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房子》 第1章 第1章 空房子的内容简介…… 我将我的灵魂一分为二。 一半给你， 一半留给我自己。 空房子的关键字：空房子，金刀，韩云祈，戎昱 第1章 录制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咱们今天的嘉宾，国际知名珠宝设计师——韩云祈先生！” 台下掌声寥寥。 这群观众年纪都不算大，多数是戎昱的忠粉。他们为了戎昱而来，结果不知道这闹得是哪一出，竟然临时换了嘉宾。 要不是刚刚有个负责人模样的人出来说录完节目后会发放精美的小礼物和戎昱的亲笔签名卡，他们早就走光了。 “韩先生你好，”身穿宝蓝色小西装内搭黑色短连衣裙，脸上略带不耐的女主持在看见走上前来的男人时眼前忽地一亮，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拨了拨耳边的碎发，然后才伸出手去与对方握手，“请坐，韩先生。” 与之相比韩云祈的穿着则显得十分闲适，但一举一动都很是大方得体，没有任何多余的肢体动作，也没有一丁点儿第一次面对镜头的紧张感。 再加上那张年轻帅气的脸，让本来因为被戎昱放鸽子而心情不善的女主持立马儿把之前的那些不快都抛到脑后去了。 女主持的脸上漾出恰到好处的笑容：“韩先生刚刚回国，感觉如何？国内的生活还习惯吗？” 韩云祈笑着点头，感叹道：“比起在国外，还是自己家里更舒服啊！” “哈哈，那是当然啦！” 两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女主持才话锋一转，问到：“据我所知，韩先生在国外发展的很不错啊，怎么突然间就决定回国了呢？” 韩云祈微微偏着头，垂了下眼睑，过片刻才答：“当一个人已经有了一定的能力，其实他并不需要再去做到什么样的高度，有怎样怎样的成就，只要能够独当一面就足以让他的父母为他骄傲了。而且我个人认为尽孝道当然是越早越好，这样才会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在父母身边，报答他们的恩情。” 女主持眨了眨眼睛：“这么说，韩先生是为了父母回国的喽？” 韩云祈笑着反问：“对于报效祖国来说，道理不是一样的吗？” 在后台实时盯着前面传回的画面的编导对助理说：“让后期把这里处理一下，观众反应太木讷了。” 画面转回现场，刚才的话题已经告一段落，女主持此刻正在问韩云祈：“韩先生所有的作品都是自己手工制作的吗？” “当然。”韩云祈的眼中是满满的自豪，微微向上扬起的唇角则无声地展露着他的自信，“我喜欢亲手制作的感觉。而且说起来饰品这种东西，是有它自己的灵魂的，所以我更喜欢亲手去打磨它，一点点将它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出来。” “哦？这话怎么说？” 喜爱珠宝是女人的天性，更何况面前坐着的这位海龟珠宝设计师又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帅哥，此时在场所有女性生物的目光都已经聚拢到了这个足够有魅力却又不会显得过分张扬的男人身上。 “我觉得每一块宝石都有属于它自己的独特魅力，这就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是一样的道理。”韩云祈想了想，笑道，“不是有首歌是这么唱的吗：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精美的石头会唱歌。它能给勇敢者以智慧，也能给勤奋者以收获，只要你懂得它的珍贵……啊，不好意思，我忘词了。” 韩云祈这两句唱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引得台上台下的人发出一片善意的笑声，女主持也忍俊不禁道：“这不是蒋大为老先生的歌吗！这首歌蛮老的了，没想到韩先生久居海外还知道这首歌！” “嗯。这首歌是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唱给我听的。我想大概也是因为这首歌，所以我才走上了珠宝设计师这条路吧！” 第2章 逝者 电话响了很久之后，就蜷坐在它旁边沙发上的人才终于有了反应。 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侧过身，神色木然地拿起了听筒。 而在他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拼命打电话过来的对方却也没急着说话。两个人像是约定好了似的，都沉默下来。 电视里仍在播放着这期的名人访谈节目。 画面上韩云祈那张未经任何刻意修饰的脸显得非常干净、自然，跟那些习惯了在名利场上、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的人一点儿也不一样的一张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戎昱的思维十分麻木、恍惚。他莫名地觉得韩云祈和那个人很像，尽管这两个人其实大相径庭到大概差了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打电话过来的人终于忍不下去，咬牙切齿地低吼：“戎昱，你行，算你有本事！” 戎昱的一双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心不在焉地答：“是你有本事。就算我不去，你照样可以找到合适的人来救场。” “够了！”肖潘根本不买他的账，“戎昱你给我记着，有没有你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求着我带的小咖满大街都是！你要是不想干了，是死是活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语气非常激烈，戎昱甚至听得见电话那头女人来回走动时高跟鞋落在地上发出的重响，和她因为愤怒而越发局促、粗重的呼吸声。 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肖潘的情绪显然也很混乱，但面对毫无反应的戎昱，心情越发烦闷不快的同时她的脚步却渐渐缓了下来。 第2章 第2章 静了片刻，这个一向强势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哽咽道：“你伤心，难道我心里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你还可以在他的房子里住上一个月，我呢？我连进去看一眼的权利都没有！” “你可以躲在家里足不出户，我却要满北京城的给你跑，给你拉通告！结果你说不去就不去了？你让我怎么做？！你让这些人怎么看我？！以后谁还会买我的账？！” “如果不是他希望看到你星途坦荡，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死活？！你以为我稀罕见天儿地守在自己心上人喜欢的男人身边吗？！戎昱，你不配，如果你连这点儿打击都承受不住，那你就不配拥有他的爱！你不配！！！” 吼完这一通之后，肖潘不等戎昱回话，便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蜷缩在沙发里的戎昱却好像还没有从对方激烈的言辞中回过神来，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电视，耳边是从听筒里不断传出的忙音。 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对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他呜咽着反问道：“难道像他那么残忍的人，就配得上我吗？他以为自己死了，这一切就都结束了吗？他以为他死了，活着的人还能接着好好的活下去吗？他就是个混蛋！就是个遇到问题只知道逃走的懦夫……” 回答他的是屏幕上的一个近景镜头，韩云祈被放大了的一张笑脸。 壁挂电视正下方的矮几上静静地放着一只白色相框，里面被裁成一半大的a4纸上画着一对戒指。 虽然可以看得出画这张图的人画工并不精湛，但显而易见的是这人很用心。纸上的每一处落笔都十分规整精细，一旁甚至还写了一些不知道怎么得来的数据。 戎昱看着电视里侃侃而谈的韩云祈，耳边却回荡着那个已经死了的人曾说过的话：“嗯？如果没写小说我会去干什么？嗯——大概会当个设计师之类的吧，我也挺喜欢那个的。” 第3章 播出 女主持切入了正题：“虽然是珠宝设计师，但韩先生自己似乎不太喜欢戴这些东西呢。我看韩先生身上好像没有任何装饰品的样子啊！” 韩云祈笑着摊了摊手：“嗯，我不太喜欢戴饰品。” 女主持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不过说起来，现在的珠宝设计师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为女性顾客服务吧！” 韩云祈略微沉吟了一下，答道：“可以这么说吧。但我觉得，其实珠宝这种东西并不是女士的专利。就像欧洲中世纪的贵族，男士们身上或多或少也会佩戴一些珠宝作为装饰。国内的话，比较近的清朝，皇帝、大臣们的脖子上也不是一无所有。朝珠虽然有划分等级地位的特殊意义，但不容否认的是，它们同时具有一定的装饰作用。” “不过改革开放以后的这些年里，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在男士珠宝设计方面的发展确实都不太理想。一方面人们普遍认为珠宝是属于女士的，另一方面男士珠宝的款式更是有着很大的局限性，这大概也是男士们对这些华丽的装饰品望而却步的原因之一吧。” 女主持听得非常认真，等韩云祈停下来之后才忍不住符合道：“确实。我身边的一些男性朋友大多也就戴个婚戒什么的。如果多戴一两件，就很容易给人留下很娘啊，矫情啊之类的印象。而且出门去逛街，饰品专柜里的东西往往都是女性专用，男性的选择余地真是太少了。” “要么就是黄金专柜里那些又大又笨重的金戒指金项链，虽然戴上是显得挺有‘身价’的，但想戴出范儿来，太难了。” 韩云祈笑道：“男士身上如果戴过多的珠宝在一定程度上的确会给人留下不够干练的感觉。不过说起来，婚戒设计的好的话，也会有它独特的魅力，也能彰显出一个人的品味。” 女主持哈哈大笑：“韩先生刚回国不久可能还不太了解，以后就明白了。国内很多女性普遍认为只要钻石够大就好，压根儿就不在乎款式什么的！而且这些已婚女性会认为给男人花钱买昂贵的饰品不如把这些钱花在自己身上！” 韩云祈苦笑，无奈道：“这大概也是一种审美潮流和生活方式吧。” 女主持笑着点头，低下头的时候余光正瞥见自己胸前戴着的水晶胸针，不禁问道：“韩先生帮我看看吧，您觉得我今天身上戴的这些饰品怎么样？” 韩云祈上下打量了女主持一番，如实答到：“朱小姐身上的珠宝无论是戒指还是耳钉，其实样式都可以说是比较中肯的。戴上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但也同时不会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只能说都是十分合适的装饰。” 女主持瞪大了眼睛道：“不会吧！只是这样而已嘛？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品味还算不错了呢！韩先生您快说说，我戴什么样的效果会更好！” 韩云祈道：“就朱小姐现在身上的这身衣服而言，戴白水晶质地的胸针确实还不错。但如果再考虑到朱小姐的性格、容貌以及职业特点，过于有棱角的水晶装饰就显得有些张扬而冷淡了，多少会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嗯，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您或许可以考虑戴珍珠类的饰品。” 女主持一脸恍然大悟，已然由衷地喜欢上了面前这个被临时塞给她做替补的男嘉宾。 第4章 小聚 韩云祈坐在临街的咖啡店里，单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形色匆匆的路人发呆。 他出门前刚刚跟韩云礼因为店面选址的事儿发生了争执，闹得有点儿不愉快。 其实韩云祈也明白韩云礼想让他把品牌扩大是为了他好，但怎么说呢，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偏偏就不稀罕那些名利上的东西。 他开始进入这个行业以来凭借的完全是兴趣和对艺术的一腔热爱，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把它商业化。而且他一向认为艺术品商业化，是对其作者及作品的一种贬损与侮辱。 两人就因为这个拌了几句嘴，韩云礼十分怒其不争，韩云祈则觉得大哥不懂艺术，最后互相吹胡子瞪眼睛，不欢而散。 郑庆森在韩云祈对面坐下，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看美女呢？” 韩云祈回过神来，看他一眼，苦笑道：“没心情。” 郑庆森咂咂嘴：“怎么了？还惦记你那法国妞儿呢？” 韩云祈轻笑一声：“不至于的。出门之前跟我哥吵了几句，正头疼回去怎么跟他道歉呢。” 郑庆森听完也是笑：“那还用道歉啊？你大哥那人你不了解么，说话的时候永远没好气儿，跟你吵吵吵，吵完了就完了，哪次还不是都顺着你来？” 韩云祈听完郑庆森的话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不过该道歉还是要道歉，他越疼我，我越不能让他心里不舒服。” 郑庆森和韩云祈是发小，俩人打小一起长大，幼儿园到高中都在一个班。直到后来韩云祈到国外发展，学习珠宝设计，两人才分开。 近些年他跟韩云礼因为生意上的事儿接触也比较频繁，所以他对老韩家这哥俩的相处模式太了解了，听韩云祈这么说，也就没再多话。 俩人闲聊了一会儿，郑庆森看了一眼时间，才道：“小韩子，跟哥哥去见个人。” 韩云祈看着他：“又是那个什么明星的经纪人吗？不是说不必了吗……又不是什么大事，干嘛非要请我吃饭？” 郑庆森正襟危坐，嗽了嗽嗓子，然后才道：“小韩子，你就当再帮哥哥个忙还不成么？哥的终身幸福可都在你手心儿里攥着呢！” 韩云祈愣了一下，道：“你说清楚点。” 郑庆森这才和盘托出：“去年年底我们公司不是新开了个购物中心吗，我就想着咱也来点儿新鲜的，请个小鲜肉儿给咱捧捧场。所以就叫人联系了当时挺火的那个《红灵缚》的男主角。” 韩云祈沉吟道：“你是说，戎昱？” 第3章 第3章 “就是他。”郑庆森道，“为这事儿我就跟他经纪人见了两面。你不知道那女人，忒合我口味，虽然比我大三岁，但一点儿也不显老，那脸蛋儿身材都没得挑，气质可比我妈塞给我的那些个好太多了。所以吗，你懂的。” 韩云祈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上次死皮赖脸的缠着我去录那期节目也是因为她？我在后台准备的时候好像听人说原来邀请的嘉宾是那个戎昱。” 郑庆森连连点头，双手合十拜托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韩善人，您就帮帮忙吧！” 韩云祈苦笑，投降道：“好好好，我都上了你的贼船了，没达到目的你能放我下去？唉，走吧！不就吃顿饭吗！” 肖潘穿着一身很普通的职业套装，但朴素的衣着非但没有把她给人的整体感觉拉低，反而更加衬托出她姣好的面容。 那张脸上展露出的一颦一笑都十分恰到好处的同时又不会让人觉得做作夸张，确实是现代都市中非常难得一见的丽人。 韩云祈的职业习惯让他的目光在得到这个大概的定位之后便转向了肖潘身上的饰品。 小巧玲珑的耳垂上带着一对绿色的碧玺耳钉，把她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皙剔透，给人的感觉完全不逊于那些站在镁光灯下身着华服戴着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的女明星。 韩云祈也不得不叹服了，坐在他面前的这位女士简直已经超出了他对女性的认知范围。 她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异常耀眼，所以就算衣着再普通，佩戴的饰品再劣质，她也有足够的魅力将它们变得不平凡。 韩云祈很直接的盯着肖潘看，目光中尽是无限的欣赏和赞叹。 肖潘似乎并不介意他不太礼貌的视线，只是很礼貌地冲他微微一笑，而坐在他身边的郑庆森则忍不住有些吃味，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韩云祈无奈，只得移开眼，低头去看自己手边儿的高脚杯。 郑庆森这才语气关切地继续跟肖潘聊天：“你脸色不好，身体不舒服？” 肖潘笑着轻轻摇头：“没有，工作忙，有点睡眠不足而已。” 郑庆森恨不得把手伸过去拉住人家的手，幸好一息尚存的理智让他控制住了自己：“因为戎昱？” 肖潘的目光微微滞了一下，然后对郑庆森浅浅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对韩云祈道：“韩先生，这次多亏您帮忙。” 韩云祈回以微笑：“肖小姐不必客气，您是庆森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叫我云祈就行。” 肖潘忍不住笑出声：“韩先生还在叫我肖小姐呢，我怎么能不客气？我比庆森大几岁，你要是不介意，就跟他一样叫我肖姐吧。” 韩云祈点头，不由叹道：“不过真是看不出来肖姐你已经过了三十岁了。” 对于女人来说，年龄永远是最大的忌讳。不过很显然肖潘并不在意这个，她依旧报以微笑，只淡淡地客套一句：“是么？” 坐在一边儿完全被忽视的郑庆森恨恨地用餐刀切着刚刚送上来的牛排，非常后悔把韩云祈这个电灯泡拖过来影响自己和美人共度美好的午餐时间。 午饭过后，肖潘有事要回公司，郑庆森自然要好好表现一下，死乞白赖地要送人家。肖潘见拒绝无效，也就只能随他了。 三个人一起下楼的时候郑庆森问韩云祈下午有什么安排，韩云祈随口道：“去国图旁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 郑庆森皱眉，不解：“干嘛非得去那边儿？你家不是在东四环边儿上么？去那边儿买房离你家多远啊！回去看韩叔他们还得穿越半个北京城。” 韩云祈笑答：“就是看中了离国图近啊，看书方便。” 一旁半天没说过话的肖潘此时才插口问道：“云祈喜欢看书？专业书么？” 韩云祈摇头：“我非常不敬业的喜欢看小说，还喜欢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书。看专业书反倒不会有什么创作灵感，都是些条条框框的架构，按照别人现有的东西去临摹制作，没意思。” 肖潘点了点头，又抿了一下嘴唇，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倒是有一套你可能会喜欢的房子……” 第6章 旧居 肖潘所说的房子位于东五环外，紧邻五环路出口的一个小区里。地理位置说好吧，算不上黄金地段，说坏吧，紧邻五环路位置就算次也次不到哪儿去。 而且附近有很多楼盘正在兴建，预计再过几年，这边自然而然也会繁华起来。 他们在第一次碰面后的第三天再次见面，由郑庆森开车往肖潘所说的那个小区去。 一路上肖潘只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小区周边的情况，然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又说：“房子的定价——高于市价很多。但如果你喜欢看书，大概也算物有所值。” 韩云祈听了只是点头，并没有多问什么。 进了小区之后，郑庆森在肖潘说的那排楼边儿上随便找了个车位把车停好，肖潘并却没有下车，而是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钥匙，交给韩云祈：“这排楼最东面的那个门，五层，502。” 韩云祈和郑庆森都是一愣，韩云祈不禁问道：“我们自己去？” 肖潘神情有些恍惚，扯着嘴角对他笑得很牵强：“因为一些原因我不方便上去。如果你决定买下这房，我再跟你细说。” 郑庆森一听这话，哪儿肯放过和美人独处的机会，直接对韩云祈道：“小韩子你自己去吧，我留下来陪你肖姐。” 韩云祈还能不明白郑庆森的想法？无奈地点点头，自行下车。 这个小区并不是什么高档的住宅区，甚至跟大门口马路对面的另外一个小区比起来都显得有点儿残败了，可见这楼是有些年头的。而且房子最高只有六层，所以并没有安装电梯。 不过韩云祈也不在意这个，与之相比他更注重第一眼看见的缘分，这小区虽然是有些老旧，但却难得的让他觉得还挺舒服的。 拾阶而上，一口气爬到五层，韩云祈站在楼道里左右看了看——502室的门上并没有安装号码牌。 韩云祈用肖潘给的钥匙开锁，甫一拉开防盗门，迎面扑来的就是浓郁的百合花香。 室内的地面上铺着浅色的实木地板，家居大多是白色的，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餐厅有四把木椅之外便再没有其他椅子或沙发的踪迹。客厅的地面上倒是铺着块厚实的米白色地毯，几只以白色为底色的波西米亚风格靠垫随意地扔在上面。 第4章 第4章 韩云祈站在门口愣了很久才脱掉鞋子走进去。 他站在客厅里又四下环视了一周，然后才拉开身侧的那扇门。 门后的世界让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紧跟着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二十多平米的主卧室里除窗子所在的那面墙外，剩下的三面墙无一例外全部被顶到天花板的书柜挡在身后，每个柜子里都十分规整的放满了书。 窗子下方的地上则同样铺着地毯放着靠垫，还有一张原木矮几。 五盆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百合花就摆在窗台上，硕大的白色花朵开得正好。 韩云祈在书房里逗留了十多分钟之久，什么也没干，就是来来回回地看着这些书柜里的藏品。他打从心底里觉得兴奋，觉得这地方就该是他的，简直就是为他特意准备的一样！ 从书房出来以后，他甚至都没去卧室和厨房转转，直接穿上鞋锁好门，兴冲冲地跑着下了楼。 坐进车里喘了两口气定了定神，韩云祈明亮的黑眸里泛着兴奋的光斑，盯着肖潘道：“肖姐，咱们找个地方谈一下吧。” 第7章 遗嘱 肖潘的情绪显然不太好，她不停地用手中的白瓷勺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很久之后才微微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 略显苍白的朱唇轻启，徐徐问到：“一千万，你买么？” 郑庆森十分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惊道：“一千万？那套房的市价也就在两百三十万左右，就算里面是总统套房级别的装修，顶到头儿也就值三百万！” 肖潘抿着嘴唇没说话，将目光投向韩云祈。 相对于郑庆森的惊诧，韩云祈就显得淡定多了，他只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我能知道原因么？” 肖潘垂下眼睑，动了动嘴唇，回答时声音显得异常微弱：“前任房主是伟贤。” 郑庆森再次忍不住惊呼出声：“伟贤？写小说的那个？” 肖潘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个很僵硬的笑容：“他自杀之前就已经立好了遗嘱。所有存款留给家人，名下唯一的一套房产，以一千万的价格出售不议价，卖房的钱全部捐掉。” 女人长出了一口气后，继续说：“不是没人想买这套房，知道消息后跟我联系的人很多。但我知道，这些人买他的房子完全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炫耀的资本。甚至有人想买下这套房子对外开放，做展览，就像很多名人故居那样。可是，这些并不是伟贤想要的。” “他的遗嘱里明确的指出，我和戎昱不能拥有这套房子，我甚至不被允许再去他家里看一眼。虽然如果我真的想要，方法其实有很多，但我和戎昱都不想违背他的遗愿。所以这套房子的到底卖给谁，由谁来买比较好，一直是个问题。” 说完这些，肖潘停了下来。 她用微微颤抖的手端起面前的咖啡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但这温热的**，却没能驱散她心底的寒意，反而是那种苦涩，在她的唇齿间弥漫开来。 郑庆森虽然对肖潘有好感，但在这件事上他还是十分理智的站在了对韩云祈有利的角度上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云祈，如果按这套房子的实际价值来说，我并不建议你花这笔冤枉钱。” 肖潘没有反驳郑庆森的话，也没再继续说别的，只是用冰冷的双手捧着手中的咖啡杯。女人姣好的面容上，神色疲惫、憔悴不堪，这让她看起来就像秋风中一片摇摇欲坠的残叶。 一时间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大概一支烟的功夫后，韩云祈才再次开口，轻声问肖潘：“戎昱，是因为还没能完全走出失去伟贤的悲伤，所以才没去参加那期节目的录制吗？” 肖潘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才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韩云祈沉吟了一下，道：“我还是想买下来。贵是贵了点，但好在钱不算白花不是吗？而且，如果那里变成我家，肖姐和那位大明星随时都可以来。我发誓我真的很喜欢那套房子里面的一切，一定不会自己随意做任何变动的。” 愕然过后，肖潘红着眼眶点了点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到：“云祈，谢谢你。” 坐在一旁的郑庆森哀怨地看着韩云祈，心里正琢磨着，回去要不要跟他商量商量，让他把这房直接转手卖给自己。 早知道花这一千万就能抱得美人归，他何至于这么苦哈哈地追啊！ 第8章 黑猫 一周后，办理完过户手续的韩云祈和肖潘，在死皮赖脸非要给他们当司机的郑庆森的陪同下，再次来到伟贤旧居的楼下。 这次换韩云祈从兜里掏出房门钥匙，递给肖潘：“肖姐，你自己上去看看吧。虽然以后我也会尽力保持房间原本的模样，但毕竟每个人在自己居住过的地方留下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趁我没住进去之前，你上去看看吧。” 肖潘没说话，却十分动容。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钥匙，又转过脸去将饱含感激的目光递到韩云祈的眼睛里。 等肖潘下了车，韩云祈才对郑庆森道：“肖姐对这位大作家的感情可不一般。” 郑庆森耸了耸肩：“那又怎样？我还没无聊到跟一个死人争风吃醋的地步。” 韩云祈看着他笑：“说得对。不过我觉得肖姐这次上去肯定要哭，哭完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需要个结实的肩膀靠一靠？” 郑庆森眯着眼睛点上一根烟，叼在嘴里：“不急，过几分钟我再上去。” 虽然嘴上说不急，但郑庆森终究没能忍到把嘴里叼着的那根烟好好儿抽完，对韩云祈随口说了一句“我上去看看”，然后就下车溜了。 韩云祈无奈地笑着摇头，目送着郑庆森的背影一转眼就从楼门口消失掉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两人下来，韩云祈估计着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索性也不在车上干坐着，推开门下车，四处走走转转。 楼前是一片小花池，三月中旬，已经有不少植物开始返青，这片小花池里的金银花也不例外。 韩云祈百无聊赖，站在小花池前盯着金银花藤上新钻出来的芽孢细细地看。直到脚边突然传来几声撒娇耍赖似的喵喵叫声，他才回过神来。 一只拥有一身缎子一样黝黑发亮皮毛的猫咪正高高地翘着尾巴，在他腿上蹭来蹭去。还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他，拉长了尾音“喵呜”一声，像是在提醒他不要无视自己一样。 韩云祈被这可爱的小家伙逗笑了，蹲下身去伸手摸了摸黑猫的脊背，黑猫十分配合的拱起身来往他手里贴靠。 第5章 第5章 “嘿，小家伙，你是谁家的猫咪？怎么这么粘人啊？”韩云祈一边给猫咪顺毛，一边跟它说话，“怎么能黑成这样？让我瞧瞧你肚皮上有没有白毛。” 黑猫就像听懂了他的话一样，身子一歪躺到地上，黄橙橙的眼睛盯着韩云祈“喵”了一声，然后开始用两只黑乎乎毛茸茸的小前爪去抓韩云祈的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肖潘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到：“是流浪猫。以前伟贤在的时候经常喂它。” 见有陌生人过来，黑猫十分警惕的翻身起来，跑开了。 韩云祈本来还想捏捏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肉垫，有些失望地看着它跑到一旁的树坑里去对着粗壮的树干抓挠。 肖潘的目光也随着黑猫的身影转移到了另外一边，叹道：“你和这里真的很有缘分。那只猫刚开始都不让伟贤碰，他喂了很长一段儿时间之后才得到它的信任。” 韩云祈笑了一下，没说话。 站起身来的一瞬间，韩云祈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不由得向后仰去。 幸好郑庆森及时扶了他一把：“怎么了？” 韩云祈缓了缓神，轻轻摇头：“没事儿，可能起猛了，有点发蒙。” 第9章 入住 隔天下午韩云祈收拾了几件衣服和家人说了一声，就算是正式搬到这边来住了。 家里其实还堆着一大堆他自己的书，但他觉得也没什么必要非得一块儿全搬过来，所以就暂时先那么放着了，只随身带了本这两天正在读的英文原版小说。 一进门满室的花香就让他心情大好，去卧室放了东西之后又去厨房和浴室看了看。 日用品得买一些，油盐酱醋必不可少，还有什么呢…… 干想可能得想阵子，韩云祈并不介意多跑几趟，所以索性直接开车去了超市，先把想得到的都买回来再说。 好在他无意间遛到超市里的宠物用品专区，才恍然想起自己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回到小区把车停好，大包小包地拿下来，还没走到楼下他就遇到了前来打劫的黑色猫咪。 韩云祈被缠在自己脚下的黑猫缠得无奈：“嘿，小家伙，别这样。我会踩到你的。” 黑猫像是听得懂他的话一样，往前跑了几步，扭回头来看着他拉长了声音“喵”了一声。 韩云祈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在小花池旁的地上，从里面找出给猫咪买的猫粮，倒在一边玉兰花树下不知道谁放在那的塑料碗里。 黑猫并没有急着去吃东西，反而走到他脚边，用头和身体在他腿上不停地蹭来蹭去，高高地翘着尾巴喵喵叫。 本来已经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韩云祈再次蹲下，用手给黑猫顺着背毛：“怎么啦？不喜欢吗？” 黑猫喵呜一声，侧着头用黄橙橙的眼睛盯着韩云祈。 韩云祈被猫咪盯得愣了愣，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不过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无聊了，对方只是一只普通的猫咪而已。 韩云祈浅笑着挠了挠黑猫的下巴：“我要回去了，明天见。” 起身的一瞬间又是一阵强烈的晕眩感猛然袭来，韩云祈稳住步子，闭了闭眼睛。 缓过来之后他一边俯身去拎自己放在地上的东西，一边纳闷自己这两天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最近没休息好，有点低血压什么的？ 晚上吃过晚饭洗了澡，韩云祈便早早上床休息了。 靠在床头翻了两页书，虽然不太困，但想到这两天总出现蹲下站起来的时候头晕、眼前发黑的现象，他还是觉得或许自己应该早点睡，看能不能有所改善。 所以时间一过九点半，他便把书合上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关灯睡下了。 但这一夜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不太认床的韩云祈睡得并不安稳。 他总觉得鼻间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百合花香，又总觉着好像有什么人趿拉着棉布拖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似乎还隐约地听到了猫叫声。 次日早上醒来，韩云祈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简直比熬了一夜都累。 他懒懒地赖在**不愿意起，身体是疲惫的，但精神上将近十个小时的睡眠已经足够饱和充裕，让他无法再安然地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第10章 窝居 韩云祈倚在**看书，一直窝到十一点才起来做午饭。随便吃了两口又觉得没什么胃口，于是又都端回厨房去，留着晚上接着吃。 收拾好之后他又回到**去懒懒地躺了一会儿，发了会儿呆之后再次拿起床头柜上的书，直到下午两点多终于把手里的那本英文小说看完了。 他翻身躺在**将四肢摊开，长出了一口气。 心中既有品尝完一场文字上的饕餮盛宴之后的畅快与满足感，同时却又觉得十分空落，有点儿怅然若失。 他就在这种情绪的包围下又开始躺在**盯着天花板放空自己，过了大约半小时后终于躺不下去了。他这一天在**耗了这么长时间，全身的骨头简直都要僵了，还肉疼。 韩云祈决定起来活动活动，收拾收拾屋子。 不过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房子里太干净了。 别说卧室书房客厅这些地方，就连前后两个阳台上那些一般都会被忽视掉、积满灰尘的犄角旮旯里都一尘不染。 韩云祈不禁站在客厅里对着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景象抓了抓头发。 第6章 目录 空房子 第6章 下载 > 空房子 跟肖潘一起去办各种手续的时候，他也忘记问问伟贤之前是不是雇用过小时工什么的了。 现在再开口不知道是不是晚了点，而且昨天分手的时候肖潘的情绪还是不太好，他也不太想在这个时候去揭人家的伤疤。 转念一想，反正这几天他也没什么事儿，应该都会在家呆着。如果小时工过来打扫什么的，总会碰上面，到时候再说也一样。 可这样一来，他现在就又没事儿可干了。 韩云祈百无聊赖的在屋里转了两圈，最后还是拉开了书房的门。 窗台上的几盆百合花似乎常开不败，几天前他第一次来看到它们是什么样子，它们现在依旧还是那个样子。 韩云祈甚至都有点儿怀疑这些花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他走过去仔细的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花的叶子、花瓣和花盆里的泥土，确定都是真的一点儿假也没有之后才作罢。只得承认是自己眼界狭隘见识浅薄了。 书柜里的书一眼看上去码放的都十分整齐，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分类却意外的凌乱。一排的第一本没准是本画册，而紧挨着它的很可能就是一本资料书，再接下来又变成了小说什么的。 但韩云祈多少看过一些伟贤的作品，所以看了看书柜里那些完全没有按内容分类陈列的书籍之后，就大致能猜到伟贤的排列方式了。 韩云祈在其中一个书柜前站定，并不急于打开书柜去拿里面的某一本，而是隔着玻璃，一层一层的看着书脊上的铅字。 伟贤二十五岁出第一本书的那年正是他准备出国的那一年。 他还记得，那年在候机大厅里闲得没事去逛书店，正巧看到伟贤的书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十分畅销。 不过当时他只随手拿了一本安妮宝贝的《彼岸花》就走了，并没多看伟贤的作品一眼。 而等他再次听到伟贤这个名字的时候已经是六年后了。 《红灵缚》虽然是一部国产的古装片，甚至历史都是架空虚构的，制作团队也没什么名气，但凭借着优秀的剧本和演员入木三分的演技，这部并未在国外上映的片子却引起了许多国外网友的关注和热议。 韩云祈也在网上把这部片子看了两遍。看完后回味了很久，最后还让韩云礼在国内给他买了原版的小说寄过去。 第11章 女配 说起来《红灵缚》其实也是一部套路片，主线不外乎男女主角经历千般磨难万般苦楚，最终修成正果相携到老的整体走向。 不过如果有人只因为太熟悉这样的套路而对这部片子嗤之以鼻，没能把它看完，那前面看过的部分也等于是白看。 韩云祈一开始看这部片子的时候也以为男主角和公主是真爱，毕竟两个人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坎坷，最终两人之间形成的那种默契，如果没有感情是完全说不过去的。 但影片的最后，一直被大家认为只是炮灰而已的女配角却“成功逆袭、扭转局面”，并且把所有看完这部片的人虐成了狗。 韩云祈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影片最后的部分。 当由戎昱扮演的男主角洛修岚身着女配亲手为他缝制的大红喜服，骑坐在昂首阔步的踏雪乌骓马之上去皇宫迎亲时，同住在京城里的女配角把自己关在两人曾同住的小院里，也穿着一袭美艳的红衣。 凤冠霞帔之下，那张清秀的脸上神色淡淡，仿佛外面传来的喜乐声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她一直安静地站在院子当中，等迎娶的仪仗回程，从小院门前经过，等远处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归于平静，等到入夜，猜他已入新房。 满眼柔情的她执起身侧石桌上早已备好的酒杯，对着他府邸的方向遥遥一举，然后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 生命的最后一刻，那双眼中的淡然终于变成了浓烈的痴情与深切的期盼。 兜兜转转待他来寻，她的尸骨却早已化作齑粉，烟消云散。 在韩云祈的认知里，戎昱并非一个演技如此炉火纯青的演员。 但在这部戏里他却大放异彩，无论是人物初一登场时的不谙世事、孩子气，还是后期蜕变出的老辣与成熟，他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甚至凭借洛修岚这个角色，戎昱一举拿下了当年的最佳新人奖。 不过与网上那些夸夸其词的言论相反，韩云祈并不觉得这事儿是只靠戎昱一个人的努力就能做到的——虽然他所做的努力的的确确是不可忽视、有目共睹的。 韩云祈觉得，戎昱的成功，伟贤功不可没。 他甚至认为“洛修岚”这个角色，就是伟贤为戎昱量身定做的。不过这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依据。 再者说，人家关系好，为“朋友”写个剧本算什么呢？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深究的必要。 可真正把这部片子推到风口浪尖上的，却并不是知名人气作家伟贤的操刀执笔，或者人气偶像小鲜肉戎昱的精湛演技。 在被虐完心之后，不知道哪位网友在论坛里发了一个帖子，名为：我的天啊！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红灵缚》的女配其实应该是个男的吗？！ 帖子里这位网友细数了女配的几大男性化特征，最后感叹道：难道这本来就是一部男男片，因为题材广电不允许播出，所以才硬改成男女的？！作者大大求解啊啊啊啊！！！！ 伟贤当然不会去回复这种帖子，但这个问题一经提出，便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微博、各大论坛，纷纷被网民刷屏。 帖子被疯狂转载，开始有更多的人去扒片子里的细节，找出更多的可疑点去填补被原楼主忽略的空白。 第12章 炒作 就这样，论实力只能算是中等偏上的一部文艺片就这么被推到了娱乐头条之上，其声势甚至一度盖过了同期上映的几部国内外的大制作影片。 然而对于网友们的热议，无论是《红灵缚》的制作团队，还是男女主角，甚至就连伟贤也没有做出任何官方或私人回应。 他们用沉默、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处理这件事儿，在一定程度上也的确算是有收效的。 随着《红灵缚》的档期的结束，这场“女配风波”本来也已经有了落下帷幕的势头。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新奇书网 回顶部↑ 电脑版 第7章 第7章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个新帖子出现在了最先提出这个问题的论坛里，发帖人所用的账号也是最开始提出这个问题时所用的那个账号。 发帖人称，是有人花钱雇他给《红灵缚》炒作。 然后便用洋洋洒洒近万字的一篇文章对事情的经过进行了阐述，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虽然没有直接点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叙述中所有的“他”指的到底是谁。 这篇帖子再次在网上掀起了一个巨大的浪头，而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便是伟贤和戎昱。 一时间伟贤的微博被人刷爆，有人说他是同性恋、变态，对戎昱不安好心所以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使尽招数捧他、追求他，恶心死个人，他这样的人就应该去死云云。 也有人留言安慰他，说这那些人张嘴放狗屁，让他别往心里去。 过了没两天，网上又冒出个人来发帖子说之前有人盗用了自己的账号，自己才是当初发帖子的那个人，而且自己压根儿就跟伟贤和戎昱等大神级别的人物一点儿接触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收人家的钱帮忙炒作！ 但很显然，就算是真的有人相信这个帖子里说的才是真相，对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是于事无补了。 而在这种网上乱作一团，就连几家知名的娱乐周刊都忍不住拿这件事儿说道的时候，两名当事人却依旧保持着十分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淡的态度。 《红灵缚》的所有相关人员一致装傻充愣、默不作声，直到一个月后，伟贤公布婚讯。 面对记者尖刻的言辞与无休止的追问，伟贤也终于也在微博上给予了回应。 那条微博他一反常态地言辞十分激烈：如果太闲，回家去看看父母陪陪妻子抱抱孩子。社会稳定还是得靠你们闭嘴。 那之后伟贤一度被人骂的很惨，他本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几乎再也没在公开场合出现过。 韩云祈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对这件事还算是挺关注的。 看完《红灵缚》之后他接连看了伟贤的几部小说，完完全全陷进了这个男人字里行间的那种足够细腻却又不显得矫揉造作的感情里。 而且伟贤的小说从来都不是靠感情细腻取胜，他笔下更有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和永远超出人们预料的鲜活人物。 其实直到伟贤在婚礼当天跳楼自杀之前，韩云祈对网上的流言蜚语都抱持着一种不屑一顾的态度。 也许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对这位看似不理世事的作家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他们无休止的抹黑与谩骂终于以伟贤的死为结点，画上了句号。 虽然事后又有人在网上曝出伟贤因对自己要求太苛刻，写作务必精益求精，而导致罹患躁郁症的消息。但人都已经死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韩云祈将目光从那本精装版《红灵缚》的书脊上移开，轻轻叹气，心中尽是惋惜。 第13章 劝诫 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子冲鼻的酒臭味儿，紧接着入眼的景象更是凌乱不堪。 房间大概已经有几个月没有收拾过了，放眼望去，除了以各种姿势倒在地上随处可见的喝完的没喝完的酒瓶之外，便是堆积如山的各种杂物、垃圾——诸如吃完的泡面盒子，换下来的脏衣服等等。 几乎有半厘米厚的灰尘在这里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肖潘回手关上门，对眼前的景象视若无睹，避开地上随意丢弃的杂物，走进了房间里。 蜷在沙发里的戎昱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没睁眼，也懒得开口问。 电视开着，播放的视频被暂停，定格的画面并不十分清晰，伟贤的脸在屏幕上显得有些扭曲。 伟贤不爱拍照，也不喜欢录制视频，极少在公众面前露面的他，甚至非常苛刻的要求记者在采访时不能拍照录像。 这段偷拍的影像资料，大概是他短暂的三十二年人生里留下的为数不多、弥足珍贵的视频资料之一了。 肖潘还记得那场宴会，因为她实在无法忘记在那场宴会上，她看到伟贤注视着戎昱时，眼睛里的那种被极力压抑着的浓烈深情。 怔了片刻，肖潘自行动手在沙发上收拾出一块地方，坐下。目光却仍放在电视屏幕上：“像什么样子呢？把自己弄成这样，还好意思让他盯着你看？” 戎昱没吱声，只是缓缓将眼睛睁开，神色空洞麻木地望着伟贤那张不甚清晰的笑脸。 肖潘扭过头来看向他，沉默片刻后才道：“如果他看到你这幅样子，你猜他会怎么说？” 脸色青灰，眼窝凹陷发黑，眼球布满血丝的戎昱扯了扯干裂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回到：“他看不到了。” 肖潘注视着他，又停顿半晌后才喃喃说：“如果你早点儿承认你喜欢他，他也不会选择自杀。” 戎昱没有回话，只是早已哭得失去感觉的双眼再次传来酸涩、胀痛的感觉。 肖潘继续道：“戎昱，其实我一直很想跟你说，别人在意的压根儿就不是你们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是同性还是异性。只要你们不**、从一而终，他们能说你们什么呢？影响你们事业的是你们自己，诋毁你们之间感情的是你们自己，从来都跟那些外人没有关系。” 泪水顺着戎昱凹陷的脸颊滑下来，他使劲瞪着眼睛，想用这双被咸涩的**朦胧的眸子看清电视屏幕上的那张脸，却发现那影像完全不受控制地越发模糊不清：“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肖潘抿了抿嘴唇，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既然你暂时不打算工作，那我也给自己放个假吧。你什么时候做好了准备再站到人前去，给我打电话。” 戎昱闭紧嘴巴，一个字也不想再说。 肖潘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谈，但还是忍不住道：“你可以放假，可以休息，可以任性。但如果你真的爱他，快点重整旗鼓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去，这样他才能安心。” 戎昱咬着嘴唇忍了很久，却终究还是无法将那从心底翻涌而来的痛楚压下去。他用力地将自己的身体蜷起来，拉起掉在地上的薄被，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肖潘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临走时对戎昱道：“那套房已经卖掉了，新房主是韩云祈。他说如果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回去看看。” 蜷在薄被里的戎昱死死的咬着嘴唇。 肖潘道：“有事电话联系吧。我走了。” 等关门的声音落下之后，戎昱才扯开蒙在头上的薄被放声大哭。 回去？那里已经住了别人，他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回去？！他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第8章 第8章 晚一点儿的时候韩云祈换了身衣服，下楼。 三月中旬气温攀升，虽然一出门还是有些冷飕飕的，但小花池里的金银花芽孢却在一夜之间迎寒绽开，褐色的藤蔓上满是翠绿的新叶。 黑猫不在。 韩云祈在楼下转了两圈也没找到小家伙的影子，便直接先去把玉兰树下的食碗里添满了猫粮。这株小玉兰还没开，但饱满的花苞已经钻出了象牙白的花瓣尖。 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气，干燥微寒的空气里夹杂着一股子春日里独特的味道，仿佛充溢着无限旺盛的生命力。 韩云祈在小花池旁的空地上做了准备活动，然后转身穿过楼群，步上车道，开始慢跑。 虽然比较喜静不爱出门，但身高超过一米八五的韩云祈并不瘦弱——适当的运动让他的肌肉线条显得十分匀称修长。 在国外漂着的那几年，他几乎每天傍晚都会到户外运动一下。但回到国之后他就不太敢了，大部分时间就算想运动也是在室内做一些，因为外面的空气质量实在是有点儿糟糕。 韩云祈控制着脚下的步幅，调整呼吸，一路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节奏，匀速向前。 “哎——”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韩云祈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有些茫然地看着站在离自己不远处，头发花白的妇人。 见对方也正瞅着自己，韩云祈微微偏了偏头，问到：“您叫我？” 妇人约么五十来岁，皮肤不太好，眼角布满细纹，眼睛却还算清亮。她怔怔看着韩云祈，微微张着嘴，好半天才神色沮丧地摇摇头：“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韩云祈耸耸肩，冲妇人笑了一下：“没事儿。” 两圈跑下来身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韩云祈往自家楼下的方向看了看，依旧没瞧见黑猫的影儿，于是又沿着刚才跑步的路线在楼下走了一圈。 再回来的时候远远便瞧见了坐在灰扑扑的砖地上舔爪子的黑猫。 黑猫的耳朵动了动，然后立即抬起头来看向韩云祈所在的方向，显然是听出了他的脚步声。 见他走近，猫咪放下举在脸旁的小爪子，缓缓晃动尾巴，抬头眯着眼睛冲他糯糯地喵了一声，站起来一路小跑到他脚边，用头和身体在他的小腿上蹭来蹭去。 韩云祈笑着蹲下身，用食指的指腹揉了揉黑猫的小脑门：“嘿，小家伙，你去哪儿玩啦？” 黑猫抬起头，尾巴高高翘着，尾尖的部分朝内微微卷曲，黄橙橙的眼睛看着他，张大了嘴：“喵——” 韩云祈挠它的下巴，学着它的音调：“喵——喵——” 黑猫凑过去用脑门在韩云祈的手里顶啊顶，蹭啊蹭，然后一翻身躺在地上，露出毛茸茸黑乎乎的小肚皮。 韩云祈挠它的肚子，注视着黑猫用两只小前爪抱自己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只黑猫那双黄橙橙的眼睛里隐藏着些异样的东西——一种让他直觉想要躲避，但却又忍不住想要去靠近、探寻的东西。 第15章 书房 京城里三月中旬停止供暖，早晚温差大，屋里比外面冷。 韩云祈回家把中午吃剩的饭菜热了热吃掉，收拾停当之后又一头扎进书房里，翻看下午开始看的那本小说。 苏珊？希尔的《黑衣女人》，一本脍炙人口的恐怖小说，由原著改编的舞台剧、电影也是经久不衰。 可说实在的，韩云祈并不喜欢文章一开头繁复冗长的描述，感觉那就像文章里提到的浓厚粘稠的伦敦黄雾一样，让人很难生出好感。 不过在看完这段描述之后，他忽然觉得京城里十有八九的雾霾天儿好像没那不能忍了。 十一点多的时候韩云祈已经将这本不厚的书看了一半有余。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坐在地毯上让他腰疼脚冷腿麻，缓了好半天的腿才恢复知觉，脚却还是凉的。 看了一眼时间，韩云祈随手将书放在旁边的靠垫儿上，决定先去冲个澡，然后再去卧室找条毯子。 十一点半，韩云祈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往书房走，腋下夹着一条厚实的绒毯。 俯身捡起两个靠垫，把它们叠起来贴墙放好，再将拿过来的绒毯打开。 韩云祈这才满意的舒了口气，转身到东侧墙边，从门边数第三个书柜的正数第四层上，将之前看到一半的书拿出来，继续看。 鬼宅是恐怖小说中最常见的题材，很多老房子里也确实发生过一些神神秘秘、现代科学还无法给出解释的事情。 就像京城四大鬼宅，英国十大鬼宅等等，每一个娓娓道来都能成就一部不错的恐怖惊悚题材文章。 但说起来，韩云祈一向觉得无论是书里的还是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这些东西，终究不过就是个故事而已。 他并不觉得这世上真的有鬼神这类东西。 因为他觉得，如果按照人们的普遍认知，鬼的存在是因为死得冤屈，为了报仇；神的存在则是为了主持、伸张正义，那么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坏人呢？早就该被不管是鬼还是神收拾掉了吧！ 但实际上，抢劫强x杀人诈骗等等事件每天都在上演，世界各地仍然有难民食不果腹、疾病缠身，一些国家至今都被战火笼罩…… 所以说，鬼神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有人类无穷无尽的贪欲。 不过话虽如此，但大晚上的看这种东西，难免会让人觉得脊背发凉。尤其是在渐渐看进去，将自己完全融入到故事情节里、精神进入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之后。 可小说这种东西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而且对于一条地地道道的书虫来说，拿起一本小说来，看进去了，不看完总是放不下。 韩云祈抱着手中的书一直看看看，直看到凌晨一点多翻过正文的最后一页，才缓缓地将书合上，微扬起头来长出了一口气。 他随手将书放在一旁，眼睛有点儿累了，身体疲倦，不想动弹。 第9章 第9章 坐久了连上半身都觉得冷。 韩云祈将长腿蜷起来，整个人都缩进绒毯里，本来只想合眼休息一下，结果竟然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天都亮了。 窝在地上睡了一宿，虽然这一觉睡得比前一晚踏实，但身体却比之前还要疲倦，浑身上下打骨头缝儿里让人觉着不舒坦。 韩云祈有些萎靡不振，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又靠着身后的墙怔怔。 客厅里的光线很充足，不管是哪个季节的八点钟都已经是日头高高挂起的时间了。 韩云祈坐在客厅里的地毯上恍神儿，好半天才神色恹恹地站起身来，往浴室去。 洗漱之后又喝了杯咖啡，这才算是醒了过来，坐在餐厅的木椅上琢磨着今天干点什么好。 不过不等他找事做，他那位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女助理兼前任女友candy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催债。 candy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跟他打过招呼，然后便直奔主题道：“嘿，你总不会忘记了要发我工资的事情吧？你回去一个多月了，一个像样的作品也没有？还是说你压根儿就什么都没做？” 赋闲在家一个多月的韩云祈自知理亏，忙低声下气道：“我会立即动工，最迟下个月末，一定把东西空运给你。” 女人满意地应了一声，然后沉默了几秒钟，再次开口问到：“韩，你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 韩云祈毫不犹豫答：“是。” 巴黎和北京有近七小时的时差，虽然韩云祈也觉得跟在深夜里与自己讨论这个问题的前女友把话说得这么绝有点不太人道，但与之相比他更不喜欢拖拖拉拉。 电话那头的法国美女显然对这个答案很失望，但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而又提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便挂了线。 这边越洋电话刚刚结束，那边韩云礼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叫韩云祈中午回家跟他面谈。 一家人吃过午饭后，韩爸韩妈自动退出餐厅，回自个儿的一亩三分地儿去该干嘛干嘛，给这哥儿俩腾地方。 两兄弟隔着餐桌相对而坐，韩云礼绷着一张脸皱着眉头，睨着自个儿弟弟：“说你多少回了晚上该睡觉睡觉，别老盯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没完没了的看。出门前照镜子了么？你瞧瞧自个儿那脸色！” 韩云祈对大哥的这个调调自然早已习以为常，赶紧放低姿态道歉加转移话题：“我错了哥，但这些个小妖精勾着我的魂儿让我拿起来就放不下啊，没办法……啊，哥，你叫我回来不是为这个吧？” 韩云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现在住那地方不是离789艺术区挺近的？你既然不想把品牌商业化，就在那边找个地方当工作室吧。都是搞艺术的，也方便。” 韩云祈想了想，点点头：“成，哥你帮我选吧，你眼光好。” 韩云礼：“是不是还得给你收拾好了，把设备都搞定？” 韩云祈立即换上一副十分狗腿的表情，谄媚道：“哥你最好了！” 韩云礼忍无可忍：“就懒吧你！” 韩云祈笑眯眯：“就先把工作室弄出来就成，我答应那边儿下月底之前给人家东西呢。别的慢慢来，不急。” 韩云礼：“……” 站起身来扭脸儿就走了，回公司上班去。 韩云礼走了之后韩云祈也没着急回去，到自己房间稍微收拾了一下，又找了些衣服之类的常用物品装好。临走的时候儿乖乖地带上了素描本和笔袋。 闲了好一个多月，也是时候该开始工作了。 第17章 百合 在家又憋了三天，韩云祈画了几张草图，都不满意。 如果只以普通人的审美去看的话，这些作品其实已经算得上是佳作了，但在韩云祈眼里，仅仅好看、美观或者华丽是绝对不够的。 他需要的是灵魂，而不是美丽的躯壳。 坐在书房里的地毯上翻看着自己手中的素描本，彩色铅笔散乱地丢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韩云祈有些走神儿地再次想起几天前跟韩云礼商量工作室选址的事。 如果只是想赚钱，他压根儿就不用挖空心思去做事。世人需要的只是他随随便便画出来的那些东西，把这些东西交给大哥去操作，他的工作和生活都会变得更加简单、轻松。 而且，说起来真的是知音难求。就算他设计出再好再出色的作品，没人能看出它的内涵，读懂它的深意，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这里韩云祈不禁有些泄气。 之前上节目时主持人说他是什么国际知名珠宝设计师，搞得他心里惶恐了好几天。谁不知道那里面其实尽是恭维呢？ 虽然早些年在一些比赛中他确实得了些大大小小的奖项，在那之后也如愿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有了自己的品牌，但要说大放异彩、国际知名，那他还真是不敢当。 只希望那期节目没有被同行看见，笑掉大牙才好。 韩云祈越想越没有动力，随手将素描本丢在地上，摊开四肢仰躺着发呆。 书房窗台上的百合花一如既往的盛开着，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韩云祈盯着那几盆花看了一会儿，又坐起来探头细细地研究起花叶花瓣来，看了半天觉得不够，于是站起身来走过去，伸手抠了抠花盆里表面显得有些干燥的泥土。 他没怎么养过花草，在国外独居时最多也就是给院子里的草坪浇浇水、修剪一下。种在花盆里的百合花，他还真是头一次接触到。 自打搬过来之后，他离家时间最久的一次也就是前几天回家的时候了。再加上天气好的话会在楼下稍微运动一下，除此之外他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 第10章 第10章 可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碰见那位小时工。 韩云祈摸了摸百合花的叶片，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好是在自己离开的时候有人过来给花浇水施肥，这几盆百合长势非常好，一直就没有颓靡开败的迹象。 看了会儿花，韩云祈又开始觉得无所事事，左右是不想工作，便打开电脑浏览网页，看新闻消磨时间。 过了没多久，感兴趣的内容都看完了，韩云祈又觉得有些百无聊赖了。 他一边有些无聊地滑动着鼠标的滚轴，一边抬头去看窗外的天色，正在考虑要不要出去转转。 无意间，那双眸子落在了窗台上放着的百合花上，韩云祈微微偏了下头，随手打开网页，检索了一下百合种植的相关内容。 一页页看下来，韩云祈只觉得这东西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伺候，不过要养好也不太简单。花期有一个月左右，每朵大概能开一周。 看到这儿，韩云祈不禁将目光再次投向了窗台上的几盆百合花。 第一次来看房的时候，他在书房逗留了很长一段儿时间。 虽然他那时候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这屋里的书柜上，但或许是因为职业的关系，他对画面的记忆力非常强，所以就算只是匆匆一瞥，画面的大概结构、物体的形状，和整个画面的基本色调他都不会记错。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时看到的花是什么样，所以他可以确定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画面，和当初完全没有区别。 可如果从理论上来讲，现在开的应该早就不是当初他看见的那几朵了吧？ 难道是来打扫的小时工动过这些盆栽，让它们永远处于一种将花朵朝向室内的位置？可是，人力无法控制花朵的大小和形状，就算可以控制摆放的位置，也无法做到让它们永远保持着他第一眼看到时的样子吧？ 第18章 记号 韩云祈开始有些在意起这个素未谋面的小时工来。 他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肖潘的电话，但犹豫片刻，随即又改变了主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点儿抗拒与旁人提起这房子以前的事情——或许也不是这样，只是、他只是不想让别人靠近这里…… 那么，就当它是小时工的杰作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把手机随手放在一旁，韩云祈盘腿坐在地上看着窗台上的几盆百合怔怔出神。 这里让他有一种归属感，这种感觉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他的占有欲，这种欲望，让他开始拒绝和旁人分享这房子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韩云祈觉得自己应该再也不会主动邀请肖潘过来了。不，应该不只是肖潘，任何人，他都不会邀请——但如果是戎昱……他不确定。 想到这里，韩云祈都有点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以前并不是那么在意这些，虽然也不会经常邀请朋友到家里做客，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抗拒。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都不是自己了。 下午光线最好的时候，韩云祈坐在地毯上对着窗台上的几盆百合画了张素描。 画到一半，他停了下来。 微昂起头看着眼前的几盆花，他觉得自己与其一味的胡乱猜测臆想，不如想个办法来验证一下。这样，到底有没有人进过书房，动没动屋里的东西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思至此，韩云祈搁下手里的东西，从装铅笔的工具袋里翻出一根马克笔，起身走到窗台旁。 他选了最左侧的那盆，抚平其中朝向室内的那朵百合花向外翻卷的花瓣，翻过来在花瓣尖端的位置上画了个三角。 画好后他小心翼翼地将花瓣归位，后退了两步，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认真地看了看。 虽然马克笔是黑色的，但百合花的花瓣很厚实，如果没人翻开花瓣去看，他相信自己做的记号几乎是没可能被发现的。 再次确定花朵的形状和位置、朝向之后，本来就没什么工作欲望的韩云祈更坐不住了。 他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小说，见天色渐渐暗下来，便爬起身去卧室换了衣服准备下楼喂猫。 临出门前他又回到书房门外打开房门朝里面看了一眼，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在它们原本所在的位置上，没有丝毫变化。 楼下小花池里的金银花叶子又长大了许多，一旁的玉兰花也终于将大部分象牙白的躯体从包裹其一冬之久的毛茸壳里完全钻出来待放。 空气不太好，这种天气去跑步简直等同于嫌自己命太长慢性自杀，所以韩云祈想也不想的直接放弃了今天的运动计划。 他坐在种着金银花的小花池边沿上，静静地看着黑猫蹲坐在食盆旁边狼吞虎咽。 一直到黑猫吃饱了坐到他身边舔爪子梳理毛发的时候，韩云祈才回过神来，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的工作虽然相对来说比较轻松、自由，但也绝对不是一点儿压力都没有。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工作的事儿憋坏了，才会变得这么疑神疑鬼。 唔，大概——可能跟他最近在看的书也有点儿关系吧。 回家之后，已经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的韩云祈还是忍不住先去书房看了一眼窗台上的百合花，确定花瓣上的黑色笔迹还在之后他心里扬起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觉得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却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简单的吃过晚饭之后冲了个澡，韩云祈终于放下了关于那几盆百合花的问题。他打开之前收好的素描本，把可能会用到的铅笔倒在身边的地毯上，然后闭目沉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去喂了猫咪的缘故，他闭上眼睛，眼前首先出现的就是黑猫那张圆乎乎毛茸茸的小脸，随即那双黄橙橙的眼睛被放大，无限地放大，最后成功的挤跑了他脑子里其他素材所占据的空间。 眼睛。 猫的眼睛确实非常漂亮，很多设计师也曾经用过这一主题，甚至有种宝石就叫做猫眼石。所以他并不想在这方面再做文章。 不过，眼睛，确实可以试一试。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韩云祈把自己全部的精神和注意力都投入到了手中的纸笔之上。很快，他就已经将自己脑子里的画面落实到了手中的素描本上。 他大概需要一块黑灰色或深红色的钻石，还有一些辅助性碎钻。或许用其他宝石来代替钻石也可以，不过具体的还要看手头能找到的东西而定。 但至少，他已经有了一个方向。 第11章 第11章 是《黑衣女人》这本书和黑猫的眼睛给了他灵感，让他情不自禁地在纸上画下了自己回国之后的第一个作品——詹妮特之眼。 詹妮特之眼的草图出来后，局部的细微调整让韩云祈一直忙活到凌晨三点多还没有完全搞定。 届时最初的亢奋消失殆尽，不断地修改的过程使他逐渐觉得吃力，有些筋疲力尽了。 再一次改动过后，韩云祈放下手中的铅笔，将素描本支在矮桌旁，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了看。 整体效果还不错，但仍有些不足之处需要加以完善，只是他今天实在是有点儿累了，困得脑子里只剩下一团浆糊，根本无法继续思考了。 后脑勺咚地一声磕在墙上，韩云祈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动弹。 他抬头瞄了一眼挂在客厅里的钟，其实也没看清楚到底几点，直接就十分放任地把自己放倒在地，胡乱拉过之前放在手边的毯子盖在身上。 韩云祈很快便睡了过去，睡得却不甚安稳。 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一颗非常罕见的极品黑钻，这颗钻石简直就是为他的詹妮特之眼而生的一样，几乎不用任何人为的裁切修饰就可以直接使用。 正当他捧着那颗钻石翻来覆去的看，笑得合不拢嘴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头顶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光线。 韩云祈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挡住光线的东西，却赫然发现原来是书房窗台上的百合花！ 不知道是花变大了还是他缩小了，总之他们之间的比例对调了，他站在书房里的地上，需要仰着头才能看见那盆百合花怒放着的巨大花朵。 他先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紧接着感到好奇，忍不住走上前去，想要把这朵巨大的百合看得更清楚些。 然而当他走到那百合花的正下方时，他仰起头看见的竟是一只眼睛—— 就在他白天在花瓣上留下记号的地方，那个用黑色马克笔画出的小三角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充满恶意的，目光十分凶悍、狠毒的眼睛！ 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黑钻此时不知道怎么跑到了那只眼睛上，镶在了那只眼睛唯一有所缺憾的地方。紧接着，那只眼睛动了动，然后猛地盯在了站在它正下方的韩云祈身上…… 蜷着身子窝在地上的韩云祈打了个激灵惊醒过来。 他躺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支起身子去看时间。 时针刚过六点，分针也还没走得离四点太远，他大概只睡了三个小时左右。 浓浓的倦意笼罩着韩云祈，但躺在那里，他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再睡过去。 他试着回想梦里的细节：黑钻——阴影——百合——眼睛——缺憾——填补——对视—— 缺憾——填补—— 明明在梦里这两个细节都表现得不太起眼，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们给韩云祈留下的印象却最为深刻。 缺憾，填补。 韩云祈翻身起来，伸手抓过整整齐齐摆放在矮桌上的素描本和铅笔，在睡前已经修改的差不多的底稿上又改了几处、加了些细节进去。 大约一小时后，腰酸背痛的韩云祈起身去洗了把脸，然后又去厨房弄了杯咖啡。 当他端着咖啡趿拉着棉拖走进客厅的时候，入眼的凌乱场面让他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被子没叠，被他团成一坨堆在一旁；打开的笔袋被他随手摊开在矮桌上，一头还耷拉在桌子外面；用过的铅笔和一些工具更是东边一个西边一个，这里一个那里一个地扔得到处都是。 在国外的时候，同居的前女友candy就经常说他每次工作结束都像是台风过境一样，然后边与他讨论新作品边帮他收拾房间…… 想到这里韩云祈不禁怔住。 他确定，自己醒过来之后伸手去拿矮桌上的笔袋和素描本的时候，它们都是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里的。 然而就他的习惯而言，一般情况下他根本不会动手去将它们收拾妥帖。更何况他昨晚困得厉害，连回卧室把自己放倒在**都不肯，又怎么可能会有闲心去收拾这些东西呢？ 而且，他分明记得自己最后把素描本靠在矮桌上还盯着看了一会儿…… 第20章 求证 韩云祈站在原地愣了半分钟后才再次迈开步子。 他先走到矮桌旁，将桌上的东西移开腾出一块地方，把手里盛着咖啡的马克杯放下，然后又转回身走向书房。 书房的门一如既往地紧闭着。 其实如果按照他对自己的了解来说，他并不是那种会随手把没有人在的房间的门关上的人。而此时此刻站在这扇门前，他只觉得恍惚，脑子里没有一个清晰的片段是关于他与这扇门的。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眼下发生的一切让韩云祈隐隐觉得不安。 他仍旧不相信是有哪只孤魂野鬼看不惯他的邋遢，跑来帮他收拾东西，但他一时间却又无法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打开书房的门，扑鼻而来的百合花香与他当初第一次过来看房时如出一辙，甚至那几盆花摆放的位置、花朵的大小朝向，都与原先没有不同。 韩云祈在书房门口稍作停顿，然后迈步走进屋里，朝着窗台走去。 窗台上最左侧的那盆百合依旧绽放如初，他在它近前站定，片刻后才伸出手去将那向外翻卷着的花瓣抚平，然后缓缓掀起，着眼去看之前自己用马克笔画了个黑色三角的位置。 ——不见了。 第12章 第12章 韩云祈盯着那花瓣看了半分钟，然后又花了几分钟时间把几盆花的所有花瓣来来回回地翻看了好几遍，但却没有一朵花的花瓣背面上有他留下的那个记号！ 确实不见了！而且，每一朵花的花瓣都干净的简直就像那个记号从来没被画上去过一样！ 马克笔的痕迹不难清除，只需要一点丁酯，就可以很轻松地收拾干净。如果没有丁酯，风油精也可以，只是可能会相对难弄一些。 韩云祈确定自己从没带过这两样东西过来，但这房子里本身有没有，他就不清楚了。 而与之相比，他眼下更想弄明白的问题是，到底有没有人在他睡着后来过，然后在把屋里的东西收拾一番后，又悄声离开。 再次拿起手机在电话簿中找到肖潘的号码，韩云祈没再犹豫，直接将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之后才被接通，从听筒里传出来的男声让韩云祈愣了一下，然后才十分不确定道：“庆森？” 说完他又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下，确定屏幕上显示的的的确确是肖潘的名字之后，更加疑惑了：“你跟肖姐在一起？” 电话那头的郑庆森得意洋洋道：“怎么样，哥们儿的行动能力不是盖的吧！” 韩云祈一直绷着的神经在好友不加掩饰的喜悦言辞中也跟着稍微好了些，他在书房里的地毯上坐下，轻轻叹了口气：“有你的。” “那是！”郑庆森听见他叹气，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小子突然打电话过来几个意思啊？” 韩云祈微微偏过头看向窗台上的百合花，道：“能让肖姐接一下电话吗？我想问她点事儿，跟这房有关的。” “房？”郑庆森的声音顿了一下，韩云祈能听见他在电话那头跟肖潘说了句什么，但听不太清楚，很快他又开口道，“等会啊，你肖姐刚剥虾呢，得擦下手。房怎么了？” “啊，没什么，”韩云祈的目光有些放空，视线若有似无地笼在那几盆盛开着的百合花上，“就是想问问肖姐，伟贤以前有没有雇佣过小时工什么的。” 郑庆森没说话，隔了几秒钟肖潘接了电话，显然是已经从郑庆森那得到了些讯息，开口就是韩云祈想要的答案：“据我所知伟贤从来没雇过小时工。他不太喜欢陌生人到家里去，更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尤其是书房的。” 第21章 梳理 肖潘告诉韩云祈，伟贤的性格其实算是有点孤僻的那种，上学的时候还不太明显，工作以后，尤其是在辞去原本的工作专职写作之后，他性格中的这一点便暴露无遗了。 他从不主动邀请任何人到家里做客，甚至在朋友突然到访的时候虽然不会多说什么，但却会全程板着一张脸，脸色很难看。 久而久之，就再也没人敢去他家了。 正如某些娱记所猜测的那样，伟贤确实罹患躁郁症，而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话说到这儿，电话那头的肖潘停了下来，低落的音调里含着深深歉意：“不好意思云祈，跟你说了这么多废话。” “啊，没关系。”韩云祈直到此时才从恍惚的状态中回神，“其实那个……肖姐，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听你讲讲伟贤的事儿……” 肖潘没说话，反而是郑庆森的声音打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他大声嚷嚷着：“你小子差不多得了啊！哥们儿这约会呢，你拉着我女伴儿说个没完，几个意思啊！” 韩云祈怔怔，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不好意思啊肖姐，你们先吃饭吧，咱有空再聊。” 说罢不待肖潘再说什么，便直接将电话挂断，结束了这通越洋通话。 郑庆森话虽是那么说的，但韩云祈明白他的意思。他知道郑庆森绝对不会介意自己跟肖潘聊天，肯定是因为提起伟贤影响了肖潘的情绪，才让郑庆森不得不出声提醒他。 韩云祈叹气，随手又给郑庆森发短信：不好意思啊，肖姐怎么样？ 过了片刻郑庆森才回：没什么事儿，我瞧她刚才眼圈儿红了，要不也不会叫你挂电话。 韩云祈盯着这条短信看了一会儿，才又写到：抱歉。 郑庆森这次回的很快：我好像听到了你放屁的声音。 看着这条短信，韩云祈不禁笑了出来，迅速地又发了条信息过去：得，你就当我放屁吧！祝郑哥早日抱得美人归！ 郑庆森回了他一个特别得瑟的表情，然后就不再理会他了。 韩云祈放下手机，将一直盘着长腿伸直，眼睛盯着窗台上的几盆百合花。 其实伟贤并没有雇佣小时工这点他早在打电话之前就已经猜到了。 这点并不难猜，虽然白天他没怎么留意过，但就凌晨时发生的事情来说，一般不会有小时工会在这个时间段来干活吧？ 而且他搬过来也有一段儿时间了，绝大多数时间都宅在家里看小说，如果伟贤真的雇了小时工并且提前支付了几年的工资，他们也不可能一直都碰不上面。 他之所以会去问，只是不想自己的结论下得太过主观臆断。 现在，肖潘给他的回复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想，那么也就是说，问题其实出在他自己身上吧？ 三月末，京城里断断续续地下了两天毛毛雨。天气一直好不起来，让人跟着心情低落、发闷。 韩云祈用了几天时间做实验，诸如将书柜里书的摆放顺序打乱，将窗台上的几盆百合花的位置调换，又或者很刻意地假装随意的将一些东西丢在书房里、客厅里亦或者其他地方。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十分在意，动不动就要去检查一下被自己弄乱的地方的情况，但渐渐地他便发现，这些东西在白天他醒着的时候是不会回到它们原先所在的位置上去的。 直到他睡下，再醒过来之后，一切就都会恢复成他最初看见它们时的模样。 第一次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再次打乱书柜里书籍的排列顺序之前，他甚至用手机拍照，留存证据，然后才动手将几个书柜里的书交换位置。 然而，当他第二天拿着手机去对照的时候，便发现这些书无一例外的被放回到了它们原本所在的位置上，一丁点儿岔子都不带出的。 至此韩云祈也算是对自己的记忆力表示服气了。 从一开始他就怀疑是自己梦游，经过这几天的实验之后，他完全可以确定这一点了。 当然，原因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只是——他犯得着为一个从未谋面，只在电视上见过几次的人做这些吗？更何况说这人还不是个美女，而是个地地道道的男人。 回想起戎昱那张脸，在他脑海里闪现出的却不是他最熟悉的《红灵缚》里的扮相，而是一副穿着白色t恤衫很随意很居家的模样。 第13章 第13章 韩云祈微微蹙额，他并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样打扮的戎昱，但怎么会感觉这么熟悉呢？ “啊！好烦！” 他胡乱地抓了两把头发，脑海里那张戎昱的脸却不知为何总是挥之不去。 是因为伟贤吧？ 环视四周，这栋原本属于伟贤的房子如今已在他韩云祈的名下了，那么，戎昱呢？那个原本属于伟贤的人—— 第22章 梦游 反应过来的时候，韩云祈脸上一热，整个人都有点懵了。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啊？ 戎昱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因为郑庆森在追求肖潘，他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不，就目前的情形来说，如果戎昱不到这边来，他们以后能有交集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韩云祈叹了口气，心里泛起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点怅惘，有点失落，却又隐隐地夹杂着几分明知不可为却偏又切实存在着的期待。 对忽然之间拥有这些想法的自己，韩云祈觉得无奈。 他以前从没像现在这样过，感情上的事情，他通常不会考虑太多，曾经交往过的女友大多都是对方主动追求的他，水到渠成的在一起，没感觉了就好聚好散。 他对男人不抗拒，但却也没主动去追求过，他所崇尚的恋情是彼此契合，并不拘泥于性别，而之所以没有交过男朋友，也只是因为没有遇到有感觉的而已。 只是…… 自己对戎昱的这种感觉到底该怎么定义？ 他连对方知不知道他这个人都不清楚，而他自己更是除了在电视、报端都没与戎昱这个人正视碰过面。他们之间确有千丝万缕斩不断的联系，但这又能证明什么、怎么样呢？ 韩云祈想到伟贤。 伟贤公之于众的影像资料少得可怜，却也并非完全没有。在痴迷于伟贤作品的那段时间，韩云祈曾在网上的百科里查看过他的照片。 那人的身高跟他差不多，偏瘦，皮肤苍白，五官很立体，看着镜头的那双丹凤眼漆黑如墨，微微上扬的眼角却带着浓重的阴郁，让人觉得很难接近。 但这些特质却远不会影响他的人气。 当时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韩云祈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感觉，甚至有一瞬间松了口气，觉得幸好伟贤长得周正帅气，不是什么猥琐大叔面相，否则他肯定会一秒钟出戏，再看他的书都要犹豫。 可现在，想起伟贤的时候，韩云祈开始不自觉地拿对方跟自己作比较，觉得自己身材比对方好一点，觉得自己长得更偏暖男，觉得其实自己也没输给对方太多。 韩云祈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的时候觉得真心挺无奈的。 他现在心里很混乱，从没有过的混乱，不仅仅因为戎昱，更因为伟贤。 …… 坐在写字台后的心理医生看着面前的年轻病人，微微皱着眉头总结道：“如果按照你表达的意思来说，你的情况应该算是梦游症。梦游的话，或许你可以去看看神经内科。” 韩云祈摇头：“我觉得梦游只是一个表象，主要还是心里压力太大，只要能做一些事情释放一下压力，我想我大概很快就能好起来。” 医生点了点头，道：“这也不失为一个比较可行的办法。要不要跟我说说具体的情况？” 韩云祈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想从何说起。 中年女医生也不急，耐心而安静地等着他开口。 过了一会儿，韩云祈才开口徐徐对面前的医生道：“事情是这样的。” “大概一个月前，我通过朋友买了一套房子。去世的前任房主跟这位朋友关系很好，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意义很特殊的存在。我呢，呃，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可能当时就是脑子一热吧，承诺她会尽量保持屋里的样子，不会随意对屋里的东西做任何改动。” “一开始住进去的时候也没有特别的感觉，我对住的地方要求不高，而且房子里面的布局说实在的很合我意，也没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但住了一段儿时间之后我就发现屋子里特别的干净，像是根本不需要我去打扫一样。最初我以为是之前的房主雇了小时工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来打扫过，但后来因为我一直在家呆着几乎没离开过，却从来没见过有这么个人，所以心里就有了疑问。” “再后来我又注意到书房里的几盆百合花，也说不出来什么，就是觉得怪怪的。我从来没给它们浇过水，但它们却都长得非常好。还有其他的一些地方也都挺奇怪的。所以我就做了个小实验。” “我在百合花的花瓣上做了个记号，当天什么都没发生，可第二天我再去看的时候，那个记号消失掉了。而在此期间除了我没人到过书房，我醒着的时候书房里也没有任何变化。” “这让我觉得很不对劲，觉得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后来为了验证我的猜测，我又打乱了书柜里书籍的位置，同样的，我醒着的时候它们还是被我弄乱之后的样子，但只要我睡下再起来，它们就会恢复原状。” 在韩云祈讲述事情的经过时，女医生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她从那双眼睛里读不出玩笑与欺骗，只有深深的迷惑和茫然，甚至还有一点点儿懊恼。 “后来我也向这位朋友求证过，她说前任房主并没有雇佣过小时工。”把心里的所有结论以及证明过程全部说出来之后，韩云祈禁不住松了口气，“所以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当时对朋友作出了那样的承诺，我的潜意识里就留下了一定要保持家里和从前一模一样的想法。以至于精神过度紧张，梦游去做这些事情。” 医生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有可能。我建议你做个睡眠监测，先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也好确定后期是不是需要通过一些药物进行辅助治疗。” 韩云祈想了想，道：“也行。那就麻烦您了。” 从始至终他没有提及戎昱的事情，但其实他已经有所察觉，明白自己和肖潘之间的约定只是一个诱因，他之所以会如此尽心竭力的去维护那套房子的“现状”，大抵还是因为戎昱吧！ 可是，为什么自己突然之间会这么在意这个人呢？他还没自己梳理清楚，也不想跟旁的任何人来分享这一刻自己内心里的这种感觉，所以索性直接越过了这一点没有提及。 伟贤、戎昱和自己…… 只是买了旧人的房子而已，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自作多情？期待着和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之间发生点儿什么，是不是太不现实了？ 并不是说买了人家的房子，变成房产证上的户主，就等于是变成了那个人啊！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拿着医生开的单子走出诊室，韩云祈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14章 第14章 私人医院的床位比较富裕，所以像睡眠监测这种小型的检查并不需要排队等待。 当天上午韩云祈在医院拿着医生开的单子交了钱，然后回了趟家拿了本书和一些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后又下楼喂了黑猫，便又回医院去了。 晚饭过后，护士过来帮他把所有的设备连接好之后就走了，他百无聊赖地呆坐了一会儿，便倚在床头开始看书。 说心里一点儿也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他甚至紧张得有点儿心慌。 他期待着检查结果一切正常，从始至终他都没梦游过，房子里的事儿另有单独的解释——因为一旦证实问题确实出在他身上，那就好像是要把他和戎昱之间仅存的那一点点联系也切断了一样，这样的想法让他有些惶惶。 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手里的小说，韩云祈几乎就没看进去几个字。 不过最近几天因为这事儿他折腾的确实有点儿身心疲惫了，看了一会儿书之后就开始觉得眼睛酸胀，渐渐地歪在**睡了过去。 这一晚韩云祈又做了梦，但和上次不同的是，他没再梦见那朵用十分歹毒目光盯着他的百合花，而是梦到了自己和黑猫。 梦里的他似乎是身体飘浮在半空之中，眼前是另外一个自己的背影和被那背影遮挡住半个身子的黑猫。 蹲在地上的那个他正在抚摸黑猫的脑袋，挠它的下巴。而飘浮在半空中的韩云祈似乎能听见黑猫含混不清的喵呜喵呜的叫声，却听不到正在抚摸黑猫的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韩云祈一转念，突然有点儿不确定蹲在那里摸着黑猫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了。他觉得那个人好像是自己，又好像不是。 他开始想方设法地飘到那个人面前去，但无论他怎么做，他的位置都没有改变，几乎可以说是寸步难移。 韩云祈急得满头大汗，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当下唯一拼命想做到的事情变成了改变自己的位置。 然而最终他也没能做到。 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蹲在地上的那个他忽然有了动作。 他站起身来，身体似乎是因为起身太快导致的短暂晕眩而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开始转身，转向韩云祈所在的方向—— 韩云祈猛地从梦中惊醒，双眼蓦地瞪大。 眼前的天花板很陌生，他用了几分钟才使自己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然后才有空去反应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小护士推门进来，看着他：“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没睡好吗？” 韩云祈缓缓坐起身来，朝小护士笑了笑，无力道：“没事儿，做了个恶梦而已。” 小护士走过去帮他把身上的线一一拆下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很多人在医院或者陌生的地方都睡不好呢。” 韩云祈动了动嘴角，由衷地说了一声谢谢。 小护士看着面前男人的那张俊脸，有些害羞，一张粉嫩白皙的小脸儿涨得红扑扑的，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匆匆拿着东西离开了。 其后韩云祈去了一趟之前看诊的女医生的办公室，医生稍微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便让他回家等，结果出来之后会给他打电话，到时候再过来就可以了。 韩云祈这才从医院出来。 难得的好天气，雨过天晴，虽然风有点大，但比起那种苦闷阴沉的霾天实在是好太多了。 韩云祈站在医院大门前的甬道上微微仰头看了高大的国槐树愣了许久，才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第24章 念头 韩云祈没有直接回家，他开车到医院旁的购物中心去，一个人闲逛。 在一层的咖啡馆吃过简单的早饭之后，十点一过商场开门，职业病就让他直奔一层的几家高档珠宝店去了。 不过，不得不说国内绝大多数珠宝店商家的品味确实都不太好。 一多半儿的铺位上摆放着金光灿灿毫无设计理念可言、只以重量或者克拉取胜的金饰和钻戒，简直晃瞎了韩云祈的眼。 不过虽然如此，他却还是硬咬着牙，坚持着挨家挨户的一一看过。 从最后一家店里走出来之后，韩云祈的目光呆滞神情低迷，简直有种终于逃出升天的感觉。 他这回真是领教了。 随便找了家快餐店囫囵吃了午饭饭，饭后他又道楼上的书店去转了转。 书店很小，书的种类不很齐全，而且也不知道是最近都没出什么新书还是书店的更新速度太慢跟不上出版进度，韩云祈在店里来来回回走了几趟，竟连一本都没看上——当然，伟贤书柜内的藏品太过丰满也是原因之一，这店里有的他稍微有些兴趣的，伟贤那里都已经有了。 购物中心的地下二层和三层是车库，一层是超市。韩云祈想着之前买的猫粮没剩多少，家里的冰箱里也已经空空如也了，便扭脸下楼又去了趟超市才往家走。 或许是因为连续好几天的阴沉天气终于结束，这一天韩云祈的心情都还不错，开车回家的路上甚至一直在哼着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歌。 他没再去为自己突然对戎昱迸发出的异样心思而懊恼，也没有沉浸在前一晚的梦里不能自拔，就好像这些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假装若无其事。 开车从小区的正门进来的时候韩云祈才发现，原来别处的玉兰花早就过了花期，独他家楼下那一株含苞待放。 黑猫早已在楼下等，见他拎着东西走过来，迈着轻盈的步子神态雍容地踱过去，在他脚边蹭来蹭去，喵呜喵呜地乞食。 韩云祈将手里的购物袋放在地上，拿出事先就放在了最上面，已经准备好的猫粮，给黑猫倒了满满一碗。 黑猫用黄橙橙的眼睛看看他，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手心里蹭着撒娇。 韩云祈摸着黑猫的小脑袋，忽然之间动了心，轻声问到：“喂，小家伙，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去？” 第15章 第15章 黑猫翘得高高的尾巴缓缓的摆动了一下，冲韩云祈拉着绵软的长音喵呜了一声。 韩云祈说完这话之后垂下眼睑，又有点儿犹豫：“我回去问问肖姐吧，呃，或许也应该听取一下那位大明星的意见？” 黑猫又在他腿上蹭了一下，然后才扭过头去吃食盆里的猫粮。 回到楼上之后韩云祈对着放在矮桌上的手机发了半天呆才给肖潘去了电话。 这次是肖潘本人接的，甫一接通，韩云祈便从那边的一声“喂”里听出来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情绪。 那声音里的愉悦成分瞬间感染了电话这头儿的韩云祈，让他跟着放松了不少。 肖潘语调十分轻快道：“云祈？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韩云祈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要说的事情，于是用略带征求的口吻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肖潘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夹杂着深深的歉意：“云祈，这段时间我想过了，也想通了。伟贤已经走了，硬要你保持着屋子里的样子不做改变，对于你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之前的事儿，谢谢你了。” 肖潘这番话本是想给韩云祈宽心，却不成想一下戳中男人心中软处，韩云祈顿时有些慌了。 不不，这样不对……他不能改变什么……不能…… 他还没见到戎昱，怎么能把这唯一能招来金凤凰的梧桐树拦腰砍断？ 韩云祈觉得口干舌燥，却又找不出好的理由来驳肖潘的话，吭哧半天才道：“那个，其实我一直挺在意那位大明星的事情的。他真的不过来看看吗？” 电话那头的肖潘听了这话，沉默片刻之后才答：“那你再等一等吧，等我问问他再给你回话。” 第25章 】感觉 晚饭过后韩云祈抱着电脑做詹妮特之眼的三维模型，一边做一边再对最初的设计图进行适当的修改和调整。 建模不是干他们这行的专利，绝大多数设计师也没有这个习惯。 大部分设计师都是供职于某个品牌公司或者工作室，设计图出来后自然有人打模做样儿，然后再交由设计师进一步完善。 但对于一直以来都没有雇佣助手，完全处于孤军奋战状态，又坚持所有饰品都要出自自己双手的韩云祈来说，如果每画出一张设计图就去做一个，出现小瑕疵还好办，大问题就要全废重头再来，工程量太大了。 所以他更习惯在动手去制作之前，先在电脑里对设计原图进行三维立体建模、润色，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工作。 这个步骤并不难，大约一小时后，詹妮特之眼的基本雏形跃然显示器之上；两小时后，大致的修饰也完成了。 韩云祈停下来，把电脑放在面前的矮桌上，宽厚的背抵靠在墙面上皱着眉头看。 从专业角度来说，詹妮特之眼到了这个程度就已经算是差不多了，再往后的工序就该是找材料和动手制作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韩云祈突然就不太想继续下去了。 他以前也时常出现相同的感觉，而且即使东西已经到了制作阶段，他也会因为一闪念觉得这东西的感觉不对便放弃制作。 其实这些半成品大多只需要再稍加修饰就能交货、足矣应付差事了，但最终却都没能逃掉被他融掉回炉重造的命运。 就像他曾说过的那样，他想制作拥有自己灵魂的饰品，而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只靠钻石的大小或者含金量来提升自己价值的摆设。 将詹妮特之眼的模型保存后关闭软件，韩云祈顺手关了电脑。 时间已近凌晨，他觉得有些疲累了，却不太想躺下身来好好睡一觉。 詹妮特之眼的感觉不对，算是废了，他回到原点，一切都要重头再来，但一时半会儿他又想不好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 说实在的，他还是很想以“眼睛”这个主题来做点儿什么的，但詹妮特之眼的整体效果却跟他想要的不太符合——并非没有灵魂，而是有些扭曲、别扭，太过复杂了。 他想要的是更干净、纯粹的东西，这才更符合宝石的特质。 黑猫黄橙橙的眼睛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紧接着被否决；他想起了前女友candy那双碧绿的美丽眼睛，却又觉得那种美毫无特色可言。 韩云祈用后脑勺抵在墙上，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 他将自己的思绪放空，试着什么都不去想，只在散乱的思维里进行捕捉。 一阵恍惚过后，戎昱的脸逐渐清晰起来，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挤掉了他发散着的思维里的其他元素，完全占据了他的脑海。 当韩云祈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忠实地描绘出了前一刻浮现在他眼前的那个画面。 灯光很暗，橙红色的柔和光线笼罩着上身穿着一件白色圆领t恤，身上盖着薄被，安静地侧躺在**的戎昱身上。 他似乎睡得很熟，堪称精致的一张脸上神情恬淡。 这画里的所有组成部分分开来说都是韩云祈熟悉的。 床、床单、盖在戎昱身上的薄被，以及没有出现在画面里，却是重要元素之一的床头灯——那和伟贤卧室里的布置完全相同，自己笔下的速写反应的完全就是那间小小卧室里的一部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画面如此的熟悉，却压根儿不记得，也觉得自己根本就没见过这样的画面？ 韩云祈有些怔怔地盯着自己刚刚完成的这副速写看了一会儿，忽然又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自从搬来之后就开始有这种感觉，而在居住的过程中，这种感觉正在一步步加深，就像是要拖拽着他走进一个黑色的漩涡中一样…… 韩云祈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是能在次日上午醒过来，完全归功于被他随手放在矮桌上，此时正在疯狂震动的手机。 第16章 第16章 迷迷瞪瞪地伸出手去摸，也没看是谁便直接接听了：“喂？” 韩云礼的声音即刻传来，语气很是不耐烦：“几点了你还睡呢？昨晚上干嘛去了？是不是又看你那几本破书不睡觉！” 韩云祈闭着眼睛咕哝：“我没啊哥……” 韩云礼冷哼一声。 韩云祈立即诚恳道：“哥，我错了。” 吃软不吃硬兼弟控的韩云礼分分钟败下阵来，转入正题道：“工作室那边的租赁合同已经签完了，钥匙在我这儿。是我找人给你设计装修一下还是你抽空自己过去看看？” 韩云祈翻了个身，趴在地毯上：“我懒得过去，哥你看着办吧。啊，尽快啊，我下个月底要交东西……” 电话那头的韩云礼沉默半秒，什么也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边电话刚挂断，韩云祈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放下，那边就又有电话打了进来。 他眯着眼睛瞅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个不认识的本市座机号，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医院那边打来的，便接听了。 院方通知他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过去一趟。 韩云祈看了一眼时间，跟对方约定了下午一点钟见面。 结束通话之后随手把手机扔在一旁，韩云祈翻回身躺在地上又愣了会儿神，才伸了个懒腰，顶着一头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缓缓坐起身来。 这程子他十天有八天都睡不太好，有时候明明睡得很熟，却又要做梦，梦醒了累得要死要活身心俱疲；有时候觉得自己在睡，意识却很清醒，完全没有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 他胡乱的抓了两把头发，叹了口气，起身奔浴室去。 洗完澡他也不觉得饿，直接去厨房打开咖啡机做了杯咖啡，端着又回到客厅里。 电脑被放在客厅地毯上的矮桌上，他不太记得是不是自己放的了；素描本和铅笔很规矩的摆在电脑旁边，他也不太确是不是自己摆的。 韩云祈在地毯上盘腿坐下，一只手端着马克杯，一只手拿来桌上的素描本，翻到后面。 最后一幅是他昨晚临睡前画的一幅素描，笔触有些潦草，但给人的感觉却格外真实。 画面里的戎昱微微垂着眼睑，睫毛密而长，漂亮的眼睛没有直视面前的人，而是偏向一侧，看着旁边，脸上的笑容略带羞涩，神情很腼腆。 韩云祈拿着这幅画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拿过电脑，开机。 他再次开始在网上查找戎昱的照片，翻了很多页，别说没见着一张与他画得一模一样的照片了，就连动作或者神态近似的都没找着。 当然他也想过这张画反应的可能是自己的幻想，但他心里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no，他私心里自然也更希望这些并不是自己的意**。 手边的咖啡已经凉透了，韩云祈端起来喝了一口又放下，紧接着再次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应该跟医生好好谈谈，但有句话说“讳疾忌医”，他现在就有点儿这种感觉。 而且说实在的，他其实很不愿意让人碰触自己内心深处，那些关于戎昱的秘密。 但与此同时，他又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有点儿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陷进去，生怕这样会给别人和自己带来麻烦。 十二点半韩云祈出发去了医院，开车过去二十分钟足以，他提前一会儿到，只是不想让医生苦苦候他。 直到手机上的数字从12点30分跳成13点00分，他方才走到诊疗室门外，轻轻扣响门。 女医生扬声请他进去，他做了个深呼吸又换上一张温和笑脸之后才拉开诊疗室的门。 进屋后两人简单寒暄两句，便进去了正题。 医生瞅了瞅手中的检测报告，柔声问道：“你以前经常做梦吗？我是说，醒过来会有记忆的那种梦，或者不记得梦的内容了，但却会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个梦的那种。” 与医生隔着一张办公桌，坐在对面皮制沙发上的韩云祈略作思忖之后摇了摇头：“记不太清楚了，也会有吧，但应该没有现在这么频繁。” 医生看着他点了点头，又问：“你之前有过梦游的情况吗？” 韩云祈微微皱眉，不确定道：“应该没有吧，我家人和之前的女友倒是都没跟我说过这个。” 医生：“那家里有没有其他人有梦游症病史呢？” 韩云祈摇头：“不清楚，没听他们提过。” 听完韩云祈的答复之后，医生再次看了一眼监测结果确认了一遍，才道：“你的监测结果完全正常，但这并不能说明你就一次也没梦游过。人的心理很难讲，如果照你的情况来看，你的梦游症可能只是一种类似于‘应激反应’的行为，时间、地点、心情可能都会对你的这种反应造成影响。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韩云祈回视着医生，过好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 医生见他点头才继续道：“我的建议是，你可以暂时搬离现在的住所试试看，如果没有再出现梦游的现象，就证明你的症结确实就在你对朋友的承诺上。如果再次发生梦游情况，那么你可能就需要去看看神经内科了。” 诊疗结束后，韩云祈到楼下医院停车场上找到自己的车，坐进去，将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盯着眼前的景象愣了很长一段时间。 医生的结论就是没有结论，让他自己接着再去试验、寻找真相。 他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好是坏，但却是实实在在地放了心，觉得终于不用再担心别人说他脑子有病，精神不正常了。 可是，其实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证明他和戎昱之间就真的有什么联系了吧！ 韩云祈觉得心里很乱，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对戎昱的这种心情到底从何而起，更不清楚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应付眼下的这些事情。 他很茫然，甚至渐渐地，开始有些焦虑起来。 不知不觉中韩云祈把车开回了父母家。 第17章 第17章 时间还不到下午三点，韩妈妈就已经开始为晚饭一定会回家吃的父子俩煲上汤了。 听见外面开车库门停车的声音抬头去望，一打眼见着小儿子回来，更是喜笑颜开，忙不迭地又着手去准备小儿子喜欢的食材。 韩云祈洗了手进厨房帮忙，韩妈妈撵他：“你进来做什么？净会添乱。” “我就看看，不给您捣乱。”边说边伸手去掀汤锅的盖子，提鼻子闻了闻，“菌菇汤，我正想喝呢。” 打冰箱里往外拿东西的韩妈妈听他这话稍一怔愣，却也没说旁的，只道：“就知道你自己住肯定不会好好做饭吃。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年轻的时候要注意保养身体，老了才能有力气享福，要不然赚再多的钱，都只能看病使。你哥就比你听话得多。” 韩云祈笑着凑过去，弯着身子把下巴搁在韩妈妈的肩头，撒娇道：“妈，我都记着呢，要不怎么上您这儿进补来了呢。” 韩妈妈做饭相当细致。 老公孩子都在外面忙叨一天，早饭就吃的随便，午饭也是在外面胡吃一些，就算是去大饭店，韩妈妈依旧觉得肯定比不上家里自己做得好，所以工作日的晚餐每每都要花上一个下午的时间为他们准备。 等到弄得差不多了，韩爸爸和韩云礼也就到家了。 韩云礼在车库见着韩云祈的车，板了一天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儿笑模样，但等一进屋瞅见自个儿这亲弟弟，就立即又皱起眉来：“瞧瞧你自个儿那德行。” 韩云祈一脸茫然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刚去洗手间洗手的时候他还刻意照了照镜子，也没觉得自己脸色有多差啊。 韩云礼哼一声，扭脸儿把外套脱下来挂在门厅里的衣架上，然后径直上了楼回自己房间去换衣裳。 没几分钟韩爸爸后脚进了家门，瞧见韩云祈也是拢眉：“儿子啊，你这几天又干吗去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韩云祈含糊两句应付过去，趁韩爸爸也去换衣服的空当，跑到洗手间去照镜子，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也没看出自己脸色有多差来。 韩家其实是雇了帮佣的，但做晚饭是头等大事儿，韩妈妈不喜欢他们插手，凡事必须亲力亲为，就连做好之后端菜上桌都不愿假于人手，久而久之到了这个钟点儿帮佣也就自动回避了，等他们一家吃完饭后才会出来收拾东西。 饭桌上，韩云祈盯着韩妈妈盛汤，先给韩爸爸，再给韩妈妈，然后是韩云礼，最后才轮到他。 打母亲手里接过汤碗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拿汤匙盛了一大勺往嘴里放。 韩妈妈忙出声拦他：“慢点儿，别烫着！” 韩云祈嚼着嘴里的茶树菇，呜呜噜噜地称赞韩妈妈手艺了得，汤比大饭店熬得都好。 正低头吃饭的韩云礼听了之后微一扬眉，抬起眼皮子来瞅了韩云祈一眼。 韩云祈狼吞虎咽地喝了一大碗汤之后才开始吃菜，筷子一下下地往韩云礼眼前的盘子里伸，次数多了，一家三口都开始盯他。 最初他还没觉得，过了会儿发现好像只有自己在动筷子，才茫然地抬头去看父母兄长：“怎么了？干嘛都不吃了？” 韩爸爸说了句没事儿，接着吃饭，韩妈妈欲言又止，只有韩云礼仍旧看着他。 韩云祈莫名其妙。 韩云礼道：“你以前最不爱吃蘑菇。” 韩云祈有点儿懵，他不太记得自己以前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了。 韩云礼又说：“妈把你喜欢吃的都放你跟前儿了，你一口没动。” 韩云祈低头去看自己面前的盘子，从左到右依次是清炒虾仁、蒜香荷兰豆和肉末烤茄子，而他频频去夹的则是韩云礼喜欢吃的。 韩云礼嗜辣，口味也偏重一些，所以他吃的菜韩妈妈都会特意单做，做得稍微咸一点儿。 而韩云祈的喜好却和他大哥几乎完全相反，他喜欢清淡的，爱吃的菜除了清炒虾仁和肉末烤茄子这两道之外，大多偏素。 人的口味和喜好当然不是一成不变的，但就连现下被点醒的韩云祈都觉得自己的口味变得未免太突然了，也难怪家里的其他人会像看怪物似的盯着他了。 然而，对于自己的口味为什么仿佛在一夕之间就被掉了个个，完全翻转过来，韩云祈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此时此刻，别说有条路可以让他寻着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就连一丁点儿的端倪他都找不到。 韩云礼看他发呆，夹一筷子自己面前盘子里的菜塞到他碗里：“吃饭就好好吃饭，发什么呆。” 韩云祈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继续吃，但心思却已经不在眼前的饭菜上了。 第28章 淡了 肖潘给戎昱打了几个电话，均无人接听。 她也有些恼了，不想再打，但又碍于应了韩云祈要问问，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到他家里去。 戎昱家里一如既往的乱成一团，甚至在她打开门后便有一股子怪味儿扑鼻而来，呛得她后退半步，脑仁儿直疼。 缓了缓方才迈开步子往里走，每一步落下都能惊起半寸高灰尘，地上的空酒瓶脏衣服、生活垃圾比之前更多了些，弄得整套房子就像一个室内垃圾场。 壁挂电视依旧开着，画面仍定格在伟贤那张脸上，一眼望去肖潘却没找着戎昱的影子。 待走近了，她才瞧见蜷在沙发上裹着薄毯子，已经瘦得脱形的人。 忽地鼻酸，她不禁偏过头，强忍着把刹那间涌上来的眼泪强压下去。心中自伟贤死后郁积的不满与恼恨终于在这一刻都淡了。 肖潘将自己的情绪收拾好后再次看向戎昱，若不是看到这人胸腔还有起伏，她甚至都会以为他已经随伟贤去了。 戎昱本来就不黑，此时整个人更是苍白发青，完全没了当年站在聚光灯下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 肖潘在他身边轻轻坐下，小心翼翼伸手碰他额头，幸好温度不高：“醒醒。” 戎昱略皱了皱眉，显然是醒了，却没应声。 肖潘软声道：“起来，洗个澡去。我给你做点儿吃的。” 戎昱这才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眸子空洞无物，早被抽干了灵魂。 第18章 第18章 “你这样子……”肖潘对上戎昱的眼睛，顿了一下才道，“你这样子，他见了会伤心。” 戎昱侧过身，面朝着沙发背的方向，留背影对着肖潘。 肖潘的手落在他肩头上，隔着衣服都被他凸出的骨头硌到：“如果你心里还有他，就别做——” “就别做让他伤心的事？”戎昱猛地坐起身来，长时间不好好吃东西让他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弱，这一下动作太突然，让瞬间他头昏脑涨，眼前发黑。 肖潘忙伸手扶他。 戎昱缓过来便去推肖潘，冷冷道：“那他呢？他死了，一了百了，他为我想过吗？他就想不到我没有他，会怎么样吗？！” 他一番话说得急，情绪又激动，还没说完就已经开始有些气喘了。 肖潘知道自己再开口也是徒劳，便默默起身到厨房去，却发现冰箱里早就没了像样的东西，柜橱里倒是还有些米，只能将就着熬些粥了。 等她熬了粥盛好端过来的时候，戎昱的情绪已经恢复了些，但脸色仍不好看，面颊铁青眼圈儿乌黑，十足像个瘾君子，走到大街上迎面撞上，肖潘可能都认不出他。 她拨开茶几上的瓶瓶罐罐，把粥碗放到上面：“吃点吧。” 戎昱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皱眉摇头：“我不想吃。” 肖潘轻声道：“这么下去，早晚饿死。” 戎昱不说话，但似乎是闻到了白米粥的味道，眉头皱得更深几分。 肖潘见他脸色不对，又紧紧咬着嘴唇，连忙问：“怎么了？不舒服？” 她话音还没落，人已经被戎昱急急推开。 戎昱冲进洗手间，跪下身趴在马桶边上就是一通干呕。他已经很久没正经吃过东西了，胃里除了酒水之外几乎就没什么可吐的。 肖潘忙跟过去，扶住戎昱摇摇欲坠的身体：“还想吐吗？站得起来吗？” 戎昱本能地伸过手去攀住肖潘的肩膀，但他虽然瘦，毕竟是个将近一米八的成年男性，再没肉骨架子也很沉，肖潘根本弄不动他。 情急之下肖潘掏出手机，打开最近通话记录，映入眼帘的除了戎昱的名字便是郑庆森三个字。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电话打了过去。 郑庆森几乎是飞着过来的，打开虚掩着的房门，进去瞧见屋里的景象和被肖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拖回客厅放在沙发上的戎昱，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肖潘是叫他过来帮忙碎尸的，当即愣在原地没敢往近了走。 正用温热的毛巾给戎昱擦脸的肖潘见他过来顿时有了主心骨，道：“得送他去医院，但他这样被外面的人知道了又要生是非。” 郑庆森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迈开步子往过走，边走边道：“放心，这方面我还有点儿门路。你去给他找件厚衣服，我背他下去。” 去医院的路上戎昱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眼睛似闭非闭似睁非睁，嘴唇偶尔动一动。 肖潘以为他要水喝或是在说哪里难受，忙凑到他近前去听，却只听见这人喃喃地念着伟贤的名字，然后不停地问为什么丢下他一个人走了。 郑庆森打后视镜里看见肖潘泪流满面，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第29章 心病 戎昱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大量酗酒，导致急性胃炎。 但这却不是最致命的。 他的营养状况极差，严重营养不良还诱发了贫血。 主治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都禁不住长吁了一口气，叹道：“幸亏送来的早，再晚，回天乏术。” 一向淡定从容处变不惊的肖潘此时瑟瑟发抖，伟贤的死给了她太大的打击，她的精神早已经脆弱到不能再接受另外一个身边人的死讯的地步。 郑庆森适时地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带进怀里。 带着些青色胡茬的下巴蹭到她的额头，却意外地并没有引发她的任何不适与反感。 片刻后，肖潘终于把自己的脸埋在了男人的肩头。 戎昱的情况虽然不容乐观，但却不需要手术，重中之重是对他残破躯壳进行调理，补充维生所需的各种养分。 他在病**直挺挺躺了一天半方才转醒，又输了两天液，人渐渐有了些精神。 医生让他进流食，肖潘怕医院食堂的粥不合他胃口，巴巴地跑到老远的全国知名粥铺去排队给他买，趁热抱回来，他仍不肯吃。 身体仅靠葡萄糖和些营养液供给，医生见这情形连药都不敢轻易给他开，生怕空腹吃药加剧胃部不适，再引出别的并发症来。 可这病又不能就这么耽搁着，再如此下去，就算医学再怎么发达先进，也无法维持他永久生计。 医生找肖潘谈话，问她事情缘由，肖潘抹去戎昱与伟贤名字不提，又简化事情经过，大致把情况对医生讲了讲。 医生见连病人家属都不肯与自己详谈，最后只能摇头：“你们这样这病我没法儿治，要么出院，要么找个心理医生瞧瞧吧。” 肖潘默不作声。 医生叹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你们都不愿意开口，或许连心理医生也帮不了你们。” 肖潘仍旧没有多说，对医生道了谢之后便转身出去了。 她回到戎昱所住的楼层，在病房外的走道里站了半晌，默默出神。 失去伟贤对于她和戎昱来说都是不堪重负的打击，她自己尚且能恢复过来，完全是因为伟贤并非因她而死。 回想伟贤死后与戎昱见面说话的场景，她脑海里闪现出的一字一句都是自己对对方的苛责。 就算她当时说那些话的时候语气并不激烈，此时却也觉得那些话无疑是一把把利刃，被她亲手一一刺入戎昱的心口——她觉得，戎昱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第19章 第19章 郑庆森送饭过来的时候正瞧见她靠在走廊里的墙上抹眼泪，心疼的不行，连忙过去哄劝。 虽然跟戎昱只是合作过一次的关系，但因为自戎昱住院后肖潘日夜坚守，所以他便也一日不落的前来报到。 他是商人，商人重利，他不在乎旁人说他“趁虚而入”，他只怕自己往后的日子里后悔这时候没有趁虚而入。 也因着他的这份殷勤，肖潘对他的态度明显和以前有了不同。 她像个真正的女人那样，学会了把脆弱的自己交到一个男人手中，信任他、依靠他，好给自己负担过重的心脏一个停下脚来喘息的机会。 肖潘靠在郑庆森怀里抽泣半晌，收拾好情绪后又转脸去推病房的门。 躺在病**的戎昱瘦得皮包骨，睁着一双凹陷的有些骇人的大眼睛，目光空洞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眼前的这一幕让肖潘和郑庆森相信，时间正在一点点抽走他的灵魂，假以时日，他必定能把自己余下的最后几日耗完，然后如愿去汇伟贤。 肖潘咬咬嘴唇，将郑庆森带来的可口饭菜拎过去逐个打开摆在病床旁的桌面上，希望饭菜香味能多少唤醒戎昱的食欲：“庆森买了你最爱喝的鸡茸菌菇粥，我扶你起来吃点儿吧？嗯？” 戎昱就像完全没听见她的话一样，没有丝毫反应，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郑庆森站在一旁，他心疼肖潘，开始的时候也憎恶过戎昱，但时间长了心里留下来的却只剩下同情。 他没失去过挚爱，所以无法对戎昱现在的情况品头论足，可平心而论，他相信如果有一天自己突然失去最爱的人，可能会连戎昱都不如。 肖潘见戎昱没有反应，先是沉默片刻，继而慢慢在床边坐下，却没再说往日里不断重复着的那些说辞。 她轻声道：“前几天云祈跟我联系过。韩云祈，你还记得他吧？就是你不肯去通告，帮忙救急的那个。后来他还买下了伟贤的房子，我知道你肯定记得。” 戎昱一动不动地躺在**，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大概就只有那双睁着的眼睛和那略有起伏的胸膛了。 肖潘伸出手去帮他理了理已经完全没有发型可言的头发，继续到：“他想对那房子进行些改动。” 这话说得与事实大相径庭，完全不是韩云祈的本意。但为着刺激戎昱的神经，她不得不篡改事实。 果然，当她这句话出口之后，一直没有给予她任何反应的戎昱忽然缓缓地闭了一下眼睛。 “吃些东西吧。”肖潘温热的掌心贴在戎昱消瘦的面颊上，“你得有力气自己去看看，或者和他争论才行。那是伟贤留下的最后的痕迹了，你不想失去的吧？” 眼泪从戎昱的眼角滚落，他仍旧没有开口，却将目光投向了肖潘。 肖潘朝他点头：“放心，我会联系他，让他再给你些时间。” 当晚，戎昱被郑庆森扶起来，就着肖潘的手喝了几口米粥的汤水。他显然想多吃些，明明吃不下，却还是用眼睛盯住肖潘的手，硬逼着自己把肖潘喂到他嘴边的东西狠狠吞下。 可肖潘不敢多给他吃，怕他暴饮暴食突然一下撑开已经饿缩的胃，反而加剧他的胃病。 而正如肖潘担心的那样，戎昱吃下东西没多久，便又如数吐了出来。 但转过天来，他就像已然忘了前一晚的所有苦痛一般，继续要求肖潘多给他些吃的，就算吃完了再去吐，也仍旧不依不饶。 医生见他这样，难免又要操心，背地里拉着肖潘跟她说“过犹不及”，让她尽量控制住戎昱。 殊不知，正是因为能够控制这人情绪的那人没了，所以他才会这般失控。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天，戎昱吃了吐吐了吃胃里多少过了些东西，竟也有所好转。 肖潘松一口气。 她本以为自己的话说得过激，又给了这人一个新的刺激，不知道会不会害了他，却意外地收获了完全不敢想的好成效。 郑庆森见戎昱精神略好，便劝说肖潘回家休息一天，私人医院自有护士、看护，只要戎昱肯配合，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肖潘犹豫，但身体上的疲惫不肯放过她，她亦知道自己疲劳过度、体力透支，确实需要好好歇一歇。 郑庆森自然明白她放心不下，便对她道：“我在旁边酒店开了房间，你去好好睡一觉。这边我替你看着，有事儿立即叫医生、给你打电话。” 肖潘这才点头，站起身来忽然头晕，踉跄一步往一旁倒去，幸得郑庆森及时扶住她。 郑庆森：“怎么了？不舒服么？要不要叫医生？” 肖潘缓了缓才摇头：“没事儿，这几天睡得太少，起来猛了，有点儿头晕。” 郑庆森心疼：“我送你过去吧，你这样我不放心。” 肖潘又看了一眼病**的戎昱，见他似乎睡得很熟，方才点头：“好。” 两人出了病房，仍不放心，又嘱托本楼层的护士帮忙盯着。 离开前郑庆森趁肖潘没注意，用口型对小护士道：“有事儿给我打电话，不要打她的。” 小护士了然地点了点头。 待郑庆森送肖潘到离医院不远的酒店，还没等把人安顿好，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脸色立变。 肖潘正看着他，见他脸色不善，忙道：“怎么了？是不是戎昱出事儿了？” 虽然手机上显示的明明是医院的电话号码，郑庆森却朝肖潘笑了笑，摇头：“生意上的事儿，我去接个电话。” 肖潘不疑有他，朝他点点头，十分疲惫地倒在柔软的大**。 郑庆森快步走到阳台接电话：“怎么了？” 对方见他接听，连珠炮似的急急道：“郑先生，您朋友刚刚自己拔了输液管要下床离开，但因为身体太虚弱摔倒在地，我们听见声音过来劝阻，但他的情绪很激动，不肯配合……” 郑庆森面色凝重，又偷眼往屋里瞧了一眼，确定肖潘的注意力没在自己这边之后才道：“叫主治医生过去，不行就给他打一针镇定剂。我马上回去。” 听见阳台门响，肖潘支着身子坐起来：“要去工作吗？” 第20章 第20章 “不，不用。”郑庆森朝她笑，“已经解决了，放心。” 肖潘有些不好意思道：“最近你总是陪着我，工作的事儿耽误了不少吧？” 郑庆森伸手拉过肖潘因为近段时间都没有做过保养好好护理而变得有些粗糙的手：“没事儿，陪你更重要。” 一向对这种甜言蜜语免疫的肖潘此刻也不禁动容，由衷道：“庆森，谢谢你。” 郑庆森不失时机弯下身，亲吻肖潘面颊：“报酬我自取了，你要不要再给点儿奖励什么的犒劳一下？” 肖潘无奈失笑，停顿片刻才抬起下巴来轻轻回吻郑庆森，并再次真诚道：“谢谢。” 明明气氛很好，但因为医院那边戎昱的事儿，郑庆森不敢多耽，只道：“你睡吧，我回去看看。” 肖潘疲惫至极，点点头将自己再次放倒在**，目送着郑庆森离开后才睡下。 第30章 兄弟 韩云礼的卧室装修极简单，东西摆放也都十分规矩，除了**没有被叠成豆腐块的被子之外，其他地方让人一眼看过去都会怀疑他是不是曾念过军校或是当过兵。 韩云祈盘腿坐在大哥铺得整整齐齐的**，面露疲色，有些心不在焉。 韩云礼递温热牛奶给他：“爸妈都很担心你。” 韩云祈双手接过杯子捧在手里举到唇边，鼻间充斥着牛奶甘甜的香味儿，叹一口气：“其实也没什么事儿。下个月底要交些成品出来，我最近在忙着画图。” 韩云礼半个屁股搁在窗台上，长腿微曲，放在手边的马克杯里装着小半杯酒：“工作室那边最迟两周之内肯定能收拾好，你要用的设备也已经在路上了。你的图画的怎么样？” 韩云祈耸了耸肩，抿了口牛奶后道：“画倒是画了，但不能用。我正在想别的。” 韩云礼憋了半天才说：“画不出来就算了，公司有的是空缺，你不愿意管业务做个文职也无所谓。” “哥你鼓励人的方式不要这么另类好不好？”韩云祈笑道，“安啦，我以前也常遇到这种情况，过程子就好了。” 韩云礼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扭脸儿看向窗外。 他倒不是不会好好说话，否则韩氏也不会在他的管理下蒸蒸日上，但对这个弟弟，他就是怎么也无法将一句鼓励的话软软糯糯地说出口的。 就像他一进门便对弟弟说“父母都很担心他”一样，明明他自己也有疑惑、焦心，可却偏偏在话出口的时候拐了个弯，把自个儿刨了出去。 不过韩云祈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韩氏关心模式。 屋里静了片刻之后，韩云礼才回过头再次看向韩云祈，状似不经意般说到：“新买那套房住着怎么样？” 韩云祈“啊”了声，目光有一瞬间的闪烁，嘴上却道：“挺好的啊。” 说着，捧起马克杯送到嘴边，咕咚咕咚地把剩下那些微微发凉的牛奶一口气灌进了肚子里。 但韩云礼明白自己一言即中，已经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于是便没有转移话题，甚至开始逐步逼问起来：“前任房主是那个你挺喜欢的，叫伟贤的作家吧？” 买房的事儿韩云礼并没有过手，虽然韩云祈也没有刻意去瞒着什么的意思，但甫一听见韩云礼这番话，他还是禁不住愣了愣，苦笑道：“哥我怀疑我在你面前完全没有隐私权。” 韩云礼冷哼：“你还嫩。” 韩云祈当然明白韩云礼是为了解他的所在地，确保他的安全而非窥探他的人生才做了这些调查，他探身把手里的空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比你小三岁而已，但我能确实地体会到什么叫‘长兄如父’。” 韩云礼直接无视掉他的话，继续道：“自从搬过去，你每次回来脸色都只会比前一次更差。” “唔——真的吗？那么明显？”韩云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照镜子的时候根本没看出来啊。” 韩云礼没说话，直接回了他一个“是不是傻”的眼神儿。 韩云祈意识到韩云礼是想挖他的心思，但又实在不想说出来让家人跟着挂心，于是边打哈欠边下床，趿拉着拖鞋往门的方向走：“不行了哥，我好困。” 韩云礼还能看不出来自个儿亲弟弟那点儿小心思？嘴角抽了抽，冲他一扬下巴，示意他随意。 韩云祈走出去关了门，忽然又把门推开，对屋里的人道：“哥，睡前喝酒不好，跟你说很多次了。” 韩云礼撩起眼皮子来瞅他一眼，没搭理他。 第31章 寒夜 当晚韩云祈在家里睡下，明明是自己的卧室，纵使曾离开多年，所有的东西也都是从小到大用熟了的，但却让他毫无归属感。 一向不认床的他在自己的**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睡着，但又很快惊醒过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个梦，而且是个噩梦，醒来却没有丝毫印象，只余满脸满身薄汗。 窗外有悉索响动，像在下雨，韩云祈左右睡不着，便起身到窗前去掀开窗帘往外瞅。 外面黑洞洞的，除了几盏昏黄的路灯外便没了别的光亮。确在下雨，不大却急，一下下打在玻璃上奏出曼妙乐章。 四月的天到底还是寒的，尤其在夜里，正应了词人张辑《琐窗寒》中的那句“夜凉如水”。 韩云祈在窗前稍站了会儿，身上的汗落了，便觉得冷，遂又踱回床边，把自己裹进还带着体温的被子里。 他在漆黑的夜幕里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黑暗，直到不知不觉再次睡过去之前，脑海里一直都在回荡着戎昱的影子。 那种感觉他说不清楚，但很显然，此时此刻唯有这么做才能使他平静下来，才能让他安安稳稳地再次睡过去。 次日早上起来，韩云祈的脸色仍旧不好看，韩云礼瞪了他好几眼，吃过早饭后扭脸就走了，没搭理他。 第21章 第21章 韩爸爸倒是语重心长的说了他几句，但也没往深了责难、得理不饶人。他对两个儿子放任惯了，从来都是老大严于律己，然后顺带着就帮他管了小的，哪用的着他操心？ 韩云祈最后一个离开，走之前他又陪着韩妈妈说了会儿话，听了会儿教诲。 韩妈妈见他听则听矣却一脸的心不在焉，自然也明白自己多说无益，于是便住了口，送他离开。 回到五环外的那个老旧小区，开车打大门进来之后韩云祈就觉得松了口气，再往里走，离自家所在的距离越近，他心情就越好，全身上下都舒畅起来。 小区里没有固定停车位，都是哪儿的车位空着，就可以随意停放。 韩云祈找了地方停车，下车后头一件事儿就是寻着太阳的方向眯着眼睛伸了个大懒腰。 黑猫早就蹲坐在小花池上等了，见他回来立即跳下来，喵呜一声跑过去绕着他的两条腿来回蹭。 韩云祈弯身一把将黑猫捞起来举到眼前：“早啊小家伙。” 黑猫眯着橙黄色的大眼睛，拉长了声音仿佛在回答韩云祈的问候一般：“喵呜——” 韩云祈又弯身把它放回到地上，这才迈开步子往楼门口走，到了之后从兜里的一小串钥匙上找出信箱的小钥匙，打开早年被漆成浅豆绿色的信箱，从里面拿出来之前喂剩下的半袋猫粮。 黑猫像是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一样，扭脸儿又颠颠儿地跑在韩云祈前面，引着他往放食盆的那株玉兰花的方向跑。 韩云祈将剩下的小半袋猫粮如数倒进黑猫的小碗里，没敢再蹲着，怕蹲时间长了又要头晕，也怕……那日的梦在现实中重现。 起身后他才发现这株玉兰竟全开过了，只剩几朵开得晚的，还剩着白白厚厚的花瓣在上面。 回来的时候经过大门，他刻意看了一眼门口那几颗玉兰树。那边的树上的花早就开败了，眼下正被一层嫩嫩的新绿覆盖着。 这让韩云祈不禁有些好奇，为什么这里的春天总比别处晚一些呢？ 第32章 意识 韩云祈端着正在冒热气的咖啡走进书房。 他先径直到窗边去把那几盆百合花逐一看过，确定它们的位置、形状，甚至每一片花瓣、叶子都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之后才松了口气。 转身随手把马克杯放到原木矮几上，韩云祈在房间里左右看了看，然后走向东侧的书柜。 伟贤看书很杂，写东西的时候也很敢于尝试，并不从一而终地只写同一个题材、体系的文章，所以书柜里的藏品内容自然也是十分丰富可观。 韩云祈选定一个书柜后，便从最上面的一层开始逐一查看，目光略过每一本书印着铅字的书脊或稍作停留，却始终没有伸出手去打开书柜的门将书拿出来翻看。 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在意之前的检查结果的，但自父母家回到这里之后，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归属感让他犹疑，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如果自己只是需要些时间呢？ 肖潘还没有回话，他一时半会儿之间也不太想主动联系对方——虽然现如今他心中焦躁，十分想知道那位大明星的回答…… 但就像之前对于自己到底是不是患了梦游症时的游移不定一样，他此时对戎昱的答案也抱有着这样的心情。 他自然是想见戎昱的，心里的期盼正在日益增长，几乎已经到了百爪挠心的地步。可戎昱想见他吗？不，应该说是，戎昱会想再来这块伤心地吗？ 平心而论，韩云祈觉得自己并不是那种会回到伤心地一次次缅怀过去的人，因为那样会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他也不希望戎昱是这样的人，却又不知道如果戎昱不来，他们之间该怎么去碰撞，才能换来一个交集。 这个书柜第四层放的全是东野圭吾的小说。 这位日本推理小说天王的书之前韩云祈只读过比较有代表性的《白夜行》和《嫌疑人x的献身》，没想到伟贤竟把他的书全集齐了，而且还是台版和简体版双双出现。 韩云祈搜寻的目光不禁慢了下来，认真仔细地逐一看着这一层每一本小说的书脊。 直到看见一本名为《梦幻花》的书时，他的目光终于停住，然后伸手打开了书柜的门。 将手伸过去前，韩云祈又把周围的书看了一遍，确定没有这本书的台版之后才伸手把这个大陆出版的简体版本拿出来。 旁边的书顿时倾倒过来，歪在另一本书上。 韩云祈随手关上书柜的门，捧着那本《梦幻花》边看书后的简介边走回矮几旁边盘腿坐下。 他上午回来之后发现冰箱里早已空空如也，于是又去了趟超市采购些食材和日用品，打超市出来时已过午饭的点儿，随便吃了些东西再逛逛书店和饰品店，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该吃晚饭了。 他花了很长时间给自己做了一顿丰富的晚餐，顶着吃完饭后长十斤的压力将它们一扫而空。 等把东西都收拾妥当再做咖啡、来书房，也已经将近九点，快入夜了。 韩云祈借着头顶白炽灯投下来的苍白光线看小说，直到看完大半本，被冻得忍不了了，才不情不愿地把手里的书合上放在矮几上。 马克杯里的咖啡他忘记喝，这时候也凉透了。 在再做一杯咖啡和洗个澡暖和一下身子之间稍作挣扎，韩云祈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决定洗个热水澡，然后抱着他的毯子过来，舒舒服服地熬夜把这本书看完。 十来分钟后，韩云祈一边用搭在头顶的白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夹着毯子往书房去。脚上的柔软棉拖走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息。 他如往常一样打开书房的门，然后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握着门把手的自己的手，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股子有些异样的感觉。 但他没在意，接着便走进了书房，转身朝靠在东侧墙面上的书柜而去。 当他在第二个书柜的第四层找到之前自己在读的那本书后，拉开书柜门，将手伸了出去。 就在他的手指碰触到那本书书脊前的一瞬间，他的身子忽然僵住了。 转过头看看地上空空如也的矮几，又扭回脸去瞅书柜里的那本书，韩云祈心里唯一的想法便是——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第22章 第22章 入院一周后，戎昱的身体情况好转了不少，脸上也终于有了点儿血色，不再像之前那样裹着一层青灰的死人色了。 但他仍然不怎么吃得下东西，不是不想吃，而是吃完了总会呕吐，到最后真的能被消化吸收的营养也就所剩无几了。 大大小小的检查做了不少，一次又一次的抽血拿去化验，肖潘都有点儿害怕再这么下去戎昱浑身的血都要被抽干了。 医生拿着化验单和各项检查后得出的数据看来看去，到头来给肖潘的回复依旧是胃炎、营养不良和贫血，当然营养不良和贫血的程度在这程子日以继夜的输液补充下还是有些起色的。 肖潘心焦，几天过得就像几年，再加上之前戎昱有想偷跑出院的不良前科，她自然更是不能安心的把他一个人放在医院，非得二十四小时监视着他不可。 郑庆森怎么能不心疼？ 他央求肖潘给戎昱请看护，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请一群，钱他来付。 这样的话肖潘听多了也曾有些动摇，但等她的目光落在病**形同枯槁的戎昱身上时，她又摇头。 先开始郑庆森还劝还哄，后来看软的不行，便开始怒目相对。 两个人大吵一架，郑庆森跑到楼梯间去抽烟，肖潘则躲进单人病房的洗手间里偷偷掉眼泪。 刚点上的一根烟还没抽两口，郑庆森就后悔了，把手里还剩下多半截的烟扔在地上碾熄，扭脸儿回病房去找肖潘。 肖潘自然也明白郑庆森虽然语气不善但全是为了她好，所以这人一回来低声下气地跟她道歉，她就没那么难受了。 俩人又拉着手出来，在病房外的走廊里靠墙站定。 郑庆森讨好地晃了晃肖潘的手：“别哭了，嗯？我错了，我不应该凶你。” 肖潘吸了吸鼻子，抬起眼皮子来用哭得微微有些发肿、熬得通红的眼睛瞅了他一眼。 郑庆森被那双眼睛瞧得心颤，抬起手来捧住肖潘的半张脸，用拇指的指腹给她擦眼泪：“瞅瞅这哭的，妆都花了。” 其实肖潘这几天根本没时间捯饬自己，甭说化妆了，连衣服都没心思细挑，回家冲个澡随手拿身衣服穿上，脏衣服直接扔在沙发上就没洗过。 肖潘知道郑庆森这是在逗她说话，于是气鼓鼓地偏不回答。 郑庆森也不尴尬，继续嬉皮笑脸道：“行行行，小的知错了，我们肖大美人哪儿用得着化妆啊，不画就是大美女，画了就成仙女儿了！” 说完也不管肖潘乐意不乐意，捧住人家的脸就把嘴凑过去亲。 肖潘被他闹得满脸通红，直伸手推他：“你别闹，那么多人呢……” 郑庆森一手揽着她：“还生我气？” 肖潘摇头，又叹了口气，然后才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这程子也觉得累的很，但是——” 她抬头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他的身份挺**的，现在外面都在爆他的负面新闻，要是万一找的人不靠谱，把他现在的情况加图片发到网上说些不该说的话，不管真的假的，他想翻身都不会太容易。毕竟——毕竟圈里的人因为他和伟贤走得太近，已经有很多不满了。” 郑庆森微微皱眉，虽然他多少还算是明白这个道理，但却又觉得肖潘的话里有些地方逻辑显得有那么点儿蹊跷。 不过他很明智的没有追问，而是反而把话题引了回去：“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过，但是你这么熬下去，他好得起来好不起来单说，我敢肯定的是在他好起来之前你就趴下了。” 肖潘抿着嘴没说话。 郑庆森叹一口气：“他的未来是重要，但是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对于我来说，你活得好、身体健康才更重要。” 肖潘将额头抵靠在男人的肩头，吸了吸鼻子：“我知道……” 说完这句，她稍稍停了停，像是在下决心，等这决心下定了，她才再次开口。 “伟贤自杀之前，跟我联系过。”泪水再次充满了肖潘的双眼，她想尽量保持自己声音和情绪的稳定，但最后却发现那只不过是徒劳，“他跟我说，让我帮他照顾好戎昱。那天他婚礼我没去，因为我不想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结婚……直到后来从别人那得到他自杀的消息，我才明白那是他的遗言……” “但是我却没照顾好他……我还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雪上加霜……我、我知道有些话我不该说，但那时候我真的好恨他，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从戎昱一入院开始，用的便是假名，别人的身份证和医保。 所以除了每天来给他送药换药的护士，肖潘几乎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间病房。 她费尽周章想要保全戎昱身上那早已近乎支离破碎的光环，所以绝不能冒着被护工发现的风险，找人代她照顾戎昱。 毕竟只一面两面的看到几乎已经瘦得皮包骨的戎昱认出他的可能性很低，但一旦长期相处，纸终究包不住火。 郑庆森无奈地抱住肖潘颤抖着的身体，大手一下下地顺着她也清瘦了不少的脊背由上至下地抚慰着，轻声叹道：“别哭了，乖。都过去了……你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也尽心尽力地弥补他了，伟贤一定不会怪你的……” 他嘴上没说，但此时更是下定了决心要找人接手戎昱，就算不能完全接手，至少也得能帮肖潘分担分担。 他真的很怕再这样下去，戎昱没好起来，肖潘就会因为压力过大再加上身体吃不消而倒下。 这边安抚好肖潘之后，郑庆森扭脸从住院楼出来便直接去了戎昱的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进去后在会客区的大沙发上坐下，看向一脸战战兢兢的医生。 那医生一路小跑着过来，冲郑庆森点头哈腰：“郑少，您这是——” “师大夫，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也甭跟我来那套虚的。我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您我朋友的病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郑少息怒，郑少息怒啊！”这位姓师的中年男医生连忙解释，“您朋友的病真不是我想拖着不给他治，多收钱什么的。是我真没那个能耐治啊！” 见郑庆森皱眉头，师医生连珠炮似的接着说：“身体的各项检查指标都显示只是胃炎、营养不良和贫血，急性胃炎虽然也会有导致呕吐的情况，但他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应该已经基本控制住了。而且您看他的精神状态就应该明白，他这呕吐的现象主要还是心病。” 师医生不停地搓着双手，脸上的表情紧张又谄媚：“这、这我就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啊……” 郑庆森回公司的路上就开始琢磨，到底怎么才能给戎昱把这心病治治。他思前想后终于回忆起来，好像让戎昱终于肯吃东西的原因是因为肖潘提了伟贤那栋房子的事儿？ 第23章 第23章 他还隐约记得那天的情形，略想了想，便又回忆起了当肖潘提到伟贤那栋房子的时候，戎昱看向她的目光。 如果，让戎昱到那栋房子里去，会发生什么？ 有一瞬间，郑庆森生出了把戎昱丢到韩云祈那里让他照顾的想法，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么干太不地道了，对不起哥们儿。 但是为了肖潘，这个主意是不是可以改动一下，然后尝试尝试？ 当他把车开回公司地下停车场的时候，他脑子里对这件事儿只大概有个雏形，还没想清到底该怎么操作。 一路上电梯回办公室的路上他仍旧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看见公司的两名高管正站在办公室门外满脸焦躁的等他。 “郑总，您可算回来了！”见他走过来，两名高管连同他的私人秘书一道疾步过来，秘书接过他的外套，其中一名高管道，“您电话一直关机打不通，我们没招了只能在这儿等您。” 在医院的时候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又一门心思地哄肖潘，手机什么时候没电了自动关机的他都不知道。 随手把手机也递给了秘书之后，郑庆森才问：“怎么了？” 另一名高管接过话茬儿：“x市那边的项目出问题了……” 郑庆森当晚便跟那两名高管一起坐上了去x市的飞机。 飞机起飞前他给肖潘打了个电话，让她记得休息，实在不行就让医生给戎昱开点儿安眠药或者把门从外面锁住。 肖潘听了只是笑，还说他胡闹，完全没把他的建议放在心上。 当晚戎昱很配合地吃下多半碗粥，虽然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几乎把刚吃下的东西又都吐了出去，但他积极的态度还是让肖潘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不再只想着死了，情况就一定会有好转。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情绪波动太大，哭得累了，肖潘吃过晚饭后便开始犯困，哈欠一个接一个的打。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戎昱说话，戎昱一如既往地默不作声。 没过多久，肖潘倦得连嘴皮子都不想动了，眼皮子垂下来，她的意识又强迫她不能睡、睁开眼，于是她又瞪大了眼睛。 可是过了不到半秒钟，眼皮子就又不听话地垂了下来。 她一下下地点头，似乎意识到自己很快就会睡过去，使劲儿睁开眼的时候不是看向病房的门，就是看向病**的戎昱。 戎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绵长，显然已经睡熟了。 肖潘松了口气，伸出手去拉住戎昱那细的她都能单手抓过来的手腕，慢慢在床边趴了下来。 她对自己说，闭会儿眼休息一下，却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直接睡了过去。 当她被放在**的手机不停地嗡鸣震醒的时候，她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到底是身在何处。 时间还不到十二点，她眯着眼睛看了眼屏幕，见是郑庆森打来的，自然明白他肯定是下了飞机第一时间打给自己。 肖潘边接通电话边往起站，因为长时间不动被压得有些酸麻的腿却又让她不得不坐下。 电话那头传来郑庆森的声音：“我下飞机了。” “嗯。”肖潘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听到郑庆森的声音让她不自觉地缓和了脸上的表情。然而，当她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那浅淡的笑容立即僵住了：“不、不见了……” 电话那头的郑庆森有些茫然：“什么？什么不见了？” “戎昱！”肖潘完全反应过来，霍然起身，声音直颤，“戎昱不见了！” 第34章 颠覆 接到郑庆森打来的电话的时候，韩云祈还没睡。 他作息一向不规律，都是累极就随便找个地方倒下睡一觉，醒过来接着干自己的事儿。 左右干的不是什么需要朝九晚五的工作，这样黑白颠倒的日子倒也没什么所谓。 而且这程子，他大部分时间是想睡也不太睡得着。 自从发现那本《梦幻花》自己回到书柜里去之后，他又做过不下几十次试验。 最初是把一两本书拿出来放在书房里的矮几上，然后到客厅或者别处干等一会儿再回去看。 几次之后他发现如果是在白天，那些被他故意拿出来的书会被放回去的速度慢一些，晚上则相对较快，而且一定是在书房门关着的情况下。 但细想想他又觉得不对劲，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经常是心不在焉或者晃神的，会不会在此期间自己曾经睡着过却没自觉？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梦游，他买了个家庭dv，就架在客厅里正对着书房门口的地方，用以监控自己那一晚上到底有没有去过。 当晚他随机从几个书柜里拿出书来，半随意半刻意地把它们放在书房里的矮几上或者其他地方，然后便回到卧室去躺在**翻来覆去。 他有点儿亢奋，睡意全无，直到后半夜才不知道怎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手机闹钟一响他就窜起来跑到客厅去摆弄开了一宿的dv。 先快进着看了一遍，怕自己看走眼，于是又放慢一点儿，再看一遍，确定这一宿自己从始至终确实没去过书房之后，他才把dv放下。 站在书房门前做了个深呼吸，韩云祈伸出手去打开了书房的门。 不出他所料，书房门后的那个世界就像是他初次来到这里时一样，每一本书都规规矩矩地摆放在它们原本所在的位置上，书房里甚至没留下一丁点前一晚被他故意弄得纷乱的痕迹。 韩云祈回到客厅，轻轻将书房的门带上，然后在地摊上坐下，再次拿起dv把里面的视频导到电脑上，又慢吞吞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昏暗的画面几乎是一成不变的，直到凌晨两点零五分，他故意没关的书房门像是被风吹得猛然关上了，但在整个过程中，却都没有出现过任何声音。 第24章 第24章 他把电脑的声音开到最大，可以听见楼下细碎的声响，却依旧没有听到书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因为前两次看得时候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刚刚到书房里去的时候韩云祈虽然知道自己没开过窗，却还是刻意看了一眼窗子。 京城春天的风里本就夹杂着沙尘，更何况这个小区旁边就有一片正在施工的工地，开着窗的话不用一天半天就能吹得窗台屋里一层浮土。 而当他放眼看过去的时候，无论是摆放着那几盆百合花的窗台还是地面的乳白色地毯上，都干净的简直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 韩云祈在大脑里梳理着这一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着视频里房门被以极快的速度关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过程。 说真的，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觉得畏惧，毕竟发生了这么多科学无法解释，又完全颠覆了他之前人生观的事情。 但是——此时此刻他心里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在好奇，眼下发生的这些诡异至极的事情丝毫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恐惧、害怕的情绪。 而且在确定这一切都不是自己所为，也不是自己的错觉、幻觉之后，他甚至松了口气。 下午三点多，韩云祈胡乱吃了些东西，然后又回到客厅里却。 他关掉一直开着的视频打开网页，开始在网上搜罗一些关于灵异事件的帖子来看。但所查到的东西跟他想知道的都不尽相同，其中绝大多数则显然是人编造出来吓唬人玩的东西。 可他却没泄气，想了想，关掉之前打开的那些网页删除一开始输入的关键字，又在空白的条框里键入了“伟贤、自杀”等关键字。 就在这个时候，被他放在卧室床头柜上冷落了一天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第35章 疯了 电话接通，不待韩云祈说话，那头的郑庆森便急吼吼道：“小韩子，你先什么都别说，也别问，等我说完了有不明白的地方再说话，明白？” 韩云祈被他这架势闹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应声到：“你说。” 郑庆森这才再次开口，语速很快：“戎昱拿了肖潘的车钥匙从医院偷跑出去了，他现在身体状况很差，也没拿手机，去向不明。肖潘快急疯了，我现在在x市最早的飞机是五个小时以后的，你先去医院——肖潘肯定不会听我的话在医院等，你一会儿快到了先给她打个电话，找到她之后把人给我看住了，戎昱这边儿的事儿我会再托人帮忙。” 对方一番话里的信息量非常大，韩云祈却立即消化了，并且整颗心脏都因为“戎昱、状况很差”这些字眼儿被吊了起来。 等郑庆森说完，他语调急切地道：“好，我明白了。哪家医院？” 郑庆森把医院的名字和详细的地址告诉韩云祈之后便要挂电话，韩云祈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找他？我是说，你怎么找戎昱？” “一会儿我给交管局的朋友打个电话，让他帮我查一下监控。”郑庆森道，“戎昱那个样，我猜这一趟十有八九会出车祸。” 韩云祈的脸色煞白，胸腔里顿时积了一口寒气，牙齿不禁打颤：“找到他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郑庆森早因为担心肖潘急得不行，完全没注意到韩云祈声音里的细微变化，“你快去医院，路上注意安全，我去给朋友打电话。” 撂了电话，韩云祈花了几秒钟缓了一下心神才敢往起站。 他尽量压着自己内心的不安、躁动与畏惧，取下挂在鞋柜挂衣钩上的车钥匙，连外套都没穿便冲下了楼。 他有太多的担心和疑问，却又知道这个时候问这些问题只是在浪费时间。 如果戎昱的状态真的差到十有八九会出车祸，那么他现在揪住郑庆森不放，只会耽误对戎昱的救治时间。 外面夜色正浓，戎昱若在主干道上还好，万一他跑到某个偏僻的地方，一分钟的延误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韩云祈开着车一路疾驰，脑子是清醒的，但身体却做不到。 他明知道就算是路况再好的夜里开快车也是危险的，可踩着油门的脚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根本抬不起来，只一个劲儿地死命往下踩。 郑庆森所说的那家医院离韩云祈住的地方有点儿远，一个在北六环，一个在东五环，车开得再快也得小四十分钟才能到。 韩云祈驱车上了五环，又到京承高速，一路风驰电掣，等终于上了六环之后才把车速稍稍放缓，给肖潘打电话。 电话打过去的下一秒就被接通了，扬声器里立即传来焦急沙哑的女声：“喂？云祈？你快到了吗？” “马上下六环，肖姐你在哪儿？医院附近？” “对。”肖潘已经在医院周围跑着转了一圈儿，此时声音里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我打不到车，这边的岔路又多，我实在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 韩云祈从肖潘的声音里听出浓烈的自责和鼻音，忙道：“肖姐你别急，庆森已经在找人帮忙了，我这就到，等我到了咱们一起找他。” 两人约定了见面的地点，肖潘又嘱咐他开车小心一点儿，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韩云祈一直耐着性子劝肖潘，自己心里却像是长了草又被点了火。 一路过来他车开得虽然快，但一双眼睛却没歇着，他希望能遇上戎昱，却又怕真看见他车毁人亡的景象。 好在直到现在他都没瞅见什么车祸现场，但心里还是担心还是急，不见着这人完完整整好好儿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安静下来。 这种感觉来的并不突兀，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在意一个对于他来说可以算是素未谋面的人，但他却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感情。 他也曾有过一瞬的茫然，可这种茫然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戎昱失踪且随时都有可能出事儿的消息就像有人拿刀在他胸口活生生挖了个洞，让他根本无暇让那茫然的情绪得以扩散。 他现在只想找到他，找到那个深爱着伟贤，此时此刻却让他如此焦躁焚心的男人。 先是两束车灯照过来，随即那辆黑色的suv在肖潘的面前停下，车里的人从车窗探出头来叫她上车。 肖潘忙跑过去，绕到副驾驶一侧拉开车门。 车门关上的一瞬间，车里的光线暗了下去，肖潘看向韩云祈，当即愣住。 韩云祈没注意，透过车窗朝外张望：“肖姐，你都去哪儿找过？” 肖潘看着韩云祈的侧脸，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开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25章 第25章 这家私立医院的地理位置很好，周边交通很方便，但此时落在韩云祈眼里，这却成了最让他憎恶的一点。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从哪条路开始寻找，看着每一条路都觉得戎昱可能会走，但又不禁想如果不是这条而是另外一条呢？ 等了半天不见肖潘说话，韩云祈忍不住扭脸看了过去：“肖姐？” 直到看见那双眼睛，肖潘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啊？” 韩云祈眉头微拢：“你都找过哪里？” 肖潘这才恍然想起戎昱来，有些慌乱地往车窗外看：“我从医院大门出来往、往……我记不清了，我顺着路跑了一圈儿，想找出租车，可是没找到……” 韩云祈见她刚刚看着自己发呆，心里就已经生起了一股无名火，却又不得不压着：“他有可能往什么地方去？家里，喜欢的地方，或者其他什么地，你能想出来吗？” 肖潘摇头，急得脸色煞白：“我不知道……我不太了解他……我……” 那一刹那韩云祈真的觉得自己快疯了，他想发火，想冲肖潘怒吼，但却无奈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这么做的立场。 好不容易把这股子火气收回去之后，他才尽量温和地开口道：“肖姐，你别急，好好想想他平时……伟贤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书店？艺术区？电影院？还是花市……” 肖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韩云祈的侧脸，第一眼看到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听了对方的这番话之后，她突然觉得好像并不是那样。 韩云祈的身上似乎有伟贤的影子，他所说的地方确实都是伟贤生前爱去的地方，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韩云祈的职业又让他涉足的方向和伟贤有太多的重合…… 肖潘不能确定，也不想确定。 永远没有人可以代替伟贤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但如果这个人是韩云祈，似乎也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以接受？ 韩云祈说了半天却没得到肖潘的回应，再次扭头看向她，见她又在看着自己出神，忍不住低吼道：“肖姐！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结束和韩云祈的通话之后，郑庆森并没有立即打电话给他那位交管局的朋友，而是坐在候机大厅里静了片刻，梳理了一下思路。 等他梳理完，便将第一个电话打给了那家私人医院的副院长，让他找人调停车场的监控，看肖潘的车是几点离开的车库，又往哪条道上去了。 这边嘱咐完了那位副院长，他才将电话打给那位在交管局任职的朋友。 他朋友大小是个领导，想立时调取想要的监控不归他管，于是又是一层层的吩咐嘱托，等到真联系上能帮上忙的人，也已经是将近一个小时之后了。 这时候那位副院长已经叫人找到了肖潘车的去向，郑庆森把知道的大致方向和时间段儿告诉了帮他查视频的人，然后也不挂电话，就在那边安安静静的等，脑子里却在转别的事情。 十来分钟前他接到了韩云祈的电话，说是接到肖潘了，郑庆森便把从副院长那里得到的大概方向告诉了他，让他先往那边开着。 韩云祈听了又问他还有没有其他线索，语气里早没了平日里的淡然从容，好像失踪的不是哥们儿女朋友的朋友，而是他自己的女朋友一样。 这样的感觉让郑庆森觉得有些莫名，但一时之间也没空问得太清楚仔细，两人又说了几句便匆匆挂断了电话，开始分头继续找人。 韩云祈把车开得飞快，一路上就连拐弯都不怎么减速，坐在副驾驶脸色本来就煞白的肖潘脸色更难看了。 但此时他根本无暇顾忌身旁女士的感受，戎昱的一颦一笑仿佛就在他眼前，明明是根本没见过的情景，对于他来说却清晰的可怕。 他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狂跳着的心脏——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打他的嗓子眼儿里冲出来一样的剧烈跳动着。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当他的车再次驶上六环的时候，郑庆森的电话来了，电话一接通韩云祈便急急地问：“找到他了么？” 郑庆森道：“就在六环上。” 他顿了顿，而后又道：“小韩子，跟着我的节奏做几个深呼吸，来，吸气——” “别他么放屁！”韩云祈狠狠地用右手攥成拳捶打了一下方向盘，吓得副驾上的肖潘不禁缩了缩身子，“我不会让你女朋友出事儿！告诉我他在哪儿！！” “你上六环了？再往前开一段儿，很快就能看到，车就停在应急车道上。”郑庆森道，“云祈，你放松点儿，他们给我截取了视频，他撞上护栏的时候速度不快，车也没怎么损毁，应该问题不大——” 不等他说完，韩云祈便已经挂断了电话。 郑庆森看着手里的手机，一时间有些怔愣。 他找上韩云祈本来是因为觉得他做事稳当，把肖潘托付给他自己也能安心，谁成想对方却闹了这么一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36章 灼心 车胎和柏油路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刹车声，由于惯性，车里两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要不是系着安全带，难保不头破血流。 车停住，肖潘惊恐地瞪着眼睛，使劲儿地喘着粗气，显然还没缓过神来。 而与此同时，韩云祈却已经手脚利索地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推开车门跳到车外去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几步开外的银白色轿车那边跑，早就顾不上看看自己身后有没有其他车辆经过，是不是安全。 昏黄的路灯下，肖潘的车蹭着应急车道旁的防护栏停着，后方有五六米的金属防护栏都被剐蹭得变了形。 场面看着虽然没多惨烈，但韩云祈的一颗心还是像被人紧紧攥住，然后生拉硬拽似的疼。 他很快跑到轿车近旁，贴在驾驶席一侧的车窗上往车里看，一只手伸过去拽车门。 银白色轿车的前保险杠和机器盖子都有毁损，最严重的是左前方凹陷，挡风玻璃有些龟裂，反光镜早就碎成了渣，副驾驶席的车门也瘪进去了。 车门上了锁，韩云祈拉了几下拉不开，疯狂地拍打车窗玻璃并大声地叫着戎昱的名字。 可车里的人却垂着头毫无反应。 韩云祈急得两眼通红，尝试着拿拳头去砸车窗，几拳下来车窗没被砸破，反倒是他的一双手因为用力过度骨节的地方破了皮流了血。 肖潘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急忙跑过来要拉韩云祈，却不成想被这人一把推开，一个踉跄差点儿倒在地上。 第26章 第26章 韩云祈推开她，跑回自己车旁。 前两年他虽然身在国外，但也关注了那年721北京暴雨，刷微博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相关的自救帖子，随手点进去看了两眼。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用上。 拉开车门伸手去拔驾驶席座位上的头枕，三两下拽下来，拎在手里又跑回到银白色轿车旁。 他停在戎昱身旁，刚想去撬车窗，又突然想到碎掉的玻璃可能会伤到戎昱，于是往旁边挪了一步，扭头去撬后排的车窗。 过程比他想象的容易很多，他把头枕一侧的金属支架先撬开车窗外侧的密封条，然后塞进车玻璃和车门框上的缝隙里，用了几次力之后便轻而易举地把车玻璃弄得龟裂开来。 见终于有了突破口，韩云祈懒得再费劲巴拉地在那撬，拔出头枕随手扔到地上，又抬起拳头直接往玻璃上招呼。 这一次他一举成功，终于打破了阻隔在他与戎昱之间的障碍。 车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韩云祈咬着牙把手伸进去按了解锁键，幸好车还没坏到连这项功能都没法使的地步，他终于如愿打开了车门。 戎昱系了安全带，但在出车祸的一瞬间，额头还是没能幸免地跟方向盘来了个亲密接触。 韩云祈小心翼翼地帮他解开安全带，见他身子往一边倒去，忙伸手抱住他的肩膀。 远处传来救护车疾驰而来的声响，肖潘颤颤巍巍地站在一旁，看着韩云祈轻手轻脚地把戎昱从车里抱出来，极尽温柔地搂进怀里，满眼疼惜爱怜。 她说不清此时此刻自己的感觉，但眼前的画面却足以让她落泪。 第37章 初见 戎昱的情况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糟糕。 他右侧眉骨上磕了条血了呼啦的口子，却不长，只缝了两针。整个人当时被第一下猛烈的撞击撞懵了，但幸好脚底下还有谱儿，知道哪个是刹车。 事后因为车祸发生那一瞬间的精神高度紧张惊吓过度再加上体力严重透支，才导致暂时昏迷。 他是在被救护车送往医院的途中醒的，醒过来却没睁眼睛，心里在想，为什么出车祸的那一刹那，自己还有自救的本能。 伟贤死后，他的生命中曾出现短暂的迷茫。 从前对于他来说重要到让他不敢承认自己喜欢伟贤的星途，在那一瞬间却变成了一条最为灰暗逼仄的道路。 他已经不想走下去了，可他却永远无法忘记伟贤曾为他付出的一切——甚至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伟贤喜欢他，他是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 也是这种炽烈到足以将人灼伤的感情和伟贤的温柔与默默付出，在之后的日子里将他感化，并逐渐把他掰弯，让他跟着深陷其中。 但与这种感情并存的，还有深深的畏惧。 他可以把自己的所有业余时间都花在和伟贤独处上，也可以接受伟贤带着些羞赧与腼腆的碰触，甚至当两个人的手轻轻握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跳会快到让他觉得晕眩…… 可他却从没以任何形式对伟贤说过自己喜欢他，也从没向伟贤做出过任何承诺。 因为他害怕，怕自己一旦承认，事情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他的事业在回国后曾经一度跌入低谷，在伟贤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有所起色，他害怕自己一着不慎会再次跌下去——和伟贤一起粉身碎骨。 国内近些年来开放了不少，很多人对同性恋这个群体也已经没有那么排斥了，但不容否认的是，他们仍然在被当做异类，被看成是“有病的人”。 更何况他和伟贤都属于公众人物，所以一旦被贴上“同性恋”的标签，很难不被人戴着有色眼镜去看。 伟贤大概还好，毕竟他还不算是靠脸吃青春饭的那种人，而戎昱自己则完全不是这样。 他十九岁出国上大学，不到半年被星探发现，签约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密集培训便以组合的形式出道红极一时，三年后合约到期，他趁热打铁回国发展，却发现离开组合，他连个屁都不是。 他曾经唱过的那些歌，完全有赖于组合背后经纪公司的制作、包装，回国之后没有这么有力的团队做靠山，他也曾经试着自己写过一两首，但都反响平平，甚至有一部分人开始认为他就是个花瓶。 在这方面他其实很有自知之明，他确实什么都不会，他就是个花瓶，但在国外的时候他被一下子捧得太高，所以回国后就算局势早已大不如前，他却不愿甘于现状。 他靠消耗之前积累的粉丝过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甚至有段时间他以为自己就这么完了，再也不可能回到那个光圈儿里去了。 直到有一天，他的经纪人忽然神色古怪地说伟贤邀他去家里做客，问他愿不愿意去的时候，他意识到这对于自己来说应该是一个转折点。 好歹在圈子里浸**了这么多年，再看经纪人表现出的那种神色，戎昱自然不会不明白“去伟贤家做客”是什么意思。 他也曾经厌恶过这种交易，但那时候的他太想重新红起来了，而伟贤的出现宛如一根救命稻草，就算他再不想出卖自己的肉体，他也无法抵抗那种**力。 然而，他见到的伟贤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在去伟贤家的路上，他用手机上网看了一眼伟贤的百科词条，发现网上对这个人的评价很高，而且不知真假，至今未婚，并且没有女伴儿。 网友还说，伟贤性格很冷淡，几乎没在什么公众场合出现过，也没办过签售，但当年作为得奖新人的时候留下的照片却被翻了出来挂在网上。 那张照片有点儿模糊，戎昱只隐约看出这人身材高大，很瘦，但给人的感觉却很硬，没有单薄弱不禁风的印象。 帅不帅看不出来，但应该不会太难看。 戎昱那时候觉得，这样的人大概都有病，没病就是有怪癖，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人**的心理准备。 可他又有点儿想不通，为什么伟贤会让人直接把他送到他家里去，而不是到外面开房？难道做这种交易，不是开房更省时省力方便一些么？ 但转念他又觉得可能是伟贤家里有见不得人的变态东西，更能帮助他修理自己。 想到这些他更觉得忐忑悲哀，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知道自己没本事只能靠别人鼻息苟延残喘，就得随时准备好牺牲一些东西。 当然，这也是他回国之后跌入谷底这段时间才想通的。 他到伟贤家楼下的时间是当天傍晚六点多。 第27章 第27章 白天的时候他好不容易争取着出席了一个小活动，早上起得很早，午饭也没来得急吃几口，完事儿就直接被经纪人开车送了过来，肚子很饿。 一路上经纪人都没跟他说过话，他戴着墨镜，戎昱也看不到他墨镜后的眼神，但多少能感觉得出他的蔑视与嘲讽。 而且这一路上，他饿的肚子咕咕叫，他那位经纪人也像是没听见一样，一句也没多问。 对方不说，他自己也就没提，毕竟自己已经不是那个红透半边天的小咖了，他知道人家瞧不起他，便不能再把这个瞧不起的高度提升到新的阶层里去。 所以站在伟贤家楼下的时候，他心里是饱含怨恨、不甘、屈辱与无奈的。 按照经纪人说的按响门禁之后他才有空去看这小区里的环境，他没想到伟贤会住在这普通的一个小区里，这里再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人聚集的地方。 有一瞬间他甚至担心自己被人用过之后得不到相应的回报，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多虑，伟贤之前也有作品被翻拍成电影、电视剧，没一部不叫座或是收视率低的，怎么可能会有兴趣坑他？ 但说实在的，他也不太明白伟贤是看上自己什么。 他出道之前是被星探在大街上发现的，自然不丑，但娱乐圈儿里最不缺的就是靓男美女，他知道自己充其量就只是有点儿姿色而已。 伟贤就是看上这张脸了吗？ 他不确定，那时候不确定，现在也不确定——因为他们之间从始至终都没曾就这个问题有过一言半语的交流。 门禁响了一阵子之后才被接听，里面传来有些低沉的男声：“喂？” 那声音说不上来的好听，而且好像很奇异地夹杂着能安抚人心的魔力。戎昱怔了一下才慌忙答道：“您好，请问是伟贤吗？我是戎昱。” “啊，稍等。”伟贤的声音顿了一下，紧接着门禁响了一声，“门开了吗？” 戎昱伸手去拉门把手：“开了，我这就上去。” “好，一会儿见。” 不知道为什么，戎昱总觉得伟贤的声音里似乎透露出了几分紧张的情绪，但他无暇多想，因为他比伟贤还要紧张。 戎昱自小长得好看，从幼儿园开始便有小姑娘追着他跑，选择的余地太大，就引得他眼光跟着变高，再加上初中忙着准备中考，高中忙着准备高考，最后的结果是一直到上大学，他都没交过女朋友。 大一刚到国外，和班里的同学们混得半生不熟的时候又被星探发现，签约、上前将近二十年都没接触过的舞蹈课、声乐课做培训，开始了忙碌的筹备工作。 他一直忙于这些，每天睡觉的时间都不超过五个小时，就更甭提交女朋友了。 上楼的过程中，戎昱紧张地手心儿冒汗。 这是他的第一次，就算是不能跟喜欢的人做，他也不希望对方是个猥琐大叔或者完全入不了眼的人，给自己留下太坏的印象。 迈上四楼的台阶时，戎昱几乎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但想想自己以后的路，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五层，502。 防盗门虚掩着，门口却没人，隐约听见里面有动静，戎昱却因为太紧张所以分辨不出来这声音代表的是什么。 他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才缓缓伸出手去，放在门把手上。 就在他鼓足勇气要迈出这最后一步的时候，房门从里面被推开，露出一张脸来。 两人对视，皆是一怔。 旋即门里的人脸上露出一层薄薄的红，抿着嘴唇朝他十分腼腆地笑了笑，柔声道：“进来吧。” 说罢，伟贤将门打开，把戎昱让了进去。 戎昱的两条腿发僵，挪进屋里之后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些什么，鼻子却灵敏地嗅到了饭菜香，空荡荡的胃不禁又开始抗议，肚子不甘寂寞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好死不死地偏在这个时候出这种糗，戎昱整张脸都红透了，低着头不敢看伟贤的脸。 他似乎听见这男人的轻笑声，不带任何嘲讽、恶意的轻笑声。紧接着他听见他的邀请：“我猜你可能没来得急吃晚饭所以多做了一些，不介意的话，尝尝我的手艺吧？” 第38章 交集 伟贤让戎昱坐下等，自己返回厨房拿碗筷和酒杯。 他开了一瓶红酒，却没给戎昱倒太多：“你先吃点儿东西，空腹喝酒不好。” 戎昱接过酒杯小声道了谢，抓起筷子来看着桌上的几盘菜有点儿吞口水，但又没太好意思立马就下筷子，虽然他现在饿的恨不得端起盘子来直接往嘴里划拉。 伟贤也没急着吃，他看着戎昱小心翼翼一点点地从盘子里夹菜，十分艰辛地想要保持形象的模样有些心疼。 “不好吃吗？” 听见伟贤突然的问话，正要去夹菜的戎昱连忙放下筷子看向伟贤，使劲儿摇头：“好、好吃……” “都是些家常菜，要是不合你胃口我再去做点儿别的。你想吃什么？” 伟贤的目光太温柔，把戎昱看得一愣一愣的：“没有没有，真好吃，我……” “可是你每次夹菜的时候都要犹豫很久。” 戎昱听他这么说，又赶紧把筷子拿起来，端着饭碗凑到盘子旁边去每个都拨一些，然后便开始往嘴里塞，间歇里抬眼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口齿不清道：“真好吃！我都不知道吃哪个好了——” 伟贤看着他笑，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微微弯着，目光很是宠溺。 戎昱看得呆住，嘴里塞满了东西一时都忘了嚼。 好半天之后他才垂下头，满脸通红地接着吃自己碗里的饭。 看见伟贤的那张笑脸，他才明白其实刚刚的对话伟贤并不是在跟他客套，而是为了让他不要太在意吃相、礼节那些表面功夫，他不想揭穿他让他觉得难堪，所以才故意那么说的。 第28章 第28章 这个人，跟他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样，跟他在网上查到的那些资料里写的更是大相径庭。 戎昱是真饿狠了，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一碗饭，伟贤又帮他添了小半碗，递过去之后又起身到厨房去盛了汤端过来：“你吃的急，饱了自己也没感觉，喝点儿汤缓一缓，要是还饿再吃。” 戎昱感激涕零地看着伟贤，辛苦工作一天，感觉没什么能比一回家就能吃上口热乎饭，还被人这么贴心照顾着更让人觉得幸福舒心的了。 虽然这里并不是他自己家，对方的出发点也可能没有那么单纯…… 戎昱偷偷抬眼看伟贤，却发现这人也正看着自己。 四目相交的一瞬间，他脸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又噌地一下回来了，来的路上心里一直隐隐存在着的那些抗拒却被多少压了下去。 他觉得，或许这笔交易还是很划得来的——至少伟贤看上去不像个变态，不仅长得好看，人又温柔，而且好像是真的很喜欢自己…… 晚饭过后伟贤让戎昱去看电视休息一下，自己则着手去收拾餐桌。 戎昱几次想过去帮忙，但都被伟贤笑着拒绝了。 看着伟贤忙碌于厨房与客厅之间的身影，戎昱难免开始紧张。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管是情侣之间约会还是其他什么，大抵都逃不了这个套路——吃饭看电影开房…… 戎昱犹豫半天，想着横竖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的，伟贤给他的第一印象又那么好，其实他自己主动一点儿或许也没什么吧？ 于是他挪到厨房门口去，微微垂着头看向别处，故意没去看伟贤的眼睛：“我先洗个澡吧？” 正在刷碗的伟贤听完先是一愣，却也没说别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擦了擦手走向浴室。 戎昱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伟贤已经收拾完厨房了，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看书。 男人的侧脸十分干净好看，微微垂着眼睑，睫毛十分纤长，他神色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偶尔会微微抿紧嘴唇，目光挪回到上面一行仔细再看一遍，像是没看明白需要重读，又像是想要把这一段话深深烙在脑海里。 戎昱站在远处看了好一会儿，才再次迈开步子，有些不自然地朝伟贤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正在看书的男人抬起头来看他，目光极尽温柔，唇边带着暖暖笑意：“坐。要不要喝点儿什么？” 只穿了浴袍和内裤的戎昱挪过去在男人身旁坐下，鼻息间除了自己身上的沐浴露味儿之外便是男人身上淡淡的味道。 那种味道很难形容，但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安心。 直到后来跟伟贤相处得久了，戎昱才明白那是“家的味道”，一种并不存在的，却足以勾住他的心魂，让他禁不住跟着深陷其中的“味道”。 戎昱在伟贤的注视下摇了摇头：“不太想喝。” 伟贤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过，注视着他的时候，眼睛里饱含着浓烈的深情甚至让戎昱不禁有些瑟缩。 他那时候便隐隐觉得，伟贤想要的可能并不只是跟他一时的交集。 第39章 交易 戎昱偷眼去看伟贤手里捧着的书，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不说，竟还是文言文，心里的好感度顿时又提升了不少。 伟贤手边还放着几本书，其中有两本正摊开着，戎昱见上面的内容是竖排版的，字又都是繁体，瞬间便觉得自己整个脑仁儿都不太好了。 凑合着读了两列，感觉平均每个断句间就有两三个字认不出来。 但他看出大概意思，猜想这些书可能跟历史有些关系，便顿时肃然起敬了。 他没读过伟贤的书，由伟贤的作品改编的电影电视剧倒多少看过一些，他也一直明白，伟贤能有今天的成就，靠得不光是运气，还有他自己的真才实学，那可都是过硬的真本事。 只是他没想过伟贤会这么刻苦，还以为他属于天生脑子好使智商奇高的那类人。 想到这些戎昱更没心思去看别的了，他对身旁的男人产生好奇，目光不由自主地投过去，悄悄地打量着男人的长相、身材，心里则在琢磨这人到底想怎么处置自己。 过了不知道多久，伟贤忽然抬起头看向戎昱。 戎昱被他吓了一跳，紧接着想起自己刚刚盯着人家发呆，以为伟贤是被他看得不自在了才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了头。 但耳边传来的伟贤的声音里却带着几分赧然：“不好意思，我看得太入迷了。” 戎昱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鼻子，“唔”了一声算作回答，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开始瞟向伟贤。 男人扭头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又将目光转回到他身上：“累不累？你平时几点休息？” 戎昱也跟着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表，不知不觉间竟然都九点多了，他都没注意，随口答道：“我没谱儿……” 说到这儿身子稍稍有点儿发僵，他突然想到，这不会是伟贤在暗示他要做什么了吧？ 虽然他从刚一进门到现在为止对伟贤的印象都很好，也曾有几个瞬间觉得如果对象是伟贤，那被压应该也能接受，但直到伟贤真的说出类似包含暗示意味的话之后，他还是觉得有点儿不淡定。 毕竟他是第一次，之前是听说过做下面那个也会有快感，但这个快感还是要建立在攻方的技术水平上——攻方技术好，受方就会越有感觉…… 思至此戎昱的思想又开始跑偏。 他看着伟贤，突然很想知道这个人以前是不是也像对自己这样潜过别人。 那些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跟他们做的时候伟贤应该也是上面那个吧？ 脑子里一闪而过几个人影，纷纷是以前担任过伟贤作品的男主角的人，甚至还有些叫不上名字来，但脸还能看的家伙也被夹杂其中。 戎昱的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只觉得自己实在矫情的可以。 他和伟贤之间就是一笔交易，他自己就是件商品而已，主顾肯在用过之后给他个“好价钱”已经够够的了，之前人家是不是睡过别人，干不干净，有没有经验，关他什么事儿？ 想到这些戎昱的心忽地冷了下来，伟贤对他稍稍好一点他就开始有点儿自作多情，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现象。 第29章 第29章 而伟贤想的却似乎没有他想得这么复杂。 他把手里的书放到矮桌上，站起身来引着戎昱往浴室对面的房间去：“卧室在这，床单什么的我早上换过，都是新的。” 戎昱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又抬起脸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伟贤。 伟贤被他看得愣了愣，反应了片刻之后脸上蓦地一红，有些结巴道：“我、我还有工作要做……你、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 躺在**，戎昱看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有些发怔。 他本以为伟贤让他过来，不外乎就是**那点儿事儿，之前为他下厨做饭等等不过都是铺垫，博取他的好感而已。 但现在看来，好像事情跟他想的还不太一样？ 伟贤是喜欢他的，就算是个傻子，被他用那样温柔深切饱含浓情，并且丝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注视着，也不会什么都感觉不到。 所以戎昱十分确定伟贤确实是对他抱有那种心思的。 可为什么他这道菜都送到嘴边儿了，这人却没张嘴吃？是觉得不急于这一时，还是……？ 想到这里，伟贤刚刚涨红了脸的模样浮现出来，让戎昱又把自己那些肮脏的揣测扼杀在了脑海里。 其实从第一眼看见伟贤开始，他就觉得这人太干净了，完全是娱乐圈儿里为数不多非常难得一见的一尘不染的那种类型。 要不是过来之前一路受经纪人的语气和表情影响，在他的思想里留下了“伟贤叫他过来是为了跟他上床”这样的想法，他见着这人或许都不会想到这些。 他觉得，伟贤是喜欢他的，但不是非得用**来跟他表达的那种喜欢。 呃，或许说，伟贤对他的那种喜欢，已经超出了要用**来表达的境界才更合适？ 想到这些戎昱觉得心里有点儿发慌。 他之前在国外红起来的太顺利，几乎就没走过什么弯路，回国之后一跌再跌，跌得几乎已经粉身碎骨毫无出路可言了，才对这些旁门左道动了心思。 但那时候他想的更多的还是转业，他考虑过很多职业，最后发现被自己过早放弃的学业是无论如何也捡不起来了，幕后工作他没经验没本事也没人脉，想做就得一点点从最下面开始往上爬，他又没信心。 思来想去还是站在舞台上被聚光灯笼着的生活方式更适合自己。 他一边想着放弃，一边又想再坚持试试，正在左右两难的当儿里，跟他一起在国外出道，同个组合里的另一个中国人竟也悄然回国了。 dk的中文名叫任冬恺，当时在组合里是戎昱所在那一队的队长，长得很高很帅，能唱会跳能说会道，反正只有他没接触过的，没有他不会的。 而与之相比，完全靠脸被星探发现拉进去充数的戎昱就显得更花瓶了。 所以不管是dk还是队里的其他人，其实或多或少都对戎昱态度不是很好，就连上节目做活动，都明里暗里地排挤他，这也是为什么合约一到期戎昱就立即跳出来回国的原因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组合一共十二个人，花瓶可不止他一个。 但谁让另外几个花瓶都是人家本国的人呢？人家不向着自己家里人向着谁？不排挤他这个外来花瓶，排挤谁？ 戎昱不是不喜欢自己的职业，也不是不努力，但再怎么努力他一个半路出家的也比不上人家打小儿培养出来的。 再加他是最后一个被公司划入组合的，他去的时候人家早就打成一片了，所以几年下来除了被挤兑的脾气渐渐被磨没了棱角，别的什么也没机会往外表现。 回国之后他的事业一落千丈一蹶不振也跟这个有关系。 新公司虽然签是把他签了，但其实对他也没多上心，分配给他的经纪人对他这个镀金回来却不怎么发光的玻璃碴子没多大兴趣。 刚开始的时候还给他分配了三个助理，分别负责他生活工作多方面的事物。 那时候他还能接到通告，但无一例外地都是要采访他跟之前的组合之间的事情之类，他兴冲冲上了几个节目，渐渐地能说的都说完了，观众对他也就没有原先的热乎气儿了。 再加上他回国后发现以前很多公司为他们做好的事儿国内的公司都不管，心里很不平了一段时间，终于接受已经到了不自己动手就休想丰衣足食的地步，他也想开始努力了的时候，又发现公司压根儿就没在乎过这些。 没有通告、接不到工作，三名助理便以各种理由弃他而去，经纪人也想把他脱手，但没人愿意接，他也没辙，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带他。 而就在这么个时候，任冬恺回来了。 戎昱自从回国后就再没和队里的那些队友们联络过。 他不是不重感情，只是他真跟那些人之间没什么感情可言，所以任冬恺回国的消息他也是在刷微博的时候才看到的。 任冬恺回国很低调，但却架不住他的粉丝和记者们太热情，于是不得不在跟新签的公司商量之后，召开了一个小型的记者会。 因为之前戎昱回国的时候就曾有人爆料说他们这些在国外出道的人多少都会受到排挤、差别待遇，所以大家都很关心任冬恺是不是遭到了什么不公平对待，所以才和戎昱一样选择了回国发展。 任冬恺的回答是一脸的莫名其妙，然后挑着眉头略有所指地回问那个提出这个问题的记者：“谁跟你说的？” 这话当然不是戎昱说的，但在场的人却无疑都想到了戎昱，因为这件事是在他回国同期传出来的，就算不是出自他口，也难免会让人觉得肯定跟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且，聪明的记者们从任冬恺的一字一句以及语气表情里就已经读出了他和戎昱的不对付，一时间觉得挖到了好料，纷纷又把已经被他们抛到角落里的戎昱拉出来遛场。 任冬恺倒是从始至终都没怎么跟这群人往深了聊，但却算是擦着边儿对戎昱回国的事儿表达了自己不满不屑以及蔑视的态度。 综合起来他话里的意思就是说戎昱太瞧得起自己，在国外混靠得都是组合的人气，以为自己多么了不地了，结果回国从天上掉到地上，摔死都活该。 当时戎昱看到这些的时候先还生气，后来结合实际想了想，又觉得任冬恺说的都是大实话，他现在的处境确实就如任冬恺所说，于是顿时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其实任冬恺一向会做人，当年在组合里的时候他虽然也看戎昱不顺眼，也疏远他，但却不会表现的这么明显，戎昱也不明白他怎么一回国就转了性，都不顾自己在观众面前的风评了，直接给自己的前队友甩脸子。 这次的事没让戎昱难受多久，但却让他觉得很难堪。 他觉得这世上谁都可以瞧不起他，可以把他踩在脚底下他都不反抗，可他就是不想让任冬恺和他那些前队友们瞧不起他，这么戳他后脊梁。 第30章 第30章 他开始接一些以前他根本看不上的小演出，不管什么工作，只要给他机会让他上，他就来者不拒。 戎昱知道自己还需要学习，需要被打磨，可公司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好资源，所以接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活动也是无奈之举，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谁都不能靠了，必须得亲自去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也就是在这个当口儿，他接到了伟贤抛来的橄榄枝。 他不是不抗拒，也不是没犹豫过，但这些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出现和消失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无论怎么样，他都觉得自己可以再拼一把试试，成就成，不成大不了不干了，以后退了圈儿和任冬恺老死不相往来，也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但如果让他就这么不战而退，他做不到——虽然他也明白自己用这种手段上位也不见得有多光明…… 戎昱枕着自己的手，在黑暗中叹了口气。 他一直以为这种交易关系只是存在于肉体之间，交易双方各取所需，做完了就完事儿了，却没想到自己会遇上伟贤。 他一边庆幸自己遇到的人是温润如水的伟贤，一边又莫名地害怕伟贤会和他纠缠。毕竟他只是想给自己找一条出路而已啊…… 戎昱在**翻来覆去好半天才有些困意。 他早上起得早，又溜溜忙了一整天，其实早就累得只想瘫在**一动不动的睡一觉了。但因为和伟贤的事他又有点儿紧张，精神绷得很紧。 眼下见伟贤并没有今天就办了自己的打算，不得不说确实是松了口气。 于是这困意一上来，他就完全没了抵御的能力，没过多大功夫就睡着了。 半夜他被尿憋醒了一次，迷迷糊糊下地摸灯，好半天没找着，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并没有睡在自己家里。 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照着找到开关，打开灯之后他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下意识地往自己身边看。 偌大的双人**，仍然只有他自己。 戎昱并没觉得意外，他觉得伟贤不会是那种不征求他的同意就跟他来硬的那种人，就连同床睡觉，这人应该也会事先问他一句。 他下地趿拉着棉拖走出卧室，先去了趟厕所，然后才转身往客厅去。 客厅里的灯暗着，没有人，反而是主卧的门缝里传出一丝光线。 戎昱并不知道这间屋是干嘛的，但因为伟贤工作的原因，他猜这屋可能是书房或者工作室之类的地方。 既然灯还亮着，可能是还在工作吧？ 想到这里，本来想去敲门的戎昱收回手，挠了挠头，转身又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不管他了，就算真有话要讲，也留到睡饱了之后再说吧！ 第41章 巧合 第二天戎昱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他肚子饿，爬起来脸也不洗牙也不刷就跑到厨房去觅食，却在门口撞上正端着咖啡往出走的伟贤。 伟贤看着他笑：“去洗个脸，我给你做早饭。煎蛋、培根和面包可以吗？喝咖啡还是牛奶？” “唔——”戎昱踮着脚尖越过伟贤的肩膀往厨房里看，瞧见料理台上早就备好了东西，只等着他点点头，这人就可以着手开始做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不知道别人谈恋爱同居之后是不是也这样，但在他前二十几年的生命里，肯这么照顾他的除了他妈之外就没别人了。 戎昱咕哝了一句“牛奶”，然后才有些不自在地转身往浴室去。 刷牙的时候他一边刷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本来长得就不丑，但在签给国外那家公司之后还是被要求做了些微整形。 也幸亏底子本来就好，才没被微整得面目全非，整张脸上上下下其实只动了个内眼角。 看着自己的眼睛，戎昱又不禁想起了伟贤那双丹凤眼。 他觉得伟贤是那种典型的明明能靠脸吃饭，却偏偏靠才华的人。光看那张脸，那骨架子，只要往那一戳，就是个比他强百倍的花瓶，就更甭提别的了。 所以说，伟贤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呢？ 戎昱把自己收拾好了，扭脸儿去找自己昨天穿过来的那身衣服时，才发现衣服早已不知所踪。 他心里一沉，第一反应就是难道伟贤有什么怪癖，把他衣服怎么怎么着了？ 穿着浴袍晃到客厅，伟贤已经把做好的早饭放在餐桌上了，自己正坐在客厅里的地毯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翻资料。 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向戎昱，还没说话，脸上就先带上了几分笑意：“吃饭吧。” 戎昱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浴袍：“就这样？” 伟贤眨了下眼睛，这才道：“你的衣服我洗了，还没干。先穿我的可以吗？” 戎昱的目光这才往阳台上瞟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衣服确实挂在那里晒着呢，心里不由地松懈下来，无所谓道：“成。” 伟贤到卧室去给他找了身质地十分柔软舒适的家居服，虽然说是他自己的，但戎昱瞧得出来，这身衣服他应该还没上过身，而且好像，自己穿上还挺合适的？ 伟贤有一米八六八七的样儿，而他才一米七七，他们之间差不多差了两个码，所以这衣服…… 戎昱不是太想把伟贤当成变态，但这种“巧合”也实在是没法儿让他不往歪了想。 他在卧室换好衣服出来，迎面就撞上伟贤热切地包含着一丝难以形容的神色的眼睛，吓得他一哆嗦，只觉得之前可能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伟贤这人没准真不是什么好货。 第31章 第31章 不过伟贤的目光也就异样了那么一瞬间，他很快敛了情绪，神色又恢复成了之前的那种温和模样。 戎昱有些忐忑地坐到餐桌旁吃早饭，一边吃一边注视着伟贤的一举一动。 伟贤知道他在看自己，于是抬起头来朝他笑一笑，然后再低下头去接着看手里的资料。 戎昱吃着早餐味同嚼蜡。他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劲，但伟贤给他的感觉就是不太寻常，让他觉得隐隐有些心慌。 前一晚被送来的时候经纪人什么都没说，早上也没接到电话，戎昱知道自这一天肯定又要闲着了，不免有些郁闷。 伟贤没提让他留下还是离开，他一边儿磨磨蹭蹭地吃着早饭一边儿想主意，到了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问出口。 而且说实在的，他回去也无事可做，还不如在这里陪陪这人，没准还能争他下部作品的男二男三演演，在观众面前刷一下存在感。 吃完早饭戎昱故意没收拾桌子，趿拉着棉拖到伟贤身边去，自顾自地玩起了手机。 戎昱表面上玩得不亦乐乎，其实眼珠子却一直若有似无地瞄着身边的人。 他还是很在意伟贤的态度的，想试探这人对自己的底线，却又怕一着不慎惹怒对方，最后闹个什么也落不着。 伟贤一直在认真地翻阅手中的资料，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是看完了，才将手里的一沓子a4纸放下。 他先是往餐桌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戎昱不在，桌子上只剩下空盘空杯，便有些急了，转着头急急去找这人的影子。 直到眼睛和趴在自己身边的戎昱对上，伟贤才松了口气。 眸子里的慌乱很快归于平静，复又带上几分柔和笑意：“什么时候过来的？我都没注意。” 戎昱耸了耸肩，瞥了他手边的资料一眼，道：“你在看什么？” “一些资料，为新文做些准备。”伟贤说着，站起身来朝餐桌的方向走去，边动手收拾桌子边道，“午饭想吃什么？我早上去买了些菜，但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网上说你不喜欢西红柿。” 戎昱放下手机，伸出手去拉那叠a4纸。 他状似随意，实则却紧张地有些手心儿冒汗，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不会触怒这人：“不吃熟西红柿，生的吃。” 伟贤端着用过的餐具往厨房去：“好，我记下了。”似乎并不在意戎昱随意动他东西。 戎昱本来没打算看那资料的内容，但见伟贤这副姿态，反而有些好奇，想知道这份资料里的东西到底重不重要，伟贤不理会他是不是因为这东西压根儿就没什么用。 他随手翻开一页看了两眼便放弃了。 全是古文，他拢共看了两行半，除了之乎者也哪个字看着都不眼熟。 初中高中好歹学了六年文言文，到现在他才明白自个儿学的那些简直连皮毛都算不上，甭说理解个大概意思了，他连字都认不全。 戎昱不禁咂舌，心里越发佩服伟贤学识，跟着也更加好奇这人到底想把自己怎样怎样。 厨房里的水声停住，接着响起脚步声，伟贤收拾好了往回走，见他仍趴在地上，那叠资料被翻得乱七八糟地随意摊开着，只是笑：“想看这个？” 戎昱朝他撅嘴：“算了吧，我还不至于跟自己过不去。” 伟贤把那叠资料整理好放到地毯上的矮几上，然后才在他身旁坐下：“今天不用去工作？” “不用。”戎昱翻了个身，躺在地上叹息道，“瓶颈期，不知道哪天就要被冷冻了呢。哪儿有什么工作可干？经纪人巴不得把我扔下好去带新人。我们这行更新换代很快，没真本事全靠一张脸吃饭的，早晚要被淘汰。” 他倒不是故意跟伟贤吐苦水赚同情，只是话赶话就说到这儿了，又觉得伟贤这人是个合适的倒垃圾的地方，于是便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了。 他说完半晌不见伟贤回话，才幡然想起自己这话可能被他理解成了另一番意思，猛地睁开眼去瞧伟贤。 伟贤的眼睑微微垂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出了好一会儿神才道：“别这么说。” 他略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组织好了之后才继续说：“不能别人觉得你是花瓶，你就真的甘愿去做一个花瓶。做人最可怕的不是别人瞧不起你，而是你自己瞧不起自己。你想想，如果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那又能站在什么立场上去要求别人敲得你呢？是不是？” 戎昱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自己，一时间怔住了。 他看着伟贤的眼睛，从那双丹凤眼里只看到化不开的温和与宠溺，或许还掺杂了一些鼓励，但除此之外，便再没其他的了。 这个人在肯定自己。戎昱很确定。但他心里又开始纳闷儿，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人这么肯定。 他从出道开始得到最多的赞扬不过是“这人真帅”、“长得好看”云云，没人夸他歌唱得好，就连公司也故意只在一首歌里给他安排一两句不怎么重要的歌词来唱；现场演出他被安排在最边儿上；mv里他的镜头不会超过五秒钟，就算有剧情，他也就是个比路人甲多不了多少戏份儿的角色。 要不是组合里专辑上最后都挂着他个名，他都会以为自己就是个伴舞的陪衬。 想到这儿他不禁用力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地看向伟贤。 伟贤神色认真而专注地看着他，好看的丹凤眼微微弯着：“别瞧不起自己。” “啊。”戎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其实伟贤说得很对。 他一直在被人否定，除了长相之外的一切，不管他多努力，也得不到别人的肯定。 于是渐渐地，他开始变得自暴自弃起来，觉得既然大家喜欢的就只是这张脸，那他还何必接着努力去做无用功呢？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 戎昱这么想着，自己都开始有点儿瞧不上自己了，也难怪原来在组合里就不着队友待见，回国之后也没什么发展可言。 似乎是见他情绪低落下来，伟贤又开口道：“别泄气。” 戎昱扭过脸儿去看他，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叹气。 伟贤抬起右手，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朝戎昱脸旁伸了过去。 第32章 第32章 戎昱察觉到，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伟贤立即把手缩了回去：“抱、抱歉。” 戎昱的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其实他并不是特别不想跟这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只是猛然之间有点儿不自在。 伟贤的手落下去，不自然地放在腿上，干净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戎昱坐起身来，朝伟贤身边移了移，和他并肩坐着。 他微微偏过头看向伟贤，发现这人其实比自己还紧张，心里不禁好受了不少，也就跟着生出了玩闹的心思，伸手去捉伟贤的手。 伟贤的手比他想象的要暖，可能是因为紧张，手心里又一曾薄汗，被他抓到的一瞬间下意识地往回抽了一下，却因为他大力拽着不放没抽出去。 戎昱引着那只手贴上自己面颊，一双如星辰璀璨的眸子看向伟贤。 他不说话，伟贤也没言语。 大手若有似无地贴在他脸上，贴了很长时间，却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直到伟贤被手机震动的声音拉回到现实里。 伟贤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忙起身到书房去接。 戎昱一仰头，后脑勺“咚”地一下撞在身后的墙上。 伟贤的眼睛很漂亮，和他对视的时候，戎昱甚至有一种自己会被吸进去的感觉。 虽然不想承认，但当伟贤的手贴在他脸上的时候，戎昱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被电到了。 他深深地感谢那个不知名的来电人，如果不是他，他可能会在伟贤有动作之前率先发动攻击，去吻这人的嘴唇。 不过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戎昱至此也没觉得自己是对伟贤动了心，毕竟这人那么漂亮，大概是个有欲望的活人和他挨得那么近，都会产生一些龌龊的念头。 伟贤的电话打了有十几分钟之久，戎昱猜他可能是在跟对方谈工作上的事情，也没什么偷听的心思。 待这人接完电话出来，他也没理会，只自顾自地玩着手机。 一直到十一点半，伟贤才把笔电合上，转脸问戎昱饿不饿，想吃什么。 戎昱早饭吃的晚，这会儿没什么饥饿感，但想着伟贤应该是饿了，便说了句“随便”，然后便没再理会他。 伟贤得了这句话颇有些为难，到厨房看着放在阳台地上的蔬菜发了好一会儿怔，才终于选定了几样。 不多时饭菜端上桌，四溢的香味儿勾得戎昱舔了舔嘴唇。 伟贤盛了饭出来：“吃饭吧，吃完再玩。” “哦，好。”戎昱假装矜持地站起来，趿拉着拖鞋到浴室洗了手，又慢吞吞回到客厅在餐桌旁落座。 伟贤把筷子递给他：“你手机刚才响了。” 戎昱眨巴了两下眼睛，想着不是他妈就是代开发票的短信，也就没急着看。 午饭是简单的三菜一汤，虽然都是家常菜，但伟贤的好手艺却被阐述得淋漓尽致。 戎昱吃了一碗饭，又添了一碗，最后还喝了不少汤。 饭后他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张罗着帮伟贤收拾，这人却不用他，把他轰出了厨房。 戎昱在家的时候其实也没干过什么活儿，也就是吃人的嘴短，客气客气罢了，反正他早瞧准了伟贤不会让他干这些。 倚着门戳在厨房门口看着伟贤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想起来吃饭前伟贤说他手机响过，于是便慢悠悠晃到客厅去找手机。 按亮屏幕的一瞬间，戎昱不禁挑眉，短信竟然是他经纪人发来的。 第43章 曙光 经纪人叫他两点到公司去开会，虽然有点儿一头雾水，但戎昱还是扭脸儿往墙上的挂钟看了一眼。 伟贤收拾完东西洗净了手正打厨房出来，见他看时间，便道：“怎么了？要出去么？” “嗯。”戎昱低头给经纪人回了句知道了，“老田叫我两点到公司，说是开会。” 伟贤瞧他皱眉头，也看了一眼表：“百子湾？” 戎昱愣了一下才应声：“对。” 伟贤转身去卧室拿了两套衣服，一套递给戎昱，一套自己拿了往书房去：“你的衣服还潮着，先穿我的吧。” 戎昱接过衣服：“好……” 他接过衣服走进卧室，拉上窗帘，一边换衣服一边琢磨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在伟贤说出“百子湾”三个字之前，他确实是意识到了对方对自己的事多少有些了解，却没想到竟然了解到了这个程度。 他们公司的注册地址并不在北京，在首都这边的分公司有三四个办公地址之多，分门别类带着等级符号的管理着旗下的艺人。 百子湾在国贸旁边，虽然也是地处cbd的繁华地段儿，来来往往的却不是公司的一线大牌。 当初戎昱回国，还算是小有名气的，公司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量，就把他划分到了这个二类范围里。等他在国外积攒的那点儿人气耗尽了，又不好一下子就直接把人踢到三类四类里去，于是便只能这么不上不下地卡着。 戎昱换完对于他来说明显大了两个码儿的衣服出来，伟贤也已经穿戴整齐了，伸手打门口的衣架上取下外套递给戎昱：“走吧，我送你。” “不、不用吧……也没多远，我出去打个车就行了。” 伟贤微微垂着头看他，好一会儿才又重复道：“我送你。” 第33章 第33章 见他如是说，戎昱也不好太驳他面子，只得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换了鞋一边穿外套一边往外走。 一出楼道门他才觉出冷来。 他在屋里往外瞅的时候瞧着天色昏暗，还以为又是霾，毕竟京城里十有八九都是霾天儿，十分难得见一次太阳，却不成想原来是洋洋洒洒地下起了细雪，此时地上已经密密地铺了一层。 伟贤迟他一步打楼道里出来，提醒道：“地滑，小心点儿。” 戎昱这才明白这人为什么坚持要送他，心里自然不可能一点儿感动也没有。 伟贤率先迈步往停车场去，戎昱跟在后头，眼睛注视着伟贤背影，悄悄地不知所措着。 前一天他被经纪人老田送来的时候，担心伟贤是变态，担心伟贤会纠缠，担心伟贤要了他的“好处”而不能付给他相应的“报酬”。 这一刻跟在伟贤身后，他只觉得面前的人就像天幕中的一个黑洞，明明知道对方是危险的，自己可能随时会被那无尽的黑暗吞噬，却仍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伟贤给他的印象太好了，好到让他觉得忐忑不安。 他无从判断伟贤对他的好是出于捕猎者在杀死猎物之前的玩弄心态还是源自真心，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总这么下去肯定不行。 要么逼着伟贤跟自己再进一步，把该做的做到底，完成这笔交易；要么最好立即和这人撇清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不管怎样，总归是不能这么拖下去的。 一路上戎昱心事重重，到了地方还是伟贤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伟贤瞧他心不在焉，有些担心：“昨晚没休息好么？” “不是……”戎昱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在想事。” 伟贤定定看他片刻，突然说：“别担心，工作上的事情总会解决，总能好起来的。” 这一次轮到戎昱语塞，他想的并不是伟贤提的事情，却又不好对这人直言，看着伟贤的时候脸色古怪，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点头：“那我先走了。” 伟贤“嗯”了一声，等他伸手去开车门的时候又问：“晚上回去吃饭么？” 戎昱的手顿住，不知道如何作答才好。 伟贤伸手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便签本和笔，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扯下来递给戎昱：“我的电话，如果回去就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短信，我来接你。” 戎昱接过那张便签纸，逃也似的下了车，朝面前的大楼里跑去。 他闹不清楚这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事情应该算是发展得太快还是太慢，他只知道当伟贤问他回不回去吃饭的时候，他的心在狂跳。 坐电梯上楼的时候他还在想，伟贤要的到底是什么，自己给不给得起。 然而不等他想出个结果来，电梯便在他要去的那层停下，他只得收拾了心思尽量提起精神来去见经纪人老田。 老田正在自个儿的办公室里闷头看文件，听见有人敲门，头也不抬地说了句“进来”。 戎昱推门进去，在他办公桌前站定：“田哥。” 男人这才抬起头来瞅他，眼睛里带着一丝不屑，目光刻意在他下半身处停了停，掀起一边嘴角道：“背靠大树好乘凉，你的好日子来了。” 戎昱见他着重看自己下半身便觉得不自在，可又没法反驳，毕竟昨天是这人亲自送他去的伟贤家。 他只是没想到靠这种关系换来的前程会让人感觉这么如芒在背，而且也隐隐有点觉得这人在侮辱伟贤，在玷污伟贤对他的感情。 见他低着头不说话，老田放下手里的东西，又用手指在那叠打印纸上点了点，问道：“知道这是什么？” 戎昱抿着嘴唇摇头。 老田嗤笑道：“上面要给你换经纪人了。” 戎昱听完一愣，但联想到这人之前说的那句“背靠大树好乘凉，你的好日子来了”，便觉得应该不是要把自己踢到下面三类四类的地方去。 可没得个准信儿，他仍然觉得不能安生。 老田继续说着：“知道给你换的谁吗？” 戎昱咬着嘴唇，摇头。 老田酸道：“肖潘，知道么？大陆第一经纪人，经她手的人没一个不红得发紫的。” “肖……潘？”戎昱震惊地有些说不出话，“怎么……可能……” 老田朝他翻了个白眼：“没什么不可能的。她怎么跳槽过来的我是不清楚，但结果是她确实跳过来了。今儿上午给你发短信之前我得的信儿，让我下午带着你等她过来做交接，从今往后你就跟着她了。哦对了，她在上头办公，你的东西自己收拾收拾去，一会儿都搬走。” 戎昱知道老田口中的“上头”是指公司一线大牌所在的那个办公地址，一时间十分难以置信，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老田兀自嘟囔着：“一步登天啊！我也不惜的你记着我的好，反正我本来也没帮过你什么。只希望您到时候别下脚把我踩得太狠，好歹给留条活路吧！” 戎昱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浑浑噩噩地找了个空箱子去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把桌子上的东西往里面一划拉，分分钟收拾妥当，抱着回老田的办公室等肖潘。 两点，一身素白色职业套装的肖潘准时准点地踩着高跟鞋出现在了老田办公室门前，纤长玉手敲了敲门，朝抬头看向自己的男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转脸看向戎昱。 戎昱有些畏缩地站起身来，想看肖潘的眼睛又有点儿不敢看。 大陆第一金牌经纪人——光这名号就已经把他震得五脏六腑都在颤了。 他能感觉到肖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上下下并不友善地打量了一番，而后她收回目光，走到老田的办公桌前站定。 戎昱偷眼看过去，瞧见她正在瞅老田刚才一直在翻的那份不知道什么东西，然后在最后一页上大概是签了个字，丢下笔直起身道：“人我带走了。” 老田朝她摊开手耸了耸肩，却没狗腿地站起身来，只开口道：“好走不送。” 肖潘转身往外走，经过戎昱身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用目光及表情示意他跟上。 戎昱抱着自己那箱子杂物惴惴不安地跟了过去，没再回头看老田和这伴随他走过归国之后近一年时间的地方一眼。 第34章 第34章 他不是没有留恋，只是回忆太不堪回首，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唏嘘——更何况说，就算以后是肖潘带他，他就真的能红起来吗？他不确定。 想到这儿戎昱不禁又走神儿了，他想起了伟贤。 伟贤对他说：做人最可怕的不是别人瞧不起你，而是你自己瞧不起自己。 他缺乏自信和勇气，然而这些东西却都不是能一蹴而就一朝一夕说有就能有的。 在一众人的注视下，肖潘带着他出了公司大门：“找个地方，咱们需要谈一谈。” 戎昱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楼下有家咖啡厅。” 肖潘点头，侧身让出路来，戎昱十分自觉地疾走两步到前面带路。 两人一道去了咖啡厅，分别坐下之后肖潘也没来虚的，直截了当道：“以后太低端的通告我通通不会给你接，手里没钱管我要，我预支给你。” 戎昱有些茫然地看向她，眼里有几分期待，更多的却是对未来那条不知能走到什么程度星途的畏惧与迷茫。 肖潘看他这样不禁皱起眉头，抿了抿嘴唇道：“你以前的作品我都看过，潜力还是有的，但你基本功太差。我给你找个地方打基础，你这程子先去上课，好好儿学着。” 第44章 拒绝 虽然说是要“谈谈”，但整个过程几乎都是肖潘在说，戎昱在听。 肖潘完全是有备而来，戎昱听她把近三个月的安排说了一遍之后，手心儿里直冒汗——既紧张又兴奋，一边怕自己做不好，一边又觉得只要按照肖潘说的做，自己一定能再红起来。 大约半小时后，肖潘说完了，端起面前已经凉了的咖啡抿了一口，而后道：“我没别的事儿了，你有什么问题最好现在都提出来，省得以后麻烦。” 戎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都听您的……” 肖潘见他一副唯命是从的模样略皱了皱眉，但也没说别的，只道：“那就回去吧。上课的时间和地点晚一点我会让助理告诉你。” 戎昱点头，满眼期待地看着肖潘。 肖潘则紧紧地抿着嘴唇。 两人表情天差地别地对视了一会儿之后，肖潘才再次开口：“公司没给你安排车吧？你去哪儿？我送你？” 戎昱连忙道：“没事，不用……怎么好意思麻烦您，我打个车就行……” 肖潘看着他，脸上的神色说不出来的冷，瞅得戎昱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知道自己这话是不是说错了，缩了缩脖子，低下头不敢吱声了。 “你这样不行。”肖潘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说了几句，挂断之后才再次对戎昱道，“你回国之后的发展确实不顺利，但你有没有想过除了外界的原因，还有什么其他的因素也对你的事业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戎昱目光游移不定地看着肖潘，嘴唇微微开启，欲言又止。 肖潘有些不耐地用指节敲了敲桌子：“除了演戏，没人愿意看一个畏畏缩缩贼眉鼠眼的人站在舞台上。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成为明星，出现在观众面前。” 戎昱的双手有些不自然地交握在一起，半天才低低回到：“我知道……” 肖潘也没对他抱多大希望，不等他话音落下便接着道：“你多久没跳过舞了？” “呃——”戎昱没想到肖潘的话题转移的这么快，愣了一下才答，“回国之后就几乎没跳过了……” 肖潘点点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过，似乎是在翻电话簿。 很快她便找到了要找的号码，一边拨通一边语速非常快的对戎昱道：“别的课程延后，我先找人带带你，十天之内把以前学过的都给我捡回来，跳舞可以提气，你现在这样完全不行。” 肖潘雷厉风行的安排好一切，又和戎昱当面敲定了前十天的上课时间地点，然后再次看着戎昱沉默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戎昱总觉得肖潘瞅着自己的时候目光并不友善，那双精致漂亮的瞳眸深处似乎隐隐地藏着一团火焰，像是要将他烧成灰烬一般。 他有些莫名地顶着被那双眼睛灼伤的风险与肖潘对视了片刻，恍然间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但他只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对方堵了回来。 肖潘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不会回答。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多问题想问，自己去问那个人，不要问我。” 说完，她站起身来：“我送你还是你自己打电话给他？” 只这一句，所有扑朔迷离的问题都没有再问的必要了。 戎昱坐在原地，垂下头，好一会儿才答：“我——我再坐会，一会儿我自己打给他……” 伟贤对他说：别担心，工作上的事情总会解决，总能好起来的。 当时他只以为伟贤是想安慰他才这么说，却不成想原来自己之所以能“好起来”，都仰仗于伟贤私下的安排。 他又想起刚刚落座时肖潘对他说的那句：手里没钱管我要，我预支给你。 谁预支给他？肖潘没那个义务，公司更不可能，唯一有可能这么做的，就只有伟贤了。 戎昱也有自知之明，甭说全国，就数公司里的，比他有潜力、好塑造拿捏的新人都可以说数不胜数，肖潘一个站在大陆顶尖儿位置上的经纪人，没什么关系的话为什么单单跑来接手他，捧他？ 想到这些，戎昱便觉得胸腔里憋了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难受至极。 他本来觉得自己可以接受的，也做了相应的心理准备，却不成想真的走到这一步，还是会觉得这么不舒服，这么不堪。 肖潘看他坐在那里发怔，也没再说什么，拿着自己的东西先走了。 走到外面又从咖啡厅的落地窗外往里瞧了一眼，看着戎昱有些落寂的身影，眸色不屑，却还是从包里拿出了手机，给伟贤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戎昱所在的位置。 原木色桌上白色马克杯里的咖啡早就凉透了。 戎昱双眼无神地盯着那深褐色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35章 第35章 直到意识到有人在对面坐下，他才微微抬头，将迷茫的目光投过去。 伟贤的一双眼睛里携着些许显而易见的不安，更多的却是无尽的温柔，他轻轻说：“如果你现在不想见我，我可以离开。” 戎昱怔怔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摇头：“没关系，我只是……”他微微张着嘴，说不下去，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伟贤的声音十分诚挚，“我太自作主张了。” 戎昱再次摇头，有些无力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真的。我答应老田去你那的时候都想过了，我知道会这样，我应该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了。应该……” 伟贤把手抬起来，想要去覆戎昱的手背，戎昱意识到，一下子便把放在桌上的双手抽了回去。 伟贤的手僵了僵，有些尴尬地垂下去放在了桌面上。 “抱歉……”戎昱低着头，十指绞在一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语言混乱了一阵，突然红着眼眶瞪视着伟贤道：“我就是当婊子还想立牌坊，我就是想利用你上位，你都知道吧？我也不想这样，但如果不这么做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爬上去。我知道自己没那个天分，也没生什么有权有势的家庭里，我……” 话说到一半，他便说不下去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么说一定会让伟贤感觉愤怒，却不料想那双凤眼里退却了最开始那一瞬间的惊诧之后竟沉得像一汪不见底的深潭。 伟贤见他瞅着自己不说话，又等了等，才道：“我知道，没关系，我愿意。” 戎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伟贤垂了垂眼睑，复又看向戎昱充溢着泪水的双眼：“与其让别人带走你，不如把你拴在我身边更安全。你没有利用我，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戎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咖啡厅里出来，跟着伟贤回的家，当他从怔怔中回过神来，已经是晚饭时分了。 伟贤做了一桌子菜，道道色香味俱全，戎昱却没什么心思动筷子。 他不吃，伟贤也没吃，两人隔着桌子静坐。 戎昱抬眼看伟贤，见这人脸色不太好看，神情有些低迷失落，心里终究不落忍，拿起筷子道：“吃吧。” 伟贤看他夹菜往嘴里送，才跟着把手边儿的筷子拿起来。 这顿饭并没有吃太久，但却很煎熬，戎昱提不起精神来，伟贤也没说话。 等两人放下筷子的时候，一桌子的菜只零零星星地动了几口。 饭后戎昱去洗澡，伟贤收拾碗筷，彼此的动作都有意放慢，故意延长时间，用以想明白一些事情。 戎昱洗完澡只穿了雪白的浴衣出来，到客厅看了一眼坐在地毯上看资料，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伟贤，缓步走到窗前，拉上了半透的沙制窗帘。 当他光着脚踩上地毯，走到伟贤身边的时候，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戎昱跪在伟贤身侧，抬手摸他面颊，见他只怔怔看着自己，便将嘴唇凑过去，有些颤抖地吻住那薄薄的唇瓣。 伟贤下意识地往后躲，奈何身后就是坚硬的墙面，躲无可躲。 戎昱是第一次和人接吻，动作十分生疏，却不成想伟贤的比他还不得要领、僵硬笨拙。 两人亲了半晌，都还只是停留在唇瓣相触的阶段。 戎昱见伟贤没有主动进一步的意思，狠下心，张开嘴用舌尖去舔这人的薄唇。 伟贤像是被吓了一跳，两只手分别抓着戎昱的两条手臂，用力将他推开些许，气喘道：“别——” 戎昱逮着这个空隙，立即倾身过去把自己的舌探入对方口中。 伟贤的话被堵了回去，唔唔两声便不做声了。 这个吻伟贤依旧很被动，戎昱的两条胳膊被他攥得生疼，戎昱知道他想拒绝，却也能感受到他的理智在逐渐抽离。 良久后两人唇分，皆气喘吁吁，脸色绯红。 戎昱主动跨坐到伟贤身上，他感觉到伟贤身下的隆起，身子稍微僵了僵，旋即恢复正常，把自己的额头抵在伟贤额上：“来吧……我知道你想要……” 顿一顿，又道：“我不想欠你的。” 伟贤目光痴迷地看着他，他看到那双眼睛里浓重的欲望与深情，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为之震颤起来了。 男人放开他的手臂，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将手心贴在他的脸上，与他对视了很长一段儿时间。 “不要这样”，许久后伟贤才用十分低沉沙哑，染上欲望后显得很是性感的声音道，“你不爱我，我不会要你。” 第45章 凯哥 那一晚戎昱躺在伟贤的**久久无法入睡。 伟贤要的他很明确了，细想下来他也不觉得自己完全没办法接受伟贤，但要谈“爱情”，却好像为时尚早——更何况对于他来说，伟贤是他的金主，这种关系很难让他找到正常恋爱的感觉。 但说句心里话，他很庆幸自己遇到的是伟贤。 因为肖潘给他安排的课程很紧，上课的地点又离伟贤家不近，所以他几乎没什么时间伤春悲秋，只略想了想怅惘了一番，便开始逼着自己赶紧睡觉。 次日一大早被手机闹钟叫醒，戎昱猛地坐起身来，正坐在**缓神的功夫，伟贤敲了敲门进来：“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 戎昱摇头，四下找衣服：“早点儿去，让人等着不好。” 伟贤把手里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递过去：“好，你去洗漱，别急，时间还宽裕，我去准备早饭。” 戎昱接过自己的衣服道了谢，还没来得及说其他的，伟贤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第36章 第36章 他又在**坐了一会儿才开始穿衣服，知道伟贤肯定要送他，他也就没那么着急忙慌的了。 早饭很丰盛，伟贤熬了皮蛋瘦肉粥，又准备了豆浆鸡蛋等等，全看他爱吃哪个，剩下的再拿来自己吃。 一顿早饭吃下来两人都没怎么开口说过话，伟贤倒是问了几句他喜欢吃什么，他随口答的话扭脸儿自己都忘了。 八点不到，伟贤把他送到了上课的地方。 戎昱透过车窗看看外面路面上被来来往往的车辆碾压成黑灰色的积雪，转过头来十分真诚的向伟贤道谢。这种天气别说出租了，就连黑车都几乎打不到，要不是伟贤送他，他肯定赶不及。 伟贤却只是朝他笑了笑，笑到最后笑容顿在唇角，时间久了有些僵硬，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戎昱下车后站在车外朝他挥手，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但他看到伟贤眼睛里有压抑着的绝望，虽然不明就里，却猛地觉得心头一颤，跟着有些酸痛。 他不走，伟贤也没开车，就一直停在路边从打开着的车窗里望着他。 戎昱看着那样的伟贤，也觉得拔不动腿。 雪早就停了，但没出太阳，还刮着风，没多长时间戎昱就觉得自己要被冻透了。 在被冻成冰雕之前，他咬了咬牙转身离开，走到大厦门口的时候回头看过去，伟贤的车还停在原地没有动，车窗也似乎还开着，应该是还在看他。 自动门感应到有人，缓缓向两侧滑开，戎昱迈步走进去，被迎面扑来的暖气烘得暖和了不少。 他没再回头去看，他确定伟贤一定还在那里看着，直到他们彼此看不到对方才会离开。 电梯在十七层停下，戎昱下来之后按照肖潘给的门牌号找到地方，按响门铃。 很快他便听到屋里传来动静，但隔着一扇门，听得并不真切，只觉得对方的脚步声多少有些邋遢。 “来这么早？”门被打开一条缝，里面的人眯着眼睛往外瞅了瞅，见是戎昱，便把门全部打开让他进来，自己则转身往回走，“我去洗把脸，你自便。冰箱里有喝的，随便拿。” 戎昱看清那人身影，顿时便把伟贤的事抛在了脑后，瞪着眼睛在门口站了好久，等那人的背影拐了个弯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他才低头去看手机，确认地址。 地址没错。 也就是说，自己没找错人？！ 戎昱回过神来，诚惶诚恐地进了屋，顺手把门关好。 给他开门的人他认识，不仅仅是他认识，举国上下就几乎没几个人不知道这人的——当红偶像易成凯。 这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实力派，二十六岁就拿过影帝；出道是因为参加一个名叫舞林大会的选秀节目，最后凭借出色的舞技成功夺冠；出道后曾应邀参加过明星跨界节目，一开嗓子就震住了台上台下所有的人…… 当然，人无完人，易成凯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爱谈恋爱，还每段都搞得轰轰烈烈沸沸扬扬，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个定下来的伴儿。 更因为他男女通吃，就算跟男人搞也从不遮遮掩掩，闹得黑粉遍地开花，风评很差。 戎昱在玄关脱了鞋却没敢往里走，不大功夫易成凯打浴室出来，还带着水汽的英俊脸庞上已经没了刚才懒散的模样。 男人朝他一挑眉，扬了扬下巴：“进来啊。” 戎昱看了一眼男人什么都没穿的双脚，才有些忐忑地跟着进了客厅。 易成凯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戎昱一番，而后才“啧”了一声，道：“行了，用不着那么拘着，没见过我是怎么着？还需要我先来个自我介绍？” 虽然易成凯的话是这么说，但戎昱还是有些拘谨，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易成凯见他这副模样，忽然笑了两声，随即道：“放心，我不会对你出手的，肖姐特意提醒过我了。” 听了这话戎昱心里登时不太好受。 他倒是没那么高估过自己，会妄想易成凯这样的人能瞧上他，但肖潘特意提醒易成凯不要招惹他，却像是在替伟贤宣布主权，告诫他凡事不要太过分，总有人会帮伟贤盯着他。 一想到伟贤，戎昱便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临别时他投向自己的目光，那种绝望，是因为早就猜到自己已经不想再去那个家了吗？ 而自己，真的要就这么离开，不再和伟贤接触了么？ 戎昱笃定，就算他选择现在就一脚踢开伟贤，这人也不会把给他的这一切都收回去，他甚至会继续默默地付出、帮衬他，直到他站到自己想要的高度上去。 戎昱也明白，如果不趁现在就和伟贤断得一干二净，那么以后……就没机会了…… 易成凯见他走神儿，略微不满，拔高了音量道：“戎昱？我刚都跟你说什么了？” “啊？”戎昱恍然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了易成凯几秒钟，然后才反应过来低头道歉，“抱、抱歉……我刚走神儿了……” 易成凯虽然不满，但见他态度还可以，也没揪着不放，只道：“注意着点儿。我就休一个月的假，还要跟你耗十天，不能泡妞不能钓凯子的，你要是还不好好学，那简直就是在浪费我的人生。” 戎昱低着头又说了一句抱歉，易成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得了，咱也甭在这儿废话了。你以前不是那个什么什么组合的成员？去那边儿做做准备活动，然后先给我跳一段儿瞧瞧。” 戎昱应了声，站起来往窗边走。 他甫一进门的时候便注意到这房子里的客厅别有洞天，除了放着沙发和茶几的一小块地方算作会客区和休息歇脚的地方外，剩下的近三十平的空间空空荡荡，东边的墙面上更是装了一面墙的落地镜，俨然一个小型舞蹈室。 戎昱站在木地板上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开始做例行的准备活动，压腿抻劲转腰活动手腕脚腕等关节处。 等做完这些，他又扭头看了易成凯一眼，对方胳膊肘支在沙发的矮背上托着下巴，朝他挑眉，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戎昱的舞跳得中规中矩，动作虽然还算放得开，但却因为太过按照之前的舞蹈老师教的来做，显得没什么灵气，倒像是在做广播体操。 易成凯看得频频蹙额，但也没叫停，直到他把整段跳完，气喘吁吁地收住胳膊腿，才冲他摇头：“什么玩意儿啊。” 戎昱：“……”心里颇受打击。 易成凯见他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又说：“也就……靠那张脸撑着，不然还没初中生做操好看。” 沉思片刻又补一句：“你跟广场舞大妈学的？” 戎昱被他一席话打击的直跌谷底，恍然间已经生出了自暴自弃的念头。 第37章 第37章 易成凯瞅着他几乎要笑出声来，嘴上却道：“唉，这年头没人爱听实话，其实我也不爱听，但没办法，以后你要想出去说是我易成凯的徒弟，就给我把从前那点儿偶像包袱全扔了从头学起，这样不管你学的怎么样，到时候我也能承认自己教过你。” “要是扔不了，我这就给肖姐打电话，让她帮你另请高明。” 戎昱身上那一层细密的汗已经逐渐落了下去，听完易成凯这番话后眼神暗了暗，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道：“易老师，我从来不是偶像。” 易成凯微一挑眉，掀起一边唇角来，笑着站起身朝戎昱走了过去：“得了，叫什么易老师啊，我可担不起，我比你大几岁，你乐意就叫声凯哥吧。” 戎昱立即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凯哥。” 易成凯训人真不是一个“狠”字可以形容的。 体罚加言语里的夹枪裹棒，一天下来戎昱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被一群狂奔的大象轮番踩过去又踏过来了好几趟，心理方面更是从没自信升华到了想死的高度。 晚上八点多，易成凯玩够了终于开口放人，让戎昱出去自生自灭，并叮嘱他明儿个记得准时过来继续受虐。 戎昱拖着随时都有可能散架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往电梯的方向走，只觉得身心俱疲，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倒在**睡到下个世纪。 第46章 陷入 戎昱等来的电梯并不是早上他上来时坐的那部，这部电梯里的一面墙壁上挂着两张广告海报，出于职业习惯，他走进电梯后便偏头瞅了一眼海报上的内容。 左边那张是张家政服务的，上面的女人不是明星，可能就在找了个长得还可以的员工顶着。 右边那张是张电信公司的广告，代言人挺有名，曾经演过不少电视剧的男一男二，帅气、阳光，自信得像是一轮八月骄阳。 戎昱叹了口气，想移开眼，却偏偏移不开。 他这一天都在拼死拼活地应付易成凯那可以称之为魔鬼训练的课程，都没什么时间想自己和伟贤之间的事儿，本来打易成凯家出来的时候也没在想，可是—— 海报上的男人笑得十分灿烂，那样招牌似的笑容，戎昱第一次看见还是在大约一年前他刚刚回国之后应邀陪圈里的某个朋友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 这男人在那部电影里演男二，和他本身性格就很接近的一个角色，理所当然地被他诠释的十分到位，并借此一举获得了当年的最佳男配奖。 而这部电影，就是由伟贤的一本小说改编的。 恍然间戎昱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伟贤的脸，还有那只要看向自己，就随时会在那张帅气的脸庞上浮现出的笑容。 伟贤大概有三十岁了吧？看起来却不像，显得年轻很多，很难让人觉得他已经到了而立之年。 电梯徐徐下行，到一层停稳，金属门朝两侧退去。 戎昱打电梯里出来，穿过一层大厅，走到自动开启的玻璃门外。 冬天天儿黑得早，路灯也在夜幕降临后被点亮，华灯初上，暖橘色的光芒却始终无法真正暖到戎昱的身心。 现在，他更需要的是一碗热汤——或许还有一张温柔宠溺的笑脸。 戎昱走到路边打车，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早上伟贤停车的地方瞧，但伟贤的车当然不可能仍停在那里。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希望伟贤怎么样，更混沌着，闹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个什么样儿的结果。 伟贤在，他嫌他逼得太紧，又不让他还，觉得总欠着他，在他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伟贤不在，他依旧觉得欠他的，而且莫名的觉得冷，把外套裹得再紧也暖和不起来。 半小时后，饥肠辘辘的戎昱仍没打到车，他缩着肩膀站在路边，来回跺脚取暖。 路上的积雪白天就被撒上盐化掉了，入夜后寒风呼啸，化掉的雪凝结成一层冰壳，冻得结结实实的。 戎昱走神儿，脚下不慎差点儿栽倒，幸好手疾眼快地扶住了身旁的梧桐树粗壮的树干。 如果伟贤在，扶着树干站直身子的戎昱想，如果伟贤在，这个时候自己早就在他的车上了。依这人的细心程度，或许自己还能吃到些垫胃的小点心，喝上口热水。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戎昱有些懊恼地“啧”了一声，继而用力地拿鞋尖在地上磕了磕，戳得地面上扬起一层冰渣。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打到车，矮身钻进了出租车温暖的车厢里。 身体逐渐回暖，胃里却仍旧空荡荡的，隐隐有些绞痛。 戎昱把额头抵靠在车窗上，微微垂着眼睑瞅着外面不断向后飞逝的街景。 他父母都是北京人，却在上海相识相恋，又在上海结婚、生下他。他的童年几乎都是在那边度过的，一直到六七岁该上小学了，才被送回来与在这边的爷爷奶奶同住。 那时候他操着一口上海腔跟本地的孩子们玩儿不到一块儿去，同龄的小孩儿又打小就混好了关系，一个个小团体都不带他玩。 戎爷爷有脑血栓，奶奶一人操持家务，又要伺候爷爷又要照顾小戎昱，十分辛苦。 于是他也就渐渐地不惦记着跟外面的孩子们疯玩瞎折腾了，放学之后乖乖回家，多少帮奶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戎奶奶是个厉害的角儿，年轻的时候就泼辣，上嘴皮一碰下嘴皮骂遍全村无敌手。老了老了摊上个半身不遂的老伴儿，自然多少收敛点儿，不到外面找人对骂了，却仍不怎么管得住自己的嘴。 而且戎奶奶其实对自个儿独子的婚事很不满意。 她自个儿是居民，嫁的也是个居民，儿子当然跑不了居民的身份。 再看戎昱妈妈，户口本子上大大的“农户”两个字彰显着那老农的身份，顺带着戎昱的户口都跟不过来，只能划在她名下，跟着做农民。 九几年的时候，外地人嫁到北京城来，如果嫁的是农户，可以立即把户口带过来，如果嫁的是非农户——也就是居民，那户口就且等着去吧，过个几十年才能过来。 本地的呢，俩人结婚不影响，但生了孩子，户口都要落在农户的户口簿上，非农户的身份可金贵着呢，好多单位招工都爱要居民，农民瞧不上。 其实那时候北京城里头也早就没几块儿地可种了，但根深蒂固的歧视思想追随了戎奶奶一辈子，她就是横竖看不惯戎妈妈。 戎爸爸怕自个儿媳妇儿回家去受委屈，和媳妇儿一块儿留在上海发展，却从没想过自个儿那小儿子会不会遭到苛待。 当然，戎奶奶也不会真的苛着戎昱，虽然这孩子户口是上在了儿媳妇的户口簿上的，但再怎么着也是他们老戎家的血脉，这一点戎奶奶明白着呢。 第38章 第38章 但每每一想到这个，戎奶奶就会忍不住念叨几句，不外乎就那几句闲话，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她自个儿说完就忘了，戎昱却听得耳朵长茧子，也就烙进了心里。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懂什么？他能听得出奶奶口中的弦外之音吗？他能理解这些事背后的条条道道吗？当然不。 他只知道奶奶不喜欢妈妈，顺带着也不待见他。 再加上戎奶奶年纪大了，顾得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这边儿伺候着戎爷爷，那边儿自然对戎昱疏于管教。 戎昱当然也没学坏，只是因为离父母远，外加上跟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不亲近，所以打小儿就很缺爱。 当年在国外，走在大街上被星探发现的时候，他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星探那一句“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被万千粉丝捧在手心儿里放在心尖儿上的感觉，你不心动？”真的让他心动了。 在他的内心深处，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需要怎样的关注。 他期待别人看见他，他希望有人能来爱他。 戎昱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眼睑很沉，眼底涌出酸涩的感觉。 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一室冷清。 他上初中的时候，得过一次脑血栓的爷爷不幸又被栓了一次，这次没能挺过来，手术后撑了没几天就过世了。 戎奶奶在他高考完那年的某个下午午睡时候一睡不醒，追随着戎爷爷的步子去了。 姥姥姥爷那边有的是孙子孙女，一向不怎么疼他，他也不爱往过凑。 父母则定居上海，除了逢年或有事儿的时候，几乎不曾回过这里。 戎昱在玄关处开灯换鞋，进屋，澡也懒得洗，脱了外衣便钻进被窝里去。 一天的高强度训练让他疲惫至极，饿得久了，就有点儿饿过劲儿了，又懒得动手做吃的喂饱自己，索性直接睡觉。 半夜被饿醒了一次，下床摸到厨房去找吃的，橱柜里空空如也泡面也没一碗，打开冰箱发现里面也存货寥寥，倒是有个面包，还早就过了期。 他把面包拿在手里捏了捏，发现还算软和，也没发毛长霉，于是便打开包装袋猛啃，一边吃一边回忆自己回国后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过的。 除了工作餐之外，他几乎没吃过什么正经东西。自己去饭店吃过局指可数的两回，但再好吃的东西送到嘴里也没味道，只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 没有热水，他也懒得烧，囫囵吃下那个过期的面包后，直接打开水龙头，把脑袋探到下面喝了几口。 摸着终于有了点底的胃往回走，他不禁再次想起伟贤。 伟贤做饭炒菜手艺极佳，堪比五星级饭店大厨，心又细，吃个虾都把皮剥的干干净净才夹到他碗里。 回想起前一天早中晚三餐待遇，戎昱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地唱起了空城计。可眼下家里除了自来水，也就没别的可以往嘴里送了。 戎昱躺回**，看了一眼表，时间刚过两点。 他本打算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再去找吃的填饱自己，却闭上眼睛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伟贤在干什么？睡了吗？不不，应该还没有，他好像一向睡得很晚，而且最近在为新的小说做准备，连续两晚熬到深夜，早上又起大早，给他做早饭。 戎昱注意过伟贤眼下青黑的颜色，却什么都没说，也不曾开口问过。 其实——该问问的，关心一句，也不用费多大力气，人家可是时时刻刻地惦记着自己呢…… 可是，一旦有了一个开头便停不下来怎么办？如果有一天伟贤腻了，想踹开他，他却已经把自己完完全全地投入进去，拔不出来怎么办？如果……太多的如果叫他混乱，大脑罢工。 戎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胃，好想吃伟贤做的皮蛋瘦肉粥，再来个炒虾仁吧，伟贤做海鲜很有一手，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什么拿手好菜，自己还没吃到过…… 想着想着，戎昱只觉胃里更空，身体更冷。 伟贤……伟贤——伟贤！全都是伟贤！他们见过几次面？在一起相处了多长时间？为什么他离了他不过二十几个小时，就开始这么疯狂的思念他的好？ 那双眼睛……伟贤的那双眼睛……那双饱含深情爱意的眼睛…… 纵使他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份感情，也无法真心爱上这个男人，却已经毫无疑问的，陷入了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里…… 第47章 ** 次日清晨，闹钟响了之后被戎昱随手关了，他想再趴会儿，结果又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但因为心里总惦记着要去上课的事儿，这一觉怎么也睡不踏实，没多久就又醒了过来。探出胳膊去摸手机，眯着眼睛瞅了瞅时间，挣扎片刻，终于还是起了床。 其实时间尚早，他家离易成凯家也没那么远，再赖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可他肚子饿。 戎昱托着酸痛不已疲惫不堪的躯壳下床，去浴室冲了个温水澡，回到屋里一边擦头发一边不死心地又到厨房里去翻翻找找。 冰箱里有半盒子黑巧，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也不知道过没过期，还有两个鸡蛋。 戎昱把这些都拿出来放在料理台上，掏出一块巧克力打开包装塞进嘴里，然后扭脸儿去找了电水壶做上水，之后才拿碗磕鸡蛋。 他把鸡蛋拿在手里晃了晃，感觉不太好，但家里又没别的可吃，只能先打开瞧瞧。 熟练地磕开鸡蛋，把蛋壳向两侧一掰，随着蛋液落进碗里，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那味道让戎昱想吐，赶紧端着碗跑到浴室把里面的东西倒进马桶冲走。 端着空碗回到厨房的时候，水已经烧开了。 戎昱把手里的碗放进水池和那些用过待洗的碗盘叠放在一起，扭脸儿又顺手从旁边的橱柜里拿了个干净碗，弄了两块巧克力掰碎了放在里面拿开水冲着喝。 那味道说不出来的古怪，但喝完好歹不那么饿了。 第39章 第39章 戎昱舔了舔嘴唇，甚是想念伟贤为他准备的丰盛早餐。 出了门，本来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吃个早饭然后再去易成凯那边上课，但转念一想，戎昱还是先给易成凯拨了个电话，问他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不料电话那头的易成凯答：“啊，正好，我刚要给你打电话，早饭不用买了，肖姐刚让人送了粥和包子过来。有你的份儿。” 戎昱虽然一脸莫名，但还是乖乖地打车直接去了易成凯家。 叼着个包子前来开门的易成凯穿着了一条深色运动裤，上身是浅灰色圆领卫衣，很随意的打扮，却显得干净利落帅气，随便往那一站都放佛在闪闪发光，忽略那个包子，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很是嚣张的明星范儿。 戎昱十分羡慕。 虽然他也明白气质这种东西不仅仅要靠先天条件，后天培养也很重要，但他看到跟自己完全相反，自信满满的易成凯还是觉得非常艳羡。 易成凯把小包子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进肚，挑眉看他：“瞅什么呢？没见过帅哥啊？” 戎昱没否认，甚至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抬起手来蹭了蹭鼻尖儿。 易成凯嗤笑一声：“得了，麻利儿的，吃完饭歇会儿开始上课。加上今儿个，还有九天。”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戎昱看着易成凯把放在地上的保温桶拎上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喷香的鸡茸菌菇粥被倒进碗里的那一刻，他才再次把目光投向易成凯手里的保温桶上。 这年头，不是都用一次性饭盒装东西么？没有饭馆会用保温桶送餐吧？ 想到这儿戎昱怔了一下，继而张了张嘴，又吞了吞口水才道：“这些……不是从饭馆买的吧？” 易成凯有些好笑地撩了他一眼：“你问我呢？” 戎昱被堵回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谁送来的？” “肖姐的助理。”易成凯喝了一口粥，毫无形象的吧唧了两下嘴，“比饭馆的好吃。” 他这一句顾左右而言他，却无疑是回答了戎昱之前的问题，戎昱心头一跳，不由得紧张起来，小心翼翼问到：“肖姐的助理说什么了吗？” 易成凯耸肩，继续喝自己碗里的粥：“你再不吃我全吃了啊！” 戎昱连忙伸手，一手端粥碗一手抓包子：“肖姐也什么都没说？” 易成凯朝他翻白眼，把自己碗里的粥喝干净之后才道：“还用说么？不是你金主让人送来的？” 戎昱被易成凯这一句直戳心窝，闭上嘴不说话了。 “放心，我啥也不知道，也没什么可出去乱说的。”易成凯吃饱喝足，往柔软的布艺沙发里一仰，两条腿交叠着架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肖姐也什么都没说过，我自己猜的。” 戎昱低头喝了口粥，又把手里的包子塞进嘴里。 包子是芹菜猪肉馅儿的，特别香，个头不大，戎昱三口两口解决掉了五个，吃完又把碗里的粥喝了，这才算是真的活了过来。 见他吃好了，易成凯指了指桌子上用过的餐具，又回手朝身后的厨房点了点。 戎昱会意，乖乖地收拾了茶几，拿着用过的餐具去厨房刷洗。 没多大功夫易成凯便跟了过来，靠在厨房的门框上跟戎昱说话。先是问了问他昨天上课的感受，得到答案后略沉吟了片刻，才道：“粥和包子都是你那金主亲手做的吧？” 戎昱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半晌才“啊”了一声，算作回答。 易成凯看着他微微缩着肩的背影，又问：“你被他虐过？嗯，我是说那方面，你懂的。” 戎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有些发热：“没有……他人挺好的……” 那一瞬间他其实很有冲动跟易成凯说他和伟贤什么都没做过，甚至自己骑上去给人家操，人家都没碰他；他还想说伟贤给他的感觉太干净了，干净的有几个瞬间他都觉得自己的思想玷污了对方…… 他想说很多很多，想拿易成凯当垃圾桶，把自己心里的事情都倒给他，却又还不太敢信任这人。 易成凯见他不愿说也没追着问，只嘟囔了一句“其实他对你还不错”，转身回了客厅。 九点，戎昱和易成凯一道做了准备活动，然后又随着音乐蹦跶了几分钟舒展开筋骨，便开始了新一天的课程。 其实与其说易成凯是在给他上课，不如说对方是在教他怎么踩节奏，怎么随意扭。 当然，就算是所谓的“随意扭”也是有技巧的，既要扭得不骚包又要带几分媚气可出来的效果又不能让人看着不伦不类，怎么扭出刚中带柔铁汉柔情来，怎么在一个大动作之后收住势头稳接下一个动作，诸多小技巧完全是易成凯个人总结，别的舞蹈班儿根本学不来。 俩人折腾了溜溜一上午，累了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背靠着身后的落地镜喝水休息。 十二点多，有人来按门铃，易成凯去开了门，两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易成凯便让那人跟着进来了。 进来的是个长相很普通年纪大概二十出头儿的大男孩儿，穿着浅色牛仔裤和大红色短款羽绒服，把带来的午饭放在茶几上，扭脸便朝正看着这边的戎昱挥手：“我叫程贝，跟过肖姐一段儿时间，以后给您做私人助理，还请多关照。” 戎昱忙站起身走过来，主动朝程贝伸出手：“啊，您好……” 两人说了几句话，程贝大致提了提肖潘最近给戎昱安排的行程，然后看了眼表，表示一会儿还要回公司去见肖潘开个小会，便告辞离开了。 待程贝走后，戎昱和易成凯坐下吃饭，解开塑料袋看着里面的快餐包装，戎昱脸色不禁暗了暗。 易成凯倒不在意，把几个餐盒掏出来一一打开摆在桌上，然后就开始吃，边吃边道：“嗯，还成，旁边酒店大厨的手艺，不过味儿比不上早上那顿。” 戎昱拿着筷子更加没胃口。 “啧，”易成凯夹一个鸡翅整个放进嘴里，没多大功夫吐出两根干净的骨头来，“有些人嘴真叼啊。” 戎昱想反驳，但目测自己说不过他，于是开始闷头扒饭，把易成凯的话当耳旁风。 午饭过后的小憩时间，戎昱窝在对于他来说显得过分狭小的单人沙发里看着天花板发呆。 他知道自己不该期待太多，不管是在哪个方面，受了伟贤恩惠，他其实都还不起。 可如果这么突然的叫伟贤停下来不要再对他好，他又觉得难受，简直比当他发现自己已经被粉丝遗忘了的时候还要不安。 他不傻，自然明白一个粉丝可能会同时喜欢n多个明星，管这个叫着欧爸，管那个叫着我的宝贝心肝脾胃肺。 第40章 第40章 然而伟贤，伟贤的感情，伟贤全部的爱，都只属于他——他几乎无法抵御这种独占一个人全部的**力，却又觉得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爱上一个人，太过不真实…… 更重要的是，他害怕得到后又失去，那还不如从没得到过。 想到这里戎昱不禁叹气。 这一切就像一个环，他思来想去都是在沿着这个环朝前冲，怎么也跑不到尽头，也已经忘了到底哪里是起点。 易成凯听见他叹气，闭着眼睛问：“窝得慌啊？” 戎昱摇头，随后意识到对方应该看不到，便开口小声地说了句：“不是。” “哦。”易成凯睡不着，见戎昱也没睡，就随口跟他聊了起来，“你金主是个牛逼的人物。” 戎昱一怔，想了想伟贤确实是，没否认：“嗯。” 易成凯慨叹道：“程贝跟肖姐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是她最看重，着重培养的苗子。没想到就这么给你用了。我都开始好奇你那位神秘的金主大人到底是谁了，能说说不？” 第48章 想念 戎昱没做声。 易成凯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回话的意思，便道：“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凯哥，”易成凯的话音落下良久后，戎昱才出声道，“你特别喜欢谈恋爱？” 易成凯也没在意他忽然转换话题，并直指自己隐私，笑两声：“寂寞嘛，没办法。我话多，没人听我说我就难受的慌。” 戎昱愣了下，又问：“没有聊得来的朋友吗？” “我是双性恋。”易成凯无所谓道，“而且那方面不太检点，他们都害怕跟我扯上关系闹绯闻。头两年有个姓胡的，跟我玩过一阵儿，后来也就那样了。” 有关胡少华和易成凯的事儿，戎昱多少知道些，毕竟当年俩人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再加上易成凯大大咧咧不知道遮掩的性格和当时他受大众的关注度，就算自己不看娱乐新闻也会听说。 戎昱记得他看到的那条报道是胡少华在跟易成凯闹崩之后被娱记采访时说的一段儿话，大致意思是他是真心跟易成凯交朋友把他当哥们的，却没想到易成凯对他存了那么龌龊恶心的心思，对他意图不轨云云。 报道旁边的配图上，年轻英俊的胡少华更是红着眼眶泪盈于睫楚楚可怜，十足一副受害者姿态。 其实稍微上道点儿的人都明白这事儿完全是当时只是个三线小咖的胡少华颠倒是非指鹿为马，想借抱易成凯大腿火起来，增加自己的曝光度，所以自己找人炒他和易成凯的cp。 等事儿闹大了他的目的达到了，就一脚把易成凯踹开，还把所有的黑锅都扔过去给本来名声就不太好的易成凯背。 戎昱当时不明就里，很长一段儿时间里都觉得易成凯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出了事儿之后易成凯也一句辩驳都没有，完全一副默认的姿态，让他很难接受。 直到后来接触的人多了，遇到的事儿多了，眼界开阔了，才似懂非懂地明白当年易成凯和胡少华之间的那点儿纠葛可能完全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样。 想到这里，戎昱不禁问到：“凯哥，你和胡少华，其实什么都没有吧？” “能有什么？”易成凯嗤笑一声，“他在我身边儿不到半年，至少做了五次微整，每回见着他那张脸都和上次不一样，我还没来得及记清楚下次看见又不一样了。对着那样的脸你硬的起来？” 戎昱：“……” 虽然和易成凯接触的时间还不长，但戎昱也算了解这人的脾气秉性，他并不觉得易成凯会在这种事儿上对他说谎，于是更加好奇为什么到最后这人不去澄清。 易成凯似是明白他的疑惑，顿了一下说到：“姓胡的跟我一个公司，好不容易红起来，公司也不太想在这时候砍掉这棵摇钱树。我么，脾气一直不咋地，还隔三差五的跟这个闹个绯闻跟那个搞个出轨，公司那时候甚至有意放弃我捧他。” “要不是肖姐，我走不到今天。” 易成凯晃悠着两条长腿，闲闲道：“肖姐当时是想找个由头封杀胡少华，但我没同意。何必跟他计较这些？不就是靠我上位然后黑我么？我黑历史多了去了，不差他这一笔，而且我也想知道，离开我他能红多久。” 胡少华确实没能红多久。 靠易成凯上位之后接了两部偶像剧。这种剧演技都是其次，只要长得好会耍帅谁都能火，但后来这人想试着靠电影转型，却没想到直接被拍进了谷底。 胡少华除了那张脸和一米八几的身高就什么都没了，演技烂的一塌糊涂，火了之后又不把人放在眼里，本来就不怎么招人待见。 和他一起拍电影的大咖很多，他就演个男三，还一脸的唯我独尊，自然惹了不少人。 等到电影上映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镜头被剪得七零八落，再加上演的简直拉低了整部电影的水平，打那之后就再也接不到电影方面的工作了，导演十有八九都看不上他。 而这时候想再回头去拍偶像剧，却发现几个月间新人一茬接一茬的涌上来，个个高大英俊堪比威猛先生，花瓶谁不会做？ 再加上肖潘早就看他不顺眼，有意无意地给他使绊儿，很快便把他靠抱易成凯大腿得来的那些如数收了回去。 胡少华跌回三线，渐渐连线都上不了了，到后来娱乐杂志的边角版块儿里也没了他的消息。 和易成凯聊得越多，戎昱便越觉得这人和外面传的不一样，心底多少有了点儿底，便也想把压在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给他听，让他帮忙分析分析。 正巧叙述完过去种种之后，易成凯又赞了一句：“肖姐是我女神，你懂的。” “我金主……”这三个字一出口，戎昱还是忍不住停了一下，整顿了一下心思之后才继续道，“他……唉……” 易成凯觉得好笑，接口道：“看的出来他对你不错。” “嗯，是不错。”戎昱想了想，“其实我们前两天才见面，相处没多久，我在他家住了两晚，他除了给我做饭洗衣服，什么也没对我做过。” 易成凯随口道：“他有病吧？是不是那种生理有缺陷不健全的，没法对你干这干那，所以只能先博得你的好感，以后好找机会再对你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戎昱：“……” 易成凯仍闭着眼睛：“我跟你说，有钱人大多脑子都不正常，小心为上。” “凯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戎昱忍不住反驳道，“他是那种很干净的人，不用他说什么做什么，只要看着他的眼睛，你就能感受到他心底的那种纯净。” “呦，”易成凯挑了挑眉，“这么说长得应该还不错。” 第41章 第41章 “嗯。”想到伟贤，戎昱脸上的表情既松弛又纠结，“很帅，做艺人的话也不会被埋没。” 易成凯道：“一个‘很干净’的帅哥，对你照顾有加，还不爬你的床，那他不是有隐疾就是另有所图。” “他没隐疾……”戎昱道，“说是另有所图……也差不多吧……” 易成凯听他这语气，转了转眼珠子，道：“不会是真心想跟你搞对象吧？” 戎昱：“……” 易成凯：“不说话就是我猜对了呗，其实从你的表现上也多少能看出来点儿。人家给你送个饭，把你高兴的什么似的。” 听他这么说，戎昱不禁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我有吗？” “你没有吗？”易成凯笑，“你也挺喜欢他的吧？” 戎昱愣了愣，答到：“好感，多少有一些吧，但我觉得可能谈不上喜欢。我父母都在外地，家里就我自己，每天回去都没有家的感觉。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挺缺爱的，所以他一出现，还那么照顾我，我多少会有点儿贪恋。” 易成凯表示理解，但还是提醒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没准你跟他接触时间长了就发现他给你的那些都是假象也说不定。” 顿一顿又说：“不过他做饭确实挺好吃的，你确定不是他买的？” 戎昱：“……不是……” 俩人又闲聊了几句，便起来接着上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彼此交心的畅谈了不到一个小时的原因，下午的课程明显比之前气氛轻松活跃了不少，易成凯甚至还跟戎昱开起了玩笑。 晚上不到七点，俩人停下来歇息的时候，戎昱探头朝窗外看，只觉得漆黑的天幕下一片迷蒙。 易成凯和他一起靠在窗台上往外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一会儿，易成凯拍他的肩：“得了，别看了，肖姐没说会送晚饭过来。” 戎昱：“……” 易成凯：“要不你给你金主打个电话，让他送点儿吃的来？” 戎昱：“……我跟他，冷战呢……” 易成凯有些难以理解的看着戎昱：“？” 戎昱低头，没敢看他的眼睛：“他想要的我不知道怎么给，一见着他我就觉得欠他的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昨天他把我送过来之后，我还没跟他联系过……” 易成凯一脸的“这样也行？”，半晌才叹了一句：“你金主脾气真好……” 戎昱抿了抿嘴唇：“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易成凯耸肩：“你要是真不想和他怎么着，这样就行了。不过没准过一阵他腻味了，你到目前为止得到的这些也就没机会再往下延续了。怎么说呢，看你要什么了。” “如果你想借他上位，那么多少装一装，反正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你花些时间陪陪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几乎是没本生意，何乐而不为？如果你良心过不去，那就别再想以后的事儿，该断就跟他断了呗。不过不知道他会不会纠缠你就是了。” 易成凯的话像一根刺，直直没入戎昱心口。 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明白，也不是没想过，但自己脑子里想和被人说出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窗外的城市夜景算不上美，霓虹闪烁，高楼林立，天气阴寒。 这样的季节，无论是身还是心，戎昱都很渴望被温暖治愈，所以纵使再明白，也没办法狠下心来把伟贤拒于千里之外。 可是，接受吗？怎么接受？回应吗？怎么回应？又或者，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等到冬天过去不再需要取暖的时候再做取舍？ 八点多，戎昱从易成凯家出来，裹着冬衣站在夜晚的寒风里打车。 易成凯不知道是要保持体型还是怎样，晚上也没叫外卖，从冰箱里掏了两个西红柿，一个一个对着啃了权当晚餐。 戎昱身心俱疲，胃里只有一个西红柿，很快被消化干净，更加想念早上喝得鸡茸菌菇粥还有热乎乎的芹菜猪肉包子。 伟贤依旧没出现，昨天他停车的地方停了辆红色的小跑，没一会儿副驾上下来个女人，再过一会儿驾驶席上的男人也下了车。 两人在寒风里互相依偎了一会，亲亲我我腻在一起，过了好半天才吻别。 戎昱站在一旁时不时地便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去瞥，瞥见了心里更不舒服，只觉得全世界都成双成对有家有人，就他自己孤孤单单。 仰头叹一口气，白蒙蒙的哈气立即被风吹散，他喝一口寒风，胃里更不舒服了。 一小时后终于到家，抹黑换鞋脱衣服，踩着已经积尘的地板直接奔向卧室扑倒在**缩进被窝里，闭上眼睛，他想念的不是父母，而是伟贤。 第49章 习惯 连续六天，每天早上戎昱都能在易成凯家里吃上一口热乎丰盛美味的早餐，已经养成了不等易成凯打电话就过去吃饭的坏习惯。 所以当第七天，也就是他到易成凯家上课的第八天早上，两人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随口吃着程贝送来的不知道打哪儿买来的早饭时，彼此都十分提不起精神来。 易成凯说：“你家金主大人怎么了？生病了吗？残废了吗？我好想念他做的雪菜包子和海鲜粥。” 戎昱默默地嚼着嘴里的油条，噎到了，喝口豆浆往下顺顺，然后再咬一口没滋味儿炸得有点儿过火的油条。 桌上有茶叶蛋，他其实还挺想吃的，但懒得剥。 瞬间又想起伟贤，如果这人在，他都不用开口说话，鸡蛋就会被剥好了放进他手边儿的餐具里供他享用。 好吧，其实如果伟贤在，他也用不着在这儿吃豆浆油条了，肯定会有别的好吃的——就算同样是豆浆油条，戎昱也笃定伟贤做的肯定比他现在正吃着的这些好吃…… 易成凯吃了一半儿，把剩下的一半儿往桌子上一扔，破口大骂：“特么的，什么玩意儿啊！把人胃口吊起来就不管了吗？！让你那个金主去死吧！！啊啊啊！！！” 戎昱：“……” 第42章 第42章 早饭过后两人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大眼，都没什么精神头儿。 易成凯说：“宝贝儿，咱打个商量，你要实在对你那金主没兴趣的话，把他介绍给我怎么样？” 戎昱看他脸上表情认真，心里多少有点儿不舒服，抿着嘴唇不说话。 易成凯又说：“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叫他送点吃的来，我的胃口被他养刁了，别的吃什么都觉得味儿不对。” 戎昱目光悲切地瞅着他，仍然没有说话。 易成凯吃了不到一周就上瘾了，戎昱还比他多吃了好几顿呢，胃里更是容不下别的。 每天静等着早上那顿暖心暖肝暖肺暖胃呢，结果今天咔吧一断，简直等于把俩人的脖子拿绳勒着挂房梁上了一样。 易成凯瘫倒在沙发上，一手搭在明显没吃饱的肚皮上，一手放在胸口动作娇柔地揉胃，喃喃长叹：“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戎昱拿出手机按亮，却迟迟没有拨通伟贤的电话。 易成凯见有门儿，即刻添油加醋道：“你说他是不是病了？还是对你没兴趣打算放弃你了？要不就是有新欢了吧？昨晚上打炮打得太嗨皮所以今天早上没起来？” 戎昱：“……” 易成凯为了吃不择手段道：“想想也就这样了吧，反正换了我，我是受不了自个儿养得情儿一个礼拜不跟我联系。” 戎昱恶狠狠地打开通讯录，找到伟贤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电话里响起“嘟——嘟——”的声音，戎昱的手心儿里不禁有点儿冒汗，脑子里乱成一团，不知道等伟贤接电话的时候要说点儿什么好。 要关心一下他的身体吗？还是直接质问对方为什么今天早上没有送早饭来……不不，这样太过分了，还是关心一下说几句慰问的话吧……毕竟他好像也很忙，没准，真的病了呢？ 结果等了五十秒，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伟贤都没有接听。 易成凯看着他表情僵硬的把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放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站起身来挪到他身边坐下，揽着他的肩膀把这人带进自己怀里。 戎昱的脸上先是茫然，紧接着变得苍白起来。 易成凯用力攥了攥他的肩膀，伸手从他手里夺过手机扔到沙发上，拉着他起来：“走了，开始上课，今儿咱玩点儿新花样儿。” 戎昱的状态不佳，练习过程中频频出错。 易成凯也一反常态的没有吼他，只是默默地纠正他的错误，然后从头再来。 一上午两人一改平时有说有笑的模样，一个板着脸，一个时时刻刻观察着板着脸的那个。 十点多，门铃突兀地响了起来，易成凯看了一眼时间，微微扬眉。 程贝一般十二点左右才会来送午餐，今天提前了？也没打招呼啊。 易成凯让戎昱休息，自己前去开门，看见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先是一愣，随即连忙伸手去接那人手里装着各色蔬菜的袋子，并扬声道：“小戎子！！快来接客！！” 站在落地镜前晃神的戎昱听他叫自己才回头，看见跟着易成凯身后进来的人也是一怔，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迈开步子走过来。 伟贤摘了口罩叠好放进外衣口袋里，然后把外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又换了易成凯十分狗腿的递给他的拖鞋之后才往屋里去。 戎昱见他过来，斜斜地倚在沙发上别过头不看他。 “抱歉。”伟贤的声音有些沙哑，“电话我没接到。” 戎昱瘪了瘪嘴：“哦。” 伟贤脸上的神色不禁又暗了几分，却仍笑着：“我给你们做完午饭就走。” 戎昱低着头没说话，伟贤轻声跟易成凯说了句什么，两人一道去了厨房。 过一会儿厨房里便响起了锅碗瓢盆被挪动时才会发出的声音，接着响起水声。 易成凯快步从厨房走出来，到还杵在沙发旁边的戎昱身边，矮身凑到他耳边道：“伟贤手背上有个针孔。” 戎昱一怔，抬头看向易成凯。 易成凯道：“他说话的时候有鼻音，嗓子也是哑的。” 戎昱眨了眨眼睛，立即迈步往厨房去，只听见被他甩在身后的易成凯犹自叹道：“我怎么赶不上这么好的事儿！” 正在洗菜的伟贤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见是戎昱，眼底和唇边皆带上笑意：“去忙你们的吧，我一会儿就弄好。” 戎昱不吭声，走过去一把夺过伟贤手中正在清洗的青菜，眼睛不由自主的往伟贤的手背上瞟。 伟贤倒也没欲盖弥彰的躲躲闪闪，见他注意到了，便只轻描淡写一句：“没事儿，有点儿感冒而已。” “感冒用输液吗？”戎昱没好气道。 伟贤听他语气不善，也不辩驳，站在他身边低头去弄别的。 戎昱一边洗菜一边偷眼去看伟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伟贤这几天好像瘦了，黑眼圈儿也比之前更严重了。 心底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有些酸涩，又夹杂着心疼。 过一会儿，戎昱才闷闷地说：“肖姐安排的助理会送吃的过来，你不用这样……” 伟贤正在切菜的手一僵，锐利的刀锋几乎贴着手指落下，差点儿见红。 戎昱听切菜的声音停了，扭头看过去，只见这人一副竭力隐忍的表情。正疑惑间，便听伟贤道：“抱歉……没有下次了……” “不是……”戎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补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身体不舒服还过来给我做饭，我……我心……” 他张着嘴，一句“我心疼”就在嘴边，临了说出口的却是：“我心里过意不去……” 伟贤没回话，操刀继续切着剩下还没改刀的菜。 第43章 第43章 戎昱见他神色落寂，漂亮的丹凤眼也很黯淡，心里难受，却又张不开嘴说些他想听的话哄他。 大约一小时后，热腾腾的饭菜上桌，五菜一汤，光那味道就让易成凯坐立不安只想敞开肚皮使劲儿吃了。 伟贤却洗净手，直接奔玄关换鞋穿衣服。 易成凯见他要走，忙道：“吃完饭再走吧？干了半天活，连口热水都没喝呢……” 伟贤神色淡淡地看他一眼，又拿眼睛去瞅戎昱，见他只看着自己不说话，便道：“还有事，先走了。”说完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易成凯跟着送出去，一直把他送上电梯，瞅着显示板上的数字跳动到下一层，才扭脸儿回去。 一进门便看见戎昱坐在餐桌旁神游，易成凯也没说什么，直接坐下抄起筷子来开吃，美食当前，对于他来说眼下先把自己喂饱才是当前要务。 他风卷残云地干掉了大部分菜和多半锅汤，打着饱嗝对戎昱道：“我不行了，你慢用啊，吃完了记得刷碗收拾厨房。” 其实厨房里没什么好收拾的，伟贤边做饭就边把用过的锅碗瓢盆通通刷干净、物归原位了，只等着吃完饭刷碗盘筷子就可以了。 易成凯吃完了也没去客厅躺在他柔软的小沙发上小憩，反而坐在餐桌旁看着戎昱一点点细细嚼着剩下的残羹冷炙。 等瞅他吃的差不多了，才道：“我没想到你金主是伟贤。” 戎昱静悄悄喝汤，没吱声。 易成凯继续道：“我对他不是很了解，但就刚才的事儿来说，你伤着他了。” 戎昱依旧没回话，动作却滞了滞。 易成凯：“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是他，我也不会跟你说那么多多余的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伟贤这样的男人，你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 说完这些，易成凯也没等戎昱答话，径自起身去了客厅，舒舒服服地把自己放倒在沙发里，享受酒足饭饱睡大觉的幸福生活。 戎昱默默地把盘子里和锅里剩下的菜、汤通通吃完喝净，才把用过的餐具叠在一起端到厨房里去。 下午课程照旧，易成凯吃饱喝足颐指气使地操练戎昱。 也不知道是不是存了替伟贤出口恶气的心里，他给戎昱加了一倍的训练量，还老嫌他做得不好不到位，鸡蛋里挑骨头。 六点不到，戎昱趁休息的空当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对易成凯道：“凯哥，我今天想早点走。” 易成凯挑眉：“走了可就别想把这段儿补回来了。” 戎昱点点头，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到楼下打了车回自己家，付款时多给了一百块钱：“师傅，麻烦您在这等一下，我上去拿点儿东西就下来。” 赚到外快的司机师傅高兴的合不拢嘴，连连点头：“成，小伙子你去吧，我就在这等着。” 戎昱回家翻了个旅行包出来，又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一股脑塞进包里拎着下了楼。 上车，他想也没想直接对出租车司机报了伟贤家的地址。 心里的悸动是陌生的，陌生而真实。 虽然他现在还搞不懂这到底是什么，但对于他来说，此刻好像没什么能比待在伟贤身边更让他觉得安心的了。 第50章 烈火 戎昱在伟贤家楼侧下了车，拎着旅行包的手攥得有点儿紧。 虽然他心知肚明伟贤绝不会将他拒之门外，但说到底，他也还没想过要和伟贤更进一步的走下去。 他为伟贤对他的付出感动，他不想失去一个爱他如命的人，所以纵使自己心里可能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浓烈情感，也要自私的先行拴住对方。 楼下的小花池里只余覆盖着一层污雪光秃秃的花架和缠在上面没有叶子的藤蔓，看不出是什么植物，但看那粗壮的蔓身便可以想象夏天时必定枝繁叶茂。 小花池东侧有一株不高的玉兰，满枝都是毛茸茸的花苞，静等着春天到了以后绽放。 “喵——” 戎昱的目光被正在树下撅着毛茸茸的屁股翘着尾巴伸懒腰的黑猫吸引过去。 黑猫把两条前腿收回，在原地坐下左右晃了几下尾巴，张大了嘴朝戎昱又是“喵”的一声。 戎昱对动物没有多大兴趣，但还是莫名地顿住了脚，站在那里和那只全身像裹着一匹黑缎子似的小猫对视了几秒。 黑猫用黄橙橙的眼睛看他，过一会儿像是对这个不会给自己吃的的人失去了兴趣，抬起爪子自顾自地舔了起来，不再盯着戎昱看了。 戎昱这才回过神来，迈开步子继续往伟贤家所在的楼门走去。 楼道口，有个妇人正端着个双耳搪瓷锅站在门前踌躇。 戎昱走过去，等了片刻，不见她有动作，便道：“阿姨，我帮您按门铃？” 妇人听到声音，转过脸来看了戎昱一眼，愣了愣：“啊，不用，我带钥匙了——小伙子，你能帮我端一下锅吗？” “啊，好。”戎昱把旅行包单肩背上，双手去接那搪瓷锅。 锅里不知道装了什么，还挺沉，而且虽然盖着锅盖，但戎昱还是隐隐闻到了一股子很诱人的香味儿。 妇人拿钥匙打开门禁，伸手要去接自己的锅，戎昱却道：“没事儿，我帮您端上去吧，您住几层？” “那真是谢谢你啊小伙子，”妇人一边说一边侧身让戎昱先进了楼道，而后才跟进去，并走在前面带路，“我儿子住五层，502。” 戎昱的身子猛地一顿，好在妇人走在前面，没有注意到。 第44章 第44章 那妇人继续说着：“这人一老了，腿脚就没以前灵便了，端着这锅我爬两层就得歇会儿，哦对了，小伙子你住几层啊？以前没见过你，新搬来的？是租的六楼的房吗？这门除了六层那家，住的都是我们村儿的人，最近没听着说有人搬过来啊。” “我……我家里装修，这两天在朋友家借住……”戎昱嗫嚅道，“朋友在六层租的房。” 他不知道六层到底哪家租出去了哪家没租，也就没敢说的太详细，含含糊糊地给了个解释。 索性伟妈妈也没多问，只点了点头，又叹：“这年头像你这么年轻的孩子很少见有礼貌又懂事儿的啦，小伙子真不错啊，多大了？交女朋友了没有？” 戎昱应了句没有，额角都开始冒虚汗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和伟贤之间什么都没有，但见着伟贤妈妈却不由自主的心虚，甚至都不敢说自己是伟贤的朋友。 伟妈妈走得慢，平时上下都用不了五分钟的路程两人竟一前一后的走了小十分钟。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戎昱也不敢多呆，把手里的搪瓷锅往伟妈妈手里一塞，自己噔噔噔地便往楼上去了。 他猫在602的门口，确定伟妈妈看不见自己，便蹲下身细细聆听着楼下的动静。 伟妈妈腾不出手用钥匙开门，于是便拿手指在防盗门上敲了敲，没一会儿伟贤便应声出来开了门：“妈？您怎么来了？都说我没事儿了……” “没事儿用去医院输液吗？我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钱够用就成了，我和你爸也不用你养着，你这么拼命干嘛？”伟妈妈的脚步声响起，似是进了门，“你前两年得过肺炎自己不记着了？自己就不会注意点儿吗……” 随着关门声响起，伟妈妈的声音跟着断了。 戎昱蹲在602门前等了一会儿，直蹲到脚酸腿麻，才缓缓站起身来挪到台阶旁坐下。 他倒是不后悔今天过来，只是不知道伟妈妈什么时候离开，刚刚听到伟贤的声音又勾得他十分惦念这人，心里难免生出了几分焦躁。 没过多久不知道从哪家飘出了一股饭菜的香味儿。 戎昱中午吃的少，晚上直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看看表已经快八点了，只觉得身心都备受煎熬。 隐约听见楼下有人开门禁时发出的“嘀嘀”声，戎昱靠在墙上，默默地听着那人的脚步声一路走近，直到五层半的转弯处，仰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戎昱偏了偏目光，把自己的身子更紧地贴在墙上，让出半个楼梯。 中年男人显得有些戒备，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他不像坏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上楼回了自己家。 戎昱又冷又饿又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八点多，楼下终于又传出了动静。 戎昱被开门声惊醒，立即支起耳朵来听。 伟妈妈站在门前嘱咐伟贤：“一会儿记得吃药，多喝水，吃完药就睡觉去，这几天晚上不要熬夜了，听见没有？” 戎昱想扒着楼梯探头去看伟贤，又怕被伟妈妈发现，于是小心翼翼地往过挪了挪，偷看一眼，又立即把身子缩回来。 伟贤脸色不太好看，唇角带着一点点笑，却不似看着自己时那么温柔专注执着：“我知道了妈，我送您回去吧……” “又没几步路，送什么送。”伟妈妈说着转身往楼下走，“你赶紧回去休息，记着吃药，别熬夜了啊！” “好。”伟贤应声，“您路上小心，到家给我来个电话。” 伟妈妈的声音渐远：“行了，回去吧。” 戎昱坐不住，几乎有立即冲下去趁伟贤还没关门直接钻到他家里去的冲动，但耳畔仍有伟妈妈的脚步声，他不得不竭力地控制自己。 大约五分钟后，伟妈妈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了，戎昱松一口气，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楼。 站在伟贤家门口，他先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才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里没有动静，戎昱抿了抿嘴唇，伸手按响了门铃。 脚步声越来越近，打开房门的伟贤微微皱着眉头，看清站在门口的人影时，丹凤眼里闪过稍纵即逝的惊诧，紧接着便被无尽的喜悦代替了。 戎昱抬头蹭了蹭鼻尖儿，偏过目光没有去看伟贤的眼睛：“我肚子饿，有没有吃的？” “有。”伟贤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鼻音，“进来。” 戎昱看他，发现那不仅仅是因为感冒而导致的声音嘶哑和鼻腔堵塞，更多的，仿佛是因为自己出其不意的到来而引出的浓浓深情。 伟贤伸出手尝试着去碰戎昱的手腕，见他没有躲闪，才用那温暖大手将他握住。 戎昱任他拉着，跟进了屋里。 不待他放下东西脱掉外套，伟贤便压抑着有些颤抖的声音问到：“让我抱一下，可以吗？” 戎昱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满脸期艾的伟贤，片刻后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虽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但伟贤似乎还是不太敢相信这是事实，又过了片刻才欺身过来，微微弯着上身，将额头抵靠在戎昱肩上，两条手臂环住他的腰，收紧。 鼻息间全是这人身上的味道。 戎昱自认为不是同性恋，对着别的男人也没有过这方面的心思，但唯独伟贤不一样。 他确实拒绝过这人的碰触，却不是因为他们同是男人，而是因为他不能接受对方以金主的身份索要其实本来就在交易范围里的肢体碰触。 伟贤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儿，头发还有点儿潮乎乎的，应该是洗过澡没多久。 戎昱有些不由自主地伸过一只手去攀上这人的背，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了抚那柔顺的黑发。 伟贤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像是要把戎昱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用力。 戎昱侧过头，闭上眼睛将鼻尖儿贴在这人头发上，深深嗅着那淡淡的，独属于伟贤的味道，心里无比的踏实、充实。 晚饭吃的伟妈妈熬得粥。 伟贤怕不合他口味，想给他做点儿别的，戎昱没让他做，自行盛了粥端到餐桌旁去喝。 第45章 第45章 粥一入口，戎昱便了然伟贤手艺完全是自伟妈妈处真传，而且绝对称得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句话不说在伟贤注视下喝掉两大碗，方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白瓷汤勺。 伟贤脸上的表情既高兴又心疼，眼中满是情意，看得戎昱浑身不自在，心里却又觉得充实高兴。 他从没被人如此注视过，那双眼睛把他看成整个世界的中心，仿佛不围着他转、稍停片刻都会坠入无底深渊，不得好死，永世不能超生。 戎昱胸腔的起伏微滞。 伟贤于他，就像一团烈火，靠得紧近了可以取暖，但靠得过近却又会焚身。 他贪恋伟贤的温柔，享受伟贤的爱慕，挥霍伟贤的付出——一切似乎都那么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伟贤也不曾说过要他回报什么。 可是，面对这样一个把整颗心都系在自己身上的人，谁能做到视若无睹呢？ 戎昱自认良心尚还健全。 这一刻，他想，自己或许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爱上一个人不难，爱上一个肯为自己付出全部的人更容易的多，何况说，这个人还是伟贤—— 第51章 同床 饭后戎昱盯着伟贤把药吃了以后才去洗澡。 等他出来时，却没在客厅、厨房等处找到伟贤的影子。 主卧的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透出一丝光线。 伟贤家说是装修过也确实是装了，至少在地上铺了地板，墙面刷了白。但大概是出于个人喜好，除了这两样之外就再没别处动过手脚了——厨卫很显然都是精装房的标配。 无论是客厅还是次卧，房顶上通通吊着白炽灯，无论何时打开都要发出耀眼的白色光线，照得灯下的人无处遁形。 戎昱站在主卧门前侧耳听了听，听不清里面的动静，不知道是伟贤已经睡下了，还是有意在做事时把动作放得格外的轻。 他又扭过头看了一眼时间，时针已经稍稍偏离十的位置，马上就十点半了。 不管怎样都该说句晚安吧？ 戎昱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地敲了敲主卧的门。 灯还亮着，伟贤大概还没睡，而且说实在，他心里多少有些担心这人的感冒是不是好些了……毕竟、毕竟这人曾带病去找他，只为给他做一顿午饭，他不想自己表现得像个白眼狼。 门里立即传来脚步声，房门随即被打开，伟贤看着他：“洗好了？怎么不吹吹头发？” 戎昱耸肩：“没看到吹风机，你睡了吗？” “没。”伟贤笑着打主卧出来，到客厅从电视柜里翻出吹风机，“来，我给你吹。” 伟贤家除了餐桌旁有四把椅子外，屋里能坐的地方就只有客厅的地毯和卧室的床了。 两人在地毯上坐下，戎昱坐在伟贤分开朝两侧放着的两条长腿之间，稍微有点儿别扭，但实在明白这人不会对自己有什么龌龊心思，于是又在心里唾弃自己思想不纯洁。 伟贤的手轻轻抚过他湿漉漉的头发，很奇妙的感觉。 从小到大，除了理发师和造型师，大概也就只有伟贤和任冬恺这么摸过他的脑袋，可这两个人给他的感觉却不尽相同。 任冬恺对他，多少有点儿瞧不上的意思在里面，呼噜他头发的时候十有八九力气很大，离老远看过去还以为是在打他。 而伟贤就不一样了。 伟贤的手是暖且柔的，每一根手指都似乎在向戎昱传递着那浓烈深沉的情意，轻轻地抚，小心翼翼地撩，生怕动作一大会弄伤他的头发似的。 这个人，真的很有一种魅力。 戎昱相信，如果伟贤愿意，他只需朝想要的人眨一眨眼，那人便会颠颠儿地奔过来，像条被驯服的家犬一样服服帖帖地跟在这人的脚边。 这一点他深有体会——从一开始他就在不停地抗拒着，但现在还不是乖乖地坐在这人身边，任他摆弄自己的脑袋？ 吹风机发出呜呜的噪音，好一会儿之后才停下来。 戎昱的脸被热风吹得有些发红，头发蓬蓬着，看起来毛茸茸的。 他回过头看伟贤，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后者本就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去睡吧，明天不是还要上课去？” 戎昱“嗯”了一声，道：“你呢？明天还要输液？” 伟贤的目光顿了一下，旋即实话实说道：“开了三天的液，还得再输两天，没什么的，只是需要消炎，输液快一点儿。” 如果之前没在六楼偷听到伟妈妈与伟贤的对话，戎昱可能就信了。 但伟贤不知道他和伟妈妈碰过面，他也不想说出来，于是只能出言道：“你也早点儿睡吧。” 伟贤朝他点头，算是应允，戎昱这才站起身来往卧室去。 经过主卧门口的时候，他无意间一偏头，打半开着的门往里瞅了一眼，当即便顿住了脚。 伟贤收好吹风机，扭脸便见他在主卧门前呆呆站着的背影。 戎昱瞪着眼睛往里瞅了好一会儿，才扭回脸来找伟贤，指着主卧的方向道：“不是卧室？是书房？” 伟贤点头：“对。” 戎昱有些期待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第46章 第46章 伟贤看着他，目光温柔至极：“当然。” 戎昱扭回头去，急急朝前走了两步，到那扇门前却又忽地停住，一手扶住门把手，探头从打开着的门缝往里瞅。 虽然刚刚已经从这道缝里窥见这房间里大致模样，但真瞅全，才明白方才看见的不过冰山一角，门后的世界可谓是别有洞天。 遮住三面墙的书柜真正算得上顶天立地，而书柜里每一层的藏品更是整整齐齐玲琅满目。 除了在大学校园的图书馆里，戎昱再没见过这么多书了。 他有些惊诧地问伟贤：“这些书你都读过？” “百分之九十。”伟贤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 书房里也没有椅子之类，木地板上铺着地毯，和客厅的陈设如出一辙。 戎昱又问：“读了那么多，内容你全都记得吗？” “当然不，我可没那么厉害。”伟贤笑道，“喜欢的书记得的部分会多一些，不喜欢的则相反，不过大多都会有印象，所以才留下这些书，没准哪一天会用到，可以随时翻阅。” 戎昱更加钦佩，在书房里转了两个圈儿，忽然意识到不太对劲，皱眉道：“没有床，你那两天晚上睡哪儿？地上？” 伟贤微微张开嘴，好一会儿之后才偏开目光“啊”了一声。 戎昱气结，愠到：“那今晚呢？你还打算睡这里？明天感冒加重，再诱发肺炎，最好落下病根，让我一辈子不得安心是不是？” 伟贤看着他怔住，似乎是反应了一下，才道：“你听见我妈说的话了？” 戎昱见事情败露，呜呜噜噜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直接跳过这个话题，继续理直气壮：“你心真狠。” 伟贤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脸上的神色有稍纵即逝的复杂，但旋即却又被心疼和喜悦所代替：“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 戎昱不知道他说这话到底是针对于哪件事儿，但他自动把这理解为是伟贤对他口中话题的回复，因为他现在着实不想再与他提起伟妈妈，还有他坐在楼上干等这事儿。 于是他道：“今晚你睡床，我睡客厅。” 伟贤显然不会同意：“你累了一天，明天还要上课。睡一宿地板起来浑身僵硬，怎么跳舞？” “哦，你也知道会浑身僵硬？”戎昱脱口而出道，“一张双人床，睡不下咱们两个？” 此话一出，两个人便都安静下来，偌大的两居室里静得乖张可怕。 戎昱意识到这就像是自己发出了什么邀请，突然间便紧张起来，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伟贤会错意，拉他去滚床单。 伟贤微微低着头看他游移不定的目光，自然不可能看不出他的抗拒，也不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他却依旧觉得欣慰，至少他们之间已经不再隔着那几乎百丈高城墙一般敦实的阻碍，已经算是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睡得下。”伟贤轻声答，“床够大，我不会碰到你。” 应伟贤要求，戎昱睡在里面靠墙的位置，伟贤自己则睡在外面。 两人盖着一条双人被，中间空了很大一块，有点儿怪怪的。 灯被关掉的一瞬间，戎昱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半晌，他睡不着，侧耳去听伟贤的呼吸声，那频率却也不像是能够很快入睡的节奏。 果然，没多一会儿，伟贤便坐起身来，伸手开了床头的小灯。 戎昱感觉到他起身，也警觉地跟着坐了起来。 借着灯光，伟贤有些尴尬地看着他：“我还是……出去睡吧……” 戎昱挑眉。 伟贤微微偏过目光，脸上晕着些可疑的红：“我……会忍不住想碰你……” 一直有些提心吊胆的戎昱听到他这话突然笑了，逗他：“怎么算碰？” 伟贤不答，径自抿紧薄唇，脸上的红似有加深。 戎昱看着那张脸，莫名地有些心动，主动伸出手去拉住伟贤的手，低声问道：“这样算吗？” 伟贤争拧了一下，戎昱却把手收得更紧，没让他逃脱。 两人僵持片刻，伟贤的身体忽然软下来，手腕轻轻动了动。 戎昱知道自己已经赢得了这一役的胜利，会意地松开手，静等着伟贤下一步的动作。 伟贤张开大手，握住戎昱的手，与他十指交扣，用肢体行动回应了戎昱前一刻的问题。 关了灯，两人再度躺下，彼此之间离得近了一些。 暖烘烘的被窝里，虽然除了交扣着的那双手之外他们再无其他肢体接触，但两人却似乎都安了心。 感冒缠身的伟贤率先进入梦乡，戎昱迷迷糊糊地听着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嗅着那近在咫尺的独属于对方的味道，没多久也跟着睡了过去。 他从没想到过，跟另外一个人同床共枕自己也能睡得如此安宁。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戎昱的手机闹钟响起，他伸手在**一通**，没找到，于是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循声去找。 等关掉闹钟之后，他又闭上眼睛赖在**不想起。 过了不知道多久，戎昱突然猛地坐起身来，看向自己身边空着的位置。 伟贤没在，在他的闹钟响起之前这人就已经起了。 戎昱掀开被子下床，甫一打开卧室门便闻到扑鼻而来的香味儿，不争气的肚子立即给出了一串“咕噜噜”的动静作为回应。 他缓步走出卧室，转一个弯来到厨房门外，毫不意外地看见正在里面忙碌的伟贤。 第47章 第47章 这人似乎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看过来，笑道：“早！去洗漱吧，早饭马上就好。” 洗脸的时候戎昱听见一阵音乐声响，耳熟能详的《致爱丽丝》，但音质很差，尖锐刺耳，毫无美感可言。 他顶着一脸泡沫打浴室探出头来，见伟贤正伸手去拿门禁的听筒。 伟贤瞧见他，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去把脸洗了，然后对着话筒那头的人“嗯”了一声，便按了开锁键。 戎昱回到浴室迅速把脸洗净又擦干，出来直奔厨房，趁伟贤不注意从锅里捏了个热气腾腾的小包子：“谁来了？” 愣了一下，把已经放到嘴边儿的包子又拿开，有些紧张地问：“不会是你妈……呃，阿姨吧……” “不是。”伟贤笑，“我妈有钥匙，是肖潘，她过来看我，一会儿一就事儿送你到易成凯那边上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夜同床共枕的关系，两个人对话的时候气氛融洽了很多，有股说不出的熟稔感，像是相遇多年的故交老友，可又偏偏在某些程度上带着丝丝含混与暧昧不清。 听到伟贤说不是伟妈妈，戎昱的心终于落下来，把包子整个塞进嘴里嚼吧嚼吧，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噎道：“肖潘？！” 自从开始到易成凯那边上课之后，戎昱还没见过肖潘，倒是几乎天天都听易成凯提起她，又或者听去送饭的程贝跟他讲肖潘对他近期日程的一些安排和短期规划云云。 他对肖潘的印象还是钦佩占主要部分，又因为她总沉着脸，所以多少有点儿怕。 其实在和伟贤的关系进展到现在这种程度之后，他对肖潘跟着也就没那么怕了，毕竟有伟贤罩着他。 不过他从没想过伟贤竟和这人这么熟悉，以至于会让她到自己家里来，他一直都以为他们不过是金钱上的往来交易。 “我们是大学同学，一个系的。”伟贤解释道，“毕业后她给我当过一段时间的编辑兼助理，后来才转行去做经纪人。” 寥寥几句，勾得戎昱不禁回想起在老田办公室里初见肖潘时种种，心里忽然有些了然，又隐隐地开始别扭起来。 肖潘就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那时他只以为是因为被迫带自己这么个过期艺人她心里不甚痛快，可现在想想，好像这里面还夹杂着其他因素？ 他正想着，耳边就响起了敲门声。 伟贤家所在的小区楼龄在这一带算是比较老的，而且颇有点儿豆腐渣工程的嫌疑，隔音效果很差。眼下时间还不到六点半，肖潘似乎是怕按门铃打扰邻居，所以只轻轻地叩响了防盗门。 伟贤关了火正端着锅往客厅去，戎昱便自告奋勇的去当门童，几步走到大门处给此刻他其实并不怎么想见的肖潘开了门。 肖潘见他在这儿丝毫不意外，瞅他一眼，略点头，算是招呼过了，转脸看向伟贤，脸上立即绽出甜甜笑容，柔声问：“好点儿了吗？” 伟贤朝她笑笑，“嗯”了一声，然后道：“我去拿碗筷，戎昱，你和肖潘去坐。” 戎昱一扬眉，十分满意伟贤看向肖潘时那副礼貌周到却又毫不逾越的神情，勾起唇角带着满脸笑容让道：“肖姐，请进。” 他不自觉地把自己归到主人一类，看着肖潘目光不善地瞟他也不觉得肝儿颤了。 此时此刻，比起当年他还站在舞台上被台下的粉丝尖叫着大呼姓名时的成就感，他更享受独占伟贤心中要位的殊荣。 两人坐下还没来得及说上句话，伟贤便已经拿着餐具回来，并对戎昱说道：“我做了易成凯的份儿，你一会儿给他带过去吧，今天中午我不过去了，有点儿事儿要办。” 伟贤边说边盛粥，盛好，却绕过戎昱伸过来接的手：“别接了，烫。”把粥碗轻轻放在他面前。 肖潘看这一幕幕，脸上的笑容没了，却也没多说什么，直到伟贤将盛的第二碗粥递给她的时候才又露出笑模样，柔声道了句“谢谢”。 伟贤坐下，拿过一只热乎乎的包子试了试温度，觉得有点儿烫，又掰开放到戎昱面前的小碟子里晾上：“晚上想吃什么？” 戎昱也不拿筷子，伸手抓过半个包子塞进嘴里，边嚼边道：“无所谓，什么都行。” “你上次说喜欢吃鱼，”伟贤用白瓷汤匙帮他搅了搅碗里热气腾腾的粥，“清蒸还是红烧？松鼠鳜鱼我很久没做过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好——” “你还病着呢，能不能别这么折腾？”肖潘终于听不下去，语气十分生硬地打断了伟贤的话，“鱼生火肉生痰，你嗓子还发着炎，别吃这些。” 戎昱有点儿不高兴，一方面是因为肖潘打断了伟贤和他的对话，另一方面是因为肖潘抢在他前面说了他想说的。 他拿勺子戳了戳碗里的粥，脑子里却又在想，伟贤说得上次是什么时候？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吃鱼了？ 伟贤笑道：“没事儿，我主要是缺乏运动，在家做做饭发发汗也挺好的。鱼少弄点儿，够他吃的就行了。” 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肖潘被秀了一脸恩爱，胸口发闷脸色发青又说不出别的来，只得闷头吃早饭，喝粥的时候瓷勺和碗磕在一起“当当”直响。 伟贤的话让戎昱扳回一局，立马儿高兴起来，接连吃了六个小包子。 等到第七个的时候，他犹豫了，拿着包子不舍得放下，可再看看自己碗里才喝了几口的粥，又觉得再吃下去粥肯定就喝不完了。 伟贤瞧他一脸纠结，道：“你想吃哪个就吃哪个，吃不了的剩下，我中午吃。” “可我都喝过了。”戎昱兀自纠结着。 伟贤笑着又往他的碟子里夹了一个小包子：“没事儿，我不嫌你。” 他这话一出口，戎昱脸上都禁不住挂了颜色，偷眼去瞧坐在他俩对面儿的肖潘，戎昱都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跟她相处了。 真是想给人家颜色看的是他，给人家看完了犯憷的也是他。 不过他最后高低是没喝那碗粥，给伟贤剩下当午饭了。 伟贤今儿做的芹菜猪肉包子，他的最爱，馅儿和得好吃不腻，包子包得皮薄馅儿大，戎昱吃了十来个，吃到最后直打嗝，却还是停不下来的想吃。 他吃饱喝足之后想起前一次在伟贤家吃早饭，两人之间几乎没什么交谈，就算说了他也心不在焉，饭没吃好不说，到最后转脸儿就连自个儿说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现在回忆回忆，当时伟贤好像确实是问过他喜欢吃什么，可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答复的了。 那时候伟贤怎么想的？ 第48章 第48章 戎昱忽然有些好奇。 他还记得那天伟贤脸上的表情，明明是一副了然于心，知道他这一遭走了可能就再也不会与他见面的模样，但却还是问了他喜欢吃什么，并十分细心地一一记了下来。 想到这些，戎昱不禁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厨房给易成凯装吃的的伟贤。 肖潘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伟贤身边，有些讨好地想帮他刷碗。 伟贤却按住她，冲她牵了牵嘴角，旋即收回自己的手：“放那儿吧，我一会儿收拾。” 肖潘又说了句什么，戎昱没注意听，但伟贤还是拒绝了，并出言让她离开厨房。 戎昱只注意到从头到尾伟贤几乎就没怎么正眼看过肖潘，就算看她，也完全是出于礼貌性的，在不得不的时候才将目光移过去。 而那双好看的丹凤眼里，神色淡淡的，说不上冷，却也隐隐含着拒绝，拒人于千里之外。 昨天也是，伟贤看着伟妈妈的时候，目光和现在稍有不同，但那份不容他人靠近半分的感觉却是一模一样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他觉得伟贤对他不一样，就连看着他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神情都不一样。 那种全心全意，那种只有他、只要他的感觉，让戎昱心里鼓胀胀的，眼角眉梢都不禁多了几分满足与惬意。 没多大功夫伟贤装好东西出来，交给戎昱，嘱咐道：“好好上课。” “我知道。”戎昱心情甚好，笑着伸手接他递来的袋子，转身去换鞋，“又不是刚上幼儿园，不用这么嘱咐我！” “嗯。”伟贤伸出手，似乎是想在他头顶摸一摸，但像是怕他不高兴，最终还是没有付诸行动，“晚上我可以去接你吗？” “接什么接，你真当他上幼儿园啊？”肖潘一脸不快，率先打开门往外走，“程贝送他回来，你在家好好儿呆着吧。” 伟贤对着肖潘的背影说了声谢谢，然后又转头看戎昱：“路上小心。” “你什么时候去输液？”戎昱拎着东西探头往外瞧，见肖潘已经踩着高跟鞋下了楼，也不好意思再跟伟贤浪费时间，语速极快地问道：“去哪个医院？” “不用去医院，我把东西带回来了，一会儿等社区服务站开门直接带着过去就行了。” 戎昱点点头，又道：“那我走了啊。” 伟贤“嗯”了一声，朝他摆了摆手：“我等你吃晚饭。” “哦。”戎昱看着他的手眨巴了两下眼睛，忽然低下头去，“给你摸摸。” 伟贤身形一顿。 戎昱催促道：“快点儿，肖姐都要到楼下了。” 伟贤的手这才伸出来，有些不自然地在戎昱头顶十分温柔地轻轻拍了拍，旋即便把手收了回去。 戎昱抬起头来朝他露出笑脸，又说了声“拜拜”，便一路朝楼下飞奔而去。 第53章 纠结 戎昱上了车，坐在副驾驶，肖潘不等他系好安全带就把车开了出去。 幸好是在小区里，肖潘没敢开太快，否则戎昱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不是已经被惯性甩得撞到挡风玻璃上又弹回来了。 两个人互相瞧不顺眼，肖潘也没开音响，车里的气氛紧张而尴尬。 车开上五环的时候还不到七点，五环路上的车虽然已经开始逐渐多了起来，但也还没到沿着几条车道大摆长蛇阵的地步。 肖潘加快了车速，一路朝北驶去。 戎昱一直很戒备，但提心吊胆半天也不见肖潘说话，便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得太多了，于是抱着给易成凯带的早饭靠在副驾驶席里闭目养神。 他多少对肖潘跟伟贤的事儿心存芥蒂，并觉得肖潘对伟贤的态度很是可疑，可反观当事人之一的伟贤本身，他又很难想象这两个人之间真的曾经有过什么。 但如果如伟贤所言他们只是普通的大学同学加之后的工作伙伴关系，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未必也太亲密了吧？嗯——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伟贤并没有对肖潘表现得多有爱。 不过肖潘对伟贤总归是有那么点儿垂涎三尺痴心不改的劲头的，否则也不会因为伟贤而放弃手里更有前途的艺人，转头跳槽到自己所在的这家完全不如她之前那家公司的公司，给他个过气到简直可以说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的小小蝼蚁当经纪人。 在这方面戎昱从不夜郎自大，他有自知之明，对伟贤以及肖潘是何等的屈尊降贵天神下凡般来到自己身边清楚的很。 感觉到车速减缓，戎昱便睁开了眼睛。 肖潘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瞟了他一眼，反正那目光是一点儿都不友善。 戎昱撇了撇嘴，也没太在意。 反正他是知道他和肖潘不对头的症结所在了，这女人喜欢伟贤一天，就不可能给他好脸色看，他也不惜的用自己的热脸去贴一个惦记着自己人的情敌的冷屁股。 肖潘把车停在路边的车位上，戎昱率先下了车，本来还在想要不要跟她道个别，却见这女人也跟着下来了。 戎昱瞧她那意思是也要上楼去，虽然不知道她找易成凯有什么事儿，但还要跟肖潘同路的感觉并不那么美妙。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电梯，好在电梯里空间并不狭小逼仄，到易成凯家所在的楼层也没用多长时间。 易成凯打着哈欠开了门，见到和戎昱站在一起的肖潘愣了一下，笑道：“贵客啊，肖姐，好久不见。” 肖潘朝他笑了笑：“休假休得怎么样？” 戎昱听她声音温婉，不由得侧目，发现这人在面对伟贤、自己、易成凯的时候戴的分别是完全不同的面具，变脸似的，摘了这个立即换上那个，根本用不着喘息。 易成凯抱怨着好不容易有时间泡妞儿钓凯子，好好的一个假期都被戎昱毁了，却只字不提旁的，说话的时候也是玩笑的语气，临了还拐弯抹角地夸了戎昱两句。 肖潘笑着听完，也不置评，倒是在易成凯提到戎昱的时候微微抬起眼睑来瞅了他一眼。 第49章 第49章 届时戎昱正把给易成凯带的早饭放到茶几上，然后坐在了易成凯身边。 其实按道理来说他是应该坐在肖潘身边给自己人撑场面的，但这些日子和易成凯混下来，他已经把这人当成了良师益友，再加上对肖潘怎么也没法儿提升的好感，让他宁愿选择被对方瞪视，也要离对方尽可能的远。 然而肖潘看过来的目光里却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而且很快就将目光又收了回去，看向易成凯：“假期结束后有什么安排？” “有部戏要拍，梁导的，大概要三四个月吧，他脾气你懂的。”易成凯无奈地摊了摊手，“因为这个档期没敲死，所以别的活暂时也没法接，万一梁导哪儿不满意要重拍或者哪儿又加戏减戏的，四个月能完事儿顺利杀青就不错了，反正我觉得可能会拖很久。” 说完易成凯眨巴了两下眼睛，笑嘻嘻问：“肖姐，咱也甭兜圈子了，您直说吧。” 肖潘笑着睨他一眼，道：“我手里有部戏，想让你友情出演跑个龙套，来不来？” 易成凯略一扬眉：“我都忍不住好奇主角谁演了。” 肖潘听他这话也没理会，仍旧笑着：“剧本大纲已经出来了，但具体的还要等两个月，再加上拍摄前期的筹备工作，差不多能和你的档期接上，怎么样，考虑下？” 易成凯见她这么说，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隐约意识到这事儿可能不简单：“能问下编剧是谁么。” 肖潘也不跟他打太极，直截了当道：“伟贤。” “接！”易成凯一听这俩字儿立马儿就明白了，脸上的笑容十分别有深意，“一会儿我给我经纪人打个电话，让他跟你联系。” 肖潘见事情敲定，也不多坐，一边起身一边道：“成，那就这么定了。有事儿电话联系。” “ok！” 易成凯送肖潘出了门，扭脸儿哼着小曲儿往回走，显然心情不错。 戎昱则一脸“这事儿为什么我不知道”的表情，目光游移恍惚，心里有点儿不太舒坦。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占有欲超级强的人，但遇到这种事儿，他就很在意自己比别人知道的晚，尤其是那个肖潘，伟贤怎么可以先跟她说，而到现在都没跟他提过？ 易成凯自行去厨房拿了碗筷，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打开戎昱带来的伟贤亲手做的早餐享用，边吃边道：“哎，还真是托你的福，说不定你就是我命中的贵人！～～” 戎昱正在恍神，隐约听见易成凯说话，十分茫然地看了过去。 易成凯以为他没听懂自己说什么，便解释道：“伟贤的戏可不是一般人能演的，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钻到他的戏里打酱油，因为知道伟贤一出手，就肯定能捧红一批小鲜肉，所以很多经纪公司都爱跟他合作，就算他只是点头答应写个剧本，全公司上上下下都要感恩戴德。” 戎昱呆呆地瞅着他：“那么夸张？我以前只知道他很有名，很厉害……” 易成凯砸巴着嘴朝他摇头：“no，no，no，肤浅！你对他了解的也太少了吧！他少年成名，靠得不仅仅是运气，更是真本事……” 易成凯边吃边吧啦吧啦地给戎昱普及伟贤的生平，说得出神入化，捧得这人简直就是只应天上有。 末了还加了一句：“也不知道他看上你什么，年轻？漂亮？” 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戎昱一番才道“身材也还可以。” 戎昱听完想了想，把本来生出来的反驳之心又咽回到了肚子里，跟着叹道：“是啊，我自己都瞅不上自己，他到底看上我什么呢……” 易成凯把最后一个小包子塞进嘴里，细细嚼了咽下，然后才道：“你昨天回去跟他和好了？” “嗯，”戎昱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道，“算是吧。” “然后呢？” 戎昱：“？？？没有然后了啊……” 易成凯呵呵了两声，道：“高估你们了，我还以为会打个和好炮什么的。” 戎昱：“……” 易成凯吃完东西胡乱地把餐具和垃圾堆成一坨，一只手耍杂技似的往厨房端，扔进水池里就不管了，静等着生活助理前来做任劳任怨的小时工。 完事儿他回到客厅把自己一米八出头的高大身躯倒进沙发里，做瘫痪状：“好饱！伟贤简直就是全能啊！谁跟了他就等着享福喽！” 戎昱也没听他说话，兀自想着关于伟贤那点儿事儿，和关于伟贤跟他那点儿事儿，怎么想都觉得伟贤作为“他的人”，不应该做出这种跟肖潘有“小秘密”的事儿来。 而且，为什么现在他越来越觉得其实这俩人就是有一腿了？？ 戎昱不开心，一上午都沉着一张脸，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练习的过程中更是频频出错。 易成凯终于忍无可忍，朝他大吼一通，然后叫他原地坐下休息十分钟，自己则转脸去了厨房，打冰箱里拿出两听不知道放在里面多久了的啤酒来。 他扣开易拉罐，把其中一瓶蹲在了戎昱面前：“来，心里有什么事儿跟哥说说，说完了喝了这听酒，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戎昱抬头看向易成凯，半晌才低声说了句谢谢，把那听冰凉的、罐身上已经凝出不少水珠的啤酒捧在手里：“凯哥，你知道伟贤和肖潘之间的事儿么？” 易成凯没想到他问这个，当即愣了一下。 戎昱见他这副模样，更加笃定他多少知道一些，忙道：“能跟我说说吗？” 易成凯放下已经举到嘴边儿的啤酒，皱着眉头道：“这个……你要是真想知道就问问伟贤或者肖潘吧？我不是当事人，跟你说这个不太好吧……” 戎昱叹了口气：“我想知道，又不太想知道。” 易成凯翻了个白眼：“那你到底是几个意思？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戎昱朝他笑了笑，举起手里的啤酒凑过去跟他碰了碰，道：“算了，那就当我不想知道吧。” 午饭过后两人照例窝在布艺沙发里休息。 戎昱有点儿迷迷糊糊，却又睡不实，狭小的单人沙发虽然很软和，但在上面待时间长了还是让他觉得后背和大腿等着力点都不太舒服。 第50章 第50章 易成凯则像是吃了兴奋剂，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会儿忍不住就开始叫戎昱跟他聊天。 戎昱闭着眼睛应了一声，兴味索然。 易成凯也不在意，兀自叹一声，然后道：“伟贤的新剧写的啥？” 一听见“伟贤”俩字儿，戎昱缓缓睁开眼睛，神智清醒了几分，但其实并没有听清易成凯问的是什么：“啥？” “太不够意思了吧！”易成凯愤愤，“你见天儿地赖在我这儿，我陪吃陪喝陪午休还陪你上蹿下跳的，都四陪了！！问你这点儿小事儿你都不乐意告诉我！！” “啥？”戎昱一脸茫然。 易成凯噌地坐了起来，探身低头眯着眼睛盯着戎昱看了足有半分钟，态度才有忽然软下来，十分狗腿地说：“来来来，你那地方小，来哥这儿躺着。” 戎昱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别介，我在这挺习惯的。” 易成凯瞧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转了转眼珠子道：“我知道，你是因为那会儿你问伟贤和肖姐的事儿，我没告诉你所以不高兴呢，是吧！” 戎昱微一扬眉，不甚在意道：“我才没有，凯哥你歇会儿好吧。” “你看你看，你这小模样儿，还跟你凯哥哥我摆脸子呢。”易成凯笑嘻嘻的没个正经，伸手过去捏戎昱的脸颊，“要不这样儿，咱们做个信息交换吧，我勉为其难地跟你说说伟贤和肖姐的事儿，你告诉我伟贤的新剧到底写了啥，怎么样？” 戎昱被他扯着脸皮龇牙咧嘴。 “好吧，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易成凯放开戎昱的脸，并在上面“啪啪”的爱抚了两巴掌，然后才正色道，“你应该看得出来吧，肖姐喜欢伟贤。” 戎昱一边揉脸一边坐起身来，自动忽略掉了易成凯前面说的话，十分不愉快地应了一声：“嗯。” 他忽然觉得，肖潘对伟贤的感情，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就他还在安慰自己，他们之间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才怪！ 果不其然，易成凯的下一句就是：“他们上大学的时候交往过一段儿时间。” 易成凯眼瞅着戎昱立马儿变了脸色，赶忙解释道：“没交往多长时间，真的，大概连一周都不到……放心放心，他俩啥都没干过，顶多就牵了个小手，嘴儿都没亲过……我操你别这样好吗？昨天之前你都一脸对伟贤没什么兴趣的样儿，今儿就转性了吗？！好好儿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说变就变！！” 戎昱的嘴唇动了动，忍了半天才低吼了一句：“接着说！” “就没了啊……”易成凯心里委屈的要死，“伟贤提的分手，理由肖姐没说过，不过肖姐一直没死心，这么多年没再交过男朋友，一心一意地等着伟贤回头，然后……你就出现了……” 见戎昱仍阴沉着一张脸，易成凯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我听肖姐说，伟贤也一直没交过别的男女朋友，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经历都放在了事业上。所以那天他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挺意外的。” 最后这些话明显起了疗效，戎昱脸色稍缓，又偏着头想了想，突然把不信任的目光投向易成凯：“凯哥，我就挺纳闷儿的，肖姐没事儿干嘛跟你说这些？” “我人好呗。”易成凯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有段儿时间我因为绯闻闹得沸沸扬扬，又被对手公司故意黑得一塌糊涂，没人爱搭理我，我也挺放任自己的，没事儿出门喝个小酒啊，偶尔磕个小药啊什么的。后来被肖姐知道了，把我从酒吧拎回来浇了桶冷水浇醒了。那之后很长一段儿时间她就一直陪着我，直到我缓过劲儿来。” “我们俩在家呆着没事儿干，就闲扯，我说我以前的事儿给她听，后来渐渐混熟了，她也就把和伟贤那点儿事儿告诉我了。” 易成凯往后一仰，靠近沙发里：“肖姐很崇拜伟贤，由内而外的那种，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全身心都放在了伟贤身上。说句你不爱听的哈，我那时候觉得伟贤挺不是东西的，人家姑娘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他竟然一点儿反应也不给，还跟人家做朋友，简直就是薄情、渣男！” “不过后来经历得多了，慢慢儿地也就懂了，伟贤这样的人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 “他可以不爱，甚至绝情到明知道对方对自己有感情，还能毫无芥蒂，一点儿多余心思都没有地跟人家做普通朋友。可一旦他决定爱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他的眼睛里就只会装着在他心尖儿上的那个人。” 这些话听得戎昱很受用，他就是贪恋伟贤给他的这种“独占”的感觉，才会在之前的那段儿时间里在接受与拒绝之间犹豫不决。 “伟贤看着你的时候眼神不一样，简直能腻死人。”已经抓到戎昱情绪控制柄的易成凯瞅准机会再次示好，然后才徐徐道，“所以说，他新剧的内容你就跟我透露一点点吧！人家保证不出去乱说还不行吗～～～” “……”沉浸在易成凯的话里的戎昱醒过神来，有些尴尬道，“这个，我真不知……道……” 费了半天劲结果换来这么个答案的易成凯：“……” 戎昱下午的课程在易成凯不要命的报复式摧残中渡过，当听见有人按门铃的时候简直如聆天籁，可怜兮兮地看向居高临下睨着自己的男人求放过。 易成凯朝他龇了龇牙，凶道：“我去开门，如果是来接你的就下课，如果不是……哼哼……你可以趁我去开门的这段儿时间乱动一个试试。” 戎昱忙点头，他的两条腿早就没什么知觉了，一个劲儿地抖，想自己往一块儿并拢都费劲。 不开心的易成凯去开门，满心期盼的戎昱探着脑袋往门口的方向看，只希望程贝能赶紧来解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自己。 但由于高度问题，坐在地上抻筋压腿的戎昱视线被沙发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没过几秒钟，他就听出了问题。 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路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他先还以为是易成凯的某个前前前任也说不定，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就听那女人说：“大纲，你演皇帝。” 戎昱：“……” 说好的程贝呢？为什么程贝没来，肖潘却又出现了？！ 肖潘此行的目的一是给易成凯送剧本大纲，让他先过过眼，二么，就是来接戎昱，好把他送回家去的。 易成凯拿到剧本大纲的时候眼前一亮，忍不住朝戎昱抛了个十分夸张的眼神炫耀了一番，然后才故作深沉道：“行了戎昱，今儿就到这儿吧，你可以下课了。” 说完立马儿坐下去翻大纲，不再理会戎昱和肖潘。 戎昱把自己的两条腿搬回到身前轻轻捶打着做了会儿放松，心里好奇那寥寥几页a4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可却又不想在肖潘面前表现出伟贤没告诉过他的模样，实在是很煎熬。 易成凯很快就把大纲看完了，抬起头冲戎昱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而后才对肖潘道：“咱可说好了啊肖姐，你们可不能中途换人啊！就算我梁导那边的事儿有耽误，这边儿你也不能放我鸽子！” “知道了。”肖潘笑得有些无奈，“你的戏份儿不多，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安排在稍微后面一点拍。” “多谢肖姐！”易成凯窜起来做了个撩衣襟抖下摆的动作，单膝跪在肖潘面前，不中不西道，“我的女神！你就是我生命中的启明星，一路引领着我，指引着我……” 戎昱：“……” 等易成凯发完了疯，戎昱和肖潘才打他家出来，一起下了楼。 戎昱非常不想跟肖潘独处，就算伟贤对这女人没兴趣，但这女人可是在实打实地窥探着他男人呢！他怎么能不心怀戒备！ 而且被她送回去就饭点儿了，伟贤要是留她吃饭可怎么办！他可不想再跟她同桌吃饭了啊！什么都要管不说，还老露出一副对伟贤垂涎三尺的花痴样！！ 第51章 第51章 但要让戎昱把拒绝的话说出口，他又有点儿肝儿颤。 肖潘的气势在那里，平时不声不响的显然是懒得搭理，一旦针对某个人凶起来，还真不是戎昱这个战斗级别能抗衡的了的。 戎昱一上车就手脚麻利地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见肖潘没有再开快车的打算，才松了口气，把脑袋抵在车玻璃上闭眼假寐。 其实他也知道这人肯定也不太想搭理他，但两个人都不说话太尴尬了，还不如他来个装睡，化解掉这尴尬的氛围。然后等到了地方自己再悠悠转醒，完美。 想是这么想的，但被易成凯摧残了一天疲惫至极的身体却让他渐渐失去了意识，直到肖潘把车停下，他才猛地惊醒过来。 睡得发蒙的脑子还不够清醒，扭脸儿茫然地瞅瞅肖潘，才恍然想起来自己这是身在何方。 “到了？”戎昱迷迷糊糊地揉了把脸，伸手去开车门，“谢……麻烦开一下锁……” 肖潘的手就放在开锁键上，却没落下去。 她也没看戎昱，目视正前方，半晌才低声道：“别太得寸进尺。” 还没醒过神来的戎昱：“？？？” 肖潘咬了咬嘴唇：“如果不能回应他，就不要绑着他，别太得寸进尺！” 第55章 是你 肖潘浪费这么半天劲，又是亲自给易成凯送剧本大纲又是开车送戎昱回家的，到头来好像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 而且她这话说得太突然，以至于从没想过会被这么指摘的戎昱当即僵住，一时间很难给出一句对自己有利的话来反驳。 肖潘说完了，就像是再没心思和他多说半句，直接按下了开锁键。 随着“嗒”的一声轻响，落下的车锁打开，戎昱一直放在车门上的手自然而然地顺势将车门推开，一迈腿下了车。 一下车他就有点儿后悔了，这不明显是怕了肖潘，落荒而逃么！ 戎昱站在原地正绞尽脑汁地琢磨怎么挽回一下，等了片刻不见他关门，十分不耐的肖潘却已经解开身上的安全带，直接探身到副驾驶席上一把将车门拉上了。 戎昱被她生猛的动作吓得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堪堪站稳，就见这人已经把车开了出去。 肖潘的车右转，在楼角处拐了个弯儿，立即便被楼身挡住没了踪影。 戎昱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有些气呼呼的撅了撅嘴，肩膀一塌，晃悠着往伟贤家所在的那栋楼走去。 黑猫正蹲踞在小花池的边沿上舔爪子，看见戎昱便停了嘴，朝他“喵呜”了一声。 戎昱像只斗败的公鸡，蔫头耷拉脑的，走过去在小花池旁蹲下，抱着膝盖跟黑猫对视：“我觉得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儿跟那女人好好相处了。” 黑猫甩了甩尾巴：“喵——” “你是只公的吧？”戎昱歪着脑袋瞪着眼睛使劲儿地往黑猫肚皮和两条后腿之间瞅了瞅，但碍于黑猫的姿势问题和他自己本身的经验不足，什么都没看出来，“唉，看你孤家寡猫一只，肯定是个小光棍，我告诉你，要找也不能找母猫，母猫和女人一样，忒烦人，赶明儿等我有空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 黑猫：“……” 戎昱叹一口气，朝黑猫伸手试探了一下，见它不躲，才用食指在它的小脑门儿上戳了戳。 黑猫“喵呜”一声，很主动地用脑门儿往戎昱的手上顶了顶，求摸。 戎昱放开胆子揉黑猫毛茸茸的小脑袋，揉了没几下便开始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可还没玩儿过瘾，就见黑猫突然把眯起来的眼睛睁大，噌地从小花池上跳下来，迈着标准的猫步朝伟贤家所在的那栋楼的楼门口跑去。 伟贤站在门口看着戎昱，见他将目光投向自己，脸上立即绽出柔柔笑意：“怎么不上楼？” 戎昱站起身来，扭扭捏捏地往伟贤所在的地方挪，十分嫌弃地瞪视着已然缠在伟贤脚下的黑猫：“逗猫呢。” “它让你摸？”伟贤弯下身子爱怜地摸了摸黑猫的脑袋，“这家伙一直都挺认生的呢。” “嗯。”戎昱应了一声，见伟贤身上穿得单薄连外套都没套，不像是要出门的样儿，不禁问道，“你怎么下来了？” “等了半天没见你上来，下来看看。”伟贤站直身，黑猫立即跑开，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回头朝他“喵”了一声，伟贤朝它挥了挥手，小声道，“明天见。” 戎昱也没在意，看着黑猫跑远的方向，随口问道：“你养的猫？怎么养外面？” “不是，流浪猫。”伟贤和他并肩往回走，用钥匙开了门禁，“我在喂。”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戎昱怕了两层就开始觉得腿软，也不说话了，扶着楼梯扶手直吸气。 走在后面的伟贤看见，想伸手又把手收了回去，低声道：“我扶你？” “你干脆抱我得啦。”戎昱嘴上开着玩笑，脚却仍在往楼上迈，但每走一步都觉得本来就所剩无几的体力被抽离的越发干净，只想立即回去倒在**滩成一张人肉大饼。 伟贤不知道是真没听懂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假装没听懂，在戎昱说完这话之后沉寂了半秒，随即几步追上去，一手抱戎昱的腰，一手捞他的两条长腿，直接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戎昱吓得魂不附体：“哎哎哎！我开玩笑的！！你放我下来啊！” 伟贤紧抿着嘴唇没说话，脚下却不停，直接抱着戎昱一阵风似的往楼上走。 戎昱见他步速很快，十分没有安全感，慌忙抱住他的脖子：“放我下来吧！伟哥，贤哥，伟贤大大……你这样被邻居看见以后还叫我有什么脸出门啊？” 两人的脸靠得很近，戎昱说话的时候光注意着路过的这几家邻居的防盗门了，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嘴唇离伟贤的耳朵那么近，说好的气息有一半儿都是蹭着伟贤的耳廓走的。 到五楼，两人都有点儿喘，伟贤是感冒加累得，戎昱是心惊胆战吓的。 伟贤把戎昱放下来，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手有点儿抖，插了两次才把钥匙对准锁眼儿，又拧了几下才顺利把门打开。 戎昱见他那样，有些好笑，但又笑不出来。 他突然想，如果有一天伟贤不再把他看成唯一，转而要去和别的女人结婚的时候，会不会也会像今天抱着自己这样去抱另外一个人？ 第52章 第52章 脑海里的画面自动变成了肖潘和伟贤一路有说有笑的画面，肖潘娇嗔地躲在伟贤怀里，伟贤上楼的时候也不必这么急，遇到邻居，大可以把娇妻显摆给他们看。 伟贤去浴室洗了手，回来见戎昱还站在门口，微微抿唇，最后却只道：“去洗手吧，吃饭了。” 戎昱这才回过神来，整个人酸溜溜的，满脸不高兴地脱了羽绒服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慢吞吞地挪到浴室去洗手。 不多时他打浴室出来，伟贤已经给他分别盛好了汤和饭，等他坐下先把白瓷勺递过来：“先喝两口汤暖暖胃。不知道你爱喝什么，熬了菌菇汤，尝尝看。” 其实戎昱本来就不太挑食，而且伟贤的手艺已经登峰造极，戎昱甚至觉得就算是伟贤炒盘草，也一定不会难吃。 他先用白瓷勺舀了半勺儿送进嘴里，咽下去之后又吧唧了两下嘴，顿时便觉得眼前一亮，扔了勺子端起碗来咕咚咕咚。 伟贤就怕他来这一手，到时候汤喝太多吃不下饭，所以并没有给他盛太多汤，见他一口气喝光，又去扒拉碗里的蘑菇吃，便笑：“锅里还有呢，都是你的。” 戎昱唔唔作答，伸筷子去夹清蒸石斑鱼。 伟贤陪着他吃，但因为感冒只能吃些味道寡淡的素菜，一条石斑鱼没多大功夫就被戎昱吃了个干净。 他吃了一整条鱼和其他一些菜，胃里渐满，饭都不想吃，扭脸儿在桌上寻么汤锅。 伟贤看着他笑，朝他伸手，戎昱直觉地把空碗奉上，等着伟贤赏汤喝。 一碗汤下肚他其实就已经饱了，但忍不住还想喝，于是又让伟贤帮他盛了半碗，拿着白瓷勺半勺半勺的往嘴里送。 吃饱了喝足了，戎昱的脑子里除了“吃”就又开始活泛着想其他事儿了。 在楼下遇到伟贤的时候他也没多问，但现在想想，伟贤怎么就那么巧刚好在那个时候下楼去了呢？还“等了半天没见你上来”，说得好像早就知道他回来了一样…… 不对，伟贤不可能不认识肖潘的车吧？难道是在楼上看见肖潘的车停在楼下，然后才下楼去，其实是为了叫肖潘上来一起吃饭？ 戎昱扫视着餐桌上剩下的几盘子菜，心里很不舒服，喝进嘴里的汤顿时也开始变得没滋没味儿的了。 这么多菜，就算他俩都胃口大开也肯定吃不下啊！这不明显着是知道肖潘要来，所以才多准备的么。结果肖潘没上来，跟他发了一通脾气然后一脚油门走了，伟贤还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呢！ 这么想着，戎昱不禁酸道：“今儿是肖姐送我回来的。” 伟贤听他说这个才抬起头来，一双丹凤眼里毫无闪躲之意：“我知道，我看见她的车了。” 果然！ 戎昱只觉得抓心挠肺，用手里的白瓷勺虐待着碗里的蘑菇们：“你下楼其实是想留她吃饭吧？” 伟贤愣了愣，旋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没有。我看你下了车半天没上来才下去找你。” 戎昱听他这么说，心里稍微舒服一些，但还是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信。 伟贤抿了抿嘴唇，好一会儿才缓缓说：“我其实……不太喜欢别人到家里来……没想过要让她上来吃晚饭，她也知道我这毛病。” 这个回答让戎昱有些意外，他看向伟贤，圆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今天早上她还来过。” “嗯。”伟贤微微垂下眼睑，语气十分平淡道，“想让她看看，然后死心。” 戎昱愣住。 伟贤顿了顿才道：“没别的意思，就是让她知道你们不一样而已……你别多想，我没想把你怎么样……” 戎昱忍不住低声叫到：“你知道她还喜欢你？” 伟贤微微颔首。 戎昱又问：“那你呢？” 伟贤抬头看他，表情有些可怜。 戎昱被他看得心软，敛了生硬的语气：“你们当年因为什么分的手？” 这一次伟贤沉默了很久，久到戎昱都开始以为他很有可能会找借口回避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才开口，轻声道：“不是她。” 戎昱：“什么？” 伟贤轻叹一声：“那时候很多人找我，她追得最凶最猛……我拒绝了两次她势头不减，不好再拒绝，就答应试试看，但交往之后就觉得不是她，所以提了分手。” 什么是不是她的！ 戎昱自动把伟贤的这番话理解为伟贤不够爱肖潘，或者根本就连“爱”这个字的边儿都没挨上，只是被逼无奈，或许也曾经有过那么一点点好感而已。 他想了想，刚要说话，就听伟贤道：“你们组合出第三张专辑之后在很多娱乐杂志上占了版面，我去书店买书见到照片，一眼看中你。” “那时候我就知道是你。” 第56章 长明 戎昱有些砸舌，他不得不承认，“痴情”与“负心”不过就在一念之间，而且还要看自己到底是站在哪个位置上来看待这个男人。 伟贤的话并没有让他觉得多感动，他只是更加好奇伟贤的这个“是你”“不是她”的界定标准到底是什么。 难道只单单依凭直觉？那岂不是很不靠谱吗？下一秒如果“是你”变成了错觉，那他又算什么？ 想着这些戎昱心里又泛起酸来。 他用白瓷勺戳着碗里的蘑菇，戳完了又用力地搅着所剩无几的汤，好一会儿才觉得耳边似乎太安静了，才恍然伟贤刚刚把话开了个头就闭了嘴，他想听的部分一句都没说到。 戎昱心里生出些微恼意，他觉得伟贤这事儿办得不地道，明显是在有意撩拨他，勾搭着他追问种种细节。 然而当他偷偷抬起眼皮子来去看伟贤时，却发现情况压根儿就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第53章 第53章 伟贤正安安静静地喝汤，将碗里的东西吃净后才放下碗筷，再次看向戎昱。 见戎昱正把五官挤做包子样儿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好笑，眼底却又带着浓浓关切：“怎么了？” 他的一言一行都不做作，并非假装对过往淡定从容，戎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对于伟贤来说，刚刚的谈话到那里就真的已经算是结束了，根本就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伟贤跟他说话，他脑子压根儿没在这里，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尴尬的“啊”了一声。 男人有些疑惑地微微偏头，动作很小，看在戎昱眼里却如一颗被扔进一汪静水的小小石子，让他的心中荡起层层涟漪。 戎昱发现，其实自己并不了解伟贤，之前的相处都用来猜忌怀疑，对伟贤言行举止处处留意，脑子里计算的却都是自己的利益得失，就从来没动过好好儿观察这个人内在的心思。 当他产生和伟贤“试试看”的时候是站在哪个角度上来说的？当然是对他有利的角度。 他想，只要伟贤足够爱他，并且一直一直像条忠犬一样到死都只爱他一个，他就跟他试试。 他不是不懂世事，自然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无论想要得到什么都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他觉得如果伟贤能够从始至终都爱他如一，把这副躯壳作为交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戎昱还记得，大概是在上高中的时候，他曾在一本文摘上看到过一篇短文，题目叫做《不能承诺的》。 时隔多年，他已然记不清作者姓甚名谁，但那文章却仍旧烂熟于心：行动是可以承诺的东西，而感情却无法予以承诺，毕竟感情这种东西太复杂了。 一个人如果向谁承诺要永远地爱他，永远恨他，永远对他忠诚，这明明是在答应别人一项无法做到的事情。 但是，有时是出于对别人的企图，他表面上依然可以终生爱你，恨你和对你忠诚。因为在同一种行动当中，可以包括着为数可观的动机。 爱一个人不仅要心中有爱，而且还要把爱情用行动表达出来。亦即纵使不再爱了，由于别有企图，说不定依然会同样地有爱的表现。于是，在别人脑海中，这份爱仿佛是永远不变的。 换句话说，当有人指天发誓说他对你的爱此生不渝，那他便是在发誓说他爱你永远是在表面上，而不是在心里。 年幼时曾经历的一切早已模糊得大多都想不起来，但曾经的伤口虽然结痂愈合，却还是在无形中留下了一条蜿蜒扭曲的痕迹。 那伤痕于无形中作祟，让戎昱看不到“感情”，只知道“动机”与“企图”。 他不知道伟贤的“动机”是什么，“企图”又是什么，但却偏偏无法抗拒这人那双丹凤眼中的浓浓情意，他动心，他害怕，他赌得起却又输不起。 结痂的伤处隐隐**，痒，伸手去抓，抓破那层并不坚固的硬壳血肉横飞。 所以他想，如果只是做交换就可以了。 他要伟贤的爱，他给伟贤他能给的一切，除了这颗还未上过战场就已经伤痕累累不敢再肆意跳动的心脏。 伟贤见他发呆，不禁有些担心：“怎么了？累了么？” 戎昱恍神，微微侧了侧脸，又将目光移回到伟贤身上，良久才吸了吸鼻子道：“嗯，累得不想动。” 伟贤听了稍放心些，柔声道：“那就去睡吧。” 他的话像是有魔力一般，戎昱听了，便神思恍惚的站起身来朝卧室的方向走，进门甩到脚上的毛绒拖鞋，直挺挺倒进柔软大床里。 伟贤跟着他，把斜斜占了整张床，还不盖被子的戎昱抱起来又放下去，摆好。 戎昱闭着眼睛，只觉得眼皮子有千斤重，脑仁儿也在隐隐发胀，却没有立即入睡。 他能感觉到伟贤给他盖好被子后并没有立即起身离开，而是在床边坐下，低垂着头凝视着他。 他能感觉到伟贤身上的气息变了，细微的呼吸声变得局促，却是在过了很久之后才俯下身来吻他。 伟贤的嘴唇轻轻落在他的眉心，贴一下，旋即放开，而后轻手轻脚的逃走了。 虽然在**没有任何经验，对同为男性，却要做到最后多少有些畏惧，但戎昱想，如果是伟贤，一定不会拒绝，甚至，他想，自己会主动迎合的。 如果伟贤想要的只有这些，他当然给得起，也乐意用这样的回报换取更心安理得的消费伟贤的真心。 可伟贤要的偏偏不是这些…… 他要他的心，要他的爱，要他跟他一样全心全意…… 那怎么可能呢？他又没有心，他又不会爱…… 戎昱的意识终于模糊得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情，睡了过去。 半夜，熟睡中的戎昱翻了个身，触手可及的地方是另外一个人温热的身躯。 他似乎在那一瞬间清醒了一下，清楚地告诉了自己那是谁，然后自然而然地将一条手臂搭在那人身上，便又睡了过去。 伟贤被他搂着腰，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动一下会惊扰这人酣梦。 过了许久，伟贤见戎昱睡得很熟，才小心翼翼地朝他身边挪了挪，又挪了挪，试探着伸出手臂搭在他的腰上。 起床后戎昱像是巡视自己领土的国王，先去厨房溜达了一圈儿，看看锅瞅瞅盘，然后在伟贤笑得温温柔柔的一双丹凤眼的注视下离开，去浴室冲了个澡。 昨晚的事他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清蒸石斑鱼味道鲜美可口，菌菇汤熬得老道耐人回味。 想到这里，他舔了舔嘴唇，摸了摸肚皮，感受着经过一宿的蠕动消化，早已再次清空咕咕作响的肠胃。 肖潘当然不会再来，但给他来了条信息，说七点左右程贝会过来接他，送他去易成凯那边上课。 戎昱看完短信随手回了个“知道了”，便将手机扔到一旁，像只等待主人投食的小狗一样乖乖在餐桌旁坐好。 伟贤盛了粥递过去：“今天是最后一次课了？” 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吃上的戎昱“嗯”了一声。 伟贤笑着看他，满眼宠溺：“慢点儿吃，别噎着。午饭想吃什么？我买点儿菜过去给你们做吧。” 戎昱听了直瞪眼睛，把嘴里的吃的咽下去之后才说：“你不去输液吗？” “用不了那么久。”伟贤又夹了个烧麦放进他面前的碟子里，“怎么也要向他表示一下谢意。” 第54章 第54章 “不用吧？”戎昱有点儿不乐意，“这几天他哪天早上吃的差啊？不都是你亲手做的，前天做的午饭大部分都被他吃了，不用特意再去了吧？” 伟贤脸上的笑容更深：“这几天他是沾你的光才有饭吃，这顿不一样，这顿是谢师宴。” 戎昱眨一眨眼，忽然想起来剧本的事儿，又老大的不高兴，嘟囔道：“你不是都写角色给他演了吗？” 伟贤一怔，旋即笑道：“那更应该请他吃饭。” 戎昱把两条眉毛拧成一团：“为什么啊？干嘛非得请他吃饭不可？” “他答应跑龙套，给你配戏，也算是拉你一把吧。”伟贤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戎昱的表情，见他只是惊愕而没有厌恶，才接着说，“抱歉，我怕你不喜欢，所以没提前跟你说。” 戎昱怔怔。 伟贤脸上带着歉意继续道：“不是什么大制作，可能做不到把你一下就捧上去……” 戎昱看着伟贤，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口，只淡淡道：“没什么，我也没想过一步登天。” 他垂下头，默默地吃着早饭，心里却有些翻江倒海。 自从和伟贤有了交集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很少再去努力回想站在舞台上的感觉了。 他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当他发现伟贤比那些口口声声说着爱他，扭脸儿却又去粉别人的粉丝更让他贪恋之后，就几乎已经算是把过去为之努力了多年的理想都抛在了脑后。 伟贤说的话，做的事，都没有恶意，甚至都是切身为他千番考虑百般思索之后才付诸行动的，但此时却像是一柄无形的剑，直直地戳进了他的心口。 他提醒了他。 提醒他曾经得到过的那些稍纵即逝的光影，永远比不上现在默默陪伴着他的这盏长明灯。 而此时此刻在他心里，伟贤依旧只是一盏长明灯，他不知道这盏灯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油尽灯枯，变成一堆冷硬的生铁，从此不愿再照亮他的生命…… 第57章 回家 易成凯那边课程结束的次日，戎昱第一次和伟贤一起出了门，到他家去收拾行李。 为期三个月的全封闭式新人速成课虽然后天才正式开课，但明天就得提前过去报道，还有分配宿舍熟悉环境等等杂事要做。 其实戎昱出道多年，早就算不上是新人了，但肖潘坚持让他从头做起，不知道是有意挫一挫他那并不存在的锐气，还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 程贝有些忐忑地向他转述肖潘的原话时，他听了也只是点头，说了句“好的”算作回答，全部任凭肖潘安排。 他知道x国的艺人出道前都会做少则几个月，多则七八年的练习生，当时跟他同一个组合出道的其他成员都有至少两三年的练习生经历。 而他自己则因为时间仓促，只做了几个月的密集培训，然后就搭上了组合的顺风车。 所以组合里的成员大多都不待见他，他也能理解，并且一直都有意的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搞得最后整个人都开始变得畏手畏脚缩头缩脑的。 静下心来想想，戎昱觉得自己回国后的际遇虽然不怎么，甚至可以说摔得挺惨的，但却不失为一个让他认清自己的契机。 他相信，如果没有这个契机，他可能这辈子也就这么混沌地过了，根本想不清楚闹不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他不禁偏过头去看正在开车的伟贤的侧脸。 这人英俊的并不张扬，但一眼看上去会让人心动，细细品味会让人沉迷，时间久了会让人再也错不开眼。 戎昱觉得肖潘其实也有优点，至少她眼光老道毒辣，年纪轻轻就火眼金睛识出伟贤这潜力股，并敢于放手一搏——不过她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资本，到最后落了个血本无归，眼下还要为年轻时错付真心付出更痛不欲生的代价。 站在肖潘的角度上来看，这个故事未免悲愤，但站在戎昱的角度上来说，他很有一种捡到便宜的感觉。 如果伟贤没出现，他不知道自己还会在原来的公司挣扎多久，然后等到再也没人能想起他，独自回到那毫无人气的，他所谓的家里去混吃等死。 他也可能会遇到一个人，和他或者她过一段平静如水的日子，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长久，因为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像伟贤这么爱他，而他受不了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三心二意”。 伟贤被他盯得久了，微微偏过头看他一眼，脸上尽是温柔笑意：“看什么？” “看你呗。”话说出口，戎昱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出来，“你长得这么帅，为什么没去演电影？自己写自己演，要颜值有颜值，要智商有智商，一定能成为明日之星。” 伟贤听了笑得宠溺而无奈，等他说完才道：“我不太喜欢和人接触，胆子比较小。” 戎昱微微扬眉，但想起不久前自己第一次去伟贤家的路上查百科时看到的信息，其中确实有一条是伟贤并不喜欢在公共场合出现，至今为止也从没趁热打铁地办过签售会。 他想了想，忽然问道：“那如果没写小说，你会去干什么？” 伟贤的眼神中闪现出难得一见的迷茫，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初，沉吟道：“嗯？如果没写小说我会去干什么？嗯——大概会当个设计师之类的吧，我也挺喜欢那个的。” “你会画画？”戎昱不禁有些惊讶。 伟贤笑道：“上学的时候学过一点，不过也就是刚入门的水平吧。”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戎昱还是觉得挺佩服的。 他小时候什么兴趣班都没上过，被星探选上也不过是因为这一张脸，舞跳的不怎么样，歌唱得一般般，演技更别提了…… 很多时候他回忆起过去，都觉得那只是一篇发污的空白，明明发生过一些事，可他都不记得了。 伟贤跟着导航把车开到了戎昱家所在的老旧小区外。 别看这小区一副年久失修摇摇欲坠的模样，房子的格局也不太好，户型又小，但地理位置绝佳，再破再小都能租出个好价钱。 伟贤探头从锈迹斑驳的栅栏外往里看，想找找有没有可以停车的地方。 戎昱却已经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别瞅了，里面的空地一般人都抢不着，地方本来就窄，住一层的自动扩展空间，马路上都能给搭上小棚子搁乱七八糟的东西和捡回来的废品破烂。” 第55章 第55章 伟贤有些了然地点了点头，跟着下了车。 他家所在的小区也不是什么高档小区，老人多，这种情况也多，但没这么夸张。 两人并肩往院儿里走，门口儿治安亭里的保安大爷瞅了他们一眼，也没搭茬儿。 又往里走了一阵，伟贤才轻声问：“公司没给你安排宿舍？” “安排过，我没去。”戎昱指了指左手边儿的一栋老楼，“这边。房是我爷爷奶奶的，他们过世之后就留给我了。” 伟贤犹豫了片刻才又问：“你父母呢？” “在上海。”戎昱也没遮掩，直截了当道，“他们在上海定居，我上小学的时候被送回来的，一直跟着爷爷奶奶，跟他们感情挺淡的。后来在国外遇到星探，想当明星，给他们打电话被臭骂了一顿，然后到现在都没联系过了。” 戎昱边说边走，到了楼门口儿先扒着信箱瞅了一眼，见没东西，才往楼道里走：“我家在二层，我爷爷得过脑血栓，走道不利索，上楼不方便。我奶奶又觉得一层太潮，所以拆迁之后就买了个二层。” 201那扇老式防盗门外，伟贤默默地站在戎昱身后，听他一点点讲述着自己小时候的经历，看着他费劲巴拉地和那扇用钥匙都不怎么好开的防盗门较劲。 “呱啦”一声，防盗门应声而开，戎昱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门该换了，家里挺乱的，你……” 他话还没说完，推开里面那层房门之后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呛得他后退两步直接撞进了正要往里走的伟贤身上。 戎昱屏着呼吸，一脸尴尬。 他不太记得自己走的时候家里什么样儿了，但就他家那种“干净”程度，他不觉得自己家还有什么可以发霉的东西会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制造出这么强烈的味道。 伟贤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笑得无奈：“行了，你一边儿躲会去，我进去看看。” 戎昱当然不好意思让伟贤进去帮他收拾残局，但让他顶着这能熏死人的味道进屋去，那也不太可能做得到…… 戎昱顺着楼梯噔噔噔地跑到楼上二层半的窗口处换了口气，又腾腾腾地跑下来，扒在门口往屋里看。 伟贤进去后先开了窗，然后又个个屋串了一下，最后在厨房里找到了罪魁祸首。 戎昱看着他拿塑料袋把厨房垃圾桶里不知道堆了多久已经开始流汤拉黏儿的垃圾装起来，然后又去浴室清理了马桶旁边纸篓里的杂物。 虽然不想，但他还是朝拎着垃圾出来的伟贤伸出了手：“我去扔吧。” 伟贤偏身让过他的手，朝楼下走去：“你去把该洗的衣服都找出来，等我回来再弄，千万别全扔进洗衣机一起搅了。” 伟贤一路带着味道下了楼，戎昱憋不住吸了口气，感觉屋里的味道确实没有刚才那么浓郁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上次打扫卫生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反正家里就他一人，干净脏都无所谓。 前阵子在易成凯那边上课的时候，他起早贪黑，回到家里往往倒头就睡，第二天又一大早就离开了，根本就没时间也没精力去在意这些。 不过就在伟贤家住了两天，再回到自己的狗窝，自己都开始觉得没有下脚的地方了，心里多少有些嫌弃。 没多久伟贤回来，戎昱已经打客厅、卧室、浴室，甚至厨房里搜罗来了一大堆该洗的东西，一股脑扔在了洗衣机旁的地上。 伟贤见他敛吧敛吧就要往洗衣机里塞，忙道：“内衣和外衣分开，深色的和浅色的分开。有些衣服不能水洗，你单拿出来，一会儿回去的时候送去洗衣店。” 戎昱乖乖的干着手里的活儿，眼珠子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伟贤的身影。 伟贤像是想打扫客厅，但环顾一圈儿，最后还是放弃了，抬脚奔着厨房去了。 没多会儿厨房传来水声，戎昱想起自己泡了已经漾出来的一池子待洗餐具，心里默默地有点儿悲哀，又有点儿感动。 伟贤对他好的太不像话，他有时候真的很想跟遇到的所有人炫耀：你们看，认识吗？知道吗？就那个大作家伟贤，很火很有名的那个！别看在外面时常摆出一张高冷的脸，在家却人妻的不要不要的，而且，只会对我这样哦！ 戎昱哼着歌，美美的干着手里的活儿，但还是慢了伟贤一拍。 这人不知道是不是太有经验，刷碗的速度奇快，戎昱的活儿只干了三分之一，就又交到了伟贤手中。 看着伟贤站在那台老式的半自动洗衣机前的模样，戎昱有些呆住，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人在干家务活儿的时候都显得这么耀眼、魅力四射…… 第58章 钥匙 闪闪发光的伟大大从洗衣机旁堆做一堆的杂物中找到洗衣液，先拿到浴室去把瓶身上的土清理干净之后才又回到正在蓄水的洗衣机旁。 见戎昱正蹲在一旁目光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不禁弯了眉眼：“这里我来，你去收拾行李吧。” 戎昱“哦”了一声，站起身来往卧室走，想了想又扭头看了正在往洗衣机里倒洗衣液的伟贤一眼，然后才恋恋不舍的进了卧室。 这两天他虽然吃住在伟贤家里，但却很少能看到伟贤做家务。 早上伟贤起床做早饭的时候他还在睡觉，吃完早饭要刷碗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了，晚上到家又是热腾腾的饭菜已经等在桌上，晚饭过后伟贤刷碗，他则先去洗澡…… 这样的生活不是不好，只是依然无法让他感觉到“家”的概念，所以今天甫一瞅见正在做家务，而且是在为他做家务的伟贤时，他有点儿口干舌燥，拔不开眼。 衣柜里的衣服扔得乱七八糟，独居男士能把自己的生活料理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的毕竟是少数，戎昱不能幸免成为大多数之一。 他翻箱倒柜，扒拉来扒拉去，不知道该往行李箱里塞些什么好。 三月末，正是冬春交接的时候，乍暖还寒，出门还裹着羽绒服，但算算时间，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六月底，又是初夏，天知道是不是该拿上几件半截袖什么的。 戎昱正茫茫然，伟贤便来了。 这人站在大敞着的卧室门外，用食指的指节敲了敲陈旧的门扉：“需要帮忙吗？” 戎昱自然不会拒绝。 得到戎昱的同意后伟贤才进到卧室里来，先站在不大不小的衣柜前细细地瞅了瞅里面都有什么，然后才道：“要不，就先带近期的衣服过去吧？你柜子里的东西都放太久了，衬衫褶成这样，没法上身。我拿去洗一洗，好了再给你送过去。” 戎昱盘腿坐在乱糟糟的**，目光一直跟着伟贤：“不是全封闭的么？会允许探望？” 第56章 第56章 伟贤笑道：“你们是去培训，又不是去坐牢。再说犯人也有权见家属啊。” 戎昱愣了愣，虽然他知道伟贤只是打了个比方，但这种感觉还是让他心头一暖，不自觉的露出迷茫而向往的神色：“家属啊——” 伟贤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不吱声了，默默地低头干着手里的活。 他先把柜子里不分春夏秋冬乱作一团的衣服一一拿出来分门别类的叠好放着，又单挑出需要拿到外面去干洗的，然后才再次问戎昱道：“就先拿几件最近穿的到的过去吧？到时候我帮你送应时的衣服过去，好吗？” 戎昱若有所思地看了伟贤一会儿，才答：“你到底是想给我送衣服，还是想见我？” 伟贤脸上蓦地一红，转过头去有些不自然地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半晌才抿了抿嘴唇答：“都……不行吗？” 戎昱眨眨眼睛，一脸认真地故意作弄伟贤：“都……不行吗？是什么意思？” 伟贤看他良久，见他绷着一张脸，全无笑意，以为他不高兴，微微偏过头，轻轻叹道：“三个月呢……” “我会想你……”戎昱说到一半儿，又觉得再说下去好像不太明智，于是改口道，“做的包子……最近吃你做的饭菜都习惯了，每天中午在凯哥家吃外卖，怎么都觉得味道不对劲。” 算起来，他和伟贤认识的时间真的不长，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连半个月时间都没有。 但这人的包容和毫无节制的宠溺让戎昱很快便适应了他的存在，并以坠入流沙般的速度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了，戎昱很难想象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在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对他的存在习以为常，并且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 其实他不敢在短期内和伟贤进展太快也是因为不想失去。 他知道自己太普通，普通到如果不是借着当初组合的人气，根本不可能红起来的地步；普通到现在他出门都不需要任何伪装都不会有人认出他的地步。 这么普通的自己，真的能和那么耀眼的伟贤走下去么？如果伟贤只是贪图一时新鲜，爱在此时此刻，得到之后就慢慢地没兴趣了呢？ 当然，这当然不是说他觉得伟贤不可靠，伟贤对他不是认真的，正相反，就是因为此时此刻的伟贤太可靠，太认真，才让他害怕。 毕竟时间会改变一切，他怕自己真的把身家性命都交付给伟贤之后，他却渐渐地不爱他了……无论这个过程需要多长时间，他都不能接受。 而正如陈奕迅的那首《红玫瑰》里的歌词一样，他亦相信“得不到的永远在**”。 伟贤听他这么说，漂亮的丹凤眼里立即燃气期待：“我给你送吃的过去吧？” “别！”戎昱连忙拒绝，“你想什么呢？我们上课的地方又不在市区，离你家开车也要一个小时，你这么折腾会累垮的。” 伟贤有些失望地看着他。 “送衣服的时候带点儿能搁得住的，我要是想吃了，可以晚上熄灯以后偷偷吃。”戎昱边说边做了个啮齿动物抱着食物快速啃咬的动作，然后笑道，“希望我的舍友是个好相与的，而且最好还不是吃货。” 伟贤也笑了出来，眼睛里的黯淡退却，整个人都明朗起来：“正好你不用带太多衣服，我给你多装点儿吃的，你分人家点儿。” 戎昱看着伟贤笑得那么温柔的一张俊脸，神色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放松下来：“好。但你要小心我吃独食，下次再看到我的时候认不出，可不给退货。” 伟贤没听明白他的意思，笑容里带着几分疑惑。 戎昱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本商品已经出售，概不退换。” 戎昱说这番话的时候显然是没过脑子，又激动了，所以没能管住自己的嘴皮子。 看见伟贤怔住的表情时，他先是一愣，后是后悔，但紧接着又很紧张的想知道伟贤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会高兴吗？毕竟他一直都是一副很想要他的样子……又或者会生气？因为自己的改变太突然，让他觉得自己是因为他在自己身上砸了大价钱才这么说？再或者…… 那一瞬间戎昱脑子里闪过很多的可能性，他一早便意识到伟贤对于他来说很重要，但却从没想到就连幻想失去伟贤，都让他觉得颤抖不已。 伟贤跟他对视片刻，忽然把手伸过来，在他左边脸上轻轻地摸了摸，然后又凑过去，试探似的将自己的嘴唇靠了过去。 戎昱没动。 他的鼻息间全是伟贤的味道，夹杂着衣服上那股柔顺剂的味道，让他莫名地有些安心。 似是见他并不抗拒，伟贤才将嘴唇再凑近一些、再凑近一些，直到两人的唇瓣互相轻触，伟贤便立即直起了身子，转脸做出一副要去继续帮他整理行李的模样。 戎昱看着男人的背影，脸上不禁露出笑意，伸出舌尖儿来在自己唇上舔了舔。 他总觉得他和伟贤认识的时间太多，不足以让彼此生出足够的感情信任，但却通过这个一触即分的吻得到新的理论——感情这东西太不靠谱儿，它跟时间、地点等等通通没有关系，遇到对的人，一眼就能定情，两眼便是永恒。 伟贤在戎昱的注视下把洗好的衣服通通晾在阳台上后两人才一道离开。 戎昱锁门，伟贤站在他身侧拎着行李和要送洗的衣服默默地等，直到这人转过身来朝他扔了一样东西才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将那东西稳稳抓进手里：“？” 戎昱扭脸儿往外走去，抬手向身后的伟贤勾了勾手指：“来吧！我饿了！” 伟贤攥着戎昱家的门钥匙几步追过去：“钥匙……” “你拿着吧，”戎昱假装若无其事道，“这小区楼太老了，上次五楼的水管子漏了，从四楼一直淹到三楼，就连我家房顶都受了灾。我出门三个月，你有空过来看看，要是出什么事儿看着帮我整一下吧！” 说完又补一句：“衣服不是也没收呢吗？” 伟贤抿着嘴唇，笑得很开心，“嗯”了一声。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戎昱就被程贝接走了。 本来伟贤是想送他的，但他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 伟贤早上起来到现在一直都没闲着，感冒刚好没两天，又是忙前忙后的照顾他，又是加班加点地熬夜写稿子看材料，戎昱心里也不落忍，有点儿堵堵的，疼疼的。 为期三个月的全封闭式新人培训课程很快结束，因为一些小问题，伟贤的剧本虽然出来了，但还是要稍微再修改调整一下，所以戎昱的日程又空了半个月。 伟贤本来想让他借机机会好好休息一下，但一方面戎昱怕他既要改剧本又要照顾自己太辛苦，另一方面肖潘也给他安排了一个声乐老师上课，所以到家的第二天他又出发去了别处。 半个月后课程结束，戎昱拖着行李连家都没回成，就直接被程贝送到了横店。 第57章 第57章 他想伟贤想得厉害，可又不想让人家知道他想，所以憋着好几天不打电话，只偶尔发个短信，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红灵缚》虽然不是什么大制作，但请得导演和演员却都不错，大小是个腕儿，足够撑场面，但跟戎昱搭起来又不会显得太过耀眼。 这部煞费苦心的片儿前前后后拍了足足半年，戎昱和伟贤一直处于一种聚少离多的状态，这让戎昱痛苦得只能用使劲儿看剧本、背台词、琢磨角色来排解。 直到半年后剧组杀青，他才归心似箭地立即坐飞机回到伟贤身边去。 然而，在那个家里等着他的人，却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第59章 满足 肖潘推开病房的门进来，动作很轻，却还是惊动了守在病床边的韩云祈。 他抬头看向脸色憔悴的女人，轻声问：“庆森怎么说？” “再过半小时登机。”似乎是因为那个可以让她放心依靠的男人终于要回来了，肖潘的脸色虽然不好看，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至少不那么紧张急躁了，“云祈，这次真的谢谢你。” 韩云祈看着肖潘，微微抿着嘴唇，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肖潘不用在意。 他忽然意识到，无论是对于肖潘，还是戎昱来说，自己都还只是个陌生人。 或许对于肖潘来说还稍微好一些，他至少是她男朋友很要好的哥们儿，但对于戎昱来说，他们真的是连一点儿交集都还没有呢。 韩云祈低头看向正躺在病**熟睡的戎昱，那张消瘦到脱形，颜色灰暗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的脸，只觉得心里的疼根本无法控制，并逐渐地随着血液传递到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伸出手，想去握住戎昱的手，却又有些犹豫。 肖潘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观察着韩云祈的一举一动，目光有些闪烁。 到医院后戎昱曾经清醒过一段儿时间，但他只是睁着眼睛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任肖潘怎么叫、跟他说什么他都没反应。 他身体状况太差，急诊值班的医生怕他额头上的伤口一旦发炎会让他的病情雪上加霜，所以立即给他的主治医生去了电话，商量后决定给他加药。 戎昱逃走的时候把埋在手背上的留置针拔了，此时又要经过一番折腾在另外一只手上埋下新的留置针，才能开始输液。 护士在戎昱的手背上扎针的时候，韩云祈看着他那皮包骨的手背上可怖的针孔与青紫的淤痕鼻酸，几乎忍不住想掉头就走，但却还是忍了下来。 输上液后没多久，戎昱就在药物的作用下再次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他的呼吸很弱，如果不是那盖在白色被子下的胸腔还有起伏，韩云祈可能早就失去理智了。 韩云祈看了眼液袋，见里面的液所剩无几，便伸手按了床头的呼叫器。 护士很快过来，手脚麻利地给挂在一旁备用的液瓶口处消了毒，然后把插在液袋上的针头拔下来换到液瓶上。 她又仔细看了看戎昱的情况，在随身的本子上写了几笔之后才离开。 整个过程两分钟不到，韩云祈的眼睛一直在护士、输液瓶和戎昱的脸上来回转，生怕护士不够认真负责似的。 肖潘观察他良久，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伟贤死了，她遇到郑庆森，现在，戎昱的身边也出现了这么个男人…… 虽然韩云祈没说过什么，但无论是谁，只要见到他盯着戎昱看时的那种目光，就能轻而易举地看穿他的心思。 肖潘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事，她也不确定戎昱会不会接受韩云祈，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心中为什么突然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是因为伟贤正在被所有人遗忘吗？ 她最终选择了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恰到好处地缠在她身边的郑庆森，而戎昱……会不会也会做出跟她一样的选择？ 毕竟，失恋如果不能自愈，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儿新的恋情。 可她不想忘记伟贤，不不，她不会忘记伟贤，永远都不会……戎昱，戎昱则更不应该忘记那个为了爱他放弃自己生命的男人……纵使那其实并不公平…… “肖姐？” 不知道韩云祈叫了第几声后，一直处于怔愣中的肖潘才回过神来，将依稀还带着几分失神的目光投过去：“嗯？什么？” “你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韩云祈轻叹一声，“这边我守着，不会再让他乱跑了。” 肖潘的目光下移，在戎昱呈现出一片灰白色的脸上顿了顿，最终还是点头：“好吧，谢谢你云祈。他——就交给你了。” 韩云祈并没有听出肖潘这番话中的另一层含义，只以为她是为眼下的事情道谢，朝女人牵了牵嘴角，站起身来送她出门。 肖潘在病房门口拦着要送她去电梯那边的韩云祈，又从打开着的病房门外朝屋里瞅了一眼，才朝韩云祈摇头，说了声“不用”，转身独自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 她想，伟贤一定不知道如果他死了戎昱也无法独活，否则他绝对不会丢下他一个人离开……所以如果能让戎昱的身体和心上的伤口好转，就算是以被遗忘、被舍弃为代价，伟贤也不会有异议…… 没走出几步，肖潘忽然蹲下身来，用双手捂住脸痛哭出来。 死亡与被遗忘是两件互相关联并永不分离的事，人一旦死了，从前的种种在时间的磨砺下早晚被人遗忘。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但它又何尝不是一把利刃，让曾经的过往面目全非！ 巡楼的小护士瞅见她蹲在楼道里赶忙跑过来询问情况，在得到她确实没有问题的答复后，还是跟护士长说了一声，搀扶着把她送出了医院，送到了离医院最近的一家宾馆。 肖潘开了间房，拿着钥匙上楼，进去后灯也没开，借着月光摸索到床边倒在**。 她把自己用带着消毒水味道的被子紧紧裹住，蜷缩着，默默掉着眼泪。 对于伟贤的死，直到此时此刻她依旧没有任何真实感，总觉得那就是报端的一条新闻炒作，又或者只是一场梦。 直到看见生不如死的戎昱，直到看见韩云祈那双充溢着浓烈感情的双眼，直到想起自己的手机里还存着一个名叫郑庆森的男人的电话……这一切都在彰显着时间的流逝。 伟贤已经是过去时了。 第58章 第58章 她告诉自己。 今天，现在，最后再为他掉一次眼泪，等到天亮、郑庆森回来，她得把自己剩下的那大半辈子过好。 逝者已逝，生者仍需芶活，更何况伟贤走得那么残忍，根本没有顾忌过他们这些还活着的人的心情……这狠毒的男人，凭什么死了还要在人心里根植？占据那一席最重要的位置！ 肖潘走后韩云祈回到病房里，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下。 他定定地看了戎昱好一会儿，总觉得这张脸就算形同枯槁，却依旧让他挪不开眼睛。 那种感觉很奇怪，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深情地凝视相伴已久的恋人——而事实上却是，戎昱可能压根儿都不知道他是哪儿冒出来的哪颗葱哪瓣儿蒜。 而他自己呢，回国前才跟前女友和平分手，虽然他对candy的感情确实没有那么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她就真的一点儿留恋也没有。 可直到此时，韩云祈才意识到自己和candy之间的感情根本就不算什么。 体力的消耗殆尽再加上药物作用让戎昱睡得很沉。 韩云祈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带着一层薄汗的手落在那枯瘦的手背上，皮肤相触的瞬间，他松了口气，同时心中更是涌起了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感觉。 那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对戎昱的感情并非从天而降般突然出现，而是已经埋在心底已久，只等这一刻将机关触发，放出囚在他心里的猛兽。 对，猛兽。 他相信，那份看似莫名的感情就是一头凶猛彪悍的猛兽，撕咬着他体内的每一寸软肉，让他根本无法再理智的思前想后，而只想一头扎进去，就算到最后遍体鳞伤也无所谓—— 韩云祈动作轻柔地将戎昱的手抬起来，将自己的手垫在那只手下面。 他想用力握住戎昱的手，却又怕攥疼他，于是只收紧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拢住，把戎昱的手抓在自己的手掌里。 做完这些，韩云祈再次抬起头来，看向戎昱的睡颜。 手掌里的温度偏凉，但总归是叫他放心的。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就这么静静地握着一个人的手，看着他躺在那里，都能让他感觉到如此的满足。 针头在输液架上的液袋和液瓶之间几经周折，终于结束了它的工作。 一直陪在戎昱身边的韩云祈也稍微松了口气。 大约又过了半小时，他接到刚下飞机的郑庆森的电话，问他戎昱的情况怎么样，肖潘在哪儿。 韩云祈一一作答，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又扭头朝窗外瞅，才恍然天已经开始亮起来了。 八点不到，戎昱的主治医生穿上白大褂之后做的头一件事儿就是赶过来查看病人情况，见没什么异常，才长吁了一口气，扭脸儿看着韩云祈眨巴了两下眼睛。 韩云祈礼貌性地朝他点了点头，神色有些疏离。 师医生却像没意识到对方并不欲与自己多谈一般，看了他一会儿后，道：“您和韩云礼韩总是——” 韩云祈微微皱眉，但还是答：“兄弟。” 师医生听完脸上立即堆出谄笑：“怪不得我看着您那么眼熟呢！您兄弟俩长得还挺像！鄙姓师，是这位病人的主治医生，您要是有什么事儿，直接让护士叫我一声，保准随叫随到，随叫随到。” 韩云祈有些不耐烦地点头，不想再与他纠缠，却又觉得不应一声不太礼貌，于是只僵硬地说了一句：“好，劳烦您费心了。” 戎昱是在师医生为他做例行检查的时候醒的。 醒过来的一瞬间他感到绝望，甚至连再次将眼睛睁开的欲望都没有。 直到听见那虽然和伟贤的声音完全不同，但措辞却和他极为相似的人与医生的对话后，他才有些茫然地睁开了双眼。 韩云祈？怎么是他？ 戎昱努力地回忆着前些日子在电视上见过的那个男人，总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无论是那时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不会细心到去观察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对于他来说，除了伟贤之外的人已经都不重要了。 然而他依旧注意到了韩云祈的变化——因为这个男人在做那期访谈节目的时候，给他的感觉并没有这么像伟贤…… 第60章 厌恶 确认韩云祈那边儿没什么事儿之后，郑庆森便给肖潘打了电话，问她宾馆的具体地址和房号。 一小时后郑庆森风尘仆仆地赶到，迎接他的是跟从前截然不同的另一个肖潘。 肖潘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吃早饭了吗？” 郑庆森把她揽过来抱了抱：“没来得急。你精神比我走之前好多了。” “嗯。”肖潘点头，朝他笑笑，“咱们去吃早饭吧，正好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郑庆森虽然多少有些疑惑，但也没死乞白赖地追问，反正肖潘已经说要跟他说了，他也不急于一时。不过，他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只是不知道自己所担心的和肖潘要说的是不是同一件事儿。 宾馆里不提供早餐，医院附近也没什么大饭店，都是些小饭馆儿，早上卖早点，早点时间一过就架锅炒菜送外卖。 两人也没什么心思挑挑拣拣，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进去点了吃的，端着到一张空桌旁坐下。 肖潘见郑庆森伸手就要去拿鸡蛋，赶紧拦住，打随身的小包里拿出包湿纸巾来递过去：“擦擦。” 郑庆森笑了两声，一边用湿纸巾擦着手一边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肖潘也跟着笑：“这是两码事儿，别在这儿跟我胡搅。” 郑庆森把用过的湿纸巾铺在桌子上，再次拿起鸡蛋来，一边剥一边道：“想跟我说啥？求婚？” 第59章 第59章 肖潘看着他把鸡蛋皮放到在桌面上铺开的湿纸巾上，不禁有些动容，这程子郑庆森虽然一直在她身边照顾，但她却在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人的心思到底有多细。 她以前也算是有些刻意地想瞒着郑庆森一些关于伟贤的事儿，现在看来，其实郑庆森应该早就知道了，只是她不说，他也没问过。 看她盯着自己的手怔怔，郑庆森也没说话，麻利地把手里的鸡蛋剥干净，放进了肖潘手边盛咸菜的小碟子里：“吃吧。” “啊，谢谢。”肖潘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歉意地朝郑庆森笑了笑，“抱歉，我刚走神儿了。” 郑庆森耸了耸肩，示意她自己不在意，并着手开始剥自己那颗鸡蛋。 过了一会儿，肖潘轻轻叹了口气：“庆森，谢谢你，我不是说鸡蛋，那颗你留着自己吃，不用给我。” 郑庆森这才把手里的鸡蛋塞进自己嘴里，眼睛却一直瞅着肖潘。 肖潘看着他莞尔：“求婚的事儿，难道你希望我来吗？” 郑庆森本来就没期待着她能回答，乍一听见这句，当即被鸡蛋噎住，站起来又蹦又跳捶胸顿足好一会儿才终于把东西顺下去。 他被噎得满脸通红，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在他窜起来之后跟着一起站起身来，此时正十分担心地看着他的肖潘：“啥？” 肖潘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又坐下了。 郑庆森当机立断，直接由站变跪，一条腿的膝盖“duang”地一声磕在地上，顺手抄起两人还没来得及吃的油条举到肖潘面前，认真道：“肖潘，我爱你！嫁给我吧！” 小饭馆儿里的人们早就把目光投向了一阵耍猴儿似的捶胸顿足的郑庆森，此时见局势又有新发展，一身西装的靓男直接单膝跪地拿着根油条跟美女求婚，立即叫起好儿来，典型儿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肖潘被闹得满脸通红，又气又笑，美目圆睁，瞪了郑庆森好一会儿才说：“行了行了，你先起来……” “你还没回答呢，我怎么起来啊？”郑庆森耍赖，“那么多人呢，给点儿面子呗。” 肖潘噘嘴：“哪儿有人跟你似的这么猴儿急，你怎么不拿那堆鸡蛋皮跟我求婚？” 郑庆森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回头给你补，现在先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肖潘红着脸紧抿着嘴唇。 郑庆森：“点头yes摇头no，来是e，去是go。” 肖潘彻底拿他没辙，在看围观群众的起哄声中缓缓地点了点头，这动作立即再次引爆全场，广大人民群众十分配合地拍巴掌叫好吹口哨。 郑庆森也是真高兴了，立马儿蹦起来扔了油条搂住肖潘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才转身朝自己庞大的后援团抱拳拱手，道：“谢谢各位父老乡亲了！今儿这顿算我的！” 肖潘红着脸把头埋得很低，直到郑庆森再次落座，才嗔怪地瞪他一眼，小声儿道：“你就可劲儿折腾吧！” 郑庆森笑道：“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以后跟闺女儿子说的时候，总得有点儿**迭起的部分啊！” 肖潘拿他没辙，低头喝自己碗里的豆浆，想吃油条，又想起刚才郑庆森拿着这玩意儿跟自己求婚，自己还答应了，顿时觉得很无语，又不太想吃了。 两人默默地吃了一会儿，郑庆森瞧她吃得差不多了才问：“想跟我说什么？” 他自然明白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话赶话的机缘巧合，而不是早上肖潘话里所指的那件事儿。 肖潘闻言垂了垂眼睑，放下手里的勺子，看向郑庆森：“庆森，我知道我这么问可能不太合适，但是……” 郑庆森毫不闪躲地直视着肖潘的眼睛，笑道：“没事儿，有话直说，能帮上忙我没理由拒绝。” 肖潘有些感激地朝他笑了笑，旋即正色道：“云祈他——有没有正在交往的对象？” 听她问到韩云祈，郑庆森不禁皱眉，说话也谨慎了几分：“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据我所知，他在国外曾经有个女朋友，回国的时候分的手。” 肖潘追问：“为什么？” 郑庆森想了想，道：“具体的他没提过，不过从他的话里的意思我理解着，应该是因为他想回国发展，那法国美女不想跟他回来，而且他也没有再到国外去的意思。” 肖潘听完愣了愣。 郑庆森多少猜到她问这番话的用意，却也没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过片刻，肖潘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我这么说对云祈很不公平，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帮忙——照顾戎昱一段儿时间吧……” 郑庆森从她的神色中已经读到了她原本想说却没说出口的那席话的大致内容，打断她道：“你想撮合他和戎昱？” 肖潘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又偏过目光看向别处：“嗯，当然我也不是想强迫云祈怎么怎么样，要不是看他那么在乎戎昱，我也不会这么想。” 让她意外的是，郑庆森并没有对她说的话表示反感或反对，而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道：“说说具体的。” 肖潘受到鼓励，终于安下心来，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才开口把她从昨晚接到韩云祈的电话开始发生的一切简要叙述了一遍。 郑庆森听得频频点头，最后总结道：“所以你觉得，他俩有戏？” “我不知道。”肖潘摇了摇头，脸色有些灰暗，“我只是，只是想给戎昱找一些活下去的希望。是不是有点儿病急乱投医了？” “要看站在哪个角度上来说。”郑庆森十分理智地回答道，“如果站在戎昱的角度上来说，你这个提议确实也算是有可行之处。但如果是站在我的角度上来看，就显得有点儿荒唐了——毕竟云祈的态度，咱们只是在猜测，如果他不喜欢戎昱只是出于好心呢？如果他根本就连gay都不是呢？” 肖潘也明白郑庆森的话有道理，于是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了。 郑庆森却看着她，主动道：“我可以帮你问问，其实我也觉得云祈这程子有点儿怪怪的，但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对戎昱有那个意思。” 肖潘一怔，漂亮的眸子亮了亮。 郑庆森却苦笑：“先说好哈，咱们点到为止，我可不会去做说客，毕竟感情这种事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咱们干扰太多对他们很可能有害无益。” 肖潘点头，脸上终于再次露出笑容：“庆森，谢谢。” 郑庆森笑道：“你都以身相许了，就不用言谢了，娘子～～” 他们这边儿甜言蜜语，病房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师医生走后，护士紧接着来查房，见戎昱醒了，就帮他叫了早饭。 第60章 第60章 他胃不好，只能进流食，护工送来了一碗熬得稀汤寡水的白米粥和一叠小菜，撂在桌子上就走了。 韩云祈和躺在**的戎昱对视了几秒钟，忍不住小心翼翼道：“我扶你起来吃点儿东西吧？” 戎昱盯着他，默不作声。 韩云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隔片刻又问：“你是不是觉得哪儿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过来看看？” 戎昱仍旧没有回话。 没多久值班的护士送当天的药过来，瞧戎昱还没吃饭也早已见怪不怪，倒是多瞅了韩云祈好几眼：“一会儿他要是吃东西了，隔半小时让他把药吃了，要是没吃，就把药拿到外面护士站，跟那边的人说一声。我们给他换成液。” 韩云祈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总不吃饭？” “刚来的时候不吃，就是因为胃都饿坏了才进的院，后来又突然暴饮暴食，吃完就吐，瞅现在这样儿，是又开始闹绝食了吧？”小护士上下打量他，“你新来的？他朋友？” “啊……”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韩云祈心里想着却没说出口，只道，“那怎么办……我……” 小护士朝他耸了耸肩：“自己看着办喽！”说完扭脸儿走了。 韩云祈看了看手里的药，又瞅了瞅桌上的稀粥，最后将目光又一次锁定在了戎昱脸上。 戎昱的眼睛依旧停留在他身上，此时却又不像是在看他，眼神空洞毫无焦距。 韩云祈把手里的药放在一旁，轻轻走过去，在床边蹲下：“多少吃些东西吧，好不好？你太瘦了，在这么下去，身体会坚持不住的……” 然后对于戎昱来说，他根本就没有坚持活下去的理由。 父母在他出道后便几乎不闻不问，唯一给过他他想要的一切的那个人也已经死了。他的世界早已随着那个人的逝去而成为一片废墟，站在这片废墟之上，他汲取不到养分，自然而然也要跟着枯萎衰亡。 韩云祈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反应，犹豫了一下，伸手按下了病床一侧的按钮，把戎昱上身下的部分病床稍稍抬起来一些，好让他的体位变成坐姿。 病床缓缓升起的过程中，戎昱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到瞅见他起身去把吃的端过来，才微微皱了皱眉。 韩云祈支起床侧的餐桌，把碗碟放下，然后有点儿不知所措地僵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戎昱。 戎昱没理他，也没去碰桌上的东西，他的身体甚至连动都没动。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韩云祈有点儿待不住了，再次出言劝道：“吃点吧？都凉了……” 见戎昱不予理会，顿了一下，伸手端起粥碗，用勺子搅了搅，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你胃不好，不能不吃东西，输液管不了什么的，它只能维持你活下去的基本需求，想好起来必须得吃东西。” 这番话过后，戎昱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表情变化，但韩云祈再没眼力见儿也意识到了那并不是什么友善的表情。 厌恶——对，就是厌恶…… 他的手不由得缩了一下，旋即却又有些僵硬地送过去一些：“吃点儿，嗯？乖，吃一口……” 戎昱偏头躲过，眼底的厌恶情绪更加浓烈深重起来。 活下去？谁想过要活下去？生已经失去控制，为什么却仍旧揪着他不放，不肯让他去死？是，他是没有胆量自杀，否则也不会活到今天……但他能控制住自己的食欲……那些并非出自伟贤之手的饭菜，他咽不下，就算勉强咽下去，也早晚会吐出来…… 韩云祈仍在竭尽全力地想要说服戎昱，却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这人禁忌。 见戎昱硬是紧闭双唇不肯吃东西，韩云祈将已经觉得僵硬的胳膊收回来，把盛着粥的勺子放回到碗里，叹了口气，软声道：“戎昱……” 那一声叹息太想伟贤的语气，就算声音不尽相同，也足以让戎昱略带希翼地转回头来看他。 然而，当戎昱看清面前的人时，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他更加绝望不已。 韩云祈见他看向自己，心中登时燃气希望，忙再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唇边，小声乞求道：“吃一口吧？” 戎昱看着他，沉寂良久的脸上忽然现出怒火，他用尽全身力气挥开韩云祈伸过来的那只手，然后又上手往这人身上推了一把：“滚！” 伴随着戎昱声嘶力竭的嘶吼，突遭变故的韩云祈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却是不要把粥洒到他身上，连忙将自己的两只手同时以能做到的最快速度往回收，脚下则没来得急稳住。 “咚”地一声响和一阵金属碗勺掉在地上的脆响过后，糊了一胸口米粥的韩云祈坐在地上急喘，抬起头看向戎昱的时候，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除了几分惊诧之外，更多的则是浓浓的受伤与无尽的担忧—— 第61章 心里 肖潘和郑庆森进门的时候正瞧见胸口糊满了白米粥的韩云祈捡了东西站起来。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了看韩云祈，然后又同时转向戎昱。 戎昱佝偻着上身坐在病**，因为体力消耗太大而喘着粗气，盯向韩云祈的时候目光里充溢着愤怒与浓重的厌恶。 肖潘见情况不妙忙跑过去，拿过床头柜上的纸抽递给韩云祈：“怎么回事儿？” 韩云祈把手里的碗勺放在一旁，从肖潘那里接过纸抽道了谢，而后才道：“没事儿，我不……” 他本想说是自己不小心弄洒了东西，却感觉到病**的戎昱投过来的视线中厌恶之情更加深沉了几分，嘴唇登时僵住，不由得把后面的话直接咽回到了肚子里，没敢再出声儿。 肖潘的目光从韩云祈身上转到戎昱身上，见他脸色灰中带青，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怒，忙对郑庆森使眼色。 郑庆森接到信号，朝她微一点头，扭脸儿对韩云祈道：“我送你回去吧，你也一宿没合眼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韩云祈的情绪不高，目光里隐隐含着失落，又看了戎昱好几眼，才在对方的怒目而视下应声道：“我自己回去就行。” 郑庆森没说话。 韩云祈又朝肖潘扯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道：“肖姐，那我先回去了。” “嗯。”肖潘有些担心地看看他又瞅瞅郑庆森，“路上小心。” 韩云祈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算是应了，然后才转过身往出走。 第61章 第61章 不用肖潘多说，郑庆森便十分自然地跟了过去，把一条胳膊搭在韩云祈的肩膀上：“我送你下楼。” 临出门，韩云祈还是忍不住回头往病房里看了一眼，见戎昱一直僵着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稍稍松了口气，只是心里仍旧不好受。 戎昱对他太不友善，这还是其次的，毕竟他们之间没接触过，完全可以说是陌生人，他能理解；但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触到了这人的底线，竟然会被他厌弃至此。 韩云祈觉得难过，比难过更甚之的是打从心底生出的那股不知所措与惶惶然。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被戎昱厌弃，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眼下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戎昱了。 可他又舍不下这人…… 就算被对方讨厌，也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这人身上转移开来。 郑庆森见他晃神，便没急着与他交谈，陪着他一路走到楼下，到了停车场之才道：“我送你回去吧，一就事儿回公司一趟，还有点儿事儿要安排一下。” 他说要回公司显然是借口，但韩云祈心不在焉，也没质疑，点点头，把车钥匙交给了郑庆森。 两人上车，开到五环路上之后，郑庆森才开口道：“小韩子，你跟哥们儿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戎昱？” 韩云祈听完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之后才眨了眨眼睛，结巴道：“呃——那个……我……” 郑庆森瞥他一眼，已然从他的窘态中得到答案，笑着摇头：“你以前交过女朋友，应该不是gay吧？” “跟这个没关系……”韩云祈抿了抿嘴唇，好一会儿才补充道，“感情跟性别没关系。” 郑庆森微一扬眉：“那你觉得跟什么有关？” “感觉。”韩云祈透过挡风玻璃，将目光投向窗外，“我也说不清楚，但那种感觉，很奇特。看见他就能感觉到就是他，别人再也入不了眼。” “一见钟情？”郑庆森道，“你之前跟戎昱应该没有过接触吧？” 韩云祈沉默了一会儿，才答：“我不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我心里了。” 郑庆森不由笑道：“你说话怎么越来越文艺范儿？不会是住那位大作家的房子住的被传染了吧？” 韩云祈怔了一下，没跟着笑，也没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变了多少，但他身边的人却都或多或少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自己也在周遭人的提醒下，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是，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人当然不是一成不变的。 就像时间，这一秒就已经不是上一秒，下一秒又不再是这一秒……人自然也一样，因为这一刻的经历和上一刻不同，随着经验的累积，人自然而然地要向着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修正自己。 但这种变化又不同于、也不足以解释韩云祈遇到的问题。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潜移默化地引导着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走，虽然他不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也不不知道这么下去到最后自己会不会因此而迷失，但却莫名其妙地不想反抗。 尤其是这次戎昱的意外过后，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就这样算了，只要能陪在戎昱身边，他什么都无所谓了的念头。 说是自暴自弃，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种直觉，他觉得他应该顺着这条未知的路走下去。 郑庆森几次将视线偏过去看他，见他怔怔出神，便没多说什么。直到车即将开到他们要下五环的那个出口时才又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办？” 韩云祈回过神来：“什么？” “和戎昱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郑庆森正色道，“今天你们俩吵架了？那一身的粥不是你手滑自己折身上的吧？而且你也应该知道戎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呃——”韩云祈一时间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还没想过这么多。 “戎昱跟伟贤应该不算是交往过，但他们对彼此的感情都很深，你有信心代替伟贤在戎昱心中的位置？” 郑庆森的问题太直接，直接到让韩云祈无言以对。 “站在朋友的角度来说，其实我并不建议你追求戎昱，他爱的太决绝，能为你改变的几率太小，所以无论怎样最后受伤的都会是你。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韩云祈垂了垂眼睑：“能。” 太过用力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这本身就是一种近乎于自残的行为。 郑庆森点点头：“明白就好，不过还有一句话不是说‘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吗！你要是真放不下他，想追追看，兄弟我也支持你。大不了就是个失恋，咱一顿酒搞定，只要你知道怎么调整自己的心态，别跟他一样寻死觅活的就成。” 韩云祈不禁勾起嘴角，抬手轻轻在郑庆森胳膊上捶了一记：“放心，我不会的。” 黑色的suv驶下五环，穿过一片老小区间坑洼逼仄的柏油路，很快便开进了韩云祈家所在的小区。 时间已近上午十点，一宿没合眼的韩云祈此时才真正放松下来，开始靠在副驾驶席里不住地打哈欠。 郑庆森把他送到楼下，停好车后把钥匙给他，然后两人便道了别。 韩云祈边打哈欠边往回走，在楼下遇到拦路打劫的黑猫，才恍然想起好像昨晚和今早自己都没喂过猫，连忙去信箱里取了猫粮出来。 黑猫不等他倒好猫粮便迫不及待地把小脑袋塞进食碗里狼吞虎咽，韩云祈摸摸它的被毛把它扒拉开，把小碗倒满之后才放它去吃，并蹲在旁边看着叹气。 什么时候戎昱也能这么吃？ 不过想想也是，虽说是私立医院，但那家医院的伙食也没好到哪儿去，可能是看准了戎昱不会吃，于是便捞些稀汤寡水地糊弄他。 想到这儿韩云祈不禁嘟囔道：“真可怜啊……” 黑猫转过头来，用黄橙橙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冲他“喵”了一声，然后扭回头去接着吃。 韩云祈拍拍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你吃吧，我得回去补一觉。晚上——晚上看看去给他送个饭吧……虽然他不一定吃，我没追过男生啊，怎么办？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回到家后，韩云祈冲了个澡后便倒在**，裹着被子睡了。 这一觉他睡得很熟，并且好像一直在做梦。 第62章 第62章 梦的内容一直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但韩云祈隐约觉得好像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而只是一些生活的片段——可这片段，却又似乎并不是关于他自己的生活的…… 这一觉他没睡太久，不到十一点躺下，下午两点多就醒了。 起床后他先去后阳台检查了一下冰箱里的库存，发现只剩下一盒鸡蛋和两个西红柿。 回头又看了眼时间，觉得还算充裕，便拿了外套和钱包往外走。 他平时比较常去附近一个新开的商场地下二层的超市，今天却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开着车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说是完全陌生也不全对，韩云祈觉得自己对这里有印象，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对这里有印象，因为对于他来说，这个地区都应该是陌生的。 如果不是买了伟贤的房子，搬过来住，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到这边来。 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对一个本应陌生的地方觉得有印象、觉得莫名熟悉。 进入超市后，熟悉感越发强烈，他甚至只凭直觉，就找到了被一堆小摊位夹在中间的超市入口，进去后又能跟着这种感觉准确无误的找到想要的东西所在的货架。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确定自己要这么做，没有任何犹豫的，径直走向每一个所需商品所在的位置，找到生产日期最近的一个，把它们放进自己的购物车里。 结账的时候韩云祈略有所思的看着购物车里的东西，他不太想的起来鸡茸菌菇粥的做法，但又觉得这好像没什么难的，自己肯定能做好。 还有芹菜和肉馅儿，做包子吧？ 排在他前面结账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完走了，收银员见他盯着购物车发愣，便出声叫他回神。韩云祈这才有些迷茫地推着车过去结账。 收银员是个小姑娘，很腼腆地朝他笑了笑，问他要不要袋子。 韩云祈点头，随即意识到自己好像一直都板着张脸，没做出过什么表情。 好像，自己之前并不是这样的……至少会笑着说谢谢吧，大概……他也不太能确定了…… 第62章 代替 包子上锅后，韩云祈给肖潘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肖潘让他稍等一下，听动静应该是在往病房外走，当脚步声停下来后对方才道：“好了，怎么了云祈？” “没什么……”韩云祈看了一眼正在火上坐着，不停往外冒着白气的蒸锅，“戎昱……他怎么样？吃东西了吗？” 肖潘：“没有，也不肯理我，你们早上——” “早上是我不好。”韩云祈接过话头，“他还在生气吗？” “不，应该没有。”肖潘叹了口气，略迟疑了片刻才又开口道，“云祈，虽然庆森中午的时候给我打过电话，让我不要逼你，但有些事儿，我还是想拜托你。” 韩云祈心中一动，随即便明白了肖潘要说什么，不禁有些紧张地垂下了眼睑。 肖潘：“你也知道，戎昱的情况，很不好。我不知道如果放任他这么下去，他还能坚持多久，或者会不会再趁我不注意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我也很想为他做点儿什么，可以我的角度和立场来说，做什么都是徒劳。” “他和伟贤的事儿，你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吧？伟贤很爱他，所以他可能从来就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失去这个人，这件事儿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让他一时间无法接受。所以我想，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像伟贤一样爱他，或许他会慢慢地好转也说不定……” 韩云祈有些怔愣，半晌才“啊”了一声。 “我知道自己这么说对你很不公平，”肖潘的声音软下来，多少夹杂着一些颤抖，“可是伟贤已经死了，我不想再看到身边的人离开。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代替伟贤。” 代替？ 韩云祈被肖潘口中的这个词说得不禁茫然起来。 代替伟贤？为什么？ 他不知道当郑庆森爱上肖潘、并决定追求她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觉得，郑庆森应该从来没这么想过，对于感情，郑庆森很理智。 而他自己呢？ 的确，他确实曾经嫉妒过拥有戎昱的整颗心，并把他折磨得如此憔悴不堪的伟贤，但眼下…… 确切的说，在意识到戎昱跟任何人，甚至跟candy都是不一样的存在后，他的嫉妒之心忽然间便烟消云散了。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想要逃避这个问题，还是有点儿爱屋及乌的连同伟贤的部分都愿意无条件接受，可不管怎么说，他都从不觉得自己需要去“代替伟贤”。 甚至当这个概念被肖潘说出口之后，他心中竟隐隐地生出了些许抗拒与厌恶。 见他半天不说话，肖潘有些沉不住气，轻声唤他：“云祈？你在听吗？” “在。”韩云祈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方才回道，“肖姐，我并没有想过要代替伟贤。这跟对于我来说公不公平没关系，而是对于戎昱来说，并不公平。” “我承认我喜欢他，我也承认或许我并没有那么大的心胸去丝毫不妒忌伟贤。但如果就因为这样，我就必须在他心上再插上一把刀，剜下一块肉，我做不到。” 坐在火上的粥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粘稠的泡泡，韩云祈拿起勺子搅弄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便关了火。 “说真的，我没什么信心能追到他。”他微微叹一口气，“但无论如何，不管他是会接受我还是排斥我，我都愿意无条件接受他的一切，就算他心里永远装着伟贤，他爱的人永远都只是伟贤也没关系，至少这和我喜欢他，没关系——” 肖潘欲言又止。 她想提醒韩云祈不要太理想化，觉得自己可以接受这一切，可以承担这一切——毕竟爱情是自私的，爱的越深便越希望可以独占，越到最后越觉得不公平…… 可是，她又偏偏自私地想要利用韩云祈对戎昱的感情。 韩云祈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未免说得太满，但他又无法把自己心里的感觉传达给肖潘，于是在一阵沉默之后主动道：“肖姐，今晚让我试试吧，我来照顾他。” 肖潘毫不犹豫：“好。” 韩云祈松一口气：“我做了些吃的，一会儿带过去。医院的伙食不太好。” 第63章 第63章 “嗯。”肖潘想跟他客气一句，却又觉得好像不太合适，于是只说，“不用带我的份儿，庆森一会儿也要过来，我想跟他一起吃。” 韩云祈笑道：“好，我明白了。肖姐，庆森他虽然有时候说话有点儿不着调，但其实是个很不错的选择，我相信你应该已经深有体会了。” 肖潘听他说这些，脸上也不由得带出了笑意：“我知道，我会珍惜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道别挂断了电话。 肖潘没跟韩云祈提早上郑庆森用油条跟她求婚，并且她也已经答应了的事儿。毕竟她脸皮没那么厚，不太想不打自招；同时也想着既然郑庆森还没跟韩云祈说，大概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所以没开口。 回到病房后，她看了一眼靠在床头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的戎昱，心里有些难以抑制地泛起了酸。 肖潘走过去，在病床一侧坐下，伸出手放在了戎昱几乎没有温度而僵硬的手上。 她轻轻地在那只手上拍一拍，像是安抚，又像是想借此唤醒他。 然而戎昱并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他依旧看着窗外，眼睛是空的，心也是空的。 肖潘就这么陪着他坐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今天早上，郑庆森跟我求婚了，他跟只猴儿一样，虽然没把场面闹得鸡飞狗跳，但我觉得那是因为事出突然，否则他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我——” “说真的，从上大学的时候认识伟贤开始到现在，我爱了他这么多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想想到最后自己真的还在爱着他吗？并不吧？可能只是出于一种习惯，所以好像还在爱他，其实只是舍不得放弃过去的自己。” 感觉到被自己按住的那只手僵了僵，肖潘再次安抚性地拍了拍戎昱的手背：“别往心里去，我不是在说你，我是在说我自己。” “嗯——你就当可怜我，让我把这些话说完吧。” 戎昱没吱声，却不自觉地垂下了眼睑。 肖潘没注意他脸上细微的变化，拉着他的手，目光看着窗外灰突突的天空，继续道：“我曾经也以为，自己这辈子如果不能跟伟贤走到一起，可能就再也不会跟别人在一起了。直到庆森出现之后的一段儿时间里，我知道他喜欢我，我却仍旧这么认为着。” “不过后来我改变主意了。并不是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或者决定有什么错误，我只是忽然发现，伟贤并不是最适合我的。” “当然也不能排除这么多年我爱累了，想找个避风港停下来歇一歇的可能性，但说真的，停下来真的让我感到轻松了很多很多。” 肖潘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不是很多人都在纠结吗，是找个爱自己的人过一辈子，还是跟自己爱的人过一辈子？想当年，我还有力气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也分析利弊想过很多，但到头来，发现最重要的不是爱与不爱，而是合适与不合适。” “我觉得伟贤应该知道你爱他，从你爱上他那一刻起就知道了。但他最后还是选择自己逃走，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挣扎，看着你，我觉得很痛苦，很心疼，也开始渐渐地，有些恨他。” “之前，对你说过一些很重很伤人的话，我很抱歉。” 戎昱没表态，肖潘也没因此停下来：“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自己折腾死，我能做的也只是在这里陪陪你了。不过我希望你能活下去——不是因为伟贤拜托我照顾你，而是站在朋友的角度，我希望你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说到这里肖潘稍微停顿了一下，忽然转过头笑着对戎昱说：“至少要活着参加我的婚礼，代替伟贤也好，只代表你自己也罢，但我一定要让你看到我幸福的样子，算是对你独占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的整颗心的报复。” “怎么样？有胆子来观礼吗？” 戎昱没有回话，但脸上的表情却柔和了很多。 肖潘稍稍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又朝他笑了笑，没强求他给个答案，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六点不到，韩云祈和郑庆森先后脚到了医院，郑庆森刚停好车就见韩云祈的车开进了停车场，于是便下来靠在自己车上等他。 韩云祈拎了一个保温桶和一个保温袋，袋子里装着盛着包子的饭盒。 郑庆森叼着抽了一半儿的烟，嘲笑他：“怎么着？这大包小包的搬家呢？想清楚了？” 韩云祈也是笑：“嗯，想清楚了。” 两人并肩往住院楼走，临近门，郑庆森掐灭了手中的烟，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里：“得嘞，那就预祝你大获全胜吧！” 韩云祈温声答：“借你吉言。” 郑庆森微微偏头看了韩云祈一眼，收回目光，又觉得有些不确定，于是再次偏头看向身边的人。 走在他身侧的人明明就是他从小到大所认识的那个人，但那张脸上的表情，却又不是他曾经所熟悉的那些表情。 此刻的韩云祈更内敛，有点儿温柔，却又从骨子里散发着一种让人敬而生畏的疏离感。 他不知道韩云祈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变成今天这样，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但似乎这样的韩云祈，让他感觉更稳妥一些。 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认为，韩云祈和戎昱这两个人看似毫不沾边的人一定会成功的走到一起，没有为什么，也没有理由，只是直觉—— 第63章 厌倦 韩云祈到了之后不久，肖潘和郑庆森便与之告别，双双离去。 看着两人毫无顾忌地挽着对方手臂离开的背影，韩云祈和戎昱的目光都有些发怔，艳羡之情油然而生，却又纷纷黯然。 戎昱先韩云祈一步收回目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靠坐在床头，眼睛也不看韩云祈。 韩云祈回过神来，扭头确认了一下液瓶里的液还剩多少，而后才打开放在一旁的保温桶，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茸菌菇粥。 粥碗甫一靠近，正在晃神的戎昱就猛地打了个激灵，一直有些涣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凝在了粥碗上。 自打伟贤死后，他就没再正经吃过东西，住院之后倒是被半强迫着往胃里送过些汤汤水水，可对于他来说，那些东西味同嚼蜡，他根本就没在意过吃进嘴里的食物的味道。 韩云祈把粥碗放在床头柜上，帮他支起餐桌，又将碗挪过来放下：“尝尝看？” 戎昱没动，眼睛却一直跟着那只再普通不过的不锈钢小碗。 韩云祈把碗放下后便没再做多余的事，吃一堑长一智，早上被折了一身的粥，他长记性。 戎昱盯着面前的粥碗发怔，那味道闻起来太像伟贤的手艺，就连卖相也十分相似。 第64章 第64章 韩云祈见他目光直愣愣地瞅着吃的发呆，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却也不说话，只是眼神温和专注地注视着病**瘦得几乎脱形的人。 戎昱的注意力完全被那碗粥吸引了过去，并没注意到韩云祈看向自己的目光。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曾闪过一瞬间的迷茫，但紧接着，浓烈炙热的感情便取而代之，掩盖住了那一点与之不同的微弱讯号。 韩云祈凝视着面前的人，在此之前他没有真正的爱过谁，所以从来不知道当自己真正对一个人动了心之后，就连看着这人的眼神都会变得不一样。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韩云祈总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喜欢这人已经喜欢了好久似的——可自己明明连回国那天都算上，也才不过三个多月，和戎昱有交集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 他看了戎昱多久，戎昱就看了那碗粥多久。 回过神来，韩云祈才惊觉失态，慌忙抬头去看液瓶，索性里面的液还有不少。 韩云祈放下心来，再次将目光转回到戎昱身上，只觉得满心满肺都跟着疼。 他想出言劝慰，却生怕自己再说错话碰触这人底线闹得不可开交难以收场，而强忍着不说，却又觉得或许这人真会盯着这碗粥直到明天早上。 良久，韩云祈终于坐不住，站起身来，轻声道：“凉了，我给你换一碗。” 说着伸手去拿那碗粥，却不成想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戎昱忽然便有了动作，先他一步抢过粥碗护在身前。 在韩云祈的注视下，戎昱拿起搭在碗边的勺子，轻轻地在碗里搅弄了几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舀起小半勺放到嘴边，又顿了顿，才张口喝下。 味道也是一样的。 戎昱再忍不下去，开始一勺勺地将已经放得有些发凉的粥往嘴里塞。 韩云祈见他狼吞虎咽，先是惊到，而后反应过来又不禁觉得难受，忙道：“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戎昱并不作答，只是埋头吃着碗里的粥，直到一碗粥见了底儿，才抬起头来看向韩云祈。 一样的表情，不一样的脸。 戎昱有些恍惚。 韩云祈想了想，又给他盛了小半碗递过去：“你胃不好，不能一下吃太多。喜欢的话明天我再给你做新的。” 戎昱不说话，接过韩云祈递来的粥碗，低下头小口小口的吃着。 其实他已经饱了，甚至有点儿撑，胃里涨涨的不太舒服。 可他仍不肯就此放下手中的碗，好像生怕再过一会儿这碗里的食物就会变了味道，再也无法让他吃出伟贤的感觉了。 戎昱的液一直输到晚上十点多才结束，期间他几次欲呕，挣扎着想下床，都被拿着套好塑料袋的垃圾筐的韩云祈按回到了病**。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虽然多次想吐，但他终究只是呕了几口酸水，别的什么都没吐出来。 这一番折腾下来，韩云祈还好，戎昱体力有限，没多久就觉得透支，躺在病**一动不动的喘息。 护士进来把用过的液瓶等医用垃圾收走之后，韩云祈安顿好戎昱，才起身去病房内的独立卫生间里洗手，投毛巾。 他拿着热乎乎的毛巾出来，有些犹豫，却还是忍不住靠近戎昱，柔声道：“我帮你擦擦脸吧？” 戎昱没说话，甚至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韩云祈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反应，又折回卫生间把凉了的毛巾重新用热水投了投。 他坐在床边，探身用毛巾轻轻地给戎昱擦脸，动作、神情无一不认真专注，好像是在做一件十分神圣到根本容不得他出错晃神的工作。 戎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这人，看着他微微抿着的嘴唇，有一瞬间眼花，觉得像是伟贤在为自己做这些。 伟贤也确实为他做过。 《红灵缚》杀青之后，肖潘便开始给戎昱接一些不大不小但绝对不会掉身价的通告。 那时候虽然戎昱的名字还没有再度走进大众视线里，但至少通过前期的捆绑式宣传，很多人都知道他和伟贤过往甚密，有重新回归火起来的迹象。 这些人一方面想以戎昱为跳板和伟贤说上话，另一方面又想卖第一经纪人肖潘面子，所以不得不给当时人气处于半死不活状态的戎昱点儿甜头。 但因为戎昱还不够火，所以很多人虽然是给了他机会，却不会照顾他的档期，肖潘那时候大概也有点儿让他吃吃苦头的意思，并没有进行过多的幕后操作，帮他找人疏通。 于是那时候戎昱经常是有时候一周都没事做，但一旦忙起来，两三天连轴转都是常态。 他不是没怨言，但他不抱怨，因为只要回家，他就能见到一脸心疼的伟贤，能吃上一口他特地为自己准备的饭菜或者小点心。 这样的生活让他觉得做任何事情都特别值得。 有次他录节目加给一个当红新秀客串新歌mv男主，前前后后赶了四个场地，连续工作将近七十二小时没合过眼，被程贝送到伟贤家楼下的时候连打开车门下车的力气都没了。 程贝搀着他下了车，结果脚一沾地他就两条腿一软直接给跪了。 他头晕目眩，最想的不是他爸他妈，任何一个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而是伟贤。 程贝着急忙慌地想把他拉起来，他却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委屈泛酸，红着眼睛直想掉眼泪。 下楼来接他的伟贤见到这场面也着实是吓了一跳，急忙跑过来把他抱进怀里，心疼不已：“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 他不说话，回手抱紧伟贤的脖子大哭，委屈的像个孩子。 程贝跟伟贤交代了一下这几天的情况和之后的行程安排就走了，伟贤一边儿哄他一边儿抱着他往回走，直到进了门问他要不要吃点儿东西，他才吸了吸鼻子说了句要。 伟贤把他放在客厅餐桌旁的椅子上，自己去洗了手拿了吃的，回来一点一点的喂到他嘴边。 等他吃好了，又把他抱回卧室，帮他脱鞋、脱身上的脏衣服。 伟贤给他擦身的时候，表情和现在的韩云祈很像。 他们的眼睛里有一样的深情，相同的专注，和如出一辙，丝毫不带情欲的怜惜。 第65章 第65章 那晚伟贤没再工作，甚至碗都没刷，早早地便上床躺在了戎昱身边。 戎昱手脚并用地缠着他，把自己整个埋进对方的胸膛，嘴唇一下接一下的碰触伟贤**在睡衣外的一小块干净的皮肤。 他在求欢，他知道伟贤也想要，他更知道伟贤肯定也已经明白他的心意了。 可伟贤仍旧什么都没做，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睡了一夜。 其实那段儿时间戎昱感觉到压力很大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伟贤的态度。 自打《红灵缚》的拍摄结束后，伟贤对他比从前更加小心翼翼，而且时常看着他神情恍惚。 他仍能感觉到伟贤对他的感情，却在两人毫无进展的关系上感到无力、忐忑。 伟贤很喜欢接吻，而且不是那种唇舌交缠的深吻，只用嘴唇轻轻碰触彼此，就能让他觉得无比满足。 戎昱开始的时候很配合，时间久了觉得不满，便故意引导着伟贤更进一步。 深吻让他们彼此都很亢奋，但也从来不会再有后续。 伟贤会找借口避开他，或者有时候根本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起身匆匆离去，把自己关在书房直到两人都消了火，才会回来。 如果不是他身体会有反应，戎昱甚至都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因为那方面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疾，所以才不肯接着往下做。 然而，既然不是身体有问题，那为什么不肯？ 是不肯还是不愿？又或者是，已经开始觉得厌倦了？ 韩云祈给他擦完脸和脖子之后又去投了一下毛巾，回来给他擦了手和胳膊。 戎昱一直静静地躺在那任他摆布，身和心都没有反应。 直到韩云祈再一次离开、折返，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帮他擦脚的时候，戎昱才禁不住把身子蜷了起来，避开了他温热的双手。 韩云祈也没强求，见他不愿便帮他拉好被子，转身到卫生间把擦脚用的毛巾投干净晾好，又洗净手，才又回到病床旁坐下。 戎昱背对着他，侧躺着蜷着身子，把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无声地淌着眼泪。 第64章 明白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韩云祈和戎昱之前虽然几乎没有任何对话与交流，却相处的很好。 戎昱开始吃东西，并且是主动进食，但只局限于韩云祈亲手做的。 于是，为了让他每吨都能吃上新鲜的，韩云祈第二天就在医院附件找了套房子租了下来，专门为他做早中晚三餐用。 戎昱的身体状况明显好转，一周后的例行检查结果很不错，医生给他减了每天要输的液，并且叮嘱韩云祈天气好的话就带他出去走动一下，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换换心情。 于是天气好的时候，韩云祈便从护士那里借了轮椅，推着既不拒绝也不同意，根本就不愿跟他多说一句话的戎昱到楼下去晒太阳。 临近五月，天气陡然转暖，但好在还不到炎热炙烤的时候。 住院楼一侧的小花园里，韩云祈把坐在轮椅上的戎昱安置好后又给他掖了掖盖在腿上的薄毯，然后才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他们面前有一片人工湖，很小，但干净清澈的水面看起来却很舒服。 韩云祈跟戎昱一起遥遥望着湖面出了会儿神，才道：“我在国外的时候，租的房子后院儿里有个泳池，天气热得受不了的时候就放一池子水泡一下午，上来之后要过半天才能适应失去浮力的感觉。” 戎昱没说话。 他不喜欢听韩云祈提起自己从前的生活，甚至不喜欢听到韩云祈的声音，因为那无疑是在提醒他，此时此刻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伟贤，而是另一个人。 韩云祈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在想什么，顿了一会儿才又兀自说道：“我决定回国，是因为在那边儿出了点儿小意外。” “呃，说起来其实也不算是意外吧。” 韩云祈的声音很轻，不像是在跟谁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交货的日期近在眼前，做到一半儿的东西却让我觉得不满意，所以我又重新画了图，打模子。时间很紧，我又有点儿固执地不想延期交货，所以没日没夜地干了一个礼拜。” “等到终于把东西做好了交出去之后，我直接倒进沙发里睡过去了。” “那时候不知道，以为自己只是困极了睡了一觉，等醒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插着管子躺在医院的病**，已经整整睡了半个月了。” “醒过来之后我一度很茫然，candy说她还以为我再也醒不过来了，甚至差点儿通知我家人过来准备后事。我觉得挺可笑的。他们在我睡着的时候和醒来之后，分别把能做的检查给我做了两次，但直到出院医生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脸认真地告诉我以后不要太拼命，小心年纪轻轻过劳死。” 韩云祈停下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而后才开口继续道：“听到他说这番话，我才觉得有点儿惶惶然。我发现我想念我的家人，想念我出生的地方，想念这里的一切。然后我就和candy坦白地说，我要回国了，并且不会再回来。” 他也是在醒来之后才在微博上得知伟贤的死讯，但当时他虽然挺关注的，却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把那当成一条新闻，一个娱乐事件来看——毕竟那时候，他不认识戎昱，也不知道原来这件事儿与自己息息相关。 想到这里，韩云祈忽然有些晃神，他总觉得好像有个莫名的念头在自己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有一句话堵在心口，想说又不知道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他张口结舌，半晌后才叹了口气，垂下眼睑。 戎昱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他的话题，甚至连个应付性质的“嗯”或“哦”之类的反应都没给，韩云祈却也丝毫不在意。 他探身打轮椅靠背上的兜里拿出素描本和铅笔，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才把两条长腿盘起来，坐在长椅上准备画些东西找找感觉。 詹妮特之眼的设计被他自己否定之后，又遇上那套房子里发生的那一系列的怪事儿，再加上后来完全接手了肖潘的工作，韩云祈已经很久没再拿起过画笔了。 此时此刻执笔望着眼前的湖面，他想画的却只有身边的人。 略迟疑片刻，韩云祈在几次偷眼看向戎昱之后，终于鼓起勇气道：“戎昱，我能画你吗？” 戎昱没有回应，目光放空着，望着眼前的世界。 但很显然，他并没有拒绝韩云祈的提议。 第66章 第66章 因为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问过伟贤，如果没有写小说的话，他会去做什么。 那时候的伟贤想了想才答：“嗯？如果没写小说我会去干什么？嗯——大概会当个设计师之类的吧，我也挺喜欢那个的。” 如果没写小说，设计师也不错…… 戎昱一瞬间变得有些茫然起来。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和韩云祈之间的“缘分”，这段时间每每吃着韩云祈亲手为他做的饭菜时，他也时常会想，为什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吗？ 韩云祈不是伟贤，从长相到声音，甚至很多时候为人处世的态度与反应都很不一样，但就连肖潘也不能否认，他身上有伟贤的影子。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不是，却又相似，让人能立即分辨出两者的不同，却又无法真正地将他们区分对待。 戎昱也曾想过，是不是老天爷可怜他，所以才会收走一个伟贤，再给他一个韩云祈？ 可是，就连大罗神仙也有算错的时候。 他能接受这个人，完全是因为他和伟贤给他的感觉太像，像得甚至会让他觉得他就是伟贤，但也仅此而已。 伟贤已经死了，这便意味着，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够取而代之。 韩云祈就是韩云祈，再像伟贤，他也不过就是个影子而已。 韩云祈只问了戎昱那一次，后来再拿出素描本来画他，根本就不会再打招呼。 一周的时间，光戎昱注意到的，韩云祈就换了至少三个素描本，而他画钢笔写生的时候用的又是另外的本子。 戎昱偶尔也会好奇他到底都画了些什么，毕竟自己每天不是直挺挺地躺在病**，就是干巴巴地坐在轮椅上任他推倒任何地方去，有什么可画的呢？ 可他没问过，也不想问。 韩云祈看着他的时候，那目光与伟贤如出一辙，不会傻到读不出这男人眼底的爱意。 确实，他有意无意地承他好意，甚至只肯用他亲手做的饭菜来填满自己亟待安抚的胃，可这并不代表着终有一天他会接受他。 如果无法顺利地走向死亡，那么他确实需要有个人来拉他一把，他会利用这个人给他的一切，却并不代表着他会丧心病狂到把对方也拖下水。 戎昱不想让韩云祈觉得自己有机可乘，也不想表现得太过暧昧不清。 利用就是利用，他们彼此都明白，这一刻大家你情我愿便陪在对方身边，下一刻想明白了觉得不甘，分开即可，不需要牵扯进别的什么来。 进入五月，戎昱的身体渐好，出院的事也就被提上了日程。 肖潘的意思当然是不可能让戎昱独居，她不放心，怕这人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一回去又被他自己糟蹋的不成样子。 可跟谁住，就又成了问题。 戎昱进入低迷期后，本来一直跟着他的程贝和另外几名助理被暂调给了别的艺人，现在把人家调回来等于毁人前程，人家也不愿意。 而肖潘现在又已经跟郑庆森在一起了，让个大男人住进自家，终究不是个事儿。 郑庆森倒是提议雇人看顾，但肖潘却把目光投向了韩云祈身上。 韩云祈微微偏开目光，没说话。 肖潘低声道：“云祈，你们……” 韩云祈眼眶有些发红地看向肖潘，扯着嘴角朝她露出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肖姐，我们没可能。不是我不想，是他根本不愿意让我靠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就算我想，我也开不了口。” 肖潘听完韩云祈这番话，也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当初提出让韩云祈试试的人是她，如今韩云祈被伤得透彻，她难辞其咎。 郑庆森一左一右地揽住两人肩膀，叹了口气：“不如咱们直接问问他本人的意思？你们想想，就算是咱们决定让他去哪儿、跟谁走了，他也不一定愿意吧？” 韩云祈没说话，肖潘跟着叹气。 郑庆森柔声道：“不是我想刺激你们，但如果他真想死，你们拦不住。” 最终三人达成一致，由肖潘出面去问戎昱想去哪里，郑庆森和韩云祈则暂时回避。 走进病房的一瞬间，肖潘便意外地得到了戎昱看过来的目光。 她小心翼翼地回视着站在窗边的人，走到离他大概有一米多的距离站定，轻声道：“你觉得，好些了吗？” 戎昱看着她，脸上仍旧没有过多的表情，不答反问：“你们决定了吗？” 肖潘没想到他会愿意开口和自己说话，一时间有些怔愣，旋即反应过来，不禁眼眶发热：“没……还没……庆森说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戎昱略点了下头，扭回头去看向窗外。 五月到六月，算是京城里头气候比较舒适宜人的季节，草长莺飞，旧绿新回，生机勃勃。 肖潘走上前去，静静站在他身旁等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喃喃地说：“去年夏天，我说喜欢楼下那颗金银花，伟贤就答应帮我移一颗到我家楼下。可后来我忙，有空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又都住他那边没法儿照顾，所以又没让他弄。不知道那颗金银花现在怎么样了。” “小黑有人喂吗？它让伟贤惯得可难伺候了，挑嘴不说，还黏人，喜欢让人摸肚皮，可又不乐意让陌生人碰。” “他家……还是原来的样子吗？” 肖潘咬着嘴唇听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去拍了拍戎昱的肩膀：“我不劝你，戎昱，伟贤已经死了，我猜这世上也没人能劝得了你了。韩云祈在等你的话，只要你想，他随时随地可以满足你的任何要求。如果你放不下，那就跟他回去住一阵子吧。刚好我也不太放心让你自己独居。” 窗外的世界明明色彩缤纷精彩异常，但看进戎昱眼里的却只是黑白灰。 “你完全可以再自私一点。”肖潘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如果只是利用，那就彻底一些，别让他看见他的好。人总爱找借口，你稍有心慈手软迹象，就等于是在给他生还的希望。” 戎昱眺望着窗外的世界，半晌才轻声回到：“我明白。” 第67章 第67章 黑猫蹲坐在小花池的边沿缓缓地甩了甩尾巴，橙黄色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一前一后正朝这边走来的韩云祈和戎昱。 “喵——” 韩云祈走近，把拎在手里的行李等物放在地上，蹲下身去摸黑猫的脑袋，和它打招呼：“喵！” 黑猫毛茸茸的小脑袋往他的手心里钻了钻，腻歪了一会儿才扭脸儿去瞅站在不远处的戎昱：“喵～～～” 它两次发出的叫声完全不一样，这让韩云祈不由得也将目光跟着一同转向了身后的人。 戎昱站在原地定定地瞅了眼前这一人一猫片刻，方才抬起脚，有些迟疑地走了过来，他在小花池旁蹲下身，和坐在上面的黑猫对视。 黑猫又冲他拉长了声音绵绵地“喵”了一声，然后朝旁边一歪身躺倒在不宽的小花池边上，四脚朝天地亮出肚皮。 戎昱伸手在那软乎乎的肚皮上戳了戳，黑猫立即用两只前爪抱住他的手腕，后爪则蹬在他的手心里，尾巴左右左右的摆了摆，张大嘴眯着眼睛朝他“喵——”。 韩云祈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家伙，神色疲惫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就连一直认为自己其实早就已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的戎昱，此时也难得地笑了起来，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搔过黑猫的肚皮，听着它喵喵的，像是求饶又像是撒娇耍赖的叫声，心情好了许多。 韩云祈起身去楼道里的信箱处拿猫粮，回来给黑猫倒上满满一碗，也不催戎昱，就静静地等在一旁。 他几乎没见过戎昱笑。 自打半个多月前开始，他虽然见天儿地围着这人团团转，却没见过他脸上露出丝毫笑意。 戎昱的脸很好看，这程子在他的照料下肉长回来些，脸色也比之前红润了，虽然要想恢复到原先的模样尚需时日将养，但好歹已经退了那层死人色。 韩云祈的心渐渐下沉，胸口像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很难受，却又觉得心甘情愿。 他远远地看着戎昱，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目光灼灼，满心满脸都是浓浓情意。 戎昱感觉到他的目光，回过头与他对视。 两人目光相接，戎昱微微皱眉，韩云祈却只是笑。 韩云祈脸上的表情十分温柔、包容，戎昱要与他保持距离，他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等，却又不会让这人想找他时，看不见他。 他知道这一遭自己必定无功而返，甚至可能还会因此失去很多很多，但——无所谓……如果失去这些东西能换得与这人几日共渡，他觉得值。 其实论外表，韩云祈不输伟贤，论性格，他们俩几乎也不相上下。 如果从没遇到过伟贤，戎昱相信自己早晚会被这样的韩云祈驯服。 但这世上终归没有如果。 因为有伟贤在先，所以韩云祈的温柔、包容，就连付出的感情都似模仿，因为太像，又因为根本不一样。 他们在外面和郑庆森、肖潘一起吃的午饭，戎昱只意思性地动了动筷子，压根儿就没吃什么。 所以一回到家，韩云祈把他的东西放到客厅之后便先去洗了手，然后扭脸儿就钻进了厨房。 这程子他其实也没怎么回来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和租的那套做饭专用的房里来回辗转，顶多会花些时间去菜市场、超市找些新鲜食材，拿菜刀、汤勺的时间早就超过了握笔的时长。 想起刚搬过来的时候自己连饭都懒得做，偶尔弄个菜，从早上吃到晚上甚至第二天的时候都有，还真是挺让人唏嘘的。 韩云祈打厨房里探头往客厅瞅，见戎昱正站在书房门前，似乎是想推门进去，却又犹豫不决。 他擦净了手，缓步朝戎昱走去，到他身后又停了停，方道：“我没怎么动过里面的东西，你想进去就进去看看吧……” 其实并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就算他再怎么去改变房间里的陈设、书籍的位置，它们都会不受他控制的回到它们原本的位置上——就连窗台上那几盆常开不败的百合花也是…… 戎昱闻言抬起手来放在门把手上，又做了个深呼吸，才将书房的门打开。 浓郁的百合花香扑鼻而来，但当书房内的景象呈现在韩云祈面前时，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书柜，书柜里的书，地上的地毯、矮桌，没错，都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问题，可感觉不一样，跟他刚来的时候、最后一次离开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 韩云祈一次又一次地环视着眼前不大的书房，目光终于在一次又一次扫过屋里一眼即可看全的陈设之后，定格在了窗台上。 窗台上原本常开不败的几盆百合花，早已经没了当初的模样，一个个蔫头耷拉脑，叶片和花瓣都已经枯黄半干了。 韩云祈不禁怔住。 为什么？ 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一直保持着一成不变的东西忽然变了，这种变化让他有些忐忑、惶惶然，总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会跟着被改变一样…… 戎昱脱掉脚上的拖鞋走进书房，他在每一个书柜前停下，目光细细地打量着书架上的每一本书，似乎是在确定它们的位置是不是真的从未被人移动改变过。 挨个把几个书柜巡视一遍之后，戎昱才在窗前站定，看着窗台上的几盆已经枯萎的百合花默默出神。 良久，他抬起手来抚了抚那干枯的花瓣和叶片，立即有花瓣与叶片的枯黄残渣悉悉索索落了下去，掉在窗台和地毯上。 厨房里传来一阵水扑火时发出的“滋滋”响动，韩云祈这才想起来自己火上还坐着粥锅，忙转身跑回去关火。 好在只是因为火大有点儿溢锅，里面的粥并没有熬糊。 韩云祈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粥，有些心不在焉。 现在逃走还来得及，他想，没有人会阻止他——郑庆森不会，肖潘不会，戎昱更不会——当然也不会有人挽留他…… 不会…… 第68章 第68章 可是，真让他放任戎昱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他又不放心。 韩云祈心神不宁神思恍惚地熬着粥又做了两道小菜，都弄好后端上桌摆好碗筷，才去书房叫戎昱来吃。 戎昱吃了没几口，放下筷子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便离席了。 韩云祈一时间不安到了极点，他不知所措地坐在餐桌旁，盯着桌上几乎没动几口的粥和菜看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拿起戎昱用过的餐具来，自己尝了尝。 入口的味道实在差强人意。 得到这个结论之后，韩云祈的心猛地便放了下去。 他长叹一声呼出一口浊气，起身往书房的方向走去，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敞开着的门扉，见戎昱看过来，才道：“抱歉，我刚才有点儿走神儿……你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点儿……” 戎昱看了他片刻，轻轻摇头。等了一会儿，见他仍没有离开的样子，才道：“我不饿，晚上再说吧。” 韩云祈呆住，看着戎昱一时间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是戎昱第一次开口与他说话！ 戎昱被他的反应镇住，抿着嘴唇，想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一开始都是韩云祈上赶着，到头来他却在不知不觉中想要给他一些回应，多少有些心疼这人为自己的付出。 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的戎昱偏过头，装作没有看到韩云祈眼下的神情一般。 韩云祈也很快便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一热，不禁微微垂下眼睑，轻声道：“好、好吧……我知道了……晚上要吃——锅贴吗？我记得你喜欢那个，酸菜馅儿的……” 戎昱敷衍地点了点头，没再理会韩云祈。 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一边吃着碗里的酸菜锅贴，一边回想之前韩云祈待他的种种细节——当然大部分细节还是跟吃有关。 这半个来月的时间，韩云祈在给他做饭上颇肯费工夫、花时间，做出来的饭菜味道和伟贤的手艺像足了十分不说，更是十分稳准地拿捏住了他的口味偏好。 然而，这一刻看着自己碗里的锅贴，戎昱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他好像，从来没跟韩云祈提过自己喜欢吃什么。 而不管是他远在上海的父母，还是近在身旁的肖潘、程贝，这些人对他的了解远不会比他的粉丝多多少。 除了伟贤，戎昱相信，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伟贤，再不会有人能把他超级爱吃的，稍微有点儿喜欢吃的，吃不吃两可的，和绝对不会入口的东西分得那么清楚。 可韩云祈做到了。 戎昱不解。 韩云祈是怎么做到的？他为什么会了解那么多关于自己的事儿？是伟贤留下了什么吗？还是，这一切都只是出于他的，直觉？ 见他发呆，韩云祈也住了筷，拿了只空碗给他盛了粥：“酸菜不好消化，你胃还没好利落，少吃点儿。” 戎昱默默点头，吃完碗里最后一个锅贴之后便放下筷子，拿起碗边搭着的勺子，去喝那碗温度正合适入口的粥。 他想问韩云祈很多问题，却又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亦或是，完全就是对他想象中的事情给予肯定。 无论是哪一个，他确信自己都不会觉得开心。 而且如果知道韩云祈所做的一切是因为看到伟贤留下的什么记录之类，那只会让他更加觉得生不如死…… 所以他永远不会知道，对于韩云祈来说，他为他所做的这一切，既不是因为伟贤，也不是因为那渺茫得虚无缥缈的直觉，而完全是在依照自己的本能行事。 这种本能驱使他靠近戎昱，驱使他温暖戎昱，驱使他为戎昱做更多更多，就算入不敷出，也完全不会有怨言。 然而，就连韩云祈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是，这种“本能”同时也在摧残着他心中最后一根紧绷着的神经…… 第66章 恶心 戎昱洗完澡打浴室出来的时候，韩云祈已经把厨房收拾妥当，正坐在客厅里的地毯上翻这几天画的素描和写生。 听见脚步声，韩云祈抬头看向他，十分漂亮的眼睛微微弯着，唇角上扬，带着温和笑意：“要不要吹吹头发？” 戎昱没吱声。 这样的韩云祈和伟贤太像，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却有着极高的重合度，甚至偶尔都会给人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的错觉。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更多的时候当他觉得韩云祈就是伟贤时，他会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以怎样的态度，怎样的心情，进行回应。 人都自私，他也贪恋，也希望能再得到一个人全神贯注倾尽所有的爱慕，成为那个人生活的中心，但他却不知道如果这个人不是伟贤，自己怎么能接受得了。 韩云祈见他朝自己这边走过来，把手边的东西收了收放在一旁，起身去拿了电视柜里的吹风机。 两人一前一后的坐在地毯上，戎昱抱着膝盖，脸埋在臂间，耳边尽是吹风机发出的嗡鸣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工作的原因，韩云祈的手相较于伟贤而言有些粗糙，在抚弄他的头发时偶尔碰到他的耳朵或脖子，会让他有被蹭得微微发疼的错觉。 这种感觉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身后的人不是伟贤，却又让他疑惑迷茫，为什么这双不一样的大手却有着与伟贤的双手同样温柔的触感。 戎昱把头垂得更低，脸上的神色几度明暗，最后变得更加阴郁了几分。 认识伟贤之后，就连戎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诸多变化，其中最主要的一点，他发现自己对于名誉的追求渐渐地不再像之前那么执着了，反而是对伟贤这个人越来越上心。 在拍摄《红灵缚》期间，其实他已经大致把自己以后的人生定了位，他本来已经打算伟贤把话说开，明确地对他说：咱们在一起吧。 然而当他从影视基地回到伟贤家的时候，他却发现变了的不仅仅是他自己。 肖潘对于他和伟贤之间的关系其实了解的并不完全，她一直认为是戎昱钓着伟贤，当然，从某些角度上来说也确实是这样，但从戎昱的角度来看，在他们之间树起那倒无形屏障的人应该是伟贤。 第69章 第69章 戎昱在很长的一段儿时间里不知道该怎么跟伟贤解释，对于那时候以至于现在的他来说，事业、星途都不如伟贤本身重要——因为伟贤的所作所为让他说不出口。 伟贤的精神状态不好。 虽然他仍旧把戎昱的日常起居以及工作都照顾得十分妥帖，每每看向戎昱时脸上的笑容也显然不是惺惺作态，但戎昱还是能感觉到他心里有事儿。 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自己太**了，可渐渐地，时常盯着他出神、欲言又止的伟贤让他开始心慌意乱。 他不是没问过，只是伟贤的回答不是“最近有点儿累”就是“没什么”之类的敷衍了事。 戎昱不想逼他，而且非常害怕自己追问下去，会把这人问烦，甚至最后得到被扫地出门的结局，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陪伴、试探，然后静静地等待着这人愿意跟他开口的那一天到来。 时间推移，随着《红灵缚》上映的日期迫近，剧组也开始着手进行宣传。 易成凯作为主要配角，外加因为跟伟贤、戎昱以及肖潘的关系都很不错，所以每场宣传都会腾出时间到场助阵。 相对于戎昱来说，易成凯的粉丝群更稳定，投资方和剧组对他的友情参与也是乐见其成，而且易成凯性子活络很会搞现场气氛，所以到后期不知道怎么的，他受到的关注度反而盖过了戎昱。 网络上提到《红灵缚》，大家先想起来的往往不是男一号戎昱，而是他这个演配角的。 戎昱对此其实没什么意见，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让他不高兴的地方，肖潘从始至终没发表过任何言论，伟贤则以戎昱的感受为先，只要他不觉得委屈，伟贤也没什么想说的。 易成凯倒因为这件事儿跟戎昱谈过几次。 他无意喧宾夺主出风头，只是出于师父和朋友的双重角度帮戎昱造势，却没想到最后落得这么个结果。而现在要是再想抽身止步，很容易给心怀叵测的人留下更多别的话头儿，引人非议。 所以商量一番之后，他们决定宣传照旧，只是戎昱也要尽量表现得更好一些，两个人一起唱双簧。 本来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戎昱和易成凯之间也没有因此出现任何隔阂，两人因为师徒加朋友的双重关系显得十分要好，行为举止就难免亲密了一些。 可也就因为这份亲密，给易成凯带来了一场灭顶之灾。 戎昱不知道是任冬恺先找上易成凯的，还是他们之间的相识一开始真的只是个巧合。 当他辗转从程贝那里听说这件事儿的时候，已经是在这两个人认识一段儿时间之后了。 而那个时候，也已经到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易成凯对任冬恺动了心思的程度了。 那时候正赶上他们两个在做同一个真人秀节目，有一期是八位嘉宾两两一组做任务，当时易成凯主动找上任冬恺，任冬恺也没拒绝。 两人一起过五关斩六将，最后终于取得胜利。 节目播出后作为节目组颜值担当的两个人，很快便被网友以“双恺（凯）合并，所向睥睨”的标语推上了微博热门，并水到渠成地被组了cp。 不过因为易成凯在感情方面的风评一直不太好，所以其实跟在这条热门后面的大部分都是在黑易成凯，骂他不要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 易成凯倒是丝毫不在意。 他在感情方面向来直接，喜欢就是喜欢，就算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人也管不着。 所以在确定自己对任冬恺确实有那个意思之后，易成凯就连做节目的时候也不太掩饰自己的感情，对任冬恺和别的明星同僚明目张胆的差别待遇。 本来其实他也没抱太大希望，毕竟任冬恺的高冷在业界是出了名儿的，易成凯甚至觉得，这么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一段儿时间，自己没兴趣了也就完事儿了。 可让人万万想不到的是，任冬恺居然没拒绝，当然也没回应就是了。 而且更绝的是，任冬恺做事滴水不漏，面儿上维持的跟易成凯就是哥们儿、不错的聊得来的朋友，演得就跟他压根儿没发现易成凯对他是那种意思似的。 甚至在接受一些采访的时候被人问起，任冬恺也是表现出先是一怔，而后浅笑着反驳记者，说他们乱讲的温吞形象。 到最后几乎全世界都知道易成凯想跟他搞对象的时候，他却还是表现得一点儿也不疑有他地觉得他们只是好哥们儿。 易成凯被骂的可想而知的惨，而此时沉浸在新一轮感情里的他却甘之如饴。 他和任冬恺私底下也有联系，虽然大部分时间处于他发七八九十条短信过来，打三四五六个电话，对方才会回复一条短信接一个电话的程度，但每次任冬恺表现的都很好，一点儿也没叫易成凯起疑。 就这么几个月过去后，易成凯甚至都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有希望摘得这朵高岭之花了，却不成想自己就这么在状似平静的湖面上翻了船。 某天易成凯如往常一样约任冬恺出去喝一杯，任冬恺也答应了，两人晚上到了酒吧选了个安静的角落聊天喝酒，不知道怎么着，易成凯就喝高了。 事后回想，易成凯仍然想不起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第二天早上起来，他浑身酸痛，像被人狠揍了一顿似的。 他头痛欲裂，伸手去摸手机，拿过来按了半天发现不亮，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机。 一边撑着身子往起坐，一边开机，他的眼睛也没闲着。可环视了半天都不太确定自己身在何处，这地方看着眼生，又不像是在酒店里。 开机后，易成凯的手机足足震动了五分多钟才停下来，期间他一直皱着眉头，完全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看到最初的几条短信的时候，他还有点儿莫名其妙，直到他一条条地把那些短信都看过之后，才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炸开，整个人都僵住了。 卧室的门适时的被人推开，任冬恺端着杯咖啡走进卧室，倚在门边看他，笑问：“爽吗？” 易成凯回视他，一时间张着嘴都不知道自己要骂什么。 “放心，帮你找了专业人士用工具开了后面而已，没来真的。”任冬恺抿了口杯子里的热咖啡，眼睛里的神色却不如嘴上说得那么热情，“不过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个了吧？毕竟被玩儿的那么嗨，谁会相信你没被那些人上过？” 易成凯盯了任冬恺许久，最终出口的却只有十分苍白无力的三个字：“为什么？” “我看着你恶心。”任冬恺微微垂着眼睑，“当你用你那双肮脏的手去碰戎昱的时候，你就应该预想到自己会有今天。” “你上过多少人的床，自己还记得吗？以前，做攻的吧？”任冬恺浅笑，“不过以后不一定了，被那么**了一个晚上，我不相信你不食髓知味。” 说完这些话，任冬恺便饶有兴趣地看着易成凯，期待着他接下来暴跳如雷的场面。 然而易成凯却只是沉默。 良久后他才说：“有烟么？” 任冬恺没说话，转身出了卧室到客厅去，没多大功夫拿了烟和打火机回来，远远地抛给仍旧保持着他出去时的姿势靠坐在床头的易成凯。 第70章 第70章 易成凯点烟的时候手有些抖，打火机打了三四次才打着，颤颤巍巍地点上烟，搁嘴里猛吸了两口。 任冬恺目光森寒地注视着他。 易成凯一口气把第一根烟抽完，掐熄，看也不看地扔在地上，紧接着又点上一根。 这一次他没再急着把那些尼古丁吸进肺里，只是把烟放在唇边叼着，微微眯着眼睛看向任冬恺：“挺爽的，你上手没有？” 任冬恺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了抽，满眼鄙视道：“明明知道眼前的是一坨狗屎，你会下脚去踩？” 易成凯闭了闭眼睛，点头：“说的也是，我是因为瞎，才踩了你这泡屎上。” 任冬恺的双眸里隐隐生出怒火，易成凯冷冷瞥他一眼，抢先道：“该干的都干了，视频你也发了，我可以走了吧？” 任冬恺睨着他，良久之后才道：“易成凯，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国内很多网站、微盘里都有你被人**的视频，哦，某巨星色情视频还上了微博热搜什么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完蛋了。”易成凯朝瘦高英俊的男人耸了耸肩，“那又怎样？难道我就应该去寻死觅活？还是说你想养我一辈子，所以打算把我当只鸟似的囚禁在这里？” 任冬恺最后还是送易成凯离开了他专程为做这事儿准备的那处秘密住所，下车后目送着任冬恺离开，易成凯才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给戎昱回了电话。 届时戎昱正因为看了网上的东西又联系不上他人急得满屋乱转，手机一响，他看清来电的人名之后慌忙接了电话：“凯哥？你在哪儿？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儿？” 易成凯听见他的声音后反而稍稍放松了些：“被人阴了一把。” 戎昱听了一愣，急急道：“什么意思？怎么回事儿！” “你——小心任冬恺，他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易成凯叹了口气，“还有伟贤，不要让伟贤和任冬恺接触。” 电话这头一头雾水的戎昱还在叫着“凯哥、凯哥”，电话那头的人却已经切断了通讯。 他去易成凯家找人，却发现易成凯根本就没回家，等了几天都等不到，电话也关机了打不通。 两天后易成凯和公司解约的消息在网上传开，在肖潘那边证实了消息的真实性之后，戎昱满脑子都是易成凯、任冬恺两个人的名字却根本没闹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他接到了时隔一年多，任冬恺主动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任冬恺也没藏着掖着，只是简单直白地阐述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并警告戎昱最好不要再让他看见他和任何一个男人或者女人有过多的瓜葛，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戎昱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开始觉得害怕、愧疚，但他联系不上易成凯，每天能做的就只是不停地给他打电话、发短信。 终于在视频疯传一周后，易成凯回复了他的信息： 徒弟，为师没事儿，勿念。这些年我攒了点儿钱，准备先找个地方玩儿一阵子休养生息，然后再考虑之后的事情。我伤心，是因为自己看错了人，跟你没关系，不用自责。等我收拾好自己，就回来找你。ps：我虽然在感情这方面确实不太检点，但我从没脚踏过两条船，也没劈过腿，甚至没跟他们上过床。我只是运气一直都不太好，遇到的人不是傻逼就是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传说中的点儿背吧？行了，别再道歉了，否则我不会再回你短信，就这样。 戎昱从始至终没跟伟贤提起过任冬恺给他打的那个电话。 那时候伟贤的状态本来就很差，一方面他不想再给伟贤增添负担，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任冬恺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想要什么。 他曾尝试和任冬恺进行交流，但任冬恺却表现得十分不屑于此。 可自从那个电话开始，戎昱便觉得无论自己走到哪里，背后都会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安，让他开始刻意疏远伟贤，他也是个男人，他也想尽自己所能的保护好自己所珍视的一切，却不成想自己的行为却导致两个人，越走越远…… 第67章 分开 正在戎昱对如何防止任冬恺向伟贤下黑手的事儿一筹莫展的时候，随着《红灵缚》的上映，影片里女配应该是个男人的争议引发了一阵不小的热潮。 一时间，他只感到茫然。 他不是没问过伟贤关于网上的事儿他怎么看，伟贤的回答也没有丝毫的顾左右而言他，很直白地跟他说，网友的推测是对的，女配的角色本来就是个男的，但因为知道过不了审核，所以直接改了设定。 戎昱从伟贤的话里隐隐听出了些东西，但当他继续追问的时候，伟贤却不肯再多说，而是十有八九会移开自己的视线，不再与他对视。 这样的伟贤让他不禁更加心慌意乱。 然而事情的发展也比预期的更快、更让人措手不及。 没多久网上就有人爆料，把戎昱和伟贤之间的事儿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如果不是当事人之一，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连戎昱都差点儿信以为真。 当晚他从公司赶回伟贤家，刚要跟他说这事儿，却没想到一向不太关注网上动态的伟贤反而先他一步开了口。 伟贤朝他伸出手，他自然而然地走过去被男人轻轻拥住。 十分温柔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别担心，我会解决掉。你只要和平时一样，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戎昱紧紧抱住男人，心里却并没觉得有丝毫被安抚的感觉。 不是不信任伟贤，而是害怕这条虽然过程不实，但却歪打正着地爆出了他们之间关系的帖子会把任冬恺的视线吸引过来。 那天晚上戎昱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地好像做了噩梦，但醒过来却又不记得梦见了什么。 他躺在**喘粗气，伸手摸向身边的时候才发现伟贤不在。 想着对方可能是起夜去厕所了，他也没在意，可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回来，侧耳听着浴室的方向又没有什么动静，他才不禁起疑。 又等了一会儿，戎昱终于忍不住起身去找，才发现浴室的灯根本就没开着，反而是书房的方向好像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伟贤经常通宵赶稿子，戎昱见他在书房，便没去打扰他，放下心来回卧室继续睡。 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一周，当戎昱在网上看到伟贤那条语气措辞都十分不客气、一反常态的微博时，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被盗号了。 毕竟这些天他没什么工作，一直和伟贤待在家里，伟贤并没有表现出有丝毫异常的情绪。 然而如果说一个人愤怒到了极点，那么他是不可能在日常生活中一点儿也不带出来的，除非他精神严重分裂到了一定地步。 戎昱拿着手机去问伟贤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伟贤偏开目光“唔”了一声，没再多说。 第71章 第71章 戎昱不死心，继续追问，伟贤紧抿着嘴唇站了好一会儿，转身回书房，并关上了书房的门。 被关在书房门外的戎昱心里最后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他感到强烈的不安，甚至有一种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弃的错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他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吓得他一个激灵。 而当他看清来电的人名时，他更是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网上说的是真的吗，戎昱？”任冬恺不冷不淡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念头，后果会很严重。” 戎昱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抖：“当、当然不是真的！伟贤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任冬恺嗤笑：“啊，说的也是呢，不过我倒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肖潘会接手你？然后又突然被选作伟贤电影的主角——这会儿又传出这种东西，不应该是巧合吧？” “我真的跟伟贤没什么！”戎昱脸色惨白，急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跟伟贤是通过肖姐才认识的，我们俩真的没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没有相信他的说辞，但却也没继续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只是云淡风轻道：“我当然也希望你们之间没什么，啊，就算真的曾经有过什么，我也希望你们从今往后‘没什么’。” 戎昱紧咬着牙关，没说话。 任冬恺：“这次的事情，只是个警告，我希望你和伟贤之间的事儿，真的是我想多了。” 戎昱攥着手机的手指节泛白：“我不明白，dk，你到底想怎样？先是凯哥的事儿，现在又是伟贤，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你只是看我不顺眼，那就冲着我来啊！你这样到底算什么？！” “我怎么会看你不顺眼？”任冬恺轻笑一声，“我只是看你太顺眼了，所以就瞅着围在你身边儿的人都不顺眼，明白了吗我的小戎昱？” “啊，说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单飞之前，在队里也没人喜欢你吗？”任冬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深深地刺进了戎昱的心脏，“因为他们不敢啊！哈哈！因为我不允许他们接近你，明白了吗？” “我不想看到任何人跟你走的太近，因为那样会让我很，难受。不舒服。” 戎昱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直响。 “这次我找人在网上发这个帖子，不过就是想试探你一下而已，我的小戎昱。”任冬恺柔声道，“你不用害怕，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证不会为难你和——伟贤。” 挂断电话后的一瞬间，戎昱直接瘫坐在了客厅里的地毯上。 他看着自己手里有些发烫的手机，心里除了迷茫之外，就是无尽的恐慌。 不能让任冬恺发现自己和伟贤之间的事儿，不能，绝对不能…… 书房的门是什么时候打开的他不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伟贤已经坐在了他面前，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见他回神，有些心疼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 戎昱微微张着嘴，看着伟贤，只觉得眼眶发酸眼睛发涩，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出了什么事？”伟贤见他脸色不对，精神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戎昱？到底怎么回事儿？嗯？” 许久之后，戎昱僵硬地摇了摇头，用干涩沙哑的声音对伟贤道：“没事儿……我没事儿……抱抱我好不好？” 伟贤又与他对视片刻，在确定他根本不会告诉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之后，欺身过去，轻轻将这人颤抖着的身体拥进怀里。 鼻息间充斥着伟贤身上的味道，那种淡淡的，很好闻的味道，让戎昱觉得安心。 可还没等他完全平复下来，便听见这男人在他耳侧说：“咱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戎昱的身子即刻僵住，他想推开拥住自己的男人，却被这人更紧地抱在怀里。 他能听出伟贤的不舍，但亦能听出这人的坚决。 伟贤在他耳边轻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多麻烦。而且……算了……戎昱，我需要一些时间处理一点事情。所以，咱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等我、等我回来，我会去找你……” 戎昱的大脑里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当时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只是第二天，他真的就那么离开了他住了一年多的，伟贤的家。 他当然不情愿，甚至想死皮赖脸地留在那里，他知道就算是那个时候，伟贤也仍旧是爱他的，只要他稍微耍耍脾气，伟贤根本不会拒绝。 可他不能。 任冬恺暗示他，自己会不定期跟踪他，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易成凯的事情在前，戎昱相信如果任冬恺真的发现他和伟贤之间的事之后，一定会做出反应，而且很可能比对易成凯做的更加过分。 所以其实伟贤不提，他自己也会找机会提出暂时分开…… 只是，被对方提出来的感觉终究不会太好，那感觉就像被人抛弃的流浪狗一样，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就被主人弃若敝履了。 戎昱在家休息了两天，期间没怎么吃过东西，几乎就没离开过床，睡得昏天黑地，脑仁儿直疼。 伟贤偶尔会打电话过来问他吃饭没有或是在做什么，他就胡乱编些瞎话，跟伟贤有的没的聊上一会儿。 每次挂电话之前，伟贤都会有些神经质地对他说：“对不起，再等等……给我点儿时间……我会去找你的。” 回家后的第四天，戎昱被程贝接走送往横店，演一部古装剧的男二。 为期三个月的拍摄刚刚开始没多长时间，伟贤那边便爆出了婚讯。 戎昱当时正在拍戏，导演喊“咔”的声音还没落，就见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程贝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把手机递给了他。 来电显示是易成凯，他正疑惑，接通电话之后没来得急问候就听对方道：“怎么回事儿？伟贤要结婚了？你们分手了？” 戎昱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复易成凯的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置身于飞机上。 脑海里回荡的是全是有关伟贤的片段，深刻的、平淡的、温馨的……这一切一切，戎昱不相信是假象，更不相信伟贤会不再爱他，去和别的人结婚……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 第72章 第72章 下飞机后，戎昱打车直奔伟贤家，意外地在楼下便碰见了喂猫的男人。 男人身型消瘦，和半个月前分开的时候简直就是两个人。 伟贤见他过来，先是痴痴地看了一会儿，而后脸上才漾出笑容：“上去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道，伟贤走在前面，戎昱跟在后面，谁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往楼上走着。 直到进了家门，闻到满屋子的饭菜香味儿让戎昱恍然意识到不知不觉早就已经过了晚饭点儿，而他除了早上吃了些东西，到现在连口水都还没喝过。 伟贤洗了手去厨房端菜，让戎昱去洗手，后者迈着极其僵硬的步伐走进浴室再走出来，明明很短的一段路，此时却变得无比漫长。 晚饭的时候，两人都没说什么。 伟贤给戎昱布菜，他机械性的往嘴里送，却味同嚼蜡。 他耐着性子等伟贤解释，对方却也在耐着性子不张嘴。 直到吃完这顿食不知味的晚饭，把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两人分别洗澡上床，关掉所有的灯后，伟贤才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把他抱住。 男人在他耳畔轻声道：“对不起……” 戎昱半句话都不想说。 伟贤的薄唇贴过去，在他耳朵下方的皮肤上贴贴，旋即离开：“对不起……我需要些时间……对不起……可不可以等我？我会回来找你的……” 就连戎奶奶过世的时候，戎昱也从没感觉到这么难过过。 但那晚他终究什么都没有问，也没做，只是任伟贤紧紧抱着他，不停地把嘴唇贴过来舔吻他湿漉漉的眼角。 那晚过后，他本以为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什么事，会让他疼得如此透彻了，却直到在得到伟贤死讯的那一刻，才发现这个想法原来是这么的，自以为是…… 第68章 冗梦 吹风机的嗡鸣声早已停止，消失的无影无踪，戎昱却像是毫不知情，仍旧保持着蜷着身子抱住双膝埋头坐在韩云祈身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韩云祈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也舍不得说话打搅他，破坏了眼下这难得的“亲密”氛围。 他把吹风机的电线缠好，轻手轻脚地放到一旁，然后就那么坐着盯着戎昱的背影发呆。 手指间似乎还停留着前一刻触摸那头黑发时的柔软触感，韩云祈觉得手痒，想把手伸过去再那黑发上再摸一摸，却又害怕吓到对方，又或者，被拒绝。 都说先爱上的是输家，韩云祈却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输的这么惨烈。 他没信心争过活着的伟贤，此时此刻更加明白，在戎昱心中，伟贤永远是旁人无法代替的，甚至以后的岁月里，还有没有人能走进他心里，尚未可知。 韩云祈不敢让自己想得太美好，却也不太想把事情想得太坏。 不远处悬着希望，他紧追慢赶，希望还在那里，离他亦如当初那么遥远，总是能看到却触不到的遥不可及。 但他不后悔。 至少他努力尝试过，至少此时此刻陪在戎昱身边的人是他，至少他曾拥有过过去、现在，甚至未来之中的这一段儿时间。 他知道他们早晚会各奔东西，但在此之前，这一秒他们“相守”，亦是一种美好。 韩云祈看得出神，直到戎昱的身子往一侧歪了歪，他忙伸手去扶，才发现这人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戎昱身子一震，微微睁开眼睛，睡眼朦胧间只觉得眼前的人就是伟贤。 伸出双手缠住男人的脖子，将脸递过去贴在男人胸口，紧紧闭上双眼：“别走……” “嗯。”韩云祈含混应了一声，他心里自然明白戎昱只当他是替身，于是不敢多说半个字，生怕对方听出他与伟贤的声音不同，就连这片刻的拥抱都要失去。 戎昱将他抱牢，生怕下一秒他便会消失不见一般：“别离开我……求你……” 韩云祈不吱声，只用强壮手臂将人抱进怀里，用温暖坚实胸膛与心跳安抚那支离破碎的，属于别人的爱情。 戎昱低声抽泣着，不知道是在梦靥还是醒着。 韩云祈怕惊扰他动也不动，只不断收紧手臂，用肢体语言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里。 良久，啜泣声渐渐止住，缠住他脖子的两条细瘦的胳膊也松了些，戎昱的脸却仍旧贴在他的胸口，似乎那有力的心跳声能够安抚他不安的心绪。 韩云祈以极缓的速度换了个姿势，好让戎昱在他怀里依偎得更舒服一些。 天气已经不再像三月里那么寒凉，但一入夜，仍旧会有些寒气。 好在手边儿就有他之前用的毯子，小心翼翼地拉过来，给怀里的人和自己一同盖上。 戎昱的泪水一半蹭在了他胸口的衣服上，另一半淌得肆意，整张脸上湿漉漉的，让韩云祈看得眼睛发涩微胀。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地在怀里的人的脸上蹭了蹭，发现无济于事，有些不知所措。 静静注视怀里的人良久，韩云祈不自觉地低头，将嘴唇贴在戎昱额头。 吻得若有似无，却让韩云祈心中一颤。 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几个不甚清晰的片段，韩云祈盯着怀里的人怔怔，只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熟稔，又有种之死靡它的眷念。 …… 颈间有铁器冷硬的触感，两只手腕也似被什么束着，韩云祈眼前迷蒙一片，只能看到白乎乎如坠云端的景象。 没有人说话，耳畔只有风声呼啸。 第73章 第73章 他似乎是在被人带着赶路，走了不知道多久之后才停下来。 “……恕小仙直言，仙君应知此等妖物不得入天庭，现下若小仙放仙君及这妖物进去，恐怕……” 另一个声音急急道：“若能留他在下界我自不必时时将他带在身旁，这厢玉帝又催命似的急召，这可如何是好？” “若仙君信得过小仙，不如暂且把它留在小仙处……” “这……也罢，劳烦劳烦……” 项间的链子被人扯动，韩云祈不由自主地往前迈步。他仍看不清周遭景物，甚至连说话的两个人都看不见。 有些茫然地抬起被缚在一起的双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铁链，又顺着近在眼前的黑铁粗链往前看去—— 链子的那头被拴在一只石吼微微抬起的前腿上，他慢慢仰起头，看向那只石吼灰色的脸，然后再向上，对上一双漆黑的瞳眸。 石吼垂头看他，良久之后才抬起头来朝远处看了看，见守门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才一晃身化作人形坐在石台上冲石台下的韩云祈眨眼睛：“我知道你……妖王的……” 对方说了很多，但韩云祈听不太清，只隐约的听到一些字眼，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人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之后，看了看他被缚住的双手，道：“我可以放开你一会儿会儿，如果你不乱跑的话。” 黑发黑眸的少年从石台上跳下来，手指在韩云祈手腕上的玄铁链子上点了点，铁链应声而开。 而他脖子上的铁链却依旧拴在少年的腕子上。 少年冲他笑，抬起手来晃了晃那链子：“这个不行，要是他们发现我放开你就完蛋啦！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被人系上这个，唔，月老的红线系在身上是不是也是这个感觉？” 韩云祈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只觉得面前的少年很熟悉，却又怎么也想不出那是谁。 画面跳转，坐在他面前的仍然是那少年，系在他脖子和双手腕子上的铁链却已经消失无踪。 少年一只手垫在下巴下面趴在石桌上，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卧在他手边儿的黑猫的背毛：“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明明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让他们抓你回去治罪？你知不知道遭天刑的后果？魂飞魄散好不好！就算你是只很厉害的妖也不可能有转机的嘛！” 韩云祈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很显然他说的话让面前黑发黑眸的少年很不开心。 少年停下抚摸黑猫的动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瞪向他：“所以你就应该替他顶罪？都怪我多管闲事是不是？如果不是我偷偷带你跑出来，你现在已经报完恩了是不是？” 随着少年的声音渐渐淡出，韩云祈眼前的画面也跟着逐渐被掩进了一片苍白的雾气之中。 石桌上的黑猫有些不安地缓缓甩着尾巴，黄橙橙的眼睑盯着面前的两个人：“喵——” 周身上下突然被疼痛包围的感觉永远不会让人觉得美妙，韩云祈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想把身体蜷缩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四肢被分别用铁链拴着拉向四个方向，根本不容他动弹分毫。 耳边雷声轰鸣，一道白光闪过，紧跟着便又落下一道天雷。 天雷劈在身上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要被撕裂一般地疼着，但等雷声止住消失，他的身体却没有留下任何伤口。 要杀死他太简单，但却不足以惩治他的“恶行”，于是，便有了这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天雷一道接一道地劈下来，韩云祈根本无暇去顾及其他，只觉得周身上下到处都是疼的，而且越来越疼。 直到电闪过后，又一道天雷直直朝他落下，他身上的疼痛却没有加剧—— 他听见远处有人大吼：“戎儿！回来！你疯了不成！” 替他接下天雷的少年却没有离开：“那些都不是他做的！为什么要让他受这些？！玉皇老儿是个糊涂蛋，你们这群仙官也个顶个的被屎糊了眼！一群瞎子，枉为仙！” “你胡说八道什么？！快回来！” 天雷滚滚，挡在他身前的少年费劲全力也只替他接住四道，眼看不敌，少年转身，拼尽全力挥动手中长剑劈砍向束住他手脚的铁链。 几下之后，韩云祈觉得手脚一松，整个人向下坠去，而放掉他的少年则被再一次落下的天雷击中，身体亦摇摇坠下。 韩云祈拼尽身上最后的力气接住少年，把他拥进怀里护住头脸。 “仙君！戎儿此番虽铸大错，但请仙君念在他年幼无知……” “年幼无知？哼——既然此二人如此情深义重，那便让他们一道投胎去吧。司命——” “小仙在。” “十世轮回，有缘无分。十世后毁去那妖物魂魄，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那石吼——” “除仙籍，轮人道。” …… “喵——” 黑猫的叫声尖厉异常，韩云祈猛地打了个激灵，缓缓睁开双眼。 有些茫然地向四周环视，在确定自己仍旧保持着紧抱着怀里的人坐在地毯上的姿势时，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那冗长的梦境就像一部悲伤的神话电影，在放映结束后画面淡去，除了浓重的伤感与心痛之外什么都没能留下。 戎昱被他的动作弄醒，睁开眼睛盯了他好一会儿，神色很是迷茫。 满脸满身冷汗的韩云祈被他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瞧得不能自已，低头再次吻了吻他的额头，一双丹凤眼里柔情似水：“没什么，睡吧。” 戎昱乖乖地闭上双眼，倚在他胸口再度沉沉睡去。 只是个梦而已。 韩云祈怔怔地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黑发青年。 代入感是强了一点儿，梦境本身也着实出人意料的真实，但那应该也就只是个梦而已吧？ 第74章 第74章 他微微仰头靠在身后冰冷的墙面上，闭上双眼，脑海里就像过电影一样再次闪过一些零散的画面。 他看不清那些画面，却能感受到当自己置身其中时的那种切肤之痛。 别再来了…… 就算只是梦，也别再来了…… 他不想再站在伟贤的角度去看待任何事情，尤其是当这些事还关乎着此时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人的时候，他只会觉得疼痛一阵强过一阵。 所以，就算只是梦，也别再来了…… 第69章 变故 然而那无尽的梦靥却好像并没有放弃纠缠他的打算。 韩云祈开始频繁地梦到有些看似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实际上主角都是他与那个黑发黑眸的青年的梦，甚至有一次醒过来之后回想，他觉得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场景竟和《红灵缚》那部电影中的简直一模一样。 手头的工作毫无进展，他却开始尝试用画笔描绘梦中的景象。 一开始还只是画一些印象比较深刻的画面，却也总是画得不甚清晰模棱两可，因为在梦里他唯一能看得稍微清楚点儿的就只有那个黑发黑眸的青年的样貌。 但当他转念，企图用画笔将那张频频出现在他梦中的脸庞描摹出来的时候，却又会发现自己总是记不清那张脸上的细节。 他翻来覆去的回忆这些梦，最终得到的结论却是——他从没真正看清过那个黑发黑眸的青年的脸，只是从始至终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而已。 或许这就是一种代入吧？ 韩云祈试着用相对科学的方法解读自己梦中的一切。 他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太渴望能和戎昱之间有些什么，甚至内心深处有种隐隐地，他自己虽然不肯承认却一直都在的想要取代伟贤的想法，所以才做了这一系列的梦…… 而且这些梦的结局往往很坏，除了最初的那个梦作为主角的他们双双坠下云端之外，还有一个黑发黑眸的青年先他一步离世的梦，剩下的便都是他以各种形式自杀的梦。 他觉得，大概是因为太清楚自己不可能得到戎昱的回应，所以才会一直一直以他的死告终。 思至此，韩云祈觉得泄气又茫然。 明明早就决定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步算哪步，但直到真的走上这条路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仍旧满心期待，希望能看到比预期更好的未来——纵使明知那不可能。 不停的做梦让韩云祈感到有些疲倦，每天除了给戎昱做饭的时候能提起些精神来，其他时间一律表现得精神飘忽，十分颓废。 而与之相反的是，戎昱自从回来之后，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好了很多。 虽然在大多数时候他仍不会与韩云祈交流，但韩云祈却能看出他神情的细微变化，以及偶尔能看到他拿出手机给朋友发短信。 韩云祈不知道戎昱在和谁联络，可显而易见的是，他极度嫉妒那个人。 戎昱每天都把大把的时间花在书房里，不是坐在里面的地毯上发呆，就是拿着抹布到处擦拭，把本就不怎么脏的书柜擦得几乎反光。 只要他做得不过分，韩云祈也乐得见他有事可做，从不加以阻拦。 所以但韩云祈发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后了。 当天晚饭过后，韩云祈照例收拾餐桌及厨房，戎昱去洗澡，等他洗好回来的时候，韩云祈这边也已经收拾停当，两人便一起在客厅里的地毯上坐下，由韩云祈给戎昱把头发吹干。 完事儿两人会什么都不说地一起在客厅里坐一会儿，九点一过，戎昱便会起身回卧室上床睡觉。 韩云祈自然不可能跟他睡在同一张**，这程子他一直睡在客厅，偶尔会睡在书房里。 等戎昱回了卧室，韩云祈便拿着这几天在用的素描本和铅笔去了书房。 交货的日子迫近，candy又打过来几次电话，就连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韩云礼也在前两天给他打电话过来说798那边的工作室已经收拾停当，可以使用了。 再怎么提不起精神来工作，韩云祈也有点儿坐不住了。 进书房后，他把手里的素描本和铅笔随手放在地毯上的矮桌上，然后便站在书柜前心不在焉地浏览里面印着铅字的书脊。 他的目光从一排排的书脊上扫过，却怎么也找不到一本让他有欲望拿出来看的。 直到看见《红灵缚》三个大字，他的目光才定下来。 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本书已经拿在了他的手里，却没有翻开。 伟贤的书封面做得一向朴实无华，从来不会追着潮流弄一些乱七八糟的图案按在上面，和他一贯留给读者的寡言内敛的性格十分相符。 摸着那质朴的书皮，韩云祈有些晃神。 这本书他自己也有，还是当年在国外的时候，让大哥韩云礼给他买了寄过去的，回国的时候他把专业书挑挑拣拣留下很多，却把那本书带了回来，并留在了父母家里。 韩云祈在矮桌旁坐下，把手里的书端端正正摆在矮桌上，没有打开，而是静静地盯着那干净的不像话的书皮看了许久。 梦里的情景渐渐浮现，那黑发黑眸青年的一颦一笑都似乎能带动他的情绪，让他跟着欢乐，跟着愤怒，跟着悲伤。 拿起素描本翻开，手中的铅笔不受控制地抬起落下，几笔下来便已经描绘出一个大概。 然后他开始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完善画面中的两枚戒指，一笔笔，小心翼翼，就像他为戎昱画肖像时那般。 许久之后，他终于画得差不多满意，放下手中的铅笔去凝视纸上的对戒时，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起身去客厅拿来了手机。 “韩？你终于肯动工了？”电话那头的女声很是温柔，并带着几分笑意，“唔，是好消息吧？” 韩云祈盯着素描本上的对戒，抿了抿嘴唇：“对不起candy，虽然我确实画出了让我自己觉得满意的东西，但我不能把它们交给你。” candy明显怔了片刻，才问：“why？” 第75章 第75章 “因为它们只能交给我爱的人。”韩云祈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呢喃自语，又分明是在说给电话那头的人听。 candy听罢，声音里立即掺杂了几分失望：“韩，你有新的女伴儿了？” “不，没有——但也差不多吧，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英文的他和她有着明显的区别，candy听了先是一怔，过了片刻才有些小心的重复道：“他？” 韩云祈将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天幕上零星地布着几颗星点，大城市的夜空，总也没有繁星璀璨的景色。 他叹一声，再次向电话那头的人表示了歉意：“candy，我很抱歉，但直到遇到他，我才明白什么是爱情，我知道这很疯狂，但我现在完全没有精力去顾及其他。所以你那边的生意，可能要无限期地搁置下去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许久，才再次说道：“你是老板听你的，你发我工资一天，我都是你的员工，等你不发我工资了，我就去做别人的员工，无所谓。” 韩云祈听她这么说，心里着实松了口气，诚恳道：“谢谢你，candy。” 挂断电话之后，韩云祈起身去拉窗帘，他又在窗前驻足半晌才折回。 随手把素描本靠在矮桌上支起来，他坐得远远地看着那两枚指环出神。 正如前一刻他在电话里对candy说的那样，他确实画出了让他自己觉得满意的东西，但这对戒指即使做出来也只能交给戎昱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为它们是他韩云祈专门为戎昱设计的。 而是——它们本就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是但他打开记忆的那扇大门，才忽然发现它们的存在。 直觉让韩云祈明白，最初设计它们的人应该是伟贤，而他自己则像台信号接收器一样，不停地接收着这栋房子里残存的伟贤的意识，直到它们几乎要满溢而出，他不得不用绘画的方式来将它们排解出来。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他能想到的，能把这一切不合理的梦境都解释得清的，就只有这么一条听起来十分玄妙的解释了。 凌晨三点多，韩云祈打了个哈欠，拉过身边的毯子将自己盖住，侧躺在书房里的地毯上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不到六点他便惊醒过来，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离预定起床给戎昱做早饭的时间还有十来分钟，便又放松下来，准备多躺几分钟。 他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身体自然疲惫困倦的不行，一闭上眼睛感觉自己随时都会睡过去似的。 害怕睡过头，韩云祈只得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而这一次首先印入他眼帘的便是支在矮桌旁的素描本，象牙白的纸页上，那对儿看起来并不十分精致、足够美观的戒指静静地向他阐述着什么。 韩云祈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缓缓坐起身来，伸手把素描本拿起来放到矮桌上的时候才发现那本《红灵缚》居然还以昨晚的模样躺在桌上。 他的手不禁一顿。 这程子戎昱的事儿确实让他付出了绝大多数的精力和注意力，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会失忆。 他仍记得在不久之前，戎昱到来之前，这栋房子——最主要的是这间书房里发生过的一切。 放眼环视周遭的一切，韩云祈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窗口，他起身走过去拉开窗帘，看着空空如也的窗台发怔。 戎昱来的那天，窗台上的几盆百合如数枯萎，像是已经死了好一阵子。 他清理那些百合的残骸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刚巧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里过了花期，也没往别处想，但眼下忆起，却又觉得不太对劲。 那天进书房，他分明闻到花香。 而如果这几盆百合早在很多天以前就已败落，他又怎么可能闻到那浓烈的香气？那味道早就应该已经弥散在空气里，再闻不出才对！ 并且之前他就已经注意到了的，从他第一次来看房到现在，粗略算一算至少也有小三个月了，百合的花期就算再长也不可能有这么长。 所以，那几盆百合应该是在他们回来之前没多久才枯萎的！ 可是，为什么呢？ 韩云祈再次将目光转向矮桌上的那本《红灵缚》。 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呢？ 对于他来说，对于这栋房子来说，变故——就只有戎昱的到来了吧？！ 第70章 等你 早在韩云祈忍不住来叫他起床之前，戎昱其实就已经醒了。 他侧躺在**双眼毫无焦距地盯着手里早已经黑屏了的手机，大脑空空如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易成凯的回复其实昨晚就收到了，只是他当时困极，没来得急看就睡了过去。今早因为心里一直惦记着，不到六点就早早醒了过来，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那条未读信息。 其实易成凯会说什么，他早就想到了，他也早就过了会因为想要的东西得不到而无理取闹的年纪，多少明白一些道理——只是，这些道理自己想的时候是一回事儿，等到真的要去实行的时候，却仍需要一些勇气。 所以他希望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些话，借以肯定自己的即将做下的决定是绝对正确的，而不是自己任性的一意孤行。 韩云祈对他的好，和伟贤像足十分。 那些毫无理由的宠溺与包容，最开始让他觉得迷惘，渐渐相处下来让他产生依赖甚至代替感，但到最后，他还是无法将现如今陪在他身旁的这个男人与伟贤画上等号。 就像伟贤就是伟贤，别人永远无法取而代之一样，韩云祈也就只是他自己而已。 戎昱当然看得出这男人的意图，明白就算自己把他当做是伟贤的替身，他也不会有丝毫怨言，可是——这样不公平…… 跟爱不爱、喜不喜欢都没有关系，他只是良心尚存。 出院后的这段时间，他主动和易成凯联系，来来回回说的也不过就是他和伟贤、他和韩云祈的这点儿事儿。 也就是在阐述的过程中，戎昱发现自己冷静了很多。 至少当手指碰触着手机屏幕在对话框里输入伟贤两个字的时候，虽然仍会鼻酸落泪心口闷痛，但他却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浑身僵硬得完全失去行动能力了。 身体逐渐转好，心口上血淋漓的伤也在愈合，他知道，自己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第76章 第76章 就像易成凯对他说的那样： ……最可怕的是习惯，一旦你习惯了现在的生活状态，以后能够放下那个姓韩的的可能性就会更小。到时候你会悲哀的发现，你不爱他，却离不开他。当然如果在你完全把他当做伟贤的替身的前提下他还能一如既往的对你，并永远对你好得挖心掏肺，那么其实也不是不行。可是你想没想过，这世上纵使真的有那么无私的人，被咱们碰上的几率又是多大？生活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不能说绝对，但绝大多数人还是有自私的基因的。当你、我、他决定付出的同时，难道你不希望得到回报吗？如果他要的你给的起当然另当别论，但你自己想想，姓韩的想要的，你给得起吗？ 隔了他的一条回复，下面是易成凯的另一番话： 好，姑且不说他，咱们就说你自己。你现在不就处于一种希望他和伟贤一样，又不希望他们一样的状态吗？你不想让他代替伟贤，却又不停地在他身上寻找伟贤的影子，时间久了，你发现他跟伟贤越来越不像，那么到时候你要怎么做？你仍然会离开他，并且有可能是在他更加爱你之后。说什么不想伤害他，其实你现在的行为就已经对他造成伤害了难道不是吗？你留在他身边就是给了他希望，却又在一边给他希望一边不停地告诉他你们不可能，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而他睡前没来得及看得那条短信上则写着： 我不知道伟贤为什么会以死的形式来面对那些咱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但我觉得，留你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他就是个遇到问题只会逃走的懦夫。不管你爱不爱听，想不想听，我都要劝你放下他。说什么他是为你好，他希望你活下去，活得更好，都特么是虚的！你们俩在一块儿小两年时间，就算没确定关系，但他怎么可能一点儿也意识不到你对他的感情？所以说什么死了你好好活着，都特么是放屁！如果他真想让你好好活下去，他就不可能去死。伟贤的自私建立在他想为你付出的大前提下，所以你永远看不到他的坏，可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来说，我觉得他这么做才是最自私且让人难以原谅的。所以我劝你放开过去，放开伟贤，而放开这一切的大前提，就是你要放开韩云祈，明白了吗？ 轻轻的两声扣击过后，门外响起了韩云祈略带迟疑的声音：“戎昱？起来了吗？早饭好了。” “嗯。”戎昱的声音里有浓重的鼻音，他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缓缓坐起身来。 伟贤死后，死是一直盘桓在他脑海里久久不肯散去的念头。 但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久，他却终究没死成。 伟贤曾经对他说过，让他等，他会回来找他，可现在，每每想起伟贤的这番话，戎昱都想笑，这个骗子，人都死了，怎么回来找他？ 穿好衣服，戎昱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这才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然后转身往卧室外走。 韩云祈就站在卧室门外静静地等着，见他打开房门出来，先是朝他笑了笑，而后又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旋即像是怕他反感，匆匆别开目光：“我去盛粥。” 戎昱进到浴室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才发现不知道是因为昨晚睡得太晚还是因为刚刚掉过眼泪，他的眼圈发红，脸色也不太好看。 与镜子里神情憔悴的自己对视良久，他默默地收回目光开始洗漱。 韩云祈其实并不是一个十分会掩饰自己情绪的人，所以看在戎昱眼里的他才会那么的真实，那么的让人无法继续施加伤害。 早饭一如既往地在平静中度过，饭后韩云祈收拾了餐具拿到厨房，却见一向早餐过后便直接钻进书房的戎昱今天一反常态地跟在了自己身后。 戎昱反常的行为非但没能让他觉得窃喜，反而让他的整颗心都跟着猛地被吊了起来，他已经隐约意识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在他差点儿摔掉第二个盘子之后，戎昱也有点儿看不下去了，开口道：“我出去等你。” “啊，好。”韩云祈微微垂着头，站在对于他来说有些低矮的水池前心不在焉地把剩下的碗盘洗干净，然后慢吞吞地将湿淋淋的双手擦干，又愣了会儿神，才迈步往外走。 没走两步又折回来，做了两杯咖啡。 他想拖延时间，可却又明白就算再怎么拖延下去，该发生的事情还是要发生的，逃避毫无意义。 端着咖啡往客厅去，见戎昱坐在餐桌旁等着，于是也走过去坐下，将手中的马克杯轻轻放在了戎昱面前的桌子上。 “谢谢。” 戎昱低头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马克杯，目光有一瞬间的闪动，很快又平复下来。 或许只是巧合吧？毕竟其实很多时候他也会分不清家里的杯子到底哪只是伟贤的，哪只是他自己的——伟贤还在的时候，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杯子，一眼就能将它们区分开的大概就只有伟贤了。 他还是在伟贤离世后，来这里住的那一个月，因为总是抱着伟贤的杯子看，所以才能区分它们。 韩云祈垂着头坐在他对面，一副欲言又止的焦躁模样。 戎昱忽然觉得不忍心，觉得之前的自己，真的，残忍的有些过分。 于是，他轻叹一声，不再犹豫：“我想离开了。” 对面的韩云祈没有抬头，只是好一会儿之后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戎昱：“这段儿时间，谢谢你。” 韩云祈没说话。 戎昱继续道：“我——曾经真的想过，用你来代替伟贤……但那不现实，也不公平。回去我可能会再休息一段儿时间，然后就，重新开始工作吧。放心，我不会再糟蹋自己。” 他听见浓重的鼻音，但韩云祈没有抬头，所以他不知道坐在对面的男人是不是落了眼泪。 见对方点头，戎昱抿了抿嘴唇，又道：“虽然很残忍，但就当为了我好，咱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空气在那一瞬间凝结，戎昱既担心韩云祈受不了，又害怕他纠缠不清。 可是，能把韩云祈和伟贤连在一起的细节太多，只要看着这个人，他就无法心平气和地与他交谈、说笑，甚至看着他的每一秒，他脑子里都会再度浮现出伟贤的身影。 而且对于韩云祈来说，他们彼此不再联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毕竟如果总能见到对方，希望、期待就会永存。 所以就算再怎么残忍，再也不见对他们来说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出乎戎昱意料，韩云祈只是低着头僵了一会儿，而后便没有再纠缠上一个话题，也没有对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表达异议。 他努力地平静了自己的心情，然后才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一会儿。”戎昱微微别过目光，没敢再继续看面前的人。 韩云祈的隐忍与成全，和伟贤的包容与宠溺看似毫无相同之处，但却无疑是从自己的角度给予了他所能给的最大限度的宽容与退步。 沉默片刻后，韩云祈才道：“我送你回去，可以吗？” 站在自家楼下，朝车里的人挥了挥手，戎昱没说再见，也没有再说谢谢。 黑色suv里的男人凝视他片刻，像是要把他记在脑子里一样，片刻后才朝他露出充斥着苦涩味道的笑容，随即开车离开。 看着韩云祈开车渐行渐远，戎昱微微抿紧了嘴唇。 他本以为伟贤走后，所有的离别都不会再让他有太多感觉，可此刻，眼见着韩云祈离开，还是让他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然不知道这人以后会过得怎么样，但戎昱确定，能和他走到一起的人，都会很幸福。 第77章 第77章 他拎着为数不多的行李转身往楼道里走，直到把手里的钥匙捅进锁眼儿那一刻，他才恍然想起，自己上车后似乎并没有告知韩云祈自家的方向，而是一直看着车窗外已经入夏的景色发呆…… 或者有可能是告诉过，自己忘记了？他不确定。 不过，眼下他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了。 进门后把行李扔到已经积攒了不少灰尘的沙发上，环视着和自己离开前完全不一样，明显被人收拾过的房间，戎昱拿出手机来给肖潘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肖潘多少有些意外：“戎昱？怎么了？” 屋里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戎昱索性也没坐下，直接到卧室去找了钱包出来：“帮我订张机票，最近的航班，去丽江。” “你去那干什么？云祈呢？他没在你身边么？”肖潘的语气有些焦躁起来。 “没有，我回家了。”戎昱看了看钱包里的卡和证件，“我去找凯哥住段儿时间，嗯——半个月吧，然后重新开始工作。” “那你跟……”肖潘的话说了一半儿，又止住，叹了口气道，“好，我知道了。” 在家里呆了拢共不到二十分钟，戎昱拿着钱包便准备再次出门了。 离开前他看了一眼在壁挂电视下方矮柜上的相框，眼眶发酸，但唇角却微微上扬：“伟贤，我会好好活下去——等你、回来……” 第71章 回来 韩云祈驱车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开上回家的路，他浑身脱力，把车开出戎昱家所在的小区大门后就在路边停了下来。 趴在方向盘上，他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但这似乎并不能遏制那些早就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他虽然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那种心口闷痛的感觉，却依然轻而易举地击倒了他，让他无论如何也坦然不起来。 直到车窗外传来几声“当当当”的敲玻璃声，他才恍然回过神来，眯着眼睛向外看去。 敲他车玻璃的是巡逻的交警，见他把车窗放下来，先敬了个礼，又瞅他脸色发白眼眶红肿的厉害，本来要脱口而出的批评教育立即变成了关切：“怎么地了？” “没……没什么……”韩云祈牵了牵嘴角，“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违章了？” 交警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违章停车，请出示一下证件。” 韩云祈摸出证件递过去，交警看了一眼就还了回来：“得了，赶紧走吧，下回注意啊。” 韩云祈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交警瞧他脸色实在不好看，又问，“你真没事儿啊？不行就叫个代驾把你送回去吧？” 韩云祈冲交警感激地笑了笑，虽然笑得仍然不太好看，但显然对方的关心还是让他好受了不少：“不用，我家离着不远，一会儿就到。” 那交警又看了他两眼，确定他应该没什么问题之后才点头：“那成，路上小心着点儿啊！” 韩云祈跟交警道谢之后告别，开着车驶上了回家的路。 眼下他实在不太想回到那个他曾和戎昱一同住过的地方去，一想自己也有一个来月没回过家了，有点儿惦记父母和大哥，索性就直接开车回了家。 他到家的时候韩妈妈刚吃完午饭，用过的餐具交给帮佣去收拾了，自己则在客厅里饶有兴致地翻看着老相册——小儿子这程子都没回来过，就打过几个电话说忙，老太太实在是有点儿想得慌了。 韩云祈把车停好之后先从后门绕回楼上洗了把脸，把自己收拾了一下，然后才又绕出去，打正门回家。 韩妈妈看见儿子回来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忙招呼他到客厅里坐下，又问：“午饭吃了没有？” “没来得急。”韩云祈接过帮佣阿姨递过来的温水道了谢，“一直没觉得饿。” 韩妈妈不高兴了，瞪他：“你这孩子，老这么着怎么行？时间长了不把胃弄坏了吗？朱姐，你帮我把中午剩下的汤热热。” 把水杯给韩云祈端过去后便又转身回到厨房去忙活的朱姐答应了一声，扭脸儿韩云祈便听见厨房里传来开火的声音。 他喝了两口温水，才觉得口干的厉害，咕咚咕咚地把那一杯子水都灌了下肚。 韩妈妈心疼地瞅着自个儿的小儿子：“唉，你说说这可怎么好？这么打个人了，都不会照顾自己，不会照顾自己就算了，还不着急娶媳妇儿。你要是娶个媳妇回去，就算她不给你做饭吃，你也不能饿着人家啊，最起码儿这一日三餐算是有保障……” 韩云祈听得苦笑连连，忙转移话题道：“哎妈，您这是看什么呢？” “你们小时候拍的照片。”一提到过去的日子，韩妈妈的注意力很顺利地便被转移了过去，老人都爱跟小辈儿的讲以前那点儿事儿，“你瞅瞅，你小时候多可爱，还有你哥，三岁多自己还跑不利索站不稳呢，非得抱着你，谁要都不给。” 说着，把手里的相册往后翻了一页，指着老照片中的一个小竹车道：“你们小时候咱家也不算太富裕，就这小竹车，你哥出生的时候买的，一直到你长大了，才给你二姨家的妹妹使。你小时候也霸道，那时候你也就一两岁，你哥推着你出去玩儿，原先住咱隔壁那个大武，你还记着不？” 韩云祈摇头：“那会儿我才多大啊，咱家搬家都多少年了，哪儿还记得。” “你这孩子。”韩妈妈嗔怪地瞪了韩云祈一眼，继续道，“大武看你哥推着你好玩，非要推你，你哥不乐意，跟他打架。你哥那会儿才四五岁，大武都上一年级了，他哪儿打得过人家？被人家一把推了个跟头，还没站起来呢，就瞧见你扑到车边照着大武扶着车的手上就咬了一口，疼得大武哇哇地哭着就跑了，也得亏是没长几颗牙，要不就你那一口，非得给人家咬出块手表来不可！” 事情发生的时候韩云祈太小，压根儿就不可能记着，但他还是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韩妈妈叹了口气，话题一转：“那时候我就想啊，这孩子这就算是真能好好儿活下来了吧。” 韩云祈还没乐完呢，听韩妈妈这话顿时有点儿懵。 韩妈妈道：“你还在老妈肚子里的时候，情况其实不太好。什么检查都做过了，也查不出毛病来，就是胎心弱，不爱动弹，个头儿也比同月份的孩子小不少，大夫都说你可能活不了，还劝我把你打了，等养养身子再生。” “那我哪儿能听他们的啊！反正你到我肚子里来了，就是我儿子，要是生下来养不活那另说，还活着呢，我怎么能就这么把你杀了？是个当妈的都干不出来啊！” 韩妈妈说着，爱怜地伸手摸了摸儿子结实的肩膀：“你瞧瞧，这不好好儿的么。” 韩云祈跟着笑出来，弯着身子把脑袋靠在母亲瘦小的肩膀上：“妈——” 韩妈妈拍了拍他的脸：“这么大了，撒什么娇。” 相册又翻了两页，照片上圆滚滚的婴儿被拉长，穿着校服系着红领巾背着小书包，对着镜头傻笑。 第78章 第78章 韩妈妈说：“你入少先队那天放学之后拍的，看看，傻乎乎的多可爱。以后等你娶了媳妇儿，就赶紧生一个，我帮你带……” 韩云祈本来还在留心听着，但目光从这一页的相片上一一扫过之后，他忽然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看到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他也就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短袖短裤，脖子上系着红领巾，正贴着窗口站着夕阳的余韵里看着镜头。 这当然不是让他觉得在意的地方。 真正吸引他注意力的，是窗台上蹲坐的那只黑猫—— “妈，妈！这只猫是怎么回事儿？咱家以前养过猫？” 韩妈妈瞅了一眼他指的那张照片，道：“这是小黑啊！怀你的时候我经常去医院不是，喂了它几次，后来就一直在医院门口的草丛里等着我，没招儿，我就给带回来了。嘿你甭说，自从把它带回家，你的状况就好多啦！所以虽然好多人跟我说黑猫不好，让我把小黑扔了，但我都没搭理他们。嗯——这是你八岁那年吧，咱家搬家之前照的。” 韩云祈愣了愣：“那后来呢？小黑呢？” “跑丢啦！你爸说它可能是年纪大了，不想让我看见它死了伤心，所以就跑走了。搬家之后没多久的事儿，你不提我都忘了。” 母子俩正说着，朱姐盛了热好的汤端过来：“云祈，来喝汤。” 韩云祈又看了一眼那张照片，怎么看怎么觉得照片上的“小黑”和伟贤家楼下的黑猫应该就是同一只。 可是，猫能活那么久吗？ 韩妈妈捡到小黑的时候它至少也已经成年了，就算只是只一两岁的猫，那至少也跟他同龄才对。猫的寿命在二十年左右，而黑猫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那么大年纪了…… 韩云祈有些恍惚地喝了一碗汤，没什么胃口接着吃，脑子里又晕乎乎的，于是喝完汤就跟韩妈妈说了一声，回自己的卧室去了。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扑进床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哭过一场体力消耗太大，没多久韩云祈便睡了过去。 他又做了那个关于《红灵缚》的梦。 梦里他就是那个引发争议的女配，一路陪着饰演男主角儿的戎昱走过来，到最后把自己亲手做的大红喜服交给对方，而他则穿着同样的一身衣服静静等在那一座小院之中。 耳畔响起欢天喜地的乐声，这一方院落却是与世隔绝的冷清。 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只酒杯、一壶清酒，但和电影里不一样的是，石桌上还多了一只黑猫。 黑猫黄橙橙的眼睛盯着他，一声接一声地“喵喵”叫。 终于当他伸出手去拿桌上的酒杯时，黑猫不再叫了，只是不安地甩了甩尾巴，然后跳下了石桌。 鸠酒喝下去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在一阵让他浑身抽搐**的疼痛过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愣了好一会儿，他才认出眼前的天花板好像并不是自己家里的，而是伟贤那处房子里的。 他有点儿懵，不知道自己是梦见了戎昱离开，还是梦见了自己回家，或者两者都是梦，亦或者自己此时还在梦中。 很快，他发现他的最后一个猜测是正确的。 他的脚不听使唤地走向书房，就像此时此刻他的灵魂正寄居在别人的身体里一样——从别人的角度去看这里的一切…… 进入书房之后，他的身体走到了放《红灵缚》那套书的书架前，这处放的大多都是伟贤自己的作品样书。 手上不停地翻翻找找，直到在某本书中翻到一张纸后，那双手才停了下来。 纸的背面写着三行字，看样子已经写了有一段时间了，韩云祈努力地企图去看清楚，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将上面的字认出来。 终于，身体的主人将那张纸重新夹回到了书里，然后将那本书放回了书架上。 韩云祈有点儿不明所以，但很明显，他所在的视角应该是伟贤的。 很快，他的视角又变了——也不该说是变换了视角，应该是，他又到了另外一场梦中。 他看见自己躺在病**，身边的护士、医生来来往往，只有candy的身影一直都在。这个场景大概持续了两分钟，期间他耳畔没有任何声音，只能看见眼前的画面。 接着他的眼前变成了一片苍白，就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里一样。 “你必须死……”他听见一个十分空灵的声音说道，“你没有选择，必须得死……” “为什么？” 那声音回答：“如果你不死，你刚才看到的那个人也会死。他死了就完了，我为你留的这条退路也就没有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戎昱……” “为了戎昱……”那声音说，“你只看到了一世，所以你不明白……但早晚你都会想起来的……不过时间来不及了，你必须放弃现在这个躯壳……” 那一瞬间，韩云祈忽然想起了之前他所做过的那些梦。 那声音接着说：“我已经安排好了……不用担心……你死后他们会将你的魂魄打散，但我早就把你的一魂二魄和那个人身体里的进行了交换……那个人的魂魄不全，本来应该是胎死腹中的命……我用我的魂魄滋养着，他才得以有今日……你的魂魄被打散后我会将它们收集起来，注入到那个人身体里……到时候，你便不再是……” 那声音时断时续，但韩云祈却多少听懂了些。 “我还是，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但不是现在。”那声音有些急迫起来，“……记住，你不死，你和戎昱就再也不会有机会见面……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他不会忘记你，他只会在痛苦中……永生……” 那虚无空灵的声音渐渐远去，眼前的迷雾散去，韩云祈的眼前再次出现了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 他以为他醒了，却再次发现自己还在梦里，梦里，他不是韩云祈，他是伟贤。 梦的后半段过得很快，他看到伟贤的痛苦与纠结，看到他的迟疑与果决，最后，他和伟贤一起从那栋楼里跳了出来…… 他以为自己会害怕，但真正跳下去的时候，他却和伟贤的身体分离了。 韩云祈发现自己眼前的一切瞬间转换，早已不再是之前伟贤跳楼时的场景，他已经回到了伟贤家楼下。 他似乎是身体漂浮在半空之中，眼前是另外一个自己的背影和被那背影遮挡住半个身子的黑猫。 第79章 第79章 蹲在地上的那个他正在抚摸黑猫的脑袋，挠它的下巴。而飘浮在半空中的韩云祈似乎能听见黑猫含混不清的喵呜喵呜的叫声，却听不到正在抚摸黑猫的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韩云祈一转念，突然有点儿不确定蹲在那里摸着黑猫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了。他觉得那个人好像是自己，又好像不是。 他开始想方设法地飘到那个人面前去，但无论他怎么做，他的位置都没有改变，几乎可是说是寸步难移。 韩云祈急得满头大汗，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当下唯一拼命想做到的事情变成了改变自己的位置。 然而最终他也没能做到。 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蹲在地上的那个他忽然有了动作。 他站起身来，身体似乎是因为起身太快导致的短暂晕眩而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开始转身，转向韩云祈所在的方向—— 韩云祈猛地从梦中惊醒，双眼蓦地瞪大。 这一次，他看清了那个人的脸，也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然而，这一切却又似乎真的只是一场不着边际的梦。 韩云祈躺在**喘着粗气，好半天才停下来。 脑海中很多东西都在一一浮现出来，他知道，过不了多久它们便将再次回到自己的人生里，让他以一个人的身份，拥有双份的感情与生活。 然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就算他不记得了，他的本能还是让他爱上了戎昱。 韩云祈用胳膊遮住自己的双眼，嘴唇动了动，喃喃道：“戎昱……我回来了……” 第72章 完结 接到韩云祈打过来的电话时，肖潘犹豫了半晌才下定决心接听。 她其实真的很怕对方与自己哭诉，毕竟不管怎么说，韩云祈与戎昱之间的事儿算是她牵的线挑的头，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样，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让她意外的是，电话那头儿的人语气十分温和：“戎昱去哪儿了？” 肖潘婉言道：“云祈，我觉得……其实你没有必要再问这些了，毕竟你们……” 韩云祈的声音停滞半晌，而后道：“我不会去找他，也不会纠缠他，等他回来你告诉我一声就好。我有点儿东西想交给他，可以吗？” 肖潘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郑庆森，见后者朝她点头，又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相信云祈，他会处理好的。”然后才应：“好，等他回来我会通知你。” 挂断电话，韩云祈才从车上下来。 他的工作室还没正式开始营业，但眼下他并不想为开业做准备，因为此时有比那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恢复记忆的那天晚上，他便赶去了戎昱家，但却终究迟了一步，扑了个空。 给戎昱的手机打电话，发现对方把他拉黑了，借了公用电话来用，戎昱的手机又关机。 他在戎昱家楼下等了两个晚上，对方没有出现，手机一直关机，着急、焦虑、担忧一股脑儿地涌上来，他这才决定去问肖潘。 用钥匙打开外面的铁门之后拉开，里面的玻璃门便呈现在了韩云祈眼前。 室内没有开灯，玻璃门上映着韩云祈的身影。 其实有些时候他自己也会觉得恍惚，角色的转圜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接受，即便是这副躯壳其实也已经伴随了他小三十年也一样…… 不过，无论如何，能回来就好。 推开面前的玻璃门，在门侧的墙上摸到开关一打开。 韩云礼为他准备的一切都是无可挑剔的，不管是面前的展示厅还是后面的工作间，就连不大的休息室都布置得十分合他心意。 原材料准备妥当后，韩云祈便一头扎进了工作室，开始着手去做那对戒指。 虽然他仍旧布置得戎昱什么时候回来，但从肖潘那边确定对方是对方是安全的，他便不再焦虑了。 戒指的进度很顺利，甚至在把这对戒指做好之后，他还有时间去做别的东西。在第三件作品完成后，他的工作室正式开始营业了。 没有任何大张旗鼓的宣传，甚至没有在开业当天放炮庆祝，他只是没有再将外面的大铁门关的严丝合缝而已。 在等待戎昱归来的日子里，韩云祈甚至还接待了一位客人的私人订制工作。他现在做东西比以前更加随性，而且更愿意先倾听对方的故事，然后再着手去做。 半个月后。 戎昱比预计的晚回来了几天，因为他利用这几天时间软磨硬泡，终于把想要在丽江定居的易成凯拉了回来。 两人一道坐飞机回来，本来预计来接机的人是程贝，不成想他们先遇到的人确实韩云祈。 戎昱看着远远站在那里等着的人顿了顿脚，有心不予理会，却又觉得那么做有点儿过分，毕竟韩云祈曾在他情绪最萎靡的时候帮过他、拉过他一把。 而韩云祈见到他也没有立即冲过去——虽然这个念头早就在他心中叫嚣很久了……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戎昱，对方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看来是真的已经从过去的那段儿阴霾中走出来了。 这样的戎昱多少让他犹豫，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自己身份转换的事实、会不会相信自己，也不知道他们最终能不能白头偕老——毕竟这是两个人的事，而他们走了九世，都没能走到这个结局……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放弃，他更加做不到。 韩云祈微微挺了挺胸膛，神色坚定地朝戎昱走了过去。 他情不自禁地微笑，却在一步步走进的间歇里，不由得眼眶发酸发胀。 戎昱定定地看着他走过来，又在他走到近前的时候别开目光，嘟囔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韩云祈没说话，而是微微垂下头，弯身去拉他的手。 第80章 第80章 戎昱仿佛触电般往后缩去，一直在他身旁不明所以的易成凯则一个健步挡在了他们之间，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喂，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韩云祈看向易成凯，后者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但却没有让步。 两人僵持片刻，引得机场里来来去去的行人纷纷侧目，韩云祈这才道：“咱们到那边咖啡厅坐一下吧？我有几句话想对戎昱说。” 易成凯回头看了戎昱一眼，见他神色不定，目光沉了沉，道：“成。” 三人一道往咖啡厅去，进门落座，虽然谁也没有喝东西的意思，却还是点了咖啡。 服务员离开后，易成凯对坐在他们对面的男人扬了扬下巴：“说吧。” 韩云祈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从兜里拿出了一只宝蓝色的绒布盒，那个大小，让人就算不打开也能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戎昱没有伸手去接，于是他便把盒子轻轻地放到桌面上，推到戎昱面前。 易成凯拧着眉头没说话。 虽然这程子戎昱都没怎么跟他提过韩云祈的事儿，但其实他多少意识到戎昱对这人狠不下心来断个干净，而在真正与韩云祈见面之前，他也曾想过，要不要劝戎昱跟对方试试。 他跟戎昱讲过很多，却还没有说到最后那个点儿上。 劝他放下所有，不过是因为只有放下过去，才能开始新的未来。 戎昱看了一眼那只盒子，终于将目光转到了韩云祈身上：“什么意思？” 韩云祈却只是朝他笑了笑，温言道：“你打开看看。” 戎昱紧抿着嘴唇，好一会儿才说：“我觉得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 他的话足够决绝，就连他自己说出口的时候，心口都觉得隐隐作痛，但坐在他对面的人却依然微笑着，坚持道：“我知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看一眼。” 戎昱看着那双眼睛，总觉得面前的人和自己之前见到的那个人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有不同。 良久，他将视线垂下，看向桌上那只宝蓝色的绒布盒子。 手指碰到盒子的一瞬间，他的心莫名地被揪了起来，手都跟着微微发抖。 他突然变得有些期待—— 伴随着一声轻响，小盒的盖子打开，里面的对戒映入了戎昱的双眼。 他盯着那对戒指足足半分钟，才发觉自己呼吸不稳，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他听见自己用颤抖着的声音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这么做好玩儿是吗？我知道你是珠宝设计师，是干这一行的，所以你就觉得自己可以不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就动手做这个吗，还是你——” 手被韩云祈的大手紧紧攥住的一瞬间，早就充溢眼眶的泪水终于掉了出来。 “戎昱，”他听见坐在那里的男人对他说，“我回来了。” 那声音很轻很轻，却有着极重的分量。 ……戎昱，我回来了…… 几个字，每一个都重重地敲击着他的心脏…… 是啊，他知道，打开手里这只盒子的一瞬间，看清里面那对戒指，他便已经多少意识到了。 没有理由，不用怀疑，直觉让他明白对方所言非虚——因为他相信，除了自己和伟贤，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这对戒指的模样…… 半年后。 “小心点儿！”戎昱拖着行李箱跟在韩云祈身后，“重不重？我帮你拿一个吧？” 韩云祈扭脸儿朝他笑：“不重。没别的东西了吗？你再看看，别落下了。” 戎昱闻言转着脑袋环视了一下客厅里的东西，目光最后落在了壁挂电视下面的矮柜上：“啊，居然忘了收这个。”说着，从上面拿起了那只相框。 相框里的戒指实物眼下正戴在他和韩云祈的手上，一模一样的两枚置换质地只是普通的纯银，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半年前他在机场里哭得昏天黑地，被韩云祈抱回家，然后便一直住在那里。 直到上个月，两个人腻歪够了，韩云祈带他回家见了父母和哥哥，然后两人又举行了参加人数寥寥的小型婚礼之后，终于算是正式走到了一起。 他有时候也觉得事情不太现实，并且他始终无法完全回忆起前几世的事情，但他能确定韩云祈就是他爱的那个人。 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下走，戎昱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台阶迈空，连人带行李扑到了韩云祈的背上。 韩云祈无奈地看着他，伸手揉了揉那头漆黑柔软的短发：“冒冒失失的，长多大算大？” 戎昱玩笑道：“喏，结婚一个月就开始嫌我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韩云祈被他逗笑，目光十分宠溺地睨了他一眼，弯下身去捡刚才被自己扔下的东西。 戎昱再度拎起行李箱，去找那刚才被自己撒了手的相框时才发现相框正面的玻璃已经摔碎了：“啊，坏掉了……” 韩云祈听他说这句，忙将手里的行李堆在楼角处，伸手去拉戎昱要去捡玻璃的手：“扎到怎么办？什么都干上手拿？” 戎昱嘟囔道：“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哪儿那么容易被扎到啊？这东西也不能在这搁着啊。” 韩云祈朝他伸手：“钥匙给我，我去拿东西打扫了，你在这儿等着，别让邻居踩到了。还有，不许上手捡，听见没有？” 戎昱点点头，等韩云祈上楼回家去哪扫把的功夫又朝他的背影做鬼脸。 相框是不能要了，可里面的纸一度是戎昱的宝贝啊！但想想就知道那人肯定不会让他把东西拿出来，听着韩云祈应该进了家门后便伸手把那张纸打相框里抽了出来。 把那张a4纸一大半的纸拿到手之后，他忍不住吹了个没出声的口哨——怕被韩云祈听见所以没敢吹出声来。 这只相框还是他从伟贤家拿回来的，拿回来的时候这张纸就已经被封在相框里了，所以直到这一刻他才注意到纸的另一面原来还写着三行字—— 第81章 目录 空房子 第81章 空房子 我将我的灵魂一分为二。 一半给你。 一半留给我自己。 戎昱怔了怔，原来伟贤早就告诉他了，只是他当时并没有发现。 不过，还在这一世他们终究没有再次错过彼此。 听见韩云祈往下走的脚步声，戎昱忍不住噔噔噔几步迎了过去，一下扑进男人的怀里，恶狠狠地在男人耳朵上咬了一口。 “唔——”韩云祈猝不及防，被咬的生疼，“轻点儿，好疼……” 戎昱抱着他的脸傻笑，笑着笑着又红了眼眶，凑过去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男人的嘴唇。 还好，这一次，他们没有再错过彼此…… 猫司地府，这种说法基本上四大文明古国都有明确记载，中国的东岳大帝主司幂府，他座下那只黑虎，其实原型就是只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