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 第1章 什么是猪队友啊! 月影重重,窗外木叶梭梭,床上交缠着一双人影。 白烟织站在墙角,面红耳赤。 重生虽然奇幻,但一睁眼就在这香艳现场,更加奇幻。 不过这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倒很是耳熟。 “好娇娇,你要……”他突然吐出半句清晰的话。 白烟织心脏一紧。 浑身血液几乎立刻凝固,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这人好死不死,正是她嫁的那个寻花问柳,染了满身病,最后还囚禁毒打她,害她小产而亡的林子耘! 一时间心头火起,咬紧牙关准备冲上去。 可刚抬起脚,她又停了下来。 自己孤身远嫁,毫无所依,在林子耘眼里连个青楼倚栏卖笑的也不如。即使她冲上去抓住这对狗男女又如何?指不定还会被林家倒打一耙,骂她偷听床根贱骨头下作。 想到此处,白烟织眼神恨了恨。 好不容易重生,想必是老天也看不过去。既然如此,她定要夺他所好,毁他所爱,叫他身败名裂,才算不辜负这大好机会。 所以眼下他睡个女人又算什么?先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正事。 缓缓呼出口气,趁床上男女纠缠不清,她猫着腰小心离开房间。 合上门转身,她忽而发觉眼前的场景有些眼熟。 想起来了。 这是周御史家后院。 周御史的儿子高中三甲,所以大宴宾客。林子耘和周家庶女周若雨眉来眼去多时,这么好的时机,自然要前来云雨一番。 只不过这样算来,她和林子耘尚未成亲,距婚期还有大半个月。 既然还没成亲,那她怕什么? 心里大喜,白烟织飞快往前厅走去。 今日宴会贵客诸多,于她来说都是陌生面孔,不过寻个人做见证倒也不算难事。 恰好一抹玄色衣袍从眼前掠过,白烟织追赶上去,拦到他面前。 欠身行礼,做出几分柔弱模样,轻轻道:“这位公子,方才小女子路过那边,听到一些异动,像是有贼人,不知公子可否……” 抬眸的瞬间,对上一双阴冷含笑的眼。 白烟织愣住。 这男人,妖冶得令人惧怕! 哪怕一身厚紫重色也压不住他骨子里透出来的魅气,长眉斜飞,薄唇绛红,肤白胜雪,尤其是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眸,竟别出心裁地在眼尾用绯色胭脂勾勒出半朵灿灿绝魄花。眼神掠过,金粉闪烁,仿佛有千万情丝摇曳,恐怕连神仙见了都要心生荡漾。 京都男子多喜白衣加身,追求仙姿逸骨,不曾想这世上有如此妖冶重彩的男人…… 心脏不禁顿顿跳起,白烟织暗掐指尖,强迫自己冷静。 对方却将她眸底的怔色看在眼里,浅浅挑眉。 “你叫我,公子?”绛红的薄唇微启,是如古琴般沉郁悦耳的声音。 不过语调中带着十足的玩味。 “你是哪家的小女子?” 白烟织这才彻底从美色中彻底回过神来,收手摇了摇头,回道:“那边有异动,小女子想寻个人同去瞧瞧。” “哦?有好戏?” “也许……”白烟织硬着头皮道。 不知为何,面前的男人分明妖冶阴柔,却给她一种浑身长满毒刺,远离为妙的感觉。 越发没底,心脏跳得更加厉害,白烟织打算撤退换个目标。 刚准备开口寻台阶下,面前男人却一声嗤笑。 “反正闲着无趣,且同你去瞧瞧。” …… 本打算以捉拿贼人为由,让男人走前面,好保住她清白名声。哪知尚未靠近门槛,屋中激烈的声音已经透过门缝传了出来。 “呵,”他低笑,“倒真是好戏。” 白烟织面红耳赤,嗫嚅道:“小女子不……不便……” 话音未落,那人已然用力推开双门,还重重咳嗽两声。 白烟织:…… 什么是猪队友啊! 这就是啊! 第2章 如此,才算公平 听到动静,屋内男女立刻停下动作。 皎洁的月光洒在床前,将一切照得十分清楚。 片刻后,那女子猛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你,你是谁!” “你又是谁!”林子耘同样惊恐。 而站在门畔的男人闲庭信步,优哉游哉走进屋中,拉过一旁闲置的木凳,在他们面前缓缓坐下。 一见到男人面容,女子顿时浑身发软,滚下床去连连磕头。 “督、督主大人恕罪!” 男人一瞬哂笑,指尖挑起她鬓边一缕乌发,漫不经心地挽着把玩。 “安娴郡主何罪之有?不过是情之所至,难以自拔,然后顺带送了本座一份大礼而已。” 白烟织站在门口,浑身一僵。 和林子耘偷欢的人,居然是安康郡王的掌上明珠安娴郡主。 怎会? 林子耘好色归好色,但绝对不蠢,染指郡主,他是找死吗? 还有安娴郡主如此害怕这妖冶男人,称这男人为“督主”…… 难道这人是南督的主子,那个丧尽天良的顾时非? 刹那间上一世入城时所看到的场景悉数涌进脑海。 白烟织倒抽一口凉气,咬牙暗悔。 该死,拦谁不好,拦下这么个大魔头。 思绪纷乱中,屋顶上忽而跃下数抹人影,直直在顾时非脚边跪下。 其中一个少年道:“属下担心郡主安全一路保护至此,见郡主合门,以为郡主是醉酒休息,却不知屋中……望督主责罚!” 白烟织眯了眯眼睛。 若真是一路保护至此,那说不知屋中发生何事岂非欲盖弥彰? 狐疑地向顾时非看去,却见先前脸上还嘲谑不已的大魔头此刻已然换了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连连摇头叹气。 “安娴郡主,你这,这叫本座如何是好?安康郡王对郡主寄予厚望,只盼郡主与本座能早日成婚。哪知如今郡主耐不住寂寞,本座委实难以接受……” “去检查。”突然又正声厉色。 白烟织:…… 令世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督主大人,竟是个戏精? “回督主,床单……”少年回来,迟疑一瞬,“……有污秽。” 顾时非眉宇间重新浮现出痛心疾首。 “唉,木已成舟,如今只能送安娴郡主回家,让安康郡王知晓事情始末,再解除婚约了。” 他口中“解除婚约”四个字过于刺耳,白烟织蓦然抬眸。 巧了不是? 管这事有没有蹊跷,顺势装腔作势抱抱大腿才是上策。 可她刚要开口,屋中的林子耘忽就看到了她。 “白烟织?……是你!一定是你!我就说怎么平白无故你要出来跟我赴宴,原来就是为了闹这么一出,你好大的手笔,竟联合——” “你不说话,本座倒把你给忘了,”顾时非凤眸含笑,轻巧截断他的咬牙切齿,“以你这小小六品的身份还敢染指郡主,有闲工夫攀咬旁人,倒不如想想怎么死罢!十七。” “在。” “把他也打包,带回南督。” “是。” 白烟织愣了愣。 带回南督,那林子耘还有命活么? 今夜她和林子耘一起前来赴宴,林子耘若死了,林家岂不得把所有罪责都怪去她身上?眼下她的合婚书,还有贴身丫鬟的奴契都在林府,白家又扣着她母亲的灵位和棺柩,她不能…… 顿时扑通跪去地上,双眸含泪,楚楚可怜地望着顾时非道:“督主有所不知,小女子与这人有婚约在身,乃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小女子难辞其咎……” “无妨。”顾时非略是侧目,眼尾的绝魄花似是更妖冶了两分。 片刻后笑意渐深,起身向她走来,屈指托起她的下巴,微微一抬。 语气满是轻佻: “既然他睡了本座未过门的妻子,本座便睡他未过门的妻子好了。如此,才算公平。” 第3章 小女子,会杀人 白烟织目瞪口呆。 这这这,什么跟什么? 顾时非这样的人,她如何敢沾染半分! 连连后退道:“督主何必拿小女子开玩笑……” “玩笑?” 眼角眉梢的笑意瞬间敛去,一身压迫之气临头而下。 白烟织颤着指尖死死扣住掌心,低下头不敢再言。 林子耘似是在低声咒骂着什么,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那群黑影手脚麻利,很快捆好了安娴郡主和林子耘,再次借着夜色跃上房顶,消失在周府。 但顾时非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目光在白烟织身上游走,片刻后低声一笑。 也正是这一笑,白烟织瞬间意识到自己被摆弄了一道。 既然顾时非安插那么多人围在这房间外,那今日之事,林子耘和安娴郡主不成也得成。 只怕她从房中出去那刻,就有人把她的出现转告给顾时非了,所以她拦下顾时非不是意外,他不过是将计就计,正好试探。 如今戏演完了,她没用了,可以告辞了。 想到这里,白烟织自认倒霉,屈膝行礼道:“多谢督主成全。请问,小女子可以离开了么?” 顾时非似是没有听见,脱下外袍随意丢去地上,声音透着嫌弃:“脏了,拿走销毁罢。” “是。”十七应声。 白烟织:…… 本想鼓起勇气再问一次,但见顾时非负手望月,又怕弄巧成拙,扰了他突来的雅兴,便试探着挪了挪步子。 哪知刚动分毫,那个叫十七的少年目光如炬,立刻落在她足尖上。 得,走不了。 认栽地再行大礼,跪去地上道:“不知督主还有何吩咐?” 顾时非眼尾微挑,轻描淡写一句:“本座在苦恼,用什么样的法子杀你好。” 白烟织:…… “或者你痛快些,自己来一下?” 话音刚落,十七从袖中抽出匕首,丢到她面前。 哐当一声,白烟织的心脏随那金属碰撞地面的清脆狠狠紧缩。 赶紧道:“督主大可放心,今日之事,小女子承督主大恩,绝不会对外言说分毫!” “活人的保证算什么,死人的嘴才最牢固。” “自己人的嘴也很牢!”白烟织脱口而出。 顾时非身子微滞,十七瞬间侧目看她,眸光是说不出的奇怪。 品了品那眼神,白烟织陡然反应过来这话有歧义,连声解释:“小女子不敢妄想什么,只愿为督主效犬马之劳!” 顾时非眉梢一扬,似是觉得好笑。 十七则是笑出了声。 “姑娘,不是我说,督主的后院里可不缺美人。你这长相,也算不得顶出众的。” 白烟织悻悻,有顾时非这样美艳妖冶的绝色在,世间还有多少女子能算得出众? 不过今夜若不表个态度,怕是不能活着离开院子。 也罢。 稳了稳神,白烟织神色严肃几分,扬眸望着顾时非道:“望督主知,小女子与那些美人不同。” 十七一声轻啧:“琴棋书画,女红针织,唱曲跳舞的,后院也不缺。” “小女子,会杀人。”白烟织道。 此话一出,十七顿时噎住。 一直慵懒看戏的顾时非终于抬眸,轻轻瞥她一眼。 “十七,把你的任务给她。” 十七怔色:“督主,那任务涉及当朝……” 顾时非唇角扬起,笑得十分妖异。 “是她要杀的,与南督何干?” 说罢扬长而去。 第4章 白家桃花靥 顾时非一走,十七瞬间好似变了个人,在她身旁碎碎念叨: “你完了你完了,这个任务不好做的,还不如刚刚直接一刀来得痛快。要是任务失败,惩罚的滋味可比捅一刀难受多了。” 白烟织默不作声,认真看手里的纸笺。 这任务言简意赅,不过十七所言不假,确实不好做。 目标是张县令的夫人张冯氏,为期三天,不限手段。 像十七那样的人,寻着机会溜进县令府去,手起刀落,一招毙命即可。 可她不会功夫,就算有办法接近张冯氏,也不可能在三天内做到。 等等,三天…… “要我说,你还是认命吧,匕首在那儿呢。自己了结,我替你收尸。放心,这事我熟,保证不把你丢乱葬岗。” 白烟织回神,目光落去那柄泛着寒光的匕首上,定定想了片刻,忽而一笑,弯腰捡起。 反转倒握,递到十七面前。 “多谢。” “?” …… 三日后,京都百花节。 白烟织一袭青雾色纱裙,跟在一众脂粉商人身后。 这百花节明面上是游春赏花,实则是为了方便京中贵妇相看各家儿女。官与官结亲,是下往上攀的最佳时机。 张县令家正好有适龄子女,县官卑微,张冯氏为自己子女的前程,自然会来。 而女人聚堆的地方,珠宝和脂粉商最能见缝插针。 引路的婆子古柳树边停下,伸手分开嫩柳细枝,露出后面一方天地。 数位官太太席坐在蚕丝软垫上,彼此交谈甚欢。 白烟织飞快睃了一眼,共十二张桌案。 其中主位两人的打扮是侯爵夫人的样式,两侧依次按夫家官位下排,张冯氏坐在右侧末位。 确定目标,白烟织暗暗蜷起指尖。 “都来了?”主位绿锦裳的美妇问道。 引路的婆子迈着小步行到中间,规矩行礼,声音洪亮:“回夫人,所有的人都来了。” “好,”美妇颔首微笑,“那便开始罢。” 婆子又一行礼,规矩退去一旁。 此次前来的脂粉商都是京都里货销断层的掌柜,尽管皇商深得贵妇青睐,但民间各路脂粉也有不少好货。 其中白家三大招牌更是天下闻名。 今日白烟织便是带了三大招牌之一的桃花靥前来。 随着婆子一一叫名,脂粉商轮番上前奉出自家的香粉,舌灿莲花地介绍。 轮到白烟织,她顿了顿才开口: “这姑娘带来的是桃花靥。” “桃花靥?”众人顿时直起身子,“姑苏白家的桃花靥?” 白烟织知道自家桃花靥出名,不慌不忙,用双手举起不足巴掌大的香盒道:“小女子所奉,正是姑苏白家的桃花靥。” 话音刚落,左侧首位的妇人讥诮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赝品来糊弄我们!” 立刻有人附和:“就是,谁不知道桃花靥俏得很,就算我们去买,也得排上小半个月呢!” 白烟织:…… 咬了咬唇,做出两分怯生的模样,轻轻道:“小女子绝不敢以赝品糊弄各位夫人,之所以小女子手里有桃花靥,是因为小女子乃白家嫡长女,白烟织。” “哦?”穿绿锦裳的美妇微扬长眉,“白家这是没落了?竟需要嫡长女抛头露脸的来做生意?” 听出她话里的嘲讽,白烟织咬咬唇,道:“夫人说笑了,小女子带桃花靥出现在此处,是因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你好大的胆子!”顿时有人呵斥。 白烟织扑通跪去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嘴里却颤着道:“恳求各位夫人看在都是女人的份上,能帮帮小女子,小女子未嫁的夫婿林子耘他……” “还不把她轰出去!”绿锦裳美妇厉声,“本夫人没工夫听她疯言疯语!” 两个奴才立刻一左一右拉扯住白烟织的胳膊,像拖牲畜一般将她拽走。 一路飞快拖行,直到彻底看不见宴会,他们才撒手。 “嘶……” 半个身体被砸去地上,白烟织倒抽一口凉气。 那两个奴才却满脸不屑,嘲讽道:“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敢来打扰夫人们的雅兴,也不怕丢了命!” 白烟织敛袖擦泪,连连抽泣,不搭一言。 待听到两个奴才脚步声渐远,她从袖缝间偷偷一瞥。 旋即止住哭声,指尖扫净眼底的泪水,不屑冷笑。 蠢货,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呢。 第5章 等你的好消息 从地上爬起来,白烟织拍了拍裙摆沾染的泥土,大步往小溪边走。用溪水清理完掌心的污秽,她静静望着水里的倒影,眸色渐深。 万事就绪,只欠…… “哟,这是谁呀?像条跌进泥坑里的狗儿似的。” “什么叫像,本来就是!” 两道声音凭空在背后响起。 尚未想到声音的主人是谁,身体已经生出厌恶反应。 回头一看。 哦,难怪。 “周小姐。”白烟织抿抿唇角,欠身行礼。 哪怕是个庶女,她商户出身,也只有给周若雨行礼的份儿。 所以这也是周若雨逮着机会就要来恶心她的原因。 见到白烟织这般低眉顺眼,周若雨一声冷哼,捏着鼻子对身旁的少女道:“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做生意的人就是臭,哪怕穿一身绫罗绸缎,也掩不住一身铜臭气。” 那少女同样掩鼻,连连道:“叫我说,这种人就该赶出京都去!不止铜臭气,还晦气得紧!” 一提到“晦气”,周若雨脸色顿时暗了暗。 两道目光如刺,向白烟织扎来。 “都是你!你个灾星!要不是你跟南督那条阉狗胡说八道,子耘哥哥也不会出事!”说罢就要动手。 白烟织知道她想做什么,提前一步侧身。周若雨来不及收手,直直往溪水里扎去。 “啊呀!”那少女赶紧去拉周若雨。 看准时机,白烟织把脚边一块石子踢去少女落步的位置。 哪知少女还没有踩下去,一道黑影蓦然从天而降,瞬间把周若雨从溪水里拎了起来。 而后她被重重扔去地上。 “督主。” 督主?! 一个激灵,白烟织绷直了身子,僵硬回头。 果不其然看到顾时非在不远处。 今日他穿一身暗红绲边深黑刺绣螭纹长袍,坐在不知从哪里搬来的贵妃榻上,单脚踏着个人凳。见她看过来,微眯双眸,眼尾的绝魄花浅浅上扬,万般勾魂。 堪堪从美色中回神,白烟织正犹豫要不要过去拜见,就听到那如古琴般低沉悦耳的声音缓缓道: “你方才说南督什么来着?” 问周若雨。 此刻周若雨还未从落水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抱着胳膊反复喃喃:“灾星,她果然是灾星……” “啪!” 一声脆响。 十七毫不怜香惜玉地给了她一巴掌。 看得白烟织肉疼。 “本座不喜问第二遍。”顾时非又道。 明明还是笑眸,眸中却迸发出丝丝杀人寒意。 周若雨这下反应过来,脸色大变,跪去地上不停磕头认错:“是若雨不懂事,口出狂言,胡言乱语,望大人恕罪,大人切莫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跟周若雨作伴的少女也意识到处境危险,冲去她身边,与她一起开口求情。 顾时非勾起唇角,指尖微扬,立刻有侍从端着玉盘上前。 从玉盘里拈起白玉手捻,右指细细拨动,他哂笑道:“周御史可真会教女儿,教出这么七窍玲珑的,本座还从未见过呢。快,靠近些,让本座仔细瞧瞧。” 哭得梨花带雨的周若雨愣了一瞬。 又不得不小心翼翼起身往前面走。 白烟织感觉到了什么,蛾眉微微蹙起。 果然下一刻,顾时非那修长的手指瞬间从周若雨的心口破出。 粘稠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翠嫩的草地上,他手握那颗鲜活的心脏,对白烟织淡淡一笑。 跪在原地的少女吓得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迎着顾时非的目光,白烟织默默低头。 “你不怕?”他噙笑问。 抿抿唇,她诚实道:“督主无非是想告诉小女子,若任务没有完成,小女子的下场会比她更惨。” 顾时非扬眉。 白烟织又道:“督主放心,事已办妥,只是消息会稍微慢些。” “哦?”他漫不经心地抽回手,“那本座就在这儿等你的好消息。” 第6章 喜怒无常的疯子 唇角微微抽搐,白烟织心里直呼失策。 早知顾时非会亲临现场,她才不会只用离魂蛊,害得眼下只能跟木头似的杵着。 目光不自觉落去周若雨身上,方才还在她面前叫嚣的少女此刻已经死透。十七随手揪住她的头发,表情冷漠地将尸体拖去小溪中。 地上蜿蜒明艳的血迹,在阳光下别样熠熠。 眸光深了深,白烟织想起些往事。 周若雨恨她凭空截胡,断了自己成为林子耘正妻的美梦,便隔三差五勾引林子耘私会,叫她处处难堪。 起初林家人还站在她这一边,斥责周若雨不知廉耻。可当她带来的那些丰厚嫁妆悉数落入林家,那群人瞬间翻脸,反来告诫她周若雨得罪不得。 “人家的爹是御史,你爹算什么?” 那段日子,她成了周若雨肆意捉弄的玩意儿。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也不是没有过杀人逃离的念头,但想起母亲离世前说有孕时不得擅动蛊虫,否则必遭反噬。她摸摸小腹,只能咬牙,一忍再忍。 忍到最后,就是死亡。 如今那些折辱随着面前的血迹一起悉数淡去。可惜周若雨没有死在她的手上,还死得如此轻松。 ……等等,周若雨是因为一句话才死的。 方才她说了句什么来着? 南督阉狗? 后知后觉,白烟织蓦然抬眸,震惊地看向顾时非。 她只知顾时非是杀人不眨眼,喜怒无常的疯子,却不知顾时非竟然是个阉人。 要命。 是闻阉人都是变态的,那她就算完成了任务,岂不是也难逃魔掌? 双腿隐隐发软,越发后悔那日宴会上拦下了他来。 突然远远传来几声惊叫。 白烟织回头看去,周若雨尸身不知何时已顺溪水往下而去,不见踪影。 那边是…… 先前还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官太太们脸色惨白地提裙飞奔而来。 为首的绿锦裳美妇步子最快,一眼见到贵妃榻上的顾时非,先是一愣,随后怒不可遏。 “顾大人,你竟敢在百花节上杀人!” 顾时非染过血的修长手指已被侍从用玫瑰花瓣水和金丝手绢清理干净。对着阳光略是一扬,立刻又有人上前,取了香膏细细揉抹。 嗅到熟悉的紫苏云木香,白烟织心里咯噔一声。 白家紫苏云木香的方子,是她研制出来的…… 不自觉把头更埋得低了两分。 “顾大人,妾身在同你说话!” 面对美妇的质问,顾时非慵懒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不屑道:“这不是齐宣侯家的续弦么?本座杀人,何时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了?” 听到“齐宣侯”三个字,白烟织的心脏顿了顿。 林子耘曾同她言说过,朝中如今分为两大势力,手段狠辣的顾时非和儒雅宽厚的齐宣侯水火不容,分庭抗礼。 齐宣侯年过半百,早年间战功赫赫,深得民心,备受尊重。 顾时非虽年纪尚轻,不足而立,但自从入主南督,也替皇帝办了不少事,一直忠心耿耿。 若说全天下还有不怕顾时非的人,除了皇帝,大概也就只有齐宣侯了。 只不过就算是齐宣侯,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会给顾时非三分面子。他的续弦在这里叫嚷,并不是明智之举。 但那女人却没有意识到气氛紧张,许是被身边人阿谀奉承惯了,受不得怠慢,又扬起脖子厉声道:“妾身的夫家,是靠战功赢来的地位。顾大人靠得是什么?对百姓想杀就杀,也不怕失尽民心,落一个凄惨下场!” 此话一出,美妇身后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哗啦跪了一片。 白烟织心中暗叹,顾疯子又要杀人了。 正要同她们一般跪下,却听到他肆笑连连。 似古琴沉郁,又含带指甲磨弦的尖锐。 “本座的下场是否凄惨,无人可知。而你的下场么……” 顿时杀意迸现! 第7章 就是故意 “顾大人息怒!”远远传来一声。 随后便是马蹄疾驰。 白烟织侧目看去,只见几个少年郎从高大的骏马上翻身而下。为首面容出挑的那个,她在林府见过,不过不知道名字。 目光下意识地追随他而去,直到他拱手一礼,自报家门: “齐钰见过顾大人。” 齐钰…… 齐宣侯家嫡三子,传闻最似齐宣侯的人,也是京都少女竞相追求的目标。 三年前邻国使节来访,他曾以一袭白衣剑舞名动天下,连皇帝都拊掌称赞,说他仙人之姿,天下无双。此后京都男子纷纷效仿他白衣冠玉,至今如此。 不过白烟织在林府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的可是比煤球还黑的黑衣。而且步履匆匆,十分古怪。 那时她还以为内院进贼了,手里拿着刚取好昙花夜露的琉璃瓶不知所措。 如今想来,齐钰这高贵身份出现在只有六品官衣的林家,当真是说不过去的。 “齐三公子有何指教?”顾时非长眉一扬,黑眸里的光晦暗浮沉,“上次本座见你,你还不及本座腰高。如今是毛长齐了,翅膀硬了,需要本座替你修剪一二?” 这话说得咄咄逼人,饶是齐钰从小教养良好,也忍不住咬了咬牙根。 但很快他忍了下去。 耳廓淡淡的红蔓延,他再次拱手道:“齐钰自知身份有别,何敢指教顾大人?只是继母乃父亲才得的新宠,若有个一二,恐怕父亲会因此动怒伤身。望顾大人念在和父亲同朝为官的份上,饶恕继母这一次。” 那美妇目瞪口呆地看向齐钰,难以置信地喃喃:“这世间可还有王法?恣意杀人竟……” 齐钰陡然回眸,眼中一片警告之色。 顾时非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优哉游哉地屈腿,脚踩上恭敬跪地的人凳。目光瞥见瑟缩站着的白烟织,眸中蓦地浮现出一抹玩味。 “你,过来。”勾了勾手指。 白烟织浑身一僵。众目睽睽中,磨磨蹭蹭走过去。 在要走到面前时,他再次悠悠开口:“给本座捏肩。” 跪着的官太太们又是一片抽气声。 十指顿时掐进掌心,白烟织恨得咬牙切齿。 顾时非,他就是故意的! 自那夜以后,京都的官眷都传她和他勾结在一起,心狠手辣地将未婚夫林子耘亲手送进南督。 为了日后能从林家要回合婚书和贴身丫鬟的奴契,她绞尽脑汁才想出奉香求情的戏码,叫那些官太太知道,她是个痴情女子,林子耘出事,与她毫无干系。 可眼下顾时非来这么一出,不就摆明他们两人认识了么? “愣着作甚?”顾时非挑起眼尾,勾魂的绝魄花泛出危险的妖冶光泽。 认栽地低下头,白烟织只能走到他身后,伸出手替他按肩。 指尖刚碰到衣服,明显感觉到那人身体僵了一瞬。 她也愣了一瞬。 旋即大感好笑。 有毛病么这不是?明明怕人碰,却还要故意来折腾她。 这倒好,折腾了她,自己也不痛快了,至于么? 心情不觉松快两分,不经意地往身边立着的侍从看去,突然发现这几个包裹严实还一身黑的侍从都是身姿曼妙的姑娘。 不过这些姑娘眼神冰冷,虽没有直视,但白烟织能感觉到,她们都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下手的动作不免更仔细两分。 “还不错,看来以前没少伺候人。”顾时非眯起眼睛,颇是享受的模样。 白烟织抿紧唇角,没有搭话。 而面前的齐钰却脸色渐沉。 见他这般反应,顾时非拨转着白玉手捻,挑眉轻嗤:“难道,齐三公子认识她?” 第8章 好大一盘棋 认识? 白烟织一头雾水。 按时间来算,她根本就还没见过齐钰。而齐钰就算已经在林府见过她,也不该反应得如此明显。 除非…… 他和林子耘关系匪浅,是在替林子耘生气。 等等,若真是如此,那林子耘是在替齐钰,或者说,是在替齐宣侯做事? 脑海中蓦然回想起捉奸那日的场景,林子耘不知偷情的人是安娴郡主,安娴郡主亦不知对方是林子耘…… 她心里一惊。 好大一盘棋! 顾时非表面上是因为安娴郡主处置林子耘,实则是在故意剪去齐宣侯的势力! 如此一来,她杀不杀张冯氏都无所谓,顾时非留下她,只是为了试探齐钰和林子耘的关系。 完蛋,这下不止林家,齐宣侯那边也该记着她了。她这误打误撞的,莫名就人嫌鬼憎,惹了一身麻烦。 想到这里,白烟织吓出一身冷汗,手指的动作不觉停下,惴惴不安地偷瞥齐钰。 好在齐钰的声音远远传来:“齐钰不曾认识这位姑娘,只是在等顾大人一句话。”如山峰皑雪般的冷淡。 “哦?”顾时非看向齐宣侯的续弦,“要本座放了你那蠢钝如猪的继母?” 美妇涨红了脸,想说句什么,碍着齐钰在,又不敢,只能死死掐住衣角。 齐钰默了一瞬,抱拳:“是,求顾大人高抬贵手。” 顾时非右手的白玉手捻转得更快了些,似乎有些心烦。 过了一阵,他才停下手指,幽幽道:“罢了,看在小钰儿曾叫本座一声师父的份上,放她一次。” 白烟织险些惊掉下巴。 势不两立的人,居然还是师徒关系? 而高矜的齐钰并没有因此难堪,反倒松了口气。 掀起前袍,规规矩矩跪下,对顾时非行礼道:“多谢师父。齐钰回去,定让人好好教继母规矩。” “是得好好教。”顾时非微扬指尖,敷衍回应。 得到指令,齐钰再磕一头,起身引美妇离开。 那些少年郎也纷纷跟上。 剩下一帮无头苍蝇似的官太太,跪得双腿发麻,也没有人敢出声。 顾时非懒懒打了个呵欠。 “你这也太久了些。”侧目瞥了白烟织一眼,眸光深深,意有所指。 心脏紧了紧,白烟织心虚地看向跪在末尾的张冯氏。 抬眸的刹那,张冯氏脸色忽然变得酱紫,身体一绷,直挺挺往地上倒去。 “啊……” 那些官太太早就如惊弓之鸟,见张冯氏莫名断气,顿时又吓得昏倒一片。剩下睁着眼睛的,也是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喘气连连,几近晕厥。 “就这?”顾时非挑眉,“没意思,回去了。” 话音刚落,那些身姿曼妙的姑娘齐齐从贵妃榻下抽出几根大腿粗细的木头,稳稳举起,抬去肩上。 白烟织:…… 走了?那她怎么办? 十七走在最后,回头看白烟织一眼,见她愣愣杵着,忍不住笑了笑。 到顾时非身边低声问:“督主可需要属下善后?” 顾时非屈指抵上额角,慵懒阖目。 “看她杀人的手法,是蛊术?” “是。” “南地的蛊婆竟敢跑到东淮来,你说如何处理好?” 十七:…… 这是他能做的决定吗? 迟疑着开口:“是属下给她个痛快?还是请岐大人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顾时非斜斜看他一眼。 “去领罚罢。” 十七:? 贵妃榻快速离去。 一抹黑影幽幽出现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你这揣度督主心思的本事,还是不行啊,”那黑影欢快地笑,“督主的意思,是叫你把这小蛊婆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看是哪支的蛊婆这般胆肥,悄没声儿地就跑东淮撒野来了。” 十七不屑抖肩,甩开他的手。 “少在这儿说风凉话,十八,明日起,就该你轮值伺候督主了!” 十八:“……” 第9章 找到了 南督暗房内。 熟悉的精致香盒骨碌碌地滚到脚边,转了几转,悠悠停下。白烟织定定看了它片刻,又收回目光。 “眼熟么?” 薄唇轻启,顾时非半倚在雪白的貂毛里,手指轻抚掌心的柔软,唇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白烟织垂眸:“是小女子的香盒。” “就是用它杀了张冯氏?” “嗯。” 顿了顿,她自觉解释道:“杀张冯氏用的是离魂蛊。这种蛊的蛊虫喜食灵羌粉,京都的脂粉里都会用到。在场所有官眷中,张冯氏身份最低,每种上奉香粉都是由她来试,我便在桃花靥里面放了蛊虫。” 当那些奴才来拖她时,她故意挣扎着将手里的香盒丢去张冯氏的方向。 没有一个女人能抵挡住桃花靥的诱惑,张冯氏自是会趁机捡起来,一切水到渠成。 说完,她微掀眼皮,瞥了顾时非一眼。 顾时非唇角微扬,浅薄的笑意瞬间化为讥诮。 “离魂蛊那低级玩意儿。” 白烟织蹙了蹙眉。 什么叫低级玩意儿?母亲离世前教会她三种蛊,离魂蛊已经是最厉害的了。 见她眉宇间隐隐不悦,顾时非一声轻哼。 站在一旁的十八会意,问道:“不知白姑娘的蛊术师从何人?” 心里咯噔一响,白烟织暗暗掐了掐掌心。 该来的始终会来。 虽然应承了母亲有些事要烂在肚子里,但如今箭在弦上,顾时非那多疑的性子,只怕她撒一个谎,就没有任何退路可走了。 打定主意,她决定老老实实,把自己知道的统统和盘托出。 欠身一礼,规规矩矩道:“小女子的蛊术,乃是母亲临死前所授,但小女子的母亲却从未告知过她的过往。自从嫁给父亲,她便一心只想着研究香料配方。” 顾时非并起指尖,无声地敲在貂毛上,不置一词。 她口中所言,倒是跟他得到的消息一致,没什么可疑。 不过那个叫叶灵的女人,着实有几分本事。 一个南地蛊婆,竟能在东淮悄无声息地成亲生女,又悄无声息地死去。十余年间无人知道她半分来历,背后定有蹊跷。 再看白烟织,一脸懵懂乖顺地站在那里,全然不知她和她母亲会蛊术,于东淮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呵,蠢货。也亏得遇到的是他,不然…… 等等,叶灵?南地?会蛊? 眸光一深,顾时非忽而灵光一现。 “你,过来。”有些兴奋地对白烟织勾了勾手指。 她不敢怠慢,赶紧乖巧跑过去。 “伸手。” 听话照做。 修长的手指按在她的手腕上,正诧异他探脉做什么,蓦然感觉到有什么在顺着血脉快速游走。 确切地说,是在探寻。 难道他…… 抿着唇角紧张地望着顾时非,脑子里尽是母亲离世前的叮嘱: “旁的也就罢了,关于它,你定要保守秘密!否则你迟早会因此物被世人觊觎,死无葬身之地!” 胡思乱想间,一道金光自她的身体内飞快闪过。她尚未发觉,顾时非却瞬间蜷了指尖。 激动到心脏几乎停跳。 竟然真的是! “督、督主大人……”白烟织心虚地唤他。 听到她软软的声音,顾时非那双妖冶凤眸莫名温和了两分。 寒凉的手指却趁她分神之际,顺着衣襟滑入内里。 那冰冷的触感惊得她浑身战栗,想躲却又不敢,只能任由他放肆地游走轻抚。片刻后,他的指尖停在了她心下的肋骨处。 找到了。 他勾唇一笑。 旋即低声道:“丫头,本座有新的任务要给你。” 突来的亲昵和暧昧至极的动作,白烟织眸光跳烁,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瞬,那绛红的薄唇渐渐靠近,魅惑的声音如毒舌信子,危险又妖娆地攀上她的耳垂: “——若失败,本座会亲手剥了你的皮,再取你这根肋骨来做骨笛。” 第10章 再让他爱上你 白烟织顿时打了个寒颤。 顾时非喜好诡异,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据说在南督内部,他专门命人修葺了一座小院。院子里所有房间都陈列着他剥下的皮,还有亲手打磨的骨笛。有时心血来潮,便会去房间把玩,怀念当时的手感。 虽不知真假,但白烟织觉得应该不会空穴来风。 她可不想成为顾时非手里把玩的那些玩意儿之一。 咽了口唾沫赶紧应承:“小女子定会好好完成任务!”又浅笑着眨了眨眼睛:“不知督主这次又希望小女子去杀谁呢?” 迎着她那清透的眼神,顾时非倒是顿了一瞬。 他身边侍从的年纪和她仿佛,眼神却是冰冷的,无情的,从不会似她这般灵动。 不过这灵动的小人儿偏偏说出一番足以令普通人闻之色变的话。 还真是有趣,有点不舍得杀她了呢。 唇畔浮起淡淡笑意,从衣襟里收回自己的手。不知是时间久了些,还是她肌肤柔腻,指尖竟染了淡淡的温香。 十八见他动作顿了顿,手指微动,示意侍从去打水准备玫瑰花瓣。侍从一努嘴,示意他往后看。 只见他们这位爷用碰过白烟织的那只手,屈指抵住唇畔,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继续瞧。 十八傻眼。 伺候顾时非近十年,从没见过洁癖极重的督主大人,居然在碰了别人以后不濯手,还直接…… “有事?”顾时非斜眼看来。 咽了口唾沫,十八连连摇头,垂在身侧的手又比划了一下,让侍从别瞎忙活了。 收回目光,顾时非重新看向白烟织。 “你好像很期待杀人?为何?” 白烟织唇角微抽。这话说的,感觉他们是同类人似的。 她是逼不得已,又不像他一样,血腥暴戾,视人命为草芥。 微抿唇角,她声音纤纤道:“督主说笑了,小女子只是觉着,只要督主有任务派给小女子,那便证明小女子尚算有用之人,能再苟活一夕片刻。” 顾时非顿时笑出了声。 “你倒是实诚,不过的确如此,你还有那么丁点儿作用。” 声音一顿。 “至于你的小命能不能保住,”扬了扬指尖,吩咐十八,“去,让十七把那废物带过来。” “是。” 白烟织心里划过一丝诧异。 废物,任务,那就是与她有关了。 与她有关,还在南督的…… 林子耘? 念头刚起,身后已经传来阵阵呻吟。 “不回头瞧瞧你那未过门的夫婿?”顾时非戏谑挑眉。 白烟织暗暗撇了撇嘴角,推辞:“小女子闻到一股子血腥气,着实不敢回头,怕看到后半夜心悸。” 顾时非瞥一眼血肉模糊的林子耘,也不再逗她,直言:“你的任务就是,把他带回林府,好生伺候。” 白烟织:? “再让他爱上你,信任你,忠心于你。” 白烟织:??? 不是,这顾时非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她千方百计就是要挣脱和林子耘的婚事,怎么到头来反要把她推过去? 正要开口,突然背后扑通两声。 “请督主三思!” 是十七的声音。 “十四的死跟这杂碎背后的人有关,此人,万万不能放走!” 第11章 最好如此 十四?白烟织蹙了蹙眉。 她想起来了,在去南督的路上,那圆脸少年介绍自己叫十八的时候,她好奇多问了一句:“怎么你们都按编号来称呼?是没有真名么?” 十八避重就轻:“我们十人一组。” 片刻后又叹了口气,小声喃喃:“不过我们这组现在只有九个人了。” 死的应该就是十四吧。 “督主您知道的,十四的剑术比属下和十八都好,他怎么可能会失手?” “就算遇到一等一的高手,也不至于……不至于……” “不至于浑身斑驳,肠脏尽出,最后被抛尸在男风馆外!” “是这个杂碎用了药,他给十四下了药啊!” 白烟织大吃一惊,这是她能听的吗? 缩了缩脖子,正想寻个借口主动告退,就听见十七继续道:“督主,林子耘是白姑娘的未婚夫,她从姑苏远道而来,没有亲人撑腰,只能依靠林家。要是她把这杂碎带回林家,定然百般维护,十四岂不是白死了!” 白烟织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大可不必。 她不会爱上林子耘,过去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你怎么说?”顾时非突然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白烟织倏然想起方才那通莫名其妙的任务。 稳了稳心神,细细斟酌一番,颔首道:“正因十四的死和他背后的人有关,小女子又是他的未婚妻,才更要把他带回林府,和他好生‘恩爱’,不辜负督主一片苦心。” “呵。”顾时非神色中添了一抹赞许。 微微松口气,还好她猜对了。以顾时非这细腻计较的性子,下属死了,还死的那般屈辱,定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所以安排她这稀奇古怪的任务,便是让她蛰伏林府,静待时机。 这样想想心里就没那么膈应了。她和林子耘间的恩怨,从来不是两个人之间,而是整个林家。既然要回去,不把林家搅个天翻地覆,就对不起重活这一遭。 何况眼下外面风雨飘摇,林家不信任她,自今日后,齐家也应该把她划在了顾时非这边,那她能依靠的,就只剩下南督。 打定主意,白烟织忽然反手扬指,一条褐色小虫自指尖破皮而出。顺她的动作,那小虫准确无误落去林子耘脖颈间,刹那不见踪影。 原本还在隐约呻吟的林子耘身体蓦地一僵,眼神空洞。 十七和十八错愕地看向她。 “这是忆梦蛊,可以篡改他部分记忆。”白烟织解释道。 幸好她和林子耘相识不长,不然以她眼下的本事,是操控不了他太多记忆的。 顾时非静静看着她,唇角微扬:“离魂蛊,忆梦蛊,你还会什么?” “眠蛊。” 顾时非顿时翻了个白眼。 “尽是些垃圾玩意儿。” “……” “待会儿本座教你一招。” 怔了一瞬,白烟织忙问:“什么?” “噬心蛊,”他拖了拖尾音,又故意压低声音,“须臾便能夺人性命。” 眼睛一亮,她有些高兴,正要道谢,却听到顾时非噎死人不偿命地说: “你那些垃圾,若遇到个厉害的,还没等别人毒发呢,你自己就已经在黄泉路上飘晃了。” 白烟织:…… 呸呸呸! 偷偷瞪了他一眼。 始作俑者像是没察觉般,淡理指根,微微蹙眉道:“不过你可别真爱上他。不然,本座会伤心的。”话语里竟带了一丝嗔。 十七和十八目瞪口呆。 白烟织却听懂了他的另一层意思,神色坚定地保证:“小女子绝不会让督主伤心。” 一声轻笑,他声音慵懒:“你最好如此。” 第12章 性子和软白烟织 回去路上,白烟织默默盘算见到袁京蓉该说些什么。 身为林家当家主母,袁京蓉佛口蛇心,精于算计,比起白家那群姨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当年她嫁入林府,就是听信了袁京蓉的鬼话,以为这婆母真心疼自己,才会被骗走嫁妆。 如今嫁妆虽还在她手里,不过情况却更为棘手。 袁京蓉贪财是真,爱子也是真。林家二子,袁京蓉最疼的就是林子耘。眼下林子耘被南督伤得血肉模糊,顾时非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故意拉近和她的关系,只怕这一回去,少不得又是一顿打骂。 马车突然一阵摇晃,眼神空洞的林子耘像木头般直挺挺地往旁边女子身上倒去。 那女子眉头紧皱,一把推开林子耘,冷冷开口:“照好你的人,下次再靠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指间寒光一闪,隐隐可辨三枚飞刀。 白烟织:…… 她差点把这位大神给忘了。 不得不说顾时非给人添堵的本事是一等一的,派人监视就监视,还美其名曰“保护”,真是笑话。 而这个叫青檀的女子浑身煞气,眸光如冰,怎么看都不像个善茬。顾时非让她自己想办法,她反正想不出来。 算了,见招拆招吧。 大不了说这姑娘天赋异禀,力大如牛,是她请来帮忙搬林子耘上马车的。 这样想着,她撩开车帘一角。看外面的街市,再拐两个弯就到林府了。 收回手指,她翻手一扬,指尖抵在林子耘咽喉,她落蛊的位置上。双唇微翕,轻轻念着什么。须臾间,原本还眼神空洞的人顿时恢复生机,连连咳嗽起来。 白烟织深呼吸一番。 继而满脸担忧地凑过去,挽住他的手臂,轻拍他的背,颤着声音问:“子耘,你还好么?你再撑一撑,就快到林府了。烟织提前传了书信,夫人定已经安排好了大夫。” 林子耘费力地抬起眼皮,看了白烟织一眼。 浑身痛,头更痛,不过又说不出什么来。 片刻后握住白烟织的手紧了紧,喉咙艰难滚动,声音沙哑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青檀收起飞刀,冷漠一瞥。 许是眼神过于冷淡,林子耘顿时捕捉到了,问:“烟织,她是……” “子耘你忘了?方才我们从南督死里逃生,你晕倒在门前。恰好遇到这位姑娘,她好心将我们送上马车……”白烟织浅笑盈盈。 顿了顿又道:“在你昏迷时我问过她,她叫青檀,因家乡遭灾,才来到都城,如今正打算寻户人家做事。子耘你看,我们挺有缘的,不如?” 青檀斜斜横看而来。 白烟织讨好地眨了眨眼睛。 她又收回目光。 林子耘见状,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劝:“这姑娘看似脾气不好,烟织你性子和软,怕是降不住她。待到林府,我让母亲允她些银子,让她另谋出路。” “她性子和软?”青檀突然幽幽开口。 在顾时非面前居然敢果断对林子耘下蛊,她当时就想,这手法娴熟,这胆大包天,还不知手里有多少条命。 白烟织一颗心直接悬到嗓子眼。正想催动蛊虫再抹一抹林子耘的记忆,就听青檀下一句道:“……正因白姑娘性子和软,青檀才有能力保护她。” 白烟织一怔,险些热泪盈眶。 苍天啊,姑奶奶居然给面子开窍了啊。 第13章 千刀万剐林子耘 适时地轻轻扯了扯林子耘的衣袖,白烟织满脸乞求地看他。 林子耘侧头,正好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眸子,还有微微泛红的鼻尖,蓦然愣了一瞬。 记忆中的白烟织可没有这么灵动可爱。 每每跟朋友小聚,谈到身边女人,就数她最不识趣。 明明商贾出身,还要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装模作样。哄哄旁人也就罢了,他常年在女人堆里混迹,怎不知这种女人就是专门培养出来,送去官宅里给娘家铺路的。 假得要死。 可此时的白烟织看起来却是那么明媚娇艳,像清晨沾露的蔷薇,让人忍不住伸手揽在怀里,肆意侵略一番。 正要勾她的肩,马车却突然停下。 “到了姑娘。”是马车夫的声音。 白烟织松了口气。 好歹跟林子耘同床共枕过,他那眼神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上一世是没有选择,这一世她可不想再被这恶心男人碰一次。 “少爷!真的是少爷!” 车帘猛地被撩开,林子耘的通房绛碧连连喊叫。 见绛碧那发髻梳得光整,隐约还有珠光闪动,白烟织浅浅抿唇,讥诮一笑。 这就急着勾引男人了。 不过眼下有点难,林子耘这浑身上下的伤,没有一两个月,绝对养不好。 “哎呀,快、快扶子耘下来!”袁京蓉在外面道。 待林子耘探出半个头,府檐下悬着的灯笼顿时将他的伤照得一清二楚。 即使换了干净衣服,从额头到脸颊再到脖颈,也是血痕遍布。 袁京蓉僵在原地,绛碧也满眼震惊,停下迎接的动作。 白烟织声音纤纤:“夫人,这路口风大,子耘如今体弱,受不得风,还需快些进去。” “啊,是,是了。”袁京蓉应声,忙不迭招呼人去接林子耘。 一大群人乌泱泱簇拥着林子耘往内院走,白烟织步子一顿,决定留在最后。 反正待他安顿,袁京蓉绝对是要拿她开涮的。与其紧赶着凑上去,还不如趁机再透两口气。 青檀跟在她身后,见她不慌不忙,难免诧异。 林子耘是和她有婚约的夫婿,竟当真毫不在意么? “正好此处无人,你我说话方便。”白烟织突然回头。 青檀敛回神思,侧耳感应一番,“嗯”道:“你说。” 略一拂发,她语气淡淡:“我知道大人身边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厉害,而青檀姑娘能受他单独指派,可见更是其间佼佼。说不定青檀姑娘还是一个小头领。” 青檀眸底划过一丝惊讶。 她的确是林子耘身边侍婢的领队。 白烟织又道:“青檀姑娘性子清冷高傲,莫说丫鬟,就是寻常的当家主母,也没有你这般气质。” “所以?”青檀皱紧眉头,“别绕弯子,直说。” 白烟织浅浅莞尔:“所以,大人派你过来跟在我身边,当真是会委屈你的。” “呵,”青檀一声嗤笑,“刀山火海我都不惧,区区宅院又如何?” 白烟织摇了摇头,对她的话不予评价,只是道:“接下来的日子还请青檀姑娘做好准备。于人前,劳烦青檀姑娘与我做做主仆样子。否则恐怕节外生枝,坏了大人的好事。” “那是自然。”青檀下意识回。 说完又顿了顿。 盯着那双清澈纯粹的眼睛,怀疑地问:“你不恨督主伤了你未婚夫,反倒真心实意要帮他?” 见她满是认真,白烟织忍不住抬手掩唇,噗嗤一笑。 上前一步,凑去她耳边,呵气如兰:“若是可以,我倒想亲手把林子耘,不,把林家人全部都千刀万剐呢。” 第14章 自己作死小绛碧 白烟织薄凉的语气,让青檀一瞬晃神。仿佛看到金椅高坐的顾时非,睥睨万物,神色张扬,语调却悠悠柔柔: “来,青檀,把那人的皮,给本座完整剥下来。” 无端打了个寒颤。 再回神时,白烟织已经走远,她赶紧快步跟上去。 穿过假山,绕过长廊,荷花池畔边就是林子耘的房间。此刻房间双门大开,但白烟织并没有进去,反而站在那儿把脑袋左偏右晃。 “你这是做什么?”青檀问。 白烟织一声轻嘘:“待会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身着墨绿绸缎的袁京蓉前脚踏出门槛。看到白烟织,想也不想,高扬右手,对着她的脸扇了下去。 “啪”一声脆响,白烟织捂住左脸,跪去地上。 “夫人息怒!” “息怒?”袁京蓉厉声,“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和我家子耘定着亲,还去外面风骚浪荡,勾三搭四!眼下子耘浑身伤痛,都是你那南督的奸夫所害!” 白烟织直呼冤枉:“夫人您常年在京都,自是知道南督那位行事作风如何,烟织就算有成百上千个胆子,也不敢去和那位狼狈为奸啊!” 青檀眼角抽了抽。 要不要拿个小本本记着,以后告诉大人? 分神的刹那,白烟织已经跪走到袁京蓉脚边,手指牵了她的裙摆,悲戚哭泣:“夫人您明鉴,烟织虽是在百花节上遇见了那位南督督主,可若不是因为子耘,烟织也不会拿了自家最好的桃花靥去那里求各位夫人啊!早知会弄巧成拙,还不如……” “你拿了桃花靥去求人?”袁京蓉愣了一瞬。 她得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 转看向身侧的大丫鬟黛蓝,敛眸:“你不是说她和南督那魔头有染,在大庭广众下密谋害子耘么?” 黛蓝心脏发紧,赶紧辩解:“奴婢是听绛碧说的,她表姑在季夫人家当嬷嬷。” 几道凌冽的光向绛碧投去。 绛碧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奴婢,奴婢的表姑确是这么说的,可能,可能没说得全面……” 白烟织眸光恨了恨。 绛碧还是这么愚蠢又可憎。 明明卑如蝼蚁,却心比天高,成日发梦,搞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妄想挤走她独占林子耘。 觑见袁京蓉有片刻的犹疑,白烟织顿时抓住机会道:“夫人您要为烟织作主!烟织一片赤诚,所做种种都是为了子耘,为何,为何还要遭受这样的流言中伤?” 袁京蓉皱了皱眉。 正思忖如何结束这场闹剧,忽而听见一道陌生的女声。 “夫人,小姐她对公子的确情意拳拳。方才在南督门外,婢子路过时,正看到小姐吃力扶着已经昏厥的公子一步一步离开南督。为此小姐还摔跤受了伤。不信,可以验看小姐的手臂。” 白烟织心里一跳。 她的确有摔跤受伤,不过是因为天太黑,被南督那绕来绕去的卵石路给坑的。没想到青檀居然会拿这伤出来说事,帮她作证。 咬咬唇掀起衣袖,露出青红的伤处给众人看。 袁京蓉眼中戾气又减两分。看向青檀问:“你是何人?” “回夫人,婢子青檀。” 将白烟织应付林子耘的那套说辞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 白烟织掐了掐掌心。 袁京蓉吝啬又多疑,不一定会留下青檀。 可没想到袁京蓉沉默片刻,便扬了扬手:“她愿意伺候你,留着也无妨。” 正欲道谢,话到嘴边,却听到绛碧一声轻笑。 “正好也是叫青什么的,权当补青玉的缺啦!” 第15章 为何不还手 “……青玉怎么了?”白烟织陡然抬眸。 袁京蓉冷笑道:“你还敢问怎么了?你调教的好丫鬟,把老爷抓了一手伤!” 绛碧顺势帮腔:“伤了老爷的野东西怎么配继续留在林府呢?当然得送去别处了。” 心里咯噔一声,白烟织顿时意识到发生了何事。 该死,青玉还是被他们…… 指尖狠狠掐进肉里,她死死咬住唇,任凭血的腥气在嘴里漾开。忍了又忍,才终于把含血的唾沫咽下去。 隐去所有真实情绪,扬眸怯怯道:“青玉竟伤到了老爷么?是烟织不对,是烟织没有教好她。” 袁京蓉一声冷哼,还想说句什么,屋里突然传来林子耘的呻吟。脸色一变,她赶紧往屋里走。黛蓝相继跟上,只有绛碧还在原地,眼角眉梢带着小人得志的笑意。 幸灾乐祸地整理指甲:“你不是和青玉姐妹情深么,怎么会是这般反应?看来,姐妹情深是假的哦?” 白烟织起身,挺起腰来,手指拂扫裙摆上的灰尘,直视她的眼睛。 “所以青玉的事,是你做的?” “是又如何?”绛碧满不在乎地笑,“那丫头福气来了,却不晓得享。被老爷看上还闹寻死觅活那套。像她这样的榆木脑袋,还是送去青楼好好开窍吧!那里的男人会教好她的。” 说到这里,顿时抬手掩唇,睁大眼睛眨了眨:“哦,我忘了说,老爷正生气着呢,你现在又得罪了夫人。等着吧,你‘好日子’在后头呢!” 说罢扭着腰肢跨过门槛。 白烟织一双眼眸彻底冷了下来。 青檀从地上站起。 方才那一切是她过往这十八年中从未经历过的,委实新奇又古怪。 当然,更多是不理解。 虽不知白烟织功夫几何,但她那手蛊术,至少能让面前所有人跪下叫娘。 可她没有这样做,挨一巴掌,还被一个看着就不入流的女人冷嘲热讽。 当真莫名其妙。 “为何不还手?” 白烟织垂眸:“还不到时候。” 如今她更在意的是…… “青檀姑娘,帮我一个忙可以么?”轻声恳求。 “那个叫青玉的?” “嗯,我想知道她被卖去哪个青楼,”颔首,抿了抿唇,“从小她就跟在我身边,我与她,比寻常姐妹还要亲,我绝不能丢她在火坑里不管。” 青檀默了一瞬。 “那你有什么打算?得到消息以后马上救人?” “不,目前我出不了林府。但只要有消息,我就能先用银子拖延些时间,”侧目看向林子耘屋里明亮的烛光,“不过眼下我得回自己房间。今夜她们顾不上我,就意味明日还有一番折腾,我必须准备准备。” 青檀眉尖微蹙。 突然有些怀念南督,哪有这些尔虞我诈,勾心算计。看不惯的,统统宰了就是。 瞥见她眸里划过的那丝情绪,白烟织抿唇苦笑一瞬。 “青檀姑娘,这就是宅院,没有刀光剑影,却处处暗藏杀机。不过你放心,我会很快处理好这些事,不会耽误大人的计划。” 青檀冷眸:“最好是。” 转身要走,又回头:“明早我再来找你。” 第16章 很是挂念 强撑着一夜未眠,镜子里脸颊红肿,眼圈乌黑,看上去狼狈不堪。 正好青檀从外面进来,一见白烟织这模样,顿时惊道:“昨晚我走之后你又挨打了?” “……没有,我故意的。”她指尖拂过泛红的脸颊,“这样待会儿有用。” 青檀唇角微抿,不置一词。 透过镜子,白烟织偷偷瞥看青檀的脸色。迟疑一瞬,还是忍不住扭头问:“青檀姑娘,青玉她……” “没那么快。” “……也是。”失望地收回目光,白烟织叹了口气。 青檀顿时生出一丝愧疚。 青玉的事不是她不想帮,而是她须得请示顾时非。但昨夜顾时非听罢,斜眸一句:“这是你该管的事?”惊得她心惊肉跳,赶紧告退,哪里还敢说其他。 “你忙了一夜,辛苦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素白的小手端着茶盏映入眼帘。 青檀怔了一瞬,长久以来还没有谁这样对待过她,她都是自给自足,自力更生。 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接过那白瓷茶盏。 又听白烟织道:“待会你就留在房间等我,我会速战速决。”说着,眨了眨明亮的眼睛。 “你要去打架?” 白烟织噎了一噎。 好气又好笑道:“那位可真是会教人,让你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 “不就应该这样?”青檀反问,“我见你昨天那样,费力不讨好,还不如直接几刀给得痛快。” “杀人不犯法啊?” “南督杀人,从不犯法。” 白烟织:…… 这话说得她无法反驳。 那位主儿可不就是想杀就杀?前有张冯氏,后有周若雨,还不知接下来会是谁倒大霉。 理了理鬓发,白烟织道:“不管南督如何行事,这段时间你在林府,切记不能杀人,尤其是那些你看不惯的人。若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会帮你讨公道。千万别几把飞刀扎过去,知道么?” 青檀挑眉,盯着她红肿的脸:“得了吧,你比我容易被欺负。” 白烟织:…… 抿抿唇:“……总之,遇到事情别着急动手,我走了。” …… 林家正厅,袁京蓉还没有来。 白烟织直接跪去地上等待。 既然皮肉之苦免不了,就尽可能把功夫做足,这样才好笼络林子耘的心。 想到林子耘,她又忍不住撇了撇唇角。 这世上男人都一个样,好色又贪婪。 无论是林子耘,还是她爹白津生。 不过…… 那个人,好像不是这样呢。 他本就是绝色,又手握重权,这世上,他大抵是没什么追求了。 脑海里忽而闪过那张妖冶笑着的脸。 唇角一僵,白烟织赶紧敛神,连声道晦气。 “哎呀你怎么在这儿?”门畔传来着急的声音。 还未来得及回头,一双肥大的手穿过她的胳膊,轻而易举将她拉了起来。 “李嬷嬷,”对上那双精明算计的眼,“有事么?” 李香芹的双下巴笑得堆起,肥厚的嘴唇一张一合:“有事,当然有事!少爷醒了,嘴里不停念叨着你,夫人叫我带你过去呢!” 白烟织微微一怔。 林子耘居然念叨她?这忆梦蛊未免也太厉害了。 不过也好,省去不少麻烦。 于是连连点头,露出欢喜的笑:“那劳烦李嬷嬷带我过去,烟织也很是挂念子耘呢。” 第17章 陪到生命尽头 林子耘的床前站着好几个人。 白烟织快速瞥了一眼,发现林青松也在,不免暗暗奇怪。 林子耘这大哥就是个烂赌鬼,成天只知泡在赌场里,从早到晚不见人影。只有赌输了,没钱了,才会回家一趟。 这…… 总不至于现在来找林子耘要钱? “烟织……”床上传来林子耘虚弱的声音。 众人分散,白烟织连忙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刹那间泪光盈盈。 “在,子耘,烟织在。” “你怎么、怎么这般憔悴?是一夜未眠么?”林子耘费力地嗫嚅。 白烟织一瞬哽咽。 要不是不想被袁京蓉数落什么“子耘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舒服睡大觉”,她才懒得折腾。 轻轻道:“你这样子,烟织怎么睡得着?只能彻夜求菩萨保佑,你能早些恢复……” “得了吧,还在这儿演戏呢,”绛碧讥诮一句,“大少爷可都把他看到的告诉我们了。” 白烟织顿时一愣。 她昨夜关门闭窗的,林青松能看到什么? “烟织不明白你的意思,”她看向绛碧,“大少爷看到什么了?” 林青松扯了扯披在身上的松垮锦袍,张大嘴打了个呵欠:“也不是我,是我好友,他看到你这女人不守妇道!” 白烟织微松口气,若是看到旁的,她心里还没底,可这“不守妇道”,还真跟她扯不上关系。 唇角浅抿,她扬眸直言:“烟织平时都甚少见大少爷,更何况是大少爷的好友?他能认识我?” “自然认得!”林青松当即脖子一扬,“母亲,前几天,就是二弟出事那夜,我那好友也在宴会上。说看到这不要脸的跟那南督狗贼拉拉扯扯,然后就不知道去哪儿苟且寻欢了。没想到啊,到头来反咬一口,说二弟和别人有染,真是厉害啊!” 白烟织侧眸,静静看林子耘,眼底泛起一片悲伤。 林子耘还残存着自己和安娴郡主偷欢的记忆,虽是错了人,但到底还是发生了,对上白烟织那隐忍难过的眼眸,他心尖顿时颤了颤。 忍不住开口道:“大哥,你莫胡说。那夜不是这样的。” “你还帮着她?”袁京蓉皱起眉头使眼色,“别犯傻呀儿子!” 林子耘阖目,默了片刻,又重新睁开眼睛,示意袁京蓉靠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你说那狗贼竟——” “咳,咳咳。”林子耘咳嗽着打断她。 白烟织垂眸,佯装不知方才他们在说什么。 不就是顾时非不是男人么?她已经不意外了。 不过却不理解为何大家这么意外。就好像这是个秘密,不该被世人所知。 “母亲,你和二弟说什么呢?”林青松有些着急,“还把不把她赶走了?” 白烟织一个激灵蓦然反应过来。 难怪突然弄这么一出,原来,林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霸占她的嫁妆了。 那么也就是说,林家目前非常需要这笔钱。 可林子耘好歹也是当朝六品,又是在天子脚下,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这样缺钱? 思忖片刻,白烟织用手指拭了拭眼角,嘤嘤啜泣起来。 “子耘,烟织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竟要被赶走……” “没人赶你走!”林子耘突然提高声音。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 “没人会赶你走,”他又缓和了语气,伸手轻轻抚过白烟织的脸,“放心,有我在呢。” 白烟织抿唇点了点头,乖巧地蹭蹭他的掌心,轻声喃喃:“烟织不想离开子耘,烟织要,一直一直陪着子耘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第18章 冰山一角 也不知是忆梦蛊的缘故,还是林子耘天生情种,不管后面袁京蓉如何旁敲侧击,要他配合,他都佯装不知,要白烟织留下来陪他。 青檀小声揶揄:“看不出你这未婚夫对你如此死心塌地。” 白烟织:“……大可不必。” 同床共枕是不可能的,想都别想。 好在卧房隔间有书房,能支个小床。 从自己的房间抱来锦被,青檀站在一旁看她铺床。思忖片刻,还是开口道:“那个给林青松透消息的人查到了,是个软骨头,十七刚自报家门,就什么都说了。” “怎么说?” “林青松赢了他几局,他没钱给,就卖了个消息。” 白烟织大感无语。 赌鬼的世界,她不懂。 “那个人,十七要怎么处理?” “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青檀声音转冷,“胆敢在背后议论南督,本就是不想活了。” 白烟织:…… 默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嘀咕道:“你们南督都是这么杀人不眨眼的?不管男女老少,想杀就杀?” 青檀手上的动作蓦然一滞,回头向白烟织看来。 “你是不是对南督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 她没说话,意思却写在脸上。 青檀脸色微滞,放下环在腰身的手:“南督所杀之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不会滥杀无辜,但对那些作奸犯科的杂碎,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白烟织微微蹙眉。 就算这次卖消息的人和周若雨一样,犯了口舌之祸,那她杀的张冯氏又有什么问题? 不就是个县令的夫人么? 正琢磨不通,就听见青檀道:“比如你杀的那个张冯氏,便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十恶不赦?” “你不知道?那婆娘是个人贩子。” 白烟织满脸震惊:“她不是县令夫人么?怎么会跟人贩子扯上关系?” 想着任务已成,青檀从怀里抽出一封拆过的信,递到白烟织面前。 “自己看。” 薄薄一张纸上,全是贩卖人口的记录。 李小花,十二岁,貌美,已来初潮,可生子。三月初七,售十两银。 秋彤,九岁,瘦小体弱。三月初七,售三两银。 转蓬,十五岁,好生养,手脚麻利。三月初七,售七两银。 …… 白烟织一把捏皱手中纸。 “这还只是三月初七的记录,对么?” 青檀点头。 “我们的人找到厚厚一本,”一声轻叹,“也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白烟织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可恨。 那些被卖的姑娘就算被找回来,此生也只能这样了。 青檀又道:“那婆娘很是会算计,美的就留下来调教,好让她男人送献讨好上级官员。至于丑的,要么拉到偏远山村卖掉,要么就卖走当粗使丫鬟。当然也有美的,又不服管教的,这种最惨。” “为何最惨?”白烟织蹙眉。 “这种定然会被卖去青楼。青楼里调教人的手段是一等一的。”语气里尽是悲悯。 白烟织的心顿时往下一沉。 青玉她…… 双手交叠在身前,不免紧紧握在一起。青檀看见她的动作,又收回目光。 “……青玉的事,会有办法的。” 白烟织垂眸,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第19章 这番肺、腑、之、言 入夜,白烟织催动蛊虫,让林子耘陷入沉睡。 青玉被卖出乎她的意料,但也不能因此慌了阵脚。 人是要救的,其余事,也必须得做。 顾时非无非是想让她蛰伏在林子耘身边,找些林子耘和齐钰来往的证据罢了。不过说来也巧,上一世她不得林子耘的喜爱,压根就没有进书房的资格,如今却自由自在,谁也管不着。 小心翼翼翻动博古架上的古玩,又去查看书架上的书册,但一无所获。 坐到林子耘常坐的椅子上,她微微仰身,靠去后面,蹙眉思索。 但凡来往,不可能毫无凭据。要么收藏得很好,是她没有找到,要么便是处理掉了。 可惜她眼下也没有太多头绪,不敢过多翻找,只能再觅良机。 趁夜深无人,她悄悄打开门,对长廊外守夜的青檀招了招手。 “怎样?”青檀问。 白烟织摇摇头,把自己的猜想说了一番。 青檀颔首沉吟:“那你仔细留意着,一旦发现他和齐钰有来往,即刻通知我。” “嗯。”白烟织应声。 手指扶在门上,想要关门,动作做了一半,又停下来,试探着问:“其实我不明白,林子耘区区一个六品小官,在卧虎藏龙的京都根本不算什么,大人为何会认为他很重要?” 青檀骤然敛眸:“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可若我一无所知,又怎么去套林子耘的话?” 青檀怔了一瞬,想起白日里白烟织和林子耘那副恩爱缱绻的模样,又见此刻白烟织眼角眉梢尽是淡漠,不免心生犹豫。 见青檀没有吭声,白烟织多多少少猜到两分,认真道:“青檀姑娘,我知道你在顾虑我和林子耘的关系,所以不敢说太多。可如今我的命是捏在你们大人手里的。” “……” “你们南督人多势众,只手通天,我就算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与你们为敌。普天之下,除了当今圣上,你们大人还有其他忌惮么?如此,又何必怕我不受掌控?我区区一弱女子,怎么能折腾起大浪花来?” 青檀抿了抿唇:“你巧舌如簧,我说不过你。” “这是事实,”白烟织蹙起眉尖,“你防着我,我理解。但在这件事上没有必要对我只字不提,如今我与南督是同一边,即使我们不是朋友,至少也是合作关系。” “呵呵,好一个合作关系!” 白烟织:? 如古琴般沉郁悦耳的语调响起,耳畔划过一道衣料摩挲声,下一刻,眼前便多了个人。 一见那墨色刺金的锦袍,白烟织心里咯噔一响,下意识想要关门。 但那修长的手指却先她一步,死死把住了门边,又轻而易举地推开。 澄澄烛光映照他绝美的脸,尤其是那双凤眸,眼尾的绝魄花在朦胧光芒中,肆意地绚烂绽放。 白烟织笑得讪讪,只能松开手,规规矩矩放去腰间,屈膝一礼:“督主大人,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顾时非扬起唇角,把住门的手指悠悠前伸,触到她如瓷的肌肤,托起精致的下巴漫不经心地轻抚: “本座若是不来,如何能听到你这番肺、腑、之、言呢?” 第20章 这门婚事 听见顾时非刻意咬重那四个字,白烟织心里一慌,赶紧回忆方才自己都说了什么。 确定没有对南督,也没有对他不敬,才轻轻松了口气,把头埋得更低:“小女子对南督,对大人,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时非将她脸上神色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唇畔浮起一抹嘲弄。 装,继续装。 收回手指,侧目吩咐青檀:“守好门。” 不待青檀应声,一把抓住白烟织的手腕往屋里走。 略是抬手,双门刹那合拢。 “听说你已经得到林子耘的信任,今日他为护你,不惜对抗他母亲和大哥。” 白烟织心虚地咽了口唾沫:“……是忆梦蛊的原因,小女子跟林子耘原本是水火不容的,那夜您也见到了。” “屁。” 妖孽的人儿薄唇间突然蹦出个与他极其不匹配的字,听得白烟织瞬间一愣。 随后他一声冷嗤:“那是本座让人给他下的牵情蛊。” 且不说林子耘会不会爱上白烟织,就算真的动心,也要花好长一段时间,他可没工夫等。 轻车熟路地走到林子耘书房,松开牵她的手,他屈指抵住下颌,微微蹙眉。 “陈设又跟上次不同。” 白烟织:…… 感情顾时非不是头一次来了。 指不定还是个常客。 想到这里,白烟织壮着胆子上前问:“大人,您也怀疑这书房有东西么?” 顾时非没有应声,一双凤眸随意地四处扫看。 自十四出事,南督查到线索与林子耘有关起,十七和十八来过几次,但都一无所获。 他不信这样简陋的房间设有密室,但林子耘身上可查的所有,又都清清白白。 这反而不清白。 十四定然发现了什么,那边才会差使林子耘动手下药。 所以他设计林子耘和安娴那一夜,一来可以摆脱这桩碍事的婚约,二来让齐家和安康郡王对峙,他正好坐收渔利。 可如今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历来不睦的齐宣侯和安康郡王竟在此事上统一闭口噤声,他派出去的探子甚至传来消息,说安康郡王妃在劝安娴郡主下嫁林子耘。 真有意思。 若齐宣侯和安康郡王勾结在一起,那三皇子被定储君的胜率,就更大了呢。 见顾时非久久无话,白烟织一颗心上蹿下跳,也不敢吱声。 也不知过去多久,顾时非突然一瞬轻笑。 侧眸低声:“小丫头,你和林家这门婚事是怎么来的。” 心尖顿了一顿,白烟织嘴里泛起丝丝苦涩。 顾时非既然这么问,想来还是不信任她。 也对,站在顾时非的立场,她这个和林家有婚约的人莫名其妙倒戈,那就是比天上掉金子还稀奇。 咬了咬唇,她轻声喃喃:“其实,不是什么光彩事。” “哦?” “……小女子的母亲在七年前去世后,小女子和贴身丫鬟青玉一直住在乡下。直到两年前,父亲的一个姨娘突然带着人来接小女子回去,说白家的嫡出大小姐,理应回府学习规矩,小女子才和青玉回到白家。” “起初小女子还以为父亲是良心发现,终于念起母亲曾经的好,可当小女子真正踏入白家,才知道他们是要小女子顶着白家嫡长女的名头出嫁,好为那个庶子铺路。” “庶子?”顾时非低声一句。 “对,就是那个姨娘生的儿子。小女子的幼弟在三岁那年被拐走,自此以后,他在家里的待遇便如嫡子一般。” 顿了顿,白烟织叹了口气。 “那庶子书念得倒是不错,可因为白家从商,所以一直被同书塾的官家子弟看不起。为了让他入仕,摆脱商贾身份,父亲和姨娘合计让小女子嫁到京都来,给他做垫脚石铺路。当时京都合适的男儿,要么狮子大开口,要求白家拿出三分之二的家产当嫁妆,要么就芝麻绿豆官儿,没几分用处。到了最后,林家是唯一的选择。” “所以你的婚约是一场交易,两家人各取所需。” 白烟织微敛双眸,语气蓦然变得嘲讽:“确切地说,小女子的婚约,是拿那些嫁妆,来填补他们林家莫名其妙的亏空。至于父亲和姨娘所求,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第21章 得捧在手心娇养 此话一出,顾时非唇角瞬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丫头,比他想象中知道的要多。 “你怎知?” 白烟织一声苦笑。 “这世间夫妻,除开情投意合的恩爱,要么图财,要么图色,要么图权。京都美人如云,小女子自然入不得他的眼。而权,白家没有。剩下的,就只有财了。好歹是姑苏首富白家,名头到底比寻常的娘家听起来响亮。” 而上一世的经历告诉她,从头到尾,林家就没想过帮助白书朗入仕。她的婚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顾时非眯起眼睛,静静看她。 烛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一双出奇清澈的眼眸难得显现别样情绪,是他从未见过的苍凉。 倒是个通透的丫头。 可小小年纪太过通透,不见得是件好事。小丫头么,还是得捧在手心娇养着,疼宠着。 心头莫名划过一丝情绪,顾时非收回目光,悠悠一句:“姑苏真是个好地方,有机会,本座一定去看看。” 白烟织:? 他在说什么? ……算了,这位主儿的心思,不是她这样的正常人能懂的。 “那现在,大人信小女子了么?”她问。 尽管知道这话问出来很傻,她还是要尽可能消除他心里的顾虑。不然时不时来这么一出,她还没做什么,就要先被他给折腾死了。 果然,顾时非仿若听到一个极好笑的笑话,笑了两声。 “呵呵。” 伸出手,指尖穿过她耳后的发,轻轻摩挲。 如她所说,人不可能一无所图。 林子耘长得勉强还能入眼,可初见那夜,他便发现白烟织偶尔落在林子耘身上的眼神,含杂的尽是厌恶。 那样的眼神,绝不会出自爱人。 所以这丫头倒戈南督,背叛林家,是为了报复他们惦记她的嫁妆,却不办实事。 不过她也没有净说实话。虽身为白家嫡长女,她却是个摆设。这样的处境,她敛着嫁妆也没用。 背后真相到底如何,他还真是好奇。 被他阴冷的笑声弄得脊背发凉,白烟织硬着头皮开口:“大人若是不信,那小女子也无可奈何。”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抚摸。 顾时非收回手,语气漫不经心:“信,怎么不信?” 白烟织眉尖微蹙,扬眸:“小女子想要回自己的嫁妆,不可以么?” “没什么不可以,只要你想,都可以。” 白烟织眸底闪过一丝错愕,这句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 “不过,你得坐到本座这个位置上,若不然,坐本座怀里也行。”他戏谑着说完下一句。 白烟织:…… 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小女子可没这个福分。” “你有的。” “……” 与以往带有威胁的挑弄不同,白烟织在他的笑眸里,竟看出了一丝认真。 心跳顿了顿,又很快想起十七说过,顾时非的后院从不缺美人。 哪怕是残缺之人,也有千万种方法寻欢作乐吧。 这样来看,他和林子耘也没多少区别。 倏然脸色沉下,再后退半步,彻底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作甚?”顾时非敛眸。 白烟织默了默,颔首低语:“时候不早了,大人贵人事忙,应当多休息。” 一声轻嗤,顾时非颇是玩味地勾起唇角:“你倒是挺会煞风景。” 白烟织抿住唇角,不作回应。 不然怎么办呢?继续任他调戏? 这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的,要不是忌惮他的身份,她早就忍不住了。 顾时非又看了她片刻,拂袖转身,朝门走去。 屋外月影婆娑,树叶如墨。 长廊上的青檀听到脚步声,低头行礼:“督主。” 又道:“那边已经部署完毕,眼下十九在她的院子里等您指令。” “嗯。” 往前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他又倒转回来。 “这段时间,你好好教教那死丫头,生个榆木脑袋,都不带开窍的。” 青檀:? “督主是要她要学功夫?” 顾时非:…… 罢,这也是个不开窍的。 心梗地摆了摆手。 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不过他也没那么多闲工夫,若再过三个月,白烟织还是这般不识趣,对他避之不及,他也懒得管南山岐那老东西是哭是闹还是上吊,直接把她杀了便是。 反正跟白烟织生母有段过往的,又不是他。 第22章 抛个饵 顾时非走后,白烟织彻夜未眠。 得到的消息过多,一时难以消化。 从她重生至今,所有种种,都是在顾时非的牵引下。最开始是为了活命,以后呢?当真要一辈子系在南督? 那自然是不行的。 可惜林子耘这边还不知他背后到底是什么,眼下手里没有足够反抗的底牌,一直处境被动,委实难受。 如此,倒不如抛个饵…… 翌日天晴日朗。 白烟织早早吩咐厨房备好了补血养气的清粥,坐在床边,轻轻唤醒林子耘。 不知是不是顾时非口中那牵情蛊的缘故,林子耘迷茫的眼神瞬间变得缠绵悱恻,惊得她死死扣住碗沿,害怕一个忍不住就往他的脑袋扣上去。 “烟织,你这是准备了什么?好香。” “觉得香就好,说明你饿了,”她巧笑嫣然,空出只手来扶着他坐起,“这养身粥是陈大夫给的方子,既美味,又有助你伤口愈合。” 林子耘笑了笑:“烟织你真好。”低头抿一口勺子里的粥。 白烟织默默喂他吃了几勺,待情绪到位,便开始嘤嘤啜泣。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林子耘顿时抬头,伸手想要去抚她的脸。 白烟织赶紧侧身避开,放下手中的碗,拿出怀里丝绢细细擦拭眼角,轻轻抽噎:“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日你在南督,浑身是伤的场景,如今烟织都不敢闭眼休息片刻,担心……担心……” 心脏紧了紧,林子耘倾身想去握住她的手宽慰,她却先一步隔着丝绢将他推回去。 “都怪烟织没用,那夜应该多求那南督督主两句的。” “你求他作甚?”林子耘语气倏然一变,“此人暴戾乖张,肆弄人命,你求他只会自身难保!” “但烟织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受难?你可知你在南督里受了多少刑罚……”哽咽一声,刻意加重语气,“当时见你悬挂在铁牢里,烟织几乎吓得断气。” 林子耘怔了怔,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 白烟织怎么有资格进南督? 心疼的眼神陡然清明,脸色也旋即有些发青,转了转眼珠,试探问:“说来我还不知,烟织你是怎么寻到我的?是南督那狗贼找了你?” 白烟织暗暗松了口气。对嘛,这才上道嘛。 抿着唇摇摇头,解释:“不是。那日百花节上,误打误撞见到了齐宣侯家的齐三少爷,我听他和南督督主的对话好似认识你一般,便想私下去问问,结果……” 结果十七听到齐钰吩咐手下人,要想办法救林子耘。 正好移花接木。 “他手下人找到了我,觉得我和你既有婚约在身,让我去南督最为合适。然后我便去了。” “……嗯?那狗贼就没说什么,直接把我放了?” 白烟织微微蹙眉,思索片刻:“他说,想不到来求情救人的是个妇人。还问我,就不介意你和安娴郡主的事么……”不再说下去。 林子耘心脏紧了紧,心虚地移开目光。 再一想那夜,顾时非冲进来后看着他们二人怒不可遏,更被安娴郡主气得几乎呕血,他又略微宽心两分。 看来顾时非根本不知道他私下做的事,只因为他和安娴郡主厮混,才拿他撒气。 整件事中,白烟织当真受了极大委屈。 想到这里,林子耘重新看向她,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认真承诺:“烟织,你如此真心待我,我必不负你。” 唇角隐隐抽搐,白烟织忍了又忍,才作出温驯的模样,点点头:“烟织也不负子耘。”好歹没有露出破绽。 第23章 屋里有人 伺候他喝完最后一点粥,大抵是饱暖思欲,林子耘忽然就要伸手揽她入怀。 白烟织顿时僵在原地。 迎合吧,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推开吧,又找不到借口。 正犹豫要不要催动忆梦蛊,忽然听到一句: “少爷,奴来看您了。”绵绵软软的声音,直唤到人心坎上去。 白烟织如释重负。 以绛碧那性子,不把林子耘缠个够是不会罢休的。 赶紧起身道:“既然绛碧姑娘来了,烟织正好回去收拾收拾。”开开心心去给绛碧开门。 林子耘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莫名酸了一酸。 烟织她这般天真纯良,只知满心牵挂他的伤势,毫不吃醋拈酸,绛碧那种小家子气的货色怎能比得? 亏他以前还允诺日后纳绛碧为侧室,也默许了绛碧那一颗妄想转正的贪心。如今想来,绛碧连白烟织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如,委实不配做他身边的女人。 遑论是正室。 白烟织才应该是正室,林家未来主母,他唯一的女人。 只是,她太单纯了!根本不知外面世界险恶,亦不知人心叵测。 此次从南督那狗贼手里救走他,纯属侥幸,应该也不会有下一次。而家里…… 才是群狼环伺。 林家这些年的烂摊子,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收得了? 尚在走神,绛碧已经扭着腰肢进来。 今日她穿着桃粉色对襟小袄,衬得小脸分外娇俏,发髻上的珍珠也光彩熠熠,但不知为何,林子耘脑子里想的都是方才眼眸湿漉漉的白烟织。 “少爷,您怎么见着奴不高兴呀?您不是最喜欢奴穿桃粉色了吗?为了让您快些好起来,奴特意穿了这件小衫呢!” 林子耘敛回神思,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片刻后笑着伸手拍了拍床边:“过来坐。” …… 青檀站在门外,整个人仿佛笼了层火,脸色很是难看。 白烟织一见便知,以绛碧那性子,铁定是端着准姨娘的架子鸡蛋里挑骨头,让她吃了顿闲气。 “别气了。”轻轻拍她的肩。 青檀微微一怔,侧目:“你都知道?” “能不知道么?她就是那样,大事不成,小事不断。处处拱火,生怕被人忘了。” 听出她话语里的轻蔑,青檀若有所思。 好像有些明白督主为何要安排她来跟着白烟织了。 白烟织通人情世故,但是不会功夫。而她会功夫,却不通人情世故。若是跟她学了这些,或许督主日后有其他任务指派。 “对了,随我回院子一趟,我有事要说。” “嗯。” 白烟织的房间在林府西北角最尽头,青檀一直不明白,明明没有成亲,只是有婚约而已,为什么要住林府。而且听说她的嫁妆也都在林府里。 几番欲言又止,白烟织看在眼里,浅浅一笑。 “我和林家之间种种,大人是知道的。”言外之意便是顾时非知道就行了,她没必要再告诉旁人。 青檀摇摇头,不再多想。 回到自己的院子,白烟织刚推开门,就隐隐嗅到一股淡淡气息。 心里一惊,立刻抓住青檀的手对她使眼色。 屋里有人。 青檀:…… 当然有了,督主秘密安排的。 可她也不能说,只能佯装诧异,问:“你怎么确定?” “我闻到了。” “闻?”青檀不解。 他们行事历来小心,绝不会沾染熏香。 ……难道说面前这丫头其实是个高手,明明察觉到了动静,却故意找了个借口? 白烟织略是后退,躲到她身后,声音更轻:“我自幼嗅觉敏于常人,能闻到很细微的气息,同样,也能分辨气息。屋里应该只有一人,而且是个年轻男子。你小心点。” 青檀:…… 横梁上的人:…… 第24章 是因为她么? 事到如今,好像也没办法了。 对着半空打个响指,浑身被黑色笼罩的年轻男子顿时从横梁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他们面前。 “他是十九,督主怀疑有人会趁你不在,到你房间来做手脚,所以安排他埋伏。”青檀简单解释。 十九颔首不语。 白烟织望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身形清瘦的少年,眨了眨眼睛。 的确跟十七和十八的装扮很像。 浅浅松了口气:“是自己人就好。” ……自己人? 青檀和十九互看彼此一眼,交换眼神。 青檀:督主已经承认她了? 十九:没听说。 青檀:…… 十九:…… 那她还真不带客气的。 “对了,方才我想说,我已经设法让林子耘知道,我对他和齐钰之间的关系并非一无所知。” “什么?!”青檀猛然瞪大眼睛。 白烟织被她这反应也吓了一跳,长久以来,还以为顾时非身边的人都是面瘫。 连连摆手,安抚道:“你也别这么惊讶,我又不是傻子,就算你们谁都不说,我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何况十七那次跟大人汇报齐钰和他手下的事,我就在旁边,大人也没让我避开。” 想来那时是试探。 如今却歪打正着,正好用上。 顿了顿又道:“我想以林子耘目前的身体状况,身边定然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去帮他做事。所以今日我抛砖引玉,看他日后是否有这方面的打算。届时再作下一步安排。” “也好,”青檀收回目光,“我会把你的想法告诉督主。”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三个不搭衬的人就这么规矩地站着,仿佛三足鼎立,气氛颇是尴尬。 随后还是青檀低咳一声,打破沉寂;“十九,你还是去上面吧。” “是。” 一个利落翻身上梁,重新隐匿,看不出丝毫破绽。 “……你们都很厉害。”白烟织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喃喃道。 “你也是,”青檀意有所指,“按理说,若非功夫极佳,谁都不会知道屋里有人。” 白烟织忽而弯眸一笑,用手指点了点鼻尖:“我这是鼻子好用,天生的。” 青檀一声冷嗤。 察觉到上面有目光斜来,青檀稍微扬眸,但没发现什么。 不过十九有些奇怪。 虽然接触不多,也知道他话少,但不至于话少到这个地步。 还有,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停留在白烟织身上。 难道督主另有安排?还是督主仍在怀疑白烟织的忠诚? “出来有些久了,如今话也说开,我们回那边吧。”白烟织开口道。 “嗯。” 双门重新合上,横梁上的少年叹了口气,悄悄摘下脸上覆面。 略显青涩稚嫩的脸庞,至多十四五岁。 但他英挺的轮廓和不俗的眉眼,若换上常服,也是大户人家的翩翩少年。 那双清澈的眼眸倒映着窗外细碎的阳光,他侧目发了会呆,又重新戴上覆面。 很多年都没有这样透过气了。 是因为她么? 姓白,嗅觉灵敏,擅长分辨香息…… 心脏隐隐抽搐,他哂笑一声,摇了摇头。 第25章 下贱 要回林子耘的庭院,必然经过廊桥。 远远看到黛蓝扶着袁京蓉过来,身后还跟着李香芹。白烟织眼神淡了淡,偏头对青檀道:“林袁氏的阵仗你是见过了,旁边那个黛蓝是她的心腹,话不多,但很有意思。有时间你去和她打打交道。” 青檀敛眸:“我?” “嗯,”白烟织眨了眨眼睛,“难不成我去么?以前这事都是青玉做的,可如今青玉不在,也就只有拜托你了。” 一声冷笑,青檀道:“我和人打交道的手段,就是动手。你确定要我去?” “反正死了算你们督主的。”白烟织轻飘飘一句,直径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留下青檀被噎在原地。 “夫人。” 看到白烟织主动走过来行礼,袁京蓉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皮。 黛蓝还是遵循礼数,屈膝行礼。 “你不在屋里伺候子耘,出来乱晃做什么?”袁京蓉单手拉过黛蓝。 白烟织抿了抿唇,颔首轻声:“绛碧姑娘一大早就去了子耘房间,烟织见她打扮得俏丽,像朵桃花儿似的,心想着子耘见到或许会开心,便离开房间让他们相处了。” 袁京蓉一愣,瞬间反应过来。 破口叱骂道:“你呀你,真是个缺心眼的!”拔步往林子耘房间方向走。 边走还边骂:“那个小狐狸精是一刻都不肯放过子耘,都伤成这样了还要缠着他!” 白烟织窃笑。 “你笑什么。”青檀在背后问。 她竖起指尖,轻嘘一声,压低声音解释:“绛碧是丫鬟出身,成日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像她那样的身份,只有母凭子贵了。” “所以……” “所以我才不要去打扰他们这对恩爱鸳鸯。”白烟织又连连笑起。 青檀挑了挑眉,真是搞不懂,自己的未婚夫在和别的女人寻欢作乐,竟能开心至此。 “你真是缺心眼。”忍不住道。 唇畔的笑稍收敛两分,白烟织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就当我缺心眼吧。” 随着袁京蓉的脚步而去,刚到门口,就看到李香芹把绛碧搡了出来。 绛碧一身桃粉色小袄被扯开,胸前春光隐约可见,小脸粉嫩,泛着不同寻常的红晕。 不会吧,她得手了? 这么急迫地上赶着,还真让人感到意外。 虽然上一世绛碧最终的确母凭子贵,还在白烟织即将病死的前几日抬了贵妾,可那时的绛碧可不像现在这么……这么…… “下贱。”青檀冷冷一句。 是了,下贱。白烟织在心里应和着。 不料青檀这一句却被绛碧听到。 猛地抬起头来,满不在乎地直起腰身,道:“你什么身份,敢说我下贱?信不信我把你也像那个青玉一样弄出去卖了?那时候你才是下贱,成天趴在地上,摇着尾儿乞求男人疼爱呢!” 青檀的脸色骤然一黑。 察觉到背后的杀意,白烟织心脏紧缩,顿时上前一步,抬手径直扇了她一耳光。 “啪”一声脆响,不止是绛碧,站在门外的黛蓝也震惊地看向她。 “你、你竟敢打我!” 白烟织悄悄甩手。 不知道这女人的脸皮是不是铜墙做的,疼得要命。 对上绛碧那要吃人的目光,白烟织挺直脊背,蹙眉厉声:“我是白家嫡长女,又是子耘即将过门的妻子,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在我面前大声?何况黛蓝是夫人的干女儿,一个未出阁的清白大姑娘,你方才说的那些下流话要是教坏了黛蓝,被夫人知道,十次也不够你死的!” 黛蓝眸光一跳。 第26章 处置 她的确是袁京蓉的干女儿。 但这件事只有林家少数人知道。袁京蓉说过这个身份不宜张扬,她也深知背后原因,那白烟织怎么会晓得? 是二少爷说的么? 二少爷果真是喜欢她…… 想到这里,黛蓝抬指抵唇,轻轻咳了两声。 袁京蓉听到动静出来,绛碧一看见那衣角颜色就心惊肉跳,担心白烟织拿她的口不择言说事,抢先道:“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是太爱慕二少爷,一时情难自禁,才做了糊涂事!白小姐教训奴婢,是应该的!” 听到后面一句,袁京蓉不悦地眯了眯眼睛。 放眼整个林府,只有她有权力处置下人,白烟织算个什么东西? “怎么,你还没有进我林府,就已经端起当家主母的架子了?”她一边说,一边扶起绛碧,“绛碧再怎么说也是从小伺候子耘的丫头,年纪还比你长两岁,你怎么说打就打?女子这般善妒,便是犯了七出之条!” 白烟织低眉顺眼,声音纤纤:“烟织不是因为嫉妒才动手,而是……” “白小姐,绛碧真的知错了!”绛碧高呼一声,猛地扑上来抱住白烟织的腿,眼神恶狠狠地瞪她。 若换作上一世,白烟织还真就息事宁人了。 可如今她懒得再去当那个任人捏扁搓圆的包子,抽噎了两声,翘着兰花指摸了摸她的头,道:“知错就好,知错就别再说那些下流话了,当真难听得紧。” 绛碧顿时一僵。 “奴婢不懂白小姐在说什么……”还要垂死挣扎一下。 觉察到事情不对,袁京蓉看向黛蓝。 “蓝儿,怎么回事?” 绛碧略是松了口气,好在她平日里没和黛蓝过不去,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应该不会落井下石。 只要装傻就好了,对,装傻。 哪知黛蓝温温柔柔地开口:“夫人,方才是绛碧她……她说了些不堪入耳的浑话,白小姐才忍不住动了手。” “黛蓝……”绛碧满脸错愕。 袁京蓉脸色一沉,对身旁的李香芹使了个眼色。李香芹会意,拽着绛碧的衣领把她拎起,二话不说又啪啪甩了两耳光。 绛碧双颊高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捂着脸颊流泪不止。 而袁京蓉怒气未减,高声呵斥:“蓝儿从来不爱说人是非,她都说不堪入耳,想来你那张破嘴也没往外蹦什么好词儿。既然你爱折腾,就去柴房折腾个够!免得祸害了子耘又来祸害蓝儿!” 柴房…… 白烟织双眸暗了暗。 说是柴房,不过是林家行私刑的地方罢了。 被关在里面,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又冷又暗,只能静静等死。 她上一世就是这么死在柴房的。 “还有你!”袁京蓉忽然转看向她,“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侧目见黛蓝低头咬了咬唇,脸色微有缓和。 “……不过看在蓝儿的面子上,这次就不跟你计较。记住,在林家,你没有处置人的资格。” 白烟织连连点头:“烟织铭记于心,不敢再犯。以后若有什么,必定先告知夫人。” 对她这反应尚算满意,袁京蓉“嗯”了一声。 “去看看子耘吧,那傻孩子一直念叨着你。” “是。” 第27章 疑点 目送白烟织走进房间,袁京蓉眼神渐渐深沉。 起先她还担心林子耘身边又多了个像绛碧那样的狐狸精,可方才和林子耘聊了一番,才知道白烟织是个实打实的缺心眼儿。 这种货色,只怕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根本不足为患。 娶个听话,还有钱的花瓶回来,倒是很赚。 “夫人,”黛蓝轻轻开口,“我们现在回去么?” 袁京蓉收回目光,瞥了她一眼,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拍了拍。 几分宠溺道:“你呀,以后还是少掺和这些。干娘只希望你干干净净,纯洁无瑕!” “是,蓝儿知道。” …… 屋子里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靡靡气息,白烟织胃里一阵翻涌,险些忍不住干呕。 床上的林子耘见她蹙着眉尖满脸不适,心生出一阵自责。 说来也怪,明知道自己身体重伤未愈,但方才就是控制不住,任由绛碧宽衣解带坐了上来…… 喉咙干涩,他艰难开口:“烟织,我……”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白烟织勉强压下心头不适,贴心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用唇试了试水温,转身往床前走去。 “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林子耘更加愧疚。 心神紊乱地喝完那杯水,他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素白柔夷。 慌慌张张道:“烟织,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知方才怎么就,就那样了。” 眸光落在被他握着的那只手上,白烟织想,回去得用清水调和她的木冷香好好洗濯几次。 许是眉宇间的厌烦过于明显,林子耘越发着急,语无伦次地解释:“如今我心里只有你,哪里装得下其他女人?你肯只身前来南督那魔窟救我,这样的情意,我林子耘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若是不信,我待会便把绛碧打发走!” 白烟织抿了抿唇。 把绛碧打发走固然是好,可如今青玉生死未卜,还不知受到怎样的折磨,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微瞥林子耘一眼,见他满目深情,难免心头发梗。 该死的牵情蛊,让她最恶心的男人一言不合就拉着她开始发情。 等等,不对。 她听说过牵情蛊,这种蛊较其他不同,需要以人青丝为引,落蛊后,对方心中只会有青丝主人一人。 如此,林子耘怎么会对绛碧把持不住? 有问题。 “子耘,烟织信你。”她脱口而出。 眼看林子耘还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她只能暂行缓兵之计。 “烟织怎会不信你呢?何况方才是烟织不好,不该回房间去换衣服,不然也不会让你伤上加伤……” 这话像针一样,狠狠在林子耘心上刺了一刺。 真是太善良了。 明明错的是他,她却要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一时情动,迫切地想要把她拥入怀中好好安抚。 察觉到他的意图,白烟织惊了一瞬,赶紧抽手。 “子耘方才定是累了,烟织去给你打盆水来,醒醒神。再叫厨房备些可口的小菜,免得饿着。” 林子耘嘴里发涩,闷闷地“嗯”了一声。 在白烟织转身的瞬间,情不自禁地开口: “烟织,你真好。” 白烟织步子一顿,唇畔浮起一抹嘲弄的笑。 第28章 真惦记上 其实她曾经也想过和林子耘好好过日子。 白家那富丽堂皇的囚笼,予她身份,也剪去了她的翅膀。 在白府那非人的六年里,白津生对她浑身的伤痛不闻不问,只会说:“你之前在乡下,缺乏教养,好好跟着你弟弟妹妹们学规矩,免得出去丢白家的脸面。” 几个姨娘和那群庶子庶女便以此为借口加倍折磨,稍有不对,就是一顿鞭打,才入府那几个月,她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所以当得知和林家婚约定下时,她反倒有些欢喜,把林家当作她的希望。 那时的她天真以为只要自己识大体,明事理,当好贤内助,那么就可以换一世安宁。却不曾料到白家是把她当工具,林家更是要谋财害命。 自她所携的嫁妆落入袁京蓉手中,林府上下都露出了真面孔。 没有人再把她当二少奶奶,她永远只是个身份卑贱的商贾之女。 而每当她想要逃离,白家那边就会来信,提醒她母亲的尸骨在他们手上,若想母亲进祠堂供奉,便要赶紧抓住林子耘的心,给白书朗谋个官职。 可恨! “你怎么了?” 见白烟织从那边过来后神色一直晦暗不明,青檀考虑再三,还是问了一句。 白烟织敛回神思,对上她的眼睛,摇了摇头。 “想起一些往事。” “哦。” 白烟织微微一怔。 “你不问是什么事?” “不问,”青檀颇是实诚,“你的事与我何干?” 白烟织默了一瞬,随即淡笑:“你们南督的人,真冷。” 青檀直言:“我们的身份与你不同,不需要那么多情绪。” 而近日跟在她身边,看她哭看她笑,青檀觉得,自己好像都有点受影响了。 这样很不好,晚些时候得找十九切磋一下,找找以前的感觉。 白烟织也不知道青檀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见她手腕微转,似是要拿捏飞刀。蓦地想起那日马车上青檀的举动,想了想,问:“你能不能教我些防身功夫?” 蛊术虽能防身,但蛊虫却很是难得。 何况她的蛊术并不高明,而且用蛊也有弊端。 原本以为青檀会犹豫,没想到她几乎立刻点头同意:“可以,正好督主也有这个意思。” 白烟织:? 顾时非竟要她学功夫? 难道真要把她收编南督? 尚在错愕中,又听见青檀道:“不过督主说你榆木脑袋不开窍,可能学起来慢。” 白烟织:…… 暗暗咬牙。 顾时非!你才榆木脑袋不开窍,你全家都榆木脑袋不开窍! …… 南督。 “嚏!” 正在批阅折子的顾时非突然打了个喷嚏。 “督主,天气有些凉,披件衣服吧!”十八连忙狗腿地拿起那件黑狐毛氅上前。 顾时非唇角微勾,笑了笑。 左手手指移到心下的位置,若有所思地轻抚。 哪是什么天凉不凉,是那个死丫头在念叨他呢。 原本后悔上次用功法去探她体内金蚕,一不小心引得共鸣,如今倒觉着,这金蚕共鸣也有些好处。 “十八,”他略是侧目,“你说本座把那丫头收了,如何?” 十八愣了愣,不明所以,但仍然迎合:“白姑娘的容貌和身段很是出挑,而且十分机灵,有资格进督主后院。” 本就是套话,没想到顾时非脸色倏然一沉。 “哦?你留意过她的容貌和身段?” “……” 对上顾时非深邃的眼神,十八打了个哆嗦。 督主这是真惦记上白姑娘了? 第29章 送上门 而此时被惦记的白烟织满脑子都在琢磨怎么救青玉。 袁京蓉是不能求的,黛蓝是敌是友尚不明确,绛碧眼下又被关在柴房。 虽然绛碧是个突破口,但以她那性子,定得磨上几日才能撬开嘴。 青玉等不了。 在那腌臜地方,多一天就多一些变数。 可惜顾时非那边也行不通,她在林府又出不去…… “烟织妹妹?在吗?”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柔柔女声。 白烟织愣了一瞬,放眼整个林府,不是唤她全名就是唤她“白小姐”,谁会这么叫她? 起身开门,外面站着个身形纤细,娇娇小小的女人。看上去比她年长几岁,不过面容憔悴,穿得也素净,只在发髻上插了支白玉兰花簪。 “你是……” “我是纪兰贞。”淡淡一笑。 哦,想起来了,她是林青松的妻子。 平日跟林青松都鲜少打交道,更何况他的妻子。说是妯娌,其实比一般的府上丫鬟还要陌生。 不过纪兰贞的名字她还是听过几次。 林青松除了滥赌,还会打女人。听府上的丫鬟说,那边院子时常传来女人的尖叫和哭声。也经常见到纪兰贞眼角带青,唇角流血。 想到这里,白烟织下意识多看了纪兰贞一眼。 她穿着银边高领,领子底下果然隐隐约约有一痕乌青。 敛回神思,白烟织客气问:“大少奶奶有事么?” “我……我……是有点事……”纪兰贞几分窘迫地咬了咬唇。 白烟织默了一瞬,侧身让路:“那进来说吧。” 直接引她走到自己的房间,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纪兰贞没有接,反是小心翼翼问:“二少爷睡着呢?” 白烟织点头。 林子耘不睡也得睡,不然她时时刻刻面对这么个发情大户,不出三五天就该疯。 略是松了口气,纪兰贞稳稳心神,深深看白烟织一眼,忽然双膝一屈,扑通跪下了。 “你这是?!”白烟织放下茶盏弯腰去扶。 纪兰贞连连摇头。 “烟织妹妹,求你救救璇姐儿!璇姐儿病了,病得不成样了,青松不给我钱让我请大夫,我……我……” 白烟织怔了怔。 依稀记得好像林家是有那么个小女孩,也就四五岁的样子,怯怯弱弱的,皮肤白,话不多,一见生人就跑。 “我也是没法子了,母亲说璇姐儿命里合该有这么一劫,让她自己熬过去……青松又说璇姐儿一个丫头,死了就死了……可是,可是璇姐儿是我的心头肉啊!” 看她哭得声泪俱下,白烟织心尖隐隐抽搐,想起当年母亲带着她坐了一天一夜的牛车回到白府,跪在门口求白津生派人再去寻一寻幼弟的场景。 “……要多少银子?” “五两,不,三两,三两就够了!”卑微地抓住她的手指乞求。 望着盈盈泪眸,白烟织叹了口气,从手腕上退下只通透的玉镯,蹲下身去。 “这镯子少说也值二十两,拿去当了吧,”顿了顿,“若是还不够,再来找烟织。” 纪兰贞双眸神光骤然一滞,片刻后不迭点头,将玉镯小心谨慎地接捧在掌心。 喃喃自语:“没想到璇姐儿的生父和亲奶奶不在意她的生死,反倒是……呵,果真人心难测。” 白烟织浅抿双唇,也不好多说什么,伸手把她扶起来。 想了想,稍加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先去请大夫给璇姐儿治病才是要紧事。” “是了是了!”纪兰贞猛地回神,“烟织妹妹,你的恩情,纪兰贞日后再报!”说罢慌慌忙忙离开。 青檀正好端着清粥小菜进来,看到纪兰贞那般举动,难免眯了眼眸。 第30章 知道些东西 “面生。”青檀道。 从她手里接过托盘,白烟织浅浅一笑:“你当然觉着面生了,我都只见过她一两次。” 还是在上一世的家族聚会上。 “她应该不是婢女。” “嗯,她是大少奶奶,林青松的妻子,纪兰贞。” 想到那次林青松跳出来跟疯狗似的污蔑南督,青檀脸色蓦然一沉。 “她又过来做什么?骂你还是骂南督?” “都不是。”把方才的事同青檀说了一遍。 青檀很是诧异。 “好歹是大少奶奶,连三两银子都拿不出?” “你不知道,”白烟织幽幽叹了口气,“林青松那房所有的钱都攥在他自己手里,月例银子一到手就全拿出去赌。” “那她娘家呢?” 此话一出,白烟织顿时一滞。 说起来,纪兰贞的娘家跟她何其相似,都是做生意出身。 不过纪兰贞父亲做的是小本生意,家财比不上白家,只是在地方上占了个京都的优势。 呵,林家还真是打了手好算盘,娶两个商妇儿媳,用嫁妆来补林家亏空。 ……等等,既然纪兰贞娘家在京都,那青玉的事,可以从她那里入手。 眸底一亮,对着青檀脱口而出:“谢谢。” 青檀一脸莫名其妙。 “谢我做什么?”瞥一看桌上的饭菜,“对了,方才我去厨房遇到黛蓝,她有点奇怪。” 白烟织蹙了蹙眉:“怎么说?” “以前见她,觉得她看起来平和,但骨子里透着冷淡。可方才她却主动来问我你的事。” 白烟织略是颔首。 这倒是奇怪了,黛蓝历来两耳不闻窗外事,总是温温柔柔的端着架子。以前青玉还打趣,说她这架势哪里像大丫鬟,就算公主郡主也当得。 “她问我什么?” “和那位,”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林子耘,“——之间种种。” 又一声轻嗤:“我哪知道?就跟她说‘我跟在姑娘身边不久,你们看到什么便是什么’。” 这话倒也没毛病,不过黛蓝大抵会觉得她防备心太高。 罢了,眼下青檀不得罪人就行,哪里还有功夫去担心其他。 抿唇道:“待会儿我要出去一趟,你守在这里,免得有人进来瞧见他的异状。” “嗯。” …… 估摸着时间,白烟织备了些松软的糕点,往林青松的聚福院而去。 刚到院门,正巧遇到纪兰贞身边的丫鬟朱紫出来送人,见那人背着医箱,便上前关心了几句璇姐儿的病症。朱紫默默站在旁边,端手垂目,很是规矩。 “尽管用最好的药材,需要银子,找我来支。”白烟织对大夫说着,眼风淡淡落在朱紫身上。 待大夫离开,朱紫立刻换了副表情,热情地引白烟织进院子。 “大少奶奶,白小姐过来啦!”她提声道。 屋内的纪兰贞愣了一瞬,嘱咐嬷嬷照看睡着的璇姐儿,快步走了出来。 “烟织妹妹怎么有空过来了?” 白烟织眉尖微蹙,颇是担心地往屋里望了一眼:“烟织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所以便过来瞧瞧璇姐儿。” 纪兰贞满眸感激,握住白烟织的手紧了紧。 “大夫说璇姐儿是风寒,肺咳不止,高热不退,怕是会传染的。烟织妹妹的好意,纪兰贞心领。待璇姐儿康复,定然带她亲自上门道谢。” “姐姐客气,我们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天真地笑,“再过不久,烟织就要嫁给子耘了,说不定会很快有孕。到时候,就得天天来缠姐姐问东问西了呢。” 纪兰贞脸色微微一僵,笑容瞬间不那么自在了。 白烟织心下一片通明。 果然,她是知道些东西的。 第31章 如意楼 “姐姐怎么了?”白烟织故意问。 纪兰贞的心思百转千回。 若给白烟织说点什么,只怕日后东窗事发,她和璇姐儿的日子更不好过。可若什么也不说,良心又过不去。 思来想去,末了还是决定给个引子,至于白烟织能不能抓住重点,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于是重新握紧白烟织的手:“这边风大,我们去那里说。”引她到屋角。 朱紫会意,拎着白烟织带来的篮子转身进了房间。 确定四下无人,纪兰贞才轻轻道:“也没什么,就是听到你说就要嫁给小叔子了……日子可已经定下?” “还不知道呢,子耘这次伤得很重,想必养好伤得要三五个月。” 一个“也好”含在口中,纪兰贞忍了忍,又咽了下去。 转而笑了笑:“这段期间你住在林府里,若遇到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商量。虽然林家是母亲当家,但母亲她贵人事忙,不一定顾得过来。” 白烟织咬了咬唇,眼眶顿时微微泛红,一双清透的眼眸也变得湿漉漉的。 “其实烟织还真有事相求。” 心里咯噔一声,纪兰贞瞬间紧张:“什么事?” “姐姐知道的,烟织从姑苏来的时候,带了个丫鬟,叫青玉,”她吸了吸鼻子,“前几日为了子耘的事,烟织一直在外奔走,回来才知她好像因为不懂事,顶撞了老爷,被夫人发卖了……” 一听到是这事,纪兰贞稍稍放下了心。 不过又很生气。 “谁在跟你胡说八道?青玉哪里是因为不懂事顶撞老爷,分明是——” 对上白烟织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眸,心脏难免酸了酸。 一想她也是个为家族牺牲的苦命人,以后会跟自己一样,余生都吊在林家这棵烂树上,心一横,继续言道:“分明是那谁色欲横生,见你的丫鬟年轻美貌,你又不在,正好欺负了。” 那日她记得很清楚,璇姐儿已经病得厉害,林青松又去街上滥赌,她只能去袁京蓉那里碰碰运气。哪晓得刚走进院子,就看到林世康连拖带抱的要把青玉拉进草丛里。 她虽不是大家闺秀,但也是正经人家里出来姑娘,一见这场面,当场吓得腿软,心跳又飞快,想走走不了,叫也叫不出。 正在要紧关头,草丛里突然传来林世康一声惨叫,随后青玉用手抓着被撕破的衣襟,从草丛里跑了出来。 再然后,听到惨叫的袁京蓉从屋里走出,见青玉衣衫不整,顿时叱骂她不要脸皮,施狐媚手段勾引林世康。 “还有,不是夫人发卖的青玉,是绛碧。”纪兰贞补充一句。 原本袁京蓉也想发卖青玉,可林世康从未在哪个丫鬟身上吃瘪过,说什么都要让青玉做妾。袁京蓉拗不过,犹豫要不要松口,这时候绛碧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说: “这么只小野猫儿,绛碧真的很担心会伤到老爷,倒不如先送去好好调教,等乖顺了,再接回府来。” 正好袁京蓉不想管这烫手山芋,就让绛碧去安排。 “可一入青楼,哪还有什么接回府来?可惜那个伶俐的丫头了。”纪兰贞惋惜地叹了口气。 得知事情始末,白烟织一张小脸难看至极。 绛碧还真是打了手好算盘。 吃定她远嫁无依,趁机除去她的心腹,好消除大部分威胁。 眸光一寒,白烟织扬眸直视纪兰贞,蛾眉紧蹙:“还请姐姐告知,青玉被卖去哪儿了?” “这……”纪兰贞面露难色。 当日在场的人就那么几个,为保林世康脸面,袁京蓉还特意吩咐谁也不能说出去。若是被发现她告诉了白烟织,那她…… “如今事发已经好几日,白家在京都也有不少分铺。”白烟织低声提醒。 纪兰贞豁然开朗。 抬指掩唇,轻声细语:“前些时候我路过你们白家脂粉铺,听见他们说在‘如意楼’见到了青玉。” 白烟织屈膝一礼。 “多谢姐姐。” 第32章 安娴郡主 匆匆回到房间,白烟织二话不说拉住青檀的手腕往里卧带。 “如意楼里的姑娘,赎金几何?” 青檀顿时瞪大眼睛。 “你问这个做什么?如意楼不是你能够染指的。” 对她的反应,白烟织亦是惊奇,心里隐隐生出不祥。 “……如意楼,是南督的地盘?” 青檀抿唇默认。 其实这样说也不太恰当。 “应该说,是南督儿郎寻欢的地盘。” 身在南督,成天任务,精神高度紧张,自然得找地方发泄情绪。顾时非对自己的手下很是大方,罚是重罚,赏也是重赏,所以如意楼就是这么来的。 虽然里面的姑娘称不上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容貌却也是整个京都青楼里上上等的。 而姑娘质量高,卖主得的银子自然丰厚。 白烟织忽就明白青檀为何是那样的反应了。 聪明如她,一听“赎金”就知青玉被卖给了如意楼。 而青玉在如意楼服侍的…… 眼眶骤然一酸,白烟织眸光定定,直言:“我要赎人,多少钱可以?我愿出买她的十倍价钱。” 青檀:…… “不是钱的问题,”她脸颊微红,“我听他们说,如意楼里的姑娘都有固定相好的男人,这样能避免同僚不睦。若青玉已经有人要了,那会很难办。” “难办我也要办,”白烟织沉下脸色,“大不了我杀了他。” 青檀蹙眉:“你疯了?我们什么身手,你不知道?” “那又如何?青玉是我的姐妹,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无论怎样,我都是要救的。”说到这里,她唇角微微勾起:“何况如今我还有利用价值,你们大人不会让我死的。” 青檀:…… 知道白烟织难搞,但没想到这么难搞。 不过她这话说的也没毛病,督主的确待她与众不同,想来她还有其他利用价值。 罢了。 “你先别乱来,我去请示督主。若督主首肯,一切都好说。” 白烟织点了点头:“谢谢。” 对上她坚定的双眸,青檀心中暗叹,转身朝门边走去。 只是还未踏出门槛,就看到好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个陌生少女疾步而来。那少女周身珠光宝气,盘凤髻上插满金簪玉钗,每走一步,钗佩叮叮作响,华丽的裙摆也跟着摇曳生辉,衬得她格外光彩耀眼。 “大胆!见到安娴郡主还不跪下!”最面前的丫鬟扬头道。 白烟织闻声,吃了一惊,匆匆从屋里出来。见面前站着的还真是安娴郡主,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从南督回来的这几日,她其实一直在赌。 赌是齐钰先按捺不住上门探听消息,还是林子耘先差使她去齐宣侯府寻齐钰联系。 可千算万算都没料到,上门的会是安娴郡主。 麻烦了。 斜看青檀一眼,白烟织伸手往她腰间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低斥道:“傻了么你?见到郡主居然还发愣!这般不懂礼数,给我去后院子里跪着好好反省!” 青檀会意,埋头疾步往旁边走。 眼看那牙尖嘴利的丫鬟要伸手阻拦,白烟织立刻跪去地上,恭恭敬敬地匍匐:“民女白烟织,不知安娴郡主今日会来林府,有失远迎,望郡主恕罪!” 第33章 走狗 那丫鬟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小声问:“郡主,要不要奴婢去跟着?” 安娴郡主蔑笑:“跟个丫鬟做什么?本郡主今日来找的正主,就是面前这位。”故意拖长了话音。 浅浅咽了口唾沫,白烟织没有抬头,声音柔弱:“承蒙郡主抬爱,不知郡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若有民女能效劳的地方,民女定然全力以赴。” 安娴郡主双眸微敛,娇嗔杏眼顿时迸出阵阵杀意。 “好个会说话的贱民,”冷冷一笑,“当日在周府后院,你也是这么伶俐可憎!害得本郡主和林家二公子皆被南督套住!” 白烟织的指尖轻掐掌心。 就知道逃不掉。 不过那日的事委实怪不得她,要不是顾时非那倒霉玩意儿设局,她误中副车,也不至于现在被南督拿捏得死死的。 一想到这里,顿时鼻子一酸,委屈地连连抽噎:“郡主若这么想,可真是屈死民女了!当日民女久不见子耘,担心他醉酒迷了路,民女又人生地不熟,不得已才寻人陪同民女去找。正巧那个什么南督督主也在寻人,如此才结成一路……” “撒谎!哪有那么巧!”那丫鬟道。 白烟织哭得更加大声:“民女何敢欺瞒郡主?民女从姑苏前来,住进林府月余都不曾上街,哪里识得几个人?何况那个什么南督督主,民女也是后来才听子耘说,他不是我们能招惹的。若郡主不信,可问子耘!” 安娴郡主冷哼:“好啊,本郡主的确有事要问他。”大袖一挥:“你让开!”迈步朝屋里走去。 此刻林子耘尚在昏迷中,若要催动忆梦蛊,还需一定距离。 白烟织迟疑一瞬,对面前最近的一个丫鬟略动手脚。 又稍稍抬头,道:“姑娘,屋中只有民女未婚夫婿一人,郡主千金贵体,独自进去,恐怕不太妥当。” 比起之前那位,这丫鬟面色要和善几分。想了片刻,走过去对横眉冷脸的丫鬟道:“香云,我进去陪着郡主,你和大家在这里等着。” 瞥白烟织一眼,压低声音:“你看住她,别让她捅什么篓子。” 香云满不在乎地叉腰:“饮竹你老是这么杞人忧天。就她这小身板儿,我一脚能踹三个!” 饮竹无奈一笑,摇了摇头,转身进去了。 白烟织微松口气,阖目驭虫感应。 屋中,安娴郡主站在林子耘床畔。 见林子耘双目紧闭,脸色发青,简直像个死人,她一时不敢上前。 眼风扫到饮竹进来,便开口:“你去弄醒他。” “是。” 裙摆衣袂的木冷淡香掠过,得到指令,林子耘赫然睁开眼睛。饮竹吓了一跳,但很快稳住心神,回眸对安娴郡主点了点头。 “林子耘。”她语调冷漠。 林子耘脑子沉闷得厉害,眼前朦朦胧胧,看不清人脸,只听到有人叫他,迷糊地应了一声。 想到那夜荒唐,这区区六品不仅害她失身失名节,失了和顾时非的婚事,还坏了父王一盘好棋,如今竟又这般怠慢,顿时怒不可遏。 “饮竹,去!给他两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饮竹瞧见林子耘满脸的伤,目露不忍,但还是重新上前。 两声脆响后,林子耘渐渐回神。 “你是……” “呵,装傻?”安娴郡主笑得讥讽,“合作还没多久,如今你就翻脸不认人,难道是收了南督的好处,要去当走狗了?” 林子耘的脑子嗡一声炸开。 第34章 大好事 那夜的事,在林子耘脑海里,始终迷迷糊糊。 他记得自己和周若雨早早约好了地点和时辰,但不知为何,一进去就被安娴郡主缠上了。 在酒意怂恿下,他也没想太多。 可如今听安娴郡主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她也不是自愿。 是了,和顾时非有婚约在身,怎么会有胆子找别的男人…… 也不对,顾时非是天阉的事,外面百姓不知,当朝知道的人却不少。如此,安娴郡主和旁的男人相约偷欢也不是不可能。 而他,就是替死鬼! 念及此,林子耘忽就硬气起来。 没好气道:“郡主此言差矣!小人再不济,也不会和南督狗贼同流合污!那夜的事,小人也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郡主另有安排,才导致小人误打误撞!” “大胆!”饮竹怒目圆瞪,“竟敢污蔑郡主清白!” “若非郡主另有安排,为何出现在那里?且那夜分明是郡主您,分外热情。”最后几个字,林子耘满含讥讽。 安娴郡主一张俏脸顿时红白交错,气得浑身发抖。 抬起手指着林子耘怒道:“姓林的,你别得寸进尺!要不是父王千叮咛万嘱咐,本郡主早就把你剁碎了!你居然还如此胆大包天,不识好歹!饮竹,你,你去把他给我杀了——” 饮竹心头一跳。 小声提醒:“郡主,莫忘了王爷交代的事。我们今日前来是为了完成王爷的任务,至于问罪,不如待您以后……” 安娴郡主咬牙切齿,半晌,才缓缓收回手,十指狠狠蜷起。 “……看在父王的面上,饶你这次,”眸光一冷,扬起下巴,“以前的事,本郡主可以既往不咎。本郡主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再问你一件事。” 方才饮竹的低语林子耘听得一清二楚,猜是安康郡王有新安排,便也暂时按捺住情绪,垂目:“郡主请讲。” “下月本郡主要嫁过来,你做好准备。” “什么?郡主你……” “闭嘴!本郡主说话,没你开口的份!你只消听着!”安娴郡主高声打断。 又道:“再问你,你身边那个姓白的女人和南督狗贼到底有没有关系?” “没有。”林子耘脱口而出。 “那夜她出现在南督狗贼身边如此蹊跷,你竟无一丝怀疑?” 林子耘皱了皱眉,沉吟片刻,道:“烟织她从姑苏远道而来,一直在林府,足不出户。那次去周府赴宴,是小人头一回带她上街。她连小人的朋友都不认识,又何况顾贼?再者小人问过烟织为何会跟顾贼在一起,她说……” “说什么?” “她说,当时顾贼也在找郡主,没想太多,就凑一路了。” 安娴郡主红唇微抿。 倒跟白烟织所言一致,看不出什么破绽。 可那夜她依稀记得林子耘说过: “白烟织?……是你!一定是你!我就说怎么平白无故你要出来跟我赴宴,原来就是为了闹这么一出,你好大的手笔,竟联合——” 林子耘如今又是闹哪出? 难不成是她太仇视南督,所以记错了? 心思千回百转,一时犹豫不定。 从她眉宇间察觉到一丝煞意,担心她拿白烟织出气,林子耘忍不住开口:“烟织她素来单纯善良,不是我们寻常所见的那种复杂女子。” “你很了解她?”安娴郡主略是挑眉,眸里一片嘲讽。 林子耘却斩钉截铁:“是。小人因……进南督受刑,烟织四处奔走,为此还不惜拿白家珍贵的桃花靥在百花节上求人。” 百花节死人的事跟顾时非有关,安娴郡主自然听了前因后果。一边痛骂顾时非是个疯子,一边又讥笑白烟织是个傻子。 如今看来,这傻子对林子耘还真是一片痴心。 不过…… “不巧,本郡主眼里容不得旁人。那白烟织你别惦记了,趁本郡主还没嫁入林府,赶紧把她打发走!否则,本郡主下次可就不客气了!” 林子耘脸色骤然一白,双唇不住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 屋外,跪在地上双腿发麻的白烟织默默把头埋得更低。 听完全部,她嘴角忍不住疯狂上扬。 妙啊!这天上掉馅儿饼的大好事,怎么就让她给遇到了呢! 第35章 成为你手里的刀 门吱呀一声打开,安娴郡主一脸不耐地走出来。 看到白烟织还跪在地上,鼻间一哼,径直拂袖离去。 “郡主她……”香云问。 饮竹摇摇头:“走了。”那群丫鬟连忙跟上。 “恭送郡主——”白烟织在她们身后大喊。 待院子重归沉寂,她思考片刻,起身朝自己院子走去。 临近傍晚,院子四周一片寂静。她忽而想起青檀说十九隐匿在这里是担心有人来做手脚,可她这院子是林府最偏僻的地方,近来她又住林子耘那边,谁会来这儿找她麻烦? 分明是监督她的借口。 脚步不免顿了顿,自己这么眼巴巴的过来传消息,还真像南督的狗腿子。 果然近墨者黑。 幸好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只要青玉得救,她便想办法脱身。 深深吸了口气,待脸色恢复平静,伸手推开双门。 “十九?” 无人回应。 “青檀有事出去了,我有些消息,需要你传回南督。” 眼前黑影一晃,十九落去她面前。 “你说。” “……” 如果南督内部神出鬼没要排名,顾时非是第一,他就是第二。 稳稳心神,白烟织后退半步,拉开和他的距离。 “安娴郡主下月要嫁给林子耘,不过这是安康郡王的意思。我想,安康郡王和齐宣侯近来应该会有其他动作。” 十九:“收到。”转身要上梁。 白烟织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衣角:“你怎么比青檀还性急,我话没说完。” 十九重新转身:“那你说。” 白烟织噎了一噎。 蜷起指尖掐了掐掌心,连连劝自己算了,不跟疯子的手下人一般计较。 按捺住性子道:“之前督主要我取得林子耘信任,目前我已做到,但如果安娴郡主和林子耘成亲,我必不能再留林府。不知督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嗯,我会转告督主。” 步子动了动,想起方才白烟织拉住他的场景,沉默一瞬,问:“还有事么?” “有,”她颔首,“我和林家有些旧怨要了,希望你们南督不要插手。” 旧怨?十九略是一怔。 “他们欺负你了?” “嗯?” “……我的意思是,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可以帮你。” 白烟织心尖颤了一颤,她哪里敢使唤顾时非的人? 连连摆手拒绝:“不了不了。” 十九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上前半步,有些着急:“你不信?虽然我只有十四岁,但也能杀人。谁要是欺负你,只要不违背督主命令,我都可以替你除掉。督主是我唯一的主子,可我亦能成为你手里的刀。” 白烟织满脸震惊。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表白? 或是这小孩热血上头,单纯想帮她? 犹豫片刻,白烟织决定把话说开,弯眸笑问:“你,喜欢我?” “喜欢。”他脱口而出,毫不忸怩。 “……” 完蛋,还真惹桃花债了。 咽了口唾沫,白烟织微抿唇角,抬手放去他肩上,轻轻拍了拍。 在他满眼不解中,她语重心长地劝: “小朋友,人生很美好,你还很年轻,千万别拘泥于情情爱爱,眼光要放长点。而且姐姐我呢,并不喜欢小朋友,也没有要嫁人的打算,所以你不用再花心思了。” 十九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无奈道:“你误会了,我说喜欢,不是男女间的喜欢,而是……” “而是什么?” “你是……” 想到那个久未出口的词,一颗心蓦然变得灼热滚烫。 可很快他又冷静下来。 像他这样的人,哪里还有资格拥有什么。就这样守在她身边,知道她安好,便足够了。 摇摇头,他拂开肩头的手。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说完一个纵身跃回梁上,不见影踪。 第36章 孪生 白烟织顿时觉得罪过。 他十四岁的年纪,定然是情窦初开,而今被她这么一打击,心里肯定难受死了。想再说什么,又怕弄巧成拙,只能对着空气一句:“我走了,你乖乖的啊。”退出房间。 殊不知那句话,让面具下的少年瞬间眼眶发酸。 泪水砸在手背上,他捻着那冰凉的温度,唇畔划过一丝苦笑。 她还是跟从前一样,临走不会忘记提醒他要乖。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许多都变了,她还没变,真好。 抹尽眼泪,他怅然地叹了口气。 旋即想起白烟织说“我和林家有些旧怨要了”。 旧怨么? 他来解决就好。 …… 走出房间,白烟织才想起可以试试向十九打听青玉的事。 可方才不欢而散,她也不好再重回房间。 揣着心事磨磨蹭蹭往前走,没走几步忽然听到青檀的声音。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尚未反应过来,青檀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半搂腰身,轻巧跃上屋顶。 “……你!”她看一眼脚下,双腿止不住发软,“就算练功夫,也不能一来就这么难吧!” 青檀眸光深深,沉默地凝看她。 白烟织心里咯噔一声,反手激动地抓住她的双手,连连问:“可是青玉有消息了?她怎么样?还好么?有没有事?” 青檀浅抿唇角。 片刻后移开目光:“抱紧我,我带你去见她。” …… 干净温暖的房间内,一身青衫,绾着素髻的女子静静看窗外的月亮。 身后敲门声蓦地响起。 她心里一跳,走到门边取下门闩。 “我把她带来了。”青檀道。 青玉望着她身边的白烟织,刹那红了眼眶。 “小姐……” “青玉……”白烟织激动地握住她的双手,“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留你一人在林府,害你……害你……” 青玉摇头:“不,小姐,就算你在,他们只要想,一样会有办法害我的。说不定还会连累小姐你。” “你怎么这么傻!自己都这样了,还担心连累我?” 青玉轻轻一笑,眼泪顺着眼角而落,又用指尖拂走。 “怎么能说傻呢?我答应了夫人,在外,给他们演主仆样子,在内,我们就是姐妹。我比你长两岁,这一生,都要照顾好小姐的。” 白烟织再也听不下去,扑到她怀里紧紧抱住她。 可明显感觉到青玉身子一僵。 想到青玉这些日子身在如意楼,白烟织登时又松开手,沉色追问:“欺负你的人是谁?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青玉脸色微变,动了动唇,欲言又止,转看向青檀。 青檀也颇是犹豫。 白烟织怔了一瞬。 照理说青玉和青檀是初次见面,可她们之间,感觉似乎并不陌生。 下意识问:“莫非你们以前认识?” 青玉低头“嗯”了一声,轻颤的手指探入衣襟,取出脖间玉珏。 “这玉珏小姐是见过的,青檀也有一枚……她是我妹妹,孪生妹妹。” 白烟织骤然瞪大双眸:“你从未同我说过你有个妹妹!而且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她咬了咬唇,神色愧疚。 青檀垂眸:“的确,我的眉眼像父亲,青玉她像母亲。”又解释:“至于她不说,是因为她不能说。我和她的身份是忌讳,不过如今此处并无第四人,你和青玉又相伴多年,告诉你也无妨。” 第37章 娆姜之乱 原来青玉和青檀本名傅倾玉、傅倾檀,是正经的大家闺秀。 她们父亲傅江吟曾任工部尚书,母亲薛玉檀,则是前礼部尚书之女。当年娆姜之乱,傅、薛两家被冠以‘勾连行蛊,祸乱宫闱’的罪名,三族内亲眷仆从皆被诛杀。那时两姐妹还不满三岁,乳母不忍,趁乱偷偷把她们抱去后院,推爬出狗洞。 虽然侥幸活命,但翌日她们就被人牙子发现掳走。幸好当时白烟织的母亲叶灵乘马车路过,出手救下青玉。想再救青檀时,奈何身后有人追来,只能放弃。 青檀几次辗转,在七岁那年被卖给了青楼。 在那腌臜地方,青檀自然比其他女孩心智成熟得更早,也更淡漠。因她生得清灵慧秀,那青楼的老鸨便花重金栽培,要她年及豆蔻去伺候贵客。不过就在当夜,青檀拿发簪要杀那恩客,正好被顾时非的朋友东方拓看见,觉得她有趣,便把她带回南督。此后,她就成了顾时非身边的人。 “那他也算做了件好事。”白烟织轻声喃喃。 想起青玉和青檀原本的出身,难免轻声一叹。 这就是白家牺牲她想换来的官路。 可世道浮沉,哪能永保安稳? “对了,娆姜之乱是什么?”她略是敛眸,“牵连三族,必是大事,可我从未听说。” 青檀道:“你远在姑苏,没听说很正常。娆姜是南地公主,为联姻而来。据说她尤其擅蛊术,八年间,在后宫兴风作浪,搅得皇宫乌烟瘴气,天下也为之混乱。眼看时局动荡,为保东淮安宁,当今皇上选择杀掉她,同时也一并诛杀无数阻拦的大臣。” “既是兴风作浪,令天下动荡,为何她还能活八年?而且诛杀她时,竟还有大臣阻拦?” “这其间是是非非,谁说得准?”青檀唇角微微勾起,颇是讽刺,“我们所听的,只是流传下来的说法而已。” 而流传的说法,十有八九经过上面的精心筛选。 “小姐,我也不信我们父亲会牵连到蛊术里,他只是礼部尚书,家中亦无其他亲眷涉及后宫,扣给他的罪名,实在太大了。”青玉附和。 白烟织看了看青玉,又看了看青檀。 “此事能查么?” 青檀下意识道:“其实督主……” 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白烟织见她这模样,大概猜到几分。 “你若不便说就算了,如今你身在南督,并非自由身,有些话出口,说不定会引火烧身。” 青檀微微一怔。 这是在关心她吗? 除了关心青玉,也会关心她的吗? 心间的弦莫名颤了颤,她沉默片刻,重新抬头。 “也罢,此事说来,与我们姐妹是有关系的。青玉知道也好。” 看向青玉:“其实督主一直在查当年真相。不过我跟在他身边,接触的也只是细枝末节。所以我推断里面有问题。希望督主有朝一日能找出真相,还我们双亲,还有三族一个清白,让他们泉下安息。” 白烟织眉尖微蹙,心生疑惑。 顾时非一直在查娆姜之乱? 娆姜公主被杀时,他也还是个孩童,查这个做什么? 是他的亲眷也牵连其中被杀? 想到这个可能,白烟织抿了抿唇。 虽不知顾时非安排她接近林子耘,是否跟这件事有关,但她有必要顺着一探。若能寻出蛛丝马迹,能安慰青玉和青檀,亦能成为她日后手中的筹码。 抬眸望向青玉,原本想说句什么,忽而发现青玉脖颈隐隐有吻痕,她一张小脸顿时沉了下来。 第38章 求你 “是哪个混蛋做的!” 迎着白烟织的眸光,青玉下意识用手捂住脖颈的痕迹,眼神闪躲:“是我自愿……” “这种事怎么会自愿?青玉,你说实话!” “她是自愿,”青檀截断她的话,“青玉是我姐姐,要是被人欺负,我不会袖手旁观。但这件事上,她没撒谎。” “你是南督的人,自然要护你那些兄弟!”白烟织伸手握住青玉的双肩,要她看着自己,“你别怕,同我实话实说,我管他是南督的谁,定会宰了给你出气!” 青玉眼底泪光盈盈。 “小姐,真是我自愿。我没有骗你,青檀也没有骗你。当时情急,他救了我,所以我愿意跟他。而那夜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想来也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如此,我也不会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切都过去了!” 话说到最后,青玉唇角连连颤动。白烟织和她相伴十余年,哪怕日子再困苦,也不见她这般难过。 知道青玉的确不愿再提此事,白烟织只能缄默。半晌后,轻轻抚上青玉脸颊的泪痕,叹了口气。 “好,一切都过去了。” “嗯!”看了青檀一眼。 青檀读懂她的眼神,扬头看看天色,开口:“白姑娘,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那,青玉呢?” “她留在这里。” 白烟织咬唇不语。 她知道青玉如今不能再出现在林府,可又舍不得再和青玉分开。只怕这一错过,会再生出其他变故。 看出白烟织眉目间的担忧,青檀道:“放心,这是我的院子,时常有人巡逻,青玉她不会有事的。” 顿了顿又道:“只要有机会,不耽误督主的任务,我可以带你出来。” 白烟织缓缓垂眸,手指碰到青玉温凉的掌心,紧紧牵牢。 “你好好的,就在这里,不要离开。等我处理完林府的事,我们一起回姑苏。你一定不要离开,要等我。” 青玉点头应承。 青檀却眉头紧皱。 离开?督主恐怕不会答应。 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这句话,听听就好。 “那,我走了。” 青玉颔首:“小姐慢走。” 看白烟织一步三回头,满脸依依不舍,青檀突然有些羡慕。 被人牵挂是怎样的感觉?她不知道。不过青玉有人牵挂也不错,她们姐妹,至少有一个人是幸福的。 …… 目送白烟织和青檀离开,青玉仿佛失去浑身力气,摇摇欲坠地走进房间,重新插上门闩。 眼前不自觉回闪过当夜的场景。 那日新人竞价,她被迫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台上看台下那些争抢她的男人。 着实难以入目。 满心凄凉,她绝望地抬眸望向高处,正好对上一双满含醉意的眼睛。 那少年一身黑衣,双臂随意搭在横栏上,右手握着酒壶,不时扬头饮酒。酒壶挡不住他紧皱的眉头,看起来心情很是不佳。 据说上面的人身份尊贵,若运气好被瞧上,就算失身,也能被免去群人分享的命运,单独侍奉一人。 这样想着,她眸光不觉凝起。 发现青玉的眼神,少年一瞬嗤笑,做出口型:“想要我救?” 青玉惊呆了,没想到他真能看见,点点头:“求你。” 话音刚落,他纵身跃下,直落她面前。 见有人截胡,台下的男人嘘声顿起,可再看他的穿着,知道他是顾时非身边的近侍,又不敢再造次,纷纷偃旗息鼓。 如意楼楼主半眯着眼睛,摇着手中折扇道:“啧,稀客啊,你居然也要姑娘了。怎样,我把你的名字记上?” “嗯。”他伸手勾住青玉的肩。 临走前青玉瞥见了楼主折扇玉柄上的字。 二月初五,青玉、十七。 第39章 不扭,连瓜都没有 入夜难眠。 虽然找到了青玉,但白烟织心里仍旧难受。 护不住,怎样都护不住。 她为何如此没用? 上一世眼睁睁看着青玉被林世康玷污,心急吐血也没办法救。这一世分明不到那个时候,可青玉还是被人欺负了…… 就算青玉说得轻描淡写,她也能想到那时的青玉有多绝望。 绛碧,都是绛碧! 指尖狠狠蜷起,捏皱床单,她眸光恨恨,一口气憋在心头,委实无法咽下去。 片刻后翻身坐起,打算穿好衣服去柴房。 脚踩去鞋上,还未来得及踏好,她突然嗅到一丝顺风而来的紫苏云木香。 心脏陡然提起,怔了一瞬后,试探着轻轻开口:“是你吗?” 下一瞬,果然听到熟悉的妖孽笑声: “呵呵,‘我’?‘我’是谁?” 白烟织:…… 你是疯子。忍不住在心里道。 不过不知为何,这个时候知道顾时非来了,她反倒松了口气。 寻着香息走到顾时非面前,借稀薄的月光发现他坐在茶几旁,手臂放在桌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大人怎么有空过来?”她问。 顾时非答得坦然:“刚杀了个人,正好路过,就来看看你这丫头。” 唇角隐隐抽搐,蓦然想起他杀周若雨的场景,她勉强道:“难怪有紫苏云木香的气息。” 顾时非略是挑眉。 是了,听说她鼻子很灵,调香也厉害。 “那香用着不腻,能压血味,勉强凑合,”他漫不经心,“你既然会调香,那就为本座调一味独一无二的。” 白烟织顿感无语。 感情他“正好路过”,是来让她调香的? 调香倒不是难事,只是眼下她并无心思去琢磨配方。 见她沉默无话,顾时非眉头微微拧起:“怎么,本座让你做件事,你还敢不答应?” “我有心事。”白烟织道。 他愣了一瞬。 好像这还是她头一回在他面前称“我”。剥开“小女子”的虚假伪装,她整个人倒突然变得鲜活有趣起来。 唇角上扬,顾时非心情渐好,也不去计较她无礼,用脚把面前的木凳踢到她面前:“坐下说来听听。” 见他没有要发难的意思,白烟织敛裙而坐,直言:“我的贴身丫鬟被你的下属睡了。” 顾时非:…… 片刻后连连笑起。 “那是她的福气。本座的下属配你的丫鬟,绰绰有余。” 没忍住瞪他一眼,她愤愤道:“这是配不配的问题么?这叫强扭的瓜不甜!” “可不扭,连瓜都没有。”顾时非一脸正经。 白烟织气得牙痒痒:“这歪瓜不要也罢!” “你又如何知是歪瓜?”他一声嗤笑,“本座的下属都是百里挑一,尤其是本座身边的近侍。若你那丫鬟遇到的是其中之一,那叫她祖坟冒青烟。” “这青烟谁爱冒谁冒,我的丫鬟被欺负了,你还有闲心说笑。” “不然?”他反问,“要本座下令,让他娶了你那丫鬟?” 白烟织心里咯噔一声,僵在原地。 顾时非又是一笑:“你看,你自己都没想好,又何必替她操那个心?还是多想想你自己罢。” “我自己?”能有什么好想的? “你的未婚夫婿要跑路咯……”顾时非边说着,边单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白烟织瞥他一眼,眼看那瓷杯碰到嘴唇,她才悠悠开口: “水是前日的。” “噗……咳咳咳……” 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窘迫,白烟织顿时抿住唇角,别过头去偷笑。 “你、你这丫头,故意作弄本座!”气得声音都变了调。 她大大方方点头承认:“是,我就是故意。不是早说我心情不好么,你还偏要火上浇油,提什么未婚夫婿。” 顿了顿:“话又说回来,他要跑路,好像你的损失更大吧?与我何干?我本就不想嫁给他。” 见顾时非还在低低咳嗽,一时觉得玩笑好像开大了些,起身到他身边帮他顺气。 可哪知手还没拍两下,方才还咳得要断气的人忽然拽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进怀中。 刹那被挟着紫苏云木香息的温暖包裹。 第40章 嫁给本座 白烟织还从未离顾时非这般近过,只知道他长得极为好看,眼下才发现他这张脸真是好看到摄人心魄。 一切的一切,都如此完美。 尤其是那双眼睛,生得万般妖冶魅惑,仅仅只是对望片刻,竟让她心里生出诡异的期待…… 窸窸窣窣的痒像小虫啮咬般爬过血脉,呼吸渐促,她纤长的眼睫微微合拢。 眼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却在最后关头,陡然回神。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一声惊呼:“大人不可啊!” 顾时非低头,看向她抵在自己胸前的两只小拳头。 不可?有何不可? 只要他想要,就没有得不到。 不过…… 眼下是她误会了。 勾唇一笑,一痕血迹忽就顺着流淌下来,滴滴砸在白烟织的锁骨上。 她怔怔地看着他唇角的血,只觉得不可思议。 顾时非这种妖孽,竟然会受伤?不是说他功夫出神入化,难寻敌手? 念头刚起,滚烫的指腹忽就从她的锁骨滑下,直抵她心脏的位置,耐心地轻轻抚弄,隔着胸腔捕捉那抹颤动。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但这种事…… 身子一僵,白烟织头脑发胀,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缓缓游走,好像要灼伤她的寸寸肌肤。 “你真乖。”顾时非笑意深邃。 白烟织半躺在他的臂弯中,望着他的笑意,头晕目眩,身子又开始变得绵软。 他到底在做什么…… 隐隐看到他那张精致绝美的脸上,似有暗纹浮现,她心尖微微紧缩。 难不成是中毒了? 忽而想起母亲说过,她体内的东西,对毒有与生俱来的克制。 所以他这样做,是为了解毒? 等等,他什么时候知道她有…… 下意识挣扎一瞬,顾时非的手却死死捏住她的肩,让她动弹不得。脸上仍在笑着:“别乱动,本座的手指,可能会一不小心穿过你的心脏。” 察觉到他手指加重的力道,白烟织咽了口唾沫,只能躺平,乖乖任他拿捏。 半晌后,他移开了手指。 白烟织神色微松,正想坐起,刚扬头又被他重新按回怀中去。 “怎么,就如此迫不及待要离开本座?你可知本座这儿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待的。” 她悻悻地笑:“正是因这位置特殊,小女子身份卑微,才不敢染指。” “身份卑微?”顾时非一声轻嗤,“商贾之女,的确够卑微的。” 白烟织:…… “不过,本座倒有个法子让你摆脱这出身。” 见他眉宇间的神情还算正经,轻问:“要怎么做?” “嫁给本座,做本座的夫人,自然就会位高权重,万人敬仰。” 白烟织目瞪口呆。 不是,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 折腾她折腾上瘾了? 脸色微微一沉,她正色道:“是闻督主后院美人如云,又何必拿小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做消遣。” 顾时非略一挑眉。 “你也说一而再,再而三,那便证明这并非消遣。” 白烟织:…… 我信你个鬼,你那骗人的嘴。 眼看他用手指抹去唇角的血,白烟织知道机会来了,一个翻身滚去地上。 虽是狼狈了些,好歹不用再受他桎梏。 不料顾时非的声音骤然变得十分冷淡。 “所以,你这丫头是不愿意了?” “不愿。” 不置一词,他从怀中悠悠拿出金丝手绢,细细擦拭手指上的血迹,以及她残留的温度。 而后将那手绢淡漠地丢去一旁。 再朝她看来,脸色刹那如恶鬼修罗般狰狞,绛红的唇咧开一条嘲弄的笑痕。 “如此,那本座只好勉为其难,收下你的小命了。” 白烟织彻底愣住。 这到底是在闹哪出啊?方才不是还好端端的么?亏她有那么瞬间,还想伸手帮他擦血呢! 眼看顾时非步步逼近,白烟织吓得连连后退。想从地上爬起,但面前气场压迫至极,她双腿发软,怎么都站不起来。 背抵上一片冰凉。 她心一沉,知道自己已经退到墙边,不可再退。 而几乎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轻易带起,冰冷的五指,死死掐住了她的咽喉。 第41章 活该单身 掌心的触感,是极致的细腻温柔。这么好的肌肤,不剥下来做扇人皮屏风,当真可惜。 老家伙,你可不能怪本座…… 杀心迸起,骤然有风而至。 “督主!”是十九急促的声音。 顾时非的动作微微一顿。 ...... 《折枝》第41章 活该单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章 爱她的假象 顾时非走后,白烟织对着铜镜枯坐整晚。 脖颈上一圈明显红痕,可见他当时是真的动了杀心。 她做了什么天诛地灭的事么?拒绝嫁人,不是她的权利么? 就因他是南督督主,所以世上所有女人都得臣服?不然就活该被杀? 指尖触碰铜镜里的自己,想到方才她不过是想帮他...... 《折枝》第42章 爱她的假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章 顶个名头 青檀收手,正欲再警告十八两句,忽而瞥见袁京蓉带着两个不像本府的丫鬟从廊桥远处而来,赶紧跳下,回到房间通知白烟织。 白烟织将梅花簪插入发髻,淡漠地应:“知道了。” 袁京蓉这两日都是早上来看林子耘,虽然每次她都识相避开,但忆梦蛊牵制,她还...... 《折枝》第43章 顶个名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章 吊坠 白烟织端着红木托盘走到门前,两盏热茶即使合着瓷盖,也有丝丝缕缕热气往外冒。 掐着时候,她让青檀站去门边,细听屋内动静。待动静声近,青檀伸手将门推开。 香云和饮竹正好要出来。 “二位姑娘这就要走了?喝口热茶吧,刚沏的!”她脸上堆着笑意,殷切上前。 ...... 《折枝》第44章 吊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章 咬饵上钩 听到“齐钰”两个字,白烟织当真吃了一惊。 林子耘联系齐钰的方式,竟然是通过黛蓝。 这谁能想到? 不过大鱼终于咬饵上钩了,也不算她白费力气。 做出两分懵懂模样,她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子耘和齐三公子竟是朋友呢。” ...... 《折枝》第45章 咬饵上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章 有问题 青檀看到白烟织回来,急忙又要拿出玉骨凝脂膏。待发现她身边那娇小可爱的丫鬟,步子瞬间滞了滞。 “青檀姐姐,婢子在是黛蓝姑娘身边伺候的丫鬟,疏雨,”疏雨露齿笑道,“黛蓝姑娘让婢子送白小姐回来。如今白小姐回来了,婢子就先退下了。” ...... 《折枝》第46章 有问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章 鸠占鹊巢 在寒风中堪堪望了半晌,也没盼来一个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白烟织,便道:“外面风大,姑娘还是进屋吧。” 白烟织摇头。 正因为风大,她才要多吹会儿,免得脑子不清醒。 这些日子还是过得太舒坦了,一切都在按她计划而行...... 《折枝》第47章 鸠占鹊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章 道貌岸然 托着白烟织的双手细细上完药,青檀看向门外。 “奇怪。” 黛蓝已经不见身影,但齐钰站得尤为笔挺,似芝兰玉树立于庭中。 白烟织勾唇一笑。 “他纡尊降贵前来,当然不可能是给我送药。好不容易有机会入林府,自是要和林子耘...... 《折枝》第48章 道貌岸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章 面白心黑 傍晚的风吹得急,齐钰走的也急。 青檀不知白烟织能借忆梦蛊掌握全局,还特意跃去房顶,隐在月色中偷听半晌。 齐钰出门只看到白烟织一人独坐庭院,步子微滞一瞬,向她走过去。 “今日叨扰了。”他客气道。 白烟织正...... 《折枝》第49章 面白心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章 毒妇 “燕家儿郎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安康郡王那投机取巧的,岂能跟燕家比?” 对青檀这明显掺杂私人情绪的话,白烟织不予置评,只是问:“那此桩婚事没成是为何?” “燕小将/军看不上安娴郡主,所以领兵去边境打仗...... 《折枝》第50章 毒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章 不堪重用 与此同时,齐宣侯家的马车正在道上不疾不徐地行驶。 马车内,齐钰正闭目养神,他身旁坐着一个容貌清秀的小厮,正专心致志地给他调制清梅露。 “公子,请用。” 齐钰悠悠睁开眼睛,眸底一片清冷,从他手里接过琉璃盏,在指间轻轻摇晃。 ...... 《折枝》第51章 不堪重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章 靠谱 白烟织“哎呀”一声,惊讶上前:“朱紫怎么过来了?是大少奶奶有事?还是璇姐儿的病……” “不是的白小姐,”朱紫摆摆手,“大少奶奶和璇姐儿都好,是大少奶奶听闻您受伤,让奴婢前...... 《折枝》第52章 靠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章 心如死灰 朱紫稍稍抬头,见纪兰贞目露犹豫,将手里的雪容粉放去她的掌心,轻轻扣紧五指。 “这是什么?” “是白小姐托我带给您的,”朱紫眨了眨眼睛,“她听说您前两日喂璇姐儿药时不小心被烫伤,手背留了痕迹...... 《折枝》第53章 心如死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章 家破人亡 林青松便是在那时出现的。 如天神般降临,一身贵气的衣裳,刚毅的脸庞,一看这气势便知不好招惹。 他上前挡在纪兰贞面前,对那些地痞流氓挥袖扬言:“我胞弟是朝廷命官,专治你们这种利滚利的畜生!要是不怕死,尽管再来讨债。这姑娘,还有她全家,以后我罩着了!...... 《折枝》第54章 家破人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章 一出好戏 想起伤心往事,纪兰贞哭得肝肠寸断。 白烟织脸色几分阴霾,沉默起身,给她倒了杯温茶,递去她面前。 她摇摇头,断断续续道:“此后,林青松他变本加厉,一言不合便动手,丝毫没有顾忌。而我拿他没有任何办法,纪家已败,我毫无退路,只能抱着璇姐儿整日战战兢兢。...... 《折枝》第55章 一出好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章 迟早狗急跳墙 送走纪兰贞和朱紫,青檀回来,合上双门。 “姑娘,你很闲?”她脸色微沉地质问。 在她眼里,督主的事才是该办的事,纪兰贞这浑水,根本就不该去蹚。 白烟织翘着兰花指,做作地拈起一块茶点,咬了一口,喃喃有声:“唔,...... 《折枝》第56章 迟早狗急跳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章 滚到床上去 不是青檀不愿意,而是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她带出来的那些,少说也能买下大半个林府了! “你要这么多银子作甚?难不成要跑路?”她敏感地问。 白烟织连忙伸手挽住她的胳膊,笑着道:“跑什么路?我那些银子还不都是拜托你去存的银庄?...... 《折枝》第57章 滚到床上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8章 欲拒还迎 滚到……床上去…… 哈? “可以不去床上么?”白烟织缩着脖子,毫无底气地问。 顾时非收拢手指,一双魅眸泛起异样的光泽,薄唇微勾,妖冶地笑起:“不可以。” ...... 《折枝》第58章 欲拒还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9章 被狗啃了 再醒来时,白烟织浑身酸痛不已,连抬眼皮都费劲。 想起昨夜自己像待宰的羔羊般被顾时非擒住脉门肆意捉弄,她满脸羞愤,指甲狠狠掐入被子里。 这个疯子! 居然,居然,能欺负她一宿! 不知道这变态平日里看了多少不健康的东西,没有任务的时...... 《折枝》第59章 被狗啃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0章 亲手解决 “督主……”十八错愕地看着他。 “怎么?” “没、没什么,”赶紧摇头否认,又垂下头去,“属下这就去如意楼。” ...... 《折枝》第60章 亲手解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1章 东方楼主 他无法忘记那个笑容甜甜,叫他“十七哥哥”的小女孩,在动了杀人心思时,面容是多么狰狞。 后来,他去清搜苏锦鸢的房间,发现除了淬毒的古琴断弦,还有磨得锋利的石块,一盒尖锐的木针。 为了杀他,取得他腰间的令牌和钥匙,她当真想了很多办法...... 《折枝》第61章 东方楼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2章 夫人有事 东方拓唇角微勾,点头。 “许久不见你来喝酒了,倒是你兄弟,天天赖着不走。” 十七讪讪低头:“我明日就走。” “好事,你这孩子本就不适合这地方。”东方拓略是侧目,又看向十八:“...... 《折枝》第62章 夫人有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3章 帮忙操办 “夫人身体很不适?”她问。 按常理来说,她这个还没有和林子耘拜堂成亲的人是不能够住在林家的。要不是情况实在特殊,那么多嫁妆放在外容易被觊觎,她也不会自轻身份。 所以眼下袁京蓉不管是死还是活都轮不到她来操心,她只是个外人而已。林府上有林...... 《折枝》第63章 帮忙操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4章 何必拆穿 看到青檀和白烟织一起出来,疏雨先是一怔,随后更加开心,拊手甜甜笑道:“青檀姐姐一起来,多个人做参考,更好不过啦!” 白烟织笑了笑,不置一词。身后的青檀端着手,平静地看她。 疏雨见状,隐隐觉得古怪,不过一时又说不上来,便收回目光,自顾自...... 《折枝》第64章 何必拆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5章 燕随 京都街道繁华,不过白烟织甚少有机会上街。今日虽是陪黛蓝置办喜宴所要的东西,但也算跟着沾了光。 黛蓝手里拿着一张纸,一边看一边找店铺,没花多大功夫便置办好了大部分物品。白烟织走在她身后,默默和青檀对看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 疏雨撒谎了。 不过这...... 《折枝》第65章 燕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6章 长得招蜂引蝶 燕随。 听到这两个字,白烟织顿时朝青檀看去。 而青檀也向她看来,用眼神示意此人确是燕随。 闹剧还在继续,那小个子听到燕随自报家门,脸色不禁微变,闭上嘴巴不再说一句,与先前的嚣张跋扈简直判若两人。 白烟织若有所思,微瞥疏雨一眼,见她眼神跳烁,倏然明白过来。 ...... 《折枝》第66章 长得招蜂引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7章 请皇上赐婚 白烟织心里咯噔一声。 她听青檀说过燕随有个心上人叫云心袖,只因安娴郡主妒忌,便落了个惨死的下场。如今听燕随这样叫自己,顿时否认:“燕小将/军认错人了。” 话虽如此,燕随还是从地上起身,松开钳制那小个子的手,一把拽住白烟织的手腕,难以置信地喃喃:...... 《折枝》第67章 请皇上赐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8章 掳掠良家妇女 “燕小将/军,你真认错人了,”她蹙眉,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无论我和你口中的姑娘长得如何相似,我也不是她。我叫白烟织。” 燕随双唇微翕,还想说一句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男声:“少爷!您怎么又去喝酒了!” ...... 《折枝》第68章 掳掠良家妇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9章 看尽冷眼 两人齐齐看向白烟织。 心脏紧了紧,她迟疑一瞬,轻声:“燕小将/军是在酒楼拽走了小女子,可在路上时,燕小将/军也提到母家的雪顶含翠乃是一绝……” 燕随哈哈大笑。 是个妙人儿。 ...... 《折枝》第69章 看尽冷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0章 是个好人 如今想起,白烟织难免鼻尖一酸。 上一世的她岂止是步母亲的后尘,简直是过之而无不及。 母亲在世上留下她,而她连腹中孩子都不能留下。 不过也所幸没留下,林子耘那样的货色,根本就不值得为他付出一分,更何况是生下流淌着他血液的孩子。 眼睫微颤,视野渐渐变...... 《折枝》第70章 是个好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1章 连累 齐钰淡笑:“我与子耘幼时便相识,若不是如今事务缠身,在林府你或许会经常见我。”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说到这个,近段时间我大概都不能去林府探望子耘了,今日父亲要我去江陵,还不知何时能回。” 白烟织客套道:“江陵鱼米之乡,过几...... 《折枝》第71章 连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2章 惦记 在场的人不少都认识名满天下的齐钰,见他满身狼狈,脸色愠怒,又独留白烟织在原地,顿时议论纷纷。 “这个女人,该不会是齐三爷的相好吧?” “相好能不带着一起走?” “不不,我的意思是,她...... 《折枝》第72章 惦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3章 成素海 白烟织不懂药理,但随意拿起一瓶打开,嗅到曾经在白家断骨后,所敷伤药的味道,心里已经猜出八九分。 以顾时非的性子,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怜悯她,除非方才街上马车遇袭的事,是南督所为。 手指蜷起,她将手里的药瓶放回桌上,问:“你们是一直有此计划,还是临时决定?” ...... 《折枝》第73章 成素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4章 没想明白 那时她说:“没见过这么追着要钱的。” 青玉也附和:“是啊,那种品质的小人参市价也就几两银子,他要二十两,疯了么不是?真当我们冤大头?我看哪,一条狗路过他面前都得剐下半身毛来。” 日子长了,成素海见在她这儿讨不得好处,渐渐怀...... 《折枝》第74章 没想明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5章 身世 一个时辰后,黛蓝被众星捧月般的围送回府。 声势浩荡,整个林府都惊动了。 彼时纪兰贞正抱着刚服下药的璇姐儿轻拍,听到动静,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心里颇不是滋味。 半晌后牵动唇角,浮起一抹嘲弄的笑。 说袁京蓉不喜欢女孩儿吧,又宝贝黛蓝得紧。说她喜欢女孩儿...... 《折枝》第75章 身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6章 催命 林子耘点了点头。 “毕竟是亲骨肉,齐徐氏自然放心不下,一直在寻时机把黛蓝接回去。” 只是徐倩宜在齐宣侯府的地位颇是尴尬,虽有儿子傍身,但出身太平庸,照旧被同为姨娘的几个女人聚堆笑话。 好不容易打定主意决定拼一拼,和齐老...... 《折枝》第76章 催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7章 冲动 可惜林子耘听不出,还像哄小孩似的,语气宠溺:“与我何必见外?傻姑娘。” 说完这句话,他沉默了片刻。 而后似下了什么决心般,神色尤为认真地看着她:“烟织,说起来,我是有私心的。” “嗯?” ...... 《折枝》第77章 冲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8章 在找死 上次听到这类似的话,还是在她杀了张冯氏后,青檀告诉她的。 思绪滞了滞,见青檀如此神色,便顺着多想了一二,不禁心中大骇。 难怪她一直不解林子耘小小六品为何会混得如鱼得水,除了有齐钰的缘故,更大的原因是他手里另握底牌。 而这张底牌,是他私下与人勾...... 《折枝》第78章 在找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9章 沦陷 白烟织满眸震惊。 虽然知道顾时非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但此时此刻,所作所为,未免也太随心所欲了些。 以为他又会如上次那样将自己压制在床上,似看困兽挣扎般的放纵挑逗,可他此刻收敛一身锋芒,眼尾妖娆的绝魄花竟也变得温柔缠绵。 蜷起手指抵在他身前,原本是打算推开他的。 ...... 《折枝》第79章 沦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0章 真是疯了 顾时非周身松散的柔和瞬间变得凌冽,不耐烦地搅弄白烟织散在指间的发,回:“这两人约好的?本座没空。” “可五皇子带了……带了……” “带了那个女人是吧。” ...... 《折枝》第80章 真是疯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1章 拉拢 白烟织思索一番。 上一世她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自然不关心这些。而这一世一来就被迫跟南督扯上关系,她不得不留心。 只是细细想来,都是道听途说罢了。 摇了摇头:“我只知如今几位皇子在争夺储君之位。目前胜算最大的是三皇子,四皇子次之,五...... 《折枝》第81章 拉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2章 秘密 黛蓝显然也听出疏雨的阴阳怪气,气得够呛,捂着心口连连。 自从她回府转醒,疏雨就彻底同她撕破了脸。一改平日乖巧温驯,三言两语便是冷嘲热讽。她知道疏雨敢这样,多多少少是齐钰授意。 也能猜到齐钰这样,是在报复她今日所为。 被个鸠占鹊巢的家伙牢牢控制...... 《折枝》第82章 秘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3章 有孕 原来方才柴房里除了忙着偷情,更忙着商量一件足以要他们命的事。 绛碧有孕了。 且已近两月。 细细一算日子,这孩子不可能是林子耘的。毕竟府上的人都心知肚明,为了迎白烟织入门,林子耘表了决心,断不会在和她拜堂前碰旁的女子。 虽然此时...... 《折枝》第83章 有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4章 把它忘了 青檀和黛蓝看向她。 她指尖微捻鬓发:“我觉着,既然他们打算寻个由头诊出绛碧有孕,让她离开柴房保胎,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成全她请大夫诊脉的心。而黛蓝你这几日‘身子不适’,请其他名医来府上问诊,也说得过去。” 黛蓝望...... 《折枝》第84章 把它忘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章 上钩 白烟织眸底划过一丝亮光。 是了,顾时非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她不仅能帮他查清一些事情,更有他需要的金蚕雌蛊。 只是这样想着,心里又不大舒服,感觉有些堵。 于顾时非来说,她只有利用的价值么…… ...... 《折枝》第85章 上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6章 推卸 彼时袁京蓉屋内,黛蓝和白烟织正对坐着闲聊。 袁京蓉脸色微沉,可又不好说什么。一个是自己的干女儿,齐宣侯的亲血脉,一个又是家底丰厚的,原本的准儿媳。转念一想,这两个丫头再怎么着也比安娴郡主省事儿,便由她们去了。 半眯着眼睛小憩,黛蓝的声音时而传来,什么江南烟雨,什么苏堤漫...... 《折枝》第86章 推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7章 狗咬狗 从黄明澄进门那刻起,站在院子里的成素海就知道,绛碧的孕期瞒不住。 虽然不知黄明澄是安排好的,还是凑巧遇上,但结果都一样。 绛碧像个烫手山芋,他必须脱手。 进去的瞬间,他还未站直,就听到袁京蓉含怒的声音:“素海,你说,绛碧的身孕到底怎么回事?有多久...... 《折枝》第87章 狗咬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8章 福气 回到房间,林子耘喘了好大一阵,直到喝完白烟织递过来的温水才渐渐缓和。 “何必出去呢……”白烟织轻轻道,语气几分埋怨。 为了坐实心中所想,她要进一步试探。 而林子耘果然上钩。 ...... 《折枝》第88章 福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9章 上床不是上坟 白烟织“呵呵”一笑。 “是,您老人家身份异常尊贵,住的地方想必是金砖玉床,如此,小女子这破地方定然不适合您的。” “嗯,知道就好。所以还不赶紧的上来,是要冷死本座么?”说着,还裹了裹被子。 ...... 《折枝》第89章 上床不是上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0章 会不会真心 萧、萧桓……?! 就算白烟织对这些知之甚少,也晓得萧为国姓,而国姓只有皇室血脉才配。 他的身份竟如此尊贵么? 可为何身为龙裔,既是太监,又改名换姓,不被皇族承认呢? 顾时非将她眸底讶色瞧得分明,唇角...... 《折枝》第90章 会不会真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1章 原来是你 白烟织醒来时,顾时非已经不在。 摸了摸身边淡淡温度,神思滞了滞,心里划过一丝淡淡情绪。 最近那人好像怪怪的。 看上去和以前没几分差别,说话也一样噎人,但却似乎感觉不到那抹随时溢出的杀意了。 金蚕雌蛊的魅力如此大么? ...... 《折枝》第91章 原来是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2章 想死就擦 青檀眉心微皱:“我去寻青玉那天。” 把具体的说了一说。 白烟织眸光冷淡,浅浅瞥来:“青玉住在你这里的事,他如何得知?” 青檀错愕,解释:“此事我不曾对他提起!”顿了顿,小...... 《折枝》第92章 想死就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3章 心里那个人 有那么瞬间,白烟织突然觉得自己挺失败的。 她都下死手了,到头来人家还是更怕顾时非…… 不过她在比个什么劲儿? 她是活生生的,正常的人,那可是妖孽老怪物啊。 尚在走神,却听到青檀一声轻叹。 ...... 《折枝》第93章 心里那个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4章 身无分文东方拓 和青玉说好下次见面时再告知约定的地方,傍晚时分,白烟织又随青檀回到林府。 刚进房间,白烟织便被林子耘叫住。 “去哪了?”声音愠怒。 白烟织愣了愣。也是许久没听到他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一时竟不大习惯。 脸上旋即露出淡淡笑意...... 《折枝》第94章 身无分文东方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5章 刺激 十八和青檀自是不知他们的渊源,还以为是商人间的纠葛,不免交换眼神。 青檀颔首:“姑娘可以不出面的。” 孰料白烟织顿时道:“这是出好戏,不看看怎么行?” 不仅要看东方拓怎么做,更要看这位“奸夫...... 《折枝》第95章 刺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6章 天马行空 等走到庭院,青檀忍不住开口:“姑娘不会当真对齐钰有意?” “自是假的,”白烟织轻轻摇头,“不过看样子,疏雨倒是真的。” 青檀瞥向屋中,冷漠道:“就她,还敢肖想齐钰?连沛国公的嫡女都没嫁成...... 《折枝》第96章 天马行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7章 似曾相识 好不容易挤到幻金阁前,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人。 那些人像狂热的信徒,手里拿着卷卷银票,等着楼醉出现公布今日的姓氏和八字。 突然,黛蓝拉了拉她的衣袖。 “怎么了?”白烟织侧过小半张脸问。 黛蓝附耳轻声:“我看到...... 《折枝》第97章 似曾相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8章 萍水相逢 峫灵这名字,白烟织是陌生的。 但母亲叫叶灵。 事到如今,她很容易想清其中关联。而母亲选择化名,又自愿迁居乡下,大抵是在逃避什么。 眼下面前这位,可能真的知道些东西。 想到这里,白烟织微微敛眸,故意道:“既然知道我母...... 《折枝》第98章 萍水相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9章 动心 走出门外,青檀忍不住道:“姑娘,你还真给他备了礼啊。” 若叫督主知道,只怕又要生出风波。 白烟织却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解释:“商人多思,那梨露香能凝神静心,十分好用。若是他能上瘾,于我来说,有利无害。” 青檀暗...... 《折枝》第99章 动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0章 谁的钱 袁京蓉又思忖了半晌,暗道这是个机会。尽管希望渺茫,也得试一试。 林克叫人来传口信,说又新到一批上好的兵器,林子耘非常动心,奈何白烟织的嫁妆动不得。要真够幸运,四两拨千斤,从幻金阁搏回个大的,那这批兵器便是他们的了。 品质上乘,自然更得三皇子青睐。 他们就不用再仰人鼻息。 ...... 《折枝》第100章 谁的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1章 唯一机会 难不成是东方拓? 不,越是商人越精打细算,就算东方拓钱多,也不会花在她这于他来说毫无利用的人身上。 瞬间想到另一个人。 可那个人,帮她的理由是什么? 取她金蚕雌蛊前先好好养肥不就行了?又何必花这些没用的闲工夫。 ...... 《折枝》第101章 唯一机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2章 幻金阁 时至晌午,袁京蓉慢慢醒来。 脑子昏昏沉沉,闷得厉害,像是被人用棍子在后面敲了一棍似的。她张口唤丫鬟进来伺候,刚坐起喝了口玫瑰花汁涮口,抬眸便看到妆台上昨夜备好的长木盒子大开。 口里的花汁顿时咽了下去,呛得她连连咳嗽。 “夫人,夫人...... 《折枝》第102章 幻金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3章 青青子衿 很快李香芹带回了消息。 满脸是藏不住的喜意,连声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大喜事,天大的喜事!” 袁京蓉一听,顿时睁圆了眼睛,激动得浑身哆嗦:“难道、难道说今日真是松儿?” “正是哪...... 《折枝》第103章 青青子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4章 岐大人 倒春寒已去,园中花木一片疯长。 桃花打苞,牡丹初绽,处处姹紫嫣红迷人眼。 纪兰贞带着璇姐儿在浅草中来回穿梭,璇姐儿环髻上的小铃铛连连碰撞,同她清脆的笑声合在一起,分外好听。 白烟织坐在亭中,有些羡慕。 她的母亲叶灵可没这么陪她一起玩耍过。 ...... 《折枝》第104章 岐大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5章 入门 “大少奶奶,您说句话吧!”李香芹两眼都是泪。 纪兰贞茫然不已。 她说话?她说什么话?眼前发生了什么她都不知道! 且这一幕像极了当年纪家遭遇的一切,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她满心焦躁,搂过璇姐儿抱起,转身想走。 ...... 《折枝》第105章 入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6章 写休书 疏雨本就声音清脆,这一声直接打断那群围殴林青松的男人。他们齐齐回头,朝疏雨看来。 “哟,这小丫头长得可真嫩啊,还是雏儿吧?” 疏雨柳眉倒竖:“呸!嘴里给我放干净点儿。” “我们嘴里可干净了,你要不要...... 《折枝》第106章 写休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7章 得寸进尺 摁下指印,纪兰贞闭上眼睛,无声地流泪。 预想过很多次离开,却不是这样的…… 等等,离开! 她心里咯噔一声,撇开思绪繁杂的碎片,将所有线索飞速重组。 旋即豁然开朗。 …...... 《折枝》第107章 得寸进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8章 乱 顾时非爱这么叫她,她默许了,可不代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叫。 被丫鬟呛声,林世康更加窘迫,咧咧嘴重新叫:“白小姐啊,看在咱们俩家差点儿攀亲的份儿上,能给令尊写封信不?就,借点儿资金周转周转……” 白烟织指尖拂过...... 《折枝》第108章 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