样被孝文带回到上京去。孝文若是能放孤一马,孤就能顺利回到云南,到时候皇兄为保西南平安也不会把孤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蒋华柔的冷笑,她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一点也不像那个将才绝艳的雍王殿下。您既然做了这等事情,要不然就坚决的打下去,就算兵败被俘也不失为一条好汉。如果王爷是觉得将士作战辛苦,那您就停止了身板回上京城接受皇兄的责罚!回到西南偏安一隅,难道皇上就会放过王爷吗?皇兄为何指派孝文出征,就是再给你一个台阶下,若你不从皇兄自然也不会再顺着你了。” 郭舒雨被这一席话说的有些恼怒,他恶狠狠的对蒋华柔道,“我知道,你是心疼孝文那个病秧子!你怕两军真的作战起来你那个病秧子弟弟会被孤的大军俘获,所以才会这么怂恿我投降是不是?” 蒋华柔冷哼,“王爷若真的这么想那么妾身也不想去反驳,王爷若想会云南大可以现在就往回跑,大不了让天下人觉得那个年轻有为的雍王原来是懦夫!孝文虽然体弱,但是蒋家人从来都不会像王爷这般怯懦!” 郭舒雨正在发愣的片刻,外面有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王爷,那边发动进攻了!” 郭舒雨立马站起身来,抬腿就向外走去。走到帐篷门口忽然回头对蒋华柔道,“看好孩子,真打起来孤没法来保护你们。”说罢就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很快外面就传来了炮火的声音,苏妃害怕就不说了,剩下两个孩子也是依偎在蒋华柔身侧。 “没关系,咱们会没事的。”蒋华柔搂着两个孩子细声呵哄道。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越来越响,离她们呆的帐篷也越来越近。 帐篷突然被掀开,一个有些陌生的人闯了进来。蒋华柔心中大骇,但却听那人低低喊了一句,“五姐,是我。” 蒋华柔的心瞬间放了下来,因着孝文一路冲过来接连砍杀了不少士兵,所以脸上身上也都是血迹,他也顾不得许多,径直对蒋华柔道,“五姐赶快带着孩子跟我走,长姐吩咐过了,务必把五姐平安带回去。”他说到这儿又顿了一顿,“舒雨不会有生命危险,五姐就放心吧。”听了这话蒋华柔方才起身,拉着两个孩子就要往外走去,那边苏妃被吓得腿都要软了,硬是被蒋华柔给拖了起来。 大军进攻的速度很快,雍王的军营很快就被包围住了,舒雨虽然奋勇拼杀却仍是被对方给俘获了。蒋孝文安排好蒋华柔等人之后就带着兵将搜遍了军营,可是姐姐交代务必要找到的那个人却始终不见踪影。 最后蒋孝文下令将粮草辎重全部收缴,然后一把火烧了大营之后方才整装动身回上京城。按照郭舒炎的意思,这些军队都暂时交由京畿驻军看守,而雍王一家则暂时安排在上京城的雍王府住着。 此时甘泉宫里仍旧是一片繁荣景象,叛军伏诛让郭舒炎心情大好,特意在甘泉宫大摆筵席。虽然寇贞宜没找到,但是寇家失势已是在所难免。自己即位以来最大的障碍就要被除去了,他自然是高兴了。 可是谁也没注意到,佑弘一直都闷闷不乐的。皇叔叛变的事情一传进来他就明白了那个女人到底是谁,而且他也不自觉的相信了那个女人说的话。原来这么多年,自己引以为傲的嫡子身份居然是假的,原来自己是父皇和庶母luan伦生下的产物。自己原来就是个孽种,孽种! 他从来没怀疑过父皇和母后对自己的爱,母后对自己甚至比对弟弟妹妹都要好,自己也想过要忘记发生的那些事,安心做父母身边的太子,可越是这样想,心里就越发的不安。他有些恐惧,如果有一天这件事被挖出来将会什么样的后果。 他这样不安的情绪多多少少感染到了身旁的佑祉,佑祉拉住他的衣角问道,“三哥,你怎么了?是昨晚背书累了吗?” 佑弘这才中沉思中反应过来,低声道,“没事,我就是觉得这殿里有点吵,咱们出去走走吧。” 兄弟二人到了廊下,看着宫人们应接不暇的往里呈送着东西,佑弘转头对佑祉说道,“你觉得佑平咱们三个之间和别的兄弟有什么区别吗?” 佑祉被这话问愣了,但仍是开口回答道,“宫里姑姑们常说咱们三个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感情自然比跟别的兄弟要好许多。在我眼里,这宫里也只有你和七弟是靠得住,别的兄弟就算再好我都信不过。虽然母后从来都不跟我们说,但是我也能感觉到母后过得很辛苦,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的。别看母后对咱们都是笑眯眯的,但是我也看过的母后紧皱眉头的样子。”佑弘对弟弟的话有些讶然,其实这些事情他在书中都看过,但是他总是觉得父皇的后宫没有这么多的事情。就算有时候有所察觉他也安慰自己说自己多想了。只是没想到才几岁的佑祉也会看出来这种事。 “既然知道以后就别让母后难过,不论什么事情,都别让母后难过。”佑弘丢下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倒把佑祉给弄愣了。还没等佑祉想着要怎么回答佑弘的话,佑弘就已经抬脚打算回去了。 结果佑弘走的有点急,差点就撞到一个端着酒壶就要进去的青衣小内监。那小内监唬了一跳,但是托盘中的酒却仍旧稳稳的立在那里。 佑弘见状掌不住说道,“你这端东西的手艺倒是不错。这酒是给谁的?” 那小内监满面含笑道,“回太子的话,这酒是给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这是今年新送进来的御酒,正是品尝的好时机。”说罢就躬着身往殿里面走去。 就在这小内监走进殿内的时候,佑弘突然窥见了他衣摆上的绣花,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是他却有些想不起来。 “三哥,我听说雍王叔已经被舅舅带回了上京,不知道父皇会如何处理雍王叔的事情。”佑祉在他身后随口说了一句,就这一句话,却让佑弘猛然想起,刚才那个青衣小内监衣服上的绣花,分明跟那个女人衣摆上的一模一样,仔细看来就是一个雍字。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甩开佑祉就往殿内冲去。可是当他看见上首的父皇母后时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道要告诉他们自己已经知晓了真相,要让他们如此难堪吗? 可是此时蒋曦薇已经端起酒壶为自己和郭舒炎各倒了一杯酒,二人言笑晏晏的,似乎随时都会端起那杯酒喝下去。 也不知为什么了,佑弘就那么走到了大殿中央,当着所有人的面对蒋曦薇说道,“母后,儿臣想敬你一杯。” “好好的敬什么酒。况且你还小不宜沾酒。”蒋曦薇有些奇怪的说道。 “母后就答应儿臣好不好。”以往佑弘求蒋曦薇做什么事情都会列出一大堆理由,但是今天却单纯的有些要撒娇的意味。底下有的嫔妃都已经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觉得太子这么大了居然还会跟还会撒娇。 蒋曦薇想要开口拒绝,可有看到底下佑弘有些期盼的神色,她有些不忍,只好开口说道,“那咱们就都喝半杯好不好。”说着蒋曦薇示意瑜楚将酒倒了一半,然后端下去给递给了佑弘。 佑弘在接酒杯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但是下一刻却仍是接过了酒杯,还未等蒋曦薇开口就已经一饮而尽。 蒋曦薇愣了一下,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行事举止都和往常不太一样。但是自己总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刚想着先把杯中酒喝了再说,下面就已经传来了惊呼声。 她猛然一抬头,就看见佑弘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嘴角已经沁出了血。蒋曦薇顾不上许多,立马起身跑向下面。 等到她搂住佑弘的时候,佑弘已经开始大口大口的往外呕血,郭舒炎此时急的眼睛都红了,对身旁的人吼道,“太医呢?快宣太医?!” 蒋曦薇此已经完全慌了手脚,佑弘的血吐在她的身上,和大红色的衣服就快要融为一体。事发突然,佑祉和佑平也被吓得不行,殿里一时间乱成了一团。底下原本还坐着好几个孩子,见到此情此景都被吓得大哭,淑妃虽然着急但是却只能定一定心神,拉着丽妃说道,“你先让他们把孩子们都带下去,这里不能乱。” 风起雨欲来(下) 白太医已经带着药箱冲了进来,几番检查之后说道,“太子这是中毒了。先将太子挪到偏殿。”听了这话,郭舒炎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就将佑弘抱起来往偏殿去了。 这边瑜楚听了白太医的话,赶紧将那壶酒给端了过来,“太子刚才喝了这个。”白太医闻言取出银针在酒中一试,那银针登时便乌黑如墨。白太医看了之后面色严肃了许多,赶紧背着药箱就往偏殿去了。 蒋曦薇见状心里一沉,她强咬着牙站起来,衣襟上犹有佑弘的鲜血。她扫视底下众人,那目光冰冷的让众人都不由低下头去。蒋曦薇厉声对卫连说道,“看好这里所有的人,任何人都不得出入!”说罢,蒋曦薇转身就走,剩下众人都面面相觑。 此时的情况她们都看在眼里,就连一向刻薄的卢才人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否则太子没事还好,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就倒霉了。 德妃此时却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郭舒炎和蒋曦薇对佑弘这个太子不可谓不重视,若是佑弘出了事情,那就是涉及国本,到时候议立新太子,佑允恐怕也就有机会了。这殿里不仅是她在这么想,就连一直无宠谢昭仪也在脑海里幻想着儿子以后的大好前程。 就在殿内嫔妃各自乱想的时候,偏殿里的情形却不乐观。那酒里下了大分量的鹤顶红,佑弘年纪小这毒也就来的更猛烈一些。白太医在殿内忙着诊治,外面三宝已经带着慎刑司开始四处搜查起来了。 那名青衣小内监很快就被找到,不过还未等问话就已经咬舌自尽,眼见是得了自尽的命令。待到三宝看见那小内监衣上的绣花时也惊住了,连忙把那块布剪下来呈到了郭舒炎面前。郭舒炎心中一凛,却只是轻声说了句,“你先下去吧。” 郭舒炎的心情也不好受,佑弘不仅仅是他的儿子,更是这大秦的储君,大秦未来的皇帝。自己在他身上投入的精力比旁的孩子都要多,如今佑弘眼见是不好了,他心里的难受就别提了。 蒋曦薇更是悲伤的不行,如果佑弘小时候自己还想过他是寇贞宜生的孩子,但越到后面自己就越不会想起这些事。佑弘就是她的儿子,谁也夺不去的儿子。 可无论白太医如何诊治,佑弘仍是止不住的呕血。到了最后,白太医有些颓丧的起身,对着一旁的帝后轻轻摇了摇头。 蒋曦薇眼前一黑就倒在了郭舒炎的怀里,郭舒炎扶住了蒋曦薇,但是自己的心口却蓦然骤痛了起来。 佑弘吐的血已经越来越少,气息也越来越微弱。他勉强挣开双眼,轻声招呼道,“母后,母后。”原本晕倒蒋曦薇也在这时悠悠醒转,听见佑弘的声音就赶紧扑了上去。 “弘儿,弘儿,母后在这儿呢,母后在这儿呢!”蒋曦薇的眼泪已经簌簌落了下来,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母后,别哭。”佑弘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我见过寇贞宜了。”听了这话蒋曦薇一双泪眼明显凌厉了三分,可是佑弘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彻底崩溃了,佑弘对她说,“可我永远都是母后的儿子。” “弘儿,弘儿,别走。”蒋曦薇有些无力的哭道,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念,再怎么说,也挡不住佑弘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佑祉和佑弘等在隔断外,忽然就听见里面传来母后伤心欲绝的哭声。佑祉当即就懵了,呆立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可只是那么一瞬间,佑祉就在心里告诉自己,长姐去了百济,三哥没了,母后身边就属自己最大,从此之后该换自己来保护弟弟妹妹了。 嫔妃们在殿里等的心烦意乱,最后却得来了太子性命暂时无虞,只是陷入了昏迷的消息。有不少人心里都大呼可惜,能趁机看到皇后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算是件好事了。 可接下来郭舒炎的举动让朝野上下都惊讶不已。此时郭舒雨一家已经被送回上京,那三十万军队直接就在上京城内外驻守起来。最令人惊讶的是,此次平叛并未出现的骠骑大将军蒋孝威竟然在此时浩浩荡荡的带着三十万军队从辽东直接赶回了上京城,辽东剩下的百万驻军暂时由其妻弟柳青云暂时接管,而蒋孝威则是直接将整个上京城给控制了起来。 接下来竟有不少地方官吏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其后郭舒炎一次性的调换了江南所有重要职位的官员,甚至还派出了一股军队进驻江南。 等这一切都安排利索,郭舒炎才带着众人回了上京城。回到上京城之后郭舒炎方才公布佑弘的死讯,紧接着在没有跟任何朝臣商量的情况下,郭舒炎就下旨册立佑祉为新的太子。有朝臣认为议立国本乃是大事,觉得郭舒炎太过草率,结果刚提出来就直接被拖了下去。之后郭舒炎更是下明旨声明,储君当立嫡子,嫡长子不在了自然该由嫡次子即位。若再有人对此过多置喙就是图谋不轨。话说到这个份上,朝臣们也都只有闭嘴的份了。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迅速,让人们有些接受不了。有那等聪明人仔细一想方才明白过来郭舒炎的用意,太子一死朝中形势恐怕要大变,大军回朝只是为了稳定人心,同时也为了佑祉能够顺利上位做了准备。郭舒炎用这样的手段来最大程度上的保证了朝政的稳定,不会因为太子薨逝而造成朝政动荡。 十二日后,佑弘的谥号被定为愍贤,号愍贤太子。虽然佑弘尚未成年,但是郭舒炎依旧下旨令人给佑弘修建一座单独的陵寝。 宫中上下全都换上了素服,未央宫里更是搭起了祭祀的棚子。因着佑弘是太子非比寻常,宫中低位嫔妃一样是要来守灵的。 蒋曦薇心知自己绝对不能垮,只好努力打起精神来操持这一切。谁知这时候温德仪却还出来搅局,当日佑弘毒发身亡,她也不慎被人踩了一下裙摆而跌倒,结果早产生下一个小皇子。因着有佑弘的事情,郭舒炎对这个小皇子压根就在意过,蒋曦薇也生了这孩子索了佑弘的命的感觉。所以帝后二人对这个小皇子都是刻意忽略的。 偏偏温德仪出了月子之后非要抱着小皇子前去跟郭舒炎谏言,说是太子到底年幼丧事不宜太过靡费。上次郭舒炎不过是训斥了她几句,这一次直接就将她从建章宫给赶了出来,当即勒令摘了绿头牌。 这边蒋曦薇听说了此事也没有放过温德仪,直接就将小皇子抱到了钟粹宫交由淑妃抚养,而温德仪直接就被禁了足。 这件事闹出来众人都暗中嘲笑温德仪不自量力,这个时候让帝后二人不痛快,那这二位恐怕也就能让她一辈子都不痛快。 佑弘的死因也在一起往下查着,既然有着小内监衣上的绣花,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寇家的手笔。但是仍旧监视的寇怀一直在喊冤,说来他也是真冤枉,自从他进了上京城,同家族的联系就被郭舒炎刻意的掐断了,他压根不可能对家族之人做出任何指示。除非这件事的主谋另有他人。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日蒋孝文攻破雍王大营,带着人将军营翻了个底朝上也没找到寇贞宜的身影。在云南的那边的也将雍王府从上到下的找过了,却仍是未能找到寇贞宜。此时寇贞宜就好似蒸发了一般不知所踪。 郭舒炎这次发了狠,勒令影士无论如何也要调查出一个结果,就算这件事的真相会引起朝政上的动荡也要继续往下查。 寇家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了,那么其他的人如果参与进来,自己也不会有一丝一毫顾惜的。 就在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之时,未央宫却是一片寂静。蒋曦薇一身素服守在佑弘的灵前,身旁陪着她的是佑祉还有佑平。 当时事发突然,两个孩子亲眼目睹了兄长毒发的场景,这件事将在他们的心里留下永久的阴影。尤其是佑祉,以前他是在佑弘身旁被庇护的弟弟,而如今他却要保护别人了。原本皇室的孩子就早熟,经历过这件事让他们的体会加深了许多。 这之后,郭舒炎将雍王夫妇暂时放出来,允许他们入宫拜祭一下佑弘。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郭舒炎此举分明已是有了饶恕雍王的意思,只要雍王好好表现,身家性命是绝对保得住了。 进宫的马车上,郭舒雨微眯双眼显得有些颓丧,而坐在他身边的蒋华柔却仍旧是妆容得体。她有些担心的看向郭舒雨,自从孝文突袭得手,郭舒雨就越发颓废去了起来。也许是觉得他自己戎马多年却被孝文那样一个文弱书生打败实在太过意外,所以他才迟迟走不出来。 到了未央宫,等候在宫门口的是新立的太子佑祉,他到底年纪还小,见到自家姨娘出现,没来由的就红了眼圈。 蒋华柔见状赶忙上前拉住他,轻声劝道,“要哭也别在这里哭,有多少人盯着未央宫呢。”佑祉拼命忍住眼泪,将二人迎了进去。 在灵堂祭拜一番之后,蒋华柔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对郭舒雨说道,“我去看看几个孩子,你去见见姐姐吧,你应该也很想见姐姐了吧。” 心意终分明(上) 郭舒雨的身子一震,他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你都知道了?” “王爷的书房里都是姐姐的画像,苏妃看见了还以为王爷画的是妾身,还过来跟我说王爷其实心里是有妾身的,甚至还偷偷拿了一副来给妾身观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蒋华柔十分平静,好像说的不是自己一样。从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平静,她甚至已经有些波澜不惊了。 “那你为何从不介意?”郭舒雨掌不住问了一句。 蒋华柔嘴角一弯,“妾身看过姐姐看皇上的眼神,因而妾身知道,无论王爷如何努力也得不到姐姐的心。咱们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王爷还是抓紧时间吧。妾身先去看看几个孩子。” 说罢蒋华柔就敛衣转身走了,剩下郭舒雨一人呆愣在当地。过了半响他才想起自己要去椒房殿看望蒋曦薇。 椒房殿内,蒋曦薇沉眉敛目,对郭舒雨的到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是郭舒雨走上前去,低声唤了一声,“皇嫂。” 蒋曦薇抬眼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坐吧就将头转到一边去,似乎并不想看到郭舒雨。郭舒雨大概也能明白蒋曦薇的心情,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皇嫂,节哀顺变。”郭舒雨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是一开口却只能说出来这样一句话。他有些窘迫,说完这话只能低头不语。 “本宫知道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但是本宫却没办法不恨你。寇家终究是因为支持你才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就是因为这样弘儿才替本宫惨死。”蒋曦薇终于开口,但是嗓子却不复以往好听的声音。 “皇嫂,我没有!”郭舒雨有些急于辩白的意思,“是他们做的这件事,是他们和蒋南林勾结…..”郭舒雨的话生生的止住了,他记得叔姥爷对自己说过,这件事绝对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这是他们最后的一道保命符了。只要蒋南林这个丞相还在,他作为皇后的伯父就能够为他们求得最后一线生机。 蒋曦薇的眼神从平静变为锐利,她猛然站起,一步走到郭舒雨跟前,颤声道,“你刚才说,寇家跟谁勾结?” “不,不,皇嫂,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什么都没说!”郭舒雨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看着皇嫂这般模样,他真的想开口告诉她,不仅有蒋南林,还有左家还有百济,叔姥爷为了能让自己顺利即位,早早的定下了所有的计划也买通了相应的人,就算他不能发布命令,但是那些在外的人却可以依照计划行事。 “舒雨,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蒋曦薇从未这样疯狂过,可她现在只是一个失了孩子的母亲,想要为孩子寻求一个真相。 “皇嫂你不要问了好不好!为什么你眼里从来都没有过我!我对你的一片心你难道不知道吗?我贸然起兵也是为了你!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在乎呢!” 蒋曦薇有些悲伤的情绪被郭舒雨这一席话生生的给顶了回去,蒋曦薇的神情又恢复了冰冷。站在郭舒雨面前的蒋曦薇再不是以前那个温柔可亲的皇嫂,而是冷艳高贵的皇嫂。 “本宫是你的嫂子,这在十年前本宫就已经说过了。”蒋曦薇冷冷说了一句,她知道后面她说的话会有些伤人,但是无论怎样她也一定要说出来,“更何况你对本宫不过是依恋罢了。你自小失了母亲,太后对你也是平平,你对母亲的渴望其实和皇上是一样的。皇上选中了寇贞宜,而你选中了本宫。你要的不过是母亲安慰,哪里就是爱慕呢。” “最重要的是,你起兵真的是为了本宫吗?从皇上把你安排到云南,让你掌了兵权开始,在寇家的影响下,你的行为就渐渐的变了。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告诉皇上,你想拥兵自重,你想代替你皇兄坐上这皇位。” 郭舒雨想捂住耳朵,但是手却无力举起来,那些话全部都灌进了他的耳朵。虽然他不想承认,可是皇嫂说的却句句都是真的,是他一直掩藏在心里从未对人说过的话。 他用尽力气终于将手抬了起来,可是下一个动作却是上前紧紧地扼住了蒋曦薇的喉咙。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是感觉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了。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手劲比旁人大上许多,加上此时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他的动作也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蒋曦薇脑中一片空白,就在她感觉即将离开这人世的时候,脖颈上的力度蓦然松了下来。她跌坐在地上,拼命的咳嗽着,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出来。紧接着,郭舒炎将她搂进怀里,言语中是无尽的关切,“薇儿,薇儿,你还好吗?” 蒋曦薇说不出来话,所能做的就是轻轻点了一下头,这才让郭舒炎放下心来。他刚从建章宫回来,一进殿门就看见了这样的情景,他也顾不上旁的,拿了自己的佩剑就挥了上去,直接砍在了舒雨的手臂上。此时舒雨流了一地的血,已经晕了过去。 此时蒋华柔也从偏殿过来了,一进门也被惊到了,看着有些虚弱的长姐还有受伤的郭舒雨,她也大概猜到了发生的事情。她几步走上前去跪在地上说道,“皇上,雍王罪无可恕,但还请皇上顾念,允许太医来给他诊治一番。” 郭舒炎不耐烦的挥一挥手,蒋华柔赶忙就将殿外的人给叫了进来。瑜楚她们原本都在外面伺候,见到此景此景也顾不上惊诧,赶忙上前把蒋曦薇扶着回了寝殿,舒雨那边也就暂时不理会了。 所幸郭舒炎来的及时,蒋曦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只是刚才的情景让她有些接受不了。郭舒炎也真的被吓到了,见蒋曦薇缓了过来这颗心才放了下来。掌不住就对蒋曦薇说道,“薇儿,朕不能没有你,朕刚才真的都吓死了。” “上天垂怜臣妾,皇上就放心吧。”蒋曦薇有些虚弱,但仍是没有忘了刚才舒雨不小心说漏的那句话,“舒雨刚才说,佑弘的事恐怕跟长房有些干系。” “朕知道朕知道。你先好好歇着,这些事情朕会去处理。”郭舒炎软语安慰道。这时佑祉他们几个也跑了进来,见母后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几个孩子围在蒋曦薇身边,面上都是悲伤之色。念宸更是揉着眼睛哭哭啼啼道,“母后,念宸怕。” 蒋曦薇勉强挤出笑容将念宸搂进了怀里,“没事,母后在这里。” 郭舒炎见蒋曦薇精神尚好,白太医又来为蒋曦薇诊治,他这才放心的离开。舒雨还在前殿,他不得不去处理一番。 其实他又能怎样呢,蒋曦薇当初说的没错,在世人眼里他郭舒炎行事狠辣,轻易不会放过旁人,他不想再背上谋害手足的名头。舒雨不会死,他安排人将舒雨夫妇平安送回雍王府,衣食不缺,只是从此之后就失了自由。 既然舒雨说起此事同蒋南林有关系,郭舒炎就派人顺着这条线往下查。这一查不要紧,竟然查出了不少东西。结党营私这已经是小事,侵吞国库也都不算什么,最要紧的是影士竟然查出了蒋南林和交趾有所勾结的证据。 原本蒋南林为了让蒋孝绍在云南一战成名,暗中和交趾合谋,蒋孝绍会将雍王行军布阵的图纸交由百济,这样交趾大军遇见蒋孝绍的时候就故意落败而逃,遇见雍王的时候就可以乘胜追击。到时候两相比较蒋孝绍的功劳就大得多了。谁知道临出兵的时候郭舒雨突然改变布阵方案,蒋孝绍带兵前往的位置正是上一幅布阵图中交趾要大举进攻的地方。 这么一来,就有了雍王大胜而蒋孝绍差点兵败身死的结局。里通外国的罪过只大不小,而且郭舒炎知晓此事之后大为光火,本来他就对蒋孝绍损失十万儿郎不满已久,此刻正是有了发泄的由头。况且蒋南林手里也不止这一件事,因为对蒋碧娇之死耿耿于怀,所以蒋南林才会和寇家联手谋害蒋曦薇,结果却谋害了储君。 其后郭舒炎的举动更是没有给自己这个舅舅留一丝余地,在朝堂之上当场将蒋南林拿下,长房之人统统软禁,并责令相关人等严加追查,决不能放过一个。最让人惊奇的是,郭舒炎指定国丈蒋南天做全权负责此事的调查。 明眼人都知道这两年蒋氏两房闹得如同水火,眼见二房一路顺风顺水却在此刻失了太子这个最大的保障还差点被雍王拖下了水,但却没有一丝一毫受影响的预兆。郭舒炎已隐约有了让蒋南天继任丞相的意思,骠骑大将军手握重兵,蒋孝文也有稳定御史大夫的迹象。蒋南天这一支眼见就要成为宣正一朝最鼎盛的家族。 就在蒋南天查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一直悄无声息的太后终于有所举动,她用太后之宝召见蒋南天入宫,打算做最后的努力。 “你真的打算对长房赶尽杀绝,一点不念亲情?”在见到蒋南天的那一刻,太后声嘶力竭的问道。 心意终分明(中) 此刻的蒋南天已经穿上了蟒袍,面容肃穆的立在太后的床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虽然刻意恭敬但却依旧掩盖不住他的春风得意。太后微眯双眼,在他身上竟隐约看见了父亲蒋渊的影子。 “长房对二房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可曾念过一点亲情?姐姐若想明白了这一点也就不会来责问我了。”蒋南天有些随意的坐在椅子上,对太后射来的眼神丝毫未有躲避。 “你当初来求哀家,说你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成为长房的挡箭牌,求哀家将曦薇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皇后,哀家自问做到了,你当初也答应哀家不会再追究以前的事情,可如今你出尔反尔了。” 蒋南天闻言,放下手中茶盏,似笑非笑道,“姐姐为了压制兄长,保全蒋家长久富贵的时候不就看中了曦薇吗?我也不过是替姐姐说了这话罢了。就算你再怎么帮曦薇,可是当长房利益受阻的时候你还是毫不犹豫的去帮了长房。从你的内心里就没有将二房放在眼里,二房也不过是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 “从你们害死我娘那天开始,我就存了一个念头,有一天一定要让你们万劫不复。时至今日,我总算是做到了。”蒋南天看似无意的说出这句话,眼中已经含了一丝狠意。 太后蓦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可她又说不清这寒意是从何而来。她刚才那番声嘶力竭之后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听着蒋南天说着那些他们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娘是真心将刘玉蕊视作姐妹的,她也一直告诉我,咱们三个都姓蒋,都是蒋氏的子孙,所以一定要和睦相处才能让蒋家兴盛起来。可是我娘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刘玉蕊会害她,会将她唯一的儿子赶出家门,差一点就死在外面。” “我承认,那时候的我太过骄纵,很少把你和蒋南林看在眼里,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害你们。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母亲去世的那个冬天,你被选中做了先帝的良娣,蒋南林在父亲的举荐下入朝当差,而刘玉蕊却趁着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将我赶了出去,让我外放到苦寒之地。”蒋南天说到这儿,嘴角却有些上扬,“不过还真要感谢刘玉蕊,她把赶到那里让我拼命活了下来,让我认识了阿罗,也让我认识了许多朋友。” 蒋南天笑容更加神秘起来,“你应该想不到,阿罗的祖上是前朝的富商,到了这一代虽然没落但仍是留有不少祖产,我就靠着这些养活了全家,购进了那些书,培养出来一个可以让你看中的皇后人选。” 太后的呼吸骤然急促,她挣扎着说道,“原来你早就想着要让你女儿做皇后了,卧薪尝胆,你的确做的够格。” “还不仅仅如此。姐姐难道以为孝威真的是被长房阴谋拐走的?” “难…难不成是你自己?!”太后瞪大了眼睛。 “那又如何?我买通了长房的管家,让他故意带走孝威,再让早就收买的人牙子把孝威带到了青州。那里有我一个朋友,自小饱读兵书,他收养孝威之后自然会用心教育他,让他能够成长为一介将才。事实证明,我作对了。若是让孝威留在上京,只怕你们长房会用尽一切方法来压制他。最令我没想到的是,皇上会主动将孝威召回上京,阴差阳错让他认祖归宗,否则我还真费一番心力呢!” “那你是不是该庆幸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否则你的计划却不会完成的如此顺畅。”太后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到头来,哀家以为自己掌控的一切,原来都是由你来操控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蒋南天微微一笑,“其实也算不上操控。我只是给了一个方向,具体怎么说都是你们自己来决定的,我只是猜中了你们的想法。当然兮月的死还有阿罗的死都是意外,不过也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 “扮猪吃老虎,蒋南天,你够厉害。” “姐姐忘了,我原来的名字叫蒋南凌。被你们赶到外面的那年,我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天将有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改名的名堂今日才算是实现了。”蒋南天说着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臣该出宫了。姐姐安心养着身子吧。”蒋南天起身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有件事他碍着卫嬷嬷到底没有说出来,就连他救卫连就是为了来日想办法将卫连送入宫,送到自家女儿的身边,成为卫嬷嬷和薇儿的一条连接线,好让薇儿能够掌控太后。 为了今日这个结果,他足足等待了四十年,也暗中谋划了四十年,到了今天终于让他看见了曙光。 多年来蒋南天一直在暗中搜集蒋南林结党营私的证据,加上秀仪进了蒋府之后他手里的东西就更多了。不过三日,所有关于蒋南林不利的证据全都呈到了郭舒炎的面前。郭舒炎只不过略扫了一眼,就已经定下了对于长房的惩罚。其实就算没有这些证据,郭舒炎也没打算放过他们,谋害储君一条就足够了。 蒋南林、蒋孝绍父子处斩,日子被顶在来年春天,蒋孝绍两个年幼的儿子被判流放三千里。刘玉蕊和王氏的诰封一概被褫夺,府中女眷全部废为庶人,没入掖庭。郭舒炎当然不会看着自己的外祖父无人来供奉香火,所以便下旨令蒋南天承继宗祧,供奉香火。而昔日赫赫的蒋丞相则从族谱中被逐出。待到长房之人被清理干净之后,蒋南天也就顺理成章的搬到了蒋家正院,顺利成为了蒋家的新一任家主。 长房已被解决,郭舒炎自然也不会忘了寇家这个主谋。他用寇氏全族人的性命来威胁寇怀,最终寇怀无奈吐口,交代出了寇贞宜的所在。郭舒炎按照他说的去找,自然是顺利把寇贞宜给抓了起来。 这一次还是蒋曦薇主动提出要和寇贞宜做一番了结,现在郭舒炎对她是百依百顺,这件事自然也不会拂逆她的。 上一次寇贞宜被关在冷宫的时候衣食不缺,在甘泉宫的时候自然也不差。不过这一次她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慎刑司有的是折磨人的招数,挨个往她身上试过一遍之后她就已经去了半条命。 蒋曦薇到慎刑司的时候寇贞宜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昏迷,蒋曦薇示意小内监将一盆凉水泼到了寇贞宜的身上,生生的将她给泼醒了。 “寇姐姐,咱们可许多年没见了。”蒋曦薇一开口就已是冰冷无比的声音。原本还有些迷糊的寇贞宜一听见蒋曦薇的声音瞬间清醒了过来,挣扎着想要抓住蒋曦薇。 “贱人!你个贱人!”她声嘶力竭的骂道。 “看起来姐姐骂人的功力始终未有长进,十一年前姐姐骂人就是这些话,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是这句话。姐姐也许也就这个命运了,你想得到了你终究得不到。舒雨保命已是不易,更别说当皇帝了。” 谁知寇贞宜听了这话竟笑了出来,“我现在是一点都不相信你的话了。当初你骗我说我的儿子被郭舒炎下令给煮食了,结果你还不是将我的儿子养了十一年。甚至于你的亲生骨肉都做不上这太子之位。” 一提到佑弘,蒋曦薇的心口又疼了起来,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寇贞宜面前示弱,身上的气势反倒是强了起来,“你觉得那是你的儿子吗?他心中的母亲永远只有我一个,陪着他长大的是我。说来姐姐这个母亲也真是不够格,两个儿子你哪个都没能陪着他们长大。” 这是寇贞宜一直以来的遗憾,听蒋曦薇这么一说,她就更加暴躁起来,可是无论她怎样挣扎,身上的铁链都是挣不开的。 蒋曦薇看着寇贞宜痛苦的模样,心中不免快意,嘴上也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你利用皇上对你的依恋来利用皇上,殊不知你的儿子却和他的兄长犯了同一个错误。他因为你的过早离去而对自己的嫂子产生了非分之想。姐姐好好想想,不觉得很可笑吗?!” “你对弘儿应该没什么感情吧?毕竟你从未抱过他,从未亲过他,更是从未疼爱过他。但是这个差点要了你命的孩子却跟本宫很亲,姐姐那么厌恶我,心里应该很不舒服吧。”蒋曦薇说的字字句句都敲进了寇贞宜的内心,让她痛苦不已。 蒋曦薇说的没错,自己的确对佑弘没有任何感情,但是心底里总还觉得自己才是他的亲娘,可是一想到他叫了蒋曦薇十一年母后,跟她百般亲昵,她心里就真的不舒服。而且当她听到舒雨居然还喜欢上了蒋曦薇时,她真是恨不得立马杀了蒋曦薇。 “对了,有件事我差点忘了告诉姐姐。太后已经说过了,她薨逝之后先帝陵寝立即封死,永远不得再打开。姐姐恐怕生生世世都不能再和先帝相遇了吧。” 这句话打破了寇贞宜最后的一道防线,她这些年坚持下来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盼着早日和郭明远在地下再相见,可是如今她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心意终分明(下) 看着眼前寇贞宜崩溃的面容,蒋曦薇心里划过了一丝快意。(.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眼前这个人差一点就将自己击垮,差一点自己就走不到今天这一步,说起来自己也应该感谢她几分。可是一想到就是这个女人想要害自己才害死了弘儿,她的心里就立马涌起了浓浓的恨意。 “思敏太妃早已经生殉了先帝,皇上为显重视也已经将其陵寝葬入地宫。等到太后入地宫,自然就该封上地宫,以防先帝魂灵不安!”蒋曦薇嘴角一弯,“至于姐姐你,就去做乱葬岗一缕冤魂吧。这是你十一年前就该有的命运,本宫忍了你这么久也够了。至于你的家族,你们会在下面相遇的。” “不可能!叔父说过,我是寇家最后一道保命符,只要把我交出来,寇家人就能保住性命!”寇贞宜嘶吼道。 “寇大人还真是天真。当年皇上留下了舒雨的性命,现在是什么结果?最疼爱的弟弟发动政变想要夺走哥哥的皇位,皇上怎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自古帝王最是无情,他可以答应你所有事,也可以把这一切全部推翻。这个道理姐姐也应该明白吧?皇上已经将旨意发下去了,寇氏全族,无论少长皆斩,不留一个活口。” 蒋曦薇在来慎刑司之前,已经跟郭舒炎商量好了对寇家的处置,这次她的确没有骗寇贞宜,可是寇贞宜却宁愿她是在在骗自己。 她的面容此时已经退却了刚才了愤恨,转而变得有些凄然,她含着一双泪眼望向蒋曦薇,有些凄绝的说道,“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了叔父曾经对我说的那句话。” 看着蒋曦薇投过来的有些怀疑的目光,寇贞宜并没有躲闪,微微仰起头继续说道,“在我刚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叔父曾经给我传信说要我小心你,毕竟你是战神蒋渊的孙女。可那时的我被你假装软弱的面容给欺骗了,以为叔父惧怕的不过是你祖父的威名,你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到了今天我可真的后悔,若是当初没那么轻视你,我必定不会输得这样惨,我的家族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顿了一顿,忽然开口对蒋曦薇说道,“你可知道当初人们是怎么评价你祖父的吗?”还未等蒋曦薇开口,她就自顾自的说道,“宁筑万人坑,莫惹蒋氏人。当年蒋渊的暴虐可是出了名的,替太祖皇帝打天下那会儿,所到之处人畜不留。你比蒋渊还差着点,可是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蒋曦薇闻言不过一笑,“祖父威名,哪里是我能企及的。今日我要跟你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度过你余下的日子吧。”说罢,蒋曦薇抬脚就向外走去,几个小内监拿着烙铁狞笑着走了上来。蒋曦薇已经下令,能不让寇贞宜死就不让她死,一定要折磨到她只剩最后一口气再让她死。 慎刑司的大牢一向是阴暗潮湿的,走出那里却又是一片阳光灿烂。初冬的天气还不算太冷,日光照在身上依旧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见蒋曦薇出来,一直等候在外面的佑祉立马走上前来,他如今已经换上和兄长一样的服制,神情中却还有一点点的担忧。 “你怎么来这儿了?今日从书房回来的这么早?”蒋曦薇见到儿子心情没来由的就好了许多。 “我想来这里等母后。”佑祉的神情有些暗淡,“今日太傅跟我说了许多东西,都是我以前未曾学习过的。母后,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这一切。” 原本跟佑祉牵着手一起走的蒋曦薇听了下来,俯下身子正视着佑祉,蒋曦薇温柔却坚定的对他说,“你是父皇和母后的儿子,你能做好这一切,比父皇做的还要好。记住母后这句话,永远都别忘了。” 虽然佑祉才不过九岁,虽然这话做起来非常困难,但是佑祉仍旧坚定的点了点头,脸上迷茫的神色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自信。 等回了未央宫,郭舒炎早已经等候在那里了。从甘泉宫回来之后,郭舒炎再也没有踏足过别的宫室,甚至在朝中无事的时候他也只呆在未央宫。除了偶尔淑妃和丽妃会带着孩子去未央宫和郭舒炎见上一面之外,旁人嫔妃压根都见不到郭舒炎的身影。而且郭舒炎这一段时间的举动大大的震慑了朝臣,他们压根不敢在这件事上过多置喙。蒋南林以前何等威名赫赫,还不是落得个如此下场,自己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如今的郭舒炎对蒋曦薇越发柔情似水,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对蒋曦薇和对旁的嫔妃那种不一样的感情。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但是他愿意保持这种感受。 等着佑祉回了自己的寝殿,郭舒炎拉着蒋曦薇进了内殿,指着案子上新写的圣旨对蒋曦薇说,“薇儿,你看看这道圣旨,觉得可好?” 蒋曦薇依言看去,上面的内容着实让她震惊,因为里面写着郭舒炎决定有生之年不再选秀。这样的事情只在先帝宠爱寇贞宜的时候出现过,只是没想到郭舒炎也会做出如此举动。 “朕觉得有薇儿这个皇后在,多少嫔妃也比不上你一个。既然这样那何必再选旁人进宫呢。你不必担心那些老臣,现在除了兢兢业业当差,他们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有皇上在,臣妾当然不怕那些老臣。只是臣妾想着皇上对臣妾这么好,臣妾不知道该怎么报答皇上了。” “朕不要你的报答,朕只要你就够了。”郭舒炎的语气越来越柔,柔的蒋曦薇心里都痒了起来。 “臣妾本就是皇上的人呀。”蒋曦薇抿嘴一笑。这是她入宫以来从未想过的场景,能有今日的境况,这十几年来的辛酸苦辣也就统统不算什么了。 转眼便是新岁,新岁之后被羁押许久的蒋南林父子就该上刑场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新年初一竟有人会来大牢看望他们。 来的人更是让他们意料不到,居然是已经做了丞相的蒋南天。不过今日他并没有穿蟒袍,而是穿了一身家常的衣服,身后的小厮还捧着食盒和酒壶酒盏。蒋南林父子从牢房里暂时被放了出来,坐在了外面的桌子边。 原本关押重犯的监牢是不可以随便出入的,但是来者是当今的丞相,皇后的父亲,狱卒哪里敢阻拦呢。更何况蒋南天还给了不少银子,他们也就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相爷可不要让小的为难,您可不能在里面呆太久,就给您一炷香的时辰。而且他们两个也必须带着脚铐。”那狱卒说道。 “我知道,你先出去吧。”蒋南天摒退了众人,亲自取出食盒里面的酒菜,还亲自给蒋南林倒了一杯酒。 “大哥虽然戴着脚铐,但是手却是松的,尝尝这酒吧,是以前父亲从辽东带回来的,也就剩下这么一点了。” 这段时间蒋南林虽然没有受过刑,但是在这里条件必然不好,他瘦了许多,眉眼之间居然和蒋南天也有了几分相似之处。他倒也没犹豫,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喝完之后还忍不住感叹道,“还是这个味道好。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总是不肯让我们尝这个酒,每次我们两个都去偷酒。” “咱们两个的手段总是瞒不过父亲,每次都会挨打,可每次挨打的都是你。”蒋南天没来由的红了眼圈。这段时间他一直告诉自己,长房是害了自己的,所以自己要恨他们。可是却这么想他就越发现,一直迫害自己的是刘玉蕊和王氏。蒋南林对自己也当真没有那么坏,除了漠视不理之外,他对自己这个弟弟也算可以了。 尤其是午夜梦回,他总是梦到小时候兄弟俩一起调皮捣蛋的场景,心骤然就痛了起来。 “别哭丧着一张脸,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蒋南林说着又倒了一盏酒喝下,“虽然被你弄了下来,但是好歹你我都是蒋家人,也不算埋没了我蒋家的威名,也不算辜负了父亲对你的期望。说起来,赵夫人去世之后,咱们兄弟两个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小时候我经常胡闹,每次拗不过我你就得跟着我闹,然后爹爹总是教训你,可你也从来没怪过我。” “你是我弟弟,这些不都是应该的嘛。这些天我总是会想起小时候的日子,那时候多单纯呀,不会想着谁来继承父亲的爵位,不会想着蒋家到底该交给谁。多想回到小时候,咱们两个在花园里玩,咱们的娘亲在旁边看着我们,时不时劝我们不要打起来……”蓬头垢面的蒋南林说起这些事的时候眼中似是有泪光的。 “凌弟。”蒋南林忽然喊出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称呼,“不论蒋家谁当权,蒋家不能垮!” 守候在外面的狱卒正想催促着蒋南天赶紧出来,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钟声。这兄弟二人的身子都是一震。 太后,薨了。 大结局&完结感言 宣正二十七年盛夏,晋阳宫。 从前年孝淑皇后薨逝到去年年中雍王自尽,郭舒炎已经经历了太多亲人的离去,他自己也终于因为积劳成疾而卧病在床,如今已经快一年了。白太医拼尽一身医术也无法让他的身子好起来,他也隐约感觉到自己也许撑不住了。 年轻时被寇贞宜勾引着毫不节制的玩闹开始,他的身子终究是被掏空了下来。如今的他,连上朝都支持不住了。所幸朝政稳妥,边境稳定,自己倒还可以放下心来。如今除了大事,所有朝政上的事情都交由蒋曦薇来处理了。 如今的他只能整日躺在床上,偶尔会下地走动,更多的时候是倚着枕头做起来看几个折子也就罢了。 耳边传来一阵珠翠相碰的声音,紧接着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不用说他也知道,是蒋曦薇召见朝臣回来了。 “皇上今日可好?”蒋曦薇坐在他身边轻声问道。以前蒋曦薇除了正式场合很少会穿那件明黄色凤袍,如今她代替自己处理国事便时常穿着那件凤袍,时间久了这脸上也多了几分凌厉之势。 “朕的身子恐怕真的是不行了,今日觉得尤其疲乏。”见蒋曦薇要去请太医,郭舒炎赶忙拉住了她,“没事,不用叫太医的。” “皇上可不能这么任性。臣妾还盼着皇上早日好起来,也好让臣妾歇一歇。以前看皇上整日处理朝政没什么,结果到了自己手上就觉得应付不了了。”蒋曦薇撒娇道。看着郭舒炎深陷的眼眶,蒋曦薇心里痛到了极点,白太医说只怕郭舒炎就是这几日了,她也想着尽量让他能开心一点。 郭舒炎微微一笑,“朕看了你批得折子,分明有些事比朕弄的还好,你却非要说你处理不好,岂不是跟朕躲懒。” “臣妾再怎么能干也只是皇上的女人,臣妾暂时替皇上管着倒还好,管久了那起子朝臣就该有意见了。臣妾可不想听他们的絮聒,烦都烦死了。” 郭舒炎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是呀,那群老臣真的很烦,朕看你又瘦了几分。你要教导祉儿他们几个,还要管着后宫,还要替朕处理国事。朕的皇后真是能干。” 蒋曦薇温婉一笑,“可臣妾多想躲到皇上的身后,什么事都不管才好呢!”蒋曦薇说着向侍立在外面的人问道,“皇上今日的药可喝了?” “朕怕你回来啰嗦,所以早就喝了。”郭舒炎说道。蒋曦薇听罢刚要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了女人的哭求声。 郭舒炎皱眉,“德妃又来了?”三宝闻言执了拂尘出去看了一眼,片刻后回来回禀道,“德妃娘娘这次还把九皇子给带来了,说她是来脱簪待罪的,求皇上允她进来一次。” “朕还没死呢,她这个模样是给谁戴孝呢!”郭舒炎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你去跟她说,就算她来求一百次一千次朕也不会去帮她哥哥的。谁叫他哥哥自己没本事稳定朝政才闹了叛乱!”三宝见郭舒炎发怒连忙出去回话了。 “百济闹这一场叛乱也有两个月了,听说已经乱的不行了。”蒋曦薇低声说了一句,年初德妃的父王病故,她的兄长自然是要即位的,但是不成想其余几个王子不服他的同时,悍然发动了叛变,现在闹得如火如荼。所幸早在郭舒炎病倒的时候就下旨让蒋孝威亲去百济都城将望月给接了回来,这才使望月免受战火影响。 “如今百济闹得这么厉害,望月必然不可能再回百济,她也没和那德妃的兄长圆房,再给她择一品性端方之人嫁了就是。”郭舒炎忽然想起了望月的婚事,“还有弘儿,朕想着朝中若有臣子家的女儿幼年夭折的,倒可以跟弘儿结一门阴亲,朕不想让弘儿在下边太孤单。祉儿的婚事也该预备起来了,太子妃事关重大不能不精心呀。” 郭舒炎难得精神这么好,蒋曦薇也由得他说下去,只是外面德妃一直在哭求着想要见一见郭舒炎的声音让蒋曦薇有些烦躁。 “皇上先等一会臣妾,臣妾出去打发了德妃。”蒋曦薇对郭舒炎说道。说罢就敛衣起身往外边去了。 外边德妃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站在母亲身旁佑允看起来有些愣怔,显然是被母亲这个样子吓到了。曾经绝世的美貌被德妃痛苦的样子给遮盖住了,一点也看不出以前的样子。 “你天天这样子做什么,皇上来晋阳宫是来养病的,你是成心来让皇上烦心的吗?”破天荒第一次,德妃没有反驳蒋曦薇说的话,而是低头呜咽不止。 蒋曦薇眉心微动,德妃这么做全是为了千里之外的兄长和母亲,换做是自己恐怕也会做一样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郭舒炎的病,她变得也心软了许多,她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对德妃说道,“皇上不是不想帮你,原本你那几个兄长叛变名不正言不顺,百姓也不会支持他们。可若是大秦的军队牵扯进去,他们便大可以借着反抗大秦的由头招兵买马,到时候对你兄长更加不利。更何况皇上也说过你兄长有才华,想必国中叛乱一事必然能够得到妥当的解决。” 德妃听了这话,有些惶然的望向蒋曦薇,蒋曦薇把头转到一边,对跟出来的卫连说道,“送德妃和九皇子回去。”卫连闻言连忙上前客客气气的请德妃离开,德妃到底不愿在蒋曦薇面前失了颜面,起身拉着佑允就走了。 看着德妃母子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蒋曦薇转身对旁边的人冷冷道,“从今天开始,不准德妃踏出寝殿一步!” 等回了殿里,郭舒炎正闭着眼睛歇息,听见脚步声方才睁开眼对蒋曦薇笑言,“你现在对人也心软了些,以前处理事情可比这要干脆许多,朕等你等得都睡着了。” “还不是因为臣妾年纪大了。” “可朕还记得你十七岁时的模样,朕还记得你穿着礼服走向朕的模样,你笑的样子朕至今都记得。如果朕那时候明白对你的感情的话,也许后来咱们就不会走那么多弯路了。”见蒋曦薇要开口,郭舒炎示意她先听自己说,“咱们做了十七年夫妻,柔情蜜意过,互相利用过,这些朕都知道。可是咱们从来都没坦诚相待过。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有些现在不说,可能就没机会说了。” 蒋曦薇听了这话,眼圈不由就红了,可是她依旧听着郭舒炎絮絮的说着那些话。 “开始朕的确忌惮你,朕觉得你是母后派来的奸细,朕甚至防备你不想让你怀上子嗣。直到你被舒雨推到那一次,朕才终于发觉朕对你和对旁人有些不一样。你有决断,有谋略,最重要的是你愿意为朕做任何事。渐渐的,朕发觉离不开你了。可是很多事情仍然不能由着朕的心意,明明可以那样做,却偏偏要委屈你,可你从来都没跟朕抱怨过。” “佑平因为蒋碧娇的缘故而冷落你,朕第一次因为这样的事产生了杀心。后面朕一直在努力,努力不让你受一点委屈。可到了现在,朕却还要让你替朕去治理天下,朕还是没能给你一个稳定的生活。朕现在才敢说一句,朕是真心喜欢你的,这是不是太晚了些?” 蒋曦薇的眼泪已经簌簌落下,她拼命忍着说了一句,“一点都不晚,臣妾能听见这句话,此生无憾。” 郭舒炎露出了一抹笑容,可是却显得有些无力。“朕还想问你,你是什么开始喜欢上朕的?” 蒋曦薇拭去眼泪,努力笑了起来,轻声道,“宣正八年正月十五,臣妾偷偷带着孝文出去看灯,结果在街上遇见一个男子打马而过,臣妾险些撞上那匹马,就那么一瞬间,臣妾抬头望了一眼,就这样。” 郭舒炎努力在脑海在思索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有些无奈的笑道“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呀。”他说完这句话就阖上了双眼,再也没有睁开。 宣正二十七年七月,帝崩与晋阳宫, (正文完) ---------------------------------------------------------- 好吧,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终究还得说,因为各种原因,《帝蔷》这本书的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 肯定有很多亲对这个结局不是很满意,其实娜娜自己也一样,原本还有很多想法想要写出来,但是因为考工作的原因,必须暂时先放一放。也是为了今后的能有更充裕时间码字。 有些人物包括蒋曦薇的最后结局都没有写出来,这些都会在娜娜考完试之后陆续发上来,算是在番外中,从这章开始到番外的时候都会是免费章节的。网站和微博会同步更新的。大家想看谁的番外都可以说的哈。 我保证我真的在准备新文,是根据历史人物改编的~~~剧情梗概已经出来了。。。。就等着考上工作之后专心写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了,娜娜以后一定会更加用心码字的!!握爪!! 二十年来辨是谁(上)权妃番外 庆熙宫是百济王族居住的地方,每年春天的时候这里都会盛开无数的鲜花,将庆熙宫点缀的无比绚烂美丽。当然,这里最美的不是那些花,而是鲜花映衬的如花容颜。 彼时大秦的皇帝郭舒炎刚刚即位,暂时无力征服百济,于是就在这个间歇,百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就连百济后宫也不例外。 而熙嫔朴氏就是这个时期庆熙宫里最耀眼的一朵花。 她是吏曹朴大人家的女儿,是陪着母亲进宫向王妃请安的时候被王上一眼看中的。很快她就成了仅次于王妃的嫔妃,还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儿一女。 熙嫔坐在殿外廊下,看着外面侍女带着小女儿玩耍,面上尽是为人母的笑意。也就只有在此时她才敢在脸上露出一点笑容,若是让王妃看到自己这个模样恐怕又会斥责自己是卑贱之身不知尊重。 殿内的侍女都在忙着收拾殿阁,王上最喜欢的就是干净,殿内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杂乱。言年正跟着年纪较大的侍女一起安排事务,这孩子虽然才不过十三岁,但是行事作风已有了沉稳之态,再过几年就让她跟着瑾惠好了,自己也能放心几分。 外间忽然有人声,是王上身边的金内官走了进来。这位金内官从小就跟在王上身侧,自然是忠心无比的,地位也不是旁人可想的。 只是金内官今日的神情并不是往常那般恭敬,反而是有了几分肃然之意。他走到熙嫔跟前,微微躬身,开口说道,“娘娘快让宫里人给您收拾收拾吧,王妃给了您一个时辰收拾东西。” 熙嫔愣住了,“金内官,这是?” 金内官面无表情道,“世子嫔即将入宫,王妃娘娘让人算过了,说是娘娘母子留在宫中恐怕有碍,所以让娘娘带着庆元君还有翁主暂居敬德宫一段时间。” 敬德宫?那可是千代废妃才会住的地方,王菲这个意思不就是找个由头把自己母子给撵了出去?!到时候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熙嫔这样想着,脸上却仍是和煦的神色,“我身为小妾为了世子嫔搬出去也是应该的。只是今后世子嫔也是住在宫中的,我回来之后不知可还有碍?” “王妃已经通禀过王上,等到世子嫔生下元子就一切无碍了。”听了这话,熙嫔心里连连冷笑,若是世子嫔不怀孕或者迟迟没生男孩,自己还不就得在敬德宫住上一辈子?!不过这样的话她是不会说出口的,她眉心一动,心中已有了主意。 “金内官,王上现在何处?” “在与王妃娘娘说话。娘娘还是老实收拾东西吧,这件事就是王上首肯的。”金内官劝道。 “金内官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是想去跟王上还有王妃行个礼罢了,毕竟这次出宫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熙嫔这话说的无可挑剔,她起身对着侍女吩咐了几句便带着一双儿女前往王妃所住的宫殿。 今日王妃难得一脸笑容,想是因为把熙嫔这样宠妃给赶出宫去而高兴。当听到侍女通禀熙嫔来了的时候,王妃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了。 “王上在这里饮茶,她进来做什么?当真是不知道规矩!”王妃高声斥道。 “罢了,她就要出宫了,见一见也是应该的。”见王上如此,王妃也只好松口将熙嫔放了进来。 熙嫔行礼如仪,一点也看不出任何不快和哀戚的神色,也没有王妃想象中的求情。反倒是熙嫔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恭喜世子嫔即将的入宫的事情。 若是熙嫔祈求不要出宫,她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来驳斥她,偏偏熙嫔一点都不为自己求情。 “小人不能在宫里拜见世子嫔了,惟愿世子嫔身子康健,和世子能够白首偕老。”熙嫔再次叩首,这次抬头目光却不再是冲着王妃,而是对着王上。 她对着王上粲然一笑,这在王妃面前时极其无礼的行为,但是为了以后她不得不这么做。因为王上最喜欢的就是自己这一笑。 果然王妃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王上的脸上也露出了极其不舍的神色。熙嫔见好就收,未等王妃开口就主动离开了。以她对王上的了解,王上短时间内是不会忘记了自己的。 她还没有踏出殿阁就听见王上在身后呼唤她,“那个,让两个孩子进来吧,想来我也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们了。” 外面的人闻言立即将庆元君和明瑾翁主给带了进来,结果来的时候还穿的干干净净的两个孩子竟都变得灰头土脸,让王妃看着不由紧皱眉头。 不过王上想着许久不能见到这母子三人倒也没有计较,反而是将两个孩子叫到跟前,温言问他们是怎么了。 庆元君有些胆怯的看了王妃一眼,咬了咬下嘴唇方才说道,“是庆和大君,他欺负妹妹,我不服,就和他打了起来。” “混账,你一个小妾之子也敢对大君动手?不是应该跪下的吗?!”王妃张口就训斥道。 庆元君毕竟才不过七八岁的孩子,明瑾翁主也才四岁,被王妃这么一吼吓得神色都变了。王上颇有些不满,但是碍着王妃的面子不好发作,便也不回应王妃说的话,反而是对那两个孩子和颜悦色起来。过了片刻方才让人将他们带出去。 “你在敬德宫委屈一阵子,我会时常去看望你们母子的。”王上又对熙嫔撂下这样一句话,方才让她出去。 熙嫔低着头恭顺的离开了,不用抬头看她也能想见此时王妃的脸色,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她有些得意又有些担忧,得意王上对自己到底是在意的,担心就担心王上百年之后自己和一双儿女的命运。 从进宫那天起她就没打算在宫里这么安安稳稳的终老,她想要的是王妃之位,想给儿子要一个世子的名位。从进宫第一天就开始谋划了。 彼时王妃位置稳固,有世子这样骁勇善战的儿子也有领议政这样的兄长作为可靠的保障。但是这一切大都是王上给予他们的尊荣,如果王上对他们厌恶,这一切都可以收回。 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个契机来的如此迅猛,原本强悍的百济铁骑被大秦军队打得落花流水,那三十万大军冲进王城的时候,王上吓得就差点拉着自己自尽了。 这也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大秦的将军,那个威武的将军。后来自己才听说他是大秦战神的亲孙子,中宫皇后的亲哥哥,这些名头于百济而言都让人心生恐惧。所幸他并没有大开杀戒,一众王族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 最让自己高兴的是,世子战败不说还失了生育能力,而世子嫔迟迟未曾生育元子。虽然自己因为世子嫔的不育,回宫还花了好一番的努力,但是世子这样的结局已经太让自己满意。庆和大君已经夭折,王妃也没有能力再生育子嗣。自己的儿子庆元君从年纪上说仅次于世子,成为世子的脚步又向前迈了一步。 只是自己从未想到这个位置会让自己付出代价,那个代价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瑾惠。当王上苦着脸对自己说准备将瑾惠送去大秦议和的时候,自己就知道,承诺给女儿的正室地位兑现不了了。虽然王上跟自己保证庆元君可以做世子,自己也可以做王妃,但是自己却不希望这一切是用自己的女儿来换的。 自己对女儿没有什么大要求,就想让她平安终老也就罢了。可是去大秦路远山高,自己可能此生都不会再见到女儿了。虽然心如刀绞,可是终究也是没有办法。 瑾惠出发的时候自己将最信任的侍女言年派给了她,言年这样稳妥的人是能协助她的。只希望瑾惠在那里也能平安终老吧。 二十年来辨是谁(下)权妃番外 丧钟长鸣,德妃跪在梓宫前深深叩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面前的棺木里躺着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也是伤自己最深的男人。可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还是深深的爱着他,一点都不曾改变。 身前忽然出现一个身影,是穿着孝服的蒋曦薇。此时她面色阴冷,嘴角也挂着令人恐惧的笑容。 “先帝过世前留有旨意,德妃权氏殉葬!”她高声说道,“来人,将德妃带下去!” “不!我不要!先帝说过会留我一命的!”可是无论她如何尖叫,自己终究还是被侍卫狠狠的拖了下去。 权瑾惠从尖叫中醒来,静下心才发现自己依旧还活着。外间的弥心听见了声响跑了进来,见她一身冷汗,连忙端了茶盏走上前来。 “娘娘又梦魇了吗?先喝口水压压惊吧,奴婢这就让人给您热安神药来。”说罢也不待德妃多说,弥心就起身向外走去,对外面伺候的小宫女说道,“快去将太妃的安神药热了送过来。” 是了,自己还活着,而且还从德妃变成了德太妃。先帝走了已有八年了,原以为先帝一走蒋曦薇就会毫不犹豫的处死自己,没想到她竟然留下了自己的性命,还容自己成了太妃,依旧在宫内居住。 有人说皇后成了太后之后就变得心软多了,自己每次听见这话都不由冷笑。只有不了解蒋曦薇的人才会觉得她心软了,其实她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的心狠手辣。 自己虽然成了太妃,却是被变相的软禁在这宫里,郁香因为跟着自己住而成了被人遗忘的公主,而佑允则是早早出宫开府,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回。自己的表兄被遣回了百济,关于故国的事情自己一无所知。 蒋曦薇她绝对做的够干脆,既让人挑不出错处却又能达成她的目的。 是呀,她如今是手握重权的摄政太后。先帝薨逝之后太子尚还年幼,政事全部都交由她处理,外有蒋孝威的大军压境,内有蒋孝文的绝对扶持,他们一族将大秦的所有荣光都收入了囊中。 对于先帝遗下的皇子,只有魏王和晋王在朝堂上行走,剩下的皇子中许虞双所生的佑福因着母妃的溺爱而成了一个富贵贤王,其余的人不是被派到了外省就是在上京闲的无所事事。 自己的佑允被派往辽东,跟着蒋孝威一起抵御自己的外家。可就算这样,蒋曦薇也一点都没有放心,佑允在那里也是被忌惮的身份。先帝还在等的时候,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过上这样的日子。 喝过安神药后,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到醒来已是第二日的早晨了。 弥心早就伺候旁边,见德太妃醒了过来,笑吟吟道,“主子醒了?奴婢已经让人给您准备好了衣裳,今日是初一,咱们得去隆福宫给太后请安。” 德太妃点点头,示意弥心将自己扶了起来,走到妆镜之前准备进行一番修饰。看着镜中的自己眼角上已经有了一丝细纹,她不禁将挑好的首饰又放下了。 “我已经是太妃了,打扮的那么漂亮又有何用?凭白让那帮年轻人念叨。”她有些颓然的放下发簪,任由弥心给自己盘起了发髻。 车驾到了隆福宫的时候,正碰见几个年轻的嫔妃从隆福宫里出来。皇帝登基八年尚未大婚册后,只纳了四位臣子的女儿做嫔妃。今年皇帝即将及冠,后位的人选也即将出炉。此时人们摸不清皇帝到底是准备从这四人中选还是另择新后,所以这四个人也暗暗开始较劲。而太后就是她们巴结的一个重头戏。 这四人中为首的就是珺妃,她是孙家的女儿,亦是长公主和二皇子三皇子的生母,太后对她也算不错,总算是看着当年孙钰宸的份上。加上她入宫五年就生育了三位皇嗣,这地位就可想而知了。 而这四人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庆妃左氏,她就是当年左二公子和戏子生的女儿。 太后当初并没有过分打压左家,反而是有意择选他们家的女儿入宫,奈何左淼然膝下只有两子,左家当时只有这个女儿年龄正好,太后便下旨将她召进宫来。和她的姑母相似的是,庆妃顺利生下了皇长子,现在腹中依旧怀着孩子。只是她却没有姑母年轻时那般盛宠。况且由于她姑母的存在,她在太后面前一向是小心翼翼的。 其余两位不过是贵嫔的位份,家中也无人做过先帝的嫔妃。这两人见到德太妃,也只是恭敬的行礼问安。 德太妃微微颔首,冲着庆妃说道,“庆妃也快生了吧?身子这样重了还来跟太后请安,真是孝心可嘉。” 庆妃闻言只是矜持的笑了笑,“臣妾没关系,给太后行礼才是正事。太妃也请进去,其余几位太妃也都到了呢。” 德太妃也不多说,抬脚就向外走了进去。剩下珺妃和庆妃在宫门口遥遥望着她的背影。 “德太妃长得当真是漂亮,咱们姐妹几个和她比起来都逊色不少。”庆妃笑道。 “漂亮又有何用,先帝后来都不怎么愿意理会她,说起来她抛家去国来到咱们这儿,也够可怜的。”珺妃随口说道。 庆妃闻言不由轻哂,“姐姐倒还可怜她?我可听说姐姐那位早逝的姑母和表姐可就是被德太妃给害死的!” “若是这样说,那我还听闻姑母早夭的皇长子还和贵太妃有些说不明白的关系呢?”珺妃不像孙钰宸那么羸弱,反而是有股伶俐的架势,当下就把庆妃给压了下去。 自郭舒炎薨逝,这样的消息若有似无的传了出来,这其中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帮太后打压那些不听话的话的人。这些消息在后宫就变成嫔妃闲话的谈资。 庆妃闻言不由气结,转身就向外走去,珺妃也不理会她,径直上了自己的车轿离开。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母族已经再三吩咐,就算自己不是皇后也至少是个正一品的位份,到时候有两个皇子傍身,不怕来日无法图谋。 而庆妃心里也是打着小算盘的,她自己出身卑微恐怕无法入主中宫,但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珺妃当上这个皇后。 这厢隆福宫里,几位太妃聚到一起随意的谈论着什么。都熬到太妃这个身份了,以前再多的矛盾也都化为乌有,她们现在想的就是如何打发在宫里无聊的时间。 佑祉即位之初,蒋曦薇特下懿旨,将贵嫔往上的嫔妃尽数封了太妃,全部比照正一品四妃的待遇来安置,其余的嫔妃一概封了贵太嫔被安置到行宫居住。因而今日来给蒋曦薇请安的也只有贵太妃左妙灵,淑太妃许虞双以及德太妃权瑾惠和丽太妃杜珂玥。 左妙灵本就比蒋曦薇大上十多岁,如今也已经是五十几岁的人了,曾经的青春美貌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垂垂老矣的面孔。 虽说哥哥一直在辽东,侄女也入宫为妃,可是这些年贵太妃却越发的惶恐起来,害怕有一天这一切都会消失。佑盛已经失了所有的可能,被软禁在王府中也有十年了,她已经丧失了所有欲望,就这么在宫里等候着死亡的来临。 蒋曦薇倒也没跟她们说什么,不过跟她们说佑祉即将大婚的事情,虽然新后人选尚未确定,但是一应事务都要操办起来,住在外宫的贵太嫔们也要接回来了,这宫里的地方一时有些不够,所以蒋曦薇想的是让宫里的太妃们也多少接纳几个进来。 现在蒋曦薇大权在握,自然是没人会反对她的决定,其实每每她们来请安也不过是随便坐上一坐,听听蒋曦薇最近又做出了什么决定就罢了。 不过今日却有些不同,左妙灵从来的时候就开始通红着双眼,说话时连嗓子都哑了,整个人都显得恹恹的。 “贵太妃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去吧,就算贵太妃再伤心,左将军也活不过来了,倒是佑盛中箭还不知道性命如何,贵太妃还是多想着他一点吧!”蒋曦薇甚少说这样刻薄的话,这样尖酸的语气也是第一次。德太妃有些惊愕,左淼然不是一直在辽东好好地做他的将军吗?怎么突然就死了!却看淑太妃和丽太妃一脸了然的表情。 “左将军是同百济交战的时候奋勇杀敌而死,这是为国捐躯,皇上不会忘掉的。倒是百济这次损失惨重,连亲自出征的百济王都受了重伤。” 德太妃一听这话不由如遭雷击,哥哥受了重伤?!她想开口询问哥哥的伤势,可是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她现在不再是百济的翁主,而是大秦的太妃,她如何能开这个口?! 她抬首望见蒋曦薇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阴狠。她心里忽然就萌生出了一个想法,蒋曦薇留着她和左妙灵的性命至今,是不是就为了让她们看见亲人一个一个的离开自己,最后这世上就孤零零的剩下自己一人? “近日宫中流言纷纷,言称先帝的早逝的皇长子和楚国公主死因不明,为平息留言,皇帝已经决定彻查此事了。”蒋曦薇说到这儿忽然叹了口气,“哀家累了,都退下吧。” 淑太妃和丽太妃两人自是要留下陪蒋曦薇再说一会话的,所以只有贵太妃和德太妃起身向外走去。此时的当年风华绝代的左妙灵已经显出了垂垂暮年之态,连步履都蹒跚了许多。 走到殿门口的时候,蒋曦薇突然朗声说了一句,“有些债,哀家从来从没忘过,也该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德太妃身子一震,蒋曦薇的意思她再明白不过,左家如今唯一的支柱战死,自己的兄长重伤,百济已经等于毫无威胁,她终于可以放开手处置自己了,蒋曦薇要一并算总账了。 之后回了自己的宫室,德太妃猛然发觉宫室周围多了许多侍卫,就连宫女也换成了陌生的面孔。德太妃一声冷笑,等了这么些年,蒋曦薇难道就只打算将自己软禁吗?不对,以往自己回来的时候,郁香一定会来迎接自己,可怎么到现在郁香还没出现。 “公主和皇子已经先行一步,去陪那个小皇子了。”弥心忽然如鬼魅般的开口了。 “弥心,你……”权瑾惠惶然回身,“你在说什么?” “奴婢说,您早夭的小皇子太过寂寞,所以将自己弟弟妹妹带走了。”此时弥心的脸上再也不复曾经的谨小慎微和柔柔弱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与阴狠。 权瑾惠颓然倒地,眼神中是说不尽的绝望,可弥心却并未给她任何伤心的机会,命人直接将德太妃扶了回去。 此时的弥心站在权瑾惠跟前,冷冷道,“奴婢从一开始就是蒋家的人!得蒙娘娘信任,奴婢才能顺利将言寿言年从娘娘的身边拉下马。时近皇上大婚,太后不忍宫中见血,所以娘娘和两位皇嗣就只能去乱葬岗团聚了。” 权瑾惠忽然就笑了出来,笑着笑着那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说要我倒要感谢太后娘娘了,至少我没有像蒋碧娇死的那么没有尊严……” “您和贵太妃都是尊贵人,娘娘不会羞辱您二位的。只是二位的家人可就不知道了。”弥心说完这话,眼神一瞟,就有一个小内监捧着一碗红的像血一样的东西走上前来。 “这是太后给您最后的尊贵了。” 权瑾惠一言不发,端过茶盏一饮而尽。在毒性发作的时候,她眼前飘过的是久违的故土,那里面有母亲,有兄长,还有自己的那三个孩子。以及,那个不会再伤害自己的他。 月难圆-望月(番外结局) ?这一年的夏天雨水格外少些,进了七月之后才下了一场大雨,而这场雨足足下了一白天却仍没有停止的意思。 建章宫里灯火通明,佑祉依旧在灯下批阅着奏章。如今的佑祉已经亲政,立志要做一个合格的帝王,左手边批完的折子已经摞成了小山,而等待他批阅的还有很多。 “皇上,赵国长公主求见。”他的贴身内监金平走过来回禀道。 “请皇姐到偏殿去吧。”佑祉听闻放下了笔,理了理衣裳就起身往紫宸殿去了。 此时的望月已经由蒋曦薇指婚嫁了朝中重臣的儿子,夫妻琴瑟相谐,如今也有了一子一女,现下她又有了身孕,佑祉到的时候她正挺着肚子在殿内踱步。 “姐姐身子重了怎么还这个天气出门,姐夫也就这么放任你出来?”在望月面前,佑祉依旧是在她身边胡闹的弟弟,而她依旧是那个少年老成的长姐。 只是今日望月没了素日的那般稳重,反而是显得有些着急,她见到佑祉就劈头盖脸道,“祉儿,你真的打算将佑平处死,让母后看着你们兄弟二人反目?!” 佑祉身子一震,长姐到底是干脆,一点不遮不掩。于是他也不准备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直截了当道,“佑平私下扩充军备,对臣僚言称他最肖似父皇,恐怕也会有父皇的福气,这不是谋反是什么?!难道姐姐就想着让我这么干看着什么也不做,等着他来日将我从皇位上拉下来?!” “毕竟佑平还什么都没做,你要罚他也罢了,你为何非要取他的性命,母后在隆福宫已然病倒,你真的要让母后伤心死吗?”望月脸上尽是急切,“他从小不在母后身边长大,母后一直觉得亏欠他……” “就是因为这份亏欠才会害了他!长姐,虎符可还在母后手里呢!”佑祉眼中闪出了一抹狠色,“母后亏欠佑平,会不会以后为了这份亏欠而将虎符交给他!更何况,自朕亲政,母后虽然退居隆福宫,但是朝中大臣凡事依旧是要先过问过问母后才肯向朕通禀,朕做的决定也必须母后同意之后才能得以实施,这样的帝王朕做的没意思!” 望月有些语塞,她承认,母后虽然还政与佑祉,但朝政大权实际上还在母后的手里。母后她行事作风和父皇无二,一样的铁血中带着怀柔政策,而佑祉却想着凡事要斩草除根熬不犹豫,母子俩执政理念的不同也早就了如今的矛盾。 她蹙眉长叹,好看的眼眸也有些暗淡无光,“父皇在去世前很后悔逼死皇叔,让他背上弑杀兄弟的恶名,更何况皇叔和他是自小亲厚的兄弟。你和佑平从小关系只算是一般,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些的吧。罢了,是我多嘴了。” “长姐别跟我说那些赌气的话了。”佑祉脸色阴晴不定,“佑平和朕是一母同胞,这件事朕不会忘。三哥曾经对我说过,若他有一日不在,我就是最大的哥哥,应该好好保护你和弟弟妹妹,这话我至今未忘。现在想想,不知道三哥说这话算不算一语成谶。三哥若是做了皇帝,会不会比朕更合适些。” “弘儿他适合做的是太平君主,可父皇没能留下一个安稳的环境。你想铁血统治我理解,你觉得通过佑平开刀来震慑群臣提高你的威信我也明白,我只希望你能找到一个中和的方法,别让母后太伤心。好了,不说让你烦心的事儿了,我这次进宫还想问问你,皇后可还令你满意?” 佑祉的皇后最终是从宫外择选的,蒋曦薇并未过多干涉,佑祉便依着自己的想法选了庞氏入宫。庞氏并非高门大户出身,但家族亦是时代为官。大婚之后,夫妻两个十分恩爱。况且庞氏已经顺利生下嫡长子,地位日益稳固。 “一切都好,不过朕就担心皇后性子太和软了些,会不会被底下的嫔妃欺负。不过好歹母后待她也亲厚,总算没人敢惹她。” “有你撑腰皇后还怕什么呀!不过祉儿,我也要跟你说一句,她性子好是她的福分,可也是她的不足。说句不中听的话,来日你要走在她前面,她这样的性子该如何辅佐新帝?你若是真喜欢她,就该好好想想这个。” 提到皇后,佑祉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皇姐放心,我明白。”望月见佑祉是不可能再跟自己说佑平的事情,说了几句话便也出宫了。 她的公主府离皇宫并不远,才不过一会儿就到了,一下车她就看见自家夫君带着人等候在门口。一见到她就立马上前将她扶了下来。 “好好非要晚上进宫,你可要小心你的身子。”夫君嗔道,“若不是你拦着我,我真要陪你进宫。”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听了夫君嗔怪的话,望月的心里反而有些甜丝丝的,“我知道你疼我,就别啰嗦了。你明日不还有差事嘛,怎么不赶快歇下。” “天大的差事也比不上你!”夫妻两个调笑着往屋里走,望月心下不仅感叹,母后和父皇携手做了许多事情,默契无比,可直到父皇去世,父皇才确定自己其实是爱着母后的。佑祉虽然和皇后琴瑟相谐,但若非庞氏族人低调,佑祉也未必愿意跟她那么好。说到底自己还真是幸福。 身后忽然传来仆从惊慌的声音,“公主,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身子不好了!”望月闻言,急火攻心差一点晕过去,若非驸马手快扶住了,恐怕她就要摔倒了。 “快,快,我要进宫!”望月低声吩咐道。 驸马到底不放心,一路护送着望月进了宫。等到了宫门口,望月惊愕的发现佑平就那样跪在隆福宫门口,跪在泼天大雨里。 “佑平,你这是在做什么?”望月掌不住问道。 佑平一脸倔强,“母后什么时候肯见我,我就跪到什么时候,到时候五哥要杀要剐都随他的便!” “你何苦呀!”望月长叹一声,她到底念着母后,只好转身先往宫里去了。 一进内殿,望月的心几乎都要揪起来了,母后的身子真的垮下来了。母后如今也刚过四十岁,竟已是鬓发苍白了。原本那张让朝臣们闻之丧胆的脸庞也因为虚弱而瘦脱了形。这已不是她记忆中那个雍容华贵的母后了,而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此时蒋曦薇由宫女扶着,正斜倚在床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已经不起作用的汤药。 “母后!”望月心头一痛,扑上前唤道,“望月几天没进宫,母后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人老了自然就不中用了。瑜楚,去看看佑平是不是还在外面。” “母后,不用看了,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佑平还在那儿跪着呢。母后,你就叫他进来吧,这么大的雨,他这么跪下去身子要坏的。” 蒋曦薇无力的摇摇头,“哀家若见了他,只怕他这条性命就真的保不住了。他不懂,祉儿是个好皇帝,也是个多疑的皇帝。哀家见了佑平,只怕他后脚就会要了他弟弟的命呀!哀家这辈子生了那么多孩子,从来都没想过还未有兄弟阋墙的那一天。” 望月听了眼睛发酸,却硬撑着对旁的侍女说道,“念宸呢?她又跑哪儿玩去了?快让她过来吧!母后都这样了!” “望月,你今天多大了?”蒋曦薇突然这样问了一句。 “母后,我都已经二十五岁了。”望月坐在蒋曦薇身侧,柔声道。 “是呀,你都这么大了。这段时间我脑海里总是浮现你们几个小时候的事情。那年我就在隆福宫把你抱回去的。”蒋曦薇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可我总是想不起来佑平的样子,我只记得他那么小就被卫嬷嬷抱走了,我再见到他,他都已经长大了呀。” 不知是疲倦了还是怎样,蒋曦薇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望月这才起身往外走。此时念宸正立在隔断外不知所措。 念宸不过才十一岁,看着这一切显得手足无措。望月将她拉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念宸听罢转身就往外跑去。 此时佑平仍旧跪在雨中,忽然头顶的雨停了,他抬头一看是念宸。念宸从小就跟佑平关系不好,兄妹俩妹妹遇见总要掐上一番方肯罢休。 “七哥,快跟我走,我带你去见母后。”不过这次念宸却没有跟他闹的意思,反而是在帮他。佑平也顾不得许多,连忙起身跟着念宸就往隆福宫里走。 只是进去之后,蒋曦薇已经昏睡过去,他只能见一见母亲睡着的容颜了。 “小时候一直羡慕你们,能让母后陪你们长大,而我却平白无故少了三年的光阴,直到现在仍旧是耿耿于怀。”佑平看向身后的望月,“恐怕我以后也会缺席母后剩下的时光,一切就请长姐多费心了。” 说罢,佑平起身就向外走去,丝毫没有回顾的意思。望月心中不忍,在身后叫了他一声,佑平回身的那一刹那,她竟以为看见了父皇。 “佑平,你要记得,我们都是母后的孩子,你也终究是我和佑祉的亲弟弟。”望月在他身后低声道。 佑平刚踏出隆福宫的大门,就见太极殿的内监早已经侯在外面,见到他亦是满面含笑的请他去太极殿,佑平回首再次注视隆福宫,最终迈出了步伐。 太极殿里,佑祉已经换下了白日里面见朝臣的朝服,换上了简单的便服等在那里,而他面前已经摆了两盏酒。 见佑平进来,佑祉还像以前一样,将他拉到一边坐下,将酒递到了他手中。 还未等他开口,佑平已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仅如此,就连佑祉杯中的酒也都被他喝了。 “五哥是皇帝,平常还是不要随便喝酒了,以免耽误了军国大事。”佑平说话的时候,嘴角已经沁出了血丝。 佑祉面无表情,好似没看见佑平嘴角的血丝一样,冷声道,“你的妻妾和子嗣朕会善加对待,母后朕会好好孝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只可惜,我不能像你们一样,在母后身边长大!”说完这话,佑平口中已经流出了鲜血,“五哥,母后就托付给你了。” 之后他已经不能再开口说话,他狠命的咳嗽起来,鲜血染红了他面前的所有东西。 外间有急促的跑步声传来,三宝苍老却尖利的声音骤然划破了这一丝宁静,“皇上,太后,薨了!” 佑祉猛然站起,身后是佑平尸身倒地的声音。佑祉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笑声,之后就是颓然倒地。 母后,母后,你是终于放下一切了吗?终于不想再跟你这个儿子折腾下去,终于将一切都放下了。 自宣正二十七年先帝驾崩,皇后蒋氏以太后之尊摄政,共计有八年。 新帝八年,太后因病薨逝,终年四十二岁,与先帝同葬帝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