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王的女儿》
第1章 我要收了你
五月十二,阴转多云,宜祭祀,解除,余事勿取。
“不好啦!不好啦!”
“啪啪……咣咣!”
拍门声变成了撞门声,前日晚上看了黄历决定今日不踏出门槛的顾凉月翻了个身,不想理会外面的嘈杂人声。
“郡主,醒醒,醒醒!不好啦!”
唠唠叨叨跟复读机一样的尖利女声,是顾凉月的贴身丫鬟,桃核儿。
别听她嗓门高,其实还是个九岁的小丫头,顾凉月对于她的大惊小怪咋咋呼呼已经习惯了。
凉月深吸了口气,又翻身过去。
“王府里是没人了吗?有什么事儿,你去找风缄行不行?他不是管家吗?若是事儿大了,你就去找疯爹!他一天天的把国家大事挂在嘴边,连这点儿鸡毛蒜皮的都得劳他闺女张罗,小家都管不明白还当什么王爷呀!”
一口气把起床气都撒完了,顾凉月也醒透了,可外面的人声依旧没停。
桃核儿还在拍门,嘴里念叨着:“王爷去早朝,还没回来呢!风管家也没在,奴婢不找您,难不成找后院的婆子?”
凉月把短手短脚露出被子,嘴里念叨着:“行啦!进来吧!门没锁!不是女娲补天那么大的事儿,我都分分钟扣了你的月钱!”
胡核儿进来了,门口还探进来五六个小丫鬟的脑袋。
“小祖宗,真是大事儿!有人来提亲!”
凉月冷笑着任胡桃儿给自己穿衣裳,不屑地道:“就这事儿,还用把我吵起来吗?甭管她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媒婆,还是给陛下传圣旨的公公,通通乱棍打出去,谁也别想给本姑娘当后妈,疯爹就准备当一辈子单身狗吧!”
对于说话夹枪夹棒还带点别人听不懂的外乡话的“顾氏”做派,打小伺候凉月的桃核儿已经习惯了,也听得懂姑娘说的什么,可门外那几个新来的小丫鬟就不明白了。
“啊?姑娘管王爷叫什么?”
“狗!你没听错,就是狗。”
“王爷凶得跟老虎似的,姑娘不怕挨板子吗?”
“王爷上朝去了,听不见。”
“哦!”
桃核儿掐腰,冲着门外喝道:“闲着没事儿唠什么磕!还不过来伺候!”
凉月揉了揉耳朵,揉了揉小心脏,有种上课和同桌唠嗑被班主任抓包的错觉。
桃核儿拉着凉月到镜前梳妆,动作飞速和她的嘴一般快:“不是不是!是来给姑娘提亲的!”
“哈?”
凉月指了指自己短粗的小身子,捏了下自己肉嘟嘟的脸,指了指镜子中的自己:“我?我才六岁!”
虽然这娃娃只是我的壳,瓤子里本姑娘是个老的,可姑娘在这儿呼风唤雨挺好的,我一点儿不恨嫁。让我看看,是谁敢上摄政王家作妖?
凉月一路行如风地抽着嘴角入了前厅,才一进去,看都没看,就喝了声:“何方妖孽!敢来瑞王府造次!”
冲得太快,凉月脚尖儿踢到了朱红的箱子上,凉月低头一瞧,好嘛,连聘礼都带来了!
凉月低着头,掐着腰,鞋子里的脚丫子痛得嗡嗡的跟有蚂蚁在咬一样。
“登徒子!来瑞王府炫富,你脖子是有多硬啊!就不怕疯爹一怒之下,灭了你九族,烧了你族祠?”
“冒犯了郡主,是末将的不是。”
哎呀!这小声儿,入耳还挺舒服。
凉月一时忘了脚痛,抬头看向站在一排红绸红布罩着的箱子后面之人。
个子不高,不需要仰视。等等,他好像还没长大吧?
可是这人身上披着亮晶晶的铠甲,还配着剑,如果他不是苍耳的话,那应该是个将军。
“你几岁了?”凉月问。
身后的桃核儿却拽了拽凉月的袖子:“哎呀姑娘,你怎么还真跟他相起亲来了?”
少年被晒黑的脸颊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冲着凉月拱手道:“末将白洞庭,过了年就十五了。”
“毛还没长齐,就能当将军带兵了?必定是世家子弟吧?”
这回凉月知道为什么家丁拦不住这小子了。
白洞庭即刻答道:“我只是随兄长出征。”
“哦!”凉月点点头,就在少年脸上笑意正浓时,凉月冲着少年摆摆手:“这位小哥哥,我看在你是位守卫边疆的国家栋梁,好声好气地请您出去。摄政王回来之前,你带着你的东西走,保命要紧,一切都来得及哦!”
“那可不成。”
少年突然挺直了腰板儿,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亮给凉月看,是半枚玉佩。
凉月低头,暼了眼自己腰间带着的玉佩,又来来回回比对了三遍,这可不就是一对儿?
“你你你!你是!”
凉月连连眨眼,看向这个少年,舔了舔嘴唇,不禁叹了声:“岁月是把屠龙刀啊!”
小时候长得跟女娃娃似的,去哪座火焰山修炼成这黑红模样?
“疯爹!!!!”
凉月高喊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儿,此时不晕,能蒙混过关吗?
顾凉月记得这个玉佩,但只是记得,她从来没把它当回事儿,所以才日日把玉佩戴在身上,毕竟是疯爹送她的。
谁知竟然有一天,一块玉佩也要强行给自己加戏!
“郡主!郡主!快来人呐!郡主晕倒啦!”
桃核儿还以为顾凉月真晕倒了,立刻吵嚷起来,管家不在,丫鬟小厮们顿时都乱作一团。
有的张罗请郎中,有的过来帮忙扶着人。
反而是那个少年将军白洞庭没被唬住,三步并作两步地,就从桃核儿手里把顾凉月抢了过来,背在身上。
装晕的顾凉月气得想揍人:平日里都白养你们了!连个人都护不住!
白洞庭招呼两个看上去还挺有眼力价的小厮,吩咐道:“赶紧进宫,请王爷回府。王爷被陛下和我哥哥绊住了。”
啥!凉月闭着眼睛瞪眼,怪不得疯爹都过了午时了还没回家,原来一切都是白家兄弟设计好了的。
居然还有小皇帝的参与!呵!本姑娘看你是傀儡皇帝当够了!找死呢!
满肚子怨气的顾凉月在桃核儿这个傻丫头的指引下,白洞庭背回了玉笙苑。
白洞庭身上穿着铠甲,硌得凉月偷偷咬牙,却不敢出声,等到了地方,她真的快被颠晕了。
“少将军,我们家郡主的房间,除了我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下人,就只有王爷才能进,您要不,先出去候着?”
果然,白洞庭先是一愣,然后居然咧嘴笑了,眼里满是欣喜。
桃核儿,你再不把她撵出去,我就要把你撵出去啦!
好不容易,人被请走了,月这才敢睁开眼睛,却对上了另一对丹凤眼!
“啊……唔!”
凉月被捂住了嘴巴,待那人把脸挪开了一点儿,才看清来人。
来人松开手,凉月拍了拍胸脯,看了眼门外,又压低声音地唤了声:“师父!您干嘛来了?”
被喊师父的人抚了抚凉月的头顶:“今日可真热闹,看来徒儿是没时间想念师父我啦!”
凉月嘻嘻地笑:“哪儿能呢?师父美得跟朵花儿似的,一日不见,甚是想念呢!”
“敷衍!你师父我姓花!”
花酿两手捏住凉月的脸蛋儿,凉月被掐疼了,鼓着腮帮子问:“师父,这节骨眼儿,您来做甚?”
花酿捏够了才松手,一手拉着凉月,一手勾了勾,顺手把门栓给带上了。
凉月明白是要干什么了,她拉住花酿低声喊:“不是吧,又要冲业绩?”
花酿才不管那许多,打了个响指,师徒二人就消失在房间里。
“别!”
凉月一个字还没有喊完,已经到了地方。
“拜见主人!”
凉月抽了下脖子,闭着眼睛侧过身子。
别拜!受不起!顾凉月最害怕听到这四个字!
“徒儿!”花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用看就知道他满脸堆笑。
花酿说:“眼睛也不能总是闭着,既然你赶时间,咱们就速战速决吧?”
哼!速战速决?那你怎么不自己上啊?
凉月睁眼去看,却只看到一个人,正是花酿的贴身侍女:蝶儿。
“蝶儿姐姐,好久不见。”
蝶儿是一直跟在师父身边的,也是凉月很觉得亲切的人,虽然她是只妖。
在人前,蝶儿还是会称呼凉月为主人,万妖之主。
“欸?”凉月环顾四周,这儿是一座破败的村屋外面,“这是哪儿?”
“西川。”
“哈?”这里离京城,可是千里之遥啊!
“我还回得去吗?”凉月戳戳手指。
花酿拍着胸脯保证:“当然回得去,万事有师父呢!”
然后花酿便把凉月推进了门,待凉月回头,村屋的破门已经关上了。
凉月揉了揉眉心,站在原地扫视了下。
“确实有妖气,可是这种事儿,您抬抬手指不就办了吗?干嘛还为难徒儿呀!”
外面的人也不回答,这是赶鸭子上架呀!
“我还是个孩子呀!师父你太狠心了!”
凉月嘴上这么说,还是耐住性子,往屋里走去。
屋子只是一间草屋子,半边已经塌了,更不妨说里面会破烂成什么样子。院子里都是杂草,有的草长得比凉月都高,西边一个狗窝,东边一口水井,吊水的水桶底都漏了。
凉月朝里面走了两步,突然感觉踩到了什么粘腻的东西,低头一瞧。
“咦……就说今天诸事不宜吧,居然走了狗屎运!”
凉月才想抬脚,却突然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勾住了自己的另一只脚,它猛地一拽,凉月差点坐在了那坨冒热气儿的狗屎上。
凉月急忙旋身,躲过狗屎的同时也躲过了背后的攻击。
攻击她的,是一个老头儿,瘦骨嶙峋,皮包骨头,穿着一身破烂的衣衫,戴着个黄色的毡帽。
“谁家的娃娃!没大没小,无法无天!滚回家去!”
老头儿吐着唾沫星子,上来就把凉月好一通数落。
凉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老头儿,一丝狠厉从眸子一闪而过,她说:“我是来收你的!”
第2章 他就是妖判
老头儿可能是没听懂,直到他瞧见凉月手指尖流出的微光,才警觉起来,霎时退到了十步开外。
“你也是来收我的天师?”
老头儿爪子尖如利刃,被他勾一下,绝对毁容。
凉月抖了抖裙角,有点不高兴:“这身衣裳可是疯爹亲手为我挑选的!您老眼昏花得太过头儿了,哪里像道袍了?倒是您老,夏天穿貂,不热吗?”
老头儿虽年老,可不像凉月说得那般老眼昏花,反而眼睛又精又亮。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滚!”
他朝着凉月甩了十几只锥钉,每一根又都化成十几只钩爪,似要把凉月撕碎。
凉月掐了个诀,一张符咒从袖中掏出来,化成一道屏障挡住了老头儿的攻击。
“您也太为老不尊了!难怪我师父让我收了你!”
凉月往腰间一探,却摸了个空。
“师父!借我几张符!我借一还十行不行?”
凉月冲着房子外喊道,可为时已晚,老头儿已经冲了过来,利爪就要刺入凉月的眼睛。
“叮”地一声,老头儿五根长勾似的爪子,应声被打断。
一道红色剑光闪过,老头儿被掀飞了出去。
一身玄衣挡在凉月面前,凉月惊魂未定,就听到黑影一句嘲讽:“废物点心!”
甭去看脸,不会是别人,就是他,妖判玄晖。
妖界判官,听说他处决的妖,比凉月吃过的米粒还多,活了几万岁脸上一个褶儿都没有,当真保养有方。
仗着这份资历,人家才不会尊你一声妖主,还百般贬低她,废物点心是点到率第二高的词汇了。
玄晖往后丢了个东西,凉月连忙接住,正是自己平日里装符咒的荷包。
凉月咂吧咂吧嘴,那声“谢谢”硬是说不出口。
等等,玄晖去王府了?那不就是瞧见了那一出闹剧?以后玄晖埋汰她,不就又多了一条素材?
就这么会儿功夫,老头儿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只是受了伤,腹部一道长长的口子,他的两只手也化成了两只黄毛的狗蹄子。
“看什么呢?还不收?”
原来就是只狗妖啊!凉月回头看了看那个稻草搭成的狗窝,抿了下唇。
玄晖喝了声,凉月这才回过神来,掏了把符攻了过去,还好平时没偷懒,符咒画得像模像样的,没一会儿,就锁住了老狗。
玄晖冷眼瞪了凉月一眼,瞪得凉月莫名其妙。
她哪儿做错了吗?
玄晖又掏出一张黑色的令牌,令牌发出一道红色的光,照向了狗妖,狗妖身后立刻现出一幅幅画面:
西川的栈道虽长,却总有一人一狗两道影子在红色的晚霞里也照得暖和和的。
那时候老狗还是小狗,常常伸长了舌头,扒着主人的后腿,肩上背着两担柴火的年幼主人只好停下来,把怀里的炊饼掰开,人一半,狗一半,都说狗不嫌家贫,有口吃的,它就能把尾巴摇上天去。
待主人脸上长出稀疏的胡茬儿,小狗也长成了大狗。那一日,身着铠甲的一队人手持皇榜,横刀立马,主人把大狗藏在柴堆里,绑住了它的四肢和嘴,大狗还以为主人要把它当柴卖了!可它想错了,家里仅有的两只鸡被掏走了,主人和主人的爹也被带走了,只留下缠绵病榻的老母亲,还有它。
它不知世道为何,只看到远处狼烟滚滚,看到饿殍遍野,看到高楼万丈依旧栽倒如烟尘。
它候在这里等,等得身上的毛都白了、掉了,等到它再尝不出什么味道来,它以为迎来自己的,是死亡,却不想,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自己竟受一和尚点化,有了灵识。
于是他继续等,等到周遭的人啊,死的死,搬的搬,等到田地荒芜,村庄再无人烟,又等到城镇再兴,地上再现葱绿……
他的主人,还会回来吗?会回来的,他总是在每一个温暖的黄昏,坐在门口,等着那个微弓着背,身担两担柴归家的少年。
他赶走了来捣乱的熊孩子,吓跑了想占地的地主家丁,终于闹出了动静,引来了道人。
红光散尽,老狗也没了力气,倒在地上,化成了原型,一条白毛老狗躺在那里,生息尚存,却涕泗横流。
凉月走到老狗面前,拂去老狗眼角的水珠,嗫嚅了一阵,问他:“他早就不在了呀,或许,是在另一个世界活着吧,他早就忘了你呢!你还等吗?”
“呜呜……”
老狗泣噎得说不出话。
西川百年征战,王朝都换了七、八个,更何况那些被抓了壮丁的炮灰,可能狗主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在那个遥远的乱世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凉月对老狗道:“你没有杀生,我收你做甚?”
“这般无用,我不收。”
玄晖甩下一句话便要出门。
凉月也收了束缚老狗的锁链,她把右手放在老狗的伤口处,掌心处独属于妖主的张狂图案显出血红的纹路,然而落在老狗身上的,却只是一束白光,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好了,你可以继续守在这里。只要你不伤人,我和刚才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都不会再出现。”
凉月指了指那间破败的房子:“你可以把它好好修缮一下,村里人把你当成个怪老头儿看待,很光荣吗?这可是你的家。”
“你……你个小屁孩儿,到底是做什么的?”
老狗哭得满脸鼻涕,丑巴巴地问。
两只得意地晃了晃右手心,说:“我可厉害了!妖主,听说过没?”
“没有。”老狗回答地倒诚实。
凉月心虚地笑了笑:“说明你该读书了。”
说完,凉月离开了,打开破旧的房门,凉月才感觉有点腿软,肚子还有点饿,在晕倒之前,她下意识地向前抓了下。
千万别把裙子弄脏。
果然,今天,诸事不利。
“废物点心!”
玄晖把凉月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房子外只有一棵歪脖老榕树,那个浑身上下只有脸靠谱的师父花酿,早溜了。
玄晖回头,看了眼坐在地上默默无语的老头儿,也默默地把门关上了。
“同情心泛滥!那点儿小伤,还用得着你个废物上心?你觉得自己灵力有海深?”
玄晖冲着双眼禁闭的小娃娃怒斥了句,另一只手用剑在空气中划出了个口子,钻了进去。
而此时,挂在封面上的男人,瑞王顾怀酒,才刚刚回府,眯眼睨了下前厅红艳艳的八大箱,瑞王额头的青筋跳得更活跃了,上去就是一脚!
第三章 疯王回来了
箱子纹丝未动,疯王顾怀酒的脚趾头肿了。
一同入府的,除了太医,还有作为拦路虎存在的白家军的统帅,白孤云。
早知道弟弟所作所为的白孤云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哎呀!洞庭这小子!真是胡闹!我说他怎么才班师回朝连加家都不回就没影儿了,原是还把当年那事儿记在心上呢!”
然后白孤云又冲着顾怀酒一顿推诿责任:“微臣管教不严,回去微臣定要重重罚他!王爷您消消气儿,洞庭他年少无知,只一心记得王爷当年的话,我白家军凯旋之日就是王爷之女出嫁之时,哈哈哈,孩子也是太不懂事儿了。谁能想到才五年,咱们就拿下西川了呢!哈哈哈……”
白家是功臣!为凌国保家卫国,刚刚班师回朝!此刻本王得把他当祖宗供着!
顾怀酒在心里对自己如是说。可他忍不住啊!他手痒,刀也痒!
可是不行啊!他已经答应了自家闺女,家里不见血了!
忍!忍!忍!
顾怀酒冷眼瞪了白孤云一眼,忍住把人脑袋拧下来的想法,同时忍住脚趾头的麻痛感,努力做到皮笑肉不笑。
然而一张口,味儿又变了!
“辅仁啊……”
辅仁是白孤云的字。
“你记性好,应该记得本王,是个疯子吧?”
话音落下,顾怀酒随身配剑已经出了鞘,他又对笑声戛然而止的白孤云故意挑了挑眉毛:“你家那小兔崽子,腿脚如何?”
不待白孤云拉顾怀酒一把,他已经朝着内宅而去,一路气冲冲连轻功都用上了。
“王爷!王爷息怒啊!”
白孤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全凌国的人都知道,他怎么忘了,瑞王顾怀酒,杀人从来不看心情,指谁就是谁,人称“疯王”啊!而这个疯子最在意的,偏偏就是这个独女啊!
“闯祸了!”
白孤云腿脚不敢停,连忙追了过去。
顾凉月住的玉笙苑,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沸水,花酿刚才把门栓带上了,桃核儿进不去,郎中也进不去,白洞庭抬脚斟酌了两下,也没敢踹。
“郡主,咱不怄气,身子要紧,郎中都到了,王爷也快回来了,您就开开门吧?乖,小祖宗!”
白洞庭也躬身冲着屋内人赔礼:“是末将鲁莽了,原本只是……只是逗姑娘玩儿的,没当真!”
白洞庭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对劲儿,摄政王的闺女是你说逗着玩就能逗着玩的吗?
他又改口道:“我是想当真,但没想到姑娘也当了真……”
众人在外叭叭地劝里面的人开门,却不知凉月此刻已经真晕过去了。
顾怀酒执剑冲了院内,本来是真的要砍那个小鬼头的,可看到众人都被挡在了门外,只听到外面的人劝,却又听不到里面的骂声,登时顿了足,眼底血红瞬间撤下大半,这可不是自家闺女的风格!
这时候白孤云也赶来了,冲到弟弟面前,用身子把人先挡住。他先是冲着白洞庭脑袋锤了两下,真使劲儿假使劲儿只有他自己知道,再说白洞庭还戴着头盔呢,砸得越狠,自己的手越疼不是?
“臭小子!才回京,就胡闹什么!还不快过去给王爷赔礼!”
白洞庭捂着脑袋,小声冲着他哥抱怨了句:“哥,不是你叫我来……”
顾怀酒又扫了白家兄弟俩两记白眼儿。
白孤云又捶了两下:“来什么来!我叫你把我在西川寻来的好宝贝给王爷送来,供王爷把玩,顺便与小郡主叙叙旧,谁叫你!”
“白辅仁!”
顾怀酒早就看出来这两人儿的猫腻儿,他说怎么这个五大三粗的武夫棋艺差的令人吐血还好意思要和他下棋,还找来小皇帝当裁判,调虎离山是吧?小皇帝也掺和了是吧?
顾怀酒连喘了五息,才把灌到头顶的火气压下去。
“没什么事儿,就带着八大箱回去吧!今儿这事儿,毕竟是当年承诺在先,不过本王记得当年你好像苦大仇深一百个不乐意来着?”
被点到的白孤云连忙拉着弟弟作揖行礼:“那都是没有的事儿,王爷千金,谁娶谁合适……”
白洞庭怼了下兄长,用词不当了啊!
顾怀酒懒得听他推诿辩解:“出去!”
白孤云提着自家弟弟就跑,回头冲着疯王喊了句:“薄礼!你好好收着!”
疯王咬着后槽牙,谁稀罕!
然后顾怀酒就提着剑到了门口,扒开敲门的一应人等,手腕蓄了力,照着门缝儿就一剑劈了下去。
门栓断了,门也开了,顾怀酒踹开了门,还不待一直战战兢兢跟在后面的太医进去,顾怀酒已经把门关上了,叫外面的人又碰了一脸灰。
进了屋,顾怀酒登时举剑刺向了坐在床头的某个黑影儿。
“果然是你!”
顾怀酒咬牙切齿,剑气被一股灵力轻易挡下,他手里的剑也落了地。
玄晖把手指从小孩儿脸颊处拿开,收敛了眼里的情绪,缓缓起身,漫不经心地道:“你最好安静一点,她还没醒。”
顾怀酒推来玄晖,把女儿检查了遍,确认没有伤痕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冲着玄晖一掌劈过去:“都是你们!害得她如此。”
玄晖一向刻薄,遇到疯子就更没有好脾气了,他轻易就躲过了顾怀酒的攻击,只一招就卸了顾怀酒的剑,他冷言嘲讽道:“王爷何出此言啊!害她如此的,明明是你!”
顾怀酒一拳要打在玄晖脸上,玄晖却在他拳头挥出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嗤!”
扑了空不好受,可真正叫顾怀酒难受的,是他不仅不能改变什么,还要帮这些妖,保守秘密。
想到这儿,顾怀酒的双眼又有一瞬间的红,脑袋也不清醒起来,可他立刻握拳,把自己的理智拽了回来。
他不能疯,凉月还没醒……
“妖判,玄晖……总有一日,我会把我的女儿抢回来。”
凉月不愿意做病秧子,所以她每次晕过去的时候,她都努力告诫自己,要快点醒过来,她要节约有限的时间,做更多的事,弥补自己上一世的遗憾。
今日明明没受什么伤,可他今日却好似睡了很久,久到自己竟然梦到了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上的事情。那时,她还是顾星辰。
“啊!”
顾星辰来到这个世界,听见得第一个声音便是这夹着哭腔的痛呼。
顾星辰睁开了眼,恰好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一抹鲜红的色彩喷薄了出来,还溅到了顾星辰脸上!
第4章 疯子的恶行
顾星辰尬在嘴边的呼声生生地被她憋了回去,因为离顾星辰不到二十公分之处,一把剑正横着。
剑之所指,一位妙龄女子捂着心口,她的衣裳浸染着血渍。
“王……爷……”
听这女子吐出一个字,顾星辰凭着这柔柔的声线判断刚才那一声凄厉而带着不甘的喊声的正主,正是此位。
重生还到30秒,顾星辰连人生“三大问”: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又一次看到了那刺目的血。
相比于她病重不治,咯血而死,眼前这女子死得似乎更加不甘。
只见那女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不住地颤动,她眼波漾动,垂泪两滴,那眼泪要正好顺着脸颊直接滴在剑上,顺着剑滑落,最后干涸在剑刃处。
“唔!”女子身子往前一挺,她手里的剑被抽了回去,割断了水绿色的床帷。
女子眼皮低垂,软绵绵地倒下去,正好倒在顾星辰身边。
“啊!王……王爷杀人啦!”
叫喊声刺得人耳朵涨。
顾星辰深知这个时候,沉默是金,只要她一出声,那剑刃就会转而朝她刺过来。
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能自救。
“呵呵呵……”
这是一声恍若鬼魅般的人声!顾星辰抖了个激灵,想抬头,却发现脖子软软的,使不上力气。她只好往左边转了转眼睛,只见一只披头散发的一只正把他手里的剑高高举过头顶,剑锋正对准了顾星辰的脑袋!
就像劈柴火似的,速度之快,都不等顾星辰喊出声,剑已经劈了过来。
“砰!”巨大的踹门声叫周围的空气都涌动起来。
“拦住他!”
不知是谁喊了声,突然有四只手从后面抓住了鬼的胳膊和肩膀,那鬼还不服气,继续挥舞着那把沾着血的剑,头发挡住了他的脸,顾星辰只能听到他刺耳又尖利,令人汗毛炸起的鬼嚎声。
“啊啊啊!杀!杀!杀!”
听着这嚎叫声,顾星辰感觉脖颈处冰冰凉凉的,就好像刚才那把剑真的砍下来,顾星辰的脑袋已经搬家了一般。
顾星辰摸摸自己的脖子,发觉手指好像不太灵便。
诶?脖子呢!
顾星辰张开手放到自己眼前,登时愣住。
确定这手是她的?不是顾星辰姐家刚降生的四脚吞金兽的?
顾星辰又试着翻身,尝试无果之后,她不得不佩服自己,重生得如此彻底。
她现在是个婴儿!
“杀!杀!都杀了?”
被抓住的“鬼”被两个士兵踩着背,像一只被抓住龟壳的乌龟,还在蹬腿。
能被活人抓住,看来也不是真鬼了!
这“鬼”的剑被一个穿着太监衣裳的人拿走了。
“陛下,您过目!”
太监的声音果然阴阳怪气,那太监又颠颠地跑过来,油腻的脸上挂着的那两枚枣核似的眼睛瞥了顾星辰一眼,又越过她去探了探顾星辰身边那个女人的鼻息,便又颠颠地跑回去禀报。
“陛下,已经死透了。”
“呵!”过了会儿,顾星辰听见这么一声满载不屑的声音,“你这是做甚?提前帮他们解脱?哈……哈哈……”
声音的主人放肆地笑声震荡着顾星辰的耳膜,顾星辰虽听得云里雾里,却也能感受到这位帝王满腔的不怀好意。
可是那被踩在脚下的“鬼”,却只是喊着:“都杀了!都杀了!”
“陛下,这人,怕是疯了!”太监说的小心翼翼的。
“打入天牢,着刑部,重刑审问。”皇帝声音冷冽,那两个“好”字似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裹夹着浓烈恨意。
这只“鬼”当即被抓住四肢抬了出去。
这就是凉月对顾怀酒的初印象,“疯爹”这个名号,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凉月还是会当着顾怀酒的面这么称呼他。
这样的童年阴影一直伴随着自己,以至于凉月现在最害怕的依然还是发了疯的顾怀酒,也就是他爹瑞王。
凉月记得那一剑,顾怀酒杀了自己的王妃,杀了他女儿的娘亲。
从此,碧落黄泉,再也见不得的人,成了众人不能提及的人,也成了他们心中的梦魇。
“谁?”
凉月挥了挥手,谁在搔自己的脸?
“桃核儿,你胆子肥了!不知道我起床气大吗?”
手却被握住了,然后又有窸窸窣窣的东西挠她的脸蛋儿。
凉月愣了下,但随即会意地笑了。
凉月朝那边翻过了身,另一只手盲摸就触到了这人的长发,狠心揪了下,才肯睁眼。
对上顾怀酒那双清明的眼睛,凉月偷偷松了口气,随即嗔怪道:“疯爹,都是你当年乱许诺惹的祸,这个烂摊子得你去收拾,白洞庭都找上门来了!”
说完,凉月又揪了下疯爹的头发:“别说我现在还小呢,就算我现在年方二八,白洞庭拿八抬大轿来抬我,你也甭想把我当盆水泼出去。”
疯爹揉搓着闺女睡麻了的小胳膊,坐起身子来,煞有介事地说:“八大箱也不算摆设,当真不少宝贝。”
“嘟!打住!”
凉月急得直接跳起来,怎么感觉疯爹这意思,已有意撮合了!
“就仨字儿,我不嫁!要嫁你嫁!”
凉月几乎是吼出来的。
疯爹却完全不打紧地冲着女儿伸出了手,温和地:“这是七个字儿了。”
凉月撅撅嘴,把碍人的被子踢到一边儿去,本来还要撒撒火气,突然闻道了一股甜甜的香味。
“这个味道,好熟悉的味道……”
凉月不理会疯爹,循着味道就下了榻,奔到了小案上。
“玉米、小南瓜、还有牛乳……”
凉月直接端起碗开吃,吃了两口,才反应过来,这可是疯爹的手艺呀!
“都当王爷了,还亲自下厨,不怕传出去人家管你叫女儿奴吗?”
嘴上不情愿,一碗羹说话间就下了肚,凉月咂吧咂吧嘴,显然没吃够。
可转念一想:不对呀!现在是五月,当季的玉米苗子应该还没有她高呢!
凉月转头看疯爹,他正侧过身子躺着,一只手撑着脑袋,含笑看着她。
“疯爹,你别笑。”
第5章 疯子来找茬儿
“为何?”笑还不许了?闺女管得越来越宽了。
“你笑起来太好看了,我怕旁人瞧了,茶不思饭不想,饿瘦了。”
顾怀酒会意地点点头,果然扳起了脸,问道:“闺女,说实话,今日又去哪儿作妖了?”
是捉妖好吗?
凉月摸了摸右眉藏着的那颗痣,吃人家的嘴短,他这次没有和玄晖打起来已经是万幸了。
疯爹勾了勾手指,凉月就坐了回去,疯爹把她的头发散开,凉月觉得舒服许多。
“疯爹,你去过西川吗?”
疯爹一丝丝地为女儿梳头发:“千里之遥,栈道崎岖,路途艰险,谁带你去的?花酿吗?”
凉月点点头,又偷偷抬头看了一下疯爹的表情,生怕他黑脸。
“别动!还没梳好呢!”
“哦。”凉月知道,疯爹是个不大喜欢别人有异议的人,说白了就是大男子主义,专制。
所以她也只好捡好的说。
“不是什么厉害的妖怪,我连根汗毛都没伤到,就是起得有些早,有些饿。”
凉月解释了下,她说的也不全是假话,可背后人还沉默着,是不是又生气了?
“是只忠诚的老狗,只是使了些小法术捉弄了下那些闯进老屋的孩子,就被以讹传讹地说得玄玄乎乎的……”
疯爹却打断凉月的话:“看来,你这个妖主还当的日理万机、忧国忧民的?”
果然是不乐意了。
“算了,我不说了。”
感觉头发被发带系好了,凉月重新下了榻,搬个凳子,踮着脚去够架子上的书,这种压抑的气氛叫她受不了,可疯爹好不容易能有时间陪着自己,凉月又不想出门赌气去,只好不看他,看书。
男人修长的手指勾了下书角,便把书握在了手里,他又一手捧起鼓着腮帮子的闺女,把书塞给闺女,就抱着她往外走,似叹了口气。
凉月捧着疯爹的脸,问:“去哪儿?”
顾怀酒眼里还透着些不忿:“找茬儿。”
凉月坐在马车上,看到风缄命令家丁把王府大门关得严严实实,心想疯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不开门儿的意思。
“风缄不是放年假了吗?怎么回来了?”
“年假?谁准的?”顾怀酒反问。
“我呀!”
凉月拍着胸脯说,“风缄又不是旁人家里那种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不趁着年轻时候游山玩水,等他老了走不动了,那这一生不就虚度了吗?”
顾怀酒戳了戳孩子的小脑瓜儿:“你还想当家?”
顾怀酒又掐着凉月腋下:“给你爹我瞧瞧,我家闺女是不是叫什么妖附身了?”
呵呵!那是不可能的事儿。再说了,就算有那个可能性,他一介凡人,也看不出来。
“爹爹,我饿了。”
老套路,顾怀酒绝对不舍得闺女饿肚子。
果然,顾怀酒放她下来,吃着糕点的凉月缩了下脖子。
看来她得再装得傻一点。
人思考的时候似乎食欲总是特别的好,一盒糕点没觉得怎么样就进了肚。等顾怀酒的手指伸进盒子里,也只能抓点空气尝尝。
“你真的只是收了只妖?”
凉月摇头:“哪儿能呢!”
把最后一口糕点吃进去,见疯爹眼神不善,凉月解释道:“我给放了。”
顾怀酒联想到妖判不悦的脸色,恍然大悟般地道了声:“难怪……”
叫妖判没有用武之地,他自然不乐意。
“王爷,到了。”侍卫唤了声,凉月掀开帘子一瞧,“轻罗馆?”
才把头缩回来,凉月就被顾怀酒抱下了马车。
“爹爹,你来此找茬儿?”
“嗯!”
疯爹应了声,给身边的侍卫半曲使了个眼色,半曲就带着几十个侍卫把轻罗馆团团围住了,还有几个侍卫当即冲了进去,名曰清场,砸场子还差不多。
凉月捂着脸,真是不够丢人的,打不过人家就祸祸人家生意。
“呦!我当是谁这么大的阵仗,摄政王谱摆的就是大!”
摇着扇子的白衣青年垮出了门槛,凉月真想寻个地缝儿钻进去,就算疯爹把火药味调得再大,只要师父一句话,就能四两拨千斤。
“王爷大驾光临,真是叫小店儿蓬荜生辉,好在我这轻罗馆门脸儿足够大,装的下王爷,不然王爷您怕是还进不来呢!”
你看,人家嫌你脸大呢!
还有师父您不用捏着嗓子娘里娘气的说话,不然人家会错以为轻罗馆干的不是啥正经买卖。你就是个绸缎庄子,别给自己加戏行吗?
顾怀酒却决定把坏人做到底了,冲着半曲说了六个字:“抓人,封店!”
“不成不成!”
凉月连忙插话,她就是三明治里那条培根,想当和事佬儿可惜谁也不听她的。
“爹爹,您封的可是我的店哪!”
凉月紧紧搂着疯爹的脖子,生怕他盛怒之下,连自己闺女都不要了。
顾怀酒瞥了眼花酿,又瞪向自己闺女。凉月弱弱地举了一根手指,小心翼地说:“一个月前的事儿了,师父确实把轻罗馆卖给女儿了。”
说完,就赶紧咬紧了唇,可怜巴巴地盯着疯爹。
“王爷,白纸黑字,契约在此。”
花酿抖了抖袖中的几张纸,抖得顾怀酒两手青筋都出来了。
“爹爹,您就看在女儿面子上,放过师父了,再说你也抓不住啊!”
“行,你做好人,坏人都让我做。”
顾怀酒含笑说道,可话却掷地有声。凉月只好嘻嘻赔笑,还一个劲儿地冲着花酿使眼色,赶紧的,给个台阶都下了吧。
可疯爹眼神突然变得更凌厉了,冲着半曲喝道:“没听到本王说什么吗?”
“爹……”
凉月还没喊出第二个字,就被放在了地上,顾怀酒自己个儿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这疯子还真不要亲闺女啦!
“你!我!”
凉月吃了口土灰,这男人不会是疯病又犯了吧?
可她来不及多想,就看到半曲已经有带着两个侍卫朝着花酿而去,而其他人更是直接冲进了轻罗馆,一时间鸡飞狗跳,人群四散开去。
“不许抓!”
凉月立刻奔过去挡在了花酿身前,冲着半曲喊道,“你要是敢抓我师父,就是不认我这个主子了!”
半曲脚步没停,说话可能也没经大脑:“您本来就不是我主子!”
第6章 我要离家出走
“你敢!”
凉月心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花酿不能使用法术,她也不能,所以她只能仗着身份压着半曲,可没想到半曲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半曲冲着身后使了个手势,两个侍卫便一左一右准备捉拿花酿。
“顾怀酒!”
凉月喊着,可那马车已经消失在了街市尽头!
“是你不要我的!”
凉月咬着牙,回头看了眼一直噙着笑好像事不关己的师父,说:“师父,我们走!”
“嗯?”花酿轻挑了下眉毛,任由两个侍卫抓住了他两条胳膊,“小凉月,赌气呢?”
“对,我就是赌气,我要离家出走!”
花酿点点头,笑得竟十分得意:“那好,好极了!”
他轻轻吹了个口哨,周围所有人就都定住了。
然后下一刻,花酿和凉月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又是一声口哨,众人才动起来。
“人呢?”两个侍卫两手空空,半曲立刻反应过来:“快追!快去把王爷追回来,郡主跟人跑了……”
半曲顿了下,心里在纠结怎么说,明明是姑娘自己和王爷生气,扬言要离家出走的!
想了会儿,半曲还是说:“就说咱家郡主被花老板给掳走了。”
五月十四,小暑,暑气初蒸,心焦气燥,易动肝火,顾凉月呆在瑞王府太惬意了,对于顾怀酒的喜怒无常,她很久没领略过了,她更加想不到,自己就这么轻易地遗弃在大街上。
顾怀酒不要她了,这个意识叫顾凉月有种摇摇欲坠之感。
而且这一切,来得太快,也太莫名其妙了。果然不能与疯子计较得失啊!
“他顾怀酒有能耐,倒可以试试把天下的轻罗馆都封了。”
花酿接过蝶儿递过来的竹叶青,还在津津乐道,当真是家大业大不在乎那点蝇头小利。
可顾凉月心疼啊!自己的资产纷纷钟就不随她的姓了。
貌似还是姓顾的。
郁闷的顾凉月在雍兰城轻罗馆里,伤感着自己做赔了一桩买卖。
花酿的轻罗馆开遍天下,他是不在乎那一家得失,可顾凉月却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
花园里的鸟雀叽叽喳喳地在她身边绕圈子:“小主人今日带了什么好吃的来呀?”
“有糖果吗?”
“米酥!我要吃米酥!”
“别吵!你们这么吵!主人呆会儿又要撒野!”
顾凉月嘿嘿一笑,她冲着这群花花绿绿笑道:“我不撒野,我缺一支七彩羽扇,你们谁贡献一下?”
鸦雀终于无声。
凉月在怀里掏了几下,掏出一小包蚕豆,该是桃核儿留给她打牙祭的。
凉月故意打趣道:“吃吧吃吧,吃胖点儿,过年好吃肉。”
都知道小妖主是什么脾气,众鸟雀又都欢实起来,过来抢食。
花酿从窗口探出脑袋,晃了晃酒壶,与凉月说:“徒儿,那疯子不要你了,可是天大的喜事,为师已经着人买鞭炮了,咱们轻罗馆酬宾三天乐,热闹热闹。”
蝶儿也添油加醋地说:“主人房间早已布置好了,主人可要去睡个午觉?”
凉月努努嘴:“我无家可归了你们就这么高兴?”
“那是自然,为师打算明日送份谢礼给那疯子,送点儿什么好呢?”花酿当真思忖起来,手里的酒壶都搁下了。
一只吃的肚子溜溜圆飞不起来的八哥迈着企鹅步爬到了凉月腿上,像猫儿似的用脑袋在凉月手背上蹭了蹭,撒娇似地说:“小主人说话我们可不爱听了啊!这轻罗馆不就是小主人的家吗?怎么能说无家可归呢?”
“那我可真是富可敌国哈!”
抱住师父花酿这条大腿的确是锦衣玉食,毕竟人家可是天下第一富。
凉月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猛然间看到二楼房檐上挂着的那盏八宝琉璃灯倏地亮了起来。
凉月伸了个懒腰,又下子躺在了草地上,问还在沉思的花酿:“师父,来活儿了,您陪我去呗?”
花酿扶着额头:“哎呀!怎么有两个蝶儿!哎呀!四个了!六个!有六个!”
呵!这醉装得一点都不像。
凉月也耍赖:“那我不去了,蝶儿姐姐,带我去卧房吧。”
花酿冲小娃娃摊开手:“喂鸟费三百两,拿来吧!”
“我拿我的吃食,喂你的鸟,还得我交钱!你这个奸商!”
原来最大的赔本买卖,就是认了奸商做师父。
“坐我的草坪,掐我的花,呼吸我轻罗馆的空气,都是要银子滴!你师父我长得这么好看,让你白看哪!”
花酿用手指点啊点,他没有发现小娃娃已经一张符把自己传送出了轻罗馆。
稻田间的小路上,一身灰色粗布衣衫的少年拽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走过,少年看上去也只有十一、二岁,脚上的一双草鞋底子已经烂了,走起路来“啪嗒啪嗒”地扬起更多的灰尘。
老妇人手里的包袱从肩上滑下来,少年抓过包袱,又催了句,“快点儿!婆婆,求您了!快快!您再快点行吗?求您老快点挪动挪动!我娘快疼死了!”
“谁家女人生孩子不疼啊!你娘也不是头一回了,忍得住!”老妇颤巍巍地走在黄土路上,剜了眼急得大汗淋漓的少年,嘴上抱怨着,“才给了30个铜板,也就老身好心吧,要不是看你那苦命的娘的面子,老身可不走这一趟!”
“是是是!都是晚生的不是,求婆婆再快点儿吧!”少年嘴上催着,手上拽着,脸上刻满了刮不去的焦急。
而在这稻田的尽头,山根脚下,一座孤零零的塌了半边的破草房子里,一声声凄厉又带着隐忍的痛呼被热风吹散了,门外一个光着脚丫子穿着补丁衣裳的小小身影踉踉跄跄地端着半盆热水正要往屋里进。
这小孩儿正是安家次子安云暮,他今年才七岁,却长得十分瘦弱,比灶台高不了多少,但他今日必须把灶火生得旺盛,护好娘亲,还有娘亲肚子里的小家伙!
想到这,安云暮觉得手里的木盆也不那么沉了,他侧过身子,用肩膀撞开了房门,冲着床上的妇人安慰道:“娘亲,娘亲!婆婆一会儿就到了!您一定要坚持住啊!”
“暮儿……你哥呢?”
第7章 独自出任务
床上的妇人有气无力,干裂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想抬起手把儿子招呼过来,却已经没了力气。她便是李氏,新寡,丈夫上月上山采药,不幸坠崖而亡,她孤身带着两个儿子,还有这个遗腹子。
“娘!哥哥去找孙婆婆了,您再坚持一会儿,孙婆婆是刀子嘴豆腐心,定会来帮咱们的。”
安云暮把盆搁在矮凳子上,拧了把布巾,跪到娘亲的床边为她擦汗。
“暮儿……娘不成了……娘对不住你……”李氏自觉身体的热量在极速消耗,她再使不出力气了!
“不!娘!”安云暮抓住李氏的手,眼里闪着熠熠的光,“娘亲,暮儿盼了这么久,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也一定想见我这个哥哥,也想睁眼看看娘亲和大哥呢!”
李氏点点头,她低头看向棉被下鼓溜溜的肚子,说:“这个小家伙,在等时辰呢!娘……娘挺得住!”
又一阵痛楚,李氏嘴里咬住了布巾,她不能放弃,安家虽穷,夫君却勤快,她靠着为城里大户人家洗了几年的衣裳,好歹把大儿子安云轩和二儿子安云暮拉扯大了,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夫君今年才过而立之年,就遭逢不测,如今家里已经穷到捉襟见肘的地步!
“啊!”
安云轩刚刚冲进院子,就听到了这声饱含了酸楚与不甘的痛呼!
一瞬间的,安云轩眼睛热了,冲着门内高喊:“娘!孙婆婆来了!”
刚才还一走一掉渣的老婆子突然打了个激灵,一改刚才的老态龙钟,突然变得精神起来,她抢过包袱,安云轩甚至都没看清老太太是怎么进的门。
婆子进了屋,立刻忙活开了,安云暮被婆子撵了出来,只听到婆子喝了声:“都给我滚出去!”
李氏撑着床沿勉强抬眼看门口,硬挺着客气地道了声:“婆婆,劳烦您了!”
孙婆子腰背挺直,把包袱随意丢到墙角,大步流星地朝李氏走去,她眼里闪着金光,嘴半张着,舔去了嘴角流出的口水。
李氏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这婆子怎么像是几天没吃饭似的,嗓子上下吞咽着口水,且这婆子根本没理会她,而是紧紧盯着自己的肚子,就好像看一头烤乳猪一般欢喜。
“婆婆!您怎么了?”
孙婆子视若无睹,苍老的手抚上了李氏隔着棉被的腹部。李氏还没来得及把神色有异的孙婆子推开。
“婆婆,你……”
突然,一阵剧痛从腹部猛烈地传来,李氏只来得及竭尽全力地呼喊出一声:“啊!轩儿……快……跑!”
“娘!”
安云轩冲进来,就瞧见娘亲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双目圆睁,毫无声息,而孙婆子正俯身在那里掏着什么!
安云轩冲过去,要扒开孙婆子,喊道:“你在干什么?我娘怎么了?”
孙婆子手臂一甩,就把抓着她的安云轩直接掀飞了起来,重重地砸在破旧木桌上。
安云轩腰背撞得生疼,差点背过气去,心里更加惊骇,这婆子刚才连走路都打颤,如何使出这么大力?
屋外的安云暮亦闻声跑了进来,可他跑得太急了,被门槛绊住,“啪叽”一声摔个狗啃泥,下巴摔破了皮,血和泥土和在了一起。
“弟弟,小心……”
安云轩撑不起身子,他的一条胳膊痛得没了知觉,大概是脱臼了。
“哇!”一声响亮的啼哭声把房间内混乱的景象瞬间割裂,只见孙婆子满脸狰狞地捧着个被床单包住的婴孩,她的信子伸出嘴外有三寸来长,口水顺着嘴角流到衣襟处。
孙婆子舔着嘴,随意抹了抹手,把婴孩提到自己面前,似得了什么好彩头一般,眼睛都冒着绿光。
“呵嘿嘿!今日可算掏着个好的,这娃娃可是……”
“放开孩子!”
安云轩扶着胳膊从桌子上跌下来,才要起身,就被孙婆子一记掌风又给掀飞了出去,这次直接把他怼到了墙上,砸出个人形,安云轩喷了口血,晕厥过去。
“呜呜!娘亲!哥哥!”
安云暮彻底被吓傻了,除了哭叫腿都站不起来了。
他若是哭得小声些,那婆子一时得意估计就把他忘了,偏偏这孩子嗓门子大,孙婆子琢磨着两手都别闲着吧,便一只手提着包裹婴孩的被单子,飞过去要抓安云暮。
她抓住安云暮的肩膀才要提起来,就被一道金色的光灼伤了手背。
孙婆子登时收手,往门口瞧去,却看到一个穿着嫩黄色衣衫的小女孩儿施施然迈步进来。
顾凉月长舒了口气,后悔和师父多绊了几句嘴,差点就让这恶妖得逞了。
“今天真是大丰收了,又来个送死的!”
孙婆子见眼前这娃娃长得粉粉嫩嫩,肚子都开始咕噜噜叫起来。
安云暮趴在地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再加上那个刚降生的娃娃也没消停,凉月有种捅了马蜂窝的既视感。
“别哭了!烦死了!”
凉月伸手把安云暮拽过来,又一甩手,直接把他丢出了门外。
安云暮捂着屁股,确实不哭了,他被这个穿着漂亮力大无穷的小女孩惊住了。
孙婆子见此,这才收敛自己的好胃口,重新打量这女孩子,衣着打扮哪里像村子里的?刚才真是大意了!
凉月抬头看向满脸褶子的婆子,道:“你倒是聪明,知道附身之法。我若杀你,这婆子也没得活。”
孙婆子涔涔地笑着,她抬起刚才被凉月伤到的手,看了下伤势,心知这女孩儿灵力不弱。
“你若放了我,这娃娃,我便留下。”
凉月眨了几下眼睛,不屑地笑了:“口腹之欲,你忍得住?反正我忍不住。所以,你抬头看看?”
“搞什么名堂?”
孙婆子皱着眉,既然谈不妥,那就打吧,她手臂一挥,又是一股烈风刮过来,凉月闪身,以极快的速度飞出了草房子,顺便把还傻愣愣坐地上的安云暮抓起来,和他一起落在院子的井边。
孙婆子还没来及想清楚这丫头怎么退了,就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东西钳住了,孙婆子抬头看,对上自己的,是一只硕大的,金色蜘蛛的脸!
第8章 妖主的幻术
孙婆子这才发现,整个房顶已经被这只蜘蛛不知在什么时候织满了网,这网亦是金光铄目,而盘踞在这网上的,是一只身子便有一头牛壮硕的蜘蛛,再加上张狂的八条腿,光看着就叫人头皮发麻。
蜘蛛冲着孙婆子张开了黝黑的嘴巴,露出血红的腔道,金色的丝从喉咙里扑了出来。
只是一瞬间的事,蜘蛛便从孙婆子身上抽出来一条黑色的影子,孙婆子软趴趴地倒在地上,顾凉月勾了勾手指,孙婆子怀里的孩子便到了她怀里。
安云暮此刻不哭了,他不敢哭,他把眼睛瞪得如火烛般光亮,他后悔前几天还拿树杈去捅蜘蛛,他现在觉得后脖子和整条后背都是冰凉冰凉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蜘蛛,更没有见过被裹在层层蜘蛛丝之下的人,不,那是附在人身上的妖!
巨大的丝茧被吊着,一开始还在拼命挣扎,如今却像是被憋死了,一动不动。
顾凉月转头看身边的小男孩吓得脸色惨白,微微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蜘蛛吐丝的动作戛然而止,蛛网和大蜘蛛顿时消失在火热夏日的蒸气中,唯有那颗巨大的丝茧依旧在梁上吊着,只是丝茧换成了锁链,依旧把那妖怪锁得紧实。
“蜘蛛吞蛇,头一次见到吧?”凉月上前,探了下孙婆子的鼻息,回头与安云暮说。
安云暮愣愣地点点头,又摇摇头,顾凉月觉得他应该是傻了。
顾凉月把小婴孩安放在安云暮怀里,说:“抱稳了!”
三个字,顾凉月咬得格外重!
安云暮双手捧过娃娃,娃娃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与安云暮对视,嘴唇努了下,然后咯咯地笑了。
“真漂亮!”
安云暮忍不住亲了娃娃额头一下。
“那当然了!她可是你娘拼了命生下来的……”
顾凉月嘴上说着,突然心里有点泛酸,她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下,对安云暮说,“你看,天上有条龙!”
“龙?在哪儿?”
安云暮捧着娃娃,抬头看天,突然感觉眼前一道金光闪过,脑袋似乎混沌了片刻,似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有人唤他:“暮儿,暮儿……”
是娘亲的声音!
安云暮眼睛重新清明了起来,他看到自己怀里捧着的冲他笑嘻嘻的小娃娃,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充楞中反应过来。
“这是,妹妹?”
安云暮瞧见大哥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佝偻着身子,好像在田里干了一天的活儿。
安云轩挠挠脑袋,盯着地上的孙婆子,听到母亲唤他,他才感觉四肢百骸都像拆了骨头重装起来一样疼。
“刚才我怎么了?”
李氏抚着自己完好的肚子,摸了摸榻上的血痕又看见小儿子抱着娃娃进来,也有些纳闷儿,怎么了这是?
隐在树枝上坐着的顾凉月撅了撅嘴:“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一股酒香包裹住顾凉月,她的头发被抓乱了,而抓她的人顶着一双迷离醉眼,慈祥地笑着:“你不是还有师父吗?”
“师父,我饿了!”
“使了幻术又救了人,徒儿本事又见长了,就是……”花酿姣好如女的面容上挂上了一层冷意,“你是妖主,不是救世主,吃亏未必是福,心软惹来的,也可能是祸患!”
顾凉月把头埋在花酿肩头,没理会师父的教诲。
母慈子孝的场面,她看不了。
“别哭,跟师父回家吧。”花酿说完,又掏出了酒壶。
“哭?”小脑袋倏地抬起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凭什么是我认怂!”
顾怀酒忘了,他家闺女的脾气是随了他这条根儿的。她顾凉月难受,能叫别人好过?
半个时辰后,凉月就坐在宣政殿的龙椅上把玩小皇帝的朱砂笔,品着御用的茶点,还对着小皇帝的脸跃跃欲试。
“小……小侄女儿……”
“叫谁呢?”
“姑奶奶!”
凉月沾了下笔尖,另一只手把毛笔头上的一根毛拽下来,吹掉了,顺眼瞪了眼用半个屁股坐在龙椅边上,想跑不敢跑,想反抗更没有那个胆儿的小皇帝,说:“顾来来,你想好了吗?”
八岁的小皇帝嘟囔了句:“我不叫顾来来。”
“你别动!”
凉月对于欺负这个年幼的小皇叔乐此不疲,她用毛笔在小皇帝额头眉心处轻轻点了下。
“我爹爹对你招之则来,呼之则去,你这个小傀儡不改名叫顾来来,要不叫顾去去?欸?谐音顾蛐蛐儿,挺好!就这么定了,以后就这么叫你了。”
小皇帝紧紧咬着两瓣嘴,一动不敢动,等凉月画完了,小皇帝才敢问:“你怎么进来的?”
“哈哈……”凉月“啪”地把毛笔丢了出去。
“顾蛐蛐儿!你还好意思问!”
凉月站在了龙案上,“你说!白氏兄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敢算计到我头上!”
小皇帝抱着脑袋:“糖水儿哥哥,救命啊!”
“呦!叫得真亲切!白洞庭小名都喊出来啦!看来你们俩关系挺不错的呗!那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会不会来救你!”
“对不起!姑奶奶!朕一会儿八抬大轿把您抬回王府,以后你和糖水儿……白将军的事儿,朕再不敢管啦!”
凉月踢了鞋子,抱着腿儿又坐了下来,她转了转眼珠子,深吐了口气,出口恶气,舒服了一点。
“给我准备一处不吵人的宫殿,好吃好喝让我住几日,这事儿就算了,我再不提。”
小皇帝捂着脑袋的两手微微拿开:“啊?你家王府那么大,不够你住的?”
凉月拍了拍身下的龙椅:“姑娘我看你孤家寡人一个怪可怜的,过来陪陪你,不成?”
小皇帝犯了难,脸色有点难看:“小姑奶奶,我虽然帮了白将军,可真没收他们啥贿赂。”
小皇帝以为她是爹爹派过来监视他的?
“怎么?你这皇宫,姑娘我,住不得?”
“住得!住得!朕的侄女儿想住哪儿住哪儿!”
凉月瞪着眼,指着小皇帝,奶凶奶凶地说:“不用你提醒,我知道你辈儿大,脑袋也大,特别好作画!我还知道,咱们俩就差400天而已呀,小皇叔!”
小皇帝想,这孩子莫不是也和她爹一样,疯了?
第9章 往事不堪回首
凉月又指着小皇帝眉心处,道:“不许抹掉,听到没?”
“可……可朕明天还要上朝。”
凉月翻了个白眼儿:“你就是个吉祥物,往那一坐就万事大吉了,朝臣议事,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皇帝瘪瘪嘴,小侄女儿非得把嗑唠死,多尴尬。
“宣政殿有什么好玩儿的,时辰尚早,我们出去玩。”
凉月拉着不太情愿的顾蛐蛐儿往外走。
蛐蛐儿还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地好大不情愿:“不行!不行?皇兄要我读的书还有一大段没背,明天他还得考呢!”
考你,与我何干?
等他们俩出了殿门,宫人们都一脸讶异。
小郡主啥时候入宫进的宣政殿?我们是眼瞎了还是失忆了?
凌国的皇宫是前朝所建,本朝皇帝又多讲究克持勤俭,宫殿并不算多么新鲜艳丽,但是其占地面积之大,格局之宏伟,依旧是令人惊叹的。
对于入宫和回家一样方便的顾凉月来说,逛得多了,凉月反倒觉得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小皇帝才这么大,也没有后宫,所以也看不见一群女人勾心斗角的大场面。
真没劲!
如今才五月,莲池里还是一片绿意,为了躲开一步三跟的宫人们,凉月便拉着小皇帝坐上了小船,自然,是小皇帝摇桨。
凉月倒在小船里,枕着自己的胳膊,长舒了口气。
“终于可以歇一会儿了。”
凉月摘了片大荷叶,盖在自己的脸上。
“朕差人去了王府,一会儿皇兄应该会来接你。”
凉月摆摆手:“你放心吧,他不会来的。”
顾怀酒怎么就那么喜欢打脸?还能来接她?
小皇帝并不知道疯王和女儿的事。
“为何?皇兄可是十二分疼爱你。”
凉月又摆了摆手:“不是疼爱。”
“那是溺爱?”
小皇帝反应也挺快的,说话也着实噎人。
溺爱?溺爱就是要封了我的产业?把她丢大街上?轻罗馆生意有多火爆他不知道,白花花的银子他不稀罕我还稀罕呢!
凉月又摆摆手。
“怎么不是?”小皇帝反驳。
凉月终于不耐烦了,把荷叶掀开一角:“我是让你,闭嘴!”
小皇帝鼓鼓嘴巴,与荷塘里的青蛙如出一辙,嘟囔着:“我可是皇帝,还是你叔叔,我再小也是你叔叔,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吗?”
凉月放下荷叶,气多了容易肝疼,她不讨苦吃。
更何况,当年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皇帝她都没有怕过,遑论这个才断了奶的小子?
瞧今天疯爹头也不回的神气样儿,当初他混得有多惨,凉月可是亲眼目睹。
就在她刚刚重生的那一天,她就险些没被顾怀酒砍了,然后自己可能是被吓晕了,再醒来时……
醒过来!我不想再死啦!
顾星辰心里祷告着,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滴到了顾星辰的脸上,然后又一滴。
顾星辰不甘心地睁了眼,乌灰的顶露了个洞,有水滴下来,正好打在她脸颊上。
顾星辰用不熟悉的感官感受着周围:土黄的墙,身下冷硬潮湿。
小孩儿脖子不灵便,也翻不了身,看来是还没有出生多久,顾星辰体会着做婴儿的感觉,微微地转脑袋,万幸万幸!
顾星辰转过头看,看到的是一根根竖起来的木头安置成的牢门。
再抬眼,顾星辰便瞧见对面躺着个人,不正是那只要杀她的“鬼”吗?他还是披散着黑发,身上斑驳着殷红的血鞭痕,微弱烛火下,映出这只“鬼”单薄的影子来。
怎么把她和这个杀人犯关在一起?
顾星辰打量着这人脚上蹬着的一双官靴,其余的地方,就没有一处完好的了,看来那个皇帝所言的重刑审问,真的不轻。
这时候,有更光亮的火照了进来,呼啦啦地,门口突然走过来几个人,他们衣裳后心口都绣着一个“牢”字,一共有三人,一人手持长鞭的瘦子,一人手里提着一桶水,体格有那瘦子两个肥硕,还有一人,个子最矮,长得尖嘴猴腮,他抱着胳膊,嘴里叼着一根剔牙的签子。
矮牢头儿冲着瘦子不耐烦的道了声:“打开!该干什么不知道吗?”
牢门打开,三人陆续走进来,在那人身前停下来。
鞭子在空中甩了甩,打在那人身上,那人一丝未动。
“瑞王爷,奴才们奉命而来,每日伺候您一遭!”
话音刚落,那抬水的胖子就把桶里水都扬了出去,“哗地”一声,就把地上那人浇成了落汤鸡。
落汤鸡终于动了,他弯起双臂抱着自己,头发都沾在脸面,看不清什么表情,但是他的身子哆哆嗦嗦地,还发出“嘤嘤”的哭声,不停地求饶着:“啊!啊!不要再打了!好冷!母后!我害怕!”
顾星辰鄙夷地白了眼地上的那人:这个时候求饶,不是犯贱吗?
果然,“啪啪啪”地鞭子打得那人从地上跳起来,他捂着脑袋,痛得嗷嗷呼喊,往墙角索去,没一会儿,他的衣衫就又红透了。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嗷嗷……”
他怎么不咋咋呼呼地杀人了呢?认怂就算了,哭起来像个没完成作业的小孩儿似的,天牢在这种地方,不欺负他欺负谁呀!就连顾星辰都觉得他这个孬样儿忒惹人烦!
“头儿!我看这顾怀酒是真疯了!你看他那熊样!鼻涕一把泪一把,脏兮兮地也不知道打理,哪里像是当初那个纤尘不染的瑞王爷?”
“是啊!咱大刑也用了,又百般折辱于他,就连那泥水里捞出来的馍馍他都吃了,不像装疯。”
顾星辰想,原来他真是个王爷,还是个疯子王爷。
那牢头儿把剔牙的签子吐到墙角那人身上。
“嗤!不可大意了!郭公公咱们可得罪不起!”
矮牢头儿又上前踹了他几脚,那疯子哭得更大声了,举止就像个孩子,牢头儿又四下看了看,突然,他把目光定在了地上的顾星辰身上。
“嘿嘿!”
牢头儿露出了两排里出外进的牙齿,诡异的笑起来。
顾星辰真恨她现在是个婴孩儿,别说跑了,她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那牢头走了过来,把顾星辰抓了起来,凶相毕露:“王爷如此煎熬,奴才斗胆,帮王爷解决掉这个累赘!”
第10章 身陷囹圄
顾星辰不禁脖颈一凉,她噤了声,大气都不敢出,牢头儿蹲下身子,把顾星辰拎到这个被称为顾怀酒的人面前。
“瑞王殿下,你瞧瞧,这个就是你女儿吧?啧啧啧!还没满月呢!就要跟着你受这样的罪!”
顾星辰瞪大了眼睛,她居然是这疯子的女儿!
顾怀酒还在抱着自己痛哭着:“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了!”
顾星辰想痛骂这疯子一声。
她感觉自己被高高的举起来,举过了牢头儿的头顶!
顾星辰的头被一只大手紧紧箍着。
“小丫头片子,谁叫你这么不会托生呢!”
“谁来救救我!”顾星辰喊道,可发出来了声音只有“咿咿呀呀”!
我错了!我该好好保重身体,就不会生病,就不会死,就不会重生在这倒霉孩子身上!
顾星辰抱怨着,却无济于事。
“哇!”
顾星辰没出息地哭了。
我不想死!
身下一轻,顾星辰迅速地坠落下去!顾星辰的小心脏快跳出了嗓子眼儿,她就要被摔死了!
不知谁“哎呦”了一声,顾星辰掉在了一块柔软好似垫子似的地方,像极了席梦思,然后她一弹,就滚落到了地上。
顾星辰在地上滚得晕乎乎的,她看到身边躺着那个胖牢头儿,他正捂着自己的屁股,叫着:“哎呦!摔死老子了!我的屁股!”
矮牢头踢了胖子一脚,冷笑着说:“傻玩意儿!叫你洒一地水!”
说完,他又俯身过去抓顾星辰。
“太后驾到!”
顾星辰决定收回之前的话,太监的通报声,是多么可爱呀!
俩牢头儿赶紧出门迎接,剩下蠢笨的胖牢头儿捂着屁股慢吞吞地站起来。
“奴才叩见太后娘娘。”
顾星辰抬眼瞧了瞧牢头儿们谄媚的模样,肉嘟嘟的小手偷偷拍了拍心口,命大原来也可以成为她的标签,不容易。
“都出去!”
听这声音,并不苍老,这么年轻就能当太后了?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一个身着绛紫色华服的中年女子走入顾星辰的视线,看上去也就四十岁上下。
顾星辰也被太后身边的一个宫人抱了起来,又有宫人用真丝织就的襁褓把顾星辰包了起来。
两个宫人都轻手轻脚的把顾星辰送到了太后怀里。
太后抚了抚顾星辰的眉毛,又摸了摸顾星辰的脸蛋儿,她躬身将顾星辰递到顾怀酒身前,她用那双含着泪的双眸看向顾怀酒。
“酒儿,你看看,她长得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顾怀酒并没有把护住脑袋的双臂放下,反而护得更紧了,顾星辰只能从一点点缝隙里看到一点点惨白。
太后说:“酒儿,母后不管你是真疯还是装疯,你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得给哀家活着。”
“不要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吵,我不哭,求求你们,我错了……”
顾怀酒像个无助的孩子似的,浑身都抖得厉害,他的话让太后那悬而欲垂的泪终于落了下来,正好落在顾星辰的脸上。
“知错就好。”
太后却露出笑容,虽然这抹笑极尽苦涩。
顾星辰冲着太后笑,咯咯咯地笑出了声,她想说:“快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可是你孙女!”
可是太后只是低头亲了下顾星辰的额头,就把顾星辰放在了顾怀酒脚边,很快便消失在了顾星辰的视线里。
周围的烛火又黯淡下来,顾星辰静静地看着身边这个扮演这副身子父亲角色的人,十分有耐心地等着他把两只胳膊放下来,透过一绺绺湿漉漉的头发,顾星辰终于看清了这家伙的真面目。
浓眉大眼,如今眼睛深深地往里抠着,还带着黑眼圈。
瘦脸颊,高鼻梁,不过要忽略已经淌到嘴边的鼻涕。
薄薄的唇,苍白而泛起了皮,嘴角还带着血渍和淤青。
可是,顾星辰竟然从这样的面容里,硬是看出了三分病态的美感。
突然,那双定格的眼睛动了动,转了半圈,猛地瞪向了顾星辰。
“看什么!”他喝了声。
顾星辰吓了一跳,这疯子怎么知道她在看他!
顾怀酒又冲着顾星辰吼道:“杀了你!”
说着就朝顾星辰扑了过来!
妈呀!
顾星辰感觉他那只大手朝他拍了过来,才想哭,就看到在她此刻看来庞大的身子栽倒在他身边,那只大手也无力地垂到了她的肚子上。
顾星辰转头一瞧,顾怀酒眼睛紧闭。
这疯子,晕过去了?
顾星辰失眠了,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生死正被别人拿捏,她此刻最大的感觉就是:我爹是个疯子,我爹宫斗输了,我饿得睡不着。
猪蹄、回锅肉、海底捞……
生前因为生病吃不着,现在好不容易换了副身子,怎么还吃不着!
顾星辰脑补了众多美食依旧无济于事之后,她无奈地盯向身边还昏迷不醒的顾怀酒,终于明白小孩儿为什么都喜欢吃手了。
做饿死鬼的感觉原来这么难受!
老天真是发了一手烂牌给她。
不,不能怪老天爷!要怪就怪身边这位,好好的王爷,不和皇帝打好关系,怎么还把自己搞疯了!
还不如没有爹呢?说不定太后瞧她可怜就给她带回宫里了。
顾星辰觉得自己想得并不自私,她今天差点被摔死,也没见这个爹搭手救一把。
可是你能指望一疯子救你吗?答案是否。
总之这个爹,他就是个没用的疯子。
小手都吃红了,顾星辰可怜巴巴地抬起手瞧瞧,继续吃。
“嗖!”
突然,一个明亮的光点儿出现在顾星辰头顶。
顾星辰定睛一看,不是什么光点儿,而是一只通体雪白的蝴蝶。
蝴蝶落在了顾星辰的鼻子上,如冰雪般通透的翅膀忽闪忽闪的,顾星辰感觉自己闻道了一股清香,好像蜂蜜的甜香。
这甜香让顾星辰忍不住又多吸了两下,一瞬间顾星辰就闻醉了,眼皮一沉,顾星辰便睡了过去。
三天后,在经历了的反复确认后,顾星辰将她的身份做了如下定义:一个没娘的娃娃,一个有爹但还不如没有的小丫头,一个疯王的女儿,一个被流放的倒霉孩子。
第11章 流放路上
顾星辰还能确认的一点就是她不会饿死,每日深夜,那只冰蝶都会如期出现,而第二日一早她醒来时,会有十分明显的饱腹感。
这一切匪夷所思但顾星辰不管,她不想死。
顾星辰一个激灵,睁开眼就对上疯王那张咧得跟马戏团小丑似的脸。
“嘻嘻嘻!”
顾星辰心说有什么好笑的!
打从那日顾星辰差点被摔死之后,这疯子就好像突然开了窍似的,黑天白日都抱着她,一下都不许别人碰她,顾星辰觉得,这疯子可能是受了太后的点化,明白这娃娃是他的骨肉了。
“凉月,你醒啦?”
谁是凉月!本姑娘叫顾星辰!不要胡乱给别人起名字!
顾星辰知道自己现在也说不出人话来,白他一眼算了!谁叫这人是个疯子。
疯子靠在囚车里,拍了拍裹在襁褓里的顾星辰,还时不时地哼着调子,好像是在哄娃娃。
顾星辰叹了口气,心道疯子的心就是大,他们俩是要被流放,又不是旅游。
顾星辰记得圣旨里讲的那个流放地叫“北安城”,听名字好像是个太平之地,不过她想皇帝应该不会这么好心,皇帝给眼前这个男人,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叩上的,可是谋反的罪名。
史上谋反之人,都不得善终,皇帝按理说应剥了这疯子的皮才对,再不齐也得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总之,顾星辰还是觉得皇帝早已经挖好了坑等这个疯王跳,顺便还捎带上她。
他们已经出了京城有两日了,根据顾星辰内心小九九推断,太后的手应该伸不了那么长了,今晚必有异动。
顾星辰看向疯王,见他哼曲子哼得还眉开眼笑的,就觉得他这傻样招人烦。
顾星辰瞄准了疯王额前的一缕头发,用小短手抓了两次,才抓紧了,她用力一拉扯,疯王果然不哼曲儿了。
“凉月……”
疯王盯着顾星辰的手,顾星辰便又用力扯了两下。
“凉月不喜欢这一曲?那哥哥换一曲。”
哥……哥哥?
顾星辰又使劲儿拽了一把!
你这个疯子连亲闺女都不认识吗!
顾星辰嘴里嘟嘟囔囔的,可惜发出来的只有咿咿呀呀。
“好好好!换一个!”
疯王又接着唱,顾星辰便接着扯,连扯了好几下,头发都被扯掉好几根,疯王却不换了,完全不搭理顾星辰,继续唱他的。
果然是个疯子!
顾星辰扯了一会儿,见疯王也不停,打了个哈欠,眼不见为净。
衙差老李今年四十出头,和他同样出这趟差的,是他的两个老伙计,一个麻子张,一个老胡子。
本来这事儿,不该轮到他们三个上了年纪的,毕竟囚车里面装得,从前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王爷,该严加看管。
可偏偏他们家大人就把这活儿摊给了他们哥仨儿,还破天荒地给了他们一人一百两银子,他们家大人可从来没这么大方过。不过这银子可不白拿,得办事儿。
一路上得把这王爷照看好了,不能叫这王爷饿着冻着,不能病了死了。
毕竟皇恩浩荡,虽为流放,却没摘了这犯人王爷的爵位。
谁会嫌银子烫手呢?只是出了皇城,谁还看得着?
“老李头儿,你看那娃娃不哭不闹的,真是稀了奇了!”这个赶车的正是麻子张,人如其名,满脸的麻子。
老李头回了神,微微抬了抬厚厚的眼皮,抱起了膀子,道:“给你饿三天,也没力气叫唤!”
老胡回头看了眼囚车里那眉飞色舞唱曲儿的王爷,又瞄了眼他怀里的娃娃,憨憨地粗嗓子闷声闷气地说:“要不,给那娃娃找点吃的吧?”
老胡瞧着那孩子,就想起自己家的外孙儿,有些不忍,可他又说了不算,也不敢顶撞老李,毕竟人家是头儿。
老李摆摆手,满不在意地道:“拉倒吧!这大热个天儿,把咱们累个好歹儿的!回头中暑了,再耽误了行程,回去可不好交代!”
麻子张也跟着起哄,说:“早死早托生吧!下辈子托生个寻常人家,粗茶淡饭一辈子不挺好的?跟着这疯子,到了北安城,也是个死!你就别瞎心善了!”
“就是,这疯子前两日又哭又嚎的,好不容易今儿不嚎了,晚上得寻个驿站睡个好觉!”
听老李和麻子这么一说,老胡那一点点的怜悯心也终于沉寂下去。他眼不见心不烦,不回头看那爷俩,心里就不难受了。
不过老李的想法落空了,天已黑,驿站还远着,他们哥仨儿只能在林子里凑合一宿了。
夜里,疯王可能是白天唱曲儿太累了,坐在囚车里头一歪就睡着了。
顾星辰白日里被疯王喂了几口水,还是凉的,她现在正饿得发慌,她在心里骂:疯子就是疯子,白水就想养活娃娃?
“哇!哇!”
头顶有两只乌鸦飞过,顾星辰心里不禁一紧,都说女人第六感准,顾星辰觉得自己就是乌鸦嘴。
马儿“噜噜”地叫了两声,本来低垂的头抬了起来,躁动地攒了攒蹄儿。
“呀呀!”
喂喂!别睡了!月黑风高杀人夜知道不!
顾星辰扭了扭身子,疯王纹丝未动。
顾怀酒!
顾星辰喊出来的疯王的名字,都会变成“哇哇哇”!
“吱吱!”
顾星辰立刻噤声,竖起耳朵细听。
这是什么声音?
刚才还月朗星稀的天霎时间漆黑一片。
“吱吱!吱吱!”
青葱的地上突然窜过来一片白,顾星辰看不清,也看不远,但来自四面八方的“吱吱”叫声让她头皮发麻!
再看那三个官差,一个个打着哈欠哈喇子流得老长!这么大动静他们听不着吗?居然连个守夜的都不留!
瑞王爷!顾怀酒!醒醒!
顾星辰咿咿呀呀地叫,顾怀酒也没醒。
我滴个亲爹呀!
顾星辰还来不及吐槽,就瞧见有一只一尺来长的灰毛白底的老鼠爬了上来!
这耗子吃什么长大的,比猫体格都大!
“哇!”
顾星辰终于忍不住了,扯着脖子大声哭了出来。
就在她发出哭声的那一刻,疯子登时瞪大了双眼,他躬着身站起来,把顾星辰紧紧护在怀中,一脚朝着那只大老鼠的下颚踢了过去!
第12章 鼠妖的围攻
老鼠被踢下车,喷出一口血,倒在地上不动了。
然而这还没完,紧接着,有几百只朝囚车而来,更多的老鼠爬了进来,它们或大或小,有的眼睛还在夜里冒着绿光。
有几只老鼠爬到了衙役的身上和脸上,这几个人才醒过来!
“哎呀妈!闹耗子了!”
麻子张最先醒过来,连踢带踹地把他身上的老鼠掸落了,顺带着把另外两个人也摇醒了。
三个人立刻抄刀和老鼠打了起来,他们在外面打得激烈,疯子在囚车里打得惨烈。
说是和老鼠打,其实都是拿刀乱舞,砍到的没有剥开的多。
没有武器,疯子还得把娃娃揣怀里,只能用脚踹,本就吃亏,这些老鼠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都糊过来攻击疯子。
顾星辰两手紧紧抓住这疯子的衣襟,胆战心惊地听着混乱的人声鼠声,她看不见周围光景,只感觉后背发毛。
四周都是“嘎吱嘎吱”的响声,这些老鼠疯了似的,他们窜到囚车,把囚车的栅栏当成饼干似的嗑得嘎嘎香。
马儿也惊了,前蹄踢后腿蹬,却敌不过老鼠如串了线似的,往它身上爬。
马儿抬起前蹄嘶叫着,抖了抖脖子,拉着车打起了转儿,倒是踩死了一些老鼠。
然而好景不长,只看见囚车顶被嗑出个大窟窿,紧接着“哗啦啦”一声,囚车四周的囚笼就倒了下去。
好家伙,囚车变板车了!
“快跑吧!挡不住了!”
麻子张驾着车跑起来,老李和老胡子则一左一右地立在车板上往下赶老鼠。
疯子可能是踢累了,一屁股坐在车上,瞪着眼冲着车下那灰白一片的老鼠喊道:“杀!都杀了!哈哈哈……”
顾星辰惊魂未定,心里骂这疯子得意什么,他才踢死几只呀!
“他娘的!林子里咋来这么多耗子!进耗子窝了?”
麻子张一边赶车一边骂骂咧咧的,他眼见着前面就是大路,手底下的马却突然蹬腿不走了!
“你这畜牲!咋回事!”麻子张抽了几下马鞭子,马儿不仅不走了,还连连退缩。
“咋了!咋不走啦!”老李扯破喉咙冲着麻子张喊道。
麻子张也想知道怎么回事,这时候,前面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一只黑咕隆咚的东西。
“啥人!”
麻子张话音未落,那东西直朝着麻子张扑了过来,黑袍之下,露出两只细瘦尖利的爪子和一张硕大的鼠面。
“啊!”
麻子张登时晕了过去。
那鼠面人踩在麻子张脸上,两手各抓住老胡和老李的衣领子,轻易就把他们提了起来,让他们两个面向自己。
“啊!”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却又瞬息间湮灭。
那鼠面人将二人相对一撞,就把他们俩撞晕过去,鼠面人似乎对他们几个并不感兴趣,他随手将二人往车下一丢。
顾星辰当然听到了那诡异的叫声,她透过疯子的肩头一看,也发现了鼠面人。
顾星辰想:事出非常必有妖,这么老鼠围攻他们,果然,妖来了!
鼠妖两只通红如宝石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星辰,尖牙一立就朝着顾星辰扑过来。
快跑啊!疯子!
不知是不是顾星辰的哭声提醒了疯子,那疯子突然带着顾星辰翻了个身,侧身躲过了鼠妖的攻击,叫鼠妖扑了个空。
疯子捡起不知是这三个笨蛋里的哪一位掉下来的刀,却没有攻击鼠妖,而是足尖一点,飞身上马,他回头利落地砍断了套马的龙套,然后抱着顾星辰朝着大路跑。
一系列动作绝不拖泥带水毫不拖沓,顾星辰一度以为疯子不疯了。
不过她现在没时间思考这些,因为那鼠妖追过来了。
听说过耗子追得过宝马的吗?反正顾星辰平生头一次见,并且见证了。
鼠妖朝着疯子扑过来,疯子调转马头,堪堪躲了过去。
你这还是只飞鼠!
疯子把手里的刀甩飞了出去,刺向鼠妖的方向,却被鼠妖躲了过去。
没有武器,准备送人头吗?你个疯子!
顾星辰骂骂咧咧地,疯子也听不懂。
鼠妖凌空一跃,飞到了马前,大手就要过来抓顾星辰。
顾星辰感觉它那黑乎乎令人作呕的爪子尖儿就要勾住她的脸蛋儿了。
“嗷……”
突然,那鼠妖静止不动了,一道红光从鼠妖身上竖劈下来,然后下一刻,鼠妖就化成了一缕灰色的烟尘,没了?
顾星辰咽了下口水,紧紧盯着那道红光的主人,玄色衣衫利落干净,长发在夜风中纠缠着,但这人却是背对着他的,看不到脸面。
那人手里的剑似接受到了指令,自己在空中挥舞了一阵,那些一直追赶着它们的老鼠军团就被消灭殆尽。
似乎是顷刻间的,顾星辰觉得这世间所有的嘈杂声都不见了,顾星辰只听到风刮过那人长发时发出的“簌簌”声。
你是谁?
“呀咿……”顾星辰恨自己现在笨拙的口舌。
那人微微转头过来,顾星辰却只能看清小半张打着阴影的面容。
然而下一刻,这人就和他的剑,凭空消失了。
“呵呵呵………哈哈哈……”
疯子突然仰头大笑,然后他笑着调转了马头,在林子里乱跑起来,一边驾马飞奔,还一边大吼大叫,顾星辰都快被颠吐了。
最后,这疯子可能是叫唤地累了,他驾着马回到了马车前,一头跌在了车板上,顾星辰紧紧揪着这个疯子的衣襟,生怕脑袋先着地,把自己摔废了。
疯子仰面倒在马车上,顾星辰趴在他身上,盯着她这个疯爹又哭又笑了半宿,直到他闭上眼睡着了,顾星辰才敢睡。
顾星辰想,她可以叫顾凉月了。
她顾凉月的爹,是个疯子,可他昨晚却救了她,虽然救她就是救他自己。
三个老衙差醒过来时候,疯爹正抱着娃娃,冲着他们傻乎乎地乐。
麻子张最有意思,先把自己浑身上下连脚趾头都检查了个遍,确认自己没受伤,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老李头和老胡盯着一地的老鼠尸体发呆,疯爹最有才,手里拎着两只死老鼠的尾巴,提着两只老鼠问老李要不要吃。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哇哇大吐。
第13章 绿茶味的白莲
“噗!”
凉月憋不住笑出了声。
如果疯爹他得知自己对于当年他落魄时候的模样记忆如此深刻,估计会更加生气吧?疯爹会不会拿个小勺把她的记忆抠出来扔了?
陷入可怕臆想的凉月,突然入耳一阵时有时无的琴声。
琴声低吟,引人入胜,给这午后莲池平添了几分气韵,凉月一时听得入了神,缓缓坐起身,问小皇帝:“那琴声,是谁?”
“不知道!”小皇帝把脑袋一撇,使起了性子:“你叫我一声皇叔,就告诉你。”
凉月白了眼小皇帝,且不说她本人其实是个大人,就算真是个六岁的小孩儿,也不会愿意叫一个只比自己大十几个月的人叔叔的。
“等你挂墙上那天,估计我会叫你一声。”
凉月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衫。
小皇帝气得腮帮子红彤彤的,凉月摸了摸他的发冠,冲他微微一笑:“那你在这儿等着吧!”
说完,她足尖一点,踏着青莲而去。
“小姑奶奶!”
凉月不理会小皇帝的呼喊,自己循着琴声跃上了岸,按理说御乐房离莲池远着呢,凉月仔细听了下,发觉琴声是从西南处的一处宫殿传来的。
宫殿不大,站在宫殿外,凉月抬头望了眼牌匾:墨韵斋。
“这地方,以前怎么没来过?”
凉月迟疑了下,奈何对抚琴之人太过好奇,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墨韵斋四周围墙,院落里种着一排排竹子,土是新翻的,竹子也才一人多高,一看就是不知从哪里移栽过来的。
竹林小径铺着的竟然是鹅卵石,显然有些大材小用,而小径尽头,竟然是一间朴素的民居,与整个皇宫的风格格格不入。
凉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也是为了证实这个预感,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缓缓地推开了门。
琴声戛然而止,从里间踱出来一个人。
珠帘遮住了这人的上半身,可凉月还是看清了那双绣着的幽兰鞋子,绣着蝶恋花的轻纱薄裳。
“王爷?”
女子的声音叫凉月的呼吸停滞了下,待她掀开帘幕,凉月把着门的手都在发抖。
那张她重生后初见的第一张面容,凉月以为此生再不会见到,如今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眉目含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凉月揉了揉眼睛,尴尬地立在门口,忘了自己是来听琴的。大脑里飞速地转着,冒出的无数问号都只关于一个问题:她是谁?
见来人不是心中所想,女子柳叶弯眉微微一蹙,脸上显出忧郁与可怜,可怜的背后,是愠怒。
这表情叫凉月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
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
干脆把莲池填平了吧,泛着绿茶味的白莲,肯定很招人喜欢,譬如单身奶爸……疯王!
“你……你是哪司的宫女?你是怎么进来的?”
女子做出一副好像挨了欺负似的表情,可是凉月只是站在门口,没说也没做。
凉月才张了口,才想说自己不是个宫女,就见女子用帕子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道:“你这个小丫头好不要脸,怎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你们嬷嬷难道没教过你什么是非礼勿视,不听不看不说吗?”
凉月打了个饱嗝儿,她有点想吐。
凉月目光扫了眼屋内,各色乐器似乎在彰显这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子,可这宫里从来不缺才华横溢之人,她卖的还是人设。
女子见凉月没有回复她的话,还不住打量这间屋子,女子似被人抓住了什么痛处似的,急步踱了过来,推了凉月一把,嘴里还骂道:“狗奴才,还不滚出去!”
凉月本来就瘦小,再加上她根本没预见到大白莲还是个动口还动手的小人,直接被绊了个趔趄,摔了个屁股蹲儿。
看见大白莲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待会儿王爷来了,看不戳瞎了你的狗眼!”
啊?
我还啥也没说啥也没做呢!
凉月两只手掌发痛,把手抬起来一看,才发现手掌上都是细碎的小石子,右手中指还被划破了,正往外渗血呢!
大白莲却正欲关门,不屑地擦了擦自己的手,还把帕子丢到了地上,她冷了脸,说道:“原来是个哑巴呀!”
门正要关上,突然白莲花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她脸上立刻委屈难受加点点泪痕,把一向不爱哭的凉月给吓到了,就这表情,她起码得酝酿三天才能做出来,可这女人却用了三秒不到。
凉月回头看去……
难怪…!
凉月冷笑了下。
“扑通!”
白莲花突然跪在地上,还用膝盖往前跪着走了两下,然后抬头用袖子擦眼睛。
“王爷……”
哎呀妈这小声儿,哭腔加戏腔,我见犹怜哪!
凉月回头,看到疯爹正把另一只脚也踏进来,然后他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踏步往屋内走,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凉月的心好似沉了底的破船,她爹金屋藏娇都藏到皇宫里来了!
顾凉月千防万防也没防住空降个后妈!
“王爷!这小妮子胡搅蛮缠,欺人太甚!”
女子抽噎着,用帕子擦眼泪扭捏得叫顾凉月眼皮都一跳一跳的。
顾凉月冷眼睨了下,与那女子道:“我就喜欢欺负人,特别是你这样的!”
她用手肘撑着想站起来,显得自己有点气势,大不了打她一顿再跑呗!
可顾凉月却感觉后背一暖,她只瞧见疯爹喷火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影子。
疯王抱起自己家闺女,左手精准无误地抓住了凉月的右手,盯着她手指上流成三条小路的血水,眸色瞬间一暗。
“小侄女儿!姑奶奶呦!”
唤出她名字的是刚刚冲进来的小皇帝,他跑到疯王身前,捂着嘴惊恐地好似看见鬼了似的。
“天哪!才这么一会儿,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小皇帝还冲着门外的宫人们喊道:“还愣着干嘛呀!还不快去!请太医呀!”
凉月皱着眉头,心说顾蛐蛐儿你有点演过头了吧!怎么感觉我不是手指划破了,而是脑袋开瓢了?
小皇帝又立刻冲着疯王赔礼:“皇兄,是朕不好,没看住小侄女儿。”
什么赔礼呀!根本就是撇清责任,还顺带占个便宜!
“侄女儿?”白莲花不哭了,惊疑地瞧着疯王怀里的小丫头。
疯王蹙眉,眼睛盯着小皇帝的额头,问他:“你在脸上画个土豆做甚!”
第14章 收拾准后妈
顾凉月攀在疯王肩头往下瞧小皇帝,她画得明明是乌龟呀!
原来是天气热,墨水模糊了,混着汗水都流下来了,搞得小皇帝的脸都黑了两个度。
凉月想笑,但是得憋住,先把这女人除了!
疯王没多理会小皇帝,又转头对上已经呆住了的白莲花。
“王……王爷,奴婢不知竟是小郡主,奴……”
顾凉月狡黠地笑了一下,高举着受伤的手,举到顾怀酒眼前三寸。
她与那白莲花说:“我是狗眼看人低,活该被你戳瞎眼睛,对吧?”
“反了!”疯王吼了声。
一众宫人立马跪倒一片。
凉月晃了晃还沾着碎石子的伤手,另一只手抓住疯王的一缕头发,问他:“父王您说,当如何?”
告状我顾凉月可是专业的!
白莲花又哭泣起来:“奴婢不是故意的,王爷。”
“若是跌到脑袋,可凭你一张嘴胡诌呢!”
凉月用受伤的手指指着白莲花,心想,本娃娃就是要把你的后妈之路扼杀在半路上!
凉月瞧见小皇帝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眼神里满是“干得漂亮”的意思。
“不是的!不是的!”
白莲花激动地摆手,委屈巴巴地眼泪流成了线,凉月自知自己演技没有白莲花高明,心想要么不计前嫌,和疯爹撒个娇吧,先把准后妈斗下去再说。
可白莲花比她反应快,直接“嘎”地一抽,晕倒在地上。
小皇帝又冲着凉月狂挤眼睛:姑奶奶你倒是也哭一哭,晕一晕呀!
凉月却翻给他一个白眼儿,现在还晕有用吗?
顾凉月抬头看向疯爹,见他的视线落在白莲花那张和她娘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上,就知道他疯爹肯定怜香惜玉了。
凉月把疯王往外使劲儿一推,手上的脏污全抹在疯王水蓝色的翻领衣襟上。
“难怪这些天都不许我进宫玩儿!爹爹心思都在这小院呢!想立王妃,你昭告天下呗!我是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都无所谓!反正你都不要我了!”
凉月小腿一蹬,就跳到地上,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可一步都还没迈出去,双脚又离了地。
凉月再一次被疯王拦住,疯王拉住闺女,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在她耳边低声说:“有所谓。”
然后,凉月听到疯王怒斥道:“一介伶人,胆敢冒犯本王的女儿,还不押入天牢!”
伶人?
难怪屋子里那么多乐器,怪不得自己观察那些乐器的时候,白莲花恼了她。
估计她当时是会错了意,以为凉月是瞧不起她吧?可怕的自卑心态!
可凉月一想起白莲花那张脸,那张与凉月生母一模一样的脸,又不觉得这不是什么误会,即使没有会错意,她们也必然势同水火。
顾凉月不知道疯爹进宫来,是来找她的,还是来拈花的,反正这几日是够荒唐的,也够赔本儿的,不仅丢了产业,还挂了彩,最后还要把那信誓旦旦地离家出走的豪言壮语吞回肚子里,灰溜溜地坐上疯爹的马车,跟他回家。
马车里,凉月把手指上太医包扎的纱布扯掉,这点小伤,她自己就可以治愈,劳师动众根本就是浪费资源。
可纱布才拆了一半,就被疯王拦下了。
疯王掏出个药瓶子,一手捧着闺女的伤手,一手开瓶上药,顾凉月身子往后缩了缩,手却没动。
“送我回雍兰城,师父等我吃饭呢!”
“吃谁的饭?自己家饭不香吗?不许去!”
顾凉月话音刚落,就被疯王怼了回去。
顾凉月把手抽回去:“不用王爷您亲力亲为,我一个人也能活!我要下车!”
顾凉月说着掐着诀要遁走,疯王这回倒不拦着了,捧着肚子笑得比她一个孩子还幼稚。
顾凉月往前探了探,想看看疯爹眼睛是红是黑,是不是又发疯了。
“哈哈哈……”
疯王笑得牙床都露出来了,眼睛掩在长发里,顾凉月瞧不真切,干脆凑过去,拉住疯王猛拍车板的手,轻唤了声:“疯爹?”
哪知疯王直接倾身把顾凉月的肩膀抓得死死的,他的头搁在她的肩头,尖下巴硌得顾凉月生疼。
“你不回去,我养那些下人做甚?不如……”
“我回!”
不待顾怀酒说出那个“杀”字,凉月就先妥协了,王府里三百多条人命呢,可不敢和疯子再开玩笑了。
顾怀酒,他早不是第一次大开杀戒了。
撵人的是他,强迫人回去的也是他,他是不是忘了前几天他怎么与她冷脸、生厌,把她丢大街上,他自己坐上马车施施然离开的事儿了吗?
疯子的脑回路简直清奇的令人肝疼!
顾凉月老老实实地任疯王把手指包扎好了,又规规矩矩地坐下来,直到疯王收了那可怕的笑,气息平稳一切如常了,顾凉月才偷偷地松了口气。
凉月用受伤的手指撩开帘子往外看,正巧看到轻罗馆的牌匾被摘了下来,心里郁闷,可又怕这疯子再犯病,只好咬着下唇,把一肚子火气硬憋回去。
包着纱布的手指被握住,疯王坐了过来,凉月缩到无处可缩,只好又忍下一口气。
“半个月,便可全部翻新,到时候爹亲自为你写匾额。”
“啊?”凉月想回头,可是脑袋顶上却抵着疯爹的下巴。
“疯爹,这么逗我好玩儿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我已经六岁了!”
凉月做了个六的手势,可另一只手也被疯王抓住了,他摩挲着凉月的手心,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低地哼起了曲子。
可凉月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她反而更生气了,不止生气,还委屈。
走是走不得,嘴皮子上可不能输。
“就算如此,也不能为你自己这个渣男正名!后妈有什么好?吃光你的粮!花光你的钱!还打死你的孩儿!她愿意做后妈,我还不愿意被迫害呢!”
宗旨很明确:有后妈没她,有她没后妈。
疯王一改刚才的可怖模样,轻声哄着:“你忍心叫你亲爹打一辈子光棍儿?”
“我相当忍心啦!你光不光棍又不影响本姑娘出嫁!”
必须得扎疯爹的小心脏一下下。
“娘亲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不会收你今年烧的纸钱!”
你杀了你的女人,又找个相像的留在枕边,我不信你能睡得着觉。
第15章 妖族的罪人
顾怀酒总是在没有笑点的事情上笑得格外张狂,笑得车外跟随的护卫们脊梁骨发麻,顾凉月在马车里更受罪,她又想离家出走了。
凉月咬着小门牙,实在没眼看,凌国国运衰到家了才出他这么个摄政王。
凉月被疯王惹得心神不宁,她没有嗅到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道,疯王也有意绕道而行,没叫她瞧见街口刑场上,还没来得及冲洗的,一直流到街市的血迹。
站在楼台上的一黑一碧的两个颀长身影,目送着瑞王府马车行过闹市。
黑衣男子嘴角一撇,嗤笑了声:“小东西就是太好骗!”
花酿不但不恼,而且甚为理解顾怀酒的心情,他喝了口酒,凭栏而望,道:“疯子再疯,也知道保护自己珍视的东西。他双手沾满鲜血的模样,不想让自已的女儿看到,故意把她气走几日,倒也情有可原。”
玄晖不认同花酿的话,他作势要追:“我去告诉那小东西,疯子屠尽了西川皇族,一个没留,看她还愿不愿意与我们走!”
“没用的!”
花酿用手指扯住了玄晖腰间锦带:“本尊的徒儿可比你有主意!况且你不是巴不得她不成器吗?”
玄晖眼睛盯着那马车从路口拐走,收回了刚迈出去的那只脚。
“这疯子真能杀,乱葬岗恐怕又要长高三尺。”
玄晖说完,见花酿根本没听进去,只顾着喝酒。
“天天喝,当心中毒!”
玄晖怼了花酿一句,他心里郁闷,就拿身边人撒气。
花酿笑容明艳,晃了晃酒壶:“只要你不给我下毒,我就死不了。”
“喝酒就喝酒,少说醉话!”
玄晖夺过酒壶,给自己也灌了一口,却是苦的。
“这是什么!”
玄晖呛了一鼻子,捂着嘴咳嗽。
花酿夺回葫芦,先走一步:“伤药啊!怎么?你真当我这乾坤葫芦,是酒壶啦?”
玄晖抬眼瞧见这人也正斜眼睨着他,星眸中闪着点点戏弄之意。
“看我做什么?我知道我长得好看。”花酿故意调侃着。
玄晖嗤笑了下,走到了前面:“好看顶什么用?正事儿不办了?”
玄晖抹干净了嘴角,默默跟随花酿离开。
二人一路乘风,一人缩地成寸,恨不得早点干完活收工,一个漫不经心,在后面磨磨蹭蹭。
玄晖最受不了花酿的性子,吃啥都赶不上热乎的。
二人一路回到翼山,进了山界,冲破罩在外的结界,便算进了妖界。雾涯为浓雾笼罩,微微红光在崖顶孤独挣扎,二人没有停留,直接下到千丈万仞之下的崖底,雾气渐淡,徒留暗暗苍茫。
花酿捂着鼻子,瞧着满地荒草,脏污遍地,还带着浓重的腐臭味道的残尸断肢散落得到处都是,他洁癖又犯了。
“有日子不来,莽原还是莽原,叫人恶心得想吐。”
“那就老实站着!”
玄晖踩着泥淖与血水的混合物进入一片黑暗之中,花酿当真一动没动,就在边界处候着。
片刻之后,玄晖拽着一把铁链走回来,铁链尽头锁着个大瓮,有半人多高,圆肚大瓮不安分地颤动着,但瓮上带着一道封印,里面的东西是万万冲不开的。
玄晖松了链子,掐了个诀,封印便开了,大瓮立刻崩碎,一道碧绿色的光闪过,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跌在地上。
那妇人似乎全身剧痛,蜷缩着身子,痛得瑟瑟发抖,但她怀里抱着一团绿色的光团,仔细瞧可见光团之内静静地躺着两只小青蛇。
那妇人从牙缝儿里吐了两个字:“骗子!”
花酿浅浅地笑,唤了声:“玉夫人可安好?”
玉夫人啐了口:“滚!”
“夫人何必恼呢?你没有按照你我之前谈好的条件,达成我愿,我又怎么会许你的愿呢?”
“呸!什么妖判!不过是神族的走狗!”玉夫人又骂了句,眼窝深陷的她却忍下剧痛,狠狠地冲着玄晖吐了口水。
花酿用袖子挡下恶臭,也挡下自己意欲作呕的表情。
“你们叫我去杀安家那孩子,转头儿又派人捉我,害我重伤,分明是要陷害我!”
“那是你无能,连个废物点心都打不过。”
玄晖挡在花酿身前,他刚才可瞧见花酿快要吐了。
花酿从玄晖肩头露出半个脑袋,与玉夫人道:“怪我?该怪你手脚不够利索。”
玉夫人又要骂,却见花酿手臂一展一收,便把她怀里的绿色光团抢了来。
“你们还我孩子!”
玉夫人要冲上前,却被玄晖一掌打飞到三丈开外,玉夫人本就重伤,此刻更是一口血喷出来,连骂人的话都含糊了。
花酿一手擎着光团,与玉夫人说:“事情不仅没办成,反而弄得更为棘手。本尊本不想允诺,不过有妖判求情,本尊便准你的两个孩子脱罪籍,出莽原。”
玉夫人错愕了下,玄晖这个叛徒,还会替她说话?说出去鬼都不信!
但是至少她的孩子可以离开这个炼狱尚且不及之地。一日不出莽原,她的孩子性命难保,更不要说她能否护住两个孩子平安长大了。
玉夫人深吸了口气,颤巍巍地屈服下来,她伏低了身子,冲着玄晖深深地跪在了血泥之中。
“奴,谢妖判大人相救!”
玄晖没有看玉夫人,他已背过身去,眼神扫了眼那光团里睡得香甜的两只小蛇,平日里怼天怼地的嚣张此刻都被阴沉所掩盖,他只说了一个字:“走。”
待玉夫人再抬头时,已瞧不见那一黑一青的影子,而她背后的黑暗中,阵阵妖兽嘶吼咆哮之声又此起彼伏躁动起来。
莽原,犯了重罪的妖被处决后,其族人的流放之地。玉夫人捂着胳膊上烙着的罪印,闭上眼便是父亲与夫君被玄晖手中的凤鸣剑取命时的惨烈画面。
她又怎会感谢,一个仇人的怜悯!
她硬生生咽下嘴里的污血,眼中名为复仇的焰火支撑着她走进那抹不开的黑暗之中。
一切的博弈都免不了棋子,而对于安家人来说,他们没有这样的自知之明。最难的生计问题都没有解决,哪有闲心寻思别的?
第16章 疯爹有事隐瞒
没有一家之主的家庭本就难过,如今又添了个张嘴吃饭的。
李氏自生产后身体大不如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日子会过到食不果腹的地步。
李氏的娘家虽不富贵,但她爹是个捕快,她觍着脸也能从娘家那边抠一点出来。可是五年前爹爹出了趟远差,却暴毙在回城路上。
她不能为母亲尽孝,怎么好意思再去向同样生活艰难的娘家母亲讨要呢?
见着日日垂泪的李氏,十一岁的安云轩都看在眼里。
米缸早见了底,面也没了,眼见着明日就要挨饿,身为家中长子的安云轩干完了田里的活儿,就在城里转悠,想找些零工干,可他年纪小,身子也单薄,哪有人愿意用他呢?
闹市里,安云轩心事重重,被一个大汉撞倒了,他泄气地抓了把沙子扬了出去,却好巧不巧扬到了一双紫色的靴子上。
“小孩儿,我这可是新的!”
安云轩抬头看向靴子的主人,他脸上带着张紫金色的面具,只露出下巴和嘴。
男人伸手,把不知所措的安云轩拉了起来。
“我看你半天了,”男人俯身掸了掸安云轩身上的灰尘,“你长得这般瘦小,可没人敢用你,怕把你累死了。”
安云轩踮起脚,显得自己高一点,与男人道:“我家活儿都是我干!累不死!”
男人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连续点了三下头,唇角一弯:“我家里倒是缺打杂的,我瞧你是个手脚麻利的,不知可愿意为我府上效力?”
安云轩惊喜地艳羡着男人的大方,看男人果然衣着显贵,心说自己沙子一扬,扬出一位大爷来。
“只是有些远,你若是无牵无挂,现在就与我走。若你还拖家带口,你现在回家收拾一番,都带上便是。我家大业大,不在乎多几双筷子,多干活儿就是。”
试问这种明显就是陷阱的话,是个人都会多个心眼儿警惕起来,觉得这人另有所图吧?
可是人饿肚子的时候,特别是饿得紧的时候,想问题也不再弯弯绕绕。
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狠狠地拽住,哪怕这稻草的另一端,是虎狼之口。
一张饼掰成八瓣儿分食的安云轩想:“能活下去,就要活!”
顾凉月始终觉得疯爹又点问题,不是脑子的问题,好像是有意瞒着她什么事。
这天与疯爹回府之后,便一直给她找事做。不是叫她品尝他新发明的牛奶莲藕酸黄瓜羹,就是陪他稀罕白氏兄弟从西川带回来的八大箱宝贝,一样一样品玩得吹毛求疵,直呼白孤云是拿小孩子玩意儿唬他呢!
到顾凉月捱不住睡在榻上,疯王才收敛了所有的亲和力。
只有顾怀酒身边的贴身护卫半曲知道,王府里所有人都被警告过,不许提及昨日街口刑场的那场杀戮,提一个字,便是万死难辞。
王爷不会允许任何人借任何事挑拨疏离他与女儿的关系。
隔日,凉月把昨日遇见准后妈的事讲给了来“探病”的花酿,当然花酿是来偷偷的,可花酿听完,却也笑了。
没人给她撑腰,顾凉月不高兴了。
“娶王妃是个大事儿,特别是摄政王娶王妃,那就和皇帝娶皇后差不多了吧?师父难道你没有危机感吗?”
花酿还在笑:“为师又不打算做王妃,要什么危机感?”
“那你笑啥?我很好笑?”
花酿把凉月画好的一张符夹在两指间,晃了晃。
“所以说,与人比起来,妖的感情更简单,也更纯粹。小凉月,跟疯王斗,你还太嫩了。”
“什么意思?”凉月叼着朱砂笔,“疯爹城府深,人尽皆知,可是昨日之事,不是我主动碰上的吗?”
花酿无奈地摇头:“与上一代妖主相比,徒儿你岂是一个笨字了得!”
凉月讨厌花酿故作高深的样子,不就是多活了十几万年吗?
见凉月撅起了嘴,花酿又安慰了句:“别勉强了,傻人有傻福,活得长。”
“师父可否指点一二?”
花酿只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给凉月。
“摄政王妃之位不能空悬,这疯子续弦是早晚的事儿,别想这等头疼之事了,人族的事儿太复杂,咱们来想点儿简单粗暴的。”
凉月却只听到了前半部分,粉嘟嘟的小脸似乎有点发青,过了会儿,她叹了口气说:“年纪小就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
“要不和为师去历练历练?”
花酿晃了晃信封,凉月接过这个机会,却没准备打开。
“放心吧,你看得懂。”
花酿这么说完,凉月才吐下舌头,把信展开。
信纸上却只画着一只绿毛龟。
“用什么墨石画的,这么绿,跟真的似的。”
凉月用手指蹭了蹭,哪知纸上的乌龟居然翻个儿了,四脚朝天的咧着张蛤蟆嘴,瞪着双比绿豆还小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
“它动了!”
凉月仿佛得了个宠物似的揪着乌龟的小短尾巴,把它转了十几个圈,直转得绿毛龟口吐白沫,伸着长舌头往外冒小鱼儿。
花酿拄着胳膊看着小凉月玩弄纸上这只乌龟,见她露出眼里似乎挂满了亮晶晶的泡泡,就想狠狠掐她的脸蛋儿一把。
那个疯子居然会养小孩儿!还养成一只粉嫩的团子!
“可真好玩儿!就像……动画片!”
“救……命……”
绿毛龟吓得脑袋个手脚都缩进壳里,凉月把纸拿起来,歪过小脑袋往背面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好啦!说正事儿!”
花酿把信纸拿了过去,立在凉月面前,冲着绿毛龟说:“快说!不然我还得给你画几道浪。”
“对,说吧!说完再陪我玩会儿。”
凉月还有点手痒呢!
绿毛龟不肯再露脑袋来了,只露出四条腿儿咋咋呼呼晃悠着,用童声说:“妖判大人在哪儿?小的是来找妖判的!”
凉月摸了摸鼻子下面,又撅了撅嘴,原来不是来找我的。
“妖判叫我俩来的。”
花酿摸了摸凉月的头,好声好气地与小绿毛龟说。
“妖判大人的小跟班儿怎得这般无礼呀!”
昨日被当成宫女今日被当做跟班儿的凉月伸出魔爪,说:“我再玩会儿。”
第17章 巧合还是故意
“哎呀哎呀!我错了!”
龟壳自己个转了三圈,见并没有人动他,这才说:“我是碧水湖的,我家主人让我来告诉妖判大人……”
小龟沉了口气,用如雷贯耳的声音喊道:“不好啦……封印要破啦……大怪物要跑出来啦……”
凉月赶紧把绿毛龟捂起来。
一直守在门外以为凉月在午睡的桃核儿冲了进来。
“郡主,咋了!是不是魇着了!”
凉月眼疾手快,在桃核儿还没冲进来前,就把信纸塞到了屁股底的席子下,花酿早就跑了。
凉月拍了拍心口,冲着桃核儿嘻嘻地笑:“没有,刚睡醒,想学唱戏的吊吊嗓子。”
“嗨!奴婢还以为咋了!您是不是想听戏了?奴婢去告诉王爷,这就给姑娘安排!”
“不不,不用了。”
疯爹可没这么好骗,凉月拉过了桃核儿,晃着她的胳膊:“好姐姐,我不想听戏,倒是馋了,想吃你亲手做的蛋黄馅儿的粽子了。”
“姑娘,才刚过了五月节呢!你又馋了?不成不成,王爷说了,粽子吃多了不消化,王爷不叫姑娘多吃!你吃了倒霉的可是我们!”
疯爹管得也太事无巨细了吧?
可桃核儿凉月势必要给支走的呀!
“反正我想吃姐姐做好吃的嘛!姐姐手艺比膳房那几个老嬷嬷好多啦!我保证吃得一个渣都不剩,不给疯爹发现的机会,好不?”
凉月快把桃核儿的胳膊摇断了,桃核儿也知道,只有姑娘有事儿求她的时候,才会叫自己姐姐。
桃核儿低头看姑娘可怜巴巴地口水都流出来了,她也只好点点头。
“好吧!只能吃一点儿,你一有个好歹,王府都不得安生。”
桃核儿口无遮拦,说的确实最实诚的话。
“好姐姐,你最给力了!!”
总算是把桃核儿给哄走了,等门关上,凉月才敢把信纸拿出来,可是却是白纸一张。
“别走啊!我还没玩够呢!”
“准备一下,去碧水湖。”
这不是玄晖的声音吗?
凉月抬头看梁上,他果然盘腿儿坐在那儿呢!怀里还抱着他媳妇,他的剑。
凉月晃了晃手里的纸:“我师父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
“那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用你管。”
玄晖冷漠地把剑换个姿势继续抱着,连眼睛都没落在凉月身上一下。
“多画几张符,别有去无回。”
凉月仰着头有点累,干脆也不看他。
“我要是死了,你们不就要再等三万年?到时候你肯定就老了吧?你老了肯定特别丑,因为你从来就不笑。”
“用你这废物管!”
凉月看着玄晖消失掉,拍了拍自己的嘴,自言自语道:“顾凉月啊,你要是有一天死了,肯定是因为嘴欠!”
结果因为偷吃,凉月满足了嘴巴,胃却难受了,等正餐上来,凉月连筷子都不想拿起来了。
“吃不下就喝汤。”
疯爹亲自盛了碗鱼汤,端到她面前,又捏了下她的鼻子:“趁热喝,下次不许偷吃了。”
说完,还亲自舀了一勺给她。
凉月眨了眨眼睛,这可是难得,她有日子没这般待遇了。
“疯爹,你不生气?”
疯爹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儿,若是往常,他定会批评她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了。
疯王笑得温柔如水,摇摇头。
凉月心里揣着疑问喝完了汤,看疯爹自己吃,又有些无聊,便把视线落在窗外。
“今日下人们勤快过头了吧?”
疯爹有强迫症,所以王府一直是规规矩矩,对称而整齐,就连花都得修剪成轴对称图形。
疯王扫了眼外面,眼尖的下人立刻绕道走。
“明日出京避暑。”
避暑?不就是吃吃玩玩?凉月顿时有点提起食欲了。
“这回我们去哪儿呀?”凉月眼里闪着星星问。
疯爹把女儿揽到自己身边,正好厨子又上了一杯果酿,凉月接过,喝得正美,就听到疯爹说:“碧水湖。”
“咳咳……”
疯爹为凉月拍背,一边用帕子给闺女擦嘴,笑得更和煦了些,说:“慢点儿,不至于这么高兴吧?”
凉月被疯爹笑得更心虚了,怎么好巧不巧都是碧水湖呢?
隔日,避暑大军正式启程,其实现在也才刚刚入小暑,往年可没走得这么早。
“可能是因为今年比较热吧?”
凉月其实没心思猜想这些。
“当然不是了!”小皇帝指着凉月,“都是为了你呀!姑奶奶!朕都是次要的,皇兄担心你又像去年一样中暑,你个小没良心的!”
“我不信!”
凉月躺了下来,胳膊为枕,还把右腿搭在左腿上,脸上却没有出行的惬意,一点笑容都没有。
“我以为疯爹处置了那朵大白莲。”
凉月怎么看怎么觉得小皇帝不顺眼,往年都是她和疯爹一辆马车,今年她却被丢到了小皇帝的马车里,而此刻疯爹在听那朵大白莲弹琵琶呢!
小皇帝把书摊开,盖在凉月的脸上。
“你干嘛?”
凉月把书拿开。
小皇帝摊开手:“你不要慌,因为慌也没有用。”
“你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凉月把书又盖上了。
等等!
“谁慌了!我有什么可慌的!”
凉月把书捂得死死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皇帝继续读书,可却一个字都没入脑。
他也以为皇兄会把那个害凉月受伤的伶人杀了,小时候的事情他记不清,但皇兄可从来没这么明目张胆地当着小侄女儿的面,袒护一个女人。
有一张和先王妃一模一样的脸,就手握一张免死金牌吗?
“蛐蛐儿。”凉月缓缓坐了起来,把书合上,卷成了一个桶。
“那白莲花儿,谁送来的?”
凉月眼里显出的凌厉与阴沉叫小皇帝一愣,这表情简直就是疯王附体了。
“乖侄女儿,你表情好吓人啊!”
“别和我扯别的,说!”凉月眼里竟又多了一丝狠辣。
小皇帝缩了下脖子,咬了下口水,才说:“北……北安侯送的。”
北安侯,楚子扬!
凉月两只小手快把书拧碎了。
鼎鼎大名,如雷贯耳!
小皇帝打了个冷战,有股寒意从脚底猛地窜上来。
顾凉月眼底流露出的滚滚杀意,比犯病的疯王更加深刻!
第18章 流放之地
北安侯楚子扬,就在五年前,他还只是北安城的城主。
凉月对这个人的印象,可谓是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五年前,北安城便是她父女俩的流放之地。
凉月缩在疯爹怀里,一手抓着疯爹的衣襟,另一只手指着城墙之上刻着的字符,咿咿呀呀地叫唤着:疯爹,这个念什么?
疯王把乱糟糟的长发缕到脑后,嘿嘿嘿地笑了,说:“要下雨啦!”
凉月看着天边一团乌云,尴尬地把手放下,咬了下不存在的后槽牙,心道,问这疯子做甚,自讨没趣。
凉月瞧见三个衙役老泪纵横,欢呼雀跃,恨不得手拉手转圈圈,心下一沉,这是到地方了!
老李走在前头,麻子张过来冲着疯王说道:“快进城!俺们交了差,好早点儿回家。”
老胡子也凑过来,说:“王爷,到了人家地界,我们哥仨儿说得可不算了,这车可坐不得了。”
“哎呀!”麻子张怼了老胡子胳膊一下,不耐烦地抱怨着:“跟个疯子啰嗦什么!他也听不懂!”
“我能听懂!”
疯王神色如常,还知道为自己辩驳,看不出是个疯子。
可他竟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路昂首挺胸走得哪像个犯人,路人纷纷侧目,对着疯王指指点点,疯子还洋洋自得。
嗨!疯子的神经元长得和常人都不一样。顾凉月早就习惯了。
凉月实在没眼看疯爹扯着嘴笑时露出来的粉红的牙花子,把小脸埋进疯爹怀里,他丢他的人,没人认识我!
老李三人带着疯王进了城,刚进街口,就被眼前的阵仗吓得不敢走了。
只见街道两侧,横刀立马两队人,竟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就好像是饿狼盯着一块刚割下来的羊肉一般。
凉月也觉出四周气氛不太对,怎么听不见集市喧闹之声?
她把头转了过去,登时也愣住了!
左边一队人,乃是衙役衣着,二十几个人围着一顶蓝色小轿。轿子帘子撩开着,可瞧见里面正坐着一位穿着官袍的大人,年过半百,一副死鱼眼睛,肿眼泡子,留着两撇八字胡。
这帮衙役都握着刀,刀尖儿却不是对着凉月他们,而是另一队人。
说到这另外一边,场面就宏大了,百八十个人高马大的护卫,个个跃马扬鞭,更不用说他们身后还跟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凉月目之所及,都望不到头。
而这一伙人前,有一人格外显眼,只因他脸上戴着一张火红的面具,黑色纵横的纹理,嘴部最为骇人,两排森白的银牙张着,门牙边上两颗尖利的獠牙好像能随时咬断敌人的脖子。
即便这只是一张面具,却叫人过目不忘,被其震慑。
这人一手执马缰绳,另一只手握着剑柄,冲着已经吓呆了的老李几人道:“尔等押解之人,可是瑞王?”
清朗的声音不禁叫凉月又多看了几眼那个戴面具的,原来他是个年轻人。
麻子张躲在老李身后,踢了下老李的后脚跟儿,老李这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将文书从怀里掏出来,躬身双手捧着,却不知该交给谁。
一个衙役走上前,要接下文书,一颗白色的珠子飞了过来,把那文书打了个窟窿,老李吓得跳脚,文书掉在地上。
凉月把一切看在眼里,那白色珠子正是红鬼面人射过来的。
红鬼面人道:“那便好!”
他抬起手,微微勾了勾手指:“带走!”
说话间,就有四个护卫朝着疯王跑了过来。
麻子张眼疾手快,想着这两头都得罪不起,他可不管了,反正他们已经把人送到地方了。
麻子张撒丫子似的跳到了马车上,老李一见麻子张动了,他拉着还傻愣着的老胡子,也蹬上了车。
三个人驾着车火速开溜,好像红鬼面人要抓的是他们一样。
凉月撇撇嘴,没指望过,所以也不意外。
疯王退了两步,一只胳膊挡住了凉月,他可能以为这些人是来抢孩子的。
疯爹我看不见了疯爹!
凉月才想薅他爹一把头发,就听见一声阴阳怪气地喝止声:“慢着!”
说话的,正是那轿中人。
凉月瞧见那位大人从轿子中走出来,竟是先冲着马上的红鬼面人作揖。
这,对方是什么人物?朝廷命官都得礼让三分!
“梁护卫,下官身负皇命,瑞王又身份特殊,还请城主大人网开一面,莫要再为难下官啦。”
这北安城的城主权利是有多大呀?怎么官员还得对城主的一个护卫低三下四的?
凉月还没想通其中关节,就听见那红鬼面的家伙不屑地说:“皇命是个什么狗屁东西!”
“咯咯……”凉月偷偷笑出声来。
那红鬼面人的剑出鞘三分,话里带着几分嘲讽:“赵徳利,识相的话,带着你这稀稀拉拉、老弱病残的狗腿子滚回你的府衙,老老实实断些偷鸡摸狗的案子,在下全当你今日不曾来过。此乃我北安城的私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你若是横叉一脚,恐怕过些时日,皇帝又要头疼,该派谁来接替府尹之位,顺便替你收尸呢!”
“哈哈哈!”
红鬼面说完,便引得一阵哄堂大笑,就连官府里的衙役,都忍不住掩面偷笑。
当真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听这护卫口气,根本就没把皇帝放在眼里,对朝廷命官更是不用尊称,谋逆之言脱口而出,看来这北安城城主说不定还和皇帝有私怨。
顾凉月心里思量,负负得正,那不就是贵人驾到!看来她的好日子要来到了。
“这,怕是下官不好向陛下交代啊!”
赵大人畏缩了下,但还在坚持。
“带走!”
红鬼高喝一声,调转了马头,根本没有与赵德利再费口舌的心情。
“唉唉唉?”
赵大人伸手才要拦,就听齐刷刷地一声“嚓”的出刀声,对方百十把刀寒光森森,直指赵大人咽喉。
立时,凉月就看到几个骑马的护卫围成了个圆,她和疯王是圆心,他们绕着圈子,似怕疯王钻空子溜了。
疯王护紧了手里的娃娃,凉月被勒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不许抢,我的!”
第19章 报应来得太快
那红鬼并未向疯王行礼,只是冲着他冷声道:“王爷,不抢你的东西,我家主子,北安城城主有请。”
“城主是谁?不认识!”
疯王不肯就范,骑马的几个护卫立刻持刀而来。
刀架在了脖子上,疯王不走也得走。
“你们不许欺负我!”
疯王像个孩子一样发表着无力的争辩。
“你再不走,我可以绑你走!”
红鬼没耐心,不想哄了。
疯王跳了脚:“你们欺负人,不讲理!我不跟你们玩了!我找母后玩儿去。”
说完疯王就要跑。
这般幼稚的话能唬得了这帮护卫吗?
顾怀酒现在就跟个幼儿园小班孩子似的好对付。
一只胳膊被架着,脖子上也架着刀,疯王就这么被怼向了城主府。
等浩荡的队伍走远了,赵大人才直起背来,如释重负地长吐了口气,掐着腰啐了口:“呸!可算把这烫手山芋送走了。太后和皇上,老子哪一个都得罪不起的!老子还生怕你楚子扬不来抢呢!”
赵大人抹了下鼻子,还得意地冲着身后的衙役笑道:“怎么样!老子这孙子装得,像不?”
衙役们都哭笑不得,不知该说像,还是不像,大人到底是老子,还是孙子。
“要说你们做不了府尹呢!老子乐意多装几回孙子!”
赵大人乐呵呵地坐回轿子里翘起了二郎腿儿:“都听好了,谁也甭多管瑞王的闲事,看见了撞见了,全当看不见!”
衙役们面面相觑,稀稀拉拉地应承一声。
“完活儿!起轿,回去哥几个继续牌九。”
赵大人靠在轿子里,觉得神清气爽,心里贼拉敞亮。
但是此刻,凉月心里可起了雾。
凉月看了眼阴沉下来的天,咂吧咂吧嘴,她饿了,不知道一会儿城主会不会请她喝点儿。
当一滴雨水打在凉月脸上时,城主府到了。
凉月哆嗦了下,却不是因为下雨,而是因为挂在府门匾额之上的素白的布扎成的花。
再看那些护卫和小厮,都不约而同地从袖中掏出一根孝带,系在额间。
“咿呀!”
前方有大坑,快跑呀!
凉月蹬了蹬腿儿,疯爹却还在挠头傻乐,好奇地东瞅西看。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我怎么没有?”
疯爹你知道你现在有多欠揍吗?
凉月看着回头瞪向疯王的几十双眼睛里笼罩的恨意,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她好像猜到皇帝为什么要把疯爹流放于此了。
一路被架着刀,绕过巨大的石屏,扑面而来就是那厅堂之内巨大的一个“奠”字。
疯王被推搡着到廊下,四圈站满护卫,正堂之内,有一人影,身材魁梧高大,壮如牦牛,这人头上也戴着孝带,手负于背后握成了拳。
凉月毫不夸张地以为,这人的拳头比她的脑袋还大!
“呀呀!”
疯爹,你不是会飞吗?还不快跑!
如此肃杀的气氛之下,怎么少得了天公来捣乱呢!
瓢泼大雨在地上溅起一朵朵白色的雨浪,就算有疯爹用胳膊挡着,凉月还是浇了个透心凉。
“下雨啦!快跑呀!”
疯王飞快地要钻到回廊去,却被持刀的侍卫挡住。
“快跑!快跑!”
冲了一次没冲过去,疯王还要再冲,就突然听见身后一声霸王龙咆哮:“顾怀酒!你去死吧!”
疯王回头,迎面就是一拳打在他脸上,疯王被打飞了出去,又重重跌在地上。
“啊!”
凉月喊出了声,她趴在疯爹身上,看着又朝疯爹冲过来的男人,正是刚才立在堂下的男人。
这人一只手就把疯王从地上提了起来,他面目狰狞,小麦色的皮肤被雨水冲刷地光亮,但都不及他那双眼里透出来的凶光显眼。
“顾怀酒!”
男人上嘴唇抽搐了下,把疯王提起来,咬牙切齿地道:“把我妹妹的命,把我楚子扬的妹妹,还回来!”
疯王的半边脸被打成了圆茄子,却不忘死死抓住手里的凉月,他咳嗽了两声,顺着嘴角流出血来,和进他脸上的雨水里。
“嘿嘿!嘿嘿!”
疯王冲着这个叫楚子扬的人傻乐。
“你还敢笑!”
楚子扬咆哮着把疯王丢到了地上,一脚踹在疯王的肚子上,疯王立时喷出一口血出来。
凉月吓坏了,疯爹武力值还是有一般的,今日怎么打不还手的。
楚子扬又连踹了疯王几脚,疯王痛得蜷缩起身子,凉月被他用两条胳膊护在怀里。
“你个杂碎!你居然敢杀了她!”
“我那傻妹妹,就是信了你这杂碎的话!生生把命都搭给你了!”
“你谋反就谋反,为什么皇帝不千刀万剐了你!还留着你做什么!你真该死!该死!”
楚子扬还不解恨,抓起疯王的脑袋要往地上撞,动作却突然顿住了,他的视线挪到了疯王怀里一直护着的娃娃身上。
楚子扬喘了口粗气,一掌朝凉月的脑门打来。
凉月两腿一蹬,从疯王怀里滑了下去,落在疯王腿上。
凉月吐了口气:呼!
这么多天没白练。
可是下一刻,她就被抓了起来,落入敌手。
楚子扬大手掐住凉月的脖子,两眼一瞪:“这是你的女儿!”
楚子扬手下用力,冲着疯王咆哮着:“你这个畜生!也配有女儿!”
“背叛我妹妹!还杀了她!好啊!自己个儿好好活着,还多了个女儿给你养老送终!”
楚子扬一脚把疯王踹出三尺开外,他把凉月举起来晃了晃:“顾怀酒,今日我就用你女儿的血,祭我妹妹的在天之灵!”
楚子扬抓着凉月进了屋。
“凉月……”
雨声太大,凉月恍惚间好像听见疯爹在唤他。
楚子扬看向案上供着的妹妹的灵位,手里的剑“唰”地出了鞘。
“哇!”
凉月再也忍不住了,哭出了声,她太怕死了!
白花花的雨幕之中,那个穿着破烂的清瘦身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青紫的脸上嵌着双灼灼发亮的眼睛,他吐了口血,冲着屋内喊道:“放下她!”
楚子扬被疯王喊愣了一瞬,疯王奔向了屋内,楚子扬立刻反应过来,喝了声:“给我往死里打!”
第20章 天雷滚滚
黑压压的护卫们冲向了疯王,疯王动作利落,一脚踢到一个冲过来的护卫的下巴,紧接着身子一侧,手肘磕在护卫心口,趁着护卫脱力之时,夺过护卫手里的刀。
疯王眼里流出了血,被雨水立刻冲淡,滑了满脸。
凉月看见疯王的刀刺穿那护卫的胸膛,又立刻拔出,朝着挡在他面前不让他进屋的护卫们攻了过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杀!杀了!都杀了!”
刚才被摔打的疼痛疯王好像完全忘记了,他有着鹰扬虎视般的气势,刀在他手里不仅仅是一件兵器,更像是他的一个分身,顺着他的心意披荆斩棘,就连那落在刀上的雨点,好似都借了他的三分力,更加有力地迸溅出去。
凉月忘了哭,死死盯着疯爹在雨里暴走,早这么刚是不是就不用挨揍了!
楚子扬冷笑一声。
“想救她?”
他把凉月丢到地上的蒲团之上,高举宝剑,凉月有一瞬间的窒息,眼睛的余光瞟着在中庭里喊打喊杀的疯爹。
太迟了!
吾命休矣!
“咔嚓!”
一道闪电划开天际,楚子扬的动作倏然停住。
雨都下半天了,怎么突然间就打雷闪电?
突然的天象并不能压制楚子扬暴涨的杀意,他握紧了剑柄,又要劈下去。
“咔嚓!咔嚓!”
两道闪电直从天上降下,直冲着正堂的房盖儿而去,楚子扬猛然回头,只听“哗啦啦”几声,屋顶被劈出来一个大窟窿,闪电顺着窟窿打进来,正正好好不偏不倚地打在桌上供着的灵位上,把那灵位牌子打成碎片,供桌从中间裂开,四分五裂,桌上东西掉了一地,被崩得到处都是。
有一片灵位的碎片正好打在了楚子扬的脸上,楚子扬惊得往后退了半步,外面打斗的护卫们也瞧见此景,皆惊得瞠目结舌,忘了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疯王也不打了,把手里的刀胡乱一甩,张开双臂像一只老母鸡似的飞进了屋里,把凉月从地上抱起,埋在自己怀里,连根头发丝都不露出来,嘴里执拗地喊道:“还给我!”
“你休想!”
看到疯王,楚子扬回过神儿来,他咬着牙举剑就要朝着疯王的后心口刺去。
力道之大,足够一剑刺穿疯王父女俩!
“咔嚓!”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这回直接劈在楚子扬头顶的房顶上,就劈在楚子扬脚边。
楚子扬的剑在距离疯王不到一寸之处陡然停住,他震惊地看着脚边的地砖被炸出来的窟窿,突然感觉后脖颈冷飕飕的。
“城主!城主不好啦!”
管家周伯连伞都没打,用衣袖遮住了脑瓜顶跑了进来,在门口指着南面,道:“城主!刚才一道闪电劈过来,大门匾额被劈成三瓣,掉下来了!”
此话一出,众护卫都噤了声。
楚子扬瞪着疯王,手里的剑都拿不稳了,他抬头看了看头顶黑压压的天,又看了眼地上妹妹碎成沫的灵位。
“为什么!为什么啊!”楚子扬仰天高呼。
这三道闪电劈得真是太应时,当真劈得楚子扬怀疑人生。
他想怒指苍天,但他害怕再来第四道闪电,把他给劈了。
最后,楚子扬只能颓唐地丢了手里的剑,抖着手万分不甘地指着疯王。
楚子扬冲着蹲在地上哼哼呀呀的疯王道:“顾怀酒,你命大,行!你给我等着!”
顾凉月听到疯王的心跳,不敢从疯王怀里露出半点。她预料过顾怀酒的恶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雨一直没有停,甚至越下越大了,疯王刚才爆发了一次武力值之后,突然就蔫了,又脆弱地跟个孩子似的,痛得伏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被他挤在怀里的顾凉月刚才就被浇成了透心凉,湿漉漉的衣裳再加上疯王的眼泪和鼻涕,更加难受。
楚子扬怒不可遏,又冲着顾怀酒拳打脚踢了一痛,灵堂上疯王的哀嚎声哪怕是城主府外都听得真切。
红鬼走了进来,拉开了楚子扬,与他附耳说了什么,楚子扬涨红的脸这才退下三分怒意。
“好!就这么办!”
一路推推搡搡,到了地下,顾凉月以为只是把他们带去牢房,却没想到这地下竟别有洞天。
顾凉月以为城主府的护卫已经够多了,却不想这地下还藏着一队身着铠甲,手持长矛的士兵,多说没有,二、三百人还是有的。
楚子扬走在前面,身边跟着红鬼。他们才推开地下石门,这些精甲兵皆整齐划一地冲着楚子扬单膝跪地,长矛在地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拜见城主!城主万寿!”
顾凉月躲在疯王怀里,无声地冷笑了下:真正的谋逆之人,原是他北安候啊!
楚子扬摆摆手,众兵甲士便为其让出一条路来,他昂首阔步在前,疯王抽噎着刚才哭哑的嗓子,他完全没有那种铡刀架在颈上的意识,就像个逛夜市的孩子一样好奇地东瞧西看。
顾凉月慌张地紧紧揪住疯王的衣襟,她冲着疯爹“咿咿呀呀”好半天了,可疯爹光顾着看风景了。
顾凉月真恨不得现在就可以长出满嘴牙喊一句:“快跑!”
又是一道石门被打开,才一开门,里面浓重的血腥味道便扑鼻而来。
“嗷!”
一声野兽的嘶吼,叫人头皮发麻。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红鬼把楚子扬护在身后,又引着他站到门口一侧,这才回头冲着护卫们使了眼色。
疯王还在好奇心作祟的时候,就直接被一脚踹了进去,紧接着石门就被从外面关上了。
顾凉月借着外面的火光,瞧见楚子扬脸上狰狞的杀意。
随着最后一丝光亮湮灭,顾凉月想,他们爷俩今天要是不死,老顾家祖坟都冒青烟了。
对于人族来说,这样的黑暗是需要时间去适应的。可对于黑暗中隐藏的野兽来说,它早已迫不及待享用这次投食了。
一阵风呼啸而来,疯王便被扑倒在地,孩子也脱了手,凉月滚了几滚便停住了。
她清晰地听到了皮开肉绽的声音,脸上溅到的东西叫顾凉月又一次闻到了死亡前的诡异味道。
第21章 你是我爸爸
疯王的痛呼声充斥着耳朵,即使眼前一片黑暗,她也把眼睛紧紧闭着。她不想看到一个大活人变成一堆残肢碎肉,最后连野兽都厌弃了,被人丢出去焚烧得场面。
楚子扬被几个雷劈得气急败坏,自己动手不得,就想着把他们喂了野兽。
深仇大恨,她不想评说对错。可现在承受这一切痛苦的人,遭受惩罚的人,是与她血脉相连之人,顾凉月才知道,她无法站在是非层面去理性思考。
疯王的声音,听不到了。
顾凉月颤巍巍地吐了口气,接下来,就轮到她了。
百般挣扎,终是难逃一死。
有东西滴滴答答落在脸上,顾凉月屏住呼吸,把眼睛闭得死死的。
过了会儿,顾凉月感觉自己被提起来,又拥进了个熟悉的怀抱。
“咳咳……”
疯王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让他硬咽了下去。
他没死?
凉月这才敢张开眼睛,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抓紧了他。
“凉月……”
疯王唤了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衣衫都是粘的,黑暗中凉月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血,也摸不到他到底哪里受了伤。
“凉月……我厉害吧!”
心里的五味杂陈盖住了恐惧之色,顾凉月把脑袋往怀里钻了钻。
疯子啊疯子,我们还能挺过几关呢?
黑暗中的时间格外漫长,顾怀酒低垂着头,轻轻哼着曲子,顾凉月已不觉得他爹的戏腔有多么难听,和野兽尸体同眠的感觉差极了。
顾凉月饿得啃手都没力气的时候,石门开了,一根根明亮的火把透着主人的期待照进来。
顾凉月被疯王紧紧箍在怀里,脑袋转不过去。
她听到众人的阵阵惊骇,听到有人克制着怒气的呼吸,甚至听到有人一呼一吸之间的丝丝颤音。
“顾怀酒!”
果然,迎头而来的就是北安城主的恐龙咆哮。
沉重的脚步声之后,疯王被城主揪了起来,照着脸面又一拳把人打倒。
楚子扬吐了口唾沫,怎么恶心人就怎么来,却不似起初那般要把人往死里整的骇人气势了。
他上来就往疯王怀里踢,疯王缩着身子,把凉月藏着,她才没被伤到。
顾凉月透过微微缝隙看到,那是一只体格健硕的熊,熊掌就和她身子差不多大了,熊身上都是窟窿眼儿,心口插着的,是疯王的那根破旧簪子。
疯王穿着血衣,他的一侧肩膀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顾凉月只能看到这么一点,可这一点就叫她鼻子嗓子都疼痛难忍。
“你是中了邪,还是给我们下了蛊!顾怀酒,你可真是个倒霉催的!”
楚子扬不解气,正欲再踢了几脚,却被红鬼拦下了。
“主人,老夫人身子要紧!”
红鬼低声与楚子扬耳语:“此事不寻常,从他进来咱们府上就开始出事。老夫人突发恶疾,怕也是顾怀酒给方的,您消消气,惩治顾怀酒,也无需您亲自动手!”
楚子扬深深压下嘴边恶语,他不想信邪,但事关母亲身体,他不敢。
楚子扬扫了眼野兽尸体,人虽然疯了,身手还在,绝不能容他!
牙根都要咬碎,楚子扬纠结再三,终是下了令:“把他们,给我狠狠地乱棍打出去!”
躲在疯王怀里的凉月卡在嗓子眼儿的一口气终于喘匀乎了。
也就是楚子扬说出此话的一瞬间,黑洞洞的天空中现出一线光亮,下了几个时辰的雨,终于停了。
楚子扬在地下看不着,要不然被气得爆血管也有可能。
楚子扬拳头紧握,从指尖渗出血珠滴在地上。
“传令下去,不许这俩杂碎踏出北安城半步,任何人不许接济他二人,连一口水、一粒米、一根草都不许买卖、施舍!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活!”
楚子扬似乎还心有不甘,他上前薅住了疯王的头发,强迫他看向自己。
楚子扬面露凶光,瞪向疯王怀抱里的孩子:“顾怀酒,你给我等着!你最好时时刻刻都把这小杂碎护在身边,要不然……”
楚子扬把后槽牙咬得嘎嘣嘎嘣直响:“骨头渣子都不留给你!”
棍棒打在皮肉的声音灌入凉月耳朵里,凉月却一下都没挨着,她被完全保护住了,脑后是疯王的手。
凉月以为疯爹又会像方才那样哭得涕泗横飞,可她只听到从疯王胸膛里传来的几声闷哼。
雨停了,疯王倒在城主府门口,地上的鲜红不知有多少血水,凉月趴在疯王身上,看着台阶之上,朱漆大门缓缓合上,才把咬红的小手从嘴里掏出来。
“咿咿叭叭!”
你是我爸爸!凉月惊叹道。
就疯爹刚才的表现,他绝对配得上这一声称赞。
凉月想,虽然这家伙是个疯子,关键时刻当真给力极了。
“凉月……”
疯王的脸肿成了熊猫,也含含糊糊地唤了自己闺女一声。
疯王扯了扯嘴角,冲着已经关起来的城主府大门,又傻乐起来:“嘿嘿嘿,打不过我了吧?”
真是太欠揍了!
凉月转了转头,查看疯爹的伤势,头顶有血,脸就不用说了,胳膊上全是一道道的棍子印儿,肩头的伤口彻底豁开了,甚为骇人。
凉月猜想,皇帝将疯爹流放到北安城,还保留着他的爵位,就是为了今天的借刀杀人。
皇帝唯一失算的,便是那几道天雷。凉月抬头望了眼云开雾散的天,就像楚子扬说得,几道天雷确实来得邪。邪得就好像有雷神在他们头顶上看着一般。
然而,这往后的日子,才是他们父女俩劫难的开始吧,离不开北安城这座五指山,楚子扬定会变着法子惩治他们。
疯爹把凉月抱起来,从那滩血水里踉踉跄跄地撑起身子,他头脸都湿了,衣裳也都水淋淋的,可疯爹臃肿的脸上却挂着笑。
“回家喽!回家喽!”
疯爹突然又来了精神,甩着胳膊一蹦一跳地在街上跑起来,就像个下了学的小孩儿,而凉月就像他手里的书包,被疯爹用胳膊夹在腰间,随着疯爹的跑动,凉月的小心肝儿也一颤一颤的,她生怕疯爹大头一栽,撞到树上,再把她先挂树枝上。
刚刚下过雨的街上没什么行人,商铺里也都冷清,突然有这么个人在街上大喊大叫蹦蹦哒哒招摇过市,瞬间就有了众人品头论足指指点点的谈资。
第22章 大悲大喜
“瞧啊!有个乞丐!”
“臭死了!可不准他进门,不然把你月钱都扣了!”
“这人怀里揣个萝卜!”
凉月听见了,她是萝卜?!
“不是乞丐,穿着囚服呢!”
“我瞧见了,是被城主赶出来的!”
“快关门!”
“砰!”“砰!”“砰!”
一连几声摔门声,好像摔在凉月的脸上。
北安城之大,他二人该何处安家?
“咿咿呀!啊!”
凉月昨日晚饭都快被颠出来了,仿佛看到了极光。
疯爹带着伤还这么能跑,跑过了闹市,溜过了小巷,绕过半城湖水,直到了城郊。大半个北安城都被疯爹溜达个遍,就好像生怕别人不认识他们似的!
太阳都沉了下去,池塘里的青蛙肆无忌惮地叫起来,聒噪得凉月脑袋晕乎乎的,嗓子也冒烟儿了,心口却烦得好似能喷出火来!
刚刚被疯爹救下来的感动全部消耗殆尽,她现在只想薅她爹几缕头发解解气。
早晚被这疯子磋磨死!
凉月有气无力地哼了声,却突然感觉耳畔有风刮过,只见疯王突然飞了起来,跃过了什么东西,又落了下去。
借着微弱的星光,凉月能依稀辨出疯王好像翻了一道围墙,落在了一处宅院之内。
“噗”地一声,疯爹喷了一口,有点滴温热的东西溅到了凉月额头上。
疯王缓缓跪了下去,把凉月的头靠在他肩头,身子却朝后倒下去,正好倒在了他刚刚翻过去的墙上。
凉月瞧不清疯王的脸,却能感觉有东西一滴滴打在自己肩头,濡湿了她身上的襁褓。
“咿!呀!”
凉月喊了两声,发觉自己的嗓子也哑了,刚才心口的那种烦闷,原来是来自胸腔肺部真实的不适感。
淋了雨,又被摔打了一通,凉月想,自己可能是感冒了。
她扯了扯疯爹的头发,他却一动未动。
受了重伤,又跑了远路,该不会力竭而死吧?
你死了我也得死!你给我起来!
凉月抬手用力拍了拍疯爹的脸,却摸到了他的嘴,凉月搓了搓手指,黏黏糊糊的,是血。
顾怀酒,你醒醒!
凉月蹬腿儿,薅头发,依旧唤不醒疯爹。
踹了一阵,她也没了力气,凉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在发烧。
难道她的重生,就是为了受尽苦难,被人践踏,再死在这种她都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吗?
凉月不甘心!
簌簌地眼泪落了下来,凉月揪着疯王,又垂又打,她怨不得这个疯子,他神志不清,却还记得保护她。
可不怨这疯子,她又不知道该怨谁。
直到再哭不出声,凉月也再没力气撒野,她的脑袋快爆炸了,再不甘心,她也抵不住高烧的身体发出的信号,她垂下了眼皮……
顾凉月若死了,演谁去?
凉月还是醒了过来。
她以为摊上这么个疯爹,便是此生无望了,凭她现在这副身形,早早晚晚是要挂掉的。
却不想,她竟然还能再睁开眼皮,而且她此刻神清气爽,一点不难受了。
“吖咿!”
凉月伸展身体,舒服地蹬了蹬腿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疯爹怀里。她看了眼头顶淡粉色的纱幔,这是哪儿啊?
凉月翻了个身,“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啊!”
我的后脑勺!
这时候,房门被人踹开,疯爹端着个木盆走了进来,一眼就瞧见了仿佛乌龟倒壳一般四脚朝天的凉月。
疯爹把水盆放在地上,笑着跑到凉月身边:“嘿!你在玩什么呢?”
凉月白了疯爹一眼。
一个疯子哪里介意这些,居然也像凉月一样,仰面躺在凉月身边,像凉月一样张着手,疯爹转头问凉月:“上面有什么?我怎么看不见?”
凉月踹了疯爹一脚,腿儿太短了,没踹到。
凉月生无可恋地看着疯爹张着四肢自己像只老乌龟似的缩脚瞪腿,叹了口气。
她的存活率,依旧为0。
凉月发现,疯爹的脸不肿了,肩膀上的伤也消失了,他还换了身灰色绸缎衣裳,脸面干净了,头发虽然还散着,但是不乱了,还香香的。凉月第一次看到这么干净整洁的疯爹,差点认不出来。
他,是不是被打聪明了?恢复了,不疯了?
凉月有些欣喜。
疯王累了,把凉月抱回了床上,自己则把木盆搬到了床边,从床角拿了平日里包裹凉月的襁褓,放在水盆里细细的搓起来。
凉月抬头看看自己,也换了身衣裳,就是太大了,袖子那里卷了好大一个圈出来。
凉月自从会翻身之后,就特别爱趴着,她趴在床边,看着疯爹席地而坐,手腕的衣裳微微挽起来,头发因为太长了,有一缕发梢滑到了水里。
凉月心想:生活不易,王爷洗衣。
“呀呀!”
我们在哪儿啊?是你治好我的感冒的吗?
凉月问了句,疯爹也听不懂。
是人都听不懂。
这屋里陈设精致,像是富贵人家,可那一日,城主不是发话了,任何人都不准接济他们,谁胆子这么肥,敢收留他们。
想起那个城主,凉月就气不打一处来,亏她还满心期待着能遇到个贵人,差点被城主砍死了!
凉月无聊地伸手去抓疯爹的衣裳。疯爹你在人家地盘,是不是该客气一点儿?在卧房洗衣裳,地板都湿了。
这床褥面料是好,就是太滑了!
“啊呦……”
“扑通!”
凉月掉进了盆里。
疯爹两手沾着水,搭在膝盖上,他脸上和衣服上又沾满了水。
“凉月,你是不是热了?”
凉月趴在水盆里,盆里的水溅出去大半盆,倒是淹不着她,只是四条腿不管怎么折腾,就是撑不起身子来,像只蛤蟆似的。
疯爹把凉月从盆里拎出来,拧了拧他宽大衣袍上的水。
“哈哈哈……”疯爹开怀大笑,凉月捂着脸,蹬了蹬腿儿。
不许笑!
疯爹抱着凉月到一个大箱子前,从里面取了两件干净的寝衣,看起来像是五、六岁孩子穿的,凉月只穿一件上衣就够了。
凉月瘪着嘴躺好,疯爹却还在笑。
有这么好笑吗?
疯爹又奔到那大箱子前,把箱子翻了一通,衣裳被他翻得一地都是。
“啊!”疯爹拍了下手,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就甩着袖子跑出去了。
凉月这回老老实实地等着疯爹回来,却见疯爹提着个竹篮子进来了。
他要做什么?把她当菜卖了吗?
第23章 入主凶宅
疯爹把竹篮子里垫了一层厚实的小被子,又把一方绸缎折成了长方形,垫在竹篮子里正正好好。
他以前是个王爷,养尊处优的,如今又疯了,还能做得这么细致,是真不容易。
凉月想着想着竟然又有点感动了。
疯爹把凉月放进了竹篮里,凉月嗅到一股大葱大蒜味道,这篮子出处是厨房吧?
凉月捶了捶小手,收回刚才的感动。
疯爹把凉月放在自己身边,继续洗衣裳。
“再不老实,把你装箱子里!”
疯爹突然俯身,一脸严肃地瞪向凉月。
凉月抽了抽嘴角,不要突然变得这么吓人。
凉月躺在篮子里,任疯爹提着他走出了房门,凉月顺着篮子的缝隙往外看,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放着一方石桌,有两个石凳倒了,白墙青瓦,檐上还筑着燕巢。
他们一路到了后院,疯爹到柴房,往腋下夹了几根木头,拎着篮子进了厨房。
厨房里很明显被打扫过了,里面锅碗瓢盆被强迫症般地从大到小摆放得整整齐齐,连汤匙都没有逃过这个人的魔掌。
锅下架着火,锅中是白粥,疯爹将柴火扔进灶火里两个,又提着凉月往回走。
凉月想,有个安身之处总是好的,只是这家主人在哪儿?
这宅子可不小,怎么连个干活儿的仆人都没有?
正想着,他二人已经到了前院,进了正堂,凉月惊得“啊”地叫出声。
只见墙上,几个被石灰画出来的人形歪歪扭扭地立在墙上,地上、柱子上,也竟是这样的标记。
这里不是没有人,而是人都死了,不光人,家禽牲畜也没留活的。
她就说谁胆子那么肥敢和城主作对收留他们爷俩,原来是他疯爹那日跳进来的这家宅子,它是个凶宅啊!
顿时,风也不暖了,阳光也不明媚了,凉月只感觉四处阴风阵阵、死气沉沉。
她又看了眼疯爹穿了一身干净衣裳,还有她现在身上穿着的,那不就是,死人的衣裳!
“啊!”
凉月感觉自己也快疯了。
她宁可住树洞,也不想住在这儿,太渗人了!
我不要住在这里!
“啊呀呀!”
凉月连踢带蹬,却完全没有引起疯王的注意。
疯王走到墙边,一只闲着的手抚上上面画出的人形,人形头部处有一大块喷溅的血迹,时间应该很长了,已经变黑了。
凉月猜想,这人应该是被砸碎了脑袋而死。
疯爹我们走吧!风餐露宿我甘愿,这地方真待不得啊!
疯王却突然咧开大嘴,笑得像个真鬼。
“这个,不好刷墙呀!”疯爹说。
凉月的叫唤声戛然而止,她错了,她真的错了!这人,还是个疯子!
鸠占鹊巢之事,非常时期不是不可以做,但这里不是鹊巢,这儿是骨灰盒啊!
关于凶宅的鬼故事一抓一大把,凉月想想从头发尖抖到了脚趾甲,她有种女鬼绕梁之感。
“砰砰砰!”
凉月心肝一颤,头发都竖起来啦!
不会这么快,就来了吧?大白天也闹鬼吗?
“砰砰砰!”
又是三声敲门声。
凉月咽了下口水,手心都出汗了。
疯爹也听见了敲门声,提着篮子往门口走,没有半分犹豫,疯爹就把门打开了。
“呀!”
凉月喊了声,你都不问一声“来者何人”就去开门吗?
凉月抬眼去看,夏日的光本就刺眼,可眼前这个人,却似乎成了光源,叫凉月睁不开眼睛。
这不是鬼,世上怎会有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明亮的鬼!
他身上的青衫,是比池塘边的细柳也不及的颜色,翠嫩欲滴。青衫之下,一双白得发亮的手微微曲着,他的长发只在发梢处微微记着一根翡翠色的发带,身上也不加修饰,只是腰间别着个玉葫芦。
面薄腰纤,荑手纤纤,虽不恰当,却不甚恰当。
阳光打在他脸上,照得他的眼睫毛都亮晶晶的,那双眼里,噙着一汪清水,漾着温柔,使得他那张因为太过英俊而显得不可亲近的面容一下子就柔和起来,再加上两端微微翘起来的嘴角,真是好看让一眼都会自惭形愧。
疯爹看到这人,二话不说,“啪”地又把门关上了。
别关!
凉月伸出小手,扯了扯疯爹的衣角。
“这位兄台!”
门外的男人发了声。
“这位兄台,天色渐晚,小弟远游至此,身上盘缠用尽,可否借宿一宿?”
“咿咿!”
可以可以可以!这声音也太好听了吧!
篮子里的凉月连连点头,她就是手不够长,不然早屁颠屁颠开门去了。
“不给开!”
疯爹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把门栓一挂,就往回走。
“兄台莫走!”
疯爹已经走远了!
别呀!多一个人多一个照应啊,我绝不是因为这个人颜值高才想留他的。
凉月抓着疯爹的袖子使劲儿扯,疯爹却无动于衷,朝着后院厨房而去。
“差点儿糊了。”
疯爹端着一碗热粥,蹲在灶边,呲溜呲溜地喝,也不怕烫着。
凉月咂吧咂吧嘴,她也想吃。
“啊啊!”
凉月决定先不和疯爹生气,填饱肚子再说。
疯爹转头看她,他嘴里塞得满满的,等这一口咽下去了,才问:“凉月,你饿了?”
“啊!”
凉月点头,他不是废话吗?
疯爹舀了一勺米粥,在嘴边吹了几吹,等粥温了,便伸到了凉月嘴边。
凉月才想张口呢,勺子却突然拿开了。
“呀!”
给我,我不嫌你脏!
疯爹盯着勺子里的粥,愣愣地说:“不行,你还是饿着吧!”
说完,疯爹就开始狼吞虎咽。
“呀!”
我是你女儿!你要饿死我吗?
凉月伸手抓,用脚蹬都不管用,疯爹把一锅粥都喝了,就跟饿死鬼儿托生似的,才打着饱嗝伸了个懒腰。
他把馋得直啃手的凉月提起来,又拐回了刚才的卧房,凉月看着这疯子笑嘻嘻地把一个竹木做成的柜子打开,把里面东西掏了出来,还以为他又要找什么,却见他把篮子提起来,把她连篮子一同放进了柜子里。
“呀呀!”
你干嘛?你该不会不要我自己跑了吧?
疯爹低头,把手指放在鼻尖,冲着凉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我们来玩躲猫猫,我去找布蒙眼睛,你千万不能出声哦,更不能哭!要是被我找到,就……”
疯爹顿了下,又露出那可怖的小丑笑:“我就杀了你!哈哈哈哈……”
第24章 他长得像鼻涕
凉月啃着手,大气都不好出,看着这疯子把柜子门关上了,她眼前便暗下来,只能透过缝隙看到疯王离开了,还把门关上了。
凉月啃红了手,天也黑下来,实在饿得慌,心更慌,本来天气闷热,可不知为何,这屋子里却阴凉得很,不带一丝人气。
凶宅果真风水不好,凉月除了自己的呼吸,连一片风吹草动都听得格外仔细。
疯子肯定是吃饱了自己跑出去了,半宿都过去了,躲猫猫什么的,果然都是借口。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活该你被流放,活该你是个疯子!
凉月饿得无与伦比了。
“当当当!”
不知名的动静猛然响起,凉月立刻屏住了呼吸。她只好嘴里塞着拳头,不让自已的恐惧露出来。
“当!”
又是一声响,比刚才那一声近了些,好像是从屋外进了屋里。
“当!”
声音愈来愈近,好像就在这柜子之外似的。
凉月闭着眼不敢看,却能感觉有一双眼紧紧地盯着自己。
“凉月!”
突然,凉月听到了疯爹的声音,然后她听到了踹门声。
“凉月!”
疯王打开了柜子,把篮子提了出来。
凉月才敢睁眼,看到屋内已经燃起了烛火,疯王满头大汗地喘着气,好像刚跑了很远的路。
躲猫猫躲哪里去了?
凉月看见疯王头顶上挂着两绺儿白毛儿,身上衣裳又脏了,他把凉月从篮子里抱出来,坐到席子上。
疯王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在嘴边吹温了,送进凉月嘴里。
疯爹说:“嘿嘿!这个可以。”
凉月咽下去,是羊奶。
他该不会,偷羊奶去了吧?
确实,脸上还带俩羊蹄子印儿呢!
那刚才的声音,是他弄出来的?
凉月伸手,擦了擦疯爹脸上的汗渍。他到底疯没疯?凉月又怀疑了。
“嘻嘻!好喝!”
这疯子端起碗喝了大半碗,说:“解渴!”
凉月舔了舔嘴唇,疯爹是不是把她忘了?
凉月只喝了个碗底儿,她扯了扯疯爹的头发。
“还要?”
疯爹把她重新放回篮子,然后提着她往后院走。
到了后院,凉月瞧见院子里多了只羊。
疯是真疯,傻是真不傻。搞到一只羊就可以一劳永逸了。
疯爹进了厨房,从锅里又盛了碗热奶,端到凉月面前。
凉月不免有些担心,城里不会有人敢接济他们的,牛羊可不廉价,万一失主报了官,疯爹不怕被人抓到再被打死吗?
想到这,凉月便扯了扯疯爹的衣袖,却不知该说什么,就算说了,他也听不懂。
“当当当!”
又是这个好似锤子落地的声音。
疯爹你听到了吗?
凉月用力扯了扯,疯王满不在意。
“当!”
声音越来越近。
突然,疯爹头顶的房梁被一条长长的血红的东西勾住,像条橡皮筋似的。有个黑乎乎的圆球就窜了出来,凉月仔细一瞧,那圆球是脑袋,那条血红东西正是这黑头怪物的舌头!
“哇!”
凉月登时叫出了声,这东西黑咕隆咚黏黏糊糊,长得比那鼠妖恶心多了。
就在凉月哭的一瞬间,黑脓似的东西突然垂下惊人的长手臂,朝着凉月抓过来。
可能是凉月的哭声提醒了疯王,疯王提起篮子,在地上打了个滾儿,躲过了。
黑东西像一团大鼻涕流了下来,凉月瞧见他手里握着的果然是个锤子,锤子上血迹斑斑。
凶器!
开瓢用的!
“哇!”
凉月哭得更大声了,就说凶宅诡事多,疯爹快跑呀!
疯王面色一凛,俯身把凉月从篮子里抱起来,用里面的绸缎把凉月系在自己怀里。
“不怕!”
凉月听到疯爹这样说,是冲着她说的。
凉月愣了下,这是“武力神酒”上线了。
“当!当!”
黑鼻涕身上黏糊糊的东西一点点消失,好像是被它吸回了身体里,显出它本来的身体,却无毛无皮,只有腥臭的血肉。
就好像一只被剥了皮的生鸡腿让人作呕,但它不是鸡,看上去像狐狸,又像猫。
“嘁嘁……”对面的东西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凉月,它舔了舔唇,贪婪地说道,“吃了这个娃娃,我就可以长出新的皮毛啦!”
疯爹手里多了杆铁叉,横在面前,喝了声:“你敢!我的!”
凉月抬头看了眼疯王,他关注的点好像不对。
“哈……”
妖怪吐了口黑乎乎的黏液,朝着凉月喷了过来。
疯王不假思索,飞身出了狭小的厨房。
疯爹快跑!
借着月光,凉月看到身后迅速膨胀起来的黑影。
疯王想飞到高处,身子却被拽了回去,疯王转身,他的脸上被那些黑鼻涕缠住了,他用手里的铁锹猛地自下而上发力,铲断了那根“大鼻涕”,在空中旋身,又躲了两次,稳稳落地。
“当!”
那怪物锤了下地面,地面立刻裂开了一道缝子,直奔疯王而来。
疯王飞身将手里铁锹铲了出去,正好铲在那怪物身上,不过那怪物躲得及时,只削掉他背上的肉,露出了里面的发了黑的骨头,从里面淌出来的,也是黑乎乎的血。
恶臭扑鼻而来,凉月想,这妖怪没有皮毛,身子好像也臭掉了,它怎么混得这么惨!
没有了武器的疯爹,只能带着凉月在院子里四处躲闪,妖怪放出来的黑鼻涕好像八爪鱼的爪子似的又腥又臭。
疯王虽然是个人,但他伸手敏捷,愣是没叫那妖怪抓到,但人的体力是有限的。
“当当当!”
妖怪没有了耐心,手指锤子朝着疯爹砸过来,疯王指着它把墙面砸出来的大坑,喊道:“我的!不许砸!”
“你们这些残忍自私的人族,凭什么活着!”
妖怪发了狠,身体长成了一人多高,手里的锤子也变得有篮球那么大,冲向了疯王。
疯王堪堪躲过,却被那气浪冲击得飞了出去,倒在地上。
“啊!”
那怪物又砸过来,王爹两手顶住他的锤子柄,身下的地面都被震碎了,可他两手还死死撑住,他若是撑不住,凉月的脑袋瓜就碎了。
“唰!”
一道白光冲向了怪物,打在妖怪的腰侧,妖怪被打飞了出去,被打进了墙里面。
第25章 红鬼的报复
翡翠般的光源从夜幕中缓缓落下来,一身青衣的男子手里擎着个玉葫芦,正是白日里敲门的远游客。
他惬意地饮下一口酒,丹凤眼微微转向墙里的妖怪。
“你这厮,胆子也太大了!杀了人家满门,如今又来谋害人命,当真把这儿当自家洞府了?”
妖怪听得此话,像是被刺激到了,更加张狂起来,他从墙里扒自己出来,然后冲着那远游客说道:“多管闲事!与你何干!”
远游客转身,看向了疯王怀里的小娃娃,发现小娃娃也在盯着他。
远游客收了葫芦,嘴角挂着温润的笑:“自然息息相关。”
妖怪冲向那人,还没有近身,就被远游客身上一波干净纯粹的白光恍得睁不开眼。
那白光是远游客手里的剑发出来的,看到那剑,那妖怪没了刚才的理直气壮,换作一脸惊骇,扔了锤子就跑,却被一根凭空出现的玉带缠住了身体,拽回地上。
妖怪倒在地上,像一条蛆虫般扭动着,但是无济于事。
“你……你是……”
妖怪还没说完,嘴巴突然合上,说不出话来。
远游客朝他走过去。
“小貂,吾知你有冤有恨,才没有杀你。你族人被张家儿子屠尽,剥皮贩卖,你心中怨气冲天,即便被剥了皮,也支撑残驱为族人报仇。”
远游客收了剑,手中显出一道白光照在妖怪身上。
“去吧,那家伙自有评断。”
妖怪又恢复成寻常大小,待白光散去,那妖怪便不见了。
远游客缓步走到还倒在地上的疯王身前,低头看着疯王还在颤颤发抖的双手,温润地笑道:“这位兄台,小弟,可否借宿几日?”
“咿咿!”
可以可以!你愿意住多少日都可以。
凉月感激涕零的,终于见到活神仙了。
“咳咳……”
凉月听到疯王咳嗽,担忧地抬头看,果然,又吐血了。
白皙的手抚了抚凉月的小脑袋,远游客蹲下身子,对凉月说:“他若死了,你可以跟我走。”
凉月抓住男人的衣袖,咿呀地叫,意思是:“不行。”
虽然有个疯爹是很麻烦的事,虽然他好像把全世界都得罪了,虽然他疯起来时会杀人,可是就是这么个疯子,为了她挨打,为了她偷羊。
这疯子,至少在她眼里,不该死。
远游客没听懂顾凉月的话,但似乎又明了她的意思。
他玉葫芦一倒,出来的不是酒,而是一颗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他将药丸给疯王丢嘴里。
“他没事了。”
他捏了下凉月的小鼻子,说:“聪明的小丫头,记住了,我叫花酿。”
花酿?
是这男人的名字?
这是男人的名字?
然而这个叫花酿的神仙,已经转身出了后院,不知去了哪儿。
过了好一会儿,疯王才从地上坐起来,他轻轻抚了抚还在自己怀里瞪着大眼睛盯着他的凉月。
“凉月,该睡了。”
疯爹把凉月轻轻解下来,小心翼翼地捧着放回了篮子。
这疯子记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呀?
疯王提着篮子,往后宅而去,他嘴里轻轻哼着曲子,刚才的拼杀他似乎都忘了。
终于消停了。
凉月躺在篮子里晒太阳,打从妖怪没了之后,张宅里就立刻透亮起来,凉月想,也可能是因为有花酿那么漂亮的人在,整个张宅才鲜活起来的吧?
只是疯爹你这是准备做什么呀?你没那个金刚钻儿就别揽那个瓷器活儿……
你一个细皮嫩肉的王爷干起粗活儿来,倒是一点儿不含糊。
“小凉月!”
花酿踱着慵懒的步子而来,雪白的靴子上一丝灰尘都沾不到。
“吖咿!”
凉月张了张小手,想美人美人到。
花酿俯身冲着小凉月温和地笑,他的长发顺着背部滑下来,被机灵的孩子抓住了发带。
“不可以。”
花酿眼睛眯着,瞄了眼小凉月的小手,她立刻松开了。
“乖,有见面礼送你。”
花酿手里多了一串铃铛,金色黄豆粒儿那么大,小铃铛随风发出清脆声音,每串铃铛上,还缀着碧色竹叶淡淡的紫色铃兰花,仔细一瞧,那竹叶和花朵皆是玉石雕成了斑斑斓斓、栩栩如生,霎是好看。
可能是因为美人拿着它的缘故,铃铛上还散着微光。
“好看吧?给你戴上。”
花酿嘴里轻轻念了什么,那铃铛有生命一般自动串在了凉月的手腕上,缠了两道,正正好好。
“不要弄丢了哦。”
花酿白皙的手点了点凉月的小鼻子,凉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正是来自每夜都会来的那只冰蝶。
那只冰蝶,是花酿的?
突然,篮子在空中转了转,落入了疯王怀里。
“不许碰她。”
疯王把凉月从篮子里抱出来,用袖子蹭了蹭凉月的鼻尖儿,又掐了下凉月的小脸儿。
“呀!”
凉月不高兴地撅嘴,疯爹没理会他,一直黑着脸,对花酿道:“你是何人?来本王的王府做甚?”
你的王府早没了!再说花酿昨日救他的事儿,疯王忘了?
凉月才觉得疯王正常了那么一会儿,看来是白期待了。
花酿却不恼,负手而立,笑着看向疯王。
疯王被花酿看得不自在,就把凉月放在身子另一侧,又忙活起手里的木工活儿。
他抬了下手里的锯子,指了指前院的方向:“还要本王支使你吗?去把前厅全部粉刷一新,迟了又耽误一日,何时能待客。”
疯爹把花酿当成王府里的奴仆使唤了。
真是胆大包了个天。
花酿却一点也不恼,抬头看了看正当空的日头,浅浅地笑了声,突然就消失了。
这就走了?
“嘟!”
凉月有些失落,埋怨疯爹把美人赶跑了。
“砰!”
有踹门声,凉月猜想,找茬儿的来了。
疯爹也听见了,将她放回了篮子里,提着她往前院走,可才走到回廊,就已经有几个人朝后院冲了过来。
凉月识得这些人的衣裳,是城主府的人。
这些人一把推开疯爹,二话不说就手持棍棒冲进了后厨,一阵呯呯嘭嘭之声响起,不用看都知道这些人做了什么。
砸够了,他们又把后厨里面的粮食都搬了出来,扔到了后院。缸里的水淹了米面粮油,这些人还不解恨似的,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引着了稻草扔在上面。
第26章 师父自带美颜
好你个北安城城主,当真不给他们爷俩活路。
可是疯王就像个没事儿人似的站在角落里,看到火光大起,还嘿嘿地傻乐,冲到火堆儿前手舞足蹈,指着那火苗喊道:“着火喽!旺点儿!再旺点儿!”
凉月瞧着他那个疯样儿,顿时有种活不起了的感觉。这日子还能过吗?
疯王正蹦得欢,一张红鬼面具突然撞进凉月的眼。
凉月识得,这人姓梁,城主的亲随,就连府尹大人都对他礼让又加。
红鬼一把抓住了疯王的手腕,手上力道不弱,另一只手捶向疯王,疯王身子一闪,躲了过去,这红鬼却突然松了手,疯王就栽歪着倒了下去,凉月在篮子里,两手抓住篮子边儿,不然就被晃出来了。
红鬼抬眼望望四周,这里之前出过灭门惨案,怎么看怎么渗得慌,这疯子在此处住了好几日,竟然没事儿!
“王爷,城主听闻你在此下榻,特意叫小人来关照你。这宅子内有鬼,得用明火驱鬼,小的想这宅子里物实可都是他张家人用过的,王爷身娇肉贵,可用不得,拿着引火,正好。”
红鬼嘴上客气,其实话里有话,看向疯王的那双眼里也盛满鄙夷憎恨之色。
疯王坐在地上傻笑:“着得好!着得好!”
红鬼也跟着笑了,却是嘲笑,又有些失望。他以为疯王会为了护住这些东西再和他们拼命,这样他们就又可以借此收拾他一顿。
疯子的想法,就是和正常人不一样。
红鬼吸了下鼻息,他眼睛余光突然瞥到了疯王手里的篮子。
红鬼手里的剑陡然出了鞘,刺向了疯王的手腕,速度极快,疯王根本来不及躲闪。
可是突然间,红鬼感觉眼前猛地一黑,好似被什么蒙上了眼似的,他一阵眩晕,双脚也好像被什么缠住了一般,只觉膝盖弯处被谁踹了一脚,他不得不收了剑招,手中剑一回转,只得单膝跪地,拄剑而立。
“何人!”
红鬼眼前依旧黑着,只感觉耳畔阴风阵阵,好似鬼魅在他耳畔桀桀地笑。
手臂上好像缠上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冰得彻骨,然后这种僵直感更是迅速传遍了全身。
这是!
红鬼的异样吸引了护卫们的注意,有护卫跑过去抓红鬼的胳膊。
“红鬼大人!”
红鬼双目圆睁,身体僵直,保持姿势一动不动。
护卫想缩回手,手却像被冻住了似的,无论那护卫怎么甩,就是拿不下来了。
“怎么回事?快来帮帮我!”
护卫拼命往外挣,又有两个护卫过来抓他,也被粘住了,十几个护卫一拥而上,也是如此。
凉月在篮子里看着这好似连连看的有趣一幕,“咯咯”地笑出了声。
这么快就糟报应了吧?
凉月想拍手,这才发觉她手腕上的花铃正发着白色的光。
有个护卫吆喝道:“兄弟们,用力拉呀!一!二!三!”
红鬼被冻得浑身打冷战,好似有个什么东西在他身体四周转来转去,最后停在他的头顶,一个阴森森的女声冲着他吼道:“滚出去!”
然后“唰”地一下,红鬼又立刻能看见了,面前还是在傻乐的疯王爷。
红鬼身后那些正用力往外拉的护卫们被自己强大的后坐力害得都栽倒在地,一个压一个!
凉月手腕上的铃铛,光芒也消失了。
“噗!”
凉月被这些护卫的蠢样逗笑了。
“嘿嘿嘿!真傻!哈哈哈!”疯爹也笑得前仰后合,差点笑抽过去。
可红鬼和这些护卫们却笑不出来了,特别是红鬼,他错愕地把自己上下打量个遍,又抚了抚自己脸上的面具,竟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哗哗!”
噼里啪啦地雨点打下来,下得如瓢泼一般,没几下就把护卫们燃起来的火都浇灭了。
疯爹抱起凉月到回廊里躲雨,指着还愣在院子里被浇透了的护卫们:“哈哈!一群傻子!”
“你!”
红鬼提刀要砍,才发觉自己腿早软了。
红鬼想:这宅子果然不干净!
“扶我起来!”红鬼冲着身后人喊道。
红鬼被人搀着,瞪了眼嘲笑他们的疯王,忍下恶气,匆匆出了张宅。
稀奇的是,红鬼他们才离开张宅,立刻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凉月也不禁为这样的奇象惊叹,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等人走光了,疯爹也不笑了,他救在火堆儿里扒拉了好半天,手指都烫红了也不停,凉月看着都疼,疯王却丝毫不顾,最后在最底下寻到了那把锯子。
“呜呜呜……”疯爹坐在地上,抱着锯子大声嚎哭起来。
哎呦我的亲爹!你才想起来哭啊!
凉月瘪瘪嘴,也挺想哭的,她饿了。
疯爹哭过之后,就像是又罹患了自闭症,一言不发,茶饭不思,就知道摆弄那把锯子,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木头,整个后院都被他弄得满是木屑味道。
凉月张着小手“啊呀呀”地唤疯爹,疯爹也不理会。
花酿放羊回来,把凉月从篮子里抱出来,冲着疯王说:“你闺女我可抱走了。”
疯王居然不拦着!
凉月觉得,疯王疯得更彻底了!
凉月有些难过,被仙人抱着也不开心了。
花酿低头看了眼凉月委屈巴巴的模样,和暖地笑了。
“他没事。”
“卟!”
我不信。
花酿带着凉月进了庭院,庭院里的桌椅都被城主府的人砸烂了,地上还有些东西烧剩下的残灰,凉月看着此景,更揪心了。
“唉!”
凉月叹了口气。
花酿点了点凉月的小鼻子,道:“你是在叹气吗?你眼里的东西,总是特别丰富。”
凉月想,她若真的只是个三个月的娃娃,倒好了呢!是非曲直与她何干?想要什么,哭就好了。
花酿唇角勾起来,手臂在空中轻轻一挥,庭院里立刻变了模样。
桌椅换成了一方竹台,上面铺着张软席子,竹台四周,青草葱郁,上擎露珠,不知名的淡色小花开了满园,清香馥郁,仿若换了一方天地般。
凉月惊艳于梦境般的美感,又惊讶于一切队伍花酿竟然这般容易。
“如何?”
第27章 疯爹快跑呀
花酿低头问凉月,可不待凉月点头,他又挥手将一切抹去。
再让我多看一会儿呀!接受一下美的熏陶呀!
凉月揪了揪花酿的衣角。
花酿说:“幻术之美,正在于乱花渐欲迷人眼,高级的幻术,声形味惟妙惟肖,更可长久维持形态,寻常人难以分辨。只是,幻术亦可杀人于无形,对手甚至来不及察觉,就身首异处。这东西,可尽善尽美,也可杀伐决断。”
他刚才所造,便是高级的幻术吧?凉月这样想。
“你可想学吗?”
凉月抬眼看向花酿好看到显得凉薄的面容,他刚刚说了什么?
花酿眨了下眼睛:“我此生只收过一个徒弟,你是最后一个,你若愿意,就笑一个?”
凉月眼睛都没眨一下,“咯咯”地笑了。
颜值抗打又有实力,不要太好了。
花酿手指又点了下她的小鼻子,眉眼间藏着惊异,又带着些许疑惑:“你,喝孟婆汤了吧?”
“唉!我后悔了,收回刚才的话吧。”
花酿话还没说完,凉月就抓住花酿的手指,说什么也不撒开了。
我是你徒弟,甩不掉了!
这大腿,她抱定了。
如此一来,她的存活率为正数了。
是夜,疯爹还在后院锯木头,凉月困极了,被花酿抱起来。
“徒儿,和师父进屋去。不须理会这疯子。”
花酿提着篮子就走,凉月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不愿意闭眼。
疯爹这样子,她看着心里憋屈。
花酿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疯王,说:“疯子的想法,无人能懂。”
凉月伸出手,无力地抓了把空气,心里有份酸楚,却不知怎么用她现在这张笨拙的嘴表达出来。
“嗖!”
突然间,一道亮光划破天际,亮光越来越近,射到了院落里,正好落在疯王身旁三尺之处。
这亮光,是一枝火箭!箭身之上,裹着棉布和火油,此刻正燃着鲜红的火苗。
凉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西边的天空被照得透亮,数不清的火箭朝着他们射了过来,它们落在房上,穿透窗户,钉在梁柱上,还有的就落在地上,落在他们的脚边。
更有朝着他们身上射过来的,花酿挥了下手臂,一道白光闪过,挡住了朝他们射过来的箭。
凉月张着双手冲着疯王喊道:“呀呀……”
快跑啊!疯爹!
“凉月!”
听到有人唤,凉月才把心思从回忆里拔出来,小皇帝拍了拍凉月的脸蛋儿,有些担心地问:“小侄女儿,你没事儿吧?刚才你的表情……朕怎么感觉,你好像要杀人呢!”
凉月瞪着双葡萄眼,瞪向小皇帝,小皇帝赶紧把手拿开了。
“顾粲!”
许久没被人叫大名的小皇帝愣住了。
凉月上下打量着小皇帝,随即又摇了摇头,他个傀儡,怎么可能是盟友呢?
想到这一点,凉月果断地整理好了情绪。
重新执政之后,疯爹似乎完全忘了他们在北安城的悲惨遭遇,不仅没收拾楚子扬,还给他封了候,他难道不知道北安城的兵甲武器都是楚子扬的?
疯爹是疯子,但不应该是傻子吧!
而楚子扬此番献上一个和自己妹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到底是何意呢?
这个论亲戚关系还是自己的舅舅的人,凉月对他没有一点好感,因为她怕,当年留下的心理阴影,绝不亚于疯爹发疯的时候。
凉月冲着小皇帝呲着牙笑:“有吃的吗?要甜的,核桃也行,补不了脑,我还可以砸得白莲花满脸大坑。”
小皇帝本来手都摸到食盒了,听凉月这么一说,都不敢给了。
夜里安营扎寨,凉月坐在篝火前,找了几个石子,在地上画了几笔,就和小皇帝下起了五子棋。
“你不要让着我行吗?”
凉月弹了下小皇帝的脑袋,“这个和围棋比能比吗?你看你,脑瓜儿都肿得大了一圈儿。”
小皇帝捂着脑袋:“还不是为了哄你开心呀!朕可是皇帝,这点儿小伤还是忍得了的。”
“来吧,下一轮!”
凉月拾起自己的石子,说:“你要是再输,明天我自己骑马,你一个人在马车里憋着吧!”
“那样最好!”
说话的却不是小皇帝,凉月循着打在地上的影子看去,只见一身铠甲里包裹着个少年。
“桃核儿,我们走。”
凉月拉着身后桃胡儿的胳膊,她回头偷偷对桃核儿说:“拉我一把,我腿麻了。”
“姑娘,你慢点儿。”
“得快点儿,我怎么把白洞庭给忘了!”
小皇帝却冲着白洞庭招手:“糖水儿哥哥,快来!小凉月发明的这个棋特别好玩儿,朕有点累了,你替朕和她玩几把。”
凉月瞪了小皇帝一眼,可小皇帝还是把地方给让出去了,白洞庭也不让,拱手应了声就坐过来了。
“桃核儿,我们去找疯爹吧。”
凉月正要走,却听到白洞庭说:“王爷正在处理政务,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入帐。”
“就玩一局,糖水儿哥的话,肯定能赢,朕赌一锭金子的。”
都下了赌注,她走了不就是输不起?
凉月只好坐了回去,继续下棋。
“小郡主先请。”
白洞庭倒是恭敬有礼。
凉月也不客气,早点下完早点走。
可小皇帝还要给自己加戏,他拍了拍白洞庭的肩膀:“糖水哥刚才说什么如此最好?”
“哦,”白洞庭专心下棋,没有抬头,可话却是对凉月说的,“小郡主若是觉得坐马车太闷,正好可以和属下同乘一匹马,毕竟小郡主年纪小,摔着了可不得了……”
呵!你还知道我年纪小啊!
“好啊!朕准了!”
什么你就准了。
“省得小凉月在马车里吃吃喝喝影响朕背书。”
凉月抬头,狠狠瞪了小皇帝一眼:“顾蛐蛐儿,观棋不语你不知道吗?”
“我赢了。”
“啊?”桃核儿喊出了声,“这么快!”
凉月低头看棋盘,还真赢了。
“白糖水,你这么大人,不知道让着我点儿吗?”凉月故意耍脾气,赶紧起身开溜。
“桃和儿,我们走!”
凉月拽着桃核儿就走,白糖水可不好打发,他们白家人都不好打发!没跑出多远去,凉月就撞上了一堵墙,黑色纹理的衣裳撞入眼里,一双官靴摆成个八字,也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走这么快,当心摔着。”
凉月被擎了起来,擎得很高,直接被举过了头顶,还被翻了个面儿,扔到了某人的脖颈上。
第28章 我是血库吗
“疯爹?”
凉月揪着疯爹的发冠,白糖水不是说疯爹有政务?
疯王没理会众人的行礼,直接转身擎着凉月往他的营帐走。
凉月两只手被疯王拉着,还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
“那个姐姐,叫什么?”凉月问。
“哪个姐姐?”
“还有哪个?都鸠占鹊巢了!”
一时嘴快,就把心里想法说出来了。
疯王抬头瞥了眼女儿,步子走得更缓了些:“她不是来做本王的女儿的。”
凉月有些无语,她取的也不是鸠占鹊巢的本意。
“清莲。”疯王又回道。
还真是抹茶味的白莲!
凉月点点头,叹了口气:“好,我记住了。以后我会对清莲姑娘客气点儿,在你面前装装样子。”
疯王却笑了。
“大可不必,你想怎么作,爹都惯着你。”
凉月心说你倒是两头不得罪,这头当我面罚了,那头就又把人放了。
可若这人只是个单纯的伶人,倒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人她摆明了是北安候的细作,是一张催命符!
小手被拽了下,疯爹问:“想什么呢?”
凉月抬头看了看满天星斗,呼出口气:“明天是晴天吗?”
她是妖界之主,却连个人,都做不明白。
“飞喽!”
疯爹突然跑起来,像从前他疯的时候,无视周遭人事物,在篝火与营帐间来回奔跑着,嘴里还念叨着:“飞吧!飞高高喽!”
疯爹你快别飞了,兵士们下巴掉地上都捡不起来了。
然而疯爹没那么多偶像包袱。
夜风微凉,叫人很舒服,凉月被疯爹的欢脱逗得咯咯笑。
一路飞回了营帐,凉月被搁在榻上,疯爹又回了案前,折腾起那一摞摞的奏章。
野外的夜特别适合安睡,可凉月却没有这个福气。
不知是什么时候,只知道烛火也熄了,她却硬是被拉了起来,她只听到耳畔玄晖的一声:“来不及了。”
凉月一阵眩晕,再她快被颠吐的时候,双脚总算落地了。
“什么事儿这么急,我连鞋子都没穿。”
凉月不乐意地面对面前二人,可就连平日里总是和颜悦色的花酿也失了笑意。
凉月环顾四周,叹了口气,他们又把她带到哪儿来了?
凉月拉了拉花酿的衣袖,见他没反应,而且他和玄晖好像都在看她背后。
凉月转身,看到了黝黑的湖面,而往常水平如镜的湖面此刻竟然波涛汹涌,其中间还漾着一个大漩涡。
“这是发现宝贝了吗?”
凉月开了个玩笑,她当然知道,这漩涡底下的,就是那个要冲破封印的大怪物了。
“那个……师父……”
凉月拽着花酿的袖子,躲在了他身后。
通常情况下,封印怪物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有时候是祭品,有时候是功力。
论功力花酿和玄晖比她高多了,这二人若搞不定,而她又在这里,就说明她就是那个祭品!
“我不去。”
凉月往后退,身上没带符,她再不跑就没命活了。
可她还是晚了一步,玄晖提着凉月,眼睛盯着那个漩涡,说:“你不是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你下去看不就知道了?”
唉?我不想知道啊!
凉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玄晖一把丢进了湖里。
“你!果然是要害死我……”
水流湍急,凉月扑腾了两下,就直往下沉!她不会游泳啊!
水下黑漆漆的像墨似的,凉月什么也看不见,却突然感觉自己被什么挽住了,减缓了下沉的速度。
有东西被塞进了嘴里,凉月感觉好像是个冰冷的珠子,她突然可以呼吸了。
她一点点适应了黑暗,抬头看抓着她的人,不是师父,反而是把她丢下湖的罪魁祸首。
玄晖也回头看了凉月一眼,准确的说是白了她一眼,又趁着她发愣的时候,带着她迅速下沉。
凉月一直都在琢磨一个问题,为啥玄晖不喜欢自己,应该说是很讨厌自己。就好像她不配做这个妖主。
其实凉月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黝黑的水下,一道黑色的浓雾直冲破湖面射了出去,凉月看到玄晖微微皱眉,他带着凉月迅速沉下去。
那道光有些刺眼,凉月看到这浓雾是从一块石头雕成的塑像下发出来的,这雕像被侵蚀得太厉害,已瞧不出个本来面目,只依稀看得出有一部分像是鸟类的翅膀。
玄晖一脚蹬开雕像,下面是个黑咕隆咚的大洞,此刻正从洞口冒着黑雾。
顾凉月忍不住去捏鼻子:被封印的难道是只章鱼?
玄晖把凉月往里一丢,自己也跳了进去。
里面就像个中空的瓶子,竟然有空气!
顾凉月迅速地往下坠,赶紧掐决在空中翻身,才没有把自己摔毁容了。
仓促而狼狈地落了地,脚还崴了下,凉月把那声“哎呦”硬咽了下去。
对于故意把自己丢下来的人来说,你的痛呼只会叫他更加鄙夷。
地面正剧烈地散发着疼痛,凉月低头,发现脚底下就是那黑雾的发源地,地面上画着一个结界的封印,此刻这封印本身的红光已经十分黯淡了,反而是封印之下的黑雾就好像一把把利剑正切割着封印。
玄晖提剑而来,凉月刚吐出嘴里的球,就被抓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
凉月问话的一瞬间,手腕就触到了一道冰凉,然后汩汩的鲜红就顺着胳膊肘流到了封印之上。
“不许离开这里!”
玄晖跳到了封印之外,指着封印的边缘。
凉月抓着受伤的胳膊,随着她的血滴在封印上,封印的红光又一点点亮起来。
凉月忍着痛,咬着牙说:“原来我不是祭品,是你们的血库。”
在凉月眼里,玄晖现在就是个吸血鬼,可玄晖似乎也没闲着,他将剑置于封印之上,剑尖直指封印,玄晖把法力寄在剑上,压制着底下的东西往外顶。
凉月看到自己的血正把陈旧的封印染成鲜红色,眼泪都流出来了,做个妖主不能受万妖敬仰享清福就算了,整日东跑西颠儿地也不能更辛苦了,如今还得放血。
“难怪三万年才出来一个妖主,这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
凉月更加不知道,她这个妖主是如何选出来的,她怎么就抽中了这张彩票?更加叫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一个妖主,还要负责捉妖,不该保护自己的族人吗?
她没有问过,这二位也没有解答给自己。
“哼!”
第29章 疯子犯病了
玄晖不屑一顾,凉月还以为他能说出点啥,玄晖翻了她好几眼,就说了俩字:“废物!”
“有能耐你别用废物的血呀!”
她还不管了呢!
凉月起身想走,脑袋却像脱了机似的,管不住腿儿了,她直接栽在了封印之上。
这封印就像是个吸盘,叫凉月动弹不得,她有明显的感觉,自己的灵力也正被快速地吸走。
凉月看着红光越来越亮,渐渐地压制住了黑雾,便问玄晖:“这事有完吗?”
玄晖没理她,只是冲着头顶说:“下来!她不行了!”
不过转瞬间,花酿就现身在船底。
凉月打心里佩服花酿瞬移的能力,花酿冲进封印里,把凉月扶了起来,把自己的玉葫芦打开,直接把葫芦嘴儿送到凉月嘴边。
“徒儿,此封印唯有妖主的血才能生效,你喝下这个,乃是千年仙草所制,你再忍一忍,就快好了。”
凉月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得溜干净。
“师父有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谁知道你这废物这么没用。”
玄晖抢过话茬儿,又对花酿说,“你快出来!不然把你也封进去!”
花酿难得脸上露出三分担心:“再坚持会儿。”
凉月被花酿放下来,他自己退了出去。
凉月只好默默地等结束,她盯着头顶玄晖的那把剑,一会儿它会不会掉下来,戳了她?
“徒儿,”结界外的花酿似乎有些不忍,他轻声问,“可后悔?做妖主。”
凉月点点头,额头的汗已经淌成了一条条珠帘:“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花酿又突然调皮地笑了:“来不及了。”
“反悔?”玄晖的语气里满是嘲讽,“身在福中不知福!”
福?在哪儿呢?
凉月迷迷糊糊地想。
一道红光穿透湖面,直冲云霄,然而红光只是一瞬的,碧水湖便恢复了往日的情景。
天际渐亮,微风掀起营帐的一角,疯王面色阴鸷地坐在席子上,上座的小皇帝微垂着双眼,鼻涕流了一半又被自己强吸了回去,他打了个哈欠,心里早把小侄女儿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丫头大半夜地跑哪儿去了?
营帐里寻不到人,疯王又把白氏兄弟派出去在方圆五里地寻找。
在一切无果之后,疯王只好接受现实,凉月又被那两只妖给带走了。
这次又是去捉什么妖?
为什么,偏偏本王的女儿是妖主?
疯王手里攥着凉月的一双鞋子,匆忙地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这叫疯王根本静不下心来。
往常疯王只是担心,可这次不知怎么了,他的眼皮跳了一夜,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皇兄……”
小皇帝试探着唤了声,疯王根本没理他。
“凉月一向有主意,说不定是跑到哪儿去玩儿了,毕竟还是个孩子,一时贪玩迷了路,也说不定。”
“闭嘴!”
疯王不想听小皇帝的废话,他现在心口好像揣着一个地雷,随时都能炸!
小皇帝吃了憋,只好闭嘴。
白洞庭骑马进了营地,附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根本连个人影儿都没看到,郡主一个小孩儿,不可能有多么快的脚程,附近也没有可疑的马蹄印,她还能飞不成?
白洞庭烦躁地踢了个石子,猛地抬眼间,就瞧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儿正往这边过来,再定睛一瞧,不正是失踪的郡主!
“快去禀报王爷!”
白洞庭冲士兵喊了声,自己就朝着郡主跑了过去。
凉月赤着脚往营地走,师父说这次耽误的时间有些长,疯王已经派人四处寻人,他们不能再像往常似的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送回去。
所以,那个讨人厌的玄晖要她自己走回去,还得自己编理由圆谎。
哼!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郡主!”
有人唤她。
凉月停下来,定睛一瞧,原来是白糖水。
白洞庭三步并作两步地就跑了过来,身上的佩剑撞击着铠甲,哗啦啦地响。
白洞庭走近了,看到凉月身上衣服上都是血渍,眼眸一深,他立刻解下自己的披风,蹲下身子,把凉月裹了进去。
“你去哪儿了?怎么……”白洞庭眨了眨眼睛,又问,“你受伤了?”
凉月抬头看着白洞庭,不知是不是自己脑供血不足了,他竟然觉得白洞庭这小孩儿长得挺好看的,除了有点黑,没别的缺点。
“我……”
“哎呦小姑奶奶你可回来了!”
一抹明黄把凉月拥了过去,撞得凉月直接跌到地上,连带着把来人也绊倒了。
小皇帝喜极而泣,一个劲儿地拨弄凉月的头发:“这可是野外,你乱跑什么!朕一夜没睡,快被你吓死了!”
凉月看着顾蛐蛐儿的一对儿黑眼圈,他还能这么担心自己?是被疯爹逼着陪着的吧?估计他是快被疯爹吓死了。
凉月跃过小皇帝的肩头,看向朝这边大步而来面色如霜的男人,抿住了嘴唇,该怎么向众人解释?怎么向疯爹交代呢?
“哎呀!你这是怎么了?被野兽咬了吗?还是刺客伤你?”
小皇帝扒开披风,又惊又叫。
拜托你别叫了!你看疯爹走得更快了!
凉月心虚地冲着朝她奔过来阴寒着脸的疯爹笑了笑:“那个……”
不是你想的那样。
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凉月就仰面倒了下去,这回不是装的,她只听到周围一片混乱,便再没了意识。
疯王扒拉开小皇帝,把闺女抱起来,他眼睛更尖,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发现整个衣袖都被染红了。
疯王面色一凛,看着女儿惨白如纸的面色,手指凉得像摸冰似的,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
怒火从心口涌出,瞬间流遍了浑身的血管,催动着脑中那根神经。有如从天而降的一块玉石,落地的瞬间崩碎成无数碎块。
疯王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身子俯下很深很深,两个肩头在剧烈的颤抖。
“他们两个……”
“该死!”
“骗子!都是骗子!”
“你们,都该死!”
“我……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你们!都得死!”
疯王胡言乱语起来,鼻息里喘出来的气越来越粗。
小皇帝见了,吓得连连后退,连滚带爬,指着疯王喊道:“不……不好啦!皇兄要发疯了!”
可是为时已晚,疯王再抬头时,瞳孔已然是血红血红的,他把凉月猛地一抛,拔剑乱砍起来。
“糟了!”
第30章 别让我看见
白孤云提剑冲了上去,挡住了疯王的凌乱的剑招。
白洞庭见情势不妙,也冲上前去,飞身踏上兄长的肩头,将被抛到高处又急速下坠的凉月接住了。
白洞庭低头看了眼已经晕过去的凉月,她此刻脸色比死人好看不了多少。
可是疯王平时武力值就在线,发疯后,力气更加暴涨,白孤云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愣是没摁住他,二人剑碰撞出花火,白孤云竟然显出颓势。
“王爷又发疯了!”周围瞬间嘈杂起来炸开了锅。
双剑相交,白孤云压低了声音与疯王说:“小酒!你醒醒!”
“死吧!都去死吧!”疯王目色猩红,头发全部炸开了,他是根本认不出现在与他对打之人是谁了。
脚刚刚点地的白洞庭瞧着情势不妙,赶紧把凉月交给了吓得在地上哭的小皇帝,自己回身就冲过去帮助大哥压制疯王。
小皇帝拽着顾凉月往后挪动挪动,半曲已经带人过来,挡在小皇帝面前,又把疯王和白氏兄弟围成个圈。
半曲与白氏兄弟喊道:“二位将军请尽力挟制住王爷,控制在圆心位置,我等也好配合。”
白洞庭见这些人王府的护卫,而且人人都背着一头打着钉耙的绳子,他与白孤云交流了下眼神,便左右夹击,使出他白家独创的剑法。
小皇帝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了一脸,他把顾凉月当成了不倒翁,不停地晃着:“小姑奶奶,你快点醒过来呀!皇兄脑瓜子又转筋啦!”
白洞庭听人说摄政王是个疯子,他从来都不信,以为五年前他发疯,不过是被迫无奈的以退为进,是为了逃开权谋中心的保全之策。
然而他今日算是真瞧见真正的疯王了!刚才若不是他接住了郡主,郡主要么被摔死,要么就是被一剑刺死。
疯王还真是六亲不认!
就这一闪神的功夫,就听到一声利刃划过皮肉之声,白洞庭瞧见白孤云的肩头竟然被疯王结结实实地砍了一剑。
“大哥!”
白洞庭冲过去,想要挑开疯王的剑,却见大哥不仅不躲,还用另一只手握住了疯王的剑。
“顾怀酒!”白孤云喊着。
滴滴鲜血顺着剑滑到了剑柄,疯王却只是冷涔涔的笑着。
“顾怀酒!有能耐你砍死我!”
白孤云也不知是那根筋搭错了,竟然跟个疯子硬较劲。
疯王晃了晃脑袋,被白孤云喊到名字的时候,眼睛似乎有一瞬间的清明,可是听得那个“死”字,他嘴巴一扯,手上真的加大了力道。
“大哥!小心!”
白洞庭撞开了执拗的白孤云,举剑迎下疯王的剑招。
半曲见大将军都被砍了,也不管什么圆心不圆心的了,立刻命令护卫们把钉耙甩了出去,一根根绳子交叉缠绕,白洞庭瞅准时机飞了出去,把大哥也带了出去。
疯王被绳子缠着,手里的剑虽然没掉,两只胳膊好歹动弹不得了。众护卫立刻派人绕着疯王跑了起来。
疯子可能是觉得自己受了欺诈,被使了阴招,如野兽般仰天咆哮起来,他的眼睛里有什么漾出来,竟是两行血泪。
真是牛都没有这么大的劲儿,疯王两只胳膊往外一挣,绳子就崩断了好几根。
“风缄买的什么破烂!狗屁不如!”半曲骂了一句。
管家风缄此刻在几十里外的王府里,结结实地打了个喷嚏。
眼见着绳子一根根断掉,疯王再挣几下,就没人能制得了王爷了。
突然,半曲身后传过来一声:“疯爹,别吵……”
轻飘飘的一句话,随风传到疯子耳朵里,已经飘渺的几乎微不可闻,可这疯子身子猛地一震,咆哮声戛然而止,手里的剑“当啷”一声落了地。
疯子跪下来,像是突然脱了力,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众人循声去看向声源处,却见小皇帝已经哭得大鼻涕都出来了,他肩头靠着顾凉月的小脑袋,小姑娘眼睛半睁半闭,嘴唇一张一启,似乎又说了什么,可是这次谁也没听清她说什么,因为小皇帝哭声太大了。
白孤云松开弟弟的搀扶,拄着剑走到顾怀酒身边。
白孤云的半边衣裳都是血,身上铠甲上也都是血痕,他面容凛冽,手里的剑猛地横在了疯王的面前。
半曲急忙上前与白孤云解释:“将军且息怒,我家王爷无意中伤将军……”
白孤云根本没搭理半曲,上去踹了疯王一脚。
疯王没被踹动,可能人家本来也没使多大劲儿吧?
白孤云吸了口气,痛得“嘶了一声”:“下次发疯,别让我看见!”
疯王抬头,露出一双茫然又无辜的眼睛,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顾怀酒突然咧开嘴巴,先是冲着白孤云露出洁白的两排牙,“嘻嘻”地笑了两声。
他眼神扫到白孤云肩头的伤,眼神逐渐恢复了往的冷情,道了句:“谁把你砍了,我把他剐了,给你下酒。”
白孤云一腔闷气差点吐出口血来!
半曲默默退下,这没他的事儿,他什么也没看见。其他护卫也左顾右盼,没一个敢搭茬儿的。
“凉月!”
疯王像个没事儿人一般,把身上乱七八糟的绳子东揪西扯地弄掉了,起身就去找闺女去了。
看着疯王把依旧晕着的顾凉月背回了营账,众人一阵唏嘘:惹谁都行,疯王的女儿,我们得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得罪不起。
太医又有得忙活了。
玄晖和花酿立在远处的山头,看着御驾拔营前行。
花酿转头问玄晖:“这回我们可把这疯子惹毛了。”
玄晖不屑地嗤笑一声:“他敢有异议,就叫他永远见不到小废物!”
花酿微微勾起唇角:“一个小孩儿,你该对她温和些。”
“柔弱不堪之物,禁不住半点磨难,我最厌恶人族!”
玄晖冷冰冰地甩出一句话,可花酿却笑了。
“你指望一个孩子能强大到什么程度?过了今年的除夕,她也才七岁吧?论天资,她是比不过……”
花酿话说到一半,见玄晖脸色不善,微微摇了摇头,怎么连提都不能提了?
罢了!不去触那逆鳞。
”百般看不上,还一次次地救她?当初在张宅,叫她与那个疯子一同死了,不是一了百了,正合你意?”
“三万年才出一代妖主,你舍得让她死?”玄晖反问。
花酿耸耸肩膀,不置可否。
第31章 脑子里的怪物
花酿耸耸肩膀,不置可否。
玄晖说:“没有你的冰蝶,她早就饿死在流放路上。”
“你知道的,我一向心软。”花酿笑着,眼底却微微泛着凉意。
玄晖指了指那辆载着凉月的马车,说:“既然你觉得,她能行,我就陪你撞南墙,免得你将来怪罪我。”
“谁敢怪罪你呀!你可是妖判!”
花酿话没说完时,玄晖已经消失了。
“哼,死鸭子嘴硬。”
这一切,难道就不是你想要的?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小孩儿,花酿便瞧见玄晖眼底深深的厌恶和玄晖尚且不自知的一丝好奇。
五年前瑞王府遭难那一夜,玄晖与花酿就站在房顶上,静观底下当时的皇帝制造一场谋反大戏,看着瑞王府房倒屋塌。
在经历了一日的血洗之后,除了几声聒噪的蛙声,便只余下空气里挥之不去了血腥味。此处的森冷可怖,就连更夫都绕道而行,惨白半月之下,檐角之上,一抹修长而孤绝地影将那半月也截成了两瓣。
玄晖的发张狂地漾起,好似要把点点繁星刺破。那深邃的眉眼盯着那处已经灭掉灯火的房间,已经许久。
“你确定她就是?”
他的唇在夜色下泛着淡淡的紫色,此话吐出的一瞬,他身后凭空出现一抹淡绿色的影子,看不清面容,只在暗夜中发着微微的翡翠光泽,正是花酿。
“错不了。”
花酿指了指天上。
有猛吸空气的声音,又缓缓吐了出来。
黑色长影抬头,正巧一颗流星从他漆黑的眸前划过。
“嗤!”
“出生时,就该带走!”玄晖眉头皱得更深。
花酿又指了指天上:“今夜才有天兆,也是奇了。”
“哼!天君都欠你银子,就没给你透个信儿?”玄晖好像硬压下一口气,又添了句,“竟是人族!这是当真不给我妖族活路了!”
“该死!”玄晖牙齿快咬碎了。
花酿想说什么安慰一下,谁也没料到三万年才出一个的妖主,这回竟应在了人族,可玄晖已经离开。
花酿以为玄晖不会再出现在这孩子面前,可数日后,这家伙还是出手,救了被鼠妖围困的她。
玄晖只道正巧路过,可巧!
北安城内,顾怀酒疯子跳进了张家院落,过了半晌,那抹黑色的孤影终是从房顶跳下,落地无声。
黑影瞬间闪到墙边,低头看着晕过去的疯王和凉月。
他不是刚来,他已然在房顶站了一整个时辰,人族就是脆弱,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二人的生命一点点耗尽,心无波澜,只觉鄙夷。
“你在等她死?”
玄晖身后多了抹绿光,在黑夜中格外新鲜,待绿光敛去,正是花酿,他手持一只巴掌大的乾坤葫芦,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刚才那声如春水般温柔的话,正是出自他口。
玄晖修长的手指搁在自己眼前,长指甲只要轻轻一划,便可取人性命。他眼含阴鸷,不含一丝感情地道:“我一只手指头,就能戳死她!”
花酿走到疯王身前,低头瞧了瞧二人面色,道:“你觉得她不配?那么,谁配?”
玄晖没有回答。
花酿轻轻打开手中玉葫芦,将两颗药丸倒出。
“我倒觉得,她挺合适的。”
玄晖却在花酿俯身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凭什么!”玄晖冷峻的脸上,写满了不愿。
花酿眯起眼,看向襁褓中可怜兮兮的娃娃,笑言:“没试过,又怎知她就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呢?”
“咳咳……”小娃娃无力地咳嗽了两声,因为高热而涨红的小脸微微动了动,却没有醒,只是小胳膊伸出来,好似想抓住什么。
玄晖愣了下,松开了花酿的手。
“也不知,咱们俩谁冷血。”
花酿说完,蹲下身子,将两颗药丸分别送至疯王和小娃娃嘴里。
“咦?”花酿没有起身,他惊讶地看向小娃娃的小手,竟然抓着他的一片衣角。
玄晖看着小娃娃蠕动的小嘴,说:“你出门不带水吗?一会儿噎死了。”
“你到底想不想她死?”
花酿抬头看向走过来的玄晖,玄晖抱着胳膊,侧过头看向别处。
“放心,入口即化,药到病除。”
玄晖温和地笑了,抚了抚小娃娃的头,说:“乖徒儿,我们等你长大哦。”
玄晖不自在地偷偷翻了个白眼儿:“你要收她为徒?”
“怎么?不行?”
花酿轻轻地抬起小娃娃的手,将她手里自己的衣角一点点抽出来,笑道:“好梦。”
玄晖把花酿拉起来,不耐烦地道:“我走了!忙着呢!可不是每次都能救她!”
说完,他已经隐在暗夜之中。
“随便找个什么东西保护他们!”
夜风送来玄晖的一句话,引来花酿又一阵温柔的笑声:“玄晖,我们打个赌吧,你会后悔的。”
妖判行走世间,可忙得很,这家伙却总是在小凉月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果然,如今是后悔了吧?
“凉月……呵呵……你是叫凉月吧?”
有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脑子里,凉月渐渐苏醒过来,却只是意识上的苏醒,她看到自己竟然站在碧水湖底,脚下正是封印。
凉月有点宿醉之后的断片错觉,她刚才在做什么来着?
她记得她与玄晖已经把碧水湖的封印重新加固了呀!她还被送了回去,虽然最后体力不支晕过去了,可还有疯爹接着呢。她怎么又回到这儿了!
“凉月,你是人族?”
声音是从脚底下的封印传来的。
凉月蹲下身子,趴在封印上听。
“你没听错,我就在下面。”
欸?被封印了还可以随便说话吗?那未免太自由了吧?
“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妖主是个人族,还是个小孩儿……哈哈!”
听上去,是个男人的声音,声音还挺年轻的,只是这最后两声笑里,满载着嘲讽之意。
“本尊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不说话?”
凉月想,这大怪物怎么做到能和她沟通的?
“是我能力不够,没把你封印住?”
“哈哈哈……”
就算看不见人,凉月还是听声音就能感受到这怪物有多奸邪。
笑得这么难听,凉月环顾四周,没有湖水,没有黑雾,这是自己的梦境。
“凉月,你是七月出生?”
“是吧。”
这怪物怎么还和自己唠起闲嗑了?
怪物笑够了,才突然问了句:
“你觉得你还能活多少年?”
第32章 撒谎是为了你好
“这是什么问题,我又不是算命的。”
凉月脱口而出,却又惹来这怪物一阵嘲笑声。
“你们人族的生命对我们来说,不过一瞬,我可以等你死了,再破封印。毕竟三万年,才出一个妖主。”
凉月坐在了封印之上,敲了敲地面:“你还挺诚实的。”
“你出来,想做点儿什么呢?”
凉月问。
怪物确实够实诚,说话也底气十足:“自然是要毁天灭地,把我所有的仇人,杀个片甲不留。”
“别说大话,你在这小小的碧水湖底被困了很久了吧,你出来顶天就是伸个懒腰溜达溜达腿儿,都活了那么大岁数了,找个地方清茶配枸杞,老婆孩子热炕头儿,养生加养老,它不香吗?”
怪物没了动静,半晌后却哈哈大笑,比刚才笑得更大声了,。
“小妖主,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真想再冲破一次封印,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别别别!算我求你。”
凉月赶紧打住怪物的话,“单这一回,我得吃多少猪肝能把血补回来呀!你知道现在猪有多值钱吗?咱们互相放过吧!刚才你说的,时间对你们来说根本就是一抓一大把,那你要作,等我挂了,你愿意怎么作都成。”
被别人当成血库的感觉真是太差了。
凉月打了个哈欠,又敲了敲封印,对底下的怪物说:“老人家,我实在是累了,你放我回去睡觉好吗?”
怪物喝道:“老人家!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老了!”
凉月又连打了三个哈欠,我管你老不老,我说你老,你就是老。
“我是小孩儿,熬夜不利于长个儿,下次再聊吧。”
凉月说完,就倒在封印上,说睡着就睡着,只留下封印下的某人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怀疑地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本尊连鱼尾纹都没有,哪里老!”
“哼!你以为,妖主是那么好当的?本尊偏不叫你如愿。”
事实上凉月并没有觉得当这个妖主自己占了多么大的便宜,沾了多么大的光,毕竟她只是个小小人族,就算她想当好这个妖主,也着实力不从心。
梦境再无插曲,凉月再睁眼时,已经不在营帐,更没有坐马车的颠簸感。
“呼……”凉月偷偷地喘了口长气。
凉月从被子里掏出小手,师父在封印结束之前已经为自己治了伤,一点印儿都没有留下,可那种痛却刺进了手腕处,凉月有些日子不想再见到玄晖了,下手太狠。
手腕被握住,凉月抬眼一瞧,这位胡子拉碴的糙汉子不是他爹,还能是谁?
凉月冲着满目寒光的顾怀酒笑,她争取让自己笑得好看点儿。
“这是哪儿啊?”
“净月宫。”
疯爹眼神有些复杂,心疼加生气。
净月宫,正是碧水湖畔新建的皇帝行宫。
凉月冷不丁瞥了眼疯爹的另一只手里,抓着的正是她那日的衣裳,上面还沾着血。
得想个办法岔开话题才行。
凉月看了看周遭,说:“似乎素朴了些,顾蛐蛐儿他会不会住不惯?”
顾怀酒摇头:“他比你好伺候多了。”
然后顾怀酒便把那件衣服展开在她面前,他说:“你当初好像没说,做妖主还得把命豁出去。”
“妖血,我一点儿伤都没受。”凉月不得不撒谎,她怕疯爹会不自量力和花酿还有玄晖起冲突,受伤的只会是疯爹。
“哼……你真当你爹,啥也不是?”
顾怀酒把衣裳叠好,放在膝上,突然信誓旦旦地说:“这个妖主,我们不房了,花酿和那个妖判,哪个不比你本事大,妖界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去。你爹我堂堂一国摄政王,自己闺女还是有能力护好的。”
凉月看着疯爹眼睛有点红,又死死攥着那件血衣,连忙坐起来,拉住疯爹的胳膊,忙道:“疯爹,你看看我,我是你女儿,你千万别发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受伤,再也不会晕,再也不会惹你急火攻心,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凉月不知道,顾怀酒已经疯了一大通。
“你疯了,就再没有人能庇佑我了!”
凉月哽了喉,顾怀酒这才逐渐平静下来,眼睛也清明下来。
凉月不敢撒手,想起之前他提着剑在王府里像个幽灵似的见人就要杀,还力大无穷,半曲和十几个侍卫费了好些功夫才控制住它,最后凉月无奈找来了花酿施法,才把疯爹的理智找回来。
现在可是在行宫里,若是在小皇帝面前发了疯,提着剑到处狂挥乱舞,必定要遭人诋毁,甚至酿成大祸!
他们不可能有再被流放一次的机会,要么赢,要么死。
“爹爹,我是谁?”
凉月扳过顾怀酒的脸,雾蒙蒙的眼睛紧盯着顾怀酒。
顾怀酒搂住女儿:“我顾怀酒的女儿,长得就是好看。”
凉月攀住疯爹的肩头,委屈地把一颗小心脏揣好,才说:“爹爹,我饿了。”
“这个妖主,咱再当了。”
“嗯,好,遵命!”
凉月连应了三声,才把这篇儿翻过去。
可是,这妖主可不是你想辞职就能辞得了的。且不说她是三万年才出一个的妖主,就冲着放出花酿那时候在火海里对他们父女俩的救命之恩这一点,凉月就开不了这个口。
作为王爷的女儿,特别是摄政王的女儿,肚子里没点儿墨水在京中是混不下去的,琴棋书画是高门贵女的必修课,即便凉月再拿年龄搪塞,她也得懒驴上套,给疯爹挣点面子回来。
瑞王事务忙,顾不上凉月的时候,凉月便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可是到了碧水湖行宫,疯爹又一次被花酿先斩后奏在他眼皮子底下抢了凉月一次,疯爹都恨不得把凉月栓在裤腰带上,他到哪儿就把凉月带到哪儿。
疯爹看奏章,凉月习字读书,一天下来手都酸了,这比和花酿学画符咒还闹心呢。
不过比凉月更闹心的,坐在凉月对面儿的小皇帝是也,闹心扒拉地就跟经历了高考似的。
考官是疯爹,考题正是这些奏章。
其实凉月觉得疯爹完全没必要问小皇帝的意见,摄政王不就是干涉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吗?何不坏人做到底呢?
世人都以为你是坏人时,即使你做的是好事,哪怕众人当场见证,也会诟病于你,说你笑里藏刀、别有用心。
既如此,恶名我背,坏事我做,合你们的心意,还不成?
第33章 小皇帝的心眼儿
你看把小皇帝难为的,又不会答又不敢胡说,小脸皱得跟个耗子似的。
凉月绕到疯爹身后,小肉手搭在疯爹的肩头,一边揉一边说:“疯爹,咱们都在这儿坐了一天了,顾蛐蛐儿现在肯定一个脑袋两个大,你叭叭儿给他讲,他也是左耳听右耳冒,今儿就到这儿吧,咱是来避暑的,不是来受气的!”
顾怀酒手里的奏章提在半空中,恨铁不成钢还把自己气够呛。
“你真是……”顾怀酒白了小皇帝一眼,最终也只能扇了扇奏章,“明日再议。”
“呼!”
小皇帝长舒了口气,直接仰面一倒,瘫在席子上,只有一只手呈90度角立着,张开五指得像只僵尸。
“皇兄,朕求你,让朕退位吧!”
“哼……”瑞王冷哼了声。
凉月眼睛尖,把奏章接过去,放在疯爹左手边儿,又把桌案整理一番。
“顾蛐蛐儿,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啥事儿都不用你操心,你吃香的喝辣的长大了还坐拥天下美人儿,远的不说,就说这碧水湖行宫,你说建就建了。要让你做老百姓,以你这养尊处优的样儿,柴米油盐酱醋茶,你都分不清,更别说打地基盖房子了。”
小皇帝翻了个身,在地上趴成个大字,两行热泪直往下流:“唉!悔不当初啊!当初我怎么就那么傻,你叫我鸡腿儿和玉玺两样儿东西选一个,我怎么就那么手欠,选了玉玺呢?”
凉月摇头:“你选鸡腿,就能当厨子啦?”
废帝把自己的兄弟祸害得死的死残的残疯的疯,唯一躲过那场浩劫的就只有在冷宫出生的顾璨了。
疯爹还想这江山姓顾,又不想自己登基为皇,顾璨哪怕是个傻子,也得盯这个坑。
然而顾璨并不傻,他再不成器也会长大成人,树立自己的三观,疯爹不可能做一辈子的摄政王,那些暂时被压制的暗流也终有亮出来的那天。
未来永远不可掌控。
额头被弹了下,顾怀酒歪过脑袋看闺女:“想什么呢?别把嘴唇咬破了。”
“没呀!我饿了。”凉月随口扯谎。
小皇帝却捉住了小辫子:“小侄女儿,你怎么总饿啊?你看你都多胖了!”
凉月小手一把夺过疯爹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毛笔,顾蛐蛐儿也就敢在疯爹面前才叫他小侄女儿。
“顾蛐蛐儿!我看你是真眼花了!我帮你画个眼线,显得眼睛大点儿!”
“啊!糖水儿哥,护驾啊!”
小皇帝撒丫子跑出去了,凉月也没有真追,听到白糖水的名,她就不想追了。
“本王的女儿,似乎很不喜欢本王的将军。”
顾怀酒把闺女鬓间的发捋到耳后,凉月伏案随意描画着,直接无视这个问题。
关于白家,瑞王以为当时凉月尚在襁褓,是不记事的。
但是当时顾怀酒不相信任何人能对凉月无害,所以无时无刻都把她带在身边。凉月亲历了那场宫变,在太后扶持下,在白家的辅佐下,废除自己的亲兄弟,即便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要取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白家手握重兵,亦敌亦友,唯有用顾怀酒最宝贝的的独生女,与白家定这门亲,才能让白家坚定一颗辅持瑞王的心。
尽量不和白洞庭接触,才能继续保持疯爹与白家之间微妙的平衡。顾凉月是这样想的。
“又在想什么?”顾怀酒照着闺女额头弹了两下。
凉月捂着脑袋,其实不疼,却说得委屈巴巴:“我不想变成大头娃娃。”
瑞王掐了下女儿的脸,张口想说什么,却被外面的声音打断了。
“王爷!清莲姑娘求见。”
啧!才下班就来了!真会掐点儿!
凉月看疯爹把脸转了过去,说:“准。”
顾怀酒的柔情蜜意,顾凉月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疯子果然是恋爱了。
得!看来过些日子,瑞王府就要敲锣打鼓操办喜事儿了。
“您忙!我走了!”
凉月甩头就走,她可不在这儿当灯泡照明。
凉月气呼呼地飞了出去,脚尖才落在门槛外,那个叫清莲的伶人正好走进来,香气馥郁的裙摆还糊在凉月脸上。
“呕……”熏得人想吐。
凉月冲着清莲做了个鬼脸儿,见清莲眼睛里立刻就雾蒙蒙的,没好气地道:“怎么?你这眼泪儿是包月了还是包年了?不限量发放呗!”
清莲红着眼眶,咬着嘴唇,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却还要忍辱负重似的。
“凉月……”
疯爹唤了声,凉月没理,走路带风,到最后就变成了跑,跑得桃核儿都跟不上。
“郡主,你慢点儿,奴婢鞋掉了!”
凉月没理,顺着台阶边的栏杆就往下滑。
“小心!”
在即将到头儿的时候,她却被拦腰抱起。铠甲硌得人肚子疼。
“白糖水?”
凉月挣脱了白糖水,跳到地上。
“我经常这样玩儿,不会摔到。”
凉月歪过脑袋看到小皇帝在白糖水身后嗤嗤地笑呢!
“那也要小心,你还小呢。”
白糖水弯腰到凉月身后,再直起身子时候,手里多了个发饰。
“你看!华胜都掉了。”
白糖水掐着发饰,晃了晃,说:“小郡主很喜欢茉莉花?之前几次见小郡主,也都戴着茉莉的华胜。”
你一个征战杀场的大老爷们还注意到这个?我天天戴头上都没注意!
其实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顾怀酒有强迫症,他闺女可没有,反而顾凉月有些太不拘小节了。这些事情,都是桃核儿在打理,至于按照谁的意思,更无需赘言。
“喜欢啊!”
凉月抢过发饰,想拔腿儿就跑,却被拉住了。
“小郡主别跑了!天色不早,不安全。”
“就是就是!这行宫可大了,你要是再像上次似的跑丢了,我们都得跟着你一块倒霉。”
小皇帝走过来,扯过凉月的胳膊拉得死死的,就带着凉月走:“朕还没去过你宫里呢!你带朕去看看呗!顺便再请我们吃顿便饭!”
“你们?”
凉月怼了下小皇帝:“顾蛐蛐儿,你讨打吧?”
“姑娘家的温柔一点儿!”
小皇帝不容凉月拒绝,还冲着白糖水狂使眼色。
“可是……”凉月想把手抽回去,可小皇帝拽得更来劲儿了。
“何事啊!”
身后的声音叫小皇帝脚下一停滞。
“你要把本王的女儿,带哪儿去?”
小皇帝脸上表情瞬间碎了一地!
第34章 借机除了她
凉月被顾怀酒拉到他身边,凉月转头看顾怀酒身后,只有半曲和几个侍卫,不见清莲。
这么快就尽兴了?
顾怀酒一来,小皇帝立马怂成个耗子。
“陛下,你的书背完了吗?”
“没。”
“还赖着做甚!”
瑞王拉着凉月就走,凉月挠了挠头,回头看了看灰溜溜的小皇帝和尴尬的白糖水,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清莲魅力不够?自然不是。
她这个电灯泡不够亮?好像也不是。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爹爹,你是不是怕我又丢了?”
瞧疯爹脸色阴沉了下。
看来是的。
果然,一朝被花酿坑,疯爹狂护犊子。
凉月低头看了看手腕处的手链,这几日它都没有亮过,师父和玄晖可真消停。
“回去干嘛?”
凉月被疯爹拉着往回走,她真想甩开他爹的大手掌,“我找顾璨去。”
顾怀酒才不会听她的。
“你看不住我!”
凉月又说了句,顾怀酒终于停下脚步,低头冷冷地盯着凉月。
“听话。”
就两字,凉月却下意识地点了头。
就好像顾怀酒头顶有一个进度条,凉月总是能恰到好处的叫它退回到绿色。
在偏殿,凉月把心思都放在一桌美食上,清莲怎么与疯爹眉目传情的,她选择当瞎子,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不过清莲虽然人讨厌,纤纤素手弹拨出来的曲子倒是中听,白莲花的自我修养一向偏高。
凉月爱吃鱼,特别是鲈鱼,于是乎顾怀酒非得要王府里的厨子必须修炼出鲈鱼的三百六十五种做法才行。凉月不难伺候,难伺候的是她爹。
凉月把两颗鱼眼睛夹给疯爹,管你吃不吃,反正你多长点儿眼神儿认清大白莲,自求多福吧。
顾怀酒还没喝酒,每餐饭前为女儿挑鱼刺似乎是他的执念和乐趣。
不知是不是因为曾经的那段流放经历的影响,疯爹总是怕凉月饿着,在王府时便是随时随地只要凉月在吃食就在,更不用说对一日三餐的看重了。
“好吃吗?”顾怀酒问。
凉月点点头,冲着大白莲的方向歪了一步脑袋:“好听吗?”
顾怀酒笑了,仰面饮下杯中酒。
“咳咳……”
大白莲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立刻停了琵琶曲,跪地冲着顾怀酒叩首告罪:“奴婢该死。”
四个字说得凄凄切切饱含委屈,三分情真七分演技,整得好像她是多么的无心多么的不故意一样。
说话间,眼泪就掉下来,凉月真心想向她请教一下,如何做到开闸闭闸转换这般自如的。
凉月低头继续吃鱼,摆出局外人的姿态。
顾怀酒放下酒杯,收起了刚才的笑,又变成了往日里不怒自威的样子,冲着清莲说:“奔波劳累,你退下吧。”
说的倒是够官方的,可人却抬了屁股起了身,过去把清莲扶了起来。
“王爷……”
哎呀这个小声儿,都起酥了,够烙一大张鸡蛋灌饼的。
凉月还在挣扎着要不要坚持着把一餐饭吃完,突然脑海里闯进来一个声音:“拿到它!”
什么?
“把它给我!”
谁?
“把它给我!”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不就是那个被封印在碧水湖里的声音?
头突然像要炸开来一样,痛得凉月直接倒在席子上。
“郡主,你怎么了?”
身后的桃核儿扶起了凉月,正安慰美人儿的顾怀酒也惊诧地转身,就见到凉月捂着头痛得哎叫。
“把它给我!给我!给我!”
脑子里的声音却像是开了复读机一样,好像要把凉月的自我意识撇出脑袋里似的。
“你闭嘴!给我出去!”
凉月捶了下脑袋,却没砸中,原来是顾怀酒已经抱住了自己,把她的头用双手护住。
“凉月!怎么了?”
凉月恍恍惚惚地好像听到疯爹关切地问自己,可她能听到的却越来越小,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正是清莲!
“把它给我!”
男人还在不住地嘶吼着。
手腕处有一丝灼痛,凉月听到耳畔有模模糊糊的声音:“徒儿!”
是师父……
可自己却再坚持不住。
“你来做什么?”
顾怀酒抱着痛得晕过去的女儿,戒备地瞪向突然出现的花酿。
花酿要把凉月抢过来。
“疯子,她现在十分危急,你先让我救她。”
“本王的女儿,本王自己救!不劳你操心。”
瑞王不肯退让,花酿却没管那么多,手臂一挥一卷,凉月便落在他手里。
“放开她!”
顾怀酒过来抢,花酿正要挡下来,就在这时候,凉月却自己醒过来。
凉月抬手揉了揉脑袋,身子一翻,便跳下了怀,被顾怀酒接个正着儿。
“师父,你怎么来了?”
凉月又小声问:“你是走正门来的吗?”
如果不是,快跑呀!我疯爹想找你算账还来不及呢!
“徒儿,师父我啥时候走过正门啊!”
能把你这一口大碴子味儿收收吗?凉月一直觉得花酿是东北那旮瘩的大仙儿。
“你还敢来!”
疯爹正要发作,凉月提早抓住了疯爹的胳膊,指着殿内喊道:“他要她!”
“谁?”
“要谁?”
顾怀酒和花酿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去了,顺着凉月的指头,看向已经看傻了眼抱着琵琶瑟瑟发抖的某白莲花。
“他说,把她给我!”
凉月学着脑子里那家伙的声音也撕心裂肺似的喊破了音,学得绘声绘色。
花酿吸了口气,转过身来终于分个眼神给了白莲花。
白莲花好像被吓到了,看怪物似的看凉月,还有那个不知道怎么来的,突然出现的青衣人。
“不行!”
顾怀酒把闺女放下来,抚了下袖子,表示拒绝。
“王爷……”白莲花随即开始哼哼唧唧地哭起来了。
“哎呦!我的头!”
凉月抱着脑袋倒在地上,痛得小脸都涨红了。
“凉月……”顾怀酒又把闺女抱了起来,闲着的手想摸摸闺女的头,凉月却痛得浑身抽搐起来。
“爹爹……我快疼死了……求你了……给他吧……这怪物太厉害了……我们谁也打不过……”
顾怀酒眼睛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看了眼泪眼婆娑抽噎着的清莲,手缓缓握成了拳。
“来人……”顾怀酒终于下了决心,凉月透过手指缝隙看着疯爹纠结的眼神,心想着原来一切来得居然这么容易。
“等等!”
咦?
凉月偏过头去瞧,师父怎么走到白莲花那边儿了,他要直接把她祭了?
第35章 觉得你不配
只见花酿躬身冲着清莲勾了勾手指,清莲手里的那把琵琶就落入他手。
花酿修长白皙的手抚过琵琶弦,最后指了指琵琶面上的花纹,看向凉月,嘴角一勾:“徒儿,你装得不像,也就能骗骗那疯子吧!”
被拆穿的凉月也不抖了,也不喊了,她把手微微张开,悻悻地缩着脖子冲着疯爹笑了下。
“嘿嘿,假期娱乐一下。”
见疯爹脸色不好,凉月立刻窜出去,飞速跑到花酿身后,抱住花酿大腿:“师父,都怪你多嘴!”
“你给我回来!”
顾怀酒怒吼,凉月吓得把脸也缩进花酿衣角。
花酿冲着顾怀酒耸了下肩膀,眼神里带着三分小得意,还有一分挑衅!
你越凶,她越怕你!你再发疯,她就跟我走了!
眼神里就是这个意思。
顾怀酒也体会得明明白白,只好努力压住火儿,把拳头缓缓展开,屈膝于地,冲着凉月招了招手:“乖,爹没生你的气。”
说完,还瞪了眼花酿。
凉月装没看见,扯了扯花酿的衣袖,问他:“师父,你抱着这东西做甚?不脏吗?”
“擦得挺干净的,哪儿脏啊?”
花酿把琵琶翻了720度,他冲着顾怀酒道:“可以叫她们都下去了。”
顾怀酒阴沉着脸把人清了出去。
“凉月过来!”顾怀酒也当没听见,又冲着凉月招招手,眼睛却紧盯着花酿的。
“徒儿啊……”
花酿冲着凉月使了个眼色,小声说:“你自己作的,师父不帮你。”
“还不是你害的。”
凉月垂着头往回走,师父真是啥忙帮不上,坑徒弟第一名。
待闲杂人等退下,花酿才敲了敲琵琶,道:“他要的,是这个。”
“不会吧,这等品级的琵琶,宫里没有五十把也得有三十把,算不得稀奇。要我说那人要的还是人!”
凉月坐的离疯爹远一些,可疯爹却自己走过来,坐到凉月身前,把凉月挡住了。
“干嘛呀?我又不是贼!”
花酿瞧着顾怀酒那股小气劲儿就觉得幼稚,他要是想带凉月走,疯子还有命活在世上做摄政王?
“你比贼,难对付多了。”顾怀酒毫不掩饰。
凉月踮着脚催促花酿:“师父啊,别猜闷儿了行吗?您倒是说说这琵琶有什么神奇之处?”
花酿却乐在其中,一只手掌拖着琵琶,另一只手指了指琵琶上的图案,说:“可觉得有哪里特别?”
凉月歪着脑袋看了几眼,只没觉出什么异样。
凉月摇头,可疯爹却开了口:“十殿阎王。”
“可上面明明只画了一个人。”凉月指了指。
不说还好,看清之后,倒觉出有些瘆人。
“这倒不是重点,它不过是一个……”花酿用力一捏,琵琶便裂了个缝儿。
花酿接着说:“躯壳罢了,也可以理解为封印。”
凉月已无暇管什么阎王了,她看到那琵琶缓缓碎裂,有碧绿的光从里面露出来。
“哈哈,我倒要感谢他了。”
花酿往里面一掏,出来时手里握着一只戟。
小小的戟不足一尺长,却发出耀目的光,一看便不是凡尘之物,原来被封印的老怪物想要的不是人也不是琵琶,而是琵琶里的这只戟。
戟在花酿手里逐渐变长,光芒更盛,并发出阵阵如儿泣声的鸣声。
“徒儿,接着!它是你的了!”
那戟被花酿抛了过来,凉月骤然后退,伸手两手去接,却在碰到它的一瞬间,被重重地弹了出去。
戟悬于半空中,凉月趴在地上,它好像在朝笑凉月似的,震颤了两下,就“啪”地掉在地上。
“凉月!”
顾怀酒要去扶凉月,他闺女却小脸一憋,红着脸蛋儿自己坐了起来。
这是什么流氓法器啊?逗我玩儿呢是吧?
凉月来了劲儿,走过去弯腰捡死,却直接被带着往前一趴一闪,摔了个狗啃泥。
凉月抓着不放,那戟又发出了光,突然竖了起来,凉月不得不脱了手。
戟在空中盘旋了十几个圈,然后嗖地冲了出去,直接把门破了个大洞。
“不好!”
花酿飞身去追。
疯爹拉起被摔惨了的凉月。
“太欺负人了!”
凉月抹去鼻子上的灰,掏了张符,也要追出去,却发现疯爹没松手。
“爹爹,这是妖界的事儿。”
就算你是摄政王,也不能掺和。
“你是我的女儿!”
顾怀酒反而握得更紧了。
凉月皱了下眉,犹豫了下,还是念了诀。
一个闪身符,凉月和疯爹便追上了花酿。
花酿指了指西北方,道:“那东西精神错乱了,朝着碧水湖去了!”
“为什么?”
“它是上一代妖主的法器,碧水湖的封印,还残留着她的气息,这东西闻着味儿就去了,必须阻止它,万一叫它把封印破坏了,你还得再流一次血。”
听到流血,凉月慌了,回头看疯爹,眼底杀意全是冲着花酿的。
“那得快点儿!”
凉月又掏了张符,带着疯爹一瞬间便闪到了碧水湖边儿。
碧水湖此刻波浪滔天,湖水旋起,那只戟就直直地正要往湖底进。
“你给我站住!”
凉月喝了声,“姑娘我淌了半条命的血,才把那封印加固了,你给我悠着点儿!”
说完,凉月便撒开疯爹的手,冲向那只戟。
可那只戟却好似认定了凉月是个坏人似的,晃了晃身子,甩了甩头,猛地一震,就把冲过来的凉月又一次弹飞了出去,还好有疯爹接着,不然不知摔成什么样儿了。
“嘿!我还治不了你了!”凉月又要往上冲,却见湖底竟然窜出一道金色的光。
“不是吧?这就漏了?”凉月心里悲叹,她这小身板儿也顶不住一次次地放血呀!
可随着金光越来越亮,从湖里居然浮出来一个满身冒着金光的女人。
女人手持一根金色长鞭,勾住了那只戟,用力一甩,就将戟丢出了湖外,凉月回头一看,那戟正好落入花酿手里。
花酿只用两根手指一点,那戟便又变小了,光芒也消失了。
湖面渐渐平静下来,凉月呆愣地看着这一幕,发现自己火急火燎地飞过来,好像屁用没有。
“才一出来,就这么活泼,你呀你,差点闯祸了。”
花酿居然冲着一件法器打趣!
他收了戟,冲着又要钻进湖底的金光姑娘挥手:“真是不容易,你终于肯出来了。”
第36章 捡了个巨人观
女子眉心处有一道火红的纹印,浑身甲光鳞鳞,细看连裙摆都是一层层鳞甲细细织就而成。
她收起身上的光芒,足尖点着湖面,没理会花酿,却朝着凉月讥笑一声:
“你这么没用!老娘还是再等个三万年吧!”
然后她便一个鲤鱼打挺钻回了水里,湖面终于平静下来,仿佛刚才也是这般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凉月揉了揉眼睛,泄了口气。
最近受挫有点多。
“拿着。”
花酿不知何时过来的,他把那只变小了的戟放在凉月面前,“它是你的了。”
又是这句话。
凉月心一沉:“师父,别开玩笑了。这东西不是我的。从头到尾,只有你觉得,我是个妖主。”
“你就是妖主。”
花酿蹲下身,摸了摸凉月的头:“你还小,师父先代你收着。”
“凉月,我们回去,这个妖主我们本来就不是心甘情愿,如此正好,不当也罢。”
顾怀酒拉住凉月,却发现女儿的手指冰凉。
凉月低着头,这个妖主当不当都是次要的,被玄晖瞧不起也就罢了,可如今,好像全妖界都把她的存在当成了一个笑话,甚至是……一个耻辱。
“谢谢师父。”
凉月收起眼里的情绪,抬头看向疯爹和花酿的时候,眼里依旧是清亮的。
“我们回去吧。”
拉着疯爹,二人顺着湖边往回走,湖边的沙石被阳光照得发亮,凉月却只觉得刺眼。
顾怀酒也不多言,只拉着女儿的手,慢慢悠悠地走。
很早的时候,顾怀酒就意识到,这孩子一直都在装糊涂,除了那几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她眼里寻到了不寻常的危险意味。
对于眼前一切,她其实都看得清楚,在人前,她想扮猪吃老虎,可能力尚且不足,难成大器。
无妨,就算真是个废物,他顾怀酒也养得起。
“吃什么?”
凉月撇撇嘴,还吃!她得心多大才能吃得进去啊!
“咦?”
凉月指着湖面之上:“疯爹!别吃了!那就是传说中的巨人观吧?”
巨人观,漂在水上的浮尸,而且是泡得肿胀的那种。
凉月说完,先呕了一下,可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直接扯着疯爹就飞了过去。
“嚯!原来是个矮子。”
凉月捏了下鼻子,弯下腰伸出手去戳那人的背,却被疯爹拦下。
“瞎闹。”
顾怀酒手抓着那人的后脖颈子,一下子就把他提了起来。
成股的水从这尸体的衣服下面淌了出来,巨人观瘪了。
“哇!原来还没肿。”
凉月有点失望,刚才白呕了。
顾怀酒却摇摇头:“还没死透,带回去。”
“怎么什么都捡啊!”
可凉月看到那人的脸,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矮子,而是个少年!
少年腹背皆有伤,脸上也有一道纵贯整张脸的刀剑伤,疯爹眼神儿真好,还能看出来他是个活人。
“也就是遇到疯爹吧,如果是我一个人,稀里糊涂地就给埋了。”
凉月和小皇帝一左一右坐在席子上嗑瓜子,顾怀酒坐在主位上,眼睛一直盯着屏风之后,太医正在给那个受伤的少年医治。
小皇帝却笑不出来,表情还有些强装出来的严肃:“小侄女儿,你想的太简单了,皇族禁地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受伤的人?说不定是个刺客!”
“顾蛐蛐儿,你心里别这么阴暗好吗?你见过年纪这么小的刺客吗?他好像也就七、八岁吧?再者,这里守备如此森严,若是有刺客,疯爹会不知道?”凉月冲着疯爹身后的白糖水努努嘴,“白糖水,你说呢?”
白糖水被凉月点了到,有些喜出望外,连忙答道:“小郡主所言有理,确实一切如常。”
“那这人哪里冒出来的?天上掉下来的?”
凉月点头:“说不准儿。”
从湖的另一边被冲过来的也说不定。
疯爹把扒好的瓜子仁儿放在一个茶杯里,推到女儿面前,凉月欣然接下,吃得香喷喷的,可羡慕坏了小皇帝。
凉月一颗都没给分,自己包圆了。
“你去和你哥一起,彻查此事。”
疯爹一句话把白糖水打发出去了。
这时候,太医也从屏风里走出来向顾怀酒汇报,总算是把人救回来了,不过能不能醒,还要看他运气。
等太医走了,凉月瓜子也不吃了,拉着小皇帝就往里进。
“顾蛐蛐儿,走!我们去看看他有没有被包成木乃伊!”
凉月走近了,疯爹也跟着进去。
男孩儿脸上缠着一层纱布,纱布还在渗血。
“啧啧啧!这张脸是废了。”
小皇帝凑到跟前看,还把盖在男孩儿身上的凉被掀开,瞄了一眼,不忍心再看,整个人被纱布缠遍了。
“长得白白净净的,估计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被山匪什么的追杀……”
小皇帝开始分析,活像个侦探,刨根问底儿的。
凉月注意到,男孩儿的手臂上,有一小块刺青,图案很奇怪,像花不是花,也不是什么动物,看上去更像是某种图腾。
顾怀酒把被子又盖好了,一直盖到男孩儿的脖子。
“皇兄,你为什么要把这人救回来呀?万一是细作……”
小皇帝问得小心翼翼。
凉月见疯爹没回应,走到小皇帝面前:“当然是因为爹爹善良呗!再说了,谁家细作会往致命之处作假呀!万一真死了……哎呀,你别拉我……”
凉月甩手,没挣脱,低头一看小皇帝手好好地摆在身体两侧,而她的手腕正被一只苍白如纸的爪子握得紧紧的。
“娘……”
凉月回头看,那个男孩儿眼睛微微张开,却又像没张开似的,嘴唇颤颤巍巍地吐了个字:“娘……”
啥?
“我什么时候成长辈了?”
不是还没度过危险期吗?这么快就醒了?
凉月挣了挣,又没挣开,男孩儿的手就像把钳子。
疯爹托起女儿的手腕儿,一根根地掰开男孩儿的手指,就像要给掰折了似的,男孩儿身体开始发抖,呼吸也不平稳了,可能是急的。
“你死不了。儿砸!”凉月趁机捡个便宜。
男孩儿这才松了手,眼睛也闭严实了。
凉月的手腕已经被抓红了,看来这男孩儿的求生欲很强。
.“走,上药。”
疯王抱起女儿,往殿外走,小皇帝也跟上来了。
“皇兄,小侄女儿又不是纸做的。”
第37章 上一代妖主
凉月想,她确实不是纸做的,而且就这点伤,她动动手指就能治好,疯爹没必要小题大做。
但是凉月又深知顾怀酒的脾气,对他解释如同说废话。
行宫的夜里,星星比京城里多太多了,凉月也不困,趴在窗前吹风。
疯爹坐在她身后,手里拿了本奏章,心思却完全不在其上。
疯爹抓了缕女儿的头发:“做妖主,对你很重要?”
凉月诡异地回头,疯爹不是不想她做妖主了吗?怎么又突然这么问?
“师父说,我做不做妖主,我都是妖主,这是逃不过的命运,就像爹爹你,生来就是凌国皇族。这叫,责任。”
必须上纲上线,让疯爹反驳不了。
顾怀酒不肯相让:“你只是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儿,让他们再等三万年,反正妖的命,又长又无聊。”
“您这是重男轻女?”
凉月反问。
顾怀酒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爹想你做个普通人。”
“我做不了普通人,我爹顾怀酒,就不是个普通人,我顾凉月注定生而不凡。”
父女俩四目相对,谁也不想让。
凉月把右手缓缓摊开,露出作为妖主才有的咒印,此刻正发着柔和的光。
“闺女,一代妖主不守妖界,反而整日东奔西走地捉妖,你就从来没想过其中缘由?花酿和玄晖尊你为妖主,他们想利用你做的事,怕是件翻天覆地的大事。人界与妖界都一样,只要有私心,便有纷争,就凭你,输都输不起。”
顾怀酒甚少这般苦口婆心地说话,给顾凉月都听愣住了。
顾怀酒倾身,捏了下凉月的小脸儿:“我想你活得简单点儿。”
顾凉月深吸了口气,疯爹所言,句句属实。
这疯子疯了五年了,思维逻辑还是这么不一般的清晰啊!
顾凉月浅浅地笑了。
“那你不要做这个王爷了,找个山沟里种田放娃,这样我可以活得非常简单。”
顾怀酒狠心多使了一分力,才六岁,就这么叛逆了,以后还能不能管得住了?
“反正不管是做郡主,还是妖主,都都是一步踏错,就会万劫不复的高危职业,我们各自做好我们该做的,就行了呗。”
顾怀酒扶了下额角,小丫头嘴皮子越来越溜了。
不劝了吧,耳根子这么硬,也不知道像谁。
只能想办法,给女儿留后路,兜住底了。
“助我们成功!”
凉月冲着疯爹伸出五指,“击个掌吧!”
疯爹吸了口气,终是伸出了手。
这天晚上,凉月又不出所料的,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把那只戟,给我!”
“好大言不惭,又不是你的东西!”
凉月在封印上蹦了两下。
男人吼道:“待我出去,第一件事儿就是用那只戟,把你串了!”
凉月抱着胳膊:“你倒是出来呀!你能不借外力,自己破封印出来吗?”
“你这个小丫头有多欠揍你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啊!所以我不会让你出来的!”
明天就叫玄晖把封印再加固一下。
“你给本尊等着!就凭你也想困住本尊,你连青染的百分之一分都不及。”男人有些歇斯底里。
“青染是谁?”
凉月问完,就听到男人笑破了音。
“你连青染都不知道,哈哈……看来玄晖,只把你当成一个工具罢了。”
凉月不蹦了。
“青染,是上一任的妖主?”
“哈哈哈……看来玄晖,还真不把你当回事儿!”
“玄晖为什么要把我当回事儿?”
凉月说完,打了自己一巴掌,这不是骂自己吗?
男人笑了很久,把凉月都笑困了。
“你笑吧,我要睡了,祝你早日冲破封印。”
凉月不想理这个不知为什么可以与他联通思想的男人,因为这是很危险的,因为对他,凉月一无所知。
“小妖主,小妖主?”男人却开启了叫魂模式,凉月有种想把自己的脑袋都砍掉的冲动!
“你到底要做甚!”
男人不叫了,却说:“你,去过雾涯吗?”
“什么?”又抽什么风?
“哈哈,你作为妖主竟然都没有去过雾涯!你呀!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男人笑够了,终于沉寂了,可凉月却失眠了。
雾涯是什么地方?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这个问题萦绕在凉月心里,直到她深刻地把情绪写在了脸上,凉月也没有想明白。
桃核儿一早上伺候得小心翼翼,姑娘心情抑郁这事儿可大可小,就看有没有哪个不长眼的踩到猫尾巴吧。
“姑娘,今日咱们要去慈方庵看太后娘娘,您是穿这套水绿色的,还是鹅黄色的?”
凉月想抓头发,可桃核儿已经把她头发给梳得板板正正的,凉月只好抓两把空气,随口道:“随便吧。”
桃核儿做了比较:“这套水绿色是轻罗馆送来的,这套鹅黄色的是宫里送来的,要不,就选鹅黄色的吧?毕竟今天同行的还有皇帝呢!”
“嗯,随便。”
凉月不甚在意,她现在满脑子就四个字:青染、雾涯。
“小侄女儿!”
殿外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凉月捏了下眉心,气人的家伙来了。
“小侄女儿!”还带着童声的小皇帝又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你怎么还没收拾好呀!马车已经候在外头了!皇兄说你要是慢了,母后的压腰钱可全给我了!”
凉月白了眼镜子里的小皇帝,他今日穿了一身红色常服,显得面色又红润了几分,凉月其实特别想嘴欠地问一句:“看望的又不是你亲娘,为啥你这么兴奋。”
犹豫了下,凉月终是没问,也没心思问。
“就快好了,你回马车等着吧!我要换衣裳,桃核儿把陛下送出去。”
殿门又被关上,凉月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回头时却撞上一堵墙。
玄晖?
“我今天有事儿,要捉妖等我办完事儿的,要不你就自己去。”
凉月绕过玄晖,完全不想连抬头看他。
“反正没有我,你只怕会更顺利。妖判嘛!还有你搞不定的妖吗?我这么没用,你们带着我也是累赘……”
“慈方庵有妖,你要小心。”
凉月咬了下唇,不屑一顾地说:“好像我去哪儿,妖就跟到哪儿。妖判大人灵力高强,那你就去把它收拾了呗!该抓就抓,该杀就杀。我没那本事,也不想操心。”
门又被推开,凉月回头一看,玄晖果然又秒遁了。
第38章 隐藏的刺客
终于出了门,护送的队伍里,凉月一眼就看到了白洞庭。
他今日穿得特别显眼,一身白色马装,上面绣着浅灰色的纹理,就算他姓白,也不用穿得这么素净吧?
“小郡主,王爷唤您与他同乘。”
白洞庭主动上前,引凉月上马车。
凉月个子太矮,就算站在马凳上,腿儿也搭不上,她正想唤桃核儿帮忙,却感觉身子一轻,就被白糖水擎上了马。
“谢谢。”
凉月说完就后悔了,可白糖水已经笑开了。
我就是谢谢而已。
不解释了,反正还有十年光景,只要在那之前,叫疯爹把婚约给悔了。
她有的是机会张口。
从碧水湖行宫到慈方庵,要一个多时辰,凉月揽着疯爹的胳膊睡回笼觉,她心里记挂着昨日那家伙说的话,闭上眼睛,回想的也是玄晖和花酿。
花酿在人界的身份,是富可敌国的皇商,轻罗馆的老板,而他确确实实是富得流油,不仅仅是个幌子。凉月经常听玄晖说,花酿是三界最大的债主,天帝借钱也是要收利息的。
除了经商出众,花酿还是个药师,凉月近水楼台,在花酿那里得了不少好药。
花酿还是一位好师父,交给凉月法术,教她如何使用自己身体里妖主的力量。
凉月觉得,花酿就是人界与妖界之间的媒介和桥梁,然而最叫凉月佩服的,却是花酿别在腰间又时常握在手中的那只乾坤玉葫芦,似乎那是个异次元空间,什么东西都可以从里面倒出来。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随和平易近人的妖,却有一个不苟言笑冷冰冰的挚友,也是最瞧不上凉月的人,玄晖。
玄晖就好像是凉月命里的克星,每次与玄晖一同捉妖,她都会多多少少受点伤挂点彩,凉月甚至有时候会怀疑玄晖是不是故意不使出全力。
凉月撅了撅嘴,用力嗅了嗅,登时瞪大了眼睛,拉着疯爹的胳膊喊道:“停车!快停车!”
疯王也在假寐,被人打断思绪,不禁眉头一皱。
“怎么了?”
虽然这么问,疯王还是撩开帘子,叫半曲指挥队伍停下。
“有火油的味道。”凉月的手瞬间冰凉,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盘膝而坐,打开通感,将手指放在眉心,再睁眼时,周遭的东西都在她面前现了形,就像是得了透视眼一样。
凉月沉下颤抖的心,对疯爹说:“右前方山头五百米处,埋伏着一队人马,五十人左右,有人手持火箭,还驾着一架弓弩,半人多高的大石块有十几个,为首的……”
凉月顿了下:“太远了,看不太清,但是感觉不是熟人。”
凉月收了法术,长吐了口气,每次开通感都会特别耗费灵力。
疯王把女儿揽过来,用帕子为她擦去额头的细汗。
“在马车里等着,莫要乱跑。”
“你要去?”
凉月抓住疯王的袖子。
疯王点点头:“陛下的车驾在咱们前面。”
“那我也去。”凉月起身要下车,却被疯王拦下。
“老实呆着,还不到你出手的时候。你爹我还没老呢!”
凉月被疯王摆在马车里,凉月只能从马车里探出脑袋,瞧着疯王骑马与贴身护卫半曲到了前面小皇帝的车驾前。
每年入伏前,皇帝与疯王必会前往慈方庵拜见隐居在那儿吃斋念佛的太后娘娘,这事儿整个朝野都知道。
只是这行刺之人必定是对此处地形十分了解,前面那个山头,是每年的必经之处。
这样一分析,凉月真判断不出,是什么人在此埋伏了。毕竟顾怀酒那个疯子,凌国内外他得罪的人太多了。
她还很小的时候,时局初定,疯爹什么人都不信任,他是会带着她去上朝的,而最起初,疯爹的政策,是嗜血而疯狂的。
有一个老臣,在朝堂上怒发冲冠,怒指疯王,说他是个噬兄篡位的无耻小人,疯王二话不说就成全了他舍身成仁的志向。
凉月还记得她当时就坐在疯爹身边,她俯视着朝堂下的众臣丰富多彩的表情,她看到了当初那个负责抄家并最终把瑞王府付之一炬的大臣被吓尿了裤子。
疯爹上朝的时候,是特许配剑的,他的剑一出,不见血是不会收回去的。
这些,顾怀酒以为凉月是不记事的,所以他从未顾忌过。直到凉月开蒙之后,顾怀酒才不再带她上朝。
有人叫他疯王,有人说他实行暴政,可凌国就在疯爹短短5年治理之下,吞并了周边几个小国,疆土扩大为原来的两倍。
随之而来的,暗杀与伏击也成了生活偶尔的调味剂,有时是在上朝的路上,有时就在深夜睡梦之时,凉月有时候觉得疯爹是自作自受,他既然要把持朝政,偏又不肯称帝,他不甘居为臣,却又亲自教导小皇帝。
所以在凉月眼里,疯爹不仅仅疯,还是个说不通的矛盾体。
“诶?”
凉月感觉马车突然动了,她想撩开帘子,却直接一个趔趄扑在马车里。
马车飞得太低了,插两个翅膀就可以上天了。
凉月还没撑起来,马车门被打开,进来的是马车车夫,他以极快的速度钻进来,直接把刀一插,正对着凉月的脖子。
车夫把凉月往上一提,凉月还没张口,就被捂住了嘴。
“不许哭!”车夫的刀离凉月的脖子动脉不许一寸,凉月感觉刀刃已经刮到她的舌头了。
可是她并没打算哭,这阵仗,还不足以吓到她。
“小姑娘,你也别怪我!谁叫你是疯王的女儿呢!”
车夫的手粗糙地就好似一块铁抹布,还堵住了凉月的鼻孔,凉月被憋得小脸都红了。
马车之外,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王爷才进了皇帝的车驾,后面的马车车夫不知怎么了,抽了疯似的载着马车拐了个弯儿,朝另一个方向奔去,也就是那一瞬间。马车夫掏出一个匕首,用力刺进了马屁股上,马儿受了惊,疯了似的横冲直撞地飞了出去。
“不好了!小郡主还在里面!快去救人!”
白洞庭骑马在最前头去追,瑞王也从马车里奔出来,看着马车正朝着那处被埋伏的山头而去。
第39章 妖主被抓住了
看来是顾怀酒和闺女的对话被这车夫听到了,车夫便孤注一掷,想拿凉月做饵,逼迫他扎进刺客预备好的那个张开的口子里。可这个车夫看着并不面生,应该是宫里的人,为何……
“皇兄!怎么了?”
小皇帝想探出脑袋去看,却被疯王一只手就怼了回去。
“老实呆着!”
说话间,疯王已经下了马车,抢过一个侍卫的马就要追出去,马缰却被半曲夺了去,死活不肯松。
“不行啊!王爷!您刚才不是说前方有埋伏,让我等改道吗!现在冲过去太危险了!”
疯王一把夺回来,喝了声:“起开!”
半曲直接将自己的马挡在了主子马前,他今天就是死也不能叫主子去犯险。
“主子!您在此护驾,奴才替您去追,必定把小郡主完好地送回来!”
说完,半曲调转马头就冲了出去。
可才走了两步,突然间一股浓浓的雾气朝着车队冲了过来,瞬间笼罩一切,众人什么都看不见了。
“怎么突然起雾了!”
“快护驾!”
众人眼前都是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更不用说去看已经奔出老远的马车了!
“凉月!”
疯王心里突然纠了一下,这雾来的蹊跷,他不管那些,凭着直觉朝前走去。
而此刻,马车车夫已经像夹麻袋似的带着凉月冲出马车,他们已经到了山头,头顶就是一队刺客和投石机,任何一个都是致命的。
然而不管是山上的刺客,还是山下的车夫,都看不清周遭情况,因为,突然起来的雾已经把一切都遮挡住了。
“怎么起了这么大的雾!”车夫晦气地甩了两下刀。
突然,身后有人冲他悠悠地说:“起雾了,方便我收拾你呀!”
话语说的轻佻而残忍,声音却是童声。
“喂!老三,你来了吗?”
山顶也传来一声模糊的呼喊,可车夫完全顾及不到,因为他发现自己腋下夹着的只有一团白色的雾气。
“孩子呢?”
“我在你背后呀!”
车夫转头,却在顷刻间就被扼住了喉咙,手很小,手劲儿却大,足以拧断他的脖子。
车夫看到身前飘着小孩儿模模糊糊的影子,他挥刀去砍,刀却被一股风带着飞了出去。
“你……是人是鬼?”车夫哑着嗓子问。
“你下去问阎王呀!”
凉月冲着车夫歪了下脑袋,这雾是她制造的,自然她什么都看得清,包括车夫眼里溜出来的恐惧。
哗哗啦啦!
凉月猛然抬头,看见十几个大石头朝着他们而来,凉月急忙闪身退出三丈开外。
啪叽!
被叫老三的车夫被自己的兄弟们砸成了一张烙饼。
“你们也别怪我!谁叫我是疯王的女儿呢!”
凉月抹了下脖子,手指上沾了点血,是刚才被刺客的匕首伤到了,她微微一笑,飞身冲上了山崖!
白洞庭好像迷路了,追了好半晌,也没有听到马车的动静。
好在雾气很快就散了,他才发现自己竟然绕着一棵老树走了不知多少圈,马蹄遍布老树四周。
“你干什么呢?”
疯王骑马追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队人马。
白洞庭咽了下口水,他不好意思也不敢说自己遇到鬼打墙了,只是默默追上疯王的队伍,一齐追到了山崖之下,却只看到一堆乱石挡了道,乱石下露出半个车辕。
半曲倒吸了口凉气,小郡主莫不是……
他不敢抬头看主子的神色,他猜想应该是极其可怖的。
小郡主就是王爷的心头肉,伤根头发丝都不行,更不用说……
白洞庭下了马,他更实在,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地推了几块石头,想到石头底下扒人。
一行人有的凄然有的惊恐有的不知所措,疯王终于也下了马,他往四周看了看,然后眼睛盯住了一个方向,阔步甚至有些急切地奔了过去。
在两块石头缝儿中间,疯王找到了自己的女儿,她正抱着膝盖坐在那里,低着头沉默着。
疯王蹲下来,也不说话,只是掏出帕子为女儿把脸上和手上的脏污都擦掉了,一张帕子没够,他又撕了块自己中衣的一角,他的动作很轻,却擦得仔细。
凉月小声问:“疯爹,我不敢出去,他们会不会把我当成怪物?”
疯王倒是完全无所谓:“他们没那么聪明。”
凉月指了指山上:“那些刺客,在山崖上定着呢!一个都没少……”
疯王擦到女儿的脖子,发现脖颈间有一道淡淡的红痕,显然是闺女刚刚受了伤,还没来得及自愈。
“怎么伤的?嗯?”
疯王立刻紧张起来。
凉月把手指放在鼻子前竖着,轻声说:“你别小题大做!我没事!我看我还是先晕吧。”
说完,凉月就勾住疯王的脖子,把脑袋往疯王肩头一搁,把脸埋起来,不叫人看见。
顾怀酒抱起闺女,冲半曲交代了两句,就翻身上马,往回奔去。
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虚惊一场,小命得保。
因为遇刺之事,到慈方庵的事儿被搁浅,那马车夫还不知是哪方安置在宫中的细作,不查个明白,皇帝的安全没法保证。
小皇帝在凉月床边捶胸捶床,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太气人了!这伙人连个小孩儿都不放过!”
凉月讪笑:“就好像你多大了似的。”还好是她,要是换了小皇帝,估计爹爹现在就得琢磨另立新君的事儿了。
小皇帝不当个吐槽帝真的屈才了,他又捂捂扎扎地瞎编起来:“那股妖雾来的也蹊跷,要朕说,说不定是那些刺客得罪了山里的妖怪,不然怎么就像木头似的被定住了,原来妖怪也会替天行道。”
凉月翻了个白眼儿,揉了揉额角,道:“我刚喝了药,有点儿困了,小皇叔要不您先回去歇着?”
被叫叔的小皇帝有点喜出望外,踮起脚摸了摸凉月的头,装出一副大人模样:“乖,你睡一会儿,我外头有糖水儿哥哥帮你把门儿,你睡醒了我再来找你聊天儿啊!”
又是白洞庭?
让我睡死吧!
凉月钻进被子里,她想洗洗耳朵,清净清净。
第40章 毁容的他
“不用了吧?行宫里没什么危险。这么晚了,你们也要休息……”
“朕叫得动他吗?”小皇帝表示这坏人他可不做。
凉月努努嘴:“要你何用!”
小皇帝才想反驳,就见桃核儿冲了进来,说:“姑娘,偏殿那头,乱起来了!”
“何事?慢慢说!”
小皇帝先凉月一嘴问。
“回皇上的话,姑娘前日救回来的那个少年醒了,可是那少年却像是得了失心疯,吵吵嚷嚷的,还打了太医。”
“呦呵!这疯劲儿和爹爹当年有一拼。”
凉月立刻睡意全无,披了件外衫就过去瞧。
偏殿里,桌子被掀了,屏风被劈成了两半,地上全是碎瓷片,还有被打到的宫人和太医。
凉月和小皇帝进去的时候,一个瓷碗正好砸过来,凉月把腰一弯,瓷碗叩到了小皇帝的大脸盘子上。
“哎呦!我的眼睛!”小皇帝捂着脸,痛得原地转了两圈。
凉月踮脚扒开小皇帝的手,哪打到眼睛了?只是脸颊留了一道红色的碗边儿印子。
可毕竟皇帝是千金之躯,打个喷嚏都得大惊小怪一下。
凉月指着地上趴着的如同乌龟一样的太医们,问:“你们谁还能动弹?快来给陛下诊治。”
几个太医好似如获大赦似的把药箱扛在了脑袋上,溜了过来。
小皇帝撤了,凉月才迈进门槛。
只见那少年赤着脚站在地上,脚被瓷片割伤了有血渗进了地毯里,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手抓着一个宫人的脖子,把他们俩往前一凑,便一股脑儿地都丢了出去。
“郡主!”
正好有个宫人被丢到凉月身前,他哭哭啼啼地趴在地上,冲着凉月抱怨道:“救命啊,郡主!这娃子是个疯子,奴才们只是要给他更衣,他就又摔又打滴!”
“我来!”
凉月还没开口,身后却走过来一个人,正是白洞庭。
白洞庭先是对凉月行了礼,便朝着少年走了过去,不愧是从战场上回来的,白洞庭不过比这少年年长几岁,几招就把少年制住了。
“还给我!还给我!”
少年两只手背在身后被白洞庭擒着,身子却还在朝前拧动着,冲着宫人们喊着。
白洞庭冲为首的一个宫人喝道:“你们私拿了人家什么东西!还不快还回来!”
“没……奴才们啥子都没得拿呀!”宫人都十分无辜。
凉月对那些宫人道:“不干你们的事儿,出去吧。”
看少年这副模样,应该是创伤后遗症,他现在该是属于记忆错乱的时候。
宫人们纷纷退去,凉月叫桃核儿把门关好了,才对还在张牙舞爪的少年说:
“我们救下你的时候,你身上身无长物,可能是被水流冲走了,或是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不过你可以跟我说说,是什么样的东西,我帮你找找,若是找到了,一定给你。”
凉月本没这么心善,她只是看到少年那般歇斯底里的模样,就想到了当年她在无双城城主手里时,疯爹在雨中癫狂的模样。
若不是视为比自己更重要的东西,谁也不会这样!
“吊坠!我的玉龙吊坠!”少年眼睛血红,脸上因为缠着纱布,显得更加恐怖。
“我给你拿纸笔,你把它画下来,你身上还有伤,出行不便,凉月不才,愿照图索骥,可好?”
总之先稳住他,这人和疯爹不一样,他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失了分寸,可能那枚玉龙吊坠对他来说真的比命都重要。
少年总算是老实了。
凉月冲着白糖水说:“白糖水,你先放开他吧,他不会疯了。”
白洞庭却不知怎么了,有些不高兴地把少年往前一搡,少年一个趔趄,单膝跪在地上,自作自受地被地上的碎瓷片扎到了膝盖。
“请跟我来。”
凉月抓起少年的手,拉起他到了案前,亲手在少年面前,为他铺了张宣纸。
“我研磨,你画,可行?”
少年的手放在案下,呆呆地看着凉月用小短手研磨。
“你快画吧!能叫我家姑娘亲手研磨的,除了我家王爷,你是头一个。”
桃核儿找了张席子垫在凉月身下,又出去差宫人们进来收拾这一地的狼藉。
白洞庭抱着剑立在凉月身后,他有些不服气,对一个陌生人态度都如此温和,怎么就不愿和他多言?
再看这画画的小孩儿,虽然带着伤,那双手白得都能透出光来,不是皇亲贵胄便是富家公子哥儿,自己却没有见过,不知是哪家的少爷,又经历了什么事。
凉月看着少年儒雅地捏着毛笔,画得行云流水,又看了看纸上,问道:“这东西值多少钱?”
少年摇头:“不是什么名贵的玉石,乃是家母遗物,于我而言,无价。”
啧啧!这般少年老成,看上去他也不比凉月大几岁。
凉月清了清嗓子,也正经地问:“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笔一顿,眉头微微一皱,没有看向凉月,他道:“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这个吊坠,它对我真的很重要。”
“?”
凉月心说,选择性失忆?
“我姓顾,他姓白,刚才被你砸到脸的,是皇帝。”
凉月说话的时候,盯着男孩儿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可他表情十分木讷,只是点点头,就一心画他的吊坠。
凉月回头看向白洞庭,冲他挑了挑眉毛,意思是:你认识他吗?
白洞庭会意,摇了摇头。
“你是何方人士?为何受伤落水?可还记得?”凉月又问。
少年皱了皱眉头,收了毛笔,说:“画好了。”
凉月凑过去一瞧,确实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形,凉月将纸仔细地合上了,揣了起来,又冲着少年道:“你安心养伤,这里是皇帝行宫,你最好不要乱走动,我身后的小白将军可厉害了!”
凉月又回头冲着白洞庭儿眨了眨眼睛:看好他,他绝对不是一般人!
白洞庭第一次被凉月表扬,脸上挂上三分欣喜,跟在凉月身后:“我送小郡主回去。”
这次凉月没有拒绝,临出门前,她回头又看了眼那少年,少年正好也正盯着她,凉月一回头,他便不盯了,看向别处。
凉月歪了下小脑袋,对少年笑道:“我把玉龙吊坠带回来,你可得记得还我一个人情!”
第41章 绿毛龟的鄙视
天已经黑了,白洞庭接下桃核儿手里的那盏宫灯,走在凉月前面,向凉月伸出了手,道:“小郡主小心。”
凉月犹豫了下,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谢谢。”凉月笑了笑。
“这是臣的分内之事。”
白糖水步子迈得不大,很明显是在迁就凉月。
凉月却摇头:“我说的,是今日不顾自己安危去救我,比我父王反应还快。”
灯笼抖了下,拿灯笼的人尴尬地笑了下:“结果还是没有救到。”
是凉月用法术牵制住了白洞庭,不能让他发现她会法术,所以只好捉弄一下他。
一阵沉默,凉月总有能把天聊死的才能。
白糖水找了个话题:“小郡主要到哪儿去寻那吊坠儿?”
“叫我凉月就行,顾蛐蛐儿就这么叫。”
凉月偷偷摸了摸白糖水手心的茧,他也不过是才及弱冠的少年!五年前,他还不到10岁,就跟着他哥白孤云出入军营。
或许她不应该把白洞庭与他的同龄人用一样的眼光对待,他的少年老成,凉月该早点看到。
“好,凉月。”白洞庭觉得他今日不虚此行。
凉月说:“若真找不到,做一个一模一样的不就可以唬人了吗?”
白洞庭只当这话是一个孩童的戏言,没当回事儿。
“哈哈……”白糖水笑了,凉月觉得他笑起来有点丑。
深夜,疯王终于忙完了政务,回宫时却发现凉月根本不在寝殿。
疯王握紧了拳,本来因为繁忙不能照顾女儿的那点愧疚迅速被愤怒掩盖。
又去捉妖了吗?
妖界的人都死绝了吗?
还要妖主亲自出马!
他不知道,凉月只是趁着夜深,去了碧水湖。
她把手掌摊开,上面的咒印在发着金色的光,凉月往湖面上一照,过了会儿,从湖里钻出来一个绿油油的小脑袋,小脑袋朝岸边游过来,磨磨蹭蹭地上了岸。
凉月瞅着他有点眼熟,指着湖水问他:“湖里有乌龟吗?我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
一阵绿光闪过,小乌龟变成了一个身穿绿色衣裳的小男孩儿,他站得离凉月十米开外,弓着背,侧着身子躲闪着。
“我家主子不在,你……你有什么事吗?”
他家主子,是那个瞧不上自己的红衣女妖吧?
“你就是信上那只小龟吧?至于这么害怕我吗?你那龟壳我玩够了,放心,我今日是来求你帮忙的。”
凉月好说歹说一顿开导,小龟才磕磕巴巴地说:“你……你说吧!不过我可不敢保证我们家主子会帮你,我家主子说了,你是个废物,早死早清净。”
“嘴这么毒,当心遭雷劈。”
凉月知道自己差劲,差劲也不用你提醒。
“这事儿也不劳你家主子费心,你就能帮我。一看你在这片湖就吃得开,人缘好,结交了不少兄弟姐妹,我在这湖里丢了个东西,还挺重要的,不知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找到了,定有重谢。”
“谢什么?”
小孩儿撅了撅嘴,“你拿什么谢?我们碧水湖人杰地灵,不缺宝贝。”小孩儿这是不打算帮了?
“我请你吃顾湖底捞!”凉月打趣道。
“湖底捞是什么?”小孩儿挠挠头,“好吃吗?”
“好吃呀!一想起来呀,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凉月笑得狡黠,小乌龟没看出来。
她又掏出一颗药丸给了小孩儿:“这是我师父亲手做的灵药,据说里面的药材,没一样是人界的,可稀奇了呢!就送给你,算是对之前我的无礼向你赔罪!”
小孩儿立刻高兴了,跑过来接下了那张纸和良药,又化为原型,游回了水里。
游到了一半,他又说:“我叫小槿,后会有期啦!”
凉月点点头,目送小龟沉了回去。
“呵呵,你倒是心善。”
脑海里又响起那人的声音。
“你是住我脑子里了吗?还真是无处不在呀!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你陷入长眠,或者把你整死。”
凉月感觉这就好像是有个人无时无刻都在监视你一样。
男人发出嘁嘁的笑声,在这夜里显得特别冷。
“你也是个盗用别人身体的小偷,要不要我多个嘴,告诉玄晖呢?”
凉月随意地坐在湖边,抓了把沙子和草丢了出去:“你以为,他会笨得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他这么多年的妖判不是白当了吗?”
“那你以前叫什么?”男人突然问,凉月愣了下。
“我忘了。”
不打算和男人再聊下去,凉月敲了敲脑袋,道,“你快消失,我得回去了,疯爹还等我呢!”
“你不告诉我,信不信我再让你头疼一次?”男人居然威胁起凉月,就为了个名字。
凉月揉了揉额角,他明明被封印在湖底,他是怎么钻进自己脑袋里的?
师父之前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向她解释这件事,那不如直接问问正主?
“你是不是在琢磨怎么把我从你脑袋你挖出去?”男人笑了笑,“别白费力气了,你是离不开我了。”
嘿!我还偏不信了,他既然能进来,就一定有法子把他弄出去。不过现在她还没有这个能力,师父可能也没有。
“好吧,既然日子还长,本尊便自我引荐一下,你要么尊我一声尊上,要么叫我老祖宗。”
“狗剩。”
“……”封印之下,那个人恨不得伸出手掐死她!
“要么报大名,要么就叫狗剩。”
过了会儿,那人终是吐了句:“风缄。”
风缄?
“巧了,和我们府里的管家重名了。”凉月说的是实话,可对方却又沉默了,可能是以为凉月在埋汰他,想使坏吧?
半晌,他才凉薄地问:“你呢?”
凉月想了想,告诉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星辰。”
男人嗤笑道:“你爹这么没学识?”
凉月起身,掏出符咒:“我要回去了,你可以滚了!”
“我不滚,小妖主,顾星辰,我们来日方长。”
凉月回到寝殿时候,里面只点着一盏烛台,疯王坐在小案上,一手拄着头,一手端书,他头发披散着,凉月背对着他,看不出他是醒着还是睡着了,只好蹑手蹑脚地往床边凑。
才揪住纱幔的一角,还没来得及爬到榻上,就感觉背后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目光正是来自案前假寐的疯爹。
凉月顿时后背僵直,疯子很生气,所有人注意,快跑!
第42章 亲舅舅的恨
“夜间蚊虫多,爹记得你最怕蝇子。”
凉月讪笑着,手都不敢动了,她剖析了疯爹话里的意思,床上是不是放着一只超级大个儿的苍蝇,正瞪着一双绿豆眼瞄着她呢?
凉月登时恶心地松了手,回头看见疯爹不屑地把书往案上一丢,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道:“说吧!这次去了多远?捉了什么妖回去?”
凉月乖巧地坐了过去,把被疯爹差点弄散的书好好放好。
“爹爹别生气,我是去碧水湖帮那个小孩儿找东西去了。”
“哪个小孩儿敢劳烦本王的女儿当跑腿儿的?”
疯爹说话没什么好态度,凉月只好一五一十地把刚才偏殿发生的事儿讲给疯王听。
“此事爹已知晓,就算如此,有必要大晚上的出去?”疯王显然不信。
“掩人耳目啊!要不然大白天的突然从湖里爬出一只绿毛龟还能变身说人话,被什么人瞧见了,还不当场吓死!”
“到时候再把我当成妖女给祭了天,我还没活够呢!”
凉月又添一句,把事情说得再严重点儿。
疯王把女儿的发饰一样样细心地摘下来,一个个从大到小分门别类地摆好,强迫症既视感。
听完凉月的说辞,他也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凉月真猜不透他是不信,还是在生气,还是两样都有。
不能让疯爹钻牛角尖儿了,赶紧转移话题。
“等爹,今日那些刺客,是什么人呀?”
凉月用符把他们都定住了,疯爹也审了半日,应该有点结论吧。
疯王果然换做一副嬉笑嘴脸:“你猜?”
“你得罪的人太多,我猜不出来。”
凉月可没有疯爹那般轻松自在,她若只是个普通的人族小孩儿,她现在估计已经投胎去别家了。
疯王并不在意自家女儿的嘲讽,反而眉飞色舞起来:“我既然让你猜,便不会给你出难题。”
这么说,刺客是她认识的人!
北安侯,楚子扬,还有他那个可怕的亲随,叫红鬼的。
“你是他亲妹夫,我是他亲外甥女儿,他不会这么狠心吧?”
疯王倒是满不在意,伸了个懒腰,抱起女儿,起身关窗。
“恨屋及乌呗。”他说。
凉月搂紧了疯王的脖子,是的,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的亲妹妹被她的丈夫杀了,她会恨不得把那人挫骨扬灰。
“那我岂不是躺枪了?”
“你已经躺平了。”
疯王还竖起了大拇指,好像在恭喜她。
“我真幸运,有这么个好舅舅。”
这是绝对的反语。
疯王大手摸了摸女儿的后脑勺,那里今日撞了下。
“还疼吗?”疯爹轻轻揉着。
凉月勾了勾手指,所有窗子自动关好,无需疯爹再动手。
她把头靠在疯爹的肩头,打了个哈欠。
“唉!这劳累的一天呦!”
仿佛刚才所言的北安侯的事情,就是她掉了一粒饭那般不值一提。
次日一早,侍卫加了两成,大家又朝着慈方庵而去,凉月喜欢睡懒觉,怎么上马车的都不知道,等她醒来,都已经到慈方庵了。
“姑娘!你也太能睡了!”
桃核儿指了指窗外垂下去的夕阳,说:“您再晚点儿起来,可就启程回宫啦!”
“小孩子不就是吃吃玩玩睡睡嘛!”
凉月故意发嗲,弄得桃核儿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凉月摸了摸浅蓝色的被面,有点意犹未尽,她还真是一睁眼一闭眼就是一天,啥也没干。
“桃核儿,我饿了……”
“睡了一天还好意思喊饿,姑娘,也就只有你这么没心没肺了。”
桃核儿拉凉月起身,衣衫在床边放着已经不知多久了,凉月还没什么精神,就浑浑噩噩地听着桃核儿的汇报。
“半曲已经来问过三次了,说要是姑娘您醒了,叫奴婢务必赶紧送您过去。”
“去哪儿?这不都到寺里了吗?”
“还能去哪儿呀,姑娘!您是不是睡懵啦!当然是去见太后娘娘啦!”
凉月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桃核儿,看她动作麻利,嘴里叨叨心急如焚,为难地道了声:“不是吧?又双叒叕这样!”
凉月这回不渴也不饿了,头发都来不及梳就冲了出去,慈方庵是个百年老寺,地方却不大,又地处半山腰,十分僻静,也没什么香火,所以这里的尼姑加上打杂的也就二十几个人,凉月这么疯疯癫癫地一跑,地板都踩出了一串交响曲。
“啪!”
用力推开太后所居的忏世堂的大门,凉月气得后槽牙钻心地痛了下。
好嘛!阵仗年年有,今年特别大,黑压压地跪倒一大片呀!
小皇帝苦巴巴地跪在最前头,身后侧的疯王面无表情,同行而来的白洞庭、半曲还有宫人护卫挨排儿跪得那叫一个齐刷呀!
桃核儿也跨进门槛,跪在了最后面。
怪不得半曲急得催了三次,她这块敲门砖不醒,这些人就都得跟着跪,这哪里是来探亲,根本是来给太后添堵的。
凉月其实并不诧异,每一年,都是如此。
当年疯爹从北安城逃回来,与白孤云起兵逼宫,疯爹是像太后许诺过的,会留废帝一条性命。
鬼知道当时的皇帝,疯爹的亲哥哥,太后的亲儿子,被逼退位就退位,干嘛想不开往疯爹剑上扎?
太后没想到迎回一个儿子,却又失去了另一个儿子,孰对孰错,大是大非,在一个母亲眼里,都成了借口。
这份怨,便落在了疯爹身上,哪怕疯爹最终没有选择登上皇位。
太后选择离开,躲在这破庙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凉月不明白,疯爹为什么不告诉太后,当年他是被诬陷的,他在北安城遭了多少罪,挨了多少打。
为什么任太后赌气离开?
凉月绕过众人,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没人理。
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
“皇奶奶……”凉月奶声奶气的,又敲了敲门。
“皇奶奶?皇奶奶!孙儿来看您啦!给您带了糖吃,爹爹给孙儿买了好多呢,孙儿想着皇奶奶爱吃甜的,都给您留着呢!孙儿都带来了……”
凉月偷偷扒开个门缝儿,太后正对佛像敲着木鱼,背对着凉月,好像没听见。
凉月把怀里的小包裹放在门口,又可怜巴巴地冲着太后哭诉:“皇奶奶,您看看孙儿好不好?您都不知道,孙儿要不是命大,这次差点儿就见不着皇奶奶了!”
第43章 妖里妖气都没有
说着,凉月就轻轻啜泣起来,
哎呦这要哭到什么时候呀!老太太心真狠!
凉月故意哭得大点声,又断断续续地说:“皇奶奶不在,宫宴也没意思,那些官家小姐姐们,就知道黏着小皇帝,都不陪我玩儿,还背后说孙儿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就算爹爹是摄政王又怎么样,又矮又笨,做不了大家闺秀……呜呜……”
桃核儿在最后一排听着,脸蛋儿都烫了,她都替他家主子羞得慌。
姑娘,这话好像都说反了吧?是你说这些官家小姐一个个弱柳扶风、扭扭捏捏、矫揉造作、虚伪绿茶的,硬逼着人家三九天陪你滑冰,三伏天陪你爬树的!
“昨儿个孙儿还被抓走了,大象那么大的石头朝着孙儿砸过来,孙儿差点儿就见不到皇奶奶啦……”
“哗啦!”
门被拉开了,太后手握佛珠,只扫了屋外众人一眼,就俯身把凉月抱了起来。
“怎么回事儿?哀家的公主长得水灵灵的,怎么就挨欺负了?谁给哀家的公主气受了?谁敢伤她!”
凉月不是公主,但自小太后都这么唤她。
太后拍了拍凉月的背,白了眼跪得端正的疯王:“你一个堂堂的摄政王,连自己的女儿的都护不住,还能干点儿什么!”
疯王赶紧认错:“母后教训的是,是儿臣无能。”
“哼!”
太后甩袖转身,门却没关,她哄着怀里的凉月,“哀家的小公主,不哭了啊,皇奶奶也想你,皇奶奶日日在佛前祷告,求佛祖保佑凉月健健康康的。”
太后又回头瞪了眼疯王:“还不进来!要哀家请你吗?过来抱着你闺女,再有个什么闪失,哀家就把她留在身边,叫你一辈子都见不着!”
“是。”
疯王瞧见闺女偷偷冲着自己吐舌头,长舒了口气。
疯王赶紧起身,接过太后怀里的凉月。
凉月却滑下疯爹的怀抱,两只小手一手一个,捂着疯王的膝盖轻轻地揉。
你不心疼你儿子,我还心疼我爹呢!
太后冲着外面的人道:“都各忙各的去,佛门清净之地,别在这碍眼。”
“还有你!”太后指向已经两腿发麻的小皇帝,“怎么?要哀家亲自去扶你不成?”
小皇帝松了口气,被宫人们掺起来,也跟着进了屋。
凉月捡了张厚蒲团给疯爹,自己找了张小的,她坐在太后身边,把糖纸剥了,往太后嘴里塞了颗糖。
“皇奶奶,甜吗?”
“嗯,孙儿给的,能不甜吗?”
太后挽着小孙女儿,笑盈盈的。
凉月打量着太后的头发,只插了一根木簪,但是打理得干净整齐,只是她还不到五十岁,头发却全白了,就在疯爹逼宫的那一夜。
“哀家在此带发修行,就是不想被人打扰,哀家也不想见你们,若不是凉月哀家还牵挂着,你们爱跪到什么时候哀家才不管,就是把骨头跪碎了,也是你们活该。”
太后吃斋念佛,说话依旧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太后,是一点儿不给人留情面。
凉月赶紧着急地说:“皇奶奶,求求你别让爹爹跪了,孙儿没有娘亲,若是爹爹再有个三长两短,孙儿……”
说着,豆大的泪珠就落在抬头的手背上,太后赶紧为她擦眼泪。
“爹爹也不想带这么多人,可是昨日走到半路遇到了刺客,凉月吓得一夜都没睡安生,现在想想还一身冷汗……”
“苦了哀家的公主了,不哭了啊……”
眼见着凉月演戏的小皇帝眼睛辣得疼。
眼泪说来就来,小表情拿捏地这么精准,将来嫁到谁家去,都是一霸。
疯王不觉得稀奇,怎么瞅怎么觉得可爱。
“你在外面得罪了谁,惹出多大的乱子哀家都不管,可谁若是伤了哀家唯一的孙女儿,哀家就是死,也不会原谅你!”
太后总是喜欢对着疯爹放狠话,可她终究没有落发为尼,斩断三千烦恼丝。
“是,母后教训的是,儿臣谨记。”
凉月瞧疯爹这低三下四的样子着实不习惯,连忙搂上太后的胳膊,给疯爹赚面子。
“皇奶奶,爹爹待孙女儿可好呢!不管朝中事务多忙,爹爹每日都会来看孙女儿,您看看,我又胖了不少呢。”
太后捏了下凉月的小脸儿,笑盈盈地说:“是胖了点儿,就是这小眼窝儿有点黑,是不是睡得不好?”
太后目光随即扫到小皇帝身上,道:“皇帝这孩子养得倒是白白胖胖的,好像一点儿没累着!王爷可不要顾此失彼,疏忽了自家闺女。”
小皇帝涔了把汗,你孙女气色不好又不是我害的。后妈就是爱挑刺儿,可小皇帝必须得忍着。
“母后所言极是,待回宫,朕便着人给凉月送去些上好的补品。”
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就忍了吧。
太后把皇帝和王爷东一句、西一句的怼够了,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疯王冲着凉月招了招手,凉月便走了过去,对疯爹耳语道:
“爹爹,您和皇奶奶继续费脑筋吧。我饿了,带顾蛐蛐儿找食儿去。”
疯爹把闺女的衣裳整理好,拍了拍她的肩膀,点了点头:“去吧,不许乱跑。”
后面四个字说得一字一顿,是关心更是警告。
凉月嘿嘿笑了两声,不乱跑,怎么可能呢?
凉月拉着小皇帝出了屋,就松开了小皇帝,一副嫌弃地催促道:“去找你的糖水儿哥哥去!我和桃核儿找吃的去。”
“朕也饿了,朕和你一起去!”
小皇帝跟在凉月后面,可凉月却拉着桃核儿跑得飞快。
“不带你,你太能吃啦!”
凉月摆摆手,没一会儿就跑出了回廊。
“姑娘,您今日怎么不带皇帝玩儿了?”
当然不能带了,皇帝都有龙气护体,有他在,妖敢出来吗?
天色渐渐暗下来,凉月拉着桃核儿靠着一棵老树下,她盘膝而坐,缓缓闭眼,试探着周围动静。
“不是吧,姑娘,您怎么又困了?”
凉月没理会,用通感感受着妖气。
玄晖是不是情报有误,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感觉到呢?
“不会呀?”
凉月缓缓睁眼,该不会是小皇帝的王霸之气太强了,妖见了都搬家了吧?
凉月努努嘴,抬头看到了光秃秃的树。
“咦?”
“怎么了,姑娘?”
凉月转过身,看着身前的老树,又用手指戳了戳。
“怪了!桃核儿,咱们去年来的时候,这棵树是不是还结杏子来着?”
第44章 谁家鬼没拴住
咱们去年来的时候,这棵树是不是还结杏子来着?”
桃核儿仔细看了看树,又看了看周围环境:“对,姑娘。是这棵树,您还爬到树上,一边摘一边吃,结果晚上肚子疼得睡不着,王爷还说咋没把您大板牙酸掉呢!”
“是啊……”
凉月又用手指抠了抠干巴巴的树皮,怎么才一年,就死得透透儿的了?
凉月嗅了嗅,确实没妖味儿。
“桃核儿,你去问问这里的尼姑,这树是什么时候枯的,怎么枯的?”
“姑娘,那边儿就有个老尼姑,我去问问。”
桃核儿上前去问,凉月也缓步跟了上去。
老尼姑看上去八、九岁了,步履蹒跚,身材佝偻,还不及手里的扫把高,她重复着扫地的动作,扫得跟鸡爪子划拉的一样,根本就是在这儿滥竽充数、混吃等死的。
“老奶奶……”
桃核儿唤了三、五声,老尼姑才听见,缓慢地转身,用扫把当拐杖,撑着身子,混浊的眼找了半天,才定在桃核儿身上。
“老奶奶,您在这寺里多少年了?”
桃核儿拉着老奶奶坐在台阶上,凉月也跟着坐一块儿。
老尼姑叹了口气,道:“我呀!可比你们老多喽!”
桃核儿想,这不是废话吗?再说我也没问这个呀!
老尼姑指了指那棵树,说:“有这棵树的时候,就有我喽!”
“那您知道这棵树为什么枯掉了吗?为什么枯了呢?”
老尼姑麻木地摇了摇头:“不记得喽!老了,记性不好呦!”
“咳……”凉月被口水呛住了,敢情还遇到个阿尔兹海默症患者。
算了,问别人吧。
晚饭后,凉月和桃核儿往后院走,她想给太后和疯爹做份点心,顺便再和稀泥,叫这母子俩早日解开隔阂,免得每年她都要当一次敲门砖。
“姑娘,您先歇会儿,奴婢先去打水。”
凉月坐在门槛上吃馍,斋饭没油水,她又饿了。
凉月心里还在惦记那颗枯树,才吃了两口,还没往下咽,就被一声尖利的惨叫惊得差点噎死!
循声跑过去,只见桃核儿跌在地上,两腿儿直往后蹬,水缸盖儿咕噜噜地滚到凉月脚边。
“桃核儿!”
凉月过去扶桃核儿,桃核儿此刻的脸惨白如纸,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
“姑娘!快跑!那……那缸里……有个人!”
凉月噤声,偷偷掏了张符出来藏在袖中,缓步朝着水缸而去,脚却被突然拉住,吓得凉月打了个哆嗦。
“姑娘,危险!别去!”
凉月呼了口气,回头看,是桃核儿挂在自己腿上呢!
“没事儿!我就去看看!”
凉月把脚抽出来,走到水缸前往里面瞧,扒着水缸沿,踮脚往里面看。
此刻天已经昏暗下来,只有厨房里点着烛火,借着这么点儿光,凉月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水,还微微发着点儿亮。
“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眼花了?”
退回到桃核儿身边,凉月搀着凉月站了起来。
“可能是树影子,再加上天黑,没事儿。”
凉月安慰桃核儿,凉月拍了拍桃核儿身上的灰,可桃核儿却把眼睛瞪得更大了,指着凉月身后:“那……那……那……鬼呀!”
然后桃核儿就白眼一翻,仰面倒了下去。
“哎?”
凉月抓着桃核儿的胳膊,也被她带得一个趔趄,栽在桃核儿身上,可眼睛的余光却看到头顶一道红光闪过。
那红光正好落在凉月面前,那是一条红色的纱裙,裙子很长,凉月没有找到她的脚,可她阴冷得毫无生气。
不管是什么,反正不干净,凉月甩出两道符,然后立刻揪着桃核儿往后撤了十几米。
视线开阔了,凉月才看清,这不是长发阿飘吗?身着红裳,手指比脸都长,手已经青了。
“你不是只妖,是鬼,还是个冤魂厉鬼!”
凉月把桃核儿靠墙放好,这才面对着朝她飘过来的鬼说道。
“可这里是寺庙,有佛祖震着,你怎么可能在这儿蜗居的?”
女鬼转了转脖子,一道黑色的咒印显了出来,凉月明了,是有人在操控她。
“你是被人放到这儿来的?而且刚放进来的,是为了杀我吗?”
凉月咽了下口水,她从来没有与鬼打过交道,没有经验。
女鬼完全听不懂凉月在说什么,说话间,她已经伸长了手飞过来了。
凉月旋身躲过,一股脑儿地把袖中的符咒都撒了出去。
这些都是除妖的符,也不知对鬼有没有用。
“治你应该用什么?黑驴蹄子还是黑狗血?”
符撒了出去,凉月瞧见女鬼动作果然迟缓了些,但并未伤及根本。
慈方庵的后院厨房离禅房甚远,刚才桃核儿喊了两嗓子,都没召开一个人,凉月倒也不担心伤及无辜。
之前有突发情况,师父和玄晖都会来,这次救兵也怎么还不来?
凉月躲过了女鬼的两次攻击,妖主的咒印照在女鬼身上,却不知为何,竟都被反弹了回来。
凉月被追进了厨房里,烛火也灭了,凉月从案上摸了把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她的血既然可以封印大boss,驱赶一个女鬼应该也不是啥难事儿。
女鬼戾气很重,步步杀着,刚才被咒印刺激到了,现在像饿虎扑食似的,朝着凉月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凉月把血洒了出去。
“嗷……”
血洒到了女鬼脸上,女鬼捂着脸痛苦地哀嚎着,凉月也不吝啬,又洒了两下。
顿时,女鬼浑身上下都燃起蓝色的火,不过须臾,就烧得连渣都不剩。
凉月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呕了一阵,才感觉自己会喘气了。
这女鬼道行应该不深,不然她今天小命就不保了。
“凉月!”
这声音是,白洞庭?!
一盏灯笼照进来,进来的白衣少年被一地狼藉吓得一愣。
他看到瘫在地上的凉月,粉色的衣裙上沾着红色的斑点,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凉月!”白糖水快步走过来,捂住了凉月的胳膊。
“嘶!”
凉月低头一瞧,刚才精神太紧张了,她手臂被抓伤了,都不知道。
“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白洞庭警觉地望向四周,“可是有刺客?”
凉月摇头:“有一只花狸子来偷吃的,我正好撞见,就去撵它……”
“你的手流血了!”
白糖水抓起凉月的左手,同时也瞧见了地上那把带血的菜刀。
第45章 白糖水的记忆
凉月见瞒不过,只好一哭二闹了,眼泪苏苏苏地往下掉,然后开嗓哭了起来:“哇……我也不知道……爹爹要是知道了,我就惨了,再也不能出去玩儿啦,也见不着你们啦……呜呜呜……”
白洞庭看着把小脸儿哭红的小郡主,这和平时的她,反差有点儿大呀!
但他没有多想,他撕下衣摆的一角,为凉月简单地包扎了伤口,拉起她的胳膊,放到自己的脖子后面。
“你先别哭,我偷偷背你回去,躲着守卫走,不会被人发现的。”
“嗯……”凉月吧嗒吧嗒地落眼泪,开闸放水太突然,有点收不住了。
把凉月背到外面,白洞庭才注意到晕倒在墙根儿的桃核儿,微微皱了下眉毛,冲着跟他同来的士兵说:“你把她带回去。”
“是,二少爷。”
这人称呼白洞庭是二少爷,那应该是白家自己人了。
这样最好。
白糖水轻功了得,带凉月回了自己的禅房,凉月也不哭了,任白糖水找来药和纱布给自己包扎。
他那些药对女鬼的抓伤可不管用,凉月刚才趁着白糖水找药的功夫已经偷偷吃了师父提前配好的药,所以现在也就是装装样子。
“凉月,你忍着点儿,我是个粗人,下手可能重,但我尽量轻一点儿,你要是疼,就……”
白糖水找了半天,最后贡献了自己的胳膊,让凉月咬住。
凉月看着人家少爷纤尘不染的衣裳,心说还是算了吧。
“不疼,我不哭。”
凉月抽噎了两声,她现在不仅仅疼,更大的感触是恐惧。
和妖比起来,鬼真是太恶心了。
妖族与鬼族好像没什么业务往来吧?不说老死不相往来,起码应该算是各自为政才对。这次驱使女鬼来杀她的人,又是何方神圣呢?
凉月猛然想起,自己做了妖主好几年了,其实对三界毫无认知。
“凉月。”
抽回了思绪,白糖水已经把伤口包好了,他递来了一杯茶,坐到了凉月身边。
“你的手这样,怕是瞒不过王爷的法眼。”
凉月抬起手,别说白糖水挺有做男护士的潜质,包的真像样儿!
“能瞒一时是一时,疯爹今晚儿会留在皇奶奶那里,今年应该也不例外。”
白洞庭愣了下,又笑言:“凉月,你才六岁,记性可真好。”
凉月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她看来是被吓得迷糊了。
她下了榻四下去寻:“桃核儿呢?她都被吓晕了!”
“她没事,我着人给她煎了药,镇静安神,明日一早便醒了。”
白洞庭安排得还挺明白。
“谢谢哈……”
凉月把披风递还给白糖水:“我回去了。”
白洞庭却又把披风给凉月披上了,说:“掩耳耳目,我送你回去。”
“嗯,谢谢。”
白洞庭黑黝黝的眼睛弯成了两条线,他说:“无需言谢。”
白洞庭背起凉月,又道:“今夜你安心睡,我会守在房顶,甭管豺狼虎豹,谁也进不来。”
“好,谢谢。”
除了谢谢,凉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这一夜,白糖水居然真的守在房顶,凉月睡得很沉,失眠的是白洞庭。
白洞庭跟着他哥哥自小在军营里长大,这伤口是不是花狸子抓伤的,他一眼就看得准。
可这伤也不是利器所伤,凉月为何要撒谎,偏袒一只野兽呢?
他第一次见到凉月,是在自己家里的密室。
之前听闻瑞王在北安城葬身火海,大哥把自己关在这间密室里喝了一顿大酒,还亲手刻了灵牌给瑞王。
当瑞王完好无损地站在密室里,白洞庭平生第一次见到兄长眼眶里沾满了泪水。
比起共谋大业,白洞庭对瑞王始终抱着的娃娃更感兴趣,二人商议大事几个时辰,他的肚子都咕咕叫了,可这娃娃却不哭不闹,只瞪着大眼睛看着瑞王,她可能也是饿的,瞧她把小手都啃红了。
寒冬腊月里,小娃娃没有穿棉衣,只裹了张小单被子。密室里没有点炭炉子,他呆久了鼻子尖都冻得痛,这孩子挨冻还能这么安静地呆着。
突然,小娃娃突然转过头,看向了他,按说这么小的孩子看人应该没有什么目的性,就算有,目光也应当很单纯,可是这个小娃娃看他的眼神,不是懵懂,不是好奇,更像是教书先生在看自己的学生,总之里面的情绪,特别丰富。
后来更叫白洞庭惊奇的是,在将军府里那些日子,他就没听到过小娃娃一声哭声,要不是她还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动静,偶尔蹦出几句含糊不清的话,白洞庭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个哑巴。
而今日之事,更叫白洞庭感觉到这个小娃娃身上的与众不同,不,准确点说,应该是可疑。
之前的无故失踪,王爷并没有深究,已是十分稀奇。
今日他是看到有道不寻常的亮光闪过,才朝后院而去,却又看到了凉月。
再联想到昨日队伍遇袭的事情……
白洞庭彻夜都在琢磨最近发生的事,似乎件件都关系到了凉月。
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如果有,那便是事出有因。
早膳凉月叫桃核儿端进禅房里吃的,桃核儿被吓得一惊一乍的,凉月与她说她是看花了眼,她也不信。
没法子,凉月只好施了点儿小法术,抹去了她昨晚的记忆,这才恢复正常。
“都怪奴婢,没赶走花狸子,自己还摔晕了,害得姑娘受了伤,多亏了小白将军呀!”
桃核儿露出一脸崇拜的表情,可立刻又颓丧起来,她绞着帕子,又担心起来:“姑娘没去用膳,王爷一会儿肯定来,若是看到姑娘的伤口,可怎么办!奴婢小脑袋马上就要搬家啦!”
“不会!你脖子结实着呢!放心吧!有我保你呢!”
凉月还得给桃核儿吃一颗定心丸。
“瞒是瞒不过去的,我若是一会儿再不去给皇奶奶请安,疯爹肯定亲自来揪我啦!所以我还是自投罗网,坦白从宽的好。”
凉月把受伤的手举起来,叹了口气,其实伤口已经痊愈了,毕竟她有自愈能力。可是因为她受伤这事儿被白洞庭知道了,那就只能裹上布巾装装样子了。
“哦!对了!”
桃核儿从腰间拿出一个药瓶,放到桌上:“这是刚才小白将军亲自送过来的,还特意交代一日两次,饭前服用。姑娘,奴婢觉得小白将军挺好的……”
第46章 老尼姑就是妖
“那我叫疯爹认你做闺女,把你嫁过去。反正当初只说是娶瑞王女儿,又没说是不是亲生的。”
凉月话音刚落,桃核儿就把凉月的衣裳丢给她:“姑娘你也太欺负人了!我不伺候了!”
凉月自己捡起衣裳收拾:“谁再给我乱点鸳鸯谱,我就把谁嫁出去!”
桃核儿也不会真罢工,又过去给凉月打理。
“姑娘真是不识好人心!”
凉月摇头:“要是没有白洞庭唐突提亲那事儿的话,我还没想过离他远一点。大白将军净会给弟弟出馊主意,也就是他们白家吧,换个别家,疯爹早就抄家了。”
桃核儿也表示赞同:“白将军是还不了解姑娘的性子,咱们姑娘得顺毛摸。”
凉月不反驳,她知道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还有一件事儿,姑娘,那棵树的事儿,奴婢帮你问明白了。”
“快说说。”凉月精神为之一振,总算有件好事情。
桃核儿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故事。
“奴婢觉得别人都不靠谱,所以直接去问了庵里的主持,听她老人家说,那棵杏树打从建庵之时就存在了,所以这棵树有百年之久了。”
凉月打断了桃核儿的故事:“杏树能活百年?成精了吧?”
桃核儿点头:“奴婢也这么以为的,可是主持寺里这么多年没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儿,大家也只当是这块山头风水好,才长得好呢。”
“呵呵,心可真大。”
“嗨!毕竟都是出家人,不都认为万物皆有灵吗?”
凉月也认可了这个说法。
“可就在去年冬天,发生了一件怪事儿,那天天降大雪,大雪连山路都封了,就在那个晚上,有个小尼姑起夜时看到那棵杏树居然开花了,满树都是粉白色的杏花,和着雪花飘飘洒洒了一地呢!当时小尼姑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做梦了。可是第二天杏树就彻底干枯了,今年也没有再开花结果。”
凉月仔细听着桃核儿的话,小尼姑应该不是做梦,这杏树也确实成了精,她可真是粗心,去年她来时,竟然没发现这一点。
可如今树枯了,修炼成精的树妖也不知所踪,她要上哪儿去捉妖呢?
桃核儿替凉月把案上东西收拾了,回身的时候,又跺了下脚:“待我再看到那个糊涂老尼的,还吹什么牛来着,那棵树多大,她就多大了。分明就是看咱们是小孩儿好骗!”
老尼?
凉月想起来了,那个扫地的老尼姑确实如此说过。
“如果她不是得了老年痴呆,她说的又是实话呢?”
凉月做了个设想,然后立刻后悔地捶了下自己的脑子,她是能力退化了还是脑子不好使了?
她有可能就是杏树妖呀!
可是她身上一丁点儿妖味儿都没有,她是怎么做到的?
“走!”
反正也想不明白,不如就去看看。
凉月推开门,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小侄女,干什么去火急火燎的!”
凉月劲大了,小皇帝被撞得一屁股坐地上,他身后的宫人都没来得及扶一下。
“咦?你的手怎么了?”
这家伙眼睛真尖!
“不小心划到了。”
凉月把受伤的手背过去,用没受伤的手拉小皇帝起来。
“你有事吗?我要出去。”
凉月有点急,她现在迫切地想找到那个老尼。
小皇帝抚了抚头冠,有点恼了:“朕就这么不受待见吗?你们都把朕拒之门外,朕哪里做错了!”
凉月挑了下眉,好大的脾气呀!平时见她不是都挺怂的吗?
“我们?还有谁?”
凉月问,小皇帝却不说了。
“哦,我知道了!疯爹和皇奶奶唠家常,白糖水儿又要负责庵内防务。没人有功夫搭理你,是吧?”
凉月掐了下小皇帝的脸蛋,他赌气地把脸转了过去。
“你是皇帝,谁敢不待见你呀!”
凉月拉着小皇帝,得给他哄好了才行,“我闲着,我待见你。”
“你不是要出去吗?”小皇帝推了凉月一把。
“疼!你下手能轻点儿吗?我比你小!”
吼归吼,凶归凶,谁也不记仇。
凉月扯着小皇帝的袖子往杏树所在的院子去,她现在心里有几个想法,得需要证实一下。
院子里,白糖水和几个官兵正端详着那棵杏树。
“这树被雷劈了吗?怎么拦腰折断了?”
小皇帝嘴快,一进门就指着那棵树道:“往年这树上的杏子可好吃了,什么时候枯死了?”
白糖水指着树折断之处说:“没有惊雷,断口处也不是雷劈所制。”
凉月也瞧见了,断口极为整齐,分明是被利器砍断的。
联想到昨夜突然袭击自己的女鬼,凉月突然有种被人窥视一切,被人操纵的紧张感。
“咦?那个扫地的老尼呢?”
桃核儿四下扫了两眼,没发现老尼。
“哪有扫地老尼?我们庵里年纪最长的便是主持,其余都和贫尼年纪相仿的!”
一个围观的小尼姑插嘴道。
桃核儿眨巴了两下眼睛,挠了挠头:“怎么会没有呢!我们还……”
“可惜了这百年的老树。”
凉月打断了桃核儿的话,回头冲她努努嘴,示意她别说了。
再说,再说桃核儿又要大叫:“见鬼啦!”
“一棵枯树有什么好看的,小凉月,我们走吧。”
小皇帝过来拉凉月,却没抓住,凉月走到树下,地上除了掉落的树皮枯枝就是灰尘,似乎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就在凉月想放弃之时,一抹金色刺进了眼睛,剥开一块干瘪的树皮,下面竟然藏着一颗金豆子。
金豆子有豌豆粒那么大,光滑圆润,凉月又用手拨弄了几下,没别的东西了。
“小侄女,你捡到什么好东西了?”
凉月把金豆子放在手心,亮给众人看。
“嗨!没什么稀罕的。这东西朕宫里有一箱子,你要全送你。”
“好呀!”有钱不赚谁也不是傻子。
“姑娘!”
这时候,半曲冲进院子里,他却是直奔凉月而来。
半曲急匆匆地,甚至有一点喘,可他走到众人面前时,又刻意地收起了面上的急促。
“姑娘,王爷要您过去。”
凉月看出半曲神色焦急,便拉着桃核儿说:“你们破案吧,我们先走啦!”
说着便跑走了。
“小侄女,等等朕!”
今天的小皇帝成了狗皮膏药,跟定凉月了。
庵里不大,凉月连头发都没有跑乱,就到了太后的禅房外。
“姑娘赶紧进去吧。”
第47章 疯子中毒了
半曲拉开门,凉月走了进去,他却把小皇帝拦在了外面。
“陛下,您不便进去。”
然后便迅速把门拉上了。
小皇帝瞪着眼,指了指禅房内,又指了指自己。
半曲用身子挡住门口,冲着小皇帝拱手:“陛下,王爷不许除郡主之外的人进去。”
小皇帝委屈地吸吸鼻子,都姓顾,可他顾璨就是个外人。
凉月两脚刚站定,就被一只大手拉住,那人另一只手则捂住了凉月的嘴。
疯爹?
凉月抬眼,看见疯爹面色凝重,眼睛肿着,眼窝还有些发青,他的嘴唇则是紫黑色的,这是……中毒了!
“嘘!不要惊慌!”
凉月连点了三下头,疯爹才松开了手。
“爹爹,你怎么中毒了!”
凉月一把抓住疯王收回去的手,他的十指指甲已经黑了。
“你的手怎么了?”
疯王抓起凉月打着纱布的手,眼睛的红色又深了些。
“没事,不小心,已经痊愈了。”
凉月把手抽了回去,他看了看疯爹,总觉得疯爹的脸,好像有点不一样。
“不可声张,爹没事,你快去看看太后。”
“怎么会没事?”
凉月走了进去,见太后双目紧闭躺在床上,症状也和疯爹一样。
“太医呢?”
凉月问了个蠢问题,疯爹已经说了不可声张了。
“你看!”
疯王抓起太后的手,将衣袖拉起,凉月抽了口凉气,太后的身上竟然长出了黑色的长毛,就像动物一样。
凉月终于知道疯爹哪里不一样了,一夜而已,他的胡子长得太长了。
凉月拉起疯王的胳膊,还好,只是长了薄薄一层。
“这是妖毒,太医来了也没用。”
凉月说着,从腰间掏了一瓶药,交给疯爹。
“你们中的毒很深,特别是皇奶奶,没有武功,发病更快。这个药可以解妖毒,每两个时辰服用一次,寻常人服用三次之后,便可全部清除毒素。”
疯王服了药,身上的毛发立刻消失了,除了嘴唇还微微泛着紫色,其余都恢复了正常。
“皇奶奶怎么晕了?”
“吓晕了。”疯王把药给太后服下,才说。
凉月又问:“爹爹一向行事谨慎,为何中毒?”
疯王却摇摇头,他把凉月拉到自己身前,抓住的受伤的手,解开布巾,看到她的手真的一道疤痕都没有,表情才缓解了一点。
“还打算瞒着?”疯王看凉月的眼睛,又深邃了些。
凉月咽了下口水,说:“之前我以为是偶然,现在看。确是冲着女儿来的。”
疯王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神情陡然又变得凶凛可怖。
凉月笑了笑,用另一只手把手腕上的手链摘了下来,戴在了疯王的手腕上。
“你要去哪儿?”
“轻罗馆。”
“我与你同去。”
“不行。”
疯王抓住凉月的手,不肯松。
凉月叹了口气,说:“爹爹,传送符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带两个人,我怕我有去无回。”
而且疯爹是人族,他去了也是添乱。
疯王这才松了手。
“我会在慈方庵外面设一个结界,但是我学艺不精,说实话如果真有妖族来攻,估计挺不了多久。如果真有大事,爹爹可以带着众人躲到佛祖脚下,这庵里的佛祖应该还是灵验的。”
顾怀酒十分沉默,脸上也没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爹爹放心,女儿一定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你哪一回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凉月无言,她这个妖主当得确实力不从心,熊心有余,能力不足。
疯王晃了晃手链,摸了摸凉月的头:“这个爹可以暂时替你保存,爹做不到安心等你回来,必须和你同去,不然我发了疯,你哪儿也去不了。”
疯王曾经问过自己无数遍,三万年才出一个的妖主,为何偏偏是自己的女儿?
他也曾想过叫女儿不用管什么天命,然而现在看来,她涉足已深,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凉月抹了下眼角,才想哭一场再撒个娇就算了,可疯爹手里却多了个荷包,正是她用来装符咒的。
“疯爹……”
“嗯?”顾怀酒正色,他以为闺女会继续与自己争辩。
可闺女只是拉住了他的一缕发,使劲儿地拽了下。
“你是小偷吗?”
凉月把头抵在顾怀酒肩头:“爹,让我歇一下,就一下。”
“好。”
顾怀酒身子没动,手抚上了凉月的头。
“然后,我们一起活下去。”凉月说。
顾怀酒眉头缓缓舒缓开,轻声回应:“好。”
在凌国,轻罗馆遍布每个郡,花酿用它们当成打发时间,赚赚小钱,凉月则把它们当成自己与妖族的联络站。
本来到慈方庵只是收一只树妖,现在竟然遇到了个不好对付的,凉月掂量着自己搞不定,所以来找师父搬救兵。
一个闪身的功夫,凉月便到了当地郡的轻罗馆,馆里的掌柜都认识凉月,知道她的身份。
“掌柜的,我师父呢?”
凉月才一进门,就开门见山,她没有时间浪费。
掌柜是个二十岁出头的貌美少妇,看到凉月进来,先惊讶地“啊”了一声,然后才跃过柜台朝凉月走过来。
“我当是谁见面就叫师父呢!原来是您呀!”
少妇打着扇,一步一扭地摇了过来,她眼睛却没落在凉月身上,而是抱着凉月的疯王和他身后的半曲。
少妇舔了舔嘴唇,就像看到了什么好吃的。
凉月瞪了少妇一眼:“休打我爹爹的主意,我有正事儿。”
少妇愣了下,小妖主的爹,不就是凌国的摄政王顾怀酒?
原来人族也可以有长得这么美味又好看的男子。
凉月指了指少妇的裙角,提醒道:“收一收,收一收。”
少妇把棕青色的蛇尾收了起来,反问凉月:“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我感受不到师父的气息,他去哪儿了?”
凉月不想和这条蛇妖客套,她真有些急。
可蛇妖却不紧不慢:“哎呦这可就不妙了,您要是都找不着,那我们这些小喽啰,还不更抓瞎吗?”
凉月感觉后槽牙痛得一阵一阵的,她用舌头舔了舔,知道这又是个不待见自己的,便不多说什么,走就是了。
“等等!”
少妇又唤了声,凉月回头,看她扭着腰朝楼上走。
“我家主人这几日有个重要的宴会要参加,没个把月的,是回不来了。”
少妇用手指了指天,凉月明白为什么她探不出师父的所在了,天上她可窥探不着。
“出远门不告诉我一声,耽误事儿!”
第48章 法器还得自己买
“别急呀!”女子婀娜地往前踱着步子,“不过主人离开之前,特意嘱咐小的,说您一定会来找他的,到时候,叫我把这个交给您。”
女子推开门,疯王要迈步进去,却被拦下了。
“哎呦王爷,您和您那位侍从还是在门外等着吧,这间屋子,只有轻罗馆的主人能进。”
少女又把手搭在疯王肩上,道:“奴家在隔间为王爷备下了薄酒,王爷可愿赏脸,与奴家一舞?”
凉月松开疯爹的脖子:“爹爹,我一会儿就出来。她有毒,你离她远一点。”
“小心,爹在这儿等你。”
就算是花酿,疯王依旧不放心,他家闺女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又没有自保的能力。
疯王把凉月放下来,凉月才一进门,房门便自动关上了。
花酿是制作幻境的高手,凉月足尖才刚点地,地板上便生出了一片碧绿青草,潺潺小溪从脚边流过,树木青山天空飞鸟都做得十分逼真宛如空中花园。
“师父!”
凉月唤了声,在溪水边,花酿正坐在一方石台上钓鱼。
“溪水这么浅,会有鱼吗?”
凉月沿着溪水往上走,花酿却腾出一只手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你想,便有。”
花酿轻声道。
凉月也小声回复:“那我想要一条鲈鱼,要肥一点儿。”
扑簌簌!鱼儿上钩了!
也只有在幻境里,才能于溪水中钓出鲈鱼吧?
花酿提着鲈鱼,丢到凉月怀里:“鲜美。”
“谢师父。”
凉月知道这个花酿只是师父留给自己的幻影罢了,可她还是喜欢每次都和幻影聊一会儿。
“师父,我后悔了。”
凉月说,“你们不在,我又没有神器在手,连只女鬼都能欺负我。”
“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呀!”
花酿晃了晃鱼竿,鱼竿变成了一朵兰花,他把花递给了凉月。
“小戟不喜欢懦弱之人,不肯认主,你拿走也没有用。”
“所以啊,没有金手指的我,为什么会成为妖主的呢?到底是谁定的呢?”
凉月耸耸肩,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没想用小戟,您赠我一件趁手的吧!”
花酿摇摇头:“不行呦!为师的法器,只卖不赠。”
“师父小气死了!”
“拿钱来吧!那疯子一年给你多少零花钱啊?600百两一张门票,不贵。”
凉月气不打一出来,把鱼丢回溪水里:“门票就600,一件法器还不得上万啊?”
花酿点点头:“要不就先记账上?不过,利息可多得很呢!你得抓多少妖能还得起呢?
“为富不仁,我助你早起破产。”
他连呼吸都要算钱,凉月不敢多呆,连声说:“好好好!债多人不愁,不差多这一笔了。”
花酿咧开嘴笑了,笑得越来越夸张,笑得周遭景致都扭曲,凉月感觉脚下一空,手中的花突然变成了一把伞,张开的伞降慢了凉月的下坠速度,等双脚再沾地,凉月面前竟然是一座火山口。
火山口下,熔岩不停地翻滚着,灼热感扑面而来,凉月往后退了几步,她感觉身上的衣裳都快被撩着了。
“徒儿,这可是真火山口!你只有半柱香的时间,这火山口的熔浆就会喷出来把你烤成渣渣,你要做好决断哦!”
花酿的声音太头顶想起。
半柱香,太短了吧!
凉月瞧见,山口岩壁之上,确实插着各种兵器,刀枪剑戟一应俱全,凉月一时看得眼花缭乱。
“拔得出来,才算是认了这个主!”师父又喊道。
“选择恐惧症怎么办?”
而且,这些神器可多是大块头的,并不适合自己。
“愿者上钩,看得上我这个史上最菜的妖主的,就给个响动,其余闭嘴就是。”
凉月冲着那些神器喊道,回声回荡了几声之后,一片死寂。
“唉!人缘太差了。”
凉月揉了揉头发,时间紧迫,她不想白来一趟。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我可就随便挑了啊!”
凉月飞身朝岩壁之下而去,炙热腾腾地扑在脸上,凉月看到了一个法器正泛着微弱的亮光。
可能刚才在火山口,被各种大型法器遮挡住了,凉月果断飞了过去,才握住一下,就被烫得松了手。
“你是成品吗?怎么不耐热?”
凉月只好犹豫了下,决定用那只受伤的手把它拔下来,总得留一只好手吃饭不是?
凉月伸手握住,强烈的灼痛烫得她整条胳膊都抽搐着。
脚下岩浆已经开始往上涌了,凉月一咬牙,用力一拔,就在拔出来的一瞬间,那法器便不再灼烫,而是沁着丝丝凉意,叫凉月的手得到了缓解。
凉月看着她拔出来的法器,说实话有些失望,还以为是刀剑,却不想只是一把匕首。
岩浆如洪流般冲了上来,没有时间再选第二件了,凉月飞出了火山口,看到岩浆吞噬了那些岩壁上的法器,又朝着自己脸上扑来。
“咚!”
凉月身子往后一仰,摔了个屁股蹲,定睛一看,哪还有什么火山口和岩浆,师父也早没了踪影,只有一间普通的房间。
可手里握着的东西发着蓝色的光,丝丝如冰的触感告知凉月那并不完全是幻觉。
“师父啊!您法力无边,直接给我不好吗?”
凉月看了看自己的手,若是被疯爹看到,又得惹出许多麻烦。
还是赶紧治好。
“可是这东西,真的好用吗?”
这把匕首刀身部分只有她的一只手大小,可她要对付的,可都是大块头的恶妖啊!
“好像还不如锤子有用。”
话音刚落,匕首又发了光,变成了一只锤子。
“咦?这就是你的神奇之处?”
这东西有些满足自己的期待值了。
“那你能变成手枪吗?那样更顺手。”
过了会儿,锤子还是锤子。
看来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它是变不出来的。
她又驾驭不了上一代妖主留下的那只戟,除了选这个,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凉月拉开门,疯爹和半曲都等在门口,而那少妇却不在。
“走吧。”
疯爹表情不大好,凉月瞧见半曲脸色也不好,他半边侧脸上还沾着点点唇脂的痕迹。
凉月点了点疯爹的脸颊:“该不会,那位小娘子,打算吃疯爹的豆腐?”
“什么打算!呸!”
半曲用袖口使劲儿擦脸,一副嫌弃模样。
“长得不挺漂亮的吗?不比清莲姑娘差!”
凉月狡黠地笑着,看到疯爹扫了他一眼,却又不舍得发作的模样,便又有些小得意。
“接下来去哪儿?”
第49章 紫烟宫宫主
疯王捏了下凉月的小鼻子,把她的小得意捏了回去。
凉月从疯王怀里滑下去,自己去了柜台,冲着在那里假装算账的少妇歪着头笑笑,踮起脚把手搁在柜台上,放在她面前的是那颗她在杏树下捡到的金豆子。
“姐姐,请问你见过这么吗?”
少妇眉目抬起来,却是看向了疯王,她捂着自己的手腕儿道:“哎呀!好疼呀!真是好大的脾气,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疯王冷笑了下,他陪同闺女来,可没打算牺牲色相获取信息。
凉月更不打算这样!
“姐姐,吃人是不对的。”
凉月踢了柜台一脚,与她说,“不好啃,容易消化不良。”
少妇把算盘拿在手中胡乱地拨弄出响声来:“那怎么办呢?姐姐也是买卖人,姐姐不缺钱,姐姐就是胃口好。”
凉月看向疯爹身后的半曲,呵呵一笑:“半曲,要不,你……”
“就这么定了!”
疯王退了一步,把半曲推了出去。
“主子!”半曲瞪大了眼睛,他想跑,职责又叫他必须站在这儿。
“啧!这个太瘦!”少妇似乎不大满意,“人家更愿意陪王爷小酌一杯呢!”
“我还没死呢!”
小妖主的脸拉下来了。
少妇愣住,随即莞尔一笑。
“呦呵!只听说过妻管严,头一回见着对女儿唯命是从的!”
少妇嬉闹够了,才把金豆子用两指夹了起来,邪魅的眼睛看向凉月:“你欠我个人儿哦!”
“这就是普通的金豆子,可又不是普通的金豆子,它呀!可是裹了血的!”
“谁的血?”凉月问。
少妇没说话,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刚才的妩媚全部化成了恨意。
凉月微微蹙眉,她想错了?这东西不是妖的?
“有个地方,叫紫烟宫,这金豆子是他们的犒赏,或者说,是酬劳。你这么小,能听懂吗?”
凉月心思一沉,她默默点头,紫烟宫,是个捉妖的机构或者组织。
“那个宫主,你没有见过,邪魅又变态又残忍,无耻到家。”
“他是人吗?”凉月问。
少妇把那颗金豆子握在手中,攥成拳头的手跳出两根青筋,可见是有多么的恨。
“偏偏,他是人,不然!”
“嗯,是人最好。”
是人她就打得过。
“他轻易不会现身的。”
少妇伸手,把金豆子还给了凉月,“不过他的手下,也够你消化一阵了。”
凉月用手指戳了戳那颗豆子,又看向少妇,她红艳的嘴角此刻微微下撇,看来她说的,并不是虚言。
“嘿嘿。”凉月冲着少妇笑了,“如此,正好。”
凉月转身离开。
“欸?”
少妇唤住了她,凉月回头,哪还有刚才嘿嘿笑的模样,她说:“多谢姐姐,还有事情吗?”
这个表情震慑住了少妇,当初主人说他找到的妖主是个人族,她以为这三万年的等待终究是一场空,可如今看到这娃娃眼里与她年龄不符的眼神时,直觉告诉她:主人是对的。
少妇把算盘往桌上一叩:“姐姐我有名字,叫我七七。”
七七四十九,凉月顿时脑补了一套99乘法表。
“好,改日我来还人哈!”
凉月拉着疯爹出了门,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一种任重道远的感觉,似乎她这个妖主,也并非那么的百无一用。
疯王骑马,把凉月护在身前,他低头问:“回去吗?”
凉月摇头,她不知道。
师父和玄晖都不在,她拿不准。
若因为她是妖主,紫烟宫的人袭击自己是情有可原。
她现在搞不清楚,紫烟宫的人,毒害疯爹和太后是意欲何为?
“紫烟宫宫主,我见过。”疯王突然道。
“啊?”凉月吃惊地抬头看疯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
“何时何地?因何机缘?”
凉月有些焦急。
“十几年前,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某次宫宴上,先帝曾召见过他。”
凉月眨了眨眼睛,又抽了抽嘴角,问:“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疯王目光冰寒,却只说了句:“很丑的人。”
凉月抓住了缰绳,她心里更加不安了。
顾怀酒心疼地看着女儿,她思考问题的时候,比她受伤的时候,更显孤独。
疯王说:“我们回去!我觉得这次,你守株待兔就好。”
顾怀酒摸了摸闺女的头,把她的小脑袋揉了揉,全当她点头答应了。
好吧,如今在明处的是她。
凉月回头冲着身后马上的半曲道:“半曲,其实我刚才想说,要不你去帮她找几个人陪酒!”
半曲还微微泛红的耳朵颤了颤,见他家主子也回头看他,疯王说:“半曲也算风流潇洒了。”
“不不不!”半曲连忙摆手,“主子,属下邋遢,半个月没沐浴了!”
“哈哈哈……”
凉月笑了,半曲要是知道七七是条毒蛇,肯定会直接说自己身上有臭咸鱼味儿了。
慈方庵的夜,静得有些瘆人。
凉月坐在廊下,看着那棵断掉的杏树,发呆了许久,此刻的她,需要安静,静待那个人的到来。
今夜没有月光,星星也都掩了去,只有几团深浅不一的云把墨色的天空装饰地更加阴沉。
突然,一抹红色的影子落在了屋檐之上。
凉月咽了下口水,那只女鬼的事情之后,凉月看到红色便有些打怵。
红衣影子身边又落下来一个灰衣男子。
灰衣男人单膝跪着,对红衣影子说:“就是她!属下试探过,她灵力浑厚,身上妖气很盛,但属下调查过她的血亲,都是普通人族。”
“你所谓的调查,就是给人下妖毒?那样会死人的!你一个捉妖师,会不懂?还是说,这便是你们紫烟宫的行事作风?”
凉月起身,手心却捏了把冷汗,没想到一次就来了俩。
而且打眼一瞧,那个穿着红色斗篷的人便不好对付。
灰衣男子看上去三十岁年纪上下,脸颊的胡子留得不长不短,却又不修边幅,凉月眼神落在他腰间的一个牛皮袋子,那里冒着黑气,正在往外鼓着。
“用恶鬼捉妖,你是脑积水了吗?”
“少废话!你身上妖气笼罩,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趁你还是个娃娃,我今日就收了你!”
灰衣男子跳了下来,拔剑朝凉月刺去。
可她才奔到凉月身前六尺处,就被重重地弹了出去,凉月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她写了一下午的符呢!
作为屏障挡住这个捉妖师,还是绰绰有余的!
“哼!小把戏!”
第50章 只怪你过分善良
男人一个孩子面前折了面子,似乎有些恼。
男人扯开了牛皮袋的绳子,顿时,一股股黑云朝着凉月冲了过来,里面裹挟着几十只恶鬼,这些恶鬼怨念极深,他们用带着长指甲的手撕扯着,身上的煞气像一把把刀子一样切割着凉月设置的屏障,比昨日袭击她的那个厉害多了。
很快,她设置的屏障就被恶鬼撕开了一个口子,随即整个屏障都碎裂开来,这些得了势的恶鬼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味一般,舌头伸得老长,朝着凉月扑了过来,他们撕咬着、啃噬着,可凉月却毫无反应,甚至不反抗,很快就没了动静。
灰衣男子大喜,冲着房上的红衣人作揖,似乎想得到那人的夸奖。
可红衣人却发出一丝不屑的声音,一个幽幽柔柔的女声响起来:“杀她?你还不配。”
“什么?”
就在这时候,灰衣男子眼前的房屋扭曲起来,只听一声“砰”地爆炸声,灰衣男子回头看,他饲养的那些恶鬼竟然被炸得魂飞魄散。
“这是怎么回事?”
灰衣男子抬头时,却见他的上司已经高高升至半空,而自己周遭所有景物,包括头顶的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它们像一张巨大的口袋,把男人包住,并迅速扎好了口子,只留下男人的脑袋还露在外面。
“可恶!放开!”
男人想用剑劈开,却发现自己的剑早不知哪里去了。
“你在找它吗?”
男人抬头,看到黑色的天上显出一颗白色的光点,光点越来越近,最后落在了自己面前。
凉月手里握着男人的剑,耍了两下,砍掉了男人的头冠:“不算锋利,看来你只忙着赚钱,都不记得保养它。”
“刚才是幻术?”
“是呀!怎么样?被套在袋子里的感觉,如何?”
凉月扫了眼那个穿着红斗篷的女人,见她冷眼旁观没有插手的意思,便耷拉下剑,划过一块块青砖,走到那棵断了的杏树边。
“慈方庵人杰地灵,她吸收天地精华又日日受诵经之声滋养,早已经褪了妖性,只要渡过了天劫,便可飞升。可你却在她灵力最虚弱之时,将她斩杀,灵根尽损,魂飞魄散。”
凉月抚着那断掉的树干,说不出的惋惜,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妖册之外,看到活的褪下妖性的妖族,却被这男人生生毁去了。
“说什么鬼话!妖就是妖!是妖就该死!”
“不是吧?”凉月反问,提着一个钱袋子晃了晃,那是这个男人的。
凉月把它翻了个儿,整袋子的金豆子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是为了钱吧?”
男人哈哈大笑:“是又如何?杀妖不犯法吧?我也得活着吧?赚钱有什么错?没有钱,连口干净的水都喝不到……”
“因为杀人犯法,所以杀妖,这样即可以赚钱,又没有愧疚感,而且酬劳颇丰,赚一年顶得上普通杀手赚十年的价钱?”
“说的好有道理。”凉月低低地笑了,“我竟然无力反驳,好像世人都是这么想的,世人觉得对,那就是对的,就是道理。”
笑着笑着,那双晶莹的眼便晦暗下来,她手中咒文闪出明亮的光:“可是妖界有妖判,是非对错,自有妖判评判,你算什么东西!”
男人拧了拧脖子:“妖就是妖,所有的妖,都该死!”
“至少她不是!”凉月指着那棵枯树。
凉月摊开手,一道光照在了男人的眼睛里。
“这是什么?”
男人眼前流光一转,显出一道道影像来:一个五、六岁的少年,在一座山上,种了一棵杏树。男孩儿的家就在山里,他随父母住在这里,这里人口不多,许是寂寞吧,便种了这么一棵杏树。
杏树陪着男孩儿一天天长高,等到男孩儿终于赶不上杏树高时,杏子已经结了一年又一年。
酸酸甜甜的杏子伴随着十年寒窗,少年要进京赶考,临行时他在树下赋诗一首,自此那杏树,便有了心。
少年一举高中,千里赴任,接走了父母,带不走那棵杏树,他也没想着要带走,可是对于一棵树来说,他给了她生存的土壤,她怀着这份恩情,目送少年离开。
很多年之后,城里大户为积德行善,在此处修了慈方庵,整整百年,这棵树默默地修炼自己,终于可以化成人形。
天花乱坠的山下,她从来没有下去过,她喜欢安静地在此生活,她觉得秋日里疯狂囤积食物却有些健忘的松鼠太可爱了,林中的百灵叫声也比山下的人声吆喝动听,她最喜欢的,是听小尼姑们诵经,不急不缓,单调却虔诚。
小尼姑偷懒的时候,她会替她们打扫庭院,到了夏天,她结出的果子是小尼姑们最新鲜的水果。
在细细碎碎的诵经声中,她沉沉睡去,她甚至没有去照过镜子,看一眼自己长得有多么美貌,她只想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她不觉得自己和那些小尼姑有什么区别,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做一个人。
然而这一切,都在去年的冬夜,戛然而止。
雪下得好大,她拿着扫帚去清理雪道,却看到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灰衣,趴在雪地里,血染白雪。
她将这人扶起,却惊呆了。
是他呀!金榜题名的状元郎呀!
不,他不是了。
人会老,会死。他们只是长得一模一样。
她来不及多想,因为他受伤了,伤情很重,五脏俱损,筋脉尽断,人已经凉了。
不知为什么,她竟然哭了。
她此生,第一次哭,便是在此刻。
她读懂了自己心底的情绪,她着急,心切,难受,她想救他。
即使他可能与少年无关,但她突然就很想救,是报恩吗?或许是吧?亦或者,只是因为她善良吧!
百年修为,一夜间化为乌有,她满头银发,满脸皱纹,她知道,除了死,没有别的在等待她了。
流光回转,男人眼前,又回归到黑暗,他看到了凉月,也看到了那棵被他砍断的树。
“多么可惜,她连名字,都没有。”
凉月抚摸着杏树被砍断处,她死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
她一定,很后悔吧。
但灰衣人看了这一切,却随即嗤笑道:“小娃娃,你可真能耐!长根舌头都不知道怎么用了是吧?你爹娘怎么教出你这么个胡编乱造的臭丫头!你编出这么荒唐的故事,想骗谁?这么大的幻境你都造的出来,何况区区一句瞎话?”
第51章 我是个大麻烦
“你不愿承认,还是不愿面对现实?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你却亲手杀了她,仅仅因为她心善,她想报恩。”
凉月叹了口气,再睁眼时,眼里满是狠绝。
“你不是那少年,你这样的人,种不活这么好的一棵树。”
凉月步步朝着灰衣人走过去,手里握着匕首。
“你到底是谁?你这个娃娃,不,你根本就不像个娃娃!”
男人挣扎着,凉月却将口袋一点点地收紧了。
“她的恩,成就了你的恶,你的手斩杀妖魔,不问青红皂白,以为自己可以做神?你们,紫烟宫的人,凭什么抉择他人性命?”
凉月抬头,看向了那个红斗篷女人。
刚才凉月的所作所为,女人都默默地盯着,却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女人抬手,把斗篷摘下来,露出一张的脸庞,看上去年龄并不大,也就20岁上下。
“平生能看见妖界之主,还是个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小女子真是三生有幸啊。”
一开口竟然是萝莉音,凉月表示反差太大,接受不了。
“司徒大人,救命啊!”
灰衣男还在挣着,他转头冲着女人求救。
“我紫烟宫不收吃白饭的废物!你!别在这儿碍眼了!”
女人一掌劈了过去,男人死得特别快,连挣扎的声音都哽在喉咙里。
女人又转身面对凉月:“小妖主,你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就是为了让这个废物,忏悔自己的罪过?这未免也太蠢了吧?”
“你错了,我可不是圣母。”凉月故作轻松地说,匕首已经出了鞘,“手下尚且如此不堪,你这个顶头上司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呀!”女子咯咯地笑着,“你的命,可比那些小妖,值钱多了!”
这女人浑身都散发着危险气息,她的嘴唇被月光一照,仿佛能滴下血来。
“不过我想,活的应该更值钱,我们宫主,一定会让你,每一天都活得十分精彩!咯咯!把你献给宫主,他会怎么奖励我呢?”
这个被称为司徒大人的女人一步步朝凉月走过来。
凉月摇了摇头:“变态一般都喜欢反其道而行之,那我估计,他会杀了你吧?”
“而且,抓了我又有什么用,没有一只妖听我的话,他们巴不得我早点儿死了,下一任妖主就能早点儿出生,你根本威胁不了任何人。”
“是吗?不试试看,怕是口说无凭呢!”
说时迟那时快,女子两手各持一把弯刀,朝凉月追过来。
凉月不敢尝试用她的匕首四两拨千斤,便选择走为上计。
凉月腿脚快,率先跑进了佛堂,佛堂里供着香火,长明灯在佛祖手中发着光芒。
“小妖主,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你想指望一尊佛像救你吗?”
“是吗?”
凉月盘膝坐在蒲团上,敲着手里的木鱼,念起了经文。
“你糊弄谁呢!”女人冲了过来,可就在她的刀要砍到凉月肩头的一瞬间,凉月身后的佛像突然发出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刺得女子连眼睛都睁不开。
几乎是同时的,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诵经声闯进了女人的耳朵,她捂着头,看见佛祖正冲着自己怒目而视,而佛祖堂里的香火也着得更旺盛,居然把帷幔也点着了!
“啊!我的头!”女人捂着脑袋,头痛欲裂,她现在连刀都提不起来,身体里的灵力也无法聚集起来。
很快,她便七窍流血,近似疯癫。
“你……你施了什么法?”
女人艰难地捡起刀,向凉月砍去,可还没近前,就看到凉月身后的佛像居然站了起来,佛祖的脚太大了,踩一下就在地上砸了一个大坑。
不好,快跑!
她这样想着,转过身朝门外跑去,可是佛堂的门却在缓缓关上,小妖主竟然站在佛堂外面,冲着自己摆摆手,说了一句:“撒由那拉!”
“你给我回来!啊!”
女子回头,她的腰正被佛祖踩在脚下。
“宫主!救命!”
凉月关上了慈方庵的门,走出了山里的密林,打了个响指,另一座慈方庵近在眼前。
“难得这次没晕。”
嘴上吐槽,顾怀酒却还是把女儿捧了起来。
凉月手里拿着根树枝,枝头的叶子还是翠绿的,她晃了晃,道:“说来也怪了,这次不仅一点疲累感都没有,反而特别兴奋,连做了两层幻境,居然没觉得头疼脑热两脚发麻,爹爹你说我是不是厉害了?”
疯王看着女儿空空的手腕,微微蹙眉,但又在女儿抬头的一瞬间把情绪掩藏了起来,冲着女儿宠溺地笑了下。
“疯爹,”凉月揪着疯王额前的两缕头发,“有个问题,我想问。”
疯王带着女儿往回走,身后跟着半曲,还有白洞庭,凉月扫了眼他们,这才注意到半曲手里还拿着疯王的剑。
凉月揣测,疯爹该不会是想她打不过的时候,带人去救她吧?
“嗯。”
疯王从鼻子里吐了个音,点头默许。
“爹爹可有想过,送我走?”
这个问题其实凉月纠结了许久。
因为按常理而言,她虽然不是异族,但也不是正常人。
疯爹是个疯子,可不是个傻子,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如今看来只会越来越多。
把她送走,她离人越远,顾怀酒才能更安全,不是吗?
“送哪儿?”疯王反问凉月。
“送到一个永远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地方,这是正常人都会有的自保性人格吧。”
“哼……”疯王与闺女额头相碰,“你爹不是正常人!”
凉月眨了眨眼,松开了疯爹的头发。
没劲,他的心思,谁也看不透。
“你在本王身边,就是不给本王找麻烦了。”
疯王把女儿的头靠在自己肩头,正在这时候天上一道紫色的光闪过,好像一颗紫色的星星,他没有叫女儿看到,不然以她的性子,花酿和玄晖不回来当门神,她都睡不着了。
“麻烦事很多,你是本王最愿意理的一件。”
疯王又给女儿把另一边话头儿也堵上了,给上双道保险,总能安心了吧?
可闺女却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靠着,疯王低头再看,却是睡熟了。
略带薄茧的指腹把闺女脸上沾上的土尘擦掉,捏了下女儿的睡颜,疯王看到那条本来属于闺女的此刻挂在自己手腕处的手链,脚步缓缓停下来。
正好这时候,那颗紫色的流星又从天边划过去,疯王抬头,那颗流星好像在他们头顶停滞了一下,但又迅速地划过。
第52章 神经大条的皇帝
看着王爷把小凉月送回了禅房,白洞庭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凉月独自去树林里做什么,刚才他与王爷在寺外守候,那林中明明晦暗一片,没什么特别的动静,为何王爷竟不跟着凉月,反而神色紧张地等待?
还有上次,凉月在营帐里无故消失,按说王爷功夫也不差,怎么会任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闺女带走,最后却又不了了之呢!
“梁护卫……”
“嘘!”
半曲一把捂住白洞庭的嘴巴,示意他不要说话。
白洞庭被捂得紧,见半曲用手指冲他做了个“走”的手势,只能点点头。
待拐出禅院到了无人处,半曲才松开手,白糖水深吸了两口气,摸了摸脸颊留下的指甲印儿,至于这么夸张?
半曲比白洞庭年纪大七、八岁,又跟着王爷几年了,所以说话还是很有底气的。
“白将军,属下知道你心头有些许疑问,不过你最好不要问,问了我也不会说,说了你也不明白,明白了你也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你还是别问了。”
白洞庭被半曲这么一怼,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该怎么问了。
“我……”
半曲指了指院墙之内,道:“郡主的事,除了王爷,谁都无权过问,你不用为难属下,要不你直接去问王爷?”
想不到半曲平日里一副瘪茄子模样,嘴皮子也不赖嘛!
白洞庭在这儿吃了瘪,不代表他就放弃了。
小皇帝被白洞庭叫起来的时候,鸡都还没叫。
“糖水儿哥哥,朕眼睛糊住啦!”
小皇帝坐起来说完这么一句,又睡下了。
白洞庭看着床头,摇了摇小皇帝:“陛下上火了,该多喝热水。”
“呼呼……”小皇帝呼噜声又起来了。
“陛下,微臣在外候了几个时辰了。”
半晌,小皇帝应了声:“嗯,哦!”
白洞庭没管那些,捏住小皇帝的鼻子,坐在床头问他:“陛下,关于凉月,你知道多少?”
小皇帝用嘴巴喘气,不耽误睡,但是听到凉月的名字,还是反应了一下。
“小侄女儿,别抢,朕的……”小皇帝流出了口水,白洞庭认真地瞅着。
小皇帝接下句:“烤地瓜……”
?!
白洞庭揉了揉熬出血丝的眼睛,是他的错,高估了这个国君了。
然而即便是小皇帝醒来了,也只是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
“糖水儿哥哥,你不会才知道吧?小侄女儿有梦游症!”
梦……游?
“可微臣看着……”
“糖水儿哥哥,你是不是后悔了?你要是想悔婚,朕可以拟旨……”
“不用!”
白洞庭退了出去,“当我没来过。”
“欸?那……”小皇帝又倒了回去,“又不上朝,起来这么早,不是作践这大好睡眠时光吗?”
等宫人端着脸盆进来伺候,小皇帝早已挂着鼻涕泡儿,睡成大字了!
太后终究不肯随瑞王回京,凉月哭也哭了,太后也没改变主意,凉月心说老太太主意也太正了,宁可在这小庵里吃糠咽菜,也不肯回去尽享天伦。
凉月劝不动,又不放心,便没有撤掉封印,又知会了山下的轻罗馆里的七七姑娘,平日多长心眼儿少撩男人,帮忙照应着些。
回到碧水湖行宫,凉月泡在温泉里,昏昏欲睡,桃核儿和半曲都守在外面。
“小丫头,看来花酿教了你不少,你也用功学了,这次表现本尊算是开眼了。”
脑海里的声音打断了难得的惬意时光,凉月真不想回复,可这话是直接钻进脑袋里的,根本无法屏蔽。
“我想回京了,这样就不用受你骚扰了!”
“哈哈哈……”风缄就像一只马蜂,笑得凉月头皮发麻,四肢都僵硬了。
“那是不可能的,我可不受距离限制。”
“为什么!”凉月在心里咆哮,“就因为,我封印了你?”
风缄还在笑,笑得还更加得意了:“对,就是因为这个!”
哼!这是什么操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么说,我在慈方庵的事,他也知道?
“对啊!本尊知道啊!”
凉月快哭了。
等师父回来,凉月一定要师父想个法子把这家伙从脑袋里踢出去!
“本尊又不是球!踢本尊做甚?”
“滚!”
凉月吼出了声,也醒了过来。
“脑瓜子要炸了……”
凉月捂着脑袋,她快被恼得精神分裂了!
气呼呼地换好衣裳,冰镇的西瓜凉月也吃不下了,两条小腿儿往前一蹬,坐在席子上耍赖。
“我不管,我要去碧水湖。”
顾怀酒垂下去的眼眸缓缓张开,将衣襟合好,吐了口气:“晒黑了,不好看。”
“唔……师父,我想你了!”
凉月把脑袋搁在案上,她快疯了。
顾怀酒把盛西瓜的小碗儿推给凉月:“去了籽的,吃完,爹陪你去。”
“爹爹不批奏折了?”凉月瞄了眼案上的小山,她都替疯爹发愁。
顾怀酒把凉月的脑袋捧起来,揉了两下,温和地笑:“你比较重要。”
哪里像个疯子。
凉月在心里偷偷地想。
凉月才吃了两口,半曲就进来,步子走得急,代表有事情。
“王爷,您之前救下的那个孩子……”
顾怀酒抬了下眼皮,凉月也停止了咀嚼,听半曲的下文:“不知所踪。”
“什么叫不知所踪呀?”凉月故作无知地问。
半曲躬身回应:“刚才太医去给换药,发现人不在偏殿,属下无能,寻遍了行宫,也没找到人。”
“他是不是照镜子发现自己破相了,想不开了?”
凉月说完,看顾怀酒脸色阴沉了下,赶紧捂住了嘴。
“务必找到,派一队人出宫找。”
半曲走后,凉月也不吃,打开通感。
“他真的不在宫里!他飞得也太快了”
凉月又试试扩大通感的范围,但是自己能力有限,只能感觉出个大致方位。
“好像是朝着碧水湖的方向跑的。”
凉月收了通感,顾怀酒脸色却没轻松,他一只大手把女儿捞起来。后脑勺被顾怀酒轻轻抚着,凉月听到疯爹说:“以后不许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耗费灵力。”
咦?因为人不见了,不乐意的不是疯爹你吗?
“快追吧!他移动的速度很快。”
凉月掏出一张符,顾怀酒却把符抢走了。
“啧!不听话是不是!”
“爹爹!”凉月撒了个娇,“反正也是要去碧水湖一趟的,顺道而已。再说,骑马又颠又热……”
凉月把符拿了回来,趁疯爹还没反悔,走为上计!
第53章 你的报应就是我
传送两个人是一件累活儿,但凉月还是赶上了。
少年不会飞,但他跑得也太快了吧?豹的速度也不过如此。
树林里,少年奔跑起来毫无障碍,如履平原。
“站住!”
凉月从疯爹怀里滑下来,指着少年的脚道,“把你那蹄子停下来!信不信我收了你!”
听女儿这么说,顾怀酒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他跑得太快了,不是人能做到的。
少年没停,手掌先劈了过来,顾怀酒揪起女儿旋身躲了过去。
“喂!你真是好赖不知!我们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凉月掏出匕首,匕首化成了一条长鞭子,她朝着少年甩过去,鞭子缠在少年脚踝处,凉月手臂一收,少年便绊倒在地上。
这惹怒了一心逃跑的少年,他趴在地上,露出了尖尖的獠牙,鼻子也变成了白色的三角形鼻头。
“嗖!”一条冰蓝色的尾巴露了出来,如果不是他现在剑拔弩张的模样,凉月真想拽过去摸一把。
“你又没有伤过人,跑什么呀?我们本就是要救你,又不是吃了你!”
可少年根本不听,直接朝着凉月扑了过来。
凉月吹了口气,挥了下手,面前的空气立刻结成了冰晶,如同一道银色的盾牌,少年冲得太快,没刹住车,撞在了盾牌上,凉月摊开的手握成拳,盾牌便弯了,在空中转了两圈成了一个球,把少年包裹在里面。
“等玄晖回来,叫他收拾你。”
凉月用手指戳了戳那颗透明的球,少年在里面张牙舞爪,嘶吼起来。
“你喊吧!喊破喉咙别人也听不见。”
凉月抱着胳膊,心里暗暗窃喜,还好只是一只半妖,而且灵力也不强,不然真叫他跑了。
顾怀酒走到凉月身前,也摸了摸那透明的罩子,他家闺女化物为武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
“此人,不可交出去。”
“为什么?爹爹不是不喜欢妖吗?”
顾怀酒指着少年胳膊上的印记,道:“只有靖海国的皇族,才有这个龙纹胎记。”
凉月扒近去瞧,歪过脑袋看,不禁嘲笑了下:“爹爹,您眼神真好,在女儿眼里,什么龙纹呀?这就是只蚯蚓。”
笑意正弄,凉月突然警觉:“有人来了!”
凉月掏了张符,符咒透过罩子,贴到了少年的额头上,他突然安静下来,蜷缩起身子,褪去了妖的特征,尾巴缩没了,沉沉的在罩子里睡去。
照现在看来,他的创伤综合症是好了,但是好像智商还没回来。
凉月果然没猜错。
树林外,一队人骑马而来,打头的正是半曲,凉月躲在顾怀酒身后,少年被她从罩子里放下来,此刻正被顾怀酒提着。
顾怀酒把少年交给半曲,叫他严加看管着,又与凉月一同去了碧水湖畔,凉月是去找小乌龟的,小乌龟办事效率还挺高的,果然找到了这少年遗落在湖里的玉坠儿。
“小乌龟,我想见见你们家主子,可否引荐一下?”
可小乌龟把头直接缩进龟壳里:“不听不听……主人说了,我要是再跟你打交道,就把我炖汤补身子。”
“不会的,顶多做个刺身。”
凉月调侃道,心想湖底下这位守护封印的妖还真是执拗,一百二十个看不上自己。
小乌龟滑进水里:“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喂!代我向你家主子问好呀!”凉月手里握着吊坠儿,看小乌龟逃瘟疫似的避着他,其实心里不太舒服,可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
就说这妖主当得亏不亏吧!
除了花酿,再没有谁觉得她顾凉月当得了妖主。
花酿总是说:“慢慢来!你还小呢!已经很厉害了。”
可事实是,一个人族操控在手中的恶鬼,都能伤得了她。
“你可欠我们一个大人情,记得请我吃湖底捞啊!”
?
这孩子当真了?
凉月笑得前俯后仰,才把挂坠儿在疯爹眼前晃了晃。
“我们去找小孩儿讨人情去!”
顾怀酒沉默着看着凉月与一只乌龟你一言我一语,闺女被一只乌龟鄙视了,这种感觉叫他心里特别烦躁。
可凉月面上根本没当回事儿,至于心里如何,顾怀酒知道,闺女是个极度记仇的人。
可能半曲怕少年再跑了,直接给他关在了一间没有窗子的房间,门外也派卫兵守着。
少年悠悠醒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不得动弹,有一抹淡黄色的影子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凉月倒腾着手里的纱布,嘴里念叨着:“我都没这么伺候过我爹!”
顾怀酒抱着胳膊在一旁瞅着,有点不解地问:“不是妖吗?不能自己修复面容?”
凉月把捣好的药往少年脸上抹,看到少年睁开了眼,先安抚小的:“你跑不出本姑娘的手掌心,乖乖倒着吧!”
然后又去安抚老的:“爹爹你也看到了,他灵力并不强,我看他身上也只有四分之一的妖族血统,估计是祖父母或者外祖父母是只狐妖,所以他只能偶尔妖化一下,吓吓常人倒还能唬住,换个稍微有点道行的,他今天就成一张狐狸皮了。”
顾怀酒坐了下来,侧过身子看着,道:“应该是外祖父母。”
凉月把捣好的药敷在少年脸上,对他说:“我已经对你下了禁制,离开我十丈之外,你就会被雷劈死。”
“唔……”
少年可能想出言不逊,可惜他现在连嘴也张不开。
“这个药可不是人族的东西,你要是信我,就连敷七日,保证脸上光滑圆润,比珍珠还白。”
凉月细细地抹药,看着少年冲自己干瞪眼,嘻嘻地笑出了声。
顾怀酒点了下女儿的额头:“欺负小孩儿长脸吗?”
凉月连连点头:“顾蛐蛐儿再怎么说也是皇帝,我也不能欺负地太狠了,这个就不一样了。”
顾怀酒意味深长地看着凉月,凉月收敛了笑容。
她忘了,这少年也是个皇族。
靖海国凉月是知道的,凌国的太后,她的皇奶奶便是靖海国送来的和亲公主。
靖海国虽然小,又偏安一隅,但是靠近海岸,凉月听太后讲过,那里景色与这里不尽相同。
“好了。”
最后系纱布的时候,凉月特意在少年额头上打了个蝴蝶结。
面对闺女的恶趣味,顾怀酒只能摸摸她的头,轻声问:“折腾完了吗?出去玩儿吧!”
“不行!离我远了,他会灰飞烟灭的!”
真的,她的本事不是吃糠来的!
第54章 挨揍的妖判
顾怀酒冲着凉月笑了下,笑里却带着警告:“小神医,此处无你用武之地了。”
“主公请上座!”
凉月见好就收,端着药罐子要出去。
“等等!”顾怀酒叫住了凉月。
“让他能说话。”
凉月努努嘴,还以为疯爹反悔了呢!
白洞庭巡逻路过,看到趴在台阶上用木棍画小人儿的凉月,便过去打招呼。
“小郡主,地上凉。”
白洞庭俯身把凉月从地上提起来,“下官冒犯了。”
“哦?”
凉月画得认真,抬头对上白洞庭的脸,自然地往后缩了一步,却好巧不巧地踩了白洞庭的脚。
“对不起,你的靴子脏了。”
凉月溜出白糖水的一圈胳膊,把木棍儿随手丢了,小脚把自己画的东西蹭得模糊了。
白洞庭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凉月的伤口可有及时上药?”
凉月点点头:“爹爹不曾落下。”
其实早就好了。
凉月瞧见白洞庭身上还穿着铠甲,也轻声问道:“糖水儿哥,你不热吗?”
“无妨,已经习惯了。”
白洞庭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口。
“听说那孩子今日跑了?是王爷追回来的?”
“对呀!”
“可是你们并没有骑马,怎么追上的?”
白洞庭拿捏地很准,在凉月心情最好的时候问出来。
“因为……爹爹轻功好呗!”
轻功再好,也不可能快过马吧?
凉月觉得这个借口不好,又挠了挠头,吐了下舌头:“嘿嘿!被糖水儿哥发现了,其实是爹爹带我到林子里玩儿,正巧遇见了。”
凉月见白糖水还不信,便抓住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撒起了娇:“糖水哥哥,林子里可好玩儿了!可是爹爹太忙了,糖水哥哥还能领凉月去玩吗?”
撒娇是对付白洞庭的必杀技。
白洞庭低头看凉月,本来准备好的几个问题就哽住了喉。
凉月又扯了扯白洞庭的袖子,白洞庭终于还是应了声:“好,明日就带你去。”
顾凉月在人界玩得游刃有余,她不知道,上神界述职的玄晖,此刻正面临一众天神的口水狂喷。
“呦!这不是狼崽子吗?狼崽子上天了!”
“狼崽子怎么又来了?”
看天门的神兵瞧见玄晖进来,整出一副惊奇模样。
玄晖根本没做任何停留,就直奔天宫而去。
一路上,三三两两、悠悠闲闲的上仙上神们,也都像看到新鲜物件似的瞧着玄晖拾级而上。
“那黑不溜秋的是谁呀?”
“你看不出来吗?连个头冠都不束,一身妖气,不就是那个狗腿子吗?”
“哦!是妖判吧?有些日子看不着了,还以为他死了!”
“死?他命可硬着呢!我们离他远一点,他爹都是被他克死的!”
“就是!当年妖判玄鹰多风光啊!连天帝都要奉为座上宾。可惜喽!”
“可惜什么?玄鹰死了,留下这个小杂种,咱们才放心呢!”
吧啦吧啦地说了一通,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个妖判玄晖,可没有一个人上前与妖判打一声招呼。
玄晖对这些神神仙仙的也都不在意,他堵不住悠悠众口,便不想再辩驳什么,再说,他们说的,也都是事实。
玄晖一路直奔忘忧宫。
天宫之大,装不下一个妖判。
天帝召见妖判,连正殿都不许他进。
玄晖进得忘忧宫,门外的神兵却把他拦下了。
“天帝有令,命你在此等候。”
一句话,就叫妖判在外候了足足三个时辰。
每次述职,天帝都要搞出这么一出,非要杀杀妖判的威风。
然而妖判的威风在哪里呢?
人族不识,妖族不尊,神族就更不用说了,天帝把妖判搞得在三界尴不尴尬不尬,根本不用谈及“人缘”二字,他所谓的杀威风对于妖判来说,也不过是多站一会儿,顺便欣赏一下忘忧宫里的花花草草吧。
每回来忘忧宫,这里种的花草都不一样,也不知道是这风水不好,长不出好苗子,还是说有哪个欠手爪子的,动不动就拽出来一把,翻一下地皮。
天帝对妖界的恨意,不是从玄晖这里开始的,但是绝对是从他这里变本加厉,恨不得把妖主一朝灭掉才好。
从玄晖成为妖判的那一日起,他就是天帝的眼中钉,要不是怕扎了脚,天帝早就把这根钉子踹扁了。
宫门总算是开了,玄晖才一跨进门槛,就迎面砸过来一道灵击。
天帝要拍你,你说这一掌,你是躲还是不躲吧?
玄晖不是没有反应,而是反应了,也没有用。躲过了一记,还会有第二记,第三记,直到天帝打够了为止。
玄晖硬生生地接下这一掌,肩膀被打得侧过去,身子也是一个趔趄。
殿内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本尊许你进来了吗?”
不让人进来,你开门做什么?
玄晖没有多言,把脚从门槛内收了回来。
又过了片刻,里面的人才像是赌气似的,又喝了声:“还不滚进来!”
玄晖重新迈步进去,殿内灯光通明,天帝正襟危坐于正位,他手里已经蓄了力,玄晖刚刚走到堂内,便又是一记重拳打向他,这次是冲着腹部击打,玄晖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被打得背过气去,双膝一弯,他硬是用没受伤的那边肩膀撑着自己,没让自己跪下去。
口中腥甜被他一口咽下去,一滴都没有流出来,他又撑起身子站了起来,抬头看向天帝。
天帝人到中年,发须微白,他的胡子被自己气得微微翘了下,嘴唇也抽搐了两下,手里又蓄了力,这回是要直接打在妖判腿上的。
可阶下的玄晖却在他发力之前,昂首挺胸地与天帝对视着:
“妖判上不跪天,下不跪地,不重父母,不扶妻儿,幼孤暮鳏,法刑为先。天帝最重规矩,不会忘了吧?”
天帝头冠处感觉隐隐发麻,感觉头发根似被人紧紧地拽了下。
他还敢拿天条天法压自己!
“一条狗都敢顶嘴了?!”
这一掌又打了出去,却被另一道灵光在半路截住,折返到殿内的一座炉鼎之上,炉鼎瞬间崩碎为沫。
“你来做甚!”
天帝看见来人那抹青绿色的身影,极不情愿地收起满身戾气。
花酿提着葫芦,饮了口酒,满不在意地走上前,正好把玄晖的身影挡住了。
“好酒!”花酿冲着天帝晃了晃葫芦,才说,“我啊!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合收账!”
第55章 还钱,通通还钱
花酿从袖子里溜出一方长算盘,算盘自己在空中噼啦啪啦响了一阵,停下来的时候,珠子上显出一串数字来。
“欠债还钱吧!您之前的账还没有还清,加上利息,再加上前些日子您从本尊这儿又支了一笔,就是给您的第三十八任新天妃建金阙的那一笔,我可是都有借据的!”
花酿一说话,天帝脸色就不好了,刚才因为盛气凌人还泛着点红,此刻就有些青白难分了。
再加上花酿上来就提他纳新天妃的事情,天帝老头儿脸上又有些挂不住了。
“一共是7221万5391两黄金,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了,我免你个零头,就抹掉1两吧。”
天帝瞪了花酿一眼,合着就给抹个位数?
天帝心虚地眨眨眼睛:“宫库空虚,还请神尊宽限几日。”
天天宫库空虚,就没充盈过吧?
“哦!那当如何是好?本尊也缺银子花。”
花酿转身,拉过玄晖,与天帝道,“妖判经手的案子,偶尔倒是有那么点儿油水,要不?您老就当是给本尊当利息了?”
天帝皮笑肉不笑,心说你赶上今天来收账,分明就是来救这条狗的!
“您老要是不愿,就算了,把您的那些宝贝变卖一下吧?要不把您的天乾宫让给我住几日,再抵些零头,也可以!”
“不成不成!”
天帝咽不下这口气,可他这个人别的大毛病没有,花钱没有数可怎么办?
天帝只好压下怒气:“罢了!妖族能有多少家底?说好了顶利息了,神尊可不许反悔!”
天帝又厉色与玄晖说:“看好你们那个娃娃妖主!本尊看她最近很不安分。要是不想本尊把她抓上天来诛杀了,你这条狗就给本尊安安分分地做事。你们妖族里的那些刺头儿,该拔的趁早都拔干净!莫碍本尊的眼!”
玄晖一双狼眼直勾勾地盯着天帝,待他发完了一通号施令,玄晖才拱手应了声:“是。”
平静地再不能更加平静的语气,可就是这样的语气,比饱含愠怒和不甘,更叫天帝不舒服!
“本尊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今日不惩戒你,下次再敢顶撞本尊,本尊定要你五雷轰顶!”
天帝气呼呼地离开,花酿冲着天帝摆摆手,脸上依旧温和。
“本金还是要还的呀!”
天帝脚底一滑,掐了自己的手一下,下次再借钱,他就是狗!
“你呀!他打你你就跑呗!”
花酿扶住了玄晖,玄晖这才把胸膛里一直憋着的那股气吐出来,嘴角也顺势流下几滴血。
就是这一张嘴的功夫,一颗还带着温度的药丸就被塞进嘴里。
花酿拉住玄晖手腕,灵力也跟着在玄晖体内运转了一圈。
“动不动就借着述职的名义打你,你平时怼天怼地的本事哪去了?倒是骂呀!怎么,还要我帮你骂吗?我可不会啊!”
花酿把葫芦递给玄晖,玄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胸口才算顺过气来。
用袖子抹了嘴唇,妖判大人转身就走。
花酿却早就拉住了那人的衣摆,说道:“帮我个忙呗!”
“没空。”
花酿轻笑了声:“本尊的徒儿本尊心里有数,嚣张是嚣张了点儿,脾气坏也确实不假。咱们俩不在,她还是不敢惹祸的。”
花酿晃了晃玄晖的衣摆,把葫芦挂腰间,笑着说:“走呗!”
玄晖撇嘴:“你被小废物传染了吧?闲着没事儿耍什么娇!”
“走吧走吧!”
好不容易把妖判拉出了无忧宫,花酿一路走走停停,挨个神君的洞府去拜访。
不是拜访,是去收账!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天下首富都叫委屈了,应该叫三界首富。
众神瞧见妖判来,本来都是要闭门谢客的,因为他们刚才都说过妖判的坏话。可偏又看见了花酿,手上厚厚的账本一翻,众神就得骂骂咧咧的掏钱,要不就搬空你的洞府。
“我没说!我真没说!”
姻缘神抱着自己的两个小徒弟,把脑袋晃得像头疯驴一样,头发都乱了,他把流出来的鼻涕又吸了回去,冲着花酿哭诉道:“神尊大人哪!我舌头真的没有那么长!我真没说妖判大人的坏话!拜托拜托!”
姻缘神两手合十,两个小徒弟见状也跟着哀求。
“哎呦我的神尊大人哪!神界属我这洞府最穷啊!我欠您那三万两,您能不能……”
花酿抬手,抓了把姻缘树下红绳上拴着的金铃铛。
“这个好像值点钱。”
“诶?别别别!”
姻缘神连忙扶手过去捧着,“使不得使不得。您是上古第一只貔貅,集天地灵力而生,只吃不……”
“嗯?你说什么?”
花酿拽着一根红线,红线崩紧,马上就要给扯断了。
姻缘神想着“拉”字和“吐”字都不太合适,就立刻转移话题,与花酿道:“小的知道神尊这么多年都是单身一人,要不小的给神尊扯条红线吧?小的给神尊物色个貌美如花……”
“我看自己就够了。”花酿捏紧了铃铛。
“那学富五车?”
“不需要。”
“高门贵女?”
“无聊。”
花酿身后一直靠着姻缘树休息的玄晖终于开口了:“神尊的事还用你操心?”
“那是那是!”姻缘神搓了搓手,猛然间灵光一显,猛地拍了下手。
“看他这洞府的寒酸样儿,就知道他没钱。”玄晖歇息地够了,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身边的老树,问那姻缘神:“这东西也不准,不如烧了添柴。”
“谁说不准了!你家才不准!你们全家都不准!”
本来低三下四的姻缘神立刻炸庙了!
把花酿和玄晖都喊愣了!
“你们真以为这是普通的红线啊!这是姻缘线!姻缘!爱!你们懂个屁!”
“爱?”
玄晖冷哼了声,勾了勾自己的小手指,上面显出一条红线来,而红线的那一头,远远的扯着,一直扯到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不知扯到了哪里。
玄晖起身,把自己的手指伸向了姻缘神:“谁?”
“那我可不能告诉你!”
“分明是骗子!”玄晖不屑。
“骗子?!”姻缘神这回跳脚了,“你这是!你这是在践踏我的职业,你这是在摧毁我的底线!”
“好!我今天就破一回例,给你看看!玄晖!玄晖!玄晖绝对有,绝对滴!”
姻缘神变出一本厚厚的姻缘册,从头翻到了尾,从一开始的信誓旦旦到最后的畏畏缩缩,冷汗都滴下来了!
第56章 心眼子都堵死了
姻缘神眨眨眼睛,咽了下口水,再抬头时,冲着玄晖笑得一脸谄媚:“那个妖判大人,我可能搞错了……”
“那还不把它给我摘了!”
玄晖吼了一声,姻缘神“扑通”一声跪下了。
“嘘嘘嘘!小点声儿!牵错姻缘可是大罪!我可不想被贬成个畜生!”
秒怂的姻缘神看着有点可爱,花酿忍不住笑出了声。
玄晖要去拎他衣襟,花酿却拦下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不说,他不说,就没人知道。”
花酿倒是很看得开,他掐住玄晖的那根姻缘线,眼睛微微眯起来,脸上的笑却不知怎么了,被他藏了起来,他问道:“就是不知这被牵错的那一边,是谁呢?”
姻缘神缩着脖子,嘻嘻地笑了两声:“这个嘛!实在太多了,我忘了!要查的话,恐怕需要费些时日。”
见二位大人物脸色都不好,他立刻又改口:“二位若是愿意亲去查看,倒是可以省下很多功夫。”
“我为什么要给你省功夫!”
玄晖把手指抬起来,与姻缘神道:“你给我,解开!快点!”
“您就不好奇,那边的是谁?万一是您牵挂的那位呢?”
“哼!不可能!”
玄晖把手怼过去,就问:“你解,是不解?”
“解!”
姻缘神抓住线头,与玄晖道:“您可别后悔!解了,您与对面的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可就不能再续了。万一是那位的转世呢?”
本来作势要扯的玄晖陡然停下了动作,晦暗的眼里多了一缕光,可又立刻湮灭了。
“她,不可能转世!”
玄晖说着,就要扯,却被另一只白皙的手握住了。
花酿握着玄晖的小指,煞有介事地看向姻缘神:“还是查查吧!”
说完,他又添了句:“你要好好的查,弄明白了,你的债,就算清了。”
“不必!”
玄晖低着头,他披散的发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不可能!”
花酿却依旧不肯松手,还越握越紧了。
姻缘神觉得气氛有点不对,赶紧松手,拽着两个徒儿往屋里跑,嘴上还喊着:“有可能!有可能!我查!我查!我现在就查!”
为了自己能无债一身轻,姻缘神也是拼了。
进了三伏天,凉月每到这个时候都打不起里精神来,一天能睡10个时辰,顾怀酒不放心,叫太医来给诊脉,却没查出来什么。
凉月只是觉得特别累特别困,除了睡,她连吃都提不起精神来。
要说还有什么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那便是疯爹新给自己安排的侍卫了。
凉月打着团扇,看向廊外候着的少年,他脸上还敷着纱布,乍一看去像木乃伊,有点吓人。
可凉月偏不怕他,靖海国的皇族沦落到给她当侍卫,凉月沾沾自喜地看见他就想笑。
凉月清了清嗓子,招呼少年:“顾北斗!我渴了,要吃西瓜!冰的!”
顾北斗是凉月给少年起的新名字,人家以前叫什么,凉月根本没问。一是掩人耳目,二是她觉得顾北斗这个名字很好听。
可廊下的人站得笔直,纹丝未动。
“顾北斗……”
凉月又唤了声,见少年还不理自己,心里的恶趣味陡然酝酿起来。
她在心里念了个决,顾北斗像是身上长了跳蚤似的,抓挠起来。
“你!”
顾北斗一边挠,一边用眼神猛瞪凉月。
桃核儿说:“姑娘!顾北斗他好像身体不适,要不,奴婢去给您拿吧?”
“那可不成!吃了我的粮,却不为我办事儿,我瑞王府可不养闲人!”
凉月收了法术,冲着跪在地上的顾北斗摇了摇扇子:“啥也不是!”
凉月隔着纱布都能看到顾北斗在用力地咬着后槽牙,他撑起身子,连身上的尘土都没有拍,就走了出去。
“姑娘!”桃核儿怯生生地问,“您待我们下人一向宽厚,怎么偏就为难他呢?姑娘是不是讨厌他呀?”
凉月摇头,拄着小胳膊静待西瓜被端来:“这叫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姑娘我是为了他好,你看疯爹对半曲不也是一样?”
桃核儿听明白凉月的意思,可心里还是觉得凉月就是故意针对顾北斗。
“他把你的活儿都干了,不好吗?”
“这倒是!那是不是其他杂务问可以交给顾北斗?”
桃核儿眨巴眼睛,见凉月点头默许,咧嘴笑了。
这回她可以歇息几天了。
顾北斗,你自求多福,谁知道你怎么得罪我家姑娘了?
“凉月!”
小皇帝来了,一手提着一只大螃蟹。
凉月瞧这每只螃蟹都有自己脸大,便好奇地问:“湖里的螃蟹这么大了吗?”
“那当然了,虽不及秋日的肥美,味道也极鲜,而且……”小皇帝顿了下,“这两个大个儿的,是糖水儿哥亲手抓的。”
小皇帝把螃蟹往地上一丢,螃蟹就在地上画起了地图,凉月看见小皇帝的衣角都湿了,这家伙也去抓了?
正想问疯爹为啥没留你背书,顾北斗端着切好的西瓜进来了。
“来的正好,把这俩拎出去,收拾了,叫后厨蒸了,给爹爹送过去。”
顾北斗撇撇嘴,瞪了凉月一眼,还是弯腰去抓螃蟹了。
小皇帝看到了,提点凉月:“小侄女儿,你这侍卫怎么这般无礼!该好好教训!”
“我顾凉月的人,用你多嘴!有那功夫,好好背书,免得爹爹一会儿考你,你脸上就写个囧字!”
凉月心想,你要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肯定不这么说。
小皇帝却干脆躺下来,枕着自己的胳膊,翘起一条腿,有恃无恐地道:“皇兄今日顾不上我!他忙着听曲儿呢!”
听曲儿?
“清莲?”凉月问。
“是呀!可是乐不思蜀呢!”小皇帝应道。
凉月的和颜悦色立刻消散,她冲着提起两只螃蟹腿儿的顾北斗说:“顾北斗!叫后厨把螃蟹腿儿砍了,直接给爹爹送去!”
“啊?”小皇帝惊讶着,见凉月没好气地起身,便问:“你去哪儿?”
“你歇着吧!”
小皇帝坐起来,咽了下口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是!”桃核儿应了声,追了出去。
小皇帝挠挠头,说:“其实大白将军也在呢!”
可是顾凉月一惊走出去了,根本没听见。
碧水湖边,凉月坐在石头边,拿着一根钓鱼竿儿,连鱼饵都没有放,就丢进水里去了。
“真是没脸没皮!”
第57章 你还是人吗
顾北斗立在凉月身后,为她打了把伞,现在日头正盛,没一会儿顾北斗后背就湿了。
“你是人吗?”顾北斗终于忍不住了。
“嘘!”凉月叫顾北斗噤声。
“如此苛待下人,你还是人吗?”顾北斗说话真是太难听了。
“我是不是人你看不出来吗?而且,你可不是下人。”凉月随口应道。
“若是人,你使的是妖术,可你不是妖,所以,你是什么?”
顾北斗不依不饶。
凉月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也不是来钓鱼的。
凉月回头,拉了顾北斗一把,道:“你坐到伞里来,想被晒成狐狸干儿吗?”
顾北斗却没动,还瞪了凉月一眼。
“不识好人心!”凉月转头,不再理他,也不答他的话。
她不知那一夜疯爹和顾北斗都谈了些什么,反正她是听从了疯爹的安排,叫顾北斗做她的侍卫。
只是顾北斗似乎并不情愿。
“传闻中瑞王偏爱独生女儿,还带着女儿上朝,我倒没看出来他有多宠惯你。”
没人的时候,顾北斗突然话多了起来。
“都说瑞王是个疯子,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想不到传言是假的,瑞王爷就是个正常人。”
凉月晃了晃鱼竿,疯子脸上又不会写上:我是个疯子!
再说了,疯爹本来就是间歇性的精神病儿,不受刺激就好。
“听闻……”
“你听哪个傻子杜撰的?”
凉月受不了这样无端揣测他人,还拿出来在当事人面前讲的。
顾北斗回答:“世人皆知。”
凉月恼了!
“眼见为实的你不信,偏信那些道听途说的,疯子救了你的命,你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就够了!”
顾北斗收了伞,叫凉月暴露在阳光之下:“你真的只有六岁?”
凉月手指勾了勾,把伞拽了回来:“我怕晒,拿过来!”
“怕晒还出来?”
顾北斗把伞怼给了凉月。
凉月见顾北斗往回走了,冲他背影喊道:“你干嘛去?我还没说要回去呢!”
“回去吃螃蟹。”
顾北斗甩甩手,还真走了。
“我可没说给你吃!”
可顾北斗不听,径自往回返。
凉月努努嘴,继续愿者上钩。
碧水湖十分开阔,望不到边际叫凉月有种看海的错觉。
“你的法器怎么不常用?”
风缄总是在凉月觉得最惬意的时候叫她揪心。
“用它杀你吗?”
凉月挖苦风缄,“可惜你无法体会,因为你根本出不来。”
“未必,只要你死了。”
风缄的话提醒了凉月,她可是人族,活三万年,除非她封神。
开什么玩笑,哪有她这么弱的神啊!可她是妖主,若是封了神,还算是妖主吗?
“怎么?花酿作为你的师父,都没有给你讲过妖主的事吗?”
风缄语气不知怎么,突然变得冷漠下来。
“不就是妖界之主,比妖王还大一级,还有别的什么吗?”
过了会儿,风缄说:“没有。”
正在这时候,顾北斗气呼呼地走了回来。
他的头发好像被烟火炸了似的,炸成了个鸡毛掸子,脸上纱布都没了,黑乎乎的,连嘴唇都烧成香肠了!
顾北斗指着凉月的鼻子吼道:“把禁制解了,现在!”
“你要是再敢走远一点,保证一个天雷把你劈成椒盐狐狸!”
凉月把鱼钩一甩,正好勾住顾北斗的衣带。
“你最好离我近一点,不然真的小命不保,大仇难报,可不便宜了那帮恶人?”
凉月拽了拽鱼竿,顾北斗纹丝不动。
“最大的恶人,便是你!”
顾北斗用另一只手抹了抹嘴唇,又痛得立刻松开了。
“过来吧!我把你治好了。你这个样子回宫,所有人都会以为你脑子有病。”
顾北斗狠狠咬着牙,凉月完全不在意,因为现在顾北斗的脸黑乎乎的,完全看不出脸色嘛!
“你这个小丫头,早晚有一天……”
“你连小丫头都打不过呢!”
凉月现在觉得,最好玩儿的人,就是顾北斗了。
“砰!”
一声巨响,凉月脚下的石头崩碎了,凉月一时没反应过来,脚底一滑,顾北斗冲了过来,拉住了她,带着她跳到了湖里。
石头被崩成了无数碎块,凉月的匕首化成了一面护盾,二人才没被砸到。
从湖里爬出来,顾北斗还揪着凉月的后脖颈,他十分警觉,隔着护盾查看四周情况。
“不用找了!在那儿!”
凉月指着面前的湖面,只见在水平面上,有一个白色的光点,要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角白云呢!
“那是什么?”
顾北斗说话间,那白色的点已经朝着他们而来,速度极快,好像只是眨眼功夫,这白点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一个身着白色斗篷的人飘在湖面上,斗篷硕大,帽口很深,根本看不清身形容貌。
“你是何人?”
顾北斗的刀已经拔了出来,另一只手把凉月往他身后一提,藏在了自己身后。
白袍人没回答,他只是朝着顾北斗抬起了手。
“小心哪!”
凉月拽着顾北斗跳走,几乎是一瞬间,一道金光冲了过来,刺向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
无数金针打在滩涂上,扎在沙子里。
顾北斗脸色一变,若不是凉月拉住他跳开,他就可以享受一次免费针灸了。
来不及多想,白袍人的攻击又袭过来,他灵力高深,轻而易举就破了凉月的屏障。
“又不是只有你会爆破!”
凉月掏了几张符,才想朝白袍人砸过去,突然看到不远处白洞庭带着几个人朝这边跑过来,看来是被刚才石头的爆炸声吸引过来的。
不能让白洞庭看到她会法术,更不能伤及无辜,该怎么办?
凉月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顾北斗,这可是疯爹救回来的人,留着有用。
“你!”
顾北斗惊诧地回头看了凉月一眼,可他又随即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拽了过去。
二人滚成一个球,狼狈地瘫在湿漉漉的湖水边。
“保护郡主!”
白洞庭几人持剑而来,这似乎惹怒了白袍人,他烦躁地甩了下袖子,一股风就把白洞庭他们掀翻在地。
白袍人转过头,急速冲向凉月,可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凉月的时候,一抹紫色的影子挡在了他们之间。
这人也穿着斗篷,除了颜色不同,制式与白袍人比起来,倒是大同小异。
“呵呵……”
只是两声低低地笑,却叫白袍人动作一滞,立刻退到了十丈开外。
“滚!”
第58章 我的快乐回来了
紫袍人一招都没出,就说了一个字,白袍人便立刻落荒而逃。
凉月被顾北斗扶了起来,她还没张口问一句,你是谁,那紫袍人足尖一点,瞬间就没了影踪。
“凉月!”
白洞庭赶过来,从顾北斗手里把凉月拉过来,他先检查凉月的伤势,又把凉月沾着沙子的小脸儿擦干净,确认凉月没受伤,便二话不说,把凉月背了起来。
“我没事。”
凉月想跳下去,可白洞庭却用两只胳膊又把她往上掂了掂,“小心,我带你找王爷。”
凉月泄了气,白洞庭比她料想的要镇定许多,他是见过些世面的,应该看得出,那两个人不是普通的江湖中人,而是修士。
可他为什么不问?
顾北斗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凉月回头看他低着头,注意到他手里握着一根金色的针,正是刚才那白袍人射过来的。
“你没受伤吧?”
凉月问,顾北斗却没有回答,径自走着。
对于顾北斗的冷漠,凉月早就领教过了,便不再理会他。
“凉月!”
白洞庭突然唤了声,凉月提起了精神,他终于要问了吗?
可白洞庭却只问了句:“现在呢?有没有哪里痛?”
凉月摇头,白洞不回头也看不见看不见,她又说:“就摔了两下,我可没那些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那么不经折腾,不然当年也不会活着从北安城回来,是吧?”
“北安城的事,你记得?”
白洞庭的反问提醒了凉月,她是个小孩,话不要乱说。
“我都是听疯爹说的。”
凉月随口搪塞了过去。
白洞庭没有再多问,一路上安静得竟然有些尴尬。
回了宫里,免不了又是太医诊了一通脉,听了小皇帝一堆的唠叨,到了深夜,总算安静下来。
夏夜闷热,好似憋着一场雨,凉月热得翻来覆去,睡不安生,肚子鼓得像气球,西瓜吃多了。
顾怀酒一手拿着书,一手为凉月打扇,凉月实在睡不着,干脆也不睡了,坐起来瞪着席上安然自若的疯爹。
“爹爹,螃蟹腿儿好吃吗?”
顾怀酒“嗯”了声,抬了眼眸,问凉月:“西瓜可香甜?”
凉月打了个嗝,捂着肚子,她吃得太多了,还是冰的。
“肚子疼,可别哭。”
顾怀酒用扇子打了凉月额头一下。
凉月撅起了小嘴,还是忍不住问疯爹:“北安侯图谋不轨,刺杀你,你不收拾他,反而接纳他送来的歌姬,你是不是忘了,当年差点就被他一把火烧死了,还有当年在采石场里受的那些罪,现在是做甚?嫌命太长?”
顾怀酒没回答,反而把视线落回了书上。
“爹爹,从前我以为你只是个疯子,但是不傻。现在我有点怀疑了。”
“你还小,长大了,就懂了。”
顾怀酒没有看向凉月,只是这么答了一句,像极了敷衍,糊弄小孩儿。
“你看看你一身的伤疤,还不让我给你治!如今是不流血就忘了疼呢!还有那两条老寒腿,以后瘫床上了,我可不管你!”
疯王依旧不为所动。
“北安侯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这么简单的事儿,连我一个小孩儿都看出来了,爹爹为何视而不见?”
顾怀酒捏了下凉月的鼻尖儿:“不要张口闭口北安侯,他是你的舅父。”
“就是因为他是我舅舅,若是换了别人,他两个鼻孔早就不喘气了!”
“你想杀了他?”
顾怀酒放了书,把闺女拉到怀里,“你是妖主,不能滥杀无辜。”
“他哪里无辜!”
凉月咽不下这口气,她拍了下自己鼓溜溜的肚皮,“我带他妖界一日游,吓死她,行不行啊?”
“笨蛋!”
顾怀酒捏住凉月的脸颊,“你觉得他能杀得了你爹?你爹,看上去很弱?”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定的屁规矩……”
“啧!不许说脏话!高门贵女,你的教养呢!”
顾怀酒松了手,又拾起了书。
“早点睡,明日带你出宫玩儿。”
“真的?最近这么不太平,今儿又遇到了刺客,你还放心让我出门?”
这不像疯爹的风格呀!
顾怀酒却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道:“全程安全,你去不去?”
凉月眼睛一亮:“便服出行,不带侍卫的那种吗?”
顾怀酒继续摇扇,不紧不慢地道:“半曲还是要带的。”
“嗯嗯!”凉月觉得自己有点困意了。
“还有那只狐狸。为何取名叫顾北斗?”顾怀酒起了疑问,可凉月却不想回答。
“我困了!我睡了!我睡着了!”
凉月乖乖躺好,不再说话。
顾怀酒用扇子在女儿面前晃了晃,见她真的没什么反应,无奈地摇头,到底该不该把她当成个孩子,他现在也很矛盾。
无论对谁,她都带着防备。无论是谁,好像都入不了她的眼,她面上说笑,心里却从来没有开心过。
顾怀酒一直觉得闺女可能自小便记事儿,不然怎么会对北安侯有如此浓的恨意。
次日,凉月还是起晚了,等她醒来时,已经在马车上了。
“没意思,瞧这小窗户,简直隔开了我和整个世界。”
凉月不服气地把头往外伸,一年为数不多的几次和疯爹单独出去玩儿,却要错失吃遍一条街的机会,凉月恨自己最近为何如此嗜睡,跟个毛毛虫似的。
“姑娘,您就别抱怨了!日头还高高挂着呢!再说您昨天吃了大半个西瓜,肚子也得消化一阵呀!”桃核儿补刀的功夫可棒了!
“哦?吃了一大半?”顾怀酒把女儿拽了回来,他手大,一只手就够用。
“爹爹……别扫兴啊……”
凉月安分一点,趴在窗前往外看,路过轻罗馆的时候,凉月看到七七那只毒蛇少妇正靠着门口吃葡萄,趁人不注意,她一口就吞了一大串儿。
瞧这懒散地消极怠工的样子,就知道师父和妖判都不在。
“哎呦!”
七七突然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不是冲着马车,而是那个前骑马开路的半曲。
“小兄弟!这儿呢!看我!看我!你别着急走啊!”
七七冲着半曲疯狂招手,半曲如芒刺在背,马蹄倒腾地更快了!
七七弄了下头发,抱怨着:“老娘有那么吓人吗?”
凉月咯咯地笑,七七这条毒蛇这么难找对象吗?
“七七姐!”
凉月招呼了声,七七才把视线从半曲身上抽回来,可她却又立刻雀跃起来了。
第59章 我看你不得劲儿
七七的目光跃过了小窗,跃过了凉月,看向了疯王顾怀酒。
“哎呦!小店儿上了新货,爷要不要……”
小窗帘子被一只大手“唰”地扯下去了。
“别走啊!给您打九折!”
七七似乎没打算放弃,可是马车还是从轻罗馆门口快速溜过了。
“这时候就洁身自好了,那怎么还整日与一歌姬厮混!”
凉月挪动身子到另一边小窗,嘴里冷嘲热讽着,如果今日他爹把清莲带了出来,凉月肯定会送她一张符,叫她做一尊望夫石的。
顾怀酒没与闺女理论这些,可能也是当真理亏,但是“厮混”二字确实叫自己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不过这话是自己的闺女说的,能忍就忍了。
一早上下了一场急雨,此时地面上的积水还没完全干透,凉月下马车时,就直接被顾怀酒抱住了,两脚根本没着地。
凉月抬头看了眼铺面的牌匾:“碧荫馆”,又听得屋内有醒木拍桌之声,还有许多人的叫好声,猜想这地方,该是个书馆。
书馆不小,上下两层,上层有雅间,半曲一早定了位置,一行人被跑堂的伙计引着上了二楼,在雅间坐好,没一会儿,茶水点心就都上齐了。
凉月坐在席子上,此处视线极好,低头便可瞧见楼下光景,她没有听书的爱好,但是今日这说书人稍显年轻,看上去已过而立之年,留着两撇小胡子,着一身藏青色布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折扇未展,是因为还没有说到关键之处。
然而更加吸引凉月的,是楼下厚厚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听书人,也不知这说书先生有多深厚的功底,竟能吸引这么多人来。
书已经开了,凉月半路而来,本没专心听,就图个乐子,却突然听到说书人口中一句:“那男子着一身白衣,轻功了得,头戴一张金色面具,他冲女子躬身行礼道:不瞒姑娘,在下正是紫烟宫宫主,君迟。”
紫烟宫,宫主?
这几个字像闪电一样劈过凉月的脑海。
不就是那个捉妖大机构?
凉月好奇,紫烟宫宫主也算名声在外,怎么还有说书人敢直呼其名号,还杜撰人家故事?
一心觉得这说书人可能是个不想要脑袋的主,凉月便喝了口茶水。
说书人接着道:“那女子眉目含羞,也冲着男子作揖道,小女子姓楚,公子若不嫌弃,唤我楚歌就好。”
“咳……”
凉月一口茶水呛在喉咙口,一口气没喘明白,全都流到了鼻子里。
楚歌!
每次疯爹发疯的时候,都会红着眼睛,手持宝剑,在院子里如行尸走肉般走动,嘴里念着的,正是这二字:“楚歌”!
她姓楚!
楚子扬的妹妹,从前的瑞王妃,凉月的亲生母亲!
说书人又言:“诸位,此位楚歌楚姑娘,可不是寻常女子,她可是当年的北安城城主,如今的北安侯楚子扬的亲妹妹,呵呵,对,正是当今摄政王,瑞王爷明媒正娶又突然间一夜暴毙的,瑞王妃!”
字字诛心!凉月听得手心冷汗直冒。
好大的胆子,既是瑞王妃,便是皇家,这说书人的是活得太长了,腻歪了是吧!
半曲上前来,与顾怀酒道:“王爷,属下办事不利,属下这就带人把这里端了!”
顾怀酒却像是没事儿人似的,摆摆手示意半曲退下。
凉月看疯爹径自喝茶,面色如常,仿佛真的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就更担心了。
越是这样波澜不惊,沉默淡定,就代表一个人压抑的愤怒有多么的深厚。
顾怀酒用另一只手捡了一块点心,亲手喂给闺女,眉眼间带着宠爱。
凉月却笑不出来,他们所有人都笑不出来,全都绷紧了一根神经,除了顾北斗。
顾北斗对顾怀酒的了解,还仅仅局限于道听途说,他也没有真的见顾怀酒疯过,他更不知道瑞王妃真正的死因,所以他觉得这件事还不至于有多么坏的后果。
那作死的说书人又接着讲:“少年宫主君迟于妖怪手下救下楚歌小姐,有道是美女配英雄,紫烟宫宫主十二岁弑父杀兄,得了宫主之位,手下仅一品捉妖师便有百余人,在修士大家中,算是占了半壁江山,其甚少下山,也很少叫人知晓其真实身份,可却在楚家小姐面前轻易亮了身份。
楚家小姐楚歌,也不是常人所言的大家闺秀,偏有一代侠女之风,此番便是从北安城偷跑出来,闯荡江湖的。
二人一见钟情,缘起即情深,行走江湖,你侬我侬,在江湖上留下一段郎才女貌之佳话。
然而,三个月之后的中秋,一道圣旨却突降北安城城主府内,当年的皇帝,如今的废帝,将楚歌指婚给了瑞王顾怀酒!
棒打鸳鸯,劳燕分飞,相知相爱不能相守,皇命难为。
楚歌被自己的亲哥哥强行带回北安城,然而大婚后不足一年,瑞王遭大难,瑞王妃香消玉殒哪!”
台下众人哗然,有的说瑞王真是可怜,顶着绿帽还为王妃伤情多年,至今未续弦。
还有的小声言语,说瑞王是活该,可怜了楚歌姑娘芳华之年,就成了联姻的牺牲品。
说书人扇子轻摇,扫视着台下众人议论纷纷,得意地笑了。
可他的嘴角才抹开一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突然打在自己脑袋上,倒不疼。
说书人低头一瞧桌案上,竟然是一块糕点。
接下来便是第二块、第三块……
“哎呦!谁?”
说书人往楼上去看,众人也都不吵了,顺着说书人扇子所指方向看去,看见一个栏杆上坐着个小女孩儿,摇着两条小短腿儿,手里的茶杯已经脱了手,正朝着说书人扔过去。
说书人有了防备,往后跳了一下,茶杯砸在地上,摔成了沫儿。
说书人想发作,但他也知道能坐到二楼听书的,非富即贵,便忍下羞赧,冲着小女孩儿拱手。
“这位姑娘不知是哪位老爷府上的,在下在此说书已有半年,与姑娘初次相见,之前并未开罪,若有讲得不足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栏杆上坐着的凉月从桃核儿手里又接过两只茶杯,放在手中把玩,目光扫过大堂里的每一个人,众人都窃窃私语,这是城里哪家的千金,看穿衣打扮便是家境殷实之家,却从来没见过,想来该是一直养在闺阁之中。
“废话真多!”
第60章 你也配说她
不过这小孩儿胆子够大的,打人不说,单是坐在这栏杆上,危险不危险哪!
“说书的!”
凉月玩弄着手中的茶碗,没看向说书人,声音却洪亮,连在场的众人都能听得见。
“你的书,说得倒是绘声绘色,各色人物叫你编排得明明白白的哈!”
“哦?”说书人两手一摊,莫名其妙地问,“那姑娘为何如此对待小人?”
“因为本姑娘心情不好,就想打人!而你,欠打!”
说话间,两只茶杯又脱了手,朝着说书人的脸面砸过来。
众人惊呼时,突然自后台冲出来一抹白色的影子,挡在了说书人面前,两个茶杯直勾勾地就落了地摔了。
那白色身影,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你是哪儿来的黄毛丫头,敢来这儿砸场子!”
少女冲着凉月吼完,又立刻回头看着身后的男子,扶住他还沾着糕点渣子的额头:“兄长,我看看。”
凉月眨了眨眼睛,嘴角一勾,叹了声:“呦!呵!”
少女长了一张包子脸,看上去特别有喜感,她安抚了下她的兄长,就又回头指着凉月骂道:
“呦什么!呵什么!你这个没礼数的小丫头,吃饱了撑的,学什么不好,学打人哪!”
“想打就打喽!还需要提前通知吗?”
凉月看向白衣少女身后的说书人:“说书唱戏劝人方,你算什么?妖言惑众,枉议皇族,该割了舌头,以儆效尤!”
说书人用扇子把少女拨到自己身后,冲着凉月道:
“姑娘小小年纪,又怎知小人所言,不是真相?看姑娘的年纪,也有四、五岁了吧?呵呵,倒是伶牙俐齿,出口成章,真乃神童也……”
说书人扇子一合,打在自己手心,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哎呀!莫不是姑娘入黄泉下忘川,没喝那碗孟婆汤?小人可是说到了姑娘的痛处?
还是……经小人提点就想起来了!自个儿正是那位给瑞王带绿彩的楚家女子呢?”
“你还说!”
凉月才抬手,手却被轻轻挽住了。
“哼!”
耳边一声轻哼,顾怀酒大手一揽,就把女儿从栏杆上抱下来。
“爹爹……”
凉月挂住顾怀酒的脖子,抬头看顾怀酒的表情,头却被顾怀酒按在了自己心口。
顾怀酒声音不急不缓:
“先生这张铁嘴,在下十分欣赏,在下有意请先生来府上连说三日,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顾怀酒说完,半曲便扔了个荷包下去,正好扔到桌案之上。
“这是定金。”
说书人见到顾怀酒,先是一愣,随即又放肆地笑出声来,手里还在摆弄着扇子,嘴上道:
“小人虽卑微轻贱,可也不是什么人的钱,都赚的。有些狗披着人皮,拿的钱比屎都臭!”
不过他身后的白衣少女手快,已经把荷包打开了,往桌上一倒,不是白花花的银子,却是一道金牌。
“拿个破牌子就想请我哥哥?你们大人小孩儿一家子都是无礼鼠辈!”
少女用一根手指提起金牌,说书人闻言也回头看,脸上得意终于收敛了。
“瑞!是摄政王!”
有眼尖的吃瓜群众凑上前看到了,牌子上刻着一个硕大的“瑞”字。
“妈呀!摄政王呀!”
有人高喊了一声,更有腿脚好的,直接摸头就往外溜,可门窗却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上了,明明没有上门栓,却不管怎么拉怎么踹,就是打不开了。
顾怀酒捏了下凉月的小脸儿,露出一抹笑意,再抬头时,笑容没了,只剩下冷漠。
“本王的女儿,可是你个杂碎,能说道的?”
凉月听着疯爹微快的心跳,心说疯爹这火气发的,好像不太对呀!从头到尾被损了一通的不是他自己吗?
好好的出行,惹了一肚子气,书馆那里闹出好大的动静,街上不嫌事儿大的都去看热闹,凉月没心情再逛了,便早早回了行宫。
净月宫里,顾怀酒还真是待见这说书的,竟然亲自审问,凉月在一旁气得鼓鼓的,疯爹也太给这人面子了吧?
“梅听寒。”
顾怀酒张口就说出了这人的名字,那说书人也是一愣。
“本王原不想发落你,不想恼了今日出行的好心情。本王的女儿要打你,你受着就是,居然如此大逆不道,你真以为自己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了五年,本王不知道?”
咦?这俩人是故人?
这个叫梅听寒的男人“呵呵”了两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脸上的两撇小胡子揪掉了。
再看上去,一下子就年轻了五、六岁。
“我以为王爷贵人多忘事,已经忘了我是谁。”
顾怀酒抚了抚凉月的背,道:“累了,去睡会儿吧。”
凉月瞪了眼疯爹,又撵我走!
每次说到关键时候,就不叫我听。
顾怀酒刮了下凉月的小鼻子:“很快,晚膳等爹爹可好?”
凉月努努嘴,转头瞪了梅听寒两眼,才与疯爹说:“好吧。”
临走的时候,凉月还踹了梅听寒的后腰两脚,让他编排疯爹,没斩立决以儆效尤真是便宜他了。
凉月出了门,正好半曲赶过来,似乎有事情要禀报。
“爹爹在审那逆贼呢!可有什么急事吗?”凉月问。
半曲连忙应道:“是,那名白衣少女没有抓到。”
“哦!”凉月点点头,小声嘀咕着,“抓到就不正常了。”
“郡主您说什么?”半曲没听清。
凉月摇摇头,道:“你别急,她必定会来劫狱的,迟早会落网。”
“嗯,郡主说得有理,他二人关系斐然,这逆贼必死无疑,不劫狱就是劫法场。”半曲又急匆匆地走了。
凉月坐在台阶上,看着紧闭的宫门,她想偷听。
这时候,顾北斗提着伞来了,他把伞展开,问:“要下雨了,你到底要不要偷听?”
眼帘微垂,凉月接过伞,看向顾北斗,道了声:“你的脸,可以见人了吧?朝着纱布,太吓人了!特别是晚上。”
用通感听听疯爹和梅听寒都说了什么,对凉月来说根本不算难事,可疯爹既然叫她出来,就是不想叫她听。
疯爹也知晓凉月的本事,所以她如果听了,疯爹可能会很失望吧。
顾北斗根本没理会凉月的话,凉月翻了个白眼:“不怕捂馊了!”
“你管得真宽!”顾北斗哭举着伞,“操心你自己的事儿吧!”
“你是不是欠雷劈了?”
第61章 大意失疯爹
你一言我一语,吵架提高智商。
正往寝宫走的时候,和清莲走了个擦肩,她身后的宫人捧着古琴,雨水应景地落了下来,清莲身后也有人为她打伞,她踮着脚走过一块水洼。
见到凉月走过来,她冲着凉月服了服身子,道:“见过郡主。”
凉月停下脚,把伞帘抬高一点,看向清莲那张和自己的生母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歪了下嘴角。
“一个伶人,不是该行跪礼吗?”
清莲眉目的柔弱与委屈总是盛得满满的,她咬了下唇,就好像不是被凉月数落了,而是扇了十几个巴掌一样难受似的。
“奴婢一会儿还要去伺候王爷,弄脏了衣裙,怕扫了王爷的兴。郡主若是执意在乎这些虚礼……”
“还是实打实的好,毕竟你也不算我瑞王府的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便是半分面子都不肯给,清莲闻言,嘴唇都快咬破了,却只好默默跪下。
凉月上前,叫她伞上的雨水滴到清莲的脸上,雨水滴到她眼睛里,她却不敢抬手抹一下。
“你猜我爹爹会不会封你为王妃?”凉月站着,与清莲平视。
清莲低着头,卑微地都不像个人了。
“奴婢得王爷垂怜,能常伴王爷身边,便已是奢望,奴婢没有那个福分。”
“常伴?”凉月语气轻佻,抖了抖雨伞。
清莲当即噤声。
雨突然大了起来,雨点打在雨伞上,噼里啪啦的。
“这是一张不详的脸。说不定我爹爹哪天发疯,也一剑把你穿了心!”
凉月冲着清莲笑,清莲微微抬头,泪流满面,妆都花了。
凉月懒得看,侧身走了过去。
妖也好,人也罢,都不过是为了争一个情理。
情,源于心,而理,则牵扯了太多的利益相关。
凉月以为,疯爹与梅听寒的交谈,应该和顾北斗谈的差不多,于是她并没有挂在心上,但她想错了。
“好了,一点疤痕都没留,还挺养眼的。”
凉月把纱布卷起来,在手上把玩,欣赏艺术品似的看向顾北斗。
“这么好看的脸,干嘛要捂着?”
凉月又取来铜镜一面,顾北斗却只看了一眼,冷漠地道了声:“多谢。”
凉月随口应道:“谢就算了,你是妖,我是妖主,师父说,我的责任就是守护妖族,惩治奸恶,你不是奸恶,所以我有义务救你。”
“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妖主。”
顾北斗指了指凉月的头发:“湿了。”
凉月摸了摸头顶,确实湿漉漉的。
“你是不是给我一把漏伞呀?”
顾北斗瞪了凉月一眼,转身就走。
“哼!小孩儿装这种高冷人设,一点都不可爱。”
顾北斗要开门,门却自己开了,桃核儿冲了进来,跑得太急,被门槛绊了一下,要不是顾北斗拽着,桃核儿就得脸先着地。
“不好啦,姑娘!王爷他……”
凉月“腾”地站了起来。
她说刚才眼皮怎么总跳呢!
净月宫乱作一团,凉月赶到的时候,梅听寒披头散发的,正被几个侍卫制住,脑袋被白孤云踩在地上。
雨下得很大,众人衣裳都湿了,白孤云一身铠甲被洗刷得雪亮,他紧紧握着剑正冲着梅听寒怒斥着什么。
凉月顾不得这些,剑步冲进了净月宫。
小皇帝在地上正来回踱着步,一见凉月来了,立刻咧嘴哭了,冲着凉月扑过来:“小侄女儿……”
凉月闪身躲过小皇帝,直朝内殿去,顺便扫了下跪在地上的清莲,她正抱着琴哭!
内殿里太医满头大汗地忙活着,半曲候在榻边,他手里正攥着一只头冠的簪子,上面滴着血,血却是黑的。
凉月还没跑过去,却见太医们突然都停了手。
“为什么停手!”
半曲吼道。
太医们抖着颤巍巍地沾着鲜血的手跪了下来。
“臣等无能,无法辨别王爷所中何毒,毒物已经蔓延全身,五脏六腑,王爷他……”
“出去!”
不待太医说完,凉月喊了声,她不想听到那个词。
“都出去!都聋了吗!”
凉月喊得歇斯底里,把太医们吓得都呆住了。
凉月推开太医,跳上了榻。
“半曲!把他们都撵出去!”
半曲二话不说,提了口气,把太医们连拉带拽地领了出去。
凉月把纱幔放了下来,两手不由自主地抖起来,眼泪在纱幔落下的那一刻从眼角划了下来。
顾怀酒在床上安静地躺着,上衣都是喷溅的血迹,心口处的小洞不足寸厘,却正流着血,血流已经变小了,似乎就要干涸。
“顾怀酒,你敢死一个试试!”
凉月掏出一颗药丸,药丸一看便不是人间之物,发着淡淡的金光,顾怀酒双目紧闭,嘴唇已经彻底黑了,凉月掰开他的嘴,硬是把药塞进去。
凉月手上显出妖主的咒印,淡淡的光在掌心温和地亮起来。
“血都快干了,没救了。”
风缄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凉月没有理会。
“正中心口,伤得这么深,即便不中毒,也该死透了。他中的,可不是人界的毒,而且用毒计量可以毒杀一城人,你觉得以你现在微弱的能力,可以救活他?”
“我看他就这么大的阳寿,你就别浪费你那点儿微不足道的灵力了,留着保命吧!”
“你给我,闭嘴!”
凉月吼了声,将手放在疯爹的伤口处,柔和的微光缓缓流进顾怀酒的身体。
风缄却像是故意的,凉月越不让他说,他就越来劲儿。
“据我所知,妖主有治愈一切的能力,不过万物都是相生相克,此消彼长的,你消耗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灵力,还要承受双倍的疼痛。我记得青染当年从来不会使出这种能力救人,就算是她最在意的人,也不行,她一个神族都不愿意,你一个不堪一击的人族,在这儿逞什么能呢?”
青染,是神族?一个神族可以做妖主?
“你一个卑微的人族都能做,人家堂堂五凤之一的青鸾,为何就做不得?你这个想法,有点幼稚。”
神人之分,差距属实有点大了。凉月想。
“你可知,如果这家伙死了,你也就没必要再受人界束缚,专心修炼,将来上天入地,三界任你闯荡,不是更自由!反正人族能活过百年,就是大限了,你何必强求?”
人族怎么了?站在制高点上,歧视弱者,就是你们的生存之道?
“那怎么了?普渡众生可不是我们妖该烦恼的事。”
第62章 五年前的事
“行了,你闭嘴吧!”
凉月不想再和风缄啰嗦,她就愿意救,她想救,更何况,是疯爹!
没过一会儿,凉月的脸就变得汗涔涔的,灵力支撑不下去了,可是疯爹体内的毒只清除了不过三分之一。
她太弱了!
玄晖没说错,她就是个废物!
连自己的亲人,都救不了,那她顶着妖主之名,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啊?
“疯爹……我怎么能,这么没用啊!”
凉月仰头,以为眼泪就能流回去,哪知道会越涌越多。
五年前,北安城城主楚子扬,带着百十人围了张府,几万只火箭射进张府内,照亮了北安城半边夜空。
顾怀酒那时候还疯疯癫癫的,一见到大火蔓延,先是高兴地手舞足蹈,可当他发现怀里是空的,又去寻找闺女了。
“凉月!凉月!”
顾怀酒在屋外疯狂地寻找,火势越来越大,他没想着往外跑,反而跑进了屋里。
“呀呀!”
凉月被花酿抱着,立在半空中,他们二人外面罩着护盾,挡住了火舌。
凉月抓着花酿的衣裳。
师父,救人呀!你在看什么哪!
“凉月,跟师父走吧!他这个疯模样,活着不如死了,下辈子投个好胎。”
这辈子还没活够,提什么下辈子!
人族如一粒尘埃,所以不值一提吗?
我不走!
“哇!”
凉月急得哭出了声,顾怀酒是她爹,是她的亲人,是一路不管吃多少苦都没有想过丢弃她的人。
火舌彻底吞没了那间屋子,凉月伸手去抓,一道光束从她的手心直接穿透护盾,射向了顾怀酒所在的那间屋子。
花酿惊住,看到凉月手心处妖主的咒印:“怎么会?这么小,你的力量就觉醒了?”
花酿打出一拳,屋子顶破掉了,顾怀酒还在屋里疯狂寻找,瓦片掉下来差点砸中他!
妖主咒印越来越亮,照在顾怀酒身上,为他挡去了身边的火蛇。
“你就这么不甘心?”
花酿问凉月,“一个疯子,哪里值得你这么做?”
花酿不解地摇头,可小娃娃根本不听他的话,还是执着地用笨拙的手去追捕顾怀酒的身影,为他挡灾。
“好吧!许是我错了。你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花酿又飞回了地上,他伸手把顾怀酒从屋子里拽了出来。
“徒儿,让为师看看,你能逞强到什么时候。”
花酿把装着凉月的篮子放在了地上,然后立刻消失在父女二人眼前。
“凉月!”
顾怀酒扑到凉月身边,把闺女从篮子里抱出来。
火箭没有再射过来,可是火势却越来越大,很快,整个张宅就被淹没在火浪之中。
顾怀酒把闺女护在怀里,他无论往哪里跑,都没有出路,除了一片火红,他看不到任何东西。
此刻,他的眼里似乎有了一丝清明,他的大手扶住闺女的小脑袋,凉月听到他心口下的跳跃声。
“扑通!”
凉水四下灌了进来,凉月没时间思考呢,就感觉自己又被擎了起来。
凉月定睛一看,疯爹居然抱着她钻进水缸里躲火。
他们俩都只露出个脑袋,顾怀酒一手扶着闺女,一手抓着水缸盖子,迅速叩上了。
凉月吐了口水,她此生最怕的两样东西:火和水,大概就是这个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吧。
等水缸盖子再次被打开时,把水缸围城一圈的,有北安城城主,他的贴身狗腿子红鬼,还有几个城主府的一等侍卫。
“哐啷!”
楚子扬砸碎了水缸,红鬼提着湿漉漉的顾怀酒,把他拽到一片烟灰和废墟之中。
凉月被顾怀酒护在怀里,顾怀酒躬着身子,承受着新一波的捶打。
“杂碎!你怎么还不死!”
楚子扬踩着顾怀酒的脑袋,狠劲儿地用脚捻着他的脸,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颗脑袋踹碎了!
可红鬼却把楚子扬拦下了。
“主子,属下倒是有个法子,既可以叫他生不如死,又可以叫太后怪罪不到您头上。”
红鬼一言,楚子扬停下了摧残人的动作,可脚还踩着呢!
顾凉月从疯爹腋下的缝隙偷偷往外瞧,她看见红鬼那张可怖的面具就不禁又打了个冷战,可她不敢大声喘气,只偷偷地听着。
“主子可直接上奏,张府柴房起火,瑞王顾怀酒与这小崽子丧命于此。属下会着人寻找死尸代替他们上交朝廷。”
“然后呢?”
楚子扬只想知道,怎么让顾怀酒和这个小杂种生不如死!
红鬼说:“城北的采石场,那里抓的都是奴隶,守备森严,都是我们的人。把他们丢在那里,既不会有人多嘴,怀疑他们的身份,还可以叫这疯子,一直熬到死!”
“不要让他们死了!却要往死里整!我妹妹的命,我要他们俩,偿还百倍千倍的痛!”
楚子扬脚下又加了力道踩下去。
“是!”
顾凉月听得胆战心寒,她知道,地狱的大门即将打开,恶犬的獠牙,会死死地扼住她和疯爹的咽喉。
采石场是楚家的,里面关着千八百号的奴隶,顾怀酒抱着凉月,被推推搡搡地,来到了地下的一个石室里。
凉月还没来得及看周遭环境,就被不知道是多少个人多少只手,从疯爹怀里生生地抢了去。
顾怀酒被十几个大汉拽着四肢,他极力挣扎,却还是被抓起来,四肢张开被绳索绑在了刑架之上。
“把她还给我!”
顾怀酒吼着,可这些人连话都不说,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嘶吼。
“这人是个疯子!要严加看管!”
红鬼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响起来的,凉月被丢到一方案上,一个大汉一手掐着凉月的脖子,一手拿着一块烙铁。
“放开她!”
疯子拼了命地吼叫着,可大汉已经把烙铁举了起来,正对着凉月的眼睛。
没有人能救他们。
越过通红的烙铁,凉月寻到那石墙之上,有一束光,那是一扇窗子,窗子那头,是红鬼面具的骇人猩红。
然而,视线却很快被遮住了,熟悉的人声,熟悉的怀抱,凉月瞪大了眼睛,她看到那块烙铁,结结实实地扎到了这人的肩头,灰白的烟刺得凉月眼睛酸辣。
疯爹竟然挣脱了!
他冲到凉月面前,为她挡了这一下。
大汉没有命中目标,勃然大怒,高高地把烙铁举起来,连带着皮肉一起拽了下来!
凉月耳畔,没有传来疯爹在喊痛,只有两个字:“别!哭!”
第63章 小娃娃的笑
直到那烙铁泛了黑,再也烙不上了,大汉才停手。
疯子后背面目全非,血红一片,人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两个大汉把他提起来,发觉顾怀酒已经晕过去了,便架着顾怀酒转过身子,把他的头抬了起来,亮给小窗上的红鬼看。
红鬼没做声,他瞥了眼案上的小孩儿,他发现,这个孩子,正在盯着自己。
红鬼微微侧过身子,发现小孩儿的眼神也跟着自己的动作而移动。这孩子确实是在看他。
为何不哭不闹?难道是吓傻了吗?
不,她可能只是太年幼了,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所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顾怀酒还真会生,生了个闺女,还长得这么可爱。
不过再可爱,也是顾怀酒的,不管多么可爱,都该死。
“丢出去,喂狗!”
红鬼指着顾凉月,一个大汉即刻领命,要把她拎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直盯着自己的小孩儿,突然冲他笑了。
红鬼一怔,小孩儿不是只会对漂亮的东西露出笑容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面具,这张脸还不够可怕?
顾凉月一直在瞪着红鬼,不是因为不害怕,她怕极了,她恨不得扯着脖子大哭一场。
可是她不能哭,疯爹被戳成了蜂窝煤都没哭没嚎,她如果哭了,只会激起这些人想要把人折磨的更惨的想法。
这满屋子摆着的大小刑罚给疯爹用那么一套,疯爹必死无疑。
而她今天也必定命丧于此。
这一切,都是拜那个该死的北安城城主所赐,而这个要命的主意,就是这个红鬼想出来告知他主子的。
凉月瞪着红鬼,他的面具真恶心。面具之下的脸,凉月看不到,那就记住这张面具。
总有一天,她要亲手劈了它!叫他做一只真正的鬼。
想着想着,凉月就笑了。
“等等!”
红鬼喝止了大汉,犹豫片刻,下了命令:
“带下去!严加看管!白日不许他们见人!”
红鬼不知道这小孩儿脑子里在想什么,不然他绝对肠子都悔青了。
采石场地下,关着许多被抓过来的奴隶,他们身上都有烙铁的痕迹,那块结痂的烙痕会显出一个猩红而带着腐烂气息的“奴”字。
顾怀酒是个例外,他背上已经模糊了。
身份特殊便有特殊的待遇,在最深处的地牢里,顾凉月看不到一丝光亮。
没有阳光,没有烛火,一点声音都没有,这个地方,好像连老鼠蟑螂都把它遗忘了。
凉月能听到自己的呼吸,能听到疯爹的呼吸,就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天。
若说还有什么可以让凉月觉得可以照明的,就只有自己的手了。
凉月摊开手,有一道咒印在手中泛着淡金色的光。
这咒印长得特别丑,看上去就像是马戏团小丑那张脸,而且只徒增诡异,不觉滑稽。
但是凉月不嫌弃,她已经发现,这咒印是个好东西。
她把手放在疯爹的身上,微微的光便环绕住疯爹,疯爹身上的千疮百孔便可以被治疗。
可能是自己力量太小了,并不能治疗所有的伤口,而且每次用过咒印之后,她不仅仅是疲累,四肢百骸都会痛得入骨。
这种痛,就好像是把疯爹该受的苦楚转移给了她自己一样。
每一天,顾怀酒都会带着新伤回来,凉月有时候耗尽力气,也只能治好一点皮外伤。
久而久之,顾怀酒的手肘和膝盖,便看不到一点皮肉,露出了森森白骨。
不知他戴着枷锁,还要被罚做什么工,疯爹不在,凉月每日在地牢里都是在点着手指过,等待每天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打开,疯爹伤痕累累地被丢进来。
黑暗浓重而漫长,特别是疯爹不在的时候。
但如果疯爹回来,似乎一切都凭添了几分疯癫的乐趣。
凉月总是期待着顾怀酒的苏醒,他会从自己怀里掏出一点点吃的,特别难吃,有时候还是馊的,有时候是被冻得硬邦邦的。但他都吃了,还会分凉月一点。
有时候,他拿不回吃的来,便会吃角落里的那堆干草。吃完,再抱着闺女缩进干草堆里,断断续续地哼着曲子。
自张家大火之后,花酿没有出现过,那只冰蝶,也没有再出现过。
凉月也没有再享受过吃饱喝足的待遇,要么吃不饱,饿到啃手,要么饿死。
她选择前者。
凉月从自己长出牙齿的个数判断,她在这个地牢,已经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她还不会走,但是可以坐起来了,勉强可以爬个十几下。
最叫凉月欣喜的,是她的舌头终于好用了,她可以发一些不太饶舌的音了,说些剪短的话。
顾怀酒会捏着闺女的小鼻子,或者扯着她的脸蛋儿,威胁道:“叫,爹……”
“疯!爹!”凉月把两个字咬得清清楚楚。
“嘶!”
顾怀酒不松手,可闺女也不妥协。
“吃,饿……”
凉月真的饿,她早就说过,她跟着这个疯子混,活下去的几率为0。
顾怀酒左掏右掏,什么都没掏出来。
“天快黑了,回来就给你带。”
凉月满目漆黑,只能看到疯爹一个模糊的影子,和他那双明亮如星的眼。
他怎么就知道,天快黑了?生物钟真准!
要说楚子扬心眼子都黑透了,为了掩人耳目,疯爹都是晚上被拉出去干活,还有挨揍。
疯爹把闺女放在干草堆上,他身上的枷锁会发出刺耳的“哗啦啦的声音。
凉月拽住他手上拇指粗的锁链环扣,笑着说:“我……先吃!”
“不行!”
疯爹一票否决。
抠死了!
凉月要反驳,突然听到有人的脚步声。
门被打开了,通亮的火光叫凉月不得不扭过头去。
还以为进来的,只是平时来抓疯爹的监工,今日脚步嘈杂而沉重,呼啦啦进来了好几个。
凉月转过头去看,真是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他死了!
北安城城主楚子扬一身戾气地冲了进来,一进来就直奔顾怀酒而来,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还没怎么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把疯爹当成人肉沙包踹。
“打死你!打死你们!”
疯爹抱住楚子扬的大腿,不叫他踢到凉月,直到楚子扬打累了,他才瘫在地上,用脚踹了些干草,像是痛得挣扎,其实是用草把凉月挡住了。
楚子扬得意地看着顾怀酒形容枯槁,满身是伤,对着顾怀酒啐了几口,等歇顺了气,才给红鬼递了个眼色。
“顾怀酒,我给你带了点好东西!”
第64章 最后的亲人
楚子扬身后依旧跟着红鬼,红鬼手里,捧着个大盒子。
楚子扬比从前还要强壮,他揪着顾怀酒,又一脚踹上去,把他搡到了红鬼脚下。
“顾怀酒,你这杂碎,世上惦记你的人,可真够多的。”
楚子扬踩着顾怀酒的腰,冲着红鬼使了个脸色。
红鬼把盒子打开,把盒子倒扣下来。
两颗圆滚滚的人头掉了下来,砸到顾怀酒的头,又滚开了。
凌乱的头发和血渍遮挡住了人头的面容,楚子扬弯腰拾起了一个,把它提到顾怀酒面前给他看。
“估计你这疯子,也不记得他是谁了吧?”
楚子扬晃了晃这颗人头,说道:“我来帮你回忆回忆?给你引荐一下?这位呢,比你大七岁,他是先帝的二皇子,一直爱护你的兄长,成王顾怀毓。”
楚子扬把人头摆在地上,又去拿另外一个。
“啧啧啧!可惜了这么可人的一张脸。顾怀酒,这个,你应该认得吧?你从小就最宠她的。你的十皇妹,炤阳公主。她,还未出阁吧?”
两颗人头并排摆在顾怀酒眼前,楚子扬抓起顾怀酒凌乱的头发,强迫他去看它们。
“皇帝有旨,叫他们在各自的封地呆着,无诏不得出。可是他们却出现在了我北安城!你说,他们来这儿做什么呢?”
“哈哈哈,这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没死!他们知道了!真是手足情深!为了你,他们宁愿抗旨不遵,亲自来北安城寻你!”
“我有什么理由,不给皇帝送上这两份大礼呢?不过在送走之前,我得先送来给你观瞻观瞻,毕竟是你的好皇兄,好皇妹,感情笃深呢!以后,可就见不着了!哈哈……”
楚子扬猖狂的笑声在狭小的牢房里充斥着,振聋发聩,叫人头皮发麻。
“皇……兄?”
“呦!你想起来了?我也想起来了!这顾怀毓与你虽不是同母所生,却最为亲近。你与他,可比陛下更像是亲兄弟呢!”
“你知道成王这一年,都在做什么吗?他派了无数的密探来北安城打探,我杀一批,他就再派一批。他多次上奏皇帝,要重查你的案子,不惜数次触怒龙颜,被削爵禁锢!你说他怎么就那么傻!皇帝说你有罪!你就得万死不辞!哈哈!”
顾怀酒趴在地上,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抓那两颗人头,他深陷的眼窝里流出了鲜红的血液,瘦削苍白的脸每一处都在颤抖,可就在他的手要碰到它们时,那两颗人头却被红鬼一只脚像踢球一般踢飞了出去。
“主子,疯子心疼啦!”
红鬼给楚子扬奉上一条鞭子,鞭子上立着无数倒刺,上面还有未干的血迹。
“心疼怎么够?你下去陪他!不是更好!”
楚子扬接过鞭子,往后退了几步,方便他能每一鞭都打得精准!
凉月刚才就被顾怀酒塞进干草堆里,她看着那两颗人头从盒子里被倒出来的时候,就感觉颈部以下都冰凉冰凉的。
有一颗脑袋正好滚到了凉月身边,凌乱与血腥之下,是死白的面容,面容里带着三分与疯爹一样的清秀。
兄弟,手足,亲人,在皇族争斗里,一文不值。
一鞭甩下去,没有见到皮肉开绽。
鞭子被握住了,顾怀酒抓着鞭子,缓慢地站了起来。
他眼睛血红一片,凉月的小心脏立刻收紧,好似有刀子在割一般。
他又疯了!
“把他们,都还给我!”
顾怀酒冲着楚子扬吼了声,就不顾身上沉重的枷锁,顶着一头乱发,直接冲向了楚子扬!
这不是找死吗?
楚子扬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似的,根本没想着去躲。他泰然自若地松了鞭子,摊开手,笑得更加张狂。
“顾怀酒!你能奈我何!”
被锁链绊住的顾怀酒四肢都被监工们擒住,压在了地上。
楚子扬蹲下身子,扇了顾怀酒几个巴掌,得意地道:“下一个是谁呢?你的好兄弟白孤云怎么样?白家虽然势大,他又是行伍出身,不过皇帝觉得他功高盖主,我可以再送个顺水人情给他。白孤云的脑袋,应该不难砍!”
“啊!我杀了你!”
疯王眼睛血红,血泪流了一脸。
他后背一躬,右脚一蹬,便把制锢他的监工们都掀飞了出去,他没有停,直接朝着楚子扬冲了过去,锁链一甩一缠,勾住了楚子扬的手臂,用力一拽,把他拽过去,脚下一绊,楚子扬便倒了。
“啊!”
这次呼喊的,是楚子扬。
他被顾怀酒压着,喉咙被顾怀酒咬住了,血就顺着他的脖子流成了好几条线。
一系列的动作利落得叫人来不及反应。
“主子!”
红鬼奔过去,提剑刺向了顾怀酒,直接刺穿了他的胸口,可是顾怀酒的动作却没有停。
剑被拔出来,又重重地刺了下去。
这一次,疯癫的那人才脱了力,倒了下去。
楚子扬脖子上的皮肉被啃掉了一块,他两手捂着血淋淋的脖子,一脚踹翻了顾怀酒。
“真疯了!咳咳………去死!你去死!”
楚子扬又加踹了顾怀酒几脚。
“主子先莫说话!治伤要紧!”
红鬼扶楚子扬起来,跌跌撞撞地离开。
门被重新锁好,一切又归于黑暗。
凉月扒开干草,寻着顾怀酒的呼吸,朝他爬过去。
“疯爹?”
凉月摸到了湿漉漉的地面,那是血。
可是,她听不到疯爹的呼吸。
她继续爬,抓到了疯爹的脚。
她继续爬,摸到疯爹的心口,那里全是血,已经濡湿得找不到伤口了。
管不了那么多,凉月把手上咒印对准那里,微光笼罩着疯爹,随即那种被剜心般的痛楚便顺着咒印传到了凉月身上。
凉月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这条手臂,才不叫它抖得更厉害。
“醒醒!”
凉月唤顾怀酒,可他的眼睛再没有了光,漆黑一片,只是无力地张着,血痕还挂在眼角。
凉月感觉自己坠入了深海里,窒息到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不会的。
直到凉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咒印黯淡无光,顾怀酒也没能提起那口气来。
凉月推搡着顾怀酒逐渐僵硬的身体,她大声地哭,以为他能像从前一样,暴走一次给她看看他的厉害。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
他的身体,在渐渐变冷,最后,变得僵硬。
疯爹死了。
这个世上,顾凉月唯一的亲人,就这么死了。
“爹……我饿……你醒醒……”
第65章 他缺了一魂
“不许死。”
凉月断断续续地说着,她爬到了疯爹面前,用袖子把他脸上的脏污和血迹擦干净。
一年,他挺过了那么多的毒打,还是死了。
所有的人,都想让他死!
凭什么,顾怀酒,就不能活!
“跟师父走吧。”
白色的光照亮了这间地牢,顾凉月抬头,是许久没有出现的,花酿。
花酿上前一步,冲着凉月伸出手:“他死透了。徒儿,跟师父走吧。”
凉月摇头。
她趴在疯爹肩头,默默地流泪。
她承认,这个疯子很没用,连自保都做不到。
然而这个没用的疯子,还知道把她藏在干草堆里,知道把吃食分给自己,他自己浑浑噩噩,却把所有的清明,都给了她。
眼泪流到了胸口涌出来的血水里,凉月的小手拂上疯爹的伤口处,试了试,可咒印即使亮了,伤口也不再愈合。
“太迟了,疯子死得透透的。”
花酿蹲下身子,抓住凉月的手,把她的手心摊开,露出咒印。
“你就这么想救他?”花酿问。
凉月用那哭肿了的两只眼睛瞪着花酿:“救!你能!”
花酿惊讶地看着怀里的娃娃表达着自己的思想。
花酿愣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才说:
“好,既然你天生灵智,能听懂我的话,那便最好了。”
他把凉月从顾怀酒身上扒下来,从腰间解下他的葫芦,道:“这里面装着他的两魂七魄。他是疯子,本来就魂魄残缺,我就算把这些都给他安回去,他丢了一魂,也还是个疯子。”
花酿顿了下,问:“你可还要救吗?”
凉月没做任何犹豫,点头。
“不过我的条件,你也要能承受。”
花酿不卖官司,直接说道:
“你是妖主,万妖之主,你手上那东西,是你的咒印。你生而为人,却只能为妖族活着。这疯子,你早晚要舍弃掉。念在你年纪小,我可以留你在人界。但是!”
花酿把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你得对我唯命是从,我叫你杀的妖,哪怕它无错无罪,你都要杀!我叫你保的妖,哪怕它十恶不赦,你也得留。你可能做到?”
凉月扫了眼顾怀酒死白的脸,道了声:“能。”
花酿又说:“修炼辛苦,你需得勤勉,以求长生。”
凉月点头。
花酿晃了晃葫芦,又对凉月说:“这个秘密,这疯子不能知道,不然,他会被万妖啃噬而死。”
凉月咬住下唇,狠狠地点头。
花酿这才满意了,对顾凉月温和地笑了。
“徒儿乖!饿不饿?”
“救人!”少说废话!
一个死人的温度,凉月五年来一直铭记于心。
而今,咒印的光又一次黯淡下来,凉月的灵力,要耗尽了。
“顾凉月!你怎么这么没用!”
有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来,可顾凉月不能停。
疯爹!我不会让你死第二次的!
“爹!”
凉月的喊声穿透了净月宫,传到了外面。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详的气氛立刻笼罩了整个净月宫。
宫门外的白孤云和梅听寒都听到了。
白孤云心头一紧,小酒,死了?
匆匆赶来的白洞庭也听到了凉月的这一声呼喊。
完了,凌国要乱了!
“哈哈哈……”
梅听寒的脸都是脏污,又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他露着一口白牙笑出声来。
“你们谁也救不了顾怀酒,这种毒,无人能解!哈哈哈……爹,娘,弟弟,你们泉下有知,知道这个疯子死了,可以瞑目了,寒儿无能,过了这么久,才为你们报仇,你们等我,我这就来……”
梅听寒龇牙咧嘴扯完一通,用力咬向自己的舌头,然而却被一块石头打歪了脸。
“谁!”
白洞庭回头,只见雨中,一道光芒如闪电般闪现,然后落在了廊下。
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正冲着白孤云而去,正是书馆里跑掉的那个。
梅听寒愣了下,吼道:“妹妹,你来此做甚,快跑!”
“跑?尔等逆贼!受死!”
半曲带着一队侍卫也冲了过来,和白衣女子打了起来。
“哥哥!这些杂鱼还奈何不了我,你千万别寻短见,我这就带你走!”
廊下顿时乱做一团,半曲一直是王府里实力最强的侍卫,就是御前侍卫也比不上,白洞庭虽然年纪小,但也是从小就和兄长在军营里长大,白家军里能制住他的人,一只手就可以数出来。
白孤云就更不用说了,那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啊!
至于顾北斗,人家年纪再小,也是个半妖,武力值也是上数的。
然而面对一个连兵器都没有拿的女子,这几个加上几十个护卫,居然都抓不住,白洞庭不免怀疑,这女人她是人吗?
不过三十几个回合,一院子的护卫就都被掀翻在地,白洞庭和半曲也都被打伤了,顾北斗更是被打得差点现了原型。
白孤云倒是还硬挺着,但女子出手凌厉,一掌打出去,犹如三九寒风般骤然冷却,白孤云动作一滞,就被掀飞了出去。
雨点小了,天渐渐明亮起来,倒了一地的人,只有白衣女子还站着。
“刺客休走!”
半曲硬撑着站起来,却被女子又一掌打出十丈之外,吐了口血。
女子奔到趴在地上的梅听寒身边,梅听寒也看呆了,女子过来扶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妹妹……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梅听寒心目中的妹妹形象,一直是个古灵精怪的长不大的小孩儿,她打哪儿学来的武艺?
女子却没那么心细,她把梅听寒扶起来,带着她往空中飞,却在飞到半空中的时候,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被弹了回来,二人重重砸到地上,把地面都砸凹陷了下去。
“砰!”
净月宫的宫门被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跨过门槛,走了出来。
“凉月……”
白洞庭看见凉月走了出来,她衣裳前襟沾了些红色,她的头发散开了,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手里握着那根她日日戴在手上的手链,却是断掉的。
众人都瞧见,屋内的众人脸上露出的颜色,是惊讶,亦是恐惧。
凉月另一只脚也跨了出来,她另一只手上还拽着什么东西,待她再走出来一点,众人才看清,她是拽着一个人的头发,那人还在扭动身子挣扎着,嘴里哭嚎:“郡主饶命!郡主,您饶了奴婢吧!”
第66章 没有原谅的机会
凉月轻轻一甩,就把手里的人甩了出去,那人顺着台阶滚了下来。
众人一瞧,不是清莲吗?
小皇帝战战兢兢地把着门,咽了下口水,轻声问道:“小侄女……”
凉月回以他一道阴冷的目光。
“姑……姑奶奶!你……你息怒!”
哎呀妈呀,太吓人了!小皇帝吓得缩回脖子,不敢再说话了,只扒着门静静地看着。
他不知在内殿发生了什么,只是小侄女这表情也太吓人了,好像和皇兄发疯的时候,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
凉月抬手指向滚到台阶之下的清莲。
清莲捂着脑袋,哭得鼻涕眼泪横流:“郡主,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是那个人,取下了头上的簪子,刺向了王爷。”
“哼!”
疯爹是什么水平的武力值,凉月清楚地很,就算是毒簪子,疯爹又不是木头人,不可能坐在那里不动等着梅听寒刺过来吧?
那他为什么没有躲?还是动不了?当时在殿内的,只有清莲了。
凉月还要质问,那二位却等不及了,白衣女子又带着梅听寒飞了一次,结果又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蠢死了!”
凉月走下台阶,手指向清莲,微微一弹,清莲便朝后面退去,撞到了荷花缸,吐了口血,晕厥过去。
院子里众人都倒吸了口气,特别是白洞庭,他张着嘴巴都看呆了。
凉月莫不是被什么附身了?
正寻思着,那白衣女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指向凉月:“头上那个结界是你设的?你是谁?”
白洞庭抬头,这才看清,净月宫之上,确实有一个透明的罩子,难怪刚才这二人两次都摔了下来。
“你管我是谁。”
凉月在女子面前站定。
女子退了几步,看对方只是个孩子,想来也没什么可怕的,便不再退了,反而比刚才镇定了许多。
“我问你,那毒,是你给他的?”
凉月指了指梅听寒。
“不错,那个什么王爷现在应该都臭了吧!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白衣女子坦率地承认了。
凉月又指向白衣女子:“是你,用她的毒浸在簪子上,刺杀了我父王?”
“是我,我是在民除害,替天行道!不关她的事,你们放了她。”
“天?道?”
凉月抬头,眼睛泛着红色,看向二人,嘴角勾起一抹不属于孩童的笑:
“大道理是讲给老实人的,我不是。你们应该感到荣幸,姑娘我是第一次。
手法不利落,可能得多疼一会儿,不好意思。”
凉月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突然握成了拳。
“啊!”
梅听寒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他四肢的骨骼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抬起,就好像有人拽着他的四肢,生生把它们折断了一样。
“哥哥!”
白衣女子扑到梅听寒身边,用自己的灵力为梅听寒修复折断的肢体。
“梅听寒,你仔细瞅瞅,她真的是你妹妹吗?”
梅听寒也看到了,他想往后退,可他现在除了脖子能动,别的地方都断了。
“你不是银粟,粟儿不会这……你这是妖术!”
“不愧是说书的,还算有点学识。”
凉月看向白衣女子,等着她在梅听寒那里受到打击,恼羞成怒地冲向自己。
“你到底是谁?”
白衣女子上前抓住凉月的衣襟,可她的手立刻灼烧似的痛起来,她不得不松开。
凉月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襟前是的血渍还没有干。
“我的手……”
女子看向自己的手,手心已经糊掉了,她惊骇地看向这个小娃娃,看到她手里多了一把匕首,正朝自己走过来。
她脑袋里闪现一个想法,她知道了。
“你是……”
女子瞪大了眼睛,但立刻又否决了那个想法,“不可能,你不过是个人族。”
梅听寒已经痛得晕了过去,凉月不屑地瞄了他一眼,收起了笑。
“到你了。”
凉月的匕首脱了手,朝着女子刺了过去,女子要起身躲开,却不知怎么了,身子突然一动也动不了。
一个人族小孩儿,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灵力,女子看到凉月的手心那个光亮的咒印,突然恍然大悟,她没有猜错,她真的是,三万年才出一个的妖主!
“啊!”女子尖叫起来,“救……救命啊!”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打飞了凉月的匕首,凉月要去抓匕首,却被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徒儿,你不乖哦!师父不在几天罢了,就这么淘气!”
一个宽阔的怀抱从后面把凉月擎起来,青色的衣衫遮住了她的眼。
花酿一手抱着凉月,一手握住匕首,在凉月耳畔轻声说:“对不起,师父回来晚了!”
凉月看向花酿那张好看的不真实的脸,却一把推开了他,从他怀里跳了出去。
“叙旧唠家常的话,等会儿,我有正事儿。”
凉月转身去看白衣女子,却见一抹黑影子把白衣女子像提小鸡似的提了起来。
玄晖斜眼瞪了下白衣女子,那女子立刻就怂得直缩脖子。
玄晖提着白衣女子上前,把她往地上一丢,自己单膝跪下,与凉月平视。
他摸了摸凉月的头,又捏了下凉月的小脸儿,凉月吓得直接僵住了。
这是玄晖吗?他不是一直都觉得她是个废物,从来不给自己面子的吗?凉月恍惚间,好像还看到玄晖嘴角是微微勾起来的。
怎么说呢?突然这么温和,有点没眼看。
“受伤了?”
玄晖抚上凉月血红的衣襟。
“呃……”
凉月打了个嗝,她往后缩着脖子,揉了揉眼睛,小声问:“你下来的时候,是不是把脑袋摔坏了?”
玄晖低头,他拉住凉月的手,抚摸着她手心的咒印。
他头发太厚,凉月看不到他是什么神情。
“交给我。”
说完,玄晖便起身,顺便把白衣女子也提了起来。
“嘿!”
花酿也笑了一声,笑得有点幸灾乐祸,莫名其妙。
他打了个响指,结界便打开了。
“哗啦啦……”
雨水又落了下来,原来天还阴着,雨点还是豆子那般大。
“放开我!我认识你,你快点放开我!你信不信我爹扒了你的狗皮!”
玄晖抓得更紧了,带着白衣女子飞远了,只留下一个光点。
花酿看向跌坐在地上的众人,在里面找到了一个熟人,半曲。
花酿眯着眼睛,冲着半曲笑得温柔:“麻烦了。”
半曲擦了把嘴角的血,他是知道这个人的神通的,所以也没觉得很奇怪。
“您请。”
第67章 亲爹和师父对戏
凉月看向梅听寒,眼里依旧杀意满满。
花酿握住凉月的手心,在她耳畔轻声说:“不闹了!徒儿凶巴巴滴,都不可爱了。”
凉月受不了花酿这副撒娇劲儿,深深地打了两个哆嗦,说:“师父,你喝了多少酒啊?”
然后她又正色与梅听寒说:“别想着自杀,我父王会亲自处置你的。”
“你父王?”
梅听寒好似听到了什么噩耗。
“不可能!顾怀酒怎么可能没死!”
他冲着凉月喊着,可这个小丫头已经被花酿抱起来,进了宫殿,宫殿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师父。”
凉月又一次从花酿怀里跳下去,她手里攥着那根断掉的手链,亮给花酿看,目光紧盯着花酿。
这根手链,是在她很小的时候,花酿给她的。
“这个东西到底是守护我的?还是限制我灵力的?我想听你的解释。”
花酿笑着,他的笑总是温和的,可是现在,凉月不想看他的笑,这让凉月觉得不真实,仿佛那笑容,就是一个个谎言。
“你还小,强大的灵力,会害了你!更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你不肯离开那疯子身边,愿意在人界成长,过强的灵力会叫你迷失,师父不想你成为众矢之的……”
不待花酿说完,凉月已经扑了过去,抱住了花酿的大腿,哭了起来。
“这是我想听的答案,就算是骗我的,我也愿意听。”
花酿愣住,这孩子,是什么鬼逻辑。
“师父没有骗你啊……”
花酿有些无奈,以她有仇必报的性子,他还以为这孩子会因为这个链子闹腾一阵,没想到,这么轻易地,她选择了不了了之。
“你去哪儿了?这么多天,也不来信儿!你是不是没把我当成你徒弟!”
“徒儿啊!师父腿麻了!”
“我得抱紧一点,不能让你再上天去!”
腿上挂了个小孩儿的花酿无奈地摇摇头。
“去干嘛了?”小徒弟不撒手。
“无聊的宴席罢了。”老师父尽力安抚。
“天上的酒好喝吗?”小徒儿这话可酸了。
“琼浆玉液,自然是好的。”老师傅补了个刀。
“不想回来了吧?”
“嗯,有点。”
“哼。”小徒弟不乐意了。
老师父得哄好喽。
“徒儿啊!这些天你做的很不错,师父很吃惊。虽然有点用力过猛,把紫烟宫得罪了,不过不怕,万事有师父呢!
你是妖主,总是要独当一面的,你是本尊的徒弟,就该这么飒爽。
师父觉得很欣慰,你保护了你想保护的人,控制住了你的力量。
你做的,配得上妖主二字。很好。”
该夸的也夸了,不该夸的,也夸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其实我很没用,我知道。”
凉月把头埋着,“不过我会努力的。”
雨气散尽,阳光洒进来,照在小孩儿散开的头发上,花酿轻轻抚了抚,终是承受了太大的压力,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孩子真的可以做妖主吗?
可是,她似乎总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做出点让他欣喜的事情,叫他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花酿扫了眼天边,笑得更温和些。
乾坤未定,且行且看,一路上,必定繁花似锦。
待到月上柳梢,顾怀酒才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一眼的碧色,花酿立在床头,正用玉葫芦喝酒解闷儿。
“你舍得醒了?”花酿晃了晃酒壶,“要喝吗?”
顾怀酒深吸了口气,他又闭上了眼,一手抚了下额头:“凉月呢?”
花酿不答反问:“王爷觉得,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顾怀酒撑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完好无损,一点破损都没有。
“很疼吧?疯子!”
花酿把葫芦挂好。
顾怀酒不答,起身下床,他要去找凉月。
“若是本尊在,绝不会叫她救你。”
顾怀酒没理会花酿,要走出内殿,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疯子,你太有福气了!能有个好女儿做了妖主。”
花酿一手抵住门,一手拍了下顾怀酒的肩膀,道:“没有本尊的徒儿,你能活着从北安城逃回来?你有机会逼宫篡位?
疯子!我还是与当年一样的态度,你养不了她,不如交给本尊,本尊带她回妖界,那里才是她该待的地方。”
“你做梦!”
顾怀酒甩开花酿的手,
“她可以不做妖主,但她永远都是本王的女儿。”
花酿还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可他的话却句句诛心:
“顾怀酒,你还没有告诉凉月,当年为何会杀了楚歌,她的母亲吧?不如本尊替你说?”
“你敢!”
“呵呵!”
花酿弹了下手指,“这就恼了?你也有怕的时候?我们可以让她继续留在你身边,我有的是时间。等她知晓了你的真面目的那天,她便再也不会回来。”
顾怀酒眼里晦暗了下,手掌渐渐曲起,嘴唇微微张开,才想说什么,门却突然开了。
“疯爹!”
开门的正是凉月,她一下子跳进了顾怀酒的怀抱。
“哇!”
只有放声大哭,才能叫凉月把五年前的那件事深藏心底,才能把今日发生的一切,一点点缝在心眼子里,永远不想提起。
凉月其实一直守在顾怀酒身边,只是刚才去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又重新梳了头发。
就好像疯爹只是做了个长长的梦,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哎!我有点碍眼了。”
之前还抱师父大腿呢,亲爹待遇就是不一样。
花酿默默离开,他心情有些失落,只要有这个疯子在,徒儿眼里就容不下别人。
人族对于血亲的执着,比他想象的羁绊要牢固得多,作为异族,他着实不太懂。
当初在北安城,他是打算把凉月一个人带走,先养在轻罗馆,待再大一些,就送去妖界。
虽然本身是人族,但能力觉醒之后,她与生俱来的灵力已经足够叫众妖族知难而退,不会有性命之危。
然而,这孩子太执拗了。
她学法术,是为了保护这疯子。
她捉妖,是为了报他让那疯子起死回生之恩。
想拿住这个孩子,根本不需要哄骗威胁。
拿住顾怀酒的命,这孩子便会乖乖听话。
唯一的条件,就是不离开。
这么想着,花酿觉得自己这个师父当得实在没什么存在感。
往日里去看徒儿一眼,还得翻墙爬窗溜缝儿。
越这么想,花酿越觉得自己太委屈,像个偷偷摸摸的梁上小贼。
不行!他得给那疯子点教训,让疯子明白,徒儿离不开的人,是他,花酿!
本尊的徒儿,是本尊养大滴,多骄傲!
第68章 师父喜欢护犊子
碧水湖底,宫府之内,美女一人独舞,幽暗的湖水称得府洞有些凄凉。
小槿在门外打瞌睡,突然被人敲了下脑袋。
“哎呦,谁呀!吃饱了撑的!”
小槿捂着脑袋跳起来,瞪眼一瞧一身青衣的男子,嘿嘿地乐了。
“神尊来啦!”
“神尊您怎么来了?”
“神尊您什么时候来的?”
“神尊您来这儿干嘛呀?”
“神尊您怎么空手来的?”
花酿拍了下小槿的脑袋。
“你不光没长高,怎么还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小槿傻笑着挠头。
花酿往里探了下脑袋:“你家主子心情不好?”
“嗯!”
小槿重重地应了声。
“任谁家地盘被人占了,谁能高兴呀!神尊您瞧我们这碧水湖钟灵毓秀,如今边上却建了皇帝的行宫别院,吵闹得很,关键是……”
小槿附在花酿耳边道:“那个小孩儿,她不是总来湖边玩耍吗?我们主子看见就烦!恨不得把她抓了喂鱼!”
花酿挑了下眉毛,他徒儿虽然不算聪明伶俐,乖巧听话,但是很有趣呀!
“行了,去斟壶好酒。”
把小槿支走,花酿负手走了进去。
“红音姑娘好雅兴。”
花酿给自己找了个座儿,静看红音一舞蹁跹。
红音动作戛然而止,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儿,不跳了!
“好些年不来,还是两手空空的,神尊真是越老越不知礼数。”
红音伏在榻上,却根本不看花酿。
“红音姑娘宫里物华天宝,比天界还富丽,不缺老朽这点儿薄礼吧?再说,本尊不做神有些年头了,手头确实也不富裕。”
“呸!”
红音打断了花酿的话。
“神尊好意思哭穷吗?您可是貔貅!开天辟地的第一只啊!您要是拿不出东西来,我们这些小妖小精的,还不都出去要饭去?”
红音翻了个身,手拄着脑袋看向花酿。
“神尊呀!您还是免开尊口了吧?我红音妖微言轻,管不了那些天下大事,就想窝在碧水湖里坐吃等死,我是不会站在那个小丫头片子那边的!”
花酿依旧笑着:“坐吃等死不是你风格,天下万湖都归你管,怎么还好意思说自己妖微言轻?”
“啧!啧!啧!”
红音莞尔一笑,“神尊还是如当年一样护犊子!想当年,青染惹出多大的乱子你都给她收拾烂摊子,毕竟是嫡传弟子,可以理解。
这个小丫头片子,她倒是不能给你闯祸了,不过你想扶持一个废物坐上妖主之位,还是算了吧!
妖界虽不是当年的妖界了,也还不至于让一个人族在我们头顶上吆五喝六的!”
花酿不紧不慢地说:
“凉月的血加固了封印,她确是妖主。”
红音嗤笑了声:“那又怎样!没有她,我红音大不了拼了一条命去,大不了鱼死网破,就是填平了碧水湖,也不会叫那家伙跑出来!”
花酿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女人还是如当年一样固执。
“神尊慢走!我乏了!别再来烦我了!”
敢对花酿下逐客令的,也只有红音了。
“你可是怨我肯收青染做徒弟,却不收你?”
花酿一言,红音闭上的眼又睁开了。
她把玩着鲜红的指甲,嗤笑道:“神尊把红音想得这么小气!红音更不会帮神尊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
花酿笑了:“既如此,我便不再来了。”
花酿还没走出府门,就听到一顿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
“凭什么?青染是天生神女,我比不过就算了!
如今又收一个徒弟,居然是个人族!一个小丫头片子,连妖主的戟都用不了的废物,哼!
我红音要是认她做妖主,我把脑袋拧下来!”
明明是水族,气性却像辣椒一般火辣。
花酿不愿自讨没趣,便来到了湖底封印之上。
花酿盯着坚不可摧的封印,常年不败的笑容在这个地方,却被他藏得一丝一毫都没有露出来。
“当年对青染做的事,你打算再对凉月做一次,你不要以为,我没有让你灰飞烟灭的本事。”
此刻的花酿就像换了一个人,与红音聊天虽然有些尴尬,但花酿只当是磨磨嘴皮子的调侃。
可在这里,他连平日挂在脸上的笑容都收起来了。
封印之下传来狂妄的大笑:
“这样的威胁,我早就听腻了!杀了我,快!现在就来呀!哈哈哈……”
花酿抱着胳膊,低头看着脚下封印:“如果是本尊的徒儿听了这话,估计她想揍死你!”
“咦?你还别说,这小孩儿挺好玩儿,我还真舍不得一下子就弄死。”
花酿的手握成了拳头。
“你老实安分一点,说不定还能早点出去。”
封印之下的风缄却毫不在意,他在底下躺得平平的,对着上面的花酿说:
“本尊没打算出去呀!多亏了这个封印,可以和封印本尊之人聊天,乱他们的心志,看到他们痛苦难为,我很乐此不疲呀!”
花酿真是不明白,青染当初造这个封印时,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岔子,居然做出这样一个残次品。
“这么快就走了?不多聊会儿?”
见花酿抬脚就走,风缄却又不想把他气走了。
花酿回头暼了风缄一眼:“我去找一个不开封印也能杀了你的法子。”
“哈哈,好,我很期待!不,按小妖主说的,我看好你呦!”
花酿后悔来了,每次被气到的,都是他自己。
可能是因为如今灵力充盈,所以凉月这一次没怎么受到疼痛的折磨,加上有花酿给的止疼灵药,凉月只是睡了好长的一觉。
顾怀酒特意叮嘱,任何人不许打扰他闺女休息。
这可憋坏了众人,太多人都是满脑子的问号。
王爷并没有解释,小凉月又闭门不见,有疑问憋着问不出的感觉,就好像明明很想吃麻辣火锅却要喝中药忌口一样磨人。
凉月很庆幸风缄这次也没有来打扰清梦,所以她一直睡到饿得肚子痛了,才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床边坐着一团黑影。
“疯爹,今日不批奏章吗?”
凉月嗫嚅地嘟囔了两句,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一只手还伸着,小手指微微勾了勾。
“渴了……”
一杯茶杯递了过来,凉月触碰到疯爹的手指,却是冰冷的。
不对!
杯子没接住,落在地毯上,茶渍都渗进去了。
凉月从床上跳起来,瞪着两双眼睛,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你你你你!”
第69章 妖判吃错药了
凉月钻到床角,觉得坐着说话太矮了没底气,便站起来与玄晖平视。
“妖判差人过来便可,不用每次都亲自来。”
凉月抚了抚心口,认错人了!
疯爹和玄晖都是黑色系的,她刚才睡迷糊了,才会认错。
玄晖掏出一个盒子,放在了床上。
“可缓解痛楚。”
“啊?”
凉月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药丸。
可是她吃了止疼药了呀!
赠药这事儿不是一直都是花酿在做吗?
还有你送药就送药,用那么精致的盒子装着做什么?
凉月摆摆手。
“不用不用,受不起!受不起!”
凉月把药放在枕头下,又溜回床角,扫视了下四周,周遭安静地有点尴尬。
“已经处置了那个,你不必担心。”
玄晖说。
凉月咬着衣袖,这人是有什么毛病吧?
从前他处置妖物,可是从来都不会对凉月说的。
该不会是想让凉月还得感恩戴德地向她道谢吧?
“谢妖判大人出手相助。”
凉月心里所有的波澜都没有表现出来,要不然又会被瞧不起。
玄晖吸了下鼻子,把身子又侧过来一些,对凉月说话的时候,明显比从前柔和了八个度。
“你与我说话,不必如此毕恭毕敬,公事公办。”
凉月尴尬地缩了下脖子,不然呢?从她们认识开始到现在,玄晖就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是他一直公事公办的态度,还张口闭口就是“废物”二字。
他是玄晖吗?不会是谁变出来捉弄自己的吧?
要不就是被谁夺舍了?
这个可能性不大。
或许是吃错了什么药。嗯!应该是这样。
凉月笃定地想。
“小东西!”
“啊?”凉月惊恐地又一缩。
凉月咽了下口水,尽量平心静气地说:“妖判大人有何吩咐?要是出门抓妖的话,能不能许我准备准备?”
“你过来。”
玄晖冲着凉月招了招手,凉月却摇了摇头。
凉月想问玄晖到底是怎么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今天……”
她还在斟酌字句,玄晖突然倾身,把她拽了过去。
玄晖拿出一枚镯子,戴在了她手上。
呵!上次是师父送手链,这次又是妖判送镯子!
不就是为了限制我的灵力吗?不就是怕我这暴脾气得罪人乱用法术吗?
直接说呗?同样的套路还带用第二次的?
“无功不受禄,妖判大人要我做什么,可以明说。”
玄晖抓着凉月的手,他能感受到她在往后挣,她的不情愿,是显而易见的。
玄晖本来映着光彩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莫名的灰。
“我走了。”
转身,他便消失了,凉月一个人呆愣地盯着手腕上的镯子,她身边,是不是又多了一个疯子?
没再多想,凉月就把镯子拽下来了。
“还想限制我?”
凉月把镯子和药丸收好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我顾凉月要是这么怂,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凉月手中的妖主咒印亮起来,有件事,她不做,就浑身难受。
一道隐身符,她就来到了清莲所住的房间,这女人正倚栏遥望,手里的帕子被她捏在手中,凉月站在清莲身边,也顺着她的方向看去。
除了夕阳,没瞧出什么呀?
但清莲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候,一只信鸽飞了过来,落在栏杆上。
“咕咕。”
信鸽脚上绑着一根竹管,清莲将其取下,展开里面的纸条,凉月跳上栏杆明目张胆地偷看。
“七月初九,取顾怀酒人头。”
凉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又看了两遍,确定自己眼睛没瞎。
凉月不可思议地瞪向了清莲!
七月,初九,是她顾凉月的生辰哪。
她的防备没有错,清莲果然是朵大白莲!还是一朵毒莲花。
凉月手里蓄了力,她现在就把清莲和这张纸条揪到疯爹面前,坐实了她奸细的罪名。
可就在她准备现身的一瞬间,她的肩膀被捏住了,凉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走了,拽出了清莲的房间,一路飞到了宫门口。
“师父!你放开我!”
凉月挥开花酿的手,“我要收拾清莲,收拾北安侯,收拾……”
“乖徒儿,你这么冲动,清莲到了疯子那里,也不会承认。”
花酿抓住气急败坏的凉月,又叮嘱道:“你是妖主,人间事,管多了,你只会越陷越深,反而会害了身边人。”
凉月难以平静:“我不管!三番五次的多少回了?他楚子扬还要不要脸!”
花酿笑着,摸了摸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心说拉拢徒儿的机会,不是说来就来了吗?
疯子不许她去找北安侯的麻烦,那本尊就反其道而行之。
花酿说:“那我们就去看看北安侯有没有脸!还得叫上玄晖……”
“别别别!师父你饶了我吧。”
凉月打住花酿的念头。
花酿以为凉月怂了,点了下凉月的额头:“说你没用还真没用呢!你是妖主,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怕楚子扬!”
凉月指了指太阳穴,“我是觉得玄晖,这儿,好像……你懂的!他是不是在天界,受了什么刺激?”
“没有啊!”
花酿笑意更深了些,眉毛轻轻挑了下。
凉月一看师父这表情,就知道肯定有猫腻儿。
“师父,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呀?”
凉月觉得花酿今日也有点不正常。
“他整天除了怼天怼地的,有一句正经话吗?”
花酿拉起凉月的手。
“徒儿,我们快走吧,趁着夜黑风高,做点儿坏事。”
“等等!”凉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师父,你等我!”
凉月闪身下了城墙,过了片刻,又回来了。
花酿掐了下凉月粉扑扑的小脸蛋儿,笑意更深了三分。
这可真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儿哪!
凉月很喜欢和花酿的相处模式,比与疯爹在一起时候,还要轻松自在。
花酿并不比疯爹更惯着自己,只是和花酿在一起,似乎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花酿从来没有把凉月当成一个小孩儿,凉月在花酿面前也不怕说错话被怀疑。
凉月已经很久没有来北安城了,它对北安城根本没什么好印象,全因为这一城之主,楚子扬。
当年疯爹疯疯癫癫的,楚子扬就把疯爹往死里整。
当时的皇帝为了怂恿楚子扬杀疯爹,谎称凉月不是瑞王妃所生,而是疯爹在外的风流账。
楚子扬果然是脑袋缺根弦,竟然也信了。
第70章 后悔也来不及了
直到顾怀酒重新掌权,另立新君,凉月被封了郡主,瑞王的嫡女这个身份被公诸于世,楚子扬才知道,自己受了蒙骗。
楚子扬以为凉月还是个小孩儿,并不记得这些,所以觍着脸多次上奏,请郡主回北安城小住。
疯爹不准,凉月自己也不乐意,因为五年来楚子扬的每一个对他们用过的表情,都是深夜的噩梦。
与师父出行,凉月只需要抓住他宽大的袍角,眼睛一闭一睁,便到了地方。
北安侯府就在眼前,师徒二人依旧隐身,大摇大摆地就进了正门。
天色已暗,候府里的下人们忙着掌灯,正堂里好不热闹,围了些许人,凉月觉得,他要找的人,肯定在那儿耍脾气呢!
堂下跪着十几个穿着坎袖衣衫,工匠打扮的人,他们有的脸上还带着泥污,个个低垂着头,只有首排为首的一个看上去比较年长的人正与堂上之人汇报着什么。
“啪!”
茶杯被楚子扬丢出来,摔了个粉碎。
即使隐身呢,凉月还是下意识地躲在了花酿身后。
这个人一如当年,暴跳如雷的脾气,不太发达的脑袋。
楚子扬没有发话,倒是他身边带着红鬼面具的人先说话了。
凉月识得此人,是楚子扬的左膀右臂,梁画楼。
好巧不巧,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正是疯爹的贴身侍卫,半曲。
不过半曲并不喜欢别人称呼他的姓氏,她的母亲是被梁家休弃的正妻,半曲的娘亲把他辛苦养大,在半曲十三岁的时候便去了。
梁画楼长年累月都带着这张面具,面具很骇人,加上他说话也十分低沉,渐渐的,人们也忘了他叫梁画楼,都只称他为红鬼大人。
红鬼算是楚子扬的死忠粉,只要是楚子扬的命令,他都会为楚子扬安排得明明白白。
对于在疯爹落魄之时,把他往地狱里踹的人,凉月每一个都记得,她就是这么个记仇的人,做不到大度,更加做不到原谅。
红鬼与那为首的工匠道:“刁老憨,你可是北安城最好的铁匠,当日主子叫你炼那块铁的时候,你可是亲口答应,会为我家主子造一把好剑的,怎么现在却说做不成了?”
刁老憨一双厚嘴唇,说话也慢吞吞的,他冲着北安侯连磕了几个响头,祈告道:“侯爷,小人有心无力,能力有限,这块铁炼了整整三个月,依旧完好如初,小人无能,耽误了侯爷的事儿,愿奉还双倍定金,还请侯爷海涵。”
凉月想,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铁匠铺子一年才能赚多少银两呀,楚子扬见好就收得了。
红鬼上去一脚就把刁老憨给踹倒了。
“刁老憨,你以为退了定金,就能平事儿?你可知,你耽误的,可是侯爷的大事!北安侯府,难道是摆设吗?”
红鬼喝了一嗓子,“拉出去!”
楚子扬拍了下桌案,指着堂下跪着的其他人,说:“你们谁能为本侯分忧啊?”
堂下鸦雀无声,看着刁老憨被拽出去,个个心惊胆寒,气都不敢喘匀乎了。
“一群饭桶!拉出去!通通关入地牢!”
堂下哀嚎求饶声不断,楚子扬更为恼怒,把桌子也掀了。
“主人,属下再出城找更好的铁匠。”红鬼总是这么忠心,他的忠心叫凉月看着闹心。
“怕是迟了。”
楚子扬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封短签给红鬼看。
红鬼打开观看,道:“主子,竟然有这等奇事!”
“虽然定了日子,但是恐怕,计划要变。但是对付这个小丫头,就要大费一番周折。”
楚子扬捏着自己的剑,“只怕这把剑,削不下顾怀酒的脑袋!”
凉月瞪大眼睛,照楚子扬这话里的意思,他们要对付的小丫头,该不会是自己吧。
“每年七月初九,顾怀酒都会疯癫成狂,是下手的最好时机,若是错过,待明年,清莲这步棋万一不灵了……”
红鬼突然跪在地上,拱手与楚子扬道:“属下愿前往京师,取下顾怀酒首级献与主子。”
凉月想冲上去踹翻这人,看她不把这鬼先剁碎的!
花酿赶紧把凉月拽住,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楚子扬瞪着双牛眼:“你可不行!”
他起身把红鬼扶了起来:“没有你,我一个人可管不好北安城。算了,待我再想想吧。大不了,就叫清莲韬光养晦,再等一年。君子报仇,十年还不晚呢,时下突然出了凉月这个岔子,清莲信上提到她身边还有几位高人,亦魔亦仙,确实不好办。”
君子,你也配称君子?!
“是属下的错,当年没有调查清楚小郡主的身世,若是将小郡主自小留在您身边抚养,如今形势便可逆转了。”
红鬼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吗?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
“罢了罢了!当年那些糟心事儿,就不提了。你怎么又跪下了?快起来吧!这又没有外人!”
楚子扬又把红鬼拉了起来。
“那些铁匠主子打算如何处置?”红鬼问。
楚子扬摆摆手:“先关着吧。”
楚子扬把胳膊搭上红鬼的肩膀,说:“我得了壶好酒,今晚咱们兄弟俩喝个痛快,明儿再寻思那些个!”
楚子扬揽着红鬼往外走,凉月打了个响指,叫二人脚底一滑,双双摔在楚子扬刚才摔坏的茶杯上。
花酿见此,忙把徒儿带出了厅堂。
“幼稚!”
花酿又点了下凉月的小脑袋,批评道:“师父教你法术,是叫你捉弄人的?你这么的报复,有何意义?”
“我这是为那十几个铁匠师父撒口气!”
凉月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心虚着呢。
花酿无奈地摇摇头,越来越不好管教了。
凉月嘴里呢喃道:“七月初九啊,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该怎么办?”
“该怪谁呢?疯子得罪的人,比他吃过的饭都多。”
“师父也太夸张了,疯爹也就这几年离谱了点,从前口碑很好的。”
花酿摊开手:“师父我管他做甚!师父只管你就够了。”
“顶多有疯爹走过的桥那么多吧。”凉月也调侃了下,逗得花酿眼睛眯起来。
“反正来都来了,不捣蛋不是我风格呀!”
凉月搓了搓小手,又跳到花酿面前,用手冲着做了两只兔子耳朵:“师父,你帮帮徒儿,好不?”
“不好,师父老了,蹦哒不动。还是喝酒比较适合师父这种老年人。”
第71章 地牢重游记
“好嘛!好嘛!徒儿给师父免费做一年的肩肘按摩。”
花酿干脆背过身去。
“师父何时也变得这般没趣了?一点也不像师父了。”
“哦?那像谁?”
花酿两手搭在身体两侧,静听凉月的回答。
“像一块腊肉,晾了几十年的那种,顽固不化。”
花酿的肩膀抖动了两下,想不到顽固不化这个词有一天居然能被安在他身上?
“这是什么比喻,我脸上又没有褶子,怎么会像腊肉?”
见凉月鼓着腮帮子不肯理自己,花酿盘膝坐下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斜眼睨了下徒儿。
“你还别说,老腊肉这几日肩膀确有些紧。”
“师父最好了!”
凉月拥了过去,搂住了花酿的脖子,力道大了点,勒得花酿一口气没喘上来。
也亏得是花酿吧!
换了别人,都不会任顾凉月这么作的。
城主府的地牢凉月走得轻车熟路,这种熟悉感叫凉月有些想吐,那些不好的被锁起来的记忆会在凉月脑子里过电影。
这让本来心情就不好的顾凉月更烦躁了。
即便是酷暑,地牢依旧阴冷得好似深秋,凉月才一进去,就打了两个喷嚏,还好守卫睡着了,不然他们该以为鬼还会感冒了。
师徒二人隐身往里面走,地牢不算大,但是很深,越往里越潮湿,地上都是湿答答的积水。
花酿拉起凉月的手,把手掌的温度传递给她,轻声说:“徒儿,别怕。”
凉月点点头。
他看得出凉月心里的紧张,也知道这时候多说无益,他徒儿什么都好,就是太长记性了。
好事她大概都不记得,但是坏事,她不会漏掉任何一个细节,就像顾怀酒背后的疤一样,也深深地烙在凉月心里,成为折磨她的噩梦。
要说五年前还有什么好事,那便是花酿了。
凉月后来才知道,那只冰蝶就是蝶儿姑娘的真身,她奉花酿的命每晚带来新鲜的羊奶,照顾她。不然她五年前在刑部大牢里就饿死了。
“到了。”
凉月顺着花酿所指之处,看到一间大牢房里,蹲坐着十几个人,穿着粗布衣裳,正是刚才那十几个铁匠,他们正围在一起,好像在聊些什么。
坐在中间的,正是那个刁老憨,他捶了捶自己的胳膊,道:“唉!这事儿,不怪大伙儿,是我连累了大家,当初就不该逞这个大能。”
“嗨!大兄弟可不能这么说,你也是为了让我们大伙儿多挣点银子,毕竟今年年节不好,耗子年嘛!萝烂事儿就是多!”
“多挣几个养家糊口,家里的娃娃得喂呀!”
有人安慰,可也有人埋怨。
“这回砸了!钱没挣着,还得搭条命进去!你们还有老婆孩儿,我连媳妇还没娶呢!”
“唉!俺媳妇怕不是要哭死了!俺老娘要是知道了,老命都得去了半条啊!”
“城主这几年越来越暴戾,我就说这不是什么好活儿,给再多钱也不能干哪!”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也没说出个解决方法出来,反而越炒越厉害了。
“咳咳!”
凉月清了下嗓子,冲着一群老爷们说道,“你们就没个主心骨吗?没个拿主意的吗?光哭能把这锁哭开还是能把牢底哭穿啊!”
孩子的声音不高,但是音色清亮,再加上地牢里有回声,一下子就把众人都吸引了过来。
“什么声音?”
“谁在说话?”
“哎呀妈呀!鬼呀!”
说这群大老爷们吓得瑟瑟发抖屁滚尿流真是不为过,不过还是有少数人是镇定的,比如刁老憨。
花酿挥了下手,他师徒二人便现身在众人面前。
“哎呀妈!真见鬼了!”有的喊。
“去一边儿的!你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鬼吗?”
“好看鬼更骗人呢!”
凉月听不下去了,冲着一群炸起毛的大老爷们说:
“你们再喊,守卫就醒了。”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凉月清了清嗓子,得意地说道:“我师父念你们可怜,不忍你们遭此无妄之灾,有心帮你们活命,就看你们怎么表现了。”
花酿用眼睛余光暼了眼凉月,小家伙拿他当挡箭牌?
好吧,谁叫我是你师父呢!
刁老憨多多少少见过世面,见花酿穿着华贵不凡,便连忙起身,冲着花酿作揖:
“小人是粗鄙之人,不会说话,也不知仙师是哪门派人,我们小老百姓没本事,得罪了城主,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北安侯一手遮天,是这北安城的土皇帝,小人不想临死再连累两个无辜的人……”
凉月听不下去了。
“我们上赶着来救你们,你们反倒畏畏缩缩的,怎么?那楚子扬再厉害,他一个土皇帝,还能大过真皇帝,大过天吗?”
凉月被刁老憨的话气着了,“怎么滴我们还得跪下来求你们让我们救呗!”
凉月还想说点更难听的,花酿握了握凉月的手指,转头冲她温和地笑:“嘘!”
凉月努努嘴,她臭脾气上来,又控制不住这张嘴了。
“师父!你看他们呀!”
嘴上不高兴,凉月还是任花酿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花酿与刁老憨说:“听闻……”
才说了两个字,就听到牢门口一声断喝:“好呀!吃侯爷的俸禄,当差的时候睡觉!看我不禀了侯爷,割了你们的眼皮!”
糟了!来人了!
花酿打了个响指,带着凉月又隐去身形。
“真是仙师!”
可众人还来不及惊讶,刁老憨就挥着手像赶小鸡似的叫大家赶紧躲到暗处去,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地牢里被火把照得透亮,来人却不是王府里的侍卫,而是一位环佩叮当、容貌艳丽的妇人,她身后掌灯的是个趾高气昂把鼻孔抬上天的小丫鬟,身后还跟着地牢里的守卫。
这位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夫人来此做什么呢?
“哗啦啦!”
地牢里最深处的一间锁链被打开,因为在最深处,这间牢房地处洼地,所以地上有三寸高的积水久久不干,长年累月瓯着,发出些难闻的气味。
贵妇只站在门口,就被熏得快要吐了,她用帕子掩住口鼻,又指着看里面:
“去,把这贱人给我提出来!”
守卫没动地方,一个中年守卫上前,躬身对贵妇道:
“回二夫人,侯爷有命,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许带夫人出地牢……”
“狗奴才!谁是夫人?你眼睛瞎啦?”
第72章 谁才是正妻
守卫话还没说完,贵妇艳丽的眉眼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破口大骂道:“你是活腻歪了!”
守卫身边有个后生,看上去年纪较轻,他一把将那个守卫推搡到一边去,然后狂扇了自己两个嘴巴:
“哎呦!小的们成天半白的跟这地下呆着,有眼不识泰山,这里只有一位夫人,就是您呀!”
本来这贵妇身边的丫鬟要上去扇巴掌,一见有个自扇巴掌的,便没上手,只是冲着守卫命令道:
“那还等什么呀?夫人的命令就是侯爷的命令,还不快快动手?”
“是是!”
几个人进了黑漆漆的牢房,又是一阵锁链响动,一抹红色被几人提着胳膊拖了出来。
说是红色,其实她穿的是一件素色衣裳,只是上面沾着斑斑驳驳的血迹,血迹混着牢里的水,滑过衣袖,顺着女人纤细的手指滴下来。
女人头上还戴着一根发簪,将她的发凌乱的束了起来,但是脸面很脏,看不出一点血色。
“装什么死!”
这回丫鬟上手了,抓起女人的头发,抬起了她的头,女人一只眼睛半睁着,另一只眼睛肿了,根本睁不开。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也看不出好看不好看。
“啪!”
一巴掌打下去,身后的守卫们都低垂了头,默默地退了三步。
“苏樱,七天了,你这贱人还真是命大,居然还没死呢!我看你就是个狗皮膏药,贴上侯爷了……”
说话的是那个贵妇,她就像一只发狂的狗一样,冲着女人就是破口大骂,甚至不堪入耳。
凉月在暗处听着,后面那些骂骂咧咧的话,凉月听不进去,更学不上来。
哪里像个侯府夫人,分明是个当街泼妇!
众人却都只是默默地听着,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劝阻,甚至那个丫鬟还一脸的幸灾乐祸。
“苏樱,你害死了我和侯爷的孩子,今日,便是你偿还的时候。”
本来还逆来顺受静听辱骂的女人抖了抖肩膀,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她微微启唇,哑着的嗓子说:
“只有楚子扬那个笨蛋会相信,你赵绿萼怀了孩子!哈哈……”
一句话像是戳到了贵妇的痛处,她直接抬脚踹向了女人的脸面。
拉着苏樱的人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也吓得脱了手,苏樱就那么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她的胳膊撑着地,两条腿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无力地垂在地上,看来是被人用钝器打断了。
“贱妇!”
被唤赵绿萼的贵妇踩在苏樱的脸上,用力地拿鞋底碾压着。
这动作简直和北安侯如出一辙,凉月看着,眼皮都不自觉地跳了三下。
“你有什么话,还是留着到阎王爷那里哭诉吧!侯爷,是听不到了!”
赵绿萼又踹了几脚,直到她的绣鞋面上喷到了点点血花,她才停下来,冲着牢头下令:
“把她带走!”
赵绿萼甩着袖子踏步而去,根本没有一丝贵妇姿态了,更无一丝教养仪态了。
转过角便是铁匠们的牢房,赵绿萼停下步子,又做出一副傲慢的嘴脸,她冲着里面的刁老憨他们道:
“你们得感谢夫人我,保住了你们的狗命!”
丫鬟喝了一嗓子:“看什么看!还不快开门。”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牢里面的刁老憨也一头雾水,他走上前行礼。
“回夫人的话,小人不知哪里得罪了您,从前小人为知府大人家打铁,从没有亏心时候,若是有什么地方惹您不高兴,您惩罚小人一个就是,与我这帮兄弟无关啊!”
赵绿萼不耐烦地踢了下硌脚的石头:
“呦!看来你是个管事的。那么既然你也知道,我是知府大人的亲闺女,就该知道,夫人我是个什么脾气!今日之事,你们若是敢不从,就算你们出了这牢房,以后在北安城,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打了一巴掌,还要给个甜枣,赵绿萼语气缓和了一点,说:“夫人我今日心情好,发善心帮你们,你们随我来就是!休要多嘴!”
虽然众人皆忐忑,但毕竟这位是侯府夫人,又是知府大人的千金,怎么好得罪呢?
一行人绕到了后院的几个小土屋前,里面起着火灶,一块斑斑驳驳的黑铁正在炉里炼制,看上去有蹴鞠大小,虽然周遭熊熊烈火,可这石头却根本没有要被熔炼的意思。
刁老憨他们虽然被抓进地牢,可还有个小伙计留在这儿看火。
这小伙计正愁着怎么把这硬石头给炼了,好救他师父刁老憨出来,可这石头就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似的,不管把火烧得多么旺,这破石头连条缝都没裂。
正愁呢,刁老憨他们就被带回来了。
“师父!”
小伙计奔过去扶住刁老憨,才欣喜了一下,就看到侯府里的守卫们进来了,然后又进来一个贵妇得意洋洋地走进来。
“来呀!”
赵绿萼坐在丫鬟为她搬来的一张还算干净的藤椅上,指着那十几个铁匠道:
“去,炼你们的剑去,不许停!”
小伙计低声问刁老憨:“师父,怎么回事啊?”
刁老憨把小伙计拽到自己身子另外一侧,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伙计见刁老憨表情严肃,也不敢多问了。
铁匠们默默地去干自己的活儿,炉内的火越烧越旺,刁老憨正琢磨着侯府夫人到底是要做什么的时候,就见两个守卫把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扔进了院子。
猛地,刁老憨脑子里自己已经故去的老父亲曾讲过的话:欲炼上成神兵,非人祭不可。
莫不是……
刁老憨的心揪起来,他是个老实人,这等事情他哪里敢干。
他这个黄土埋半截儿的人,可从来没妄想过自己可以炼成什么神兵利器。
可瞅眼前这架势……
刁老憨放缓了手里的动作,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苏樱,你看看,那是什么?”
赵绿萼指向炼铁的土锅炉,苏樱趴在地上,只是微微动了动脑袋,看向了赵绿萼所指的方向,她本来还带着和痛处和茫然的脸上,竟然挂上了一抹笑容。
“赵绿萼……你想烧死我?”
苏樱的声音很轻,就像一缕烟没一会儿就散了。
赵绿萼往苏樱脸上砸了个什么东西,信口道:
“不是我,这可是侯爷的意思,侯爷不想再与你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丢在苏樱脸上的,是一张帛,透过帛的背面,也看得清楚,帛上写着“休书”二字。
第73章 欠我的还给我
“侯爷说了,你想要的休书可以给你,不过,你这贱妇如此不知好歹,可不能便宜了你!你生是北安侯府的人,死是北安侯府的鬼,就算是下堂妻,也不许离开侯府半步!”
苏樱拽下脸上的帛,强撑起半边身子,把帛书摊开,上面的字迹,她怎么会不认得呢?
“还真是他的字。”
苏樱把帛书团成团攥在手里,哪怕这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她还是不愿相信。
她只能安慰自己,心上的那个人,死了。
如今写休书的,不是他。
“就算是死,他也不肯还我自由……”
苏樱眼里仅存的一点光芒,也修逐渐黯淡下去,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的手,此刻彻底握不住这些薄情的字句了。
赵绿萼看着苏樱伤痛欲绝又欲哭无泪的表情,本来就趾高气昂的脸上,更是得意得有些狰狞。
“苏樱,现在,我们来算算账吧!我堂堂知府千金,比不过你一个江湖出身的贱人,只能为妾。这几年我所有的委屈,今日一朝,我要通通还给你!”
赵绿萼倒不掩饰,她使唤两个守卫:“你们!把她投到炉子里去!”
没人动。
“怕什么!将来造出一把神兵,侯爷一高兴,赏你们还来不及呢!”
赵绿萼又指着两个铁匠,道:“还愣着做甚!难道你们不想造出好剑,回家见你们的妻儿?”
刁老憨停下手里的活儿,拉住身边一脸茫然的小伙计,冲着其他人频频使眼色,示意他们不要听人怂恿,闹出人命来!
刚才这一出,刁老憨也算听明白了,这苏樱是侯爷正妻,赵绿萼是妾室,一场女人间争风吃醋的内宅事,他可掺和不得。
“你们两个!”
赵绿萼又使唤那两个下仆,这两人像是赵绿萼的心腹,二话不说提起苏樱就往炉子那边走。
这时候,院落一角逐渐明亮起来,有个清柔的声音问:“徒儿,出手可好啊?”
“好呀!忍半天了!”
凉月先显了身,她的匕首飞了出去,割破两个下仆的胳膊,二人痛得脱了手,苏樱跌在了地上。
赵绿萼光顾着得意,被突然飞出来的匕首吓了一跳。
“谁?”
凉月歪着小脑袋,从暗处走出来。
“我。”
凉月笑眯眯地应了声。
凉月手里拿着匕首,夜色下她那双眼睛显得特别亮。
赵绿萼一见只是个小孩儿,放松下神经,对身边的丫鬟道:
“哪儿来的黄毛丫头,还不快快撵出去!”
丫鬟朝着凉月走过来,可当走到凉月身前三尺处时,丫鬟突然停下来,朝着自己打起了巴掌,一声声格外响亮。
“这……夫人救命啊!”
丫鬟的手现在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才几下,丫鬟嘴角就出了血。
凉月则绕过丫鬟,朝赵绿萼走去。
“我们来玩猜一猜的游戏。你姓赵,北安府的知府,赵德利,那只缩头乌龟是你爹吧?”
赵绿萼从椅子上挪下来,往后退,冲着那两个下仆喊:“还不过来保护我!”
“扑通!”
两个下仆跪在地上,双腿像被两块巨石压着,根本起不来。
“夫人救命!我们!啊!腿!腿折了!”
“你们过来!把这小丫头抓住!”
赵绿萼冲着守卫喊道,可是守卫们像是木头一样,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他们都被凉月用法术定住了。
赵绿萼又冲着铁匠们喊着:“快过来救我!夫人我重重有赏!”
凉月转过头,看向刁老憨,冲着他笑了下。
铁匠们缩成一团,谁敢上啊!这小丫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招没出就干倒了一片人,不是神仙就是鬼,他们可不敢!
赵绿萼往门口跑,想开门,门明明没上锁,就是打不开!
“救命!谁来救救我!”
凉月歪了下脑袋,手里的匕首脱了手,正好钉在赵绿萼耳朵边上。
“你省点儿嗓子吧,跟破锣似的,吵得我想让你一辈子都吃不了饭说不了话!”
赵绿萼转身,捂着嘴不敢喊了,她出了好多汗,脸上妆都脱了。
“你……你是谁?”
赵绿萼用蚊子声哆哆嗦嗦地问。
凉月抬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对赵绿萼说:“我不管你是正妻,还是小妾,留你条命,给楚子扬传个话,你给本姑娘一个字一个字记好,停顿语气都要记牢了,不然,我随时来,取你的口条。”
凉月收了匕首,在手里玩弄着,见赵绿萼跌在地上,冲自己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她才说:
“你听好了,楚子扬若是再敢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我就毁了他的北安城!他若是敢动我爹一根汗毛,我必定以牙还牙,叫他感受一下,什么叫地狱业火。”
说着,凉月右手心突然窜出来一股蓝色的火焰,她把火苗弹进了炼铁的炉子,一瞬间火光大盛。
“砰!”
炉子炸了,火苗四溅,火势极大,这个院子很快就被火舌吞没,蔓延到了周围的房间。
“着火啦!快救火啊!”
“救命啊!”
正在和红鬼品赏美酒的楚子扬已经喝高了,舌头不太好用不说,就是走路也像踩在棉花上似的。
“主子,外面有异动!属下去看看。”
“能有什么事?画楼,咱俩再喝点儿……”楚子扬舌头都弯了。
红鬼倒是还清醒,他走到门口,手还没伸出去,房门就被推开了。
门口跪着一个人,正在不停地磕头,磕得额头的血流得满脸都是。
红鬼微微俯身去看,仔细瞧了瞧:“清莲!”
“呜呜……”
清莲脸上满是血,还流了一脸的泪水,可是她的嘴却抿得紧紧的,就好像是被线缝上了一样,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音。
红鬼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冲她喝了声:“你怎么回来了?”
清莲眼里都是惊恐和害怕,可她除了机械地磕头,其余动作都做不出来。
红鬼一脚把清莲踹倒,他跳出门,才发觉后院火光通天。
正好这时候,管家跑了过来,他擦着额头的汗珠,气喘吁吁地。
“红鬼大人!不好了!后院起火了!”
红鬼下了台阶,到庭院里,往后院的方向看去,果然红光照了满天。
“速速着人救火!”
红鬼抬脚想进屋像北安侯禀报,却突然瞧见西边的天也被照亮了。
红鬼顿觉不妙,正欲去查看,就见一个护院跑了进来:“红鬼大人!出事了!”
护院又上前两步,单膝跪地,与红鬼说:“属下办事不利,西库被炸了!”
第74章 干完坏事就跑
“炸了?!”
听到西库二字,红鬼感觉自己的脑袋,也炸了!
这时候,北安侯扶着墙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他左右脚鞋子都穿反了,一手还拎着酒壶,冲着红鬼道:“画楼啊!过来!再喝点儿!咱们俩今晚,一醉方休!”
北安侯伸脚踢到了一个人,正是清莲。
她虽然被踢倒了,身子还保持着下跪的姿势,而且还在不停地坐着磕头姿势呢!
“咦?”
北安侯揉了揉眼睛,又踢了清莲两脚,“这是哪儿来的丑女人!给老子滚出去!莫搅和了爷的好事!”
“主子!”红鬼大步上前,扶住了险些摔倒的北安侯,“主子!西库!炸了!”
“炸哪儿?”北安侯没听清。
红鬼只得又提高了声调又重复了句:“西库!炸了!”
“啪!”
北安侯手里的酒坛子坠落在地,他甩了甩脑袋,眨了眨眼睛,硬是叫自己清醒了三分。
“你说西库?!”
“正是!”红鬼指了指廊下跪着的护院,这护院身上的衣裳,都被炸烂了!
“主子,西库那里可是装了咱们所有的武器锱重!这一炸,怕是都没了!”
听了红鬼的话,北安侯算是彻底醒酒了!
“戒严!举全城之力,给爷搜捕出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抄爷的家底儿!”
北安侯实在是喝得太多了站不住,便坐在地上,冲着赶过来的护院发号施令。
红鬼连连应是。
“侯爷!后院……”管家话说到一半,又有人跑了过来。
赵绿萼衣裳褴褛,发钗都跑没了,头发凌乱得像个疯子。
她脸上都是黑色的炭火印,却顾不得那些好看不好看的了,她倒在北安侯脚下,哭嚎道:“侯爷!侯爷救命啊!”
“你谁啊?”
北安侯一脚把赵绿萼踹翻过去。
“主子!那是二夫人。”
红鬼提醒北安侯,北安侯才又扒了扒眼皮,把人瞅清楚。
北安侯斜眼睨了赵绿萼一眼,便不再看她。
“你整出这副样子!过来惹爷生气的?”
赵绿萼指着楚子扬背后的方向,喊道:“侯爷!刚才!就在刚才!有个小疯子!不!有个小丫头,不不不,她是个妖怪,她,她把后院炼剑场烧了!不!整个后院!都烧了!”
“你个疯女人!又胡编乱造什么呢!”
北安侯不屑地又踹了两脚,把赵绿萼踹得离自己远一点。
“什么疯子!丫头!你要是有那能耐!爷早就儿女双全了!”
楚子扬不以为意,红鬼却听出了端倪。
“夫人所言的小丫头!是什么样子的?”
赵绿萼没回答红鬼的话,她盯向楚子扬身边,那个还在不住磕头的清莲,吓得大叫一声,滚下了台阶。
“啊!中邪了!她也中邪了!那孩子,那孩子,就是恶鬼!可怕的鬼!啊!”
西库的火还在烧,后院的火也没有灭,这里又乱作一团,红鬼有些气郁,今晚到底是怎么了?怎么都乱了!
就在这时候,疯疯癫癫的赵绿萼突然指向了房檐之上,大声喊道:“是她!就是她!她是鬼!恶鬼!”
众人皆顺着赵绿萼所指看了过去。
映着通天的火光,檐崖之上,站着一个小丫头。她身穿嫩粉色的裙裳,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儿肉嘟嘟的,活像块年糕团子。
小丫头身边,还立着一个男子,一身青衣,巧笑嫣然,绝代风华。
顾凉月笑容满面地扫视着中庭乱糟糟的一片,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红鬼身上,准确点说,是他脸上的面具。
小丫头脸上没有一分属于孩童的神色,反而都纂刻着愤怒和痛恨。
“你不打算换一张吗?”
小丫头食指往上挑了下,红鬼整个身子就被掀飞了出去,撞到了中庭的一棵树上。
有血从红鬼的面具里喷了出来,红鬼咳嗽了两声,见那小丫头又抬起了手,连忙对北安侯喊道:“主子!小心!”
凉月只是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没有做什么。
她看向坐在台阶上也同样在看着自己的北安侯,道:“我是来还人的。”
说完,她就打了个响指,一直在行跪拜之礼的清莲终于停了动作,也能张开嘴了。
清莲抽噎着,伏着地朝北安侯爬过去。
可她才爬了一步,就痛呼起来。
“啊!”
她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北安侯府。
“我的手!我的手!”
清莲盯着自己的两只手,它们正在一点点地化为齑粉。
“城主!城主救我!”
清莲往楚子扬身边扑,可她却被楚子扬踹飞出去。
“滚!”
楚子扬站了起来,他抬头仰望着,向檐崖上的顾凉月伸出了手。
“你和你娘,长得真像。”
凉月耸耸肩,自己掐了自己的脸蛋儿一下。
“我可以改变自己的容貌。”
“不要!不要改!”楚子扬跌撞着往下走,他眼里彻底清明了,一分醉意都没有。
“这些,都是你干的?”
凉月点点头:“对呀!我是小杂种嘛!活该去死!”
“不!你不是!”
楚子扬冲着凉月招手,他眼里盈满了泪水。
他说:“干得好!炸得好!你!过来!我……”
楚子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身子微倾,家都快被烧干净了,却还笑得出来。
他说:“我是你舅舅。”
凉月冷笑了声,拉起身边花酿的手,她看向躲在柱子后面,偷偷瞟自己的赵绿萼。
赵绿萼被发现了,赶紧躲起来,不敢看这个小孩儿。
凉月对赵绿萼说:“别忘了!一个字都不能落下!”
花酿瞧着火光通天,真是像极了五年前张家的那场大火!
张狂放肆、不可一世、目中无人、傲慢骄横,这些词用在徒儿身上,一点都不夸张。
若是从前,他说不定会熄灭这场火,劝她得饶人处且饶人。
可是为什么呢?看到徒儿这般做,他不仅没阻止,还切切实实地做了一回帮凶。
大概是因为,她最怕火,却依旧选择用火,照亮这无星无月的夜幕吧?
“师父……”
徒儿的手冰凉如雪。
“看在我欠你很多钱的份上……”
徒儿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师父,我动不了,我怕火,我们快走吧。”
花酿觉得,徒儿凶巴巴地认怂,可爱得紧。
他俯身把徒儿抱起来,手臂一挥,便带着徒儿离开了北安城。
楚子扬看着檐崖空余黑暗,才把一直伸着的手曲起,却是直接照着自己的脸蛋子糊过去的!
第75章 疯爹发怒了
北安侯连扇自己了几个巴掌,扇得他眼里盈着的水都被扇飞了出去。
土皇帝北安侯脚下一软,又醉醺醺地倒下了。
北安侯躺在地上,又哭又笑,嘴里只有一句话:“你个狗杂碎!你活该!”
天还没有亮,凉月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却不想被疯爹抓了个正着。
顾怀酒坐在空床边,抱着胳膊,冷漠地问:“又去哪儿疯了?”
“爹爹快来帮我!”
凉月嘻嘻地笑,就见疯爹下巴一抬,目光扫向凉月身后:“还带回来一个?”
凉月使法术把早已经晕过去的苏樱送到了席子上躺着,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累死我了!师父说轻罗馆只收妖不收人,我总不能把她扔大道上吧?”
顾怀酒起身走过来,先把女儿从地上捞起来,又扫了眼女人身上的伤势。
“爹这儿也不是医馆。”
女人的发掩住了她的面容,死气沉沉的,凉月从顾怀酒怀里跳下来。
“大老远背回来的,我得救。”
她才把手放在女人头上,就被顾怀酒抓住了。
“半曲,宣太医。”顾怀酒冲着殿外唤了声。
“你歇着。”
顾怀酒又把女儿抱好了,另一只手顺手从女人手里抽出那份帛书,摊开在手里。
才看了两眼,顾怀酒就又看向了女人,吃惊地吸了下鼻子,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你说实话,你去哪儿了?”
凉月趴在疯爹肩头:“把爹爹身边的害人精,打了个邮包,送走了!”
顾怀酒把女儿放下了,走过去拨开女人挡脸的头发,瞪大了眼睛,转过头看向凉月,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把所有太医都唤来!快!”
顾怀酒忍下了什么,然后冲着殿外大吼。
凉月眨了眨眼睛,疯爹好久没对女人这么激动了。
莫不是,她还救了个疯爹的故人?
“凉月……”
顾怀酒蹲下身子,与凉月平视,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去了北安城?”
凉月点头。
“你做什么了?”
凉月吸了口气,疯爹两手在收紧,说明他在生气。
“清莲是奸细,你不舍得杀,我把他送回给楚子扬,还不行吗?”
疯爹眉头陡然蹙了起来,他厉声问了句:“楚子扬看见你了?”
凉月缩了下脖子,点了点头。
疯爹把头扭了过去,凉月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抓着自己的手,是颤抖的。
过了会儿,他才起身,背对着凉月,凉月空着手立在他身后,猜不出疯爹是用怎样的表情说的话。
他说:“以后不许,在人前,使用你的妖力。”
“妖……力?”
凉月耳朵像是钻进了两只蜜蜂,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然而,她没有听错。
“我的事,以后你不需费心。”
什……么?
“爹爹,我……”
“说了不许!就是不许!你听不明白吗?”
他发火了!
疯爹他,很生气!
凉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她就是感觉无地自容。
凉月上前,想抓住疯爹的手,可抬起来的手,还是在就要碰到的时候,无力地垂了下去。
“是谁在身边养了朵毒莲花啊?就因为她长得像你的女人?难道我要任楚子扬兵临城下,取你性命?”
“爹爹怎么总是这么明目张胆地不讲理!大男子主义!说话大喘气!优柔寡断缩头乌龟!衣冠楚楚不干人事儿!道貌岸然满嘴仁义道德!得过且过,将来难过!滥竽充数!无法无天!你买椟还珠!你刻舟求剑!你画蛇添足!你狗急跳墙!”
顾怀酒受不了,这都什么词儿,这话都是谁教她的?她怎么还乱用成语啊?
“你你……”
顾怀酒还没想好词训斥,就又听闺女说:
“我没错!你自己不占理,还好意思训我?”
不待顾怀酒转身,凉月已经离开了内殿!
半曲去请太医的时候,正巧被巡逻的白洞庭瞧见,白洞庭误以为顾凉月出了什么事,便也跟过来了,可进了殿,才发现凉月居然在席子上正在喝茶吃点心呢!
忙活了一宿,她饿了。
不仅饿,现在还有一肚皮气没地方撒!
凉月见到白洞庭进来,冲他招了招手。
“小郡主,你醒了?”
“嗯!早醒了!”凉月分了块点心给白洞庭。
白洞庭拿在手里,没有吃,他指了指里面:“那怎么……”
凉月眼珠子一转,想了个言简意赅的回答:“我不知道啊!那是疯爹的事,我管不着。”
白洞庭直接被噎住,手上的点心更吃不下去了。
“小郡主。”
白洞庭压低了声音,“可方便外面谈话?”
“方便,这儿没我什么事儿。你们有事就去找疯爹。”
白洞庭觉得凉月说话今日有点阴阳怪气的,好像在使性子。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凉月冲桃核儿使了个脸色,桃核儿自觉地没跟出去。
“凉月。”白糖水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捧给凉月。
凉月掂了掂,这是叫她吃别人的嘴短了。
“糖水哥哥真好。”
唉!孩子就得有个孩子样儿。
白洞庭蹲下来,为凉月打开包裹,里面是糖果。
“尝尝甜不甜?”
“甜。”
“你还没吃呢。”
“像糖水哥哥一样。”
白洞庭满意地笑了,摸了摸凉月的头,这才切入正题。
“凉月,那一日帮你的,两个人,是谁呢?”
凉月嘴里含着一颗糖:“师父。”
“两个师父?”
“嗯。”算是吧。
反正不是敌人。
“师父?教你什么?”
“法术呀!”
凉月瞪着双葡萄眼,冲着白糖水眨得明亮,反正也瞒不住了,就满足一下白糖水的好奇心好了。
白洞庭微微皱眉,联想到之前在慈方庵发生的事情,倒是说得通了。
见白糖水忧愁,赶紧顺杆爬。
凉月拉了拉白洞庭的衣袖,眼里印着欣喜的星星,问:“糖水哥哥,是不是害怕了?不喜欢凉月了?”
那样最好,就可以解除婚约了。
白糖水却摇了摇头,这一次他倒没有犹豫。
“不怕!”
凉月点点头,递给白糖水一颗糖,他直接含在嘴里了。
“凉月真厉害。”
白糖水就这么,愉快地接受了?
“糖水哥哥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去和爹爹说……”
“不。”白洞庭把凉月环住,“我会帮你保密的。”
这事儿其实也没什么,旁人知道了,只会更加忌惮摄政王府而已。
这些话,凉月没有说,她看白洞庭似乎有些激动,便拍了拍他的背。
唉!傻孩子,你若是将来不后悔,我把命都给你。
第76章 我牙疼!我牙疼!
苏樱受的都是外伤,只是她的腿骨折了,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修养,就算治愈,恐怕也会不良于行。
这些凉月并不很在意,她在意的是疯爹居然不眠不休地照顾她,看上去不仅仅与她是熟人而已。
苏樱还没有醒,凉月进去的时候,她看到疯爹正坐在床尾处,两手搭在膝盖上,正低头看着地面。
凉月走了过去,抬头看疯爹。
“爹爹,”凉月唤了几声,疯爹才回过神来。
“嗯。”
一看就是还在生气。
凉月转头看向苏樱伤痕累累的脸,又看向疯爹深沉的眼,说:“我可以叫她的腿完好如初。”
顾怀酒眼睛一亮,但是闪烁了两下之后,又立刻黯淡下去。
“不可。”
凉月感觉牙根有点痛,她怎么上火了?
“爹爹和这位夫人相熟呢!”
凉月觉得憋着不太好,还是问吧。
“可我从来没听疯爹提起过。”
顾怀酒却只是“嗯”了一声,把女儿的额头贴在自己的下颚处,用不长的胡子微微蹭了蹭,便与凉月说:“早些睡吧。”
可是,这是我的寝殿啊!
以为能听到疯爹的道歉,结果迎来的只是疯爹敷衍的神色,凉月觉得牙更疼了。
凉月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疯爹的背影,与他道:“我答应你。”
出了门,天已经露出鱼肚白,她哪里还睡得着呢!
该做的让步,她都做了。
结果呢?
“我要是再管你的事,我都不姓顾!”
凉月隔着门发誓,本来还没消的气,现在好像更大了。
“姑娘,你要不,用些羹汤?”
桃核儿最会察言观色,她家主子也不是很难猜的那种,她看得出,她家主子现在需要降降火气。
“不用了,你歇着吧。”
凉月去了偏殿,把桃核儿关在外面,一道符把自己就送到了轻罗馆。
“小姑娘最近来得挺勤呀!”
蛇妖七七还没有起身开张,她连人形都没化,就缠在梁柱上,凉月一进轻罗馆,就看到这条妖精在那里做伸展运动呢!
“七七姐早!”
七七化出人头,打了个哈欠,“小姑娘今天不太一样呀!谁那么不长眼啊,敢欺负我们小妖主?”
凉月打过招呼,直接往后院走,没理会七七的搭讪。
“啧啧!把心事儿都写脸上了!真当姐姐我八百年白修炼啦?”
七七从梁上跳下来,扭了扭腰肢,反正也睡不着。
“得了,开张吧!”
轻罗馆的清晨并不安静,小妖们喜欢趁着人们还没起早,化出原型,自由一会儿。
特别是鸟儿,总是叽叽喳喳仿佛有唠不完的家常,凉月一推门进院,这些鸟儿就咋呼起来了。
“哎呀!小主人来啦!”
“小主人今天起得好早啊!”
“小主人!给我们带好吃的了吗?”
“小主人!想我们了吗?”
“就是就是,宫里的点心可香了。”
凉月从袖口掏了包榛子,又掏了包炒栗子,一连七、八包。
“小主人这是不过了。”
“你们小主子不是不过了,主要这东西硌牙,惹你们小主人不高兴了。”
凉月满脸黑线地转头瞪着二楼窗户:“师父,你话里有话,映射谁呢?”
屋内传来花酿的笑声:“做事的事疯子,生气的是傻子!”
顾凉月捂着半边脸,牙更疼了!
小蝶端着水盆走过来,冲着凉月行礼:“主人好早。”
凉月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是有点早。”
这时候,二楼的窗户被从里面推开了,一只白皙的手冲着楼下摆了摆。
“乖徒儿,这么快又想师父了?”
凉月飞到了二楼窗口,踮起脚看花酿披散着头发,外衣还摆在榻上。
“呦!徒儿这是又又又离家出走了?”
花酿上来就揭凉月的短。
“师父,不是您说轻罗馆就是我家的吗?”
“哈哈……”花酿温润地笑了,“我说过吗?酒后胡乱说的话,不必当真!”
“不要欺负我!我牙疼!”
“哈哈!”花酿笑得仰在榻上。
“徒儿又没人要喽?没事没事!师父会考虑给你降房租的!”
凉月感觉半边脸腾地就肿起来了!
小蝶进来伺候花酿起身,又送来了餐食,凉月牙肿得满嘴火气,根本吃不下。
不过小蝶送来的是两份,她只好象征性地坐在花酿对面。
“不就是去了趟北安城吗?那疯子真恼你了?”
花酿一言就戳中了凉月的心。
凉月撇撇嘴,眼前的鱼蓉粥更是索然无味。
花酿微微倾身,白皙的手扣上凉月疼得肿起来的半边脸上。
“10两银子一次。”
凉月要把脸挪开,可是花酿另一只手也伸过来了,捧起了凉月的小脸儿。
“买一送一。”
丝丝凉意传来,牙疼瞬间就被治好了。
凉月下榻,爬上了藤椅,合上了眼。
“我累了。”
“徒儿,你是不是发现,你对那疯子,并没有你以为的那般了解了?”
凉月抓起花酿的扇子,打开蒙在了脸上。
“那疯子可不是个普通的疯子,他的过去,写成一部话本子是绰绰有余。”
凉月竖起耳朵,以为花酿会讲下去,哪知花酿却突然没有了动静。
说呀!我想听听这话本子。
等了会儿,花酿也不说话,凉月等不起,便自己把扇子拿开了。
正好撞上黑乎乎的一片。
“嚯!”
凉月从藤椅的另一头跳了下去。
“你!你怎么又来了?”
黑乎乎的不是东西,正是玄晖。
花酿默默地喝汤,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毕竟玄晖来轻罗馆蹭吃蹭喝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凉月不一样,玄晖这几次见面时都奇奇怪怪的,好像出门没吃药。
玄晖正低头俯视着凉月,他说:“皇宫里没找到,知道你在这儿。”
“找我?又有业务了?我怎么感觉自己不是妖主,而是给你们打工的?”
花酿噗哈哈地笑了。
玄晖伸手把凉月拉了起来,顺手还把凉月慌乱中掉下来的发饰为她戴上了。
“老鼠遇见猫,也不过如此吧?”花酿笑得十分发自内心,属实有些夸张。
凉月却推开玄晖的手,躲到了窗口。
“师父,他不是猫,他是咬人的大狼狗。”
而她就是被大狼狗脚下的一只兔子。
“嗯!精辟!”
花酿用完了早膳,打了个响指,直接闪离。凉月盯着咄咄逼人的玄晖,她真怕玄晖突然露出狼牙。
玄晖嘴角抽了下,对于凉月刚才的评价,他听得是五味杂陈,特别讽刺。
大狼狗?狗?
第77章 第一次下妖界
他坐在藤椅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半晌,这小孩儿也不过来。
玄晖也不回头,他有点怂了,他觉得自己如果猛一回头,这小孩儿能直接从窗口飞出去。
“你被撵出来了?”
“开玩笑,只有我自己走的份。”
凉月靠着窗口,手指不自觉地抠着窗楞。
“哦。”
玄晖点点头,两只胳膊搭在腿上,两只大拇手指头环着绕圈圈。
他又说:“那就是又离家出走了。”
凉月捂着半边脸:“嘶!我要拔了我的智齿!”
“小孩儿不长智齿!”
玄晖挑了下眉毛,顾怀酒那个疯子不干好事儿,好好的孩子养成这么别扭的性子。
“走。”
凉月没反应过来,后衣领子就被提了起来,然后她就被丢进了一个圆圈,随即玄晖也跳进了圈里。
狂风呼呼地刮着,凉月让身体保持平衡,不再下坠。
妖判的剑可以打开空间之门,玄晖把她丢哪儿了?
“翼山。”
玄晖抱着剑立在凉月身边,他又匀出一只手拉住了凉月:“你会不会掉下去?”
“放开我。”我又不是小鸡!
玄晖没松,只是换了个姿势,拉住了凉月的手腕。
“你刚才说这是哪儿?”
凉月刚才真没听清。
“翼山,雾涯。”
玄晖顿了顿又说:“我家。”
“妖界!”
她做了妖主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来妖界呢!
凉月突然来了好奇心,迅速往黑云之下而去。
可黑云之下便是浓雾,跟浓牛奶一般好像挂了杯似的,根本看不清。
“走。”
玄晖的声音就在耳畔,凉月转头看向他,这家伙还没恢复正常吗?
“呼!”风刮得太大,模糊了凉月的眼,她只能透过玄晖的发丝间去琢磨他的表情。
她不是个擅长察言观色之人,还没弄明白,脚已经着了地。
入眼的是一棵老树,树木盘匝粗壮,遮天蔽日。
树下有一间木屋,木屋的门关着,瞧不见里面,但是足够整齐,看上去老旧朴素更加简单。
“还以为是狼窝。”
凉月小声嘀咕了下,她抽出一直被玄晖拉着的手腕,踏着斑驳的黑色石路往树下走。
树上叶片葱绿,也不知是什么树,凉月在人界并没有见过,树杈上坠着些像灯笼一样的花,每一朵花都发着淡淡的光,照亮了树下一隅,不然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涯,根本看不到什么。
玄晖似乎没有从前那么较真儿了,对于凉月的吐槽他选择性听不见。
凉月站在木屋门口,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匾额,心里纳闷,她听说过无字碑,还没见过无字匾,不写字为什么要挂上?
竹屋的门槛上,落着厚厚的灰尘,门上也灰突突的,凉月心说妖判业务忙得都不回家了吗?
不过联想到玄晖经常在花酿的轻罗馆蹭吃蹭喝,凉月就觉得合理了。
他大概是不会做饭。
“唉!”那我是进去,还是不进?
“大胆!哪里来的毛贼!”
倏地一道亮光,从凉月眼前划过,凉月本能地缩回手,后退了两步,却不知被什么绊到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真是个笨贼!”
凉月恨不得把脑袋转三百六十度,想循声找到是谁捉弄了自己。
她的手正好摸到了什么东西正在动,还没来得及低头看,就感觉手腕被缠上了,然后她就被提着手腕拎了起来,然后又被猛地抛到了空中。
凉月充楞之间就在空中滑出了个抛物线,还好她最终落地点比较好,玄晖接住了,接得挺稳,好像凉月是一袋大米。
“哼!不好玩儿!”
凉月循着声音,总算是找到了捉弄她的家伙,竟然是树下的一株发着淡粉色光泽的花。
这花也不知是什么科目的,茎如蔷薇而带刺,花叶却是枫树样,只是比枫树小很多每一片也只有拇指大小,花朵长得像百合,但又抽着一簇簇像四叶草叶子似的黄色小花蕊,总之,就是个四不像。
“你……”
不待凉月说什么,这花又恶人先告状了,它把花苞转向了玄晖。
“我说你领回来个什么小杂种呀?这么笨!丢下去喂狗算了!”
这么一朵连形都化不出来的不知是什么科的东西居然敢这么和妖判说话?
“欺人太甚了吧!”
凉月不是挑刺的人,但是“杂种”二字是她极其厌烦的,上面沾染了太多,不愉快的回忆了。
玄晖把凉月抱正了,还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头。
“玄晖你疯了吧!”
小花儿摇摆着花茎,如果她有表情的话,定是对凉月更大的敌意。
“灯芯儿,住嘴。”
只五个字,玄晖就扼住了小花儿的花茎,作势要将它折断。
“大人!您请三思!”头顶的灯笼树说话了。
玄晖踢开了脚边的一条垂落的树枝,刚才正是它绊倒了凉月。
玄晖抬头看向庇佑着小花儿的灯笼树,冷漠地道了声:“我耐力有限,你要做不到让她闭嘴,我可以帮你。”
那根树枝慢吞吞地缩了回去,树上的灯笼一闪一闪,他的声音不算年轻了,但是却十分有穿透力:“大人,灯芯儿还是个孩子。”
“我们也是个孩子!”
玄晖揉了揉凉月摔着的地方,没有多言,朝竹屋走。
“天啊!我没看错吧!你要带这个人族进竹屋!”又是那个叫灯芯儿的花儿在咋咋呼呼。
“小灯芯儿,莫闹了,她可不是普通人。”
“是不是普通人,是个小孩儿嘛!”
灯芯儿还满心的不服气,她已经在盘算着等玄晖不在的时候怎么捉弄凉月了。
灯笼的光亮逐渐亮起来,照亮了整个山崖顶。
“你莫再招惹她,她能收了你。”
“切!我不信。”
凉月听着身后二妖的对话,有种现在就拔了那枝花做糕点吃的冲动。
不过比起这两个不欢迎自己的守门人,她更好奇玄晖要带他来的这个地方。
凉月抬起来的手尴尬地戳了戳门上的灰尘,门却腾地自己打开了。
凉月回头,玄晖才把手放下。
“我可以进?”
他不是讨厌她吗?不是叫她离他远点儿吗?
凉月眨巴着眼睛,反复确认玄晖是点头了,她才提着裙子跨了进去。
凉月吸了口气,馥郁的熏香味扑鼻而来,倒不像荒置已久的样子。
“好香。”
香得不像男人的屋子。
木屋的地面铺着雪白的地毯,上面不染纤尘,白得晃人眼睛。
第78章 放我出去
一案两方席,轻纱垂床榻,便是这间不大的屋子里的陈设,却叫凉月对玄晖刮目相看。
这审美这品味,倒是高级地像个精致的女人,与玄晖的形象完全不相符嘛!
一切都是光洁如新,新得凉月站在门口都觉得百般不合适,她退了出去,挠了挠头,打着哈哈:“我是个俗人,就不打搅了哈。”
“无妨。”
玄晖扶住凉月的肩膀,又给推进了屋。
“这里,足够你把自己藏起来。”
本来凉月要走,却一下子被玄晖点出了心事。
“我没有。”
凉月矢口否认。
“疯子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更何况疯子不是个普通人。你这么能作,他能忍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
“我脾气就这样,受不了你们可以不受。”
凉月不想提及,她现在心里很烦。
“大人的事,你还是少操心吧!你一夜未眠,现在应该休息。”
玄晖合上了房门,又指了指靠窗的那张软榻。
凉月一丝困意都没有,面对突然对自己表现出关心的玄晖,凉月只感觉危险,无事献殷勤,他指不定又要让她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你有话就直说,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玄晖右面的眉梢微微挑了下,眼睑微微垂下来,似乎若有所思,可他很快回过神来,只冲着凉月摇摇头,道:
“无事,你休息吧。”
然后便瞬移了出去,凉月根本还没来得及叫住他。
“喂!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啊?”
凉月去拉门却打不开,窗子也是一样。
“放我出去!”
外面却没有动静,玄晖走了?
凉月坐在席子上,茶壶里竟然有温茶。
“顾凉月,你打起精神来行吗?北安侯还没处理呢!那个梅听寒,也是个要人命的……”
凉月喝了口茶,拄着胳膊喃喃自语。
“顾怀酒啊顾怀酒,你怎么就得罪了这么多的人呢?”
可是她又立刻颓唐地趴在案上,疯爹昨夜说的那些话,就像玫瑰茎上的一根根刺一般,扎得她猝不及防。
于寻常人眼里,她确实只是个小孩儿,那她就得按照旁人的眼光活着?
凉月一直认为疯爹不是这样想的。
“想这么多,累不累啊?”
说话的是风缄,他有几日不曾出声,凉月都把他忘了。
“忘了我可不行。”
“你顶多算根儿葱,我为什么不能忘了你?”
凉月不给风缄一丁点儿面子,这位可是她费了半身血封印的家伙啊!她可得把风缄看住了,万一他再跑出来,她血槽就要空了。
“你有很多烦扰。”
风缄一句话,就把凉月的心又戳出了个窟窿。
凉月泄了气,在别人面前她还能装五分硬气,可风缄就像是安在她心里的实时监控,她骗不了他。
“我后悔了。”
凉月躺了下来,她突然感觉有些累了。
“师父说得对,我根本不该插手疯爹的事,我只会越帮越忙。或许当初,就应该直接跟师父离开,轻罗馆也好,妖界也罢,这些地方才是我这个妖主配呆的地方。你说我纷扰,可每一个扰人的麻烦都是我自己亲手惹出来的。”
“哈哈……”
风缄到底有没有仔细听,居然还笑得这么无脑。
“小妖主,你这么脆弱,自身都难保,还指望别人能期待你拯救苍生吗?”
凉月叹了口气,她能拯救苍生的话,苍生的命是有多大!
“你爹他是个疯子,疯子的话不必当真,说不定他现在正满世界找你呢!”
凉月听着风缄的话,不知是他话中对自己足够怜悯,还是凉月实在太委屈了,她居然鼻子有点酸。
她也不知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了,疯爹居然会说出那样的话,还和她赌气。
或许早点划清界限,是好的。
早点从疯爹身边抽离出来,对疯爹来说,指不定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呢!
“你需要睡一觉,小妖主。你这般心神不定,当心我偷袭你。”
凉月对风缄的警告不屑一顾,他除了能让她头痛一阵,也没别的什么本事了,何必在此装腔作势的吓唬她?
凉月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反正她也来妖界了,怎么也得小妖主到此一游吧?
不对,她是妖主,妖界就是她的家呀!
这屋内的香似有助眠之效,凉月闭上眼睛就深陷睡梦之中,就好像是被人一下子拽进了梦里。
凉月盯着脚下弥漫的云雾,跟谁家干冰不要钱似的,就知道自己在做梦。
滴嗒嗒的水声从远处传来,如此真实的感官在梦里还是第一次,循着水声,凉月往云雾更深处走去。
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碧色衣裙的小女孩儿,年纪看上去和凉月差不多大,头发乱七八糟地披散着,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烂的,看上去就像个小乞丐。
再走近,凉月惊住了,这女孩儿虽然如常人一般走路,可她的眼眶里却是空荡荡的两个窟窿。
凉月咬紧牙关不叫自己喊出声来,比起惊恐和同情,凉月更关注她一个瞎子是怎么探路的?到底是怎么做到如履平地的?
不过既然是梦境,有不符合常理的地方倒不值得深究了。
凉月放缓了脚步,等待女孩儿从自己身边走过。
可女孩儿却像是故意的似的,走向了顾凉月,方向明确的不似个瞎子。
女孩儿的脚步在凉月身前陡然停下,她抬起细弱的手,惨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我要,你的眼睛!”
凉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先是本能地退了两步,然后脑子才想明白女孩儿说了什么,她又噌地往后跳了一大步。
“你想得美!”凉月手指间夹了一道符,皱了下眉头,“想不到是噩梦!”
符咒立刻朝着女孩儿飞了过去,贴在了她脑门上。
“砰!”
符咒炸开,把女孩儿的头发崩成了鸡窝,女孩儿更是被崩出了一丈开外。
可女孩儿却没有跌在地上,她的身子被一抹白色的影子抱住了。
“师父!”
二人异口同声,凉月和那女孩儿。
凉月看着花酿熟稔地掏出帕子为女孩儿擦脸,抚平被炸糊巴的头发,看着女孩儿揪着花酿的衣襟,把自己的小脸藏进花酿怀里。
好像有一粒渺小的烟灰扎进了眼睛里,凉月眨了好几下眼睛,盯着花酿腰间挂着的酒葫芦,太阳穴边上的某根神经一跳一跳的。
“这是我师父?”
第79章 师父宠别人了
“染染不乖哦!跑这么远,和师父玩捉迷藏吗?”
天哪!这画面也太美好了吧,简直亮瞎狗眼!
这绝对是噩梦。拜托让我赶紧醒来吧。
“师父,我疼,他们都不喜欢我,所有人都欺负我……”
花酿用长长的衣袖掩住女孩儿瘦弱的小身板儿,轻声安抚道:“染染不哭,师父会为染染寻到一双这世上最美的眼睛。”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对凉月视若无睹,凉月看得却心惊胆寒,因为透过花酿薄薄的衣袖,凉月仿佛看到女孩儿那双黑漆漆的眼洞正紧盯着她!
凉月被盯得脚底冰凉,竟有种如坠冰窟之感。
“我要,她的眼睛!”
这一次,女孩儿的话,是对花酿说的。
花酿的目光这才扫向凉月的方向,可花酿看向凉月的目光却是比冷箭还要阴森的冰寒。
“师父……”
凉月想逃,突然动弹不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更不用说用法术了。
“师父!我是……”
此刻,竟连舌头都不好用了,她一个音都发不出来了。
凉月看见花酿手里多了把剑,正是他平时用的那把。
这是梦吧?凉月现在除了脑瓜仁儿,就没有能动的地方了。
她除了期待这场梦快点醒,别无他法。
竟然在自己的梦中,还能如此无助!
眼见着花酿抱着那个女孩儿步步靠近,凉月不敢想象这个梦里她呆会儿会有多么的痛!
凉月紧紧闭上了眼,她歇斯底里地在心里喊了声:“救命啊!”
“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闯进了耳朵,凉月睁开眼时,入眼的是火红的锦缎。
她打量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高大背影,他的头发好长好长,披散着没有束冠,丝丝洁白如雪。
“本尊倒是要看看,是哪个老不死的,敢伤本尊的人儿啊!”
这个声音,凉月不会更加熟悉了,刚刚他还与自己说话来着。
风缄?!
风缄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动了下,凉月就又能动了。
她抬头看风缄,风缄只是微微回头,暼了她一眼,留给凉月一张被长发遮挡的模糊侧脸。
不对呀!风缄他不是被封印在碧水湖下吗?
对了!这是梦!一切皆有可能。
“还不快跑?”
风缄对凉月说。
凉月看到风缄手里也多了把剑,看来是要打架了,那她是得跑。
不过她更想留下来,不是想看谁赢谁输,她只是单纯地为了风缄的颜,她想看清楚这个有事儿没事儿就在她脑子里打扰她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可就在这时候,周遭一切突然像是一张玻璃大屏幕被一块石头砸碎了一般,人、事、物除了凉月自己,都破碎成了一个个豆大的小颗粒,然后迅速随风飘散了去。
怎么回事?
刚刚能挪动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刚才的虚无世界又一下子被黑暗填满了,这黑暗就像是当年北安城采石场最深处的那间地牢,没有一丝光线可以冲破这强大的壁,照在自己身上。
凉月只能闭上眼睛,想要遮上眼皮,这样就可以把自己缩成一团,叫恐惧只能袭击自己的背。
然而下一刻,她就感觉自己被什么抓住了手脚,手腕脚腕钻心的刺痛着,她像是被固定在了一张木板上。
“谁?”
凉月刚喊了一声,就感觉被什么东西扎了下,像是针,它刺破了自己的皮肤,然后直接穿透了胳膊,甚至穿透了她身后的木板。
“啊!”
这一次,凉月可以喊了,可是无论她喊得声音有多大,都没有人回应。
只有一根接着一根的,坚硬如钢的细针在迎合着她的呼喊,在制造着她的呼喊,似乎永远没有结束。
能结束掉这一切吗?哪怕死掉也可以啊!
凉月竟从不知道,在梦里,她可以这般被动,这般痛彻骨髓。
她的血,从被扎开的细孔里流出来,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血顺着木板流下去,滴下去,发出嗒嗒的声音。
可是黑暗中那个把自己当成刺绣帕子的人,似乎并不打算结束这一切,他反而乐此不疲地,用了更加缜密的针脚。
凉月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她不想再喊了,对方以此为乐,她还不愿意陪玩儿呢!
“不要!”
又是风缄的声音,可这一次他的声音很遥远,而且还是带着哭腔的。
好像这声音与自己隔绝的,不仅仅是空间,而是从数万年前的某一个时刻,喊给她听的。
扑通!
凉月睁大了眼睛,脑袋和屁股有点疼,经验告诉她,她睡掉地上了。
视线清晰了,是明亮的,可两眼对上的却是一张硕大的狼脸。
“救命啊!”
凉月跳了起来,顾不得揉揉脑袋和屁股,就直接翻身,又跃到了榻上,并迅速地往角落缩去。
这头狼用两只爪子攀在榻上,吐着长长的舌头,撅着屁股冲着凉月疯狂摇尾巴。
这熊样哪里像狼,说是谁家哈士奇没栓好也有人信。
“玄晖!就算这是你家,也不用现原型给我看吧?太丑了!真的!你快变回来吧!”
“呜呜……”
狼嘴里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它松开了前爪,原地作揖,又转了两圈。
“这是何意?”
狼又蹦了两下,凉月才意识到,作为妖判的玄晖,是不可能这么欢脱的。
“嗷!”
狼又扯了个脖子嘶吼了声,还冲着凉月摇头晃脑起来。
叫唤完了,又把两只爪子搭在榻上,冲着凉月伸着舌头,哈哈地喘气,好像是希望凉月说一句“你的表现我很满意”似的。
根据对这狼的各种肢体动作解析,凉月有点明白了,它大概是想说,自己不是玄晖?
真够笨的。
直接摇摇头不就行了吗?
妖如果都这么笨,妖界才叫真的无望了!
“不管你是不是,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安静!那个那个……坐!”
狼后腿一软,果断地坐下了,但是扫把一样的尾巴还在摇呢!
凉月定了定神,她摸了下自己的脸,她一定是被这狼用鼻子拱了,她把湿漉漉的脸抹干净了,把帕子直接丢了,这长舒了口气,缓了缓被惊吓的心脏。
凉月下榻检查了下门窗,还是关着的,这狼妖是怎么进来的?
凉月的衣袖被拽住,她低头一看,这狼正蹲在自己身边,咬着她的袖子。
“我没有吃的。”
凉月冲着狼妖摇头。
狼妖摇摇头。
“你不饿?”
凉月着实搞不懂它是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真的没有吃的。”
第80章 红线的那一头
“你会化形吗?”
狼妖摇头。
“那你会,说话吗?”
狼妖又摇头。
凉月把自己的衣袖往回扯了扯:“你不会不是妖吧?”
狼妖张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凉月,似乎是这个双重否定问句对他来说有点难度,但它就是不肯松口。
“那个,这衣料挺贵的,咱能不糟践东西不?”
狼妖想了会儿,点点头,却没有松嘴,只是咬着变成了含着。
凉月不知该对这个跟宠物别无二致的小妖说些什么了。粘人又呆萌,它是投错胎了吗?
“呜呜……”
又来了,这无辜的小眼神儿……
凉月摸了摸眉心,收拾了乱七八糟的心情,温和地冲着小狼妖笑了笑,摸了摸它黑乎乎的大鼻子。
“嘎吱……”
门开了,玄晖跨门而入,正好瞧见这一幕,他黝黑的眸子闪烁了下。
凉月看到玄晖,连忙缩回了手,她记得玄晖曾经说过,叫她不要碰他的东西。
“抱歉,它真的很好玩儿。”
凉月把手缩回背后,转身就要出门,可袖子还被那只小狼妖咬着。
“山药。”
玄晖唤了小狼妖一声,小狼妖立刻就松开了凉月的衣袖。
“呜呜……”
小狼妖不依不挠,跟着凉月一同踏出了门槛。
“你的狗太粘人了。诶?”
凉月被山药撞倒了,她回头看玄晖,见他还站在门口,背对着自己,微微抬着手。
“哦,我不是讨厌你的狗,我的意思是……没见过这么粘人的。”
凉月偷偷吐了吐舌头,好像越描越黑了。
小狼妖似乎没有感受到气氛的尴尬,它奔到凉月身前,冲着凉月拱了拱脑袋。
“山……山药?”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好吃。
“咕咕。”
山药发出了类似鸽子的声音,凉月还没品味过来它是何意,就见它的身体突然变得硕大,和竹屋不多高了。
山药用大鼻子一顶,就把凉月擎到了脑袋上,凉月揪住山药的大耳朵。
凉月用手遮住眼眉,往远处望了望,一片浓雾,根本望不穿。
凉月问山药:“你要带我去哪儿?”
山药仰天长啸一声,震得竹屋好似都颤了下,然后它就一个猛子扎进了雾涯之下。
“唔……哇!”
凉月的高声呼喊传进竹屋,才把玄晖从充楞中勾了回来。
能叫山药这么听话,任人摸鼻子,她的动作与自己回忆里镌刻的那个人,竟然重合在一起。
然而,她们明明一点也不像。
可又如何解释,这间他设了结界的屋子,曾经属于那个人的屋子,这个小东西轻轻一推,就开了呢?
玄晖看向自己勾着红线的手指,赤红的线发着光亮,红线的那一端,勾住的竟然是坐在狼妖上的小东西!
他不信,这太讽刺了。
“山药,你慢点儿!我晕车!”
那个小东西的嗓门真是够大了,刺得玄晖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
他想不出自己除了去追她,还站在这里袖手旁观的理由是什么?
雾涯之下,迷雾散尽,却不见一片清明,只有青葱与昏暗在等着他们。
山药飞得太快,没刹住车,一头栽进了茂密丛林里,凉月被挂在树枝上,见山药也恢复成之前的体型,此刻正拼命地用自己的四只爪子勾住一根树枝,便忘了责备,只觉得好笑。
“啪!”
凉月才笑了一声,树枝就折了。
“扑通!”
落地点很准,凉月和山药一同掉进了水里。
凉月不会游泳,好在水不深,又有山药相救,她趴在山药背上,看着周围冒着的白色水汽,才意识到,这是温泉呀!
“真不想说,但确实笨死了。”
凉月抬头寻声源,发现玄晖正立那根刚才害她掉水里的树枝上俯视着他们俩的狼狈。
凉月把脸上沾着的头发缕到耳后。
“这是谁家的狗啊!赖我?”
凉月揉了揉山药的脖子,山药似乎没感觉出自己现在这副落汤狗的模样有多么难看,反而更加兴奋了,驮着凉月跃出了温泉,然后又朝着密林深处飞奔。
“这是几百年没放出来遛弯儿了,怎么这么欢脱啊?”
凉月使了个法术,把她和山药身上的水弄干了。
“这种无聊的法术,你也学?”
玄晖悠哉悠哉地踏着树枝飞,还要等凉月他们一会儿。
凉月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技多不压身嘛!我和妖判大人可不一样,不努力随时都会死掉的!”
“嗤!”
玄晖白了凉月一眼,她是真不会唠嗑还是故意气他?
玄晖感觉后者可能性更大。
凉月正寻思着这密林尽头会不会出现一座桃花源的时候,突然不远处有一道长长地栅栏横在路上,山药飞得太低,肯定会撞上去,凉月下意识地把手挥了出去,想不到那栅栏竟然瞬间碎成了渣渣。
“我从来不知道我自己这么厉害。”
凉月在惊叹自己在妖界使用力量居然可以如此游刃有余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山药已经停了下来,而他们的四周突然袭过来几十只妖。
“呔!”
一声断喝,凉月这才抬头,对上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站得比较靠前,一看就是这帮妖老大的女孩子。
她看上去十五岁上下,穿得特别有趣,好像是从破烂市场收来的破布条子,五颜六色的都有,缠了一身。
女孩儿喝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这儿过,灵石拿过来!”
凉月嘟囔了句:“这位话本子看多了吧?”
凉月抬头看了看,玄晖哪儿去了?
看来这事儿得她自己解决了。
凉月挠挠头,她把自己的每一个兜都掏出来,除了一包糖,就是白糖水给她的那包,就没别的了。
“灵石没有,零食倒是有。”
凉月把糖果丢给女孩儿,女孩儿接在手里,晃了晃,又凑到鼻子间闻了闻。
“此乃何物?”女孩儿从袋子里掏出一颗糖,拿在手里把玩。
“吃的,甜的。”凉月冲着女孩儿笑。
“呸!”
女孩儿把那颗糖丢到地上,怒指凉月,喝道:“没有灵石,还敢在本姑娘的地盘造次!小的们,把她抓了,今晚儿咱们开荤了!”
“呜!”
山药长啸了一声,那女孩儿身后一个小个子妖走过来,对女孩儿说:
“老大,属下觉得这狼有点儿眼熟,好像是妖判家养的那只小狼妖,叫什么山药。打狗可要看主人啊!”
“呲!”
山药冲着女孩儿弓背呲牙,好像在显示自己并不好惹。
“妖判?算个屁!”
集美,骂得好呀!
第81章 红烧之前先上秤
女孩儿又啐了口,撸起袖子喝道:
“连它!一块红烧了!”
“老大!这小孩儿不是妖,她是个人!”
又有一个眼尖的冲着女孩儿报告道。
“老大,这小孩儿身上虽然沾着咱们的味儿,可骗不了俺的眼睛,她是个人族小孩儿!”
凉月揉了揉眼睛:你们才看出来啊?
女孩儿听了,似乎更兴奋了:“真的,老娘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主动送上门儿的人族小娃娃,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呢?不动手难不成让老大我自己动手吗?快点儿麻溜的!”
几十只妖高矮胖瘦都有,一齐朝着凉月攻了过来。
一个个化形都还没化明白,不是耷拉着耳朵,就是甩着尾巴,凉月根本连紧张都没有,随便掏了几张符丢了出去,只听砰砰砰几声爆炸声,这些小妖们的头顶就都成了爆米花。
“老大!是符咒!这小孩儿是个修士!”
有只妖喊道。
听到修士二字,顿时群情激愤,周围立刻喧闹起来,密林中突然闪现出百十只红的黄的绿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凉月。
“杀了她!人族没一个好东西!”
“修士害死我们多少兄弟姐妹,杀!”
凉月扫了眼目之所及这几百只眼睛,她好像闯祸了。
小狼妖也感受到了危机,攻起了背,呲着牙,左右看了看,嘴里发出嘟嘟的声音,似在警告对方什么。
寡不敌众这个道理凉月还是知晓的,她此刻四面受敌,要想平息这些人的怒火,除了束手就擒挨揍,就只有……
摊牌了?
“我说我是妖主你们肯定不信,但我确实是,所以你们不能吃我。”
凉月说着便摊开右手,亮出独属于妖主的符咒,咒印发着金色的光芒。
众人没有反应,依旧一副看仇人的样子。
凉月小声嘀咕了句:“这些本土居民该不会没见过这个吧?”
“骗子!”
“三万年才出一个的妖主,就是你这个丫头片子?”
不知谁高喊了声,然后众人便随声附和着,从暗处还走出来几个体格硕大的妖族,彼方形势一片大好,凉月已无路可退。
“呵呵,小妖主,在翼山,你那些东西都无用。”
这时候,从凉月脑海里传来风缄的声音。
凉月抓紧了山药颈间的毛,咬着牙问道:“什么东西有用?你倒是说啊!”
风缄却哈哈大笑起来,等他笑完了,凉月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风缄的笑声渐渐小了,终于说出一句正经话来:
“亏你还自诩为妖主,在妖界,从来没有什么论资排辈的规矩。胜者为王,败者为奴,你自己想想,该怎么办?”
凉月有点明白,为何玄晖突然消失了。为什么这些家伙都敢红烧山药了,敢情在妖界,妖判真的啥也不是!
“唉!小山药,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呀!”
凉月一手抚了抚山药的毛,另一只手里已经多了把匕首,匕首发着光,此刻化成了一根长棍。
“虽然你们不认我,我也不能把你们都杀了吧?还是敲打敲打算了。”
众妖通通做出鄙夷之态:
“这小东西,说啥玩意儿?”
“还想杀我们?”
“一个人族小孩儿在这儿冒充狗屁妖主就已经够气人的了!”
“兄弟们,甭听她废话!杀就完了!”
一时间众妖就像是饿虎扑食一般,朝着凉月冲了过来。
“风缄,多谢提醒。”
凉月站到山药的背上。
“把他们都打倒,会很难吧?”
好吧,如果这是必须的。谁能想到本来是来散心的,现在却成了砸场的!
凉月无暇分神,她没有察觉到玄晖并没有走,而是隐去身形收敛气息,在暗处看戏。
五年时间对于人族来说,不短了。玄晖想知道,小东西的灵力,到底有多强了。
可是小丫头却似乎没打算把这当成一战,她玩味地掏出缚妖锁,抓住一只妖,就把它用缚妖锁一拿,手中长棍一挑一立,那妖就掉在了长棍之下的一个箩筐里,箩筐上还栓着三根链子,连着长棍。
“这是啥法器?”有妖问。
凉月往长棍上顺了一块重铁,小身板上前把箩筐踢正了,冲着众妖狡黠地笑道:“这是秤!初来乍到,今儿就叫姑娘我称称你们都是几斤几两呀!”
呃……
让她打架,她怎么还玩上了!
疯子教出来的女儿,果然也不正常。
“你是二百五十斤,高高的!”
“你小!三十八斤!”
凉月量完一个就丢一个,没一会儿,就堆出了一座小山来。
“还有谁想试试吗?你们看!我这箩筐可大可小,你们谁进去都不委屈,不会把肚子挤到的!”
凉月咯咯地笑着,伴着众妖的磨牙声。
“小崽子!有种你别动!”
突然,头顶两把双刀朝着凉月砍了过来。
山药带着凉月轻松躲过了攻击。
凉月抬头一看,正是刚才把破布条子挂身上的女妖。
“我为什么不动?我又不傻。”
凉月一脚把箩筐踢了出去,那箩筐直奔着女妖的脸面扣过去。
凉月双手摊开,又缓缓收起,这箩筐就把女妖收了进去,还外加给自己加了个盖子!
“妈呀!赶紧跑呀!”
不知道是哪个胆小的,临阵脱逃就算了,还吆喝一嗓子,还没被抓住的妖就像被提了个醒,四下遁逃。
“快!快去请毛骨大人!”
凉月翻了个白眼,这台词可有点儿耳熟啊!
一刻钟的功夫不算长,躲在暗处的玄晖看足了戏,才飘飘忽忽地下来,落在搭成一座小山的众妖身上。
“你在卖货吗?”玄晖上来就怼了凉月一句。
“我卖!你有钱买吗?”凉月也不客气。
她手里提着那只女妖的后脖颈,把化成原型的女妖提到自己面前,刚才还指挥众妖扬言要吃了自己的,长得真是无法形容。
“是猫不是猫,像虎又有翅,哎呀你不要乱扇糊你的小鸡翅了!你怎么长得这么丑!”
“啊!”女妖尖叫道,“你敢骂我丑!你丑!你祖宗十八代都丑得像屎一样!”
“那是不可能的,我爹长得可好看了。”
凉月用手指去摸女妖背上的翅膀,又补了一刀,“剁下来,裹上面,裹上鸡蛋液,上锅油炸,隔壁家小孩儿都馋哭了!”
被擒贼先擒王的女妖还在蹬腿儿乱叫:“放开我!刚才是我大意了,你信不信你松开我就能吃了你!”
“我信!所以我不会松开的。”
第82章 锦鲤的美味我不懂
凉月把这个不知名的小妖的脑袋转过来,提起来给站在高处的玄晖看,掂了掂问他:“妖判大人,您姗姗来得太迟啦!”
玄晖用脚踩住下一只妖抬起来的尾巴,道:“刚刚好。”
他飞下来,落在凉月身边,从她手里拽过那只妖,丢到了小山顶,他对凉月说:“山药是你的了。”
他又冲着一个个哀嚎声不断姿态滑稽的妖们道:“此乃万妖之主,谁敢造次?”
呵!我都打完了,你过来放炮有用吗?
凉月打了个哈欠,重新爬上山药的背,抚了抚他如松针般不算柔软的毛。
“这地方除了打架,还有别的娱乐活动没?没有我就走了。反正也不算白来,我喜欢这傻狗。”
“呜呜……”山药摇头表示不满:我不傻!
玄晖眯起眼睛,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另一人插了话。
“玄晖!你凭什么说这小孩就是万妖之主!我不信!”
扯着脖子喊的正是那只女妖,她用两条后腿站着,两只前爪一只掐腰,一只指着玄晖的鼻子,因为她站得高些,竟然有种指着玄晖鼻子痛骂的趾高气昂之感。
“就是!妖主的神力我们虽然没见识过,可也是听说过的,这是个什么东西!你拿个区区人族就想诓骗我们?”
嗯?
这话说的,谁稀罕当这妖主似的!
凉月翻了个白眼,难怪师父从来没带她进妖界,她在这些妖眼里,根本没有任何期待值和存在感啊!
“妖主该是护着我们妖的,哪有上来就把俺们打趴下的道理!”
凉月本来收回去的匕首又掏出来了。
“刚才不是你们要吃了我吗?”
“这话没毛病。”
被压在最底下的妖估计是受不了,才打断了众人:“打也打完了,兄弟姐妹们咱们起来可以吗?”
“你闭嘴!”
最上面的妖又跳起脚来。
“罗罗。”
玄晖唤了声。
可那跳脚的女妖更是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直接用毛乎乎的爪子指向玄晖,两只眼睛泛着绿光。
“你再敢喊我一声试试!这翼山归你管,雾涯之下可不是你家后院,本姑娘限你三个数之内带着这个丑娃娃滚出去!”
哎呦喂!凉月新奇地看着罗罗,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骂玄晖的。
“你骂我,她也是妖主,而且她不是丑娃娃。”
玄晖倒是淡定,像是听惯了罗罗的嘶吼,连眼帘都不抬一下。
“就凭这个人族小丫头?你们异想天开了吧?除非河水倒流,除非天漏个窟窿,除非……除非姐姐死而复生!”
叫罗罗的女孩儿似乎气极而泣,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一脸。
凉月看到底下的众妖似也神情悲戚。
“我们走。”
玄晖使了个眼色,便飞身离开。
山药也跟着飞了上去,穿过云雾,凉月就看不到这些妖脸上的表情,可看到一下子突然沉默的众妖,她又下意识地看了眼玄晖,他似乎也在刻意回避什么。
凉月没有提问的好奇心,她知道玄晖一定不会告诉她。
“小东西。”
玄晖突然停下来,山药来不及刹车,窜出去一丈多远。
凉月不明所以地看着玄晖抱着剑似乎郑重其事地要说什么,难道自己猜错了,这头狼转性了?
玄晖盯着凉月好一会儿,才憋出了四个字:“你,饿了吗?”
凉月环顾四周浓得跟豆浆似的雾。
“吃点儿也行。”
“嗯。”玄晖走在前,“跟我来。”
凉月小声叨咕了一句:“我不吃刺身,茹毛饮血的事儿我干不出来。”
玄晖顿足,回头看怪物似的看她。
“想什么呢?跟上就是。”
嗯嗯,不跟着你我也走不出去呀!你家这傻狗好像比我还没方向感吧?
在凉月的印象里,玄晖都是跟着花酿蹭饭吃的主,他给凉月的东西,估计也就是些野果子什么的冷食。
凉月并没有做出任何的期待,反正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好,她也就跟着了。
玄晖倒是轻车熟路,山药跟得也紧,凉月并不担心自己会迷路。
雾气散了大半,依稀可见一座宫殿显于眼前。
凉月从山药的脖子上滑下来,踮起脚看了看牌匾上的字,毫无意外地没看懂。
“鸡爪子划拉的都比这儿好看。”
凉月小声嘀咕了句。
宫殿极为破败,断壁残桓占据了脚下的土地,连一块完整的砖石都看不见。
这地方能找到吃的?
玄晖提剑指了指那歪斜着摇摇欲坠的牌匾,嘴微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他咽了回去。
凉月觉得这里面有故事,便暗暗记下牌匾上的鬼画符,跟着玄晖往宫殿里走。
破败中被清出一道直直窄窄的路,玄晖走得轻车熟路,凉月跟在后面,瞧着琼楼玉宇被糟蹋成这副样子,心说妖族武力值不咋样,祸害东西倒是第一名。
玄晖见凉月走得慢悠悠的,似乎还有点要对这里品头论足的意思,便直接告知她:“此处,原是妖王的宫殿。”
“嗯!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凉月说完,才发觉“妖王”二字的份量。
左手和右手比较了下,又上下翻看了下,便问道:“那是妖王大一点,还是妖主更厉害?”
玄晖不假思索地回复:“现在你最大,妖王已经不在了。”
凉月一呼一吸间,感觉玄晖今日向他透露了许多信息。
莫非此次妖界之行,并非散心,而是另有所图?
要她做什么就直说呗?反正也不是第一天给他们打工了。
玄晖和师父他们两个,此次上天回来之后,便有点不一样。
凉月想问,可她知道就算问了,二人也不一定告诉她。而玄晖,是必定半个字都不会吐露给她的。
跃过前殿的颓唐,步入中庭,倒是有一方池塘还完好无损,池塘里种着黑色莲花,非常有妖界特色。
莲花都是含苞未放,犹如一支支倒插在池子中的毛笔,按说这个季节,这个温度,莲花该是开得最盛的时候吧?
凉月未多想,她瞧见了池水斑驳影子里隐着的条条锦鲤。
“给你。”
玄晖递给凉月,一条鱼竿。
“不是吧?钓鱼?钓锦鲤?吃?”
连续四问只换来玄晖一个点头。
凉月咬了下口水,她服了。
“我是爱吃鱼,可还不至于去寻思吃条锦鲤尝鲜的损样。”
玄晖手里的鱼竿已经挑进了池塘,凉月不想接竿,却不想一道灰色从眼前闪过,山药已经跳下水了。
“山药!”
呜呜呜,我的衣裳……
第83章 上神的怒火
山药一低头一抬头的功夫,嘴里就叼着两条肥美的锦鲤,再一甩头,鱼正好落在凉月的脚底下。
原来这只狗子从刚才就瞄上了这些鱼儿了,一见到自家主子把鱼竿变出来,立刻就欢实起来了。
三条,四条,五条……鱼儿摆尾,水花溅了凉月一裙子,玄晖勾了勾手指,鱼儿就像串了线似的都往他那边去。
剥鳞剖腹,架火串肉,一看就不是头一回了。
玄晖烤鱼,山药烤火,凉月愣了半晌都没过去。
只听玄晖道了句:“你这么没用?这就被唬住了?饿!就要吃!管它什么鲤!”
“也不知你占了什么理。”
论吃,玄晖还是很专业的,花酿只爱喝酒品茗,轻罗馆的厨子皆是为玄晖专门预备的,有时候玄晖捉妖捉到了一半,没什么工作动力的时候,哪怕是三更半夜,他也会到轻罗馆吃一顿热乎又讲究的。
凉月竟不知道,玄晖不仅吃得明白,做得也明白。
他从袖口里掏出来的,不是什么钱财,也不是什么法器,而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锅碗瓢盆筷子汤匙。
顾凉月真是不知道看上去风尘仆仆上天入地来去如风的妖判大人居然还有做宅男的潜质。
不过一番调配之后,梅花碗里的片片鱼肉,当真美味极了。
“小东西!那疯子又不要你了?”
一根鱼刺扎到了凉月的上颚,痛得她连胃口都没了。
顾凉月翻了个白眼。
“我只是出来散心。散!散!心!”
“哦。”
玄晖应了声,突然又道:“以后你就住在雾涯吧。”
这是一个祈使句。
顾凉月扯了抹笑容,摇头:“不用,我怕迷路。”
凉月以为玄晖会冷脸,或者再挖苦她一顿,可这男人居然“噗嗤”一声,笑了!
顾凉月觉得,玄晖还是不笑比较好看。
“没见你灵力见长,你说冷笑话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强了。”
“我长了,要不咱俩打一场?”
顾凉月抢下话。
玄晖不与理会,二人又默默地吃起来,其间只有山药发出扛哧扛哧吃东西的声音。
顾凉月想找个机会缓解一下安静到尴尬的气氛,正好抬眼瞧见玄晖头顶白茫茫一片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红球,而那个红球还越来越大了!
直到那颗红球落到一丈之外,顾凉月才瞧清楚它不是个球,而是个人,还是个拔剑刺来的人!
“小心!”
顾凉月喊了声,推了下玄晖,却感觉自己身子一轻,玄晖抱着她,退到了三丈之外的地方。
“差点就被串成狼肉串了!”
顾凉月冷汗起了一层,心说还好是玄晖本有提防,不然他可能推不动这个汉子。
玄晖冷暼了顾凉月一眼,问她:“你没吃饱?”
凉月嬉笑:“这话说的,谁敢惦记妖判大人啊!”
那个穿着红色衣裳的人把自己弄乱的头发捋好了,才又举剑上前,顾凉月这才瞧清楚,这是个男人,穿红裳的男人。
男子着红裳,并不算稀奇,顾凉月活了两世,也算见过点世面,只是这衣裳好不好看,主要在于穿这衣裳的人好不好看,正所谓颜值即真理。
顾凉月没想到中年大叔留着满脸胡茬儿还喜欢装嫩,虽然这衣裳上绣着黑色的暗纹,但是只要看到那张脸,依旧还是很影响审美。
男人一脚踢散了火架,又用剑挑了根火柴朝着顾凉月扔了过来。
顾凉月只顾着盯着男人满含恨意的脸和吐槽他糟践这件衣裳的罪过,根本没注意到。
好在那根火柴被山药一爪子打了回去,落在男人红裳的衣摆上,男人闪身躲过,怒气更盛,剑指玄晖:“小畜生,敢暗算本尊!”
“谁暗算谁?你在骂你自己吧?”
顾凉月在人界张狂惯了,张口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玄晖往左边挪动了一步,挡住了欠嘴的顾凉月,顾凉月只能从玄晖披散的长发后面去看那个有胆叫妖判“小畜生”的家伙。
此人灵力深厚,他的剑发着如火的光,倒是叫凉月脑海里的某根弦搭上了。
他不是人,他是神。
玄晖抬起手里的剑,横在身前,与那显得气急败坏的神说:“雾涯乃神族禁地,你想我杀你?”
“杀我?小畜生!借你一百个胆子!”
红衣的神被触怒了,提剑冲了过来,他化成一道红光而来,玄晖把身后的顾凉月推到了一边,说了句“闪远点”,就与那人一般,化作一道红紫色的光。
两道光从地上纠缠到雾气之中,把缭绕的雾气照得浅薄了一些。
凉月爬上了山药的背,那位天神不是来算账就是来报仇的,顾凉月可不想做池鱼,她得先找个安全的地缝,观战。
红衣神一剑掀飞了地皮三寸,差点把大殿直接端了。
顾凉月抽抽嘴角:
“山药,我们上去。”
玄晖手里的剑还没有出,他只是一味地躲闪,倒像是很想让似的。
他冲着红衣男说:“未央上神小心伤筋动骨。”
这怼人的脾气,倒是叫凉月感觉非常舒适。
那个叫未央的神气得胸口起伏了好几下,怒气把脖子根都染红了。
“山药,你说谁能赢?”
顾凉月从袖子里掏出两块糖,山药见者有份。
吃到甜头的山药冲着顾凉月呜呜地叫了两声,又把那颗她还没入口的糖也学摸了过去。
“就知道吃。”
未央上神似乎真的体力不支,一个上神居然打不过一只妖,凉月这才算对玄晖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
他怒火中烧,目光扫过坐在檐崖上的顾凉月,骤然变得狠绝。
顾凉月一呼一吸的功夫,脖子前就多了把剑,未央上神站在顾凉月身后,揪住顾凉月的脖子就把她提了起来。
“小畜生,不要以为翼山是你的地盘,你就敢放肆地不知尊卑,莫要忘了,就是你爹玄鹰也得对我礼让三分!你一个被收养的杂种,也配和我斗法?”
顾凉月抬头看了眼未央上神,这家伙也正好瞧着她。
顾凉月眨巴了几下眼睛,十分真诚地与他道:“你抓我有什么用?妖判大人他巴不得我死。”
未央上神嗤笑一声,显然不相信:“你当我不识得你?你可是万妖之主!你们妖界的宝贝旮瘩!”
“嘿嘿!你看?”
顾凉月指向前方,未央上神见玄晖竟然自己往殿外走了!他还摆摆手道:“要杀要剐,随便!”
第84章 卖沙子啦
三万年才出一个的妖主,玄晖说不要就敢不要了?
未央上神心里嘀咕着。
他低头看这个小丫头竟然也无惧自己的剑,又悠哉悠哉地坐了回去,低头剥糖纸。
未央这才想起来,这小丫头虽为妖主,却是人族,与玄晖心里记挂着的那个,差了十万八千里。
怪不得这么不上心,他可能真的巴不得这小丫头早点死,下一任妖主也能早点降生。
未央上神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就被山药用圆嘟嘟的脑袋拱到了一边去,它坐在顾凉月身边,又去蹭顾凉月的手,看来是糖还没吃够。
“给你。”
顾凉月又喂给山药一颗,最后剩下的一颗,她抬起头举着手递给未央上神。
“老爷爷,你要吃糖吗?”
未央上神嘴角一抽,她敢叫自己:“老爷爷!”
顾凉月冲着鼻孔喘粗气的未央上神无辜地说道:“您怎么着也得十几万岁了吧?不叫您爷爷,要不,该叫老祖宗?”
未央上神差点背过气去。
“小崽子!你信不信我一剑戳了你!”未央没了耐心了。
凉月却极为有耐心:
“您来这儿喊打喊杀这么一会儿,就是为了来给宫殿起地皮的吗?”
未央上神对于这个初次见面的妖主本就没什么好感,没想到她还是个碎嘴皮子的小丫头片子!
“我得离她远点。”
这个念头一从脑袋里钻出来,未央就下定了一辈子的决心。
“小畜生!你别走!”
未央追了出去,却发现玄晖竟然抱着胳膊在殿外候着他,见未央冲出来,他也只是斜眼睨了下,道:“几天了?天上地下地追,不够掉价的!你们上神都这么闲,难怪一年到头没什么功德!”
“你把我女儿关在哪里?”
未央这回不拔剑了,仿佛刚才那点怒气都宣泄没了。
因为宣泄也没有用,他也打不过。
“你没长腿儿?不会自己去找?”
玄晖一向喜欢怼人,怼神仙的时候他来得更欢。
要是能找到,未央一个上神还用在这儿受一个后辈的气吗?
翼山有多大暂且不说,单是这雾涯上下几重,别有玄机,他刚才差点把自己逛丢了,又上哪里去找呢?
一时之气,未央上神觉得自己能屈能伸忍得住,玄晖吃软不吃硬,上神只好陪了笑脸:“银粟还是个孩子,胡闹惯了。”
“三万岁的孩子真是稀奇。”
玄晖微微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未央硬咽下一口气,又说:“她去人界游玩,闯了多少祸,惹了多少乱子,给你造成什么损失,我们照价赔偿便是,你何必咬着人不放呢?你抓她,对你没有一丁点儿好处!你把银粟放了,我们凤族自会教育。”
玄晖耸了下肩膀,从嘴里吐了一声淡漠地“呵”。
“人命多少钱一斤?你给我称称?”
玄晖一言,叫未央哽了下。
若是旁人的性命,也不是他一个妖判该管的。
未央回头望了眼,要是这孩子的命,那就另当别论了。
果然刚刚玄晖是演戏给他看的。
人族做妖主,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不过也好,人族的脆弱之处便是命短。
想及此处,未央便也不心急了。
“就当是看在银粟她是青染亲妹妹的份上,你就饶过她这一回。”
听得“青染”二字,玄晖本来就不大好看的脸色又黑了三分。
你珍视的人,旁人却只当是谈判的条件,用着了才想起来提一嘴,试想那份心酸要怎样才能吐得明白?
“我怎么不知道青染还有你这么个爹!”
话落了地,人已离去,未央不知玄晖是何意,只得跟上去。
翼山共有三重结界,最上重为雾涯,妖判的木屋就在那里,雾涯之上,本还有妖王殿,如今也破败了。
第二重为万妖洞和苍木林,为群妖聚集生活、繁衍生息之地。
第三重便是莽原,是关押犯了重罪的妖族之处。
未央跟着玄晖穿过苍木林,在浓重雾气下,未央早就绕晕了,只依稀觉得是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进入了万妖洞。
万妖洞虽然名为洞,但实际上是是各族群妖族群居之地,与人族城郡颇为相似。
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真的是洞,但是人族尚且在进化中筑建文明,妖族又怎会墨守成规?
万妖洞的集市甚为热闹,熙熙攘攘的妖群里夹杂着不少进化不够完全的妖兽。
玄晖引着未央走进去,未央好歹也是上神,倒是没被唬住,他只是想象不出,玄晖把他引至此地做甚?
从来到哪里都会受到礼遇的凤族首领没想到一介妖判招摇过市居然连个向他行礼的妖都没有,甚至所有人见了他都要绕道走,自动在他身边留出一人多的距离。
没有一人向玄晖打招呼,更没有人愿意多看他一眼。
“你领本尊到此干什么?本尊没兴趣买你们妖族的破烂儿!”
未央上前去抓玄晖肩膀,才想喝一声:“小畜生!你耍我!”
玄晖正好顿住脚,指了指路边的一个小摊子。
“卖沙子……”
“卖沙子!”
“呜呜……卖沙子!!!”
未央扭头一看,“啊”了一声,嘴巴张了老大,只见那摊子上摆着一堆土,土堆有一人多高,而这土堆边上坐着个脏兮兮的妖,蓬乱的头发上沾满了黄土,双手指甲里都是黄土渣子。
未央走进再看时,才发现女孩儿胸前带着独属于他们凤族的图腾吊坠。
“银粟?!”
未央呼出声,俯身把少女从地上抓起来,又吓了一跳。
少女双瞳蒙着一层灰绿色的布条,嘴唇干裂,嘴角都是干皮。
未央无论怎么唤她,她都没有反应,只是一直扯着脖子喊着:“卖沙子!卖沙子!”
她不停地喊,嗓子早就喊哑了,却还像只打鸣的公鸡,扯着脖子喊个没完没了。
她除了嘴,其他感官都被夺走了!
未央给女儿灌注了灵力,又解开了玄晖的法术,银粟这才停止可像傻子一样的呼喊。
她再也不喊:“卖沙子了。”
未央喂了女儿一些甘露,她才口能辩,耳能言,又过了会儿,眼睛才彻底恢复了。
银粟瞧清楚扶着自己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哇”地一声就哭了。
“父尊!他们都欺负我!这里所有人!不对!是所有妖!他们没一个人给我口吃的喝的!他们还打我!你看你看!父尊!女儿疼死了!”
第85章 熊孩子和熊父母
银粟的嗓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说话就像一只公鸭子一样难听。
听得女儿的冤屈,未央登时头顶三根翎毛都竖了起来,他冲着玄晖怒喝道:
“小畜生!你竟敢如此折辱我凤族神女!”
“父尊!打他!打他!打死他!”
银粟用食指指着玄晖的鼻子,“就是这个什么妖什么判的,他叫我把这些土都卖出去,什么时候把土都卖了,什么时候才放我走!父尊!你看他心眼子都赌死了!满肚子的坏水!你快替女儿报仇!抽了他的脊梁骨给我做骨鞭!”
玄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根儿,砸吧砸吧嘴,又耸耸肩膀。
未央把女儿扶着坐好,立刻又拔剑相向,嘴里恶狠狠地吐着字:“小畜生!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一妖一神又打起来,不过现在可是在集市里,周围都是妖,这些妖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转身就收拾了货物,自动把整条街都腾出来,大头攒小头地站在街口看热闹!
“我凤族的女儿,哪个不是娇生惯养!小畜生!你真是吃了豹子胆了!看本尊今天不踏平了你这万妖洞,屠了你们妖族!”
玄晖却满不在乎,他的剑依旧没有出,手中拳头却是不让人的。
一记重拳打出去,未央若不是躲闪及时,胸口就要被戳个窟窿。
玄晖立在风中,他披散的长发都在告诫着对面的上神,他现在的怒发冲冠,全都是冲着他而去的。
“娇生惯养?你可曾对青染娇惯过半分?”
“你少在我面前耳提面命!畜生就是畜生!活该全族死绝!青染就是被你这个畜生拐带坏的!”
双方都不肯相让,未央的剑挥出去一次,便是一排屋舍连根拔起,可这丝毫抵挡不住众妖观战的心情。
玄晖这一次被触怒了,眼见着正要拔剑之时,突然一道白光闪到二人之间,把二人从焦灼中分开。
“真是难得,我们有几千年没见了吧?”
白光渐收,花酿立在半空,冲着未央晃了晃酒壶,“可要请我喝酒?”
未央瞧清楚来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收剑。
有这位与自己“你我”相称的故人在,就是再大的火气,他也得忍。
玄晖却没有收敛之意,若不是花酿一掌打在他肩头,玄晖已经冲过去,管对方是神还是鬼。
花酿嘴角含笑,看向玄晖的那双俏丽的眼却蛮含警告之意,可一转过头去,再看到未央时,眼里又满是柔和。
花酿看了眼银粟,才与未央说:“是个不太消停的孩子,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
未央知道花酿是指桑骂槐,翻了个白眼,道:“好歹也是青鸾一族的掌上明珠,轮得到一个畜生来管!”
花酿点点头,似乎对这个说法并没有多大异议,葫芦一翻一转,倒出一颗红色丹药,送至未央眼前。
“既然是掌上明珠,可得捧瓷实了。此丹用作疗伤绰绰有余,最重要的是增长修为。你就当是因祸得福了吧,毕竟这祸,也是她自己惹出来的。”
“我才没闯祸!我是到人界历练!历练!”
银粟上前,站到未央身前,上下打量着玄晖:“你是哪儿来的不怕死的东西?你以为我们凤鸟一族,是你一颗丹药就能收服的?也不看看,你这破东西,配得上我们吗?”
“粟儿!不得无礼!”
未央将银粟拉回来,严辞训斥道:“你该唤他一声神尊!”
“嗨!无妨!你们凤族家业敦实,不用我庇护。”
“什么神尊!穿得人模狗样的,我看就是个卖假药的!”
银粟拨开父尊,这是在神界一副大小姐做派惯了,连基本的尊卑恭谦都忘了。
若是在旁人面前还则罢了,这般模样叫花酿看到,未央只觉自己颜面尽失。
未央一手拉过女儿,才想去接那颗丹药,拉着女儿赶紧走。可那颗丹药却飞了出去,落在一个又小又软的掌心。
顾凉月把丹药握紧,笑容满面地问那个嚣张得鼻孔都能插两根葱的银粟:“你说什么?你说谁?你敢说!你也配!”
瞧见顾凉月,银粟立刻慌张起来,躲到自己父亲身后,偷偷地与未央说:“父尊!她手上有那个东西!”
“你是说这个?”
顾凉月晃了晃右手手掌,掌心的妖主咒印熠熠闪光,晃得万妖洞都明亮了三分。
“对对对!就是这个!和青染姐姐一样的!她!她是妖主!”
银粟用父尊的身形把自己完全挡住,嘴上却不闲着。
“父尊!你别被她骗了!这个小丫头长得还没水缸高,法力却大得很!她简直残暴至极!”
银粟慌慌张张的模样,叫未央很诧异。
他自己的闺女他知道,这孩子生出来到现在,就没有真正认怂过。怎么被一个小丫头吓成这样!
一直冷眼旁观的众妖这回不淡定了。
“我没看错吧?那小孩儿手里的是什么?”
“是妖主咒印!我眼睛尖,不会看错。”
“不是吧?拿来唬人的吧?是不是画上的?”
“妖主咒印还能造假?”
“听说刚才在苍木林,罗罗大人都被这小丫头欺负了!”
“是!好像闹出好大一阵动静呢!”
其中一个小妖不过孩童模样,突然蹦出来指着顾凉月,奶声奶气地喊了句,“她是人啊!”
“人?人族?”
“不可能吧?妖主咒印怎么可能长在人身上?”
“人族怎么来翼山的?”
“人族也能当妖主?”
“人族!哼!可恨的人族!”
“嘘!小点声!看到了吗?连那个神女都吓成了虾米,这个新妖主说不定有大能耐呢!”
“咱们还是少说话!先看看情况,万一让她听着咱们说她坏话,以后报复咱们,可怎么办?”
“对对对!”
一时间妖族众人议论纷纷,吵吵嚷嚷起来,但这并不影响顾凉月吵架的心情。
她还没有替疯爹报仇,就被玄晖把这个叫银粟的带走了,真是冤家路窄呀,还有机会让她撞上。
那今天,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再溜了!
“你叫我师父,什么?你,就是你,不用躲着,你给我再说一遍!”
顾凉月仰了下小下巴,微微眯了眼睛,身体虽小,嗓门可不小,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到她的声音。
有些小妖在底下偷偷地乐:“哎呀妈呀!这个小妖主太烈性了!这暴脾气!这小表情!我太爱啦!”
第86章 就是这么嚣张
顾凉月看向银粟时,流露出的杀意叫挡在银粟前面的未央一愣,甚至有了种不寒而栗之感。
这是他刚才见到的那个吃糖的像团子一样的小丫头吗?
刚才那软叽叽人畜无害的模样呢?
躲起来的银粟更是噤声,不敢多看顾凉月一眼。
“我让你再说一遍!你聋啦?”
顾凉月声调又高了三分。
银粟不敢回话,只躲在父尊身后,戳着父尊后背,窃窃私语着:“父尊,她可吓人了!”
顾凉月冷笑一声,把丹药收了起来。
“我不管你是神是妖是鬼,教养不分族类,行事也要分对错。
杀人偿命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我今日就教给你。”
说着,凉月一直握着拳的手猛然间松开了。
“唔……父尊!救我!”
未央回头看向女儿,只见她跪在地上,正两手扼住自己的咽喉,两只眼球就要夺眶而出,从她的鼻孔里和嘴里流出了黝黑的鲜血。
“粟儿!你中毒了!什么时候!”
未央扶住女儿,立刻为她调息解毒。
顾凉月冷眼看着未央紧张地为女儿解毒,笑盈盈地说:
“胡茬儿老爷爷。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歹她也是个神女,死是死不了的!可是这份痛!我得让她尝够了!让她长长记性!看她还敢不敢给人下毒!害人性命!”
未央从女儿的后背寻到一根极细极细的银针,几乎微不可见。
他一直把女儿护在身后,都没有察觉到这小丫头是何时近的身,又是何时下的毒!
未央把细针拔出来,银粟痛得又哀嚎一声。
顾凉月却不屑一顾:“这就疼了?那一根这样的簪子插进人心口,会有多痛!你倒是说啊!”
凉月把手里的簪子丢到银粟面前,那根簪子上浸满了毒,上面还沾着漆黑的血。
花酿转过身,冲着凉月伸出手。
“徒儿,听话。”
凉月别过脸去,当看不见。
她要为疯爹报仇。
花酿脸上的柔和都不见了,清冷间多了三分威胁:“为师与你说过什么?”
要听他的话,要对他唯命是从!
顾凉月清楚地记着呢!
“知道了!”
顾凉月只得把刚刚收起的药丸又丢了下去。
花酿带着药丸到了未央身前,把药丸送到了银粟嘴里,又亲自为银粟诊脉。
未央为女儿把毒解了,见她服下药丸之后,气色恢复如常,便推开了花酿:
“何必如此惺惺作态!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徒儿!”
花酿看向凉月,冲她使个眼色,声调清冷:“过来认错。”
“我不。”
凉月扭过小脑袋,斜眼睨了下银粟痛苦的表情,嘀咕了句,“她活该!”
花酿清冷的脸多了三分凛冽,他那双眼,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和心不在焉都不见了,平静得有些残忍。
花酿没再多言,可这种气势压得凉月不得不把头扭过去,冲着未央上神说道:“上神肚量大,不会跟我一个小孩儿一般见识的!”
“哼!”未央上神冷哼一声,瞪了眼顾凉月,又冲着花酿道:“你可真是用心!养出这么个好东西!”
“你怎么不问问,你这宝贝女儿做了什么?”
花酿提着葫芦,又塞给未央两颗药给未央上神,道:“她胡闹得够久了!险些闯出大祸!这毒,本就是她带来毒人的!你还是赶紧带她回去吧!”
“我闯祸?我管你是什么神!你起开!”
被解了毒的银粟又有了劲儿,她一把推开了花酿,花酿真没想到银粟还有力气呢,猝不及防地被推了下。
不过他没倒,他的胳膊被抓住了。
顾凉月本来是看不得师父这么低声下气地与人说话,想拉师父走的。可没想到银粟又来了这么一下!
“真是给你脸了!”
顾凉月手中蓄了力,就要打出去,手却被花酿握住了。
“退下!”
花酿起身,把顾凉月拽到了自己身后。
“师……”
“闭嘴!”
花酿甚少发怒,凉月赶紧咬住唇,不吱声了。
“你们闹够了吧?这是妖界!耍脾气,滚回你们神界去!你们凤族愿意怎么惯着没人管你,出了神界惹出祸来还好意思在此叫嚣!”
玄晖也走上前,站在花酿身边,把顾凉月挡得严严实实。
“父尊!你看哪!我看这些妖,就该通通杀了,扔到莽原去!”
听着银粟还在煽风点火,顾凉月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从花酿和玄晖中间,硬是挤出了个脑袋,冲着银粟做了个鬼脸,道:“那怎么着,就行你们神族杀人放火!就不许我们妖族百姓点灯啦!你今天带着大人,我打不过你,便不动手。可你不要单独让我遇上。”
“你!”
银粟还是有些惧怕顾凉月,她刚才中毒,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她自己更是丝毫没有察觉。
“略略略!”
顾凉月故意摇头晃脑地气她。
“你认的那个人族哥哥,要不要我带来,给胡茬儿老爷爷瞅瞅?”
一听说“人族哥哥”四个字,本来把女儿护得死死的未央立刻皱紧眉头,转身拧着女儿的耳朵,提到自己面前,质问她:“臭丫头,你还去!”
“那就不是头一次了呗!四处叫人哥哥,丢死人了!花痴!”
顾凉月见银粟被拧得哎呀哎呀的叫,还不解气,她接着说:
“我师父悬壶济世,心善人美,与人和善,又与胡茬儿老爷爷是故友,本来没有你在背后撺掇,人家好哥俩没准儿还能坐下来喝两盅,这回好!闹掰了吧?胡茬儿老爷爷真是长了颗蒙了猪油的心,才能生出你这么个是非不分的闺女!”
顾凉月看了眼未央,狡黠地笑道:“不过也有可能是基因问题。”
“什么意思?”
未央一手揪着女儿,一边腾出嘴巴问。
玄晖把顾凉月的脑袋又怼了回去他,怀里抱着剑,嗤笑道:“她说你癞蛤蟆没毛,随根儿。”
“哈哈哈哈……”
众妖哄堂大笑,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就变得诙谐起来。
未央本要发作,可手里这女儿却不争气,她挣脱未央,跺着脚无理取闹起来:
“我就是要找他!就是他!别人谁都不行!我就是喜欢他,哪怕我不能嫁给他,做他妹妹,守他一辈子我也愿意!”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杀了那臭小子!”
未央还没走出去,就被银粟从后面拥住:“父尊你不许再害他!你是想让女儿死吗?”
第87章 我的努力白费了
顾凉月摸了摸额角,自古神仙多痴情,还真没说错。
围观的人太多,这也不是光彩之事,未央上神不想再丢人了,只得压下怒火,与女儿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好!只要你不为难他,我这就跟你回去。”
“你若是再敢见他一面,我就剐他一次!你信不信我叫他灰飞烟灭再也不入轮回!”
未央骂骂咧咧地带着女儿离开。
未央转过身,瞪了眼玄晖,又看向了花酿,似乎想说点什么,可看到花酿把那小丫头护得紧紧的,他又把一肚子气话憋了回去。
顾凉月见未央瞧向自己那边,从花酿身后探出头来,冲着他摆摆手,露出手心咒印,笑得更开怀一些,道:“欢迎您再来。”
有种走出高速收费站的感觉没?
未央又狂翻了两个白眼儿,才抓着女儿把自己传送出去。
“这就完了?”
“不打吗?”
“那不白腾地方了?”
妖群中传来这么几声质疑,然后便是一阵失望:“没意思,耽误我做生意。”
“奏似,偶滴鱼都不新鲜了。”
“嗨!等了三万年,原来搞了个耍嘴皮子的文官!没得盼头喽!”
顾凉月无法不叫这些声音钻进脑袋里,在当事人面前嚼舌根子,虽然叫人火大,却立刻让她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做了五年的妖主了,除了花酿和玄晖,妖界都没人认得她!
五年的打工生涯,原来她一直是给分公司跑业务的编外人员?
“师父,”顾凉月抱住花酿大腿,“有笔墨吗?”
花酿低头看着徒儿把眼睛瞪成了星星,便点点头。
“快给我!我要发传单!我需要团队,搞营销。”
花酿听得晕乎乎的,见集市里又热闹起来了,没人理会他们这边的动静,便明白徒儿是何意了。
“不急。”
花酿俯身要把顾凉月抱起来,可她却用胳膊挡住了自己的脸。
“打人不打脸!”
花酿吸了口气,手悬在半空。
她还知道怕?
“知道闯祸还这么嚣张!我以为你不怕死呢!”
玄晖把顾凉月提起来,揪着她的腰带,一直提到和自己一般高了,他用剑拨了拨顾凉月的胳膊,一向冷漠的脸上扯出抹笑意。
“装什么怂啊?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吗?”
“不就是神族吗?”凉月小声嘀咕。
“敢情你知道啊!你知不知道神族有多少眼睛盯着你犯错呢!只要未央到天帝那告你一状,你就死定了!”
“啊?这么严重!”
顾凉月把胳膊放下了。
“那早知道刚才我就把他们爷俩都……”
“闭嘴!”花酿开口了,凉月赶紧又把脑袋护住了。
“你最近,太……”
“嚣张!”玄晖接下花酿的话。
“又不是我的错!他们不比我嚣张吗?!”
“你还顶嘴!”
玄晖把凉月往腋下一夹,“你给我等着!”
“放开我!”
凉月张口去咬玄晖的手,可她抬眼的时候,却看到花酿已经拂袖而去。
“师父!师父!你等等我!”
凉月挣脱不开玄晖,只能大声去唤花酿,玄晖盯着手上整齐的牙印,掐住了顾凉月的脸蛋儿。
“小废物!一会儿有你哭的!”
花酿一路甩开玄晖一大段路,凉月被玄晖像揪着小鸡崽子似的提着,他们身后还跟着山药。
“师父真生气了。”
凉月戳了戳手,心想着该怎么哄师父,才能让他消气。
玄晖把凉月又往上提了提,吓唬她道:“你师父上次生气,我用了两万年才把他哄高兴,你说你还有机会吗?”
“要不要这么夸张!那谁叫那个没大没小的什么凤族神女对师父不敬!我师父长得这么好看,武力值杠杠的,凭什么被她说得一文不值!”
要不是他们做得太过分,刚才凉月一直躲在暗处看戏,根本就没打算直接出手。
“小东西!他们说你师父一句你就忍不了,那我被骂了那么多句,你怎么着?都当听不见?”
“嗯!你欠骂!”
凉月逞一时嘴快,其实心里想说,那我不是替你出气了吗?
可惜玄晖没听到凉月心中所想,他直接松了手,把凉月甩飞了出去。
“救命啊!师父!”
“啪!”
没人接她,凉月摔了个结实!
“疼死了!”
凉月捂着肩膀坐起来,背后传来一声声妖兽的嘶叫声,可是四周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凉月下意识地抓了下地上的土,才发觉这里哪里有土啊?都是一团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又腥又臭,像泥巴。
头顶有光点亮起来,是花酿和玄晖他们,可是他们没落下来,只是悬在半空。
“你是妖判,你说吧。”
花酿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背过身去,冷淡的凉月都快不认识了。
玄晖手里的剑出了鞘,他指着凉月背后:“走进去。”
凉月才知道,这事儿闹大了。
“师父,我……”
看着花酿的背影,他手里握着乾坤葫芦,他握得很用力。
凉月知道,这件事不是说一件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了。
“师父是要给神族一个交代?惩罚我去莽原?”
凉月双目紧紧盯着花酿,她在等花酿的一句话,或者是一个点头。
可他没有,他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化成一缕光,走了。
玄晖见小丫头期待的小脑袋一点点沉下去,微微蹙了下眉,道:“也不是什么大错,你再怎么胡闹,也是妖主。小惩大诫,在莽原呆一天就可以出来了。”
小丫头瘦小的身体挪动着站了起来,她抬头看向玄晖,那双总是藏着星星的眼睛,此刻蒙上了尘,冷静又冷漠。
玄晖的喉结上下蠕动着,他想说你不用怕,可小丫头没给他这个机会。
顾凉月甩了甩手上的泥巴,转身就进入了茫茫黑暗。
“你!小心……”
“人都走进去了,你再说,有用吗?”
玄晖身后,也立着个人影,他好似刚到,又像是已经看了很久的戏。
玄晖无视他,冲着头顶上方喊了句:“山药!”
“嗷!”
一声狼嚎之后,一个黑影便朝着玄晖直接砸过来。
玄晖退了几步躲开,山药直接砸到地上,滚成个球。
“呜呜!”山药泪眼朦胧地甩了甩身上的泥水。
玄晖指了指莽原深处,对山药道:“追上去!看好她!”
“嗷?”山药用鼻子嗅了嗅,耷拉下来的狼耳朵立刻立起来了。
“呜呜!”
山药摇了摇大长尾巴,蹦蹦哒哒地奔进了莽原。
“啐!狗东西!”
第88章 处处是杀机
“喂!走狗!你是真见不得妖界好啊!居然把妖主关进莽原。莽原里都是重犯,你觉得她一个人族小孩儿,能活过一天吗?”
那个人影从暗处彻底走出来,他嘴上叼着个长长的烟袋锅子,点点的烟星照亮了他的脸,他的脸十分骇人,就像是从许多人脸上扯下来的皮肤,每个人撕下来那么一点,有的黄,有的白,拼凑在一起,再用又粗又黑的针缝上的一样。
玄晖不需要看他的脸,只看那烟袋锅子,就知道他是谁。
“毛骨,管好你的万妖洞!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说什么傻话呢?”
被唤了名字的毛骨用皮包骨头的细爪子挑了挑烟袋锅子里的烟星,“你我皆出自莽原,你是忘了?还是不愿意承认啊?妖判大人?”
话音的轻佻满是不屑与鄙夷,末了,毛骨又添了句:
“这丫头是个不值钱的吧?若是青染,你舍得她裙角上沾上一点点莽原地上这几丈深的血泥吗?”
“你闭嘴!与你何干!”
玄晖听到“青染”二字,竟有些烦躁,她今日被提到太多次了。
“这个小丫头应该很好骗吧?应该比青染好骗!”
“你滚!”
玄晖一记灵力打了出去,毛骨却轻飘飘地躲过了。
“你脾气这么爆,都不敢明着与凤族那死老头子对着干,这个新妖主看上去也就4岁?”
“她6岁!”
“哦!那长得可真够矮的!”
毛骨咧着嘴笑,嘴角有一块皮还裂开了,就像是一页翘起来了书角。
书角下,露出了鲜红的肉。
“她一个人族小孩儿,敢给神族下毒!哈!我倒是很欣赏她的做法。等她从莽原出来,我倒是很想和他交个朋友。”
毛骨说完,又摇了摇头,“啧啧啧!不行啊!她今日打了罗罗!这个账我得算。”
毛骨思前想后,敲定了:“那就先替罗罗报仇,再交朋友,顺便给她讲讲我们妖判大人是怎么给神界做狗的!”
“你敢接近她试试!”
玄晖亮出了剑,朝着毛骨的脸面劈过去。
毛骨立刻闪身躲开,二人一路飞一路打,很快就打出了莽原。
莽原里,顾凉月可谓是寸步难行,这里的地面是软的,就像踩进了稀面里,一脚陷进去,就很难拔出来。
凉月使了个诀,好不容易不叫自己再继续往下陷,一手点了支火,才看清前路,就突然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飞了出去。
是什么!
脑子里反应出这个信号的时候,顾凉月就已经被拍倒了,她身上压着一只带着倒刺的爪子,有一根爪子就刺在她的肩头。
“滚!”
本来就惹了一肚子气的顾凉月根本没换袭击她的是个什么怪兽,直接用带着妖主咒印的手掌打了出去。
咒印烧灼在妖兽身上,亮出红金色的火光,妖兽吃痛,却没有收回爪子,而是亮出獠牙俯首咬了过来。
“嗷!”
又是一声妖兽的嚎叫,凉月听着有些熟悉,下一刻,一个黑灰色的硕大影子就冲了过来,直接把压着凉月的妖兽给撞飞了。
“呜呜!”
山药叼着顾凉月的腰带,把她甩到了自己背上,然后便带着顾凉月跑起来。
四下都是泥沼一样,山药摸摸爬爬,也跑不快。
可是那妖兽就不一样了,它轻车熟路,在血泥之上,依旧可以做到如履平地,一看就是练过很多年了。
凉月急促地喘着气,她的左肩受伤了,只能用右手到腰间取符咒,可腰间却是空荡荡的。
可能是刚才陷在泥里时,掉了。
凉月只好掏出匕首,化成了一把长剑。
妖兽很快就追上来,拦住了凉月的去处。
“啊!这是什么味道?”
“是人族!人味儿!”
周遭传来的声音叫凉月更加毛骨悚然,这是莽原,里面全是犯了重罪的妖兽,她进这里,根本是羊入虎口,而且还是虎多人少的处境!
妖兽朝凉月又一次攻击过来,山药也朝着妖兽攻了过去,这时候,从黑暗中跳出来百十只妖,他们多数是兽形,有的半人半兽,该有的能维持人形。
无论他们长成什么样子,此刻他们都只有一个想法:吃!
一个人族,还带着强大的灵力,自然是他们最期待的美食。
他们蜂拥而上,朝着凉月攻过来。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现在是双拳难敌几百只!
凉月的剑就没有停过,手臂酸疼痛麻,却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很快,她浑身都沾满了血,是谁的血,她根本没时间思考那个问题。
她灵力再高,也是个小孩儿,体力根本扛不住。
“不行!这样会死在这里的。”
幻术!还是用花酿教她的!
凉月幻化出十几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分散着向四周跑,果然这些妖都是跟着假凉月跑走了,而真凉月还在原地。
凉月趴在山药背上喘着粗气。
这回真是玩儿大发了。
莽原,可真不是人呆的。
凉月咬紧了唇,屏息不叫自己的气息引来新一波的妖。
山药摇了摇尾巴,“呜呜”地叫了两声,它回头看凉月,还想抓凉月的衣袖。
这傻狗,它这么一扭头一咬,反而把凉月给掀翻了过去,凉月又陷进了血泥里。
陷就陷吧!让我歇会儿。
“爬出来!”
脑子里风缄又说话了。
我不想动。
“快点!”
着什么急?顶多脏一点儿呗!
可下一秒凉月就后悔了。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扣住了自己的脚踝,扣得还很紧,凉月蹬了两下,底下的东西直接急了,大力把凉月往下拽!
“呜呜!”
山药过来咬住顾凉月的肩膀往上拉,然而这泥底下的东西哪里肯轻易放过这么美味的猎物?
“小妖主!这是莽原,处处都是危险!你不自救,没人能救你!”
风缄的话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不过他说得没有错。
顾凉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剑还在她手里,她还有的救!
“跟我念!”风缄的声音又响起来。
“守而不废,处而不回,言与行其可迹,形与貌而不变……”
“狗屁不通!”
“念!”风缄吼道。
凉月只能照着风缄所言一句句念下来,她感觉手心在滚滚发烫,涌动的灵力直接灌进了剑身,凉月用力一挥,血泥就被劈开了一条路。
凉月砍向脚下,抓着他的那几只手就都被砍断了。
他们无头无脑,只是些残肢,却是可以活动的残肢。
凉月从血泥里扒出来,直接飞到了山药身上。
“西南方,快跑!”
第89章 意外出大招
风缄又给了提示。
“多谢!”
凉月搂紧了山药的脖子。
“西南!山药!”
山药蹭蹭蹭跑出去了。
“错了!笨狗!反了!”
风缄在凉月脑子里喊得歇斯底里。
“回来回来!反了!”
凉月拍了拍山药的脑袋:“怎么你还是个路痴?”
“呦!这位看着很眼熟啊!”
山药转过胖乎乎的脑袋,凉月循声看去,只见对面呼啦啦站了一排的蛇妖。
“呃……”
凉月被这些大大小小的蛇妖围在中央,今天她已经打了好几场了,怎么还没完吗?
其中一只身形巨大的青蛇施施然朝着凉月走过来,它的头就有凉月一个小人儿大了!
青蛇化成了一位少妇,身着墨绿色的裙裳,她头上插着三根翡翠簪子,她的胳膊上,烙着一个猩红的“罪”字。
凉月扫视了一下,这些妖身上都有这个“罪”字,还有的被烙在额头和脸上。
“我还以为是谁,能引得那些贱妖趋之若鹜,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
青蛇妖朝凉月步步逼近。
山药背过耳朵,冲着青蛇妖呲牙,发出低吼。
“你是……”
凉月带着山药往后退了退。
“我是谁!”
青蛇妖化成了一个驼背老太太,凉月这才恍然大悟。
“雍城的那个接生婆?”
“你该唤我,玉夫人。”
青蛇妖又化成少妇姿态,手里多了两把钢叉,笑意盈盈地走向顾凉月。
“你记性可真够差的,这才个把月的,就把我给忘了!如果不是你阻拦。我早就可以带着我的族人离开莽原了!想不到,你这个小娃娃,竟然是妖主!”
“我想忘就忘了。”
凉月握紧手里的剑,看着四圈聚集过来的越来越多的妖,今天是打不完了。
玉夫人听后,仰面大笑起来。
“莽原形成已过百万年,你是第一个进入莽原的人族。这莽原之上,是万千妖灵聚集的怨气,莽原之下,你脚下踩着的血泥之中,那是几百万只妖的残肢碎肉。这里每一刻都在杀戮,死亡,你以为,你还有几口气可以喘啊?”
凉月用肩头把淌下来的汗水抹了下,强打起精神,叫自己气息顺畅了些,才说:“照你这么说,我是必死无疑了。”
“就算你是妖主,也活不过今天,不过,你得死在我手上!”
话音刚落,玉夫人已经杀过来了。
凉月接下玉夫人的攻击,二人脸面相迎,凉月笑着说:“我这几年抓的妖,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要都像你这么记仇,我应该死得更快点儿。”
“不然你以为,把你围住的,都是谁呢?”
玉夫人的钢叉就离凉月的心口不足一寸,凉月不敢有一丝松懈,不然她绝对死得透透的,连渣都不剩。
“我是长得小点,但我不菜!”
妖主的咒印发出剧烈的强光,光亮照亮了莽原的天,冲上了万妖洞和苍木林,最后一路冲到了雾涯顶。
雾涯之上,玄晖和毛骨也打得不可开交。
“毛骨大人加油!毛骨大人加油!”
“妖判大人减油!妖判大人减油!”
灯笼树下,小灯芯儿正兴致勃勃地看着玄晖和毛骨打架,还在摇旗呐喊的她就突然被一道强烈的光照得睁不开眼睛了。
“哇!好亮呀!”灯芯儿说。
玄晖和毛骨也看到了,他们的动作戛然而止。
灯笼树上的小灯笼摇摇晃晃,发出清脆的笑声:“咯咯咯!好舒服!”
玄晖看向灯笼树,那棵枯败了几万年的灯笼树,竟然重新开枝散叶,嫩绿的青芽恍得玄晖眼睛阵阵刺痛。
“是很舒服。”
毛骨抖了抖烟袋锅子说道,他摸了摸自己嘴边那块本该翻起来的破脸皮,竟然痊愈了。
他看向玄晖,道:“看来这个妖主,可挺值钱啊!”
然而这明亮的光只存续了一瞬间,雾涯又重新晦暗下来,被更加浓重的雾盖住了。
“嗤!”
玄晖提剑就跳下了雾涯。
毛骨站在崖边,重新点了烟,长长地吐了个烟圈。
“哇!毛骨大人!刚才那是什么呀?”
灯芯儿的花瓣开得更艳了,她感觉自己此刻灵力充盈地都快爆炸了。
毛骨挠挠头,道:“我得好好管理万妖洞喽!”
“什么意思?”灯芯儿的问题无妖作答,因为毛骨已经回他的万妖洞了。
妖界所有人都被刚才那束明亮又温和的光震慑到了,却都不知这光是哪里来的。
好在这光只有一会儿,众妖又各干各的,一切如常了。
可是此刻的莽原,却彻底乱了套了。
玉夫人被那束光弹飞了出去,被自己的族人接住了。
被围在中央的顾凉月浑身都发着金色的光,这些光照在围住她的妖族身上,众妖身上的伤瞬间就被治愈了。
“天啊!这是什么?”
“这是妖主的治愈能力!看!我们的伤都好了。”
“妖主?这个人族小孩儿,她真是妖主?!”
玉夫人震惊万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凉月,这个小丫头比上一次他们交手的时候,厉害多了!
而且……
玉夫人自己也感觉到了,她的灵力在一点点恢复,新伤旧伤也都被治愈了。
“九叹……你居然用了九叹!”
玉夫人质问顾凉月,“你知不知道,用了这个的后果是什么!”
顾凉月摇摇头:“九叹是什么?我只想打赢你,我用错了吗?”
“停下来!”
凉月脑袋里,风缄又吼起来了。
“你停下来!不然!你会死!”
风缄从来没这么大声地喊,喊得凉月脑袋又疼起来。
“我停不下来!”
凉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咒印,她不会,这一招师父没教过她。
“还在想那个薄情寡义之人!你给我停下来!”
“小妖主!”
“顾星辰!”
听到自己的本名,凉月慢吞吞地抬起手,把手心的咒印亮给众人看。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咱们是一伙儿的呀!谁能告诉我,这东西怎么关掉?”
心口一阵剧痛,凉月有种要被撕裂的感觉,喉咙里窜出一口血,凉月把它们都喷出来了。
两眼开始模糊,凉月好像看到了顾怀酒朝他走过来,向他敞开了怀抱。
“疯爹……我好疼……”
凉月眼皮一沉,便又一次从山药的背上栽了下去。
这一次,竟然连剑都握不住了。
众妖还在惊骇中没有回过神来,就见小妖主跌落到血泥里,咒印也晦暗下来。
第90章 我是工具人
“呜呜!”
山药咬着顾凉月不让她往下沉。
众妖此刻却没了主意。
“咱们救不救?”
“蛇族的那帮家伙不动,谁还敢动啊?”
“她以前还抓过我呢!我不救!”
玉夫人也在犹豫着,这个妖主的能力,她算是见着了。
可是,这小孩能力再强,也不过是花酿和玄晖利用的工具。
不过,若是她能被自己所用,莫说是离开莽原,就是重振她蛇族雄风,也指日可待吧!
“救她上来!”
玉夫人才下了命令,一道紫红色的光便冲到了顾凉月身边。
真的是冲,众妖都看见了,妖判大人立足的时候,有点不稳。
看到妖判来了,小妖们立刻四散逃去,都像是见到恶鬼一样。
“快跑呀!再不跑就没命啦!”
唯有蛇族众妖团结一心,没有玉夫人的命令,他们仍旧把妖主围在中央。
玄晖把晕倒的顾凉月从血泥里拔萝卜似的拔出来。
小丫头浑身脏污,头发乱七八糟的,脸比死人都难看。
九叹!那是九叹啊!耗费九成灵力,才能使出来的一次九叹啊!
青染,也只做过一次啊!
你这个废物,逞什么能!
玉夫人根本连抢人的机会都没有,玄晖已经连人带狗消失了。
玉夫人看着手上钢叉上的血迹,她眼前又浮现出玄晖提着父亲和丈夫的头颅,用她的孩子性命要挟她屈服的情景。
“这个妖主!我要定了!”
她把钢叉狠狠刺入血泥之中,就像是刺进了玄晖的心口。
她不仅要报仇,还要把这三界搅和得不得安生!所有人,都要为她陪葬!
凉月知道自己晕过去了,她想干脆睡一会儿,可是浑身太疼了。
好疼!比从前任何一次,都疼。
凉月疼醒了,她急促地呼吸着,才能叫自己不那么疼。
“又疼了吗?”
是师父的声音。
“染染不乖乖喝药,师父也束手无策呀!”
“师父?”
凉月撑起身子,看到花酿正坐在榻边,微凉的大手正握着自己的。
师父还是那张柔和如春水的脸,不,这笑容十分灿烂,就像初日一般,叫人心生愉悦。
那嘴角的笑只要看一眼,凉月的疼痛都能少一半。
“师父不生气啦?”
小鼻子被点了下,凉月抓住花酿的胳膊,把自己的小脸儿埋进去。
“不生气就好。”
花酿抚上她的头,笑容更和煦了。
“染染知道师父会生气,还故意不喝药!”
凉月小耳朵竖起来。
师父唤她什么?
“染染?”
凉月抬头,看了眼周围,才觉出不对来。
这里不是轻罗馆!入眼的都是雪白的器具,连门窗都是白如雪色。
这是哪儿?
凉月看到了一方铜镜,立刻跳下了榻,冲到铜镜前,撞进去的人脸,叫凉月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不是自己的脸!这张脸!是她的!那个在梦里,要挖了她眼睛的小孩儿的!
凉月懵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
可她又被熟悉的怀抱拥住了。
“徒儿刚刚换了眼睛,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吗?”
对呀!这孩子有眼睛了!上次梦里没有!
不,这不是重点。
花酿唤她徒儿,却不是叫她顾凉月。
染染?那是谁?
莫不是!他们嘴里都提到的那个!
上一代的妖主,青染!
师父说过,他只收过两个徒弟,一个是自己,那么另外一个,应该就是青染了。
青染是上一代妖主,顾凉月也是。
她们都被花酿收为徒弟。
不,是师父先收了青染为徒,后来青染死了,三万年之后,师父才收了她为徒。
是因为她是妖主,才收她为徒弟,还是因为青染死了?
她顾凉月,只是青染的替代品吗?
凉月发觉自己正在往牛角尖里钻,她告诫自己,不能那么想。
她不该这么想。
这里,只是自己的梦,她还没有醒,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有了这个想法,周遭又一次碎成了片,就连师父也碎掉了。
凉月又一次坠落,从雪白之地落入了一片血红之中。
周遭的一切,都被加了鲜红的滤镜,凉月却丝毫动弹不得,她只有双目可以转动,其他的感官,似乎都流失掉了。
她看到一个着碧色衣衫的女人提着一支戟走了过来。
凉月不识得她,她这张脸高傲冷艳,眼尾稍带有绿色,她冷眼望着前方,竟有种睥睨众生之感。
虽不识得,但她用的这只戟,凉月却是见过的。
那是上一代妖主的法器。
凉月看到她朝自己伸出手,她手心也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妖主咒印。
“啊!”
原来被妖主咒印击杀,这么疼!
然而疼还不是最惊悚的,感觉自己的灵力正被妖主的咒印吸收。
这是她从来都没有学过的法术,她竟然不知道,咒印还可以这么用!
她是上一代的妖主,她是青染。
她并没有吸干凉月所有的灵力,她朝凉月疾步而来,然后高高地举起了她的戟,刺向了凉月。
一下,两下,三下……
青染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把她扎成千疮百孔的筛子,青染都不想停。
凉月已经不能喊了,她的喉咙好像断了,她只能听到青染那张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你给我去死吧!”
即便凉月深切地知道,这是自己的梦境,她依旧打心里窜到头顶一种令人窒息的恶心感,这是闻到自己血肉时的恶心,它代表着身体在冷掉,死亡正一点点吞噬着自己。
凉月觉得,自己应该是凉掉了。因为青染停手了,她走了,她碧色的衣裙上,都是自己的血,有的顺着青染的衣摆,淌到了地上。
可她离去的脚步,又停下来了,因为她的前面,站着一个人,不,是一座神。
是花酿,他来得似乎很匆忙,连头冠都没有戴,他身边,还有一位,一身火红绣着金纹的衣裳,一头白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了,凉月的视线不知为何,模糊了。
“阿徯!”
风缄在喊,喊一个人的名字。
“阿徯!阿徯!阿徯!你醒醒!你听我说,我来了!对不起!我来迟了!阿徯!是我不好!阿徯……”
风缄的喊声里,带着哭腔,那是一种很绝望的悲伤,悲伤到凉月也可以觉得格外伤心,伤心得想哭。
然后,她真的哭了。
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淌下去,冲开了眼皮。
一口咸猩的气从嘴里吐了出去,感觉有什么顺着自己的鼻子流了出来,她身后抹了一把。
哎呀妈!大鼻涕!
第91章 工具人不需要感情
凉月瞪着眼珠子看着自己的手,想呕没呕出来,直接咳嗽起来。
“砰!”
一脚有力的踹门声响起,凉月赶紧把手缩回去,抓起床头的一块布巾,把手擦干净,才抬头望向门口。
玄晖和花酿是一同走进来的,玄晖还拉着花酿的手腕,花酿把头扭到另外一头,像是躲着玄晖,更像是不想看到凉月。
他们身后,还跟着山药,它头顶上顶着个碗,碗里面好像装着什么东西,正在冒热气,山药顶得小心翼翼地,小眼睛时不时地往上瞅一瞅,跨进门槛的时候,左脚踩了右脚,它身子一栽,碗便滑了下去。
山药赶紧用嘴叼住碗,碗里的面条撒出来一半,有的顺着碗边还在淌呢!
而碗里那颗荷包蛋更不安分,直接跳出去,落在了玄晖鞋面上。
凉月揉了揉耳后,问了句:“你们这是什么造型啊?”
玄晖拉着花酿坐下,花酿这才转头看向凉月。
“醒了?”
“你哭了!”
花酿和玄晖同时发声,凉月刚醒还有点懵,便没回答他们,直接又缩回被子里,转头看向山药。
“我饿了!不过,还有别的吃的吗?”
“呜呜!”
山药知道自己表演杂技结果把事儿办砸了,它直接甩着大尾巴哭起来。
花酿抓起凉月的手,为她诊脉,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还在生气。
凉月把手抽了出来,翻过身不去看花酿。
罚也罚了,还生什么气!
花酿把玄晖往外推了下,似赌气一样:“出去!本尊与徒弟有话说。”
“你俩说你俩的呗!我不听。”
玄晖上前摸了摸凉月的额头,吓得凉月赶紧把二人往外推,然后又往床里缩,一直退到不能再退。
“我没事,我死不了,不会耽误你们的事,你们都出去吧。”
凉月指了指山药,冲着被推开得都愣住的花酿和玄晖道:“它留下,你们,出去!”
“徒儿,听话。”
花酿这回直视凉月了,可是凉月却不打算理花酿。
“我很听话啊!我哪儿不听话了?”
凉月看了眼四周,这里是雾涯上的小木屋。
她没死,她醒过来了,刚才的一切,只是梦。
但是凉月依旧心有余悸,不仅仅是梦境留下的心理阴影……
凉月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肩膀,之前在莽原,她被妖兽抓伤了,现在虽然伤口已经自愈了,但是那份疼痛的记忆,十分深刻。
凉月清了清嗓子,冲着花酿行了礼。
“徒儿知错,以后徒儿必定谨遵师尊教诲,不再冲动冒进,不给师尊惹麻烦,不得罪神族任何一位。”
玄晖比花酿先反应过来,他指着还愣着的花酿,问道:“你叫他什么?师尊?”
“师尊是神族,我是人族,亦是妖主。从前是我分不清大小王,忘了尊卑贵贱。”
凉月扶着墙,走下榻去。她的腿还是软的,使出九叹之后,她的灵力就好像是用尽了,现在就和普通孩童没什么区别。
下了榻,她就立刻抓住了山药的脖子,这样才能让自己不摔倒,把最后要说得话都说完。
“有劳妖判大人,送我回人界吧。”
凉月拍了拍山药的背,这傻狗还挺有眼力见的,用脑袋拱了拱,就把凉月拱到了背上,走出了木屋。
“你这小东西也太记仇了!”
玄晖跟了出来,他看到小丫头趴在山药的背上,肩头微微抖动。
她这是,哭了?
“我还以为你有多硬气!还是个废物!”
玄晖走过去,手伸出去想摸摸小废物的脑袋,却怕她再一次躲开自己,那还不如就这么看着比较好。
“你……”
“耍够了吧?”
花酿也走了出来,他看着凉月的背,他也知道她在哭。
方才她说的那些话,并非出自本心。
她不是记仇,不是赌气,她是伤心。
凉月用山药的毛把自己的脸擦干净,才用两条胳膊把自己撑起来,她回头看向花酿时,却是一张与平常无异的笑脸。
“嗯,师尊说怎样,就怎样。”
这样的笑脸陪衬着那双溢满失望的眼睛,引得花酿指尖微微颤动,他上前捏了下顾凉月的小鼻子,脸上也挂上了自己那标志性的温和笑脸。
笑脸相迎,却再回不到从前模样。
玄晖看着师徒二人与往常无异却又生冷疏离的模样,脑子有点晕。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缓解一下气氛,更不知道,这两人心中,是怎么想的。
师徒都是一根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只是玄晖更加在意的,是小废物从莽原出来之后,一切反常的举止。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去了一趟莽原,猛然瞧见人界艳阳高照,凉月竟觉得有些刺眼。
有日子没回京城了,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花酿拉着顾凉月的小手,走进了轻罗馆,蝶儿姑娘候在门口,见到凉月,她立刻上前见礼。
“主人回来了。”
“几日不见,蝶儿姐姐又漂亮了。”
对于喜欢的人,顾凉月不会吝啬夸赞之言。
蝶儿掩嘴偷笑,话拙却是出自真情:“主人快进吧,外头日头大,当心晒黑了。”
花酿与凉月先进去,玄晖却还抱着剑撇着脸,跟在顾凉月身后的他,一直在观察小废物的一举一动。
他其实很想问,在莽原里,她为什么会使出九叹。
他也很想告诉小废物,她能醒,是花酿耗费灵力施救。
花酿回头看见玄晖在发愣,无奈地摇摇头:“肘子已经煨了两个时辰,此时揭盖正好。”
听到“肘子”二字,玄晖才回过神来,
刚刚吃了一锅面条,其实并不太饿的那头狼觉得不能吃这个亏,得好好补补,便紧跟着走了进去。
饭是留给玄晖吃的,花酿只喝酒。凉月没什么胃口,一桌子的硬菜,她却一口荤腥都不想吃。
凉月只吃了两片藕,便下了桌,打量起蝶儿呈上来的十几套衣裳。
顾凉月拎起一套来,往身上一贴,又翻了翻其他的,便问蝶儿:“怎么都是男孩儿的?颜色还这么老气!”
蝶儿挑了件颜色还算新鲜的,展开给顾凉月看:“这是昨日才赶出来的,是今夏最新的款式,才刚有几家少爷定制了,却先紧着主人的。外头还没有呢!主人可喜欢?”
顾凉月瞧着清一色的男装,心里其实不太喜欢。
花酿搁下酒壶,与蝶儿道:“就这件吧。”
“好,就这件。”
凉月随声附和道。
第92章 宿醉的师尊
蝶儿看了看花酿,又看了看凉月,才觉出奇怪来。
这二位都在笑,可没一位真高兴。
顾凉月站在试衣镜前,捏着自己的腮帮子:“我哪儿像个男孩儿呀!肯定穿帮。”
玄晖丢下啃得溜干净的骨头:“长得丑有什么拉不下脸的,叫你去就去!那么多话!”
“自然没有妖判大人您脸皮厚,这轻罗馆可是我的,你吃我肘子,给钱了吗?”
玄晖抓起另一个肘子,“吭哧”就是一口连皮带肉满嘴油花。
“我吃了几万年白食,你还是头一个管我要钱的!”
“那不行!我轻罗馆不养闲人。”凉月心情不好,找个人就想撒气。
“你看我哪儿闲?”玄晖把脆骨咬得嘎嘣嘎嘣响。
花酿横在二人面前,免得他们掐起来耽误正事儿:“你俩别谁也瞧不上谁,打明儿起,她是富家少爷,你是书童。”
“什么!”
“嗯?”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袋都立了根天线,恨不得现在就来雷把自己劈死。
顾凉月把衣裳往地上一丢:“就他,能当书童?那得气死多少员外老爷呀!脾气比黄鼠狼的屁还臭!他要是会伺候人,土豆都能当金子卖!”
若是往常,玄晖必定嗤笑一声:“废物!要你做甚!赶紧死了干净!我再等三万年就是。”
可是这一次,玄晖竟然只是看了看顾凉月,他知道小废物是有气没地方撒,又想起在莽原里救起她的时候,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便也不跟着她计较了。
玄晖问花酿:“到底何事?”
花酿见打不起来,便坐回去继续喝酒。
“文豫书院里近日不太平,几个书院的先生和书生接连暴毙,死状惨烈。八宝琉璃虽有预警,但我们派出去的小妖总是迟一步,尸体我瞧过了,此事该是我们管辖的范围。”
玄晖放下肘子:“此事用不着小废物,我便能解决。”
让她歇歇吧!看那张脸,一点血色都没有。
玄晖冲着花酿狂使眼色,可花酿就是故意装作看不见。
“不是寻常之物,而且,我总觉得这事颇为蹊跷。”
花酿的手指划过桌边,看向凉月:“再说,徒儿近日一肚子火气,总得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对吧?”
呵!
敢情你也知道人家憋着气呢!
好歹小废物也是个6岁娃娃,你怎么当师父的,你就不能屈尊降贵地哄哄?
玄晖揪了揪花酿的衣袖,花酿却把袖子干脆都拽走了。
“你还知道心疼人了?”花酿反讽道。
“你!”玄晖把手里的骨头往盘子里一扔。
“你看看她……”
“好,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凉月没等玄晖说完,便应下了。
她又与蝶儿道:“姐姐,我就穿这件吧。”
玄晖觉得满桌子肉都不香了。
这事处理完,要不换个地方吃白食吧?这样的气氛容易食欲不振,消化不良。
文豫书院并非京中赫赫有名的书院,只是它却是鼎鼎大名的“二世祖”书院。富二代、官二代那些吃不了读书的苦,又不想听爹娘唠叨的,便会选择那里。这些人中不乏有那些调皮捣蛋上房揭瓦街邻四害的熊孩子,这些人有祖上荫庇,钱财几辈子都花不完,哪怕求不到功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也不乏有出息的、争气的,前朝还出了个宰相呢!
文豫书院是需要住宿的,蝶儿贴心地为顾凉月把行囊打点好,足足有一小车。
“主人先行与大人先去,这些东西属下稍后便送到。”
“恩!姐姐辛苦。其实不用这么铺张,我又不是真去读书的。”
顾凉月辞别了蝶儿,花酿昨儿晚上与玄晖喝了一宿,早晨打着晃在凉月的卧房外招呼了声:“徒儿啊!该起了啊!”
凉月把门打开,花酿便倒了下来,差点把凉月送上西天。
“师尊!你醉了。”
凉月仗着身量小,从缝隙里挤了出去,脚踝却被花酿紧紧箍住了。
“徒儿,听话,让师父看看伤……”
醉了的花酿脸颊红扑扑的,就好像是三月里开得最艳的那朵桃花。他的眼睛迷离着,估计他眼睛里此刻得有七、八个凉月。
凉月翻了个白眼,把脚一蹬,想踹开他的手。
“不劳师尊费心。”
花酿的手劲儿大,凉月实在掰不开,便冲着门外喊了声:“蝶儿姐姐,快把师尊带走!地上凉!”
凉月伸手一根根掰开花酿的手指,可他却故意在戏弄她,掰开这根,另一根又握上了。
“徒儿还知道地上凉,也不拉师父起来……”
花酿两手一起抓过来,把凉月的手也攥住了。
“还疼吗?”
微凉的温度包裹着凉月的小手,浓重的酒气叫凉月反应迟钝了下。
“不,不疼了。”
看着花酿眼里映出来自己的影子,凉月心里又泛了酸,她抓紧花酿的手,郑重其事地问他:“师尊,你看到的,是我,还是青染?”
花酿笑了,嘴角的笑容叫这个好看的男人有了三分娇态,叫凉月的心软了一点。
花酿揉着凉月的手心,笑着道:“染染……”
“滚!”
喝醉了还想着你的宝贝徒弟,看我把你的脸踢破相的!
凉月坐上了马车,却不急着走,她在等玄晖。
凉月打开车门,问车前打理马套子的少年小厮:“你们大人呢?跑哪儿吐去了?”
小厮手一僵,转头冷眼看向凉月,后槽牙动弹了两下。
“轻罗馆是我的,你是给我打工的,怎么还给我甩脸子?”
顾凉月冲着屋内喊了句:“玄晖!你别把肝吐出来!”
小厮抱着胳膊,跳上了马车,两手扳着车门,神色不善地低头看顾凉月,顾凉月莫名其妙地也抬头看他。
小厮说:“肝我吐不出来,倒是能被你气死。”
顾凉月把眼睛又瞪大三分,盯着这个娃娃脸带着婴儿肥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的少年,深吸了口气,又酝酿了会儿才把气吐出来。
凉月突然满脸堆笑道:“妖判大人真是神通广大哈!”
忘了他是妖,忘了他会化形。
“那个你一直保持这个形态好不好?太可爱了哈哈!”
凉月满脸堆笑,是真的很可爱呀!
“哼!”
“啪!”
车门被关上,凉月的鼻子差点被夹掉。
“那个顺便问一句,你这是随便变出来的吗?还是以前你就长这个样子?”
第93章 看人下菜碟
马车动起来,没人回她的话。
顾凉月小声嘀咕:“真想掐一下他的脸,肯定很好玩儿。”
“驾!”
马车行得飞快,还有些颠簸,这人分明是听到了,故意要把顾凉月摇晃得吐了。
文豫书院分为汇文堂和驭文堂,南北分治,汇文堂都是凉月这般大小的孩童,驭文堂的年纪就偏大一些。
除了书院的院长之外,各堂有各堂的堂长和监院,就相当于校长手底下有分管教学和纪律的主任一般。
顾凉月来此明为求学,实为暗访,花酿自然少不了打点,故而今日来此,不光汇文堂的堂长和监院来迎,就连大院长谢老爷子也亲自出了面。
一番寒暄之后,才进了书院,顾凉月在此当然不能用自己的大名,花酿倒是想得周全,说自己是他侄子,名唤花点省。
顾凉月想:花酿抠得太明显了,反过来就是省点花嘛!
凉月跟监院往里面走,她回头玄晖,看他把书箱拎得甩起来了,连忙阻止:“里面都是我的,零食呀!你别给我甩坏了。”
“你是来学习还是来吃的?”
玄晖回怼了句。
“都不是。”
凉月晃了晃脑袋,少爷我是来查案的!
汇文堂的先生是个比大院长谢老爷子胡子还白还长的老头儿,手里拄着拐杖,背也弓着,说话却堂音浑厚、底气十足。
顾凉月年纪小,个子也矮,本以为先生会给安排在前排,毕竟花酿是打点过的。
没想到老先生连眉眼都没抬,更没多说什么,直接指着靠墙角落里的一张席子。
好家伙!
桌案腿儿都快折了,席子也是破烂的。再瞧其他学生的板板正正漆木油亮,这根本是云泥之分。
凉月挑了挑眉毛,无声地坐了过去。
玄晖跟在凉月身后,见她从容地坐了过去,微微皱了下眉头,也坐在她身侧。
“你不嫌脏吗?”
凉月拂手,把桌案上的灰尘除去,顺带着把折掉的桌子腿儿也修好了。
“快快!拿出来!我饿了!”凉月期待地搓着手。
“这是学堂!下了学再吃。”
玄晖把书箱拿到另一侧去,不叫顾凉月碰着。
“被先生抓住了,看不打你板子!”
凉月努努嘴,眼神示意说话的玄晖往前看。
这先生端着书在那儿摇头晃脑念书,底下的学生也端着书,却没人跟着念。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不学无术的,却没想到这里的学生更奇葩,吃饭抠脚抓头发逗鸟,呼呼大睡都是最消停的了。
玄晖正纠结着要不要尽一下书童的责任,为她研磨什么的,看到此景,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顾凉月拄着胳膊到桌子上,明目张胆的四下观察起来。
“你干什么?别做令人怀疑之事。”玄晖传音给凉月。
顾凉月却抿嘴乐了。
“谁管呀!”
刚才学监在场他们还装装样子,此刻就原形毕露了。
顾凉月敲了敲桌子:“明天得找先生联络一下感情,这桌子太次了。”
小玄晖却没有放下戒心,出事的地点在南面的驭文堂,他们要想查清楚案子,还得等下了学。
最终顾凉月还是从书箱里掏了个两个小纸包,分给小玄晖一个,又拾起毛笔,倾身捅了捅前桌的后背。
前桌一个百十来斤沉的小胖子顶着张肉嘟嘟的脸回头瞪向顾凉月:“你打我做甚!”
顾凉月把纸包往小胖子怀里一丢,冲他微微点头,道:“兄弟,你人高马大,英俊潇洒,以后你可得罩着我。”
小胖子看上去能把顾凉月装里面,而且还凶巴巴的,可这份凶里子是孩童的幼稚。
而且小胖子不愧是个吃货,他隔着纸包嗅了嗅,立刻眉飞色舞地把纸包打开,抓起一把猪肉脯就开塞。
小胖子转过半边身子,两条小粗腿一高一低地搭着,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渍,张口便问:
“你有4岁吗?”
凉月汗颜,她是长得矮了点。
“6岁,我6岁了。”
“你长得也太挫了!你是谁家的哥儿?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胖子吃得满嘴都是肉渣,眉飞色舞的样子还挺好玩儿的。
“轻罗馆花老板是我叔叔。”
顾凉月又掏出一袋乳酪,搁在桌上,往小胖子那头推了推。
小胖子面露鄙夷之色:“怪不得先生不待见你,给你最破的地方。轻罗馆再大,也就是个做成衣的!”
“还行吧,我叔叔他除了比较抠,没别的缺点。”
顾凉月顺道吐槽了下,才问道,“你家是做什么的?”
小男孩儿把右手透亮的大扳指亮给顾凉月看,道:“看不就来吗?我家里有矿!”
顾凉月连连点头,冲着小玄晖道:“啧啧!这么没眼力见呢?还不快过来给老大扇风!”
什么!你让我一个妖判给这头小笨猪扇风?
玄晖瞪着顾凉月,脸上青了下,翻了个白眼给顾凉月,道:“内急!”
说完便跳窗户跑了。
小胖子嚼得正香:“看来真挺急的。你家书童长这么瘦,能干活吗?”
“嗨!甭理他!”
顾凉月亲自给小胖子扇风,又与小胖子闲聊了半日,东扯西聊的,也没说些什么正经有用的,关于驭文馆的人命案子,她打算明天再套套近乎,再问不迟。
到了饭点儿,凉月肚子里的食儿还没消化呢,但是两堂是在一个饭堂用餐,所以她去碰碰运气,和驭文馆的人打个照面。
凉月施施然到了饭堂时候,众人已经开吃了,凉月走了一圈,发觉伙食当真比其他学堂书院好太多了。
这银子倒不是白花的。
顾凉月随便点了些,小胖子倒是仗义,还知道给顾凉月留个位置。
“你那书童呢?”
小胖子见顾凉月一个人坐过来。
顾凉月狡黠地笑了下:“他大概吃坏了肚子。”
“嘿嘿!”
小胖子把自己盘子里的鸭腿儿搁在顾凉月都是青菜的盘子里,“你多吃点,长得跟个小猫似的。你要是没钱了,就与我要,记得还就行。”
小孩子的世界真是单纯,两袋零食就能交下朋友。顾凉月一感动,又掏了两袋脆枣塞给小胖子。
才动了两下筷子,就听到一声:“唉!你瞎了眼了?看不着大爷我从这儿过吗?”
多大年纪就自称大爷了?肝火这么旺盛,他不怕中暑?
顾凉月摸了摸鼻子尖,只在心里吐槽了句,却没动弹地方,她见其他人也都低头吃饭不做声,想来这也是家常便饭的事。
第94章 我没有娘亲
“就是!”
紧接着又是众人附和,还有煽风点火的,狐朋狗友这个词用给他们真的是一点不为过。
“爷我这身衣裳可贵着呢!轻罗馆里最贵的料子,女工最好的绣娘,缝了七天七夜才做出来的!就凭你一个落魄户,能赔得起?”
提到轻罗馆,顾凉月咬了下筷子。
你欺凌他人与我轻罗馆有根狗尾巴毛的关系!
顾凉月转过头,瞧见一群书生围着个人,那人捂着脑袋,嘴里一直念叨着:“是小人瞎了眼!您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您饶我这一回。”
说完就不住地给为首的一个书生磕头。
顾凉月扫了眼周围用饭的学生,又看了眼那些个打理饭堂的下仆,他们全都当看不见。
她看到从门外走进来的,正是早上为她引路的那个学监,他见到此等光景,竟然把迈进来的那条腿又收了回去,默默地离开了。
嘿!真是个奇葩书院。
“啊……啊!”
那匍匐在地的书生被迎头浇了一碗热汤浇到了头上,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脑袋,手上登时被烫出了泡。
顾凉月放下筷子,想着该给这个跋扈的家伙一点教训,却突然感觉一股妖风从窗外溜了进来。
凉月清晰地瞧见,一股黑风直冲着跋扈男而去,向一张獠牙巨口,钳住了跋扈男端着碗的手腕。
“哎呦!”
碗掉了,砸到那个软弱男头上。
跋扈男捂着手腕退了好几步,幸被他的两个书童扶住了。
“我吃饱了!”
顾凉月一阵风似的追了出去。
小胖子挠挠头:“你怎么也这么急!鸭腿儿我给你留着啊!”
这妖打完就跑,跑得还挺快。顾凉月跑出去,用通感寻了下,发现这妖已经不在书院里,而是朝着城北而去,顾凉月站在书院门口,想着这家伙大老远来一趟就为了咬人一口,必然不是。
顾凉月觉得有必要去追一下。
“你在此做甚!莫不是要逃学!”
一声厉喝从背后响起,顾凉月正欲回头,就见一个青蓝色身影已经转到自己面前。
“文豫书院每十日休沐一日,其余时刻无特殊情况不得离开书院,你小小年纪就敢无视纪律乎!”
你乎什么乎!
“谁家逃学从正门走啊?”
顾凉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纹丝未动的脚,又抬头对上这个冲自己吹胡子瞪眼的中年男子。
“你是?”
“吾乃汇文堂的先生周木。”
周木瞧顾凉月面生,猜想他就是新来的那个学生,便问他:“你可是花点省?”
“嗯。”
这名字真难听,顾凉月应了声,转身就走。
“站住!”周木又厉声唤了一句。
顾凉月回头,冲他眨眨眼睛,这人到底要干啥?
“你母亲难道没教过你,长辈训话应顺承并回礼吗?”
“还有吗?”
顾凉月心里惦记着那只妖,实在没时间和这个老古板墨迹。
“你这娃娃,虽是新入学,也太放肆了!你是谁家的,家教竟如此不堪!”
周木“之乎者也”的那一套,顾凉月听一遍,就直接抛脑袋后面了。
“我没有娘亲,先生要罚便罚。”
顾凉月撒腿就跑,跑到拐角无人处,就直接一张符把自己传送出了书院。
难怪疯爹每次上朝都要大半日光景,这些文人能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三句话就能描述完的事情,他们必得写出一篇论文,可能才刚起头。
因为耽搁的时间太长,顾凉月只寻到一点残留的痕迹,停落在城北一大片民居。
京城寸土寸金,人口众多,大海捞针的活儿顾凉月觉得效率太低了。
可既然出都出来了,又难得没有疯爹的管束,她现在一身男装可飒爽着呢,何不出去趁此机会好好逛一逛?
“哎呦?徒儿才上了半日学,就不耐烦了吗?”
顾凉月转头看到自己的师尊正侧躺在房顶上,喝着小酒斜睨着她。
“你还喝?”凉月暼了花酿的酒壶一眼,转身就走。
“怎么?”花酿缓缓坐起来,“你才六岁,就管起师父来了?不好好捉妖,还学会偷得半日闲吗?”
顾凉月点点头,诚恳地答:“您说得对,我不该掺和人间事,这事儿我们不管了,我们回妖界吧!”
花酿捧着酒葫芦哈哈大笑:“小鬼丫头!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花酿做了个数钱的姿势,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入学堂可花了为师不少银子。一日三分利的话,我算算……”
“你个奸商!”
顾凉月咬着嘴唇,师父这是打算空手再把轻罗馆要回去的意思吧!
“我现在去管疯子要钱去!”花酿已经起身了。
“你赢了。”
这世界上,最能拿捏住顾凉月三寸的人,就是花酿了。
“走吧!师父送你回书院。”
“不用!师尊慢慢喝吧!当心摔地上,脸先着地!”
手中符燃尽,凉月早已不在原地。
花酿吐了口酒气,眼里多了丝晦暗之色。
“唉!后悔了!就该从小养的,便不会这般叛逆!”
一尊神喝了酒居然也会长吁短叹的了!
三伏天难熬,书院里的三伏天更难熬,蝶儿给凉月带了不少银两,足够凉月上下打点,监院笑呵呵地给顾凉月分了间僻静的单间,纱帐倒是也有,不过像宫里那般在屋内置冰的待遇,还是没有的。
可能是钱没花到位,凉月想。
但她不能再花了,每一个铜板都是要还的!利息还很高!
若不是顾凉月使了点小法术,她就得被蚊子啃成个大馒头。
“为什么你不招蚊子?”
顾凉月站在屋外,问坐在房顶上的小玄晖。
小玄晖无疑又给顾凉月翻了个白眼。
“肯定是因为你肉臭!”
顾凉月怕被打,没敢上房,直接转身往宿舍外走。
“你干什么去?”小玄晖挡在顾凉月面前,“回去睡觉。”
顾凉月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星,用团扇给自己凉快凉快,她不是不想睡,实在太热了。
“我想早点完成任务,回碧水湖吃西瓜。”
“你歇下吧!小废物能干什么?”
凉月不服气了:“既然不用我,那还让我来做甚!”
小玄晖忍下怒气,差点咬了舌头。
他不能告诉小废物,自己是觉得莽原的事而愧疚,才想让她好好静养的。
“走吧走吧!就是再厉害的妖,有你妖判大人坐镇,他还不束手就擒啊?”
小玄晖惊讶小废物居然捧着他说话,没和他顶嘴,真不容易。
第95章 船儿摇,船儿翻
妖判大人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飞了下来,拉住了顾凉月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身后一拽。
“危急时刻莫再逞强,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小玄晖的手白白嫩嫩的,上面也没有那么厚的茧子,凉月忍不住盯着多看几眼,心想少年时候的玄晖除去了一身煞气,头发也打理得一板一眼,不再胡乱地披散着,用风度翩翩四个字形容,最恰当。
这个时间,汇文馆的孩子们都已经睡下了,可是驭文馆里却灯火通明,凉月和玄晖先去了监院的房间外查看,才发现监院根本就不在驭文馆里。
顺着监院的房间一个个查看下去,凉月才发现这里的学生当真是多才多艺。吹笙抚琴并不算稀奇,琴棋书画本就是必修课。
只是脸抹油彩,咿咿呀呀,身着花旦戏服在屋里舞剑唱戏,这大晚上的是不是有点扰民啊?
“那边。”
小玄晖拉着凉月往院内嘈杂之处走,“这里又没有妖气,大晚上扒书生窗户,有没有点高门贵女的教养!”
“教养这个词,我今天不想再听第三遍了!如果它可以吃,我还能忍!”
凉月不觉得唱戏有什么丢人的!
世家子弟的公子哥儿就一定要鳌居榜首,出入庙堂?
不都是为了生活吗?
“无伤大雅,你一只妖思想怎么还这么迂腐。”
凉月准备用自己现代人的思想教育教育玄晖。
可玄晖却指着他们前面,得意地问了句:“这也叫无伤大雅?”
凉月循着玄晖的手指往前看,只见湖水中央停着一艘鲜红火亮的华丽船只,这船上红绸围顶,雕梁画栋,从里面还传出来婉转柔音,似还有觥筹交错,柔媚女声。
玄晖放下手,带着凉月飞到了湖边,在湖边一块稍微平坦的石头上坐下来:“说这里是书院,你信?”
“啪啪打脸啊!”凉月竖起拇指,“这是拿着家里的银子,出来逍遥来了?”
凉月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道:“自古书生爱女妖,要不?妖判大人再化个形,上船去探探里面动静?”
小玄晖亮出了剑,往凉月面前一横,低头俯视她:“你再说一遍?”
“那个我说我用通感探一下里面,妖判大人先休息一下。”
“不必!”
玄晖放下剑,“此处只有些残留的妖气,亦是几天前留下的。”
“那是不是我们打草惊蛇了?”
“未必!”
玄晖拉着凉月要回去,“你回去,今夜我盯着。”
“大晚上喂蚊子的活儿,就不劳妖判大人了!我来!”
凉月对这红帐香船很好奇,她想知道这些书生是怎么好意思夜夜笙歌的。
“嘶!”
玄晖拎起顾凉月要把他丢回去,动作却被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打断。
“咣朗朗!”
船底又传来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在船舱,砸出很大的动静。
凉月还没来得及打开通感,就见花船的舱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麻袋被丢了出来,有两个书童打扮的人把麻袋又捡起来,把口子的绳子松了,接着,二人又一人提着一角,拖着麻袋到了船舷,连推带踹的把麻袋丢到了湖里!
那两个书童凉月是见过的,正是今日在饭堂里欺负辱骂他人,还把热汤浇到人脸上的那个霸道书生身后跟着的二人。
不用想了,恐怕这花船也是这书生弄来的!
麻袋入了水,还在咕嘟嘟的冒泡,凉月从袖间甩出长鞭,勾住了在水上乱抓的一只血手,用力一拉,把人带到了岸上。
“人,与我无关。”
玄晖说罢,隐去了身形。
麻袋里的人得救了,慌乱地从里面爬出来,只爬到一半,就没了力气,瘫在湖边,恶心干呕了一会儿,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凉月也没有现身,她坐在树上,盯着书生的一举一动。他身上头上都是棍棒留下的淤青,凉月估计他是被吊打了一阵,待那个船主人消了气,才被丢下船的。
书生哀嚎了两声,像是在宣泄愤怒,又或者只是太疼了,然后他又哭起来了。
凉月心说这人怎么这么怂吗?对于仗势欺人的家伙,就不能硬气一点反击回去?读那么多书,吃那么多饭,就为了做一个卑躬屈膝跪地求饶的家伙?
过了好一会儿,书生才不哭了,他从麻袋里钻出来,把那沾血的麻袋踹进了湖里,这才栽歪着身子,扶着湖边的树艰难地往回走。
“你就没有,想过报仇吗?”
书生突然传来一声软糯糯的声音,轻飘飘的,书生抬头看了看,只有黑压压的树叶子,便又低头往回走。
“他今日能吊打你,明日就敢把刀尖对准你,你信不信?”
懦弱书生在树影里又寻了下,还是什么都没有。
“我在这儿呢。”
声音又在自己背后响起来,书生身子僵住,他不敢回头看。
“不是吧?你胆子被耗子吃了吗?”
声音又绕到了书生前面,凉月突然闪到书生面前,书生却直接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有鬼啊!”书生叫喊一声,白眼一翻,倒了下去。
凉月挠挠头,书生不敢回头,她就想转到书生面前,叫他看清楚。
结果还是把人吓晕了。
“这也太怂了,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信息来。”
凉月探了下书生的鼻息,确定这家伙没有被自己吓死,就不再管他了。
这时候,花船里又传来阵阵笑声,凉月低头看着懦弱书生身上的伤,就觉得这笑声太讽刺了。
“行吧,虽然你不成器,可谁叫本姑娘看到了呢?姑娘我最近心情不好,正没处发火呢!”
凉月掏出三张爆破符,全都撒到了船篷上。
“那我们就提前感受一下,过年的气氛?”
凉月打了个响指,花船上就好像是被点燃了十几个一万响的鞭炮,尖叫声从花船一路传到了湖边。
不过须臾,花船就成了破船。
花船里的人纷纷跑出来,船外乌烟瘴气,他们一个个喝得五迷三道,根本没注意到湖边的凉月。
凉月的手指在空气里划起圈圈,花船也转起来了,就好像湖水起了大风浪,花船边转边颠簸,而且颠得越来越激烈。
霸道书生被几个女人拥着,还是有些站不住。
凉月食指在空中一滑,船猛地在湖里转了九十度,船上人本都醉醺醺的,再加上惯性,都栽进了湖水里。
凉快凉快吧。
第96章 哪个更好吃
“救命!咕嘟嘟!”
十几个人在湖里扑腾着,有的许是不会游泳,也有的可能是喝得太多了,也不会自救了。
对岸有人提灯而来,凉月打眼一瞧,又是那个周木!
白日里若不是他拦着,她明明可以追上那只妖!
现在又来败坏她的兴致!
“多管闲事的人真多。”
凉月虽然看不上周木,却也知道,这书院里需要像他这种耿直的人。
算了!玩够了!回去睡觉!
翌日,整个书院里都在传,说是驭文馆闹鬼了。
饭堂里今日极为和谐,再没人吵闹,凉月终于吃上了鸭腿儿。
“其实我觉得鹅掌更好吃。”
凉月作为一个资深吃货,在书院里也交到个吃货朋友。
“糟鹅掌最够味儿。”
和小胖子在一起吃饭的好处就是看他吃什么都觉得特别香。
“这饭堂里,也就你俩有食欲!”
小玄晖说的不假,昨晚闹鬼的事儿一出,驭文馆就没消停。
听说那个霸道书生醉酒掉下湖里,又被惊吓着了,今日已经病倒了。
汇文馆的小孩儿们听说书院里有鬼,有的直接就被吓哭了,哭爹喊娘的。
也只有始作俑者顾凉月和小胖子这个没心没肺的,才吃得最香。
“咳!”
凉月身边落了道阴影,凉月转头看去,不就是周木周先生吗?
“你昨晚……”
糟了!他不会眼睛这么尖,在湖边看到自己了吧?
凉月掩去慌张,起身看了眼周木端着的盘子,说:“先生,土豆也卡嗓子吗?要不您拿馒头噎一下?”
周木看着这小子说话没大没小,又有些恼。
“尊师重道!你要记住!时刻铭记!”
凉月咬着筷子,怼了下身边的小玄晖,小声嘀咕:“他不是妖,对吧?”
玄晖没理凉月。
周木又说:“昨晚去你舍内寻你,不见你。今日冒然在此,与你道声歉意,昨日言辞确有不妥……”
“那是相当不妥了!”
你知道你耽误我多少事儿吗?
凉月瞪着眼睛直视周木,见他脸色白了下,又青了下,才想起来这里是书院,周木是先生。
凉月改口道:“呵呵,没事,先生不必介怀!”
凉月见周木又张开嘴,好像要长篇大论,她赶紧拉着小玄晖跑了。
小胖子一手一个鸭腿儿,冲着凉月的背影喊道:“喂!你们怎么总是这么急!”
凉月和小玄晖飞到了驭文馆,找到了那霸道书生的寝室,他们二人隐身而入。
霸道书生果然病倒了,此刻正梦魇,说着梦话:“谁!救命!鬼呀!船!水!”
“看来他真不会水。就算小惩大诫吧!”
凉月不是圣女,不是遇见谁都要救一把的。更何况,这人真不值得救。
“都是你干的好事。”
小玄晖却揪住凉月的小辫子不放了。
“再乱用法术!就……”
“怎么着?再把我丢莽原里?”凉月把玄晖怼了回去,“你们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知道你有多欠揍吗?”
玄晖有点不想忍了,这两天处处让着小废物,没落着好,她反而更放肆了!
“欠揍不欠揍,自有疯爹管教,再不齐,还有师尊呢!你算我的什么人啊?上下级?老板和员工?那好像应该我这个妖主管教你?”
“你!”
小玄晖脸蛋上还带着婴儿肥,被气红的脸像桃花一样醉人。
“说不过我了吧?”
二人正吵着,门口有动静,小玄晖捂住凉月的嘴,都看向门口那人影。
门被拉开,门口的人鼻青脸肿,看不出本来模样了。
这才一夜,就肿成馒头了,这人难道不知道上药吗?
鼻青脸肿的人,正是昨天夜里凉月所救的麻袋里的书生。
书生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迅速转身把门关上了。
懦弱书生先是查看了整间屋子,连衣箱都打开看了,然后才走到了昏睡的霸道书生面前,缓缓跪下。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麻绳,在霸道书生的脖子上缠了一圈。
“你的报复,就是这样的?”
懦弱书生吓得立刻缩回了手,捂住了脑袋。
懦弱书生回头,看着屋内并没有其他人,缓缓松了口气。
自己一定是被折磨得疯了,出现幻觉了。
书生的手又握住了绳子。
“自杀和他杀的勒痕是不一样的。”
那个软糯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懦弱书生再一次把手缩了回去,他的肩膀好像被什么压着……
该不会,是鬼吧?
他微微转过身子,却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个小孩儿,自己的肩膀上搭着他的小手,手劲儿不小,他感觉自己一头的肩膀都塌了。
“真的不一样!”
凉月走上前,指着霸道书生的脖子,道:“自缢而亡的绳印要再往上一点。”
“你!你哪儿来的?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比你早。”
凉月把绳子解开,拿在自己手中,一手抓着绳子的一头,又讲解道:“你不干重活,手上没有茧子,到时候,你要怎么向捕快解释你手上留下的勒痕口子呢?”
懦弱书生抢过绳子,起身就跑,跑到门口要拉门,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了!
“鬼!你是昨晚的鬼!”
“对呀!我是啊!”
凉月干脆顺着懦弱书生的话说。
“他死了,你确认以后都没人敢再欺负你了吗?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别人都欺负你呢?仅仅因为你家道中落,身份不比从前?”
凉月飘到后背贴着门的懦弱书生面前,把绳子丢给他:“你若想不明白这个,无论换多少个书院,以后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
“你你你!你不要吃我!”
懦弱书生抱着头,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哭起来,“不要!不要打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父亲大人!我错了!”
“呜呜呜!父亲!我再也不敢了!别打我!”
“我没你这么怂的儿子。”
凉月本来还想刺激刺激他,却发现他双目无神,口吐白沫,分明是出现了应激反应。
想来是从小被一个严厉的父亲打骂出心理阴影了,难怪性格这般懦弱。
懦弱书生趴在地上,抱着头嘤嘤嘤地哭,鼻涕眼泪抹了一脸不说,还瑟瑟发抖着。
“行了!你再哭,就真的把鬼招来了!”
凉月说,“反正也读不好书,你不如用你这双脚去游历世间,先治好心里的毛病吧!”
凉月拉开了门,便隐去了身影,顺便把那根绳子也带走了。
“我最讨厌别人哭!”
第97章 雷神是寸平头
凉月本来是来蹲妖的,结果妖没抓着,就抓着个嘤嘤嘤哭的怂包。
“若你不阻止他,你觉得结局会是如何?”
二人站在树上,看着懦弱书生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你不是不管人事吗?”
凉月低头,用麻绳做了个喜结,挂在了树上。
玄晖摸了摸凉月的小脑袋,微微一笑,可惜凉月背对着他,根本没看到他笑得多么温柔。
空等了一日,凉月腰酸背疼,可她不服气。
“我敢打赌,这妖今晚肯定会来。”
凉月打了个哈欠,“我第六感很准的!”
“哼!鬼才信!”
玄晖抬手,指了指顾凉月自己的寝室:“回去。”
顾凉月歪了下脑袋,有点不对劲儿啊,这家伙往常都是一丝不苟干事业的呀!
“今夜不许出门。”
小玄晖直接拉起顾凉月的手,把他带回去了。
“你就敢断定,这妖今晚不会出动?”
“那也不用你。”
小玄晖时不时地就抬头看看,就好像害怕天上下刀子削到顾凉月似的。
顾凉月把着门,回头与小玄晖说:“那我可当甩手掌柜,啥也不管啦!”
“随你便!”
玄晖似乎生怕顾凉月跑出去一样,把门关得严严实实,还给房间下了禁制,叫凉月出不去。
玄晖飞离了书院,化成了成年模样,立在鼓楼之上,高处不胜寒,夏日里那里正凉快。
他抱着剑待了有两刻钟,只见天上的某颗星突然闪了下,一道流光划过天空,也落在了鼓楼之上。
“来晚了!”
说话间,剑已经出了鞘,上去就开打!
他的剑直接冲着那人的天灵盖劈过去,但在剑气未到之时那人已经闪身落在别处。
这人身上穿着与玄晖的同色系衣裳,但是面容凛冽,头发只有短寸那么长,两条胳膊在外面,比寻常人健壮,肌肉块十分明显。
“你还真砍啊!”
玄晖冷哼一声,又劈了过去。
男人也不示弱,手里多了一锤一钉,两个一相碰,两道闪电就冲着玄晖心口窝而去。
两道闪电犹如两条紫色的龙,玄晖用剑挡住,他握剑的手又加了三分力,剑光突然大盛。
“哇喔!”
短发男似乎很惊喜玄晖这样的表现,也来了兴致。
二人飞至天上,一红一紫两道光缠斗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又分开,分落在鼓楼上。
“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
短发男收了法器,靠在墙上喘了好几口气,才抓了几把头发,盘膝坐在地上。
玄晖也收了剑,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不是你要和我比试的吗?花酿既然答应了,我便来应战。”
“我是要比试、切磋,点到为止。我看你是要整死我!”
短发男又抓了头发,把头发揪揪成了一缕一缕的,像一根根柳树叶子,见玄晖转身就要走,连忙喊住:
“忙什么这么急!咱俩几百年没见,你就不想我?还有啊,你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斗志昂扬了吧?又受什么刺激了?”
玄晖顿住脚,回了一句:“看孩子。”
“看……孩子!你看孩子?哈哈哈……”
短发男笑得直接躺在地上:
“你会看小孩儿?那小孩儿命得多硬,没被你折腾死!”
笑到一半,这家伙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立刻坐起来,问他:
“该不会是那个小孩儿吧?就是五年前,花酿让我鼓捣点儿事儿,救的那个小娃娃?”
玄晖不置可否,转头就走。
“唉唉唉?”
短发男嬉皮笑脸地在后面追玄晖。
“你告诉我,是不是啊?”
短发男又抓了抓头发,“怎么样?我雷神亲手救下来的那个小娃娃,长得好不好看?叫什么呀?借我玩儿两天行不行?”
玄晖回身一脚把雷神踢飞了出去:“哪儿来回哪儿去!”
可人家好歹也是雷神,不那么好踢,没一会儿又觍着脸回来了。
“咋滴他还怕看哪!好歹也得让他叫我一声雷神叔叔吧?当年要不是我几个雷劈得那个凡人不敢下手,他哪儿有命活啊?
话说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定亲了吗?我儿子可是单身!”
玄晖停下来,把剑一横:“要不我们再打一场!看你门牙硬不硬!”
“啧啧啧!还真是女孩儿!”
雷神眼睛转了转,“能让你妖判以身相许,啊不,以身相护的,肯定是你们的妖主吧!妖主是人族,可稀罕哩!没事儿拉出来溜溜呗!”
玄晖剑已出鞘,劈了一道红光,照得天都亮了一瞬。
雷神见玄晖脸颊都红了,知道他真的动了气,赶紧见好就收,乖乖回天上:“小气!等你用着我的!”
“打死都不去求你!”
玄晖的头发都蓬乱了三分,可能是被雷神传染了。
正怒火中烧的妖判大人有气撒不出,正好一股妖气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过去,真是找死找到阎王爷家门口。
玄晖二话不说,提剑就追了上去,并不需什么赘言,人家可是妖判。
几个回合就抓到了小妖,玄晖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
他把手里拎着的两个小家伙提起来,两只三花猫背着耳朵,提着两只前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嘻嘻地冲着玄晖异口同声地道:“妖判大人早上好!妖判大人中午好!妖判大人晚上好!”
玄晖把他们又提高点,左右瞧了瞧,又问:“从哪来?干什么去?”
两个小妖继续同声同气:“妖判大人问得好!我俩奉命来人界,为罗罗大人寻找红参。”
听到“罗罗”大人的名号,玄晖微微蹙眉,眼皮都跟着跳了一下。
“找到了吗?”
玄晖多问了句,他本不必问。
两只小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回了句:
“找到了。”
“没找到!”
玄晖捏住二位脖梗子,突然的失去默契,意味着他们在说谎。
“你们想被丢到莽原?”
玄晖抓紧了他们俩,威胁道。
“不不不!”
两只小猫妖齐齐摇头。
“说!到底干什么去了!”
这俩小猫妖比他们主人好对付多了,被这么一吓唬,就招了。
“主人让我们给那个小孩儿点颜色看看!”
“哪个小孩儿!”妖判质问,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猫揣着小手手,战战兢兢,一个说:“妖判大人带回来的那个粉萝卜!”
“那个说自己是妖主的小丫头片子!”
两位说完,立刻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你们,做了什么?!”
第98章 罗罗大人的报复
玄晖心中暗道最近实在是大意了,竟然被罗罗跟踪都不自知。
其中一只猫指了指南面的天空,只见书院的方向,火光大盛。
“糟了!”
玄晖丢下两只小猫就往书院赶,两只小猫落了地,一边跑一边喊:“快回去禀报罗罗大人!妖判大人要来报仇啦!”
天气又热又潮,顾凉月扇风扇到手抽筋,还是睡不着。
碧水湖净月宫多凉快。何必在此遭罪!
“我要回家。”
顾凉月冲着在她身边打呼噜的蓝色狐狸顾北斗吐槽。
狐狸顾北斗这么多天一直在顾凉月虚鼎里呆着,憋坏了,现在玄晖不在,总算是可以放出来了。
好不容易出来透透风,房间却被设了禁止,又不能出去。面对把自己关起来好几天的顾凉月,顾北斗又打不过。
干脆!睡觉!
毕竟自己在人家虚鼎里也没消停,骂了人家几天几夜,骂得嗓子都疼了。
顾北斗睡得太香了,顾凉月心中奇怪,这狐狸一身的毛,这么热的天,他怎么睡得着的?
顾凉月摸了摸顾北斗头顶的毛,他的两只小耳朵就不自觉的颤了下。
“咦?你为什么这么凉?”
顾凉月又在自己额头上摸了摸,“天哪!顾北斗,你不是凉,你就是个冰块啊!”
蓝色狐狸已属罕见,这种体制更是叫顾凉月羡慕不已。
顾北斗眼睛都没抬一下,转了下脖子,换个位置继续睡。
“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听得此言,顾北斗瞬间化了人形,绕过顾凉月,把自己拍在门上:“你休想抱我!”
凉月起身去追:“你跑什么呀?再说你也跑不出去!”
顾北斗回头盯着顾凉月走过来,后背倚着门,手里已经蓄了力,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我打不过你,但是我能冻住你!”
“你快点冻住我吧!谢谢!万分感谢!这鬼天气,我就快中暑了!”
顾北斗一听这丫头居然还顺杆爬了,拍了两下门板子,骂道:“你可真不要脸!”
顾凉月伸出去的手缩了回去,莫名其妙地问他:
“你嗓门这么大做甚!我又没把你怎么着!”
“你都把我扔虚鼎里了!还没怎么着!”
顾北斗想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出来!
“好了好了!别吵了!大热天吵架不上火吗?我就是想让你放点冷气出来给这屋降降温。你要没那本事就算了。”
“啊?”
顾北斗错愕地看着顾凉月又变出一把扇子,两手夹击。
“你小时候在北安城受过苦,不是应该怕冷吗?”
顾北斗沿着墙往屋内慢慢挪动。
“你听谁说的?桃核儿什么时候这么多嘴了?”
凉月坐下来,想着心静自然凉,可是她就是静不下来。
顾北斗摇摇头:“你不是疯王的女儿吗?你们的事,我听说过不少。”
“我这么出名吗?都传到你们靖海国了?”
凉月拍了拍身边的席子,说:
“你过来。”
顾北斗却往后直退。
凉月翻了个白眼:“两国文化差异这么大吗?我说话你都听不懂?”
“顾凉月!”
顾北斗眼睛扫了下周围:“你有没有觉得,这屋子越来越热了!”
“所以疯爹每年才带我去避暑,这天儿我真受不了。”
“顾凉月!”
顾北斗终于走了过来,他打掉凉月手里的扇子,喝道:
“这不是热!这是烤!”
“干嘛这么生气!”
“你是不是傻!”
顾凉月撅撅嘴,停下手中动作,闭上眼睛用了通感,然后猛地坐了起来!
“想不到啊想不到!”
顾凉月把手搭在腿上,把扇子踢下榻,“我居然有变成烤乳猪的一天!”
顾北斗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在发烫,回头一瞧,只看到火苗已经窜了三尺来高。
“啪啪!”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顾北斗猛拍门板。
顾凉月叹了口气,用两条像胳膊小脑袋:“你是躺枪了,八成是冲我来的,我这人嘴欠,总得罪人。”
“别跟我扯没有的!我们得出去。”顾北斗急了。
“你又不怕热,怕什么?玄晖下的禁制,是要对密码的,就相当于对暗语,对上了就可以出去了。这么多年,我都没弄对过,我早就不抱希望去试了。”
“这时候了,死马当活马医,你不懂吗?”
面对顾北斗的呵斥,顾凉月只微微叹了口气。
顾北斗转了两圈,见顾凉月完全不在意地又躺下了。
“你干嘛!还不快想!”
顾北斗上前把她拉起来。
“你们在一起那么多年,肯定很了解了吧!”
凉月耸耸肩:“不了解,不清楚,没想法,而且我们也没在一起。”
顾北斗瞧着凉月淡漠的样子,狐疑地问:“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怕死?”
“我怕呀!不过我死了,大概许多人都可以松口气了。”
屋子里越来越热,凉月手心都是汗,顾北斗这才发觉凉月的嘴唇也微微干了。
“赶紧给我想!”
顾北斗坐下来,周身释放出冷气,周围瞬间凉快下来。
这个中央空调很受用。
可是门外的火苗已经把一切隔绝了,门外乱作一团,有人声嘈杂,还有人往屋子里扬水,却无疑是杯水车薪。
“顾北斗,”凉月看向他的侧脸,“你为什么这么想出去?”
顾北斗不假思索:“我要拿回属于我母亲的东西,还有属于我的一切!”
好俗套的复仇剧情,可顾北斗冷漠的眼里映着的火光又显得那么好看。
凉月掏了张符,轻轻划开手指,写了两个字,燃了,门却没开。
“不是吗?”
凉月撅了撅嘴,这人怎么这么难猜?
犹豫了一下,凉月又掏了一张。
“你等什么呢!”
顾北斗脸上沁着汗水,“你信不信我做鬼也不会饶了你!”
确实来不及迟疑,她写了三个字,终于把它燃尽,心想着门要能开,她都不姓顾!
“啪!”
门开了,嚯地,火浪把门冲开了。
顾凉月觉得最近老天一直在和她对着干。
顾北斗起身就走,他一个中央空调走哪里火灭到哪儿,直接冲出了房间。
他站在门外,看着依旧被大火熊熊包围的顾凉月。
“你怕火,我知道。”顾北斗冷漠地说。
凉月皱了下眉头,桃核儿,你等我回去的!
“你不打算救我?”
顾北斗坚定地摇头:“你死了,我就能离开了。”
“哦!你打的是这个主意,火是你放的?”
第99章 师尊的真面目
顾凉月觉得,自己就不配善良,从来没有得过好报!
顾北斗摇头。
凉月不想争辩什么,与顾北斗说道:“你的禁制解除了,你走吧。”
顾北斗没做任何迟疑,就消失了。
凉月摸了摸鼻子下面。
“白眼狼一个!下次你就是死我面前我也不救!”
她不知道顾北斗听谁讲的,但她确实怕火,源自于五年前北安城张家那场大火的心理阴影。
虽然自己实际上年纪也不小了,但是她克服不了。
顾凉月坐了下来,书院里的人在四处奔走,好像不只是她这边屋子被烧了,看这通天火光,恐怕整个书院都被付之一炬了。
故而刚才都没有人在意逃出来的顾北斗,更没有人发现,房间里还有个人。
周遭越来越热,凉月可没学过制冷的法术。
“唉!这种死法也太丑了!”
“花兄弟!”
门口有人大喊着,凉月没反应过来。
“花点省!”
又一声之后,顾凉月瞧见一个鼓鼓囊囊的棉被长着腿儿,跑了进来!
那棉被跑到凉月面前,蹲在地上,像一座小山,从小山顶钻出来一个肉嘟嘟的大脑袋,脸上虽然都是黑漆漆的烟灰,但是这个体型也实在太好认了!
“小胖子?”
小胖子把凉月拉起来,裹到自己肩膀下面,护着凉月就往外跑。
真是个灵活的胖子,好吃的一点不白吃。
“快跑!要塌了!”
二人跑出房间的那一刻,房梁砸下来,勾起更大的火花。
浇了水的棉被又湿又沉,这个小孩儿,胆子莫不是太大了吧?
“嘿!兄弟!你傻了?”
小胖子用黢黑的小胖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
“想什么呢?我和你说,别心疼屋里的东西,钱财啥的,没了可以赚嘛!实在不行,我借你点,记得还就行。”
顾凉月想:人不可貌相,绝对是个真理。
玄晖赶来的时候,文豫书院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而顾凉月住的那间屋子,已经烧的就剩成木炭了。
“顾凉月!”
玄晖脚踩着滚烫的木头渣子,呼喊着。
“顾凉月!”
玄晖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答。
气息越来越不稳,玄晖把剑插到地上,呼呼的风以剑为圆心刮起来,卷起地皮上的废物。
待一切都从地上飞起来,玄晖从这百十个东西里寻了会儿,也没有他找的小废物。
“不可能!”
玄晖的剑剧烈地抖起来,他下禁制,只是不想她乱跑,惹出事端……
而今却害了她!
“顾凉月!”
玄晖的眼里微微泛红,她可是妖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被烧死?
可她是人族啊!肉体凡胎,怎么可能不被烧死?
“是不可能,废物也分什么品类的,像我这种,比较不好死。”
熟悉的声音入耳,玄晖一时间竟然失去了辨别声音来处的能力,在原地转了圈,最后抬头看去。
只见顾凉月手里拿着一个鸡腿,飘在空中,低头冲着玄晖笑着道,“啧啧啧!叫妖判大人叫我一声大名,可不容易。”
这可是第一次,一向趾高气昂的妖判大人唤自己的名字。
“你,你怎么出来的?”
那个禁制,她出不去,常人也进不来。可若是她自己解开的,那她不就知道了?
凉月没回答,只对玄晖道:“让你失望了,我不死,下一任妖主就得憋着。”
玄晖脸色不大好,青一阵白一阵,可凉月似乎心情大好。
“妖判大人,你用我的名字做禁制的口令做什么?我有那么笨?连这个都猜不出来吗?”
凉月把鸡骨头丢出去,打了个饱嗝,掏了帕子擦嘴。
不等玄晖回答,凉月又说道:
“我和你说,这活儿我不干了!我要回碧水湖。反正这书院也烧得溜干净,便也没人会再死了吧?”
凉月转身就走。
“你干什么去……”
“回轻罗馆呀!”
凉月扯了下衣裳,把沾了黑灰的裙摆给玄晖看,“回我的门店去换件衣裳还不成了?”
花酿又一次喝多了,他最近酒量变差了,总是误事,文豫书院起火的时候,他居然在呼呼大睡!
当隔日玄晖把这事儿讲给花酿之后,花酿不仅不觉得羞愧,反而一言不发,掏出把算盘扒拉了会儿,冲着顾凉月做了个“三”的手势。
顾凉月扯了下嘴角:“三百两?”
不多,还得起。
花酿摇头:“三千两!”
“奸商嘴脸!”
凉月咬着嘴唇,“我差点被烧死,你总该给我抹点精神损失费吧?”
花酿点头便是赞同,从算盘最末位拨下了一颗珠子。
“师尊!你不要欺负人欺负得太狠了!”
凉月指着自己,“我一代妖主一分工钱没有还要欠一屁股债!我昨天差点被烧死的时候,你们俩在哪儿呢?”
顾凉月拍了下席子,尥蹶子谁不会啊?
“我不干了!分道扬镳!你们爱找谁找谁!银子我之后会叫王府派人送来,就这样!”
顾凉月起身就走,到了廊下,鞋子才穿了一只。
身后那个人用极其温润的嗓音说出那句最无情的话:
“为师可以把那疯子的命借给你,也可以立刻夺回来!”
提鞋的手脱了力,被勾出一道红印。
“是我帮你续了他的命,是我帮你改了他的命数,是我……”
花酿的声音在靠近,顾凉月的唇微微颤了下,身子僵住,不敢听花酿再说下去。
“是我替你那疯子爹找回了他的三魂六魄!”
花酿走过来,俯身在顾凉月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
“徒儿,我与你的恩惠,你哪一样,都还不起吧?”
“徒儿,为师算账一向清明,放出去的贷,连本带利收回来是应该的。你说呢?”
“呼!”
凉月紧紧咬着唇,一连喘了五、六息,才把颤抖的牙关管好了,转头对上花酿放大的精致脸庞,盯住他的丹凤眼。
“徒儿,你可想好了再说。”
从来没有见过花酿这般表情,从他嘴里也从没听过这般正经又无情的话,顾凉月今天才重新审视花酿。
他们需要的是妖主,是不是她顾凉月都是无所谓的。
“师尊,徒儿知错了。”
顾凉月眼睁睁地看着花酿脸上的冷峻一点点褪下,换成那副三分和颜悦色,五分吊儿郎当,两分清净寡淡的神情,她的心也被狠狠地割裂了。
花酿冲着凉月如往常般勾起唇角,大手拂上她的头顶,小娃娃却退了一步,避开了。
第100章 我比不上她(上架了)
花酿瞧见小娃娃眼睛迅速地起了雾,她嘴角也挂着笑,可是脸颊却在抖动,终于,一行泪顺着眼角滑出来,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地板上。
“师尊,如果是青染,您会撂下这些狠话吗?您恐怕连厉声呵斥一句,都舍不得吧?”
一番话,一黑一青两个人影都僵住了,可小娃娃没有停留,下一刻,她已经消失在了轻罗馆。
花酿似有些支撑不住,撑着门框才把身子立直了,力气用得太大,门框被捏掉了巴掌那么大块,在花酿手中化成了碎末。
“她刚才,提到了谁?是你讲给她的?”
花酿又立刻否定了自己:“不,你不会的。”
花酿像是在强忍住些什么,他闭上眼又把门框掰掉了好几块,整个半扇门都栽下来了。
“你吓到她了。”
玄晖一直未动,只吐了这么几个字,或许他还没有从震惊的僵直感中脱离出来吧。
花酿扶着额,倚着门滑下去:“是我醉了,还没醒。”
花酿遮住自己好看的眉眼,冷笑了两声。
玄晖问:“她并非真的怕死,你可知,她为何不愿?”
一件小事,怎么就搞得这么僵?从前捉妖的时候,她从未这般强烈的拒绝过。
花酿叹了口气:“无非是人族悲哀的同情心。”
玄晖深吸了口气,才说道:“同情心?说得好。你可知,她为何给银粟下毒?凤族族长在那儿站着呢!她真是那种莽撞不知分寸之人吗?”
“难道不是吗?她难道不是为了要给那疯子报仇吗?”
花酿不想听玄晖再说了,他突然害怕玄晖说不是,他更加害怕,玄晖说出来的原因与自己有关。
花酿化成一道白光,离开了轻罗馆。
只留下玄晖,他还稳坐在席子上,可是他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抠伤了他的手心,血顺着他的手掌流出来,渗进了他玄色衣衫里。
“青染……”
这个名字,埋在他心底,三万年了。
她元神尽毁,魂飞魄散,已经三万年了。
而今再提起,他还是这么痛,痛到让自己忘了前路,忘了他是谁。
“咣!”
这世上敢踹摄政王府大门的,除了王爷本人,就只有顾凉月了。
顾凉月气呼呼地冲进去,喊了声:“风缄!死哪去了!”
两个被大门拍出鼻血的家丁对视了下:郡主怒了!快跑!
“风管家!”
二人一东一西,唤风缄是假,躲灾是真。
管家风缄正好在堂下安排事儿,回头一瞧,好家伙,我们家那能耐的小祖宗不去避暑,怎么跑回来了?
管家风缄还没上前去迎,顾凉月已经踏步而来,拽住他宽大的袖子就往外拽。
“郡主要拉属下去哪儿,属下去安排马车。”
管家风缄可是不会武功的,长得也瘦,顾凉月拉着他一点不得劲,说话间已经到了王府门口。
“不用,你刷脸就行。”
顾凉月拉着管家风缄,念了个诀,下一刻,他们就站在刑部衙门口。
管家风缄是知道顾凉月能耐的,倒没被吓着。
只是他不明白,小郡主这气势汹汹地往刑部衙门里冲什么呀?
“站住!这可不是你们平头百姓能来的地方,滚!”
门口两个当差的毫无意外地把人挡住了。
顾凉月翻了个白眼,借着身材优势溜了进去。
“唉?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
一个差人过来抓顾凉月,却直接脚底一滑摔倒了。
瞧着场面马上要乱,管家风缄忙掏出摄政王府的令牌,上面大大的“瑞”字叫门口的差人立刻就老实了。
“王爷有要事找你们大人,还不快去通传?”
一个差人瞄了眼门外,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那个大人,王爷尊驾在哪儿呢?”
风缄下巴一抬,示意众人去看那个此刻坐在刑部大堂桌案上,掐着腰气呼呼的小丫头,道:“王爷千金在此,还不够?”
王爷千金四个字,份量够足。
世人皆知疯王顾怀酒最心疼的是什么。
只是能得见顾凉月真容的人并不多。
顾凉月虽然被花酿气得脑瓜子一热,但还知道回府叫个替她打点的人。
有风缄做公关,事情果然顺利多了。
刑部尚书躬着背亲手把一摞卷宗交给了顾凉月。
顾凉月把惊堂木猛地一敲,皱着眉道:“就这么点儿?”
“是,毕竟是书院,圣贤之地,打从建朝以来发生过的命案,就这几件。”
凉月偷偷松了口气,案子少,是好事。
尚书把卷宗放到案上,见顾凉月拿起一个就看,又回头给身后的两个侍郎做眼色。
“小郡主莫急,下官为您念吧。”
一个长得挺白净的年轻侍郎赶紧上前,要接过凉月手里的活,可凉月却没理会他,而是问那尚书:“大人在此任职多少年了?”
尚书赶紧回话:“不过半年。”
凉月看了下卷宗上的时间,与尚书道:“把你们这儿年纪最大的牢头叫来。”
“是。”
尚书赶紧交代外面的差人去办,又回来陪笑。
风缄见顾凉月一直皱着眉头,默默地上前查看那几个卷宗,又悄悄地在凉月耳畔问:“属下给姑娘整点吃食?”
“不用,气饱了。”
凉月把手里卷宗搁下,烦躁地道:“不是这个。”
两个侍郎窃窃私语:“真的假的?这么快就看完了?”
“郡主好像也不过垂髫之年吧?能识几个字啊?”
“铛!”
一把匕首钉到了二人身后的柱子上,吓了二人一跳,立刻闭嘴。
风缄帮顾凉月把卷宗一一翻好,见顾凉月一直抿着唇,微微叹了口气。
这是谁惹了我们家小祖宗啊?该不会是王爷吧?不然小祖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不对,这些都不是。”
顾凉月又拍了下惊堂木,与那尚书道,“你确定没落下?”
“没,没有吧?”
尚书冲着身后侍郎狂使眼色。
尚书正担心接不住话被疯王怪罪,门外有人来报,牢头来了。
进来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牢头,头发不算花白,只是脸上褶子颇多,看上去就更显老了。
牢头瞧着有个小娃娃坐在桌案上,赶紧上前行礼。
“快点儿!磨磨蹭蹭的!还不拜见郡主!”
“是。”牢头看上去还挺本分,遵了尚书的吩咐冲着凉月行礼。
尚书上前引荐:“郡主,这位便是我们这儿最年长的牢头,叫他老胡就行。”
“老胡?”
哪个老胡?
第101章 就问眼熟不眼熟
顾凉月抬了眉眼,转过头上下打量了着老胡,五年不见,凉月都认不出来了。
当年押送她与疯爹的三个衙差里,不正有这个老胡吗?
顾凉月不想亮出身份,吓着老胡,先办正事儿要紧。
“老胡,我问你,你如实答就行,其他的,不必多想。”
顾凉月笑了,笑得老胡有点莫名其妙。
“是。”
老胡看上去比五年前又木讷了不少,在三个押送疯王父女俩的人里,他对自己还不错,每回去驿站,都是老胡想法子弄点羊奶给顾凉月。
所以顾凉月真不打算亮出身份,她冲着尚书和侍郎凌厉地扫了一眼,示意他们闭嘴别说话。
这眼神跟疯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谁敢吱声啊。
顾凉月问:“你可曾经手过这样的人犯,就读在文豫书院,性格柔弱,家道中落,相貌上有什么缺陷的。”
老胡回想了阵,摇了摇头。
顾凉月挠了挠额角:“他应该不是故意伤人性命,很可能是被迫无奈,或者是误杀!”
老胡又寻思了会儿,拱手回道:“提到误杀,确实有一人,只是这人,相貌上不仅没有缺陷,他长得特别好看。”
“姓甚名谁?”
顾凉月用手拨着卷宗,“为何这里我没瞧见?”
老胡又回想了下,道:“这人名字也很好听的,奴才记得,是叫梅晚云。”
“梅晚云?”
这名字也不太阳刚。
“这是怎么回事?”顾凉月歪过脑袋问尚书。
尚书回头冲着侍郎挤眉弄眼,两个侍郎不约而同地回头瞄了眼柱子上的匕首,又你挤我我推你的。
“有话快说,我家郡主等着呢!”
风缄冲着二人喊了声。
那个白净的侍郎走过来,恭敬地回道:
“回郡主的话,这梅晚云乃是罪臣梅嵩之孙,故而他的卷宗都和梅家人卷在一起了。”
梅嵩?梅家?
顾凉月猛然想起来那个前几日给自己惹来巨大麻烦的梅听寒。
真是凑巧得好像刻意似的。
“罢了,找来费事。”
梅家是疯爹抄的,梅家人是疯爹杀的。
梅家太烫手,她不碰。
“你们就给我单独讲讲,梅晚云的案子。”
“梅晚云并非正室所出,科举也名落孙山。梅嵩觉得他实在太笨,便使了银子,送他进文豫书院,眼不见心不烦。但梅晚云这孩子虽不是读书的料,却既不跋扈更不纨绔,还特别老实。
起初梅嵩在朝中声名显赫,不看僧面看佛面,没人敢欺负老实巴交的梅晚云。但后来梅嵩一党被打压,又被查出其长子贪污赈灾银两一事,树倒猢狲散,梅家名声大不如前。梅晚云好日子便到头了。”
疯王篡位谋权,当时最反对顾怀酒的,正是梅嵩,真可谓是怒发冲冠和顾怀酒硬刚。
而顾怀酒也真不惯着他,这些支持废帝的刺头,他一根根地拔,每拔一根,都是血流成河。
“梅晚云,杀了谁?”
顾凉月两只手捏住了膝盖处,她真的不想听下去了。
侍郎回道:“宣平侯的儿子,虽是养在外室的,却宣平侯唯一的儿子,早晚是要认祖归宗的。可是梅晚云许是从没受过那样的欺辱和委屈,也或许是家中突逢变故,脑子不好使了。使劲一推,那人就好巧不巧地被磕死了。”
“磕死了!”
顾凉月惊讶地看着侍郎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位置,眉头又皱得更加紧了。
这也太寸了!
宣平侯是顾怀酒的表兄,顾怀酒的姑姑敬怀长公主的儿子。宣平侯的儿子,乃是皇亲国戚。
“梅晚云下了狱,不久便在狱中自尽。”侍郎轻描淡写,顾凉月心里更加沉重。
自尽?那么软弱可欺的人,顾凉月不信他不怕死。
梅晚云,怕是压倒梅嵩的最后一根稻草。
兜兜转转,竟然会回到原点。
疯爹不叫她管他的事,可顾凉月还是牵扯出一桩陈年旧事。
顾凉月离开刑部衙门,所有当差人都松了口气。
“呼!小命保住了。”
尚书大人抹了把额头的汗,“要我看!这位郡主,比王爷还疯!”
听到“疯”字,本来已经走到门口的老胡赶紧放缓脚步听这三位大人唠。
“大人,你说郡主小小年纪,来此胡闹就算了,来查梅家人的事做什么?那当年梅家满门抄斩,可是他爹疯王亲自下的圣旨。”
“胡闹?”尚书摇摇头,“她精明着呢!你看她看人的眼神,简直就是摄政王附身!”
两个侍郎抖了个激灵,又回头看了眼柱子,匕首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印。
老胡听了这几人的话,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这世上还有谁家的郡主敢坐刑部大门的桌子呢?
五年前,他押往北安城的那个疯子,他怀里的小婴孩儿,如今一颦一笑都带着精明与狠辣。
老胡有点明了,这孩子冲自己笑时,那眼神里的意思了。
好久不见啊!老头儿!
这么一想,老胡脖子都凉了。
可她当年,还是个襁褓中的娃娃!她会记得那些事吗?
刑部衙门外,风缄瞧着凉月脸色不好,好说歹说地把她劝到路边个卖云吞摊子。
风缄提前把钱付好了,站在凉月身后。
顾凉月长吐了口气,回头与风缄道:“你别气我了行吗?你坐下。”
说话间就把风缄拉过来。
风缄为凉月倒了碗粗茶,又给自己倒了碗,心里万般疑问却一个都不敢问。
可有件事,他又不得不说。
“姑娘,梅家的事,您可千万别掺和。”
“嗯,好。”
顾凉月欣然答应,一点儿都不走心。
风缄又从兜里掏了一个荷包,系在凉月腰间:“穷家富路,就算你飞来飞去的,也别饿着了。”
听着这句话,顾凉月突然鼻子一酸,有点想哭。
“姑娘和王爷吵架也无妨,天南海北散散心,记得回家就好。
属下把玉笙苑又捯饬了一遍,那些花草长得更鲜亮了,一个都没打蔫。
之前白将军送来了西川的宝贝,有几个瓶子奴才瞧着特别称姑娘的小手,姑娘摔起来肯定特别舒坦……”
“嗯,好。”
凉月越听越感动了。
难怪年纪轻轻就能管堂堂摄政王府,情商真是个好东西。
“你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办完了就回碧水湖。”
一碗云吞下了肚,顾凉月把所有阴霾都藏起来。
可当风缄走了,她又微微叹了口气。
所谓出来混,早晚要还的。疯爹不还,这不就报应到他闺女头上了?
顾凉月足尖轻点,落在了梅宅。
“真够破的!”
第102章 要我的手有何用
杂草丛生,砖石崩碎,门前匾额掉在地上,被砸得烂成十几块。偌大的家宅,如今萧条败落,阴风阵阵。
妖气浓郁,它没有掩饰自己的存在,凉月真希望它藏起来。
可它偏偏就是这么明目张胆地过来了,还是直冲着自己而来。
“你来得太慢了!顾凉月!”
顾凉月一惊,它是冲着她而来的?
两条锁链从凉月身后窜出来,缠住了来人的两只手,并朝两边拉去。继而又有两条锁链冲过来,锁住了它的双脚。
凉月伸出右手,照在来人身上:“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手中咒文照出光束,那人便化了原型。
“一只,兔子?”
“兔子怎么啦?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顾凉月被气笑了:“像你这么丑的兔子,也不多见。”
兔子是灰毛的,但是身上还有几块黑棕色的圆点,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你敢说我丑!”
“你不丑谁丑!”
话音刚落,凉月只觉得身后一阵阵的刺痛,她还不待反应过来,就看到从自己体内钻出来无数根黑漆漆的细签子!
有人背后偷袭!
那哪里是签子?而是一根根钢针,从凉月背后刺入,从身前窜出来。
凉月除了半条胳膊没中招,都快被扎成筛子了。
血顺着嘴角滑落,滴到凉月的手心,是黑色的。
这刺不光扎人,还有毒!
“我看看是谁?”
凉月捂着心口,往自己身体里灌注灵力,转身去看,是个男子,一只刺猬化成的妖。
“你们两个,一只刺猬,一只兔子,都是梅晚云养的吗?”
凉月步步后退,咽下嘴里的腥甜,伸出左手,松了锁链。
刺猬愣了下,但眼中愤恨更盛了。
“我不管你耍什么把戏,更不管你是不是人族!你是妖主,就该死!”
顾凉月笑了:“哈哈,居然有人认得我?”
刺猬又甩出几十根刺,这次都是拇指粗细,直接就把顾凉月钉在了院中老树上。
“没用的,我们给你下了毒,你使不出灵力治愈伤口。”
兔子又化成了人形,两个人朝着顾凉月走过来。
“你还真傻,我们跟了你一路,你都没有察觉。”
凉月微微一愣,忍痛把血咽下去。
“跟了我一路?那么你们,不是来为梅晚云报仇的?”
刺猬背上又长出了一排刺,他把拔下来,反手就直接刺进了凉月的肚子:
“是不是,你也无需知道了!”
“咳咳……”凉月再也忍不住了,血喷了刺猬一脸。
那便不是了。
那他们到底是谁?
“你们,就是来杀我的?”
一只兔子,一只刺猬,凉月不记得她与这两只妖有过什么瓜葛。
兔子蹦到顾凉月身边,把她被钉住的右手举起来,道:“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你设这个局。有人想要你的手,而我们想要你的命!”
顾凉月笑了,低头看着自己被抓起来的右手,妖主咒印已经浅淡得看不出来了,看来是中毒至深。
刺猬抬起顾凉月的下巴:“莫怪我们,谁叫你是疯王的女儿呢?”
是啊,这一层,顾凉月应该想到的,可能是因为今日被气坏了,她脑子都不好使了。
“你们到底,是派来的?就是死,也得让我死得明白点吧?”
“哼!这个,还真不能告诉你!”
顾凉月的拖延政策并没有奏效,这两只妖是行动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啊!
能动手绝对不说话。
他们好像是深知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一般,从刚才她进梅府,他们就是要速战速决的节奏!
“小妖主!”
脑子里多日没响起来的声音又响起来。
“风缄,我要死了,你敢信吗?”
“你不许死!”
脑子里的这个风缄似乎有点激动。
“死都不让,你管得真宽。我死了,你不就有冲破封印的机会了?”顾凉月笑了。
她对风缄说:“你知道有多疼吗?死了,不是解脱吗?”
刺猬见顾凉月笑了,她狠狠地把顾凉月的脸甩出去,冲着兔子道:
“小妹,你动手!我们杀了疯王最宝贝的女儿,他肯定会生不如死!”
“好嘞!到时候那位就会帮我们躲避雷劫,助我们兄妹二人飞升,便是仙了!哈哈!”
兔子露出一口大板牙,抓起顾凉月的脖子,就要下口。
“哼哼……”
顾凉月突然冷笑两声。
兔子还没来得及下口,就觉心口剧痛,再低头一瞧,胸口已经空了。
“妹妹!”
刺猬忙接住兔子身子,可接住的,只有一堆齑粉。
“啪!”
顾凉月身后的老树树干一点点裂开,顾凉月从里面拔出身子,她缓缓抬头,冲着刺猬涔涔地笑。
“你,你的眼睛!”
刺猬见顾凉月神色不对,她眼睛血红,里面竟显出一个人影来!
刺猬忙跳开了。
顾凉月歪着脑袋,冲着刺猬冷涔涔地笑道:“你敢伤她!”
顾凉月把身上的刺一根根拔出来,每拔出一根,那刺都会自动射向刺猬。
“你不是顾凉月,你是谁!”
这些刺就像是认准了目标一般,即便刺猬是个活靶子,这些刺也穷追不舍。
“你的东西,还给你!”
又是两根刺射出来,正刺在刺猬的双肩,把她钉在了门楣之上,现出了原型。
“你要做什么?”
刺猬见顾凉月飞到自己面前。
顾凉月眼睛忽清忽浊,她低吼了声:“睡你的觉去!”
那双眼又变成了血红色,她的表情也变得恐怖而诡异。
“啊!”
玄晖赶到梅府外,只听到这么一声惨叫。
他心道不妙,刚才轻罗馆的八宝琉璃灯亮起来,他心头便不安,此刻竟有些慌了。
待他闪进来,就只在庭院里找到了趴着的被打成筛子的凉月。
“小废物!”
玄晖把顾凉月捧起来,又唤她:“顾凉月!你给我醒醒!”
凉月却根本没有一丝反应!
玄晖把顾凉月背起来,他后背立刻被打透了,顾不得分辨满地狼藉之上那些都是谁的血,玄晖缩地成寸,把顾凉月带回了轻罗馆。
花酿正卧在榻上喝酒,被玄晖一脚把刚安上的门又踹碎了,他心疼银子,抱怨着:
“你还没吵够啊?我不和你吵了!嗓子疼。”
可看清玄晖背着的人,花酿顿时从榻上跳了下来,酒也醒了大半。
玄晖把凉月放在另一个榻上,有黑色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右手手心的妖主咒印已经彻底晦暗了。
第103章 不费师尊费徒弟
“你不是说只是只修为尚浅的小妖吗?不是她捏捏手指就能处理得了的吗?”
玄晖揪着花酿的衣襟,“你还不叫我去帮她!我看你,就是故意要惩治她!”
“你忘了吗?她是人族!你说丢就丢莽原里了!她也不过6岁,可你却拿她亲人的命威胁她!她唤你师尊,你却只想让她做一个听话的工具!你想她死是吗?她不听话,就是罪!就得去死!是吗!”
花酿扣住玄晖手腕把他推出去。
“你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她都用了九叹了!她现在的灵力还不到一成!米怎么会不知道!你还让她去抓妖!这根本不是教训!就是要整死她!”
花酿没冲着面红耳赤的玄晖再多辩解什么。
徒儿死,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们俩已经吵了一整日了,再吵,也是徒劳。
花酿到凉月身边,直接掰开她的嘴,就把乾坤葫芦里的东西往里面灌。可不管灌多少,就顺着嘴角流出来多少。
她怎么不喝?
“徒儿!”
花酿心里紧了下,用闲着的另一只手握住凉月的右手,把灵力灌注在里面。
“徒儿!”花酿在凉月耳畔轻声唤着。
“徒儿!听话!师父,就是吓唬吓唬你!你别当真啊!”
凉月面色如纸,伤口的血还是止不住,特别是心口的,看得花酿自己的心头也像被什么扎漏了一样。
“你何必强迫她去!她不愿做,我去收了就是。你何必这么……”
“行了!提到青染,你不是也走不动路吗?她去,你不也没拦着吗?”
花酿定了定神,真的不能再和玄晖吵了,他得专心给凉月疗伤。
“这毒,是紫烟宫的。”
花酿转了下葫芦,“徒儿惹了个不好惹的。”
听得紫烟宫三个字,玄晖面色一凛,拔剑就要走。
“你莫要找他们麻烦,你这个妖判不想当了吗?”
花酿松开凉月的手,她掌心的咒文又重新亮了起来,伤口也在慢慢愈合。
一滴泪顺着凉月的眼角滑下来,花酿愣了下,看着平日里粉嫩嫩的团子如今成了这般脆弱枯败的模样,而这一切,竟都是因为自己的凉薄和狠心,花酿突然很想逆转时间,将这几日的一切痕迹通通抹掉。
微凉的手指轻轻为她拭去眼泪,可是眼泪却止不住了。
花酿心中自责,小娃娃平日里都是谨小慎微,怕死怕得要命。
今日是赌气出去的,心里乱了分寸,估计是中了圈套。
花酿收了葫芦,拽了被子为凉月盖好,又唤来蝶儿过来伺候,起身时,冲着凉月叹了口气。
他……
是他错了。
“你也换一件吧。”
花酿指着玄晖的后背,“你许久未这般狼狈了。”
“麻烦的小废物!”
玄晖白了床上的凉月一眼,才跟着花酿走了出去。
被顾凉月这么一吓,花酿彻底醒酒了,他与玄晖站在廊下吹风,院子里的小妖们都凑了过来,有的把脑袋往里面探,还有的干脆扒在窗台上等着。
“今日没有吃食,都散了吧。”花酿冲小妖们摆摆手。
可小妖们却没走,冲着花酿一齐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我们不吵,我们就看看。”
玄晖冷漠地道了句:“小东西倒把你们交下了,可惜你们谁也没能力护她周全。”
一只八哥低声嘀咕了句:“你有能力,你护了吗?一口一个小东西,小废物,都把我们小主人气运都给冲撞了,不然怎么走得时候好好的,回来就带着一身伤。”
玄晖怎么可能听不见?
“他说的是真的吗?”玄晖问花酿。
花酿却反问玄晖:“我们是不是错了?”
“什么?”玄晖不解。
花酿说:“一直以来,我都想再培养一个与青染一般强大的妖主,冷静残酷,杀伐决断。这五年来,我让她做了许多本不该她做的事,可她依旧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成长,反而,被改变的,是我们。”
花酿又说:“我们变了,我们变得有人味儿了。”
玄晖却不承认:“哼!我还以为你是在心疼她。敢情你是唏嘘你自己呢!你休要多想,一个疯子的女儿,若不是我们,她能活到现在?无论她成什么样子,只要她一日不死,就一日是妖主!她逃不掉!至于……”
玄晖握了下拳:“至于她,已成过去。”
她,自然指的是青染,那个天生神女。比之这个脆弱的人族,不知道强大多少万倍。
“我饿了,有肘子吗?”
玄晖道。
“嘁!”全体小妖集体不屑。
席上二人又喝了些酒,仿佛之前吵架的不是他们俩一般。
可待二人再回来时,除了那件血衣,榻上已经空空如也。
顾凉月早就醒了,就连花酿与玄晖在廊下的对话,她也听到了。
她,算什么啊?
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受伤中毒,她现在灵力微弱,使一张闪身符,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灵力。
待她落在碧水湖行宫里时,一个没站稳,头重脚轻就栽下去。
“扑通!”
顾凉月清醒了一点,她扑腾了两下,才把脑袋露出来,两边腋下就被掐住,下一刻,她便被抱住了。
温热的水蒸腾着水汽,凉月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心跳频率,还有那人的沉重堂音。
“玩够了?终于知道回家了?爹,等了好久。”
一句话,凉月就湿了眼眶,继而就再也止不住了。
让我哭会儿。
顾怀酒也任女儿哭,没多询问。
可他心里知道,除非是到了危及性命的时候,不然她不会这么哭,还这么委屈。
哭吧,哭吧,回来就好。
半曲正在浴室门外打瞌睡偷个懒,他倚着门,估摸着王爷还得一会儿呢!
可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半曲打了个激灵,正准备进入伺候,王爷却自己踏步出来了,怀里还抱着小娃娃,小娃娃裹着王爷的衣衫,脑袋靠在王爷肩头,不正是失踪了好几日的小郡主吗?
“主子……”
“嘘!”疯王示意半曲噤声。
小郡主睡着了。
半曲赶紧默默地跟在疯王后面,他看到主子轻轻拍着闺女的背,又微微转过头,在小郡主额头上轻轻落下唇,转而眉头立刻皱起来。
“速召太医!”疯王刚刚舒缓的神色又紧张起来,“所有的,都唤来!”
半曲不敢有半分耽搁,他也有些心急。
每一次,小郡主“失踪”归来,都带着伤。
每一次,王爷不仅仅愤怒,焦急,更多的,是心疼,和无可奈何。
身为摄政王,权倾朝野,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这种无能为力,怎会不叫人发疯?
第104章 疯子也知道心疼
谁的闺女,谁不心疼呢?更何况,小郡主才6岁,就要去做成人都做不了的事。
“小侄女儿,你看这只刺猬多可爱。”
不知情的小皇帝隔日拿了只刺猬过来,本来是要逗凉月玩,却不想凉月直接缩到疯王身后。
“拿走!痛快儿麻溜的!别让我看见!咳咳……”
顾怀酒回身把闺女揽怀里,心里早有猜测,却没有多言。
“还有只兔子你要不要?”小皇帝悻悻地把刺猬关笼子里。
“顾璨!你!咳咳……你是要气死我?”
凉月眼角带泪,她觉得这小孩儿是故意的!
小皇帝当然不是故意的,他才是那个真心想把凉月逗笑的人。
只是又一次翻车了。
“这是去哪儿了?从前你不是最喜欢小动物的吗?”
小皇帝摸不着头脑,只得命人把笼子送回去。
“咳咳……”
虽然凉月已经被花酿解了毒,但身子依旧虚弱,昨日便整夜高烧,还特别怕冷。
这是五年来,凉月第一次病这么久,从前她身体不适,都可以自愈,但这次好得慢了些。
凉月老老实实地坐在疯王身边,疯王早就发觉凉月的不对劲,偏偏太医又诊不出什么,只开了些治风寒的药。
凉月默默地把药喝完,便披着疯爹宽大的袍子躺下来,半眯着眼睛看疯爹批奏章。
桃核儿把凉月的玉枕拿来,还顺带拿来一张小毯子,凉月才没冷得发抖,咳嗽难忍,凉月辗转难眠,烧还没有退。凉月好不容易找了个稍微舒服点儿的姿势,终于睡了过去。
疯王皱着眉头,奏章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最后干脆把桌子都掀了。
小皇帝吓得狂咽口水,宫人们更是战战兢兢地,伏地谢罪。
疯王大手一挥,把众人清了出去。
所有人如释重负,小皇帝擦掉额头上渗出的细汗。
“皇兄气坏了!”
桃核儿把小皇帝拉到殿外中庭,才说:“陛下您就别添乱了,姑娘长这么大没这么难受过,王爷当然急啦!”
桃核儿看了看周围,见没什么可疑的人,又说:“陛下和我们姑娘一同长大,难道就没发现么?姑娘这次回来之后,变了!”
小皇帝点点头:“是变了!瘦了,好像特别没精神。”
“您看的都是身体上的,陛下难道没发现,姑娘的眼睛……”
桃核儿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以前姑娘眼里特别光亮,无论和谁说话,都是亮晶晶的,好像里面有星星。可是奴婢今日再瞧,星星没有了。”
小皇帝挠挠头,心头惭愧,一个丫鬟都看得如此真切,他竟然都没有发现。
而殿内,疯王发完了火气,踢了席子,回身去抱闺女的时候,动作却轻柔地怕把孩子揉碎了。
“凉月……”
疯王摸着闺女的额头,看她眉头微微皱着,眼角挂着泪花,铁打的汉子心里也泛起了酸。
“到底去哪儿了?他们,叫你做了什么?”
疯王叹了口气,把闺女放回榻上,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
这手也没有前几日摸着胖乎了。
凉月手心的妖主咒印在微微发着光,她的喘息却很微弱,还伴着偶尔的咳嗽。
疯王自责那日说出的话,本就不是他本意,他只是不想她掺和进他与北安候的事。
他不该那样说,他以为她只是赌气出门散散心。
几日不见,竟像是隔了几年,闺女整个人从里到外从气质到气色,都不一样了。
她去了哪儿?
或者说,花酿,让她去哪儿了?捉了什么妖?
发生了什么!
“疯爹……”
梦呓的凉月轻轻唤了声,疯王把耳朵凑过去,却只听到闺女长长地吐了一个字:“疼……”
凉月的手心有些濡湿,顾怀酒以为是出了汗,低头一看,骇然吸了口凉气。
顾凉月手心咒印,竟然在往外渗着黑血!这么会儿功夫,就流了一手。
黑色的血就如黑色的墨,直流到疯王心里,他瞬息明白女儿为何如此虚弱。
这是中了毒。
顾怀酒坐在床头,把闺女抱起来,叫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腿。
闺女直打哆嗦,不只是冷,更是疼!
“我错了……”
闺女喃喃地叹了声,吐了这三个字,便止不住地开始流泪。
“你没错!你不会错!”
疯王脱口而出,说完才发觉闺女根本听不到。
顾怀酒用袖子擦掉那些血,黑血渗进黑袍里,也渗进了他的心里眼里。
黑血也只流了一会儿,便干涸了。想来是残留的毒已经被清理出去了。
咒印又重新明亮起来,柔和的光笼罩着凉月,她的脸色又逐渐红润起来。
顾怀酒眼睛紧盯着,不敢有一丝松懈,他一直都知道凉月是有自愈能力的,可他依旧不放心。
当年从北安城回来的时候,闺女已经快满周岁了,可她太瘦弱了,别人家孩子三翻六坐七爬,她连多坐一会儿都坚持不下来。
即便后天有自己宠着,补品从没断过,她6岁的年纪却只同寻常4岁孩童个头一般高。
这一直叫顾怀酒愧疚难忍。
在北安城里的日子,他时疯时不疯,自己的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只知道张家大火之后,楚子扬见他们没有死,心里更加郁愤,将他们抓去了采石场。
自己白日关在地牢,晚上干活,闺女一直呆在地牢里,从来没有晒过一次太阳。
三九天里,地牢冷得墙面上都结了冰,闺女没有棉衣,又食不果腹,都挺过来了。
即便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她也没有像昨日那般哭过。
顾怀酒不仅仅生气,他更恨自己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总是吓着孩子。
她总是咬着唇,像只小猫似的躲到角落里,偷偷地瞄自己的脸色。
实在呆不下去,便跑出去散心,回来后就像没事人儿一样。
从前顾怀酒以为是孩子太小,不记事,更不记仇。
但如今顾怀酒只觉得自己可恨,要一个孩子去迁就他这个疯子!
“疯爹……”
是凉月的呼唤,这一次,是清晰有力的。
顾凉月坐起来,她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可梦了什么呢?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好像,忘了一个人……”
凉月晃了晃脑袋,还是想不起来刚才做了什么梦。
只是,有一股浓烈的悲伤,化成了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疯王为闺女把眼泪擦干了,把她抱着,见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才轻声地问:“还冷吗?”
第105章 樱桃酱冰乳酪
凉月摇头,抓着疯爹的胳膊,又缓了好一会儿,那种浓烈的悲伤,才一点点褪去。
凉月抓住疯爹的胳膊,冲着他咧嘴笑:“爹爹,有吃的吗?我饿了。”
疯王愣了下,又不自觉地捏了下闺女的小脸蛋儿。
烦躁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就像是被泼了把冷水,把他所有的焦灼都浇灭了。
“是该好好补补了。”
顾怀酒捏着闺女的脸蛋,信誓旦旦地说了句:“再也不许离家出走!就是我撵你走,你也不许走!”
“那显得我多没有底线。”
嘴上反驳,凉月却把疯爹的胳膊搂紧了。
“体谅一下,你爹是个疯子,爹说话一向不作数。”
“哦。”
凉月把耳朵捂住了,“爹爹方才说的,也不算数了呗!那不就和没说一样?”
“哼。”
疯子冷笑一声,狠狠捏了下闺女的小脸蛋儿,留了个淡淡的手指印。
“本王的女儿,真是好样的!哈哈哈哈……”
凉月捂着脸蛋儿,偷偷抬头看疯爹仰面大笑,重重地叹了口气。
“疼不疼?”
顾怀酒大手扣住闺女的小手,就着手劲儿为闺女揉脸。
凉月有点懵。
他们刚才在聊什么来着?
和疯子沟通,太难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顾北斗跑了,凉月找不到人支使,就使唤小皇帝。
小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在减肥,勤快地有点不正常,顾凉月让他干什么他都有求必应,几乎可以用百依百顺来形容了。
不过顾怀酒似乎并不打算叫闺女闲着,这几日无时无刻不把闺女带在身边。
顾凉月知道疯爹是恐怕自己再动不动就自己没影儿了。
天气越热,凉月就越喜欢吃冷食,特别是冰乳酪,顾怀酒往年都叫人看着,生怕闺女吃坏了肚子。
可今年顾怀酒转性了,他居然带头和闺女一起吃。
“爹爹您少吃点,我那份都被你吃掉了!”
凉月捂着最后一小碗的冰乳酪,冲着小皇帝道:“顾璨你帮我拦着点儿,我都没得吃了!”
“闺女,你那碗好吃,上面有樱桃酱。”
疯爹流着口水,跑过来抓顾凉月。
小皇帝打量了自己,又打量了皇兄,实力相差如此悬殊,他能挡住谁?
小皇帝把自己的那份贡献给了凉月,才平息了这场一碗冰乳酪引发的内战。
闹腾够了,小皇帝被支去批阅奏章,顾怀酒带着闺女到外面晒太阳补钙。
她只是没想到,顾怀酒走着走着,竟然带她往地牢走。
疯爹这是要去带她见梅听寒?
“不是不叫我管你的事吗?”
被疯爹拉着,凉月走得不情不愿。
“谁说的?我没说。”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种话,不适用于疯子。
凉月走得慢吞吞,心下思忖是不是疯爹收到京城里打来的小报告了,知道她查了梅晚云的案子。
顾凉月觉得还是先解释一下:“疯爹,你别多想啊!我是为了捉妖。”
疯王握紧了女儿包着布巾的右手,自凉月彻底解毒之后,咒印就一直在发光,还总是不安分地乱释放灵力。要不是这是自己的手,凉月绝对会挥刀废了它。
疯王捏了下闺女的手心,他额前的发被风吹得一摇一摆,凉月又手痒想扯一把了。
疯爹说:“你也别多想。”
我想得能不多吗?你真当我6岁呢。
疯王又说:“你想做什么,爹不拦着。”
顾凉月再也不信这种根本不现实的话。
顾凉月特别讨厌进牢房,那股霉味叫她能回想起许多不友好的回忆。
半曲举着火把在前,凉月捂着嘴巴殿后,疯王回头见闺女好似要吐了,赶紧抱起闺女,用袖子挡住闺女的视线。
梅听寒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密不透风,闷得像个蒸笼,简直就是在享受免费桑拿。
疯王坐在太师椅上,分了半张给闺女坐,梅听寒被两个护卫架过来,他的四肢被打着竹板,看上去像散了架的稻草人。
凉月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发怒,捏碎了他的骨头。所以梅听寒被架过来的时候,他看疯王满含恨意,看凉月时却瑟缩了下。
凉月抬头看疯爹,疯爹也正看她,还冲她点头示意。
就是她可以管事了?
“怎么还没死?”凉月冲着梅听寒摆摆手,“你不用指着你那所谓的妹妹能来救你了,她现在自顾不暇呢!”
梅听寒忍痛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凉月:“粟儿,粟儿在哪儿?你把她怎么了?”
凉月搓了搓手指,踢了下脚下的一块碎石:“碍眼,就送走了呗。”
梅听寒瞳孔放大了,他可能是误解了,以为凉月把银粟弄死了。
他接着却用更浓厚的恨意冲着顾怀酒骂道:“你这个疯子!养了个妖女!只要我活着,你们便休想好过。”
“那你可以去死了。”
顾凉月打了个响指,四面突然围过来百十只蝎子,它们从暗处迅速爬出来,不止百十个,因为越来越多,爬了满地,可他们却都是朝着一个人而去。
正是梅听寒。
梅听寒手脚都残了,他除了扭动脖子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看着那一只只眼冒红光的蝎子爬上了自己的手脚,钻进裤腿和衣袖,还有的直接奔着他的脸而来,有一只大个儿的蝎子,攀在梅听寒的脸上,与他大眼瞪小眼,它亮出自己锃亮的蝎子尾,得意地甩了两下,然后狠狠地扎在梅听寒的嘴巴上。
仿佛有一条血液在唇间涌动了下,梅听寒上下唇被封得严严实实,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只能从嗓子里痛苦地嚎叫。
然而嚎叫都变成了闷哼声,只是这声音此起彼伏,尽管声音不大,却持续了很久。
浑身被噬咬的感觉是比万箭穿心还要抓心挠肝的,毕竟万箭穿心只需要痛苦一会儿,就可以下地狱了,而满身被蛰伤却不能言语,这种痛苦什么时候结束,完全决定于一个小丫头片子身上,梅听寒现在就是不能动,舌头都是麻的,不然撞墙也好,咬舌也行,只要能让他不再痛,他就什么都愿意做。
护卫们都不自觉地往后退几步,害怕自己被哪只蝎子一个不高兴赏几口。
半曲见的这种场面还多一些,他还算淡定,但是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蝎子,他有点恶心。
地牢阴冷,顾怀酒把女儿揽怀里,又把女儿头上一支不太服帖的头饰扶正了,才哄道:“消气了没?见好就收吧。”
第106章 张狂霸道不讲理
“不好。”
顾凉月执拗得握紧了右手,把脸别到一边去,小声嘀咕了句,“我差点就没爹了。”
顾怀酒鼻息里吐出欣慰的笑意,抓起女儿的手,轻轻地掰开女儿的手指。
“整死了,就不好玩儿了。”
听疯王这么说,凉月才又打了个响指。
瞬息之间,满地的蝎子就化成一缕烟,消失得无影踪。
梅听寒瘫在地上,浑身冷汗,喘着粗气,突然嘴又能张开了,嘴巴也不麻了,嘴巴在呼吸到空气的同时,也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
痛苦的哀嚎声吵得凉月不屑地撇了下嘴,还好疯爹提前为自己捂好了耳朵。
等梅听寒喊够了,生无可恋地垂下脑袋,听到他嘴里吐出一句不甘的话:“杀了我吧!”
凉月却笑得很开心:“不过是幻术,你身上连针眼那么大的伤都没有!疼痛、麻舌,都是你自己的错觉!”
听得这话,梅听寒微微抬起头,恨意又重新剧集在他眼里,他冲着凉月啐了口:“有其父必有其女,你也是个疯子!”
“疯子也好,妖女也罢!总之是你罪有应得!我乐意当妖女,你管得着吗?现在就是把你扔到大街上,胖你指着我的鼻子叫我妖女,你觉得有人会信你吗?你除了使出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能做什么?如今更是,还不如赶紧去死!”
你骂我,我凭什么忍着!我就是要怼回去!
顾怀酒一只胳膊拄着脑袋,另一只手挨个摆弄着闺女茉莉花的头饰,看他家闺女骂人时耳根会微微红起来,就想再听她多骂几句。
反正凌国这片天,他顾怀酒还撑得住!谁不服,就灭了他!
“你别和我哭诉什么梅家当年何等显赫!梅家受了多大的冤枉!满门抄斩尸横遍野什么的!我整你,就是整你,与你姓没还是姓有,没关系。”
凉月喘了口气,又说:“你也不要仗着自己有点才华长着根舌头就可以拿你自己的仁义道德去规范别人。
你委屈冤枉意难平是你自己的事,我张狂霸道不讲理是我的事。”
半曲在疯王身后听着,偷偷地为郡主竖起大拇指。这几日他们没少被梅听寒这张破嘴骂,总算有个能撕破他脸皮的人了。
“疯爹!”
凉月往疯王怀里拱了拱,“杀了吧!让他和梅嵩告状去呗!”
疯王点点头,冲着女儿笑了,薄唇一张一合,说:“乖,把他治好了。”
顾凉月咳嗽了一声,她说的嗓子都冒烟儿了,换来的居然是这么一句不领情的话。
不光凉月,所有人都在心里觉得王爷是又要犯病了,下错了命令。
凉月把疯爹往外推了下,皱了皱眉,又瞪大眼睛去看疯爹眼睛。
“我脾气不好,你别气我。”
顾凉月挥开疯爹伸过来的手,眼里要喷火了。
“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把你救回来吗?你知不知道他此刻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凉月跳下椅子,走到梅听寒身边,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疯王暼了眼梅听寒:“你还会读心术了?”
“你关注的点不对!你个疯子!”
凉月踢了梅听寒一脚。
顾怀酒却哈哈大笑,起身到凉月身边,摸了摸闺女的脑袋,又抚上女儿缠着帕子的手。
凉月这才明白疯爹的用意,咒印这几日不听话,暴涨的灵力总是往外乱窜,是该释放一下。
“下次,再落你手里,随你处置。爹绝不拦着。”
下次?下次我有没有命救你还另一说呢!
顾凉月翻了个白眼,疯爹非得和正常人唱反调。
虽然疯爹这么做,是为了凉月好,可凉月还是觉得有点委屈。
替疯爹委屈。
“有你哭的那天。”
被气得鼓鼓地离开地牢,凉月真想一走了之,不管这疯子。
可疯爹实在是太了解她的脾气了,直接抱着,不给她溜出去的机会。
“累了哈!趴会儿!”
把闺女脑袋往自己肩头一靠,顾怀酒觉得格外心安。
“哼!切!”
顾凉月赌气地冷笑两声,报复心极强的她此刻已经可以想见未来的某一天,梅听寒回来为梅家报仇的样子了。
可是一想到被报复的人是疯爹,凉月就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她绝不会叫梅听寒再得逞!
阳光正暖,顾怀酒拉着凉月去花园赏花,碧水湖的节气比京城晚一些,满园的黄色茉莉与蓝丁香开得正好,两种都属于芬芳馥郁类型的,一进园子,扑鼻之香倒是驱散了凉月心头的不快。
“吃什么?”
花园里的亭子摆着玉案,可上面放着的却是一盘盘精致的水果和点心。
凉月坐在顾怀酒前面,数了数有十六样,她哪里吃得完呢?
“都瘦了。”
顾怀酒侧着身子,半边身子倚着,用闲着的手捏住凉月的小脸。
刚吃完冰点,凉月没什么食欲,只拿了块寻常的红糖糯米糕,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回头看顾怀酒拄着胳膊闭着眼睛假寐,又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换。”
身后的人只说了一个字,就立刻有宫人上前把糕点一一端走,又换来了羹汤、清粥、小菜,还有每顿必不可少的鲈鱼。
凉月又回头暼了疯爹一眼,他还是闭着眼睛。
偷偷地叹了口气,凉月还是拿起了筷子。
这回凉月不随便吃了,她实在不知道如果她再没胃口,顾怀酒又会端来什么。
她更害怕的是,自己哪那道菜没吃,就会害哪个厨子挨板子。
“王爷!”
半曲进来,步子走得有些急。
“嗯。”顾怀酒没抬眼,只示意半曲说下去。
“是郡主前几日救回来的那个人,她……”
顾怀酒终于有了回应,撑起了身子,一只手却抚上凉月的手腕,抓得紧紧的。
“太医来报,人醒了。”
凉月舔了下唇角,不小心咬到了。
那个叫苏樱的女人,北安候夫人,疯爹的故人,醒了。
顾怀酒只吩咐了句:“好生照看。”
咦?居然没有美癫癫儿地奔出去,可真不容易哈!
凉月使劲地戳了下鱼眼睛,笑着对疯爹说:“去吧!我不用你陪。”
顾怀酒看着闺女把鱼头戳漏了,盘子都戳得当当响,摸了摸自己的眼皮,也冲着闺女笑得人畜无害。
“不急,你慢慢吃。”
然后便坐过来为闺女挑鱼刺。
凉月被疯王拥在身前,回头看疯王眼睛盯着鱼,好像挑得挺认真的。
“胃口不好也要吃,心情不好更要吃,脾气不好继续吃。吃胖了,重重有赏。”
第107章 气煞我也
她拽了下疯爹肩头的一缕发,怎么想都觉得疯爹这几日对她的迁就,都有点讨好的意思。
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没与我说呢?
“那个北安侯夫人,到底是谁呀?”
问吧,因为早晚要知道的。
顾怀酒停下手,捧起凉月的小脸,煞有介事地道:“小孩子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凉月努努嘴,她想知道的事,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那我走了。”
凉月说着就要去掏符咒,疯王立刻抓住她的荷包,从腰间扯下来,揣进怀里。
凉月起身往外走,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可以住在她寝殿里的女人,到底手段硬在哪里。
苏樱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带离侯府的,她只是记得自己昏迷之前,见到了一个小孩儿,她脾气还不是很好。
而此刻,她刚刚被一众太医联合会诊,还没用混沌的脑袋把这里是何地想明白,就见那刚刚被小心翼翼地关上的殿门,“砰”地一声巨响,被猛地踹开了。
迈进高门槛的,竟然是一只粉色的小绣鞋,这双绣鞋的主人在门口站定,那双比葡萄还黑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
“他不说,我来问你。”
顾凉月朝着苏樱走过去,身后的门自动合上了,正好拍了紧随其后的疯爹,把他拒之门外不说,干脆用法术把门窗都封了。
苏樱身负重伤,双腿已残,躺在榻上也撑不起身子来,见这个小孩气冲冲地朝自己过来,又听她莫名地质问自己,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啪啪!”
门外的人拍了两下门,喊道:“凉月!别闹!”
这声音,虽然几年没听了,可苏樱却十分熟悉,这里是凌国皇宫,顾怀酒在外面,那么眼前这个小孩儿,不就是顾怀酒的女儿,顾怀酒与楚歌的女儿?
凉月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掀开了苏樱的被子,她身上伤痕累累,两条腿打着竹板。
“治不好了,你瘫一辈子吧。”
顾凉月抱着小胳膊站在床前,觉得还不够居高临下,她干脆踢了鞋子,站到床边,抬着下巴,对苏樱毫不客气地问话。
“摄政王顾怀酒,你可相熟?”
顾凉月问。
苏樱点点头,打量着这个盛气凌人的小丫头,这个霸道无礼的小模样,可真不似顾怀酒能教出来的。
“你是小酒的女儿吧?”
“小酒?!”
叫得这么亲,看来关系匪浅啊!
顾凉月吸了一大口气,眼里的怒气更盛:“你倒是说说,你与我爹,关系好到什么程度?”
苏樱愣了下,但她随即反应过来,所以说还是女人了解女人,她一下子就猜到凉月心里所想。
苏樱扫了眼屋内陈设,笑着说:“此处,是你的房间吧?”
“这不是重点。”
被踩到痛处的凉月只能装作不在意这一点。
“哈哈,那不好意思,以后啊,属于你的东西,你可都得分我一份!”
什么?!
她刚才说什么!
“不行,我的就是我的,疯爹的也是我的!”
顾凉月幼稚地宣誓主权,只叫苏樱忍不住笑得更开怀。
“要说我俩好到什么程度……”
苏樱得意地冲着凉月笑,她指了指凉月踢到地上的那双绣鞋,道:“就像这左脚和右脚,配做一对儿才好。”
想不到啊想不到,刚除了棵大白莲,就迎来一朵红玫瑰,而且这玫瑰还是凉月自己带回来的!
凉月咬着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自己真是个欠手爪子!
“呵呵……”
顾凉月也笑了:“我不杀你!舅妈嘛!我这就把您送回去!楚子扬会感谢我的!”
凉月才伸手,就听到门外传来半曲的惊呼:“王爷!王爷你怎么了?王爷你醒醒!”
“疯爹?”
凉月压下火气,飞下榻,直接到门边,把门“嚯”地拉开了。
顾怀酒倒在地上,被半曲扶住肩膀,双目紧闭。
凉月眼眶一热,直接奔到疯爹身边,抓起他的手就给他输入灵力。
可手腕却被疯王反手握住了,疯王两只手把顾凉月的两条细瘦的小胳膊抓得紧紧的。
凉月抬头看疯爹,他两双眼睛瞪得跟个泡儿似的,根本没晕!
“半曲!你敢骗我!”
凉月一喊,半曲赶紧松开了手,不敢看郡主一眼,他正身冲着疯王道:“属下告退。”
然后就撒腿跑掉了!
不待凉月和疯爹发火,就听到屋内传来苏樱猖狂的笑声:
“哈哈哈……”
这笑声震得凉月耳朵嗡嗡地响。
“呦!可真是个孝顺的闺女哦!”
瞬间被捏住三寸的凉月愤恨地甩了手,冲着门骂道:“你想舅妈变后妈!不怕死,你就试试!”
“你放开!”
凉月挣了挣,可疯爹就是执拗地不肯松手!
“说了不许离家出走!”
顾怀酒想把闺女拥住,不叫她跑了,可手才一松,凉月趁着顾怀酒不注意,飞出了净月宫。
“谁说我要离家出走了!这是我家!我才不会给她腾地方呢!”
殿外是闺女的歇斯底里,顾怀酒听着听着,就笑了。
“捉鱼去!不理你!”
顾怀酒拂了拂额头,看来还是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呀!
顾怀酒阴沉着脸,走到苏樱身边,她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声音洪亮得不似个重伤的病人。
“小酒,你怎么养出这么个嚣张大小姐?一点儿也不像你。”
顾怀酒隔着衣裳,抚着怀里闺女的装符咒的荷包,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苏樱这个重病号,无辜地道:“师姐!你能不害我吗?我闺女睚眦必报,我要倒霉了!”
“好啊好啊!让我看看这个小粉团子还能怎么作?她还能把房盖顶开?”
苏樱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顾怀酒笃定地点头,与苏樱信誓旦旦地说:“她能!”
凉月真的没打算离家出走,因为她真的没有地方可去。
去轻罗馆就会遇到花酿和玄晖,她现在不想见他们。
碧水湖那一片还算安静,捉不捉得着鱼根本不要紧。
凉月用手指勾起一滩水,她把水放在手心,就像在捏一块可以解压的水晶泥一样简单。
湖水带来丝清凉,把凉月乱糟糟的思绪拍打得安稳了些。
管得太宽,太累,以后她什么也不管了。
一道阴影打在自己身上,凉月抬头去看,竟然是白洞庭,他手里打着伞,为凉月遮出一片阴凉。
“疯爹让你来寻的?”
凉月把水送回了湖里。
白洞庭十分诚实地点头:“王爷说凉月不会走远。”
“那不一定,有后妈在,亲爹也是后爹,你看,这个苏樱一来,我净月宫都得拱手相让!我都没地方呆了。”
“那我们走。”
第108章 天真的小将军
想不到白洞庭回答地如此干脆。
“走?你不怕疯爹打折你的腿?”
凉月才不会相信白洞庭能有那胆子。
“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做甚,平白无故给自己添堵!”
白洞庭冲着凉月伸出手来。
“城里的夜市很繁华,好吃的很多,你可愿去?”
凉月抬头看向白糖水的眼睛,他的眼瞳比寻常人略大一些,看上去眼睛亮晶晶的。
白洞庭可能怕凉月拒绝,便转头指着身后:“陛下也去。”
“小侄女儿!小侄女儿!”
小皇帝叫魂儿似的,他今日穿了件红色常服,还骑了马,可与平时那副糊涂样子不一样。
“好,就听你的。”
凉月伸出手,任白洞庭把他拉起来。
城里集市确实繁华,骑马多有不便,而且因为凉月年纪小,只能和白洞庭同乘一匹,多少有些挤,才一进城,凉月便跳下了马。
“小侄女儿,等等我。”
小皇帝动作慢,拉着马缰绳走在最后面。
顾凉月转身怒瞪他:“顾璨,这里可没人护着你。”
小皇帝悻悻地捂上嘴巴,点了点头,他把马交给白洞庭,便快走几步追上了顾凉月。
“你拉住我。”小皇帝把自己的胳膊在顾凉月面前晃个不停。
凉月摇摇头:“我丢不了。”
小皇帝红着脸:“我怕我丢了。”
凉月鄙视地撅了下嘴,不情愿地抓住他的袖子。
“你怎么这么笨!”
“我要是丢了,麻烦不就大了?”
小皇帝倒是很知道自己身价的。
白洞庭拉着马跟在后面,集市人多,他没法子与前头这两个孩子并排走了。
“凉月!”
白洞庭唤了声,把自己的剑伸了出去。
“你要比武吗?”
凉月挠挠头。
白洞庭把剑鞘的那头亮给凉月,说:“你拉着剑,便是我拉着你。”
“嗯,还是糖水哥聪明!这样咱们就不会走散了!”
小皇帝傻乎乎地走在最前面,他不认路还敢横冲直撞的。
“顾璨你慢一点!你怎么和刚出窝的鹅一样,这么着急往锅里奔吗?”
没有疯爹看着,小皇帝也可以做一回风一样的少年了。
凉月对于其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就认吃。
没一会儿,马背上就挂满了各种包装好的零食,凉月已经在吃第三根糖葫芦了。
小皇帝忍不住问:“你牙不酸吗?”
凉月懒得回话,又看到了一个酒家,门面不大,但是顾客络绎不绝,凉月舔了下唇,拉着小皇帝走了过去。
“小孩子不能喝酒。”
打酒的小二还挺有原则,见这三人没一个大人,捂着酒塞说啥不卖。
白洞庭递上银钱,与小二说:“我买给我大哥的。”
小二这才答应给他们打半斤。
“看你们这身打扮,是城里的大户吧?”小二一边提壶一边唠起闲话来。
他不是应该说:“听你们这口音,不像本地人吧?”
“嗯,不小。”
小皇帝回道。
“看这位小哥气宇轩昂的,也是带着自家弟妹去逛含香园的吗?”
“不是妹妹,是……”白洞庭面上一热。
“是呀!”凉月先白洞庭一步回了话,“今日那里定是座无虚席吧?”
“那当然了!每年的今日,城里的有钱人都会奔那儿去呢!”
凉月来了兴致,小皇帝也好奇,白洞庭虽觉不妥,但还是耗不住两个孩子,只得跟着去。
含香园十分好找,哪儿人多就往哪儿凑就是了。不需名贴,想进就进。
园子里各色花朵开了满园,名字由来大概也源自于此。
马匹有家丁牵走安置,白洞庭终于可以上前,他牵住凉月,道:“当心,此处人多眼杂。”
含香园作为一家私园,却真的做到了应有尽有。
不该有的,它也有。
“富庶得有点扎眼了吧,比你那里,还奢华呢!”凉月与小皇帝道。
“这是皇兄没来,要不然今天就没得玩了。”小皇帝居然在庆幸这个!
“呵!疯爹日理万机也不知道是为了哪个小没良心的!”
凉月觉得小皇帝真的得好好管管了,怎么就想着玩儿啊!
白洞庭没看出来,可凉月与小皇帝自小就在皇宫里享用过,自然识得这园子里的规制是逾制的,有些东西,是只有皇家才可以用的。
当然,有一个人是例外,那便是花酿,那是个三界都管不了的人。
可这家含香园的主人,是什么开头呢?
跟着人群,凉月他们走过一座石桥,桥下引了一曲活水,水边人群熙熙攘攘,河里飘着十几个小船,船上皆各有一位船夫持船桨,船上没有乌篷,却是一个个轿子般大小的红色箱子,每个箱子都落了锁,有的还不是一把,足见里面的东西之贵重。
桥两边有两座小楼,窗子都开着,里面也是人头攒动,他们衣着华贵,还有美女为伴,年纪长相倒是“各有千秋”,看来能上楼上雅座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了。
凉月可不愿去凑热闹,混在桥下,仗着他们几个身量小,没一会儿就挤到了河边第一排的位置。
“那里面会是什么呢?这个含香园的主人,该不会是什么隐居的土财主吧?”
小皇帝把手遮在眉毛上,可把这孩子好奇坏了。
“不可能!再豪能豪过我师尊吗?”凉月反驳道。
“哪个?”小皇帝分不清。
“当然是那个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凉月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又在夸花酿了,一时间心里又泛了酸。
白洞庭拉着凉月的手,他见凉月眼睛起了雾,却不知道她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伤心了。
白洞庭觉得,要想把未来的媳妇哄高兴了,他还得继续努力。
白洞庭扫了下河中的船,道:“许是些珠宝金玉古董之类,凉月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嗯……”凉月指了指天上的北斗星,道,“那个大勺子不错。”
“小侄女儿,你这也太难为人了!”
小皇帝为白洞庭鸣不平。
“好。”
白洞庭却爽快地答应了。
凉月摸了摸鼻子,不是吧?
小将军这么天真吗?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面的东西,会不会比糖水哥送来的那八大箱贵重呢?”
凉月其实就是脑子里想到了,然后就随口说了。
白洞庭更认真了:“自然无法比。”
“谁比不上谁?”
白洞庭甚少在脸上露出的自豪表情,凉月看得清清楚楚。
他说:“那可是聘礼。”
凉月的右眼皮跳了下,她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欠嘴巴子,提那八大箱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快看上面!”
第109章 花钱大手大脚
说话间,已经有一条船缓缓划了过来,众人对着船纷纷猜测,有说是金银财宝的,有说是稀世神药的。
脑洞一个比一个大。
船夫停下船后,桥上有一个穿着家丁衣裳,但是腰间却围着红色缎布的男子,他手里的锣被他敲响,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诸位,我含香园三十年来的规矩,盲猜,价高者得,买定离手,不得反悔。”
还真是简单粗暴不啰嗦,没那么多第一第二第三的,只是这盲猜的操作确实太坑了,万一这箱子里什么都没有,谁愿意花钱来空欢喜一场呢?
可是凉月想错了,或许有些人就是钱多花不出去,就喜欢这种乐趣。
哪怕那东西是个见光死的西贝货,人家也是有钱难买他开心呢!
小皇帝就属于这一类。
他戳着小手,袖间的银票已经露出来一角了。
“这个好玩儿。”
见有人跟投,小皇帝也要试试,可他再往外掏钱的时候,袖子却空了。
“咦?我银票呢?”
“肯定是你走路不当心,被小偷摸走了。”
凉月编了个理由搪塞小皇帝,偷偷把银票收好了。
“可是,刚刚明明还在!”
“你就别当那败家子儿了!我顾家的钱又不是你赚来的!”
小皇帝被数落了,有些不悦,便反驳了句:“你赚了吗?你赚了吗?你不也没少花吗?”
顾凉月把注意力从船上转移过来,正经地与小皇帝道:“我自己个儿名下就有两百多家铺子,十六个庄子,不算田粮地产,单是这些铺子每年的收益,也够我一年挥霍了。更何况,我还是郡主,你以为郡主是白叫的吗?”
“难道我是最穷的那个?我不管,我今儿得买一个,要不就白来了!”
“你这是小孩子耍无赖!”
凉月言罢就要掐小皇帝。
小皇帝捂着自己的胳膊:“我本来就是小孩儿!”
一句话把凉月说愣住了,因为他是皇帝,所以凉月从来没把顾璨当成小孩儿去看。
又因为自己老瓤换新壳,凉月也本能地觉得小皇帝做事就不该这么幼稚。
凉月忘了,这个小皇叔,今年也才8岁,是爱吃棒棒糖的年纪。
就在这时,有人价高得宝,船夫打开了箱子的锁,将箱子的顶翻过去,顿时一道光亮照亮了半条河。
“嚯!这么大个儿的夜明珠,老夫好多年不曾见了。”
“这刘老爷手气真好,才300两就得了这么个宝贝。”
小皇帝听了,气得直跺脚,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凉月把银票掏出来,拍在他的脑门子上。
“给你!我可不帮你。”
我才不会用通感呢!
小皇帝捧着银票,心肝儿似的亲了两口:“你不添乱就行。”
“哼!我管不了你,回去就和疯爹告状!看疯爹怎么罚你!”
顾凉月踢了脚面前的砖石,就像是在踢小皇帝的屁股!
第二艘船划过来,小皇帝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跟着抬价。
也不知他平日里藏了多少私房钱,还是疯爹今日大发慈悲了,一千两银子说话间就叫他挥霍了出去。
红箱打开,里面只有一只金簪。
“切!”凉月不屑一顾。
河边的人也是唏嘘不断,嘲讽声四起。
只有白洞庭在一片嘲笑声中,深深地吸了口鼻子。
“恭喜这位小公子,这把西川皇后薛北柠大婚时御赐的凤钗,如今此物可是真正的孤品。”
那位敲锣的家丁说完,众人又都一改之前的嘲讽,一些男人甚至露出了艳羡与嫉妒之色。
“一代妖后薛北柠的东西,莫不要说是把凤钗,就是她使过的一方帕子,都可以炒到黄金千两。”
“便宜了这个小屁孩儿!”
“你们谁见过薛北柠啊?听说她不光面容绝色,最令皇帝痴迷的,可是那股勾人的媚劲儿。不是妖精,却比任何一只妖都勾人心魄呢!”
“再妖又能咋样!西川都让她祸害亡国了!前些日子她不是已经和那些西川皇族一起,被摄政王下令千刀万剐了吗?”
“妖后临刑前,我可是瞧见了!哎呦那天观看的人群那是里三层外三层啊!我好不容易才挤进去。”
“咋样?美吗?艳吗?妖吗?”
“啧啧啧!要说摄政王可真是冷酷无情,把人家美女脸皮都撕下来了,血呼啦的,我差点被吓死!”
“我听说啊,这薛北柠是因为妄想骑驴找马,看上了摄政王。不过摄政王那是什么人物啊!那是个疯子!故而才命人毁了薛北柠的容貌,叫她没脸再去搭个男人!”
“疯王疯王,疯起来连骨肉亲情都可以不顾,更何况一个女人!再好看的女人也没用!”
“哎呦那天,空气里都是一股血味,西川皇族一个都没得活!惨呢!当时啊!那疯王就在刑场,他衣裳上都是血点子,跟鬼似的!”
这几个讨论的人,就站在凉月身后,每一个字,凉月都听得清清楚楚。
白洞庭转头瞪向那几个人,可这几个人并没有领会到他眼中的警告意味,还在接着说,凉月从头听到了尾。
凉月纳闷这事儿动静这么大,她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糖水哥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白糖水面露难色,道:“凉月,你还小,旁人的胡话,不要听。”
“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不然我和糖水哥哥都得倒霉!”
小皇帝把凉月往他那边拉了拉,叫她离那几个碎嘴皮子的人远点。
“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凉月掐算了下日子,从白家兄弟凯旋而归,到他们从京城出发……
那就只有疯爹要封轻罗馆那日,凉月被气得离家出走,她去雍城捉妖那几日了。
难怪她觉得之后回府之后,气氛有些不对劲呢。
“顾璨。”
凉月唤了声,见小皇帝咬着唇,脸色有些白,他现在是害怕了,因为他拍了个死人的东西嘛!
再看那船夫已经摇船过来,冲着他把那装着凤钗的匣子呈过来了。
死人的东西,还是小皇帝自己下的圣旨,估计那薛北柠,他还见过呢!
你说这东西,他还敢不敢收?
“就说不让你拍了!真怂!”
凉月趁机挖苦一下小皇帝。
“给我吧。”
顾凉月上前接过那装着凤钗的匣子,把匣子揣进袖中。
白洞庭脸色也不好,与西川征战五年,这个一代妖后的名号他是如雷贯耳。
第110章 土豪金的男子
听说这位西川的妖后,一舞倾城,歌声绕梁不绝,引得西川皇帝四年不上早朝,夜夜笙歌醉倒温柔乡。
她极度奢靡,她养的猫,只吃鱼眼睛,她自己的吃穿用度更是无所不用其极。赋税一涨再涨,百姓苦不堪言,薛北柠用的每一件金器都沾着西川百姓的血。
破皇城的那天,这个叫薛北柠的女人就泰然自若地坐在西川皇帝的龙椅上。
叫白洞庭十分意外的是,这个衣着和妆容浮夸又奢侈的女人,竟然只有十九岁。
而她怀里,抱着被毒死的年轻皇帝的头颅。
她妄想用爱人的头,换自己的生。
而当时,白洞庭记得她头上是戴着这支凤钗的。
为何,这东西是如何流到凌国民间来的呢?
凉月没有见过这个薛北柠,她也没兴趣去了解。
她笑着抓住小皇帝空空的袖子:“钱花光了,不好交代了吧?呆会儿看你怎么和你的好皇兄解释你一夜挥霍千金的事。”
“呜呜……”
小皇帝哭了:“这种事为什么总是找到我?”
凉月把袖子皇帝小皇帝:“要不要我帮你瞒着?”
“要。”小皇帝捂着脸,没出息地点头。
“唉!”
凉月拍了拍小皇帝的肩膀,“记得还我啊!”
凉月正正好好地借了一千两,多一个大子儿都不敢多借。
“你这孩子不会花钱,以后成家了,还不被媳妇都骗了去!”
顾凉月把银票塞给小皇帝,又添油加醋地埋汰了一下,让他长长记性。
又过了三、四条船,价格越变越高,河边的人也越聚越多,财主还是少数的,多数都是来凑热闹的。
“今晚的压轴戏来了!”
有人高喊一声,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了最后一条船上。
船夫故意划得慢一点,好增加一些神秘感。
“这最后一件货物,诸位,恕我直言,此物可不是咱们这地方有的东西。”
那敲锣的家丁清了清喊哑了的嗓子说:“小人刚才说的还不够准确,应该说,这东西,不是人界才有的。”
“呦!不是人界的,难不成还是天上的?”
“就是!拍卖就拍卖!搞噱头唬人就不好了吧?”
还真是到什么时候都有抬杠的。
不过这家丁既然能够主持此事,定不会被这么句嘲讽就挂不住面子。
“诸位,我含香园拍卖的规矩,虽为盲猜,可也是有原则的。有一说一,没有绝不胡编乱造。”
家丁又说:“此物乃我家主人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一位隐居仙师,这位仙师亲自赠与我家主人的。
小人斗胆,给大家透漏点信息,这箱子里面的东西,也是那位仙师费了些力气才得来的。
若不是我家主人与这位仙师交清匪浅,又怎么会轻易赠予?”
家丁说完,人群里有一阵子的沉默,就在众人觉得家丁这话说得玄玄呼呼不可信的时候,只见那箱子突然动了下,有一道金光从这箱子口的缝隙里透了出来,然后就有一粒粒金色的豆子从箱子缝儿掉出来。
“金子!是金子!”
“铛!”家丁锣鼓一敲,“价高者得,三声为契。”
“三千两!”
“八千!”
“一万!”
水涨船高,二楼的几家大财主也加入了行列。有位老爷出手更阔绰,直接做了个“八”的手势,道:“图个吉利,八万八千八百两!”
就在这时候,只听得河边一个不算洪亮但极为稚嫩的声音喊了句:“十万。”
众人皆看向河边,有个小丫头正瞪着双大眼睛看向家丁。
虽是个粉粉嫩嫩的小孩儿,此刻却面无表情,她扫了眼看向她的众人,直接忽视他们眼里的意思。
“哈哈哈……”
众人又捧腹大笑起来,有人直接指着凉月的鼻子笑道:“这是谁家的娇小姐?张口就拿十万出来!你有那么多钱吗?”
白洞庭侧步过来,挡在凉月身前,他回头看了眼凉月,发现小丫头眼里冷漠如冰,这眼神,和摄政王,一模一样!
白洞庭轻声问:“凉月,你当真要买?”
凉月笃定地点头。
小皇帝吃一堑长一智,拉住凉月:“万一是唬人的呢?或者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凉月又冲着那家丁,眼里的光很亮,亮得有些灼人:“你卖不卖?”
家丁愣了下,但又立刻应道:“卖!”
家丁抬头环视二楼:“有人出价更高吗?”
出八万八的财主不服气,才要张口,却听到对面楼上一个雅间里,突然传出一声来:“在下出二十万!”
凉月眉头蹙起,她歪着脑袋看向二楼,有个雅间的窗子才缓缓打开,从暗处走出来一个男子。
他穿着一身紫金色衣裳,脸上还戴着金色的面具,男人怀里抱着只动物,是一只蓝色的狐狸,这狐狸的脖子上挂着项圈,但它神色慵懒,男人抓挠它额前的毛,它两眼眯着,似乎很享受。
这蓝狐太特别,凉月一眼就瞧出来,他是和顾北斗一样的族类。
这人居然养只妖当宠物?!
凉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那男人又提高了三分音量,道:“二十万黄金!”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一直沉默地白洞庭也被震惊到了。
“这人张口就是二十万黄金!莫不是京城来的,什么大户?”
众人也纷纷揣测。
白洞庭回头看向凉月,却见小丫头眼神凌厉,手已经抚上了腰间配着的匕首。
“要说这里面的东西,能弄出金豆子来,咱先别管怎么来的,是偷是抢咱都不管,那可是纯金的,几天不就把这二十万赚回来了吗?”
“就是就是,俺就是没钱,有钱俺指定也压上。”
周围人说什么的都有。
可顾凉月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这箱子里的东西能创造多大的价值。
那金豆子,与她前些日子在杏树下找到的那颗是否一致,她且有待考证。
她现在更在意的,是箱子里面的那个,她不能叫它落入别人之手。
小皇帝拉了拉凉月的袖子:“算了吧!黄金啊!皇兄再惯着你也不会叫你这么糟践钱两的!”
这时候,桥上的家丁敲了下锣,冲着凉月作揖:“这位小姐,请问您能出价更高吗?”
凉月握紧了匕首,咬着牙不甘地吐了两个字:“不能!”
“这在场的众位,还有能出价更高的吗?”
众人交头接耳,却没人再敢喊价。
“那好!既如此,今日最后一箱宝贝,小人可就一锤定音了!”
第111章 我是来拖你后腿的
随着又一声锣响,家丁高喝一声:“此物归属于……诶?”
本以为尘埃落定的众人本来还满心期待箱子被打开,好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非凡之物。
可就在家丁宣布的那一刻,河上的船突然就凭空消失了,只有船夫还站在那里,脚下踩着空气。
“船呢?箱子呢?”
“扑通!”
船夫掉进河里扑腾起来,众人也东瞧西看,心说这船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哎呀!有蛇!”
热闹还没看够,人群里又有人喊起来,有人指着河水里,只见那河水里窜出来成百上千只水蛇,朝着岸上的人爬去,一时间河边就炸开了锅,人群都胡乱奔跑起来。
“哎呀!”楼上也骚动起来,有人喊着,“有蛇啊!快跑啊!”
“妈呀!糖水哥救命啊!”
小皇帝抱住白洞庭的腰,两腿踩在白洞庭脚上,吓得心眼子一突一突的。
“凉月,我们快走!”
白洞庭哪有心思管什么船不船的!回头去找人,可他们身后哪有顾凉月的影子啊!
“人呢?”
白洞庭把小皇帝往身下扒,小皇帝却吓得眼皮都不敢抬,嘴里慌乱地喊着:“快跑啊!朕怕蛇啊!”
“陛下!凉月呢!”
白洞庭拍了下脑门子,第一次出门就把人给弄丢了,以后摄政王绝对不会再把凉月交给他了!
含香园一片混乱,人群四散。
唯有一间,是稳如泰山的。
紫色衣袖下白皙的手抬起来,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又低头抚摸了下怀里蓝狐的毛。
“哼,到底是个孩子啊,这么轻易就上钩了。”
男人掐住了蓝狐的脖子,手指几乎嵌进皮肉,蓝狐却一动不敢动,眼睛瞪大了,惊恐地张着嘴,连喘气都不敢。
“宫主,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男人身后跟着护卫,他们身上都穿着紫色的斗篷。
男人缓缓松开手,蓝狐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偷偷跟着她,让她带我们进妖界。”
“你是在说我吗?”
一声稚嫩的童音在门外响起,然后房门便被一阵风推开了。
凉月站在门外,看着屋内所有人,包括那个紫衣男子转过身来,才冲他们摆摆手:“哈鹿!”
凉月迈步进来,在这些人讶异的目光中找了张席子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了个杯子,为自己斟了杯茶,却没有喝。
男人先反应过来,他的确有一瞬间的失算感,可他立刻明了,刚才这个小丫头一直盯着自己的目的。
“出去。”
男人清淡地道了声,手下都退了出去。
“说的就是你。”
男人抱着狐狸坐下来,凉月把那杯茶推到男人面前。
男人好奇地看这个矮矮小小的小孩儿淡定地坐在自己面前,还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里却没有半分情绪,好像自己就是个普通的陌生人。
男人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才敢来会你,知道了,就怂了。”
凉月把目光落在男人怀里的蓝狐身上,刚才离得远,此刻她发觉这是只老狐狸,眉毛都白了。
不是顾北斗,凉月有一丝窃喜。
男人似乎对凉月的回答很满意,赞许地点点头,拿起茶杯,在鼻下嗅了下:“那你来此做甚?自投罗网?我还不想抓你。”
凉月拔出匕首,刀尖指向男人:“他们让我来绊住你。”
“他们?”男人歪了下脑袋,把杯里的茶递到狐狸的嘴边,叫狐狸喝。
凉月吸了口气,这男人也太谨慎了,这么怕她下毒吗?
二十万两黄金,她真不能拿这个钱,所以凉月一开始是打算硬抢来着。
可就在她要动手之前,她却听到远处有人给她传音。
“哎呦小主人,抢人这事儿还是我比较在行。”
这个声音,是轻罗馆的毒蛇少妇七七。
“你们也来了!”
“我们早就来了!都瞅您半天了!”七七回道,“小主人今天带来的这个人儿不错,给我尝尝呗!”
“哪个?”今天她带了两个来。
“当然是那个大的,没成的瓜可不好吃!”
“不给。”
凉月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盯紧了二楼的紫衣男人。
“这个咋又不行呢?奴家等得花都谢了!”
“正事要紧,少说废话。”
“好吧!我放蛇啦!还请小主人断后!”
七七百般不情愿,还是下了法术,先把船运走了。
“直接抬箱子不行吗?”
凉月吐槽了句,就直奔二楼而来。时间仓促,也没和白洞庭还有小皇帝打招呼,估计他们现在已经找疯了吧?
凉月收回思绪,见男人把蓝狐丢到一边,掸了掸衣裳,问她:“你打算,如何拦住我呢?”
凉月晃了晃匕首,冲着门外喊了句:“进来!”
“砰!”
这回门是被踹开的,进来的不是轻罗馆的人,而是男人自己的手下,他们个个提着刀,面露凶相,张牙舞爪,像是发了疯的僵尸。
他们是中了凉月的幻术,刚才他们才一出门,就踏进了凉月的幻境里,凉月把他们送进了冰冷的雪山之中,无衣无食,饿了几天几夜。这时候,他们听到凉月的召唤,便朝着光亮前进着。
“我饿!好饿!”
这些人看了眼凉月,见凉月用匕首指着她对面的一组正架在火上的烤全羊,哈喇子都淌出来了。
凉月又晃了晃匕首,看向男人:“饿了吧?吃了他!”
烤全羊不是别人,正是男人!
饿虎扑食一般,男人的手下们双目通红,朝着男人扑了过去。
男人双瞳圆睁,瞪向凉月,但他立刻反应过来。
“小聪明!”
男人一掌打出去,他的手下们就被打飞了出去。
“你以为,这样就能制住我?”
男人摔了茶杯,起身时手里多了把剑。
“真想不到啊!顾怀酒怎么养的?竟把你养得这么毒!”
男人的剑打开了凉月的匕首,剑尖也搭在凉月的颈间。
凉月没有躲,她只是抬头正视男人。
“我知道你是谁。”她说。
“谁!”
男人又一掌打出去,直接把他的那些手下像穿糖葫芦似的一个个从心口贯穿,他们瞬间化成了齑粉。
“你不是想要我这只手吗?你来砍啊?”
凉月伸出手,手心正好朝着男人,妖主的咒印此刻闪着晶亮的光,一时刺得男人睁不开眼。
“我何时要你的手了!”
男人没有挥剑,只是用另一只手使了三分灵力打过去,可光亮却在瞬间消失了。
对面哪里还有人?
“溜得倒快!”
第112章 师尊不知道的秘密
他震惊地看着自己面前,那杯根本没有挪动过地方的茶杯,里面的茶水微微漾出几道波纹。
地上没有茶杯碎片,却只有一堆灰尘,被风扬了出去。
老狐狸还趴在自己脚边,打了个哈欠,又睡着了。
男人眨了眨眼睛,刚才孰为真,孰为假?
那个小孩儿到底有没有来过?
“宫主!!”
门又被推开了,正是那个在桥上敲锣的家丁,他见主人正踩着桌案,手里提着剑,吓得赶紧又把门关上了。
男人收了脚,手里的剑却没松。
“进来。”
家丁重新进来。
“本尊知道蛇的事。”男人声音低沉,显然是压着一口怒气。
“不是的宫主,蛇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没了。”
“还能有何事?”
男人的手抚上了剑。
“那个……那个库房,刚才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妖风,把库房里的珍品,都给卷走了!”
“呵呵……”男人阴森地笑了下,“倒是糟了大贼了!”
家丁瘪了下嘴,又说道:“库房大门上还留了张字条。”
“嗯?”
男人擦剑的手抖然停住,抬眼看向家丁。
家丁赶紧把字条奉上,男人用剑把字条挑起来,他倒要看看,这个该死的小丫头能写点什么!
“之前中了你紫烟宫的毒,今日又受了惊吓,收点精神损失费回去补身子。下次请你喝茶!”
“小丫头,瞅瞅给你嚣张的!当个妖主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真的和他爹一个臭德行!拽什么拽!”
男人骂了几句,一剑挥出去,不光纸条灰飞烟灭,墙都砍穿了。
家丁捂着心口,狂咽口水,还好他躲得快。
等男人骂完了,才后知后觉地问了自己一句:“我什么时候给她下毒了?我什么时候想要她的手了?小丫头!居然敢冤枉我!”
白洞庭与小皇帝跑出了含香园,一路上一边跑一边寻找凉月,却什么都没寻到。
二人找到马匹,垂头丧气地正准备回行宫领罪,却见凉月一手一根糖葫芦,朝他们两个走过来,还冲着他们挥手。
嘴里塞着糖葫芦的凉月冲着他们喊道:“你们怎么这么慢啊?我都跑出来半天了!”
“小侄女儿!你又跑哪儿得瑟去了!你要是丢了!皇兄还不扒了我的皮!”
小皇帝嘴上这么埋怨,手却诚实,夺过一根糖葫芦就开啃。
“我会飞!你们忘了!我一看有蛇,就赶紧飞出含香园了,又逛了会儿夜市,我都在这儿等半天了!”
凉月把自己的糖葫芦分给白洞庭,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糖水儿哥哥,咱俩吃一个!”
白洞庭可没那么好糊弄,他看向凉月卡在腰间的匕首,知道她定是去做了什么别的事情。
“还好虚惊一场。”
白洞庭俯身咬下一颗红果,揽着凉月上了马,见凉月额上冒着细细的汗,心说她这么一会儿跑了多少个地方呢?
想问却又不敢问,而且就算问了,她不想说也不会说。
“累了吧?”
白洞庭上了马,把凉月护在身前,掏出帕子为她擦汗。
“嗯。”
凉月靠着白洞庭,她确实需要休息一下,刚才消耗的灵力太大了!
三人回宫,白洞庭心事重重,他很想知道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为何小凉月会露出那种可怕的表情。
可这孩子嘴太严了,套不出话来。
白洞庭犹豫了下,还是这么旁敲侧击地说了句:“此处不是宫里,凉月行事要万分小心,若有危急,定要记得叫上微臣!”
怀里的小孩儿却没动静,白洞庭一瞧,凉月已经靠着自己,睡着了。
鼻息里的呼吸很沉,却很均匀,看来是真睡着了。
平日里粉嫩的小脸微微有些白,眼窝也有些发青,似乎很疲累。白洞庭为凉月把嘴角沾的一点点糖渍擦去,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揽上她,担心她滑下马去。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小皇帝倒是还有精神,见凉月睡着了,过来要掐凉月的小脸儿,却被白糖水挡住了。
小皇帝踹了下马蹬子,不服气地道:“就许她欺负我啊!”
“陛下也不是头一天被欺负了!再说那凤钗的事情……”
“好好好!朕错了!”
小皇帝又怂了。
此刻的轻罗馆里,所有人都忙起来了。
七七扭动着曼妙的腰肢,甩着蛇尾走来走去,指挥着小妖们:“哎呦!慢一点儿!这些可都是小主人的宝贝!”
花酿倚在廊下喝酒,今晚虽有大动作,可他似乎并没有多么的上心,只是心疼地指了指对面那间屋子顶的破洞,对七七说:“这个得从你薪水里扣!”
“哎呦!掌柜的!”
七七扭过来,与花酿道:“奴家这不是救人心切嘛!整个儿船挪动过来,才不会伤了箱子里的宝贝啊!”
说着,七七干脆化成原型,青蛇缠上了花酿的胳膊,顺势就往人脸上贴。
“奴家今日可是办成了两件大事儿,您就不打算奖奴家点什么?”
花酿猛地出手,掐住了青蛇头部三寸处,力道之大叫青蛇立刻就从花酿的胳膊上卸了下来。
可花酿脸上的笑容,还是温和的。
他指了指小妖们整箱整箱搬运的金银器物,说:“你是说这些东西?是本尊的好徒儿从紫烟宫宫主那儿抢来的?”
“是呀!小主人还交代了,这些东西算是偿还了之前的欠款,连本带利肯定够!”
“嘶!”
花酿觉得牙齿有点受凉,钻心地疼了一下。
这就是他教出来的好徒儿,斤斤计较,还特别记仇。
他不过是吓唬她一下,她就打算和他撇清关系了?
如今钱还清了,下一步,她就该还人情了吧?
七七从花酿手里钻出去,又化成人形,跌坐在地上,揉了揉脖子,抱怨着:“你们男人没一个知道怜香惜玉的!”
花酿心里有些烦,不想见她搔首弄姿,便又问:“那第二件是什么?”
七七莞尔一笑,把掉下来的一缕头发挽了回去,回道:“我发现了小主人的大秘密!”
“秘密?她还有秘密?”
我是他师父,我居然不知道?
花酿最在意的,是自己没说出口的这个问句。
这时候,蝶儿走了过来,见七七在那儿与花酿挤眉弄眼,一记灵力打掉了七七的一只耳环。
“干嘛呀!干嘛呀!”
七七翻了个白眼,“蝶儿!你别仗着自己年轻又有几分姿色,就有恃无恐、狐假虎威!”
第113章 师尊以为可以挽回
“收起你那副勾栏做派!脏了主人的眼!”
蝶儿又要出手,花酿却抬了手,他从席子上坐起来,凑近了一些,问七七:“凉月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七七用蛇尾勾住了花酿腰间的玉佩,眼神里带着探寻之意:
“凉月?您不是一直都唤她徒儿吗?怎么变了?”
“别打岔,说出她的秘密。”
花酿点了七七的蛇尾一下,蛇尾就被点燃了。
“哎呦!您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呢!”
七七又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卖起了官司:“我还不说了呢!
干活儿去了!”
花酿被勾起了兴致,本来还想把七七抓回来问个明白。
可蝶儿却走过来,与花酿正色道:“主人,他在等你。”
花酿微微垂首,收起了许久都未露出来的好奇心。
“回头差人,把徒儿送来的珍宝,悉数送回去。”
“是。”
蝶儿应了声,犹豫了下,还是有些担心:“小主人,怕是不会收!”
“不收就想办法让她收。”
花酿握紧了葫芦:“反正,得叫她还不清我的债才行。”
蝶儿有些不解,前几日非得拿着算盘跟人家一个子一个子算,让人还钱的神,不正是主人你吗?
花酿与蝶儿来到了内院,偏室不算大,花酿拉开门,愣了下,才走了进去。
箱子已经被打开,满地都是散落出来的金豆子,而且这金豆子还越来越多。
箱子里被塞着一只小妖,他满头白发,身上衣衫已经破破烂烂,手脚都被缚妖枷紧紧枷着。
除了眼睛,他身上其他地方,包括嘴巴、耳朵,都被贴上了土黄的符咒。
咒文有节奏地闪着红光,每闪动一次,他便会挣扎一下,似乎十分疼痛,可他的嘴被封着,根本喊不出声来,唯一能做的,就是从漆黑的眼睛里流出滴滴眼泪。
每一滴眼泪都化成了大大小小的金豆子,金豆子越流越多,把小妖埋在了金豆子山里。
花酿落在他身前,把他从金豆子山里扒出来,放在了榻上,他没有急着给他解开缚妖枷,而是小心翼翼地一张张地撕下贴在他身上的符咒,花酿嘴里念着解咒的口诀,可是每撕下一张,他都会痛得在榻上打滚儿,流出了更多的金豆子。
这个过程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最后一张就是他嘴上的符咒,撕开的瞬间,本来心底压抑已久的呼喊声会铺天盖地,结果却是无声的,没有一丝,哪怕连个“啊”字都吐不出来。
花酿这才解开了缚妖枷。
可小妖还保持着蜷曲的姿势,一是因为疼,二是因为他被摆成这样的姿势,已经太久太久了。
花酿从乾坤葫芦里倒出了三颗药丸,他一手捏住小妖的下颚,一手毫不犹豫地把药丸塞了进去。
他吃了药丸,才没有再挣扎呼喊,慢慢沉睡过去。
蝶儿过来照顾他,看着他身上尽是紫青甚至发黑发硬的伤,心中郁愤。
“紫烟宫残忍至极,抓了白鸠,用他们眼泪产出的金豆子去犒赏捉妖师,捉妖师为了赚钱,便会捉更多的妖,供给紫烟宫奴役和杀戮。这个怪圈,已经成为紫烟宫几百年来的规矩,主人,我们真的不管吗?”
花酿起身,看了看窗外晦暗的星空,道了句:
“这样的摇钱树,紫烟宫那个宫主把他放出来贩卖,是想钓哪条大鱼呢?徒儿今日该是临时起意去的含香园才对。”
蝶儿为小妖盖好被子,对花酿说:“属下有些担心小主人,她今日独自去面对那个宫主,可能吓坏了。就算是妖主,小主人也该只是个孩子。”
花酿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颗还算明亮的星,他微笑着用手指做了个圈,透过圈去看那颗星星。
“都说人族脆弱,本尊以为,倒也未必。”
“神尊是想说,小主人她有机会?”
花酿回头看了眼榻上的小妖,与蝶儿道:“好生照看着,待伤势好了,将他也一并送去。”
蝶儿思索神君的话,轻声询问:“神尊不打算去看望小妖主?”
花酿摇头,眼睛还盯着那颗星,似在抱怨:“徒儿心里委屈,当师父的,就不去添堵啦!”
蝶儿不明白,明明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神尊为何胆怯地连去解释都不愿意。
“我呀!”
花酿的嗓子似乎有点哑,“我不想再被徒弟厌恶了。”
再?
蝶儿这才想起来,神尊之前还收过一个徒弟的。
那个女孩儿,也是妖主。
蝶儿没有见过,只听说,那个女孩儿临死前,怨恨着所有人,怨恨着整个世界,她说:“我愿永不重生!我要你们永远没有被原谅的机会!”
主人,是不敢去吗?
顾凉月揉了揉惺忪睡眼,感觉有点颠,她睁开眼,看到的确实地面,还有一双不属于自己的黑色靴子。
她下意识地抓住东西,想不到搂上的是一个人的脖子。
“凉月小心,当心跌下去。”
凉月力气有点大,白洞庭只好停下来,伸了脖子,转过头压着声音,询问凉月。
凉月立刻松开了。
原来她正趴在白洞庭的背上,白洞庭正背着她往回走。
“我睡着了?”
凉月转头看了看周围,已经回净月宫了吗?
“马上就到了。”白洞庭把凉月往上颠了下,又接着走。
“谢谢。”
凉月本来还想从白洞庭背上滑下来,见白洞庭额头上的细汗,便掏出帕子,为他擦了擦,擦汗的功夫,白洞庭便上了台阶,说话间就到了殿门外。
白洞庭把凉月轻轻放下来,又把凉月衣裳的褶皱拂了拂,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道:“凉月不必如此客气。”
他的手无意间抚上凉月腰上戴着的半枚玉佩。
凉月也看到了,白洞庭腰上也戴着。
“西川也没什么好东西,你带回来的那些还不如这个质地好呢!”
“嗯,凉月喜欢就好。”
一个敢骗,一个敢信。
“时辰不早,明日再来找你玩。”
白洞庭走了,凉月摸了摸自己又被掐了的脸蛋儿。
“你们都只掐一面儿,两边万一不对称了怎么办?”
凉月嘟嘟囔囔地推门,心里还在纳闷,桃核儿怎么没在门外等她。
殿内漆黑一片,气氛不太对!
“疯爹?”
话音未落,就迎面朝她扑过来一张呲着牙的鬼。
“嗷!”
这鬼把顾凉月紧紧抓住,见顾凉月闭着眼睛缩着脖子,又“嗷嗷”了两声。
第114章 疯子又哭又嚎
“疯爹,我要是脑子不好使一点,就把你给收了!”
凉月的脸没转过来,还躲着那张鬼面具,手从缝隙里钻出来,把那面具掀开了,才敢转过脑袋看人。
顾怀酒嬉笑着把闺女抱起来,有些急不可耐地抱怨着:“去哪儿玩儿了?去了这么久!”
“怎么?怕我离家出走啊?”
凉月揪住疯爹的耳朵尖儿,疯爹顺势做了个对眼儿,吐着舌头,还滑稽地不住点头。
凉月得意地咯咯笑:“我才不走呢!别叫人把我地盘儿占了!”
“嗯!本王的女儿,想得就是高远。”
顾怀酒就快把闺女捧上天了。
凉月被顾怀酒摆在席子上,他两臂把闺女圈起来,坐在闺女身后。
“我不走,不过我要听疯爹的解释。”
凉月手在桌案上一挥,刚才买的大大小小的包裹就都落在了桌上,摆成了一座小山。
“嚯!买了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顾凉月挑了一个最大的,解开之后是一方切好的酱牛肉。
“不是还有爹爹吗?这个可好吃了!”
凉月夹起一块抬手,疯爹赶紧把嘴巴送上去,歪过脑袋问闺女:“故事有点长,你真想听?”
“听!这么多零食陪我呢!”
凉月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可她眼里的意思,最了解闺女的顾怀酒早就看出来了:
你要是不能自圆其说,就等着有你的好看!
没办法,本王的女儿就是这么记仇!
顾怀酒把那个还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面具绳子解下来,把面具拿给闺女玩,可凉月今天已经被戴面具的紫烟宫宫主惊着一次了,她现在看到面具,就有点想吐。
凉月把面具丢出去,叫她离自己远远的,继续和美食做较量。
“晚上吃多了不好消化。”疯爹拍了拍凉月鼓鼓的肚子。
“你讲不讲!”
顾怀酒瘪瘪嘴,闺女今日火气有点大呀!
“去哪儿了?谁欺负你了?”
凉月捏了下眉心处,嘴角勾起笑,脸上却是冷冽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不许岔开话题!不许糊弄小孩儿!”
顾怀酒扳过闺女的肩头,捧起闺女的脸庞,左看看右看看,还闻了闻闺女的发顶。
凉月推开疯爹,抬头时却看到疯爹眼眶里盈着泪水,嘴巴瘪得像只鸭子,好像要哭了。
“疯爹?你要干嘛?我告诉你,你不许发疯!”
凉月捏住顾怀酒的鼻子,警告道,“我跟你说你不许哭,你给我说正事儿!”
可是顾怀酒的眼泪还是哗啦啦地流出来了,然后就抱着闺女放声大哭起来。
“我看看来!你眼睛红不红?”
凉月要把疯爹扒下来,可疯爹却抱得更紧了。
“你哭什么?”
顾凉月拍了拍疯爹的肩膀,发了声牢骚,“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犯病啊!”
顾怀酒哭得更憋屈了,他的脸都埋在闺女的肩头,伴随着呜咽的哭声,他含含糊糊断断续续地说了句:
“不知道……就是特别想哭。”
随后他又在凉月即将发火之前,加了句:“感觉被讨厌了!呜呜……闺女不要我了!”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玻璃心了!你是我亲爹,我讨厌你,你也是我亲爹,我为什么要自寻烦恼?再说我也没讨厌你呀!”
凉月抓了抓头发,只好用肉嘟嘟的小手去拍疯爹的脑袋,拍得特别轻,小心翼翼地。
“你要是这么委屈,那你就娶,娶谁都行,我不管了。”
可顾怀酒还没哭够,依旧抽抽搭搭。
凉月受不了,从疯子怀里抽出来,跳到一边,抹了把肩头,湿漉漉的,他还真哭啊!
“这是底线了!怎么着!你还让我敲锣打鼓替你牵马!给你开道啊!”
要不是眼前这个疯子是她爹,顾凉月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你爱说不说,我不惯着了!”
凉月转身就走:
“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哭哭啼啼,我当初真是看走眼了,才管你叫爹!下辈子别让我遇见你,我绝对打死你!”
话音刚落,殿门“嚯”地被从外面打开了,然后一个人影就飞了进来。
这人重重地跌在地上,落地的瞬间,还喷了口血。
顾凉月警觉地握住匕首,走近去看被踹进来的人,竟然是白孤云!
白孤云嘴角噙着血,捂着心口撑起身子,先在殿内扫视了一圈,最后发现了还在榻上哭泣的顾怀酒。
“小酒!”
白孤云喊了顾怀酒一嗓子,见顾怀酒懵懂地转过头,脸上满是泪痕,白孤云骂了句:“你丫的,跟个娘们似的!怎么又犯病了!你他娘的还不快跑!”
顾怀酒用两手抹去眼泪,还在抽噎着,白孤云也不知是不是被气着了,又喷出口血来。
“顾怀酒你真他娘的没出息!再哭老子废了你的腰!”
白孤云还没骂完,从外头又被扔进来一个人,正是半曲。
不过他幸运一点,砸在了白孤云身上。
“你要砸死老子啊!”白孤云受了伤,还能咆哮!
“郡主!快走!”
半曲的话提点了凉月。
凉月知道,来人不是冲着疯爹的,是来找她的!
是谁?
凉月飞出了门外,只见殿外,护卫们正像叠罗汉似的被丢到一边去,而始作俑者,那个身着紫衣的男人,他连剑都没有拔。
真的是他,紫烟宫宫主!
见顾凉月走出来,这宫主才停下手,面对护卫的层层包围,他丝毫不畏惧,反而更加从容淡定地朝着顾凉月走过来。
顾凉月后悔了,就应该织个更大的幻境,直接把他整残了。
凉月拔出了匕首,对紫烟宫宫主道:“要钱没有,要命不给。偷你东西的是我,你打人算什么本事!”
紫烟宫宫主的紫金色面具被灯火照得泛着暗红色,就好像凝固了的血色。
这宫主步步迫近,他终于召出了剑,面具后面的那双眼就好像是两把箭,要把凉月直接钉在靶子上。
“小丫头!你还挺有理了?”
“滚!”
一抹影子挡在了顾凉月身前,正是刚才哭哭啼啼的疯子,他这一声喝,还带着哭腔呢!
顾怀酒不哭了,也不闹了,手里的剑也出了鞘,他的剑尖正对着紫衣的男人。
“君迟!你敢碰她一根头发丝儿,本王就剐了你!屠了你的紫烟宫!”
顾怀酒每一个字,都带着恨意。
凉月微微蹙眉。
君迟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顾怀酒?你还是这么不自量力!你都疯了,还在这儿碍眼!你找死呢!”
第115章 反派的三句话
君迟的剑随即劈了过来,顾怀酒居然就真的迎上去了!
紫烟宫宫主不屑地发了力,眼见着就要把顾怀酒叫人带剑劈飞出去。
突然君迟感觉脖子一凉,他身后有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别动!我下手没准儿!”
血已经顺着君迟的脖子流了下来,君迟他必须收招。
“刚吃了我的亏!还敢登门拜访?你还挺厉害的,能破了我净月宫的结界,这宫主二字,倒不是虚名。”
凉月一点也不敢放松,这结界只要是有法术之人,都会被挡住的。
除了有口令的玄晖和花酿。
君迟却能轻而易举地进来,而且没被凉月察觉到。
他的灵力,有多么强大呢?
凉月不敢揣测,她怕自己分心,害了疯爹。
可君迟似乎并没有打算和凉月斗法,他根本无惧凉月的威胁,仰头笑了起来。
“哈哈哈!顾怀酒!”
他喊了顾怀酒的名字,“她就是你与我对抗的工具?你很好,造了件好武器!”
他又微微转头,对凉月说:“小妖主,你记住本尊今日的话。其一,吾乃紫烟宫宫主,君迟,你从现在起,要牢牢地把本尊的名字刻在心上。其二,本尊从前、现在和将来,都没想要你的手,更不会给你下毒。其三,十年后,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我来娶你!”
“什么?”
凉月还没来得及反驳,身前突然就空了,这人转瞬间就不见了,唯有她头顶的一颗星星,发着紫色的光芒,它停住了一瞬,便迅速划过夜幕。
顾凉月呆愣地盯着手上匕首刃尖上的点点血迹,皱着眉头,说:“这人脑子有病吧?”
她扫了眼满地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护卫,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为了说这三句话?
顾凉月还没有意识到那第三句话的严重程度,她的手腕就被疯爹拉住了,顾怀酒直接拽出他手里的匕首,丢到了地上。然后便疾步拉着凉月往里走。
“干嘛去?”
看着刚才哭得像个姑娘现在冷酷地不像人的疯爹,凉月觉得他爹可能不仅仅是犯病,可能要大开杀戒。
“洗手!”
“啊?”
“脏!”
谁脏?
凉月被丢进温泉里的时候,才知道疯爹是有多生气。
最后,疯爹要讲给凉月的故事也没有讲成。
因为疯爹心情不好,不想说了。
哼!他可真有理呀!
因为是凉月先招惹了紫烟宫宫主,才把人引到行宫里的缘故,面对受重伤的白孤云和半曲,凉月实在是过意不去。
凉月带着灵药,去找白孤云,他伤得比半曲还重,这几日一直卧床休息。
“疯爹!”
凉月拽了拽顾怀酒的袖子,小声询问道,“要不,我直接给大白将军把伤治好吧?”
疯王自那晚之后,就一直处于面瘫状态,和那天哭哭啼啼的小娘子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说是面瘫都是好的了,疯爹这几天,就属于看谁都不顺眼的状态,就连桌椅板凳都成了他心情不爽的牺牲品。
凉月也不能幸免,站也不对,坐也不对,吃也不对,不吃也不对。
凉月频频冲着疯爹翻白眼儿,也不和疯爹炒,反正他说怎么就怎么,随着他的意思,过几日便不药而愈了。
顾怀酒把女儿的手握得紧紧的,领着他走进白家兄弟住的院子,也不回答女儿的话,只是这脸色是一天比一天隐寒,脾气也比从前让人更加不可捉摸。
这几日挨打挨罚的宫人,可多了,就连小皇帝都被罚抄了好几本书。众人皆叫苦连连,可怜凉月这次也哄不好这疯子了!
许是天热的缘故,门没有关,顾怀酒直接就跨步进去,正好瞧见白孤云从榻上起来,一手向前抓着,好像是要拿案上的茶水。
见顾怀酒进来,他的动作戛然而止,然后故作悠然自若的姿态,施施然又坐了回去。
“你来干嘛?这点儿轻伤,还不劳你跑这一趟。”
私下里,白孤云没有称呼顾怀酒王爷的习惯。
顾怀酒把女儿领过去,顾凉月躲在疯王身后,看疯王从怀里掏了药瓶,直接丢到白孤云手上。
两人一扔一接,还挺有默契。
“这啥?我不要!我想吃酒!”
白孤云把药随手丢到一边,侧过身子仰面又躺了回去。
顾怀酒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明明脸色惨白,还在这儿逞强!
“有酒也不给吃!不服药,就撤了你的职。”
谁知白孤云居然咧嘴笑了:“撤职就撤职!白家军都送给你!反正到时候我没钱,就到你王府要饭去!”
“我不管!我就要吃酒!”
临了,这个叱诧沙场,统领三军的大将军,居然还耍起了赖!
“没酒吃,我疼得起不来,可没人保护你!”
顾凉月实在看不过眼,只好插了句:“这是爹爹亲制的药。”
白孤云立刻翻身、伸手把那药瓶勾了回来,翘着二郎腿儿,转头看顾怀酒:“咋滴!怕我死了,没人保你了?”
顾怀酒没有拆穿闺女的谎言,阴沉的脸色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说了声:“碧水湖风水好,你在此疗养个一年半载的吧!我先回京了!”
“砰!”
药瓶的塞子被打开,白孤云直接全倒进了嘴里。
“一年半载?!老子三天就能好!”
若是换了别人,在顾怀酒面前装老子,脑袋瓜子早就不在脖子上挂着了,可白孤云就说了,还不止一次。
顾怀酒倒了杯茶,递给了白孤云,又对凉月说:“出去玩儿吧。”
“那我去找白糖水了。”
“嗯嗯!去吧!”白孤云一百个乐意,“快点去!”
顾怀酒却别有深意地警告了凉月一句:“不许贪玩儿!”
意思就是不能离开行宫。
凉月走了出去,还识趣地把门带上了。
可凉月根本没有不打算去找白洞庭,她今儿就是要用通感,看看疯爹都说了什么密事。
“你师姐醒了?”白孤云先问。
顾怀酒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啧!这人都救回来了,你怎么还这么苦大仇深的呢?”
白孤云用胳膊拄着脑袋,把空药瓶丢给顾怀酒。
“要我说你也不必自责,当初苏樱是心甘情愿嫁给楚子扬的!她与北安侯也算两情相悦。”
“没看出来。”
顾怀酒嘴撇着,眼里又晦暗了些。
“那你还留着他做什么!你忘了成王和炤阳公主,是被北安侯残杀的?你是不是要等身边所有在乎的人都死了,才肯对他下手?”
第116章 笨狗来捣乱
“别胡说!不吉利!”
顾怀酒安抚着激动的白孤云。
“那你倒是给我硬气一点儿啊!”
“我硬气起来怕你受不住!”
顾怀酒又给白孤云倒了杯茶,二人神色才缓和下来。
“苏樱不嫁给北安侯,救你的人就进不了北安城,你也没机会趁着北安城举成欢庆城主大婚的时机,从北安城逃出来。可就算这样,北安侯下手也太狠了吧?他当初追求你师姐的时候,可是恨不得把星星给她摘下来!”
白孤云停了下,看顾怀酒脸色没什么变化,才说:“要我说,你给我一道圣旨,我去把北安城平了!既给你师姐报了仇,还可以把这个乱臣贼子诛杀了!”
“不可。”顾怀酒只回了两个字。
“怎地!你该不会这么糊涂!要姑息养奸?!”
白孤云急了,坐起来恳切地说道:“小酒,当年你杀他妹妹的事,那是私事!现在他要谋反,这可是国事!你可不要公私不分!再说了,你当年都疯了,杀他妹妹也是误杀!而且你在北安城遭了多少罪,也算赎罪了吧!”
白孤云见顾怀酒还不做决断,气得拍了下大腿,又说道:“反正我不管,北安城敢反,我白家军就敢把它夷为平地!”
白孤云见顾怀酒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抿了下唇,轻轻地唤了声:“小酒?”
“听着呢!”
“哦!还以为你又傻了!”
白孤云嘻嘻地笑。
顾怀酒揉了揉眉心:“我疯!不傻!”
“嗨!疯傻不分家嘛!”
白孤云摸了摸心口,提了口气,又说,“你这药是啥配方啊?你别说才这么一会儿,喘气都顺畅了,胸口也不闷了!”
白孤云下了榻,抓住顾怀酒的胳膊,要把他提起来。
“做甚?”
顾怀酒没打算动弹。
“走走走!喝酒去!老子大难不死!庆祝一下!”
顾怀酒不为所动:“不去。”
“那你干啥?”白孤云不松手。
顾怀酒看了眼门外,平静地说:“带娃。”
在门外窥视的顾凉月被疯爹一记眼神扫到,心头一惊。
到底是谁开了通感呀?疯爹怎么知道我没走?
凉月突然有点心虚,赶紧往阶下跑,作势就要飞,却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身后,顾怀酒面无表情地对准备逃跑的闺女问了声:“都听到了?”
顾凉月揪着耳垂,转过头来,冲着疯爹吐了吐舌头。
“就问爹爹的师姐,是该叫师伯,还是姑姑?”
白孤云的脑袋攀上顾怀酒的肩膀,揪着嘴巴看了看父女二人的神色,眨了眨眼睛,问顾怀酒:“就问这将来,我该管你叫亲家公,还是叫兄弟?”
顾凉月终于找到一个,比她该嘴欠的人了。
要不是白孤云门关得快,他还得被打成重伤。
凉月与疯爹慢悠悠地回净月宫,气氛有些尴尬。
疯王脸上写满了不高兴,顾凉月不打算往枪口上撞,选择沉默。
“郡主!郡主!”
桃核儿迎面跑过来,见到凉月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不待凉月开口,桃核儿便指着净月宫的方向,喊道:“不好了!陛下!被狗咬了!”
凉月想:古代好像没有狂犬疫苗这东西。
皇位岂不是要更新换代了?
“哪来的狗?”顾怀酒先把自家闺女搂住,别咬着他家闺女。
桃核儿喘着粗气,道:“不知道啊!可大个儿了!有……这么大!”
桃核儿边说,边在面前画了一个大圈。
“嗷……”一声狼嚎传来。
“这是狼,不是狗!”疯王三步并作两步就走。
凉月觉得这声音有点儿耳熟,便抓住疯爹的头发。
“疯爹你慢慢走,我先去看看。”
说着,凉月已经闪身飞了出去,才跃过宫墙,就被什么东西迎面撞了上来。
“噗!”
凉月吸了个满嘴毛。
“呜呜……”
把人扑倒的家伙根本不知道轻重,把人压得快背过气去,自己却呜咽着,用硕大的鼻子拱人的脸。
顾凉月咳嗽了两声,又吐了两口毛,才能说话:“山药!放开我!”
山药极不情愿地跳到一边,抓住凉月的袖子,晃来晃去。
就像是个想找人牵手的留守儿童。
“哇!”
冲撞入耳的哭声震得凉月脑袋嗡了一下,只见小皇帝被一群宫人围在中间,他的腰带没了,衣袖也被扯掉了一只,现在一点儿也不像皇帝,和乞丐差不多了。
“你起来!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
顾凉月拍了拍山药的大鼻子,它才不咬衣服了。
她走到小皇帝身边,要把他拉起来,可小皇帝却执拗地摇头,捂着肚子继续哭。
“你起来我看看,哪儿受伤了?”
凉月要拉小皇帝,小皇帝却把她的手挥开了。
“你欠揍了是吧?这么多宫人看你一人笑话!”
凉月激了。
小皇帝抹着眼泪,还是没起来,一只手始终捂着肚子。
“顾璨……”
不会真受伤了吧?
凉月蹲下来,伸手去抓小皇帝的肚子。
“我看看咬哪儿了?”
凉月仔细一瞧,小皇帝根本不是捂着肚子,而是用手揪着衣裳,好像在努力提着什么。
该不会……
“你裤带被傻狗咬坏了?裤子掉了?”
凉月很小声的问,也没有嘲笑的意思,可到了小皇帝耳朵里,就变味了。
“朕再也不和你玩儿了!”
说完,哭得更凶了。
“我不笑!真的不笑。”
凉月真没想笑,可不知为什么,小皇帝听了更生气了,脖子都气红了。
就在小皇帝无理取闹的时候,一只大手直接揪住他的后脖子,一抡一扛,就把小皇帝翻了个儿,搁在了肩头。
顾怀酒扛着小皇帝进屋,小皇帝一见是皇兄,立刻不哭了,也不闹了,倒流回来的眼泪和鼻涕淌回去,他手还得提着裤子,不能去抹哭花的脸。
“太欺负人了!怎么就专咬朕!”
顾怀酒走得大步流星,回答地却极为认真,一字一顿地说了三个字:“你肉香!”
凉月长舒了口气,有疯爹在,小皇帝就不敢作了。
她回头看向趴在地上,吐着长舌头,冲着自己狂咬尾巴的始作俑者。
它现在满眼都写着好奇和兴奋,凉月指着它,问:“你主人呢?”
山药指了指顾凉月。
“我不是。”
山药又指了指。
“哦,你说得对,我是。”
山药是妖,她是妖主,她自然是主人。
凉月又改口问:“玄晖呢?”
第117章 不妥协不原谅
山药起身,又仰头“嗷”地嚎叫一声,然后身体迅速地缩小,最后缩成了一只小奶狼体格,还没有顾凉月一条胳膊长。
“呜……”
山药过来蹭凉月的裙角,凉月揉了揉眼皮,“你怎么来的?你别蹭!你又不是狗!回答我的问题!”
可是山药除了摇尾巴转圈蹭腿,一句话都说不出。
“狗里狗气的!”
凉月扫了眼宫人们,他们立刻四散开去。
“我送你回轻罗馆,花酿会送你回去。”
凉月才走了一步,就走不动了。山药死死咬住她的裙角往回拽,还泪眼婆娑的,像是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似的。
凉月拒绝这种讨好和哀求:“不可以!我不养宠物!”
可山药却死活不松口。
“不行就是不行!”
山药这回不咬了,它在地上打起了滚儿,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很像狗?
“撒娇卖萌也不行。”
凉月直接走人,山药不滚了,就跟在顾凉月身后,她走它就走,她停它就停。
“姑娘,这狗狗长得挺好看的。”
桃核儿回头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狗。
顾凉月想:它是狼,是狼!
“它能变大变小,能不能变胖变瘦?”
顾凉月暼了桃核儿一眼:“你去问它呀!”
“可它不会说话呀!这就是灵犬吗?真的长得挺好看的。”
“好看你养!”
“好!我养!”
桃核儿爽快地答应了,凉月煽了下自己的嘴巴。
“啧!我这个欠嘴巴!”
桃核儿把山药抱起来了,山药还真乖巧地趴在桃核儿肩头。
“傻狗!少吃点儿!老实点儿!不然收了你!”
凉月警告道。
她不是不喜欢山药,可这里是人界,山药一个连化成人形都做不到的妖,又不会说话,还有点憨。
这样的它,生存能力不比普通的宠物更强。
“呜呜。”
山药听得出来,凉月是松口了。
一时太兴奋,直接扑到凉月怀里,把凉月又给扑倒了!
“山药!”
凉月被山药气得,冲着桃核儿威胁道:“去给我做蒸山药!炒山药!红烧山药!”
天气转凉,这次漫长的避暑之行终于结束了。
回京的路上,倒是顺利得百无聊赖。
小皇帝被山药吓着了,这几日只要凉月身边带着山药,它都绕道走。
凉月得了新宠,倒也不算无聊。山药应该是投胎的时候脑袋撞上了,笨笨傻傻的,憨乎乎看起来不太聪明。
但是他作息非常好,人醒它就醒,人睡它就睡。
困了,凉月直接拽过傻狗做枕头。
顾怀酒倒是没反对凉月养山药,但是他与闺女说,山药所有的开支,都要凉月自己支付。
凉月掏出小本本,把山药的每一笔开支都记得清清楚楚,准备到时候一并找花酿还钱。
她也有管花酿要钱的那一天,凉月沾沾自喜起来。
天气微微转凉,这时候最适合骑马。
凉月骑在马上,身前趴着缩小的山药,它这个能变大能变小的操作是真的好。
“诺!山药!”
凉月拿着马鞭戳了戳木制的囚笼,煞有介事地给山药讲解道:“这个是木头的,我亲眼见过的,耗子能在一刻钟把它磕成锯末子。你没事也用它磨磨牙哈!”
“呜。”山药点头,冲着囚笼跃跃欲试。
凉月又指了指囚笼里面坐着的人,说:“你要是饿了,可以拿里面的当早餐、中餐、下午茶、晚餐、宵夜,什么餐都行!可好吃了!”
山药伸了舌头,小耳朵也支愣起来了,眼睛瞪着囚笼里关着的人,拱了拱小鼻子,呲了呲牙。
里面披枷戴锁的梅听寒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凉月,他咬着牙,却又警觉地看着她。
可以瞬间折断他所有的骨头,又可以轻松治愈他这些伤。
只有妖才能做得出来!
“妖女!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
凉月摸了摸山药的头顶,山药的尾巴又摇起来了。
“你以为,是我想留着你?”
凉月一手摸了摸山药尖尖的小耳朵,一手抽出一张符,符咒贴到了梅听寒的脑门上。
“妖女!你要做甚!”
梅听寒对着两只眼盯着额头上的符咒,两只被枷锁住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这么怕死,还死鸭子嘴硬!”
“嗷!”
梅听寒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全身犹如被置于油锅之中。
“活该!呸!”
白孤云从囚车边走过,踹了囚车一脚,又啐了口。然后又冲着凉月竖起了大拇指:“郡主高明!”
梅听寒痛嚎着,他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走!狗!”
这是在骂白孤云。
“老子乐意!你奶奶个球的,管不着!”
白孤云说三句话,得有两句都带脏字!
他又添了两脚,才往队伍前面而去。
白洞庭跟在兄长身后,看到梅听寒的痛苦模样,心头不忍,他绕到凉月身边,伸手也要去摸山药的脑袋,山药却早走准备似的,转身跳下了马。
“凉月,他已经够惨了。”
白洞庭尴尬地收回手,抬头与凉月说道。
“我为什么要原谅一个仇人?”
凉月打了个响指,封了梅听寒的嘴,确实有点吵。
白洞庭看着梅听寒无声地在囚车里煎熬,面上不忍。
梅听寒有罪,可有国法惩治。更何况,梅家与疯王之家的瓜葛,也有些剪不断理还乱。
可有些话,白洞庭不想讲给凉月听。他不是怕凉月听不懂,他知道凉月绝对听得懂。
他怕的事,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凉月会讨厌自己。
“凉月!”
就在白洞庭内心极度纠结的时候,队伍前头一人的高喊,传了过来。
顾怀酒勒马,回头看着闺女,他扬起马鞭,冲着闺女轻轻晃了晃,意思就是:不许乱跑!过来!不然以后不给你马骑了!
凉月瘪瘪嘴,招呼了一声:“山药上来!”
山药重新跳进凉月怀里,还不怀好意地冲着囚笼里的梅听寒呲牙。
“真乖!”
凉月收了法术,梅听寒终于停止了挣扎。
“糖水儿哥,我们走!”
凉月扯了下白洞庭的衣袖,微微晃了晃。
白糖水无法,只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别生气了。”
小丫头拽过他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颗蜜饯。
凉月不想听白糖水的谆谆教导,她听疯爹一个人的唠叨就够了。
吃人嘴短,白洞庭含着蜜饯,笑眯眯地:“我不会生你的气。”
凉月嘻嘻地笑,生不生气,她知道。
“我再干坏事,不叫你看见。”
第118章 做好人没人信
凉月快马去追疯爹,留下白洞庭后知后觉地体会凉月话里的意思。
“我不是那个意思。”
解释没有用,顾凉月从来不是耳根子软的人。
他看到小丫头怀里的那只狼露出脑袋来,还冲他吐了吐舌头,眼里好像带着些不怀好意。
这狼,真狗啊!
与众人一同回京的,还有苏樱。
她伤势严重,只能每天呆在马车里,而且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
凉月觉得,苏樱既然不是后妈人选,那是不是可以耗费灵力救一下?
可是顾怀酒却不同意。
“梅听寒你都救,为什么不能救苏樱?到底谁亲谁后啊?”
凉月不禁吐槽一句,“爹爹脑袋最近不太好使。”
疯爹只是牵过凉月的缰绳,两匹马挨得再近一点,才说:“有些伤,你治不好。为了以后她都不再受伤,这次得让她长记性!”
“那按照你的逻辑,我就应该把梅听寒做成标本,让他时时刻刻提醒你。”
凉月用手指戳了下疯爹的心口,就是他之前被梅听寒刺伤的地方。
“标什么本?”
顾怀酒点了下闺女的眉心处,他清明的眼睛里映着闺女略显消瘦的脸庞。
凉月却满目不解,疯爹留着梅听寒,绝对是脑袋又搭错神经了!
“哼!不管你!”
不是不叫自己管他的事吗?她这么上心,显得多没有底线!
“这一路是不是有点太平静了?”
顾凉月总觉得最近业务量少了很多,花酿和玄晖一回都没有来过。
凉月抬头,今日的天特别蓝。
也就是这时候,天上有一个小点儿正在一点点地变大,它的坠落速度还越来越快了。
“小心!”
凉月推开了疯爹,在那东西砸下来之前。
“啪!”
砸得结结实实,一个大坑外加一堆灰尘。
闻声而来的白家兄弟,半曲,还有小皇帝都过来吃瓜。
大家围成一个圈,等待灰尘消散,都好奇砸下来个什么宝贝。
众人看到了,态度立刻180度大转折。
“就这?”小皇帝不屑地抬头,先走了。
白孤云也拉着弟弟离开了,道了声:“没劲!”
白洞庭被兄长拉着,手还指着地上的人形大坑里的人儿:“这不是……那个谁!”
半曲抬头看天,又看了看地上的人,也忍不住吐槽:“这么高!没摔成八瓣儿?”
顾怀酒点头:“命真大。”
只有顾凉月沉默着,那天在文豫书院里的事情,她还历历在目。
这个人,恩将仇报,没良心!
“我什么都没看见。”凉月策马离开。
救你一次,你背弃我一次。
我的同情心又不是无限资源,凭什么总是施舍给你!
“带下去,着太医医治。”
疯爹还真是博爱!甭管是故人、仇人,还是陌生人,都要救!
简直就是男版的圣母!
要不是这人是她亲爹,顾凉月早就一巴掌把他糊墙上!
“你是不是……”
那个“瞎”字,顾凉月真是不忍心骂!她害怕自己真是个乌鸦嘴!
这下子可好,又多了一个病号。
顾北斗没死,不过受了很重的伤,比第一次顾怀酒把他从碧水湖里捞出来时候还重。
太医们束手无策,顾怀酒只好去做凉月的工作。
“饿了吧?”
顾怀酒撸起袖子,要去煮面。
凉月躺在榻上,用帕子把眼睛遮住了,就当听不见看不着。
他今天就是去做满汉全席,她也不救!
没一会儿,面条的香味就钻进了鼻子。
有阴影遮住了烛火,身边有东西一沉,帕子就被拽掉了。
“起来吃饭。”
顾怀酒扶起女儿的小脑袋,顺势把她从榻上抱下去。
“别粘榻上了。”
凉月不情不愿地被顾怀酒扯着坐到榻上,面条摆着整齐的胡萝卜丝和黄瓜丝,长短粗细都一模一样,是疯爹强迫症的杰作。
“我不救。”
但是面要吃。
顾怀酒拄着脑袋,委屈巴巴地说:“帮个忙都不行?”
凉月摇头。
“先救人,救完人,给你讲故事。”
顾怀酒又添了句,“就那天没讲成的那个。”
“我没兴趣了。”
凉月摇头,顾怀酒一把抢走了面碗,筷子也被抢走了,他自顾着吃起来。
“爱救不救!你自己回京吧!”
疯爹赌气地大口吃面,一会儿一碗就到底了。
凉月急忙问:“你呢?”
顾怀酒把面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搁:“离家出走!”
“哈?”
所以,当顾北斗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顾凉月黑着脸瞪着自己一脸嫌弃。
“没我事儿了。”
凉月抱着胳膊跳下榻,分享给疯爹一个白眼儿,气鼓鼓地往外走。
可自己不争气地小短腿儿却软了,没走两步就跪在了地上。最后还是被疯爹捞起来。
顾怀酒用拇指的指腹抚去女儿脸上的细汗,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肩头,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顾凉月偷偷地撅撅嘴,看在你是我爹的份儿上,我不生气。
不过顾北斗的伤真的太重了,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凉月消耗的灵力有点大,只好虚弱地任疯爹抱着。
还好提前吃了止疼药,要不她能疼哭。
“本王警告过你,不要报仇!”
顾怀酒坐在榻边。
顾北斗才醒过来,嗓子都是哑的,可他的气势,却不输人。
“不报仇!我活着干什么!”
这句话凉月十分赞同,有仇就要报!
疯爹就是圣母,人家要报仇,他横拦着竖挡着做甚!
“你现在,根本伤不了君迟一根汗毛!更不用说灭掉紫烟宫!”
君迟?不就是紫烟宫宫主?
顾北斗的仇人,是紫烟宫?
顾北斗哭了,喊道:“我就是死!也要报仇!我要报仇!”
顾怀酒嗤笑一声,任顾北斗哭够了,喊够了,才说:“你死了,就报不了仇了。呆在本王这儿,本王会给你机会。”
可顾北斗根本不相信。
“你这个疯子,又有几分能耐?你和紫烟宫又没有仇,凭什么帮我?”
“少年!”
顾凉月打断了顾北斗的牢骚,她伸出了小手指道,“我们结盟吧!我保证,你能报仇!”
“你?你连火都怕,还有什么不怕的?”
“你爱信不信!不信你就走呗!你觉得下一次你再遇到君迟,他会不会再留你一命呢?”
顾北斗沉默了会儿,“那我也不信你这个没用的妖主!”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给你重新下了禁制!这一次你再敢跑一个试试!”
顾凉月把手缩了回去,她做好人没人信,现在连做坏人也没人信了!
第119章 深夜探宝遇偷袭
“行吧!咱们来日方长!”
凉月掏出一颗药丸丢给顾北斗:“有毒!你爱吃不吃!”
凉月又拉着疯爹,说得信誓旦旦:“下次我可不管了,好心当成驴肝肺!爹爹那么善良,你留下感化他好了!”
顾北斗扭过脑袋,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真是特别像太后那倔脾气。
这大概是靖海国皇族的传统?
顾怀酒微微叹了口气,也无心再废口舌了。
他拉着女儿往外走,见闺女一直低着头,直接俯身把闺女捧起来。
“呼!吓我一跳。”
凉月抓着疯爹的脖子:“回去了吗?不劝了?放弃了吧!”
顾怀酒斜眼睨了下闺女懵懂地小脸,问:“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呀?”
凉月心虚地笑了笑,如果疯爹知道刚才是她脑子里还有个人,这个人还能随时监听她的思想。
疯爹绝对会想尽办法找个会做开颅手术的郎中的!
凉月打了个哈欠,说:“爹爹,我困了,还很累。”
疯王这才稍微缓和了神色。
夜里突然下起了雨,还起了风。
凉月偷偷地起身,在黑暗中召出一张闪身符。
“呜呜。”
凉月的袖子被拽住了,她转头就看到山药正咬着呢!
“嘘!把疯爹吵醒了,我就揍你!”
山药的耳朵颤了颤,眼睛亮晶晶的。
凉月把山药抱在怀里,只好带着它了。
不然它一叫,整个大营的人都甭睡了。
一人一狼转瞬便来到了三里之外的一处荒地。
“这什么都没有呀。”
凉月抱着山药,环顾四下,除了朝脑袋打下来的大雨和地上的一片泥泞,没别的东西了。
凉月很快就被淋湿了,她敲了下脑袋:“喂!你能不能说句话啊?不是你告诉我大营西北三里,有异动的吗?”
刚才她本来和疯爹还有顾北斗说话呢,脑子里这家伙突然就整出这么一句来。
“我都被淋湿了!”
凉月找不到可以避雨的地方。
“你还能更笨吗?”
风缄总算有了动静,话里带着七分玩味,三分无奈。
“小妖主啊,你做人做得太实在了吧?就不会变出一把伞吗?”
凉月揉了下眼角:我忘了。
终于打了把伞,她自己又施法把衣裳和头发烘干了,低头看着山药连根毛都没湿。
她混得还不如一条狗。
风缄轻笑一声,没在挖苦小妖主。
“小妖主,你往北走十三尺,再往东走十四尺。”
怎么?我成探测仪了?该不会让我扫雷吧?
“有宝贝!快点吧!”
风缄催促道。
骗人!这地方寸草不生,一看风水就不好……
“行了!别叭叭了!要是找不到宝贝,我再不吵你!”
嗯,这个条件可以。
凉月在原地转了一圈,今夜没有月亮星星,雨势太大,也看不清什么参照物。
凉月只好窘迫地在心里问了风缄一声:“北在哪儿呢?”
呃……
凉月听到脑子里那家伙深深深深地吸了下鼻子,好像是忍下了好几百句脏话没骂出来一样。
“找不着北,犯法的吗?”凉月反驳地理直气壮。
过了会儿,风缄才压着声音道:“你左手边。”
今天不怪我!雨太大了!凉月的借口也实实在在。
“妖界没救了!”
此刻的风缄一定是在封印之下气得捶胸顿足。
“到了!”
凉月看了看,“啥也没有啊?”
“你数错了,再给我往前三步!”
风缄吼了句,凉月脑袋被震了下。
知道了!这么凶不会有女孩儿喜欢你的!
“本尊选男子都不会娶你!”
凉月赶紧识趣地往前挪了三步,风缄才消停了。
“就是这里。”
风缄声音总算正常了。
“你脚下!把你的咒印,对准它。”
凉月退了一步,盯着脚下淌成小河的泥地。
这底下,该不会有座古墓什么的吧?
“你废话真多。”
风缄又不乐意了。
出力的是我,还不让我吐槽一下了?
凉月把手掌对着地面,可才把灵力往里面探了一点儿,突然一道闪电便打了下来,正好劈在了凉月站的位置。
还好我腿长,跑得快。
凉月拍了拍心口,有惊无险。
山药更为警觉,直接从凉月怀里跳出来,身体也放大了数倍,它冲着夜空吼叫了一阵,好像是在骂那道闪电差点把它劈着了。
“你脾气倒是大,连天都敢骂!不过我喜欢!”
凉月摸了摸山药的脑袋,又俯身探下去。
天有异象,那说不定真有好东西呢!
凉月这回认真地把咒印对准了地面,因为刚才雷电已经把地劈开了一道缝子,凉月便循着印迹找了过去。
不过片刻,地下就不断有泥土翻了出来。
紧接着,一道红光便冲破了土层,正好打在了凉月脸上。
凉月闪身躲开,往后退了一步,要是冲出来的是个怪物,她撒丫子就跑。
红光越来越亮,荒地上的水光都被照得红彤彤的,好似夕阳普照。
红光越来越亮,从地下突然窜出来一个红色的光点,然后直接撞向凉月,凉月往后退,也没来得及躲过,下巴被狠狠砸了下,伞也掉了。
“嗷!”
咬舌头了!
光点正好落在凉月手上,竟然是一本装帧精致的书。
“哎呦!还真镶金边了呢!
磕死我了!”
凉月冲着山药晃了晃书,但她又觉得自己被骗了。
“这算什么宝贝呀?疯爹的书房里,不说汗牛充栋,也差不多了。这东西,值五文钱不?”
凉月才想翻开书看看,突然山药冲过来,把她扑倒了,凉月倒在泥水里,还想着山药这时候耍什么娇,就看到一记灵光从她头顶闪过。
原来是有人偷袭。
凉月把书收起来,朝着那记灵光打过来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咦?”
凉月打开通感,也没有察觉任何异样。
“山药!”
凉月拎起泥嗒嗒的裙子,“你说我怎么回去吧?”
“呜……”
山药两只前爪扒住凉月,勾了勾她的衣襟。
“不给。”
凉月护住怀里的书,不管是不是宝贝也是自己冒着被雷劈的风险得来的。
雨下得更大了,刚才偷袭的人也没有再出现,凉月便拎着山药回了大营。
闪身符是个好东西,但是不能多用,凉月能力有限,连用两次就会特别累。
脚尖才点地,营帐的烛火倏地亮起来。
顾怀酒坐在案前,一手拄着头,一手拨弄烛火,没有去瞧门口的凉月,但话却是对她说的。
“又上哪儿作妖了?”
第120章 我喝稀的,你吃干的
凉月抿了下嘴唇,琢磨着疯爹说话的情绪不算很糟,属于哄得回来的那种。
“睡不着,随便走走,不小心摔了一跤。”
凉月冲着山药使了个眼色,山药赶紧顺着凉月打开的半边帘子,跑出去了。
顾怀酒假情假意地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转过脑袋,看了闺女一眼,就立刻起身,顺便把自己榻上的外衣拽在手里。
“你被打劫了吗?”
凉月身上都是泥巴,脸上和头发也都湿透了。
回来得匆忙,法力也有些透支,凉月想着回来之后偷偷换掉就可以了,哪知道被疯爹抓个正着!
顾怀酒把衣裳给闺女披上,又连忙招呼半曲去架火盆。
桃核儿也从美梦里被揪起来,过来伺候主子。
凉月换了干衣裳,又被裹了两床被子,坐在火盆边,看着疯爹把姜汤端到自己面前。
“可以不喝吗?我不会感冒。”
凉月把碗往外推了推。
“你说呢!”
疯爹端起了勺子,“你那师父就没教你怎么躲雨吗?”
凉月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揉了揉鼻子,说:“教了,我不是着急回来嘛!结果您还是发现了。”
“哼,瞒着你爹做甚?做贼心虚吗?”
不满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凉月拽过来疯王的一缕头发,拿在手中编小辫子。
“爹爹!我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您还不知道吗?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顾怀酒摇头。
“你从来就没有完好无损地回来过!”
理亏的凉月只好捏着鼻子把姜汤喝得一滴都不剩!
顾怀酒这才不板着脸了。
“疯爹,这是什么地界啊?”
凉月突然搂住疯爹的胳膊。
“雍州。”疯爹不假思索地回答,闺女眉头却皱了起来。
“怎么?此处有妖?”疯王问。
凉月摇头,吃了颗蜜饯,小声嘀咕了句:“不知道三万年前,这里是什么地方。”
“想得真多。”
顾怀酒把碗里的一根姜丝挑了出来,抿到了嘴里,微微皱了下眉头。
凉月撅了下嘴,揉了揉眼角:“说的也是,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与我何干!熄灯,睡觉。”
一路再没出过什么特别的事,凉月时不时会打开通感探探路,可那天那个偷袭的家伙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京中依旧,如往常一般繁华。
虽是长途跋涉,因为疯爹满足凉月骑马的心愿,凉月倒不觉得累。
快两个月没有回瑞王府,好像比从前更新了。
管家风缄和家丁们早就候在了门口,凉月骑马在前,身后是载着苏樱的马车,再身后是装着梅听寒的囚车。
“姑娘回来了!”
和凉月脑子里那个怪物重名,所以凉月看到风缄朝自己走过来,她还有点恍惚。
风缄上前,牵住了马缰绳,才把凉月抱下了马。
“一个多月没回来,王府好像更新了。”
凉月瞄了眼锃亮的瓦片,该都是新换的。
“姑娘好眼力,按照王爷的吩咐,奴才把能翻新的地方都翻新了。仓里也收了今年的新麦,庄子前日还送来十几只羊,姑娘若是馋了,今晚便吃羊肉馅的饺子。”
“好,我要吃汤饺。”
“都听姑娘的。”
凉月给风缄竖了两个大拇指,点在他的额头上。
“疯爹和小皇帝进宫了,我们先进去。”
凉月指了指马车,苏樱在马车里。
凉月道:“那里面是疯爹的贵人,你安排吧。”
她又指了指囚车里的梅听寒,没好气地说:“这个,丢到地牢去,怎么待见他,你随意,反正不死就成。”
“放心吧,都给姑娘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好!那我就不用操心啦!”
凉月被风缄领着进了府,风缄虽为王府的管家,但也许是因为年轻吧,凉月就没把他当成管家看,就当成是自家哥哥,所以她和风缄还是很亲近的。
风缄是瑞王府的老管家风爷爷的孙子,当年王府遭难,风爷爷葬身火海,风缄被养在乡下,逃过一难。
后来疯爹又重回高位,便把风缄接了过来,本来是想让他和半曲一样,做个贴身护卫。
哪知道风缄连剑都提不起来,但是脑子快,而且情商比较高,遗传了风爷爷的掌家本事。
所以,风缄虽然年轻,却能服众。王爷脾气暴,杀人不眨眼,他闺女也不是省油的灯,王府的家丁护院还有奴才婢子可不是有钱就能招进来的,毕竟谁也不想一觉醒来脑瓜子就没了。
不过风缄总有办法招到人。
“姑娘清减了许多,可是那边行宫的膳食不可口?”
风缄把凉月引到玉笙苑,院子里多了几缸莲花,缸里还养了几条红鲤鱼。
看见莲花,凉月有些反胃。看见锦鲤,凉月就想起玄晖。
总之这个惊喜,并不叫人觉得欣喜。
“姑娘不喜欢,撤走吧。”
凉月什么都没说,风缄只凭着凉月的神色就知道她的喜怒。
风缄又对身后的家丁吩咐:“换成茉莉、栀子。”
厉害了!风缄。
凉月努努嘴,他比她自己还了解自己。
“桃核儿,伺候主子歇息。”
风缄只送到门口,便把桃核儿叫来伺候。
风缄从袖中掏了个牛皮纸包,交给凉月:“姑娘尝尝,今年的梅子不酸。”
“嗯嗯。”
凉月冲着风缄摆摆手:“你快去伺候疯爹那贵人去吧!”
桃核儿看着风缄的背影,犯起了花痴:“姑娘,风管家可真贴心。”
“不贴心怎么哄得你们死心塌地给王府打工?”
凉月打开牛皮纸包,吃了颗冰糖梅子,分给桃核儿一颗,又给了一直乖乖跟在凉月身后没吵没闹没扯衣服的山药一颗。
剩下的,凉月又包好了,揣了起来。
凉月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我睡会儿,你们忙你们的。除了疯爹,别人不许放进来。”
然后凉月便奔向了久违的床榻。
被子好像是刚刚晒好的,温温的,还带着阳光的味道。凉月还没来得及再吸一口,山药突然蹦了上来,像个傻狍子似的蹦蹦跳跳,踩了一床的狗爪子印。
“山药!”
凉月手里掐着符咒,威胁道,“再敢把你的爪子搭在我榻上一丢丢,我就把你清蒸了!”
山药委屈地抱着脑袋,只好自己去寻别的地方当狗窝了。
凉月抱着枕头,见那只把自己当成狗的狼缩成一个甜甜圈睡了,才放心地躺下来。
“呼!终于回家了。”
避暑虽好,可是这一趟事儿太多了,搞事业太累了。
“谁也别想吵我!”
第121章 到底谁在骗我
凉月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可睁开眼睛,她居然躺在了封印之上。
“你能找别人聊天吗?我困。”
凉月不想说话,她平躺在封印上,心说这家伙还真不受距离限制啊,她都从碧水湖回来了,他还能跟来。
“你想摆脱本尊,是不可能了。”
凉月忘了,这家伙连她想什么都知道。
“刚才白家那小子要送你回来,你怎么没答应?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白家那小子?
是白洞庭吧?
凉月摆摆手:“喜欢谈不上。姑娘我生来不是为了谈恋爱的。再说我自己能保护我自己,我不能自保的时候,他也无能为力。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军,他应该去干点儿对凌国更有意义的事。”
“你真是没救了!”
“没救了”这三个字成了风缄的口头禅。
“那本书,你看了吗?”风缄突然话题一转。
凉月用五指遮住眼睛:“没有呀!不是古董吗?一翻就烂的那种。”
“那是宝贝!不是古董!嗯……它也是古董,但是不会烂。”
风缄有些语无伦次。
“你随便翻,里面可有好东西。”
“有钱吗?”
凉月问。
“没有。”
“有吃的吗?”
“……”
“你刚才看到了吗?”凉月翻了个身,趴在封印上,翘起两只小脚丫,又用手敲了敲封印。
“我们家的风缄,是不是比你长得好看?还很有本事?”
封印下的家伙无奈地摇头,“不要转移话题,现在说回书的事。”
“那是什么?”凉月问。
“妖册。”
“骗子!”
凉月用手指在封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骗”字。
“妖册我可是见过的,还通读了三、四遍,花酿说了,这世上只有一本妖册……”
“花酿才是个骗子!”风缄反驳道,“他不光骗了你,还骗了所有人!”
“那就更不可能了!这世上就没有不可能被戳破的谎言。花酿拿一本假的妖册给我看做什么?他是来教我做妖主的,他这么做对他没有好处。”
“那你敢不敢打开看看?保证吓你一跳!”
这是激将法了。
凉月狐疑地问:“就算你说的属实。你帮我做什么?这对你没好处吧?”
“当然有好处。我祝你早日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说完,封印消失了。
凉月站在一片虚无之中,困意全无。
这还叫人怎么睡得着啊!
“姑娘……”耳畔有人唤她。
凉月挑了下眉毛,便睁开了眼,见桃核儿小心翼翼地在自己耳边招呼:“姑娘?”
一向有起床气的凉月突然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她的坏脾气没少叫桃核儿受委屈。
“怎么了?”
凉月起身,揉了揉眉心的痣。
“谁这么不长心,姑娘我前脚才回家,后脚就来叨扰。”
桃核儿回了三个字:“轻罗馆。”
听到轻罗馆,便想到了花酿。
“不见,不见师尊。”凉月把头塞进被子。
“不是您师尊。”
桃核把被子拽开,露出凉月的小眼睛,却发现姑娘的眼睛竟然红了。
“姑娘,您哭了?”
“我没有。”凉月哽咽了下。
桃核儿泄了气似的,转身往外走。
“好吧好吧!我就替姑娘回了吧!不过按照姑娘的规矩,来者不拒,那是不是送来的东西照单全收?”
“回来……”
凉月把被子踢到脚下,侧过身子问桃核儿:“送了什么?”
“十几个大箱子,使了三十几个奴才方抬进来呢!”
桃核儿还比划了一下箱子的个头儿,又说道,“送东西来的,是那个蝶儿姑娘,就是长得挺好看的那个。那姑娘说,务必请姑娘到前厅一叙。不过姑娘既然不愿意,那奴婢就叫人回去吧。”
“若是别人,还真撵出去了!”
看来师尊还没喝多,知道能请的起凉月的,就只有在凉月小时候,没有叫凉月饿死的蝶儿了。
桃核儿给凉月换了身轻便的打扮,便去了前厅,蝶儿已经在那儿候了些时辰了。
凉月躲在屏风后面,看见前厅确实只有蝶儿一个人,也没感觉到花酿的气息,才施施然地走了进去。
“拜见主人。”蝶儿冲着凉月行礼。
“受不起。”
凉月揉了揉鼻子下面,撅着嘴坐到了主位,却还是又让下人给蝶儿添了茶点。
蝶儿命人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的珍宝明晃晃的,有的不识趣的小丫头偷偷踮着脚往箱子里瞟几眼。
凉月只看了一眼,知道这是她从百香园偷走的那些宝贝。
“我不是说抵账了吗?”
凉月挑了个比她拳头还大的桃子捧在手里啃。
蝶儿浅淡地笑着,道:“掌柜的说,这个是主人辛苦得来的,该好好收着,就当是嫁妆了。”
“我堂堂瑞王府还不至于叫本姑娘自己出去挣嫁妆。”
凉月啃了一大口,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
再说了,这应该算是赃款,不吉利。
凉月拂拂手,嫌弃地道:“快拿回去吧!他老人家不是总说自己缺钱吗?这回一次性给他补齐了,免得我以后多看他一眼都要收钱。”
“这么说,姑娘还愿意见我们掌柜的?”
蝶儿抓到了一句话头,就赶紧赔笑道:“主人人小心宽,宰相肚里能撑船,属下这就去传话。掌柜的日日为此伤神,人也憔悴了不少……”
凉月又使劲儿啃了一大口桃子,吐槽自己:“欠嘴巴!噎死我自己算了!”
蝶儿真的命人把这十几大箱子给抬回去了,却又从外面领了个人进来。
十五、六岁的少女畏畏缩缩的,才被蝶儿扶着跨进门槛,就跪倒在地。
“送东西就算了,还送人?我们王府不缺下人。”
凉月不屑地摆摆手:“这种一看就不能干活,要来我还得养着。”
蝶儿把少女扶了起来,拉到凉月身前,少女好像两腿不大好用,竟然又跪了。
“主人可还认得她吗?”
凉月这才仔细瞧瞧这少女的模样。
她穿着素色衣裳,赤着脚,她的脚是与她的身高完全不符的,比凉月这个六岁娃娃的还小。
所以她不是腿不好,而是头重脚轻,着力点太小了。
顺着骨瘦如柴的身子往上看,一头毛燥的长发又干又黄,巴掌大的小脸儿全被长长的刘海儿盖住了。
蝶儿说:“她便是主人在含香园救下的那位。”
凉月回想了下,又打量了下少女的身形,才明白过来。
“我还做了件好事?”
第122章 疯癫痴傻全齐了
那个被装进箱子里,身上被贴满咒印全是伤痕的可怜小妖?
凉月把桃子搁下了,对桃核儿说:“好姐姐,去找个极软极软的垫子来。”
“好。”
桃核儿没走出两步,又被凉月抓住了。
“要特别软特别舒服,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的那种。”
“哦哦。”
桃核儿连点了好几下头,见凉月才松了手。
“你们都下去吧。”
凉月把下人们都使唤了出去,才起身走到了少女面前,抬手想抓她的肩膀,又怕把她弄疼了,只好轻轻地撩开了少女额前的长发,低头去看她的脸。
巴掌大的小脸上标标致致地镶嵌着小巧玲珑的五官,特别是哪微微翘起来的鼻头,凉月一个女孩子看一眼,都觉得抓心挠肝的。
“长得真好看,京城里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们都该自惭形愧了。”凉月说。
蝶儿却轻声道:“主人,白鸠是男子。”
“啊?”
凉月又仔细瞧了瞧,抿了下唇:“终于找到比师尊还好看的了。”
“他叫白鸠?”
男子畏缩了下,咬着粉嫩如桃花的唇,眼睛一红,扑簌簌地,两行金豆子就落了下来。
“天哪!这比摇钱树、下金蛋的鹅还牛啊!”
凉月笑了下,男子却哭得更厉害了,还往后缩了缩,躲着凉月的手。
蝶儿说:“主人,他是最后一只白鸠了。”
蝶儿安抚着往她身后缩的男子,道:“他不会说话,但是我们的话,他听得懂。”
凉月琢磨着蝶儿的话,又看了看男子的样子。
“没想到,妖族也有被灭种的一天。”
蝶儿叹了口气,说:“五百年来,为了得到白鸠,紫烟宫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只因为每只白鸠的寿命只有18年,是寿命最短的妖族。”
“18年?这在人族也算是英年早逝了啊!”
凉月掏出帕子递给男子。
“你别哭了!我不缺钱。”
男子挪动着躲到了蝶儿身后,紧紧抓住蝶儿的衣裳,只露出两只手给凉月看。
“等等!你把他带来做什么呀?”
凉月眨了眨眼,突然瞪向蝶儿,“不会是让我养他吧?”
蝶儿点头:“正是。您是妖主,守护妖族是您的使命。”
“天哪!这种濒危物种,还这般娇弱,我可养不起!我自己都还得靠疯爹养呢!万一我把他养死了,我不就成了妖族的罪人!而且你看他,他怕我!我不养!”
凉月连忙拒绝。
“不会有人怪罪于您的。”
蝶儿决定软硬兼施,“主人,师命不可违啊!”
凉月瘪瘪嘴,受人恩惠,替人办事。
他答应过花酿的。
“那得签个免责协议,他死了,可不能怪我!”
凉月看着畏畏缩缩的男子,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真的特别难受。
蝶儿交代完了,就立刻撤了。好像是交代出去一个大麻烦似的。
凉月看着男子抱着腿畏畏缩缩地落泪,这么一会儿,已经流了一地的金豆子了。
“我求你别哭了行吗?”
脑瓜仁儿有点疼。
凉月扒拉着手指头算着:“这回可好了,一个半妖,一个傻狗,再加上你一个哑巴!我们王府真是疯癫痴傻都凑齐了。”
男子抽噎着,似乎还不打算停。
凉月揉了揉太阳穴,像疯爹对她似的,摸了摸男子的头,拂了拂干草似的头发,轻声说:“别哭!请你吃好吃的。”
凉月把梅子拿了出来,趁着男子抽噎的时候,把梅子塞进他嘴里。
男子含着梅子,过了会儿,总算是把眼泪止住了。
“你叫什么?”凉月又喂给他一颗。
男子微微摇摇头,然后眼睛又红了。
“你别哭!我给你取个名字!现在立刻马上!”
凉月赶紧又给他塞了颗梅子。
“我告诉你哈!我是你主人。我会对你好,保证你活到寿终正寝。但是!你不能哭!知道吗?你要是哭!我就不要你了!”
凉月一句话,就叫男子那金色的雨帘子终于断了线。
“呼!”
凉月总算松了口气。要是被外人瞧见他会下金豆子,整个京城都不得安生了。
“这么软乎乎的,出门也是被欺负。”
凉月又摸了摸他的头,“佑安,就叫佑安吧。”
美少年点点头,却还是不敢直接看凉月。
桃核儿进来的时候,都惊呆了,美少年加上一地的金豆子,她都不知该问点啥。
凉月再没吃的兴致了。
“顾北斗!”
凉月喊了一嗓子,过了会儿,顾北斗才打着哈欠从房顶上翻下来。
“又想怎么支使我?”顾北斗脸上还是缠着纱布,再加上说话也带着刺,看上去就像是电影里的经典反派。
凉月指了指美少年,说:“我给你找了个室友。你把他带回去。”
顾北斗打量了下瑟瑟发抖的美少年,翻了个白眼,道:“爷要睡单间!”
凉月看他那熊样就特别想揍他一顿!
“不是说稀有吗?我可不敢担责任啊!万一有个好歹,你又得找我的茬儿!”
顾北斗甩出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风缄从外面走进来,见姑娘新收的这个侍卫趾高气昂的模样,心说这人离挨打不远了。
“姑娘……”
风缄看着一地的金豆子,诧异地问道:“姑娘钱袋子散了吗?”
顾凉月看到风缄进来,简直就像看到了救星。
“风缄!快救救我吧!”
如果不是风缄来了,凉月真的要哭了。
佑安不良于行,而且还不会说话,又顶着个“最后一个”的名号,凉月只能把他安置在离玉笙苑最近的汀兰轩里,他脆弱的就像个布娃娃,凉月与他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的。
好不容易安排妥了,天都黑了。
“什么妖主!就是个妖界保姆!什么都得管!”
凉月吐槽了句,坐在台阶上吹风。
山药扭着尾巴过来,也坐在她身边,看凉月在抬头看星星,他也抬头看。
良久,凉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要不………”
凉月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我再买个宅子吧?”
“呜……”山药摇了摇尾巴,似乎是在表示赞同。
“把你们都安排过去,家里就安静了。”
山药咬住凉月的袖口晃了晃,表示不行,不能丢下它。
“姑奶奶我给你们花钱你们还不乐意啊?”凉月把袖子拽了回来。
“怎么?你想让这王府的人早日知道你们是妖,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的,把紫烟宫的捉妖师都招惹过来吗?我现在灵力猫一天狗一天的,怕护不住你们。”
第123章 京中疑案
凉月说的是实话,紫烟宫宫主君迟的实力,她也见识到了,她要是不提防着,一旦被人抓住了把柄,会给疯爹带来许多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
如果发生那样的事,凉月就必须离开瑞王府,离开疯爹,并且,永远不能再回来!
山药却不这么认为,它把脑袋放在凉月腿上,发出“咕咕”的声音,好像挺委屈。
“哼!卖萌也没用,我是妖主,可我,也是人啊!”
凉月打定了主意,便在汀兰轩外做了个结界,没有她带着,没人能进去。
现在佑安看上去大概15、6岁,那也就是说他只有3年的寿命了。
佑安是她费那么大劲救回来的,可现在凉月却觉得失败的人,是自己。
现在凉月对佑安,除了让他不再受伤害,让他平安度过余生,她没有别的所图了。
3年后,佑安一死,这世上便再没有白鸠了。
凉月不禁有些失落,妖混得这么惨,不免叫人唏嘘。
她更加感觉自己这个妖主太无能了,不能庇护妖族,还得去替神族处理那些不守规矩的妖。
难怪这些妖一点也不待见她,还有那些妖会明的暗的叫玄晖走狗,这都不是无缘无故而来的。
她该怎么做呢?
“姑娘。”
桃核儿跑进来,脸上笑盈盈的,一看就是有好事儿。
“疯爹回来了?”
桃核儿把凉月拉起来往外走:“哎呀不是的,姑娘!是小白将军来了。”
“来就来呗!”
凉月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他又不是头一回来了。”
白洞庭在花园里等候,凉月被桃核儿拉过去,他先是恭恭敬敬地说:“拜见郡主!微臣是来替大哥传音,王爷与我大哥今夜把酒言欢,王爷大醉,今日就在将军府歇下了。”
“什么美酒啊?这么好喝?喝了几坛啊?”
不回来正好,她还不知道怎么向疯爹解释佑安的事。
白洞庭挠挠头,觉得有些抱歉。
“这事儿,差个小厮来就可以,糖水哥哥不用亲自跑一趟。”
凉月与白洞庭坐在了花园的亭子里,桃核儿去取了些吃食,凉月一天都没闲嘴,也吃不下什么。
白洞庭不挑食,可他今日也没吃什么,只是把花生盘子放在自己面前,把壳剥了,花生仁儿都给了凉月。
“凉月今日兴致不高,可是休息得不好吗?”
凉月摇摇头,吃了颗花生,微微叹了口气。
我能说什么呢?
说了你也不懂。
懂了你也什么都做不了。
妖族的事,绝对不能叫白洞庭掺和进来。
“可是因为王爷夜不归宿?凉月怕黑吗?”
“黑了,可以掌灯。”
凉月只是随口一说,可是白洞庭却似乎当了真。
“要不,微臣今夜就守在王府,还是如上次一般,我守在房顶。凉月大可安睡。”
“不用,不用。你刚回京,有很多事要忙。”
“过几日便是乞巧节,我那日休沐,我带你去玩儿可好啊?”
“这么快就七月初七了?”
凉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上弦月,“又是一年过去了啊。”
“到时候城中会格外热闹,你若是不喜欢,我们可以出城……”
白洞庭的话刚刚提起凉月的兴趣,却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凉月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紫烟宫闻着味儿来了吧?
她还没来得及打开通感,白洞庭已经提剑起身,退到了凉月身边,抓着凉月,把她护到了自己身后。
“是府外传来的。”
这时候,西边天空突然闪过一道红色的光,一瞬即逝。
“我去看看,你老实呆在王府里,不要乱跑。”
白洞庭交代了句,便跑出去了。
“诶?”
凉月只抓了把空气。
“笨蛋!有妖气!你把妖主留下来,自己去送死吗?”
凉月飞身落在了府墙之上,白洞庭也才出了王府,到了出事地点。
地上一锣一锤,还有一个血红的东西,模糊的只能看出个人形。
白洞庭上前去查看那人的呼吸,已经没救了。
一地淋漓鲜血,竟是被生生被扒了皮。
可这种残忍的死法,却是对一个普通的打更人?
正思索着,一对差人循声赶来,十几个人拿着火把,就把白洞庭给围住了。
“贼人休走!”
为首的一个捕快指着白洞庭,其他捕快手里的刀立刻亮了出来。
“终于让我抓住你了!”
白洞庭见来者不善,手里剑出鞘三分,也戒备起来。
可他并不急着出手,只与那为首的捕快道:“此人非我所杀,我亦是循声而来。”
不过这些差人可不信,他们看着白洞庭,就好像是看到了一条肥美的猪肉。
“我等巡逻至此,你还能比我们腿脚快吗?大半夜不回家,在街上闲逛,就能叫你撞见杀人现场?我怎么就不信呢?”
捕快冲着其他差人递了个眼色,说:“兄弟们,抓了他交差,悬赏可咱们哥几个平分,也够花半年了!大家上啊!”
捕快们提刀就攻向了白洞庭,白洞庭本没打算与他们多纠缠,他还想着去附近查探一番。
但是这误会不解开,他是脱不开身了。
白洞庭几招就制住了这些捕快,连剑都没有拔。他解下腰间令牌,亮给捕快们看。
“吾乃三品虎威将军,你们可睁大眼睛看好了!”
“骗谁呢!三品将军能是你这个毛还没长齐的臭小子?肯定是哪儿偷来的!”
捕快根本没信。
白洞庭一边见招拆招,一边还要解释身份,不免烦躁,本来不打算伤人,可手下力道还是多加了几分。
没一会儿,捕快们就都趴下了!
“恶贼!”
为首的捕快还不依不饶,白洞庭走近一点,俯身把自己的令牌在捕快面前又晃了晃,极为真诚地说:“这位大哥!我真是虎威将军!”
“呸!”
捕快啐了口,还想说什么,就见一队灯笼也朝这边而来。
“救兵来了!恶贼休走!”
捕快抓着白洞庭的脚脖子,生怕他跑了。
打着灯笼跑在前面的,不是捕快,而是瑞王府的护院。
而他们后面,管家风缄被顾凉月拉着,正疾步朝这边跑过来。
凉月其实是想直接使点法术的,可是她又怕把那些捕快吓着了,便使了人的法子,就是请风缄出面。
风缄拉着顾凉月走过去,冲着还趴在地上的捕快说:“钱捕快,您怎么就不信呢?这位当真是虎威将军,可是护国大将军的亲弟弟,白洞庭。”
第124章 上次的案子还没结
“啊?”
被搀扶起来的钱捕快扶了扶老腰,别人的话他不信,这风管家可是疯王的心腹,他这么说,那就是确准了。
这回不仅钱没得着,还把白家给得罪了。看来他这差是当到头了。
“哎呀!这……”
钱捕快只好假装的揉了揉眼睛,又捧起白洞庭的令牌,用袖子给人家擦掉刚才喷上的口水。
“哎呀呀!奴才老眼昏花了!真没看清!误会了白将军,这可是大误会!白将军一身正气,怎么可能是扒皮的贼人呢!”
钱捕快又随手指向一个捕快,呵斥道:“你个有眼无珠的东西!刚才就是你嚷得欢,害得老子都看错了!”
目睹了全程的顾凉月冷笑了声,刚才不就是他自己扯着脖子喊得欢吗?
趁着风缄帮白洞庭解围的功夫,顾凉月偷偷溜到尸体前面查看了下,还保留着妖气,和她刚才心中所想是一样的。
皮剥得并不利落,切口很凌乱,而且,尸体的头盖骨,被敲碎了……
肩膀被拍了下,凉月回头一看,是白洞庭。
他挡住了尸体,低头与凉月说:“别看了,晚上会做噩梦。”
“这位……”
钱捕快打量着凉月的穿着,眼珠一转,连忙冲着顾凉月作揖:
“奴才拜见小郡主!”
“嗯。”
你们挡得还真严实!一点缝儿都不给我留,让我怎么查看?
白洞庭决定先问正事:“听钱捕快的意思,这不是第一起案子。”
钱捕快连忙回道:“将军真是年少有为,这个把月来,已经发生了三起案子。”
凉月心里嘀咕,该不会是自己乱入了画皮的故事里?
钱捕快见白洞庭很感兴趣,连忙介绍案情:“这三人皆被剥皮,且头部被砸碎。他们一位是杀猪的屠户,一位是夜不归的姑娘,一位是书院的教书先生,三人并不相识,更没有交集,如今又多了这个更夫。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白洞庭微微垂下眼帘,自言自语道:“或许凶手就是随机选择杀人。”
三个大人又寒暄了阵,白洞庭很有侦探精神,询问了许多案情的细节。
官府里来人运走了尸体,就到了三更天。
凉月打了个哈欠,周围已经没有妖气了,她要回去睡觉。
白洞庭却拉住了她。
“是我不好,吓到你了。今晚我守着你。”
凉月想拒绝,可这时候风缄却抢了先。
“好啊!案子发生地与王府仅一墙之隔,小人还犹豫要不要加强护卫,有白将军护着玉笙苑,我们姑娘今晚可以安睡了。”
可是我不用保护啊!而且就算有妖来了,是我保护你们,不是你们保护我。
凉月努努嘴,还是把这话咽下去了。
凉月觉得白洞庭今天本来就没打算走。
她躺在榻上,打开了通感,不是为了寻妖,就是单纯地想看看房顶的白洞庭在干什么呢。
这个还不到15岁的少年郎,有着同龄孩子没有的稳重与老成。
他的眼里,多了很多探寻,可又能恰到好处地掩藏这些探寻。
少年手中拿着一枚柳叶,放在唇间,断断续续地柳笛音划出一道道痕迹,把他身边所有的落寞都割掉了。
如无意外,白洞庭真的会是她未来的夫君。
可白洞庭还只以为自己是学了点法术而已,若是他知道她妖主的身份,看到她身边的山猫野兽切出大号就是一个个力可排山倒海的妖,他还能这么淡定吗?
所以呀,这门亲事,她还是得想办法退掉。
就在凉月以为可以静静欣赏的时候,房顶上又多了个人影。
正是顾北斗。
白日里睡觉,晚上来精神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
顾北斗满脸纱布装木乃伊,到了晚上更显骇人,人家独奏会开得正认真呢,他突然冒出来,张口就质问人家,就更吓人了。
白洞庭两指夹住柳叶,侧目看向了顾北斗,也没客气,就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你管不着。”
顾北斗抱着胳膊,俨然一副主人姿态。
“既如此,你也莫管我的事。”
白洞庭也没客气。
顾北斗盘膝而坐,盯着白洞庭。
白洞庭无心再吹柳笛了。
“你看我做甚?”
白洞庭被瞅毛了。
别看顾北斗年纪小,说话却咄咄逼人:“你怕瞅?怕瞅你就走呗!顾凉月不用你保护!她比你厉害!”
“怎么感觉,你特别想让我走呢?”
白洞庭上下打量着顾北斗,“我尚且不及,更用不说你了!”
“我?你还真打不过我!不然咱俩就试试!”
顾北斗说完,就起身拔剑,根本没管白洞庭答没答应,就向他冲过去。
凉月心说顾北斗你可真是大言不惭,你的法力都被我封印住了,现在你就是瑞王府里最普通的小侍卫,你还想打得过将军吗?
白洞庭只用两根手指,就接下了顾北斗的剑。
“你这算偷袭!”
“打架还得算个黄道吉日吗?”
二人不再言语,就在房顶上对上了招。
顾北斗分明是搭讪白洞庭,目的就是和他过招。
他们俩差了六、七岁,白洞庭虽瘦,但是结实。顾北斗正经练武才几天,但是灵活,再加上他还是个半妖,本身就比普通人族身体结实些,倒不吃亏。
白洞庭一开始并不恋战,似乎没什么兴致。可是打到后面,看到顾北斗确实有两把刷子,才认真起来。
瓦砾哗啦啦作响,凉月这回彻底失眠了。
你们打吧!凉月在脑海里琢磨刚才发生的案子,这事儿八宝琉璃灯应该会亮吧?那花酿应该也知道了吧?
可是他却没来。
这么一想,玄晖和花酿好些日子不来打扰自己了,从上次自己在梅府被偷袭……
等等!
上次偷袭自己的妖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和梅家并没有关系。
那文豫书院的案子,不就是还悬着呢?
她竟然给忘了!
懒得看白洞庭和顾北斗大战八百回合了,凉月一道闪身符,便出了瑞王府,借着月色寻到了梅府。
之前她来收妖的时候,被两只妖重伤后,有一段她就断片儿了。醒来时已经在轻罗馆了。
这些日子没见到玄晖和花酿,她也不想去轻罗馆找花酿问,是不是他们谁救了她。
凉月嗅了嗅,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梅府妖气仍未散去。
是还有妖没有除尽,真凶还在这里。
周遭实在破败,凉月点了盏灯笼,她用通感也可以,但是有亮可以壮胆。
第125章 一只定居的妖
梅府很大,与瑞王府有一拼,梅家三代人都是文臣,特别是梅老爷子,那是个愚忠愚孝之人,当年的梅府可谓是门庭若市,风光无限。
凉月不记得梅府被抄家的事情,该又是疯爹的授意,没叫她看到那些血腥的场面。
她只依稀记得梅家老太爷是个特别喜欢吹胡子瞪眼睛的老头,不管疯爹下什么圣旨,出什么政策,只要是疯爹提出来的,他都不同意。
打从疯爹坐上摄政王这个位置,梅老太爷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是三朝老臣,你能把我怎么着,我门客三千,你能奈我何。
凉月和疯爹一同上朝,疯爹把她抱在怀里,都要被这老头子骂,说什么有失庙堂之风,还有什么牝鸡司晨,阴阳颠倒,女子不吉利之类的话。
凉月勾勾手指,便把梅老太爷稀疏的头发炸成了。
因为先天不足,后天营养也没跟上,凉月一岁半才堪堪会走。
可是她会走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梅老头子身后,连踹了他三脚。
力道不大,根本不疼,凉月自己还摔倒了,却结结实实地把这老头子气坏了,脸上一个个的褶子都快立起来了。
疯爹笑了,朝臣们也笑了,只有梅老头儿又囧又气,雪白的胡子都快气黑了。
后来凉月不跟着去上朝了,又经常跟着玄晖去捉妖,她就把梅老头子忘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梅家倒下的时候,该是闹出了很大的动静,疯爹捂得可真严实,她这么多年之后,才知道。
就像上一次她同样不知道,疯爹处决西川皇族时又是何等骇人的场面。
“你来了。”
突然的人声,凉月顿足细听。
“我知道,你会来。”
是个女声。
而且很陌生。
妖气不重,与上次的两只小妖不同。
“躲在暗处,是打算偷袭吗?”
凉月抬头巡视上面,声音的确是从上面传过来的。可是具体方位在哪里,凉月没时间在意,女声又响起来:
“他们说,你是妖主,可我没觉得,你多么厉害。你上一次来,可是被打得很惨呢!差一点就死了!”
上一次?她上一次就在这儿?
凉月竟然没有发现?
这么淡的妖气,说话语气却这般深沉,是刻意隐藏起来什么吗?
“夜里黑,露个面儿我也看不出来你长得难看。不如出来,我们详细讲一下细节?”
“你这个小丫头,说话这般不讨喜,人缘一定特别差。”
一阵妖风带起了纱幔,有什么落在了凉月身后。
凉月偷偷地做了次深呼吸,才提着灯笼缓缓转身。
入眼的是一双绣着兰花的藕荷色绣鞋,再往上,是一身蕊黄的裙裳,款式与凉月身上的大不相同,再看女子的装饰,淡淡峨眉,眼尾带着红色的光晕,这是前朝装扮。
再看女子的脸,却是十七、八岁模样,长相很清淡,眉眼又细又长,弯起来很好看,嘴唇也只点了中心一小点,打个比方的话,就是清淡得像白水。
“我叫檀夏,孟檀夏。”
凉月其实想问:“不是应该姓梅吗?”
女子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小小的,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只是很仔细地问了句:“你既然是万妖之祖,法力应该很强吧?”
“我是主,不是祖,我才6岁,当不了老祖宗。”
凉月纠正女子翘不起来的口舌。
凉月不敢说自己之前使出九叹之后,灵力忽高忽低,实力时强时弱的状况。
万一这妖转过身就要掏她的心怎么办?
“那就好。”
孟檀夏转身往堂外走,“请随我来。”
凉月没做犹豫,跟了上去,这女子身上妖气很重,可她化成的人形却是这般清冷的,叫凉月有点难以把握,她的灵力有多深了。
“那个,冒昧问一下,姑娘今年芳龄几许啊?”
孟檀夏微微转头,回了声:“二八芳龄。”
开什么玩笑?她肯定是保持16岁的相貌很久了。
“您活了多少个16岁?”
孟檀夏脸上显出一丝茫然,道:“我没有算过。”
数学肯定不及格。
梅府的回廊一环接一环,跟走迷宫似的,二人走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到了内宅的一处偏院。
孟檀夏推开了门,院落还是破败的,可屋内居然掌着灯,映着灯影,凉月瞧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正立在床前,手中还拿着什么,大概是书本。
凉月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屋里的装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并不可怕。”
孟檀夏像是看出了凉月的心思,她的手拂上了门,却没有推开。
凉月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这个毛病她自己也知道,喜怒哀乐惧她总是表现在脸上。
因为身边总是走人会庇佑她的,平日里是疯爹,捉妖的时候,还有师尊和花酿。
如今凉月决心改一改,没有谁能护谁一世,如果自身不够强大,你连做白莲花攀附霸道总裁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候,门竟然从里面被拉开了。
一副书生装扮的青年立在门口,凉月只看到这男子踏踏实实踩在地上的脚,就直接连退了三步。
“阿夏!你怎么才回来呢?我等你好一会儿呢!”
男子倾身,挽住了孟檀夏的手腕,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焦急。
凉月见他还会说话,就更惊奇了。
她抬头看去,还是被吓了一跳。
也是人脸,人身,人的手,可是脸太白,眼睛没有眼白,而且他的唇,红的就像是刚刚摘下来的樱桃。
死白的皮肤、黑色的长指甲、僵硬的动作,这些提醒着凉月,这是个死人了。
“晚云,你莫急。”
孟檀夏跨进门槛,扶住了男子的胳膊,又引着他看向门口的顾凉月。
“今日府上有贵客,我不是得招待吗?”
凉月看着这二人你侬我侬,眼含秋波,鸡皮疙瘩立刻起来了。
孟檀夏唤这男子晚云,这里又是梅府,那不是就梅晚云吗?
这人是梅晚云?他是怎么变成这副活死人的模样?
披着人皮,却满身妖气,这个孟檀夏,把自己引来这里,又是要做什么?
而此刻,梅晚云也看到了顾凉月。
“这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小姑娘?”
梅晚云唇角向上勾着,看上去和活人没什么区别。如果不看他那双没有眼白,黝黑得像两颗石头子似的眼睛,还不那么吓人。
他的眼睛就像两个深邃的洞穴,凉月忍不住又退了一步。
第126章 投资远大于回报
孟檀夏介绍说:“这位是妖主,是万妖之主。”
梅晚云挠了挠头,吐了吐血红的舌头,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礼。
“瞧我!真是笨!都说人不可貌相,我竟忘了!不过这个万妖之主,年纪还真小啊!她有4岁吗?”
4岁?凉月再一次为自己短小的身高怒其不争。
不过梅晚云虽然长得这么吓人,却还是传闻中的那个唯唯诺诺的书呆子,顾凉月觉得孟檀夏没骗自己,这人确实不太吓人。
“哎呀!”
梅晚云后知后觉地让出了门口的位置,冲着凉月做了个“请”的姿势。
“小生糊涂,怎可叫妖主在门外久立许久?”
凉月不想羊入虎口,梅晚云是怎么成妖的,他还没搞明白呢!
孟檀夏却向凉月作揖,道:“主人,请。”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凉月用通感看了下屋内,没有陷阱,应该问题不大。
反正来都来了,就看看这俩妖在搞什么名堂。
凉月走了进去,孟檀夏便把门关上了。
这是一间书房,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那也不用把书堆得下不去脚吧?
“那个……”梅晚云又挠了挠头,“我不太会说话,我还是去读书吧。”
“啊?”
人都死了,还读呢!
哪知道梅晚云都没等凉月做出回应,就扑到书堆里看了起来。
那双石头子眼睛真的是一个字一个字顺着往下瞅的。
这么用功,为何没考出个功名,还被送到文豫书院了?
凉月才欲开口问,孟檀夏朝着自己走过来,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他是我造的。”
“嚯!做得栩栩如生,真厉害。”凉月觉得有必要夸一夸。
孟檀夏脸上还是清清淡淡的,她又说道:“我知道,你是来收我们的。如果我们不从,下场便是兔子和刺猬一样。”
“所以上一次,你们躲起来了?”
凉月问道。
孟檀夏点点头。
“文豫书院,是你们做的?”凉月又问。
孟檀夏点头,回头看了下梅晚云:“有些事,他不能做,我便替他做。不过我不能离开他太长时间,我与他共用一颗心,离得远了,他会死。如若不然,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你心够大的。”
凉月不是开玩笑,可这话听着就是像抬杠,要么说她嘴欠呢!
“文豫书院已经被你烧没了,你还想怎么样呢?”
凉月后知后觉地才发现问题的重点在于哪里。
“文豫书院,并非我出手烧的。”
孟檀夏摇头。
“不是你?”
她承认自己杀了人,没有必要对烧书院的事情矢口否认。
难道真不是孟檀夏做的?
那是谁?
莫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刺猬和兔子那两只妖做的?
凉月想不通,便把这事儿暂时搁下了。
“妖心也会跳吗?你怎么做到和他共用一颗妖心的?移植给他一半吗?”
凉月拉住孟檀夏,踮起脚去摸她的心口,真的有个东西在扑通通地跳着呢。
凉月又走到梅晚云身后,去探他的后心,里面也确实有东西在跳动。
难道是自己学艺不精?为什么没在妖册里学过这一招?
“你真厉害呀!”
孟檀夏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似有许多话说,却还是噎回去了。
可是凉月想知道的,就是孟檀夏噎回去的话啊!
“你们在此等我,又是为了什么呢?”凉月联想到上次的事,便说:“今日我可是有备而来,你可别想着偷袭我。”
“我知道。”
孟檀夏突然给凉月跪下了,吓得凉月又往后退了三步,她被身后的书绊倒了。
凉月坐在倒了的书堆里,连连摆手。
“还没过年呢!用不着哈!”
孟檀夏却拉开了自己的裙角,凉月这才看到,她的腿是虚无的。
“你这是……要死了吗?”
原来她不是给自己下跪,而是支撑不住了呀!
凉月瞪向孟檀夏,看着她那张永远16岁的脸。
“你说实话,你到底多大岁数了?”
孟檀夏却像顾凉月行了个大礼:
“求妖主,让他活下去。”
“我?”
凉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还没看出来吗?我是人族啊!你尚且能分半颗心给他!我能给他什么呀!”
凉月又瞟了眼对着烛火看得津津有味沉迷书中完全没理会这边动静的梅晚云,嘀咕了句:
“再说了,你看他,除了读书,还有别的能做的吗?活着才是负累呢!要我说,你就把那半颗心拿回来,让他化成一缕烟飘走算了。”
“可我不想让他死啊!”孟檀夏清淡得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你是三万年才出一个的妖主,你必定是厉害的。我都没有帮紫烟宫的人害你,求你帮我!让他活下去!只要他能活着,哪怕是把我另外半颗心也给他,我也甘愿。”
“那不行,负负得正,一正一负,就归零了。你要是把心都给了他,他没有修为,他就会尸身爆裂而亡。”
凉月站了起来,走到孟檀夏身边,看着她空荡荡的裤管。
凉月把手心咒印放在了孟檀夏的身上一探,更加吃了一惊:“你!你的丹元呢?”
孟檀夏垂下头,手揪住了裙角:“我卖了。”
“卖了?丹元还能卖!值钱吗?”
凉月问完也觉得自己关注的点不太对,便又问,“你卖给谁了?”
孟檀夏依旧垂着头,她再一次摇头道:“我不能说。”
“那我不能帮你。”
凉月指了指梅晚云,奚落道,
“我总觉得他活着,有点浪费空气。不管你把丹卖给谁,救他是真的不值得!投资太大,收入微薄,真没必要再纠缠了,你把半颗妖心拿回来,重新结丹修炼吧。”
孟檀夏说:“他纵有万般不好,却是我最想救的人,不问缘由。”
“没理由,那我不救。”
凉月起身就走。
“只要妖主肯救他,哪怕你们把我关到莽原生生世世,哪怕现在就叫妖判大人斩了我,我也甘愿!我只求他能活下去,只求他能沉冤昭雪,清清白白地活下去!”
凉月叹了口气,没有停下离去的脚步。
沉冤昭雪?那是更加不可能的了。
梅晚云的案子,梅家的案子,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案子,是疯爹判的。
纵使梅家有再大的冤,凉月也不愿意去打疯爹的脸。
“沉冤昭雪是人族的事,我是妖主,与我无关。”
凉月只得搬出这一套没有说服力的说辞。
“我不会让你走的!”
第127章 吸血的字
孟檀夏张开嘴,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她的嘴里冲出来,朝着凉月喷了过来。
凉月抬手,匕首化为护盾挡住了这团黑气。
就在凉月阻挡黑气的功夫,房间里堆成山的一本本书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一个接一个地飞起来,像站排一样地,贴在了门窗之上,把整个房间关得密不透风。
“不是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吧?”
凉月正准备突围,就见那些书都自动打开了,而里面的字迹也都像长了翅膀似的,朝着凉月飞了过来,它们都像是长了嘴巴的虫子,叮咬凉月的身体,还有的直接窜进了凉月的衣袖里。
“滚开!”
很快,凉月就被这些字虫子包裹起来了,这些虫子不仅仅会叮咬,还会吸血,吸食后的字虫子身体会变成血红色。
“哇!今天的宝宝们看上去真好吃!”
一直缩在墙角看书的梅晚云这时候抬起了头,他看到被字虫子们包裹严实的顾凉月,他舔了舔鲜红的舌头,起身朝凉月奔了过来。
他的嘴张得好像能塞进去一整个西瓜,他扑到密密麻麻的字虫子上,啃猪蹄似的张口就咬。
鲜红的字虫子被剥离掉一块,梅晚云在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他脸上死白的皮肤立刻变得红润起来。
“真香!”
接着便是第二口、第三口……
孟檀夏虚弱地站起来,虽然没有脚,但她还能凭着灵力支撑着。
她见梅晚云吃完这些字虫子之后形貌都更加鲜活了,不禁赞叹了句:“妖主的血竟有如此功效呢!这是吸食多少个人族都达不到的效果啊!书院里那些恶人的血,果然都是臭的!”
孟檀夏想到了什么,她对梅晚云道:“好吃你就多吃一点!晚云!说不定你吃了她,就可以成妖,活下去了!”
“不不不!”孟檀夏又否定了自己。
“妖主如此厉害,若是把她吸食殆尽,说不定你我,都有的救。她一个人族小孩儿都能做妖主,你为什么不能?”
孟檀夏逐渐面目狰狞起来。
“吸!吸干!”
梅晚云也当真听孟檀夏的话,越吃越多,血顺着他的下颚流下来,滴到他越来越鼓的肚子上。
肚子太大,连腰带都撑破了。
“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火红的字虫子包裹的大圆团里,传来小姑娘轻飘飘的一声。
孟檀夏驱使着更多的字虫子攻击凉月,她已经忘了,刚才她并不是抱着这个目的,接近小妖主的。
“既如此,我帮你救了梅晚云。梅家的案子,便莫再提了。”
里面的小姑娘说完这一句话,便再无动静,连起初的挣扎,都没有了。
梅晚云越吃越来劲儿,从一开始的啃噬,到最后整个人都攀上去,像要陷进虫子山里。
“晚云!”
孟檀夏终于发觉不对,她欲把梅晚云拉下来,“晚云,你吃得太多了!你的肚子……”
话音未落,突然一道白光从外面刺了进来,然后整个房间里刚才糊在门窗上的书都被几道凌厉的剑光劈中,化成齑粉飘散了。
而此刻,一直裹在凉月身上的几十万只字虫子,也从血红色瞬间化成白色的粉末,消失得无影无踪。
“香!我的书!我要吃!”
梅晚云黝黑的眼睛四下转了转,发现自己扑空了,他看到眼前悬在半空双目紧闭的顾凉月,舔了下舌头,朝她扑过去,却直接被一阵罡风掀飞了出去,砸到了书架之上,他的身子被嵌在书架里,动弹不得。
“晚云!”
孟檀夏挡在梅晚云面前,看向从天上落在门口的青白影子。
这人却根本没理会她,更没做停留,直接冲进屋内,把即将跌落在地的小姑娘揽进自己怀里。
花酿这些日子就一直缩在轻罗馆里,除了喝酒就是数钱。
满心以为徒儿收了财钱就能消气的花酿,没想到大半夜的八宝琉璃灯会亮起来,更没想到他徒儿在这儿自寻短见呢!
“你是何人?坏我好事!”
孟檀夏看着这人把一身净色的外衫褪下,披在他怀里的小孩儿身上。
这人的手似乎有些笨,宽大的袍子被他弄得有一大半都拖地了,可他眼睛却丝毫没离开这孩子的脸,似在期待着这孩子能说句话似的。
可这孩子却执拗地把自己的脑袋扭了过去,不去看青白身影的人眼里的关心。
“呃!阿……夏!”
孟檀夏回头,见被嵌在墙里的梅晚云表情十分痛苦,他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扶住自己的肚子。
“我的肚子……好胀!好像,要爆炸了!”
“晚云,我来帮你。”
孟檀夏想把灵力传给梅晚云,然而她的手刚刚伸向梅晚云,一声巨响伴随着强大的冲击波,把她推了出去!
梅晚云的肚子真的爆炸了,从里面出来的,不是肚腹肠子,而是一团血红的字虫子,这些虫子如一群马蜂,蜂拥着朝顾凉月袭了过去。
妖主的血太香了,对这些低级妖类来说,它们完全没有抵抗力。
“你们还喝出好来了?”
花酿眯着眼睛看向朝他们扑过来的字虫,眼睛陡然间变成了红色。
然后这些字虫就碎成了更细小的粉末,垂直着落在地上,成了一堆灰。
梅晚云并没有流出多少血,他早就是个死尸了,如今肚子破了大洞,才发现他的五脏六腑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唯有半颗心脏在发着光。
那便是孟檀夏所言的,半颗妖心。
“晚云!”
孟檀夏奔过去,挽住了梅晚云的手,梅晚云破掉的肚皮便开始自愈,很快就恢复成原来的光洁模样。
“喂!还在外面看戏吗?我们要走了。”
花酿收了剑,一手托着徒儿,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冲着屋外的某位道了声,便带着徒儿隐去了身形。
白光退出,屋外一道红光闪进去。
孟檀夏本来还松了口气,可她看到进来的那个人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手里还拿着那把传说中历代妖判才能使用的剑,那是从地底忘川之下数百丈,死者怨气化形而成的剑。
那是凤鸣,亦是夺魂。
孟檀夏要背着梅晚云走,可整个房间门窗墙面都被镀了黑漆似的。
“万妖之主,也是你能动的?”
一股股黑气从妖判脚底蔓延开来,他们缠住了孟檀夏和梅晚云,抓住了他们的手脚,把他们二人硬生生地分开。
“晚云!”
第128章 师徒大吵一架
已经晕过去的梅晚云丝毫不知自己处境为何,可孟檀夏却真切地感受着每一丝的惊恐。
“你们既然这么想日夜厮守,我就成全你们!”
剑尖亮出两道黑色刃,分别刺向了二人,两片刀刃又不停地把刀刃卷起来,将二人死死地缠在黑刃之上。
不待孟檀夏喊叫出声,她的脸已经隐没在黑刃之下,最后与黑刃融合在一起,只能在黑刃光亮的刀片处看到她惊恐的脸。
玄晖的剑一勾一划,两道刃又卷曲在了一起,就像是拧一根麻花一般。
待两道黑刃拧成了一根,玄晖手中变出一盏八宝琉璃灯。
他将这根黑刃放在了灯芯的位置,并把它点燃了。
幽兰色的火苗照着破败的梅府,这刃芯,也不知要多少万年,才能燃尽一根,只是这每一滴芯泪,都要伴着凄厉的惨叫声。
玄晖以为今晚总算可以安静地吃个大肘子睡觉了。他不知道,轻罗馆此刻正闹腾着,他今晚没地方蹭饭。
凉月顺着花酿的外袍滑到地上,想赶紧溜,哪知道脚底一软,直接倒在地上,脸也拍在地上,还是花酿眼疾手快,施法把垫子拽到她身下,才没摔破相。
“徒儿啊……”
花酿俯身要把凉月抱起来,可凉月却掏了张符要把自己送出去。
花酿微微皱眉,夺下凉月腰间的荷包,丢了出去。
不待凉月再做出别的动作,花酿直接把凉月翻过来,一只大手抓住她的两条小手腕,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心口。
“不用你管。”
凉月依旧执拗地把脸挪到另一边去,不去看花酿。
“你想破相,将来嫁不出去?你是去捉妖,还是去送死?那些字妖,能奈何得了你!为什么?连自保都不愿意?”
花酿手腕又加了力道,不然徒儿就要溜走了。
“你管得着吗?我死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三万年的时间对你一个神来说,不过就是眨眼间的功夫,我死不死,有什么重要的!”
凉月眼睛眨了两眨,也不知是不是疼的,竟然有眼泪滑出了眼眶。
“反正我不管怎么做,都比不上青染。我再也不会叫你师父了,那不是我配叫的!我就是青染的替代品,我做什么,都不过是在模仿她而已。”
花酿听了,手上力道突然就泄了下去。
“你在说什么啊?顾凉月!”
“没说什么!我发脾气不行吗!我连发脾气的权利都没有了是吗?你们就想要一个任你们摆布,听话的工具而已,我是怎么想的根本都不重要!”
凉月的眼泪止不住了。
“反正只要听话,你们就高兴,那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了。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公事之外,我与你们再无交集。”
“我不用你救,死了拉倒。死了,也比被你丢到莽原里强,也比被你利用,被你讨厌,被你嫌弃强几百倍!”
凉月推开花酿,忍着痛从花酿的胳膊下往外钻,肩膀却被抓住,凉月又被翻了个面,再一次被花酿拿捏得死死的!
“你告诉为师,到底为什么那么在意青染?为什么这么委屈?”
“我不是都说了吗?你没听见吗?”
凉月想踹花酿两脚,花酿直接掐了个诀,她便动弹不得了。
花酿嘴角划出好看的弧度,满眼温柔,完全不是要跟凉月争吵的架势。
他冰凉的手指抚上徒儿满是红眼子的小脸蛋儿,手指所过之处,皮肤便又完好如初。
花酿眼角都笑眯眯的,与徒儿道:“顾凉月,赌气就赌气,撒野就撒野,师父不是说了,此生不会再收别的徒弟了?人家收百八十个徒弟的,也没见谁像你这么闹过,你又在担心什么?”
凉月被法术控制住,也张不开嘴反驳,只能干瞪眼。
“师父问你,你被扔进莽原,是生气?是失望?是就眨眨眼睛。”
凉月瞪着眼睛,想起那天在莽原的恐怖经历,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花酿为凉月擦眼泪,眼底晦暗了下。
“你是不是恨师父?”
凉月还是没有眨眼。
“那是什么?”
花酿微微皱眉,“你们人族的感情,太复杂了,为师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弄不明白。”
凉月的眼泪流得更多了。
师徒就这么僵持着,你哭我就给你擦眼泪,可我就是不说道歉。
过了半晌,花酿突然恍然大悟似的,又像是受了多大刺激似的,眉眼间尽是吃惊,他信誓旦旦地警告:
“顾凉月,我是你师父,你不能喜欢我。”
呵!
凉月不哭了!
就算你长得好看,也不用这么自恋吧?
凉月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吐槽:且不说我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就算是到了,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比自己大几十万岁的老家伙?
凉月翻了个白眼。
我喜欢狗都不会喜欢你。
可当师父的这位却把他的斯文和温和给收起来了。
他拂了拂凉月哭红的脸蛋儿,有些无力地叹了声:“说吧!你是看上了我的人,还是看上了我的钱?我哪一样都不能给你,但我又不能杀你,真难办呀!”
凉月恨不得咬花酿一口,让这自恋的家伙清醒清醒!
“算了,你还小,再过几年,就不会喜欢我了。不过,我是你师父,我会帮你保密的!”
这什么和什么啊!花酿你不要随便给自己加戏行吗?
花酿把手挪到凉月心口处,突然往凉月身体里灌入了什么,凉月知道那不是灵力。
凉月看到她和师父身上都泛着微微的白光。
然后凉月身上所有的伤痕一瞬间全部痊愈了,不仅如此,她还感觉自己神清气爽。
对!就是从来都没有这么爽过。
凉月还没为自己有如此强大的自愈能力而感到欣喜,就看到师父身上映出了和她刚才所受的伤,一模一样的伤口,虽然也只是一瞬间就治愈了,可是他的眉头却皱紧了,甚至脖子上的青筋都显了出来。
“呼!”
花酿做了次深呼吸,才松开了捂着凉月的手。
花酿擦了擦自己额头的细汗,冲着凉月笑了笑:“还疼吗?为师厉害吗?”
凉月坐起来,她确实立刻痊愈了,可是,她没有得来十倍的伤痛。
那伤痛去了哪儿了?
“师尊,你做了什么呀?”
凉月看着花酿坐在地上,似乎很疲累,又有些虚弱。
“你真的,不肯再唤我师父了?叫师尊显得多生分!”
第129章 反套路费徒弟才是正道
花酿反问了句,他摇了摇头,把徒儿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他那双勾人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眼神还有些迷离。
“青染是入门弟子,你是关门弟子。这还不行吗?”
花酿揉了揉凉月手心的咒印:“不过没关系,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花酿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谁叫你喜欢为师呢?”
“师尊,你不要胡乱揣测,胡编乱造。我没说过,都是你自己臆想的。”
凉月掏出帕子,塞到花酿手里:“师尊把伤痛转移到自己身上这种法术,以后还是不要用在徒儿身上了。我哭,是因为我伤心。你不知道活在别人影子里的感觉,有多卑微。”
凉月见花酿在盯着自己发愣,便把帕子又拿了回来,给他擦汗。
“师尊,谢谢你为我治伤。之前的事,我今日哭过之后,便不再提了。您放心,我不会喜欢你,给你找麻烦。我也不会喜欢任何人,因为我就是麻烦本身。不付出,就不会辜负谁,我喜欢孤独。”
凉月转身就走,袖子却被拉住了。
“徒儿,你到底要为师怎么样呢?难道要让师父我觍着脸低眉顺眼地对徒弟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你才肯消气吗?”
“对!就是这样!我就是想要你低眉顺眼地向我认个错,就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你知道莽原里有多恶心吗?你知道糊里糊涂使出九叹之后,我都感觉自己没救了,要死了吗?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小丫头扯着脖子喊着,本来还左右为难的花酿,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
“哦!敢情闹了这么多天,就想听这么一句啊……”
花酿把徒儿拉回来,叹了口气,像是下了好大的勇气似的,说了句:“对不起,我错了。”
“嗯!我原谅你了!”
凉月又哽了喉。
“我知道我法力又弱,脾气又不好,可我还不至于要我师尊为我挡灾!我有自愈能力,不用你管!”
“师尊不替徒儿挡灾,算什么师尊啊!”
看着花酿漾在眼底的笑,凉月瘪瘪嘴,更想哭了。
“师尊你这样不好。你的人设不能变。”
“何为人设?”
凉月嘻嘻地笑:“神界的高岭之花,反套路费徒弟才是人间正道。”
过了十几万年的花酿,表示没听懂反套路是什么意思,但是费徒弟他大概明白了。
花酿有些无奈,想说从前事却不知从何说起。
“师尊?”
“嗯?”花酿回过神来。
“师尊?”
“干嘛?”
看着徒儿瞪着双葡萄眼睛冲着自己笑,她唤自己要做甚。
“叫师尊也挺好听的吧。”凉月低头,偷偷地笑。
她在想什么?突然又这么开心了?
花酿琢磨了半天,“啧”了声。
“徒儿……”
“嗯?”凉月自己去柜子里翻找她的衣裳。
“你今日,该不会是故意受伤,引为师出来的吧?”
花酿的身影出现在凉月背后,他凝视着趴在衣柜里把衣柜翻得乱七八糟的凉月。
“打住!别臆想!根本没有的事儿!”
我那是为了让孟檀夏死心,梅家的事,我是不会管的。
花酿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血点子,也从最上层的柜子里掏了两件自己的衣裳,搭在胳膊上,又把徒儿抱出来,顺手打了个响指,屋内顿时香气袭人。
“疯子今晚不在家吧?”
“不在。”
“那你今晚留在轻罗馆。”
“我不要,怕你收我住宿费!”
“你这孩子,能不这么记仇吗?”
师徒二人是准备互怼一夜吗?
天还未亮,一辆马车便从大将军府悄然启程,顾怀酒坐在车里补眠,宿醉的头痛叫他心情有些烦躁。
“王爷。”
半曲在马车外轻唤了声,听到马车里的人稍显沉重的呼吸,王爷今日恐怕身体抱恙。
“白洞庭那个笨小子没能把郡主看住,是吧?”
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声音暗哑。
半曲知道此刻他们家王爷肯定是在揉着太阳穴,为郡主的不安分头疼呢!
半曲斟酌字句,最后还是忠心胜了,他结结实实地应了声:“是。”
“可知她去了哪儿?”
半曲听王爷这么一问,心里可就委屈了。咱们郡主又不是寻常人,上天入地的我们哪追的上啊?
“属下无能!”
可是再多委屈,也得认错。
“哼哼哼……”
马车里传来一阵哼笑声,王爷这种不明所以地笑容一般情况下,都是他发疯的前兆。
半曲知道,这时候最好的良药,便是可以叫王爷看到他家郡主安安稳稳地睡在玉笙苑,而不是在什么轻罗馆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王爷要不先回府上?”
半曲小心翼翼地问。
“去轻罗馆!”
马车里,人声低沉,怒气已经冲到了马车外。
“是!”半曲立刻叫人调转马车头。
可才走出去不过十几步,马车里又传来一声断喝:“回府!不管她!”
“是!”
王爷彻底怒了!
黎明的街角,这辆马车在此调马头就有十几次,直转得马车夫都快晕车了!
半曲和几个侍卫却大气都不敢出,王爷让干什么遵命就是,不然先死掉得肯定是他们。
马踢了踢前蹄,它都快烦死了!
顾怀酒改了十几次,眼看着天都快亮了,再磨蹭会儿,就要上朝了啊!
半曲正忧愁着要怎么提醒王爷才不恼人,就看见马车里一道金色的光闪过,里面传来一声孩提的软糯声音:
“你敢夜不归宿!”
半曲长长地吐了口气,腰杆儿都挺直了。
平安无事,万事大吉。
顾凉月掐着腰站在马车里,正对着疯爹,今日她穿了一件火红的裙裳,叫顾怀酒顿觉眼前一亮。
“凉月?”
顾怀酒打量着气势汹汹的闺女,本来黑成锅底的脸立刻消散了所有的煞气,换成了一副可怜兮兮无辜表情:
“闺女,你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呢!夜不归宿的明明是你!”
“我?”
凉月把手指转回来,指了指自己,自傲不已地说:“我那是有公务在身,倒是你!”
凉月走上前,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掐住疯爹的衣襟,往自己鼻尖嗅了嗅,然后呕了下。
“一身酒气!呕!不许你进玉笙苑!臭!”
说着,她便从背后掏出一套官服,怼到疯爹怀里。
“改天我得和大白将军唠唠!干嘛呀!老是霸占我爹!虽然我爹没有贤妻在家静候,还有我这个闺女坐门槛儿等着呢!”
第130章 大型双标现场
顾怀酒摸了摸鼻下,看着闺女叭叭叭像只唢呐似的不停,插了句:“坐门槛,不吉利!”
“那我不管。”
凉月见疯爹脸色总算缓过来了,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
“我眯一会儿。”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恶人先告状,但是如果不这样,疯爹说不定又要因为自己去捉妖不和他打招呼而发怒了。
若是以前,他生他的气呗!自己拍拍屁股就敢离家出走几天。
可是现在她不敢了,山药太能吃了,她还要带着那个随便一哭就能掉金豆子的佑安……
对了!佑安的事儿,她要怎么和疯爹说呢?
想着想着,凉月就睡着了。
再睁眼时,凉月发现自己还在马车里,只是自己睡在被褥里,外面天光大亮。
“疯爹?”凉月唤了声,没指望有人答,这个时辰,他该是在上朝。
“醒啦?还早,再睡会儿。”
听到疯爹低沉的嗓音,凉月腾地坐了起来。
凉月惊愕地看着疯爹一只胳膊托着腮,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不去上班打卡?你不上班谁养我?”
凉月拍了拍自己的脸,自己清醒一点儿之后,才改口道:“爹爹,今日休沐吗?”
顾怀酒看闺女睡迷糊的小样子实在太可爱,嘴角终于扬起来。
他撩开了马车帘子,入眼的就是恢宏宫殿,还有,那些跪在地上,已经不知跪了多久的臣工们。
凉月揉了揉眼睛,她狠狠地咽了下口水,哗啦把帘子替疯爹拉上了。
凉月竖起三根手指,冲着疯爹发誓:“我再也不夜不归宿了!”
“哎呀!闺女是去办公务嘛!爹能理解!”
凉月一拍脑门子,这话这么快就原模原样地怼还给她了?
“爹爹!女儿知道错了。”
“嗯!知错就好。”
疯王面上笑意更深了些,先行下了马车,可他下车就下车,居然又冲着车里的凉月伸出手。
“下车。”
凉月僵住,你不去上朝吗?
“过来。”
趁疯爹还有耐心,凉月赶紧走过去,被疯爹抱在怀里的凉月战战兢兢。她用肉嘟嘟的小短手算日子。
得有二年多了吧?
疯爹怎么又要拉着他去上朝了?
顾怀酒心安理得地抱着闺女享受着百官的拥戴,刚才面对闺女时还挂在脸上的笑容此刻都已经消散殆尽。
凉月趴在疯爹肩头偷偷看着百官跟在疯爹身后入朝,他们个个低着头,只偶尔有人敢微微抬眼瞄疯王一眼,却又胆怯地把脸缩了回去。
朝堂上鸦雀无声,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偷偷地冲着坐在摄政王席子上的凉月招手。
“我不去,你那没有好吃的。”
凉月坐在疯爹身边,低头看了眼天不亮就过来上朝,饿了半天肚子的百官们,往嘴里送了口蟹酿橙。
“好鲜……”
凉月叼着勺子,冲着疯爹连连点头。
“父王也尝亿口嘛!”
在外人面前,凉月还是官方地唤顾怀酒“父王”。
顾怀酒倾身过去,连吃了两口。
凉月把小勺晃了晃。
“好吃吗?”
“好。”
疯爹应了声,眼睛都眯成线了。
殿内所有人都得憋着,郡主这早膳吃不好,早朝也不能开。
顾怀酒宠溺地看着,一边为闺女把头发打理好了。
凉月叼着勺子,扫了眼台下,觉得有点太安静了。
凉月没打算停,又接过宫人送来的一碗羊奶,小声问疯爹:“我是不是可以走啦?你们好开始呀!”
“不必!”
疯爹把闺女抱到身前,又拂了拂她头上的茉莉花,说:“以后都要来。”
可是我不想听。
有小皇帝不就够了吗?我这么笨也学不会。
不过凉月没表达自己的意见,如果每天都能来用皇帝的御膳,她还是愿意早起的。
早朝终于开始,朝臣们集体松了口气。
可是很快的,就有宫人抬着两摞奏章进了殿。
哗啦啦地,宫人们毫不客气地把这些奏章都倒在了殿中央。
朝臣们一同往那一堆奏章里瞄,看看有没有自己的。
“各位大人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还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你们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是鳏寡孤独无人牵挂?”
顾怀酒只是一通俗语运用,朝臣们就纷纷下跪叩首:“臣等该死!”
疯子还啥也没说呢!怎么就该死了?
顾怀酒冷笑了声,指着那些奏章道:“你们养不出孩子来,能不能莫耽误本王出门散心避暑带娃?长途跋涉百余里,就给本王送这些个?”
“鸡毛蒜皮的事儿也要上奏来烦本王!这些啊!糊窗户都多余!你们谁的,待会儿下了朝自己个儿捡回去当厕纸!”
“是!”朝臣们低眉顺眼地回着。
凉月心说疯爹真是双标,出门前叫朝臣们事无巨细尽数来报的也是他,现在又嫌人家烦了,嫌人家多事了。
“养你们就是替本王办事,替陛下分忧的!什么事都来问本王!那把你们的俸禄都分出去给老百姓,他们都能给本王分出个轻重缓急来!”
“王爷息怒。”
这帮朝臣,还能说点新鲜的吗?
凉月转头看向小皇帝,他正把目光落在凉月身前的一桌美食上,在那儿馋得直流口水。
凉月心说你忍着吧!这一屋子人都看着你呢!
小皇帝冲着凉月戳了戳手,凉月本想装看不见,不过他那样子也着实可怜,便偷偷给他传送了块糕点。
小皇帝偷偷在桌子底子给凉月比了个赞,凉月翻了个白眼,还不赶紧趁着疯爹不注意吃一口?
“您说是吗?陛下?”顾怀酒突然问小皇帝。
“是是是!”
小皇帝根本就没听好嘛!
凉月觉得如果小皇帝再不用功,说不定又是一位昏君。
所以凉月不肯再给第二块了,也不搭理小皇帝了,转过头看着朝堂之下。
凉月扫了三遍,才发现大白将军白孤云怎么没来?
昨夜他和疯爹把酒言欢,把酒言欢……
一个身经百战的武将,居然喝不过一个娇生惯养的王爷?
“爹爹,大白将军怎么没来?”
凉月趁着有朝臣上奏的时候,偷偷问疯爹。
疯爹微微撇过头来,唇角微微扬起,说了句:“他腰疼。”
喝酒都能喝到腰疼?那是喝了多少啊?
不过想来这二位武力值都在线的应该也不会就那么老老实实对饮,说不定是一边抡着酒坛子一边耍个剑啥的,一不小心把腰闪了,也是有可能的。
第131章 开始算账了
凉月陷入了臆想中,觉得大白将军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突然有点想知道疯爹不疯的少年时代是什么样子的了。
要不……
凉月看了看自己手心的咒印,要不,给疯爹照一下?
这样不符合规定吧?咒印只能给妖照。
可是问疯爹,他就一定会说吗?
关于过去,他从不提及,也似乎在有意地避开凉月,不叫她知道。
就像苏樱的事,一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的关系,他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只是经此次避暑之行,凉月发现自己对于白家的认识是错误的。
凉月一直以为疯爹对于白家是忌惮的,故而才对白家处处迁就。
但若只是利用关系,白孤云在疯爹发疯的时候,根本没必要出手救他。
白家军是白孤云制衡疯爹的筹码,可他居然敢说出把白家军给疯爹,自己到王府来蹭饭的话,足见白孤云与疯爹关系匪浅。
若以上推理成立,那疯爹与白孤云定下她与白洞庭的这门亲事,就不算是纯粹的政治联姻了。
那她是不是可以重新考虑和白洞庭的关系了?
一味地疏远白洞庭,对他不公平。
不过说到关系,凉月又想到了苏樱。
疯爹唤苏樱师姐。
那疯爹拜的是什么门什么派,他怎么从来没提过呢?
凉月脑子里想了太多,都忘了吃了。
这时候,他突然听到疯爹声音骤冷,冲着堂下一角喝了声:“李斯年,你可知罪?”
听得这话,众朝臣都吸了口凉气,疯王又要杀人了!
从后排走出来一个人,他放下手中朝板,双膝跪地,虽是叩首,但他的头却没有垂下去,那双眼一直盯着顾怀酒。
凉月看这人有些眼熟,见疯爹把案上的碗砸了出去,正好砸到了他的头上。
看来是气得不轻。
“抗旨不遵,私放死囚,你该当何罪啊?”
李斯年没有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额头被砸出了血,可他依旧不卑不亢回道:“微臣身居刑部侍郎五年,未曾徇私枉法,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微臣从未私放过一位有罪一人。”
“看来你的脖子不够硬!带上来!”
所有人都回头看着殿外,凉月却在看李斯年。
上一次她大闹刑部衙门的时候,确实见过这个李斯年,不过那天他可是唯唯诺诺的,还被凉月用匕首吓到了。
怎么今天在御前,在摄政王面前,在满朝文武面前,却这么硬气了?
看他相貌平平,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入仕都五年了,怎么还是一副愣头青的样子?
在疯王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真是活腻歪了。
伴随着镣铐划过地面的声音,一个人被带了进来,他腿脚还不太利索,走路有些跛,这是凉月故意给他留下的后遗症。
不错,被带进来的人,正是刺杀疯王的梅听寒。
凉月瞧见梅听寒,就大概知道,疯爹话中之意了。
梅听寒双肩被按着抓进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李斯年,脸上显出些讶异之色。
李斯年转身看梅听寒,他没有捂住自己额头上的伤口,血顺着自己的额角滑出两道血痕。
他抬头仰望李斯年,眼神清冷,不带任何情绪。
李斯年都把人私放了,如今证据确凿,为何还要假装露出这么一副我不认识他的表情呢?
凉月因为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李斯年身上,所以有些奇怪,李斯年和梅听寒是怎么样的关系呢?
莫不是李斯年只是受人所托,或是为了钱?
“哼!”
梅听寒看到李斯年脸上的血,这样冷哼一声,满眼都刻着“活该”二字,他不屑地从李斯年身边淌步而过,赤脚还踩脏了李斯年的官袍。
这又是怎么回事?
凉月觉得,这俩人肯定是认识的。
因为她瞧见李斯年官袍下的那双手正握着拳,有些顺着白净的手指缝里,滴下来,渗进大殿的红毯之上。
表面淡然,内心早已翻涌成海。
凉月看着看着,突然有点心酸。
朝臣们也看到了梅听寒,其中不少老臣都面露惊骇之色,他们也用同情的目光看向李斯年。
这小子胆子也太肥了!本来前程似锦,如今是万劫不复了!
梅家已倒,九族已灭,梅听寒居然没死!疯王把李斯年叫出来,便是指他当年徇私放走了被打入死牢的梅听寒。
梅听寒双肩被按着,却不肯跪。侍卫踢了他膝弯处,他才吃痛地单膝跪下来。
“李斯年,你不要告诉本王,你身边的是鬼吧?”
梅听寒甫一跪下,疯王便下令道,“将李斯年拉出去砍了!诛三族!”
疯爹一向当机立断,他是不会给李斯年一句为自己脱罪的机会的。
这些侍卫也是训练有素,当即便堵了李斯年的嘴,把他拉了出去。
“顾怀酒!你身上又多背一条人命!”
梅听寒根本没回头看李斯年一眼,只冲着疯王甩狠话。
只有凉月一个人看到,被拖出去的李斯年眼神是一直落在梅听寒身上的。那双眼微微眯着,里面终于饱涨了情绪。
那是什么呢?欣慰?开心?激动?后悔?愧疚?
凉月看不懂。
只可惜,能看懂的那个人,自始自终没有回头看一眼,他只顾着骂人呢!
“顾怀酒,你早晚会遭万鬼反噬,不得好死!”
听到“万鬼反噬”四个字,凉月便想起了花酿当年的警告,她咬紧了嘴唇。
朝堂之上,百官都瞅着呢!顾怀酒,你还能忍吗?
凉月戳了戳手指,梅听寒身子一跌,便趴在了地上,后背好像压着块巨石,根本起不来。
“让他去追随李斯年好了!”
“不急。”
疯王给闺女又递了盘瓜子,凉月砸吧砸吧嘴,又嫌她话多了?
哼!我还懒得管了呢!
梅听寒却突然把手指向了凉月,怒斥道:
“妖女!她是妖女!你们看哪!她会妖法!她能捏碎人的骨头!凌国早晚要毁在这个妖女身上!”
凉月撇撇嘴,抓了把瓜子,嘎嘣嘎嘣地剥起来。
凉月早就告诉过梅听寒,这话说了,也没人信,就算有人信,又能奈她何?
梅听寒偏不信,一会儿准倒霉。
瓜子皮剥掉,瓜子瓤却没吃,而是放在了另一个瓷盘中。
朝臣们全都默契地低头,无人敢抬头看疯王,更没人敢瞄被疯王护在怀里的小娃娃。
所有人一致认为,梅听寒今日必死无疑,而且会死得很惨。
第132章 被调转的身份
“掌嘴。”
果不其然,疯王下了令了。可转而低头看向闺女的时候,眼里竟漾满了宠溺,他把闺女剥好的瓜子瓤强迫症似的一个个码成了方阵。
一边杀伐,一边带娃,只有疯子能做,还做得这么平静自然又心安理得。
梅听寒被拎起来,一尺长三寸宽的木板抽在嘴上。
按照疯王的规矩,不打断这条板子,是不会停的。
不过十几下,梅听寒的脸就成了一颗大粉萝卜,嘴唇撕裂肿胀,血把衣裳前襟都染红了。
凉月看台下重臣都冷汗涔涔,心说他们这么心虚做甚!难不成还有人与梅听寒有瓜葛?
“啪!”
板子断了,梅听寒吐了口血,血里混着两颗牙齿。
他的脸,就好像刚掰开的红心柚子瓤,皮里面的血丝一条条清晰地显出来。
顾怀酒斜眼睨了眼趴在地上的梅听寒:“能骂我顾怀酒的女儿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就是快要死了。”
“哈哈哈……”
梅听寒还能笑出来,“疯子,妖女!祸国殃民,我凌国亡矣!”
“吵死了!”
凉月揉了揉耳朵。
疯王低头继续陪闺女摆瓜子瓤,一边若无其事地问:“梅听寒,你可还觉得你们梅家,是冤枉的?”
梅听寒口水都是红的,却扯着脖子喊道:“是!梅家千古奇冤!千古奇冤哪!”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朝臣们有的听得哆哆嗦嗦的。
“好,”顾怀酒笑了,“那本王就叫你顶李斯年的缺,你去给你们梅家,翻案吧!”
“嘎!”瓜子皮硌牙了!
凉月抬头看疯爹,他是不是又犯病了?
梅家可是他让抄的!梅家人,可是他下旨杀的!
疯爹你就这么喜欢打脸吗?
凉月感觉头大,疯爹好像变成傻子了!
听到疯王这般下令,一直憋着不敢吱声的朝臣们也惊呆了,他们都偷偷瞄疯王脸上的表情。
他们不是耳朵坏了,就是疯王嘴瓢了。
梅听寒也愣住了,他本来是抱着慷慨赴死的绝心踏进这大殿的,他刚才还想撞柱为梅家申冤呢!
他一直渴盼的东西,就这么容易得来了?
“不过……”
顾怀酒手指没停,一直在摆瓜子瓤,说话却掷地有声。
“本王只给你百日,若是梅家无冤,或是你自己无能,不能为梅家申冤,本王还是会要了你的狗命!”
“百日?这么长?浪费空气和粮食!”
凉月对这个时间有异议,她小声嘀咕了句。
可不知道是不是大殿里太安静了,声音飘进了每个朝臣的耳朵。
顾怀酒勾起闺女鬓间的碎发,把它们卷在食指上,再松开时,那缕头发就成了卷儿。
“是有点长,陛下,你以为呢?”
“啊?”
小皇帝根本没想到自己又会被点到,他一直在偷吃,嘴巴上还沾着糕点渣子,也不知道疯爹问了句什么,就顺着凉月的话,道:“长了,太长了!就十日!十日!”
凉月冲着小皇帝竖起大拇指。
干得漂亮!顾蛐蛐儿!
疯王冲着小皇帝使了一记白眼,低头看闺女的时候,却是满眼温柔和无可奈何。
“就遵陛下的意思。”
凉月看向梅听寒,有侍卫为他卸了枷锁,他现在顶了李斯年的缺,就是朝廷命官了,犯人的待遇自然不适合他。
“怎么?不乐意?那算了!父王收回成命吧!”
凉月见梅听寒跪在那里没反应,就连十日也不想给了。
梅听寒恶狠狠地瞪着疯王父女,血红的脸加上那眼神看上去有些诡异。
“看什么看!再看就让你再也看不了”
凉月也回瞪梅听寒。
梅听寒知道凉月不是开玩笑的,下意识地瑟缩了下,他转过身子,冲着小皇帝叩首:“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谢?
小皇帝让你少活了90天,你知不知道?
凉月有些气不过,想再给梅听寒点教训,肩膀上却搭上了疯爹的手。
为什么?凭什么不能揍?
“不给你吃了!”
凉月把装着爪子瓤的盘子往怀里一拢,想抓起一颗吃,才发现盘子里躺着张笑脸,瓜子瓤摆出来的笑脸。
本来鼓鼓的气一下子就瘪了。
要说疯子带娃,绝对是走心的。
怎么逗,什么时候逗,疯子拿捏得恰到好处。
“梅听寒,本王给你的第一件差事,便是去到宫门外,监斩李斯年!”
顾怀酒的话响彻朝堂,叫所有人都胆战心寒。
疯王这是要告诉他们,昨日你救下的人,今日便可以成为削掉你脑袋的刽子手。
若不想与李斯年一般下场,徇私舞弊之事,万万干不得!
梅听寒听到疯王的话,心底不知是惊喜还是受惊,只是他不敢有半分犹豫,如果他不接下这个差事,以疯王的脾气,方才许诺的十日,都不作数了。
他就无法为梅家翻案了!
李斯年,你今天,必须死!
梅听寒跛着脚,有宫人为他取来一套官服,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这套官服,便是刚才从李斯年身上扒下来的那套。
衣裳前襟,还染着斑斑点点的血痕。
他一步步蹒跚地走出宫门,肿胀的脸上,脏污都还没擦干净。
宫门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们围成了一圈,刽子手和李斯年一站一跪,都抬头看向了梅听寒。
人生本就大起大落,李斯年没想到,不过须臾,他与梅听寒的人生,便调转了。
“也好。”
李斯年淡淡地吐了这么两个字,声音太轻,只有刽子手听见了,他却不懂。
梅听寒走到李斯年身前,他俯视着李斯年,李斯年双手被绑在后面,想抬头看梅听寒,微微有些吃力。
“我说过,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原谅你。”
梅听寒冷漠地对李斯年说,他看向了刽子手上的刀,说:“风水轮流转,不知道这把刀,是不是当年砍我爹和我兄长的那把,那把刀不够快,我爹去时,砍了三下才断,太痛了。”
李斯年也看向了那把刀,眼神迷离,死到临头竟然笑了:“当年我是监斩官,如今换成你,也算是我还清了吧?”
梅听寒瞪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真想狠狠地踹李斯年几脚:“你想用你一个人的命,抵我们梅家九族人性命?李斯年,你我同窗十年,当年我那么信你,你说你会彻查我兄长的案子,可你却把梅家给毁了!就为了你能坐稳这刑部侍郎的位置!”
第133章 永远不会动情
“你等着,李斯年,我会叫你们李家人也尝尝有冤不能伸是什么滋味!”
梅听寒每一个字咬得狠,银牙都要碎了,李斯年抬头看他,却淡然地笑着。
“是,我就是个见利忘义之人,还不动手吗?太阳,要偏西了。”
梅听寒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最后也只能把这口恶气咽了下去!
反正他也要死了。
他没有转身,而是一步步倒退着,眼睛一直盯着李斯年,待他走下一级台阶,他便下了令,喝道:“行刑!”
梅听寒一直瞪着眼睛,他要看着李斯年的脑袋落地的全过程。
李斯年也没有闭眼,他一直望着梅听寒。
他眼里,清淡得没有一丝情绪,似乎他已经把所有的情感都释放过了,所以他才能做到如此的泰然自若。
这表情,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将要赴死之人。
梅听寒却不然,他眼睛里暴涨了太多的情感,而最浓重的,便是恨意和鄙夷。
“哼!贱民就是贱民!”
梅听寒咬牙切齿地说。
刽子手高高把刀举起时,有光打在刀背上,晃得梅听寒眼睛有一瞬间的白,然后眼前便充斥了喷薄的红。
在这白与红转换的瞬间,梅听寒似乎看到李斯年冲着自己,说了句什么。
可是他却什么都没听到。
身首异处的尸体倒在刑场上,一阵凉风刮过,梅听寒不禁打了个激灵。
一片过早枯死的夹竹桃叶子落了下来,正好划过梅听寒的眼角。
梅听寒这才缓过神来,他朝着李斯年的尸体走过去,那双被绑在身后的手里,似乎握着什么。
梅听寒俯身,掰开一根根失去血色的手指,在这人的掌心处,竟握着一块墨,一块用了一半的墨,可能是握得太紧,墨块染黑了李斯年的手心。
“怎么?还想到阎王那里,写一张状纸告我吗?”
梅听寒踢了下李斯年的尸体,嗤笑道:“告我什么?以怨报德吗?你我不过一报还一报,你死得一点儿也不冤!”
宫墙之上,顾怀酒冷眼看着楼下的一切,他一手还拉着自己的闺女。
凉月叹了口气,有时候她觉得花酿说的或许是对的。
人的感情,太复杂了。
“怕吗?”
顾怀酒转头,看向闺女。
凉月摇摇头:“我替李斯年感到悲哀,他当梅听寒是挚友,梅听寒却只把他当仇人。一点都不值得,赔上自己的命就算了,还要连累家人!如果是我,当年便不会徇私放走梅听寒。”
“为何?”顾怀酒问,“你这样显得有点无情啊,闺女。”
“我不想背叛自己的亲人。”凉月握紧了顾怀酒的手,“梅听寒没有背叛梅家,所以他赢了。”
“不,他们,都输了。”
疯王拉着女儿往回走,“赢的人,是我。”
“你可真有自信。”
凉月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蹦下去,疯王也配合着,不叫闺女摔倒了。
“回府!”
顾怀酒甩了甩闺女的小手:“让本王看看,闺女在王府里又养了什么?”
凉月脚下一滑,就要摔出去,还好疯爹眼疾手快,把孩子捞起来了。
“心虚了?”
顾怀酒刮了下闺女的小鼻子,“你当我摄政王府是什么地方?养条笨狗就算了,现在还养起妖来了,还是公的!”
“哎呀疯爹!你凶巴巴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为人父的!”
凉月抓着顾怀酒的手指,用自己的食指勾住疯爹的食指,轻轻晃着:“佑安,他很不一样!他很特别!”
顾怀酒把手往自己这边拉,说:“送回轻罗馆。”
且不说这妖特不特别,若是开了这个先河,王府就会变成另外一个轻罗馆。
凉月讨好地笑着,把疯爹的手指又勾回来了。
“求您了!就这一次!再说咱俩这只能算是打平了,你还养着苏樱呢!”
“啧!那不一样!”疯爹表示没商量。
“只要爹爹留下佑安,我发誓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了!不不不,只要我出门,都会和疯爹报备!这样行不行?”
这样还不行,她就得带着佑安自立门户了。
疯王神色稍微缓和了点儿,道:“附加一个条件。”
“好说好说!我答应!”
顾怀酒有些惊奇,他还没说,闺女就主动往坑里跳了?
“不能反悔哈!”
“嗯!”凉月咬牙答应。
“那好。”
顾怀酒说,“以后,你得跟我走!”
“我这不是跟着呢吗?”
凉月觉得疯爹这个条件,根本和没提一样。
回了王府,顾怀酒第一时间去汀兰轩去看闺女收留的妖。
“你确定,他是公的?”
“男的!文明点。人家都修成人形了!”
凉月眼珠子转了转,兴冲冲地问:“爹爹,佑安是不是很好看呀!”
顾怀酒嫌弃地撇撇嘴:“这不是好看。”
顾怀酒把闺女揽过去,然后指着一直躲在角落里害怕得瑟瑟发抖的佑安道:“你敢踏进玉笙苑一步,本王就剐了你!”
扑簌簌!
佑安的眼泪哗啦啦地掉,到了地上全变成了金豆子。
疯王吸了口气,他这才明白闺女说得“他很特别”,是什么意思了。
“绝对的绿色无公害!爹爹!留下他吧!”
凉月跑过去,给了佑安一颗蜜饯。
“你别哭!你不哭,等你的腿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玩儿!”
佑安抽噎了十几下,才不哭了。
“佑安真好。”
凉月冲着他竖了大拇指,她觉得说他真乖有些太不合适了,他这个年龄了,就改成你真好。
佑安听了,点点头,然后低头老老实实地吃蜜饯。
“受不了!你把他藏好了就行。”
疯王脸上大写的嫌弃,还是不甘心地把闺女拉过来,道:“他不良于行,跑不了。”
“那我们去哪儿?”
疯爹最近有点粘人啊!
“去看另一个不良于行的!”
顾怀酒倒不急,拉着凉月慢悠悠地走,就当是消食了。
凉月和疯爹走在前,他们身后各自跟着自己的护卫,半曲转头打量着缠着一脸纱布的顾北斗,他真的是只狐妖?怎么没有耳朵,也没有尾巴?
顾北斗被半曲盯得有些不自在,转头冲着他举了下拳头。
再看!再看就揍你!
半曲丝毫没被吓住,反而小声讥笑了声:“小屁孩儿!”
“你!你等着!”
顾北斗又对着空气挥了两下拳头。
“顾北斗!你不许欺负半曲!信不信我把你仅存的那几根眉毛也给炸没了!”
第134章 他是我顾家的人
顾凉月回头时,就看见顾北斗要打人的动作,又添了句:“这满院子的侍卫,你哪个都可以拿来练手,就是半曲不行!”
“为什么!凭什么!”
顾北斗丝毫不顾忌什么尊卑主仆之分,毕竟人家也不是真的护卫。
凉月看了眼退到疯爹身后的半曲,说:
“因为半曲是我顾家的人!”
顾北斗指了指自己,有点意难平:“我也姓顾啊!”
“你自己姓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凉月一句话就把顾北斗怼瘪瘪了。
经历上一次顾北斗把自己扔下,独自逃离火场的事,凉月算是看明白了,顾北斗就是个养不熟的、不知好歹的狗崽子,就算自己对他再好,也没用!
他根本就没把自己当成自己人。
“你不用对我咬牙切齿的!信不信我放山药咬你啊!”
“呜!”
趴在房檐上,四脚朝天晒太阳的傻狗听到自己被点到,立刻翻身站起来,冲着顾北斗弓着背就要冲过去!
“你!你也就欺负我吧!”
顾北斗眼睛时不时地偷看山药,这狗虽然化不成人形,可是他确实纯的!
苏樱住在香冬苑里,凉月和疯爹一同踏步进去,正好看到有丫鬟推着木制的轮椅,苏樱坐在上面,大概是要出来晒太阳。
“呀!坏脾气的小丫头来啦!又来骂人呀!哎呦!对长辈怎么这么无礼!小酒,你教得不好!要不,把她给我教吧!”
这热情的劲头叫凉月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家了!
她可受不了。
凉月躲到疯爹身后,搂住疯爹的大腿,不往前走了。
“爹爹,她吃人吗?”
凉月离得这么远,都看到苏樱的后槽牙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苏樱的伤基本上都痊愈了,脸也都养好了,看上去是个美人,只是一说话就露怯,看上去有点虎。
“欸?你怕我做什么呀?前些时日不是挺嚣张的吗?”
苏樱拍了拍轮椅的扶手,对凉月倒欢喜地叫着:“你过来!让我看看你长得像你爹还是像你娘!”
“师姐!你收敛一点!凉月胆子小。”
顾北斗撇撇嘴,她胆儿小?天都快捅出窟窿来了!顾凉月要是胆小,那这世上胆大的人都死绝了!
顾怀酒回身把躲起来的凉月抱起来,凉月搂紧了顾怀酒的脖子,不去看苏樱。
这娘们浑身虎里虎气的,看上去危险系数很高。
疯爹到底是投的什么师门啊?他们门派的人是不是都这么疯疯癫癫的?
“小酒!给我给我给我!让我掂掂,她有几斤几两?都6岁了,怎么看着有点瘦小啊!你都给喂什么了?”
“哼!那还不是要拜你老公所赐!”
凉月鼓着腮帮子,冲着苏樱狂翻白眼。
“你叫凉月是吧?顾凉月?凉月……”
苏樱完全不介意凉月所言,好像似把楚子扬给忘了,她掐着手指算了一下,道:“那你是七月生的?七月……七月?!哎呀不对呀!小酒!”
苏樱惊讶地看向顾怀酒:“我记得你是腊月才纳王妃入府的吧?隔年七月生,怀胎十月的话……”
“师姐!你渴不渴?”
顾怀酒打断了苏樱的话,又立刻支使两个小丫鬟道:“推苏姑娘到那边向阳处!再去拿着吃食。”
“丫鬟没有劲儿!顾北斗!你来推!”
本来守在门口的顾北斗又被差使过来干活了。
凉月就喜欢看顾北斗忙忙碌碌,又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怪不得你长得这么小!你是早产啊!”
苏樱又仔细端详着凉月的脸,说:“还真是谁家的孩子像谁,你和小酒小时候,真像!”
凉月头顶亮起一个灯泡,脱口而出:“你!爹爹小时候就认识你?!”
“对啊!你爹入门的时候,好像是五岁吧!哎呦那叫一个体弱多病难伺候啊!”
“你你你!”
凉月根本没听苏樱说什么,她在乎的重点是,苏樱居然和疯爹居然还是,青梅竹马!
“师姐,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嘿嘿嘿!小酒,你放心,师姐嘴巴可严了!绝对不会把你5岁还不知道鸡蛋是母鸡下的这事儿说出去的!”
“你已经说出来了!”
“还有还有……”
“师姐!”
顾怀酒加重了语气,“你饿了吧!。”
苏樱自然明白顾怀酒的意思,摆摆手道:“明白明白!不说了!”
苏樱还是个病号,所以只能吃病号餐,清粥是标配。
凉月刚才在宫里没少吃,这会儿只想吃些水果。
“这桃子都快有你的脸大了!”
苏樱手里拿着桃子,和凉月的脸比较。
“小丫头,你过来,和我坐呗!我可喜欢小孩儿了!”
凉月连连摇头,搂着疯爹的胳膊。
“怎么看也不像个下堂妻呀!你被楚子扬休了,就这么开心?”
苏樱拿着筷子夹了口软豆腐,吸溜进嘴里,吃得似乎很满足。
“你这么小,懂得倒是挺多的!听说是你把我救出来的,你可挺有能耐呀!”
“还行吧。”凉月讪笑。
顾怀酒把桃子给闺女分成八瓣,一瓣一瓣往闺女嘴里喂。
“那是可有能耐呢!北安侯府烧了大半!连西库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顾怀酒说这话的时候,凉月就用眼睛的余光瞄他。
见疯爹只是陈述事实,没什么多余情绪,她才放下心来。
“哈?看不出来,你还喜欢玩火?”
“何止?还把赵绿萼给教训了!替你出了口恶气!是吧?闺女?”
顾怀酒挑眉看向凉月,凉月有些尴尬的不知怎么接话了。
“对,都是我干的。”
没什么好辩驳的,就是我,怎么了?
“好!你用那只手打的?打肿了吗?我是说她的脸!”
苏樱连连拍手,还冲着凉月竖起来大拇指。
“这么彪悍的性子,可一点儿也不像你啊!小酒!”
彪悍这个词用在凉月身上,凉月觉得有失偏颇,才想叫苏樱换个词。
苏樱倒先问了:“你是人吗?”
“你废话!”
凉月翻了个白眼,“我要是妖,还至于怕你吗?也不知道咱俩谁彪悍!”
“咯咯咯!”
苏樱笑得像只母鸡,“哎呀!这个小表情太可爱了!难怪小酒这么惯着你!”
顾怀酒摸了摸闺女的头,轻声安抚像炸毛的小猫一样的闺女。
“凉月,莫怕她!师姐从小便如此,大大咧咧没心没肺,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不知道有多难,习惯就好了。”
第135章 仇人要来了
确实不必怕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可是苏樱这种性格的女人,是最叫凉月无能为力的。
她和银粟还不一样,银粟只是跋扈娇纵,苏樱是浑身冒傻气。
“以后,你便唤她苏姑姑。”
顾怀酒冲着闺女笑的时候,才是发自内心的慈爱。
“真是百年不遇的奇迹,小酒你居然会养小孩儿!你是在挑战极限吧?”
苏樱眼神挑向凉月,“挑战你女儿的!当初可没听说你与王妃多么恩爱啊!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她生的闺女呢?”
“疯爹养得可好呢!”
凉月张口吃了整瓣桃子,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对,多吃点!长得这么小,出门也被欺负!”
“呵!可能吗?”
凉月不屑,她就是懒,不然这京城贵女圈早翻天了。
“师姐,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件事。”
顾怀酒把闺女吃剩下的两瓣桃子吃了,惊得苏樱筷子都掉了,根本没听清顾怀酒说什么。
“你居然吃你女儿的狗剩!”
苏樱砸吧砸吧嘴,她冲着头顶喊道:“师父,你看到了吗?小酒疯得更厉害了!”
“喂!我不是狗!什么狗剩啊!真难听!”凉月不喜欢这个说法。
“我不叫喂!你得叫我一声苏姑姑!”
“我不!”
“好了不要吵。”
顾怀酒把闺女抱到身前,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师姐,你正经一点,我说的是正经事儿。”
“哦哦,你说吧,我听着。”苏樱总算老实了。
凉月实在看不过眼,这是那个半死不活差点被人炼了的受气夫人吗?
简直就是精分本精。
顾怀酒微微叹气,难怪她斗不过赵绿萼,太虎了。
“师姐,北安侯要来京述职。”
“来就来呗!与我何干!”
苏樱满不在乎,拾起筷子继续吃。
“自新帝登基已有五年,北安侯从不曾来过,而今他却肯入京城,我猜,他是为你而来。”
“不可能!他还能有那良心!”
苏樱甩甩手,“该小心的是你,还有小丫头!”
凉月咬了下唇,还是插了嘴:“苏姑姑,你的筷子拿反了!”
“是吗?”苏樱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
“姑姑若是觉得委屈,我可以帮姑姑报仇!叫楚子扬把腿赔给你!”
凉月见苏樱把脸别到一边去了。
“赔?他赔得起吗?他就是把命赔给我,又与我何干!我们早已没有瓜葛了!”
苏樱抽了下鼻子,“你一个小孩儿,别说大话了!你先担心你自己吧!他来,恐怕是来抢你的!”
“既然姑姑说与他没有任何瓜葛了,那我杀了他,姑姑不会介意吧?”
“凉月。”
顾怀酒捂住闺女的嘴巴,“不许再说第二次。”
我凭什么不能说!
凉月咬了下疯爹的手指,把他的手拿开。
“凭什么坏人活千年啊!”
凉月不服气,还想说,却见苏樱自己把轮椅转了过去。
“小酒,你做你想做的事,不用顾及我。”
苏樱的声音,突然就变得沧桑了,似乎格外疲累,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
“口是心非。”
凉月看向被苏樱搁下的那副筷子,刚才的气冲冲又瘪了回去。
“爹爹。”
凉月起身,扳过疯爹的脸,两手捧着他细腻的脸庞,瞪着一双星眸,一字一顿地说:“我的婚姻你全权做主就是,因为我永远也不会把自己的真心,给一个男人!”
顾怀酒还以为凉月是要和他继续掰扯杀不杀北安侯的事,却没想到闺女却说了这么一句,绝情又绝望的话。
“你还小。”
顾怀酒两手抓住闺女的手,想把它们捂热了,还没斟酌好字句,却发现闺女的眼睛里,竟然漾起了水花。
“不哭……”
一看闺女流眼泪,顾怀酒就倍感心酸。
他问:“你是不是不喜欢白洞庭?”
“谁都一样。”
凉月被疯爹揽入怀,搂着他的脖子,不叫疯爹看到她稀里哗啦的眼泪。
“亲情,家国,责任,利益,哪一样都比爱情来得值!这是我的谬论,但我愿奉之为真理。”
“那怎么行?”
顾怀酒摸了摸闺女的头,“心里必定要有一个想要托付终生之人,才能有活下去的勇气。哪怕他不是良人,哪怕只能将他的名字永远深藏心底,也一定要有这么个人啊!”
“算了吧!我可不想被打断了腿,掉脑袋的事儿,我才不干!”
凉月趴在疯王肩头,任他带着自己离开香冬苑。
“呵!谁敢!我顾怀酒的女儿,只能做欺负人的那个!”
凉月吸了下鼻子,也只有疯爹敢这么说,并且这么偏心眼子地护着她。
即便他现在有点护不住了,没事儿多说几句这样的话也是好的。
顾北斗看着疯王抱着顾凉月,小心翼翼地哄着闹脾气的她,有些错愕。
她会哭?她也会哭?
她狠着呢!她威胁自己的时候,虽然她都没有碰过自己,可她的眼神,就好像薅着自己的头发,冲着他破口大骂。
那凶巴巴又泼辣的模样,简直不像个6岁的小丫头。
可是现在呢?她竟然会耍脾气?竟然会撒娇?
顾北斗觉得现在的顾凉月肯定是装的,她又要骗疯子王爷替她做什么事吧?
顾北斗后脑勺被狠狠地拍了下,他吃痛地捂住脑袋回头看,又是半曲。
“笨蛋!你还想被炸糊巴吗?还不快跟上,过去伺候主子!”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
半曲单肩扛着剑走了,只留下被封印了法力的顾北斗在那儿干瞪眼!
玉笙苑外,管家风缄和桃核儿正候在门口,见到主子回来了,桃核儿忙不迭地跑过去。
“姑娘可回来了!”
凉月揉了揉哭红的眼睛,打了个哈欠,说:“桃核儿,我有点困。”
“早就准备好了!”
桃核儿又跑回去,推开玉笙苑的门。
“王爷,一切都安排妥当。”
风缄引着主人往院里去,凉月这才发现,院落地上不知从哪里移植来的草皮子,凉月没踩上去,都知道那松软的触感是怎么样的。
“五色石虽好看,却硌脚,姑娘平日里玩闹也容易摔倒……”桃核儿替疯爹想了十八种理由。
风缄说了一句:“最重要的是姑娘之前嫌五色石扎眼!”
一片草绿也挺扎眼,有种绿到头顶的错觉。
这话凉月没说,因为是她不知什么时候心情不好随口说的一句话,就被风缄禀告给了疯爹,而且还可能不是这么一句。
第136章 给你一根救命稻草
“风缄,你辛苦了哈!”
凉月嘴上这么说,脑子里其实在努力回忆着她还说过什么,有没有说什么惹恼疯爹的话。
应该没有吧?不然疯爹应该会更早时间就爆发了吧!
“桃核儿!”
凉月被疯王抱进浴室,他匆匆出去了,还把桃核儿唤进来了。
凉月看着浴室里蒸腾的热气,水温刚刚好地就好像是一步步地算计好了时间,一点不耽误行程一样。
“姑娘累了吧?”
“嗯!特别累!”
凉月不经意地问起:“风缄还做了什么?”
“要说这个,那可多了。姑娘您就别多问了,从昨日回来也没好好休息,今日总该睡个安稳觉了。”
“这倒是。”
凉月自己把袜子脱了,滑进了浴桶里。
她确实累了。
此次碧水湖之行,虽然日子不长,但是事儿太多了,一个接一个。
而且,自己现在又多了两个敌人,一个是紫烟宫,一个就是上等神族,凤族。
凉月觉得一会儿得把王府的结界再加固一下才行。
“凤族就是外强中干,不值一提,你不用怕!”
脑子里又响起风缄的声音。
“只要你把我给你的那本妖册学会了,就是天帝也不敢动你。”
好嘛!又怂恿她吃树上的蛇果了。
可是,她不是夏娃。
“你不要和我说什么你还相信你师尊的话,我在你心里,我比你更加知道,你已经不相信他了!”
凉月笑了:“你说的不错,我是不信师尊了。那我问你,我又有什么理由,相信你呢?”
“如果真如你所言,这本妖册连天帝都畏惧,为什么你不学?你学会了不就可以把天帝的脸狠狠地按在地上摩擦,至于被封印在小小的碧水湖吗?”
风缄被噎住了!这丫头的嘴皮子,真是越来越利索了。
他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哈哈哈……”风缄的大笑声吵得凉月想把自己五感封起来。
她就想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小妖主!你要是不练,那就把它藏好了,不可以让任何人看到。不然,你会死得更快!”
风缄给了这句衷告之后,凉月以为他会消停了,可他居然在最后又添了句,“你那个疯子爹,近日有血光之灾,你可得时刻看着他,别再让他死了!”
“什么?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了!近日是哪日!怎么破了这血光之灾!”
凉月不管怎么问,风缄都没有声了。
“啊!说话说一半!太气人了!”
凉月忍不住喊出了声,正给凉月洗头发的桃核儿无辜地道:“姑娘,奴婢一直未做声啊!”
凉月把头栽进水里,让她脑子里进点水吧!把风缄给我泡出来!
顾怀酒离开了玉笙苑,往书房走,刚刚回京,他其实并没有充裕的时间陪女儿。
从前他常担心女儿会恼了自己,离家出走,碧水湖之行后,他倒安心了许多。
女儿比从前,稳重了许多。这份稳重既叫人心疼,也更惹人怜惜。
她越懂事,顾怀酒反而有些害怕,她的性子将来会是多么的不可掌控?
半曲向他禀报:“主子,人到了。”
“嗯。”
顾怀酒收回思绪,推开门,跪在地上的人也抬头看他,这人身上绳子没有松,他抬头看向疯王的时候,心情复杂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顾怀酒却越过这人,坐在榻上,安然地品茶,脸上带着些慵懒,似乎并不打算理会堂下跪着的人。
半曲把门关上,走到这人身后,一只胳膊抵住这人的肩膀,不叫他直起身来,他与跪着的那人道:“你还不叩首谢恩吗?”
顾怀酒搁下茶碗,眼皮微微抬起来,瞟了眼跪着的人,道:“本王说什么来着?梅听寒,恨不得你死!又怎么会顾念你与他的知己之情呢?你说,你死得冤不冤?李斯年?”
不错,这堂下跪着的,正是刚刚被斩首的李斯年。
只是顾怀酒叫闺女使了幻术,使了偷梁换柱之法,李斯年并没有身首异处。
比起疯王的问话,李斯年更为惊讶的是自己明明已经刀悬于颈了,下一刻居然就落在瑞王府内。
他没死。不仅没死,还是被下令杀他的摄政王给救下来的,用了这么神奇的手段。
李斯年惊讶之余,对于疯王的意图,更加琢磨不清。
“王爷,为何要救微臣?”
“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
顾怀酒自顾着说,“梅听寒想杀你,比起本王要杀你,你觉得哪个更冤?”
李斯年无言以对,他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所以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怎么?没话说?还是说,你想不到,梅听寒会恨你?”顾怀酒斟了杯茶,又对半曲递了个眼神。
半曲拔剑,一剑砍下来,李斯年便被松了绑。
李斯年手松垮地落在身体两侧,被绑的时间太长了,整条胳膊都是麻的。
“手麻了,舌头也麻了?话都不会说了?”
顾怀酒又斟了杯茶,起身走到了李斯年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李斯年,你以为你救了梅听寒,就可以救赎自己了?那你去刑部大牢看看,你们李家的族人,他们会如何骂你?梅听寒会毫不犹豫地勾下朱砂笔,亲自送你的母亲,你的姐姐,还有你其余的亲人,上路!”
“可怜哪!李斯年你出身微寒,你的母亲一个寡妇,靠着做你们李家祖传的木艺,供你上私塾。你姐姐为了给你凑足你读书院的费用,不惜给花甲老儿做妾。因为吃不上饭,你的妹妹,还不记事就被丢弃,如今生死不明。”
“李斯年啊李斯年,你说如今这副样子,对得起谁?你觉得你至少对得起梅听寒?那他可领你去情了?”
顾怀酒笑眯眯地把茶水递给李斯年,李斯年抬头对上疯王笑里藏刀的眼。
“王爷,你救下罪臣,就是为了折辱罪臣?”
“当然不是。”顾怀酒道,“折辱你算不得本事,本王很欣赏你的胆识,舍不得杀你。”
“王爷的欣赏,恕罪臣承受不起。”
“受不受得起,你也得受着!”
顾怀酒压低了声音,阴鸷地冷笑了声,“十日后,便是你们李家灭族之日。不过,本王可以给你一次翻盘的机会,你若赢了,本王不仅会放过李氏一族,自此后,你便前程似锦,平步青云!”
“翻盘?”李斯年微微皱眉。
顾怀酒倾身对上李斯年迷茫的眼,把那杯茶递给了李斯年,道:“喝了它!”
第137章 疯子很得意
李斯年记得刚才疯王喝了同一壶的茶水,那这杯茶该是没有问题的。
他以为自己一腔孤勇,大不了脑袋掉了,死不足惜。
哪知道疯王为了杀一儆百,竟然连他们李氏三族都牵连上了。
李氏人丁单薄,本也没什么人,但是母亲和姐姐……她们不该再为了自己受罪了!
但是李斯年又担心这疯子出尔反尔,他的狠绝整个凌国没有人不知道,万一疯王给自己的不是机会,而是催命符呢?或者是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呢?
“别让本王等太长时间!”
顾怀酒没有耐心了,说话间就要把那杯茶倒掉!
李斯年没功夫再斟酌再三了,他抬起酸痛的胳膊,接过了那杯茶,还没凑到嘴边,准备一饮而尽,却听见身后一声沉重的“砰”!
两叶门板被“嚯”地踹开了,门板震颤了几下,一抹火红的影子撞进来,李斯年都没看清是什么东西,这抹红色就袭到自己身边,一只小手“啪”地就扇到了自己的脸上。
李斯年手里的茶也被踹翻了,然后他胸口也被踹了一脚。
穿着红色裙裳的女孩儿挡在了疯王身前,气呼呼地指着李斯年,喝道:“你这个乱臣贼子!好不要脸呀!竟敢谋害摄政王!看我今天不……”
凉月的手抬起来,却被身后的人抓住了。
“闺女,错了!”
凉月气得又连踹几脚,还好半曲及时把李斯年给拉开了,李斯年也傻了,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白挨了好几下!
“让你给我爹下毒!你给我等着!”
“姑娘!真错了!误会!误会呀!”
半曲拉开李斯年的同时,也跟着解释。
疯王把闺女捞起来,掂了掂,一只手把她眼角的泪轻轻擦了,轻声哄着:“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凉月却不依不饶,蹬着小短腿儿:“我都看见了!你要给我爹喝有毒的茶!就是你!”
凉月搂着疯爹的脖子,又要哭了。
“爹爹,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什么血光之灾!一边儿凉快去!
疯王拂了拂闺女头上的茉莉花发饰,把刚才的恐怖与阴鸷都藏起来了。
“那茶,是他喝的,而且,也没毒。”
顾怀酒声音温柔,饱含宠溺。
“啊?”
凉月咬着食指关节,惨兮兮地看着地上碎成渣渣的杯子,又瞄了眼李斯年脸上五个鲜红的手指印:“错了?”
“哈哈哈……”
顾怀酒爽朗地笑了,凉月囧得脸比身上的红衣还透亮。
李斯年愣住了,这疯子是演得哪一出啊!这满心满眼的慈爱,捧着闺女时候的小心翼翼,李斯年怀疑这疯子是不是脱胎换骨了。
“罢了罢了。”
顾怀酒抱着闺女坐在席子上,冲着李斯年道:“看在小女份上,不吓唬你了。”
顾怀酒细心地把闺女鬓间的一缕碎发拂到耳后,眼皮都不抬一下,只一心放在闺女这里。
“本王命你,暗中辅助梅听寒,为梅家翻案!”
“暗中?翻案?”李斯年捂着被打肿的半边脸。
凉月驳了句:“当然是暗中啦!你现在于外面的人来说,就是个死人了!”
顾怀酒赞许地点头,又斜眼睨了下李斯年,冲着闺女道:“他不敢露脸,李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半曲把李斯年带了出去。
顾怀酒被闺女的两条小胳膊勒得上不来气,见闺女草木皆兵的样子,轻轻点了点闺女眼角的泪痕。
“怎么了?突然这么紧张?”
凉月总算松开了,却又立刻拽住顾怀酒的手,威胁道:“从现在起,疯爹你必须在我视线之内,不行!你不能离我三尺开外!”
“为何?”顾怀酒见闺女神色紧张,但总要问问怎么了!
“还能为何!”凉月点了点疯爹的心口,“当然是你有危险啊!你想英年早逝报效你的国,我还不想做孤儿没了家呢!”
“振振有词,闺女最近没少读书啊!”
面对疯爹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凉月又快急哭了,就好像这杀人的刀马上就要劈下来一样急!
顾怀酒是真的不在乎,他现在这副样子,难道比死了更好吗?
只是一想起身边有个小人儿像一只耗子一样,瞅谁都像敌人,就为了护住自己,顾怀酒倒觉得,做一罐香油,也挺好的。
“这身衣裳……”
顾怀酒抓起闺女衣襟前的红穗子,“怎么看着要过年呢?”
“师尊说我长得白,穿红色显得可爱。”
凉月掰着手指说,“师尊一共送了七套,有六套是红色的,还有一套是绿色的,以前他都只送些素色,不知这回怎么转性了。”
顾怀酒听了,觉得这身红裳有些扎眼了。
“我看,他是觉得你性子凉薄,没人情味,想你穿红戴绿,显得热情些。”
凉月白了疯爹一眼,有这么损闺女的爹吗?
性子凉薄?那是随了谁呀!
没人情味?你也不叫我交朋友啊!
凉月把不满写在脸上,却没把想法说出来,她还一直抓着疯爹的手,只要这手是热的,她就可以暂时心安。
“总之,我会时刻盯着你!不叫你有危险!楚子扬不是要来了吗?我看他最危险!如果出什么岔子,肯定就在他身上!”
凉月说话间,便又起了杀心!
“那正好。”
顾怀酒的话叫凉月有些吃惊。
“爹爹允了?”
顾怀酒摸了摸凉月的脑袋,道:“很辛苦,你可别喊累。”
顾怀酒没有再询问凉月原因,但是看着闺女激动地把头快点掉了,心里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
本来他还苦恼要怎么说服闺女,他如今对于凉月的将来,有了重新的打算,但又不想与她明说。
如今倒是连嘴都不用张了。
顾怀酒觉得,这算是因祸得福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凉月问。
顾怀酒仰面倒在榻上,打了个哈欠。
“困了,补补觉。”
“真没出息!”
顾怀酒指着凉月身上的衣裳道:“是挺好看的,你生辰那日,便穿红色的!不过,得穿爹给你预备的。”
提到生辰,凉月心里咯噔一下。
她哪年的生辰过消停了啊?
疯爹不疯,欢天喜地,疯爹一疯,房倒屋塌!
特别今年事情似乎格外多,凉月在琢磨着要不要头天晚上就把疯爹锁起来,免得他祸害别人。
凉月抬头看疯爹,他眼睛已经闭上了,呼吸有些沉。
叫你宿醉!
第138章 奇葩的妖册
凉月不再做声,知道疯爹耳朵尖,她说什么坏话,他都会听到的。
她把那本捡到的书亮出来,这书十分厚实,上面加了封印。
凉月扎破手指,滴了两滴自己的“万能”血给它,书册便打开了。
金色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待光芒散尽,书上才显出一排排烫金的小字来。
这是什么鬼画符?她竟一个都不认得!
这书和师尊给自己的那本,确实不一样,花酿给她的,是她能看得懂的凌国文字。
如果风缄没有骗她,那这本应该是妖册的原版,花酿给她的,应该是翻译过来的,而且还有可能是删减版的!
无论怎么样吧!怎样才能看得懂呢?看不懂,又怎么学?学不会,怎么成为更强的妖主呢?
她得超过青染,她还有要保护的人,她还是妖主,像佑安那样的小妖们,都需要自己帮他们躲过紫烟宫的迫害。
所以,她需要弄明白,这本书到底是什么!
凉月用手指碰了下右上角的第一个符号,突然一个女声便在自己耳畔响起来。
“倾……”
凉月又往下挪了一下,又听到一个音:“我……”
凉月忍俊不禁,敢情她的手指,还能当点读笔用?
凉月又用笔头试了试,不好用!
只能用自己的手指。
凉月一个一个符号顺着点下去,耳畔的女声机械地念起来:“倾我族之力,奉汝为主,主为上,吾为仆,主生而为主,不得变更,不得背叛我族,如有背叛,必遭反噬,尸身化为齑粉,魂魄永世镇压于莽原之下,昼夜受百刑,永不得转生。”
呃,花酿当年收她为徒的时候,好像没说妖主的下场会这么惨吧?
而且这一页,在花酿教自己的那本书里,根本都没有啊!
不过这句话倒是叫凉月看到了妖族敢爱敢恨、嫉恶如仇的行事作风了。
只是如今的妖界,可看不出这股子志气了。
凉月翻到了下一页,发现上面是一幅人像画,线条勾勒得十分粗糙,甚至可以说有点丑,丑到雌雄难辨的程度。
眼睛画得像绿豆,头发也是东一头西一道,只有这鼻子画得还像个人,嘴唇只是用一道弯弯的线表现。
这人穿了身素色衣裳,宽大的袖子下有四根手指,又短又粗的手指勾着条线,线下边吊着两个圆圈,一大一小。
看上去,像个葫芦。
说到葫芦,凉月觉得这幅画有些眼熟了。
“这不会是花酿的乾坤葫芦吧?”
凉月再抬头看了看画上男人的脸,恍然大悟般地“呀”了声。
“这,该不会是,花酿吧?”
天哪!画这幅画的人,是不是用脚趾头画的呀!
花酿的绝美姿容,竟然被画成了三头身?
三岁孩子随手涂鸦也不比这个磕碜。
“呵呵……”
凉月真想知道作画之人是谁?他肯定死了吧?
被花酿打死的。
说到作者,凉月还真找到了一个印章,红色的印泥历久弥新依旧鲜红,还泛着微微的亮光。
凉月用手指点了下那个印章,却没有声音传来。
莫不是,这印章并不是这本书的一部分?是什么人后印上去的?
凉月又仔细瞅着这印章里的字,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字,而是一种符号。
就好像是随便找了块木头,刻上的什么符号一样。
凉月觉得这符号有些眼熟,循着记忆往前找,凉月想起之前在妖王殿的匾额上,也是见过这个的。
这人到底是谁呀?不识字却敢在妖王殿的匾额上乱涂乱画,还敢在妖册上涂鸦这种没水平的画作。
这手也太欠了吧?
凉月还想再往下翻,眼前的书突然自动收起来了。
“诶?你不能进!”
半曲似要把谁拦下来,但门还是开了,山药一股脑地冲了进来,半曲也被他顶了进来,还好半曲有点功夫,不然摔倒了多难看。
“嘘!”
凉月冲着傻憨憨的山药直竖手指,压低了声音训斥,“你少得瑟!敢出声当心疯爹炖了你!”
本来准备拱着大鼻子呜呜呜叫唤的山药立刻噤声,老老实实地坐好了。
半曲见郡主真不惯着这狗,心想看来郡主也没多喜欢这傻狗,下次自己对它可以再不客气一点!
门被重新关好,山药匍匐着朝凉月这边来,两只爪子就要搭上小榻的时候,凉月用小脚丫轻轻蹬了下山药的脑瓜门。
“不要仗着自己长得像个傻子,就可以不用承担责任!”
山药悻悻地收回爪子,乌溜溜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凉月,见凉月一点也不松口,便只好继续趴在地上。
它用爪子在面前画了个圈,一盏八宝琉璃灯现了形。
山药用鼻子往前拱了拱,意思就是给凉月的。
一只狼做不了灯笼,但是他的主人能做。
是玄晖叫山药给自己带来的灯?
确实算意外之喜,不过凉月可没觉得十分高兴,因为这八宝琉璃灯一亮,便是有妖作祟,她就得干活儿!
凉月提起灯,发现这灯笼上沾满了妖气,还是她很熟悉的妖气。
是孟檀夏,还有梅晚云。
玄晖把他们做成了灯芯?
太狠了吧?
不过这也算是让他们永远在一起了?
凉月见山药还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便伸手揉了揉它刚才被蹬的脑袋,又给了它一颗糖。
“不许吵,我困了。”
山药看到主人越过榻上的大人,缩到了榻里侧,又见那大人虽然合着眼,却像寻着味似的也跟着翻了个身,还抬手拽了件外袍,搭在了主人身上,一切都从善如流,大人连眼皮都没抬,却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他们呼吸很均匀,山药被警告不能上榻,便只好把自己摊成一根面条,也垂下了眼皮。
一切自然而然的举止,都是为了让身边人觉得,岁月静好,你可安心。
这一夜,终于相安无事,无人叨扰。
然而在瑞王府之外,却是聒噪而喧哗。
李斯年被放出了瑞王府,他没有江湖侠客的一身武艺,没有弄权掌财的家世背景,他从瑞王府走出来,就是那么形单影只地走出来。
世人都以为他陈尸刑场,如今他离开瑞王府,竟不知该先去哪里。
李家已被抄家,他的亲人都被下了狱,此刻他又身无分文,他还能去哪儿呢?
偏偏,他又不能做一只缩在角落里坐等嗟来之食的乞丐。
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了。
第139章 他也曾是个少年
族人何其无辜,要被他这个废物连累!
他必须做一个乞丐。
李斯年找了个昏暗的巷子,用自己的衣裳和一个乞丐换了,又找了根竹棍,一个破碗,又在地上把自己的脸抹上一道道的泥,弄乱了头发,弄脏了手脚,为了以防万一被识破,他又撕了个布条,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李斯年赤脚,凭着感觉缓缓走在街上,他不是真瞎子,布条也薄,他慢慢走,还是依稀可以瞧见路的。
刑部衙门离这里不算近,李斯年已经有七、八年没有感受过赤脚走路的感觉了,灰尘挤满脚趾甲缝儿的感觉,加之脚底板被石子硌到的痛楚,叫他不得不弓着背慢慢走,看上去真的就像个乞丐了。
十五年前,他也是这样,捧着一个破了边的陶碗,走进了京城,那天是冬至,家家户户是要吃饺子的,可是他们家连一粒面粉都没有了。
八岁的李斯年永远记得,那天的冰冻三尺,他赤着的脚走得失去了知觉,手里的碗也端不住了。
可是他需要钱,没有钱,他们母子三人活不过这个冬天。
“驾!”
有差人策马疾驰而过,李斯年冻得动作都僵了,虽然有躲闪,却还是栽倒在地上,碗砸碎了,他的手扎到瓷片,手心没有意料中那么疼,因为手已经冻木了,根本感觉不到疼。
血倒是比较诚实,很快就在雪地上晕开了一朵牡丹花。
李斯年慌张地抬起手,他在想这伤要怎么藏住不让母亲看到。
要多少天才能好?
能不能不花一钱银子,这伤口就会自己好起来?
血流出来,就已经被冻凉了,八岁的李斯年忘了哭,只剩下愧疚与自责。
“你的手,流血了。”
一方雪白的手帕落在自己手心,帕子的一角绣着一朵红梅。
一双白皙纤细的手将那帕子摊开,系在了李斯年受伤的手上。
这不是大人的手,比自己的稍大一些,又比自己的干净不知多少倍!
白白净净手带着春天里的温度,竟有些烧灼之感。
“二弟,你看他脏死了!一个下等贱民,都不比你那帕子值钱!快走吧。”
系手帕的人动作却没停,也没有回话。
顺着那雪白的袖口,李斯年小心翼翼地抬起眉眼,仰望那素衣装点的精致面容。
他也是个少年,与自己年纪相仿,却像这初下的白雪般晶莹剔透地,如一块羊脂玉,可他的脸蛋儿却白里透红,暖意洋洋,叫李斯年觉得天都不那么冷了。
“一定很疼吧?我今日出门急,没带药。”
少年把李斯年扶起来,打量了一下他身上单薄的衣裳,摸了摸腰间,尴尬地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我也忘了带钱了。”
哪有施恩的,像一个乞讨的说抱歉的?
李斯年才想说不用,却见那少年毫不犹豫地解下了身上的狐裘,披到了李斯年身上。
少年个子比李斯年高,狐裘落在李斯年身上,尾部是拖在地上的。
李斯年不敢动,这衣裳太白了,他,太脏了!
他浑身都僵着,惊讶地看着少年为他穿好。
“行了!就你有善心!快上车吧!当心冻掉耳朵!”
马车里探出来的脑袋不住地数落着,“见一个你救一个!梅家的钱不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再不上车,我可先走了!”
“别!大哥!等我!”
少年忙不迭地上了车,李斯年却还愣在原地,他都忘了,对少年道一声谢。
匆匆一面,李斯年记了一辈子。
后来他日夜苦读,终于考上了京中最好的书院,李斯年最庆幸自己是用功努力的,不然永远也没有机会,对少年道一声谢。
可是,少年却说:不记得了。
他是恩人,也是好人,十年同窗,二人志趣相投,他是什么样的人,李斯年觉得自己比他还清楚。
他是梅家的次子,梅听寒,是他十几年寒窗苦读,一直想要追上脚步的人。
初入仕途的李斯年只是做了一个最末等的县官,三年后,他才被调回京城。
满心以为可以与挚友在重逢之时开怀畅饮,互诉衷肠,却不想自己作为刑部侍郎经手的第一个案子,竟然是梅家的贪污大案。
更加想不到,墙倒众人推,梅家大厦将倾,他居然,要亲手将他当年仰慕的少年戴上枷锁,送去死牢。
李斯年曾经想过,他不应该置身事外,毕竟细细算来,他也算是九族之内,他可以陪他下天牢,同赴刑场。
可是李斯年脑子突然灵光一现,可以不叫他死啊!偷梁换柱,凭自己的身居刑部的身份,只要做得足够隐秘,应该可以保住他的命!
这么想着,李斯年便这么做了。
李斯年只是没想到,自己是梅家一案的监斩官。他不仅不能与他的少年送别,还要亲自用朱砂红笔勾去梅家九族人的姓名!
什么造化弄人!
老天爷就是见不得他的好!
十八年,他又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
李斯年倒希望今日他就死在刑场上,死在梅听寒手里。
这段长长的路,李斯年回顾了他与梅听寒的所有过往,竟然发现,自己记忆最深的,还是初见的那一次,那个白衣少年的样子,与如今他今日咄咄逼人的模样,都是他,却都不是他了。
刑部衙门就在眼前了,李斯年放下拐杖和破碗,远远地跪在衙门口第一条巷子口,把碗摆在自己面前,他一言不发,安静地像一尊石像。
自己已经进不去了,只能等他出来。
如果,他还会停留在自己面前,肯施舍给他点儿什么的话,他便有机会。
眼睛遮着布,李斯年看不清楚,只感觉视线渐渐暗了,鼻间嗅到的空气有些潮湿,不知是天黑了,还是要下雨了,还是两样都是。
李斯年头上带着顶拾来的帽子,帽子顶破了,李斯年不嫌弃,它恰恰可以遮掩住自己额头上的伤。
这样,就不会被梅听寒认出来,自己就有接近他的机会。
一滴水打在脸上,李斯年叹了口气,他还真是倒霉呀!
雨水很大,不过须臾,就把李斯年浇了个透心凉。
梅听寒顶着一个猪头出来,他也没有伞。
虽然他被疯王封了官,可朝臣们都知道,这不过是疯王在捉弄梅听寒的把戏,疯王是绝对不会允许梅听寒翻了他当年定死了的案子的。
第140章 透过你的眼看到他
故而,在刑部衙门里,依旧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梅听寒,哪怕梅听寒主动与人说话,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刑部尚书更加看不上梅听寒,除了疯王那头,其实还另有原因。
咱们这位尚书不是个勤快的,再加上调任不过半年,之前刑部这一套业务都是刑部侍郎李斯年在帮他打理,他可以做个坐享其成的甩手掌柜的。
今日李斯年被斩了,大事小情他又弄不明白,这半天下来,可把尚书大人累坏了。
这半年来,李斯年任劳任怨,对自己也恭敬有加,今日李斯年送了命,尚书大人是真有些心疼,同时又为李斯年感到不值。
李斯年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救下来的人居然忘恩负义,带头抄了李家,还亲手送李斯年上断头台!
小心谨慎的李斯年居然为了这么个狗东西翻了船!
尚书大人这个和李斯年不算朋友的人,都气不过了。他干脆装病,歇个十天半个月的,既不得罪疯王,也眼不见心不烦看不着梅听寒。
尚书大人消极怠工,其他属下也都意会了他的意思,所以梅听寒今日是处处碰壁,现在倒好,连个给他递伞的都没有。
梅听寒饥肠辘辘,打算找个摊子吃口饭,再回衙门去找梅家的卷宗,不过看着雨下这么大,他也只好退回去了。
这时候,有个仆役打扮的男子走上前来,对梅听寒拱手道:“敢问这位可是刑部侍郎梅大人?”
这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在给他打伞。
梅听寒受了一天冷落,总算有人主动搭讪,故而他没管对方是什么人,就回应他:“正是。”
这仆役立刻挂上笑意,给梅听寒又行了个大礼,才道:“梅大人,小人在此恭候大人多时了。我家少主有命,叫小人务必等大人忙完公务,接大人过府一叙。”
梅听寒有些错愕,他们梅家在京城,哪还有亲朋好友,而且这个节骨眼儿上,哪有人敢帮他!
见梅听寒犹豫,这仆役立刻从袖中掏出一串银色的铃铛,银色的铃铛上烙刻着纯白的雪花。
“我家少主说大人见到这个信物,便知道是谁了。”
“粟儿!”
梅听寒大喜过望,喊出声的时候,受伤的嘴角都扯出了血。
“粟儿没死!可是那个妖女说……”
那个妖女不是说把粟儿给杀了吗?
没想那么多,梅听寒高兴地语无伦次,他几乎是跳下台阶的,忙不迭地跟着仆役一瘸一拐地走了。
仆役给梅听寒打伞,走到巷子口早已等候的马车前。
马车华丽非常,在夜幕下十分显眼,仆役扶着梅听寒上车:“梅大人当心。”
梅听寒的腿瘸着,蹬上马凳的时候,他看到跪在马车不远处的一个乞丐,这乞丐浑身都湿透了,膝盖陷进泥水里,眼睛上还蒙着布,想必是有眼疾。
梅听寒愣了一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冲着乞丐啐了口,道了两个字,便上了车。
车辙声越来越小了,梅听寒早就远去了。
李斯年跪着的姿势却还在僵直着,隔着哗啦啦的雨声,他清晰地听到了梅听寒说的那两个字:
“贱民!”
李斯年以为,梅听寒会看向他,会再一次递出自己的帕子。
李斯年错了,他知道自己错了。
那方绣着红梅的丝帕,终究被岁月无情地扯烂,烂进了泥土里。
梅听寒,他不该救,他该与梅听寒同死!
死了,便不会被这些恩恩怨怨折磨了。
“寒哥哥!”
甫一下马车,就有一抹白色的影子撞进了梅听寒的怀里。
梅听寒没站稳,险些摔了。
“粟儿……”
梅听寒有些自惭形秽,他现在这副狼狈样子,亏得她还能认得自己。
“寒哥哥,粟儿骗了你,都是粟儿的错,是粟儿不好,粟儿可以找到一千个理由解释的,寒哥哥原谅粟儿好不好?”
梅听寒转头看了看眼前霍亮的门庭,又看了看路上侧目的行人,轻轻拍了拍银粟的背。
“进去说,进去再说。”
“嗯!好!”
银粟小鸟依人地偎在梅听寒怀里,跟着梅听寒走进去。
梅听寒抬眼看了下匾额:凤府。
银粟粘上梅听寒就不愿意下来了,梅听寒一餐饭都吃得不饿不饱。
不是不好吃,是他吃不下,吃得忐忑。
“寒哥哥,你不用怕我,我不是妖,不是怪,我只是个仙门的修士,会点小法术罢了。”
银粟还不算为了男人脑子都是粉红泡泡的那种人,她还知道隐瞒自己神族的身份。
“粟儿对不住寒哥哥,粟儿喜欢寒哥哥,又怕寒哥哥不喜欢粟儿,才篡改了寒哥哥的记忆,以妹妹的身份留在寒哥哥身边。梅家是没有女儿的,粟儿不该作假,可是粟儿这么做,就是为了能多陪寒哥哥,让寒哥哥不讨厌粟儿。”
梅听寒点点头,他并没有因为银粟撒谎,就反感她,反而,他打心里就觉得银粟是有难言之隐,有苦衷的,所以当他看到银粟铃铛的时候,他才会毫不犹豫地跟来。
这些天在牢里,梅听寒回想着银粟在自己身边的这三年里的点点滴滴,他也想了很多,这个姑娘,是真心待自己,是真心喜欢自己的。
那份情愫,虽然还不算清晰,但梅听寒也不是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少年,他知道,那是什么。
只是现在接受这份感情,还太早了。
他还有比谈婚论嫁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梅家的案子,他一定要翻!
梅听寒与银粟十指相扣,他总觉得这个场景,他是很熟悉的。
“寒哥哥,你放心,粟儿以后不会再对你用不好的法术了。粟儿只对寒哥哥好。”
说着说着,银粟还哭啼了起来。
“寒哥哥,对不起,你受了这么多的苦,粟儿却没能来救你。”
“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就怪那个妖女!”
“妖女?”
银粟见梅听寒满怀恨意,立刻明白过来,他所言的妖女,是谁。
是那个妖主,顾凉月!
可是银粟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打不过这个妖主。
她只好跟着梅听寒一起痛骂:“对!就是那个妖女!她身边没一个好人!如果不是她,我不会被……我早就能回来找寒哥哥了!寒哥哥不必担忧,我已经把她的事上告了,很快就有更厉害的人物过来收拾她!到时候,有她求我们的时候!”
第141章 从前他是阿团
银粟用法术给梅听寒治好了脸,又给他治好了顾凉月故意给梅听寒腿上留下的后遗症。
这回梅听寒看起来像个人了。
“有粟儿在,没人敢再欺辱寒哥哥。”
梅听寒抓住银粟的手,目光灼灼:“粟儿,我受多少苦都不碍事,我只想为我梅家翻案,你,你可不可以帮我?我只有十天的时间,如果不能为梅家翻案,我五年来所有的隐忍,都没有意义了!”
“这有何难?寒哥哥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嘛!粟儿定会为寒哥哥扫平一切障碍!”
“粟儿,你真好……”
银粟捧着梅听寒的脸,一颦一笑,哪怕眉梢微微一抬,都像极了他。脑海中他的影子,尽数都落在了眼前人的眼眸之中。
为了等他,她已经候了整整9000年。这一次,她不会再错过他。
此次下界,银粟去找了姻缘神,她是凤族神女,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那根红线,银粟叫姻缘神砍断了,牵到了自己的小指上。
管红线那一头是谁,这一次,哪怕人族只有匆匆数十年,她也要一世世地陪着他。
9000年前,她初次下界,什么都不敢,生怕惹得父尊不高兴。
如今她知道,就算她把天捅个窟窿,父尊也不能把她怎么着!
所以,她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
当阅历变得丰富,如一本书般,越往回翻,便觉得一开始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银粟不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下界,人界太热闹,她喜欢热闹。
人界的东西太好吃了,银粟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多有滋有味的食物,与人族比,神族做出来的食物,是多么的寡淡无味啊!
银粟更喜欢吃甜的,甜掉牙的那种,因为她不会掉牙,吃得再甜,她只会更加开心。
人界做美食的,叫厨子,厨子里做点心的师傅,是在银粟眼里,手艺最神奇的。
银粟循着甜味,找到了个点心铺子,翠玉豆糕、蜜饯橘子、奶白葡萄……都是她不曾尝过的美味。
“姑娘,您……打算好买哪一个?”
这声音,时隔9000年,银粟依然听得真真切切。
带着面粉和糖霜的甜香。
银粟手里的糕点都是吃了一半的,她嘴里也塞得满满的,她扑过来就吃,每一样都尝了……
这样是不是有点无礼?
银粟此生第一次觉得害羞,便是在此时。
手上端着新出炉的糕点的男子眯着眼睛笑着,对银粟说:“姑娘要不要尝尝这个?这是我新想出来的,今日试着做了一盘,恐怕不尽人意,不好吃不要钱……”
“好呀好呀!”
身无分文的银粟等的就是这句话。
银粟抓起一个就咬了一大口,却被硌到了牙。
“姑娘小心!是小人不好,忘了嘱咐姑娘了,这里面加了花生和栗子。”
男子为银粟倒了杯茶,把盘子放在银粟面前:“姑娘请慢用,别急,别噎着。”
“我不白吃!我会付钱的!”
银粟摘下手腕上的银铃铛手串,揣到男子的手心。
“这个抵账!”
银粟吃了太多糕点,打着嗝离开的时候,问还在忙碌的男子一句:“你叫什么?”
“等你有钱还我的时候,我就告诉你。”
男子没有回头,但银粟觉得,他是笑着说的。
离开时,银粟抬头看了看狭小的门面上挂着的小小匾额:桂团坊。
再看男子脸上沾着的面粉沫子,便笑盈盈地唤了句:“阿团!就叫你阿团!”
“银粟,银铃的银,粟米的粟!你记住我!我还会来吃的!”
从小在凤族被众星捧月着哄到大的银粟,单纯到与男子初次见面,就把名字告诉人家!
这种吃相豪爽,说话也豪爽的姑娘家并不常见,叫人想忘也难忘。
更何况银粟说话真算话啊,真的天天都来吃,小店不大,生意也不算太好,银粟能吃掉一半。
“姑娘……”
男子把铃铛还给银粟,“这个,还给你。”
“可是阿团,我没钱赎回来……”
银粟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没有接下银铃铛,她冲着男子摆摆手道,“算了,阿团,你留着吧!这东西值钱,你拿到那个什么叫当铺的地方去换钱吧!我还没吃饱呢!你别打扰我!”
“既然是值钱的物件,想必对姑娘来说,也十分重要吧?不过几块糕点,姑娘喜欢可以天天来吃,但是这铃铛,姑娘还是收回去吧!”
阿团当然不知道,银粟是神女,她身上的配件,想换就换,想丢就丢,想送谁就送谁,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把银粟送回来的东西还回来的。
银粟不高兴了,指着阿团的鼻子咄咄逼人:“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你是不是以为我很穷!是不是以为我在骗吃骗喝!”
“姑娘,我没有……”
“阿团!我说了好几遍了吧?你不要再姑娘来姑娘去的了!你叫我银粟!银!粟!这名字好难记吗!?你给我记住了!”
阿团委屈地点点头,用沾着面粉的手轻轻剥开银粟的手指,轻声说:“叫你名字可以,收下铃铛也可以,姑娘你,银粟你,晚上可以不要睡在小店的房顶吗?夜里风大,容易着凉!”
银粟吃惊地看着瑟缩的阿团,猛地揪住了阿团的衣襟:“你!你怎么发现的?”
阿团挠挠头:“姑娘一袭白衣,趴在房顶上,好像女鬼呀……”
“女鬼!”
银粟尖叫了声,“我是神女!神!不是鬼!给我记住了!”
银粟松开了阿团,往怀里塞了一整盘子的花生酥,气呼呼地就要走。
身后却传来阿团怯懦地声音:“姑娘若是无处可去,后院还有一偏室……”
银粟驻足,阿团声音不大,但银粟都听见了。
“不脏的!我都收拾干净了。”
一切的使然,都源自于一时的心软。
阿团都没有问过,衣着不凡的银粟为何无家可归,就把银粟收留在了桂团坊。
阿团很勤快,因为银粟馋嘴,他不得不琢磨更多的点心样式,花样多了,桂团坊的生意也随之好起来。
有了闲钱,阿团便盘下了更大的门面,雇佣了伙计,还收了徒弟,他只需要给银粟做糕点便好了。
钱有了,事业有了,还差点儿什么呢?
“银粟,我们……”
话没有说完,银粟已没有兴致听下去了。
阿团的心思,银粟是不知道的。
“真没意思。”
第142章 银粟是白凤
可能是一切都太平淡了吧?也可能是银粟觉得一直窝在桂团坊,自己这一趟人界之行,就太没有意义了。
阿团的糕点,也不那么甜了。
她想要去更加热闹的地方,去品尝更甜蜜的生活。
银粟选择了不辞而别。
人界太大了,银粟抱着尝遍天下美食的心去的,可世上哪有那么多软糯可欺的团子呢?
白吃白喝或者说骗吃骗喝,对于一个神女来说,倒不算难,只是不知为什么,美食入了嘴,总是不对味儿。
好像永远无法甜到那个制高点,好像从原材料开始,就错了。
好在除了吃,人界还有许多其他的事情去做。银粟很快就忘了。
待她游历世间,重回故地,世上已再无桂团坊。
银粟对于时间,太没有概念了,十年光景,足够物是人非,更加足够物非人亦非。
阿团是生是死?银粟没有打听到,她或许,也没有认真打听过。
那时候的银粟,还任性的抱怨,阿团为什么不等她呢?她还没有尝到比阿团做得更好吃的糕点呢!
那种甜,她都吃不到了。
银粟很失落,突然觉得茫茫人海也没什么意思,便回了神界。
回了族里,面对父尊和母尊的嘘寒问暖,银粟只觉得烦。
银粟像是生了病,突然失去了味觉,吃什么都不香了。
银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是身无分文,还不知道,阿团真名叫什么呢!
活了两万岁,银粟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遗憾。
食不知味的银粟,终于决定去找阿团,她再次下界。
神女寻人,从不走寻常路,这一次她带够了盘缠,好一通挥霍,在城里办了一场盛大的点心比赛。
她想,阿团那么喜欢做糕点,一定想有这次出人头地的机会,他一定会来的。
可是,等到最后,手里的钱都花光了,阿团也没有来。
银粟如今不觉得遗憾了,她有些害怕。
人的寿命何其短暂啊!人是会死得啊!
雨水打湿了比赛的台子,银粟落寞地立在那里,她被淋透了,这里明日就要被拆掉了。
大雨冲刷着鲜红的绸带,一双赤脚踩着湿沉的地毯,走上了台阶。
雨下得太大,但是银粟视线并不模糊,她精亮的眼看到了来人同样被雨水打得油光的脸。
当年十几岁的少年郎,如今也不过而立之年,可如老翁般沧桑。
银粟以为阿团会老成些,哪里想到,他竟然成了一个乞丐!
她离开的时候,明明阿团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一切都是朝好的方向发展的,怎么他竟混成这般狼狈模样?
“阿团!”
银粟走过去,他想抓住阿团的手,却只抓住空荡荡的袖管。
两条都是。
“阿团!你的手!”
阿团缩回了胳膊,悻悻地躲过银粟的触碰,他低垂着头,只敢偷偷地瞄银粟一眼。
“十年了,粟儿还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还是这么美。”
阿团吸了下鼻子,身子在雨中摇晃。
“我,我就是来看看,看看他们说的姑娘,是不是你。我看到了,我看完了,我这就走。”
阿团颤抖着转身离开,他散乱的头发贴在脸上,遮住了他慌乱的表情。
“阿团!你怎么变成这样!”
银粟去追阿团,她抓住阿团的胳膊往回拉,力道不大,却把阿团拽倒了。
阿团倒在地上,银粟抓着他的衣襟要把他扶起来,才发现他身上都是青紫的伤痕。
“你怎么会这么惨?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团没法子回答他。
银粟去探阿团的鼻息,他竟然,气绝了!
是真的死了,不管银粟往他身上灌注多少灵力,阿团也无法复生。
即使自己是神。
好像刚才登上台阶来看自己的,只是他的一缕魂一丝魄,看到了,看过了,就心满意足了,可以瞑目了。
还没有得到,就失去了。
银粟再也吃不到阿团做的点心,她也再也体会不到,那种在朝夕相处中逐渐清晰起来的一点点真情。
银粟无法去形容,自己是不是就是在阿团死去的时候,才意识到,在自己的身体里,还蕴藏着这种奇怪的情愫。
银粟很愤怒,她找到了阿团那个忘恩负义的徒弟,叫他跪在阿团的尸身面前伏首认错。
没有人幸免,神女亮出白凤真身,一场洪水,一座城殉了阿团,这是身为神女的银粟,第一次杀人,她觉得值得。
有时候,令你错过一个人的原因,不是造化弄人,仅仅是因为你不愿意去享受平平淡淡。
银粟也会想,如果十年前她没有离开桂团坊,阿团便不会被徒弟夺了店,砍了手,阿团也不会死。
银粟也会想,如果十年后她没有回来,就不会见到阿团的死,她还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傻丫头。
她不会被禁足三千年,不会真正的体会到三千年没有人与她说话的日子,那才叫真正的寡淡无味,除了回忆,一切都是死一般的沉寂。
不被禁足,银粟更加不会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渴盼再次回到人界。
因为人虽然会死,但是人会转生。
第三次下界,便是在自己刚刚解了禁足之时。
神界依旧,人界却已不知更迭了多少朝代。
寻寻觅觅,银粟无心观览风景。
更何况,这一次,阿团的身份,非同小可。
他是一国之君,整片大陆都臣服于他。
银粟甚为激动,阿团终于苦尽甘来。
激动到银粟直接飞到了阿团的宫殿。
阿团,如今是皇帝了。
夜色笼罩着空旷的宫殿,银粟直接现身在正殿,却是空无一人。
他的气息在这儿,为何不见人?
银粟使了法术,才发现这宫殿竟然另有玄机,还有一间暗室。
银粟想直接冲进暗室之内,却被弹了出去。
暗室的门有法术封禁!
“谁?”
暗室内一声断喝!
别人听不到,但是银粟听得格外真切。
银粟隐去身形,在门打开之前。
熟悉的身影裹着华丽的玄色龙袍缓缓从暗室走出,男人警觉地四下查看,确认没有人之后,才回到了龙椅之上。
是阿团!银粟想。
可是这人又和阿团太不一样了。
他浑身都包裹着邪气,应该说,是妖气!
银粟悄悄走近阿团,他的脸上除去了当年的软糯,平添了些许英气,剑眉星目之中,更多是狠辣。
银粟看得不禁愣住了,又忍不住凑得更近了。
“你看够了没有!”
第143章 他不是阿团
伴随着一声厉声呵斥,银粟的脖子被男人突然抓过来的大手紧紧扼住!
她明明隐身了啊!
银粟显出身形,她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开,皇帝身上的法力更甚于自己。
“你是谁!”
皇帝胳膊紧紧压住银粟,银粟被挤到龙椅的椅背上,他的眼睛散发着金黄色。
银粟明白了,阿团被妖附身了!
“阿……团……”
银粟说不出话来,她眼角有眼泪流出来,却换不来这男人的半分怜惜。
皇帝上下打量着银粟:“你不是宫里的人,而且,你还是神族!你是来杀朕的?”
银粟艰难地摇摇头。
阿团,他被妖附身了,我得救他。
银粟这么想着,手就悄悄抬起来,放在了皇帝的背上。
“别动。”
皇帝邪肆地笑了,眼中金光微微收敛。
“我死了,他也会死。”
“骗子!”
银粟艰难地说。
“不,你想得太简单了。我可不是强行附身在皇帝身上的,这可是他主动求我,与我定了死契。”
银粟不可思议地看着皇帝张开嘴,竟然吐出了蛇的信子。
“你是天生神族。”
皇帝嗅了嗅,“还是高贵的凤族?你下界来,就是为了看他这张脸吗?”
皇帝抓住银粟的双手,用一只手就可以压制住。
“你是孟君尧的什么人?深夜来此,总不会是来杀我的吧?嘶嘶……你也没那个本事!”
银粟忍不住滚烫的泪水,抽噎地哭起来。
阿团,居然和卑贱的妖类勾结!
她以为,此次的重逢,又会像二人初见时,每一口空气都是甜的,没想到,此刻这男人给自己的每一个眼神,都是刀子!
“为什么?他都做了皇帝了,还有什么可求的?”
“哈哈哈……”
皇帝残忍地笑着,手中用力,掐得银粟吃痛地叫起来,她使不出半分法力,自己的神力被封印住了。
皇帝松了手,他扭了扭手腕,银粟把双手收回来,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和手腕上被铭刻上碧绿花纹,就好像一片片蛇的鳞片。
“你这么想知道孟君尧的秘密,你亲自去问他吧!”
皇帝手指一勾,银粟就被甩了出去,重重地跌在了大殿之上。
银粟现在没有一丝法力,两只手也是僵硬的,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她用胳膊肘撑起身子,抬头时,发现皇帝金色的眼睛逐渐变色,当他的眼瞳重新变成黑色,皇帝也无力地瘫软了下来,倒在了龙椅上。
“嘎吱!”
殿门正好在这时候开了,一个宫人端着盘子走进来,见到银粟,又扫向晕倒在龙椅上的皇帝,丢了盘子大喊大叫起来:“救命啊!有刺客啊!”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宫殿顿时涌进来几十个禁卫,在银粟还没来得及辩驳的时候,她就被擒了个结结实实。
皇帝被宫人们抬进了内殿,又有太医匆匆而来。
和太医同来的,还有皇后。
皇后自然地坐在了龙椅之上,抚摸着把手上的龙头,冲着被压趴下了的银粟,问道:“看你这身打扮,又是陛下从哪个烟花柳巷寻来的?你使了什么狐媚,竟把陛下给迷晕了!”
“我不是!”
银粟挣了挣肩膀,根本动弹不得,只得抬起头,以极为不舒服的姿势看向皇后。
这是阿团的皇后,看上去比阿团年纪大一些,眼神狠辣。
“不管你用了什么法子,本宫说你是刺客,你就得去死!”
话音刚落,禁卫就把银粟提起来,一根麻绳绕上了银粟的脖子。
长这么大都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的银粟瞪大了眼睛,窒息的感觉,她是第一次感受,她感受到了恐惧。
她知道自己不会死,可是这种恐惧,是特别真实的!
“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们敢这么对我!”
银粟想再骂几句,可是绳子被更加有力的收紧了。
“你是谁?本宫刚才不是说了吗?不管你是谁,都得死!”
银粟的视线开始模糊了,她真是恨死那只蛇妖了,她现在一点法力都没有,手也残废了,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住手!”
一声断喝之后,绳子终于松开了。
银粟身上的重压也消失了,她感觉自己被抱起来,她用这人的衣裳蹭掉了眼泪,抬头再看,抱着自己的,正是阿团。
不,他不是阿团,他是皇帝,他叫孟君尧。
银粟的手被下了咒,根本动不了,她不能抓紧阿团,不能摸摸他的脸,不能感受自己想念了几千年却曾经却不屑拥有的怀抱。
皇帝只用眼睛余光看了眼银粟,便直视皇后:“朕忘了告诉皇后,她,是朕今日亲封的德妃!没通知皇后,是觉得没有必要。朕要宠幸哪个女人,不需要像皇后报备!”
“陛下!”
皇后从龙椅上跳下来,她忍着怒气,冲着皇帝笑,笑得眼尾都显出了狠辣的精光。
“陛下,您这是翅膀硬了?您不要忘了,这皇位,有我们方家的一半!”
“那又如何呢?皇后你愿意多替朕分忧,那么这里就留给你!皇后与朕多年无所出,朕是为了宗庙社稷,传宗接代,皇后可有异议吗?”
这话都敢拿到面上来说吗?
皇后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抱着别的女人走了。
“冠冕堂皇!来人!”
皇后气得猛拍桌子,“速去丞相府,请兄长连夜入宫!反了!反了!”
被抱出宫殿的银粟偷偷扫了眼殿内的皇后,心里不禁打起鼓来,皇帝不过纳了一个妃子,皇后就这么暴跳如雷。
天帝那老不死的都纳了二十几个了,为什么天后,也是她的姨母,淡然地好像是别人家的事儿一般呢?
“你不该看看朕吗?”
头顶想起皇帝的声音,他斜睨了银粟一眼,又把她往上掂了掂,“难道朕长得不好看吗?你这个女人,身上揣石头了吗?朕的胳膊要抽筋儿了。”
银粟探寻地看了下皇帝的眼睛,是正常的瞳色,那么说话的人,就是阿团了?!
“好看!你长得比天上的神都好看!”
皇帝阴沉的脸褪去了一些怒气,又瞥了银粟一眼,道,“他说,你是他给我准备的!”
“谁?”
银粟思索了下,她来到这里也没见过别的他了,那边是那只附身在皇帝身上的蛇妖了。
皇帝皱皱眉,道:“你这么笨!能帮朕什么!”
银粟眨了眨眼睛,问皇帝:“你想要什么?”
第144章 戏精病娇皇帝
“哼!你这手都是瘫的,不帮倒忙就行了!少说话就死不了!”
“你倒是说你想要什么啊?”银粟追问。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不再多言,带着银粟到了另一座宫殿:瑶华宫。
甫一进门,皇帝便脱了手,银粟直接滚到了地上。
“哎呦!疼死我了!”
银粟被摔得七荤八素,手却不能动弹一下,痛得她缩成了虾米。
宫人们早就被哄到了外面,皇帝蹲下身子,饶有兴致地看向银粟:“你叫什么名字?”
“问我名字就不能好好问吗?摔死我你还怎么问!”
“啧!”
皇帝揪住银粟的头发,强迫她看向自己,他压低了声音,把脸摆在银粟面前,道:“朕问你话呢!回答朕!”
银粟瞪大了眼睛,发现这人的眼瞳是正常的颜色,可是为什么他进门之后,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
这个样子,不比那只蛇妖显得更吓人!
“说!”
皇帝手下用力,见银粟还呆愣着,突然又松了手,直起了身子,自己往里走。
“不说算了!朕没兴趣知道了!”
银粟抬头看皇帝自顾着把外衫褪去,躺在了榻上。
“过来。”
皇帝勾了勾手指,又拍了拍身边,道:“朕是个极没有耐心的人,你不要让朕重复。”
银粟却没有动,她被吓到了。
他不是阿团,阿团没有他这么坏的脾气,阿团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啊。
她错了,她肯定是找错人了。
“我不过去,我要走!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我要去找我的阿团!”
银粟费劲儿地爬起来,就往外跑,可是她的手不能动,根本打不开门,灵力也被封印了,她不光拿门没办法,对于步步逼近的皇帝,她更没有办法!
“你都是朕的德妃了,你还要往哪儿跑?他既然把你献给了朕,便是要朕好好利用的!”
皇帝双臂抵住了门,看着银粟打不开门焦急的模样,竟然又笑了,笑着笑着,突然就咳嗽两声,然后在银粟丝毫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皇帝喷出了一口血,正好喷在了银粟的脸上。
“啊!”
银粟作为一尊神,都忍不了这个。
“咳咳……”
皇帝又咳嗽了两声,脸色惨败地倚着一边的门,缓缓滑下去。
“不行了,演不下去了!哈哈!朕……永远不可能像他那样,做到冷酷无情。”
银粟的眼泪在通红的脸上划出了两道泪痕,她坐在了地上,忐忑不安地看着皇帝又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你……”
“帮我!”皇帝捂着心口,冲着银粟惨笑了下。
“什么?”银粟不明白。
“好好地陪朕演戏,演得好,朕便,放你走。”
皇帝的眼睛忽为金色,忽而又化成黑色,银粟不知道说这句话的,是皇帝本人,还是那只蛇妖。
皇帝伸手,拉住了银粟没有知觉的手。
皇帝说:“你记住,少说话,要笑,无论面对谁,都要笑!”
“那不成傻子了吗?”银粟想挣脱,却直接被皇帝拥进了怀里。
银粟听到他心口凌乱的心跳,又听到皇帝的声音穿透胸膛传递过来:“你的那个什么阿团?有没有这么抱过你?肯定没有吧?看你这傻样,也不会有人喜欢你的!那我就替那个什么阿团抱抱你吧!”
“德妃啊!朕,好累啊!朕想早点死,管谁要造反,管谁要做这皇帝,朕当够了!”
他在说什么啊?他们两个相识,也该不过一个时辰吧?还没到谈及这种生死话题的关系吧?
阿团,如果是阿团,他才不会这么说呢!不管生意好不好,他都是笑眯眯的,看着糕点被她通通吃光,阿团就会笑得格外开心。
银粟推开皇帝,问他:“你想吃栗子糕吗?”
“什么?”
皇帝听后,又哈哈大笑,笑完又立刻收敛了笑容,他捏住了银粟的下巴,道:“你给朕记住了,朕从不吃甜食!从不吃!”
银粟咬着唇,默默地流下了两行泪。
他真的不是阿团!
皇帝用袖子把嘴角的血渍擦掉,又倾身拉过银粟,他摸了摸银粟手上像胎记似的蛇纹,抬手为银粟擦脸。
“你不用怕朕!在这个宫里,最可靠的人,便是朕!外面的每个人,都是狼子野心,你不要相信他们任何人。”
银粟缩了缩脖子,不想让孟君尧碰到自己,可孟君尧却把自己抓得更紧了。
“朕说了,只要你帮朕,朕便放你走!”
“帮你什么?”
银粟还是往后挣,结果被孟君尧抓进了怀里,孟君尧掐住银粟的脖子,却没有用力,他轻轻抚了抚银粟纤细脖子上显出来的动脉血管,把自己的头搁在银粟的肩头,他在银粟的耳畔,轻声说:“我要你,杀了朕!”
“你疯了!”
银粟拼命地躲闪着孟君尧的脸,可他偏要让自己的脸贴上他的。
“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做好一个妃子的本分!”
银粟瞪大了眼睛的同时,已经被孟君尧扛了起来,她的手不能动,但是腿儿还好使,连踢带蹬的,孟君尧差点栽倒!
“放开我!”
“砰!”
孟君尧脱手了,银粟被摔在榻上,她感觉腰部有骨头好像错位了一般,痛得浑身都麻了!
“朕放开了!疼不疼?”
孟君尧无情地关心,手却把纱幔撩下来了。
银粟忍着痛翻身,两腿并在一起踹向了孟君尧。
“唔!你这个女的!你哪是要给朕生儿子!你简直是……”
瑶华宫烛火已熄灭,宫人们纷纷退到正殿外,垂首闭目,只待天明。
“邦邦邦!”
落了锁的宫门被撞得震天响,众宫人齐齐吸了口凉气,该来的还是会来,挡也挡不住!
有个胆子稍大些的宫人打开了殿门,才把殿门开了个小缝,就被门对面强大的外力撞飞了出去。
三十几个身着黑衣的护卫冲了进来,他们各各提刀,分立于甬道两旁。一双黑靴跨过门槛,这人的一只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下,他身上没穿朝服,只着了件藏青色的袍子,腰带被他拿在另一只手里。
宫人们纷纷跪地给这人行礼,没人敢看他的脸,也没人深究他披散着的长发是否过了腰。
“掌灯。”
男子扫了眼跪倒的众人,微凉的声音像一把剑,划破了正殿凝结的黑暗,那墨一般的黑便被照得通红通红的。
“给我一盏灯笼。”
第145章 腹黑酸辣味丞相
这宫里烛火因为他的到来,都一一点起来了,怎么还觉得不够亮吗?
这人看似随性地命令了句,可是却无人敢怠慢于他。
男人接过宫人递过来的一盏红色宫灯,笑眯眯地朝正殿而去。
“嘎吱”一声,门便推开了。
男子轻踏着步子,朝着床榻走过去,他走到床头,用手里的灯笼轻轻剥开纱幔,看到了榻尾的两双脚,不明所谓地笑了下。
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只是眼睛微微转回来,他冲着纱幔隔着的身边,轻轻地道了声:“陛下,该喝药了。”
孟君尧早就醒了,其实他根本没睡。
他的一只手捂住银粟的嘴,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不叫她动,更不能让她发出任何一声来。
他没有起身,只是微微转了下头,与纱幔外的人道:“朕没病,该喝药的,是丞相自己!”
纱幔外的人发出两声凉薄的笑:“陛下怎么又不听话了呢?与微臣赌气,陛下从来没有赢过吧?”
这么说完,又听那人吸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不就是想要你的人做京畿卫统领吗?小事一桩,我随了你的意思就是。”
“妃我已经纳了!不能退!”
银粟看到孟君尧在偷笑。
“好!都随你,妹妹那里我去说。”
银粟听得云里雾里的,一个皇帝,一个丞相,隔着纱幔,讨价还价?
她还没弄明白,就看到皇帝做了个噤声的示意,然后才松开了她,然后一个滚儿跳到了地上。
孟君尧抢了这人手里的灯笼,又坐回了榻边,正好把两边纱幔的缝儿坐严实了,不叫提着灯笼的人再往里扫一眼。
“朕的药呢?”
孟君尧摆弄着手里的灯笼,只分给身边人一眼。
这人把一直拿着的腰带丢给了孟君尧,与他道:“这上面的宝石,我不喜欢,你再送条新的。”
孟君尧把腰带又丢到地上,不耐其烦地说:“方思渡,你要点脸不?这腰带你都戴了三年了,才说不喜欢!朕告诉你,不退不换!”
“我妹妹嫁给你都五年了,我也不退不换!”
方丞相也不相让,即刻反驳了回来。
“孟君尧,你也要点脸吧?你还能活几天呢?能不能别再气我了!”
被唤了名讳的皇帝也不恼,他慢吞吞地捡回了方丞相的腰带,把灯笼罩子拔掉,就着烛火,就把腰带给引燃了!
夹着蚕丝的腰带很容易点燃,孟君尧得意地看向丞相大人,看向他眼中的两团火。
“方思渡,你这么看我不顺眼,你杀了我好了!皇后,我连根头发丝都懒得碰!你可以再把她嫁给别的皇子嘛!你那么有手段,我算个屁啊!”
方大丞相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在纱幔里偷看的银粟几次觉得这个丞相忍不下去了,因为他的眼睛里,已经满含杀意。
如果是她,管他是皇帝还是天帝,反正自己不能受气!
“哼哼……”
方大丞相冷笑了两声,眉眼突然眯起来,他对孟君尧说:“你这个病秧子,出了这口气喘不出下口气,还想让我,得一个弑君的骂名?”
方大丞相拍了拍手,殿门又被打开了,两个侍卫抬着什么走了进来。
隔着纱幔,银粟依稀看见,被抬的是个人。
侍卫们毫不客气地把人丢到地上,便匆匆退下。
地上的人浑身是都是被抽打的鞭痕,孟君尧只看了一眼,就丢下了灯笼和那条烧了一半的腰带,扑了过去。
“檀夏!”
孟君尧把地上的人抱起来,把她凌乱地沾在脸上的发剥开,露出来一张惨白地带着浮肿的脸。
“她死了。”
方大丞相笑盈盈地走过来,孟君尧这才发现,怀里的人是凉的,她的脖子上,还带着一道剑痕。
“檀夏!”
“你喊再多声,也没有用!孟檀夏,你皇妹,她死了!”
方大丞相蹲下身子,拍了拍孟君尧的肩膀:“不只是她,她的夫君,整个公主府的人,都是你害死的,在你坐拥美人的时候!”
“你!你怎么能对檀夏出手!她一直把你视为兄长……”
方大丞相起身,走到了孟君尧对面,再一次蹲下身子。
“我待你不也是亦如兄长,可你是如何待我的?将心比心啊,孟君尧。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在冷宫里饿死了,还能活得这么舒服?”
方大丞相捏住孟君尧的肩膀,他披散的头发垂到了地上,黑而长。
“你呀!还是自求多福吧!只要你乖乖地听话,老老实实地活到最后一口气,我会考虑,少杀几个你的亲人。”
银粟在纱幔内看着,脖子不禁一紧,好像那窒息的绳索又一次缠了上来。
这个叫方思渡的,一人之下的丞相,他真的是人吗?怎么比妖还骇人,比神还铁石心肠?
这时候,银粟看见方大丞相的目光,隔着孟君尧,看向了自己这边。
从小被娇惯着,在神界只有把别人欺负要死要活的银粟,在许多年之后,还会记得方思渡脸上的这抹笑容。
他是在笑,却更似在琢磨杀人的法子。
那种你早晚要死在我手上,而且会死得特别惨的表情,叫银粟不寒而栗。
方大丞相,挟持天子,喝令天下,看上去也不过是个年纪尚轻的文弱书生,他想要的是孟君尧手中的皇权身下的皇位吗?银粟不觉得是这样。
她觉得,方思渡就是折磨孟君尧,把孟君尧的心掏出来,割得血肉模糊,再塞回去的那种。
方思渡直起身,缓步走到榻边,捡起了那条没有燃尽的腰带,取下了上面最大的一颗红玛瑙。
“再不喜欢的东西,跟了自己那么多年,也不能说扔就扔了。感情嘛!可以慢慢培养,你说是不是呢?陛下?”
方思渡把红玛瑙握在手里,没有等待孟君尧的回复。
孟君尧也无法回复他,他正伤心地抱着公主的尸身痛苦流涕。
方思渡离开时扒着门,又冲着孟君尧添了句:“陛下,别忘了喝药。”
方大丞相离开了,瑶华宫的哭嚎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孟君尧又一口血喷出来,晕厥过去。
孟君尧得到了京畿卫的兵权,得到了德妃,却又失去了一位亲人。
方思渡叫来了所有的太医,还从宫外请了些名医回来,孟君尧都没有醒过来。
“有得必有失,陛下这点小打击都受不住?真是无用。”
第146章 深夜开吃聊会
方思渡坐在榻边,手里捧着药碗,勺子里的药却一口都喂不进去。
银粟躲在角落里,听到方思渡说什么小打击,就想上去揍他。
杀人至亲是小打击?诛你九族试试啊!
方思渡把碗砸了,细瓷片在地上碎成了惨白的花。
“不识好歹!”
方思渡冲着榻上双目紧闭的男人喊道:“你不醒是吧?好!你一天不醒,我就杀你一个兄弟姊妹,反正你们孟家人丁兴旺嘛!”
方思渡踏步要走,榻上突然就伸出了一只手来。
方思渡嘴角挂上抹志在必得的笑意,笑容里还带着点惊喜和无可奈何。他转身时,那笑容,又转瞬消失了。
“别走,朕喝。”
榻上的皇帝有气无力,哑着嗓子道。
虽是有气无力,抓着方思渡的手,却是极其有力的。
方思渡感觉手腕刺痛,却没有挣开,他冷漠地冲着宫人吐了两个字:“备药。”
皇帝喝了一碗药,大反派方大丞相亲手喂的,方大丞相还特意叮嘱了句:“一滴都不许剩!这碗没下毒。”
意思就是以前的有毒了?
银粟觉得孟君尧过得还不如皇后养的宠物狗,当个傀儡皇帝,还当不好。
方大丞相心满意足地走了,还把孟君尧带有了。
“德妃言行有失,即日起禁足瑶华宫。”
“陛下重病未愈,移驾凤仪宫,由皇后照料。”
银粟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被扣上了“言行有失”的帽子。
她想上前质问方思渡,你也太欺负人了,可是榻上的孟君尧疯狂地给她使眼色,意思就是:你闭嘴!
银粟想起了之前孟君尧说过的,便冲着方思渡笑,她咧开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
笑,一定要笑,不管对谁,都要笑。
方思渡嫌弃地怼了下孟君尧的肩膀:“你小子品味太差了。”
银粟没有了法术,又被废了手,如今又失去了宠幸,过得岂是一个惨字了得啊!
三天来没有一个人进入瑶华宫,连个送水送饭的都没有。
宫人们也会见风使舵,没人再愿意在瑶华宫伺候,银粟看皇后根本就是要让她在瑶华宫自生自灭。
如果银粟不是神女,再过几日就会被饿死。
银粟盘膝而坐,试着运转灵力冲破蛇妖设下的封印,才使了两下,就感觉浑身血脉逆流,她痛得浑身抽搐,倒在地上。
“妖族真是卑鄙,待我回神界,定要向父尊告状,叫父尊把蛇族都灭了,把这个该死的蛇妖丢到油锅里去。”
银粟抬起双手,看着上面翠绿的蛇纹印,就一阵阵作呕。
“为什么我一个神女居然斗不过一条没爪子的蛇!”
“你说谁没爪子!”
黑暗里突然响起的人声撞进来,银粟立刻咬住嘴唇四下查看。
“你是不是凤族最笨的一只?”
银粟感觉声音来自头顶,便仔细朝黑暗中探寻,一点点黄色的荧光亮起来,昏暗的瑶华宫里不知何时涌进了许多萤火虫,黄莹莹的光叫银粟逐渐看清晰了。
果然是孟君尧,他身子缠在柱子上,像一条无骨的蛇。
呃,他本来就被蛇附身了。
孟君尧吐了吐信子,金色的眼四下扫了下,道:“才三天,瑶华宫就被你弄成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你这几万年都白活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了呢!”
“死蛇妖,放了我!我要去找我的阿团!”
银粟忍着身上的疼痛,她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我为什么要放了你?我到处寻觅灵力低微的神族都寻不着呢!你自己个儿送上门来,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把你的灵力都吸过来。”
银粟这才明白蛇妖的真正目的,说后悔是肯定后悔,但是后悔有用的话,她三千年前就可以救回阿团了。
“你敢伤我!我父尊可是凤族未央神君,我是她最疼爱的女儿,你伤了我,我父尊肯定扒了你的皮!”
“哈哈哈……”
蛇妖狂傲地笑了,“这个你不必担心,等你那伟大的凤族神君来救你的时候,你的灵力早被我吸没了!”
说着,蛇妖就朝着银粟飞身而来。
“救命!”
银粟喊着,“父尊!女尊!阿团!”
“砰!”
孟君尧摔在地上,痛得“哎呦呦”地叫。
“呃!这是哪儿?”
孟君尧捂着屁股,看了看四下的萤火。
“我出宫了吗?”
“哈哈,朕自由了!”
孟君尧忘了疼,兴奋地坐起来,正好对上银粟惊魂未定的脸庞。
孟君尧又环顾了一圈,大喜过望后便是悲哀,他只得连叹三声:“唉!唉!唉!”
“你唉什么唉呀!你要吓死我啊!”
银粟毫不客气地踹了孟君尧几下,孟君尧连忙爬着躲开,他从胸口摸了个包裹出来,举过头顶“奉”在给银粟。
“别打了!是我叫他带我来的!”
离得远了,银粟也踢不着,便缩回了腿,盘膝坐着,冲孟君尧发号施令:“打开!看不着我手不好用吗?”
孟君尧歪过脑袋,冲着银粟傻笑:“你别沮丧着脸,朕不是说了,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笑吗?”
“你死了我差不多能笑得出来。”
银粟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叫孟君尧把包裹打开了。
“这些可是朕亲自到御膳房偷的!朕已经许多年没去偷了,狗洞都变小了,不好钻了。”
银粟瞧见孟君尧龙袍上确实沾着苔藓。
算是他保命了吧?不生气了。
“都有什么啊?”
孟君尧打开包裹,掏出一只鸡腿,在银粟面前晃了晃:“朕知道你吃不完,朕也饿了,朕陪你一起吃。”
“我能吃完。”
银粟因为手残,被孟君尧一口一口地喂,她吃得慢,大半鸡腿都被孟君尧啃了。
银粟挖苦道:“你一个皇帝,怎么跟逃荒来的似的?”
“你以为当皇帝容易啊?朕从来就没想当这个皇帝!都是方思渡,他非得选我!”
银粟觉得孟君尧太不识好歹了。
孟君尧又掏出了个牛皮纸包好的一小包,给银粟摊开。
“你没吃饱吧?给你这个。”
小包里码着栗子糕,一块块地码得整齐。
“你不是从来不吃甜食吗?”银粟被喂了一整块,差点噎着。
“你不是喜欢吃吗?还好朕钻洞的水平已经炼得炉火纯青了,不然就揣碎了。”
银粟见到爬狗洞的皇帝津津乐道还满含骄傲之色,根本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能这么开心。
前几天不是还觉得活不下去了?
第147章 走到哪跟到哪
“好吃吗?”孟君尧瞪着双大眼睛,那满怀期待的小眼神,就是渴望银粟说好吃呢!
“还行吧,手艺一般。”
孟君尧眼帘微微垂下,有些失望地放下了鸡骨头。
“御厨做得还不够好吃?难不成你想吃天上的?”
“可能比天上的,还远吧!”
阿团已经死了,而孟君尧一看就是五谷不分的家伙,银粟也就能在回忆里找寻那一点点甜味了。
“行了,你也吃饱了,朕也吃差不多了,得赶紧回去了。”
孟君尧把栗子糕重新包好,叫银粟捧着,又嘱咐了句:“你可悠着点吃,方思渡看得可紧了,朕下次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他看着你什么?你除了会钻狗洞还会别的吗?”
孟君尧开窗,把一室的萤火虫都放走了,然后自己的一条腿攀在了窗户上。
“朕会得多着呢!方思渡可惦记朕了!”
“臣惦记陛下什么?”
院落里霎时灯火透亮,宫人和护卫冲进来。
孟君尧坐在窗台上,一条腿在内,一条腿在外,尴尬地坐在那里,看着方思渡举剑走了过来。
“陛下。”
方思渡站在孟君尧三尺开外,嘴角挂着惨白的笑:“你说,我惦记你什么?”
孟君尧舔了舔嘴上的油花,打着哈哈:“这还用问吗?方大丞相不就惦记着让朕和皇后早生太子吗?朕已经和皇后圆房了!其余的朕说了也不算哪!”
方思渡胸口起伏了两下,手里的剑摆了摆,道:“陛下怎么还像个孩子调皮,半夜爬人家窗户?真是不听话!”
护卫们从殿内把银粟给拖了出来。
“呜呜……”
银粟被封了口,所有骂人家祖宗十八代的话都只能生吞下去。
方思渡把剑横在银粟面前,堪堪与她纤细的脖子不差三寸。
“陛下真当自己还四岁呢?竟然相信一见钟情?”
方思渡的剑又近了一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陛下觉得,微臣要怎么处置,才得体呢?”
“别别别!丞相大人三思啊!”
孟君尧抓着窗台笨拙地往下翻,落脚时候还摔了,摔了左腿的膝盖。
“思渡!我错了!行吧?”
孟君尧一个皇帝居然向丞相鞠躬行礼。
“你留着她的命,朕什么都听你的。”
孟君尧对丞相伏低做小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了,因为除了银粟,没有人惊讶。
“德妃谋害皇后,即刻打入天牢。”
银粟又是一句话都没说,结果被扣上了更大的罪名。
“陛下,微臣等你的消息。”
方思渡用剑拍了拍银粟的脸颊,说,“长得的确颇有姿色,难怪陛下疼惜你!”
“朕这就回凤仪宫。”
孟君尧说罢便跑了出去。
银粟还以为孟君尧能是个多么有手段的人,原来就是个废物。
凤族的神女,就这么轻易地被丢到了天牢。
银粟想起从前和阿团在桂团坊的生活,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银粟坐在稻草堆上唉声叹气,她这间牢房连个窗口都没有,她都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
“想出去吗?”
似乎过了许久,孟君尧的声音再次在银粟耳畔响起时,银粟被吓了一跳。
孟君尧显了身,眼睛是金色的,便是蛇妖。
银粟不想见到他。
“几天了?”银粟装作满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
“不过两日。”
蛇妖没有撒谎,但是银粟觉得他一定是在骗人。
银粟觉得起码过去两个月,她头顶都要长草了。
“你过来。”
蛇妖伸出手,“我看看你。”
”你会有那个好心?你是来吸食我灵力的吧?”
银粟知道自己没有实力躲,也不跟蛇妖绕弯子了。
“你休想!”
蛇妖不以为意,走向了银粟:“你看到了吗?方思渡就是那个,要把皇帝往死里整却又不叫皇帝一死了之的人。”
“我也奇怪呢!”银粟眨了眨眼睛,又往墙里缩了缩,“凭你的法力,应该很轻易就能杀了方思渡吧?为什么你不下手呢?”
蛇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因为这个人啊!他太心软了!”
银粟不能理解孟君尧和方思渡奇怪的君臣关系。
简单来说,孟君尧不想做皇帝,可方思渡非得让他做皇帝,但是孟君尧必须得听他的,不听话就拿他的亲人开刀。
孟君尧真倒霉。
银粟扫到孟君尧腰间佩着一串银色的铃铛,银粟登时愣住,这不是她当年赠予阿团的那串铃铛吗?
只是以前绳子上只缀着铃铛,是作为手环佩戴的,并没有加穗子。
“你从哪儿偷来的?还给我!”
银粟一把夺过,可是手不好使,扑得太用力,直接把蛇妖撞得往后退了两步。
银粟抱着蛇妖的大腿,不叫蛇妖往外挣:“你不许跑!还给我!”
“干什么!你要谋杀亲夫吗?”
蛇妖见银粟用笨拙的手夹着铃铛像捧金子似的稀罕样子,腿一抬,把她踹到一边去:“穷鬼!”
“谁穷!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银粟把铃铛护在怀里。
“不可能!这铃铛孟君尧从小便戴在身上,你怎么可能有!”
蛇妖仗着自己手指灵便,又把铃铛抢了回去。
“还给我!”
银粟又要抢,孟君尧把它揣进怀里,抓住了银粟的肩膀,把她怼到了墙上。
“不许再喊了!吵死了!”
蛇妖见银粟愤恨地看着自己,威胁道:“你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银粟这才收敛了眼中的情绪,低头沉默着。
蛇妖松了手,他掏出铃铛,在手心掂了掂,神色也缓和了些,他像是突然有了兴致,他对银粟说:
“给你也可以,你去帮朕办件事儿!”
孟君尧见银粟点头,手里便多了个药瓶。
“把这个,给丞相吃了,朕就给你。”
银粟两只手夹住小瓶子,隔着瓶子嗅了嗅,这是蛇毒?
蛇妖要她毒死方思渡?
“你看看我这手,笨得跟猪蹄似的,我怎么下毒?再说了,我在这天牢里关着,我上哪儿见丞相去!”
银粟把药瓶抛回给了蛇妖。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银粟推开蛇妖,没接过药瓶。
“我才不听你的!你分明就是要害我!”
银粟想离蛇妖远一点,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被拉了起来,猛地向后面的墙撞去。
银粟的头被磕到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头脑突然混沌,她只听到蛇妖的声音:“你是白凤!你是妖主青染的妹妹吧?不过你的血统比她的更加高贵,非常好!”
第148章 你不需要我了
脖颈间尖锐的刺痛叫银粟清醒了一点,可她丝毫动弹不得,她用迷迷糊糊的脑袋想,自己怕是也中了毒了。
蛇妖用袖子擦了下嘴巴,“嘶嘶”地吐着信子:“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就好好的待在我身边,待我成神,再放你走不迟。”
银粟晕过去之前,深深地痛恨自己的鲁莽与无知,她以为自己身为神族就可以所向披靡,原来这世间,有太多可怕的东西了。
蛇妖吸够了,银粟却直接跌在了地上。
蛇妖不屑地踢了一脚,把药瓶丢到银粟身前:“把这个,给孟君尧,你的话,他或许会听。”
蛇妖俯身捏住了银粟的脖子:“必须给!不然有你好受!”
说完,他的金色瞳孔便渐渐便深,最后又恢复成黑色。
孟君尧甩了甩头,再睁眼时,便看到了他的手正掐着银粟的脖子。
“呀!”
孟君尧赶紧松手,可他的手上却沾着点点鲜红,再看银粟的脖子上带着伤。
“他们打你了?”
孟君尧掏出帕子为银粟处理伤口。
银粟说不出话来,她头痛!
孟君尧抚了抚银粟的灰白的脸颊,心疼地把银粟拥进怀里。
“是我连累了你,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救你出去。”
孟君尧低头,正好看到银粟身边的那个药瓶,眉眼猛地一凛。
“他让你去毒谁?”
无需多问,孟君尧自己心里清楚。
“阿团……”
银粟哭了,她长这么大就没被这么欺负过,还是一只低贱的妖!
“救我!我好想你……”
孟君尧只得先安抚银粟:“你别怕!你别哭了,你一哭,朕也想哭。”
可是银粟还是哭,她迷迷糊糊的,把孟君尧当成阿团了。
“冷……”
孟君尧把外衫脱下来,给银粟穿好,又拥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很快!朕回去就和丞相说,让她放了你!”
“陛下真是懂得怜香惜玉!”
孟君尧一惊,方思渡是狗吗?鼻子怎么这么灵?他去哪儿方思渡都能追上!
牢房的门开了,方大丞相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提着一坛酒。
“梅子酒熟了,微臣本想邀陛下喝一杯。谁知道,陛下又不听话了?”
方思渡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罢了罢了,我没力气和你生气。这地方也挺应景的,咱们就在这儿喝吧!”
方思渡冲着孟君尧招了招手,道:“君尧,过来,随便坐。”
孟君尧不明所以,方思渡这样子,像是喝多了,怎么瞅着都不正常。
“你我之间,能有什么仇怨呢?”
方思渡打开了酒封,直接仰面喝了一大口,又道:
“仇怨?我可是你的恩人哪!没有我,他一个不受宠的病秧子,能当得了这个皇帝!你难道忘了,你我初见,你被太子陷害,丢进这天牢里的日子了?没有我,你不早死了?”
一连串的反问,叫孟君尧心里难过。
“我谢谢你。”
这是什么话?这声谢谢,分明带着恨意!
方思渡无所谓地笑了,又灌了两口酒。
“陛下长大了,已经不需要我了嘛!我以为,你闹你的,我弄我的!反正你气不死我,我也气不死你。”
这是什么话?怎么幼稚地像孩子在赌气呢?
孟君尧把银粟安置好,才走到方思渡对面,也盘腿坐了下来。
“过来了?让我看看,孟君尧要怎么哄骗我,喝了毒药!”
孟君尧惊住,他都听见了?
他还听到了什么?
方思渡把酒坛子退给孟君尧:“梅子,还是你带来的,你儿时,最喜欢吃。”
“嗯!我什么东西不是你给我的?”
孟君尧只喝了一小口,便皱眉咳嗽,“根本没好,你怎么喝得下去的!”
方思渡用手指抹了抹酒坛子的边缘:
“你就像这坛酒一样,还没成,就想着挥斥方遒了!哼哼!枉费我殚精竭虑许多年。”
“权倾天下的方思渡,你该知道,我就想做个窝囊废,你说你自己坐这个皇位不好吗?”
“不好。”方思渡突然收敛了笑容,“就是死,你也得给我死在龙椅上!”
方思渡说罢,搁下了酒杯。
“哼!方思渡,回忆流年,互诉衷肠的戏码,演够了没?你说吧,你打算怎么整我?”
孟君尧打翻了酒坛子,红彤彤的梅子酒亦被甩了出去。
“谁和你是兄弟情深?我不过是你们方家,最好控制的一枚棋子罢了!”
方思渡倾身,抓住了孟君尧的手腕,目光灼灼:
“孟君尧,你给我听着,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做好一个皇帝,管好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别再叫他出来祸害人!”
孟君尧惊住,他知道了?
“你………”
孟君尧还没来得及问,就见方思渡嘴角划出一道黑色的血。
他没给方思渡下毒啊!
方思渡自己带来的酒,方思渡给自己下毒?!
孟君尧感觉自己的手腕一松,方思渡就在自己面前,往一边栽去!
“思渡!”
孟君尧没管那么许多,把跌在地上的方思渡扶起来,却摸到了一手的鲜红。
孟君尧这才发现,方思渡玄色衣衫的胸口,早就湿了一大片!他扯开方思渡的衣襟,里面的纱布也早被血浸染。
全部都是黑色的血,他根本中毒已深!
“你!你怎么受伤了?谁伤的你?谁伤得了你!”
孟君尧有些慌乱,他怎么就没发现,今日的方思渡,眼睛里没有了玩味,而是灌满了决绝呢!
“孟君尧啊……你可真蠢!”
方思渡嘴又涌出了更多的血,“如果没有我,你要怎么躲过那些豺狼的犬牙!你还命孟檀夏,来刺杀我!”
孟君尧摇头,颤抖的手捂着方思渡的伤口。
“我没有啊!我没有!不是我!”
“呵呵……”
方思渡闭上了眼,深深吸了口气,“我死后,尸身随你处置,方家,也随你处置。孟君尧,你别在这儿隔应我了。我不得好死,都是你害的!”
“不是,我没有叫檀夏害你,我真的没有……”
孟君尧感觉自己百口莫辩,他只能冲着外面拼命地喊,要唤太医来。
可是,方思渡的气息越来越弱,他像是说尽了一切,没有再吐出一个字,眼皮也没有再睁开一下。
方思渡就这么默默地死在了孟君尧的面前。
原来,公主孟檀夏设计刺杀方思渡,方思渡大闹瑶华宫那晚,他才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第149章 又是一场空
毒已侵入五脏!
方思渡活不过七日。
孟君尧亦七日没有上朝,他竟不知道,没有方思渡,他坐在这个皇位上的意义,是什么呢?
银粟以为孟君尧该是很痛恨方家,很痛恨皇后,也很痛恨当一个傀儡皇帝的。
可是,孟君尧却厚葬了方思渡,善待了方家人,甚至,做到了与皇后相敬如宾。
孟君尧终于体会到把权利握紧在手中的感觉,但他却再也不是孟君尧了。
孟君尧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嗜杀成性,极为易怒。
孟君尧作为孟君尧存在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而蛇妖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他变得越来越暴力,越来越残忍,他再也没有在银粟面前那么委屈地哭诉自己的心酸,他的眉眼间尽显张狂孤绝,更显出骇人的杀气。
“你的阿团,有没有像朕这般宠爱你?”
孟君尧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时而呈黑色,时而呈金色。
在人前,孟君尧给银粟无人匹敌人的恩宠,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宠着。
可是黑暗中,他总是一次次地吸取她的丹元,锻造自己的修为。
银粟必须逃,这根本不是她所期待的。
孟君尧,已经被妖化的很严重,如果他被彻底妖化,孟君尧就再也不存在了。
孟君尧再来瑶华宫时,他甫一推开门,就闻到了殿内的刺鼻味道,连门都没进,他捂着鼻子,冲着殿内的银粟喊道:“你这个疯女人!你从哪里得来这么多的雄黄!”
银粟衣裳湿漉漉的,她整个人都浸在雄黄酒里了。
“你管我怎么弄到的!就问你敢进吗?”
“你等着!朕还不信,你能泡酒里一辈子!”
孟君尧又气又笑,隔着门痛骂银粟。
银粟冲着孟君尧做鬼脸吐舌头,管它能挺到几时,反正能气到孟君尧,就好。
这一夜,银粟就坐在一地的雄黄粉地面上哭。
比法术更可怕的,是人心,没有一颗真心的情,连恨都换不来。
如果不是蛇妖,她本来可以和孟君尧轰轰烈烈地爱一场,不说比翼双飞,至少可以举案齐眉。
可是,这蛇妖,毁了一切。
“你哭够了吗?”
身前悬着一双黑色的靴子,银粟抬头,看到一个披散着头发抱着把剑的男人,他低头盯着自己,脸上面无表情。
“这里不是有个神吗?怎么不去收妖?在这儿哭做甚!”
银粟闻闻这人身上的味儿,是妖!
她连滚带爬地退出三丈之外。
“你是狼?狼妖!滚开!你们狼妖没一个好东西!”
银粟挥舞着笨拙的手,却在下一刻被抓住了。
男人两手提着银粟的胳膊,只是轻轻一捏,银粟手上的绿色蛇纹咒印便消失了。
“原来是被封了法力!笨死了!”
男人又甩开了银粟的手,转身离开时,又甩给银粟一句话,“吾乃妖判玄晖,你法力尚浅,还是先逃命去吧!”
妖判?玄晖?
银粟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银粟当然不知道,妖判这两个字,在凤族,是不能提及的禁忌。
“等等?他是来收妖的?”
银粟追了出去,可哪里还有玄晖的影子?
“不可以!不可以!如果杀了蛇妖,孟君尧也会死的!”
银粟失去法力太久了,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会飞!
等她适应过来,冲到孟君尧的宫殿,银粟发现那间她怎么也打不开的暗室,已经打开了,从里面显出阵阵红光。
银粟忙不迭地冲过去,却惊骇地不敢走进去了。
暗室里到处都是蛇卵,大大小小堆了满屋,还有的小蛇已经破壳而出,正在地上和墙上攀爬着。
这里简直就是个蛇窟!
“不是让你走吗?你聋了?”
刚才救下自己的那个什么妖判,此刻正和孟君尧打得不可开交。
孟君尧应该是在暗室里被玄晖堵了个正着,此刻他既得对付玄晖,还要护着这些蛋,有些力不从心。
玄晖手中掐了朵幽兰的火焰,喷向了地上的蛇卵和小蛇,孟君尧一时心急,竟然用身体去挡,结果被玄晖一剑刺中了腹部。
“不要!君尧!”
银粟冲向孟君尧,朝着玄晖打出一拳,接住了要倒下的孟君尧。
玄晖冷眼暼了下银粟,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他对孟君尧道:“搅乱人界秩序,屠害生灵,你想怎么死?”
“你不能杀他,杀了他,孟君尧也会死!”
听到银粟这么说,蛇妖把银粟大力地推开:“滚!”
妖判更是不为所动:“这人寿命早就到头了!”
言罢,妖判袖中探出缚妖锁,把蛇妖从孟君尧体内抽了出来。
“你去向你的族人谢罪吧!”
妖判用剑划开一道口子,就把蛇妖给扔了进去,然后妖判自己也消失了,顺便还把暗室里所有的蛇卵都带走了。
只留下孟君尧和银粟。
“德妃?”
孟君尧眼睛彻底清明了,可又逐渐涣散了,银粟捧着孟君尧的脸,一手往他的身体里灌注灵力。
“君尧!你不能死!那蛇妖已经被抓走了!我把灵力渡给你,你还能活。”
孟君尧却摇头:“松手吧!德妃!你值得更好的男人。我不是……阿团!”
“不管你是不是,你都不能死!我就不信,我一个神女,还救不了你吗?”
“契,赌得就是命!”
孟君尧松开了银粟的手,“朕遇见你,太晚了。”
“孟君尧!孟君尧!阿团!阿团!”
银粟猛地坐起,撞入眼的是晨曦柔和的光。
这算是睹人思人吗?银粟想起了几千年前的事情。
“粟儿……”
门开了,梅听寒捧着餐食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自己为他精心预备的衣裳,看上去有精神了。
“日头高了,该起了。”
梅听寒扶着银粟的双肩,温柔地用自己的面颊贴着银粟的脸,见银粟没有拒绝,他从后面拥住了银粟。
“寒哥哥!”
银粟低头抓着梅听寒的手,把他的手心摊开,抚摸着他指间的薄茧。
这双手,经历了9000年,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阿团不识得几个字,他手掌上的茧子更多些。
“我要迟了,粟儿,快起吧。”
银粟微微愣了下:“寒哥哥怎的这么急?就不能等等粟儿!”
银粟还没被别人催促过做什么事,自然而然地就唠叨出了一句,可是一回头看到梅听寒,她又不忍了。
“寒哥哥莫急,有粟儿在,从府上到刑部衙门,还不是一阵风的事儿?”
第150章 疯王的陷阱
梅听寒却摇摇头,道:“粟儿误会了,还是留在府里,刑部那种地方,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去的。”
“我不!姑娘我上天入地什么险恶地方没去过?寒哥哥不要危言耸听,粟儿可不吃这一套。”
银粟说罢便下了榻,在梅听寒面前得意地转了一圈,便换成一身男装打扮。
银粟拉住梅听寒,撒起了娇:“寒哥哥看粟儿这般法力,可配得上做你的随从啊?”
梅听寒却犹豫着还要拒绝。
“怎么!我都这么哄着你了,你还让?哼!你让不让我去,我都去得!”
银粟终于还是装不了窈窕淑女,梅听寒也知道他是管不住她的,只好随了银粟的意思。
果真如银粟所言,有她在,一切都顺利非常。
如果不是银粟,梅听寒光是在刑部案卷库里从那些陈年旧案找到梅家案子的卷宗,就要耽搁三天。
银粟不过用两指一勾,就把卷宗寻来了。
梅家卷宗属实厚,一代望族陨落之时,总会有人为了明哲保身,添油加醋一番,有的没的,大大小小的罪过,都可以往罪人身上安。
他们大概以为,反正多这一桩罪,少这一桩罪,梅家都是要被削脑袋的。
梅听寒捧着卷宗跪下来,他抖着手抚去上面的灰尘,他太激动了,激动到力气太大,竟把绑卷宗的绳子扯断了,卷宗像一捆打开的韭菜,散开在梅听寒眼前。
五年前,冬至日干冷异常,艳阳高照,果然这一年雨雪繁多,一向不见雪花的南江城竟然暴雪三日未停,冬麦全部被压在重雪之下。暴雪之后,便是酷冷,几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季叫百姓苦不堪言。
南江城百万流民纷纷朝着京城而来。
刚刚弑君掌权的疯子顾怀酒才在摄政王的位置上坐住,还没捂热乎,自然不想错失这么一次收买民心的机会。
一千五百万两雪花银,说拿出来赈灾,就真的从国库里掏出来了。
就是先帝,也没有一次性动用这么庞大的国库银子。
梅听寒的父亲梅嵩作为与摄政王平起平坐的太师大人,本就百般看不上疯王,此次更是觉得疯王是要把国库搬空,挪为己用了。
本来疯王是定好宣平侯,作钦差走这一趟的,毕竟这么多的银两,托付给外人去做,疯王恐是不放心的。
可是梅嵩却不干了,非说宣平侯养尊处优毫无功绩。
疯王回复:“本王这不是给宣平侯镀金的机会,叫他去建功立业了吗?”梅嵩驳斥:“宣平侯骄奢,恐有贪慕钱财,监守自盗之忧。”
疯王又回:“太师是说,本王的姑姑敬怀长公主把宣平侯教成了一个贪财的小人?”
梅嵩狂翻白眼,继续驳斥:“老臣没说!王爷不要仗着自己是个疯子就胡乱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
疯王耸耸肩,无奈地侧身躺在朝堂上,当真耍了起来:“这是朝堂,这种腌臜之词从您嘴里吐出来,不太好吧?您可是先帝的老师啊!”
梅嵩冷笑道:“这朝堂也不是瑞王府的床榻,王爷此举,才令人作呕!”
互怼了好一会儿,疯王可能是吵累了,他摆摆手,坐起身,把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一把都抓到耳后。
“梅老头儿,你没完了是吧!赈灾这么大的事儿,本王不叫自己的姑舅亲去,难不成还叫你儿子去吗?”
梅嵩也是气急了,直接就应下了:“小儿愿为陛下献犬马之劳!”
“你个死老头子!你还真接啊!”
疯王气得跳了起来,手里的剑真的出了鞘。
“本王告诉你,今日本王闺女不在,本王想杀谁就杀谁!你给本王惹急了,本王管你是太师还是太狗!”
文武百官齐齐跪下规劝疯王息怒,龙榻上的小皇帝被吓得哭了起来。
梅嵩却没有跪,他举着朝牌,对疯王保证:“小儿梅子墨本就在户部当值,有何不可?小儿定不负陛下所托,一个子不少的,把赈灾银两交给南江城灾民。”
梅听寒当时也在场,他当时身居礼部,官职不高,站在后面,看着父亲和大哥应了差事,不禁佩服父亲又赢了疯王一次。
他哪里知道,这根本就是那疯子早就预设好的,疯子一开始,就是打算叫梅家当这个差,好叫梅家落入他挖好的陷阱里。
果不其然,隔年暮春,一道道弹劾奏章震惊朝野,里面还夹着,南江城百余名秀才的联名状纸,还有一张沾满了南江城百姓手指印的血书。
“咦?这个卷宗的颜色,怎么和其他的不一样呢?”
银粟的话打断了梅听寒的回忆,他看见银粟手里握着的是一本红色的案卷,通红的双目又添愤恨。
“别动!”
梅听寒喝了声,夺过银粟手里的案卷。
“怎么了?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银粟面露不悦,又把案卷抢了回去。
“粟儿!”
梅听寒又要抢,可是没有银粟手快,她已经把卷宗打开了。
“是杀人案啊!”
“梅晚云?梅晚云是谁啊?”
梅听寒只好收回手,他扭过头去,坐在了地上,长叹了两口气。
银粟见梅听寒不做声,便把卷宗看了一遍。
“梅晚云错手杀死了文豫书院的同窗房鹤玄。”
“错手?罪不至死吧!他现在还在牢里?怎么从来没见你提过他?”
“都怨他!”
梅听寒竟说出这么一句抱怨话来。
“他是你兄弟吧?你怪他做什么?”
梅听寒没回复银粟,只是连声叹气。
银粟把案卷一一收好,重新装好,却有个黑咕隆咚的东西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
银粟捡起那东西,才发现是一块墨石。
“卷在卷宗里的东西,是证物吗?墨石也能当证物?”
银粟的话像是点醒了梅听寒,他终于扭过头来,盯住那块墨石。
又是墨石!他记得李斯年被处死的时候,手里也握着块墨石。
“给我看看。”
梅听寒夺过墨石,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冲了出去。
“喂!你等等我!”
银粟也跟着追了出去,只见梅听寒跑得飞快,跌跌撞撞地到了后院一处极为冷清的院落。
梅听寒不管不顾地直接闯了进去,银粟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进去。
“嚯!谁呀!吓唬鬼呢!”
屋内的人抬头看向门口,门口的银粟才一站定,就又立刻退了出去。
第151章 他留下的线索
不足一丈方寸的房间里,摆放着十几个木板搭成的简易床,每张床上都撂着一具尸体,阵阵臭味令人作呕。
屋内的仵作正在验尸,猛地一声开门声,骇得仵作连忙收手。
“梅……梅大人?小人可什么都不知道。”
仵作也是个人精,他才不去掺和梅家的事情。
“他呢!”
梅听寒疯了一样,挨个尸体去找。
“谁啊?”
仵作两只手举在胸前,提醒梅听寒,“梅大人还是出去吧!你这样对着尸体扒拉来扒拉去地,容易中尸毒!”
最重要的是尸体你给老子碰坏了,我还怎么验?
“李斯年!李斯年呢?”
仵作一听梅听寒喊李斯年的名号,登时哈哈大笑。
“梅大人!您是不是糊涂了?李大人不是被你杀了吗?你寻他尸身做什么?再杀人家一次?”
仵作言罢,还阴阳怪气地怼了梅听寒一句,“要说这世道啊!好人不长命,王八活千年!”
梅听寒找寻无果,根本没在意仵作是在骂自己,他上前抓住仵作的胳膊:“李斯年的尸体呢?我不是命人带回来了吗?”
“是吗?我咋不记得有这事儿呢?你还能有那好心?”
仵作甩开梅听寒的手,见梅听寒双眼通红,好像要吃人似的,心说我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
银粟捏着鼻子走进来,冲着仵作喝道:“大人问你话呢!你算什么东西!还不赶紧答话!”
仵作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根本没把银粟当回事儿。
“人不在,那他……他手里的东西呢?”
梅听寒举着一只手,把手握成空拳,又问仵作,“就是他握住的那东西!”
“哎呦!最近案子这么多,昨日衙门又特别忙,我想不起来了。”
仵作低下头继续工作。
“你这个狗东西,欠打吧?”
银粟说着一掌就要打出去,梅听寒却转头冲着自己喊道:“你闭嘴!”
银粟气得跺脚,他居然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凶她!
银粟直接摔门而去,离开了刑部衙门。
梅听寒赔笑道:“仵作大哥,我这位小兄弟说话没轻没重,我代他向你赔不是。烦请你帮我想想,那东西哪儿去了。”
仵作哼了声,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竹篮子,说:“你上那旮旯找找吧!”
梅听寒扑到篮子上,里面全是死人的身外物,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还有些被剪碎的血衣。
梅听寒顾不上恶心,直接上手翻找,仵作在后面远远看着,恨不得一脚把梅听寒踹筐里去。
李大人死得太不值了!
在篮子底,梅听寒终于摸到了一个硬块,掏出来一瞧,果然是那块墨石。
梅听寒掏出怀里的那块,把两块墨石一对,上面显模模糊糊的四个字:“文豫书院”!
文豫书院?那不就是晚云当年出事的书院吗?
半块墨石是案件证物,另外半块却在李斯年手里,这里面百般蹊跷。
梅听寒隐隐地觉得,晚云的案子和梅家的案子,并不是同时发生那么巧合。
或许转机,就在这里呢!
顾凉月最喜欢睡懒觉,倒不是因为夜里常常去赶业绩太累了,她是觉得睡到自然醒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可是她的快乐从今天开始,没有了。
“爹爹,求你了,我困!”
凉月攀在疯王肩头,被疯王抱进了宫。
顾怀酒用略微粗糙的手掌搓了搓闺女的后脖颈,给闺女提提神。
“你不是说了,我是女孩儿,开心就好了,不用管男人的事吗?”
顾怀酒毫不客气:“爹反悔了。”
疯子就可以明目张胆的出尔反尔。
凉月无法,只好在朝臣咿咿呀呀地上奏声中用了膳,顺便看看大白将军,他的腰这么快就好了?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吗?
等到下朝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
“这回可以回府了吗?”
“乖,爹又政务,不能陪你,给你安排了个好去处。”
好去处?什么好去处?
“到哪儿玩?玩什么?”
凉月却又被疯王抱去,和小皇帝一起听了大学士的两个时辰的教诲。
凉月感觉耳屎都变多了。
整堂课,凉月都阴沉着脸。
“小侄女儿,这就回去了?要不和朕一同用膳吧?”
小皇帝不知道凉月心里苦,就觉得有个人陪自己读书,大学士的态度好了八个度,而且皇兄脾气也收敛了,小皇帝觉得凉月在宫里,阳光都灿烂了。
凉月生拉硬拽地和疯爹往宫外走,对皇帝喊了声:“不用了!好东西你自己留着吧!我不饿,再好吃也吃不下!”
小皇帝在后面招手:“那你明日早点来!别睡懒觉!”
“我才不呢!”
凉月跃上马车,也不和小皇帝道别,她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疯爹是打算日日如此了。
“半曲!快走快走!不等他!叫疯爹自己走回去好了!”
半曲一听这话就是知道他们家郡主又在赌气呢,他哪能不让自己家主子上车呢?
“主子您慢点。”
半曲还得把人伺候好了。
疯王满意地坐在车里,装作看不见闺女甩给自己的几十个白眼。
凉月觉得有必要和疯爹讨论一下,于是先把暴脾气往下压了压。
“爹爹,您没有儿子命,也不能拿女儿当儿子养吧!你这叫牝鸡司晨,我可没有那样的野心。”
疯王微微侧目过来。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您想望女成凤,这太强人所难了,我不是那块料,再多么努力用功也没用。”
疯王伸出左手食指,左右摆了摆,与闺女平心静气地说:“非也!爹不是望女成凤!爹是望女成龙!”
什么?顾怀酒又在说什么疯话呢?
凉月把眉头皱成了麻花,疯爹与她说这个话做甚?他是知道的,她听得懂。
龙?凤?她可都没兴趣。
“我都是妖主了,您觉得我还不够忙活吗?”
凉月压低了声音,“您有这意思,顾璨不知道吧?他要是知道自己连个傀儡皇帝都做不成了,又得回冷宫那种地方,估计会直接上吊给你看吧!他会恨死我的!”
顾怀酒瞧着闺女像小耗子一样瞻前顾后偷偷摸摸的样子,就笑出了声。
凉月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儿,疯子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什么啊?
“闺女,技多不压身,管妖和管人,都一样。”
凉月才不信顾怀酒的话,皇帝那么好做,他自己怎么不做?
凉月觉得可能是疯爹太闲了,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她得给疯爹找点儿事情做。
第152章 他是谁你知道吗
凉月正在琢磨点子,一道白光突然在马车里亮起,原来是一只冰蝶飞进了马车。
“主人!”
冰蝶飞到了凉月面前转个不停,似乎十分焦急。
“蝶儿姐姐!可是师尊有事找我?”
“主人,不好了,是主子出事了!”
蝶儿一向唤花酿为主子。
凉月抬手,叫蝶儿落在自己指尖,她有点不相信,说不定是师尊在唬她。
“他是师尊,怎么会出事?”
“主人,确实有事,而且,除了主人,没人能救主子。”
“哦?”
疯王坐到了闺女身边,他突然有兴趣听一听了。
“还能显着我?快说说!”
凉月也有点兴致了,毕竟花酿可是神,还有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
“主子被抓走了!不,轻罗馆所有的伙计,都被抓了!属下是趁机逃出来,给主人报信来了!”
这么大的手笔,凉月立刻收起了漫不经心,问道:“紫烟宫干的?”
“不是!”
冰蝶振翅,叫自己的头面对着疯王,才说,“是刑部衙门的人!”
“爹爹,刑部什么时候管得这么宽了?”
凉月瞪着疯王,他又想干嘛?
顾怀酒摇头,眼神真诚:“爹没授意。”
凉月微微点头,可眼里却晦暗着,她咬着唇,手里已经掏出张符咒来。
疯王冲外喝道:“改道刑部。”
疯王抓住闺女的手,抢下了符咒,团成一团丢了。
“你信我!”疯王眼睛微红。
闺女耳根子软,他要是不解释清楚,闺女就被人骗走了。
“我没不信你!”
凉月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长吐了口气,与疯王道:“爹爹,你听说过,多管闲事,必有一死吗?”
此刻的刑部衙门,亦是热闹非常。
轻罗馆毕竟也是个三界连锁店,门面大养的妖也多,这一抓,就抓来百十号人。
刑部尚书敲了敲脑瓜子,忍着脑瓜仁儿的疼痛,与壮志在胸的梅听寒说:“梅大人,这活儿,归咱们刑部管吗?你让云天府的衙差都喝西北风去?你也想想本官作为一门尚书的为难好吧,本官和府尹大人还得搞好关系呢!”
“大人,轻罗馆与我梅家冤案有莫大关系,属下破案心切,还请大人海涵。”
“海涵?谁海涵我啊?”
刑部尚书指着装了满满登登的牢房,最后落在那个被单独关在一个牢房里的青衣男人身上,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他也是你能得罪的!你知道轻罗馆是什么地方吗?你真是……”
不待尚书大人说完,梅听寒便义正言辞地道:“大人您怎可如此消怠!月前文豫书院被人纵火,一夜之间烧了个精光,至今没有查出嫌凶,大人怎安睡得着?属下已经从云天府那里拿来了文豫书院所有师生名单,所有人都查有可循,唯独落下一人,为何不查?为何不可查?”
“你!”
刑部尚书被批得顿时矮了半截,他吹了下胡子,甩手就走。
“不识好歹!你查吧!你审!本官不管了!”
梅听寒气走了尚书大人,便要开堂做审了!
他走到关着青衣男子的牢房外,见男子正斜倒在草堆上,津津有味地喝着葫芦里的酒。
“你还喝得下去?”
梅听寒走近一些,见男人完全不理他,便指了指关在别的牢房里的轻罗馆的伙计,道:“花老板,本官的行事,你也看到了,本官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可疑之人的!”
花酿依旧自顾着喝酒,当梅听寒不存在。
“花老板,本官知道你财大气粗,自然有不少人要来保你。本官只想知道,你那个侄儿,在哪儿?你为何,要放火烧了轻罗馆?”
花酿坐起来,眉梢含笑。
“梅大人,你查错了方向,你的时间不多了,还是别在轻罗馆这里浪费时间了。”
梅听寒一听这话,更加断定花酿是知道点儿什么。
“花老板说的对,我的时间不多,没时间给你狡辩。”
梅听寒冲着两个牢头道:“带出来!押入刑房!”
花酿摇了摇头,把酒葫芦挂到腰间,自己起了身。
“哎呀!这可真是,麻烦了。”
花酿自己走出了牢房,他冲着店里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不叫他们多言,便真的跟着牢头走了。
等到梅听寒也走了,这些小妖才围坐起来聊起了天。
“你们说,神尊这是卖什么关子呢?”
“不明白,神尊是不是太无聊了?”
“上次疯王来闹,老板直接飞了,这回才来了个这么个芝麻小官,神尊怎么不跑了?还束手就擒?”
“我看他就是太无聊了!闲的!”
“啧!那咱们怎么办?跑不跑?”
“要跑也不能现在跑啊?大白天的,你变成豺,我变成驴,她变成羊!这刑部衙门还不成乡下庄子了?”
“那再等等!”
“嗯!没什么事儿,咱们打牌九吧!再弄点儿瓜子出来,我牙又尖了!”
一听说话的就是个耗子。
刑房里,花酿还真老实,两手被锁吊着,连声都不吭。
梅听寒手里的鞭子上勾着倒刺,还什么都没问,就一鞭子打在花酿左侧脸颊上。
“花老板,不管你背后有谁罩着你,文豫书院的事,你必须说个明白!”
鞭子甩出一朵朵血花,花酿当真一声未吭,这更加触怒了梅听寒。
两个牢头实在看不下去,其中一个年老的正是老胡,他也听闻了这个新上任的刑部侍郎这两日的所作所为,偷偷地摇头叹气。
从前的李侍郎待人和善,很照顾他们这些小吏,真是可惜了。
“摄政王驾到!”
远远的天牢外传来通报声,老胡才抬头要去张望,就看到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孩儿已经到了自己身边的刑房门口。
“滚!”
凉月喝了声,惊得老胡没反应过来,他身边的牢头倒是麻利,拉着自己跪下了。
“别偷看!这可是个贵人!你惹不起!”
凉月手一挥,门便开了,她直接跳了进去。
“梅听寒!你是不是有病!”
老胡在刑房外听到这么一声稚嫩的骂声,又听到乒乒乓乓好像什么东西被摔打的声音,然后便是侍郎大人的惨叫声。
梅听寒被打得撞到了一桌子的刑具,而他刚才手里的鞭子,此刻正被凉月拿着!
“有病就去治!你敢打他?你也配!”
噼噼啪啪地鞭子声呼啸而过,匆匆走到刑房外的疯王看到闺女鼓着腮帮子,手抬得高高的,身子却在颤抖。
第153章 师尊是故意的
顾怀酒看向还被挂着的花酿,他青色的衣衫此刻已经染成红色的了。
“活该。”
顾怀酒知道,这点小伤对于花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见花酿正冲着自己笑,心里更加不悦!
他在利用凉月!
他想做什么?
疯王上前,抓住了凉月握着鞭子的手,抢下鞭子。
“好了,够了。”
“不够!”
凉月想挣开疯爹,疯王直接把她抱起来,让她平静一点。
“梅听寒,是不是找死呢?你查你们梅家的案子,轻罗馆哪儿碍你事儿了,我顾凉月的师尊是你能动的?”
凉月手里掐诀,她今日就是要让这家伙去冥王那里报道!
“师尊?”
梅听寒扫了眼花酿,“他?”
“寒哥哥小心!”
银粟突然出现在凉月和梅听寒之间,她挡下了凉月的攻击,把梅听寒护在身后!
“怎么又是你!你还敢来!”
凉月看到银粟,更是火冒三丈,又要打,却听到花酿轻飘飘的一句:“徒儿,住手。”
凉月看向花酿,他被半曲放下来,一身的伤,连那么好看的脸都毁了。
凉月忍不住,眼泪挤出了眼角。
不能打,这个该死的女人是神族,她为了师尊,也不能打!
凉月只得忿忿地把攒足的力气卸了。
凉月越过银粟看向梅听寒:“我正视通知你,轻罗馆是我瑞王府的,花酿是师尊,我师尊是这个世上长得最好看的男人,你把他的脸毁了,这笔账,合着之前你欠下的,待来日你我一把清算!”
“你敢!你再敢伤寒哥哥!就再把你丢到莽原去……”
“你闭嘴!这里没有你的发言权!”
凉月手里亮出两根细长的金针,银粟打了个哆嗦,她还记得这个臭丫头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叫她中了毒!
“你自己没本事破案,请不要殃及别人。不错,那一日,是我以花家公子的身份,去文豫书院玩了两天。但是那火不是我放的。你不要捕风捉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还想严刑逼供?恶心!”
听到“火”字,疯王目光一凛,闺女最怕火。
凉月看向花酿,她的嘴张张合合几次也骂不出口,最后只能不甘地吐了句:“你等回去的!”
没有一天让她舒坦的,总得找点事儿折腾她!
疯王为闺女拭泪,心疼地抚了抚她因为情绪激动而红彤彤的滚烫脸庞。
“担心他做甚!他又死不了!”
凉月感觉眼睛更热了,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趴在疯王肩头。
“你们就气我吧!就气我吧!”
疯王拍着闺女的背,眼睛已经剜了花酿不知多少眼了。
花酿立在原地,身子稳当得根本不似受伤了,他随意地把衣衫整好,走到了疯王身边,抬手想摸摸凉月的头。
疯王哪能让他摸到,直接闪身,胳膊把闺女搂紧了。
“梅听寒,本王给你时间,不是让你浪费的,你若是没本事为梅家翻案,可不要怪本王,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
顾怀酒带着凉月往外走,与门外的两个还跪着的牢头们道:“放人吧!老胡。”
老胡的嗓子好似被噎住了一大块生牛肉,说不上的哽与呕。
摄政王,当年他押送的那个疯子,居然还记得他!
老胡赶紧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想当年有没有慢待了疯子,可一想疯子若是真的这么记仇,他早就没命活了。
半曲提点老胡:“还不快去!”
“是是是。”
另一个牢头赶紧拉着老胡去办差,老胡一直晕乎乎的,他不知道自己这颗脑袋,怎么就保住了。
当年与他一同押送疯王的,还有老李和麻子张,结果他们一个被强盗所劫,一个突发恶疾暴毙而亡。
他不想用“不得好死”来形容这两个老伙计,但又恰恰如此。
老胡不敢回头看,他感觉脖子下的身体骤冷。
有时候保命的手段很简单,日行一善。
天牢潮湿,疯王阔步离去,身后跟着花酿。
凉月趴在疯王肩头,小眼睛不停地冲着花酿翻白眼,她刚才是气着了,现在才反应过来,花酿怎么可能真的受伤呢?他那张脸,又怎么可能,真的破相?
自己就是这几年看惯了花酿一身青衣,完美无瑕的样子,所以受不了那种视觉冲击。
你看人家现在笑得多美?就好像打在他身上的不是鞭子,而是他得来的功勋一般!
“你还笑!”
凉月扭回头不看了,她也觉得花酿今日是故意的,他肯定有事儿!
“放小爷进去!”
衙门外传来一声豪横又幼稚的声音。
“说吧!给多少钱,你们能把门给小爷让开!爷告诉你们,多少钱爷都出得起!”
“这位小少爷,这可是刑部衙门,不是你们家店铺,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们可是拿着朝廷俸禄,替皇上办事的,你还是回家耍威风去吧!”
还真别说,这几个衙差还挺负责。
“怎么?你们觉得爷在这儿跟你们玩过家家呢?爷是来给我兄弟当证人来的!你们别挡着,冤枉了好人你们担待得起吗?”
“哈哈,你个小屁孩儿能做什么证!”
“这你们别管,你们就说怎么着才能让吧?”
半曲上前查看,见四个衙差把门口堵得死死的,他们挡住的,是一位个头不高的小胖子,看上去也就七、八岁。
小胖子眼睛还挺贼,半曲才一走过来,他便看见了,他用肥胖的身子猛地往上窜了好几下,冲着半曲招手:“诶?诶?管事的,过来过来!我在这儿呢!”
半曲用剑拨开衙差,跨出门槛,问道:“何事如此吵闹?”
“禀大人,这小孩儿不知是谁家的,非说要来作证的!”
半曲弯腰,对上小胖子肉嘟嘟的脸,问他:“你给谁作证?”
“给我兄弟啊!”
小胖孩儿这回不一口一个“爷”了,他还冲着半曲恭敬地做了个礼,说:“我在街上看到轻罗馆被封了,所有人都被抓了,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因为文豫书院大火的事情。我就来了!”
“你来干什么?”
半曲瞧见小胖子脸上还沾着油花,他是刚吃完烧**?
“我能证明,花兄弟和大火没关系,他特别怕火,要不是我,”小胖孩儿挺起胸膛,拍了拍胸口,“我救的,要不他就被烧死了!”
半曲直起身子,冲着小胖孩儿笑了下,眼里流露出赞许之色。
第154章 有趣的灵魂
半曲道:“小胖子!你有福啦!”
然后,半曲便把退到一边,示意衙役把门让开。
疯王抱着闺女,在门内把一切都听得真切。
凉月一手攀着疯王的脖子,一手冲着小胖子招手:“别来无恙啊?”
小胖子眨了好几下眼睛,又使劲揉了揉,先是“咦”了一声,然后又上下把凉月打量了三遍,道:“花点省,你穿女装做什么?”
“呃,这个……”
难道这个世界也有女扮男装便认不出来的滤镜吗?
“哦!你是女孩儿啊!”
小胖子突然又领悟了。
半曲指给小胖子:“这位是郡主,摄政王千金。”
“真的?”
小胖子却反问半曲。
半曲点头。
“那我是不是应该下跪?”
半曲又要下跪,疯王先他一步:“免了。”
凉月觉得这么居高临下看着救命恩人不太好,便跳下了疯王的怀抱,跨过了高高的门槛,走到小胖子身边。
“这是刑部衙门,你不怕挨板子?”
凉月又四下张望了下,问小胖子,“你家下人呢?”
小胖子从怀里掏出纸包,里面真有个没吃完的熏鹅腿,和凉月一起走下台阶。
“没下人,我偷跑出来的。”
“为了吃吗?”
凉月掏了帕子递给小胖子,小胖子接过,只用袖子擦嘴,还小声地问凉月:“那个人,就是摄政王吗?”
凉月点头,也小声地对小胖子说:“如果他再问你书院起火的事,你就说你忘了。”
“那他会不会砍我的脑袋?”
“不会!他今天心情不好甩脸子,不是跟你生气。”
凉月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我请你吃饭。”
小胖子却摇摇头,指了指偏西的太阳,道:“我爹就要回府了,我再不回去,真会挨板子。”
“哈哈……”凉月笑了。
门口冷眼瞧着一切的顾怀酒面上显出些惊奇,他的眉毛微微挑了下。
“不容易呀!难得这徒儿会露出孩子专属的笑意。”
花酿一句话,就戳穿了疯王的心思。
疯王往前挪了两步,与脏兮兮的花酿保持三尺开外的距离。
“你到底意欲何为?”
疯王眼睛盯着和小胖子谈笑风生的凉月,话音却冰冷。
花酿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鞭痕,脸上依旧笑意不减:“王爷看不出来?”
顾怀酒的心好像被一块巨石压住,血都不流了。
果然被他猜中了,花酿是要使苦肉计!
没有别的目的,不管他是妖,还是神,整日在人界游荡的原因,就是要把凉月从自己身边夺走!
“你休想!本王的女儿,只能在本王身边长大!”
“王爷误会了!本尊若是把凉月带走,那她便再也不会回来!”
“唰!”
半曲的剑被抽走,疯王正把它握在手中,剑尖直指花酿的脖子。
小胖子回头指向门口:“哇!他们打起来了!”
凉月心说你胆子还真大,这还不快跑?
“闹着玩呢!打不起来!”
“顾北斗!顾北斗!”凉月抬头,往房顶啊,树上啊,寻了一圈。
“吵什么!”
顾北斗不情不愿地跳下来。
“给你半柱香的时间,把我朋友安安全全,胖胖乎乎,快快乐乐地送回去!若有差池!”
凉月指了指顾北斗的头,“你懂的!”
不想再被炸成黑炭,就尽管胡闹。
“我不去!万一他家太远,出了范围,我还不是一样要被炸!”
“放心吧!”
凉月画了个大圆,给顾北斗许诺,“给你扩大点范围,快去吧!晚了回来不给你晚饭!”
“哼!用我态度还这么差!你这个恶毒的臭丫头,心眼子都是黑的。”
顾北斗骂骂咧咧,凉月根本不在意,她要是那么玻璃心,还不早就被气死?
另一头,花酿笑盈盈地样子在顾怀酒眼里,怎么看怎么可恶!
“王爷您猜,凉月今日,会很谁走?”
顾怀酒此刻倒觉得梅听寒刚才怎么没多抽他几鞭子!
“凉月绝不会受你的唆使!”
顾怀酒有这个自信,他自己养的闺女他自己知道。
花酿笑得更加柔和,可他的眼神却添了更多的凉,他竟主动往那把剑上凑。
“你!”
顾怀酒连忙收剑,他不想闺女误会顾凉月远远的看着疯爹和花酿剑拔弩张,捏了捏鼻子,根本没打算理会,她自顾着坐上了马车,从车窗冲着二位大人物招手。
“我看谁不上车?那以后都别上我的车了!”
还是这招好使,互相看不顺眼,却还要对坐在马车里,继续互相嫌弃。
“啪!”
凉月跳起来,拍了花酿的脑袋一下。
“徒儿打师父,大逆不道啊!”
花酿这么说,却只是揉了揉额头,还做出一副可怜巴巴泫然欲泣的模样。
“该打!不打不长记性!”
顾怀酒喜欢煽风点火。
“哦!原来师尊知道疼啊!您说您这种行为,说好听了,就是自投罗网,自讨苦吃,说不好听,就是碰瓷儿!”
凉月嫌弃地摆摆手,“您老快把这一身伤治一治吧?要是被玄晖看到了,他还不得把这罪过怪我头上!还有蝶儿姐姐,您可把她吓着了!”
“闺女一语中的,他就是犯贱!”
疯王揽过闺女,抱着她看窗外的风景。
“停停!”
凉月一眼就瞧见了,在巷子口,有一团灰突突的东西。
“天哪!他是木头旮瘩吗?”
凉月指了指那灰突突,不是别的,正是在巷子口跪了一日夜的,李斯年疯王顺着闺女所指,也不屑地摇摇头。
于是乎,本来很宽敞的马车,此刻就显得有些人满为患了。
李斯年是被搀扶上的马车,才一上来,他趴着,垂着头,两条腿跪得太久,都伸不直了。
“梅听寒有病,你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徒儿说得对!”花酿对李斯年道,“你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惨呢?”
“您也好意思说这话?”
凉月怼了花酿一句。
疯王宠溺地揉着闺女的小手,得意地冲着花酿挑眉毛。
花酿却根本不在乎,他还可怜兮兮地说:“徒儿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师尊是为了谁受伤啊?”
“你的事儿等回轻罗馆再说!”凉月现在不想理花酿。
“真的?徒儿今晚回轻罗馆?”花酿这么问,却在冲着顾怀酒耀武扬威。
“你不收我的钱,我就回。”
凉月应道。
“不收!徒儿回自己家,怎么能收钱呢?”
花酿连声答应,喜上眉梢。
疯王却黑了脸:“不许去!”
第155章 何必如此
凉月没应声,她伸手扯下了李斯年蒙眼的布巾。
“爹爹叫你去查案,没叫你去要饭!”
李斯年难以撑起身体,苍白的哆嗦着,眼睛虽然睁着,但是说不出话来。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你该不会傻到这么一直跪着吧?你装成这副样子,等着谁可怜呢?”
凉月摸了摸李斯年的额头,不出所料的滚烫。
“他手里是什么?”
花酿指了指,凉月才看到李斯年的左手一直攥着什么东西,凉月拽了两下,没拽出来,李斯年攥得可紧了。
最后还是使了法术,才叫李斯年的手松开的。
“不就是条帕子吗?至于这么稀罕?”
凉月把皱巴巴的帕子摊开,抿了下唇,又把帕子塞回了李斯年手里。
那帕子上,绣着一朵红梅。
“徒儿,别管了,人族的情愫,太复杂了。爱恨恩怨,他们太吃这一套了。”
花酿顺势拉凉月坐到自己这边,凉月低着头,默不作声。
“李斯年,你别忘了,你娘和你姐姐,还在牢里。就这么病死了,你是要先他们一步去地府占位置吗?”
疯王一开口,就没什么好听的话,他也坐到了对面,坐在闺女身边。
现在凉月成了三明治,左边是师尊,右边是疯爹,可她没有调侃的心情。
看着李斯年这副颓废模样,凉月不懂,他在执拗什么,又在强迫自己扛下什么。
凉月终是垂下手,把妖主咒印照在了李斯年的脸上。
“徒儿,你不能乱用法力。”
花酿抓住凉月的手阻止。
“凉月要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你横拦着竖挡着烦不烦?”
疯王伸手掰花酿的手指。
“我没乱用。”
柔和的光照在李斯年的脸上,李斯年的五官发生了神奇的变化。
花酿松了手,徒儿是用法术给李斯年“换脸”。
“对不起,我法力有限,只能维持七天,你抓紧机会吧。”
李斯年的眼睛微微眨了眨,他迷茫地看向疯王的女儿。
改变容貌不是什么费力的法术,凉月片刻便做好了。
“唉!徒儿啊!为师说什么来着,你就是太心善!”
李斯年颓丧着脸,只觉得身上的疼痛和好高热瞬间都褪了下去,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车上的人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疯王不耐地把轰下车:
“半曲,把这个废物丢下车。”
言罢,疯王便把自己的外袍披在闺女身上,把她揽在自己怀里。
凉月不甘心地看着李斯年被拉出去,疯爹就这么怕她,打听梅家的事吗?
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人家?
“你也下车。”
疯王冲着花酿颐指气使。
“徒儿,跟为师走吗?”
花酿却向凉月伸出了手。
凉月摇头,与二位大人物道:“我请你们一同回轻罗馆喝茶。”
“什么?”
“哈?”
二位大人物先是愣住,然后与对方互瞪一眼,嫌弃地扭过头去。
“切!”
“呸!”
李斯年被赶下了马车,浑浑噩噩不知该往哪里去,在刑部衙门是蹲不到梅听寒了。
他走走停停,身上虽然不难受了,但是肚子难受,他很饿。
一直走到天黑,李斯年也只找到半个包子,还是被人踩了好几脚,连狗都嫌弃的。
李斯年找了个角落蹲下来,才吃了一口,就感觉视线更黑了,好像连灯笼的光都被挡住了。
“就是他!”
还不待李斯年反应过来,手里的包子就被一巴掌打掉了,然后他便被几只手一齐抓住,一扛一搂一丢,装进了麻袋里。
“放我出……”
才喊了一句,李斯年就不知被什么撞了头,晕了过去。
真够荒唐的,这年头捡个包子吃也犯法吗?
李斯年调侃自己,感觉周遭空气新鲜了些,想来是到地方了。
他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捏住了,他不得不睁开眼睛去面对这个绑他来的人。
“宣平侯?!”
李斯年唤出这人的名字,惊得往后退了两下,可宣平侯没给他机会,他的脖子被扼住,李斯年身子还裹在麻袋里,就露出了脑袋,还被人抓着。
这是哪儿?为什么宣平侯会在这儿?是他抓自己来的?为什么?
李斯年脑子里过了十几个问题,他见宣平侯瞪着双牛眼看自己,残忍地笑了声。
“呵呵,梅晚云,本侯就知道,你没死!”
梅晚云?
宣平侯年纪也不大,怎么就老眼昏花了?居然把他认成了梅晚云?
“我不是……”
李斯年挣了挣,宣平侯却捏得更紧了。
“不是?不是你一眼就能认出本侯!”
宣平侯又下了三分力道,与李斯年道,“你们梅家可真厉害啊!梅听寒没死,如今要给梅家翻案。你更是,居然装成乞丐混迹京城!你们竟都没死!”
李斯年透过宣平侯狠辣的目光,隐约看到自己的面容确有些不同。
他的脸……
莫不是摄政王的女儿……
李斯年还没有想明白,就听到宣平侯冲着属下喊道:“去请世子排位!”
宣平侯世子?
李斯年脑子迅速地转,宣平侯嘴里提到的世子,应该是他当年养在外室的那个纨绔少爷,房鹤玄。
那请排位的意思,就是要把他,这个不知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变成梅晚云的人,给祭了?
李斯年倒不觉得害怕,他又不是没死过。
只是,他才在外面晃了半日,居然就能被宣平侯瞧见?
不,没有这么巧的事。
只能说,在诺大的京城里,宣平侯的眼线,过分多了。
甭管是用了什么法术,疯王的女儿把他的脸变成梅晚云的,可是故意用自己,来试探宣平侯?
可她只是个小娃娃,怎么会有这种心思?
是疯王的授意?
李斯年觉得这或许有可能。
可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李斯年东想西想,就是没想到自己性命危矣。
没多一会儿,世子的灵牌就真的被请了出来,中年丧子的宣平侯抱着儿子的牌位号啕大哭,样子又悲伤又好笑。
“儿啊!爹对不住你!是爹没用!没叫你活着的时候认祖归宗!都怪那个母老虎!”
母老虎是谁?自然是宣平侯的正妻了。
“梅晚云!你最可恨!”
宣平侯把李斯年踹倒了,红着眼睛,咆哮着:“你居然谋害我儿!我儿就是被你给推死的!”
李斯年咳嗽两声,吐了口血,没有说话。
“梅晚云,你当年在牢里上吊,本侯就觉得蹊跷!果然是你使出的金蝉脱壳之计!”
第156章 另有其人
宣平侯又发泄了一会儿怒火,把李斯年当成沙包踹够了,才又抚了抚儿子的排位,眼中满是慈爱地看着排位上的字:“我的儿!莫怕!爹不是冲你发火儿。爹这就替你报仇!”
“来人!”宣平侯支使了两个属下,喝了声,“把他给我,推到蛇窟里去!”
听到蛇窟二字,李斯年不禁打了个哆嗦,他连死都不怕,却最怕蛇,从小就怕!
但是生死都由不得他了,他还能管自己怎么个死法吗?
李斯年还在麻袋里,就被拖走了。
想不到奢华的宣平侯府,竟然还隐匿着这么个可怕的地方。
郡主啊,郡主,你到底是想让我死,该是想让我死得更惨哪!
“等等!我有话说!”李斯年冲着宣平侯喊道。
宣平侯根本不吃这一套:“你下地狱和你那死爹说吧!”
“我真的有话说!”
李斯年已经被抬起来了,马上就要被丢下去了。
“房鹤玄不是误杀!他是被人故意害死的!”
宣平侯听了李斯年的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好呀!你终于承认了!果然是你故意杀了我儿!”
宣平侯这回气急了,他拔了侍卫的刀,高举头顶,就要把李斯年劈了。
“房鹤玄不是梅晚云……不是我杀的!我是被陷害的!杀他的人,是周木!”
刀停在李斯年脸皮之上三寸,要是李斯年嘴皮子稍微慢点儿,宣平侯都听不着那最关键的两个字!
所以说,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先捡最关键的说,不然就没命说了。
“周木?是哪根木头?”
宣平侯还保持着劈砍的姿势,“你敢唬我?”
李斯年尴尬地把头歪一下,看向宣平侯:“是人啊!周木,文豫书院汇文馆的先生!”
宣平侯这才半信半疑地叫人把李斯年给抬了回来。
“梅晚云!你休要胡说!若是被本侯听出出入,本侯就先把你舌头挑出来喂蛇,然后再一点点地把你拆了!”
宣平侯说完,还低头冲着怀里抱着的排位安抚着:“我儿莫怕!爹定要给你报仇雪恨!”
李斯年觉得宣平侯已经被丧子之痛整得魔怔了,把排位当儿子了。
“快说!”宣平侯喝了声,急不可耐!
“侯爷可还记得当年世子出事当日,文豫书院里,发生了什么吗?”
“本候儿子都死了,管得了那么多!你少墨迹,讲正事!”
李斯年却说:“正事便是此事。”
李斯年顿了顿,见宣平侯有认真听他所言,才开口道:“世子在书院里骄横成性,欺辱书院里的书生乃是家常便饭,这个,侯爷不否认吧?”
宣平侯满不在意:“不过是同窗之间玩闹,怎么到你这里说得跟犯了什么大罪一样!”
“玩闹也要有个限度,任何人都是有底线的。”李斯年知道反驳也没有用,宣平侯要是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便也不会教养出房鹤玄那种无赖来。
“欺辱同窗也就算了,令公子从进文豫书院一直到死,就没有把书院当成书院,起初只是目无尊长,到后来,竟然到了书院里的先生管不得、训不得,更加打不得的地步。”
“谁敢打我儿一下试试!”
人都死了,宣平侯还在护犊子!
“是!侯爷爱子心切,令公子若是仅仅做到如此,便也罢了!诸位先生看在侯爷面子上,便也忍了!可是有一人,他没有忍!”
宣平侯听出了端倪,询问道:“可是那个周木?”
“正是!”
李斯年点头,“周木为人一向刚正不阿,面对侯爷的打点,从未收过一分好处,想来侯爷该是有印象的。”
“哦?是吗?”
宣平侯根本没在意过这么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周木因看不惯世子的行事作风,一开始本好言规劝,结果换来的是什么?是侯爷安排在世子身边的所谓的书童,其实是打手的,好一顿敲打!那之后又有过几次这样的事情,侯爷觉得,周木会不会怀恨在心?”
宣平侯深吸了口气,他明白李斯年的意思了。
“那你倒是说说,周木是怎么谋害我儿的?为何他还要栽赃给你?”
李斯年接着道:“侯爷不许仵作验尸,一心要定梅……我的罪,你忘了吗?”
宣平侯点头,他是为了给儿子留一个全尸。
“对不住侯爷,后来我几经辗转,刨开了世子的坟。”
“你你你!”
还不待宣平侯骂出口,李斯年大声喝道:“世子是窒息而死,他的鼻子里有稀碎的绢丝。也就是他是被人用手帕捂住了口鼻,活活捂死的!”
“不不不!梅晚云你不要瞎编了!就算我儿死法变了,那也有可能是你害死的!”
宣平侯还不傻,没直接被李斯年的思路带跑了。
“那一日,我大哥梅子墨被卷入赈灾银贪污案中,世子带人闯入,砸烂了我房间里的东西,将我拖到外面殴打,我推开世子的时候,没想到他的头竟然撞到的洗墨的缸沿。有下人来探世子鼻息,便说世子已经咽了气。出了人命,书院便乱起来,我记得当时是周木抬世子回房,根据那根绢丝判断,当时世子应该还没有死,只是气息十分微弱晕过去了。”
宣平侯抱着他儿子的排位站起来,走到李斯年身边,却把他一脚踹倒了,脚踩着他的肚子,手里端着儿子的排位,大声喝问李斯年:“那还不是怪你!你非要惹怒我儿!”
“咳咳……”李斯年就没见过这么歪的人,什么都是他儿子好,别人活得都不如他儿坟前的一抔土。
“你说的那个周木,在哪儿?你既然已经知晓真相,为何没有向周木寻仇?或者为当年的事翻案?”
“我不知道,文豫书院大火之后,周木便销声匿迹了!”
“不可能!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想过为自己洗去冤屈?”
宣平侯加了三分力。
“你没有揭发周木,要么就是这个故事,是你瞎编的!要么就是,”
宣平侯的脚狠狠地往下捻了捻。
“要么就是,你和周木合谋,残害我儿!”
宣平侯脚下用力,把李斯年踹出三尺开外。
这个宣平侯,是一点也不笨啊!
李斯年和周木不是一伙的,但他们确实相熟,还是好友。
他当年查清事情真相时,也没想到周木竟然出手杀人。
可是事实如此。
梅晚云已经死了,李斯年也知道,即使为梅晚云翻了案,也不能为梅家改变什么,他便一直将此事压着。
第157章 忽悠不成险丧命
“梅家臭小子!周木的下落,你肯定知道。”
宣平侯像是看穿了李斯年的心思,他命人把李斯年提起来,掐住他的下颚。
“你不说!本侯还是拿你去喂蛇!”
李斯年却笑了。
“侯爷尽管动手,周木被我藏在一处,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您不可能为令公子报仇,就好像当年,梅大人也无法为儿子翻案一样。”
“你还好意思说当年?”
宣平侯激动地嗓子的声调都尖了,他把儿子的排位赫然举到李斯年眼前,叫他盯着上面儿子的名字。
“我儿子在文豫书院里读书,他只是年纪还小,交了些狐朋狗友而已,他怎么把命交代在那里的?还不是因为你!梅晚云!”
宣平侯的思维还真是连他妈都跟不上他的速度了。
他到底想说什么?李斯年不知道,只见宣平侯抬手,把儿子的排位狠狠地拍在自己的脸上。
李斯年只觉得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是麻木的,待麻木感褪去,才觉出火辣辣的疼。
鼻子的血流到了嘴角,李斯年听到宣平侯说:“你们梅家人人都是学习的料子,唯有你,是个干什么什么不行的蠢蛋!我真是没想到,你们梅家已是穷途末路,你居然还敢招惹本候的儿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皇亲国戚!你们梅家,就算再忠心,几代人扑在龙椅之下,扛起朝廷重担,也不过是皇帝用顺手的一条外犬而已。你敢对我儿出手?”
宣平侯指着前面的蛇窟,道:“你当真以为本侯,是个泡在酒池里的白痴?我母亲,是长公主,是摄政王的姑母!我需要用你,来告诉我一个小小周木的下落?你休想靠此续命!你不说,本侯就得一直留着你?”
“丢下去!”
宣平侯抱着儿子排位坐回了主位,瞪着眼睛:“这是本侯府上,看谁还能救你!”
两个侍卫把李斯年拖到了蛇窟的边缘,其中一个冲着李斯年的心口狠狠一脚,李斯年就被踹了下去。
蛇窟里都是宣平侯豢养的毒舌,被咬一口便会毙命,谁会想到,李斯年还能再上来!
李斯年自己都没想到。
“你真沉!”
银粟提着麻袋的绳子,把李斯年捞出了蛇窟,在宣平侯和其他人完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银粟便把李斯年像卸货物一般,远远地甩了出去。
李斯年直接越过高高的房顶,消失在夜色里。
“有刺客!抓住她!”
银粟甩了下衣袖,便是一道凛冽的寒风刮过,把众人都吹得翻成了麻团,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不知道谁是废物点心!”
银粟飞出了宣平侯府,才一落脚,就看到梅晚云抱着另外一个麻团哭得稀里哗啦。
“晚云!咳咳……”
都快哭抽过去了!
“你没死!太好了!”
李斯年被梅晚云勒得快喘不过气来,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能够重新被梅听寒这么激动地勒着,全都得感谢疯王的女儿。
是她给了自己一张能够叫梅听寒接受的面容和身份。
“晚云!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不该打你!不该骂你!不该说那些你怎么还不去死的话!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梅听寒把他以为的梅晚云的头靠在自己心口,他好像抱住的不是自己的兄弟,而是自己重新燃起的希望。
李斯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吐了两个字:“兄……长!”
“行了吧?一会儿宣平侯府的人就追过来了!”
银粟一手提起一人的肩膀,不等他们收起那份久别重逢的眼泪,就带着他们缩地成寸地回了凤府。
“要哭不能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哭?非在乎那一时半刻?”
银粟冲着喜不自胜的梅听寒嘟着嘴不高兴地抱怨着:“寒哥哥,你都不管粟儿了吗?粟儿可是帮了寒哥哥大忙呢!”
梅听寒这才抹掉了泪水,把装着李斯年的麻袋松了口,把李斯年扶了出来。
“慢点!看你这一身的伤,我这就给你找郎中。”
梅听寒带着李斯年往屋里走,他为李斯年把鼻子的血擦干净了,还笑眯眯地说:“你呀!像小时候一样!脏兮兮的!”
这话虽然是梅听寒对梅晚云说的,可李斯年却听得极为心酸。
与他初见时,自己可不也是脏兮兮的?
李斯年眼眶一热,把头歪到一边,不叫梅听寒看到自己落泪。
梅听寒却耐心地绕到另一边来给他擦脸。
兄长虽然知道这个弟弟愚笨,不是读书的料,却也是疼惜自己的亲弟弟的。
只是,接受这一切情感的,不是真正的梅晚云。
“寒哥哥!我和你说话呢!”
银粟跺着脚走过来,想把梅晚云拽到一边去,可梅听寒却先自己一步把他护在了自己身后。
梅听寒拉住银粟的手,轻声安抚道:“粟儿,对不住,我太兴奋了。我马上好,安顿了晚云,我就过去找你。”
“我也去!”
银粟不罢休,非要跟着梅听寒一同安顿梅晚云。
“就这点伤没什么的!用不着请郎中!我就能治好。”
银粟扯着梅听寒的袖子不肯松开。
“寒哥哥,那咱们的正事怎么办啊?”
“明日再说。”
好一句明日再说,梅听寒都不着急查案了。
明月高悬,照进轻罗馆的二楼小窗,凉月一手拿着药瓶,一手拿着素白的帕子,沾了些药粉,往花酿的脸上涂药。
“师尊,你为什么不用法术啊?”
凉月下手没轻重,花酿的眉头一皱一皱的,还痛得直呲牙。
“能叫回师父吗?为师喜欢……”
“我不喜欢做第二个青染。”
凉月直接打断了花酿的话,下手又重了,花酿痛得一抖,直接保抓住了凉月!
“药药药!蹭我衣服上了!”
凉月说了也不管用,花酿像个怨妇似的把脸贴得更紧了。
“不叫你来上药,疯子不会让你进来的!”
凉月把药瓶和帕子都放下了。
“师尊,你越来做矫情了!像个不得宠的市井小妇人!”
“可不是不得宠嘛!徒儿眼里,再也没有为师的影子了。”
“谁说的?光的折射是物理原理。”
凉月把花酿的头抬起来,两手捧着他的脸,手中咒印亮起来。
“凉月……”
花酿用自己的大手包住了凉月的小手,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眼泪汪汪地。
白色的光环绕着花酿,不是凉月的妖力,是花酿自己在用法力治伤。
第158章 为什么不原谅
“为师舍不得你疼。”
凉月不屑地把手抽出来,就要下榻去。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我困了,回去了。”
舍不得她疼?那还把她丢进莽原里?
凉月却身子悬空,下一刻就落回花酿怀里。
“徒儿怎么就这么记仇!为师都认错了!你不是都原谅为师了?”
凉月戳了戳花酿润白里透着微红的指甲,依旧没给花酿什么好脸色:“以后不许使苦肉计,特别是在疯爹面前。”
“为何?”
花酿连忙追问。
“因为我肯定不会选你。”
凉月决心狠狠地扎一下花酿的心,让他永远记住,这一招对她不好用。
花酿却不以为意,他收起眼睛里的凉薄,委屈地说:
“徒儿真是绝情!”
“师尊也不是专一的人。”
凉月直接回怼:“师父不要把对青染的好都在我身上重新演示一遍,看到我与她同样的反应,就觉得是一份慰藉了。青染死了,我是顾凉月。”
凉月要扒开花酿的手,可花酿自己十指相扣,把凉月圈在怀里,凉月挣不脱。
““好好好,从前都是为师的错。为师以后都会好好地把凉月放在心上的!”
凉月回头,诧异地看向花酿。
“你喝多了吧?”
凉月推开花酿的脸,“把我放心上?别!你还不如把玄晖放心上呢?”
花酿知道徒儿这是铁定要走了。
“诶?你的匕首好用吗?”
花酿看着凉月的匕首,问,“你还没给它起名字吧?”
“起名字?”
凉月把匕首拿在手里,打开刀鞘,雪白的光就照得屋子更亮了。
“没必要吧?它若是认我为主,自然会跟着我,若是不认我,我就是起个多么花哨的名字,它不是一样不会跟着我走吗?”
“话不能这么说。”
花酿勾勾手,匕首就落在了花酿手里。
“这东西可与为师一般年纪,珍贵异常,你若是不给它一个名字,万一哪天它跑了,丢了,不想见你了,你拿什么唤它呢?随口一声喂,你觉得它会回来?”
凉月觉得花酿说得也有点道理。
“起名字是很麻烦的事,佑安这个名字我想了好一会儿呢!还有顾北斗!我想了三天才想出来!我读书不多,要不师尊帮我取一个?”
“徒儿也太谦虚了!”
花酿变出一颗黑色的六棱形的石子,黝黑的石子看不出是什么品类的宝石。
他把这石子安在了匕首的手柄出,将它镶嵌进去。
“那是什么?”
凉月问。
花酿把匕首重新为凉月挂好,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仿佛结了霜。
“莫羡。”
“啥?”
凉月想不出是哪两个字。
“莫,羡。”
花酿吹了下凉月额前的流海,道,“你真的该读书了。”
“哈哈,我知道,回去我会查的。或者您直接告诉我?”
花酿摇头。
凉月用拇指摸了摸匕首上的黑色宝石,这是什么呢?
“师父给的,总归不是凡物。”
凉月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可花酿却听见了,他满意地长吸了口气,伸了个懒腰。
“嗯!舒服了!还是师父好听。”
“那我走了。”
凉月趁机赶紧溜。
“别走,为师还没稀罕完呢!”
凉月直接用了闪身符,免得再被花酿抓住。
回到蝶儿为自己准备的房间,凉月才推开门,就见疯爹正在一手拄着胳膊,一手敲着棋子。
“爹爹这么闲,明日不早朝?”
凉月踏步进去,门自动关上了。
“还是觉得这里都是妖,您睡不着了?”
顾怀酒两指间夹着颗白子,指了指屋内的陈设:“这就是你每次离家出走住的地方?”
“这里住过一、两次,有时是在别的州府的轻罗馆。”
凉月一颗颗地把棋盘上乱堆的棋子收好。
疯王摇摇头,不满地撇撇嘴:“太粉了!”
这房间其实不是凉月布置的,是蝶儿全权布置和打扫的,而且她也没理会过主色调的问题。
不对,女孩子闺房装饰粉色,也无可厚非吧?
疯爹根本就是不想住在轻罗馆,他不喜欢这里。
“爹爹,要不,我们回王府吧?”
“不要不要!”
疯王还没说话,窗口就传来好几声不同声线的声音。
原来是窗口落着的八哥,还有几只云雀,他们正在吃凉月给他们留下的松仁儿。
“小主人别走了!”
“我们好多天都没见到小主人了!小主人留下来,陪我们玩呗!”
“就是就是!小主人不要生神尊和那头臭狼的气,小主人中毒,受伤,我们都可担心哩!恨不得中毒的是我们自己!”
“啊,那个,我这儿还有一包芸豆糕,你们要不要尝尝?”
凉月真想把八哥的嘴堵上,什么事儿都让它漏出去了!
凉月根本没走出去,她被疯王拽住了。
“闺女!你可不可以给爹解释一下?中毒是怎么回事?受伤是怎么受的?”
疯王抓着凉月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叫凉月面对自己,“还有差点被烧死,又是怎么回事?”
凉月就知道,一听到她受伤的消息,疯爹就会过度紧张。
“没有啊!哪有的事。”
凉月没编好说辞,只好先否认。
疯王要是这么好糊弄,该多好啊!
可是他就是个会捕风捉影而且还刨根问底的人。
“骗你爹,算什么本事?”
疯王冷下脸来:“你不说,爹可要去问顾北斗了。”
“顾北斗才不会告诉你。”
凉月打了个哈欠,“夜深了,爹爹,我困了。”
疯王阴沉着脸,朝着房顶喊了声:“下来。”
顾北斗真的翻了下来,推门而入。
“她不说你说。”
顾怀酒一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摩挲着一颗棋子。
“你敢说!你信不信我把你脑袋炸成烤地瓜!”
凉月相信这个警告可以让顾北斗闭嘴。
“其实也没什么。”
顾北斗抱着剑说道。
凉月松了口气,才要息事宁人,却听顾北斗又道,“也就是闯了许多祸事,让人给罚了,还被人给报复了而已。”
“你还许多!你还而已!”
凉月急了,“你给我出去!”
顾北斗被凉月推搡着往外退,顾北斗嘴上却不停,“呦!这就怂啦?你不是挺横的吗?”
“你再说我就施法把你嘴粘上!”
凉月把顾北斗推到门外,还踢了下门板,“叫你多嘴!砍了你狐狸尾巴!”
这种气话如果可以吓住顾北斗的话,他还能在疯王面前告状?
第159章 天天来找茬
凉月战战兢兢地回头,果不其然,疯爹低垂着头,头发遮住了他的眼,凉月不用想也知道疯爹现在有多生气!
“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吓人!我就是那几日特别倒霉,做什么都做不好。爹爹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地,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疯王纹丝未动。
“我可是有自愈能力的,什么伤什么毒能难倒我呢?我一个万妖之祖要是没两把刷子,能小小年纪就收拾了那么多妖呢?你说是吧?爹爹?”
凉月小心翼翼地往疯王身边挪,她先去看疯爹的眼睛,见那里面没有红色,才稍微安心了些。
可是疯王的脸色差极了,他的鼻息好像有一口气吸不上来,憋得他后槽牙狠狠地咬着,嘴唇的尖微微颤动着。
凉月看到,疯爹的手放在膝上,握成了拳。
他该不会要打人吧?
凉月想起之前风缄提到的那个“血光之灾”的预言,就觉得这个时候认个错,也总比弄出错乱来的好。
“我……”
“是爹的错。”
凉月眼看着疯爹唇齿张合着好像吐了几个字,她不知怎么,有些耳鸣,没听清。
顾怀酒松开了拳头,那颗白色的棋子此刻已经被捏成了粉末。
顾怀酒看着闺女晕乎乎又茫茫然的表情,心里更是一纠。
他明明很宠她,为何她还是怕他?
是因为发疯时,吓到她了?
顾怀酒觉得以闺女的胆子和见识,还不至于害怕这个。
如今细细回想每次闺女离家出走的时候,大概都是自己不知克制,说了些伤人心的话。
人生总多有悲伤难过,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接受的一些言辞,一旦不小心把它们说了出来,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那么悲伤难过的情愫便会被无限放大,这才是伤心。
旁人都觉得顾怀酒的女儿性子是随了他的,睚眦必报报复心极强,其实顾怀酒倒觉得,闺女只是,太长记性了。
无论是别人对她的好,还是对她的恶,她都牢牢记在心里,以此告诫她自己:绝不做好人负累,更不被恶人践踏!
从前闺女一向都是很有自己的主见的,但自从那日,他糊涂地说着什么让她以后不要再外人面前使用妖力的话之后,闺女当夜便离开了碧水湖行宫。
再回来,闺女脸上就没有挂上过真正的笑意,哪怕他们已经就这个问题讨论过,他也明里暗里的道了歉,可是闺女就没有再变成从前那样。
顾怀酒此时才意识到,她离开的那些天,发生了什么,叫她把自己,关在了心底,并且不打算把自己放出来了。
要不然她怎么会说什么自己永远不会动情的话!
顾怀酒后悔了,一句话,就把闺女与自己的关系拉得很远。
若不是他们还有亲缘关系,顾怀酒觉得,闺女都未必会再留在凌国,留在人界。
顾怀酒知道,自己现在无论怎么问,闺女也是不会说出那些天她到底去了哪儿,经历了什么的。
倒也无妨,他总会想办法知道的,毕竟还有顾北斗在。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顾怀酒刚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平时哄闺女的法子,都太寻常,太没有心意了,闺女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哄好呢?
“若是爹以后再说什么混账话,你想怎么撒气都行,就是不许……”
“不许离家出走!我知道。”
凉月接下了顾怀酒的话,低头把他掌心的棋子粉末吹散了,把自己的小手拍到疯爹的大手上。
“呆会儿天都亮了,您可怜可怜那些大臣的膝盖吧!您已经迟了两日的早朝了。”
凉月根本不知道顾怀酒在片刻之间想了多少,她眼睛有些酸,是真的困了,沾枕头就能着的那种。
早起对于顾凉月来说,实在太折磨人了。
虽然太医也不下十次与疯王提过“早睡早起”的理念,虽然疯爹也试图让凉月改掉熬夜的毛病,可是几年了,成效甚微。
没想到,一个早朝,就把凉月晚睡的毛病给改了,现在就剩早起了。
这个太难了。
凉月攀在疯爹肩头,耳朵里听到朝臣们咿咿呀呀念经一般汇报工作,眼皮愣是睁不开。
估计过几天,她就习惯朝臣们的“催眠曲”了,根本不会影响她的睡眠质量。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断了疯爹“望女成龙”的一厢情愿。
“梅听寒,你溜出来,可是又要来骂本王的?”
顾怀酒冲着走出来的梅听寒摆摆手:“回去!吵着本王的千金,这回就把你门牙打掉,叫你说话都漏风。”
听到梅听寒的名字,凉月稍微精神了点,扭过头,睁开了一只眼睛看过去,果然梅听寒不惧疯爹的威胁跪了下来,手里还捧着一道奏章。
“王爷是不想下官上奏,还是害怕下官上奏?”
梅听寒是一点不知道收敛,凉月看他是现在有银粟罩着他,他知道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且看他又要怎么作死吧。
梅听寒冲着小皇帝奏言:“陛下,臣有本奏!”
小皇帝正心不在焉呢,被这不喜自来的上奏吓了一跳。
有什么事,你就和皇兄说呗,朕随便听听就成。
小皇帝心里这么说,却碍于皇兄还在这儿,他若是说出口,怕是呆会儿下了朝,又要被罚抄书。
“梅大人所奏何事?”
有宫人接下了梅听寒的奏章,上传给小皇帝。
梅听寒则神色凝重,还时不时地把眼神瞟向了疯王。
“微臣今日要弹劾宣平侯!”
梅听寒一言,朝臣哗然。
呦!宣平侯不是皇亲吗?
凉月有点兴致了,朝把两眼都睁开了,挪动了下,转过来,坐在了疯王身前。
“渴了?饿了?”
顾怀酒完全不在乎堂下朝臣们左顾右盼、窃窃私语,而是先从袖间掏出把梳子给闺女梳头发,还低声软语地询问闺女是饱是饿。
“一点点。”
晨时胃口不好,凉月一向是剩下的比吃下的多。
顾怀酒不许凉月不吃,哪怕一口也行。
餐食还没有被端上来,凉月决定看看热闹。
宣平侯哇!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弹劾皇亲若是不成,那是要掉脑袋的!
凉月喜闻乐见。
“梅听寒,你不安心查梅家的案子,又在此叫嚣什么?你可知宣平侯是什么人?他与陛下,与本王是什么关系?”
顾怀酒慢悠悠地为闺女琢磨新发型,只微微抬眼瞥了梅听寒一眼。
第160章 哭戏的表演层次
梅听寒却只全程了目睹疯王的漫不经心。
“就是有摄政王对宣平侯的一再纵容,使得宣平侯胆敢犯下滔天罪行,摄政王难道不觉得有愧于天下吗?”
吼!这么上纲上线,凉月听梅听寒这么一说,吃一口刚呈上来的细粥好像都大逆不道了。
“本王脸皮厚,梅大人不知道吗?”
顾怀酒讪笑道。
然后他抬眼询问小皇帝:“陛下可念给众臣听听,梅大人倒是给宣平侯安的什么罪名?”
“这个……”
小皇帝手里抓着奏章,刚才因为无所事事而松弛的小脸此刻崩得紧紧的,眼神一会儿瞟向疯王,一会儿又缩回了奏章之上。
“念。”
顾怀酒平静地说了一个字。
小皇帝依旧面露难色:“皇兄……”
顾怀酒却依旧和颜悦色,他根本没把小皇帝给他的眼神示意放在眼里。
“大声念。”
顾怀酒与又小皇帝道。
小皇帝只好慢吞吞地把奏章举起来,吞吞吐吐地念出来:“结党营私,倚权行凶,残害生民,窃取赈灾银两,勾结摄政王,擅杀肱骨老臣……”
听完小皇帝说完,凉月困意全无,再看朝堂上,气氛凝重得好像连大口喘气都突兀。
梅听寒还真不愧是梅嵩的儿子,好事没一样是疯王做的,坏事没一样和疯王撇清关系的。
反正就是看疯王不顺眼,所以什么茬儿都能找到他头上。
凉月翻了个白眼,才想暗地里教训一下梅听寒,可是疯爹却握住了她的小手。
“不急。”
顾怀酒轻声安抚,又命人将奏章传了过来,看了起来。
“嗯,倒是有理有据,说得头头是道。”
疯王看向梅听寒,抖了抖手里的奏章,道:“光凭这么一张纸,怕是还搬不动宣平侯和本王,梅听寒,你倒是拿出些证据来,给我等瞧瞧吧。”
凉月心说疯爹干嘛如此纵容梅听寒,他若是真的把人证物证寻来了,尴尬不尴尬?
“臣请陛下宣,宣平侯入宫,并即刻封锁宣平侯府。”
梅听寒直接上来就要提人封府?他是不是太自信了。
一时间朝臣们各各直冒冷汗,疯王是什么脾气他们都见识得多了。
若是一会儿疯王直接抬剑就杀了梅听寒,若是一剑毙命,那还算是好的。
万一疯王一怒之下,把怒火撒到他们身上……
小皇帝也是胆战心惊,梅听寒一出现,就刺杀皇兄,差点要了皇兄的命,就单是这一条罪状,就足够把梅听寒给卸了。
可是皇兄不但没有杀梅听寒,还把他给放了,还封他的官,忍到现在居然还能让梅听寒喘口活气,简直是太稀奇了。
疯王终于给闺女梳完了发,他捏了下凉月鼓起来的小下巴,轻轻笑了下。
“还有呢?梅大人,打算拿本王如何?”
顾怀酒话一出,堂下众臣直接跪了。
凉月也扭头看向疯爹,抬头看爹爹面色如常,好像在和梅听寒闲聊些家长里短似的。
疯爹到底想做什么呀?
“微臣现在自然不能拿王爷如何,但微臣证据在握,陛下只需擒拿宣平侯入宫便可。”
刚才还是宣召,现在就是擒拿了。
宣平侯到底是被梅听寒抓到了什么小辫子呀!
疯爹你干嘛还纵容他!
凉月紧皱着眉头盯着疯爹。
你给他十日去翻案,我看他是要翻了你的天了!
疯王刮了下闺女的蒜头鼻,递给他一个叫她心安的眼神。
凉月努努嘴,她怎么心安?
梅听寒敢这么闹,恐怕不仅仅是他掌握了关键性的证据,更是因为,他现在背后还有银粟在帮忙,还有疯爹故意放给梅听寒的帮手,李斯年。
凉月琢磨不明白疯王的心思,底下的朝臣也不明白疯王到底是想要梅听寒死,还是想要他活了。
宣平侯很快便被带入宫中,才一跨进大殿,就见已过不惑之年的宣平侯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他穿着一身丧服,往里面跪着爬进去。
“陛下!王爷!”
宣平侯拱手,两条胳膊举得老高,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只露出来半张正哭得汹涌的脸。
“陛下!微臣有罪!微臣罪该万死!”
一上来就认罪?
还穿着一身丧服做甚,他家死人了,怎么没人告知王府?
与宣平侯一同进来的,竟是大白将军。
凉月这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大白将军今天没来上朝。
他怎么和宣平侯在一起?
白孤云跃过宣平侯上前,向小皇帝禀报:“陛下,一切都已按陛下旨意,安排妥当。”
“啊?”
小皇帝寻思他也没做什么呀?
可一见白孤云又冲着疯王使眼色,便知道白孤云这话其实是说给皇兄的。
“白爱卿辛苦。”
小皇帝也要配合他们演戏。
白孤云退到了一边,顾怀酒则起了身,他下了台阶,两手把匍匐在地的宣平侯扶了起来。
凉月坐到了小皇帝身边,她也看到了疯爹在和大白将军使脸色,便稍微放下心来。
且看他们闹腾!
“侯爷行如此大礼,本王怕是受不起啊!”
顾怀酒这一句全是给足了宣平侯脸面,他提着宣平侯的胳膊,安抚着哭哭啼啼的宣平侯,说道:“侯爷怎地如此伤心?这一身丧服入朝堂,可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宣平侯抓紧了顾怀酒的手,抽噎得好像要背过气去。
“王爷,自打小儿被奸人所害,臣倍受打击,整日魂不附体,浑浑噩噩,常常控制不住自己言行,得罪了不少人。臣苟活于世,凡尘俗物早就不想要了,幸得王爷百般维护,臣才苟延残喘至今日。”
宣平侯说罢,又跪下了,可疯王的手还抓着。
“臣有罪!这几年府上下人仗着臣的名号在外作恶,臣痛失我儿,整日以酒浇愁,未加监管,叫他们犯下大错。臣该死!”
“这就,认罪了?”
小皇帝有些惊讶,他与凉月附耳道:“这个宣平侯就是个酒囊饭蛋,他生的好,从小姑姑就惯着他,要不是因为这层亲戚关系,就凭他,无功无绩,还想世袭侯爵,得那么多封邑?”
“他可比你强多了。”
凉月觉得小皇帝的判断实在太幼稚,也太肤浅了。
“顾璨,你看不出来吗?宣平侯根本不是在认罪!他这是在脱罪!”
凉月见小皇帝完全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眉头皱了起来。
凉月把小皇帝的手,放在了他龙椅背的那条龙身上。
“顾璨,你都八岁了,该长大了。”
第161章 反转一个接一个
凉月说得语重心长:“疯爹他会老的,他不可能永远把持朝政。”
“嗨!那不还有你呢吗?”
小皇帝要把手抽回去,却被凉月强行按在龙头之上,凉月瞪向小皇帝,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不要指望任何人!你得自己护住自己的位置!”
凉月指了指扒着疯王衣裳哭得惨兮兮的宣平侯,道:“除了他,还有北安侯,还有北胡国,还有靖海国,你再不长大,就没有机会长大了!”
凉月不知道自己说这些,小皇帝能不能明白,就算他现在不明白,总有一天也会明白的,凉月只是希望,这一天能早日到来。
“小侄女儿,你,你怎么了?”
小皇帝试探着轻声问,凉月打了小皇帝一个脑瓜崩儿,与他说:“我去年生辰,你可知这位宣平侯送了什么礼?”
“不知道啊!”
小皇帝懵懂地应道。
“一只金猪,这么大个儿!实心的!”凉月在小皇帝脑袋四圈打了个轮廓,小皇帝眼珠子也跟着凉月的手指转了一圈?
“这得多少金子啊!宣平侯也太豪气啦!他得有多有钱啊!”
小皇帝重新审视宣平侯的时候,就好像是在看一头活的金猪。
凌国皇帝一向勤俭,不爱奢华,可宣平侯一出手就那般大方,其财力之雄厚,可见一斑。
宣平侯此刻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他抽噎道:“臣本来以为,我儿入土近五年光景,奸人也已伏法,此生臣便要孤孤零零一人到老,臣将来下了黄泉,虽无言面见母亲,却可多看一眼我儿。臣哪里知道,臣失了亲儿,痛心疾首几年,可那恶人!竟还逍遥法外!”
宣平侯眼睛瞟向了梅听寒,又对着顾怀酒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真的是硬邦邦地往下砸,宣平侯的额头都肿了。
“王爷!你要为我儿,你的侄儿,做主啊!”
顾怀酒却不慌不忙,他退了三步,坐在了台阶上,看着一左一右的二人,道:“你们都要求个公道,本王今日还算清醒,那咱们就一个一个地来?”
顾怀酒招呼了两个宫人把快哭晕过去的宣平侯拉住,免得他表演得太入戏,直接撞了柱子。
“梅听寒,你也瞧见了,宣平侯穿着丧服而来,房鹤玄之死,你可得解释清楚。”
梅听寒忿忿地看宣平侯这副恶人先告状的样子,道:“此事臣已经调查清楚,但房鹤玄之死乃是私事,臣所奏之事乃是国事。朝堂之上,自然要先理国事!王爷您就算公私不分,亲信佞臣,也该知道,何事为重吧?”
“你都说本王公私不分了,本王为何要把国事放在前面?更可况,你在奏章里,还提到了本王?你说什么来着?”
梅听寒大义凛然,毫无惧色:“臣弹劾王爷与宣平侯狼狈为奸,窃取赈灾银两,擅杀肱骨老臣!”
“哦?”
顾怀酒往后仰倒,斜倚在台阶之上,“何时何地?所杀何人啊?”
“新建元年,就在这云天城,杀了我梅家上下三百七十五口!”
“哈哈哈……”
顾怀酒仰面笑了,“这些,朝堂之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本王承认!就是本王干的!怎么了?”
“梅家冤屈,实为诬陷!”
梅听寒一个字一个字咬得格外重,好像要把牙齿咬碎了,他又言:“我大哥,梅家长子梅子墨负责往南江城运送赈灾银两,可到了南江城,这一箱箱银子却有近半数都成了石头!”
“嗯,此事梅子墨上奏于朝廷,本王并未治他的罪,只叫他戴罪立功,先行赈灾之事,安抚灾民。本王杀他,也不是因为这丢失的半数银两!”
顾怀酒说得很坦率,可梅听寒根本不相信,他指向了疯王身后,正指着正在和小皇帝一同看戏的顾凉月!
“当年我不明白,贴着封条的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是怎么一夕之间就变成了石头的!如今才明白,你有这个妖女在手,还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
凉月无辜地摆摆手:“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是她!一,她不贪财,二,当年她好像是被花酿带走去捉妖了,她根本不知道这事儿,三,那银子是用作赈灾之用,岂是她能挪来挪去瞎胡闹的?
被冤枉了的凉月还没来得及和梅听寒分辨一二,就听到疯爹道:“把你那狗爪子收回去!她是你能指的?”
“哼!”
梅听寒且把这口恶气先咽下去,又道,“我大哥梅子墨没有私吞赈灾银两,状告我大哥私吞银两的什么百余位秀才,根本就是宣平侯寻来的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批人,故意诬陷我大哥的!还有弹劾我大哥的奏章,也是宣平侯威逼利诱南江城的大小官员,写下的!”
“你胡说!”
宣平侯跺了下脚,搡开了扶着他的两个宫人,走到梅听寒面前,更加悲愤交加。
“本侯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缠绵病榻足足一年有余,本侯哪有心思去那千里迢迢的南江城!你根本是信口雌黄!”
梅听寒却从掏出了一沓书信,摔到了宣平侯胸前。
“你缠绵病榻,完全可以叫别人去做!这些年与南江城都府大人的来往书信,全部都是你的笔记,你又作何解释?”
宣平侯拾起书信,惊讶地看着上面自己的笔迹,确实是他与都府大人的书信。
“不可能!这些信明明被烧掉了!怎么会在这儿!”
宣平侯一下乱了方寸,偷看了疯王两眼,“你这书信一定是伪造的!你不可能把真书信拿过来!当年你大哥梅子墨也有份,你若有真书信,不可能把他们当成证据,还来告我!”
“你!胡言!”梅听寒起身揪住了宣平侯的手腕,“你休想再往我大哥身上泼脏水!”
“呵!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宣平侯甩开了梅听寒的手,捧着书信到顾怀酒脚边跪下,匍匐着身子喊道:
“臣确有罪!当年的赈灾银两,臣确实受了南江城都府的孝敬,但瓜分赈灾银两,臣并非主谋,乃是梅子墨主导。臣只是因为丧子之痛,怀恨梅家,过后反咬梅家一口,叫南江城都府大人弹劾梅家!”
宣平侯说得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也不哭了也不闹了,正经地就像个正常人。
“看到了吗?他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第162章 竟不是他想的那样
凉月拉了拉小皇帝的衣袖,与他道,“这世上能做到两袖清风一辈子的人,乃是凤毛麟角。梅家历遍三朝还屹立不倒,不可能比宣平侯多么干净。”
凉月还想说,瑞王府,还有这辉煌的皇宫,亦是。
只是怕把小皇帝打击得太厉害了,凉月还是忍住了。
小皇帝被这急转直下的反转剧情惊住了,他呆愣地看着宣平侯把信摊开,可是里面夹着的,不过是几张草纸!
“啊?假的!”
小皇帝叫道。
众人皆惊,最哭笑不得的,是宣平侯。
这是假的信?!
宣平侯把信封拿在手里翻看,又自己盯着上面的字迹。
难不成是梅听寒,偷学了自己的笔迹,伪造的?
就为了套他的话?
“呵呵,套出了真话又如何?梅听寒,你拉本侯下水又能如何?你终是没法为梅家翻案!”
梅听寒抓住宣平侯的衣襟,他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你骗我!明明是你们,诬陷了我大哥!我大哥是被害的!”
“你真是太不了解梅家,太不了解你爹了!”
宣平侯推开梅听寒,又冲着疯王跪下来:“王爷,臣当年是一时糊涂,那些赈灾银两,臣一分未动,尽数上交。”
“嗯,好。”
顾怀酒抬抬手,便有宫卫进来,要把宣平侯带走。
“完了?这就?”
小皇帝问。
“当然没有,梅听寒这一本参得很是时候,疯爹正好借此整顿了他。”
凉月嘴上回着小皇帝,眼睛一直盯着梅听寒。
她担心梅听寒翻案不成,再想着杀疯爹。
“梅听寒,你所说的证据确凿,就是这么几封信?”
顾怀酒拿脚尖把那张空白的草纸踢得离自己远一点。
“怎么不说话了?得了真相,接受不了?”
顾怀酒随意地摆摆手,对着众臣道,“行了吧,不用在这儿看热闹了,退朝退朝。咱们留梅大人,在此清醒清醒。”
“不可能!宣平侯说的是假的!都是假的!”
梅听寒咆哮道。
众臣纷纷退去,顾怀酒没有起身,继续看着梅听寒歇斯底里地说些无谓的话。
“你不用如此,还不到十日,还没到时辰杀你。”
顾怀酒指了指艳阳高照的外面,与梅听寒道,“你走吧!趁着还有时间,继续查!说不定又能伪造点什么证据来!快些拿来给本王看看,说不定真能翻案。”
这话说的,怎么听着都像是要讨打。
“不过你今日也不算无功而返,至少宣平侯被你拉下来,你起码保住了梅晚云的命。”
顾怀酒又给梅听寒打了一剂强心针。
“你可好了,短短几天就把朝堂搞得乱七八糟,李斯年一家被你搞得家破人亡。”
凉月落在疯王身边,直视着梅听寒,“你自己扪心自问,李斯年死得冤不冤?”
梅听寒无语。
“哦,对了。”
凉月拿了个药瓶,走到梅听寒身边,道,“师尊叫我给银粟姑娘带份东西过去,说是给她父亲的。我师尊与银粟姑娘的父亲乃是故友,这东西想来应该还挺重要的,你可别弄丢了,一定要交到银粟姑娘手里呀!”
“父亲?”梅听寒没有接过药瓶,他十分不解,“粟儿的父亲?”
“是呀!那可是个相当厉害的大人物呢!”
梅听寒眼里再次显出了震惊之色,凉月看着他眼睛里的光闪烁不定,急匆匆离开的样子,又把药瓶收了起来。
“不是要送人吗?怎么不送了?”
疯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凉月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台阶上起来,走到自己身边的。
“根本没有这回事,对吧?”
顾怀酒弯腰看向闺女清亮的眼睛,见她眼里带着丝报复的快感,有些哭笑不得。
“这么记仇啊?看人家吵架,你很开心?”
“我说过,我会与他清算的!”
“你太坏了!闺女!”
顾怀酒说这句话的口气,是温和的,还带着宠溺。
“还行吧!一般坏。”
凉月打了个哈欠,她又困了。
“别睡了,带你出去玩儿。”
疯王向女儿伸出手,凉月把自己的小手递过去。
就这么一握,凉月被惊吓了一早上的小心脏终于可以正常跳动了。
“皇兄,朕也想去。”小皇帝可怜巴巴地央求。
凉月歪过脑袋,与小皇帝道:“你老老实实读书吧!”
“为什么朕这么可怜!”
顾怀酒转过脸,见小皇帝颓丧的样子,罕见地道了声:“陛下去更衣吧!臣在外面等候。”
“啊!太好了!”
得了允诺的小皇帝差点蹦到房顶上去。
顾怀酒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孩儿,他不给自己找麻烦,绝对不会下车走,这两个哪个都不能丢。
凉月和小皇帝一人把着一边窗子,看着从身后一点点倒着走出去的风景。
“宫外真好啊!”小皇帝已经感慨了十几次了。
车上其余二人都听腻了。
顾怀酒摊开本书看,凉月也不说话,只有小皇帝一会儿咿,一会儿呀地,不得消停。
“小侄女儿,就快要过乞巧节了。”
“嗯。”凉月根本没放在心上。
“你还不会穿针引线吗?”
“我不需要,轻罗馆都是我的。”
小皇帝撅撅嘴:“原来属朕最穷!”
“不要侮辱这个穷字,你让乞丐怎么活?”
凉月指了指小皇帝一身行头,“就你这一身,便够寻常百姓家吃一年的。”
“说到吃,朕想吃烤红薯了。”
一个皇帝,放着山珍海味不吃,天天惦记烤红薯。
“顾璨,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你还比我小呢!”小皇帝不服气。
凉月不答,继续看着外面风景,初秋风吹在凉月脸上,不显清凉,反而有一种焦灼之感。
凉月知道自己是个过分焦虑杞人忧天的,为了不把这份情绪传递给别人,她只能把所有的不安定都藏起来,面上不显,就省去了与人麻烦。
“这是要去哪儿?”
小皇帝东看西看,“走过了吧?怎么离市集远了?”
亏得他还认得路,也不算太废。
顾怀酒把书慢慢合上,也看向了小皇帝那边的窗口,冷着脸道:“去给陛下上一堂课。”
“什么课?”
小皇帝一听要上课,立刻成了打蔫的茄子。
凉月坐了过去,循着疯爹的目光看向窗外,见远处一处宅院外,白家军兵甲将其围了个水泄不通,大白将军体格健硕,他正站在门口,指挥着什么。
“实践课。”
第163章 有卖酸汤鱼的吗
凉月拉住小皇帝的袖子,甩了甩:“顾璨,你下去看看,说不定很有意思,反正有我和疯爹陪着呢。”
总之先哄下车再说。
马车停下,这回凉月先下了车,还硬拉着小皇帝走下来。
“这是……宣平侯府?”
小皇帝也瞧见了门口看守的白家军。
“大白将军动作真快。”
小皇帝跟着凉月往前走,大白将军早就瞧见摄政王府的马车了,他走过来给小皇帝行了礼,又低头摸了摸凉月的小脑袋,才摸了一下,手就被无情地打开了。
打人的正是姗姗下车来的顾怀酒,他把闺女的小脑袋护在宽大的袖摆下。
“别给摸乱了,费些心思才梳好的。”
白孤云又倾身上手摸了两下,都被顾怀酒拿手挡住了。
“真的!小酒!我发现你可抠了!”
白孤云不甘心,可顾怀酒把他闺女护得太紧了。
“长得楚楚可怜惹人爱的,怎么还不让人稀罕稀罕?”
白孤云上前两步,凉月还以为他是要和疯爹硬抢了,可白孤云竟然抬手去摸疯爹的头,还像哄小孩儿似的轻轻拍了拍。
“嘿嘿!没有我长得高吧?”
顾怀酒瞪了白孤云两眼,头往后微微缩了缩。
“说正事,不说我走了。”
白孤云悻悻地收回手,把剑扛在肩上,侧过身子让出路来,引着顾怀酒入了府。
白孤云走着,嘴上聊着:“小酒,你直觉还真准,这里面简直可以说是,那个什么词来着?应有尽有?”
“是别有洞天吧?”顾怀酒无奈地纠正道。
“可能是吧?反正是挺大的,大到你想不到它能有多大!”
白孤云平日里在众人面前,还能文邹邹地说几句官话,可到了顾怀酒面前,虽然人家是摄政王,可毕竟是儿时就在一起抓泥巴长大的,所以他从来都不拘小节,粗话俚语都冒出来了。
“走,我带你们参观参观。”
白孤云扯着疯爹往前走,凉月则和小皇帝在后面慢慢跟着。
“小侄女儿,你以前来过宣平侯府上吗?”
小皇帝轻声问。
“不曾来过,宣平侯整日饮酒作乐,疯爹怎么可能带我来这儿。”
凉月查看着侯府的制式,这里比瑞王府还要奢华。
这里是敬怀长公主当年出嫁时先帝为她新建的府宅,规制按公主的规格建,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府中摆设与金银器物,可多是御用之物啊!
长公主早已过世,宣平侯吃穿用度还如此逾制,便不合适了。
可若仅仅是因为宣平侯不知尺度,似乎还不至于出动白家军来封府吧?
“小侄女儿,你看那是什么?”
庭院中央有一高台,高台之上,立着一尊塑像,这塑像足有两丈多高,所塑人像,乃是一高贵妇人,浑身上下皆为金制。
“她是谁?”
小皇帝问完,又立刻反应过来,惊讶地指着金像道:“该不会是,是长公主姑奶奶吧!”
“真豪气啊!”
白孤云掐着腰站在金像之下,他敲了敲金像,冲着顾怀酒竖了个大拇指。
“牛!宣平侯真是太爱他娘了!”
白孤云又拍了拍金像,道:“这么大个儿的东西,你不知道?看不着?你就是太纵容宣平侯,他才愈发放肆!”
顾怀酒并不否认白孤云的斥责。
“还有吗?”
顾怀酒询问了声,抬头扫了眼那金像的脸,便不再多看。
白孤云指着校场的方向,道:“有!相当热闹了!”
前往校场还要路过西园子,园子里有一座三层高的小红塔,红塔现在已经被封了,小红塔外跪着两排穿得桃红柳绿的年轻姑娘。
“宣平侯还真会给自己找乐子!”小皇帝感慨道。
“你不许和他学!”
凉月警告。
白孤云却摆摆手,别有深意地看向了顾怀酒,道:“哪能呢?宣平侯还能有那么好的体格?这些教坊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姑娘,可是宣平侯给咱们王爷备下的乞巧节大礼呢!”
“啧!”
顾怀酒冲着白孤云使眼色,道,“快走!还有正事。”
顾怀酒上前两步,走在了前面!
“呦!这就不好意思了?那个什么清莲你不也没拒绝吗?”
凉月嗅了嗅,也快步往前走。
“怎么了?”
小皇帝很好奇,也不知道她们长得像不像先王妃。
“你闻到了吗?”
凉月又噤着小鼻子嗅了嗅,“好像隔街卖酸汤鱼!醋坛子可能是打碎了!”
“酸汤鱼?”
小皇帝也跟着嗅了嗅,“我怎么没闻到?”
到了校场,小皇帝远远地就冲着穿着一身银色铠甲的少年招手:“糖水儿哥!你怎么也在呀!”
白洞庭见众人来了,立刻带着手下上前行礼。
“哎呀免了免了!”
小皇帝撒开了凉月,蹦蹦哒哒地去找白糖水了。
“诶?陛下小心!”
白糖水拦下了小皇帝,抓住他的胳膊往回拉。
“前方有大坑,当心一猛子扎进去!”
凉月指了指白糖水背后,果然有一个三丈方寸的大坑。
小皇帝还好奇地往里瞧,凉月勾勾手指,把他拽到自己身边。
“那里面有蛇,一口就能吞了你!”
凉月故意说得吓人一点,小皇帝却没被唬住,他早就习惯凉月的夸大其词了!
小皇帝还要伸脖子出去,又被白糖水挡住了。
“凉月。”
白糖水脸上冒着些细汗,看向凉月的眼睛却像是黑曜石一般。
凉月抿了下唇,躲了他几日,还是还没躲过。
“我就是来凑热闹的。”
“什么呀!凉月是来找糖水儿哥的!”
小皇帝又信口胡邹。
“不听他的。”
“好。”
白糖水应了声,就把小皇帝这个小推手给出卖了。
白糖水拉住凉月的手:“小心,里面十分骇人。”
凉月其实想说自己并不害怕,她得拿疯爹当挡箭牌,可是疯爹和白孤云已经走到了大坑的对面去了,两个人正相互附耳说着什么。
“走走走!朕都等不及了!”
小皇帝这个没心没肺的还往前凑,拉着凉月就到了大坑边上。
“我……啊!”
小皇帝只看了一眼,就躲到了凉月身后,凉月长得小,根本挡不住他,他便干脆奔到了白洞庭身后。
“早就叫你不要看了!你非不信!”
凉月往里面探了下脑袋,也立刻把头缩了回来。
这大概是她到目前为止,看到的第二名的恶心地方,第一是莽原,第二非这里莫属。
第164章 他居然跳下来了
这是个蛇窟啊!里面养着千八百条的蛇,这些大长虫交缠在一起,简直是要逼死密集恐惧症。
都说蛇可吞象不吐骨头,这蛇窟里看不到尸骸遍地,却能见到蛇皮上沾着的粘腻血迹。这还不是最骇人的,那些蛇不是慵懒无事萎靡不振的那种,它们的眼睛,猩红而有神,更像是盯着猎物一般地盯着外面的这些人。
凉月甚至感觉,这些蛇的眼睛,像极了从人身上移植过去的!
要不是这蛇窟足够深,凉月真的会直接退出宣平侯府。
“宣平侯敛财还不够,怎么还养这么吓人的东西?”
小皇帝只露出半张脸,连眼睛都睁不开,“他该不会真的像梅听寒说的,做了残害百姓的事吧?”
“陛下,你们害怕的话,微臣带你们先行离开吧。”
白糖水有些不忍,特别是凉月,她表面上没什么表情,可是被白糖水抓着的手心,却已经出了汗。
“别,顾璨你的课还没上完呢!你可不能跑!”
凉月拽住小皇帝,她也怕他临阵脱逃。
“要不咱们去看看,宣平侯给这些蛇都备了什么美食?”
“不不不!朕不看了!”
小皇帝往后挣,他已经可以想见,那些关在宣平侯侯府地牢里的,是些什么人了。
“看吧!看了才能长记性!”
凉月也不肯松手,白洞庭无法,只好挡在了他们中间。
“陛下,别闹了!”
小皇帝慌乱地甩手,眼泪都出来了。
凉月想他应该是能长记性了,之前她在朝堂上与小皇帝说的那些话,应该也能有些领悟了吧?
凉月才一松手,就感觉两只脚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了下去,拽到了蛇窟里去!
“凉月!”
“不好了!”
一时间有好几个声音从蛇窟上面传过来,凉月见到一抹白色影子,紧随着自己跳了下来,抓住了自己的手。
是白洞庭!
凉月低头看向自己的脚,有两条黝黑的东西勾住了她的双脚,一边一个,力气甚大,像两条尾巴。
那些蛇一瞧有东西吃了,纷纷像是长了翅膀的飞鱼一般,跳跃着朝凉月和白洞庭扑过来。
白洞庭拔剑,刺中了蛇窟的岩壁,想擎住二人,但是这勾着凉月的两条尾巴不肯罢休,利剑硬是被拽下了一尺多长。
“莫……莫什么来着?”
凉月想不起来花酿昨日给它起了什么名字了!
不过凉月只念了一个字,腰间的匕首就自动出鞘,一刀就直接砍断了两根尾巴。
匕首发出的白光刺目,它迅速地穿梭在蛇窟里,登时削掉了那些蛇雀跃的脑袋!
“上去!”
挣脱了的凉月抓住白洞庭的肩膀,把他连人带剑一同拉出了蛇窟。
才一落地,凉月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
白洞庭立刻过来给凉月查看伤势,凉月却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盔上。得!这回手也麻了!
“你傻啊!那里什么地方你往下跳!”
白洞庭却不假思索地应道:“我得救你。”
“你!”
凉月接下从蛇窟里自己飞上来的匕首,那上面还沾着点点鲜血,她还想说我是妖主这点小事根本不用你。
可是自己又被捞了起来。
“凉月!”
疯王把闺女捧着,“怎么回事?啊!”
不过是离开她一小会儿,就出了岔子,要不是白孤云拦着,他非要跳下去亲手把闺女救上来不可。
“我没事。”
凉月看向缓缓撑起身子的白洞庭,“他的手……”
凉月从疯爹怀里跳下去,去抓白洞庭的手,刚才他握剑握得太紧了,被蹭掉了一层皮。
“小伤!不碍事!这在战场上算什么啊?”
白孤云这个亲哥哥走过来,根本都没在意自己亲弟弟的伤,还责备道:“你怎么照看人的!伤了郡主,小酒还不又得发疯!”
凉月抓住白洞庭受伤的手腕,掏了个药瓶给他上药,还冲着白孤云翻白眼儿。
“怎么不碍事?你怎么就知道不碍事!”
凉月有点心疼白洞庭,这么凶险的蛇窟他都敢跳下去!
万一要是上不来呢!
“呜呜!”
小皇帝又哭了,“都是朕不好,害得凉月和糖水哥都受了伤。”
“别吵!谁也不怪,是我自己不小心滑了一下。”
凉月瞟了眼蛇窟,又抬头看向了疯爹,突然觉得脚有点麻。
凉月把裙摆拉上去一点,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呀!小侄女儿,你的脚,在流血。”
小皇帝喊出声的时候,凉月已经被疯王抱住了。
“宣太医!大事不好了!”
小皇帝咋咋呼呼的。
白孤云拍了下白洞庭的后脑勺:“臭小子!你英雄救美也不能让美人受伤啊!这回完了,白救了,白受伤了!”
凉月吃了颗止疼药,对紧张地在屋子里踱步的疯王说:“疯爹,我都治好了,你就别让那些太医折腾了。”
“怎么腿脚这么慢!”
顾怀酒等得不耐烦了,听凉月这么一说,脸色又阴沉了。
“应该不是毒蛇,要不然我当时就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不许瞎说!”
疯王驳了凉月的话,“可恨!本王饶不了宣平侯!”
“别!”凉月急忙阻止,“这回还真不是那些蛇的事儿!”
凉月变出一只八宝琉璃灯来,只见那灯芯此刻正发着悠悠的青色光泽。
疯王本来就紧张的心此刻干脆都纠成了一团。
“有妖?”
“还是个高级别的,我感受不到它的气息,可是它躲在暗处,却能偷袭我,而且还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疯爹你说它胆子是不是有点大?”
疯王咬着牙:“简直是胆大包天。”
凉月提着灯笼,赤着脚站在榻上,那份心焦的感觉愈发明显了。
这盏灯亮着,就说明这只妖就在自己身边。
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疯王走过来,握住了闺女持灯的小手,揽她入怀,叫她坐下来,自己则为闺女揉了揉刚才被咬伤的脚踝。
“吓坏了吧?”
“嗯。”
凉月点头。
“害怕就哭,别憋着。”
凉月却摇头。
“不能哭,哭了,就输了。”
她掏了张符,把它折成一只纸鹤的模样,在手里掐了个诀,那纸鹤便真的在天上飞起来。
“我不能坐以待毙,该请援兵的时候就得请。”
凉月其实有点头晕,她想那蛇应该是带些毒性的,为了以防万一,凉月又服下了花酿之前给自己的解毒药。
第165章 你说我不识数
“唉!”
疯王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爹觉得自己特别没用,总是保护不了你。”
“您别自责了,每个人都能力有限,就像……”
凉月没有说出口,每个人都有掣肘之处,就像凉月也治不了疯爹的疯病一样。
“爹爹准备拿宣平侯如何?我看他今日认罪之时一点都不紧张,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就可以免死吧?那是不是有点太双标了,梅家因为赈灾银的事,九族都灭了。”
凉月见疯爹皱起眉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宣平侯的九族,不就是他们顾家吗?
顾怀酒沉默不语,又阴沉沉了。
凉月琢磨着怎么把话头给圆回去,突然听到自己脑子里有个声音响起来:“小妖主,你仔细瞧瞧,这房间里有什么?”
风缄?
凉月听着沉默了两日的风缄,连忙追问。
你不许跑!你告诉我,疯爹的血光之灾是什么?
“就不告诉你!”
风缄真是够气人的,明明知道凉月心里最惦记什么,还非得吊着她。
看着凉月心神不宁,他好像很得意。
“哼!”
凉月闭上了眼,开启了通感,查看这房间的内部。
“疯爹!”
凉月来了精神,扯着疯爹的胳膊,指了指他的一点钟方向。
疯王这才回过神来。
“您想什么呢?快看那个!”
凉月用疯王的手指着的,正是这房间的一面墙,墙上挂着的四轴画,梅兰竹菊是十分寻常的宅邸挂饰。
疯王知道闺女此举必定不同寻常,便起身走了过去,轻轻扣了扣墙面,果然是空心的。
“里面有暗室,还很大。”
凉月说完,又羞愧地挠挠头,“只是这机关嘛!我参不透。”
顾怀酒却不这么想,他挨个查看墙上的四轴画,冲着闺女笑了下:“宣平侯那个脑筋,机关设计的太复杂,他也不会。”
说罢,疯王便走到了最后一轴画“菊”,他招呼凉月过去,把凉月抱起来,指了指画上的菊花,道:“数一数,一共有几朵花?”
“爹爹是觉得这种问题才适合我吗?”
还真把她当幼儿园小孩儿看待呀!
“考考你,万一数错了呢?可丢面子喽!”
激将法都用上了?
“这有何难?我怎么可能数错!”
凉月拿手指点了点了,回疯爹一句:“不多不少,正好有十朵。”
疯爹却摇头,道:“不是十全十美,而是九九归一。”
“分明就是十朵!我又不近视!”
凉月跳起来,挨朵花拍了一遍,一边拍还一边数。
拍到最右面的一朵时,只听“呱啦啦”轴锁开动的声音,这面墙便从中间被分开,开了一条暗道出来。
凉月盯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眼戏谑的疯爹。
“就这么简单?”
疯王点头,拉住闺女拍麻的小手揉了揉。
“嗯,就是这么简单。”
“那我们进去?”
凉月说罢就要进,疯王却拉住了她。
“你不怕黑了?”
疯王把闺女拉回来,指了指门外:“要本王的闺女去冒险,那本王养这些闲人做甚?”
凉月被疯王拉回去坐好,又唤了众人进来。
大白将军和半曲进了暗室,暗室里有一层书房,书房里装着的,都是账本。
凉月示意这暗室下还有东西,他们又开始探起了机关。
白洞庭和小皇帝没进去,小皇帝揉了揉哭红的眼睛,对凉月道歉:“小侄女,我再不胡闹了!”
“我没事!”
凉月冲着小皇帝笑笑,又把注意力放在八宝琉璃灯上。
就在她和疯爹数菊花的时候,这灯笼又不知怎么突然灭了。
八宝琉璃灯灭,代表着妖气已散,妖物已除。
可这次不一样,这妖是自己消失的。
它刚才把自己往蛇窟里拽的时候,可是盼着凉月死的,怎么这会儿又走了?
难道是因为这里人多眼杂,不好下手?
凉月没弄明白,灯笼就被抢走了。
小皇帝提着灯笼,看了看,还凑上去嗅了嗅。
“没什么特别的呀!你那么宝贝它做什么?朕和你说话你都听不见。”
“抱歉。”
凉月把灯又拿了回来,与小皇帝道,“你喜欢我改天送你一盏,这个我留着有用。”
“一言为定,不许耍赖!”
小皇帝对所有的宫外之物都感兴趣。
“你刚才说什么?”凉月问小皇帝。
“陛下是问凉月,为何无药自愈了?”
白洞庭接了话,这也是他的疑问。
凉月连连摆手,还用拇指和食指做了圈圈给二人笔画着。
“这么大的药丸,我吃了两个呢!虽然噎得慌,不过师尊给的药可灵了!”
凉月甩锅给花酿。
白洞庭想起了在碧水湖行宫那两个从天而降的仙人,便问:“哪一个师父?可是昨日凉月从刑部大牢救出来的那个?”
凉月眼前一亮,白洞庭知道昨日的事?还是说只要是她的事,他都费心打听了?
凉月愣愣地点头:“对,就是昨日那个。”
在一旁一直未做声的顾怀酒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
“花酿这招苦肉计用得好啊!天下都知道他是你师父了!”
凉月琢磨疯爹话里的意思,是说师父故意借昨日之事,成功出圈?
没必要这么大费周折地折磨自己吧?
凉月觉得疯爹对花酿的偏见越来越深了,有色眼镜是越戴越顺眼了!
“师尊医术高明,他的药一向很好用。”
其实毫不夸张地说,花酿是神医这样的话,若是从前的凉月,可能张口就来。
但是如今说话,特别是在不算足够熟识的人面前,凉月选择了收敛。
谁也不可能天真一辈子,更不能拿天真直爽当人设。这世上没人惯着你的烂脾气,不然反受其害之时,打掉了牙齿,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这里有暗道。”
暗室里突然有人这么喊了声。
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暗室里,才说完不想胡闹的小皇帝又拉着白洞庭去看热闹了。
只有疯王不紧不慢地,他似乎并不关心那暗道之下是什么,或者说,他已经猜想得出那之下是什么了。
顾怀酒现在更关心的,是凉月。
她的消沉,疯王看在眼里,却不知该如何,才能叫闺女眼中那汪盛着星光的水,再度亮起来。
“要过去看看吗?”
顾怀酒想和闺女多说几句话,让她能活泼一些。
“嗯。”
凉月抓起小袜子套了一只,心头还是惴惴不安。
第166章 意想不到的收获
另一只疯爹帮她搞定。
凉月提着那盏灭掉的灯笼随疯爹进入暗室,她不敢掉以轻心,她今天差点成了蛇的点心。
“小侄女儿,你拿着灯笼又不点,那你拿他做什么的?”
小皇帝倒是观察得仔细。
“我帮你点上?”
小皇帝拿着蜡烛走过来,凉月索性就由着他点去。
“咦?怎么点不着?”
“可能是潮了吧?”
凉月敷衍了句,便看向了暗室中垒起来的账本。
真够厚的!
“宣平侯到底有多少家底啊?”
凉月把灯笼拿回来,调侃小皇帝,“你说是宣平侯家里的银子多,还是你国库里的银子多?”
“不会吧?”小皇帝觉得凉月说得着实夸张了。
“凉月,过来。”
疯王这回长记性了,不叫闺女离她远了,免得出了状况,他又晚一步救人。
“好!这就过去!”
凉月拉了拉白洞庭的袖子,小声说,“糖水哥哥,我们一同过去吧?”
白糖水一直走在凉月身后,没想到凉月会突然转过头,还主动与他说话。
凉月拉过白糖水,慢悠悠地和他走在疯王后面,他又扯了扯白糖水的衣袖,冲他招了招手,意思叫她附耳过来。
白糖水没做犹豫,立刻弯腰,把耳朵凑了过去。
凉月踮起脚走路,用更小的声音与白糖水说:“乞巧节,我在王府等你来接我。”
本来因为没把凉月全须全尾地救出蛇窟,反而还是被人家一把拉上去的,白洞庭正挫败着呢。
听凉月相邀乞巧节同游,白洞庭这只小白兔子耷拉下来的长长耳朵“嗖”地就支愣起来了。
“好不好?”
凉月见白洞庭没反应,又问了下。
白洞庭连连点头,板着的一张脸也终于放松下来。
“慢点,当心台阶。”
往下走的石阶湿滑,白糖水挽住凉月的小手往下走。
石阶走了二、三十级的功夫,便看到一间四四方方的石室,白孤云和半曲他们下来的早,已经点上了火把,所以此刻众人再看,这里并不显得多么阴森。
凉月还以为这里许是地牢或者刑房之类的地方,毕竟宣平侯那个人能建那么大的一个蛇窟,就足见他口味有多重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这里只是一间寻常到如果放在地面之上就是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小房间,只是所有的陈设都稍显名贵了些。
一方梨花木的大床,上面铺着苏红的锦被,对面是一排长榻,榻上摆放着软枕和杏黄的棉垫,垫子上绣着繁复的花纹。
案上摆放着红烛,还有几本书摞在案角,一只毛笔落在了地上,地上还有几张散落的宣纸。
疯王捡起地上一张纸,摊在面前看,上面竟然是画,画的,是一个男人。
“小酒,人在这儿呢!”
白孤云唤了疯王一声,他让开自己的位置,在他身后,一个女人瘫在地上,她的脖子被半曲的剑扼住。
女人看上去二十三、四岁,衣衫奢华,只是可能刚被破门而入,仓皇想要逃走,而弄脏了衣裙。此刻她已泪流满面,妆容都抹花了,也看不出多么美。
宣平侯有病吧?他正妻不是已经过世了吗?为何还要藏着掖着?
再说了刚才路过的三层红塔里环肥燕瘦什么样没有?这种大众脸又这般年纪的女人,宣平侯喜欢她哪一点呢?
难道宣平侯不是一个颜控?
正想不明白呢,凉月就瞧见那挡着床帐木床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着光亮,她用通感一瞧,顿时大骇。
“疯爹小心!”
也就是凉月喊出来并且奔到疯王面前的一瞬间,床帐被鼓开了,一把尖刀先行冲了过来。
疯王听到凉月的话,他立刻丢下手里的话,转身把朝自己冲过来的闺女捞起来,在这把尖刀奔到自己面前之前,他已经旋身躲开了。
而白孤云也早有警觉,他举剑立在疯王身前,喝了声:“谁敢伤他!”
然而这把尖刀并没有真的刺过来,因为凉月甩了下手,给拿着尖刀的人使了个绊子。
“吧唧”一声,拿着尖刀的人就摔了个狗啃泥。
众人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个人,这是个人儿。
尖刀掉在地上,被白孤云踩在脚下。
而那个人儿也摔得太彻底,爬都爬不起来。
“墨儿!”
缩在墙角的女人终于有了反应,她想起身奔过去,却被半曲拦下了。
这个被唤“墨儿”的,也就是被撂倒的“刺客”撑起苍白又细瘦的小脸蛋,懵懂的眼睛里此刻漾满了泪水。
凉月这才看清楚,这是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儿。这女孩儿也是衣着不凡,脖子上还一个挂着同心锁,两只手腕上也戴着银色的小镯子。
如果换个环境,旁人见了这女孩儿,定会猜想她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吧?
凉月从疯爹怀里滑下来,缓步朝女孩儿走了过去。
她不是好奇,她只是觉得,这女孩儿,和自己长得有那么两、三分相像,特别是鼻子。不仅和自己像,这鼻子和疯爹也十分得像。
这个女人,该不会和疯爹有些关系吧?
“娘,娘,我好疼!”
墨儿害怕地往后退,但是刚才腿摔得太疼了,她现在只能往左右挪动,不让凉月碰到他。
“不!别碰她!”
凉月听到那个女人正嘶吼着,她不耐烦地回头看女人,摊开两只手,“还没碰哪!你喊什么!又不是纸做的!”
疯王这时候也走了过来,他把闺女拉过来,护在自己身边,才与那又惊又恐的女人唤了声:“孙贵妃。”
贵妃?
凉月看了看吓得噤声不敢喘气的女人,又看了看地上趴着的墨儿,眨了眨眼睛,最后看向了白孤云,见大白将军丝毫不惊讶。
那这个贵妃,应该是废帝的贵妃了。
可是废帝的妃子,不是都随了废帝去了吗?这条漏网之鱼是怎么逃出来的?
凉月又看向这个墨儿,怪不得他们长得有点像,疯爹和废帝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这个墨儿,是废帝的女儿吧?
“顾……顾怀酒!”
孙贵妃跪下来,朝着疯王爬过去,眼泪都流到嘴里了。
“瑞王!摄政王!”
孙贵妃爬了一半,就被白孤云拦下了。
“我说孙轻霜,你好意思在这儿嚎哭吗?”
白孤云的剑横在孙贵妃眼前,“先不管你是怎么跑出来,活下来的!咱就说当年你是如何挑唆废帝,诬陷摄政王这么一条,今天谁都别想替你求情,让你活命!”
第167章 你的仁慈刺痛了我
白孤云言罢,就毫不留情地把孙贵妃踢飞了,又把她踢回了墙角。
孙贵妃吐出口血来,颤巍巍地又跪下来,看向疯王:“瑞王爷,奴婢该死,奴婢愿意给瑞王爷当牛做马,求无所不能的摄政王放过这孩子吧?”
“本王并非无所不能。”
疯王低头看向了宣纸上的那幅人像画。
“王爷,这孩子可怜,从出生就没有见到过外面的世界,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还小……”
“我当年也是刚出生吧?”
凉月拦下了孙贵妃的话,她其实并不知道这孙贵妃当年到底做了什么,她只是觉得,这女人若是真的就这么轻易地求饶了,那她又是凭着如何的毅力在这里待五年的?
凉月环顾四下,最后定格在孙贵妃面上,与她一点点地缕思路:“旁人有怎么样的仁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北安城的地牢,与这间石室比起来,依旧是云泥之别。我只知道,你和这个娃娃吃穿用度五年间不曾减过,我父王却留下终身不治的疯病。凭什么你如今处于劣势,我就必须选择可怜宽容和原谅?若你我如今转换一下立场,你不会饶我一命。所以也不需说什么当牛做马的混话,不如做鬼更诚实一点!”
“骂得好!”
小皇帝还要拍手,被白洞庭拦下了。
白洞庭看向凉月,他有些吃惊,凉月怎么能一下子说出这么一大串话来,而且还有理有据叫人无法反驳。
白洞庭看向凉月时,眼神不禁复杂了些。
“呜呜呜,娘亲!”
小女孩儿哭得更凶了,“你们这帮坏人!不要杀我娘!”
“坏人?”
小女孩儿爬过来,抓住了凉月的脚踝,作势要用另一只手砸凉月的脚,嘴里还念叨着:“你们都是坏人!坏人!打死你!”
凉月没有挪动脚步,她低头看着女孩儿的幼稚行为,看着她越哭越凶的样子,唇角不屑地勾起。
疯爹死在地牢的时候,她也这么哭过,那时候可只有她一个人哭,抱着具冰凉的尸体,感觉黑暗永远都不会结束。
如果她不是妖主,如果没有花酿为疯爹还魂,她哪里还有嘴在这儿说着自己的歪理?
“瑞王爷,求你放了她吧!我告诉你,我告诉你那些赈灾银两都在哪儿?我知道一切!梅家,还有宣平侯,他们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我求求你,放了她吧!”
孙贵妃一边说一边叩首,她的额头破了皮,沾了血,她又说道,“我不是故意害你的,我不知道你会疯,不知道你会杀了楚歌……”
听到楚歌的名字,疯王的眼睛闪过一瞬的红,可他立刻把闺女的手握紧了。
凉月听到孙贵妃提到“楚歌”这个名字,心中顿时像被针扎出了无数个孔一样,她张开了手,我狠狠地握成了拳。
孙贵妃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她瞪着双恐惧的眼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手突然就不听使唤了。
“呃呃!救……”
“娘!”
小女孩儿不打凉月了,她爬起来奔向了孙贵妃,才跑了两步,就被撞了回去。
小女孩儿再跑,又被弹飞了。
就像有一堵无形的墙,她不管怎么跑,就是不能跑到孙贵妃面前,只能眼睁睁看着孙贵妃把自己掐得紫红紫红,眼看就要白眼一翻死掉。
“妖……妖……女……那个……妖……”
孙贵妃挤出这么几个字,就真的翻了白眼,两手垂下来,然后硬邦邦地栽在了地上。
“娘!”女孩儿用力拍打着那面无形的墙面,眼泪汹涌。
“她还没死呢,你就开始哭丧了?”
凉月没给女孩一点好脸色。
“带下去。”
疯王冲着白孤云微微颔首,白孤云便着人把孙贵妃和女孩儿带出去。
白洞庭心有怜惜,觉得这孩子也着实可怜,见女孩儿已经哭肿了脸,便上前把女孩儿扶了起来。
小女孩儿却突然回头狠狠地咬住了白洞庭的手指。
“诶?你是属狗的吧?”白孤云见了,骂咧咧地跑过去,却晚了一步。
凉月只是勾了勾手指,女孩儿便被一股灵力打倒了。
她用得力气很大,白洞庭的手被咬出血来。
“唔唔!”
女孩儿张不开嘴了,两片嘴唇粘得紧紧的,她却还不甘心,又转而朝着凉月冲过来,没跑出两步,又被绊倒了。
“你真是好样的,够倔够顽强,非得叫我动那个心思是吧?”
凉月走过去,蹲到了女孩儿身前。
她把右手放在女孩儿头上,咒印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凉月!不要杀她!”
凉月听到白糖水在自己背后喊道。
她又听到白孤云的声音:“妇人之仁,还不如你媳妇有决断!”
谁是他媳妇?!
凉月心里烦躁,不想再和这个小丫头多做纠缠了。
待光泽散去,凉月收了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哼!不自量力!”
凉月扭过头去,不去看女孩儿,又从腰间掏了个药瓶,丢给了白糖水。
白糖水拿着药瓶,神情复杂地走过去,有些不忍看那女孩儿。
凉月有着强烈的报复心,虽然她年纪小,心却足够狠。
“她还小!你怎么可以……”
白糖水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那个女孩儿正安静地躺着,合着眼睛,睡得正甜,她身上的擦伤都被治好了,不仅如此,看上去气色也好了很多,脸色也不苍白了。
凉月抓了把地上的土,扬到了白洞庭身上,却是有气无力的。她额上冒着细汗,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还似乎很痛,因为她在发抖。
疯王走过来把闺女抱在怀里,凉月把头扭过去,道了声:“只有我是坏人!行了吧?”
凉月说完,一手揪住疯爹的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次痛感为什么这么强烈,该不会这小孩儿除了外伤,还有点别的病症吧?
心口有着强烈的痛感,凉月感觉有东西往外呛了自己一口。
“呀!小侄女儿,你的手!”
小皇帝角度正好,看到凉月捂着嘴巴的手指缝渗出血来。
疯王低头,却看到闺女本来抓着自己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她的眼睛也无力地合上了。
“凉月!”
疯王晃了晃闺女,她的头直接垂了下来,下巴上沾的血都蹭到自己衣襟上。
“凉月!”
顾凉月听得见疯爹在唤她,也感觉到颠簸,好像是疯爹在抱着她跑。
第168章 花酿得逞了
可是她耗费的灵力太大了,她没办法睁开眼睛。
睡觉吧,睡觉的时候自愈能力更强,她应该很快就能醒。
凉月能感觉自己回到了玉笙苑,因为她闻到了熟悉的熏香味道。
回家了,可以安心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凉月便真的睡了过去。
稀奇的是,风缄也没有来吵自己。
玉笙苑外,白洞庭给自己上了药,一天中同一只手受了两次伤,两次都是用了凉月给的药,两次都是很快伤口便愈合如初。
“糖水哥哥,你别看你那伤口了,小侄女儿虽然给了你伤药,可那是赌气给的,我敢说,你以后都别想看到她的好脸色了。”
小皇帝坐在台阶上,看着桃核儿和玉笙苑里的婢子们来来回回进出了十几趟,心里不免紧张。
白洞庭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还在惊叹凉月能够轻易地治好那个叫墨儿的女孩,更加惊叹的,是凉月她居然肯救。
“不会。”白洞庭说。
可小皇帝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道:“你真是太不了解凉月了。你不要看她总是说狠话,还动不动就乱发脾气,那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她的苦难,不然你以为为何皇兄如此纵容凉月?捅破了天也给她兜着?”
白洞庭没有答话,他还是不信,凉月会因为这件事,就不再理自己了。
“糖水哥哥,你可真笨!”
小皇帝觉得白洞庭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
白洞庭面露难色,他还是不懂。
还是等凉月醒来,看看她的态度吧?
但愿只是陛下的片面之词。
桃核儿端着热水走进来,不敢多言,也不敢看王爷的脸色,放下就走。
疯王给闺女把擦手擦脸,瞧着她睡得很沉,时不时就把眉头皱起来,真想钻进闺女脑子里看看闺女做了什么烦心的梦。
“你既然这么舍不得她受伤,就该早点把她交给我。”
床前落下一抹青色,花酿落定之后,便抓起凉月的手腕,将自己的灵力灌注给了她。
“你想得美,除非本王死了,否则你休想把她带走!”
顾怀酒真不想花酿碰自己闺女,可是为了能让闺女恢复,他只好先忍下这口气。
“她救了一个患有心疾的人?”
花酿把凉月扶起来,坐在她身后,拿出乾坤葫芦,又给她灌了些药。
“疯子,我与你说,你女儿之前受了一次很重的伤,在她没有完全自愈之前,最好不要再让她同情心泛滥去救别人。”
“本王还要问你,凉月离开碧水湖行宫,到底去了哪儿?你到底,叫她做了什么?”
顾怀酒本来还打算问顾北斗,既然花酿来了,直接问罪魁祸首就好了。
“表面上,她是自愈了,但现在她的灵力还不及从前的三成,若是经常出现这种耗尽灵力的情况,就代表她的身体每况愈下。”
花酿叹了口气,又道,“一个人族,做妖主,还是太勉强了。”
“你不用转移话题,本王要知道,她为何变成现在这样?”
疯王顾及着闺女,不然早就抓着花酿的衣襟问话了。
花酿只冷漠地甩给疯王一句:“怪我吗?还不是你给她撵走的?”
疯王理亏,花酿其实也心虚,他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天想出把凉月丢到莽原的荒唐的惩戒法子。
不仅害了徒儿,还害得自己在徒儿眼里的形象大打折扣,现在徒儿看自己,充满了抵触和疏离,还有显而易见的不信任!
“那是本王的事!本王是问你,你做了什么?”
“疯子!你自己看不好,赖我吗?”
一人一神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这时候,只听凉月微弱地道了声:“别吵了,我困。”
凉月没睁眼睛,缩着身子,翻身蜷缩到床角继续睡。
疯王要去提剑,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可这口恶气他不能咽,闺女受的伤,绝对和花酿有莫大的关系。
“你把力气留着吧!凭你,本尊一根手指,就能让你痛不欲生。”
花酿倾身,把徒儿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又抚了抚徒儿的额头,徒儿的小脸没有从前那么肉嘟嘟了,花酿心里也自责。
花酿的手还没收回去,就被一把剑抵住了脖子。
“就算你待她再好,凉月也不会与你走的!”
“是吗?那不如让徒儿去问问孙贵妃,从前的种种事情?徒儿必定十分好奇,从前的顾怀酒,是个什么样的人。”
利剑挥了出去,花酿闪身躲过,他拂袖放出一道灵光,顾怀酒手里的剑便碎成了数截,掉在地上。
“你是不是想说,本尊怎么什么都知道?”
花酿看向被他打出一丈外的顾怀酒,戏谑地笑道,“疯子,你有没有听说过,画地为牢这个词?本尊看得十分通透,凉月很快就会永远离开你,而且,她还会像恨北安侯一样,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危言耸听!”
“本尊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怎么可能算错呢?天机已经泄露给了你,就看你这个疯子,怎么亡羊补牢了!”
花酿就这么在疯王心里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便得意离开。
顾怀酒眼中戾色涨满,他的眼睛又红起来,不能让凉月知道,绝对不能!
疯王踹开门的时候,小皇帝惊得从台阶上跳了起来。
“皇……啊!”
小皇帝看到疯王的眼睛已经全红,小皇帝赶紧溜到了白洞庭身后。
“糟了糟了!皇兄发疯了!”
小皇帝冲着白洞庭道,“小侄女儿晕了,没人能拦住皇兄了,咱俩快跑吧!”
白洞庭当然不能跑,他敛了自己的气息,想绕到疯王身后,趁其不备偷袭他,哪知道疯王直接扭过脑袋,猩红的眼睛瞪向了白洞庭。
“滚!”
疯王吐了一个字,就飞身踏上了房顶,旋即又落到了墙的那一头。
“陛下,你在此照看好凉月!我去追王爷!”
白洞庭急切地撂下话也跟着飞了出去。
“完了!这回没人顶着天了!”
小皇帝忙不迭地跑进去,奔到凉月身边:“小侄女儿!你要晕待会儿再晕!不好了!皇兄发疯了!”
可是凉月却睡得十分沉,刚才花酿摸她额头的时候,特意施了法,叫凉月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之中。
小皇帝是绝对叫不醒凉月的!
这也许就是花酿的目的,故意用言语激怒疯王,又叫凉月救不了疯王,没有凉月,发疯的顾怀酒谁也治不住!
第169章 你是不是欠
小皇帝当然不知方才屋内发生的事,他只能抱怨道:“闲着没事给朕上什么课啊!这回彻底完蛋了!”
话说这头白洞庭追着疯王的踪迹,他担心疯王会窜到集市上去,到时候大开杀戒,疯王岂不是又坐实了一桩恶名!
必须得快点追上!
哪知道疯子虽疯,做事却依旧目的性十足,他在各处官宅房顶上窜上窜下,白洞庭发觉,疯王是朝着刑部衙门去的!
刑部!
大哥也在那里,还有梁护卫,白洞庭偷偷松了口气,这样自己等于找到援兵了。
这几天刑部衙门被梅听寒鼓捣得人人都消极怠工,百无聊赖的几个差人正倚着树下睡懒觉,突然头顶的树沉重地抖了下,衙差们睁开眼,就被撒了一脸的树叶子和灰尘。
“谁呀!烦老子睡觉!”
衙差把树叶子摘掉,就瞧见了从树上跳下来的高大身影,虽然是背影,但是这身衣裳打扮,不是昨天才来过吗?
“疯……摄政王!”
衙差赶紧调整姿势,跪地正要求饶,就见疯王理都没理他,踏步离去。
“呼!这是抽了哪门子疯啊?”
衙差抬头看向头顶的树,却又吃了一嘴树叶子,树枝一压一抬,又落下一抹白色影子,身着铠甲,又是银甲,除了白家没别人了!
衙差又赶紧要上前行礼,拍个马屁,哪知道白将军也没理他,径自去追疯王去了。
“我的妈呀!”
衙差摘下帽子上沾着的树叶,扶着腰站了起来,又警觉地扫了两眼头顶,他在担心还有没有哪个大人物要从天而降。
白洞庭猜得没有错,疯王果然是直奔刑部大牢去的,一路上衙差们瞧见疯王双目通红,杀意浓烈,都绕道走,没一人敢拦下他,疯王很快就到了牢里。
“王爷!”
半曲最先看到疯王红着眼睛冲进牢里,身后还有朝这边跑过来的小白将军,就赶紧过去拦人,不管王爷要去见谁,都能不让他过去!
“王爷你不能过去!”
半曲话没说完,疯王却一掌劈了过来,半曲躲过了这一掌,再一摸腰间,配剑竟然被拔走了!
“快拦住他!”
半曲冲着里面的人喊道,也是给里面的白孤云报信。
衙差和牢头早就看傻了,谁敢拦呀!
这疯子就跟嗅着味儿了似的,直接就奔着孙贵妃的牢房去了。
白孤云听到外面动静,才跨出牢房,就看着疯王提剑就朝着自己劈过来了!
“嚯!”
白洞庭抬剑挡下,隔着剑质问疯王,“小酒?!你又发什么疯!你是不是欠……欠揍了!”
“滚!”疯王就一个字。
白孤云却恼了,他也把眼睛瞪得溜溜圆:“滚!你叫我滚?!”
白孤云双肩一顶,就把疯王顶了出去。
所以说一时之气真的很有爆发力。
可是疯王并不受用,他用更大的力气劈过来,却不是冲着白孤云,而是朝着牢里的孙贵妃去的!
白孤云挑剑拦下。
“顾怀酒!你把话给老子说明白!你叫谁滚!”
疯子都犯病了,你还在这儿和他讲道理有用吗?
可是白孤云偏偏就是要较这个真!
疯王哪能分清谁是谁呀!你拦我,我就要打你!
二人在牢房外狭小的走廊里打了起来,白洞庭和半曲冲过来,却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
再看牢房内,孙贵妃已经吓得缩在墙角,她虽然有所耳闻,却不曾想到发了疯的顾怀酒竟然连自己的人都砍。
“顾怀酒!你他娘的再敢和老子动手,老子就不客气了!”
上次疯王发疯,就把白孤云给砍伤了,这回白孤云还不使出全力,他是有多不想伤了疯王啊!
“此处太过狭窄,没法子作阵,咱们俩只能趁机偷袭王爷!”
半曲与白洞庭说道,还顺口问了句,“郡主呢?还没有醒吗?”
“没有。”白洞庭应了声。
“那可就麻烦了,只能把王爷打晕了!”
半曲丢了剑,只能赤手空拳上。
白洞庭则趁着他们三人打斗的间隙,溜进了牢房,先是飞身上梁,把牢房的顶部用剑划了个十字花,捅出个窟窿。
然后他又跳下来,抬剑威胁着孙贵妃站了起来。
“走!”
白洞庭拽着孙贵妃飞上了房顶,带着孙贵妃先离开大牢。
疯王也瞧见孙贵妃被带走了,不愿和白孤云还有半曲再缠斗,也上了房顶,去追白洞庭去了。
白孤云和半曲赶紧也追上去阻拦。
白洞庭脚下功夫了得,没一会儿就把孙贵妃带出了刑部衙门。
二人落在一处僻静小巷,此刻天已经暗下来,太阳落下西边天空,巷子一头是墙,早就看不到光亮。
白洞庭定了定神,想着先躲一下,等待会儿大哥和梁护卫把人治住了,他再把人带回去。
“嗷!”
身后的孙贵妃突然倒下了,捂着肚子,好像是受了伤。
白洞庭松开孙贵妃的胳膊,孙贵妃两只手都捂着肚子,痛得哎呦哎呦地叫。
“你怎么了?”
白洞庭俯身想把孙贵妃扶起来,却突然感觉颈部强烈的刺痛,瞬间就有血喷到了墙上。
“呃!”
白洞庭退了两步,这才看到孙贵妃竟手持一把长簪子,上面还滴着血,那是他的血。
白洞庭来不及捂住伤口,因为孙贵妃又持长簪子朝自己攻击,而且是步步杀招。
这女人,会武功!
白洞庭单膝跪地,抬剑挡住孙贵妃的攻击,再没有力气。
这簪子还有毒!
“哼!还将军呢!真没用!”
孙贵妃并不恋战,朝着巷子口跑。
这女人竟然深藏不露,她在地牢里哭哭啼啼可怜兮兮,竟都是装出来的!
好毒的女人啊!
白洞庭视线模糊了,他用剑撑着不叫自己倒下去,另一只手伸出去想把孙贵妃抓回去。
他错了!他太小看这个女人了!
凉月……他不该误会她!
然而一切,都晚了。
白洞庭的手连剑都握不住了,这簪子上的毒,也不是寻常之物。
模模糊糊的,白洞庭瞧见孙贵妃马上就要跑出巷子,眼皮再也抬不起来了。
“真笨。”
熟悉的稚嫩声音响在耳畔,只是这声音还有些虚弱。
白洞庭感觉身体的血脉流动得顺畅了,再睁眼时,就瞧见孙贵妃趴在地上,头顶横着把剑,而他的身上,趴着一只大狗,不正是凉月养的那条狗吗?
顾北斗的剑毫不犹豫地插穿了孙贵妃握着簪子的那只手。
第170章 原来这狗不白吃
顾北斗拔出剑,又要刺另外一只:“还跑吗?”
“呜呜!”
山药也在孙贵妃身上用力蹦了三蹦,把它沉甸甸的一大坨肉往孙贵妃身上墩!
白洞庭的下巴被扳过来,凉月正蹲在自己身边,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两只眼睛下面还有浓重的黑眼圈。
“我还以为我要被退婚了呢!”
凉月调侃了句,冲着白洞庭笑着,“还好啊还好,我要是再多睡一会儿,或者这蛇毒提炼得再纯粹一点,你就醒不过来了。”
白洞庭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除了衣裳沾着点血痕,竟然连一个伤口印子都没有留下。
凉月皱着眉,往嘴里送了颗止疼药,又从手里掏了张符,对白洞庭说:“我先走一步。”
符咒燃尽,凉月也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始终暗中跟在凉月身边的顾北斗。
白洞庭神色复杂地看向被扎出好几个窟窿的孙贵妃,又瞄了眼还在孙贵妃身上一蹦一跳的山药。
“呜呜!”
走啊!等啥呢!
山药叼住孙贵妃的衣领,它可着急找凉月去呢!
疯子犯病的时候,体力特别强,刑部衙门明日得添砖加瓦,要不然就得四处漏雨。
凉月精准地落在疯王和白孤云中间,疯王正举剑劈过来,剑却在凉月的头部三寸处戛然停住。
“闹够了吗?回家!”
只一句话,顾怀酒脸上的狰狞就全不见了,疯王松了手,剑落下来,骨碌碌往房下滚。
疯王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茫然,他低头看向凉月,通红的眼也逐渐清明起来。
凉月却站不住了,她刚才救白洞庭,又耗费了不少灵力。
但是她现在还不能倒下,不然疯爹还得疯。
凉月缓缓地蹲下来,扶着瓦片坐下来,最后干脆躺下来了。
她指着头顶渐渐明亮起来的上弦月,与疯爹道:“今年疯得比去年早了几日,那是不是我今年可以过一个消停的生辰了?”
凉月垂下眼眸,她刚才正睡得香呢!是风缄强行冲破了她的灵识把她唤醒的。
要不然,今日真是不知要乱成什么样。
白孤云看着疯王茫然不知的表情,气得上前就是一拳,打在疯王的肚子上。
“你敢劈老子!还敢叫老子滚!成!明儿我就去镇守北疆!”
痛感叫疯王彻底清醒过来,他赶紧把闺女抱在怀里,又过去拉气冲冲要跳下房顶的白孤云。
“谁叫你滚了!”
“狗!”
白孤云甩开疯王的手,背过身去。
“哦!那狗呢?”
疯王绕到白孤云身前,正儿八经地问这个问题,白孤云是又气又恼、哭笑不得。
“滚!”
白孤云想:和疯子打交道,心太累了!
另一头的半曲看着孙贵妃被白洞庭给绑回来了,孙贵妃身后还跟着只洋洋得意甩尾巴的大狗。
“原来这狗不白吃啊?”
听桃核儿说,这狗特别挑食,凉了不吃,隔夜的不吃,只要有一丁点不新鲜了,这狗都不待嗅一下的!最可恨的是,这狗还不吃葱花和香菜,简直比人还难伺候!
看来也不白伺候。
“你们都太能作了!比妖还作!”
凉月攀在疯爹的脖子上,看着刑部衙门里一片狼藉,还好今天梅听寒不在,不然他可又有可弹劾的鸡毛事儿了!
孙贵妃在堂下跪着,疯王坐在主审官的位置上,凉月坐在疯王旁边,倚着疯王的胳膊,半睡半醒地。
这回要等灵力完全恢复,起码要五日。
“你不是孙轻霜。”
疯王的话叫堂下旁听的众人都愣住了。
“小酒,你是不是糊涂了?孙轻霜我见过,不就是她吗?”
白孤云小声提醒疯王,小酒是不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疯王冲着白孤云摇摇头,又冲他点点头。
意思就是她不是,我醒了,我很正常。
白孤云搞不明白,只好暂时管住嘴,且听疯子怎么问,再判断他是不是真的清醒了。
凉月微微抬头,扫了眼孙贵妃,没有易容,更没有法术,那张脸就是孙贵妃的脸。
“孙家乃是书香门第,孙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唯独不会武功。”
顾怀酒平静地说着。
孙贵妃面无表情地听着,她已经不想再做任何辩驳了,她逃不出去了。
疯王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画来,正是白日在宣平侯府里他盯得入神的那一张。
疯王把画摊开,亮给孙贵妃看,孙贵妃的脸上有了表情。
“那孩子叫墨儿?”
疯王说的是个问句,他又抖了抖这张画,又问,“这画上的人,可是梅子墨?”
嗯?
凉月听着有点意思了,便打起精神来,坐直了,想看看孙贵妃的反应。
“你和梅子墨,是什么关系呢?”
孙贵妃不回话,白孤云又有了疑问。
“就那个粗线条的东西你还能看出是梅子墨哪!我还以为画的是条狗!”
孙贵妃瞪向白孤云,恨不得用眼神把他剜成八瓣。
凉月也瞄了两眼那画,虽然不及白孤云说得那么夸张,但是确实画的很丑。
这也间接证明了这个孙贵妃,并不是真的孙贵妃。
那么,她是谁呢?
“还想当哑巴?”
疯王把画拍在案上,转头与凉月轻声道,“闺女,把那孩子带过来。”
“好。”
凉月立刻跳下椅子。
孙贵妃见疯王的女儿又掏了张符,她刚才就是一道符凭空出现救了白家的小子,然后又凭空消失了。
她绝对不是个寻常的小丫头,自己若是不配合疯子,吃亏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墨儿。
“墨儿被你们如何对待了?你们不能伤她!”
孙贵妃终于说话了。
不过得不到疯王想要的答案,疯王是不会给予孙贵妃任何关于墨儿的信息的。
孙贵妃用残破的手指向顾凉月,质问疯王:“顾怀酒,你弑兄夺位,残害老臣,你就不怕报应不爽,应在你女儿身上吗?”
这话倒是成功引起了疯王的重视。
不过疯王脸色虽然不好,却还能坐得住,白孤云却坐不住了。
“你骂人就骂人,咒人家孩子做什么?你就说你到底是谁吧!交待完了,还兴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白孤云上前踢倒了孙贵妃,她可没有弟弟那种对女人怜香惜玉的劲儿,在他看来,这个孙贵妃就是应了那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差一点糖水儿就死在这个看上去娇柔纤弱的女人手上了。
“哼!告诉你们,你们也不会放过我!”
第171章 既然失望何必纠结
孙贵妃打算死鸭子嘴硬了。
“那行,我去取那孩子了。”
凉月真的就把符咒掏出来了。
“一家人团团圆圆也是好的,下去了也相互有个照应。”
若是这句话出自疯王之口,孙贵妃许还不觉得惊骇,偏偏这话是一个小不大点的臭丫头嘴里吐出来的。
孙贵妃不相信,同样是五、六岁的年纪,为什么墨儿什么都不懂!连话都还说不顺溜!
可是就是出自这个孩子之口,出自疯王的女儿之口,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顾怀酒这个疯子,定是给这孩子灌输了很多很多的仇恨,才让这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就拥有这么一说坚毅的眼神。
“放了墨儿!”
孙贵妃喊出口,“我只要墨儿可以活!”
凉月收了符咒,她下意识地看向了现在白孤云身后的白洞庭,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凉月心里一沉。
她在白洞庭心中的形象,此刻估计肯定跟什么“蛇蝎”、“冷血”挂上钩了吧?
在白洞庭眼里,她现在就是个坏人了。
罢了!他若是不喜欢了,那不是正好吗?
改天就叫疯爹把亲给退了!
“晚了,本王没兴趣了。”
疯王却突然改了主意,“本王觉得,你不怕死,说得也未必是真的。不如把这个活命的机会,就给宣平侯,他贪生怕死最爱钱,说得肯定比你真。”
众人惊讶地看向疯王,只有凉月一点不觉得惊讶。
疯爹一向是这般蔫坏的。
“你!顾怀酒!你真是病得不轻!”
孙贵妃咬牙切齿,她若是不和盘托出,墨儿就绝对没命了!
“本王有病,本王知道啊!”
说着,疯王就冲着半曲使了个脸色,道,“去把宣平侯叫来!把她直接丢出去斩了!”
“顾怀酒!”
孙贵妃喝断疯王的话,她黑亮的眼里擎着泪水,却始终不肯让它落下来。
“我是孙贵妃,却不是孙家的女儿。”
孙贵妃总算肯说了。
半曲才抬起的脚便又缩了回去。
疯王觉得孙贵妃这话还算有点价值,便竖起耳朵接着听下去。
“孙大人乃是太师梅嵩的门生,当日梅嵩就没打算选孙大人的女儿入宫为妃,不过顶着其女名号,暗中把我送入宫中。”
“哦!梅嵩这老头儿心眼儿真多啊!”
白孤云知道梅嵩善于权谋,他在世时一直压着他们武将。但白孤云却没想到,梅嵩竟然可以处处算计,连废帝的枕边人都算计到了。
“我从小便被梅家收养,自小受太师大人训练,本是要献给王爷你的,哪知道王爷竟然没有登上皇位,梅嵩便把我送给了废帝。”
凉月踮起脚,看了眼案上的那张画像,要是孙贵妃从小长在梅家,那她与梅家大公子暗生情愫,这么多年还惦记她,倒也不奇怪了。
还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叫墨儿。可想而知这位孙贵妃心里真正惦记的人,是谁了。
“从陛下怀疑你有不臣之心,到王爷你谋反的人证、物证,都有我在梅嵩授意之下,给陛下吹耳旁风,叫你们兄弟本就不算和睦的关系,彻底决裂!”
凉月重新坐回椅子上,重新审视孙贵妃,这个女人如今能轻描淡写地承认自己的罪名,她绝不简单。
“你逼宫那日,外有白家军勤王,内有太后支持,梅嵩见废帝大势已去,便放火烧了我的宫殿,用宫人替我去死,将当时已经身怀六甲的我带出皇宫,藏在梅家。”
梅家想做什么呢?不言而喻。
“所以那赈灾银子……”
“不错!梅嵩为了将来能够扭转乾坤,方便起事,便搞出了一出赈灾银失窃的稀奇案子,其实那些赈灾银子当初从国库里搬出来的时候,尽半数的箱子,就都是石头!”
凉月转头看疯爹,他似乎并不惊讶,莫非他早就猜到了?那为何当年他不先发制人,把梅嵩给治了,反而要等半年之后呢?
“梅嵩知道王爷相信鬼神,特意把这事情做得极为蹊跷,就好像是上天收走的赈灾银两一般。而且王爷当时刚刚掌权,根基不稳,只要他在朝堂上煽风点火,将事情引到王爷弑兄夺位、天地不容之上,便不会有人怀疑,王爷虽有怀疑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哑巴亏?凉月不屑地摇摇头,疯爹恐怕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就起了梅家必除的决心了吧?
“本来这事情之后,梅子墨便可以把剩下的赈灾银两发到南江城,完成皇命。可是这事情却不知怎么被宣平侯知道了,梅子墨知道宣平侯最贪财,便想着用钱孝敬宣平侯,叫他乖乖地闭嘴。还答应将来举大事时,还要封宣平侯为王,执掌朝中实权。宣平侯收了银子,又得了允诺,便随即答应了。”
孙贵妃说得有板有眼,不像是假的,可是凉月心里却有了疑问,宣平侯完全可以不淌这浑水的呀!他不缺钱吧?
再说他也没有执掌实权的能力吧?他能蠢到听信梅子墨几句忽悠?
自己有多么不学无术,他不自知?
正琢磨不通的时候,又听到孙贵妃说道:“本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可是事与愿违,我诞下的不是皇子。怎么凭一个女孩儿起事?就在梅嵩愁眉不展之计,宣平侯那头又起了事端,他想要更多的银钱,换得真金,为长公主塑金像。梅嵩不肯被他要挟,正想派人杀了宣平侯,哪知道宣平侯早就知会了南江城的都府大人,他们联名弹劾了梅子墨。这还不算最糟糕的,梅嵩的小儿子梅晚云,又闯了祸,他竟然错手将宣平侯的儿子给杀了!宣平侯失了独子,彻底和梅嵩撕破了脸,他要整个梅家人血债血偿!”
原来梅家的案子,竟然是因为分赃不均引发的。
只能说,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赈灾银子也敢动歪心思!
凉月还不止一次地怀疑过疯爹是为了排除异己,故意给梅家下的套,所以那一日孟檀夏苦苦哀求她为梅晚云翻案,凉月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早知道就答应下来了,也不至于他们俩如今被罚做灯芯了。
“不对啊!你怎么把你自己摘得那么干净!你绝对还有没交待的!”
白孤云看上去五大三粗,脑子倒不笨,看出来这个孙贵妃有所隐瞒。
要么人家能当白家军的首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镇得了北疆,收得了西川呢!
第172章 当头一棒
白孤云可比楚子扬有脑子多了!
“就是!你呆的那间暗室,虽然阴暗,见不着日头,却是锦衣玉食,根本看不出你们是被宣平侯关在里面的!”
一直安静聆听的小皇帝就像是课堂上有疑问的孩子一样,对他来说,孙贵妃所言,不是她的所见所闻,更像是一道难解的题,他现在还搞不懂,这个孙贵妃到底在这里,是一个充分条件,还是必要条件。
凉月其实也听出了许多的矛盾之处,可是她一直没问,她想等着孙贵妃把故事编圆了,再一并拿出来质问。
疯王听得更为仔细,他似乎很满意孙贵妃的说辞,在孙贵妃说的时候,他脸上就挂上的笑意,似乎在听一个诙谐而有趣的故事。
“梅子墨被抓,梅家被抄,紧接着便是梅家九族被灭,一切快到让人来不及做出反应和决断。我被梅子墨早一步送出京城,可我就算有一身武艺,失去梅家倚仗,不仅再难报仇,还可能被当做梅家余党追杀!我便带着那个秘密,找到了宣平侯!”
秘密?什么秘密?所有人都有这个疑问。
“我告知了宣平侯部分赈灾银的藏匿之处,宣平侯便愿意收留我们,但为了不让人生疑,我和墨儿,只能呆在暗室里。宣平侯这个人极为贪财,他为了敛财,为了得到所有赈灾银的下落,这些年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们!”
就这么简单?
宣平侯再贪财,他不知道孙贵妃和这个孩子,是颗定时炸弹吗?
而且,凉月也不相信,孙贵妃会老实地呆在宣平侯府的那间暗室里五年,她既然要报仇,就一定要招兵买马,还要笼络朝中势力,这些才是重点吧?
可是疯爹却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转过头,冲着自己身后的那张屏风道了句:“你都听见了吧?”
屏风后面有人?
众人循声看去,从屏风后走出来一个穿着刑部侍郎官袍之人,他身后还跟着个姑娘。
这人,正是梅听寒和银粟。
因为银粟的法术干扰,凉月竟一直没有察觉到屏风后还有人。
疯王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地点着,好像在拨弄着一曲舒心的曲调。
“你都听到了吗?”
疯王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重锤砸在了梅听寒的脸上。
“这个人,你识得吧?她的话,不假吧?”
什么是杀人诛心,看梅听寒此刻的面如死灰,便知道了。
“狗屁王爷!你休在这儿耀武扬威!你敢伤寒哥哥,我把你们凌国都掀了!”
银粟挺身而出,站到了梅听寒身前,指着疯王就骂!
“银粟,要不各司其职,咱俩出去打一架吧?”
凉月把匕首丢到了案上,漫不经心地道,“大不了再入一次莽原,对你,我想打多狠,就打多狠!”
银粟微微收敛了下,这个妖主现在连莽原都不怕了,看来是真的要破罐子破摔,要和自己强硬到底了。
疯王却把匕首拿到了自己手里,另一只手握住了凉月的。
凉月看向疯爹,他并没有做出多余的表情,只是手心很热,握得足够紧。
疯王对一言不发,也无话可说的梅听寒说:
“本王给你十日时间活命,你却非要给自己催命,真相摆在这儿,你信与不信,都是你自己的事。”
听这话的意思,难道疯爹不准备杀梅听寒?
梅听寒看向孙贵妃,这个女人,他是认得的,只是身份稍有不同,她不是孙贵妃,大哥只唤她“轻霜”,她是大哥院子里的女人。
他知道的,竟然还不如这个女人知道的多。他对父兄的了解,竟然也不如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多。
他到底还算不算梅家人?
父亲,竟然还有许多个他不知道的脸面?
见梅听寒没做声,疯王却不恼,他又言:“本王可以再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什么?
疯爹你是不是又圣母心泛滥了?
只听到疯爹又说:“本王要你给梅家,结案!这个女人,就交给你了!”
这是何意?
凉月被疯王抱走了,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梅听寒、银粟,还有那个孙贵妃。
“疯爹?”
凉月真搞不懂,疯爹做事怎么就不按正常套路来呢?
不是应该立刻把梅听寒拿下,让他去和他爹梅嵩去讨公道吗?
“夜深了,回家。”
疯王把凉月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肩头,又拍了拍凉月的肩膀。
“以后,不许再用你的能力去救人!”
才一上马车,疯王又下了禁令。
“嗯。”
凉月这回不和疯爹生气,也懒得和他掰扯那些有的没的大道理了。
“我很小气的!”
也不是什么人她都救,今天救人,一个是意外,一个是不得不救。
疯王却捏住凉月的两瓣唇,这张嘴啊!真是硬!
“你最心软!”
自己的女儿,当爹的心里有数。
她要是真的那么铁石心肠,梅听寒还能活着在这儿喘气?
她心善,却从不承认!
这么个软乎乎的小人儿,疯王觉得他若是不给看好了,保不齐哪日就被人圈拢跑了!
可是她性格又十分倔强,她认准的理儿,哪怕是错的,她也要一条路走到黑。
这也是疯王最害怕的地方。
疯王又不由得想起了今日花酿说的话,他从前信极了天机二字,如今他完全不屑于去纠结这两个字。
他想留住的,就一定能留住!
“疯爹?”
凉月唤了好几声,才把疯爹的思绪给唤回来,他在想什么呢?都愣住了。
“怎么了?”
疯王抓了张单被子披在闺女身上,“冷?”
“啊,确实有点!”
“不,我不是问这个!”差点被疯爹打岔打没了。
凉月抿了下唇,郑重地问:“爹爹今日为何发疯啊?是因为我晕倒了吗?那你为什么要去刑部大牢?为什么要杀了孙贵妃呢?”
疯王当然不能让凉月知道他是被花酿挑唆的,不然凉月定会去轻罗馆质问花酿,那不就又让花酿有机可乘?
疯王稍微舒缓了神色,把凉月的头发放下来,用手缕好,轻声哄着:“还不是被你吓的?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管她是谁!”
果然是因为自己,凉月下次可不敢晕了。
凉月低下头,她自己也感觉出来了自己的灵力远不如从前了。
她若不想害得疯爹再发疯,她就得变强!
凉月想到了那本妖册,虽然风缄可疑,但这本书里面的东西,却不是假的。
第173章 信念崩塌之时
要不……
“睡吧,待明日,一切便都有结果了。”
疯王揽住闺女,给她足够温暖的怀抱。
所有的疲累,烦躁,都可以暂且抛在脑后,有时候失而复得是个褒义词,然而有时候,有些人却恨不得把复得的东西通通还回去,可再也找不到,那个该归还的人了。
梅听寒入大牢,亲手打开了牢房的门,放出了李斯年的母亲与姐姐,还有所有因为李斯年而受牵连的族亲。
李斯年母亲眼睛已经瞎了,她头发也早已经白掉了,加之这几日的无妄之灾,已经步履蹒跚,形容枯槁,经此一遭,怕是要折寿几年。
自己一生贫苦,省吃俭用,供出来的儿子,竟然被一个当初救下的人给杀掉了。
这样的结局,李斯年的老母亲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自己儿子的。
梅听寒不知该与李家人说什么,幸得李母已经盲了,不然看到梅听寒,说不准直接就被气死了!
梅听寒身上的官袍,还是李斯年穿过的!
梅听寒放出李家人,却只敢蹲在墙角的阴影里目送李家人被送出去,昏暗的灯笼照不清前路,梅听寒如今悔极了,他不该,着实不该把怒火浇燃在李斯年身上。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还在临死前,说什么他就是自己所想的那种人,甚至还能冲着自己笑出来。
“寒哥哥……”
银粟始终拉着梅听寒的手,她感受到梅听寒的手在一点点变冷,好像他的血,都不流了。
梅听寒转头看向银粟,见这个傻姑娘瞪着星眸,把星星都投映在自己的眼睛里,微微笑了下。
“粟儿,你真的是神女吗?”
“对啊!”银粟紧张地看向梅听寒,“我说的都是实话,满嘴谎话的是顾凉月那个臭丫头!她学的都是妖术!”
梅听寒挽住银粟的手,释然地笑了:“你真的,找了我三世了?”
银粟又点头,眼里的星星沉到水里。
“九千年!寒哥哥,为什么你的眼里,不能只有我呢?”
梅听寒笑的时候,嘴角有两个梨窝,这个不管辗转几世,从阿团到如今,都没有变过。
“粟儿,你再帮我一个忙,好吗?”
“别说一个,就是十个、一百个,我都能轻易替你实现。”
梅听寒眼睛像是进了灰,竟然有些睁不开。
孙贵妃被重新投入狱中,梅听寒自始自终只问了一个问题:“赈灾银两,在哪儿?”
孙贵妃不答反问:“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做到何等程度?我们有多少胜算吗?”
梅听寒深情冷漠,又问了句:“在哪儿?”
“我纠集的梅家旧部,虽然稀落,但是足够你我东山再起了,既然你和梅晚云都没有死,那不如我们逃出去,带上墨儿,养精蓄锐十年,定可有与顾怀酒一搏的实力。”
孙贵妃开始给梅听寒画饼,可梅听寒根本没听她的话,只是又问了一次:“银子,在哪儿?”
“你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孙贵妃神神秘秘地附耳过去,梅听寒眼睛瞪大了。
原来,竟是如此。
“你可以走了。”
震惊之余,梅听寒掏出一个药瓶,丢到了孙贵妃脚边。
“二公子,你这是何意?”
孙贵妃捡起药瓶,她觉得梅家的三个儿子,竟然只有子墨一人是跟着梅老爷子一条心的。
当年梅老爷子就不允许叫梅听寒知道他们所做之事,处处隐瞒提防于他,孙贵妃还以为梅老爷子是在保护两个小儿子。
如今瞧着梅听寒在知晓真相之后,不仅没有维护梅家,反而还想要置自己于死地,这根本就是个傻子。
梅老爷子,是看出来这个儿子太愚蠢,所以提防着吧!
梅晚云是脑子不好使才傻,这个梅听寒是傻到骨头里了!
“二公子,你杀了我,就是断了你自己的后路,你以为这样,疯王就能放过你吗?他若是那般仁慈之人,又怎么会连自己的亲哥哥,自己的王妃都杀掉?又怎么会灭了梅家的九族!”
孙贵妃不信梅听寒想不通这其中关节,除非他不想活了。
“我大哥一生未娶,他待你很好。”
梅听寒突然提到了梅子墨,孙贵妃的愤愤不平逐渐平静下来,她不再苦苦规劝,她眼里却更加不甘。
“你既然知晓我与你大哥的事,为何还要这般对我?”
孙贵妃拿起药瓶,握在了手里,“你为何不愿继承你大哥的遗志,你难道甘愿让凌国朝政被一个疯子把持着?”
“顾怀酒为什么会疯?”梅听寒反问,“你们为了铲除顾怀酒,对一个疯子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做了什么,难道还要我一一列举出来吗?我爹,还有我大哥,他们怎么可以动赈济灾民的银子,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梅听寒低下头,他的手揪着官袍,从小到大,父兄在他面前的谆谆教诲都在眼前浮现又迅速掠过,这些都是假的吗?
既然他们信奉废帝为真理,那为何还不让自己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
想让他独善其身?他能置身事外吗?
他还不如,参与其中,心安理得地被治罪,也好过自己空怀怨恨几年,一直以为梅家是被冤枉的,如今还要面对这种让他无法接受的真相!
“孙轻霜,你好自为之吧,若你觉得你做的一切,对得起我大哥,那你便去做。”
梅听寒离开了刑部,踏出刑部衙门之前,他扯掉了身上的官袍。
这东西,他也没办法还给李斯年了,他的人生被毁掉,还毁了他人的一生,他错了,却无法弥补。
银粟候在刑部衙门口,见梅听寒走出来,她欢呼雀跃地扑过去,挂在梅听寒脖子上。
“粟儿,先出去,先出去。”
梅听寒浅笑着,带着银粟离开。
凤府的马车候在外,银粟拉着梅听寒上了车,车里还有一人,正是梅晚云,不,他其实是李斯年。
“兄长,王爷深夜召你来,可又有刁难于你?”
李斯年如今顶着梅晚云的身份,自然是要叫梅听寒一声兄长了。
“嗯,只是一些旧事,并非刁难。你不必挂在心上。”
梅听寒冲着梅晚云笑眯眯的,他捏住银粟的手,意思就是不叫她多嘴,莫把真相告知给梅晚云。
“你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梅听寒又牵挂起梅晚云的身子。
“好了。”
李斯年觉得梅听寒有点不太一样,似乎身上少了点精气神。
第174章 掉钱眼儿里了
“兄长所说的旧事,可是梅家的事?”
李斯年的嗅觉是灵敏的,他与梅听寒虽然多年未见,但毕竟是十年同窗,他对梅听寒的了解可能比对自己的了解都多。
看到梅听寒的笑,只有李斯年觉得这笑容太假,太没有生气。
若是真如自己猜想,那梅听寒定是知道了梅家案情。
见梅听寒沉声不语,李斯年慌了。
五年前,他也曾这般绞尽脑汁地想要为梅家翻案,可是他知道,铁证如山,他翻不了!
梅嵩意图谋反,梅子墨监守自盗,李斯年五年前就知道,但是他不忍心叫梅听寒把心中一直信仰的梅家忠君之道颠覆,更加不忍他这个没有参与其中的梅家人跟着去死。
李斯年悄悄送走了梅听寒,他只是单纯地想让梅听寒活下去,只要梅听寒肯隐姓埋名,平安一生,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回来,掀起这摊浑水呢?
“兄长!我们走吧!离开京城,去哪里都好!”
李斯年抓紧了梅听寒的肩膀,看他眼里的落寞,心更加慌了!
“当然要走了!”
银粟抢下了话,她叫梅听寒看向自己。
“寒哥哥,有我在!没人能伤你!疯王也找不到你!粟儿还想和寒哥哥共度此生呢!我东西不多,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吧!”
梅听寒却摇头:“粟儿,我还有些事情没做完,晚云身子也不好,你先带晚云回凤府等着,天亮之前,我回去与你们汇合。”
“我不!我要陪在你身边!我不能再让你离开我视线了!万一……”
万一又像前两世那样,该怎么办?
“粟儿……”
梅听寒劝阻的话还没说出口,马车突然停下了。
“怎么停了?”
银粟正要恼,马车四壁突然向四面散开了,马车顶盖眼看着就要砸下来,银粟手快,直接使了个法术把它掀飞了!
“气死我了!该死的妖主!”
银粟起身冲着来人喝了声,用手指向那人,还想再骂,却硬把话憋了回去。
“怎么?你连你亲爹都敢骂了?”
未央依旧一身火红的衣裳,身上还泛着红光,一看就是刚下界,还没把一身霸气的神识收敛一下。
银粟看到父尊,没有想着先和父尊打个招呼,而是先做了个屏障,挡在了梅听寒面前。
不挡还好,这一挡,未央上神直接怒火攻心,冲着梅听寒就是一记灵力打了出去。
银粟立刻挡在梅听寒身前,把灵力打散了!
“父尊!您是要他的命吗?他就是一个凡人啊!”
“丫头,你的法术都是我手把手教的,你能打过我吗?”
未央上神这回祭出了宝剑,他不舍得伤自己的闺女,对梅听寒是绝对下得去手的!
“父尊,放了我们好不好?女儿只求能与他相伴一生!”
未央上神却无情地挥出了剑,他大喝一声:“执迷不悟,你以为,一根红线,就能把你们牵住了?”
未央直接破了银粟的屏障,却没有伤梅听寒,只是把他手指尖与银粟手指上牵着的那根红线给斩断了。
梅听寒看不到什么红线,只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父尊!你怎么可以!”
“我怎么不可以!你是凤族神女!你的婚事只有我能做主!我会由着你傻乎乎的嫁给一个人族?因为这个臭小子,你已经折腾了九千年,你还想怎么折腾!”
说罢,未央上神突然掏出了一个收魂袋,直接冲着梅听寒罩了去!
梅听寒见到这个阵仗,呆愣着没反应,只听到身边人一声“小心”!
“不要!父尊!”
银粟回头看去,梅听寒还好端端地在身后呢!
“收错了!”
未央上神收回了口袋,烦躁地又把口袋扎好的口子松开,把人倒了出来。
口袋里的人一点点放大,骨碌碌地滚到地上。
“咳咳!”
李斯年摔得浑身都疼,他好不容易才撑起脑袋,就看到一直躲在银粟身后的梅听寒瞪着眼跳下了车,冲过来,把他扶了起来!
“走!斯年!”
他,唤自己什么?
李斯年笨拙地随着梅听寒的劲儿站了起来,盯着梅听寒的脸,这脸上的表情太复杂了,他读不懂,只有那双眼睛里布满了更多的血丝,盈在一潭死水中。
“什么?”
银粟亦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她瞧见梅晚云的脸,变了!
“我不管你为什么没死!又为什么变了脸!总之,抱歉,我错怪了你!”
李斯年屏住呼吸听着梅听寒的话,他不敢错漏一个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露馅了?
“还想跑!本尊今日就收了你的魂魄,压在翼山下,让你永世都不能再轮回,你就永远不会再害本尊的女儿!”
未央提剑就刺,银粟也不得不还击。
可是她哪里是自己亲爹的对手,她连一时半刻都撑不下去,梅听寒和李斯年也根本连一丈都还没跑出去,就被未央一记灵力打中。
火红的灵光打在那里,银粟歇斯底里地喊了声:“不要啊!阿团!”
“什么阿团!跟我回去!”
未央抓住银粟的手腕,这一击二人必死无疑,虽然另外一个属于无辜,谁让他非得掺和进来!
“阿团!”
银粟扑过去,却只扑了个空。
难道说两个人直接灰飞烟灭了?
阿团,死了?
银粟心口被堵得死死的,一口气压在喉咙处喘不出。
“为什么?”
银粟跪在地上哭起来,眼泪哗啦啦地落。
“为什么要杀了他呀!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未央却气急败坏地冲着头顶喊道:“谁!谁碍了本尊的好事!”
“哎呦,好险好险,差点儿崩着本尊的新衣裳。”
这声音是?
未央瞧见房顶上立着的青衣,即刻飞身上去,剑指着拿着葫芦喝酒的男人道:“你是不是闲的!还管本尊的事!”
“非也非也!”
花酿掏出一副算盘,稀里哗啦打了一顿,亮给未央一排数字。
“这两边的铺子,都是我的。损毁费,重装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上神先结一下再走先?”
未央提剑就把算盘劈成了四瓣。
“人呢?给我藏哪儿了?交出来!”
花酿掐指一算,与未央做了个“八”的手势。
“再加八千两!”
“你家一个算盘八百两!镶金边的呀!”
未央正在气头上,说话也丝毫没个上神姿态了。
花酿添了句:“黄金,八千两黄金。赔钱吧,要不今日你别想回凤族!”
第175章 你赔得起吗
未央的剑又抬起来了:“你不要仗着有钱就欺负神!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揍!你这只绿不绿蓝不蓝黑不出溜的臭貔貅!”
“呦呵!揍我可贵了,你赔得起吗?要不上神先出个价,咱们按部位预支一下费用?”
“你!”未央气得咋舌,“你都掉钱眼儿里了!”
花酿却不急不缓地道:“你还是先别管这个凡人了,你家千金小小姐又溜了!你还不快去追吗?万一她又藏起来,你还得再费个千八百年的去找。她要是再捅出乱子来,天帝怕是也恼了吧?”
未央转头朝房下去看,银粟果然已经不见了,未央探了下周遭,连她的灵息都探不到了。
“花无界!”
未央连花酿的小名都吼出来了,他使劲地磨着后槽牙。
“你休要得意!”
未央收了剑,他还继续做着磨牙的动作,忍下两口气,才开口:“你也别得意!你护了这两个凡人,怕是就无暇分身,去护你的宝贝徒儿了吧?”
花酿猛地转头,看向了瑞王府的方向。
“我今日可并非孤身前来,我儿玉翰虽然不才,杀一个不起眼的人族,还是轻而易举的!”
未央说完就走,他是有那个自信的。
玉翰是他最优秀的儿子,他不会失手。未央更加不担心妖族敢找上门,这种事情,连天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帝恨不得早点把妖族都清理干净,更何况一个眼中钉?
顾凉月在疯爹怀里睡得迷迷糊糊,脑子也混沌着,只知道是下了马车,正往玉笙苑走着呢。
“小妖主!小心东面!”
脑子里突然就现出这么一声来。
东?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那是右边?
凉月才想去掏匕首,就感觉疯爹突然顿住了脚,然后迅速地转了半圈。
“王爷小心!”
“唔!”
凉月痛醒了!
后背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上了!
“你可真笨!笨死了!”
脑子里的风缄好像气得天灵盖儿都冒烟了!
就在方才,一道红色的光在瑞王府顶上显了下,紧接着就有一道泛着红光的羽箭朝着顾凉月心口刺客过来。
虽然有半曲冲上前去挡,可是此箭绝非人间凡物,哪是半曲能拦下的!半曲反而被箭光弹飞了出去!
疯王也看到了,但是这箭速度太快,即便疯王旋身躲避,还是没慢了一步,疯王眼睁睁地看着箭刺进了闺女单薄的身体,从右肩穿了出来!
一切来得都太快了。
这箭是怎么穿过瑞王府外的结界冲过来的?
凉月忍着痛,戳了下带血的箭头,还好,没毒,这点伤,她自己就能搞定了。
“何人?”
顾怀酒把闺女揽在怀里,竟然还能让人偷袭,他不仅仅是挫败了,他恨自己太无能,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凉月抬头,看到月钩之下,立着一个火红的影子,看不清脸面,他手里拿着弓箭,此刻正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凉月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推开了疯爹。
一切快得话都来不及说,箭已经刺了过来。
腰间匕首窜出来,化成一道护盾,挡在了落在地上的凉月和疯爹面前。
“是凤族!小妖主!他很厉害!快跑!”
脑袋里,风缄给了凉月提示。
“虚弱。”
红衣裳的男子冷面冷眼,根本不屑于多看凉月一眼,只加重了这支箭射出去的力道。
“啪!”
护盾碎了,匕首暗淡无光地掉在了地上,同一时间,红箭便使足了劲刺过来。
顾凉月看不见了,她栽倒了,她的视线被疯爹挡住了,她又被疯爹护住了。
“你……”
凉月推开顾怀酒,赶紧坐起身去查看他的前胸后背脑袋脖颈,摸到了血,却没有伤口。
是她自己的血。
呼!那就放心了。
“滚!”
凉月抬头,这才看见身前还有一个挡箭的,也就是他吧,才敢冲着凤族说出一个“滚”字。
许久没有出现的玄晖抬起手里的箭,那是刚才要刺进顾凉月眉心的,他把箭朝着红衣裳的那个凤族的神刺了过去,被那人轻易地打掉了。
“狗杂种。”
红衣男说话还真是言简意赅。
被骂的玄晖亮了剑,回头瞥了眼凉月,微微眯了下眼睛,又转头看向了红衣男。
“玉翰,妖主不是你能动的!”
玉翰,红衣男的名字吗?
青染、银粟、玉翰,凤族是神族,名字就可以起得这么高端吗?是不是花钱起的呀?
那边剑拔弩张,凉月却在这儿胡思乱想。
“如何?”
玉翰手里又多了只箭,这回凉月看清楚了,这箭是凤凰的羽毛呀!
他至今为止射了多少支箭了?是不是已经变成秃毛鸡了!
“噗哈哈哈!”
听得见凉月心声的风缄哈哈大笑,快笑抽过去了。
玄晖抬剑就要上,却被凉月唤住了。
“玄晖!要打出去打!房顶的瓦新换的!”
“啧!花酿都给你教坏了!”
玄晖的吐槽是对的,凉月确实变抠了。
玉翰拉满了弓,脸上的五官好像是冻住了,说话都不用嘴了,直接传声:“一起杀!”
不是,还兴这么玩吗?
说话间,玉翰的箭又射了过来,玄晖又要挡住,却见这箭在半路突然散成了千八百支密密麻麻的细箭。
这哪里是放箭,这根本是丢出一块钉板呀!
“那个谁,你快上啊!”
凉月冲着匕首道,可是它只是蹦了两下,应该是刚才被玉翰的箭伤到了。
小匕首从来没这么差劲过,看来这人的灵力太高,小匕首胆怯了。
玄晖的剑在空中划了一道口子,口子里刮出一阵妖风,那些马上就要射过来的细箭就通通被吸进了口子里。
待这些箭一支不落地都被收走了,口子也自动消失了。
“碍事。”
玉翰冷冷地看向玄晖身后的顾凉月,箭还插在她背上,血染了半件衣裳,她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有心思抬头看她?
玄晖挡住了凉月,不叫玉翰再探头看。
“你可以滚了!这是人界!要撒野,滚回凤族去!”
“你护不住。”
玉翰又张开了弓,只是这次没有搭箭,而是冲着凉月射了一支空箭,说了四个字:
“死不足惜。”
凉月却说:
“你行你厉害,还不是做了他人的枪,为他人做了嫁衣,将来秋后算账,人家倒是甩得干干净净,你就是首当其冲数罪并罚的那一个!”
凉月实在是受不了这尊神装高冷的假模假样,冲着他竖了中指,心说你就装吧!将来有你哭的!
第176章 你没有资格
“你懂什么?”
玉翰根本不屑于凉月的话,以他的身份,他们凤族的地位,他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
“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可别怪我今日没有提醒你。”
凉月才说完,就见天幕中又现出一道红光,又一红影落在房檐上,正是未央上神。
“父尊!
玉翰收敛戾气,冲着未央行礼。
未央看向玄晖,脸色微变,与玉翰说:“我儿英武,此处不宜久留,你妹妹那边棘手得很,速来。”
未央说完,又化作一缕红光飞上天际。
玉翰知道妹妹银粟那边定是有大事,银粟一向能闯祸,若是把父尊气急了,又要关她个千八百年的,玉翰即刻收了弓,又冷眼暼了眼凉月,终于消失在夜色里。
“呼!”
凉月长舒了口气,软趴趴地倒下了。
疯王把凉月抱起来,直接踢开了房门,把闺女抱了进去。
玄晖没跟着走进去,而是在房门外守着,直到一道白光闪进院落,落在了玄晖身边。
“凤族大公子呢?”
花酿看到玄晖在,倒不意外。
“走了。”
“那你怎么不进去?怕那疯子啊?”
花酿瞄了眼紧闭的房门,嗅了嗅。
“受伤了?你离我徒儿这么近,还能让她受伤啊!”
玄晖冲着花酿翻了个白眼:“怨我吗?你还不上心好好教教她?”
花酿心虚地摸了摸眉毛,正欲推门进去,又听玄晖道:
“小废物使了幻术,用假未央糊弄过去了!也不知能糊弄到几时。”
“徒儿鬼主意就是多。”花酿用胳膊怼了下玄晖的肩膀,言语里多了三分诙谐,“你怎么还叫她小废物啊?”
“不然呢?”
玄晖让开门口的位置,“你进不进去?再不进去她自己都治好了。”
“这就进哈!我徒儿我也心疼呢!”
花酿推开门,看到疯王正把床纱放下来,他手里还拿着那支箭,此刻已经化成了一根长长的火凤羽毛。
“我来迟了?”
床纱里,凉月苍白的面容扎得花酿眼睛痛了下。
他确实来迟了。
疯王把那根带血的羽毛放到了西边案桌上一个狭长的空盒子里,又把空药瓶放在案上。
“没有药了。”
花酿眨了眨眼睛,干涩的眼睛里好像进了东西。
这些止疼药,他上次给凉月,还是从碧水湖行宫回来时,这才几天啊,她都用了。
花酿不是心疼药,他是心疼徒儿,该有多么疼,才能用得这么快。
“凤族之事,我会告知天帝,他们不会再来。”
花酿知道天帝不会管,可他是师父,他便去凤族亲自登门造访,要个说法。
顾怀酒抖着胸膛,深深吸了口气,他的手指抠在桌案上,方才他为闺女取箭时,他真希望这孩子能叫唤一声,可是她宁可咬破嘴唇也不肯出声。
直到治了伤,吃了药,她也一声不吭,坚忍得不似个孩子。
最叫顾怀酒内疚的,是这孩子临闭眼之前,还小心翼翼地嘱咐着:“疯爹,我没事,我就是困了,睡一觉,你千万别难过,别发疯!”
他这么大个人,还得让孩子去迁就!
她还把脱下来的血衣藏在被子底下,不让他看见。
她那个小脑瓜里到底装了什么呀!她怎么就不能考虑考虑自己!
“你们换一个人祸害吧!凉月她,她受不起!”
顾怀酒说这话的口气,没有一丝傲气了,与之前截然不同,他几乎是带着哀求的语气去说的。
花酿先是一愣,可是他又立刻莞尔一笑,把酒葫芦一倒,倒出两颗血红的药丸。
“疯子,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唯独你没有。”
花酿走过去,撩开床纱,给徒儿喂下了药,抚了抚她的眼尾,又点了点她苍白的嘴唇。
“这是条不归路,你一早就知道。”
花酿笑眯眯地看着睡梦中的徒儿,眼里的温柔都给了她,却又不能让她看透,不然她尾巴都能翘上天了。
疯王上前,把床纱拉上,推开了花酿:“是你骗了楚歌!”
花酿无辜地摊开两手:“怎么能是骗呢?楚姑娘当年是心甘情愿的!是她求我的!”
顾怀酒瞧花酿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想把他的脸怼到泥潭子里去!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疯子!”
花酿歪过脑袋,挑眉看向睡得沉的凉月。
“凤族大公子是将来要继承凤族族长之位的人,他的凤羽箭名曰血屠,若不是徒儿有自愈能力,她必定当场毙命。她本就旧伤未愈,此次更是雪上加霜,没有个三、五日,她是醒不来的。”
花酿晃了晃葫芦,与顾怀酒道:“趁着她睡着,你也不必装了吧?疯子,你可以露出你的真面目,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
花酿又把葫芦一倒,从里面滚出两个人来,掉到地上逐渐变大了。
顾怀酒定睛一看,鄙夷地嗤笑了声。
花酿的葫芦里装了什么,至于这么害怕吗?两人还抱着?
其实不是抱,只是李斯年被梅听寒扶着,刚才他为了救梅听寒,李斯年被未央上神的法器给收了,折损了阳气,还需要时间恢复。
花酿未再多言,他本还想多看两眼徒儿,无奈这床纱被顾怀酒挡得严严实实,那也只好给疯王找点事情做,这样他才能偷着看看徒儿。
花酿先隐了身,待顾怀酒带着梅听寒和李斯年去了书房,他再折回去。
生活不易,师父探病徒儿,还得偷偷摸摸的。
花酿给门外的玄晖传声:“进来吧,凤族不会来了,他们自身的麻烦还没解决呢!”
玄晖这才收了剑,推门进来,迅速又把门关上了。
轻轻打开床纱,玄晖带着茧子的指腹摸了摸凉月的额头,若是从前,她是会感觉不舒服,皱起眉头来的,现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徒儿最近很劳累,她需要休息。”
花酿一言,玄晖立刻缩回了手。
“你刚刚在房里,与疯子猜什么哑迷?”
玄晖在外面,都听到了。
“楚歌,是疯子的王妃吧?就是他亲手杀了的那个,你怎么会认识?”
玄晖坐在床边,变出一块暖玉,巴掌大小,被雕成一只圆滚滚的兔子,玄晖把他放在了凉月怀里。
“诶?这东西你还留着哪!还以为你早就丢了呢!”
花酿指了指那暖玉,“我当初向你求了好多次,你都不借我。你现在拿它献殷勤?”
第177章 给我一次机会
“不过我可好心告诉你,徒儿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你要是让她知道这块玉你以前给染染抱过,我敢说她立刻就能把这玉给你丢熔炉里!”
玄晖抬眼瞥了花酿一眼,道:“只要你不多嘴,小东西就不会知道。”
花酿咬到了腮帮子。
“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染染是她的忌讳,因为这个,徒儿连师父都不叫了,非要叫师尊,听听,多生分。”
玄晖被花酿这么一打岔,就忘了刚才在意的事情了,也忘了继续追问,现在只觉得花酿唠唠叨叨很烦。
“你回轻罗馆卖货去吧,多赚点钱给小东西多预备些灵丹妙药,要是再没事做,就多研究研究教学方法,别让她学得太吃力。”
听完玄晖的话,花酿觉得整个腮帮子都是酸的。
“你也太……”
花酿活了十几万年,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玄晖这种行为。
“一口一个小东西,不给人家好脸色,倒是背地里偷偷关心,徒儿脑筋这么简单才不会知道你就是……”
“出去。”
非主人玄晖表示,他要送客。
“我不走!”
花酿却赖住了,找了张席子坐下来,“我就不走!”
你爱走不走。
不走才好呢!
书房里,梅听寒与李斯年抬头看向疯王,疯王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并不太想搭理他们,只道了声:“长话短说,本王很忙。”
梅听寒用胳膊挡住了李斯年,昂首挺胸地好像是要慷慨赴死一般。
“我乃罪臣之子,罪不可恕,死不足惜。只求王爷放过李斯年,当年他私自放人乃是在我要挟之下,受我胁迫……”
“你捡重点说,不就是想让本王恕了李斯年的罪吗?”
就梅听寒心里那点小九九,疯王早就看出来了,他现在惦记着闺女,心神不定,没功夫听梅听寒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
“梅听寒,你要本王放过李斯年,也得拿出些有分量的东西来吧?你要用什么,来换他的命?”
这暗示还不够明显吗?疯王意思就是说,你想让他活命,就得交出当年被梅家私吞的那批赈灾银两。
“梅兄大可不必,我不值得你救。”
李斯年则挡在了梅听寒身前,与疯王叩首道:“王爷,您这场折磨人的游戏,该收尾了吧?若我二人必有一死,我愿意承担一切。”
“你承担得起吗?”疯王在等,等梅听寒的答案。
“半曲,将李斯年拉入地牢,严加看管。”
半曲进来要把李斯年拉走,疯王又嘱咐一句,“看好他,不许他自杀!”
李斯年身子微微一阵,疯王连这个退路,都不给自己了。
“斯年,你一定要等我,我会救你出去的!”
李斯年回头看到梅听寒说得这般信誓旦旦,一步也走不出去了。
今日一别,他便再也见不到梅听寒了。
他们好不容易解开隔阂,却再也没有机会推心置腹相诉地交谈机会了。
“梅听寒,本王只给你一个时辰。”
疯王给他指了指窗外的星星,“在天亮之前,如果不能把本王想要的东西找到,本王还是会要了李斯年的命。”
疯王吸了口气,又道,“这一次,本王是真杀!”
梅听寒听明白疯王的意思了,之前李斯年能够从刑场活下来,还能变成晚云的脸,都是疯王的授意。
可是他这般做的目的,到底为何?
就是为了折腾他和李斯年玩儿?
还是说为了报复李斯年当年偷梁换柱救他的这件事?
梅听寒想不通,也没有时间想了,只有一个时辰。
梅听寒是跑出瑞王府的,疯王连匹马都不肯借给他,他只能凭着自己的两条腿跑,梅听寒终于明白什么叫“疲于奔命”,即便他已经跑到两条小腿酸涨,脑子也一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他太累了,需要休息,可是他一下都不能停,不然李斯年就得死。
他要把李斯年本该拥有的人生还给他,让一切归位,回到自己没有回到京城之前那样。
这次弥补自己错处的机会,只有一次,他若是抓不住,他就是死也不能心安。
十五年前,他不过是把一件衣袍施舍给了路边的小乞丐,他没有想到小乞丐竟然记了一辈子。为了还当年一恩,十年同窗,小乞丐总是那个挡在自己面前维护自己的少年。入仕后,他又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把自己从天牢里捞出来,送出京城。
这样的人,被自己错恨了五年。
往来风景均一一掠过,梅听寒一辈子都没有跑过这么长的路,等他到达目的地,梅听寒直接跪到了地上干呕起来,他的心肺好像要炸了。
天边已经微微发白,没有歇息的时间了。
梅听寒眼前,是一大片火烧之后的废墟,这里,月余之前,是文豫书院。
孙贵妃告知自己,这所书院,其实是梅家的资产。
而那些赈灾银两,就是在被从户部拉出来运出京城的过程中,被偷偷调换成了石头,而真正的银子,大部分都被埋在这文豫书院之下。
文豫书院,梅听寒查来查去,竟然又查回了原点。
那么父亲当年叫晚云到文豫书院读书,可是有属意他看管这些银两呢?
如今晚云也已经死了,宣平侯世子也死了,根本无从考证他的猜想了。
那么大一批银两,究竟能被埋在哪里呢?
梅听寒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扑到废墟里扒起来,砖石瓦砾,断壁残垣,梅听寒笨拙地扒着,地面的硬砖,他就用随手抓来的尖锐石头去撬。
然而文豫书院的占地面积,可不是梅听寒随手一挖就能挖到的,天边已经泛了红,梅听寒手上都是脏污,手指都抠烂了,和得满手都是血。
梅听寒从未像今日这般如此期望着太阳可以晚一点升起来,他还没有找到。
“该死!到底放在哪里了?”
梅听寒几近力竭,两条胳膊酸痛到抬不起来。
一个时辰,太短了,疯王根本是不给自己让李斯年活下去的机会。
梅家,疯王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过。
他根本不是一个疯子,他比疯子还要疯癫,他更加无情而狠辣,他是要把自己在北安城受的所有罪,通通还给当年陷害他的人。
疯王从来都不是宽容之人,从一开始,他就是要报复。
而他报复的方式,就是折磨这些人的心,所谓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第178章 疯子的秘密
因为当所有的路都被堵死,所有的希望都变成绝望,活着,反而是一种负担。
梅听寒伏在地上,眼泪砸在泥土里,疯王叫他结案,结的不是案子,结的,就是他的命!
阳光洒在梅听寒身上,梅听寒隐约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着光,他连忙上前查看,用手拨开了土。
一角灰银色撞入眼里,梅听寒把那一块块的银砖从土里挖了出来。
他捧着银砖,把他踹到怀里,地下还有很多,只要拿着这一块,回去交给疯王,李斯年就可以不用死了!
梅听寒大喜若狂,起身就往回跑,卖出去的脚却突然僵住了,随即浑身上下都不得动弹。
“呼!”
一团火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梅听寒身上,瞬息之间,梅听寒身上便全被燃着了。
“啊!”
烧灼的火苗吞噬掉了梅听寒,梅听寒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声,就成了一具黑乎乎的尸体。
“不!”
空中传来银粟撕心裂肺的呼喊,她被玉翰擒着,身前的父亲,只用了一枚小小的天火,就结束了自己九千年来的妄念。
“阿团!”
银粟要飞到梅听寒身边,可是玉翰根本不给她逃脱的机会,玉翰冷着脸,看到地上那个凡人死得彻彻底底,没有一丝怜悯。
“不堪一击。”
未央转头看向银粟,眼里怒火正胜:“混账丫头,你若是再执迷不悟,我便让他生生世世都死在你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
银粟哭花了脸,玉翰把银粟拉起来,与她冷漠地说了两个字:“回去!”
“别的事,爹都纵容你,唯有这个人,不行!”
未央脖子上青筋都起来了,他真是不明白,放着满天的神她不喜欢,偏偏要喜欢一个凡人,还追了人家三世!
“待爹回去,再好好教育你!”
现在他们父女俩都太激动了,若是再吵,容易被这个丫头再跑了!
还是先带回凤族再说。
一具烧焦的尸体立在街上,引得人们围观,还有人议论纷纷。
“这人谁啊?”
“不知道。”
“有人瞧见咋回事吗?”
“好像刚才什么东西掉下来,像个大火团。”
半曲带着瑞王府的人也刚赶过来,就只看到一具焦尸。
驱散了周围的人,半曲上前查看,黑漆漆的焦尸哪里还能看清脸面?也不知道它是不是梅听寒。
只是这焦尸捂着胸口,好像捂着什么东西,而这人的胸口正有银色的水顺着尸体淌下来。
终于,他还是没能把一切,变成从前的样子。
梅家没有翻案,故友没能搭救,而那个口口声声把喜欢挂在嘴边的女孩子,终究是错对了。
疯王没有杀李斯年,还把梅听寒死得蹊跷的尸体交给李斯年,由他料理梅听寒的后事。
李斯年瞧着梅听寒僵持着跑起来姿势的尸身,无需疯王多言,他知道这并非出自人手,多半与那个银粟姑娘有关。
怪不得他人,只怪他们都无法掌控这世间规则。
刑部大牢里,孙贵妃砸碎了梅听寒给她的药,她根本不想死,只要能逃出去,把墨儿夺回来,她手里便又有了筹码。
墨儿是女孩儿又如何?只要是废帝的血脉,就有可以颠覆江山的可能。
正想着,牢房外走过来十几个牢头,他们手里拿着木板,还有锤子斧头之类。
不待孙贵妃询问,十几个人就把长木板按在牢房的木栅栏上,“叮叮咣咣”地钉起来。
“你们做什么?”
孙贵妃起身往外扑,却被踹了回去。
头顶也传来了钉木板的声音,这是要把这间牢房封死了。
随着一块块木板的封钉,牢房里迅速阴暗下来。
在最后一块木板被钉上之前,疯王出现在光亮处。
孙贵妃本还有些不知所措,如今瞧见疯王反道不紧张了。
“顾怀酒,你想如何?你以为,你能把我关这里一辈子?”
疯王看着这个曾经废帝宠爱至盛的女人,说道:“梅听寒给你毒药要你自裁,你不肯。你既然喜欢呆在黑暗之处,本王便满足你。今后,这间牢房里断粮断水,听闻人不吃不喝七天才能死,你正好替本王考证一下。”
孙贵妃扑到光亮处,把手伸出去,想要去抓疯王。
“你这个疯子!你以为这样,就能高枕无忧了吗?我告诉你,宫外还有我的人!他们会来救我的!就算救不出我,他们也会来取你的狗命!”
疯王的脸色之前比起来,简直是阴森可怕。
他今日没有带着他的女儿,那个小丫头在时,他明明满眼都是慈爱与宠溺。
看来,这才是顾怀酒平日里的样子。
“顾怀酒,你这个皇权争斗的牺牲品,先帝没有选你继承大业,是对的!就算你如今把持朝政又怎么样!你的下场也会如废帝一样!”
就算再怎么骂,牢头们还是把最后一块板子钉上了。
“你下去,告诉皇兄,她的女儿,本王会代为好好照顾。”
听到疯王谈及墨儿,孙贵妃终于不淡定了,她用力地拍着门板,冲着外面喊道:“顾怀酒,你回来!墨儿!你要把她怎样!”
然而木板全部都钉上了,整个牢房也彻底昏暗下来。
疯王已经走远,孙贵妃的呼喊,也渐渐听不到了。
半曲跟在疯王身后,依旧有些担心:“王爷,要想让孙轻霜逃不出去,把她安置在别处似乎更加保险吧?孙轻霜还有武艺,万一她逃脱了……”
“就是要让她逃,还要放出消息,让外面的人知道她被关在哪儿,这样,才能顺藤摸瓜,将余党尽数铲除。”
疯王给半曲解释道。
半曲会意,原来孙贵妃一事,还不算完。
“孙轻霜的事,就交给你,要做得干净利落,一个不留。”
“是。”
半曲立刻应下,看来接下来的日子,要大干一场了。
疯王又嘱咐了句:“不能叫郡主知道,若是他日郡主问起,就告知她,孙轻霜服下了梅听寒给的毒药,反正,人不是本王杀的。”
“遵命,属下一定照办。”
半曲觉得王爷这样撒谎实在没有必要,郡主哪有这么好骗?
不过看王爷今日这般速战速决的处事态度就知道了,王爷是急着回府照看郡主呢。
“宣平侯呢?”疯王又问。
“按照王爷的安排,关在地字一号,吃穿用度一样不缺,宣平侯要什么,都给予备齐,除了……”
第179章 操纵一切的人
半曲面露难色,没说下去。
“哼!他倒是还有闲心想那风月之事。”
疯王随即踱步过去,正瞧见宣平侯坐在案前大快朵颐地喝酒吃肉。
门锁被打开,疯王坐在了宣平侯对面,看着杯盘狼藉的桌案,又见宣平侯吃得直打饱嗝。
“胃口不错?”
宣平侯咽下一大块肉,咧着嘴冲着疯王笑着:“嘿嘿!表弟!我在这儿都呆胖了!咱能换个地方吗?”
“能啊!”
疯王抱着胳膊,点点头。
“死牢,或者刑场。”
宣平侯听疯王一言,立刻放下羊排,隔着桌子要去抓疯王,疯王蹬了下腿,退到三尺开外。
“不是,表弟,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叫我与你里应外合,替你当探子,可是许了我好处的!”
疯王并不否认:“你两头拿好处,算怎么回事啊?”
宣平侯心虚地缩回手:“我不就是有点贪财吗?我也就是从孙轻霜那里抠了这么一点点。”
宣平侯用小手指比了一个指头尖大小。
“一点点?本王的姑姑形象就算在你心里形象再伟岸,你也不能给她塑个金像在院子里吧?”
“那还不是为了麻痹孙轻霜吗?再说了,那金像也不是真的,就是外面渡了一层金粉,里面都是石头。”
宣平侯见疯王脸色不好,又赶紧往回圆:“我可是都一笔笔写账本上了,我从孙轻霜那拿多少,都还你还不行?”
“表弟,你看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儿啊!我可是全按照你吩咐的,一步步地一点差错都不敢有。从赈灾银丢失,你叫我去试探,再到收梅子墨的好处,再到后面弹劾梅家,还有后来收留孙轻霜,探查孙轻霜这几年的动静,可都是按你要求,我可一点没徇私啊!”
宣平侯用帕子擦手擦嘴,见疯王依旧阴鸷着脸,心说这疯子该不会是想过河拆桥吧?
“我告诉你顾怀酒,我母亲敬怀长公主可给我留了先帝遗旨了,我就是闯再大的祸,你也不能杀我!再说了!当初你起事,还是我出的钱呢!我没有功劳,可是我的钱有功劳啊!”
疯王还是不说话。
宣平侯有些慌了,疯子的话不能当真,他当初就不该信这疯子的!
“顾怀酒,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可从来没害过你!”
疯王这才微微倾身向前:“你那校场里,挖出那么大个蛇窟,是什么意思?那些蛇,吃人啊!”
凉月掉进蛇窟的事,虽然有妖作祟,但是这蛇窟可是宣平侯的,他也有责任。
“那都是拿来唬人的!我只喂过鸡鸭鹅,人我哪敢啊!”
宣平侯的说辞,疯王自然是不信的。
那些蛇都快吃成精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孙轻霜倒是常用来着,我顶多就是袖手旁观,袖手旁观………”
“嗯,本王信你。”
疯王冲着宣平侯微微笑了下,道:“你这些年在孙轻霜那里,还探听到了什么?”
“那可多了,要不我写给你?不过这也不是一句半句就能说完的,能不能让我……”
疯王不再询问,冲着外面道:“送宣平侯回府,好生伺候着。”
突然得了赦免,宣平侯喜出望外地跳了起来,忙不迭地往外走。
“终于可以出去了,这床板子硬死了!”
宣平侯揉着自己的脖颈离开了。
待听不到宣平侯的唠叨了,从暗处走出来一个黑衣蒙面人,他走到疯王身前,方欲行礼,疯王却摆了摆手。
疯王说:“你不必。”
这人便收了手,拉下了脸上的面纱。
“如何?”
疯王转头看向这人,唤了声:“周木。”
不错,正是文豫书院的教书先生,周木。
“宣平侯却是两头讨好,他为王爷刺探孙轻霜,同时又参与孙轻霜的谋反之事。依属下看,他是在审时度势,一旦王爷失势,他许会第一个出卖王爷的。”
疯王明白周木的意思,宣平侯就是棵墙头草,想着哪头都不得罪,哪头赢了,他都能得了好处。
疯王看向周木的手,问了句:“你这双手,还能杀人吗?在文豫书院里,没呆废吗?”
周木拱手应道:“王爷可叫属下一试。”
“嗯,做得干净点,就像当年你处理宣平侯世子一样。”
“王爷放心,对待仇人,属下一向不会心慈手软。”
周木蒙上脸,也消失了。
只有疯王还坐在牢里,靠着墙,他低垂着头,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发出桀桀的笑声。
梅听寒的下落,他早就知道,此次碧水湖行宫避暑之行,是他的刻意安排。
梅听寒会刺杀他,他也是意料之中。
一切,都是按自己所想,按部就班地,从当初他回京夺权,做了摄政王的第一天,他就没想过放过当初陷害自己的所有人。
他想杀的,都杀了。他想留下的,也都留下了。
可是,顾怀酒没有一点觉得轻松,他很想把这样的自己埋葬在这个监牢里。
他顾怀酒,本不是这样的!
他也曾想过,无官一身轻,做一个逍遥自在的闲散人,寻一佳人度过朝暮。
然而天涯望断,他终是成了自己曾经最不屑又鄙夷的那种人。
可他又必须站起来,走完剩下的路,即便他早已预料,作为权倾朝野、挟持天子的摄政王,未来的某一天,他的下场不会比梅嵩更好。
如果注定有一天,他也要被任人宰割,他倒是宁愿这个处置他的人,是他亲手教导出来的。
如此,他也算是对得起,自己背负的所有恶名。
是夜,宣平侯喝得酩酊大醉,不慎跌入蛇窟之中,再也没有上来。因其没有子嗣,其所有资产,系数归于国库。
近日来,京中有几处宅子遭了劫匪,其中还包括两位朝中大臣的家宅,劫匪猖獗,家中无一人幸免。
刑部侍郎的空缺,由一位周大人顶替。刑部尚书也终于不用再托病不出,因为有一位比李斯年更有能力的人帮自己做事,刑部也终于可以消停两日了。
至于李斯年,疯王没给他赋予官职,却把他带在身边,留在了瑞王府,地位如同谋士。
对于这个安排,白孤云最不能理解,他真没觉得李斯年有多么的足智多谋,要真是那般绝顶聪明,何至于连梅听寒都救不出来。
一切尘埃落定,疯王除了日常事务,其余时间都呆在玉笙苑,等着凉月醒来。
第180章 师尊也会发怒
凉月沉睡的时间比花酿预料的时间长出了一倍,这一躺,凉月便错过了本来和白洞庭约定好的乞巧节游玩,甚至连自己的生辰都错过了。
太医日日来诊脉,什么也查不出来,起初疯王还有耐心等着,后来他也等不及了,差人到轻罗馆请花酿来,哪知道花酿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根本不在。
小皇帝来看过凉月好几回,没有凉月的早朝,无聊死了。
“除了等,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桃核儿偷偷地抹眼泪,她害怕他们家姑娘这么睡一辈子,再也醒不过来了。
山药也整日整夜地在榻边守着,愁得呼呼呼掉毛,凉月就是不醒。
花酿自然是不在轻罗馆,凉月在凤族吃了大亏,花酿心疼徒儿又被凤族给欺负了,便上了神界,到了凤族领地。
从山门一路打到了凤神殿,确实惊骇到了未央上神。
“上一次你发火,还是青染死的时候。”
未央上神上座在金碧辉煌的凤鸾之上,看了眼殿外被打得前仰后合的小辈们。
花酿一掌打翻了未央面前的玉台,眼神冷漠:
“玉翰呢?他的血屠呢?本尊是来毁他法器来的!”
“神尊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一个小辈一般见识!”
未央没动弹地方,他不信花酿还能冲着他动手。
“我儿只是无心之失,误伤了神尊的宝贝徒弟。本尊在此代他陪个不是,神尊可以走了吧?”
“未央,本尊来毁他法器,已是给足了凤族的面子,若是换了旁人,此刻早已灰飞烟灭。”
花酿的确许多万年都不曾这般愤怒过,可是未央却完全不把花酿的怒火当回事。
“神尊这是做什么?我凤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撒野的!再说了,你那徒儿一介凡人,身为妖主修为浅薄,连自保都不能,你这个师父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我儿玉翰不过是替天帝试探一下妖主的法力而已……”
“你就是要杀她!休再找那些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报复就报复!”
花酿甩了衣袖,亮出了剑,指向了未央,“当日我徒儿一时冲动伤了你女儿。本尊已经亲自登门向你和尊夫人道歉,还叫我徒儿下莽原受罚。此一桩事已经了结,如今你又来报复,分明是小肚鸡肠!”
“我……”
“你闭嘴!”花酿喝了声,“未央,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此次下界做了什么,心里应该有数。本尊不愿掺和你们的家事,但你最好守好你的底线。下一次本尊再来,就是起底你们灵凤山,掀你们地皮之时!”
“呵!你敢!”
未央上神终于坐了起来,“花无界,你不要仗着自己修为高就为所欲为。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吗?天帝还是本尊小舅子呢!”
“不要脸!”
花酿丢给未央上身三个字,便离开了。
他没回人界,而是直接去找了天帝。
“天帝陛下,咱们下棋吧?”
花酿笑眯眯地捏着棋子,已经落了一颗黑子。
天帝捋了捋胡子,眼睛好不舒服,眨了好几下,才小心地问道:“神尊啊!一盘棋,多少银子啊?”
“提什么银子,多伤感情!”花酿笑得很温和,露出了八颗牙齿。
天帝这才放心,落了一子。
“百箱真金,如何啊?陛下!”
“啊?”天帝吹了吹胡子,又讨好地道,“那个,能不能宽限几日,最近天界开销大,朕也不富裕啊!”
“开销大,可以开源节流嘛!”
花酿晃了晃手里的棋子,“像什么凤族啊,他们阔绰得很,陛下又是人家小舅子,自家人不说两家话,不如叫他们节省开支,帮陛下还一下拖欠已久债务?”
“哈哈哈……神尊这个法子好!”
天帝眼皮跳个不停,未央是怎么得罪了大债主啊,害得他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凤族和天宫周游一圈,花酿还顺手收了一圈租子,这才不急不忙地返回人界。
没回轻罗馆,而是直接奔着瑞王府去的。
他先去了汀兰苑,那里住着佑安,那个眼泪能化成金豆子的可爱少年。
佑安极为胆小,就算是白天,也不敢开门开窗,还整日缩在墙角。
花酿进去的时候,给佑安吓得缩到了被子里。
“是我。”
花酿坐在床边,拽下佑安裹着的被子,见他瑟瑟发抖的,摸了摸他的头。
“你不用怕,这里最为安全。”
“她是妖主,给你起名为佑安,便是要佑护你平安的意思。”
佑安的脸被花酿冰凉的手触碰到,瑟缩了下。
虽然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尊神,他和颜悦色,可是眼神打在自己脸上,却带着丝丝凉薄。
佑安生在紫烟宫,从没有见过对自己笑的人,是以也无法分辨出花酿的笑容里,带着怎么样的情绪。
花酿的手顺着佑安的脸颊往下,碰到了佑安纤瘦的脖子,突然,他用力地扼住了它。
佑安瞪着眼睛,懵懂地看向花酿,他还在笑着,可是自己却无法呼吸。
佑安抓住花酿的手,想要把阻碍自己呼吸的手拽下来,可是他的手实在无力,他只觉得指尖逐渐麻木,双眼很痛,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滑下去时,变成了一粒粒金黄的豆子。
“你死了,徒儿才能成为,真正的妖主。”
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是他?
佑安简单的头脑想不明白这些,他只知道,这是前所未有的害怕,就算是浑身贴满了符咒,因为符咒带来的疼痛让他不断地流眼泪的日子里,他也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好不容易不痛了,身下的褥子很软,房间的空气很香,佑安有些贪恋这个平淡无奇的日子了。
为什么现在又要杀了他呢?
佑安想不通,也没有余力再去想,眼前逐渐暗下来,佑安以为他再不能呼吸的时候,脖子被松开,新鲜的空气又灌进来。
那个想杀他的神已经没了踪影,好像刚才的恐怖只是一场梦。
但是脖子上的痛感还在,这又在提醒着佑安,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怀着怎么样的情愫在哭,只是他不哭,就会很难受。
“醒了醒了!姑娘醒了!”
桃核儿的欢呼雀跃整个瑞王府都藏不下。
凉月先是把目之所及都看了一遍,判断自己还在玉笙苑,就轻轻吐了口气。
“真的吗?不是骗朕的?”
小皇帝的声音很远,应该是在门外。
第181章 没歇着呀
“是呀是呀!姑娘一开始只是动了动手指,奴婢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后来山药叫唤了两声,奴婢才相信。”
“太好了,糖水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是不是太激动了?”
“嗯,是有点。”
门外吵吵嚷嚷的,凉月长舒了口气,确认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不舒服的,便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继续睡。
“啪!”
好像是有人摔了什么东西。
“还没睡够?!”
听这不耐烦的声音,就知道疯爹已经忍到极点了。
两只手被拉住,然后凉月就被提着胳膊拽了出来。
“乞巧节都过了,你还要睡到中秋?”
疯王叫闺女坐起来精神精神,哪知道闺女居然耍起了赖,脑袋往自己身前一靠,嘴里还嘀咕着:“求你了,疯爹,让我再睡会儿,我好累啊!”
“唔唔唔!”
山药扒在床头,咬住凉月的衣服使劲摇了摇。
快起来,出去玩儿呀!
凉月用手把山药的大嘴巴扒拉到一边去,继续耍赖:“去找桃核儿玩,让我歇会儿。”
“再歇就长毛了!”
疯王不允了,他挠了挠凉月的胳肢窝。
凉月实在赖不下去了,只好挪动挪动,抓着疯王的衣服攀上了他的脖子。
“疯爹,您都不知道,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我一直在忙,可累了。”
凉月像只小猫似的又蹭了蹭,“求你了,再睡一小会儿就行。”
疯王把闺女软乎乎的头发顺好了,看着闺女眼下微微泛着青,能怎么办?
哄呗!
“先用饭,然后再睡。”
凉月把头都埋疯王怀里,这个时候撒娇最好使了。
“还是我爹最好。”
“哼。”
这一声可不是疯王发出来了,而是隐身在窗外一直默不作声的某人的师父。堂堂一神仙,居然也有趴墙根的时候。
听到凉月说疯王最好,花酿就觉得实在是对不起“好”这个字。
顾怀酒连好人都算不上,还配被冠上一个“最”字?
花酿特别看不惯凉月对疯王的无底线的信任。
“山药,你去告诉师尊一声,就说我醒了,他老人家甭想再收第三个徒弟!”
听到屋里的小丫头还提到自己,花酿总算温和地笑了下。
都说了她是关门弟子了,怎么还说这种赌气的话?
“再睡会儿,就一会儿。”
交代完了,凉月直接挂着疯王睡了。
她真的很累,从她陷入昏迷,就被风缄抓去了。
不做别的,就是学习那本厚厚的妖册。
凉月的主角光环从来都没有表现在天资聪颖上,一个法术凉月要半个月才能完全领悟,不然也不会被玄晖吐槽,整日把“小废物”挂在嘴边了。
可是风缄威胁说,如果她不学,是别想醒过来了。
好吧,凉月其实是顺水推舟,因为她也正有此意。
没办法,自身灵力低微,老是这么受伤,她自愈能力再强,也不想总是病恹恹的。
所以凉月说自己一直在忙活,真的不是撒谎。
只是让风缄失望了,不,应该是给风缄气得心肝都疼了。
“你投胎的时候,是不是脑子到另外一家投胎去了?”
这话已经很仁慈了,比玄晖说得好听多了。
“叫您受累,要不,我还是做个废物好了。”
风缄扣扣封印,吓唬凉月,“等我出去,就把你天灵盖打开看看!”
凉月跺脚,踩在封印上:“嘿嘿!你放心,我永远不会让你出去的!”
“呸!别蹦了!都是灰!”
凉月大笑道:“你也太懒了吧!逢年过节不扫灰吗?”
“赶紧学!你管我!”
风缄每日除了教导凉月,便是与凉月拌嘴,在识海里,凉月可以不眠不休,如此十几天下来,也堪堪只学了不过十分之一。
凉月实在等不及了。
“我要是再不醒,疯爹搞不好又会疯。”
风缄却挖苦凉月:“别把自己想得这么重要,你生辰都过了,他不也没疯吗?”
凉月惊喜地跳起来:“真的吗?已经过了七月初九了吗?疯爹真的没疯?”
“不仅没疯,该吃吃该喝喝,哪一样都没耽误。”
听了风缄的话,凉月这才安下心来,可是以这样的进度,再加上越往后越难了,凉月觉得自己就算是睡上一年,也不一定能结业。
“我要是再不醒,会不会被师尊发现?”
“会。”风缄答得干脆利落。
凉月咬着嘴唇,万一被师尊知道了,会不会发火?会不会再把她丢到莽原里?
“会。”风缄能听到凉月的心声。
看到凉月的怂样,风缄宽慰道:“他不在人界,你安心吧,在他回来之前你醒过来不就不会被发现了吗?”
所以,在花酿入瑞王府之时,风缄就无情地把凉月撵出识海,不然花酿必定会把凉月所有修为都给废了。
反正凉月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种被所有人期待着醒过来的感觉真的不能再好了,凉月竟然有种身上闪闪发光的错觉。
原来自己还挺重要的。
凉月又过了两日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才被允许出门走一走。
桃核儿在庭院里,给凉月细数这些天收的礼物。
凉月则坐在廊下看着,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姑娘,这件玉如意是陛下送来的,陛下说知道姑娘什么都不缺,就是图个吉利。”
“嗯嗯,小皇帝有心了。”
凉月提着一串葡萄,一边吃一边听,一边应和着。
“这箱子里的,是白二将军送来的,奴婢斗胆帮姑娘看了,都是街上的新鲜玩意儿,定是乞巧节那夜,白二将军一条条街走下来,亲手为姑娘挑选的。”
凉月伸了脖子往箱子里面瞄了下,还真像桃核儿说得那样。
什么兔子灯,红头绳,还有香草胭脂之类,还有古玩字画。
凉月觉得白糖水是得一样,拿一样,属于盲选的那种。
“嗯嗯,到时候疯爹会回礼的,咱们照单全收就行。”
见凉月并没有格外欣喜,桃核儿便又拿了几样别家送来的东西。
凉月看着快把庭院摆满的架势,问道:“怎么?整个云天城都知道我重病不治了吗?”
桃核儿立刻啐了三口,又跺了三次脚:“呸呸呸!姑娘休说那丧气话!”
凉月在自己面前画了个圈:“那这些京官儿是怎么了?送这么多,闲得吗?”
桃核儿走到凉月身边,小声对凉月说:“姑娘,您不知道,咱们家王爷这几日早朝,心情特别差,脾气特别大,瞅谁都不顺眼,降职罚薪那都是最轻的。”
第182章 给疯爹说媒
凉月就知道,虽然疯爹没疯,但这日子也绝对不是平平安安的。
“可以这么说吧,姑娘。除了咱们玉笙苑风平浪静,其余地方都是浪潮汹涌!”
桃核儿说的话,凉月绝对信。
“这样不行。”
凉月觉得,有些事,得做了。
疯王阴沉着一张脸轿撵上下来时,就看到了自家王府门口排起了长队,从耳房一直排到了大街上。
疯王问半曲:“做什么的?”
半曲跟着疯王去早朝,他哪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属下这就去打探。”
正说着,就见管家风缄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王爷!您回来了。”
风缄往日说这句话的时候,可没这么殷勤。
疯王挑眉看向耳房里有人进进出出:“谁在那儿?”
风缄想回的也是这个。
“是咱家郡主。”
疯王即刻把眉头皱起来,身子才好一点,又要作什么?
“郡主在里面……”
风缄还没有说完,疯王已经拾级而上。
耳房里,凉月忙得不亦乐乎,她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妇人道:“你做这一行,多少年了?手里有多少品质高的?之前业绩如何?售后有保证吗?”
这一套说辞可把人家地道的古代人给问懵了。
不过这妇人看上去也是颇为有经验的,立刻行了礼节,回道:“回郡主的话,小人做媒婆,已经二十年了,人都唤小人一声喜婆子。”
凉月打量着妇人肉嘟嘟的身材,看上去也有四十岁,说入行二十年倒是有点夸张,不过看她慈眉善目,像尊弥勒佛,应该是个好说话的。
“大话小人不敢讲,但是在京城里,小人还是有些名气的,达官贵人们看得起小人,也都叫小人去撮合。小人这些年说的媒,还没有一桩主家不满意的,都是幸福美满,儿孙满堂。”
话说的有点虚,凉月听着倒是挺有意思的。
“好呀!那我先考考你。”
凉月言罢,桃核儿就差人接连打开了三幅画轴。
“劳烦您瞧瞧,这几个人里,哪个相貌更俊朗些。”
“是。”
喜婆子走上人像画前,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一位公子仙风道骨,仿佛是那不食烟火的神仙。”
凉月有继续听的兴趣了,这喜婆子有点本事,这是花酿的画像。
“这一位公子年纪尚小,该是刚及弱冠,但他身姿挺拔,英气逼人,看上去也是将相之材。”
哎呦真会夸,白糖水黑不出溜像个煤球这个缺点喜婆子绝口不提。
“哎呦!”姨婆子拍了下手,欣喜地看向最后一幅画,道,“这相貌,好哇!这可真是此颜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观呀!沉稳中透着丝潇洒,干练又不失风雅。这位公子,绝对是这个!”
姨婆子竖起大拇指来。
凉月听喜婆子这么一夸,心里暖洋洋的,眼睛也笑得眯了起来。
凉月指着第三幅画像,问喜婆子:“那若是本郡主请你为这幅画上的公子做媒,你说说,可有合适的姑娘呀?”
这不就引到正题上来了吗?
喜婆子却面露难色来,与凉月解释道:“承蒙郡主关照,小人定是拿最好的说媒,只是这说媒不能光看长相,还得看这人的家世,是不是门当户对,再者,还要看二人的生辰八字合不合。”
“那肯定是女方家高攀了好吧?”
凉月心说我爹一个堂堂摄政王还用在乎什么门户吗?
喜婆子见郡主说得笃定,便又问了句:“那不知这位公子,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少爷,生辰八字为何呀!”
凉月咂巴咂巴嘴,身份她还不能说。
至于疯爹的生辰八字,她不知道啊!
“我还没提我的要求呢!”
“哦哦哦,郡主说的是。郡主属意之人,定是拖了底的。郡主尽管提条件,小人竖着耳朵听,一字不落地给郡主记着。”
喜婆子听凉月言吐就知道这小丫头不好惹,说话利索还知道避重就轻。
那就且听她怎么说吧。
凉月抬脚站到了案上,开始给喜婆子立项:“第一,长相不说倾国倾城,那也得是四海八荒的美人,但是不能比我长得好看。”
“啊?”喜婆子觉得这第一个条件就很有难度。
“第二,要心地善良,爱护小动物,但是不能圣母,也不能傻白甜,最好是习得诗书,还能会点武艺自保。”
“第三,要能勤俭持家,不能欺负小孩儿的,能做一手好菜是加分项,最好第一胎就生个儿子。”
喜婆子已经听呆了,这东一句西一句,怎么有点乱呢?
“第四,这一点最重要的,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以上三点都可以不算数。就是要很爱很爱很爱自己的夫君,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不管别人眼里是怎么看待他的,不管他将来混得多么惨,哪怕是下地狱,都得陪着他!这叫做,那个……友谊地久天长,不对,是执子之手,共赴黄泉。”
凉月眨巴着双大眼睛看向喜婆子,又冲她打了两个响指,喜婆子才回过神来。
“有那么难以接受吗?”凉月丝毫不觉得自己提的条件有多难。
“还是说,你是浪得虚名,手里根本没有这么好的姑娘?”
凉月不信,疯爹还推销不出去了?
喜婆子嘻嘻地笑掩饰自己的尴尬:“哪能呢?小人回去就给郡主物色,哈哈哈……”
“那好。”
凉月点点头,桃核儿就把一个锦袋拿出来,那里面可是沉甸甸实打实的银两。
“这个是你的跑腿儿费,若是说成了,好处有的是。”
喜婆子一见比自己脸都大的锦袋,立刻喜笑颜开,赶紧上前去接。
“郡主放心,此事,小的给郡主安排得妥妥的!”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喜婆子手指才碰到锦袋,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浑厚的堂音:“哪个不怕死的,敢嫁给本王啊?”
嘎!
凉月感觉自己挺直的小腰板好像扭了下,她见那熟悉的影子踏进门槛来,连忙冲着桃核儿抱怨:“你不是说疯爹这个时辰回不来吗?”
桃核儿也冤枉,她哪知道王爷今日会提前回来呀!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半曲和风缄偷偷往门内瞄去。
小郡主,你今日就自求多福吧。
喜婆子也跪下来,她偷偷往上瞟了眼从她身前走过的摄政王。
登!
喜婆子眼睛瞪得老大,心都卡在嗓子眼儿了。
那画像里的公子,就是摄政王!
第183章 你能后悔我能反悔
画像里和现实差距这么大吗?
换了表情,整个气质完全不一样了!
眼前的根本就是阎王爷呀!
疯王从下仆手里拿过自己的画像,看向闺女,问道:“你画的?”
“嗯。”
还有别人吗?除了我,还有谁能有幸看到你摘下沉重面具下的脸庞?
“画得好哇!”
疯王缓缓把画收起来,对门外的风缄道:“送客。”
不待风缄来请,喜婆子赶紧叩首,然后连滚带爬地跑了。
疯王走到凉月面前,一言不发,就这么沉着一张脸盯着凉月。
凉月还在桌案上站着,她还是没有疯王高,还是要仰头看着疯爹。
凉月偷偷给桃核儿做手势,让她们赶紧开溜。
桃核儿会意,趁着疯王还在盯着凉月的时候,赶紧跑出去了。
这点小动作,疯王都看在眼里,他只是用更加阴沉的样子看着闺女。
等所有人都被清走了,疯王才问道:“你想干嘛?”
“相亲说媒,给你娶王妃。”
凉月用右手做了个“三”的手势,给疯王掐算道:“三十岁之前成亲,三十五岁之前生儿子,到五十五岁退休之前,孩子正好二十岁可以继承大业了。”
疯王一边听,还貌似赞许地点点头,还撇了撇嘴。
“算数玩得挺好哇!”
“还行吧?体育课都被数学老师占了。”凉月嘴上调皮地抬杠,其实手已经慢慢摸向腰间荷包,想掏一张符咒出来,她得闪人,疯爹好像要揍人。
“跑哪儿去?”
疯王当然看到凉月的小动作,大臂一捞,就把闺女擎起来。
凉月抓着疯爹的衣襟,见他左手还拿着那幅画,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呀!”
疯王用画轴极轻极轻地点了下凉月的额头,“之前不是还横拦着竖挡着不让本王纳王妃?那个清莲让你给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说谁家女子敢嫁过来受你的气?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什么?本王是不是单身,又不耽误你出嫁!怎么?现在反悔了?”
“对啊,我反悔了!”
凉月拂了拂疯王的衣裳前襟,“你娶了王妃,有了儿子,我就不用成龙了。最好多生几个,留几个后备队员,保证百年之后,这江山还姓顾。”
疯王低头盯着闺女,深吸口气,把火压下去。
这话若是旁人说出来的,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
“你确定?”疯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嫌你爹烦了,又不想在王府里呆了吧?”
“风缄。”
疯王对后面的人道,“去把刚才那个婆子唤回来,本王明日就贴皇榜,要选妃了!”
这一听就是气话,风缄却还得陪着王爷演。
“是,属下这就去,把那些媒婆都叫回来。”
凉月有些隐隐不安:“我没说不在王府住!我的意思就是……”
“就是什么?”
疯王把凉月放下来,冷下脸来。
“你觉得我是在逼你?”
一听疯王这话,半曲和桃核儿就知道情况不妙,赶紧趁着还没有打起来之前,溜远一点。
凉月鼓着腮帮子,难道不是吗?凉月低下头,斟酌着要怎么才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还不惹疯爹生气。
“我……”
“你想的对,我就是在强迫你做不愿做的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啊?
凉月抬头,看到疯爹蹲在自己面前,他掐住凉月的脸蛋,两边都掐住,叫凉月不得不把脸又凑近一点。
“明日继续陪爹上早朝,把你那晕乎乎的小脑瓜带上,清清醒醒地听爹讲的每一个字。”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她那个时辰根本起不来好吗?
疯王晃了晃凉月的小脸。
“可听清了?”
“听清了。”凉月应道,“但是做不到。”
“半曲!”
疯王唤了声躲在暗处的半曲,“把汀兰苑给本王平了!把那条笨狗炖了!”
“别别别!”凉月连忙冲着半曲摆手,“半曲,别听我爹的!”
凉月又抓住疯爹的手:“我才6岁呀!缓两年可以吗?”
疯王摇头,还带着威胁:“过了生日了,7岁了。不小了。”
“唉!”凉月深深地叹了口气。
现在不仅要给师父打工,还得给亲爹打工!关键打了双份工,却一分工钱都没有,你说气不气人!
小小打工人顾凉月,终究还是因为拖家带口的原因,像她爹低头了。
疯王鼻息里吐出口气,说:“执子之手,共赴黄泉?这是谁教你的词?以后不许说了。”
凉月眨眨眼睛,慢慢把疯爹的手放下了,感觉脸都麻了。
“我还以为你会挺感动的。”
凉月觉得这句话说得不算过分吧,就看感情深不深了。
“通天大道谁不愿意走?有些话,说起来太虚,还是别瞎说的好。”
凉月还是第一次看到疯爹眼里现出惆怅的情绪来,要是再配合油纸伞,再换个雨巷的场景,是绝对有意境的。
“抱歉,我一心想把锅甩出去,结果甩飞了。”
凉月摸了摸疯爹的脸颊,冰冰凉的,像一块白玉。
“爹爹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好了。”
疯王看着闺女歉疚的表情,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还真赌对了,对付这小孩,实在太难了。
软硬兼施还得把所有后路都给她堵死了,这样才有机会叫她乖乖跟着自己走。
凉月挠了挠鼻子尖,说:“但是这个望女成龙的目标还是太远大了,爹爹你想想就算了吧,我顶多女承父业。”
咦?刚才不是都妥协了吗?怎么又变卦了?
“我饿了。”
凉月说完,肚子真的叫了。
疯王憋着这口气,他晃了晃手里的画轴,说道:“好孩子,画工这么棒,不如多画几张?”
咦?
凉月感觉自己又掉坑里了。
结果,凉月被要求画疯爹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天候图片版个人剪辑。
“闺女慢慢画,纸,还有很多。”
疯王一手擎着奏章,一手握着朱砂笔,温和地嘱咐凉月要画得足够细致。
“嘤嘤嘤嘤嘤。”
凉月假哭几声,她真后悔炫技,就不该让疯爹知道自己真实的画工。
希望疯爹能把这件事情快点忘记,不然以后作画这个事,都是凉月的活儿了。
虽然不是心甘情愿,好在这也是凉月为数不多的一个爱好,而且画的还是疯爹,凉月实在不舍得偷懒,更加舍不得随意涂鸦。
因为疯爹是凡人,颜值巅峰也就是这么几年呀!等他中年发福变成油腻大叔,凉月可没有下笔的想法了。
第184章 看人的眼光
更何况凡人不过匆匆几十年,父女一场也是缘分,起码什么时候自己不在了,这些画留着,疯爹还能有个念想呢!
以后不管疯爹混得怎么样,还有个当过妖主的女儿可以炫耀一下。
“呜呜呜。”
山药拱着鼻子进来,这回没来找凉月,而是趴在了疯王脚边。
“山药,你和疯爹感情这么好了吗?”
凉月指了指坐起来,装出一副英勇姿态的山药。
可是疯爹却踢了山药一脚,皱着眉不厌其烦:“滚!”
凉月指了指自己手里还没完成的画,问山药:“你个傻狗,该不会也想入画吧?”
“呜呜!”
山药抬起了两只前爪。
“不行!”疯王用胳膊把山药怼到一边去。
“以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许进玉笙苑!”
疯爹这是要把山药驱逐出去的节奏。
“哈!”
山药冲着疯王张嘴,其实不是要咬,就是吓唬一下。
可疯爹却是来真的,已经把奏章放下要提剑去了。
“山药快跑!”
山药闪得足够快,疯王取了剑,山药已经溜了。
“嗯!”凉月觉得这幅画的内容可以改一改,变成疯王撵狗更有生趣。
“咦?有人来了。”
凉月的注意力落在了玉笙苑外,她把画纸用另一张宣纸盖好。
“两个人,脚步一重一轻,一个魁梧有力,一个弱不禁风,两人刚才还在门外吵了一架。”
疯王诧异地看向闺女,闺女的修为,又提升了?
“你倒是说说,他二人是谁?”
凉月退到了屏风之后,拿了盘酸枣,趴在小榻上吃起来。
“我直溜直溜腰,你们吵吧。”
疯王才想与闺女说她不用回避,人已经进来了,特别是先进来的这个,一看就是走得急,想抢这个先进来的第一名名额。
“小酒,你说说你养的是什么人啊!见了本将军爱搭不惜理的就够气人了,说话还夹枪带棒的!”
进来的正是大白将军,白孤云。
他一进门就开始告状,还一屁股就坐在了凉月那幅还没完成的画作之上。
“啧!你起来!”
疯王上前把白孤云拉了起来,心疼地看着已经被坐得皱巴巴的纸,又“啧”了声。
“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我养谁了?”
除了养闺女上心,别人爱谁谁。
“还能有谁?”白孤云气呼呼地甩开疯王的手,两只胳膊环抱在胸前。
屏风那一边,凉月已经推开了窗子,踮着脚,露出半个脑袋,冲着外面的人喊道:“李斯年,你怎么做什么都慢人一步啊?”
白孤云不屑地撇了下嘴:“小白脸,就是招女孩子。”
“快点进来,屋里有好吃的。”
凉月当然知道李斯年不贪吃,她故作热情是变相给白孤云打个岔,好叫疯爹有准备说辞的时间。
“我说小郡主,你咋和他这般熟络了?”
白孤云说话直,“你都醒来好几日了?怎么也不见你去找糖水儿玩?”
凉月端着酸枣盘子,直接吃掉一整颗。
“糖水儿哥哥不喜欢我,他喜欢温柔恬静一掐就哭的乖小姐,我既不温柔,也不乖巧,还不着家,我为什么要去讨他的嫌?”
凉月想给白孤云先打个预防针,万一有一天婚事成不了,他不至于接受不了,再来找疯爹闹。
“不是,这喜好和品味是可以改变的,两个人可以慢慢磨合嘛!反正还有八、九年的功夫呢!”
白孤云冲着疯王狂使眼色,“你说是吧?小酒?”
疯王点点头。
“闺女说得都对。”
白孤云差点一个趔趄摔着。
“顾怀酒,你!”
白孤云刚要恼,李斯年就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冲着屋里的人一一行了礼,得了疯王的许可,才走过来。
“言归正传,小酒,这家伙能做谋士?你咋想的?”
白孤云指着李斯年的鼻子,他比李斯年高了整整一个脑袋,再气势足一点,就感觉像是一头狮子用爪子勾着只小仓鼠。
疯王上下打量了李斯年,反问白孤云:“你怀疑我看人的眼光?”
凉月给疯爹拖延了时间,疯爹就想出这么一句话?
白孤云不知怎么滴,突然就怂了。
他收回了手指,挠了挠后脑勺,抬头看房梁:“倒也没有,你眼光挺好。”
“那不就结了?入座。”
疯王冲着闺女勾勾手,意思就是坐过来吃。
凉月一手端着酸枣,一手揣着甜橙,和疯爹坐在一起,白孤云坐在方才凉月作画的地方,而李斯年则落座在对面。
经历一场生气劫难,李斯年瘦了很多,颧骨高高地显出来。
凉月剥开橙子,分成一瓣瓣的,和疯爹分食。
然后又自己吃酸枣,因为疯爹不喜欢。
疯王把一本奏章拿在手里,神色立刻沉静下来:“北安侯已于昨日到城外驿馆,今日上奏请求进城。”
北安侯?
凉月突然牙齿一酸,吃不下了。
北安侯,北安侯,这三个字就是自己的噩梦。
“进就进呗!还怕他不成?”
白孤云一只胳膊搭在案上,说话时极有自信。
凉月觉得白孤云有点过分自信了,楚子扬虽然傻,但是他身边的那个心腹,叫红鬼的,可精明着呢!
楚子扬必定是表面上轻车简行,后面却跟着自己人暗中保护自己。
“小酒你放心,北安城一举一动皆在你我掌握之下,楚子扬偷偷带出来的三千精骑行踪我也早有掌握。只要你一声令下,定叫他有来无回。”
白孤云这么一说,凉月就有底了,刚才对白孤云的说法,她收回。
白孤云冲着李斯年趾高气昂地仰起头:“你!你说说,你这细胳膊细腿儿地,能做点啥不?”
李斯年根本没理会白孤云,而是冲着疯王说:“属下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诶?
这怎么感觉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的既视感?
李斯年真的起身就走,却怎么抬腿都抬不起来了。
“你倒是走哇!”
白孤云嗤笑着,“小白脸腿软了?”
凉月默默地吃枣,就是我干的,我就不承认。
李斯年两只胳膊撑着,就是站不起来,他脸色白了又红,窘迫地看向小郡主。
这个小丫头,真的是有法力的。
只是之前听那个叫银粟的姑娘说,郡主学的都是妖法,还整日和妖打交道。
从外表看上去,除了她长得比同龄孩子矮小许多,她和普通孩童没有什么区别。
第185章 伤害性不大
不,还是有区别的,与同龄孩子比,小郡主长得更好看,眼睛更有神,口齿也更清晰。
疯王摸了摸凉月的头,慈爱地轻言轻语,这表情他只会对着这个孩子,才能做得出来。
“放他走。”
凉月转头看向疯爹,嘴里塞着酸枣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表达:你还真养他吃白饭啊!
可是疯爹只是眉目含地挂了下自己的小鼻子,说:“少吃点,当心牙痛。”
呵呵……
凉月不情愿地收了法术,撅着嘴看着李斯年离开。
凭什么呀?
凉月不服气,放下盘子追了出去。
李斯年才出玉笙苑,就被凉月挡住了去路。
他吃了一惊,明明他是先走出来的。
“不用害怕,我飞出来的。”
凉月指了指院子里面:“李斯年,我父王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吧?梅听寒,也不是我父王杀的吧?你给谁甩脸子呢?”
提到梅听寒,李斯年垂了眼眸。
“你别和我说什么君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君而死的话,你这叫连坐。你用你那不太会急转弯的脑子想一想,我父王若是想杀梅听寒,他当初就不会让我给梅听寒治伤。”
虽然梅听寒的伤都是我搞上去的,这句话凉月给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说,父王不杀梅听寒是为了那些赈灾银子。我与你说实话,只要我闭上眼睛,你的心肝脾胃肾,哪根骨头受过伤,脑子里有多少个回路,本姑娘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姑娘我这双眼睛能当艾克斯光用!那点银子分分钟就能找到。”
李斯年哽了哽喉,他都插不上嘴。
“父王是给梅听寒机会,他本是打算放过梅听寒的,谁叫梅听寒非要去招惹凤族神女?那天火来得蹊跷,到了适当的时刻,这件事必然会被披露出来。”
凉月见李斯年不说话,问道:“你说话呀?觉得自己没理了是吗?觉得自己没理那就回去好生坐着,食人俸禄,替人办事。你那脑子不用,只会吟诗作赋,千年之后也不过是教科书里的几篇背诵默写的作业罢了!肯定会有一批倒霉孩子画个圈圈诅咒你的!快向后转齐步走,干点儿正经的吧!”
李斯年咽了下口水。
这孩子不是口齿清晰,也不是伶牙俐齿,她思路清晰地根本不似个孩童。
这或许就是梅听寒口口声声地管这孩子叫妖女的原因?
“郡主有如此大才,又有法术傍身,为何不早些解决了北安侯?就像宣平侯,脚一滑就成了蟒蛇的美餐,不是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宣平侯?死了?”
凉月还不知道这事。
狡猾的宣平侯死于脚滑,这算是报应吗?
可是哪那么容易脚滑啊?
“看来郡主对你的父王,很不了解。他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做了许多。”
李斯年一句话,就扳回了局面,绕过凉月离开了瑞王府。
李斯年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他知道自己给自己惹了什么麻烦,他回到家,就坐在厅堂,等着一道赐死他或者缉拿他的圣旨。
可是一天一夜过去了,他什么都没有等来。
小郡主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懂?
难道自己暗示的还不够明白?
郡主既然能说出那么多大道理,也必定是能明白的呀?
李斯年怀疑,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表达的不够火候?郡主根本没在意呢?
还是说这孩子本就没那么聪明,她说的那些话,许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李斯年只猜对了一半,凉月不是没听懂,她只是不在意。
凉月回到玉笙苑,又继续听疯爹和白孤云商定事宜,白孤云还顺走了那幅被他坐得皱巴巴的画。
北安侯要来了,凉月的小心心又提起来了。
趁着疯爹去送白孤云的功夫,她去了汀兰苑,她对佑安疏于照顾,这院子里一个人都没留。
“本来是想叫你帮忙照看的,可你成天隐身,要么就是睡觉。真够懒得。”
凉月冲着躺在房顶大头朝下睡的顾北斗抱怨,他这么睡,不怕大脑充血爆血管吗?
顾北斗只睁开了一只眼睛,看了凉月一眼,然后又闭上了,他翻了个身,瓦砾被他弄得哗啦作响。
“你好意思说我懒吗?”
“这还要拿出来比较吗?”
凉月觉得顾北斗要是再这么安逸地过几年,就该忘了报仇的事了。
凉月缓缓推开门,房间里没有掌灯,门窗也紧闭着。
“佑安。”
凉月唤了声,“是我。”
没有动静,没有回应。
把佑安安置在汀兰苑凉月就不曾来过。
对于佑安来说,凉月还是陌生的。
凉月先去点了火烛,看到这屋子里干净得和她当时离开的时候一个模样,就觉得有些头疼。
她不会哄人,更不会哄妖。
但是一直把佑安这样困在汀兰苑,又像是在无谓地耗费着佑安的性命。
生命无论长短,有意义才叫生命。
凉月把窗子一一推开,叫光亮照进来,觉得空气好些了。
又走到了床边,把蜜饯和果脯一包包打开,摆在地上。
然后便自己拿了一颗蜜饯放在嘴里含着,等着床底下躲着的妖自己爬出来。
一开始没有一点动静,凉月有些失望了,这一招不能总用,佑安已经不受用了。
就在凉月打算放弃的时候,一双过分苍白甚至微微发青的手颤巍巍地伸出来,却只抓了最顶尖的那颗果脯,它保持这个动作有一会儿,见凉月没有抓它的意思,这才又迅速地缩了回去。
过了会儿,手又伸了出来,如此反复了四、五次,凉月才对那只手的主人说:“外面有很多好吃的,我带你去吃好不好?”
那手立刻缩了回去,等了很久,凉月两条腿都蹲麻了,也等不到他再把手伸出来。
“外面阳光很好,真的,你出来看一看呗。”
佑安就是那种一碰就碎的体质,不然凉月也不会忍下暴躁的小脾气。
换成顾北斗的话,凉月会惯着他?
早把他拽出来炸成爆米花了。
可是佑安就是不出来。
“好吧,我明天再来给你送好吃的。”
凉月变出一只白色的小白鸭,只有一根食指高,举止行为和寻常鸭子差不多,但是它不需要吃饭。
这是她这十几天昏迷的成果,用符咒和自己的一丢丢灵识炼出来的。
“若是你想找我,就叫这只小白鸭来找我哈!”
凉月本来是想让山药留在汀兰苑的,但是它不肯,进都不肯进。
只好这么安排了。
第186章 你不喜欢我
“嘎!”
小白鸭左右脚有些笨拙,才走了两步,就吧唧一下摔了,肚子太圆太滚,小白鸭滚进了床底下。
“噗哈哈哈!”
凉月的脑子里,传来风缄狂妄的笑声。
笑什么笑!
可是风缄笑得更大声了。
“一般情况下,灵识做出来的幻兽都和主人性情关系颇大。哈哈哈,小妖主,你做出只鸭子已经是大笑话了,它居然还蠢不可及!”
凉月真想冲着风缄翻个白眼。
什么蠢,那叫可爱!
凉月做着无谓的争辩。
“可爱的蠢也是蠢!”
凉月在脑子里冲着风缄狂吼:“你给我等着!”
晚膳还没有吃,白洞庭又来拜访。
必定是白孤云把凉月的话说给了白洞庭,白洞庭是被白孤云差遣过来联络感情的。
“可以闭门谢客吗?”
凉月不是很想见白洞庭。
疯王和凉月在庭院里散步,他拉着闺女的手走得很慢。
“这是你的事情。”
听到疯爹这么说,凉月撅了撅嘴,她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半枚玉佩,就冲着他姓白的份上,凉月也不能给白洞庭甩脸子。
花园里有一棵颇有些年头的银杏树,据说它比凉月的太爷爷的太爷爷岁数还大。
凉月坐在银杏树下等着白洞庭,疯爹则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背对着凉月喝茶,还和管家风缄在商议着什么。
白洞庭被下仆引进来,桃核儿捧来两个果盘,凉月捞了一个橙子,又把另一个橙子给了白洞庭,便飞身坐到了高处的树枝上。
“上面可以看得很高。”
凉月晃了晃橙子,白洞庭便也踏着树干上来,落在了凉月身边。
凉月低头去剥橙子。
白洞庭动作快,他剥了橙子,把橙子瓤递给了凉月,又把凉月手里那个换给自己,继续剥。
两个人剥橙,吃橙,谁也不说话。
这是在比谁先给谁台阶下吗?
凉月觉得这橙子没有之前和疯爹一起吃的那个甜,吃了两口,便不吃了。
她指了指远处,道:“这里可以看到皇宫,不知道小皇帝在做什么?”
“凉月。”
白洞庭坐在凉月身边,“你是不是在生气?”
他还真是直爽,直接就问,一点都不待哄着凉月的。
“是啊!”
凉月也不装了,他确实生气。
白洞庭摸了摸脖子:“你那日救我,我还以为你不气了。”
“你是个好人,值得救。”
凉月站起来,她站起来才堪堪与白洞庭坐着一般高。
“我欠你一个抱歉。”
白洞庭扶住凉月的肩膀,怕她跌下去,见她目之所至,是西边的天空。
她在想什么呢?她想看什么呢?
“我本来就是个坏丫头,你不用道歉。”
凉月转头,冲着白洞庭笑着说:“糖水哥哥,你欠我的,还有一个七夕节呢。你送的那一箱东西,我都不缺。有没有点有新意的?”
大是大非,谁对谁错的话,凉月不想说,她与白洞庭,生长在不一样的家庭环境之下,两个人的经历决定了他们的价值观是不同的。
与其非得有一个人争辩得占上风,还不如避开这个话题。
“你在生气这个吗?”
可是大哥说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凉月把橙子都塞给白洞庭,点点头。
“我昏睡的这些日子,你来过吗?”
看着小姑娘那双澄澈的眼睛,白洞庭撒不了谎。
“来过,两次。”白洞庭又立刻解释道,“那是因为我……”
“两次呢!不少了!”凉月拍了拍白洞庭,“好吧,我不生气了。”
呵!怎么可能呢?
凉月是最记仇的。
但是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退婚只是凉月的个人想法,斟酌时弊之后,凉月觉得还是不妥。
兵权在白家人手里呢!凉月不想因为自己的任性害疯爹为难。
“但是你欠我的礼物,记得补给我!”
白洞庭欣喜地点头。
“凉月性子活泼,很讨人喜欢。”
“是吗?我会法术,心眼可多了!而且,我记性还特别好,专门记得别人的不好。”
凉月狡黠地笑着,勾了勾手指,便有一串银杏树的叶子被凉月用法术召过来,而白洞庭手里的橙子也飘起来,被榨成了果汁,那些叶子一个攒一个,被编成了杯子。
果汁装进杯子里,又落在了白洞庭面前。
见白洞庭没接,凉月便要伸手去拿。
“没毒,你不喝我喝了。”
白洞庭抓住了橙汁杯子,一饮而尽。
“好喝吗?”
白洞庭囧着一张脸:“好喝。”
骗子!明明很酸吧?
凉月觉得这样的白洞庭一点也不真实,他现在对自己的好感和容忍,皆是因为那半块玉佩,因为那个婚约,因为,她是顾凉月,是顾怀酒的女儿。
从前凉月还没有这么清晰的认知,让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正是墨儿那件事。
所以,白洞庭与自己的关系,不存在“喜欢”这层关系。
想到这儿,凉月便把半枚玉佩摘了下来,硬塞给了白洞庭。
“凉月……不可!”
“有什么不可的!我还小呢!万一等我长大了,我就不喜欢你了,那我不是耽误了你吗?你拿着吧!等我长大了,再说。”
这玉佩对于他们俩来说,根本就是个负担。
没有它,他们俩相处起来,还能更自由一些。
而且,凉月觉得,白洞庭如果知道了自己是万妖之主,肯定会被吓退的。大将军呀!全京城的姑娘都想嫁吧?
白洞庭也会有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但是绝对不可能是自己。
白洞庭却不肯收。
“如果到时候,你还喜欢我,那我就嫁。”
最后,凉月只能说这么一句话,才叫白洞庭安了心。
本来凉月觉得这事情自己处理得挺好的,可是疯王却告诉凉月:“闺女,你这招欲擒故纵,恐怕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凉月摸了摸疯王刚刚洗过的长发,上面有淡淡的皂角和花瓣的香气,闻一下,凉月就困了。
“我没有欲擒故纵。”
凉月给疯爹揉肩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自己是什么脾气秉性,我知道,要不是我是您女儿,白洞庭那么正派又直心肠的人,才不会喜欢我这种人呢!”
“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不会喜欢你?”
疯王坐在榻上闭目养神,享受着闺女给他做肩周推拿。
“不可能!他比我大9岁,我在他眼里和一只可爱的兔子没什么区别。他要是喜欢我,我就莫羡给吃了。”
第187章 感觉被套路了
“莫羡?”
凉月指了指挂在床头的匕首:“就是它!用它的时候我总想不起它叫什么,等我闲着了,反倒能想起来了!您说怪不怪?”
“嗯。”疯王嘴角挂上好看的弧度,每晚听闺女说话,身心都能放松下来。
之前凉月昏睡的那几日,疯王一天只睡不到一个时辰,他的心始终是紧皱在一起的。
“凉月。”
疯王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你别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
什么事?
她忘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她只需应下就好了。
“爹爹你不用莫名焦虑,我虽然年纪小,但是我见的世面多呀!我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人骗走的!”
疯王微微转头,鼻息里轻吐了口气,才想说话,就听到头顶上:
“哗啦啦!”
“砰!”
“呜呜呜!”
凉月听到山药委屈的叫唤声。
“顾北斗你不许欺负山药!”
凉月冲着房顶喊道。
“谁欺负谁!”顾北斗回应着。
疯王则喝了声:“这狗怎么又回来了?抓了炖了!”
“呜呜呜……”
山药的声音越来越远了,顾北斗的脚步声也远了,应该是追出去打了。
疯王拍了拍大腿,悔不当初,就不应该同意闺女养这条傻狗!
“嘿嘿!爹爹您大人有大量嘛!”
凉月其实也后悔,玄晖肯定是嫌山药太能闹了,才把山药送来给自己养的。
“爹爹我困了。”
凉月打了个哈欠,明天还要早朝,凉月光是想一想都头疼。
“嗯。”
凉月睡得很熟,可是到了后半夜,还是被风缄给唤醒了。
“小妖主,快点起床,你得练功了!”
凉月讨厌进入识海,风缄比起花酿,简直就是严师的典范。
“来,接着学!”
风缄叩了叩封印,凉月只好从封印上坐起来,打着哈欠把妖册召出来。
“太多了,太厚了!有没有什么速成的办法?要不,你直接把最厉害的那一招教给我好不?”
可是风缄根本不会理会凉月的辛苦:“不行!稳扎稳打一步步来!前面的都学不好,直接上大招。你是不是忘了你上次使出九叹,差点死了的事?”
“有那么严重?我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自己晕过去了,醒过来就在雾涯了。
“花酿折损自身的修为救了你,你不会这么笨,还猜不到吧?”
事实上凉月确实没猜到,凉月还以为她是自愈的。
“当然了,他也是有利所图,你可是他手里最重要的一张牌。”
风缄的话又把凉月心里刚刚融化的一点柔软,又冻住了。
“为什么?很早之前我就想问了,师尊一个神,不在天界,在人界做个小商人,还整日和玄晖一只妖关系斐然。师父他,想做什么?”
风缄冷哼了一声:“小妖主,为了你自己好,你还是把所有的疑问都揣回肚子里。你不要想更不要问。你现在最需要的是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有能力对抗操纵这世间规则之人。等到那个时候,所有的疑问都会迎刃而解。”
凉月不是很明白,难道要一直揣着糊涂装明白,才能活下去?
“正是如此,就算我告诉你花酿怎么样,玄晖怎么样,你也不会信。等你真正看到事情真相,那个时候才是你成为真正的妖主之时。”
风缄的话叫凉月不禁沉思,自己确实是能力不足,到目前为止,她没有一样能震慑住对方,拿得出手叫得出名字的法术,全部都是些吓唬人的幻术,要么是自己投机取巧的一些小把戏。
如果说自己真的有什么能力,那么就是妖主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一些特殊属性加持,比如说她的自愈能力,还有她的血。
这些都是她生来就拥有的,至于其他的,凉月还有什么呢?
“小妖主,你必须强大起来,你的弱小,会害死你身边的人,更加会害得整个妖界,万劫不复。”
风缄的话叫凉月困意全无。
这是凉月至今听到风缄说过最正派的话,可是他明明与花酿所处在对立面上,这话凉月怎么觉得出自花酿嘴里更合适呢?
“别想那么多了,今日教你一招。”
凉月噌地站了起来,“真的?你不会是哄小孩儿骗我吧?”
“你不用我哄,你在外面有那么多人宠着呢。”
说得也是。
“来吧来吧!我准备好了!”
凉月兴奋地跺脚。
“别跺!别跺了!这就教给你。”
风缄隔着封印看到小妖主美滋滋的小表情,这孩子是不是忘了自己多大年纪了?装什么可爱呀?
不过小脸粉扑扑地,是有点可爱。
“你快教啊!”
凉月跺跺脚,等不及了。
风缄收回视线,偷笑了声。
“这一术名曰黄钟。”
“黄什么?我还黄盖呢!”
“咳咳!你别气我了行吗?黄钟!黄钟大吕!顾凉月,你也太不学无术了!你爹难道就没督促你读过书吗?”
凉月砸吧砸吧嘴,督促是督促了,她自己不用功。
“知道了,我回去会查书的。”
凉月搪塞道。
风缄只好暂时作罢。
“你释放灵力的方式都是通过你的妖主咒印,但你莽原那一遭,导致你的灵力所剩无几,要想重回到顶峰时期,就需要改变你这种事事依赖咒印的臭毛病。”
凉月觉得风缄说的有道理。
“那我用什么呢?除了妖主咒印,便只有幻术和符咒了。”
风缄说:“算了吧,你这个丫头总是到关键时候就心软,那些东西你可有正经用过?”
“但是黄钟不一样,它说来简单,也不简单,看你的领悟能力,我觉得你起码得十年能学会。”
“啊?”凉月有点不想学了。
“这世间万事万物,只要存在,就有它的天理,只要存在过,就会留下独属于它的痕迹。小妖主,你记住我今日说的话,不要自诩能力高强就视他人于无物,神、人、妖,都是一样的道理。
凉月点点头,她听得懂,只是其中意味,她还需要消化。
“你要通过感知周遭万物,去感觉它其内蕴存的灵气,通过感受并吸收这些灵气,迅速地提高你的灵力和修为,这便是黄钟的第一级。”
“第一级?一共多少级?”凉月忙问。
“十二级。”
“我……”
凉月感觉自己好像要重新上一年级的既视感。
而且据她所知,一般练功不是到九层就达到顶峰了吗?九九归一呀!
风缄是不是糊弄自己呢?
第188章 志趣是什么美食吗
不过风缄所言的这第一级,凉月不觉得有多难,因为她会通感呀!
周遭事物,她看得最清楚了。
“这个不难,你把第二级也说了吧?我一起练。”
就当跳级了。
“不成。”风缄却坚决地给否决了。
“什么时候万事万物在你眼中显出颜色来,你再与我谈第二级的事情。”
凉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不是色盲!
我能看见色儿!”
“不用犟!就算比你天资好过百倍的青染,都没有练成黄钟。你不要把它想得多么简单。你能练成,它便是宝,练不成,便是折磨你一辈子的心事。你还是不要操之过急为好。”
凉月撅了撅嘴巴,坐在了封印上,戳了戳封印的纹路。
“真的没有捷径吗?难道我都不配拥有个金手指什么的?”
“呵呵!你要点脸吧?花酿连莫羡都送你了,你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风缄又开始打击凉月了。
莫羡?不就是把匕首吗?
“对!它就是把匕首!你用好!”
风缄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
“睡觉去吧!笨蛋妖主!”
还睡什么呀!
天都快亮了。
比起脑子里这个风缄,还是他们瑞王府的风管家更贴心。
凉月坐上了往宫里去的轿撵,叹了口气,靠着疯爹怀里,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
“姑娘。”
轿子外传来风管家的声音。
“嗯?”凉月不想睁眼睛。
“是珍珠丸子汤呀,姑娘。”
听到丸子两个字,凉月来了点精神。
“还有藕饼,姑娘一路上吃东西,就不困了。”
疯王撩开轿帘,风缄便把食盒递给了凉月。
两层的食盒不大,一层是藕饼,一层是热汤,都是小碗的,好吃又不占地方。
“风缄,你可太好了!”
风管家又递给凉月两副雪白的帕子。
“姑娘慢用,宫里的吃食虽奢华,但未必合姑娘胃口,这丸子是鱼丸,姑娘最爱吃。”
被脑子里的风缄数落了半宿的凉月在风管家这里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嗯嗯,我一定都吃光。”
疯王见闺女拿起一个藕饼就往嘴里塞,扫了风管家一眼:“你净会惯着她。”
风管家挠了挠后脑勺,无辜地对着疯王笑:“主子,知道您不吃,所以就没预备您的。”
疯王从闺女放在腿上的食盒里拿了一块藕饼,咬了一大口。
还真是按照闺女的喜好做的,放了许多葱。
“最近葱价不便宜吧?”
疯王又吃了一口,一块藕饼就没了。
风管家打着哈哈:“是不便宜,不过这葱是姑娘之前命人种在玉笙苑墙根儿的,不花钱。”
疯王看了眼凉月,放下了帘子,还交待给风管家:“打明儿起,预备两份儿。”
轿撵终于上了道,疯王的手又伸进食盒里,总共只有四块藕饼,疯王吃了三个。
疯王问:“你怎么知道葱会涨价?”
凉月连半个藕饼都没有吃完,她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在玉笙苑种葱做甚?辟邪吗?”
凉月用帕子擦了擦嘴:“因为葱可以吃,我本来还想把兰花拔了种韭菜来着,不过想起爹爹不爱吃韭菜,就没拔。”
疯王指了指凉月手里剩下的一块藕饼:“这个藕,不会是……”
“是咱家荷塘里的。”凉月回答地不假思索。
“那这鱼……”
“春日里我丢进荷塘里的鱼苗,风缄一直帮我养着。”
凉月觉得,只有自己养的东西,才吃得安心。
“闺女呀!”疯王用手指做了个“二”的手势,勾了勾手指尖,“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志趣?”
“知道啊!志趣高不高,不应该影响吃饭吧?”
“哈哈哈……”
慵懒的清晨,疯王的笑声打破了巷子的宁静。
今日没有坐马车,而是坐着轿撵,凉月便知道,宫里,要来重要的人了,排场,得讲究起来。
而来的这个人,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疯爹,我还以为,你会把我藏起来。”
之前凉月去大闹北安城的时候,因为被楚子扬看到了自己,疯爹都发火了。
凉月还以为疯爹会把自己藏在楚子扬找不到的地方,一直到他离开京城呢!
没想到疯爹不仅不藏,还大大方方地给楚子扬看,这有点前后矛盾吧?
疯王拉着凉月坐在身边,把一个软枕放在凉月背后,叫她靠着。
疯王微微偏头,附在凉月耳边,道,“藏也藏不住,还是带在身边最稳妥。”
哦,原来是反其道行之了。
疯爹是知道她不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前脚把自己留在家里,后脚凉月就能跑出去,而且还是一溜就找不到了的那种。
凉月吃饱了,今日端端正正地坐等楚子扬进来。
果然,他还真是很着急,早朝刚开,他就来了。
“臣叩见陛下。”
楚子扬走进来叩头行礼,他身后果然跟着那个心腹,红鬼。
楚子扬从进殿,眼睛就时不时往凉月这边瞄,凉月看见了就全当没看见,安心喝茶。
你能把我怎么着?
“臣拜见摄政王,拜见郡主。”官大一级压死人,楚子扬就是再看不上顾怀酒,在明面儿上也得给人家行礼。
疯王只微微瞥了楚子扬一眼,把自己剥开的一个核桃放在了凉月手心里。
小皇帝担忧又紧张地看着疯王身边还放着十几个核桃,只有他知道,皇兄隐忍怒气的时候,会捏东西吗?
“北安侯来得这么急,怕是天不亮就起来了吧?”
疯王冲着楚子扬拂拂手,“本王政务繁忙,你先去边上凉快凉快,待会儿再叫你?”
哈!你不想理会人家,那你还召人家入宫做什么啊?
还让人家一边凉快去?
分明就是想给楚子扬一个下马威嘛!
凉月倒是很满意疯爹的做法,她吃了一块核桃仁,见楚子扬和红鬼往边上走,就搓了搓手指。
“唔……”
楚子扬结结实实地踩下一脚,五官却都皱在了一起,他的脚后跟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什么尖利的东西扎了脚。
突然的刺痛叫他差点呼喊出声。
要不是红鬼拉住自己,他恐怕还要一个趔趄,岂不狼狈?
疯王侧目看向凉月,又是她在捣鬼。
“没毒,死不了,一颗小小的钉子,顶多有点疼。”
凉月给疯爹传音,疯爹无奈地摇摇头。
是觉得自己很无聊,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
凉月觉得有意义,楚子扬那只脚掂着,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凉月也不避讳,就是本姑娘干的,就是不想你好受,怎么着?
第189章 这个瓜属实太大了
疯王冲着小皇帝使了个眼色,小皇帝便冲着朝臣们道:“朕近来夜梦游于太虚之间,遇见一仙人,仙人指点说,皇家久无喜事,人丁单薄,恐危及国运。朕醒来后惭愧万分,觉得实在愧对祖宗。不知众爱卿可有什么好主意,解朕忧愁呀!”
这帮大臣是什么人啊!皇帝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这就是要办婚事的意思啊!
只是皇帝啊皇帝,你今年才几岁呀!是不是有点太操之过急了?
朝臣们议论起来。
“陛下年纪尚幼,不宜与婚。”
“是呀!皇亲之中,已无尚未婚配之人啊!”
这时候,大白将军突然插了句:“有没有已婚配却丧偶的?”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还真有一人。”
“谁?”
众位朝臣立刻看向了上座的某位正在哄娃娃的王爷。
不就是他吗?疯王顾怀酒!
小皇帝咳嗽了两手,看向了疯王。
“摄政王近几年为我大凌鞠躬尽瘁,日夜操劳,诺大的瑞王府主母之位,总不好一直空悬着。”
凉月看了看小皇帝没进入状态的演技,又看了看低头捏核桃的疯爹。
原来疯爹昨日不是随口说说的,他真的要贴皇榜,纳王妃了?
正寻思着是不是自己刺激了疯爹的时候,凉月就瞧见已经有宫人捧着圣旨出来了。
旨意都拟好了。
“摄政王请接旨!”
还用了个“请”字,这不都是你们排练好的吗?
可是疯爹真的起身跪谢了。
“臣领旨。”
宫人把早已拟好的圣旨念出来,前面一大堆缀美之词,就不提了,关键的那一句凉月听得特别清楚。
“着苏氏女为瑞王妃,与瑞王结百年好合……”
苏氏?
该不会是……
凉月看向台下的白孤云,他那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就在告诉凉月,她猜对了。
朝臣们也有的在后面窃窃私语,凉月耳力好,都听到了。
“苏氏女?哪个苏氏?”
“应该说的是颖州苏氏。”
“啊?那个仙门世家吗?”
“可是那个苏氏百年来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而且那个女儿,不是几年前,嫁给了……”
“嘘!别说了!当心小命!”
凉月探头看向楚子扬,他现在整张脸都是绿的!
这表情更加验证了凉月的猜测。
疯爹要娶的苏氏女,就是被休弃的北安侯正妻,苏樱!
她不是疯爹的师姐吗?
可是她和疯爹是青梅竹马!
想不到啊想不到,凉月这还巴巴地给疯爹说亲呢,疯爹这头已经和自己的师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成就了姻缘。
凉月放下了核桃,她现在什么也吃不下了。这波狗粮被喂得太突然了。
凉月咬着唇,看着疯爹接下了圣旨,看着他平静地坐回了自己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往边上挪动了一下,可是才抬腿,手就被疯爹抓住了。
凉月抬头,只看到疯爹的侧脸。
啥意思?我没想走,我就是需要,冷静一下。
凉月顺着疯爹目之所至看到了楚子扬,现在他的脸不止是绿了,是黑!
看来是急火攻心,火气上头了!
“摄政王!”
楚子扬没有动,他的脚伤了,动了反而露怯。
“苏樱,是臣的妻,怎可嫁与你!”
锋芒毕露,不,应该说是,凶相毕露。
疯爹真的太心机了,他就是故意要等着楚子扬来了,才把这道圣旨请出来的,目的就是,把楚子扬气死。
疯王把圣旨摆在案上,又从袖中掏出一张帛绢,凉月识得这个东西。
“北安侯,你是不是下马时被后蹄子给踹了?怎么还失忆了呢?”
凉月先疯王一步,把那张帛绢拿在自己手里抖了抖,与北安侯说道。
“休书在此,北安侯可不能抵赖呀!出尔反尔,可是无耻卑鄙之人才能做得出来!”
楚子扬不能抵赖,休书是他的字迹,是他给赵绿萼的,而且顾凉月这么一说,他更是不能否认了。
楚子扬咬着后槽牙,道了声:“休书是不假,可是那并非臣本意……”
“那什么才是北安侯你的本意呢?”凉月把休书抖在案上。
她丝毫也不在意现在是在朝堂上,更加不会给北安侯面子:
“你张嘴就说一句,什么不是出自本意,那你的本意是什么?莫不是那生是北安侯府的人,死是北安侯府的鬼,就算是下堂妻,也不许离开北安侯府半步的混账话?还是不听你的摆布,就要被打折双腿,丢到地牢里?”
凉月的话一出,朝堂上立刻安静下来,众人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疯王的女儿,真敢说啊!
可是凉月还没骂够:
“你当这世上男人都死绝了还是没有你楚子扬就活不起了?像你这种长得这么丑还这么有自信的渣男属实不多,人若是坏透了,听说脚底会流脓的。”
凉月故意将视线挪到了楚子扬被扎的那只脚上。
大白将军也瞄到了楚子扬虚抬起来的那只脚,连忙接下话茬儿:“北安侯把鞋子脱了给各位大人瞅瞅呗?都是男人,没人嫌弃你脚臭!哈哈!”
大白将军一笑,其他朝臣自然也立刻跟风,顿时讥笑声四起。
疯王把那张帛绢缓缓卷起,无奈地冲着闺女摇摇头,都说吃一堑长一智,闺女的嘴,怎么还这么快?
不过,骂得好。
疯王这回有些能理解为何闺女会把苏樱从北安城带回来了。
原来不是一时兴起,更加不是无理取闹。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还恼了她!
不光臣工,就连小皇帝也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楚子扬现在的脸是青一块,黑一块,他设想过此番前来,必然会受到顾怀酒的刁难和欺辱,可没想到,说出这些话的人,竟然是自己故去的亲妹妹拼死生下的那个孩子,是自己的亲外甥女。
“童言无忌,北安侯莫怪。”
小皇帝主动出面打圆场,他又说道,“苏姑娘乃是颖州苏家嫡传弟子,也算是出身名门。且如今,苏姑娘与北安侯已无夫妻之名,摄政王与苏姑娘师出同门,又是青梅竹马,朕觉得,将其许配给摄政王,无甚不妥。”
是啊!疯爹唤苏樱师姐呢!
这算是女大三,抱金砖吗?
凉月在心里嘀咕着。
不过这个颖州苏家,凉月怎么没听说过呢?居然还是仙门世家?
疯爹原来拜的是仙门……
仙门?
不对啊!疯爹没有灵力呀!
第190章 要的就是这份偏爱
莫不是作为外门弟子,所以没学着什么精髓?
不可能吧?多少应该会一点吧?
而且以疯爹王爷的身份,但凡苏家掌事的懂点儿人情世故,也不会叫疯爹只做个普通弟子的。
凉月还想不通呢,又听疯爹终于开了口。
“本王娶谁为妻,是本王的自由!北安侯有异议,就憋着。”
“你!”
楚子扬上前一步,脚下的痛叫他的脸不自觉地抽了下。
“摄政王丧妻才几年?我妹妹死得多惨,王爷都忘了吗?”
楚子扬这句话又给众人提了个醒。
可不是嘛!
疯王的第一任王妃,不正是北安侯的亲妹妹吗?
虽然已经过去六年多了,但这王妃是怎么死了,京中一直有一个传言,说是瑞王亲手杀的!
杀了人家妹妹,现在又要把人家休弃的妻娶回家,这种事情,也只有疯王这种不要脸的人能做得出来。
疯王点点头,把凉月抱到自己身前,用两条胳膊护住了。
“本王会把本王与先王妃的女儿照顾得很好,亲自把她养大,许她这世上最好的,不叫她受一点委屈。这种事情,就不劳北安侯惦记了。”
凉月抬头,看到疯爹的尖下巴和刀削斧凿一般的下颌骨。
把偏爱二字写在脸上的疯爹才是最帅的。
楚子扬却不甘心:“郡主年纪尚小,还是跟在正常人身边长大为好。本侯此次前来,就是想接郡主回北安侯府小住。”
“不成!朕不同意!”
当事人还没说话,小皇帝第一个反对,他都从榻上站起来了。
“小侄女乃是朕的伴读,她不在,朕一个字都看不下去。北安侯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休想打小侄女的主意。”
小皇帝是真着急了,他干脆走下阶,离北安侯近一点,好让他看到自己坚定的态度。
凉月不禁叹气:顾璨要是平日里对待朝政也能有这般气魄和胆量,该多好呀!
“北安府气候寒冷,不宜前往。”皇帝都出面了,便纷纷有朝臣出来表现,站对立场。
大白将军更加直言不讳:“呦!北安侯你有脸说这句话吗?当初咱们郡主在你北安城遭了多少罪,那都是拜谁所赐啊?那些罪岂是白受的?你说翻篇就能翻篇的!”
凉月瞧见楚子扬身后的红鬼拉住了楚子扬的袖子,还冲他做了个手势,楚子扬看过后,本来准备迎上去抬杠的架势立刻收起来了。
楚子扬冲着疯王作揖,道:“臣是真心诚意相邀,还请王爷这几日细作思量,允准臣把郡主带走。”
怎么听着这话,还带着点威胁的意思?
“无需思量。”疯王接下话,对楚子扬道,“本王的女儿,有自己的主意。”
怎么还把皮球踢给我了?
疯王嘴上这么说得云淡风轻,其实心里还是颇为紧张的,紧张到他把凉月的两只小手握在手中,都握出汗了。
凉月打了个哈欠,看向楚子扬身后的红鬼,道了声:“我觉得,回这个字用得特别不好。不知道采石场那几条狗,是不是肚子又饿了,北安侯才惦记叫我回去。”
红鬼面具下的眼睛瞪大了,这孩子,记得当年发生的事情,还记得当年,他说过的话吗?
红鬼突然想到了,那天,他扬言要把这丫头丢出去喂狗的时候,当时还在襁褓里的小婴儿,一直在盯着自己笑。
难道不是巧合?她就是在对自己笑?而这笑容背后,是这个孩子打定了主意,在未来的某一天,要十倍百倍的偿还回来?
红鬼突然觉得背脊有些凉,好像头顶悬着把大刀,他要是敢动,这个丫头就可以叫这把刀即刻砍下来。
凉月冲着红鬼笑着,这笑容亦如当年。
她现在虽然还搞不明白疯爹为何还不处置了楚子扬,但是这仇,是必定要报的!
疯爹是被楚子扬和红鬼杀死的,这件事是凉月心里永远过不去的坎儿。
“北安侯要是无聊,大可以在京中常住,到时候记得来参加本王的婚礼啊!”
临了,疯王还给楚子扬又添了一堵。
凉月还是第一次这么心情舒畅地下朝,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古往今来万千人等为了追求权利踏血攀援也要扶摇而上,这种扬眉吐气之感简直不要太好了。
凉月撒开疯爹的手跑在最前面,她现在想想楚子扬那张有气还得憋着的脸,就感觉能多吃两碗饭。
“你瞧你那傻姑娘,乘一时嘴快,她是一点不忧愁啊!”
白孤云和疯王并肩走着,他可没小郡主那么乐观,什么时候北安侯被彻底打压得起不来,或者他死了,白孤云才能安心。
疯王不以为意,看着闺女跑在最前面的背影,眉宇间都融进了温柔:“小孩子不就应该这样子吗?”
“哼!你看你闺女怎么着都好!”
白孤云觉得女儿就是毒药,能把疯子变成傻子。
小皇帝追上凉月,他喘着气,扶着膝盖。
“你慢点儿,朕跑不动了!”
“你太缺乏锻炼了!”
凉月踮脚,拍了拍小皇帝的背。
“顾璨,你什么时候长胆子了,还敢那么和北安侯说话!你不怕他杀了你?”
小皇帝伸了根手指,咽了下口水,说:“你教的呀!朕得保护朕的臣民,当然也包括你。”
这句话倒是叫凉月对小皇帝刮目相看了,可能一代明君就要成长起来了?
“走,读书去,”
凉月拉着小皇帝往前走,小皇帝等不喘了,又说:“皇兄给朕新找了个伴读,以后朕不会太无聊了!”
“读书本来就是要耐得住寂寞。”
凉月又教导起小皇帝来,虽然她自己也做不到。
疯王目送着闺女和小皇帝进了尚书苑,又见闺女回头冲着自己挥手,也冲着闺女笑了笑,也摆了摆手。
“天哪!至于这么依依不舍的吗?不就在隔壁吗?不过两百步就能走到。”
白孤云撞了下疯王的肩膀,“小酒,你这样不好,你不适合当慈父。”
疯王根本不在意白孤云的话,依旧冲着闺女的背影淡淡地笑。
“你没闺女你不懂。”
“呵!”白孤云抱着胳膊,便是很不服气,“本将军是为了谁,到现在还没成亲啊?”
疯王看不到凉月了,才收回目光,转身的瞬间,瞥给白孤云一个眼神,他说:“当然是为了凌国千万百姓。”
疯王走在前,晃了晃手里的圣旨:“你若想要,呆会儿也给你写一个。”
第191章 熏鹅的友谊
白孤云连忙追上去。
“不了不了!我最怕女人哭唧唧的了!”
凉月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坐在椅子上,一手花生米,一手鸭腿的小胖子,吸了下鼻子,真香!
“你?”
凉月眨了眨眼睛,又打量了一下小胖子,换了身深色衣裳,她都不敢认了。
“你们好慢啊!我都等饿了!”
小胖子把剩下的鸭腿都塞进嘴里,没几下就嚼了下去。
“你快擦擦嘴吧!朕与你说,这尚书苑是不允许吃东西的!”
小皇帝拉着凉月走进去。
“朕是皇帝,这位,是朕的皇侄女儿,摄政王的女儿,你该给我们下跪。”
“嗯嗯!”
小胖子抹了抹嘴巴,才要弯膝,就被凉月扶住了。
“陛下逗你玩呢!”
凉月安抚着小胖子,回瞪了小皇帝一眼。
小胖子笑嘻嘻地冲着凉月道:“没想到我还能有进宫读书的一天。”
“你叫我凉月就行,不用在乎那些礼节。”
凉月冲着小皇帝翻了个白眼,又对小胖子说,“没那么多臭规律,万事有我呢!”
“好!听你的!凉月!”
小皇帝不解地看着凉月和小胖子熟络的样子,把凉月拉过去,问道,“他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呀?”
“不知道啊!”
小皇帝“啧”了声:“可是你们明明很熟啊!”
“是挺熟的。”
凉月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准备笔墨,她下了决心了,为了以后不再在风缄面前露怯,她要做个书虫了。
小皇帝却不依不饶,仗着自己身份,他趾高气昂地冲着小胖子喝道:“你速速报上名来!”
小胖子却不慌不忙地又掏出了两个香梨,还分给凉月一个。
“我呢!”小胖子吃了口梨解渴,才接着说,“我叫陶知善,我爹是户部侍郎。”
小皇帝瞧着陶知善手上戴着的那个硕大的翡翠戒指,便问他:“可是那个监管矿藏的侍郎,陶……”
“陶山。”小胖子并不在乎小皇帝的目光,回答虽随意,却也诚恳。
“怪不得!”
小皇帝看陶知善的目光缓和了些,他坐到了自己的位置,时不时地瞟陶知善。
不是提防,小皇帝是好奇,陶知善袖子到底有几个兜,装得下那么多吃的。
陶知善是个绝对的吃货,他不仅爱吃,而且会吃,他带来的吃食,不拘一格,有的包装精致,有的却十分粗糙。
这说明他是捡好吃的吃,而不是看门面。
“快别吃了!待会儿师父就来了。”
小皇帝抢下陶知善手里的一袋花生米,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自己却偷吃起来。
小胖子从袖中掏了一包,放在凉月的桌上。
“这是什么?”
凉月隔着纸包嗅了嗅,立刻欣喜地笑了下,把纸包打开,是一只熏鹅腿。
“你还记得?”
凉月叼着鹅腿,吃得心满意足。
她并不缺嘴,吃的是陶知善的一份心意。
“好吃吗?”陶知善的脸肉嘟嘟的,一笑眼睛就没了。
凉月点头,竖了个大拇指。
陶知善拍了拍胸脯,说:“我做的!”
“真的!”
陶知善小声说,“其实摄政王让我来读书,有点强人所难,我就是个草包,最喜欢吃。”
“吃能吃出门道来,也是能人。”
凉月晃了晃手里的鹅腿:“味道调得真不错。”
“好,以后就按这个配方做了。”
凉月和陶知善聊得十分投机,小皇帝插不上嘴,把书往案上一撂,嘟囔了句:“我一定要向糖水哥哥告状!”
因为小胖子的加入,凉月觉得今天的课也不算难熬了,疯王来接凉月的时候,见闺女是打着饱嗝出来的,摸了摸眉头。
把小胖子召进宫做伴读,是不是错了?
“当心吃成胖子。”
疯王抱着闺女,还故意掂了掂,“比早上至少重了二斤。”
凉月舔了舔还带着熏鹅余香的嘴唇,她终于有了读书的动力了。
“朕问你,你明日要带点什么来?”
小皇帝拉住了小胖子陶知善,虽然他们俩年纪差不多,不过小胖子可是重量级的,这一拉差点把小皇帝自己带出去。
陶知善想了想,说:“还没想好,我今晚好好想。”
陶知善走了两步,又与小皇帝说:“明儿我带两份。”
小皇帝脖子一扭:“哼!这还差不多。”
“呵呵……”
凉月嘲笑小皇帝的不真诚,想吃就直说呗!
凉月唤住小胖子:“陶知善,你怎么回府?要不咱们同乘吧?”
“不了!”陶知善摆摆手,“我要去寻美食,闻着哪儿香就去哪儿,走路更方便。”
“明儿见。”凉月冲着陶知善摆手,“你早点回去,要不又挨你爹教训!”
“放心吧,我看着太阳呢!”
疯王把闺女放下来,看向陶知善的背影,这小孩儿连个书童都不带,一个人就敢进宫,还能赢得闺女的信任,他得是个多厉害的人物?
“闺女,你不是不喜欢和小孩子一起玩吗?”
疯王觉得他家闺女一向挺精明的,是不屑于和同龄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的。
凉月伸了个懒腰,走在前面,转过身倒着走,与疯爹说:“我是不喜欢那些虚伪的娇小姐和公子哥儿。要么就是畏惧摄政王的权势,低头讨好的,要么就是笑里藏刀,当面一套,背后捅刀子的。与其和他们动心眼儿,我还是喜欢和吃货探讨美食。”
疯王听到这个答复,只有一个结论:吃货找吃货,情真香喷喷。
“其实也不是不能和他们玩,实在是没有时间,我最近可忙了!”
凉月指了指头顶,吐了吐舌头,“为了不被团灭。”
“如果妖界毁在我手里,那我得背一个多么大的锅啊!我可不干!”
疯王俯身抓住凉月的手,叫她停住。
“当心门槛。”
疯王最终还是不放心,把闺女一路抱着,上了轿撵才放下来。
凉月也终于得以小憩一下,枕着疯爹睡着了。
“半曲,慢点。”
疯王嘱咐外面轿撵走得更稳了,疯王才把微凉的手指拂上闺女的小脸。
“对不住……”
顾怀酒眼中闪着波光,犹记得自己比凉月年纪还小的时候,母后便属意自己,借着父皇的宠爱,常伴父皇左右,习得治国之道。
可是他当时想的,却是怎么离开皇宫,解开皇子的身份给自己带来的桎梏。
他以为反正皇兄也是母后的孩子,皇兄将来必定会保护自己的。
第192章 这算什么礼物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顾怀酒必定不会选择离开皇宫,不会去颖州苏家,甘愿做一个游侠……
然而一切,都无法挽回。
顾怀酒当然知道凉月的能耐,她必定不会像自己那么惨。
可是他杀的人太多了,他不敢保证自己死后闺女一定能保护得了自己。
与其去揣测所有的不确定,不如在死前,便把她推上那至高至巅之位。
哪怕现在她烦她恨,也好过将来她恼她悔。
闺女的小手攥住了他的衣摆,都攥出褶子来了。
她是在做什么梦呢?
顾怀酒拂平闺女皱紧的眉头,用自己的手包住闺女攥成拳的小手。
他现在所思所想,他不能与闺女讲,其他的他都可以让步,唯有这条路,他必须要领着凉月一路走下去。
“谁?”
倏地,凉月睁开了眼,喝了声,与此同时,她手中一道光射了出去,打在了轿子顶。
“半曲!快跑!”凉月喊了声。
还不待所有人做出反应,凉月拉住疯爹,另一只手掏了张闪身符,下一刻已经落在了街边商户的楼顶。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他们刚才乘坐的轿撵就被炸成了碎渣!
王府的护卫被炸飞了好几个,半曲被顾北斗拽着胳膊,也落在了疯王和凉月身后。
“街市上怎么会有火药?”
半曲看着轿撵的碎渣还燃着火,这放火药的又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火药一开始就在轿撵里?
“不是火药,笨蛋。”
顾北斗跳起来拍了拍半曲肩头,那里被炸掉了一块衣角。
“你得谢谢我,要不你小命就没了。”
顾北斗向半曲讨人情,半曲没理会他,他瞧见在他们对面的楼上,站着一个身着红色斗篷的人,斗篷的帽子又宽又大,根本看不到里面人的面容。
凉月盯着对面的人,这身衣裳她太熟悉了,只是这人个子更矮。
之前在慈方庵,也有一个穿着和这个红斗篷一模一样的人,扬言要把她杀了。
不过那个人她已经解决掉了。
既然那个人是紫烟阁的,那么这个人,估计也是了。
街上一片狼藉,人群四散,凉月见对面这人又亮出了兵器,是一把斧子。
这是要砍人的节奏啊!
“疯爹,我要开打了,你先走。”
凉月松开疯爹的手,撒出一道符,用妖主咒印的光照在上面,一个金色的光罩便在自己手心方法,光罩越来越大,罩住了凉月和那个红斗篷,而周遭的人事物全部都不见了,包括疯王。
这也算是自己新学的制造结界的方法,从前她只能分割出一块空间,不叫对方跑掉。这招升级了,属于在大空间中独创一个小空间,把周围一切都屏蔽掉了,不仅可以避免伤及无辜,而且这样凉月就不用担心把整条街都砸烂了。
在疯爹他们看来,就是凉月和红斗篷消失了。
半曲上前,对疯王说:“主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
“凉月还在这儿!”疯王虽然看不到,但是他能感觉到闺女的气息。
“但是这里很危险,说不定还有刺客隐在暗处。”
半曲可不管那些,小郡主能耐着呢,她能保护好自己。
半曲上前,拉着疯王要下楼去。
“主子,属下得保你安全,这不是属下一个人的事,成王泉下有知,也定不希望主子再受伤!”
自己拉不动,就只能搬人了。
疯王看向半曲,半曲把他的前主子都搬出来了?
“王爷,这里真的危险,您不要意气用事,郡主什么时候有事过?您在这儿,她反而分心。”
顾怀酒紧抿着唇,他站在这里干杵着也什么都做不了。
“走。”
结界里,凉月拔出了匕首,匕首在自己手里,化成了一支长叉。
“他拿斧头,你就变长叉,怎么?他是砍柴的?我就得是抓鱼的?难不成你还是个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
凉月还没对莫羡吐槽完,就感觉一道红光朝自己劈了过来,她提叉挡住那道红光,再一挥,那红斗篷就连人带斧头一起被掀飞了出去。
“我的灵力恢复得这么快吗?”
凉月欣喜中,却听到风缄在她脑子里提点道:“是他太弱了!”
“你也太菜了吧!”
凉月上前,把叉头对准了倒下的红斗篷的脖子,他咳出了口血,喘息很艰难。
“我连三分力都没用上。”
凉月用叉尖挑开红斗篷的帽子,入眼的,是一个少年,看上去比顾北斗年纪大一些,他又咳嗽了两声,才抬头看向凉月。
“你瞅着挺眼熟啊!”
凉月又上下打量了这少年,好不容易才想起来。
“你不是那个,那个雍城!”
她在雍城救下的那个刚刚出生的小女孩的大哥哥吗?
他叫什么来着?
凉月这才想起,当时她忘了问了。
安云轩见这小孩儿提到了雍城,那是他的故乡,只是安云轩并不认识这个摄政王的女儿。
他们安家当初家徒四壁,怎么可能结识这样的大人物呢?
“你怎么进了紫烟宫?是你们宫主君迟叫你来杀我的?”
凉月没有放松警惕,她的叉尖还指着安云轩的脖子,像这种背后偷袭之人,凉月是绝对不放心他不会再使坏的。
安云轩撑起身子,点了点头。
“我是奉宫主之命,来给你送一份生辰贺礼。”
“贺礼?!”
凉月踢了安云轩一脚,“在我头顶偷袭我,就是贺礼?呵!我谢谢君迟祖宗十八代!而且,我生辰已经过了!”
凉月又把叉尖往前顶了顶,抬起了安云轩的下巴,道:“当街刺杀摄政王,你活不成了!”
说话间,凉月袖中就亮出一根缚妖锁,这东西抓人当然是绰绰有余了。
“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人物呢!”
安云轩解释道:“我全是按照宫主命令,至于宫主的用意,我也不知道。”
“还能有什么用意?要么你整死我,要么我整死你。就这样!
凉月锁了安云轩,收了结界,拽着他落在了地上。
才一落地,凉月就四下去看,疯爹走了吗?应该安全吧?
“这么慢!”
身后一道阴影打在自己身上,凉月没来得及回头,就被抱了起来。
“疯爹!”
凉月揉了揉疯王的脸,把他所有的阴沉都给挤掉了。
“你怎么没走?”
凉月揽住疯王的脖子,看到疯爹身边的半曲脸色也不好。
他是被训了吗?怎么感觉他好像很激动,还有点委屈?
第193章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半曲。”
凉月唤了声,“谢谢你把疯爹带下来。”
凉月猜得出大概是因为什么事情。
半曲对疯爹那是死忠粉,多亏有他,疯爹有时候很不理智。
半曲确实急了,如果凉月再不出现,他就准备趁疯王不备把人打晕带走了。
凉月又指了指被擒住的安云轩:“他是紫烟宫的,非常奇怪,来的是个废柴。”
即便是个废柴,但是沾了紫烟宫的边,那便是和妖界,和她这个妖主有仇的人。
听到紫烟宫三个字,一直沉默装透明人的顾北斗立刻上前,把安云轩提了起来。
凉月想,红斗篷落在顾北斗手里,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当街刺杀皇族,自然是死罪,更何况又是紫烟宫的人,那便是死上加死。
凉月只是不明白安云轩话中之意,紫烟宫宫主给自己送的生辰礼物,就是杀了她?
怀揣着满腹疑问,凉月随疯王回了王府。
安云轩被顾北斗拖到地牢里去了,疯爹的圣母之光又亮起来了,只说带回王府先关起来。
“为什么?是因为他年纪还小吗?”
凉月很想知道,疯王杀人如麻的这个说法是怎么传出来的。
明明到了杀伐决断的时候,疯爹犹豫不决,优柔寡断,还不如自己心狠。
疯王将凉月带回玉笙苑,把她摆在窗边的软榻上。
“恐有内情,不可冲动。”
疯爹留给凉月八个字,就唤来桃核儿进来伺候,他先出去处理事务了,门外,风管家在那儿候着,许是有什么要紧事。
凉月努努嘴,什么内情?内情就是你既不收拾北安侯,也不敢得罪紫烟宫。
桃核儿拿来一沓厚厚的书,放在凉月身前,对凉月说:“姑娘,这是姑娘名下的店铺和庄子的账簿,上个月的。”
“一个月就这么多?!”
凉月用手指捏住本皮,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就像蚂蚁似的,好像已经钻到了凉月身上咬来了。
“直接送风缄那儿,让他查看吧。”
桃核儿探着身子,把那沓账簿又往凉月那边推了推。
“姑娘,王爷说,以后姑娘的事,要自己作主了。”
“啥玩意?”
凉月一口气没喘顺,咳嗽了好几声,桃核儿连忙给凉月上了杯茶水,凉月才舒坦点儿。
“疯爹是要干什么呀?我才多大呀就这么使唤我!他!”
凉月又喝了口茶,接着说,“疯爹怎么不干脆让我掌家啊!”
桃核儿连连点头:“王爷就是这么说的!”
“噗!”
凉月又一口气顶上来,茶水都喷了。
“顾怀酒疯了吧?”
凉月直接瘫在那沓账簿上。
“让我死吧!”
“别别别!姑娘!王爷说掌家的是还要再等几年,让姑娘先和风管家学着。”
“呃……”
凉月要抽过去了。
“不想生儿子,天天就知道压榨我!”
凉月从软榻下跳下来,“我反对,我要去理论!”
“姑娘,王爷说,反对无效!”
桃核儿话一出,凉月感觉自己又矮了一截。
“那我罢工,就不按疯爹说的来!我要出门,去轻罗馆,或者别的地方,都好!”
凉月抬脚就走,却被桃核儿拉住了。
“姑娘,你千万别走!王爷说他晚膳之前会来查的,若是姑娘没做完……”
桃核儿跪下来,抱住凉月的大腿,“王爷说要把奴婢卖到西川去!呜呜呜……”
桃核儿哭得挺真,看来疯爹真是这么威胁她的。
“桃核儿,”凉月拔了下腿,没拔动,“其实吧,西川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好,虽然那里偏了点,远了点,破了点,东西少了点,但是姑娘我会飞呀!我会常去看你的!”
“姑娘!”
桃核儿高呼一声,嘴张得能把橙子一口吞下去了。
“你别哭!”
凉月无法,只好重新坐回软榻上。
“奴婢给姑娘拿算盘去!”
桃核儿甩飞了眼泪,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唉!生活不易呀!不过是长了一岁,我就不配拥有快乐了吗?我的童年,就这么结束啦?”
凉月揉了揉太阳穴,她想起前一天疯爹好像吐槽她算数太好的事情来着。
凉月拍了拍账簿,这算是疯爹的报复吗?
“呜呜……”
窗边露出一个圆脑袋,原来是山药,它头顶上,还顶着只小白鸭子。
“嘎!”
肥嘟嘟的鸭子顺着山药额头,越过鼻子滑下来,跌在软榻上,肚子太圆像个球似的,在垫子上弹了两下,最后滚到了凉月身边。
“呼噜噜噜!”
山药抬起两条前腿,原地转了两圈。
凉月似乎明白了它的意思,她把小白鸭提到自己手心,点了点它鼓起来的小脑袋:“你迷路了?”
“嘎!”
凉月不禁自惭形秽,这可是用她的灵识造出来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智商不高?
“你跑出来做什么?佑安有事?”
凉月又怼了怼小白鸭的小肚子。
“嘎嘎嘎!”
小白鸭扑扇着短短的小翅膀转圈儿。
“姑娘,算盘拿回来了!”桃核儿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走为上计!”
凉月毫不犹豫地抓了张传送符就到了汀兰苑。
“呜呜。”山药咬住自己的衣袖,高兴地甩尾巴。
“呃……有点着急,把你也给带来了。”
凉月警告山药:“你千万别出声啊!佑安胆子还没有耗子大呢!要不你就别进去了。”
但是山药不肯撒嘴。
“呜呜呜,嗷!”
“嘘!”凉月瞪着山药,不能出声!
山药只好松了嘴,两条前腿抬起来,捂住了自己的大长嘴。
凉月也拿这只粘人的狼没办法了。
凉月推门而入,才迈进去,就脚底一滑,摔在地上。
“嘶!”
凉月后背还被什么东西硌住了,痛得她都不敢动了。
“嘎!”
小白鸭跳到凉月的头顶,在凉月脸上一墩一墩地踏步走。
山药拱着大鼻子把凉月擎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背上,凉月这才看清楚,这屋子地面上散落着金豆子,可以说是天女散花般满地都是。
佑安哭了?他在哪儿?
“佑安!”
凉月坐在山药身上,榻上空荡荡的,凉月又到床底下去找,也没有他的踪影。
“糟了!丢了!”
凉月心说这回可怎么和师父交代啊!
“嘎嘎!”
山药头上的小鸭抬起头,还朝着头顶蹦了蹦。
凉月抬头看,发现正对着自己头上的房梁上倒挂着个白色影子,宽衣广袖,长发都垂到凉月脑袋顶儿了!
第194章 酒香不怕腿脚不好
“嚯!”
凉月从山药身上跳下来,往后退了十几步,顺手把房间内所有的窗子都打开了。
光线照进来,凉月才看清楚,这东西不是倒挂着的,而是被拦腰挂在房梁上。
有一头还在扑簌簌地往下掉金豆子。
“佑安?!”
他的腿不是坏了吗?怎么会飞檐走壁到那么高的地方,而且还挂在那儿装鬼玩?
佑安的长头发向下垂着,他抬起头,哭红了的眼睛里还在往外挤金豆子。
要不是他这张脸长得好看,凉月肯定一拳把他连带着房盖一起打飞出去。
“你怎么上去的?”凉月警觉地看着周围,没发现异样,莫不是方才有什么人来过,把他挂上去的?
佑安高高举起两只胳膊,广袖滑落,露出来的竟不是手臂,而是两条瘦巴巴的白色翅膀!
“我的天哪!”
凉月记得之前佑安被送来的时候,蝶儿姑娘提到过,像佑安这种白鸠,一世只能化形一次啊。
“你这是返祖啦?”
凉月虽然搞不明白,还是召出莫羡,莫羡化成一根长鞭,凉月用鞭子卷住佑安的小细腰,把他带了下来,安置在榻上。
佑安用两只翅膀抱着腿,今天他有点不一样,没有一见到人就躲,山药用爪子拨弄他的翅膀,他也不害怕,反而冲着山药痴痴地笑起来。
凉月也走上前,佑安的翅膀远看是白色,但上面每一根羽毛的羽尾都带着灿金色的小点,如果外面的阳光再照进来一点,那么他的羽毛必定是熠熠闪光的。
“真漂亮。”
这是种什么样的美呢?用纯洁无瑕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
佑安抬头,也冲着凉月痴痴地笑,眼神还有些迷离。
凉月忍不住伸手想摸他的脸,才把手抬起来,佑安胸膛往上窜了一口气,正扑到凉月脸上。
“嗝!”
是酒香!
凉月摆摆手,低头看向自己脚边的小白鸭。
“你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干了啥?”
“嘎嘎嘎!”小白鸭一摇一摆地钻进了床底,在里面叫唤起来。
凉月趴下来,往床底去查看,把手伸了进去。
“这是什么?”
凉月拽出来一个小箱子,还没有上锁,凉月瞧见小白鸭扑扇着翅膀围着这箱子转圈,又看了看榻上的佑安脸颊已经红扑扑的了,就猜到这箱子里是什么东西了。
凉月把箱子打开,她挠挠头,印象中这汀兰苑几年没有人住了吧?那这一箱的小坛酒是哪里来的?
箱子上面已经蒙了尘,想来有年头了。
“让我说点啥呢?”
凉月揪住小白鸭的脖子,质问道,“肯定是你!佑安才没有胆子东翻西翻的!”
凉月拍了拍箱子,把小白鸭提到自己的面前,恐吓道:“你安分一点,不要到处给我闯祸!”
怎么有种自己骂自己的感觉。
“我用我自己的灵识做出了个什么奇葩啊!”
凉月把小白鸭放下,小白鸭在地上滚了几滚,扑腾着翅膀跳到了佑安的腿上。
佑安还在傻笑,凉月摸了摸他唯美又骨感的翅膀,问山药:“酒醒了就能变回去了吗?”
“呜呜。”
山药摇了摇它的大脑袋。
“是不能还是不知道?”
凉月正发愁,佑安却身子一栽,倒在榻上,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甜笑。
“哭完了笑,笑完了睡,这满地的金豆子是给我们王府创收呢?”
凉月给佑安盖上了被子,忍不住掐了下他的脸颊,没办法,病美人的颜值总是这么吸引人。
凉月找了个锦袋把金豆子收起来,系好了,把袋子丢进了箱子里。
她蹲在箱子边,这箱子是打哪儿来的呢?谁藏在这儿的呢?
凉月拿起一小坛酒,坛子上还刻着字:酒。
这不是废话吗?谁不知道似的。
凉月打开酒封,凑到鼻间嗅了嗅。
酒香还带着丝丝甜味,像是蜜,又像是和进什么水果的香味。
一时没忍住,凉月往嘴里灌了一小口。
真的是甜的,酒味很淡,喝起来更像是饮品。
凉月舔了下嘴唇,没忍住又喝了一口。
“真好喝。”凉月把酒坛放在山药大鼻子下,给它嗅嗅,又立刻拿了回来。
她看向在榻上睡得很熟的佑安,砸吧砸吧嘴,把箱子扣上了。
“这东西不能放这儿,灌出个酒鬼出来,怎么办?”
凉月在上面贴了张符咒,箱子便消失了。
她得把它藏起来,这东西被疯爹发现,肯定是会被没收的。
凉月坐在榻边,捧着酒坛子自己喝得倒是起劲儿。
她现在也不想去探讨这箱就是谁带来的,又是为何会在这汀兰苑里搁了好几年也无人问津。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一醉解千愁?喝了它,睡一觉,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了,什么神、妖、人!都与我无关!”
凉月没觉得怎么着呢,小酒坛就见了底儿。
她把酒坛倒扣过来,确认一滴也没有了,凉月有些失望,没喝够呢!
“咦?”
凉月摸了摸坛底,好像有字。
她把酒坛拿到窗边去看,上面刻着两行字:“莫道不消愁,心醉是已迟。”
“呃……谁来给我解释一下?一句话二分,这可是白给的分啊!”
凉月提着酒坛子回头问山药,“傻狗,你要是会说人话多好?现在你叫我问谁去?”
凉月把酒坛子随手往窗外一抛,掐了个决,房间里的窗子便又关上了,只留了靠门的一扇偏窗通风。
“虚惊一场,回去算账喽!”
凉月甩着手走出了汀兰苑,才迈出大门,就被撞倒了。
“呀!”
撞人的小丫鬟自己也摔倒了,她一瞧自己撞到的是小郡主,立刻对着凉月磕头认错。
“还没过年呢,用不着磕。”
凉月揉了揉肩膀,问小丫鬟,“跑什么呀?桃核儿又发飙了吗?”
“不是的郡主。”
小丫鬟指了指花园的方向,“郡主,有……有妖怪!”
听到“妖怪”二字,凉月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她亮出八宝琉璃灯,果然灯芯是亮的。
回京之后,凉月把王府和皇宫都加了结界,她有这个自信自己设下的结界不是那么容易破的,怎么会有妖呢!
现在追溯这些没意义,凉月提着灯,循着妖的气息飞了过去。
花园里乱成一团,凉月都找不着可以下脚的地方。
凉亭上攀着一只冰蓝色的狐狸,他的长尾巴一扫,直接把两排精心摆放在西角的天竺葵给扫成了蒲公英,花瓣散得满天飞。
第195章 变色龙的战斗力
“哎呀哎呀!”
凉月瞧见躲在廊下抱着柱子的风管家捂着捂眼睛不敢看,他心里肯定在滴血,这花园里的一草一木风管家都当孩子一样爱护,他养了好几年才让当初被付诸一炬的王府恢复了从前的生机与风光。
再看假山上,也趴着只妖,这个就不如这边的狐狸赏心悦目了,竟然是一只蜥蜴,它的肤色与假山融为一体,看来是一只变色龙。
它吐着长长的舌头,盯着凉亭上的狐狸。
凉月先没理会这两个大家伙,她在廊下人群里先去找疯爹的影子,他正被半曲和一群侍卫护着,他们身上都带着外伤,疯爹的嘴角还带着没擦干净的血迹。
凉月皱紧了眉头,她掏出一把符咒,冲着那只变色龙撒过去。
哪知道这变色龙眼睛像开了八倍镜似的,它跳起来躲过了这些符咒,然后又跳到了房梁上,迅速变成了瓦片的颜色,一时间叫凉月看不清它到底在哪儿了。
“凉月!”
凉月好像听到疯爹在喊她。
凉月没反应过来,喝了酒的她现在有点反应迟钝。
她被山药撞飞了出去,凉月无法判断那变色龙不知是从哪里窜出来的,只见它长舌头缠住了山药,就要往嘴里拉!
想不了那么多,凉月摸到匕首,把它甩了出去。
莫羡在空中化成无数把匕首,直直地朝着变色龙刺了过去,与此同时,狐狸从嘴里吐出大片雪花和冰晶,都糊到了变色龙身上。
匕首把变色龙钉在了房顶上,又被狐狸冻住了。
凉月一记灵力打了过去,把变色龙的舌头打碎了,山药被解救下来,从房顶上滚了下来,变成一只刚满月的小奶狗大小,凉月飞身上前,把它接住了。
“我是妖主,用你救吗?”
凉月夹着山药,把它放在地上,摸了摸它腰上的一圈血肉模糊,心疼这只傻狗。
“主子!”
凉月回头,看到半曲扶着了疯爹,疯爹好像站不住了!
侍卫们把疯王缓缓扶着放在地上,凉月这才看到,疯爹一只手持剑,另一只手捂着腹部,血已经染湿了衣衫。
“疯爹!”
凉月奔过去,扒开疯爹的手,看到他的腹部被划开了一道一尺来长的口子,口子有三寸宽,应该是被变色龙坚硬的尾巴甩开时划伤的。
虽是划伤,但是伤口又大又深,刚才疯王站着的地方,已经流了一大滩血。
“无事。”
疯王用还算干净的那只手摸了摸凉月的小脸,把她的眼泪给抹掉了。
顾不上周围有没有人了,凉月把自己的妖主咒印对准了疯爹的伤口,这么深的伤口,疯爹随时都可能没命。
“不可……”
疯王想把凉月推开,他想起花酿在凉月昏迷的时候说过的话,她不能再耗费大量灵力。
“别说话。”
凉月看向疯爹,“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柔和的光笼罩住疯王和凉月,疯王也不禁惊讶,他不是没见过闺女用她的能力,但是此前没有这么亮。
他的女儿,变强了?
而那一头,那变色龙失了舌头,痛苦地咆哮起来,没几下就把莫羡给甩掉了,重新站了起来,他扭动了几下,身上的冰就被抖落了。
变色龙嘴里流着血,身量突然变成了之前的两倍大,气急败坏地朝着狐狸冲了过去。
狐狸咬住变色龙的肩膀,可是它身上犹如穿上了铁甲一般坚硬,狐狸的嘴都咬出血来。这更加激怒了变色龙,它带着狐狸往假山上冲,假山被撞碎了,变色龙把狐狸压在碎石之上,狐狸脱了力,身上闪出蓝光来。
待蓝光散去,狐狸化成了一个身着蓝衣的少年,正是顾北斗。
“咳咳!”
顾北斗吐出的血喷到了变色龙的眼睛上,变色龙眨了眨眼睛,更加恼羞成怒,张嘴就要把顾北斗给吃了!
顾北斗以为,自己就要一命呜呼了,那变色龙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原来是莫羡,它化成一根长矛,刺穿了变色龙的背。
变色龙抬起头咆哮了声,又隐去了身影。
“妖跑了?”
半曲和众侍卫四下去看,看不见变色龙的影子了。
莫羡自己飞回来,插回了刀鞘里。
凉月长吐了口气,坐在了地上,手终于可以放下了。
众人再看疯王,除了被划破的衣裳,他身上一丁点伤口都看不到了。
“主子!”
半曲扶着疯王坐起来,对于这个,他是一点不惊讶,毕竟不是头一次了。
但是对于其他护卫来说,那就是惊掉下巴的事情。
“它还在,它跑不出去。”
凉月顾不上管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最关键的还没有解决。
但是这变色龙就是个随时随地能改变颜色的调色盘,她根本看不见。
凉月缓缓闭上了眼睛,她打开了通感,在王府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变色龙的身影。
这太棘手了,王府里几百号人,它现在怒气冲天,还不把他们都吞食了?
怎么办?怎么找到它?
凉月突然想到风缄之前与他说的,黄钟!
虽然她不会,但是她可以试试。
万事万物,皆有颜色,这颜色,不是尔等肉眼可见,气韵之始,九九归一。地为万物之源,如果一切的本色,为白,那么大地,便是白色。
水,是万物生长的必要条件,哪怕没有土壤,也离不开他们,就好像人的血脉,奔流不息才可活,所以,水是红色。
有了这样的认知,凉月通感所见之物果然有了变化。
风缄说那是气,凉月不懂,只觉得自己眼中的东西都像是被分解成了无数的分子,在不断的融合,分解,然后再融合,于是它们便有了新的颜色。
树扎根于地下,生于白色,溶于红色,向阳而生,所以它们是橘黄色的。
石头又沙粒挤压风化而成,受风侵蚀成型,故而,它是灰白色的。
凉月手中蓄力,抬手就亮出了妖主咒印,只听“嗷”地一声嚎叫,一滩血喷出来,溅了众人一脸。
凉月起身,撒出符咒,把变色龙定住。
原来它已经趁着众人看不见它的空档,爬到了凉月面前,正准备张嘴吞了她。
“想吃我?你买单了吗?”
凉月站起来,匕首化成了长剑,正要刺向了变色龙的心口。
一道紫色的剑光却先自己一步,直接从变色龙的头顶刺了下去,然后剑光转了刃,竖着把变色龙劈成了两瓣。
第196章 这酒后劲儿大
伴随着变色龙的嚎叫,它化成了齑粉,随风而散。
“谁?”
凉月抬头看,就瞧见对面的房檐上,站着一个男人,身着紫衣,带着面具,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正是之前被抓住的红斗篷,那个叫安云轩的少年。
“是我。”
君迟冲着凉月摆摆手,冲着凉月笑道,“怎么样,这个生辰礼物,你喜欢吗?”
凉月提剑指向他们,晃了晃剑,意思是让君迟上一边儿去。
她冲着安云轩道:“你是故意被抓的?这只妖,是你带进来的?你怎么带进来的?”
为何她根本没有感受到一丁点儿的妖气?
安云轩没回话,他冲着君迟跪下来,说:“属下无能,请宫主责罚。”
“你做得很好,看把妖主气得,脸都红了!”
君迟的目光越过凉月看向了疯王,狡猾地像只狐狸。
“顾怀酒,你的女儿,真讨人喜欢。可惜今天没能杀了你,不然,我就可以带你的女儿回我的紫烟宫,我可以领她去看看……”
“滚!”
疯王喝断了君迟的话。
君迟看着疯王把顾凉月拉到自己身后去,笑得更加猖狂了。
“你藏吧!看你能藏到什么时候!”
话还没说完,君迟就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他微微侧目去看,只见一只庞大的鹰隼展翅飞了过来,鹰隼眼露凶光,利爪就要勾住他,君迟一记灵拳打出去,那鹰隼却化成一缕烟消散了。
是幻术!
糟了!上当了!
“呃!”
脚边的安云轩捂着自己的脖子,他揪住君迟的衣摆,抬头看向君迟时,他已经七窍流血。
可他很快就不再挣扎,松了手,滚下了房顶。
君迟立刻看向了疯王,那小丫头又从疯王身后溜出来了,此刻正瞪着双带着浓重恨意的眼睛看向自己。
君迟吸了口气,他看到这丫头的手心,妖主咒印还在亮。如果他敢有什么动作,这个小丫头必定是哪怕同归于尽也要把自己给收拾了!
好狠的心哪!
“顾怀酒,她可真的,一点也不像你。”
君迟跳下来,提起地上的安云轩,脸上也失了笑容。
“你休走!把命留下!”
凉月眼里,这个君迟就是颗不定时炸弹,他比妖更加可怕!
言罢,凉月已经提剑朝着君迟刺了过去,可是君迟却已带着安云轩一瞬间就消失了。
只留下一句话给顾凉月:“以后每一年,我都会来祝福你的,哈哈哈!”
这简直是比寄恐吓信还可怕的存在。
这是送祝福吗?这是送厄运的吧!
凉月气得丢了剑,脑子有点晕,不是因为灵力用多了,而是那酒,后劲上来了。
“凉月。”
疯王把闺女拉过来,刚才他就瞧着闺女有点不对劲,好像走路有些不稳,现在凉月的脸红扑扑的,像个熟透了的石榴。
疯王微微皱眉,把闺女的身子扶住了,闺女酒气熏人,好嘛!还学会喝酒了!
“你上哪儿喝酒了?谁给你喝的!”
“那个,还有正事儿干。”
凉月打了岔儿,她坐下来,掏出一张符,又把自己的一滴血滴在上面,然后把咒印照在上面。
花园里倒了的假山又被立起来了,恢复了原样,那些被殃及的花花草草也都恢复成原样。
而王府的侍卫和下人,包括风缄,都倒在原地睡着了。
清醒着的,只有疯王,半曲,顾北斗是被变色龙打晕过去了,还有山药。
同时清除这么多人的记忆,是个大活,一张符咒用完,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凉月瘫在疯爹怀里,酒劲儿彻底上来了。
“嘿嘿……”凉月傻笑了两声,又搂着疯爹的脖子哭起来。
疯王抱着闺女往玉笙苑去,低头看闺女眼泪越流越多,都不知道该不该生气了。
“有危险,你不会跑啊?和妖硬杠什么!你死了,我怎么办!我就没有爹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凉月半闭着眼睛,嘴里嘟嘟囔囔地唠叨个没完。
“我告诉你顾怀酒,你要是死了,中元节我可不给你烧钱过去,让你在那边当个穷鬼,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看你敢不敢死!”
“啧!我是你老子!你敢不孝敬我?”
疯王摸了摸凉月熟透了的脸,都烫手了。
这是因为喝酒,还是因为耗费的灵力太多了,顾怀酒更加担心,他叫半曲去轻罗馆找花酿,怎么还没回来?
凉月拍了拍疯王的脸颊,又笑了。
“你不老,年轻有为、英俊潇洒、貌比潘安、俊美无涛……”
凉月又开始背成语了,她打了个酒嗝,嘻嘻地笑着,“要我说,你就不应该娶一个王妃,这么好的基因,就应该多负担点责任,到时候我就可以看你那些正的,侧的王妃呀,小妾呀什么的,掐架啊!宅斗啊!绿你呀!这样王府里才热闹哇!哈哈哈哈……”
疯王咬着牙:
“谁给你喝的酒?打不死他!”
疯王踹开玉笙苑的大门,现在下人们都睡着,还得一时半刻才能醒过来,疯王只好自己开门自己关门,再把闺女放在榻上。
“我不!”凉月踹了被子,坐起来。
“出汗了!天真热!”
凉月冲着门外喊道,“桃核儿,我要沐浴!”
“不是天热!你那是喝酒喝的!再敢喝酒,就打你!”
疯王也就过过嘴瘾吧!他舍得吗?
花酿本来是不想来的,妖也收了,徒儿连善后工作都做完了,他去做什么?
可是一听徒儿偷酒喝了,花酿就觉得有趣,等他缩地成寸地赶过来,果然不负所望,还在闹呢!
疯王把被子第不知道多少次地给闺女盖上,凉月就又又又又给踹掉。
疯王拿布巾给闺女擦头发,凉月就抓住他的头发往嘴里塞。
“别闹了。”
疯王这回算是长见识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会耍赖的闺女。
花酿进门,看到凉月的小红脸蛋儿,笑道:“这是喝了几斤啊?”
凉月终于把注意力从疯王身上转移到了门口,然后就推开了疯王,跳下榻朝着花酿跑了过去。
“师父!”
“啪!”
凉月摔得结结实实。
疯王和花酿都没反应过来,毕竟这是凉月第一次喝酒,就喝大了。
疯王把闺女抱起来,给她揉揉胳膊揉揉腿儿,可闺女又从自己怀里溜出去花酿了。
“师父,我想你了。”
凉月抱住了花酿的大腿。
一句醉话,就把这段时间以来花酿心里结的疙瘩解开了。
第197章 又酸又疼
“徒儿,摔疼了吧?”
花酿把凉月拉起来,一只手就把她擎起来。
凉月笑眯眯地,抓住花酿的衣襟不松手了。
“师父,你怎么这么多天都不来看我!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错了,我再也不给你闯祸了!你笑一个好不好?我师父是三界最好看的,笑起来也最好看。”
有些人从来不撒娇,只需要娇一次,就可以让人不计前嫌,以前说的所有狠话都不作数了。
“好好好,徒儿为大,你说话最好使!”
花酿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心里都乐开花儿了。
花酿把凉月抱到榻上,拂了拂她滚烫的小脸,把自己的乾坤葫芦解下来叫徒儿抱着。
“凉凉的,真好。”
凉月抱着葫芦,没一会儿眼睛就闭上了。
疯王一脸不悦地看向花酿,最后居然是他把闺女哄睡的,一时间疯王忘了,是他把花酿给请来的。
“你来做什么!”
疯王要把花酿撵出去,却见花酿伸手为闺女诊脉,只好暂且忍下来。
花酿本来还笑意盈盈的,可是他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他又抓起凉月的另一只手腕,重新诊脉,这回脸上可以说是冷漠了。
“如何?凉月她怎么样!”
疯王见花酿变了脸色,立刻紧张起来。
花酿的手贴上凉月的右手,他用灵力在凉月身上探了一圈,才微微松了口气。
“无事。”
花酿脸色依旧不好,他要把手收回去,手却被凉月紧紧握住了。
小娃娃睫毛上挂上了一串串细碎的泪珠。
“师父,不要把我丢在那儿,太黑了,我怕……”
花酿长久以来平静如死水的心被这么一句话,撞出了涟漪。
“我错了,你别走。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这些话,大概那天他叫她进莽原的时候,她本来是想这么说的吧?
可是她没说。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赌气。
可她当时就是没说。
如果她当时这么说了,他必定会回心转意,什么凤族,什么天帝,他都可以去斡旋,何必让她去遭那个罪?
小娃娃的眼泪滑下来,也滑到了花酿心里。
这算是酒后吐真言吗?
只要她一醒来,她眼里就再也不肯装下自己。
想到这儿,花酿就把凉月的小手握得紧一些,他有点不想松开了。
“既然凉月没事,你可以走了。”
疯王握住了闺女的手,硬是把她的手拽开了。
手一空,花酿心也紧跟着一酸。
作为三界第一只貔貅,花酿还是第一次有这种重要的东西被抢走了的感觉,他自视守财无数,放出去的贷写出去的欠条可以堆满一座宫殿,花酿直到今天才有种这东西必须要抢到手的感觉。
如果他是玄晖,他现在必定会把徒儿拽怀里,然后带着她回到一个疯子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可是他随性散漫惯了,甚至他也没有预想好,抢到手之后,会怎么样呢?事情是否会发展到,他无法控制的地步?
堂堂一尊神,就在一个疯子面前,怂了。
或许他今日不该来,徒增烦恼,这种心焦就好像是有把火苗在炙烤着自己,叫他的心有闷又疼。
花酿不是没收过徒弟,那第一个,青染还是在她尚在襁褓之中时,就被他带回去抚养长大的。
花酿想可能自己今日也喝多了,脑子里才会撞出些荒诞不羁的想法来。
疯王把睡熟的凉月护着,他以为挡住了花酿,闺女会老老实实睡一觉,等醒过来,过了酒劲儿,就又是她那个粉嘟嘟的娃娃了。
可是事与愿违,凉月睡下还不到一刻钟,就醒过来了。
看她那迷迷糊糊混沌的样子,就是还没醒酒呢!
凉月从被子里钻出来,爬到疯王身边,闭着眼睛到处嗅了嗅,最后嗅到疯王的发梢。
“啊……”
凉月咬住疯王的头发就往嘴里吸。
疯王知道凉月从小就有抓他头发的喜欢可是吃还是头一次,而且这也不能吃啊!
疯王忍痛把头发扯回来,凉月却没松嘴,她勾了勾手指,疯王就感觉有股力量把他直接拉回去,还把他给拽倒了。
“不许跑!”
小丫头趴到疯王身上,摸了摸疯王的心口,把自己的头放在疯王心口窝。
疯王想撑起身子,手却抬不起来了,闺女竟然把学来的法术用在他爹身上了。
“砰,砰,砰……”
小丫头嘴里发出的声音和疯王的心跳一声声和着,疯王皱着眉看着闺女奇怪的举动,他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她又坐起来了。
凉月凑到疯王头顶,低头冲着疯王笑。
“嘻嘻嘻。”
凉月用手点了点疯王的鼻子,对他说:“我又没封你的嘴,你为什么不说话?”
疯王不自在地咽了下口水,她到底有没有醒酒?
“你知道我是谁吗?”疯王决定问一问。
凉月努努嘴,在疯王眉心出按了按,露出狡黠的笑容:“你是瑞王,顾怀酒。”
“我是你爹,你记得吗?”
凉月吐了吐舌头,摇了摇头。
疯王叹了口气,喝酒喝到连爹都不认识了!
“走!”
凉月打了个响指,疯王发现自己能动了,可是他眼前的景致迅速变化着,不过眨眼功夫,周遭一切都变了样。
与此同时,疯王发现自己又能动了。
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入目皆是茫茫白雪,冰凉的大片雪花簌簌地落下,即便疯王知道这是闺女造出来的幻境,可这酷冷的感觉不是假的。
“凉月。”
忍着牙齿要打颤的冲动,疯王起身在白茫茫一片中去找他闺女。
“凉月!”
疯王高喊一声,除了自己的回声,和凛冽风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这丫头该不会把他扯到幻境里,自己又睡着了吧?
周遭空无一人的,疯王觉得这个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这个丫头,真能作啊!”
疯王抓了抓头发,他一定要抓住那个给闺女灌酒的人。
不能在此等死,得想个办法出去才行,至少也要捱到闺女醒酒,他如果不动起来,说不定会冻死。
雪太厚,疯王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他不禁抱住了肩膀,走下山坡,他看到山脚下原来有一片湖。
湖上结了冰,冰面上,赤脚站着一个小孩儿,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裙。
就算离得还很远,可疯王还是一眼就分辨出她的面容。
“凉月!”
疯王朝着湖边跑过去。
站在湖心的凉月低着头,听到有人唤她,她只是茫然地抬起了头,可是她的眼睛却是无神的。
第198章 本尊是妖王
“这孩子生来就有病,反正也活不长,把她丢了吧?”
疯王止住脚步,这话不是他说的,声音是从头顶白茫茫的天上传下来的。
话音刚落,湖面上的冰就裂了一道,可湖上的凉月只是呆呆地站着,她还浑然不觉。
“凉月快跑!”疯王想用轻功,腿却不听使唤,他只能踏进过膝的雪,再把腿拔出来,再朝着湖边迈一步。
“这孩子反正也不是咱们亲生的,捡来的孩子为她花光我们的积蓄,就为了给她治病,谁不说你是冤大头啊!”
“啪!”
湖面又裂开了一道。
“如果这个家,没有你,该多好啊!你活着也是别人的负担。反正你也是外来的,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像你这种人,只会在别人面前摇尾乞怜,博同情博关注,让别人可怜你,除此之外,你一无是处!”
“你不要再出现了。”
“你回来做什么?我求求你,让我过几天安稳日子吧!不要再来拖累我了!如果不是你,这个家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是你分走了一半,我没有叫你还,就不错了!”
“你滚啊!”
惨白的天上,没有一丝阳光透下来,只有这一句句剜心的话,如雷贯耳,字字如一把锤子,砸碎了湖面。
雪越来越大,疯王手脚并用往前攀爬着走,却还是不及冰面裂开的速度。
“快跑!快跑啊!”
可是湖上的凉月听到了,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这么直直地落在了湖水里。
疯王扑到湖边,身上沾满了雪花,脸上的雪已经结成了冰晶,他管不了那些,跳进了湖里。
凉月不会游泳,疯王记得。
湖水冰冷,湖底昏暗,冰水像一根根尖针,扎到皮肤上,只觉痛麻非常。
疯王潜到不能再潜,还是没有寻到凉月,他只好游上去换气。
可是才游了几下,两双脚好像被什么缠住了,疯王还没去挣,就被这东西不知道哪里来的强大力量,拽了下去。
眼中水流极速旋转,在自己周遭形成了漩涡,疯王在漩涡中间,径自一直被拽到了底,缠住自己脚上的东西也松开了。
疯王趔趄一下,没摔倒,他再抬头时,周围景致又变了。
刚才的雪原和冰湖已经不见了,周遭都是淡淡的蓝色,蓝色的天,蓝色的海,到处瞧着蓝色的泡泡。
而疯王脚下,是一座小岛,岛上尽是月白的沙子,没有花草,更加没有树木。
如此荒芜之地,疯王站在这里,便有一种强烈的悲戚感袭上心头,还有些想哭。
疯王抓了把袖子,他身上的衣裳都干了,头发也一丝水渍都没有。
这里没有日月,疯王只能朝着岛中央走,这些沙子似乎受了谁的驱使,流动出一天小路来,好似要把疯王引到什么地方去。
疯王犹豫了下,还是踏进小路,朝前走着。
他走上一道陡坡,抬眼望去,正瞧见岛中心正发着黑色的烟雾。
疯王心里隐隐不安,走得更快了些。
走近那团黑雾时,那黑雾反而渐渐变淡了,疯王隐约瞧见凉月正躺在那团黑雾里,便迅疾地奔了过去。
可他的脚才迈进那团黑雾里一步,他就弹了出去,而那团黑雾又立刻暴涨,把凉月包裹住。
疯王这才看到,这团黑雾之下,有一个正在闪光的圆圈,里面还带着咒印,应该是结界。
“顾怀酒,你还真的跟过来了。”
有声音,这声音源自封印之下。
疯王屏住呼吸,用眼睛余光扫了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的气息,才偷偷吐了口气,与那声源道:“是你,引我来这儿的?”
疯王怀疑,刚才醒来的,不是凉月,而是这个人。
“小妖主意志薄弱的时候,我可以趁虚而入,不过只有一会儿,本尊还以为,你不会来。”
黑雾褪去了一点,叫疯王可以依稀见到凉月,可是又过不去。
“耗费了那么多灵力,再加上喝酒,她睡得很沉。”
那人说话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你是何人?”
疯王其实还有许多疑问,比如说这是哪里,但是这个更重要,他必须得知道,闺女身体里为什么还藏着一个,男人!
“本尊来头不小,本无需告诉你这个无名小卒,不过,为了你我接下来沟通方便些,本尊可以告诉你。”
声音停顿了下,说,“本尊乃是妖王。”
听到“妖王”二字,疯王更加戒备起来,既可称王,法力之高,不是寻常小妖能匹敌的,且凉月还被困在对方手里。
“你引我至此,是为何意?”
“当然是找你谈谈了!”
这妖王性子还挺直,不拐弯抹角直接就谈正事。
疯王走近一点,隔着黑雾往里面看闺女,闺女神色如常,确实像是睡着了,但他不敢松懈,他根本不能与这个妖王抗衡,只能先听听,他想做什么。
“谈什么?”
“本尊虽然被封印,不过此封印可与封印本尊之人联通意志,蛊惑人心,本尊可擅长了,上一代妖主就是被本尊怂恿着,做了不少好事。哈哈!”
疯王沉默地听着,面上不显,可是手已经握成了拳。
“本来上一代妖主已经死了,本尊只需要破了这封印,便可重见天日,可你这个傻女儿,被花酿和玄晖哄骗着献出了自己的血,把本尊已经破了一半的封印给修结实了。你说,本尊能叫她有个好下场吗?”
“你敢动她试试!”
疯王说这几个字,是一字一顿的,但是这根本无法骇住妖王。
“哈哈哈……”疯王笑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呢?顾怀酒,你已经不能再修道了,就算你有法力,还能有本尊法力高吗?”
疯王伸手想进去,却听那妖王又说:“你安心,你的女儿,本尊很感兴趣,本尊会留着慢慢玩,所以现在本尊还舍不得伤害她。”
这句话听着是好话,却正好触了疯王的逆鳞,每一个字疯王听起来都危险重重。
“你引我至此,究竟为何?”
疯王暂且收回手,眼睛却一直盯着凉月。
“自然是为了你好,也为了你女儿好的事。”
妖王这话根本就是在挖陷阱给疯王跳。
“以本尊的灵力,已经掐算出你女儿未来的结局,你要不要亲眼看一看?”
不待疯王应声,黑雾逐渐蔓延开来,在疯王眼前张开了一张帷幕。
第199章 看的到的未来
黑雾中央显出一片白来,也逐渐增添了颜色,却只有鲜明的红。
红色刺目,疯王却不敢眨眼,他瞧见血红之下,有一把剑,深深地刺进了一个十五、六岁少女的胸口,从背后穿了出来。
而那剑的主人,疯王也识得,更加识得他腰间别着的葫芦,是花酿。
“师父……”
少女唤着花酿,声音却逐渐飘渺,随即她的身子便化成了齑粉,散得无影无踪,抓都抓不住!
“不!”
疯王悲痛地伸手去抓,那黑雾就在他触碰的一瞬间消散了。
不可能!
虽然花酿这个人很讨人厌,但是他对凉月的疼爱,疯王也是看在眼里的。
“你不相信?”妖王问疯王。
“别不相信,花酿,是这世上最无情之人。”
妖王说着,黑雾也逐渐散去,疯王终于迈进封印里,把闺女抱了起来。
“顾怀酒,你怀里抱着的这个丫头,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坚强。”
妖王又在疯王面前放了一段影像,这影像从碧水湖行宫里疯王恼了凉月,凉月负气离开,与妖判玄晖入妖界开始,一直到凉月在莽原里使出九叹,阴差阳错地救了自己一命。
疯王看完,眼睛又红了,他把闺女揉进自己怀里。
妖王说:“这些就是她一直不肯向你讲出来的秘密。那莽原,关押着大罪之妖,就是本尊,也不愿踏足之地。花酿却把她丢在里面不管她死活。看了这些,你是不愿相信,还是不敢相信呢?无论哪一种,本尊告诉你,那一天终会到来!”
疯王无言以对。
她才六岁啊!可是她从小,都经历了什么?
他以为花酿于凉月来说,至少是一种扶持和依赖,他想不到,凉月不愿提及的那段经历,她回碧水湖行宫之后性情上所有的转变,竟然是因为她过分地信赖了花酿。
而那个恼了她,默许她离开的人,是自己。
“顾怀酒,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本尊至今还没有遇到一位得以善终的妖主,每一代妖主死得都不太风光。而顾凉月更加特殊,她是人族,她的能力,要与神界抗衡,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而这一切,是谁赋予她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顾怀酒吸气时,手都是抖得,可他怀里还抱着女儿,他不能,他不能发疯。
“顾怀酒,你应该庆幸,小妖主恨过怨过,却从来都没有恨过你,怨过你!她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你!”
周遭又一次被黑雾笼罩,疯王搂紧了女儿,护着她的头。
“凉月!”
疯王猛一激灵,再睁眼时,又是玉笙苑的卧房。
闺女正躺在自己的怀里。
刚才,是梦?!
顾怀酒低头看闺女,她睡得沉,呼吸均匀,只是她的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襟。
疯王抬手摸了摸闺女沾在脸颊上的一缕发,轻轻把她拨开。
“疯爹……”
凉月挪了挪脑袋,又往里凑了凑。
“嗯。我在。”
顾怀酒开口,声音却是颤的。
“渴……”
疯王眼里的愤怒与激动慢慢褪去,再灌进去的情绪,都是宠溺。
他把闺女轻放在榻上,亲手倒了杯茶,等茶温了,才捧着她的小脑袋,凑到了嘴边。
凉月闭着眼睛喝了大半杯,然后又枕着枕头继续睡。
疯王抚上凉月的小手,摸到她右手的妖主咒印。
这是她躲不掉的命运。
他顾怀酒,不信这命。
如果已经知道结局,要如何走下去,若是他自己的,顾怀酒会一笑置之。
对他而言,死了反而是对他最轻的惩罚。
可是凉月她不一样,她唯一做错的,就是投胎的时候没有擦亮眼睛,招惹了他这个倒霉的人,做了他的女儿,承受了太多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东西。
而他顾怀酒,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他不能听之任之。
他不信这样的命,一切必定还来得及去绸缪。
疯王知道,那妖王所言未必全真,他将所有的矛头都指给了花酿,恐怕这个妖王与花酿是有仇的。
但他的话也未必全是虚言,总之做这个妖主,太过危险。
如果不能改变身为妖主的命运,那该如何改变将来,改变宿命?
“王爷。”
门外是半曲的声音。
疯王抽回思绪,他深吸口气,定了定神,才回了声:“何事?”
“是苏姑娘,她嚷着要见王爷。”
“嗯,知道了。”
半曲以为王爷马上会出来了,却听到疯王说:“让她等着。”
半曲只得给苏樱回话去,心说王爷连自己新立的王妃都可以晾在一边,这以后瑞王府里,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
新王妃和郡主也不会发生众人喜闻乐见的正面交锋,哪怕是两人真掐起来了,王爷也会护短,而且只会护着郡主。
所以这瑞王府未来的主子,正如今日风缄与自己说言,还是咱们郡主。
而此刻,在京中北安侯下榻的天下楼内,北安侯还在抱着脚丫子痛得龇牙咧嘴。
“臭丫头!下手真他娘的狠!”
楚子扬捧着已经包扎好的脚,他看着红鬼手里拿着的那根半寸长的钉子,咬牙切齿地说,“耍心眼子这一出还真像她娘!”
红鬼把钉子立在案上,主子这都能夸,不至于这么爱屋及乌吧?
“郡主性子要是有小姐一半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也想不出这么阴损的招数。”
红鬼对这个小丫头是没有一点好感。
“之前在北安城她就大闹了一场,烧了咱们的钱粮锱重,已然够过分了,今日在大殿中,她不仅敢伤了主子,还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羞辱主子。主子,要是这样您还不反抗,这丫头将来必定危及侯府地位,甚至会害了主子性命呀!”
红鬼的话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可是楚子扬真的往心里听了吗?他没有。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顾凉月带回北安城呢!
楚子扬一边揉脚一边对着红鬼傻笑:“你说这孩子都过了七岁生日了,怎么还长得那么矮小?是不是顾怀酒没好好喂养啊?一个疯子能上心养孩子!这回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带回北安城,养得胖乎乎的!”
“主子,你已经魔怔了。”
红鬼扶了下面具,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属下说句不当讲的话:郡主生下来就被流放,在北安城那一年里,也没有吃过一顿饱饭。郡主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身体没有打下好底子,后天再精细的喂养,怕也是于事无补。”
第200章 从前的疯王
楚子扬放下脚丫子,心虚地撇了撇嘴。
“你那意思,罪魁祸首是我了呗!”
难道不是吗?
红鬼不能直言,只好迂回着说:“虽然您那时候,并不知道郡主的真实身份,可是在北安城里,您确实做了废帝的推手,小郡主肯定都记着!”
“不可能!你是不是傻了?”
楚子扬摆摆手,摸过脚的手那酸爽的味道他自己也受不了。
“凉月那时候,才这么大!”
楚子扬比划了下,“她一个奶娃娃,不可能记事!只要我们把责任都推给废帝,凉月就不会起疑心。”
“主子,不是属下泼你凉水,你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吧,属下觉得,郡主应该什么都记得。”
红鬼不是危言耸听,从凉月今日在大殿里说的话,他已经听出了端倪。
郡主说不定不仅仅是记得,她更加记恨!
当年把疯子和那孩子关在采石场地牢里,侯爷隔三差五就要去折磨疯子,每每夜间,他们会把疯子从地牢里提出来,除了繁重的劳作,鞭笞火烙更是家常便饭,到了寒冬腊月,他们便会强迫疯子在外面拉着装满重石的车,疯子的腿因为长时间跪地磨损,膝盖骨清晰可见。
红鬼倒是庆幸,当初他们没有拿这孩子撒气,顶多就是饿着她,不然,红鬼觉得他们现在可能已经下地狱了。
楚子扬觉得红鬼有些杞人忧天、言过其实了。
“不会!你想得太多了!”
“侯爷!”红鬼还想说服楚子扬,可楚子扬却岔开了话题。
“拜帖你送去了吗?瑞王府的人收了吗?”
红鬼无奈,主子太傻,他得多做准备才行。
“送了,瑞王府府门紧闭,没人应。”
“啧!顾怀酒这个疯子!处处给老子使绊子。”楚子扬气不打一出来,“早晚老子得削了他的脑袋当球踢!”
“主子你就别异想天开了吧?”
听了红鬼的话,楚子扬指着红鬼,没好气地道:“我说梁画楼,你是不是有点得瑟了!我说什么你都跟我对着干!你是不是故意气我!我脚都伤了!我现在是个病人!你不对着主子嘘寒问暖就算了,还竟说些丧气话!你是打算气死我,投靠你那兄弟是怎么着?”
“属下不敢,属下没有兄弟。”
红鬼跪到楚子扬面前,说得语重心长:“嘘寒问暖是王妃的事,属下负责保护主子的安全,这里不是北安城,到处都是顾怀酒的人,哪怕主子怀疑属下,属下也要说真话!”
楚子扬悻悻地缩回手指,他不是真的要发火。
“你起来。”
红鬼没起,他接着说:“属下只有一个娘亲,娘亲只有属下一个儿子。属下眼中没有兄弟,只有主子。”
楚子扬起身扶红鬼,抬起他那只受伤的脚,有点站不稳,但还是得挺着,是他刚才言行又失。
“好了好了,我无心说的,你非得叫我给你说道歉,你才能翻篇吗?”
楚子扬伸手去抓红鬼的面具,红鬼却用胳膊遮住了脸,起身退到了楚子扬三尺之外。
“怕什么,又没外人!我就看一眼,还不行?”
红鬼冲着楚子扬拱手道:“属下告退。”
“诶?”
楚子扬带着脚伤,也不好追上去。
他坐回榻上,放眼往窗外看去,熙攘人声传入耳,这云天城,时隔九年,还是从前模样。
云天城,楚子扬初次来时,还是孩童,没什么记忆,他与妹妹依偎在母亲怀里,只知道这是个比他们的北安城大得多的一座繁华之地。
再来时,他已经继承了城主之位,带着妹妹来云天城,为先帝贺寿。
那年,妹妹不过二八芳龄,她不喜欢做车,便跟着自己骑马走在街上。
“哥哥,你看那些卖艺的,你说那胸口碎大石,是真的吗?”
妹妹楚歌是个话痨,从早上起来就不会闲嘴,有什么想说的,她是绝对不会让这句话被拦在她嘴下的。
楚子扬心里惦记着入宫事宜,只笑着应了声:“嗯嗯,可能是。”
楚歌撅着嘴巴,不高兴地一拽马缰绳:“我先走了,你们自己个儿进宫吧!宫中规矩那么多,我可不去凑热闹!给你们闯祸了,你和画楼哥哥又要数落我了!”
楚子扬一把夺过缰绳,不叫楚歌骑马离开。
“你回来!京城可不是咱们北安城,走丢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那你们一个个地都不和我说话!和你们说点什么,你们就是嗯嗯,嗯嗯的敷衍我!我可是你北安城主楚子扬的亲妹妹!你们对我不好,等我回家,就告诉母亲!让母亲训你们!”
被楚歌这么一胡搅蛮缠,楚子扬心里打好的与皇帝言语的草稿忘了个一干二净。
“姑奶奶,我们错了,成吧?”
楚子扬勒了马,随手指着街边的一座酒楼道,“时辰还早,咱们去吃点喝点,好不好?”
红鬼也帮着楚子扬说话:“小姐,您要不要尝尝京城的美食?咱们小姐最挑食,若是小姐觉得好吃,那才是真的好!”
“那当然了,姑娘我这张嘴能品透世间百味!”
楚歌下了马,把马鞭子随手一丢,朝着酒楼而去,“就让姑娘我品一品,看看京城的好吃,还是我们北安城的好吃!”
楚子扬随即跟着过去,他这个妹妹只有吃东西和睡觉的时候,才可以安静一会儿。
酒楼名曰:“牡丹楼”,这牡丹乃是花中之王,莫不是这家掌柜的,有意隐喻他们这酒楼乃是“天下第一酒楼”的意思?
“主子,小姐已经上楼了。”
红鬼提醒着楚子扬,楚子扬收回了视线,往楼里进。
恰好从另外一侧,也有人要进门,这人身着杏黄色的衣裳,手上持了一把银鞘的剑,个子与自己相当,但是纤瘦了些。
“哎呦!您来了!”
从门里迎出来一个中年人,看打扮和这热切劲儿,应该是牡丹楼的掌柜。
这男子颜如舜华,立如芝兰玉树,楚子扬不禁多看了两眼,他看上去比自己年纪稍轻一点,嘴角含着浅笑,就像是盛雪中的一点微红。
“可不来了吗?想吃你家的烤方,不知掌柜的今日可有预备?”
男子言吐随性亲和,倒与他一身华贵的衣裳有些违和之感。
掌柜的引着男子上了楼:“只要是您,什么时候来都有!白牡丹那间一直给您留着呢!”
第201章 他也曾意气风发
瞧着掌柜的殷勤模样,好像招待的这个人,是个大人物。
楚子扬如果当年知道这个人会是自己的不世仇人,他一定当时就把自己的嘴巴给扇飞了!
然而他当时确实不知道,这个潇洒恣意的青年,就是皇帝的九皇子,顾怀酒。
“大哥,你们看什么呢!还不进来?”
楚歌已经在一楼落了座,正不耐烦地等着楚子扬进入,她是着急点菜吧?
“主子,一楼太显眼,我们还是上二楼雅间吧!”红鬼一向小心谨慎。
楚子扬摇摇头:“算了!歌儿喜欢热闹。”
三人落座之后,楚歌点了这店里的几样招牌菜,又点了壶酒。
“主子,喝酒误事,进宫要紧。”
红鬼挪开酒杯,为楚子扬倒了杯茶水。
“画楼哥哥你可真没趣!我大哥千杯不醉,就这么几口酒,不会出岔子的!”
楚歌坚持要楚子扬喝一杯,楚子扬拗不过,只好喝了一杯。
“还不错吧?画楼哥哥,你也喝一杯嘛!”
楚歌给红鬼也斟了一杯,红鬼坚持不肯喝。
“小姐,属下真的不能喝,万一你喝醉了,属下还得给你送回客栈不是?”
楚歌觉得红鬼说得也蛮有道理的,就没再多言。
正好酒菜上来,三人正对着菜品品头论足之时,隔壁一桌的三个男子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就吵了起来,其中一个直接一脚踹翻了桌子。
红鬼的视角正对着这三人,他清楚地看见桌子底下藏着的是刀剑!
“有刺客!”
想提醒这二位已经迟了,因为不只他们三人,整个一层的食客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通通亮出兵器。
天子脚下就敢当街行刺,这背后主使之人,真是胆大包天。
楚子扬和红鬼亮了剑,把楚歌护在身后,可这些刺客根本没理会他们,而是齐齐朝着二楼而去。
这时候,楚子扬才发觉,原来二楼早有了打斗声,这些刺客都是冲着“白牡丹”那间雅间去的!
“砰!”
一道白光从“白牡丹”那间透出来,瞬间,所有刺客都被弹飞了出去,摔回了一楼,砸烂了门窗栅栏。
“嗖!”
楚子扬回头看向酒楼外的窗子,方才那抹杏黄色的衣裳的男子从二楼翻了下来,他背对着酒楼,往窗子里丢了个东西,然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唉!这家也不能来了!”
然后那杏黄色的影子便在自己面前,消失了!
楚子扬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确实是凭空消失的。
再看那人丢进来的东西,原来是一锭金子,这是赔给掌柜的?
都说这世间奇人异事层出不穷,云天城更是藏龙卧虎,楚子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有法术的人,有人称他们为“道人”,还有人称他们为“修士”。
“这人真厉害,比画楼哥哥还牛!”
楚歌探出脑袋去找,她指着天上,道,“哥哥,你看,他在那儿!他踩着剑飞呢!”
“那叫御剑飞行!好妹妹!”
楚子扬把楚歌拉回去,匆匆离开混乱的酒楼。
楚子扬以为只是匆匆一面,却不想很快,他们又见面了。
皇帝寿宴,排场盛大,。
楚子扬愣愣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男人,他连衣裳都没有换,正拄着脑袋,瞧着筷子,似乎对这宴席没什么兴趣,正想借着什么理由走呢!
“老二,你快管管你旁边那个吧,待会儿就要睡着了!”
说话的是坐在自己一侧的男人,楚子扬提前打探过了,这人是皇后嫡子,大皇子顾怀祯,是皇帝看中将来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之一。
而他口中所言的老二,就是坐在那个百无聊赖的男人身边的人,二皇子,顾怀毓。
顾怀毓对身后的宫人道:“为九殿下上碗醒酒汤,九殿下醉了。”
一句话就为他人解了围,既不会尴尬,又保全了双方的颜面。
果然如人所言,顾怀毓是出了名的和事佬,要说他最为偏袒的人,便只有九皇子顾怀酒和十公主炤阳了。
都说他们三人是从不同的女人肚子里出来的,但更似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楚子扬之前还不信,如今他瞧见二皇子偷偷地拉着九皇子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什么,九皇子便收拾起慵懒的姿态,坐得微正了些。
“母后,儿臣眼花,还有点头疼。”
这个九皇子是皇后的小儿子,皇帝和皇后极为宠爱他,可以说是要星星都不待给月亮的。顾怀酒也是皇位继承人之一,而且他的优势要比大皇子更多。
除了倚仗皇帝和皇后的疼爱之外,他还是颖州苏家的嫡传弟子,他背后还有仙门势力支持他。
皇后怎么会看不出来顾怀酒是不喜这种觥筹交错之下暗藏的尔虞我诈,可她依旧和蔼地与顾怀酒说:“小酒啊,你这点酒量可怎么行呢?来人,扶九皇子回宫吧!”
“哼。”
大皇子冷哼了声,但是皇后发了话,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大哥,他长得可真好看,这么多皇子里,数他最特别,最与众不同!”
妹妹楚歌怼了怼自己的胳膊,楚子扬见楚歌一直盯着顾怀酒的背影。
他那时怎么会想到,妹妹的魂儿就是这么被勾走的!
然而九年过后的今日,再入凌国皇宫,再见到顾怀酒,楚子扬已找不到当年那个九皇子一丁点儿的影子。
那身杏黄色衣衫不见了,一身玄衣包裹住的,只有残忍与阴鸷。
那个眼里流露着慵懒与惬意的青年,如今他的眼里是一潭死水,顾怀酒看向他的时候,那显而易见的轻蔑,叫楚子扬格外不甘心。
好像自己筹谋了几年的计划,他都了然于胸的感觉,好像自己不过是在和顾怀酒玩了一场游戏,而这场游戏的操纵者,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而他却还乐此不疲地以为这一切都是在自己掌握之中的!
“顾怀酒!”
楚子扬猛砸了下桌案。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得给我妹妹陪葬!”
楚子扬的怒火中烧,丝毫不会影响到瑞王府的日常运作,在下人们沉睡了一个时辰之后,除了大家集体失忆,一切照旧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凉月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掌了灯,身边有阴影打过来,凉月转头发现疯爹靠着床边坐着,他的眼睛正闭着,好像是睡着了。
呃……
她记得自己方才正在和变色龙打斗呢!
第202章 防火防盗防女婿
然后好像是君迟那个大反派来了,把变色龙杀了,还把安云轩给救走了!
对了!她好像领悟到黄钟的第一层了!
速度这么快,风缄一定会惊掉下巴的!
凉月想坐起来,可是胳膊才一撑,就脱了力,身体像是散了架又被人重新拼起来的一样!
不就是喝了点酒打了一架吗?怎么这么痛!
凉月才一动,疯王立刻醒过来了。
“凉月!”
疯王欣喜地见到闺女睁着眼睛,这一天闹腾得,疯王感觉闺女好像睡了几年一样。
“好疼。”
凉月皱着小脸,被疯王扶起来,凉月连个手指头也不想动。
疯王把两只枕头垒在一起,给凉月靠着,又下榻取了杯热茶,喂给凉月。
“现在知道疼了?喝酒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会耍酒疯?”
凉月默默地喝水,顺便偷瞄疯爹的脸色。
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变化,只是更阴沉了点,他在生气。
她,喝断片了,可能还闯了祸,不然疯爹不会是这个表情。
凉月又用眼睛余光瞟了几眼屋内的陈设,才抬头问疯爹:“我是不是砸碎了什么贵重物品?我照价赔!不不不,十倍赔!”
都怪那变色龙,要不是它闹事,疯爹就不会发现她偷偷喝酒的事情。
“在哪儿喝的?和谁喝的?”
疯王给闺女换了毯子,只盖住她的腿和膝盖。
凉月眨着水灵灵的眼睛冲着疯王笑:“那个,账簿我今晚熬夜也给您都查一遍,一个铜板都不算错的,好不?”
疯王把茶杯拿走,唤外面送餐食进来,然后给闺女揉了揉她的肩膀和小细胳膊。
“不说,那便是还有私藏。通通交出来!”
话是生硬,但是疯王声调温柔,丝毫没有达到恐吓的效果。
凉月冲着疯王笑笑,摊开双手给疯爹看:“你看?哪有?”
疯王凑近了一点:“虚鼎里呢!爹都闻到酒味了!”
“不可能,虚鼎封得严实着呢!”
凉月说完,瞧见疯王冲着自己挑眉毛,便咬住了嘴唇。
自己说露馅了。
疯王看闺女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定是又在找什么托辞吧。
“我的意思是说……”凉月咬着唇,想不出来了。
“我错了。”
凉月揪了揪疯爹的衣襟,小心地把自己的头靠在疯爹的胳膊上,这时候装兔子最好用。
“爹爹,你可就我这么一个闺女,你不会那么狠心打我的是吧?”
疯王点头:“不打你。”
疯王又吸了口气,说:“桃核儿没看住你,是失职。看来得换个新丫鬟了。”
凉月想起来桃核儿说的西川那事,疯爹该不会是真有这个想法吧!
凉月把头埋在疯王怀里:“真的没有了,骗你我是狗。”
“嗯,给爹叫两声听听。”
凉月偷偷咬牙,这男人随身带着测谎仪是吗?
这个时候怎么办才能平安过度呢?
当然是倒打一耙了!
凉月抬起头,抹了抹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揉了揉鼻子,就要下榻去。
“新王妃还没进门呢,就开始给我甩脸子,穿小鞋了!我不待了,我也找下家去!”
“下家!”
疯王把闺女拦腰揽了回来。
“又想去轻罗馆是不是?你和你师父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疯王把闺女摆正,自己下榻蹲在闺女面前,正对着闺女,脸色阴沉地质问道:“顾凉月,本王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
凉月心里庆幸自己的小把戏真的奏效了,疯爹真的把酒的事给忘了,便连忙点头。
“哦!”
疯王抓住闺女的胳膊,好像是怕闺女趁他不备跑掉。
“如果顾怀酒和花酿同时掉湖里,你救谁?”
“这种烂俗的问题,为什么要用在你和师父身上?”
凉月听到疯爹说他自己的名字,她比疯爹还别扭。
“就问你救谁?”疯王还挺执着。
凉月摸了摸疯王的额头,也没发烧啊!
“还用问吗?当然是救你了!”
凉月指了指天上,又补了句,“师父灵力那么强,掉湖里衣裳都不会湿。”
本来疯王微微缓和的神色此刻又绷紧了。
大意了,这个问题本身就有问题。
疯王想了想,决定换一个:“你不喜欢白洞庭,是不是因为花酿?”
花酿和白洞庭有过交集吗?她怎么不记得。
不过回顾刚才疯爹问的那个烂俗的问题,这个问题通常的对象好像是亲妈和媳妇吧?
凉月思索了下,恍然大悟了。
“我亲爱的爹,您该不会以为我喜欢花酿吧?”
“你喝多了,是这么说的!”
疯王说得笃定,凉月却连连摆手。
“不可能!我心里把花酿摆在什么位置,我自己还能不知道吗?我喜欢一只貔貅做什么,我又不缺钱!”
凉月见疯爹根本不信她的话,便问疯爹:“我说什么了?让你这么误会?”
疯王欲言又止,那些话,他可学不上来。
凉月用手指捂住嘴巴,努力回想自己断片时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可是根本就没那一段记忆。
“不管我说什么,醉话就是醉话,当不了真!你把心揣好,那些根本都是没谱的事,我才多大呀!再说了,我也没不喜欢白洞庭。”
疯王歪了下头,凉月觉得他应该是听进去了。
凉月用手指比划了个不过一分的距离。
“就是没有那么的喜欢,只有一点点好感,好感。就这样。这个话题可以翻篇了吗?我还小呢,不会被人拐跑的,神仙也不会。”
凉月认为得给疯爹再吃颗定心丸。
“疯爹,您放心吧!我要是有了真心喜欢、非嫁不可的人,我绝对会第一时间先让你知道,你要是不同意,我不嫁就是了。”
这样还不行?
我直接皈依我佛算了。
疯王仔细地观察着闺女的表情,不像撒谎。
“不是花酿就行。”
疯王说完就后悔了,因为闺女连忙问了他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
“君迟也行?玄晖也只大傻狼也行?”
“不行。”
凉月笑了,看着疯爹表情一会儿一个变,就觉得非常有趣。
这么丰富的表情,旁人是瞧不到的!
“焦虑容易早衰,爹爹。要不我给你冲一杯蜂蜜水吧?”
疯王能不焦虑吗?
他现在是防火防盗防女婿!
哪怕这个问题他过早地焦虑了八年,他也不想临时抱佛脚被什么心怀叵测之人钻了空子。
也就他亲自选中的白洞庭还能叫他安心,偏偏闺女对他爱搭不理的。
第203章 娶师姐怎么了
“疯爹,我饿了。”
凉月摸了摸肚子,她真饿了。
“忍饥还要挨训!您看我多惨呀!”
疯王只好先把话头掐住,待寻合适的时机与闺女谈一谈。
不能让闺女再挨饿,是疯王从北安城回来以后,定下的铁律。
吃食被端上来,凉月今日特别有食欲,专门盯着肉吃。
“捉妖真是累,现在还腰酸背疼呢!我喜欢吃肉,我爱吃肉。”
凉月转眼功夫就把一盘小酥肉干掉了半盘,疯王也不忍叫人把菜撤下去。
疯王觉得凉月对白洞庭的喜欢,可能都对没有这盘小酥肉多。
“来碗汤解腻。”疯王吩咐道。
桃核儿出去拿汤,半曲正好进来,他面上有些为难。
“王爷,苏姑娘一直在玉笙苑外候着,更深露重,属下请她回去,她有不肯。这会儿恐怕要下雨……”
凉月低头扒饭,就当听不见。
“嗯,唤她进来吧。”
疯王放下了筷子,该来的总是会来。
苏樱的轮椅被推进来,她见疯王正拄着胳膊侧目看闺女吃饭,想想就生气。
“好嘛!小酒!你让你师姐我在外面等了好几个时辰,自己却在这儿哄孩子玩儿。”
凉月给疯爹夹了块笋干,与苏樱道:“爹哄闺女,天经地义。再者说,民以食为天,吃饭是大事。苏姑姑要不要过来拼桌?”
“免了!”
苏樱转着轮椅过来,看着疯王微微转过头,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她:“我不是叫人送师姐回去了吗?师姐您腿脚不好,有什么事可以等我去你那里再谈嘛!”
“你还问我有什么事?”
苏樱瞪了疯王一眼。
“为什么府里人都传你要娶我?我是你师姐!你……”
“哪条规哪条法规定师弟不能娶师姐的?圣旨我都请回来了!师姐,你就养好精神,准备做摄政王妃吧!”
疯王这根本就是在火上浇油,本来苏樱就着急,这回直接火了!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了!你怎么可以娶我呢!”
“苏姑姑。”凉月指了指苏樱的鞋子,“不是你说,你和我爹就是这鞋子,配做一对儿才好吗?您怎么可以反悔呢!”
苏樱惊讶地看凉月拿她的戏言调侃,见这孩子食欲还挺好,就更觉得奇怪了。
“小丫头,你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提防着你爹纳妃吗?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而且,我!我是谁,你是不是忘了?”
凉月摇摇头:“我没忘啊!你是我未来的后妈呗!”
苏樱简直不忍直视,这爷俩一个比一个气人。
“不是,小酒,你要气楚子扬,也不用拿我当令箭吧?你确定这样不是给你自己惹麻烦吗?不光楚子扬,苏家那边,他们得了消息,很快就会过来讨要说法的!”
“那就给他们说法!本王要娶谁,是本王的自由!”
疯王这回坐正了,与苏樱说:“不论多大麻烦,我既不会把师姐你交给楚子扬,也不会叫苏家人把你带走!”
疯王眼里目光灼灼,他眼里的坚定一如当年。
“你这又是何苦呢?既然已经抽身,就不该再掺和进去!”
“我乐意,你安心在王府里住着,没人敢动你。”
凉月听疯爹和苏樱言语里提到苏家的时候,满是戒备。
颖州苏家,不是苏樱的娘家吗?
苏樱回娘家为什么不行?
而且,苏家既然是有名的仙门,为何苏樱身上也没有灵力?
“师姐,我不是从前的顾怀酒,不会再任人践踏,你不必担心。”
疯王为凉月把鬓角的碎发掖到了耳后,看闺女吃得嘴角都沾上了米粒,反而满足地笑了。
“小酒!你……”
苏樱还想说什么,可是疯爹回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苏樱看了看凉月,还是没说出口。
“苏姑姑。”
凉月喝着桃核儿送进来的热汤,额头出了些细汗,脸也红扑扑的。
“你该相信我爹的话,他从来不会食言。”
“你这个小丫头!长的不大,说话倒是像个小大人儿似的。”
苏樱劝不动师弟,只能先回去。
“啊!”
一声尖叫声,虽然离得很远,但是凉月听得很清楚。
与此同时,挂在床头的八宝琉璃灯亮了。
有妖!
不过这回,不是在王府里。
凉月闭上眼,打开通感,确定了妖的位置。
“不能让你再跑了!”
凉月跑到了屏风后面,在苏樱看不到的地方,催动了一张闪身符,直接到了事发地点。
竟然又是在王府之外,与王府仅一墙之隔,而且还是和上一次一样,受袭击的又是个打更人!
那打更人已经被吓晕了过去,而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正扑在打更人身上,手里拿着一把割麦子的镰刀,正比划着打更人的脑壳,看来正在寻思着怎么下刀吧!
这妖长得跟大鼻涕似的,怎么还有点眼熟呢?
“人家打更的哪里得罪你了吧?”
凉月才想甩出刀直接刺入这妖的后心,从暗处突然冲出来几十个白色身影,皆是银色铠甲,手持刀剑,把那大鼻涕妖给团团围住。
这些人不是白家军吗?
有他们在,凉月就不好出手了。
大鼻涕妖还没下刀就被发现,他转了转黑乎乎油叽叽的头,脸上血糊糊的,看不到嘴和牙齿,两颗眼珠子冒着红光。
“哈!”
大鼻涕妖张大嘴巴,吐出一口口黑红黑红的血蛇,这些白家士兵见了血蛇,都跑不动了,他们的脖子都被这些血蛇缠住,勒得快要窒息。
“啧!这家伙厉害了呀!”
凉月顾不得那些了,匕首化为回旋刀,朝着大鼻涕妖甩了出去,回旋刀刺穿了大鼻涕怪的身体,在它的心口留下个窟窿,又飞回了凉月手里。
凉月从房顶上跳下来,又撒出符咒把那些白家士兵勒着脖子的血蛇给打碎了。
“收工!”
凉月以为那妖已经凉透了,哪知道它两双眼睛紧紧盯着凉月,像是找到了期待已久的猎物一般,它心口的伤很快就被新的血泥给黏住了,不由得凉月反应,它已经举着镰刀朝着凉月砍了过来。
凉月祭出一张定身符,那大鼻涕妖像是早知道凉月会用这一招一样,走了个s形路线,就躲过了。
“莫羡!”
凉月喊了声,莫羡就化成了一根铁棍,挡下了大鼻涕妖的镰刀,然后又化成了一副盾牌,挡在了凉月面前。
“嗖!”
一个白家士兵往空中发了颗烟花,这是要给白家兄弟报信吗?
第204章 装什么死神
白洞庭来也没有用啊!来了危险系数更高。
还有疯爹,他闻声也一定会赶来的。
得在他们赶来添乱之前把这个恶心的大鼻涕给收拾了。
手中咒印亮起,凉月朝着大鼻涕照了上去,一根根尖针刺进了大鼻涕妖的身体里。
“你这招对我没有用!无论多么大的伤口,我都可以修复。”
大鼻涕妖手里的镰刀变大了,长刀刃足有一人多高,又朝着凉月身前的盾牌劈了过去。
这怎么还把自己当成死神了,动不动耍十几米的大长镰刀?
凉月记得,这个大鼻涕妖从前的武器,好像是一把锤子。
在她被包在襁褓里的时候,她与疯爹曾经入住过一栋凶宅,那是北安城的一个大财主张高秋的家宅,张高秋一家人都死于这个大鼻涕妖手里,这妖物潜在张府,还差点把疯王和凉月给捶了。
当时凉月的妖主力量还没有觉醒,幸得花酿及时出现,收了这妖,他怎么又出现了?
无论怎样,这只妖犯下累累罪案,京中最近发生的剥皮血案都是他的手笔。如果今日再让他跑了,凉月会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就在这家伙的镰刀迎面劈下来之时,它突然痛苦地嚎叫起来,它不得再动弹,因为它身上突然显出根根金针来,在暗夜中闪着金光。
它们已经融进了这只妖的灵脉之中,并且逆向行走。
凉月手指随意地勾勾画画,那些针就听从她手指的命令,在这妖的灵脉随意地横冲直撞,搞得这妖血脉逆行,筋脉都好似拧成了一团。
“噗!”
终于这妖坚持不住,松开了镰刀,跪倒在地,吐了一大滩的血。
凉月收了莫羡,手中咒印照在这大鼻涕妖身上,她很想知道,这家伙至今还能蹦哒的原因是什么。
然而,没有画面,没有回忆,没有反应。
凉月狐疑地转过手来,她这东西坏了?
怎么会没有这妖从前的记忆呢?
正想不明白呢,那妖突然窜起来,朝着凉月扑过来!
“诶?”
凉月把手握成拳,这妖立刻跌回了地上,缩成了一团,它身上的金针运行地更快了,这妖开始七窍流血,嘴里的血吐了更大的一滩。
“我……杀了你!”
这妖还不死心,朝凉月爬过来。
一道黑影挡在凉月面前,他身子太高,凉月还不到他的腰。
“呀!妖判大人今日来得有点晚。”
凉月退出三尺开外,给玄晖自由发挥的空间。
玄晖披散的长发被夜风吹气,带着微凉的兰花香,凉月偷偷嗅了下。
妖判大人最近挺爱美呀!
“小废物!你对他做了什么?”
玄晖微微侧目,剑已经亮出来,红光照得这个夜更加诡异。
“没什么呀!总不能坐着等它来杀吧!”
玄晖的剑提起来,勾了一下,那些刺入大鼻涕妖身上的金针通通被吸了出来,尽数落在了玄晖手里。
“跟我走。”
玄晖提着脱了力的妖,分给凉月一个警告的眼神。
“我一个妖主还得听你的,咱们俩到底谁大?”
凉月小声嘀咕了下,还是跟着玄晖离去。
一行三人直奔轻罗馆而去,凉月他们飞进院子的时候,花酿正立在院中,似乎是预料到,他们会来一样。
“师尊!”
凉月落在花酿身边,扑鼻便是浓重的酒味,凉月抬头看向花酿,他面容似乎有些落寞,不知是受了什么打击。
凉月抓起花酿的手,轻轻摇了摇,又唤了声:“师父?你在抬头看什么?”
花酿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凉月,落寞的眼里又有了光亮。
“小凉月?”
凉月歪着脑袋看花酿,他今日好生奇怪,好像丢了魂儿似的。
“师父,您喝了多少啊?您醒醒,我遇到大难题了,我的咒印坏掉了!”
凉月连忙亮出妖主咒印给花酿看,花酿被凉月重新唤师父,还有点不习惯了。
“是大难题!难题就是你!”
玄晖把那妖丢地上,根本没搭理它,而是走过来,松开了他一直握着的那只手,手里攥着的一把金针哗啦啦地落了地,在花酿面前的砖石上敲击出刺耳的声音。
“小废物!”
玄晖看向凉月,眼神冰冷,“这法术,不是花酿教你的吧?你跟谁学的?”
凉月立刻躲到了花酿身后,只露出眼睛。
“我也没说是师父教的呀!我自创的不行吗?很简单的,只要把金针在磁石上打磨好,然后再灌注灵力进去,你要不会我教你!”
“你这个废物点心要是有这个悟性,还会三番五次地受伤吧?远的不说,就说这半年,你晕倒的次数双手双脚指头都加起来都不够!你骗鬼呢!”
“你不是鬼,你是妖!”
玄晖气得要去抓凉月:“这么说你是承认你撒谎了!”
“我没有!师父救命呀!”
花酿挪动一步,挡住了玄晖,说:“徒儿说没有,便是没有。”
花酿低头看了眼抱着自己大腿的凉月,垂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这也不是多么难的法术,以她现在的灵力,足以支撑,你就不要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
玄晖掐着腰,“我跟你说这丫头绝对有猫腻!她一肚子花花肠子,你可别被她这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儿给骗了!”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凉月冲着玄晖做鬼脸,“要不就不出现,一出现就欺负人,到底咱俩谁是主!”
“你就是个废物!打死我都不相信你能有那聪明才智!”
“好了好了!再吵就都出去!”
花酿嘴上这么说,还是牵过凉月的手,俯下身子,轻声问:“怎么坏掉了?”
凉月把手掌摊开给花酿看,用另一只手指着大鼻涕妖。
“我照它,什么都照不出来!是因为喝酒影响了我的法力吗?那我以后不喝了。”
提到喝酒,花酿笑了,与平时温和的笑不同,那是带着一股丝丝甜味的笑。
“小酌怡情,也不会影响灵力。”
花酿把凉月的手指挽起,领着凉月去看那只妖。
“不是你的咒印坏掉了,而是它的脑子坏掉了。”
花酿掏出酒葫芦,倾倒出带着白色光泽的水,一点点地浇在了大鼻涕妖身上,它身上黏糊糊黑漆漆的胶一样的东西就被化开了,露出来的是通红的血肉。
“还记得它吗?”
花酿问。
“记得。”凉月点头,“北安城,张家。”
第205章 一道送命题
“它是紫貂,它的皮毛最为值钱,贵族富商都为能有一身紫貂制成的大衣而骄傲。不过你看,紫貂最大也就这么大,一件衣裳,恐怕就要屠掉一窝。”
“嗯,师父你说的,我明白。万物皆有生的权利,所以当年它才会为自己的族人报仇,师父您收了它,却并未杀它。”
凉月觉得今天花酿的手没有平时那么凉,带着温暖的手摸起来更有手感了。
作为三界顶流的花酿上神的手,凉月想握就能握到,不失为一种幸福。
凉月正臭美呢,玄晖就走到了自己的另一侧,把她另一只手给抓住了,不过他的力道可是像抓犯人似的,好像是怕凉月跑了。
“你之前在宣平侯府,遇到的那个把你拽下蛇窟的妖,应该也是它。”
玄晖说。
“可能是,气息是一样的。”
凉月抬头望向二人:“那么两位大人物,谁能告诉我,为何我的咒印对他就失效了?”
玄晖摇头:
“我更关心,它是怎么从莽原跑出来的。”
这妖已经奄奄一息,刚才只是七窍流血,此刻是身体的毛孔都在流血。
“它的记忆被人强行清理了,应该是有人把它从莽原里放出来,清理了它的记忆,并把它放在了京中,成了这些剥皮案的元凶。”
花酿的话有点靠谱,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个人可就厉害了,能进莽原放出妖来,灵力强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还能进得了妖界。
“是紫烟宫吗?君迟有那么大能耐?”
凉月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是今日在王府里,君迟能叫安云轩带只妖进入,却不被自己发现,就证明了他的能力。
花酿与玄晖对视了一眼,目光交错间似乎把什么秘密故意掩盖了。
玄晖扯住凉月:“走!”
“去哪儿?”
凉月往外挣,直往花酿身后缩。
玄晖指了指那只妖,道:“它就要死了,你害死的!”
“不是,怎么就成了我害死的?你要带我去哪儿?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不去!”
玄晖却不肯松手。
“师父!”凉月急哭了,“师父救命啊!”
花酿把凉月护在身后,冲着玄晖道:“你回去吧!”
“你护着这废物做什么!她对我们现在有了二心!要不给她个教训,将来你还能管得了她吗?”
“我没有!我没二心!我就是想变得更强,只有变得强了,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才不用每一次都等着你们来救我!”
凉月躲在花酿身后,抱着他的大腿绝不松手。
“只有我成了真正的妖主,神族才不敢欺负我,也不会叫师父两面不是神,跟着赔脸色,受气!”
玄晖终于松了手,他在凉月把头埋在花酿身后的时候,冲着花酿挑了挑眉毛:咱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坏人我当了,剩下的就看你了!
玄晖提起那只紫貂,用剑划开了口子,跳回妖界去了。
凉月躲在花酿身后,心惊胆寒,冷汗直冒,玄晖太凶了,她真害怕他把自己再带到妖界去。
她自己可回不来!
花酿转了个身,俯身捧起徒儿的小脸,才发现她脸上真的挂着两行泪。
她还真哭啊!
“不要把我丢到莽原!师父,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相信我!”
凉月还没松开花酿,她是真的怕了,不仅仅是害怕莽原,她太害怕再一次看到花酿那厌弃的眼神,还有他决绝的背影了。
花酿坐下来,凉月搂着她的胳膊,小脸因为紧张,都红透了。
“徒儿啊,师父这衣服很贵的,蹭了你的鼻涕,你可得照价赔偿。”
花酿为凉月把小脸擦干净了,拉着凉月坐在自己身边。
凉月搂着花酿的胳膊,玄晖心眼子直,不难骗,师父就不好搞定了,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有另外一本妖册……
凉月不敢想象,花酿会气成什么样子!
花酿拾起地上的一根针,捏在手指上,仔细瞧了瞧:“是妖王教你的?”
“妖王是谁?”
凉月真不知道,却惹来花酿无奈地笑了下。
“他在你的识海里,师父我一直都知道。”
识海里?
凉月半信半疑地问:“师父说的,可是风缄?”
花酿愣了下,风缄把自己的名讳告诉了凉月?
花酿点了点头。
凉月一字一顿地说:“他是妖王?!”
“你不知道?”花酿把针丢在地上。
“我才知道。”
凉月心里打起了鼓,风缄为什么都没有表明过自己的身份呢?
“那……那妖主和妖王,哪个大?”
凉月还是执着这个问题。
花酿把凉月揽过去,说:“你厉害,你大!”
凉月觉得师父这话有骗人的成分。
“所以,是他教给你的?”花酿又问。
凉月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去了,那就只能让风缄背锅了。
“嗯。”凉月点头,又立刻摇头,“虽然是他教的,但是我没叫他师父,我只有一个师父。”
花酿摸了摸凉月额前的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最善于蛊惑人心,编谎话编得以假乱真,你不可信。”
花酿的话叫凉月心里有点不舒服,风缄都没有说过师父的不是。
可是她面上不能显出来,现在较这个真,师父会更加起疑心。
怎么办?得换个话题。
“师父。”凉月打起精神来,坐到了花酿对面,“今天疯爹问了一个送命题。”
花酿一听到疯王,身子微微坐直了些。
凉月见花酿起了兴致,便问道:“疯爹问我,如果他和您同时掉湖里,我先救谁?我说当然是救他啦,我师父那么厉害,才不会有危险。然后疯爹又问我,是不是……”
凉月故意顿了顿,勾着花酿的兴致。
“疯爹又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花酿曲起的手指突然僵直了。这确实是一道送命题。
他定了定神,拉住凉月的小手,问:“你是如何答的?”
凉月眼睛里漾着一汪水:“喜欢啊!我说我很喜欢师父啊!”
花酿一口气差点噎出个嗝来。
“我师父有颜有钱有法力,徒儿就觉得这么好的师父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呢!为什么不喜欢呢?”
花酿一向清冷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徒儿,师父说过。你不可以喜欢为师。”
凉月撅了撅嘴,松开了花酿的手:“徒弟不喜欢师父,难道要讨厌师父,把师父当仇人?师父,咱俩,是谁想多了呀?”
第206章 白糖水走了
花酿本来就在极大的震撼之中没有缓过神来,这会儿被凉月把话头提起来,她还洋洋得意地冲着自己笑得像只狐狸。
花酿知道,自己是被徒儿给戏耍了!
“我走了!疯爹该着急了!”
凉月起身就要跑,再不跑就要挨揍了。
“小凉月,你都敢拿师父开玩笑了?那疯子都把你给教坏了!”
花酿追上凉月,和她一起落在房檐上。
凉月甩了甩袖子,把手背到身后,足尖一点就落在了另一座楼宇之上。
“咦?师父您跟过来做什么?我认识路,不会走丢的!”
“长了一岁,气人的功夫见长啊!”
花酿继续跟着,“你师父我脾气好,对别人,这种话绝对不能说。挨打都是轻的!”
凉月吐了吐舌头:“知道了!我只唬您一个。”
“你终于肯唤回称呼了,还是师父顺耳。”
花酿牵着凉月,“你不介意青染了?”
“介意!当然介意!”
凉月偷偷点了点花酿的手心,“叫师尊我也不太喜欢,就勉为其难地改回来吧!”
“徒儿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花酿也同样挠了挠凉月的手心,“这叫口是心非。”
“哼!还不是为了您老人家着想,担心您抑郁了!到时候您庞大的产业,还有那些您没收回来的账怎么办?”
花酿心说搞来搞去就是为了我的钱?
“财迷心窍。”
“你是老财迷,才把我教成一个小财迷。”
花酿言笑晏晏,瞧着凉月心情也不错,便不再提风缄之事。
至于风缄说了什么,凉月有没有听,他可以直接去问。
花酿送凉月送到了王府门口,如果不是疯王就候在门口,他其实还可以再往里送送。
“师父就不下去了。”
师徒二人在房顶分别,花酿隐在阴影里,昏暗打在花酿青色的衣裳上,他的手还牵着凉月,可是却不肯再往前迈一步。
凉月不明白花酿这是在扭捏什么,他何故要害怕见疯爹呢?
“哦。”
凉月把手抽出去,却抽不动,她抬头看花酿,花酿正把视线都投在自己身上。
“为师后悔了。”
“那,下去吧。”
凉月拉着花酿要走,可花酿依旧没有动。
花酿眼里留露出一丝不舍,却又立刻用清冷掩盖掉。
“下去吧。”
花酿终是收了手。
他看向街对面,重建的瑞王府大门熠熠生辉,门庭开阔,他确实后悔,当年瑞王府遭难之时,就应该,直接把徒儿带走。
真是自找烦恼。
凉月回了瑞王府,疯王在门口已经等待多时,同时在门口候着的,还有白洞庭。
只要白洞庭一来,疯王便会自动回避,给白洞庭腾地方。
凉月坐在玉笙苑外的台阶上,其实她特别想打哈欠,但是白洞庭在,打了哈欠好像不耐烦要送客似的,恐怕白洞庭又要多想。
白洞庭坐在凉月身边,他还是穿着那一身铠甲,总给一种震慑力,叫凉月不由得想敬而远之。
或许不是因为铠甲,只是因为穿铠甲的人?
“糖水哥,那些白家士兵,是你安排在王府外的吗?”
王府内外明的暗的护卫不少,其实白洞庭此举,多少有些多此一举。
白洞庭点了点头。
“我去了云天府,查看了剥皮案的一些细节,每次发生命案的地方,你都在那里逗留过,比如文豫书院,还有王府外,那天的案子只发生在一墙之隔,再加上那一日在宣平侯府里,你奇怪地掉了蛇窟里,我便猜测,人也好,妖也好,该是冲着你来的。”
白洞庭又说:“我知道我帮不到你什么,但还是不放心,便安排人在府外,如有异动,我也能得消息。”
凉月抱着膝盖,把脸埋了进去,从一个普通人族的角度,这应该是一件值得女孩去感动的事情,满满的用心与暖心。
可是凉月还顶着一个妖主的身份,万幸今日这只妖不算厉害,她自己就搞定了。
凉月很害怕白洞庭受伤,她知道白洞庭对于白家的重要性,更加知道白家对于疯爹的重要性。
“谢谢你,不过下次……”
白洞庭摸了摸凉月的头,摘下了凉月头上的一只金钗,说:“下次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凉月咬着唇,她这才发觉今日的白洞庭有些不同寻常,他似乎有些悲伤。
凉月小声问:“你,你要去哪儿?”
“北疆。”
“你要去镇守边关?”
白洞庭点头,他把凉月的发钗收起来,黑憨憨的脸上写满了不舍。
“不是我去,就是大哥去,所以还是我去。”
凉月不知道说些什么,北疆属于寒地,白洞庭就算是再骁勇善战,也才十五岁。
“是疯爹叫你去的?”
这时候,那种大丈夫志在四方的话凉月说不出来了,凉月惭愧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格局,她真的有些害怕。
这个氛围,这些分别的话,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预兆。
而且前几日,凉月还把那许婚的信物给人家还回去了,凉月真担心白糖水是因为这个,一时失意,负气走的!
这样特别危险,凉月隐隐觉得剧情会往悲情的方向发展。
“不行,我不让你去!难道整个大凌,除了你们白家,就没有男子能担大将之风,能冲锋陷阵威慑一方了吗?我去找疯爹,让他换个人祸祸。”
白洞庭抓住凉月的胳膊:“你别去,是我自己去求的。”
“你!”
凉月想骂他笨,可是又不知道怎么骂,更加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去骂。
“如今这妖也除了,我也放心了,我明早就走。”
走得这么急,该不会真的是为了躲着她吧?
“对不起。”
凉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白洞庭道歉,他撞进自己的生活就是突然的,如今又要突然之间抽离出去,凉月有点觉得空落落的,好像是什么东西丢了。
凉月冲着白洞庭伸手:“把钗子还我!”
白洞庭捂着袖口,面露难色:“我就留个念想。”
凉月翘起嘴巴,掏了张空白的符咒,用莫羡割破手指。
“你该不是要封了我吧?”
白洞庭想抓住凉月的手指,凉月侧过身子,用手指迅速写了张符,然后转身,把这符拍在了白洞庭心口,符咒迅速隐没在白洞庭身体里。
白洞庭惊讶之时,凉月已经勾勾手指就把那金钗给取回来了。
“这钗尖利,不吉利。送你一道平安福。”
第207章 失眠烦躁多梦
白洞庭抓过凉月的手指,伤口已经愈合,根本看不出一点破损。
“好了?这么快!”
白洞庭联想起之前几次凉月受伤,好像也好得特别快。
凉月顺势勾住了白洞庭的小手指,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这种话听着就伤感,我就告诉你,你敢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把你忘了!然后你送来的那些聘礼,我通通当掉换银子买糕点吃!”
白洞庭不知该不该高兴,凉月能说出这话来,应该是在意自己的。可是他也知道,这丫头敢说就敢做。
白洞庭离开了,凉月坐在台阶上还不起来。
“姑娘,你别难过,小白将军是有大本事的,不会有事的!”
桃核儿为凉月送来了披风,顺便安慰一下她。
“谁难过了,我腿麻了,起不来。”
桃核儿用手指拨了下凉月的睫毛,把手指沾上的泪珠给凉月看。
“那这是啥?”
凉月揉了揉眼睛,说:“水。”
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凉月失眠了,她抱着枕头,心好像突然变成玻璃的,不能碰,一碰就碎。
“明明是我把他给甩了,为什么失眠的是我?”
没人能吐槽,疯爹还在忙。
山药也不知跑到哪里偷吃的去了,也不在。
凉月拍了拍自己的脸,疯爹说她是欲擒故纵,她当时还不承认呢!
怎么感觉这么快就打脸了呢?
这么一想,凉月怎么感觉自己这么茶呢?又当又立的!
“顾凉月,你才多大呀!想那么多干嘛!睡觉!”
凉月自言自语了十几遍,还是不管用,眼见着天就快亮了,凉月用了颗安眠丸,才让自己睡着了。
最近心里有点乱,凉月这么觉得。
转眼又是一天,白洞庭离京,她没有去送,她有些明白花酿从前与自己说过的话,她呆在人界的时间越长,牵挂也越多,就更加无法抽身。
可她是妖主,却也是人啊!
“姑娘今日没什么胃口啊!”
“嗯。”
凉月拄着胳膊趴在窗口,天气见凉,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玩儿的,她也不想出门了。
“北安侯走了吗?”凉月问。
桃核儿把昨日那些账簿一一收好,姑娘要么不干活,要么就是一气呵成。
才半日不到,就全都弄完了。
“是啊!姑娘,已经两个时辰了,他可真够烦人的!王爷只叫拦着人不让进,又不让撵。北安侯也不嫌丢人,就杵在王府大门外。”
“别说是站着等两个时辰,就是让他跪个三天三夜,王府的大门也不会为他敞开。”
凉月揪了一片柳叶,放在两唇之间,又吹了起来。
昨夜对待那只妖的手段,她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了?
曾经她不也是和那只紫貂一样吗?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要遭受无妄之灾?
如今她翻了身,就可以站在制高点上,去制止他人报仇吗?
剥皮案是在紫貂被清除记忆,受人指使之后做的,而背后那人的目标是她。
她的目光太肤浅,如今紫貂没了,线索也断了。
“姑娘,风管家来了。”
桃核儿给凉月提了醒,凉月收拾了忧虑,便又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瑞王府小郡主。
风管家走到窗前,掏了只泥叫叫,就是古时候的哨子,上面涂了五彩的颜料。
“姑娘要不试试这个?”
凉月从小就发现了,风管家的袖子里总是藏着她意想不到又合她心意的宝贝。
“好呀!风缄最懂我!”
当然不只是凉月脑子里那个风缄了。
凉月笑着收了新礼物,又问风管家:“是不是北安侯在门外作妖了?直接乱棍打远就是!疯爹只说不让杀,可没说不让打!”
“不是,姑娘,又有人求见。”
风缄看了看周围,又说,“是李斯年。”
“我还以为了梅听寒殉了呢!”
凉月虽然也不想见到李斯年,可是一想到外面还有北安侯呢!若是叫李斯年进来了,却不叫楚子扬进来,可就把楚子扬给气着了吗?
“见,让他在厅堂候着。”
李斯年以为自己进不去门,可是王府的管家亲自出来迎,还把他引到了厅堂。
凉月低头把玩风管家给她的泥叫叫,时不时吹一声,李斯年进来了,她就假装没看见。
“拜见郡主。”
李斯年叩拜,凉月也没理会。
李斯年只能继续跪着,等了一会儿,凉月才抬头,好像才看见李斯年似的,与李斯年说:“我还以为李大人是来找我父王的,那么长话短说吧,反正你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李斯年没有起身,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本来准备好的话,全部被凉月给噎了回去。
“草民今日来,是来求郡主的。”
“哎呦呵!李大人您刚正不阿,还能觍着脸来求我?别!我可受不起这个求字,李大人您的能耐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也解决不了。”
凉月现在害怕听到“求”字,她心不够硬,一般情况下都得帮忙,关键是经常吃力不讨好。
凉月本不想掺和李斯年的事,但是疯爹似乎对李斯年格外容忍和器重,恐怕是真的要留着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启用他。
李斯年冲着凉月拱手道:“草民今日所求之事,乃是草民的家事,无关朝堂,还请郡主听草民一诉,再做决断。”
李斯年能这么低三下四地求,凉月也算开眼了。
但是凉月还是不打算白帮:“既然是家事,李大人也知道,我这一身法术学来辛苦,可不是白干的。”
李斯年听凉月松口了,连忙说:“草民家中钱财稀薄,但草民愿倾尽所有。”
“那倒不至于,你只需要答应为我做一件事就行,至于什么事,我还没想好,你先欠着吧!”
李斯年应道:“草民答应郡主,绝不食言。”
凉月把泥叫叫握在手心,桃核儿正好端来一盘青提,凉月便与李斯年道:“你慢慢说,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办成。”
李斯年说:“草民家母病重,怕是无力回了天,但家母临终前,有一心愿一直未曾实现,这几日更是日夜念叨。草民无能,不能了却母亲心愿,斗胆求郡主帮助。”
凉月点点头,她听进去了。
李斯年又接着说:“草民年少时,家中贫困,母亲供养我们姐弟,起早贪黑,含辛茹苦。其实我身下还有一个妹妹,名唤铃儿,十年前在集市走失,至今生死未卜。”
第208章 兔子胆肥了
凉月放下果盘:“你让我帮你找妹妹?”
“是,求郡主不计前嫌……”
“打住!”
凉月打断了李斯年的话。
“你们家又不是一直落魄,你不是当了好几年的大官吗?就从来没有找过吗?”
李斯年应道:“草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无奈势单力薄,人海茫茫,早已物是人非。”
“行了,别拽词儿了。”
凉月下了榻,走到李斯年面前:“你家老太太,还有多少时日?”
李斯年悲怆地悯了下唇,颤声道:“不过三日。”
“这事情,不太好办。”
凉月搓了搓手心咒印,犹豫了下,“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可能找到的,是个死人,万一到时候你娘受不了这个打击直接驾鹤西游了,你可别怪我。”
得提前谈好条件,凉月怕被李斯年赖上,到时候她可就摘不干净了。
“无论怎样,这是家母的此生遗憾,无论什么结局,草民都不再有怨言。”
见李斯年这般坚决,凉月真不好意思再推辞了。
寻亲这种事情,凉月并不陌生,不过之前都是类似于小蝌蚪找妈妈,帮的都是妖。
第一次帮的是一只兔妖,至于这兔妖的来历,是凉月从牙缝里救下来的,准确的说是从瑞王府的大厨刀下救下来的。
那应该是凉月两岁的时候,凉月走路还不是很稳,经常摔倒。
也不知是听了哪个庸医的偏方,说是要吃野稚兔腿儿,小孩子腿脚就利索了。
疯爹其实心里也知道,凉月是因为从小呆在地牢里,饥一顿饱一顿的,长期营养不良导致,长得比正常孩子慢,身子也不好,不能过量进补。
但是爱女心切,像这种试一试既不损身又可以满足口腹之欲的偏方,疯王不知道试了多少。了,就被抓到了瑞王府。等他醒来,大厨正举着菜刀提着它的耳朵,要把它给烩了。
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句话是真理,大厨手起刀落,捂着手痛得哎呦哎呦叫唤,兔妖便趁机冲出厨房,钻了狗洞,好巧不巧窜到了正在花园里睡午觉的凉月怀里。
“撞死你爷爷我了!”
兔子被撞得满眼金星,呲牙咧嘴地骂了一句,才想翻身要跑,就被抓住了耳朵,揪着两条后腿,像一根伸长了的面条,被两只软乎乎的小手给钳住了。
“兔!妖?”
凉月揪着兔子,从草丛里坐了起来。
兔妖鼓着两只大板牙,抬头瞪着这个长得瘦巴巴的小丫头,它用眼睛余光四下看了看,没人,那就再好不
这只小兔妖也不知是不是睡迷糊过了!
“臭丫头!放开你爷爷!不然我吃了你!嗷!”
它还顺势甩了甩自己的两只小短爪子,作势要挠凉月。
本来以为会把小孩儿给吓哭,可是这小孩儿居然笑了。
“谁是爷爷?”
小孩儿手里加了力道,她手心有个亮光的东西,往兔妖身上一照,兔妖就感觉身子麻痹,不能动弹了。
“你!你!你!你是谁?”
兔妖这回彻底跑不得了。
“我告诉你,我爹是虎头山的老大,你敢欺负我,我爹就吃了你们全家!”
虎头山,在离京城二十里开外,凉月和花酿出门时路过一次,也只是匆匆一过,早忘了长什么样子了。
“你连形都化不了,真笨。”
凉月把兔妖拎着,另一只手揪住它的小短腿儿,她又掏出一张符咒。
“带我去见你爹。”
凉月把兔妖的爪子放在符咒上。
“喂!你干什么!你休想抓我!爹!救命啊!”
符咒亮了,化成一道白色的光圈,把凉月和兔妖圈住。
白光带着他们前往虎头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凉月揪着兔妖落在地上,符咒作为向导,带着他们往山顶去。
凉月跟在符咒后面走,兔妖身子还是麻的,除了嘴能动,所以他就开始骂街了。
“你个还没个树墩子高的丫头片子,从哪里偷师学的妖术,我告诉你我会去翼山告状的!到时候就让我爹把你拆了……”
兔妖骂骂咧咧,凉月听着烦,一个不留神就吧唧一声摔了个五体投地。
本来就长得小,腿也短,再加上山上路不好走,凉月摔得结结实实,头还磕到了树上。
凉月脱了手,兔妖被甩飞了出去,只听到它喊着:“我飞了!救命呀!”
兔妖很幸运,没像凉月一样撞大树上,它被接住了,接住它的人把它搁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儿砸!你又到处乱跑!”
说话的人高大壮硕,胳膊上的肌肉块一跳一跳的,可是这些凉月都没看见,她还没站起来呢!
这副身子太废了!
膝盖处,衣裳好像和肉粘上了,凉月猜测,肯定是流血了。
额头也没有知觉了,肯定是肿了个大包。
“真够狼狈的。”
凉月自黑了下,感觉有阴影打过来,便抬头去看,只见一个人身虎面的男人正俯身盯着自己,他头上还顶着一只兔子,就是那只兔妖。
“小崽砸!就是你抓我儿砸?”
凉月抽了下嘴角,往后退了一步。
兔子他爹是老虎?!
“贵圈真乱。”
凉月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她调整了下态度,笑眯眯地对虎面人说:“您儿砸,我帮您送回来了!拜拜!”
可虎面人已经一只手抓过来,钳住了凉月的肩膀。
“你的味儿,不一样!”虎面人嗅了嗅,抬眼看向头顶,“儿砸!她是你抓来的压寨夫人吗?”
“爹!你瞎说什么哪!这臭丫头他们家人要吃了我!”
“那是因为你笨,才会被人抓住。”凉月怼了回去。
虎面人惊讶地重新打量凉月:“小娃娃不大,嘴皮子真溜。我有点不想吃你了,给我儿砸留着玩儿吧!”
“想要玩具,街上有的是,本姑娘……”凉月一掌打了出去,接着说,“不能奉陪。”
打完就跑,凉月掏出闪身符就要溜,符咒却被一阵风打飞了。
原来这虎妖本事还不小,凉月一掌雷击它根本不当回事儿。
“抓住她!”
虎妖一令之下,凉月头顶突然被罩了张网,原来是树上从不同方位跳下来五六只猴子,他们一只揪住了网的一角,把凉月一罩,他们就绕着凉月跑,把凉月紧紧缠在网里。
凉月挣了一下,这网就又收紧一点,网接触到皮肤,会带来灼烧感,就好像摸到的是一团火。
第209章 可是他很坚持
凉月很怕热,更加怕火。在北安城的记忆就是她一辈子也迈不过去的坎儿。
她缩在网里,不敢动了。
眼前一片通红的火光,凉月不敢动,完全忘了自己深处何处。
“儿砸!她归你了!”虎妖把兔妖放下来,兔妖跳到凉月背上,跺了跺它的小短腿。
“让你电爷爷!让你欺负你爷爷我!”
才踏了一下,一道白光闪过,兔妖就被掀飞了出去,同时飞出去的还有那几只猴子,然后又是两道刺目的白光闪过,两排树木就被削成了木头,朝着山下滚过去。
虎妖化成原型,接住了兔妖,冲着白光的光源咆哮着。
“谁敢闯老子山门?”
待白光收敛,就见一个穿着青白色衣衫的男子,那张网已经被这人的剑给刺碎了,而他怀里此刻正把那小娃娃护着。
花酿把面如土色的凉月搂紧了,他一剑挥了出去,地面就被劈开了一道一丈深的裂痕。
“神尊?”虎妖收敛了煞气,对花酿行礼。
花酿警告地看向虎妖:“虎头山是个风水宝地,你要守好。”
花酿看了眼怀里吓坏了的徒儿,又瞄了要兔妖说:“你儿子,挺特别呀!”
虎妖没敢回话。
“你收谁当儿子倒无所谓,这孩子是本尊的徒儿,谁也动不得!”
最后几个字,花酿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那一日之后,花酿便不许她再自己出任务,每次不是有他陪着就是有玄晖陪着。
所以玄晖总称凉月是“小废物”,是从前的凉月真的太弱了。
如今再想起那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荒唐“寻亲记”,凉月依旧会觉得自己当时真是人小胆大,不知道死活呢!
凉月屏退了众人,把符咒放在案上。
“把你的手放在上面,然后心里想着你想的人的模样,如果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便会带你到她身边。”
李斯年可能没有想到居然这么简单就可以做到,他问:“不需要我再做别的吗?”
“不需要。”凉月也把咒印亮出来,“不过你最好不要分心,这需要大量的灵力支撑,机会只有一次,万一想错了,你就只能大海捞针了。”
李斯年立直了背脊,他闭上眼睛,在脑中努力回想妹妹的样子。
“妹妹一岁时淘气,打翻了热水,她的脚背上,有一个疤痕,看上去像是一朵红色的桃花。”
凉月把咒印打在符咒,一串白圈从符咒上亮起,罩住了凉月和李斯年,就在凉月以为就要成功之时,那白圈突然就碎成了一片片,然后化成灰烬。
“怎么回事?”
凉月扣住李斯年的手腕,“你想什么了?怎么引象咒突然消失了?”
李斯年睁眼,无辜地看着自己的手:“我一直在想妹妹,心无旁骛。”
凉月摸了摸自己的手心,她的妖主咒印,该不会真的坏掉了吧?
“是不是我妹妹……”李斯年失望地收了手。
凉月摇头:“不是,如果你妹妹已经不在人世,引象咒是不会亮的。”
凉月定了定神,师父昨日不是说过,她的咒印没有问题吗?
“我觉得,是有人故意打断了引象咒。”
凉月说,“这人是谁,目的为何,我就不知道了。”
凉月见李斯年灰心丧气,凉月心说我还指着你为疯爹效力呢,你可不能放弃。
李斯年起身要走,凉月唤住了他。
“我还有一个办法!”
凉月拦下李斯年。
“这个办法可行,但只是理论上的,我没有试过。如果你坚持要找到你妹妹,我可以试一试。”
凉月想起之前风缄教过妖册里的一种法术,叫玄影寻踪术,凉月只是和风缄在识海里做过简单的试验,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试炼过。
如果李斯年真的在乎他妹妹,就会答应。
李斯年当然坚持要找,但是听凉月这么一说,他又有些怀疑凉月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了,于是他笃定地点头:“我要坚持。”
“好。”
凉月把莫羡放在案上,与李斯年道:“我需要你的一点血,就一点就行,你自己动手,伤口大了很麻烦的。”
李斯年割破了手指,血滴在了符咒上。
凉月抓住李斯年的手指,轻轻一抹,手指的伤立刻愈合了。
“还需要你的一根头发,要连根拔下来的那种。”
其实不用非是带毛囊的头发,但凉月想使个坏,叫李斯年疼那么一下。
凉月在符咒上描画出咒纹,李斯年刚才滴在符咒上的血又重新汇集成一颗大血珠,血珠在不断地变形,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红色的小人儿。
凉月摸了摸那小人儿的头,小人就跳到了凉月的手心上一蹦一跳的。
“快看,能化成人形,而且很活跃,就说明你的妹妹现在还活着,而且精神状态很好。”
听到凉月说妹妹还活着,李斯年稍微放心了。
凉月把李斯年的头发丝缠在了小人儿的腰上,又冲着李斯年伸手:“你的手指拿过来。”
李斯年把手递过去,凉月把发丝的另一端系在了李斯年左手的中指上。
“我灵力有限,这小人儿最多只能维持两个时辰,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
凉月不等李斯年回应,已经把小人儿放在了妖主咒印之上,她冲着那小人儿说:“带我们去找与此人血脉相连之人,其妹,李玲儿。”
小人儿的脸上亮出一双红得灿晶晶的眼睛,她抬起了自己的手,转了个方向。
“这是哪个方位?”凉月问李斯年,“我只分得清前后左右。”
李斯年看着小儿所指的方向,说:“在西南。”
“多少里?”凉月问小红人儿。
小红人儿先是把脚张开,然后以一个姿势蹦了两下。
“两千里。”
“西南方,两千里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凉月还是得问李斯年。
李斯年想了想:“该是丽州、颖州一代。”
“范围太大,还得问。”
凉月正打算再问得详细一点,就见这小人儿徒儿捂着肚子倒下来,虽然不能言语,但是她发出一种累似鸟叫的吱吱声,好像挺痛苦。
李斯年连忙问:“她怎么了?”
“应该是腹部疼痛了,原因不详。”
凉月感觉不妙,“肚子疼可能有许多种原因,有可能就是吃饱了撑了,也有可能,是被人给捅了。”
“事情可大可小,我们现在就走。”
第210章 可甜可盐可耍驴
凉月冲着门外喊:“桃核儿,我有事,晚上回来,帮我告诉疯爹一声。”
自从那天变色龙闯入王府偷袭了疯爹之后,疯王的血光之灾算是过去了。
楚子扬再能作,他也就是个人,再说还有白孤云那边盯着,她离开这么一会儿,应该没问题。
“走吧。”
凉月掏了张闪身符,抓住了李斯年的衣袖。
“你抓紧了,同时传送两个人,很累。”
李斯年点头,他紧紧抓住郡主的手:“有劳郡主了。”
“少说客套话,我问你,你晕车吗?”
“啊?”
李斯年没反应过来呢,就感觉周遭一片白,自己在不停地旋转,他顿时一阵反胃,两脚再次落地时,他终于受不了,跌跌撞撞地弯腰就吐。
“第一次都这样,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坐凉月的闪身符没有吐过的人,只有疯爹。
“你看!他就很习惯。”
凉月冲着落在自己身后的顾北斗招了招手,因为她给顾北斗下了禁制,所以凉月去哪儿,顾北斗就得去哪儿。
也因为这个禁制,凉月驱动闪身符时就可以轻松一点,不用考虑顾北斗带给自己灵力上的消耗。
“这是哪儿?”
李斯年靠着棵大树,吐得有点眼花。
凉月抬头看着远处高大的城墙,城墙上挂着一排灰白色的三角旗帜,上面还带着些图案,远远看去,依稀瞧着像是一只鸟。
“这是哪儿?”凉月问。
顾北斗嗤笑一声:“你把我们送来的,你都不知道,那我们更不知道了!”
凉月白了眼李斯年,往城门上古老的刻字上看:“颖州?”
凉月走到李斯年身边,踮脚问那个小人儿:“接下来,往哪里走?”
小人坐在李斯年的手心,垂着头看上去十分虚弱,她的手朝颖州城内指。
“她让我们进城。”
凉月有些犹豫,昨日疯爹还和苏姑姑提到颖州苏氏,凉月听得出他们俩都心怀芥蒂,莫不是这个颖州苏氏是个不好对付的?
再看这城池像是戒备森严似的。
看来凉月又给自己揽了一个不好干的活儿。
“是福不是祸,不行咱们就一道符,走为上计。”
为了保险起见,凉月还是让顾北斗委屈一下,到她的虚鼎里呆会儿。
李斯年把小人儿藏在袖中,拉着凉月要进城。
门口果然有查岗的,而且还是一个人一个人地查。
二人排在进城的队伍里,李斯年小声问凉月:“郡主,你为什么不用符咒了?”
“我已经连续用了好几次灵力了,我需要休息。”凉月冲着李斯年眨了眨眼睛,“我才刚过了7岁生日呀!”
“原来是这样。”李斯年沉默了一下,又问,“我们不用乔装打扮吗?”
凉月摇头:“我还不知道这些守门的修士的能力高低,欲盖弥彰,反而更麻烦。”
李斯年暗暗赞叹郡主的心思,但他一想这都是因为她那个城府极深的王爷的耳濡目染,李斯年就觉得有些厌恶。
过了会儿,终于排到了他们。
有个守卫拿着一只八宝琉璃灯在李斯年身上照了下,灯没有亮。
凉月吃惊看着与自己同款的八宝琉璃灯,心说这东西莫不是批量生产的?
他们这些修士怎么会有?
先不管这个,得先应付过去才行。
她跳起来去抓那盏灯,吵嚷着:“漂亮灯笼!我要!我要!”
那守卫连忙把灯笼拿远了:“你这小孩儿手这么欠呢!这东西也是你能拿的?”
“呜呜,舅舅,他好吓人!”凉月的眼泪说流就流,这是她跟那个叫清莲的女人学的。
被叫舅舅的李斯年尴尬地把郡主拉过来,还没想好措辞,就见郡主直接坐在了地上。
“呜呜!我要!我就要嘛!不给我就在这儿哭!”
李斯年这回不是尴尬了,他是震惊。
郡主耍驴的功夫也是浑然天成啊!
守卫指着凉月喝道:“臭丫头!赶紧滚!”
然后他又指着李斯年道:“你怎么看孩子的!这后面那么多人等着呢!再不把她拉走,就把你们打走!”
“是是是!大爷息怒。”
李斯年抱起顾凉月,在守卫骂骂咧咧的时候,溜进了城。
才一进城,李斯年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找了个巷子躲了进去!
“呼!”
凉月跳到地上,把顾北斗放了出来。
“衣服都脏了!回去疯爹又要唠叨我邋遢。唉,顾北斗,我可都是为了你呀!”
凉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把眼泪抹了。
如果她被八宝琉璃灯照了,顾北斗就会被发现。
顾北斗却不领情,一手掐腰一手握剑:“谁稀罕!没有你,我照样能进城!”
“你厉害,你可厉害了!”
凉月就不喜欢顾北斗死鸭子嘴硬的样子。
李斯年后背贴着墙壁,他瞧着这两个小孩儿斗嘴,偷偷地松了口气。
颖州苏家作为仙门世家中的名门望族,同时也是颖州城真正的主人,李斯年从前只是有所耳闻,如今才算是眼见为实了。
街上时不时便有巡逻的修士队伍,他们皆穿着灰白色的校服,校服的后背,印着一只青色的鸟。
“别看了。”凉月把李斯年拉到巷子里,到他的袖子里掏出来小红人儿。
凉月拨了拨它的头,小红人儿爬起来,似乎更加虚弱了。
这种情况非常糟糕,小红人儿状态变差,也就说明本尊的身体状况也在变差。
“我们得快点。”
颖州已经进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大不了撞了南墙再回头。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凉月问小红人儿。
小红人儿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了凉月。
“走街串巷太慢!”
凉月抓住李斯年的衣袖,“我们飞!”
天色渐暗,三人行得更加匆忙。
凉月总觉得自己不属于主角光环体质,因为老天并没有多么地眷顾她,每次遇到什么事情,总是会朝着她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怎么倒霉怎么来。
就像今日,她听到颖州这两个字的时候就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越是不想和颖州苏家接触,生怕惹出事端来给疯爹惹出麻烦,偏偏这小红人儿就把他们引到了苏氏仙门外,凉月瞧着那些门口守卫的修士,还有笼罩着苏氏仙门的巨大结界就头疼。
可是这小红人儿的手就是指着那仙门的。
“这下棘手了!”
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去自如,还能从里面带一个人走呢?
第211章 走了就别回来
“进结界是需要口令的,或者是信物,贸然闯入就是找死。”
凉月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顾北斗没影子了。
“他人呢?”
凉月找,李斯年也诧异这个小孩儿怎么说没影就没影了?
凉月叹了口气,他气息就在附近,她正犹豫要不要找一找,顾北斗就回来了。
“给你!”
顾北斗丢给凉月和李斯年一人一个玉牌。
正是进入结界的信物。
“你偷的?”
街上确实有不少巡逻的修士。
顾北斗把另外一个玉牌挂在腰上:“我抢的!”
“抢?”
凉月抓耳挠腮,这下好了,她想低调也不可能了。
“趁着里面的人还没有察觉,我们进去。”
凉月用法术换了一身男装,还是觉得不放心,最后把容貌也给换了,为了不暴露身份,她还用帕子把妖主咒印用布条层层裹住。
顾北斗不屑:“胆小鬼!”
“我这叫小心驶得万年船,把一切可能性都考虑到,免得惹出乱子。”
凉月抬头看李斯年:“你跟紧了,要是被抓住,我可就不管你了!”
凉月的威胁对李斯年不太管用,他还不知道苏家的厉害之处。
凉月也不知道,但是瞧着苏家这排场,当家的要是个酒囊饭蛋,她就嫁给大傻狼。
这苏氏仙门依山而建,仙门之后峰峦连绵不绝,凉月他们在小红人儿的指引下,穿过亭台楼阁,来到了一处洼在山里面,被一道沉重铁门拦住的地方。
门口排着一队守卫,足足有三十多人,铁门厚重高大,像一道闸门砸在这山口处,山洼那一头是什么情况,根本无从得知。
凉月看李斯年手上的小红人儿躺着,有气无力,恐怕一切都在朝着最难的剧本去发展的。
“一看就知道是监牢,你要找的人做什么了?怎么得罪了苏氏?我看,不必救了,这人必死无疑,咱们去救还得搭上几条命,不划算。”
顾北斗先打了退堂鼓。
李斯年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与妹妹分别多年,也不知道她这些年吃了什么苦,过得怎么样,如今好不容易能找到了,难道还要见死不救不成?
凉月掏了三块糖,自己吃了一块,给李斯年和顾北斗一人一块。
“我饿了。”
凉月摸了摸肚子,看了眼夜幕星空,“疯爹还等我回去吃饭呢!”
“郡主……”
“你不必说了!”凉月打断了李斯年,她撸了下袖子,“人,当然要救。不过得快点,回去晚了,疯爹会生气的。”
“你眼里只有你爹。”
顾北斗抱着胳膊走过来,“我还得报仇呢,你别连累我。”
凉月抬头看向顾北斗,她不想说顾北斗太自私,危险来临时,先想着自保,也无可厚非。
“好,我放你走。”
凉月解开了顾北斗的禁制,不待顾北斗说话,她就掏了一张符,往顾北斗脸上一拍,接着念了口诀,把顾北斗送走了。
李斯年看着顾北斗消失,还没惊讶完,凉月就拽过自己,又掏了一张符,又一阵眩晕袭来,他们便进了铁门之内。
李斯年忍着想吐的冲动,他脚下正悬空着,郡主拽着他,低头看着下面。
这底下是一道山涧,山涧像是被什么人用一把硕大有力的斧头给劈开了一样,里面鲜红的岩浆正在冒泡泡,而山涧两侧,山体被挖出了一个个洞,洞口有铁栅栏,个个都带着锁。这些洞一直延伸到山涧底部。
这底下山洞里关着的,不管是人还是妖,不会被岩浆烤化吗?李斯年幼稚地想着。
小红人儿手指着前方,李斯年被郡主拉着飞,他忍不住问:“郡主,那个顾北斗……”
“顾北斗是谁?我不认识。”
这话一听就是在赌气呢!
李斯年识趣不再提。
凉月一路走,一路往山洞里瞄,洞口不深,里面关的有人有妖,看到这些,凉月的心已经沉到了海底,强烈的压抑感让她心情不免烦躁。
这时候小红人儿放下了一直举着的手,凉月瞧见前方两边山涧相连,有一处个十几丈见方的大平台,平台底下是空悬的,就好像是两座高楼之间的空间走廊一样。
在那平台之上,天然形成了十几根丈把高的石柱,石柱上钉着几根长锁环,锁环末端有的是空的,有的也锁着妖或人的手脚和脖子,被抓住的人只能在脚下方寸之地活动。
小红人儿最后指着的方向是最中间的一根柱子,凉月拉着李斯年落在平台上。
这时候,小红人儿化成了一朵红色的花,花瓣纷纷落下,而那根牵着李斯年手指的长头发则化成一道金色的长线,朝着石柱而去,勾上了被锁住的那人的手腕。
“就是她了。”
凉月指了指靠着石柱的人,李斯年直接奔了过去。
李斯年不知道怎么去摸一下,她没想到与妹妹久别重逢,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血人。
“玲儿……”李斯年抖着嗓子,快哭出来了。
少女垂着头,双目紧闭,身上都是鞭痕,脚丫黑漆漆的,不是脏,那是被炙烤过留下的碳灰,里面还露出些鲜红。她的腹部缠着布巾,血还在往外渗。
当年她走失的时候,才四岁半,多年不见,相逢的场面竟然是这样。
“她快死了。”
凉月走了过去,盘膝坐在了女孩儿对面,她又往嘴里塞了两颗糖。
李斯年虽觉得奇怪,但是没有多想,他跪向凉月:“求郡主救家妹出去,我李斯年无以为报,愿以性命换家妹……”
“救活她,然后你死,那你娘亲不是一样死不瞑目?”
凉月不想听李斯年这样没有意义的诺言。
她把手放在少女的腹部,咒印亮起,少女的伤口在逐渐愈合,可凉月头上却冒出了冷汗。
少女脸上有了血色,头也微微抬了起来,她睁开眼,就看到了二人。
可是她却把凉月的给推开了。
“滚!我是不会说的!你们杀了我好了!”
凉月被推倒了,她本来就饿了,再加上耗费灵力为少女治伤,便脱了力。
而此时,强烈的疼痛也传遍她的四肢百骸,凉月赶紧拿出止痛药吃。
李斯年抓住少女的手,也被无情地打开了。
“你们这些坏人,你们就知道欺负人!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们憬渝哥哥在哪里的!”
第212章 喷火的鸟兽
“玲儿!”
李斯年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所谓亲人,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谁是玲儿?你滚开!我叫希言!”
少女得了凉月的治疗,这会儿也有劲骂人了,李斯年怼疯爹的时候嘴皮子挺溜的,现在面对自己的亲妹妹却说不出话来了。
“哎呀!真磨叽!我不是说了速战速决了吗?”
凉月拨开李斯年,与那个叫什么希言的少女说:“你是他亲妹妹,他是你亲哥哥,具体事宜,等救你出去了,再细聊。”
说罢,凉月便唤了莫羡,莫羡化成了一把斧子,飞到锁链与石柱的连接处,才劈砍了两下,锁链就全部碎成了一段段的。
“快跑。”
凉月瞄了眼周遭被锁住的人和妖,眼神晦暗了下。
“哥哥?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个哥哥?”
希言还没有力气,脚上也有伤。
她推开要把她扶起来的李斯年:“你们休要骗我!我是绝对不会向你们妥协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凉月才不管那么多,她对希言说:“我们不是苏氏的人,就是专程来救你的!”
希言仍然半信半疑,凉月掏了张符咒,对李斯年说:“你把她背起来,跟上!我先把你们送回去。”
说罢,凉月就驱动了闪身符,可脑子里的风缄突然冲着自己喊了声:“有陷阱!”
什么?
一个火团朝着凉月打过来,凉月的闪身符被燃着了。
凉月丢了符,正欲查看,就见他们周遭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根根光束,它们迅速交叉集合,变成了一个笼子,正好把凉月和李斯年还有他背上的希言给关在了里面。
“有埋伏!”
李斯年瞧见夜幕之上突然亮起了几十个光点,这些光点迅速降落、变大,把笼子团团围住,原来是几十个御剑飞行的修士。
凉月咬着唇,事情完全朝着最坏的结果去发展了。
凉月挡下了李斯年,她看着四周朝着他们而来的修士,警告李斯年:“你们俩不要动,更不要碰那笼子。”
这笼子被加持了法术,不用去碰,上面滋啦啦响的电光就在告诫笼子里的人,你们已经插翅难逃了。
“小妖主,你躲到后边去,你一个小孩儿,他们容易麻痹大意。”风缄对凉月说。
凉月环顾这满山涧的牢洞,在心里对风缄说:“就怕他们连孩子也不放过。”
这些修士身上皆穿着灰白绣青鸟的校服,凉月看到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略长也更加稳重的少年落在了平台之上。
“大师兄,他们都是人,咱们抓错了,不是那只妖!”
有修士唤这少年为大师兄,凉月更加警惕,这说明这人的灵力该是这些人中最强的!
“憬渝哥哥才不是妖!你们才是坏人!”
希言顶撞了一句,那个被称为大师兄的少年立刻一拳灵击打了过在希言身上,希言被打得撞到了石柱上,又吐了口血。
“勾结妖物,死不足惜。”
大师兄举剑又走近了,李斯年扶起希言,又用自己消瘦的身子挡在希言面前,冲着这些修士质问道:“你们凭什么说她勾结妖物?凭什么抓她?还重伤于她!”
“她和那只鹿妖生活同住在山里,怎么会不知道它是只妖!分明是在狡辩!”
有修士驳斥希言。
大师兄则说:“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包庇妖物,任其逃走,就是死罪!”
“憬渝哥哥是好人,你们是坏人。”
希言说话有气无力,她这话也没有什么力度,根本没办法震慑这些修士。
大师兄的剑指了指李斯年和凉月:“你们这两个人,是她的同党,与她同罪,明日一同与她受审!由家主亲自判处。”
“受审?”李斯年反问,“你们是想借审判为名,引那个憬渝来救人吧?这笼子,也是为了他准备的吧?”
大师兄根本没否认,他点点头:“你倒是比较聪明。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但是无妨,反正你们明天都得死!”
就在大师兄说完那个“死”字之时,山涧之下的岩浆突然暴涨,地下传来了类似野兽的咆哮之声。
“什么声音?底下怎么了?”
“岩浆涌上来了!”
“好像有东西!”
修士们皆往山涧下看去,只见岩浆灌涌而来,一团炙热的火团从地下冲了上来,那火团还发出类似野兽的嚎叫声。
“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大师兄也循声转过身看,那火团一直在往下掉岩浆,待那些岩浆都落下,一只长着巨大羽翼的巨鸟朝着修士们冲了过来。
“快去禀告家主!”大师兄喝了声。
那巨大的鸟兽浑身赤棕色,双目喷火,嘴巴尖长,张开时便往外喷了一个个的大火球。
巨鸟喷过来的火球燎着了几个修士的衣裳,修士们赶紧赶过去给他们扑灭火苗,可这些火苗不仅扑不灭,谁沾到就会在那人身上也燃起来。
巨鸟一连喷了十几个火球,没一会儿这些修士的衣裳都着了火。
“救命啊!”修士们纷纷喊起来,有几个还算镇定的念起了灭火术的口诀,却根本不管用。
这些火就像是故意的,他们越是挣扎,就烧得更旺。
“不可能!苏家的地盘怎么可能藏着这么大的妖兽!”
大师兄躲过几个火球,他掐了个口诀,设了个结界,围住自己,又两指夹着符咒在眼前一过:“玉澄眼!”
大师兄再睁眼看,哪里有什么喷火的巨鸟,只有同门师弟们在空中拍打着身上,他们身上也没有火苗,可是他们不仅害怕,还痛得呲牙咧嘴,像极了马戏团的猴子。
大师兄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回头去看,早已人去笼空!
凉月用了幻术,造出了岩浆翻涌,巨鸟喷火的假象,目的就是拖延时间。
凉月碰不得那笼子,但是莫羡可以。
莫羡变成了一把大剪刀,几下子就破开了一个洞。
凉月就趁着修士们扑灭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火苗间隙,一道闪身符带着李斯年跑了出去。
三人落地时,这回踉跄的是凉月。
“小妖主,你今日耗费的灵力太多了。”
风缄语气里含着担忧。
我知道,我歇会儿。凉月敷衍了句。
凉月坐在地上,瞧着眼前这两个她带不动的猪队友,前途渺茫啊!
“这是哪儿?”
第213章 哥哥妹妹的梗
“我们回京城了?”
李斯年把妹妹放下来,这是一座树林,周围是群山。
希言也看了看周围,说:“这是蝴蝶林。”
李斯年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紧张起来,“我们还在颖州?”
凉月从虚鼎里取了一袋水,又取了几颗糖,直接就着水把糖吞了。
她指了指山下灯火通明之处,那是苏氏仙门,闪身符只将他们送到了十几里开外,这说明凉月的灵力已经快要耗尽了。
“我现在是省电模式,没办法带你们跑出颖州城,而且我连结界都做不了,苏氏那些人,很快就会追过来。”
凉月实话实说,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凉月靠着棵树,她饿,而且还困。
“那当如何?”
李斯年看着希言身上的伤。
“不如何,她虽伤重,但致命伤我已经帮他治好了。兵来将挡,现在你们可以开始你们的认亲名场面。我睡会儿,什么都听不见。”
凉月说完,就背过去,躺在地上,闭上了眼。
体力和灵力,她都需要恢复到足矣驱动一张可以把他们三个都带回京城的闪身符,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李斯年见瘦小的凉月缩在那里一团,有点明白为什么疯王这么宝贝这个女儿了。
她不是人小鬼大,也不是扮猪吃老虎。她就是要实打实地用瘦小的身躯扛住巨大的压力。
李斯年脱下了外袍,走过去给凉月盖上了。
这才走回来,撕下了衣摆,做成布条,为希言把受伤的脚裹住了。
“你走丢的时候,年纪还小,恐怕不记事,不记得我也正常。”
李斯年宽慰希言,也在宽慰自己。
希言对李斯年却还有戒备,虽然他们刚才救了自己。
“你们也不是好人,你们是为了抓憬渝哥哥。”
希言又一次把李斯年推开,“我不用你们救,我自己可以回去。”
“回哪儿?”这孩子怎么一根筋呢?
“当然是回家了!回我的立雪居去。”
希言扶着树就要站起来,李斯年上前扶住希言,可希言根本不想理他,又把他给推开了,结果自己一个趔趄,脚底一滑,又摔了。
“你听我说。”
李斯年扳住希言的肩膀,“我真的是你兄长,那时候你还小,是我疏忽,在闹市里,我没有牵住你,把你弄丢了。你的脚上,小时候烫伤了,脚背上有一块疤,是不是?”
“不是。”希言摇摇头,有要起身走。
李斯年在刑部当了这么多年的官,都没见过这么死鸭子嘴硬的,他刚才为希言处理伤口的时候,明明就看到那块疤了。
“这个时候,我先不与你犟。你要回家,我可以送你。”
“真的?”希言还是不愿意相信。
李斯年说:“母亲重病,希望在弥留之际看你一眼,就一眼。我求你,与我回京城去看母亲,之后你要去哪儿,我都给你平平安安送回去。”
希言眨了眨眼睛,探寻地看向李斯年,听他说话的模样,不像是骗人的。
“但是我现在真的很着急回到憬渝哥哥身边,那天憬渝哥哥与苏家的修士打斗时受了伤,只有我回了立雪居,我才能找到憬渝哥哥。”
李斯年问:“那立雪居是你们的安身之处?”
希言点头:“我从小就和憬渝哥哥生活在一起,他虽然是妖,却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对我可好了!”
“你的憬渝哥哥很看重你,这个我相信。”李斯年指了指远处的苏家仙门,“但是憬渝既然受了伤,她怎么可能还留在立雪居等着这些修士来抓他呢?你看刚才那些修士的态度,是定要将你们俩置于死地的,他们还想用你引憬渝出来。如果你不想你的憬渝再受伤,就不能将修士们引到憬渝可能出现的地方。”
“那,那我去哪儿?”
李斯年指着北方:“与我回京城,再想办法救你的憬渝哥哥,你也看到了,我们郡主灵力高强,她会帮我们的。”
希言觉得李斯年的话还挺有道理的,李斯年暗自庆幸这孩子好骗,只要她肯跟自己回去见母亲,就算大功告成了。
“那好,我答应去看你母亲,但是你得帮我找到憬渝哥哥。”希言这回不急着走了,而且她也根本走不远。
凉月睡不着,人累到极致是睡不着的,她听到李斯年用他那两片薄唇把希言忽悠住,就想吐槽一句,这男人的嘴,就是那东流的水,承诺的时候歇斯底里,等水到渠成,就成了一潭死水,打出一个涟漪都费劲。
“让你多管闲事,这回看你怎么逃?”
风缄又来说风凉话。
“我跟你说,这里到处都是捉妖的陷阱和机关,而且还是仙门的老巢,花酿和玄晖为了不暴露身份,是绝对不会进城救你的!你最好快点恢复过来。”
风缄说得非常有理,凉月不能指望别人,他们必须快点离开颖州。
“风缄。”
凉月坐在识海里的封印之上,抚摸着上面的斑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妖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不要面子吗?一个妖王混成这样……”
风缄说得惨兮兮的。
“我能把妖王封印,不是证明我挺厉害的吗?我就有可炫耀的了!”
凉月趴在封印上,无力地笑着。
“你被封印,是因为向天界挑衅,被天帝处罚的吗?”
凉月问。
这回轮到风缄惊讶了:“你怎么知道的?”
“经验吧,好像大部分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风缄沉默了。
凉月沉沉地做了次呼吸,说:“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说罢,凉月便睁开了眼睛,她坐起来,回头看着还在忽悠彦希的李斯年。
这点套口供的技巧就用在自己妹妹身上了,这么会儿就打听得差不多了,还包括那个叫憬渝的鹿妖。
“郡主。”
李斯年走过来,凉月把外袍还给了他。
“疯爹真是知人善任。”
凉月站起来,拍了拍已经弄脏了的衣裳,这个丫头走到了彦希面前,她伤痕累累也不肯也要保护的,是一只妖。
“你的憬渝哥哥,为什么没有来救你?”
凉月抬手,摸了摸希言的脸,“或许一切你以为的,并不是别人以为的。妖啊!妖的本性是什么呢?你能保证你的憬渝哥哥,从来没有杀过人吗?”
“没有!憬渝哥哥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它连一只小虫子都不舍得伤害!”
第214章 他说我是笨蛋
“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如何提升修为,靠吃素吗?”
凉月打断了希言的辩驳,“你太单纯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对这个叫憬渝的,抱有太大的希望,或许它已经不要你了。”
凉月故意的打击果然惹怒了希言,她伸手过来要打,凉月抓住了她的手,将自己右手的纱布拆下,将自己的妖主咒印按在希言的手上。
“郡主,您这是?”
李斯年见凉月面色不善,担心凉月要对希言不利,要过来抓凉月的肩膀,可才碰到凉月,他的手就粘上了,拿不开了。
“别说话,害我分心,你们俩就等死吧!”
李斯年不明白郡主在做什么,只是看到妹妹身上的伤在迅速地愈合,而他自己身体里也像是被灌入了什么东西,叫他身上经脉都在迅速地流动着。
过了会儿,凉月松了手,她掏出一张符来,把符咒折好,放在李斯年手里,又把希言的手递给李斯年。
希言站起来,才想问这小孩儿到底要做什么,就听见小孩儿神色紧张地警告他们。
“别动,别说话!”
希言立刻闭嘴。
凉月掏出莫羡,割破了自己的手心,把血滴在符咒上,本来毫无反应的闪身符现在终于亮了起来,她抬头对李斯年说:“李斯年,告诉我父王,不许发疯,我三日内必归。”
“郡主,你!”
李斯年又感受到了那份眩晕感,他和妹妹的身上亮了起来。
“不用感谢我,李斯年,你要答应我,你要好好辅佐我父王,一辈子不得背叛他!”
凉月把手收回来,抹去了手上的伤口,李斯年和希言已经在她面前消失了。
凉月喘了口气,又坐回了地上。
“你是不是有病!你用最后剩下的这点灵力把这两个笨蛋送回去了!你自己留在这儿等着被抓吗?”
风缄在凉月脑子里又吵又嚷,“这家伙与你非亲非故,你干什么舍命也要救?你是妖主!人的事和你有一两银子关系吗?反正他们兄妹也团圆了,认亲了,你把自己传送走就行了呗!管他们死活呢!”
“这回好了!你怎么跑?那些修士已经朝这边来了!”
凉月摇摇头:“他们俩太碍事了,带着他们,我更分心!”
“你这话也就骗骗鬼吧!但凡长点脑子的也知道你这是要去送死!”
风缄几乎是在咆哮了。
“谁说的?”
凉月掏出最后一张符,把它贴在自己身上,凉月的身形立刻隐匿起来。
“我就不信,他们还有透视眼不成?”
凉月爬到了树上,坐在树枝上,枝头有几颗果子,凉月摘了一个,啃了起来。
“别把我想的那么善良,这是一个好机会,让李斯年觉得他欠我的,他们那些读书人最喜欢讲究知恩图报了。”
凉月咬得太大口,噎着了。
“他为疯爹做事,疯爹就少了一个敌人。”
风缄语气却依旧不屑:“你都是为了那疯子!”
凉月又摘了一个果子,说:“我长得小,本来就不容易被发现。恢复灵力也就是一昼夜的事,但如果带着李斯年一个读书人,再带上他妹妹那个伤者,肯定更容易暴露。”
“你可以把他们放在你的虚鼎里。”风缄还是不信凉月的话。
“本姑娘的虚鼎,是谁都能进的?”
凉月靠着树枝,透过密林,看着山下果然有火光朝这边来了。
风缄沉默了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叫顾北斗的,北斗?我记得你原名叫……”
“他们来了!”凉月屏住呼吸,打断了风缄的话。
一队修士七、八个人进入了蝴蝶林,为首的一个看起来略微年长的修士,手里提着一盏八宝琉璃灯。
凉月还在疑惑为什么苏氏会使用八宝琉璃灯,不过她也不担心被发现,因为她不是妖,八宝琉璃灯对她没有用。
“汪!”
一只狗从林子外飞奔过来,直接就扑到了凉月所在的那棵大树上。
“汪!汪!”
这狗虽不是什么灵犬,但却是做过特殊训练的,它应该是闻到了凉月的气息。
修士们本来已经走过这棵树了,此刻都停下来回头看着狗抬起两只前腿往前扒。
“师兄,这上面什么都没有呀!”
一个年轻修士挠了挠头,觉得这狗有点奇怪。
修士提着灯笼飞了上来,绕着树干飞了两圈,什么也没发现,便又着了地。
用隐身符藏身凉月并不敢动,只要她不动,这些人就发现不了。
这狗冲着树上又叫了两声,突然头朝着另外一边看去,然后就像是寻到猎物一般,拔腿就窜了出去!
“走!”
修士们也跟着追了上去。
凉月这才松了口气。
扑簌簌的声音传来,有雨点打在树叶上。
雨来得很急,凉月得去躲雨,还要躲追兵,今晚真是累。
不过李斯年和希言那边,才是真正的雷霆万钧,狂风暴雨。
疯王顾怀酒有些后悔自己放松了警惕,闺女又给自己揽活儿,而且还迟迟不归。
他想不明白李斯年找凉月有什么事,只是凉月这么久还不回来疯王有些莫名地心焦,政务也处理不下去,只好回了玉笙苑等着。
然而二更已过,疯王等得眉毛都不停地跳起来。
“王爷!”
半曲在外面唤,声音有些急促,他说,“李斯年……李斯年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已经开了,顾怀酒的脸又拉下来几分,问道,“凉月呢?”
半曲摇摇头:“郡主,没回来。”
一股火瞬间从心口升到了头顶,疯王拔出半曲的配剑就冲了过去。
“王爷!”
疯王在前面走,半曲在后面追,等到了厅堂,他的剑已经架在李斯年面前。
疯王大喝一声:“本王的女儿呢?”
李斯年把希言护在自己身后,跪下来与疯王说:“王爷,郡主先把我二人送回来,她自己留在了颖州。”
颖州?!
听到这两个字,顾怀酒的剑就猛地劈了出去,却不是冲着李斯年,而是劈睿了一把椅子。
李斯年见疯王双目红起来,连忙说:“郡主有话与王爷,郡主叫王爷不要发疯,她三日内必归。”
听了此话,疯王的剑才松开了一些,他看了眼李斯年身后的少女,瞪向李斯年:“把你所做的一切,在颖州的所见所闻给本王一五一十地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能落,凉月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原原本本地给本王重复一遍!”
第215章 就爱多管闲事
李斯年手心全是汗,在朝堂上的疯王发怒是家常便饭,眼露杀气的时候,他也不是没见过,但是如刚才这样,眼里带着如野兽一般残忍又绝望的凶光,李斯年还是头一次看到。
待他把事情讲完,已过了一个时辰,疯王一直听着,一言不发,但是脸色却比鬼都难看。
李斯年没有隐瞒,他也没有预料到寻亲居然寻出这么多事端来,最后还把郡主给弄丢了。
希言躲在李斯年身后,怯生生地看着上座的男人,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凶巴巴地好像随时都想杀人一样。
过了许久,疯王才对李斯年说:“如果本王的女儿有任何不测,你,你这个刚寻回来的妹妹,乃至整个李家,都要死!”
“滚!”
疯王猛拍桌案,力道大到一下就把桌案拍成了两瓣。
半曲把李斯年和希言撵出了王府,他回来时,就瞧见王爷还坐在破碎的桌案前,低着头揉着眉心,苦恼非常。
“王爷,郡主会化险为夷的。”
半曲宽慰疯王,可疯王可能根本没听进去。
疯王放下手,搓了搓拇指和食指的关节,他现在又更多的顾虑。
“半曲,你知道凉月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疯王问。
半曲想都没想就夸:“王爷,郡主没有缺点。”
谁敢说呀!还是在人家亲爹面前。
“哼!少拍马屁!”
疯王起身下榻,走到半曲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我可没有二皇兄那么好骗!”
二皇兄,便是半曲从前的主子,成王顾怀毓。
疯王走出厅堂,抬头看看惨白的月光。
“我的女儿有个最致命的毛病,就是喜欢多管闲事!”
半曲跟在疯王后面,王爷说得不假,不然郡主也懒得理会李斯年到底是要寻什么亲,直接把他赶出府了。
疯王双手背在身后,眼睛一直盯着头顶的月亮。
“怕就怕,她是嫌李斯年他们两个碍眼才把他们送回来的,而她留在颖州,是要作妖,而且还是作一把大妖!”
半曲暗暗称赞他家王爷真是明察秋毫,对自己的闺女了如指掌。
“那王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就这么干等着?
疯王沉思片刻,说:“郡主不在家的事,你们不得对外生张。你去轻罗馆,将此事详情悉数讲给花酿听,他们比咱们行动起来,腿脚快多了!”
“是。”半曲转身要走,又被唤回来。
“再派人给北安侯传个信儿,明晚王府设宴款待,叫他务必前来。”
郡主在家,北安侯是连王府大门都进不来的。
半曲想,或许郡主不在家,也是一个好时机,王爷做事不会束手束脚,担心郡主知道了。
半曲才要走,又听疯王突然问了句:“那个墨儿的下落,可查到了吗?”
“属下无能。”
半曲回道,“咱们郡主真是个藏东西的好手,没留下一点线索。”
疯王的神色却稍微缓和了一些:“凉月是害怕我这个疯子斩草除根,趁着本王不注意,就把人给救走了。她本事大,你查不到也正常。”
疯王顿了下,眼里杀意渐浓,“你接着追查,决不能留下祸患。要做得隐秘,还要做得巧妙。”
“属下明白。”
这一夜,玉笙苑的烛火彻夜未熄灭,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王爷没发疯。
晨曦打在苏氏仙门高大楼宇的青瓦上,这里比京城暖和许多,凉月趴在上面数星星,数到一半就睡着了。
凉月睡熟了,风缄却一夜都没敢松懈。
“小妖主,你还睡!天光大亮了,快起来,当心被人发现了。”
凉月翻了个面,从躺着到趴着,搓了搓睡麻了的小脸儿,喃喃地招呼了声:“疯爹,我饿了。”
“爹什么爹!你是我祖宗!”
风缄在封印里急得直跺脚,“你说你上哪儿睡觉不行?到人家房顶上睡,等着人来抓你吗?”
凉月努努嘴,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怪我喽?下雨了到处都湿漉漉的,苏氏仙门外有结界,能挡风雨,这么大一个人造伞,当然是首选了!而且,你说他们怎么那么自信!都有人闯进牢里救人了,他们还不换玉牌口令,我不进去,还对不起他们呢!”
“那你也不能……”
风缄实在拿凉月没办法,便问她,“你灵力也恢复了五成了,快点起来,想办法把自己传送回去吧!”
“嗯,起来了!唠唠叨叨像老妈妈似的!”
凉月坐起身,隐身符最多可以隐身十二个时辰,凉月不担心有人会看到自己。
怎么回去?她得给自己画一张闪身符呀!
凉月翻下了房顶,看见昨夜紧闭的楼门这时候也打开了,陆陆续续有几个或年长或年轻的修士进进出出,凉月目测整个仙门就这座楼最高,这或许就是家主的住所。
她在家主楼顶上睡了半个晚上,这家主都没发现自己,看来这苏家,也不过如此。
先不管他,我饿了。
凉月打开通感,用黄钟第一层感受到了厨房的位置,便飞了过去。
苏家真不小,吃顿饭要经过一条瀑布,两片湖才能到。
厨房也大,与宫里的御厨房不相上下,凉月仗着自己隐身,这时候厨房也忙碌,偷了个鸡腿,又拿了一盘炸藕盒,
就坐在房顶上吃起来。
“不好吃,还赶不上王府里花了眼的老厨子做得细致。”
凉月把鸡皮扒掉了,因为油叽叽的实在难以下咽。
“咦?我刚炸好的那盘藕盒呢?”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你炸了吗?我怎么没看见。”
凉月还没来得及逃跑,就听到有人给出了质疑。
她便把刚抬起来的屁股又放下了。
“我刚才鼓捣半天呢!这炸藕盒是家主特意点的!”
“哎呀!别找了!时辰还早,再做一盘就是了。”
真是神经大条。
凉月吃饱了,又去偷了一碗蜜汁喝了,感觉灵力又能多恢复一成。
“快走吧!”风缄又过来提醒自己。
凉月足尖一点,却不打算离开。
“你一个妖王,难道不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自作聪明!你要是被抓了!我可不帮你!”
凉月连连点头:“我不惹事,画完符就走。”
得找个能找到符纸和朱砂的地方。
凉月走过一处花园,突然听到有人的哀嚎声,有人的训斥声,还有车辙之声。
第216章 一个很饿的人
凉月透过镂空的花廊循声而望,瞧见有十几个背锁住的人被穿着苏氏校服的人被押着往前走,他们身后还跟着几辆架着笼子的车,车里面锁着妖,它们身上都被贴上了符咒,动弹不得。
凉月想起来,昨日那个大师兄好像说今日要开审判处来着。
原来不仅仅是为了处置希言,还有别的妖,那这些人,说不定是和希言一样的,或包庇,或知情不报。
“小妖主,你不要多管闲事。成大事,都有牺牲,暴露了你自己,你小命不保!
凉月却跟在这些车后面走。
“我就是个小废物,我能成什么大事!还妖王呢!格局小了啊!”
看不到就算了,既然看到了,那就必须得管了!
倒不是因为她是妖主要以身作则什么的,她就是不想让自己心里不舒服。
“你给我回来!”
凉月才走了两步,突然发现自己的脚不听使唤了!
“你别不自量力了!赶紧回你的瑞王府去!”
是风缄在意图控制自己!
他怎么能控制自己的?来不及想,凉月使出灵力与风缄抗衡,两位都想占据这副身体,好在风缄在封印里,力量被限制,凉月猛地一使劲,脚又能动了!
两脚一蹬,凉月像只窜天猴似的窜起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天上画了道弧线,被摔了回去。
“啪叽!”
凉月被浇了个透心凉,她掉瀑布里了。
“噗!”
凉月抹了把脸上的水痕,头发都湿了,她现在可是真正的落汤鸡了!
“咳咳……风缄,你!你这是为老不尊,欺负小孩儿!”
凉月从瀑布下的水潭飞上去,她长得矮,又不会游泳,要不是用灵力排开了冲过来的水,她早就被冲走了!
“你老实呆着!不然我叫师父再给你加几道封印!”风缄不怕凉月,她只得搬出师父吓唬人。
凉月正要用法术把衣裳和头发烘干,抬头时却看到瀑布里面有半个人。
说是半个人,是因为这人腰部以下都在水里,只露出上半身,这人头发都垂着贴在湿漉漉的衣服上,脸面被遮着,他的两条胳膊被拉直了,两条黑色玄铁锁把它们紧紧锁着。
这人的手握成了拳,正忍受着头几丈高的瀑布悬垂下来的水帘带来的冲击。
苏氏也太损了吧?
就把人锁在这里,打算让大水把他拍死?还是想用冰凉的水把他冻死?
“莫羡!”
凉月指了指那两条玄铁锁,说,“砍了它!”
莫羡兴奋地鞘里飞出来,冲进了瀑布里,照着这人的头就要刺。
“我让你砍锁,不是砍人!”
这匕首怎么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笨的!
莫羡又飞到锁前,它刀尖戳了戳那锁,又绕着玄铁锁飞了两圈,可能是在考虑变成什么武器把这锁打开。
许是感受到了莫羡的存在,那被锁着的人抬起了头,长头发挡住了他苍白的脸,他转过头看向莫羡。
莫羡突然化成了一把两尺来长的斧子,冲着玄铁劈了两下,锁就被劈开,莫羡又飞到了右边,如是两下,另一边的锁也被打开了。
男人微微趔趄,手臂垂在两侧,缓缓从瀑布里走了出来。
凉月召回莫羡,打算离开,这人却跪了下来,然后又往前倒!
凉月连忙上前拉住男人的胳膊:“你不怕被淹死吗?上了岸再晕不行吗?”
凉月提起男人,男人惊讶地看着自己被抓住的胳膊,衣裳上印出两个小小的手印,却瞧不见人。
“你是……”
凉月听到男人的询问,狡黠地笑了下,对男人说:“我是你的守护精灵呀!你看不见我,但是我能看见你,我是专门从天上飞下来救你的!快和我上去吧!”
男人听了这话,嘴唇抿得更深了些,可能是不相信。
“嗨!你爱信不信吧!”
凉月把男人提到岸边,叫他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男人的头发被他自己拨开了,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看上去有十八、九岁的样子,鼻子高挺,但是脸特别瘦,看不到什么肉,感觉他应该好多天没吃饭了的样子。
“这里很危险,趁现在没人发现你解开锁了,赶紧跑吧!”
凉月从虚鼎里掏出一件衣裳,塞给男人:“借给你,记得还给我。这是给……”
凉月闭嘴没再往下说。
“算了,不用还了。”
凉月见男人没动,又催促道,“你快点换,换完我送你出去。”
男人这才慢吞吞地动起来,凉月害怕有人来,发现这家伙逃跑,干脆用法术给男人套上了衣裳,拉着他飞出了苏氏宗门。
“你磨磨唧唧的,一会儿就跑不得了!”
凉月和男人落在一条街市的屋顶上。
“拜拜,精灵要回天上了,你回家吧!”凉月要松开这人,他却虚弱地倒了下去。
“你怎么了?”
“头晕。”
男人皱着眉头,侧过身子弓着背,好像很难受。
“你可能是饿晕了!”凉月往男人手中里塞了一块糖,“我只有一块了,你吃了,可以顶一会儿。”
男人握住了糖,却没有吃,他虚弱地说:“我想吃肉。”
“肉?那你可找错人了,我出门从来不带钱。”
凉月低头看了眼下面的街市里又不少摆摊的,叹了口气,“只好故技重施了。”
没一会儿,凉月拎着一盘红烧肉,两个肉包子回来了。
“你坐起来吃。”
男人听话地坐起来,接过了红烧肉和肉包子,对着面前的空气说:“你连盘子都给人偷来了?”
“留着个空盘子,被偷的人见了,不是更上火吗?”
凉月起身,对男人说:“精灵的魔法就要解除了,咱们后会无期哈!”
她起身就飞走了。
凉月落到地上,顺了些朱砂,又去搞了几张符纸,找了个没人的死胡同,连画了十几张符,把荷包塞满了。
“疯爹,您别怪女儿,不管那些人,我会失眠的。”
凉月跳到房上,到了两条街开外的正街,果然在苏氏仙门外,已经搭起了高台,周围都是吃瓜群众,乌泱泱地有几百号人。
而高台之上,为首的是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他穿着苏氏仙门的校服,但是制式更加华丽,一看就是长老级别的。
他身后随行的就是昨夜那个大师兄了,他手里还盛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有几道令牌,令牌上都刻着一个字:杀!
第217章 连徒弟都不要了
凉月仗着自己有隐身符,所以就站在刑台上,她看向台下那些看热闹的人,就想起从前读书时候读到的某位先生字字珠玑、惟妙惟肖的那段话。
他们眼里的茫然与好奇,是那么的矛盾,又是那么的讽刺。
这些妖被从笼子里拖了出来,说是拖那是因为它们身上贴着符咒,根本动不了,可即便如此,这些修士还是把它们锁在高台上。
而那些被抓的人就在高台下面跪着,身后是向他们挥舞的鞭子。
围观群众已经很多了,可是这些人迟迟不动手,像是在等什么人。
这时候,有一个修士上台与那中年长老,与长老耳语了几句,长老脸色微变,却隐忍下来,冲着身后的大师兄摆摆手。
大师兄走上台来,那长老则捋了捋胡子,与众人道:“我苏氏仙门一直以除奸邪,斩妖物为己任,千百年来,为了保护颖州百姓安危,为保天下苍生,不遗余力,鞠躬尽瘁。”
长老顿了下,看着台下,他莫不是还想要点掌声?
只听那长老说:“百年来苏门的规矩,包庇妖物,罪同妖类,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这么多人胆敢包庇这些残害苍生之妖物,简直就是穷凶极恶,罪无可恕!”
“你胡说!我儿是我养大的,它待人和善,连只鸡都不敢杀,更是从来没有伤害过人!”
一个被抓的老头儿冲着这位长老喊道,才说了一句,就被堵了嘴。
长老飞到高台上,提起一只雪白的猫妖,它的眼睛已经被刺瞎了,流出了鲜红的血泪,沾湿了身上的毛。
“大家看!这愚钝的老者,竟然叫一只猫妖为儿子!简直是魔怔了!”
“杀!”
不知是人群里的谁喊出的这第一声,陆陆续续的喊杀声此起彼伏,进而要变成一声声不间断地高喊,盖过了这些人的哭声,盖过了妖物的嘶吼声。
这长老提着猫妖上了最高的台子,那里悬着一把铡刀,铡刀上被加注了灵力,可叫这妖物瞬间灰飞烟灭!
凉月看不下去了,她自视自己见过不少大场面,也收了许多为非作歹的恶妖,都没见过这么折磨人心的生离死别。
但是她不能用妖主咒印,不然会给疯爹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会害了他!
可是怎么办?她要怎么做?
不然就再耗费一次灵力,用幻术吧?
这么想的同时,凉月便做了。
“轰隆隆!”
刚才的晴空万里立刻被黑暗笼罩,顿时昏天暗地,狂风卷着被折断的树枝朝高台上袭来。
在乌云密集之处,突然显出一道道金光,一条金龙闪着熠熠光芒,在乌云间穿梭。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头顶的金龙之上,这金龙冲着高台上的长老吼了三声,便冲着这长老扑过来。
凉月打算趁这时候召出莫羡去救那猫妖,却见长老不慌不忙地祭出宝剑,飞上天直接刺向那金龙。
“雕虫小技,区区幻术也敢在此造次!”
长老原来早已看穿,凉月一时慌了神,正欲硬着头皮冲上去与长老正面对峙。
这时候,一道七彩的光芒在天际闪现,一只闪着金光的鹿从乌云中缓缓走出来。
“憬渝!你终于肯现身了!”
那长老一看到这鹿妖,立刻就不管什么金龙银龙了,眼睛都发着光似的朝着那只鹿飞过去。
众人一瞧情势不妙,立刻四处逃窜,凉月正好趁这个机会,飞到高台上,把猫妖身上的符咒给解开了,又趁着自己现在是隐身,飞下去把那些妖身上的符咒都解开了。
这些妖虽然都受了伤,但是只要他们还能动,就还有战斗力。
“快去救那些帮过你们的人吧!”
从来都不要小瞧情感这东西,它可以超越种族芥蒂。
高台上乱作一团,这些妖为了救人,和修士们打在一起。
凉月抬头看见那只鹿也和那长老打得火热,那长老身手老道,步步杀招,而这鹿则略显虚弱。
凉月回头看那大师兄正要砍杀一只妖,便对莫羡说:“把他给我拿下!”
莫羡飞出去,长成一根长鞭,上抽下绊,凉月顺势甩出金针,刺入那大师兄的力道大穴,封了他的灵力。
莫羡又化成一根银色的绳索,把大师兄绑了个结实。
“谁?”
大师兄也不知道自己被什么东西提着,他就被带到了天上。
他才挣了下,莫羡就释放出电光,他痛得哀嚎一声。
凉月用大师兄的剑,扼在他的脖子处,冲着那长老喊道:“喂!老头儿!看这边!看这边!”
长老却只顾着和鹿妖打,根本不理。
凉月又冲着他喊道:“你要是不停手,我可就把你徒儿的脖子给抹了!”
长老连一个眼神都没分过来,只说了句:“苏家弟子为斩妖而死,那是他的荣幸!”
“啧啧!”凉月用剑拍了拍大师兄的脸。“你师父不管你死活了,你说我咋办?”
大师兄对着一团要杀他的空气,本来还大义凛然的,可是他脖子被利刃划过的痛感还是叫他胆怯了。
“救命!求你!别杀我!”
“你没有用了!”
凉月把大师兄的剑用灵力震碎,丢下去。
把大师兄也踹了下去,莫羡飞回来,落在凉月手里。
“其实不想打,我好不容易恢复的灵力。”
莫羡化成了一把弯刀,它倒是兴致满满。
凉月从长老背后偷袭,那长老果然身经百战,看不到凉月都能躲过她的攻击。
“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长老喝道。
“我乐意!我开心!你管不着!”
凉月落在那只鹿头上,对它说:“你是憬渝吧?希言已经被我救走了。你莫要在此纠缠,待将来再寻机会报仇!”
这鹿抬了前蹄,停下了攻击。
“我怎么相信你!”
凉月说:“你要觉得我是骗人的,那我也没招了,毕竟我没留下希言的信物。”
这鹿猛地朝长老冲过去,颇有些要同归于尽的意思。
“喂!你疯了!你死了!希言可就嫁给别人了!”
一句话就叫鹿妖刹车了。
可长老那头没打算刹车,他对鹿妖说:“憬渝,你休要逃走!看我今日亲手杀了你,取了你的灵丹。”
原来这长老两眼放光的原因是为了灵丹呀!
为了提升修为?
凉月不想和这长老再纠缠下去,这老头灵力不低,而且还不怕死。
“再!也!不!见!”
第218章 我到底听谁的
凉月掏出一张闪身符,往鹿妖身上一贴,又滴了自己的血上去,就把这鹿妖给送走了!
她的灵力没有办法送他们俩一同回去,凉月只能先把这鹿妖送走,反正现在还隐身呢,只要再歇了一日,她便能溜走!
凉月收起莫羡就溜,虽然回京城她做不到,但是出城,她还是能做到的。
长老一剑击出,打了个寂寞,这时候,一直笼罩着的乌云也散了,金龙也早就不见了,只有地上一片狼藉,还有门下的修士们在倒地哀嚎。
那些抓来的妖和人,早就逃走了。
“封城!整个颖州,连只蚊子都不能放出去!”
长老冲着摔得七荤八素大师兄吼道。
可惜命令下得有点晚,凉月这时候已经到了颖州城外三十里了。
凉月坐在江边的一条破船上,用捡来的鱼竿钓鱼。
“唉!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做成,还是逃出来的。”
凉月觉得自己作为妖主实在太无能了。
她救得了一时,却不能改变任何现状。
妖族就是三界里食物链的最底端,生存空间被挤压到仅剩下翼山那一块地方。
人伤妖杀妖就是替天行道,妖连呼吸都是死罪。
公平二字,实现起来,真是太难了。
神族、紫烟宫、苏氏仙门,这段时间,凉月看到了太多她从前不曾留意的现实。
颖州作为大凌疆土,一个仙门就可以控制一座城,地方官根本就是个摆设。
足见其势力之大。
“现在知道艰难了吗?要不,你把我放出去,咱们共同做点大事!”
风缄又出现了,他觉得这是一个策反小妖主的好时机。
“不可能!”
凉月回了三个字,“放你出去,三界都得乱!到时候我得替你背锅,我才不干!”
“谁说这世间规则,从天地初开即使如此?你一个人又凭什么决定妖族的生死?”
风缄的话叫凉月无法反驳,神也好,妖也好,人也好,都是这世间的生灵,都有好有坏,有善有恶,想要居高临下以局外人的身份去探讨自然不难,偏偏凉月是局中人,还是一个现在人与妖临界点的关键人物。
“你们都有自己的行事准则,那么我的呢?”
凉月苦恼万分,“我师父是神,你和玄晖是妖,而疯爹和我一样,是人,疯爹还曾是苏氏的弟子。你们是我的亲人、师长、朋友,你们站在不同的立场,教给我你们认为对的东西,可是太多了,太乱了,我现在都不知该听谁的话,不知该和谁站在一条战线上。我甚至都不了解你们的过去,就要被你们强推着往前走。为什么我是妖主!为什么妖主是我!”
凉月忍不住哭了,越是刨的越深,了解的越多,她就越来越无法做出抉择,她想哄所有人都高兴,可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哭包!哭有用的话,我早就出封印了。”
风缄不会哄也不会安慰,干脆也不说话了。
“算了,不钓了,睡觉。”
小船没有船舱,凉月缩在船身,只有休息才能恢复体力,体力回来了,灵力才能正常运转。
可才歇了一小会儿,她就感觉小船一头被压了下去,随着一声声的脚步声传来,有人上了船。
凉月起身去看,就怼上了一张脸,碰得鼻子都痛了。
男人正蹲在凉月身边,被凉月这么一撞,也倒了。
凉月见男人盯着自己,又见天已经黑了,知道是自己的隐身符过期失效了。
这人也溜出城了?
那就好,也不算白救。
“让给你。”
凉月起身就要飞走,手腕却被抓住了。
男人往前凑了凑,问:“为什么守护精灵,是男孩儿?”
男……男孩儿?
凉月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眼水里自己模糊的倒影,这才想起之前她为了不暴露身份,就换了身男装,还把容貌也给改变了。
可是这人怎么知道自己就是“守护精灵”?
凉月把手挣脱出来:“你一直跟着我?”
男人点头,说:“我感受到了,你的气味。”
气味?
男人指了指凉月的头发,说:“很特别的香味。”
“你这撩人的话请对着适龄人群说,我还小。”
凉月说完就要走,却听那男人说:“我叫小野。”
和我有什么关系,可她又一次被男人拽住了,男人还带着他直接趴在了船里。
“你……”凉月的嘴也被捂上了。
她看男人正微微抬头,看着远处。
凉月打开通感,原来是有一队苏氏修士朝着这边奔过来,他们手里提着八宝琉璃灯,走得十分匆忙。
岸边的杂草挡住了小船,这些修士也是马大哈,根本没注意,又去别处搜查了。
凉月吐了口气,等人走远了,翻身一跃,两脚蹬向男人胸口,就把男人踹下了船。
岸边水不深,男人湿了衣裳,坐了起来,又是一脸懵地看着凉月:“我是要救你!”
“也是在救你自己。”
凉月整了整弄皱的衣裳,与男人说,“你是野什么都无所谓,总之咱们俩不能在一块,你的目标太大,会连累我!”
凉月毫不留情地说出她的想法。
可是那男人却无辜地把头搭在船头,委屈地说:“你不是我的守护精灵吗?你得陪着我呀!”
这么大人了,难道听不出来她是骗人的吗?
这个叫小野的男人爬到船上,又很认真的问:“守护精灵,你有名字吗?”
“没有。”
凉月跳到岸上,准备走了。
“那守护精灵,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凉月回头看向小野,他真的很会装傻卖萌啊!
“我分不清东南西北。”
小野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饿了,守护精灵,能给我找点吃的吗?”
“好!你在这儿乖乖坐着,别跑!万一被那些修士抓到了,我可没有那么大能耐救你。”
凉月立刻答应,说走就走。
这回可以甩掉他了。
凉月其实也饿了,她找到一处田地,摘了两个甜瓜,又带着甜瓜飞到了一间破庙。
破庙太破,香火早就断了,房顶也没了大半。
凉月只好躲在房顶没破的那一头,缩在角落里,吃了一个甜瓜,便睡了。
而京城这一头,轻罗馆房顶又一次被砸了个窟窿。
花酿的午觉睡了一半,就被吵醒了。
“蝶儿,是徒儿回来了吗?”
花酿还没有醒酒,从藤椅上滑了下去。
“主子,您去看看吧!天降巨鹿!”
第219章 牵了太多红线
蝶儿甚少说话局促不知分寸,今日也急了。
花酿仰起头,微微睁开眼,嘀咕了句:“鹿?”
“是,已经治住了,就等您去问话。”
蝶儿把花酿从地上拉起来,说,“这鹿也是懵的,一问三不知,还是您去问吧!”
花酿把额前凌乱的头发缕过额头,笑了声:“徒儿这是在颖州还没玩够,又给师父我找麻烦来了。”
“主子,您要不快点,那头鹿可能会被揍死。”
蝶儿也受不了主子的散漫劲儿,他是一点不着急。
“谁啊?”花酿扶着藤椅站起来。
“妖判大人一见回来的不是妖主,当场就火了,打人就算了,关键屋里那些摆件儿和那些珍稀的古董……”
花酿冲出了房间,才到二楼楼梯口,就见一个人飞了出来,被踹飞了出来。
紧跟着,一个黑色影子也跳出来,一脚就踩在这人心口上。
“说!小废物在哪儿?”
化成人形的憬渝躺在地上,咳出口血来,无辜地问道:“谁是小废物!”
“你!”玄晖还要打,憬渝赶紧捂住了被打肿了的脸。
花酿上前,拦下了玄晖的拳头。
“行啦!别拿他撒气了!”
花酿又问憬渝:“送你来此的那个小孩儿,她可留了什么话吗?”
憬渝放下胳膊,捂着心口站起来,又吐了口血,说:“没有。”
花酿心里一酸,徒儿送那两人回来的时候,都知道给疯子留话。
他可是她师父,怎么只传人不传话呢?
玄晖指着憬渝,道:“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已经几天了?!”
“你也别恼了,徒儿没事。”花酿先安抚玄晖,不叫他再动手。
又对憬渝说:“这里是京城,轻易不要现真身。你要找的人,我知道他们在哪儿,这就差人送你过去。”
“不是,你不问点什么?”玄晖又要抓憬渝,花酿拦下他。
“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想和人族谈情说爱,被苏氏抓到了而已。他身上没有孽债,不曾杀人,你不必管他!”
花酿把玄晖拉扯到屋里,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心疼地拿起算盘清点一下玄晖打这一架的损失。
“唉!你为什么这么穷,我都没办法找你赔!”
话虽这么说,花酿还是把钱数记在了本上。
“钱!你就知道钱!”玄晖踢了下门槛,“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救她?”
花酿把算盘收起来,给玄晖倒了杯茶,走到他身边。
“踢门槛不吉利。”
花酿把茶水给玄晖,说,“那王府里的人不是传话来了吗?徒儿说她三日内必归,今天才第一日,你别太紧张!”
“我怎么能不紧张!”玄晖喝了茶水,“都怪你,派我出去办事,不然我定与她同去。”
“你现在去也来得及呀!你去颖州吼一声,苏氏都要抖三抖。”
花酿拍了拍玄晖的肩膀,“可是,有时候我们的存在,反而会影响徒儿的判断,她需要去真切地感受现实,才能去打破现实。你救她一次、两次、太多次,她对你的感情便会越来越模糊,变成完全的依赖,是你想要的吗?”
说罢,花酿抓住了玄晖的左手小指。
“这根红线只是牵住了你们俩今生的缘分,至于她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什么时候才会想明白,那可就说不准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
玄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的确如此,他在小废物眼里的形象,可能还不如山药好。
“而且,姻缘神向我透露了个消息,你听了,可不要上火。”
花酿扯着玄晖坐下来,才慢悠悠地说:“有人使了绊子,给徒儿的红线动了手脚。”
“什么手脚?”
玄晖紧张起来。
“这个嘛!对你来说,可能是坏事,但是对徒儿来说,没准儿是好事呢!”
“你别卖关子,快说。”玄晖不耐烦了。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给徒儿的红线牵得多了些,这桃花呀,是一波接一波,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花酿还没说完,玄晖已经窜出去了。
“诶?你别走啊!”花酿冲着外面喊道,“你找姻缘神也没有用,斩不断!”
花酿苦恼地笑了声:“我试了,真的斩不断。”
不过玄晖已经没影儿了,谁知道他听没听到呢!
傍晚时候,楚子扬被请进了瑞王府,疯王已经坐在主位等着他。
“拜见王爷!”
楚子扬冲着疯王行礼,疯王只冷冰冰地甩给楚子扬两个字:“入座。”
让你坐着就不错了。
楚子扬见席上只有他和顾怀酒两个人,而他真正想见的人却一个也没来。
“王府家宴,为何只有王爷一人?”
楚子扬问道。
疯王端起酒杯,满脸都写着阴沉:“王府人丁稀薄,北安侯忘了?”
“呵呵,不会忘。”
楚子扬也不想输了气势,他也明白疯王是不打算让他接触到苏樱和凉月了,便也不想低三下四地恭维疯王,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本侯今日来,是希望王爷能收回成命,解除与苏樱的婚约。”
“圣旨是陛下亲自下的,本王是奉旨完婚。”
“啪!”楚子扬猛拍了下桌子,“顾怀酒,你别给脸不要脸!苏樱是我的女人!你的女人已经被你杀了!”
酒席刚开,就这么劲爆,看来这饭是吃不上了。
疯王只斜眼睨了楚子扬,便阴鸷地笑了。
“顾怀酒你不要以为你如今只手遮天,就能为所欲为。如果凉月知道她的亲娘是被你亲手刺死的,她定不会再信你。”
楚子扬说完,见顾怀酒就只是桀桀的笑,脸色阴沉却不说话,便更加气恼。
他正要拔剑,要朝着疯王心口刺,却被红鬼拦下了。
“侯爷不可冲动,这房间四处都是埋伏,只要侯爷你先动了手,谋反的罪名就坐实了!”
红鬼扳住楚子扬的肩膀,说,“这疯子今日邀您前来,定是有什么条件要讲,我们且听听。”
楚子扬只能按捺下暴躁的脾气,看看这疯子到底要说什么。
“顾怀酒,你不要以为,本侯怕你!你有话就说,少耍心眼子!”
“无事,就是单纯地想请北安侯来喝酒。”
疯王晃了晃酒杯,对楚子扬说,“本王先干为敬。”
真的没事要谈?
楚子扬还是不放心,可疯王却叫人又上了歌舞,这气氛融融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给楚子扬的接风小宴呢!
第220章 爹都不要了
席间除了喝酒,欣赏歌舞,无论楚子扬说什么,疯王都听着,并不恼怒,任楚子扬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他也欣然接受。
直到酒过三巡,楚子扬喝得酩酊大醉,舌头都打卷了,他踢了桌案,嚷着要见苏樱,疯王就是不允!
“苏樱!你这婆娘,好生狠心!你给老子出来!”
楚子扬提着酒杯,在厅内游走,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抛弃的。
“苏樱!老子说过不许你走,你敢走,老子就要打断你的腿!谁叫你不听话?你这个女人,到什么时候都要和老子唱反调!”
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疯王在自顾着喝酒,放在桌案下的那只手,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神色上,没有任何异常。
与主人相比,红鬼则是绷紧了弦,只要疯王一声令下,他与主人今夜很难离开王府,恐怕就要命丧于此。
但是疯王并没有动作,反而像是在看主人耍酒疯的笑话。
“你不许嫁给别人,你是我楚子扬的!我什么都可以许给你,你却只想利用我!我在你心里,算个屁!”
楚子扬可能是喊累了,他坐了下来,垂下了头,嘴里又喃喃地说着什么。
红鬼上前,把楚子扬拉起,与疯王道:“我主喝多了,就不打扰王爷了,告辞!”
疯王却对红鬼说:“他醉了,我与你,有话说。”
疯王也喝了不少酒,却没有一丝醉意,他起身走过去。
“梁画楼,你从小就长在楚家,与北安侯一同长大,十五岁成了他的近侍,此后便一直戴着这张丑陋的面具。”
“干你什么事!”
红鬼拉住楚子扬,人喝醉的时候特别沉,红鬼有些拉不住。
“这么多年,楚家和楚子扬的秘密,你都知道吧?”
疯王走得更近了些,“为仆为奴者,终是别人的棋子。本王许你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只要你肯抓住它,你想要的,都可以得到手。”
“我没什么想要的。”红鬼拉着楚子扬要走。
“可我怎么听说,老城主弥留之际,曾把你叫到床前,屏退众人,与你单独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当时楚子扬没在北安城,他这么多年,应该也不知道这件事吧?”
疯王伸手,却被红鬼打掉了。
“你胡说,没有的事。”
疯王却笑得邪肆:“你先别急着否认,隔墙有耳,总有人耳朵够大,会听到些见不得人的消息,而这个消息,偏偏被本王得知了。本王知道的时候,岂止是震惊,简直是五雷轰顶!”
红鬼噤声,他见疯王得意的笑容,难不成他真的知道?
“你听谁说的?”
“本王当然不能告诉你,万一被你杀人灭口,本王岂不是失信了?”
疯王说,“不过,如果你若愿意帮本王几个小忙,本王会考虑,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小忙?几个?”
红鬼知道这是疯王在挖坑,“我不愿意,我不会背叛主人。”
“莫不是这个秘密,被楚子扬知道了,你也无所谓?本王要你做的事,并不是什么难事,也不会危及楚子扬,你可愿意?”
疯王步步靠近,红鬼也退了一步,他深吸了口气,与疯王严词厉色道:“你休想拿那件事威胁我,顾怀酒。你休想,我是绝对不会替你办事的!”
“哈哈哈哈……”
疯王却仰面大笑,“你用不着这么快就拒绝本王,你这个主子有几斤几两,多大本事,你心里应该有数,不为将来打算,你会后悔的!”
疯王顿了下,又说:“在你回北安城之前,你都可以慢慢考虑。机会不是时时都摆在你面前,你要为你自己以后的路,多做筹谋呀!”
“不劳王爷费心!”
红鬼把楚子扬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连拉带拖地带走了。
疯王目送着楚子扬离开,等瞧不见他们的背影,他立刻捂住了嘴,冲到了屋外,蹲在廊下吐了起来。
“主子,您喝太多了!”
半曲为疯王拍背,又嘱咐丫鬟速把一早备好的醒酒汤拿过来。
“一夜没睡,今日一天也空着肚子,晚上就这么灌自己,就算郡主不在家,主子也不能这么糟蹋身子吧?”
疯王快把胃吐出来了,喝了口醒酒汤,又敷了张热手巾,这才隔着手巾,长舒了口气。
“还没回来吗?”疯王问。
半曲宽慰道:“应该是快了!”
“轻罗馆那边也没有动静?”
半曲应了声:“没有……吧!”
就算有动静,人家都用法术,他们凡人也看不出来呀!
“花酿那个老不死的,这么能沉得住气?”
疯王把手巾揭下来,擦了擦嘴巴。
“哦!倒是李家那边有情况。”
原来李家一直都在瑞王府的监视之内。
疯王扶着廊柱站起来,微微应了声:“嗯。”
半曲扶着疯王往玉笙苑走,一边汇报情况。
“今日李家老太太,没了。不过她死之前能见到失散多年的女儿,也算瞑目了。晌午过后,有个男人从天而降,飞进李家院落,看来也是有灵力的,李家那个刚找回来的女儿对他甚为熟络,属下猜想,李家小女儿流落在外十多年,也需要人照料,说不定这人也是从颖州来的,还是李家小女儿的故人。”
“好一个故人哪!随便一个人的故人都要救!亲爹都不要了!”
疯王踢了脚硌脚的石子,又莫名地烦躁起来。
“李家人都圆满了,郡主的事应该也办完了,属下觉得,郡主很快就能回来了。”
半曲只好假设一个最好的结果给疯王听。
“若是别处,还且罢了,本王不必如此揪心!”
疯王叹了口气,与半曲道,“告诉风缄,以后郡主在府里见什么人,都必须告知本王!这样的事,不准再发生一次。”
“是。”半曲也为风管家捏了把汗,还以为主子会怪罪于他。
也亏得这次是李斯年吧,换了别人也根本进不来王府。
疯王睡不着,喝多了脑子混沌,也不愿再说话,便回了玉笙苑,躺在软榻的外边,把另外一个枕头竖着放,搂着枕头,依旧不能安心。
第221章 要怎么改变形象
“欠揍!”
疯王拍了下枕头,力道却不大,力道大了,手疼,心也疼。
苏氏,颖州,那是他长大的地方。从五岁到十七岁,那是他活得最快活的十二年。
那之后,便再没有一个可以安睡的夜晚。
物是人非,苏氏不再是苏氏,他顾怀酒也再也不是小酒。
如果楚子扬没有来京,他定要想办法把闺女接回来,可事实却是,他不得不留在京中。
这种分身无术的感觉叫顾怀酒特别后悔,他当初若是足够强,这孩子一出生他便可以给她最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屋里的灯都熄了。
疯王从破碎的梦中醒来,他想不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梦,只感觉有些头疼。
醉酒叫他的脑子还有些麻木,喉咙也干涩,他想起身喝口茶,手中的枕头却空了。
疯王往前探了下,感觉抓到一团棉花。
疯王腾地坐了起来,在确认自己有些发懵的耳朵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他立刻跳下榻去掌灯。
瘦小的小孩儿缩成个虾米,身上外衣未褪,鞋子也没脱,脸上倒还算干净,只是头发乱七八糟地还带着几根枯黄的杂草。
小孩的手里捧着个甜瓜,她皱着眉头,嘴上嗫嚅着什么。
疯王又凑近了,才听到她说:“疯爹,我饿了。”
“呵……”疯王从鼻息里吐了口气,又无奈地笑了声。
他捏了下闺女的小脸蛋儿,看着她捧着的甜瓜,深深地叹了口气:“就吃这个?难怪又瘦了。要怎么养,才能让你胖乎乎的?嗯?”
“桃核儿……”
疯王冲着门外唤了声,“热水,米汤……”
一扫阴霾的疯王终于来了精神,又冲着门外的半曲唤道,“半曲去把太医都召过来。”
都?
你闺女只是睡着了,又不是晕了。
至于让这么多人大晚上的没觉睡吗?
此刻,立在玉笙苑房顶上的玄晖抱着剑,在内心已经骂疯王没人性骂了好几十遍了。
要不是自己不会照顾小孩儿,他可能会把这小废物送到翼山雾涯去。
但是一想起来罗罗在文豫书院放火烧凉月的事情,他又有些担心,怕再把小废物给吓着了。
既能把小废物照顾好、哄好,又能保证她安全之处,便只有玉笙苑了。
玄晖坐下来,摸了摸身边大狗圆咕隆咚的大脑袋瓜子,低头看着小院烛火亮起来,下人们也跟着忙碌起来。
小废物不在的时候,这院子就像是死了一样,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他本来是想到天上把姻缘神揍一顿的,但是花酿话中之意,他也听出来了,是有人故意把姻缘红线给系多了,而这个人,绝对是比姻缘神官大一级,连姻缘神都解不开的。
那还用说,就差直接念天帝的名了。
这老家伙是越来越爱在背后搞事情了。
那么他手上这根红线,到底算真的,还是多加上去的?
玄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不自觉地就探起了凉月的行踪,发现这小废物已经身处颖州城外了。
那她为何不回来?没有灵力了?还是被人抓住了?
于是乎咱们的妖判大人就不由自主地划开了空间,到了小废物那里。
这孩子就缩在破庙的角落里,睡得很沉,连个结界也不开,心是有多大!
不过她还知道换男装,换一张脸,倒不算一点不会保护自己。
玄晖撤了凉月脸上的法术,坐在她身边,想要去摸摸她的脸,又担心自己的手凉,把她碰醒了。
“顾凉月。”
玄晖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唤小废物,小废物只是往自己身边蹭了蹭,可能是想找个可抱着的东西吧。
“顾凉月。”
玄晖又偷偷地唤了几声,小废物把手握住了自己的拇指,她嗫嚅了下,却没说话,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好像是在做梦。
他可不管花酿说得什么叫她自己去看清现实的话,她才多大!以后有的是时间叫她去认识。
毫不犹豫地,玄晖用披风把小废物裹好,带了回来。
“山药。”玄晖揪了下山药的耳朵,问他,“你会笑吗?”
“呜呜!”
山药点头,伸出了舌头,发出“哈哈哈”的声音。
真是越来越像狗了。
“真丑。”
或许他该想办法把这红线解了,小废物这么看不上自己,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他的姻缘。
而且,染染如果知道了,她会不会不高兴?
“你在这儿看着吧!”
玄晖离开了,只把山药留下。
山药抬头,长啸一声,只有城郊的远山里几只野狼回应自己,还都是公的。
“呜呜呜……”山药感觉扎心了。
凉月醒来的时候,吓了一跳,看到疯爹的脸,她又闭上了眼睛。
“我肯定在做梦!”
凉月捂住脑袋,晃了晃,再张开双臂,看到的还是疯爹。
“爹,你来颖州做什么?”
疯王摸了摸闺女还没干透的发丝:“你睡懵了,你回家了。”
凉月坐起来,一身疲累确实消除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我怎么回来的?”
这里确实是玉笙苑,可她明明……睡在破庙里。
凉月狠狠地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疯王连忙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把她的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摸到了吗?不是做梦!”
疼痛和触感让凉月飞到九霄云外的智商回来了一点。
“真的?回来了?”
凉月又问了句,看到疯爹点头了,她“哇”地一声就哭了!
“爹爹。我错了!我再也不逞能了!”
凉月搂着疯王的脖子,一直绷紧的精神终于可以放松了。
“爹爹,我和你说,颖州可吓人了!那些修士就像魔怔了似的,他们为了杀妖,六亲不认!我再也不去那破地方了!”
疯王轻轻拍拍闺女的后背,把推门而入送药的桃核儿拂手先清出去。
“说的就是,才几岁呀!就想着救世?还是乖乖呆在王府做个养尊处优的郡主好吧?”
疯爹居然没训她?凉月更想哭了。
“对不起,爹爹,我把顾北斗弄丢了!”
“丢了就丢了,再回来我们还不稀罕了呢!”
疯王本来不是这么打算的,他是打算给闺女一个教训,先敲打几句,再甩几句狠话,最后再罚她一个月不许出玉笙苑。
可是闺女一掉眼泪,所有的狠心就都不作数了,只剩下心疼了。”
凉月没寻思到底是哪位大好人把她送回来的,只知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还是家的感觉最好。
第222章 你想我,我就听话
等哭够了,疯王端着碗药,亲自喂闺女:“安神补气血的,吃完再睡会儿。”
凉月做了个“一”的手势,对疯爹说:“我还有一个请求。”
“请求”这个词用得新鲜,闺女走一遭,都懂得用“请”字了!
“我想吃肉!很多肉!”
疯王笑了,瞧把孩子饿得!
凉月吃饱了,就睡不着了,她问疯爹:“李斯年,他怎么样了?”
疯王指了指外面:“外面呢!”
“爹爹为何不见?”
疯王捏了下凉月的小鼻头。
“见他?给我添堵吗?明日就把他打发到穷县去!”
“那我不白忙活了?”
凉月摇了摇疯爹的胳膊,“就见他一面吧?不会让您失望的!”
疯王别有深意地看向凉月:“你和他谈妥了什么条件?”
“没有啊!”凉月矢口否认,“他那个好妹妹,爱上了一只妖,要不也不会这么麻烦!”
“鬼机灵。”
疯王为凉月盖好了被子,“以后为了爹去犯险,更不行。”
“哦!知道了。”
凉月不去辩驳,因为她出手快,她去犯险,疯爹也撵不上。
疯王去见李斯年,很快桃核儿就上了六道菜,全是大鱼大肉,若是平日里,凉月吃一、两口就饱了,今日可叫桃核儿开了眼了。
“姑娘,您慢点,当心噎着。”
凉月嘴里塞着肉,含糊地说:“对头,那就再上碗汤。”
“好,您慢点。”桃核儿又嘱咐了句,便去取汤了。
“师父,快下来吃肉。”
凉月朝着房顶唤了声,下一刻,花酿已经坐在了自己身边。
“徒儿这么快就回来了?”
花酿接过凉月递过来的筷子,没吃。
凉月咽了这口:“不是您把我送回来的?”
花酿摇头,凉月舔了下嘴上的油花。
“那是谁?”
“整天叫你小废物的那位。”花酿给出了答案。
“啊?”凉月嫌弃地摆摆手,“他肯定是去办差事,顺道把我接回来的吧?”
“至于这么嫌弃吗?”
花酿把筷子放下,抓过徒儿的手腕为她诊脉。
“苏家人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我欺负他们了!”
凉月说,“不过这次我没闯祸,还换了脸,没人能查到咱们这儿。保证安全。”
“呵!你是为了不给疯子惹麻烦吧?”
花酿一语道破凉月心事。
“不也是为了您吗?不是害怕耽误您老在人界隐藏身份,专心赚钱吗?”
花酿抚了抚凉月的头发,越来越伶牙俐齿。
“越大越不好管了,你去颖州前,都不想着告知师父一声。”
“你们谁都不能进颖州,一旦你和玄晖的身份暴露了,对于苏氏仙门来说,就相当于开发了新大陆!他们以后就会像赖皮缠一样,甩都甩不掉!”
这话花酿爱听,说明徒儿不仅懂事了,而且知道斟酌时弊,明白顾全大局了。
“那也要告知师父,哪怕叫七七陪你,再不齐叫山药陪着也行。你一个人,师父担惊受怕了好几日。”
凉月心说师父说得也太夸张了,他一尊神担惊受怕什么!
“师父,你想我吗?”
凉月故意往花酿怀里一倒,花酿却没躲,还顺势把凉月抱到自己身前。
“想你,你就肯听为师的话吗?”花酿把凉月的头发用法术烘干了。
凉月戳了戳鱼眼睛,偷笑了下,又故作认真地问:“那我听师父的话,师父就会想我吗?”
她又把问题推给了花酿。
“这个嘛……”花酿认真地想了想,“关键你就不是个听话的孩子。”
“哄小孩儿都不乐意!”凉月把鱼眼珠抠出来吃掉了。
花酿当然不能让徒儿尝到这个甜头,不然以后就拿不住她了。
“师父,你见过憬渝了吗?他化成人形,长得好不好看?”
“你关心人家长得好不好看做什么?再好看能有你师父好看?”
“那当然赶不上您了!”
凉月冲着花酿竖起大拇指。
“不过,他的真身,真的好漂亮!是七彩斑点的鹿妖,我从来没见过!”
凉月放下筷子,转过身子,拍了拍花酿的衣襟,说:“师父,其实吧,我觉得您老真的应该拓展一下业务,您那么多钱,拿出去放贷给那些臭神仙,总有赖账的,不如搞搞投资,年底还能分红。”
花酿是普通的神吗?人家是这天地初来时的第一只貔貅,他会听不出来徒儿这是顾凉月想从他这儿白拿银子吗?
可是他还是做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点了点头。
“徒儿可有什么好点子吗?”
“有!当然有!”
凉月才刚要说正事,门就被推开了。
“姑娘,今日有香菇红枣鸡汤、红枣黑豆鲫鱼汤、雪耳鹌鹑蛋汤,奴婢一样给你盛来一碗,你中意哪个就叫厨房再预备。”
凉月失落地瘪瘪嘴,师父又跑了。
坑师父银子的事又被搁浅了。
“桃核儿,这汤是给我喝的吗?不是给我那准后妈的?”
“不是啊!是王爷特意给姑娘预备的!”
凉月小声嘀咕了句:“赶上坐月子了。”
“哪儿能呢!王爷还预备了新进贡的哈密瓜和青提,姑娘想吃吗?奴婢这就给你拿来?”
“不用不用不用,过来一起吃,我一个人没意思。”
凉月招呼桃核儿饱餐一顿,又去了玉笙苑去看了佑安,有了小白鸭的陪伴,佑安精神好了许多,也不知他们从哪个柜子里掏出来的彩纸,佑安折了各种鸟雀,折好的小鸟有巴掌大小,被佑安放在窗前晒太阳,他也终于愿意把窗子打开了。
这是喝了顿酒开窍了?
凉月见佑安的头发都披在身后,就忍不住上前抓过一缕,柔软顺滑地就像春水一样。
“佑安,你想出去走走吗?”
小白鸭在佑安的腿上蹦了蹦,佑安只是低头折纸,没点头也没摇头。
凉月知道小白鸭的意思,佑安的腿是废的,没办法走路。
“我可以治好你的腿,到时候你不仅可以走,跑啊,跳啊都可以的!而且你还能飞,你可以带我飞吗?”
佑安却摆摆手,躲着凉月,把身子侧过去。
“你是嫌我太沉了?”
佑安又摆手,红了眼睛,又要掉金豆子。
“别!你别哭!”
还有人不愿意走路的吗?
“你不愿意走也行,我给你物色一把轻便点的轮椅,你坐上去,这样总行了吧?”
佑安咬着唇,嫩粉色的嘴唇快被咬破了。
凉月挠挠头,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呀!
第223章 酸溜溜醋溜溜
怎么办?这么别扭的性子凉月最没有办法对付了。
“好吧好吧,等你愿意了,咱们再出去玩。我带你去买糖吃。”
“嘎嘎!”
小白鸭跳到佑安的手心里,佑安轻轻摸着它的头,小白鸭便蹲在那里,没一会儿,眼睛就眯起来了。
“你还挺享受!”
作为小白鸭的创造者,凉月属实有点酸了。
出了汀兰苑,迎头就撞到疯王。
“就知道你在这儿。”
疯王拉住凉月,“怎么不开心?谁惹你了?”
“没有。”
凉月挽住疯爹的大手,“吃撑了,就出来走动走动,把该见的人见了。”
“该见的人?”
疯王看向汀兰苑紧闭的门,拉着闺女去花园散步,他轻声问:“这个小子,还是不肯出门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苦恼这个?”
疯王从鼻息里吐出一丝得意,他什么不知道?
“外面的世界对这个小子来说,就是洪水猛兽,其实你不必非要强求他走出去,与人相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寻找最适合自己,自己感觉最舒适的环境,是每个人的自由选择。就像你,让你呆在玉笙苑不乱跑,你能做到吗?”
“我做不到,我能憋死。”
“推己及人,这小子被人摆弄了大半生,就剩下这么几年,你何不任其自由,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想要的,或许就是这样安安静静不被人打扰的日子,不然为什么花酿没把他留在轻罗馆呢?”
“因为那里太吵了?”
“有些人就喜欢往人堆里扎,有些人就喜欢宅在家里。佑安虽然对外面的世界也好奇,但是害怕比好奇更多,而且之前紫烟宫对他的摧残,还有对他族人的虐杀,都叫他不敢再和人接触了!”
可是凉月又撅起了嘴:“那他不是太可怜了吗?都没有好好地感受阳光和花香。”
疯王却说:“他从小就看到了这最肮脏的恶意,你再把他往人堆里塞,只会刺激到他。与其去强行改变的过程中,再一次次地刺激他,不如去适应他,在他能适应的范围去让他感受到善意。”
凉月不禁抬头仰望疯王,这个男人玄色衣衫包裹的身体里,到底藏着一个怎样矛盾的灵魂呢?
“疯爹你今天好像长高了。”
“嗯?”疯王把闺女提起来,抱上花园里新安的秋千上,“好好说话。”
“我是说爹爹你今日说话好有道理,显得你形象都高大了!”
凉月站在秋千上,仰头看疯王,“疯爹你今日上朝了吗?”
“没去。”
“啊?你旷工了?那你去处理政务吗?”
“不去。”
疯王把秋千推得高高的,“今日只陪你。”
“哈?”
凉月还想趁着疯爹批奏章,她就能去找玄晖,起码得对人家道声谢吧?
“抓紧了!要你荡飞了!”
凉月总觉得疯爹好像有点不一样,是不是又背着她做了什么事?
如此又过了半月,疯王一直把凉月看得很紧,凉月做什么她都跟着。
凉月按照疯爹的提醒,给佑安送去了十几包花种,都是灌注了灵力的,所以即便是初秋,也种得活。
佑安喜欢做一些小物件,凉月便给她送去了陶土和做陶器的工具。
然后便不再去打扰他,或许对于佑安来说,不打扰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眼见着入了八月,轻罗馆送来了御寒的秋衣,凉月则麻烦蝶儿姑娘多跑一趟腿儿,要做一条厚厚的锦被给佑安。
感觉安排得差不多了,王府里愈发热闹起来了,疯王纳妃的事情也提到了日程上。
“这俩人都是二婚,还张罗得挺欢的。”
上早课的时候,凉月忍不住向小皇帝和陶知善吐槽。
“我看疯爹这些日子一直满面春风的,脸上都能开出一朵花了。”
凉月把案上的宣纸拾起来,给小皇帝和陶知善上,上面是疯王的画像,脸上没有五官,是一朵花。
“为什么是菊花?”
陶知善分给凉月一包黑枣,问道。
小皇帝胆子大点儿,戳了戳那朵菊花,说:“你别说,好像是这个样儿。”
“是吧是吧?而且疯爹这些日子天天去大白将军府上喝酒,还非要把我也带去。他们喝酒,我吃肉。你看,我都胖了!”
凉月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儿:“白日有陶知善投喂,晚上到大白将军家吃肉。再这么下去,我容易长成个小胖子!”
“多吃点长得才快,小侄女儿你这半年好像都没怎么长个儿。”
小皇帝拉着凉月站起来,和自己比个子,他们俩虽然辈分不同,但其实也就差了一年多,可凉月才到小皇帝肩膀。
凉月努努嘴,踮脚让自己再高点儿:“长了!我还能长得更高。”
今日新郎新娘的喜服正好做好了,宫人们拿给疯王看,疯王放下手里的奏章,到屏风后换好了,刚走出来,凉月正好下了早课过来找疯爹。
“回来了?”
疯王招招手,凉月慢吞吞地走过去,被疯王拉住了小手。
“做工细致,也挺合身。”
凉月觉得还是得夸一夸,毕竟对于天生的衣服架子的疯爹来说,他穿什么都好看。
“你喜欢?那便不改了。”
疯王捏了捏凉月的小手,低声问了句,“今天偷吃什么了?”
“黑枣。”
凉月坐在疯爹的榻上,把案上的公文简单整理了下,等着疯爹换好衣裳。
“学得难吗?”
“难,不过学会了。”
凉月接过宫人呈上的茶水,慢悠悠地喝起来,凉月看向那套新娘喜服,有点不是滋味。
不知道疯爹当年与娘亲大婚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欣喜。
既然两生欢喜,为何最后又会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呢?
“聪明。”
疯王走出来,摸了摸凉月粉扑扑的脸颊,又坐下来,继续看奏章。
“疯爹……”凉月想问,却又不敢问。
“嗯?”疯王抬下眉眼,看了凉月一眼。
犹豫了下,凉月还是没问。
“顾璨的书背得不好,先生留他多背一个时辰。”
疯王点点头,就是听见了,又继续批阅奏章。
直到了太阳映红了西天,凉月才和疯爹一同乘马车回府。
才下马车,就看见李斯年和他的妹妹希言,还有那只鹿妖已经等待多时。
风管家无辜地看着疯王,说:“王爷,不是来找您的。”
风管家看向凉月,凉月在疯爹后面,露出半个脑袋看希言和鹿妖。
第224章 终于见到他了
“我不能见。”凉月冲着风管家小声说。
疯王低头看闺女鬼鬼祟祟的样子,有什么不能见的?
“不见,送客。”
虽然心怀疑问,疯王还是应了闺女的意思,要把人请回去。
父女俩进了玉笙苑,茶都还没上,风管家又来报:“李斯年单独求见。”
凉月知道李斯年的执着劲儿,他能在刑部衙门外跪着等梅听寒一昼夜,坚持到令人发指。
“见吧。”
厅堂里,疯王和闺女坐在主位,疯王亲手给闺女剥橘子,李斯年跪在堂下。
“属下跪谢郡主对我妹妹救命之恩。”
属下?不自称草民了?李斯年决定为疯爹效力了?
“你妹妹不是我顾凉月救的,救你妹妹和你未来妹夫的,另有其人,与我瑞王府,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凉月之前救人的时候,故意换了脸,就是为了不惹麻烦。
“属下明白,不会泄露郡主的身份。”
“那你带着憬渝来,不会又有事相求吧?”
凉月真有点打怵了,李斯年要么不求人,一求人就要人命。
李斯年摇头,拱手道:“家中事宜皆处理妥当,属下带着妹妹和憬渝来与郡主辞行。”
“辞行?你要走?那我不白帮你了吗?你们读书人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凉月登时就火了,起身就要过去收拾李斯年,还好疯王眼疾手快拉住了。
“郡主误会了,是希言和憬渝,要离开京城。”
“那可要小心了,北有紫烟宫、南有颖州苏氏,那个憬渝的体质好像挺特殊的,抓他的修士眼珠子都直冒绿光,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瞎走。”
李斯年也表示赞同:“希言与憬渝,他们俩去哪里都为世间不容,但是希言不撞南墙不回头,属下也没有办法。”
“你连你妹妹都管不了,还能干点啥?”
凉月小声吐槽了句,但是憬渝是妖,她这个妖主不能不管。
“我倒是有个法子,可叫你既不用和妹妹分开,也可解你妹妹的相思之苦,只是不知道憬渝愿不愿意。”
李斯年连忙问:“是什么法子?属下愿意为妹妹……”
“不用不用!你先别忙着做保证。我可以介绍憬渝去一个地方,只要他不为非作歹,那地方的人必然会保护他。但是正所谓凡事有得必有失,进了那里的妖,便要遵守妖界的规矩,是不得与凡人成婚的!”
凉月说话间就变出了一盏八宝琉璃灯来。
“妖与人成婚,便要被做成这灯的灯芯。”凉月张开五指,亮给李斯年看,“五百年,五百年哪!”
李斯年瞧着凉月放在案上的灯,一时间也有些犹豫。
“虽然不能成婚,但是谈情说爱,我们还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
李斯年道:“世间难得两全法,又是一遭孽缘。当真没有破解之法?”
“有啊!”凉月瞧了瞧灯笼罩,“你妹妹死了,幸运的话,下一世若转世为妖,便可与憬渝再叙前缘。”
李斯年听到那个“死”字的时候,就听不下去了。
待他急匆匆走回去,凉月长叹了口气,脑袋放在案上,撅着嘴,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你不喜欢玄晖,是因为这条规矩?”
“啊?”
凉月歪着脑袋看疯爹,“您怎么又提这茬儿了呢?我才多大呀!”
“是就最好了。”
“是什么?”凉月没搞懂,疯爹到底要说啥。
“虽然我没问过师父,不过我不是普通人,应该不受这条规矩限制。”
凉月说完,见疯爹又紧张起来,便吐了吐舌头,说,“您放一百个心吧!谈恋爱还不如吃肉!”
“心眼子越来越多。”
疯王把闺女头发拂乱了,与她说,“早些休息,这些日子养着,好不容易长了点儿肉,别乱跑。”
“嗯嗯,那当然了!”
凉月怎么可能不乱跑呢,趁着疯爹去沐浴的空挡,凉月便飞到了轻罗馆。
“小主人来啦!小主人来啦!”
八哥嘴巴最快,凉月才落地,整个轻罗馆的妖都知道了。
花酿正坐在花园的一株梨树下喝酒,他身边立着披散着头发的玄晖,一白一黑,一个慵懒一个飒爽,给他俩搭在一起组合出道的话,应该能迷倒一众少女粉嘟嘟的心。
听到八哥叫唤,玄晖转头看过来,凉月冲着她摆摆手,一不小心踩空了,险些摔倒。
“妖判大人,好久不见哈。”
花酿冲着凉月招手,凉月便坐到了他身边,拉过花酿腰间配饰把玩起来。
凉月抬头看玄晖,玄晖却把脸别过去了,不看凉月。
“那个,颖州城那次,多谢妖判大人把我送回来。”
凉月尴尬地道谢,与花酿努努嘴:师父你看,他都不领情!
玄晖声音冷硬,背过手去:“顺路而已,废物才次次需要人救。”
“师父你看他!”凉月晃着花酿的胳膊,“我就说我是多此一举吧!”
花酿把葫芦给徒儿抱着,让她降降火气。
“这么晚,也能溜出来?”花酿把凉月抱到自己身前,用一条胳膊揽着。
凉月点头:“我来报告呀!师父让我说的话,我都与李斯年说了,他会告诉憬渝的。不过他会怎么选,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他会带着希言远走高飞呢?”
“飞哪儿去!”
玄晖这回转过来了,抱着胳膊低头不屑地说,“七彩麝鹿是出了名的见一个爱一个,一见钟情至死不渝根本就是对他们强悍体质的污蔑。”
“所以你们是根本不相信,憬渝对希言是真心的,是一生一世至死不渝的?”
凉月见玄晖那不屑一顾瞧不起的模样,翻了个白眼:“妖判大人,你做那表情是什么意思?怎么?你就做到清心寡欲了吗?”
“要你管!”
玄晖瞪大了眼睛,俯身冲着凉月低声吓唬,“那疯子都二婚了,你好意思数落我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玄晖你不气我难受是吧!”
凉月也抬起头与玄晖直视,没人家气场足,便缩回花酿怀里假哭:“师父!你看他!当着你的面就这么欺负我!他不好好说话,还倒打一耙!”
玄晖指着在花酿怀里装柔弱的顾凉月:“谁不好好说话!谁倒打一耙!你掉一滴眼泪了吗?你根本就是过来吵架的!你爹二婚还不让我说了,废物点心,我走了!”
“你爱走走呗!这也不是你家!”
第225章 不就是夜不归宿嘛
凉月揉着眼睛,又怼了一句,“慢走不送呦!”
“你!”
玄晖本来真要走了,被她这么一说,还就地一坐,“我还就不走了!这不是我家,也不是你家!”
“是我家!我有房契地契。”
凉月“噗嗤”一乐,冲着玄晖做鬼脸,“嘤嘤嘤”半天一滴眼泪都没掉。
“别吵了!”花酿挡下玄晖,“说点正事吧,徒儿时间不多。”
“就是,妖判大人不务正业,该扣工钱!”
凉月用花酿的胳膊挡住玄晖,把玄晖气得打也打不得,说也说不得,花酿则忍俊不禁地笑了。
花酿与凉月解释道:“一只修行千年七彩麝鹿的丹元对于修仙之人来说,比师父葫芦里的灵丹妙药可好太多倍了。”
“是能延年益寿还是能长生不老?”
凉月打开葫芦塞,喝了口,“却不是酒,而是花蜜。”
花酿摸了摸凉月的头:“小孩子喝酒会变笨的。”
玄晖则做了个手势给凉月看,是一个“八”。
“八?八百年?”
见玄晖点头,凉月也惊住了,然后突然露出坏笑,“嘿嘿!把它养肥了宰了,我不就可以多活八百年了?”
话音刚落,凉月就被玄晖结结实实地弹了个脑瓜崩。
“呃……我傻了!”
凉月歪着长舌头,往花酿怀里一栽,“师父……救命……”
“你别想讹妖啊!”
玄晖警告道,坐得离凉月远了一点。
“憬渝已经修成人形,而且它从未杀生,灵力十分纯粹,这样干净的丹元是修士们都趋之若鹜的。他若是一直隐居,也不会生出这些事端。偏偏动了情,我看他虽不至于与它的同族那样见一个爱一个,但是那希言却是他的情劫,就看他能不能看破了。”
花酿的话叫凉月有点难受,“众所周知,作为封神路上的情劫,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凉月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花酿,“师父师父,你的情劫是什么?是怎么破的?”
玄晖又用剑柄打了凉月的脑袋一下:“你师父生而为神。”
“哦!那你也别打我行吗!”
凉月揉着脑袋,完全躲进了花酿的庇护之下。
“所以师父让我转达给憬渝的信息就是,叫他们自己断舍离了?”
可是这情,哪是说断就能断的呀!
凉月抱着师父的葫芦,眼皮上下打架,突然有点困。
她在花酿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听这二老继续讨论。
玄晖属于当机立断型的,说:“干脆把憬渝带回妖界,关他个几百年,或者再给他安排几只漂亮的母鹿,以他们同族人的德行来看,应该很快就断了对希言的念想。”
“若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倒好了。就怕强压之下执念愈发深刻,之前这样的事情,又不是只发生过一次两次。你要是不能慎重处理,一味打压或者一味放纵,将来这妖界众生,你还怎么管?指望罗罗那个跳马猴子和不毛那个甩手掌柜吗?”
花酿是一层层掰开了揉碎了给玄晖讲其中利弊。
“那当如何?这个憬渝脑子要是不好使,连夜就带着希言跑了,怎么办?”玄晖最讨厌判这种案子,因为不管怎么判,都不可能做到公平。
“所以我才叫徒儿先与李斯年说,那个人才刚刚把失散多年的妹妹救回来,不可能看着她去送死,人劝人,妖劝妖,你们双管齐下,说不定能挽回一桩悲剧。”
花酿变出一个披风,把在自己怀里昏昏欲睡的徒儿裹紧了。
“你给她喝的什么?”
玄晖拉住要往自己院子走的花酿。
“安神的花蜜,还能有什么?”
花酿摸了摸徒儿的额头,说,“徒儿偷偷和风缄学了些功夫,我担心她走火入魔,需要帮她调理一下经脉气息,你要是无事,就守在轻罗馆外面,别让疯子进来打扰。”
“啧!我是你家看门狗啊!”
玄晖虽不愿,却还是去守门了。
凉月身上没力气,但是眼睛还睁着,还能和花酿说话。
“师父……”
凉月被花酿放在自己对面,他也盘膝而坐,两人双手相合,运转灵力。
“不疼,你睡会儿,醒了灵力就都恢复了。”
“我不睡,我想看着你。”凉月冲着花酿痴痴地笑,“我师父最好看了。”
“你吃的是花蜜,不是酒。”
花酿嘴角笑意盈盈,看徒儿小脸儿粉扑扑地,看着就像喝了二两似的。
“都好吃。”
凉月实在捱不住,还是闭上了眼。
“师父,我恢复了灵力,也不给你闯祸。”
“少编瞎话,你闯不闯祸取决于那疯子!”
翌日一早,王府的马车在轻罗馆门外接上了精神抖擞的凉月,半曲在马车外,疯王没在马车里。
凉月不免忐忑,疯爹肯定是生气了,至于生气到什么程度,看这马车里没有风管家准备的茶点小吃,就可想而知了。
“半曲。”
凉月探出头来,先向半曲探了口风。
“疯爹他昨晚……”
半曲可忠心了,拱手应道,“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别这么小气嘛!”
凉月就差求求了。
可是半曲根本不理。
“郡主,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凉月瘪瘪嘴。
“疯爹一年给你多少工钱呀!你这嘴也太严实了!”
凉月不甘心地把头靠在窗口,就瞧见一个小乞丐栽栽歪歪地倒在了马车前。
半曲上前查看,凉月也想去凑热闹,这时候从车后又跑过来三个和那乞丐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儿,他们举着碗,冲着马车里的凉月可怜巴巴地哀求:“求求了,给点儿吧!”
凉月掏了些碎银子给小乞丐,放到他们碗里。
其中一个小乞丐突然抓住了凉月的手,往凉月手心揣了一个什么东西。
然后他们就跑掉了。
凉月坐回马车里,摊开手,发现是一张纸条。
看来刚才倒在车前的小乞丐就是故意把半曲引开的。
凉月把纸条打开,里面写着:“夜半三更,天下楼,真相。”
天下楼,那不是楚子扬下榻之处吗?
那这个传纸条的人,就是楚子扬了。
夜半三更,出来撞鬼呀!
凉月嗤笑一声,就把纸条给丢出了窗外。
她是不会去见楚子扬的,楚子扬也休想利用自己做任何对疯爹不利的事情。
至于真相假相,凉月不想知道。
马车过了两条街,又停下来,上车的是疯王,他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凉月见他神色如常,不似心情不悦,便凑过去看他带过来什么好吃的。
第226章 什么狗血真相
打开食盒的盖子,扑鼻的油酥香就叫凉月的味蕾一下子打开了。
“月饼?”
离中秋还早呢!
“今年的第一锅,只做了三十份。”
凉月明白了,“所以为了能吃到,疯爹您去刷脸了吗?”
“嗯。”
凉月冲着疯爹笑笑,疯爹却没笑,看来是在别扭着呢!
凉月拿起一块,先捧到疯王嘴边:“爹爹辛苦,爹爹先吃。”
“我不吃。”
疯王把头扭到一边去,“小孩子的东西,你自己吃吧。”
凉月舔了舔嘴唇,把月饼放下了,把食盒盖好。
“那我也不吃,等爹爹想吃的时候,再打开。”
凉月坐到疯王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哄着,“下次我一定不趁着您忙碌的时候偷跑出去了!这样可行?”
疯王另一边身子靠着车窗,头也朝车外看去,根本没理凉月。
“我不是出去玩,有正事儿。”凉月又晃了晃疯爹的胳膊,“爹爹,你看我今天是不是气色很好?我灵力都恢复了!现在十头牛都拉不住我!”
疯王只斜眼看了凉月一眼,又继续看窗外。
凉月心说怎么还哄不好了呢!
“唉!”
凉月叹了口气,疯子的脾气真是不好捉摸,这该怎么办?
凉月只好松了手,坐到马车的另一边,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过了半刻,凉月突然听到疯王的声音:“他怎么说的?”
凉月睁眼:“谁?”
“你舅舅。”
疯王一句话,凉月后背都起了汗,他怎么知道的?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没有舅舅。”凉月冷下脸来,她不想提到楚子扬。
疯王又把头转了过去,状似云淡风轻地说了句:“你应该去,听听他怎么说。”
“我没病。”
凉月笑意全无,原来疯爹早就料到楚子扬会给她传信,甚至都知道那纸条上写的什么。
凉月猜想这些小乞丐跟着王府马车,有些日子了,疯王今日是故意去买月饼,给那些小乞丐留出空档来,让他们有机会给凉月传信。
凉月突然觉得有点委屈,疯爹这是不信任自己。
“我不去,要去你去。”
凉月也把头转了过去。
可疯王却说:“你应该去,听听他说的,关于你母亲的事,你早晚都要知道。”
凉月咬着唇,心里又酸又疼,疯爹是不是又犯疯病了?怎么竟说这么气人的话!
凉月回头,冲着疯王翻了个白眼,大早晨的,非得喂刀子是吧?
“好,我去,我现在就去!”
凉月掏了张符咒,委屈地抹了下眼睛。
不就是要气她吗?不就是因为她昨晚没回王府吗?
凉月一肚子火,来到天下楼,这里都被楚子扬包了,凉月直接踢开大门,一拳打出去,直接把守卫给掀飞了。
楚子扬正和红鬼在廊下庭院切磋武艺,凉月一把匕首飞了过去,把他们两个给分开了!
楚子扬和红鬼惊愕地看着跨步而来的小丫头,特别是楚子扬,先惊后喜,脸上表情丰富极了。
凉月收回莫羡,冲着楚子扬道:“有话就说,我很忙。”
楚子扬没想到信息刚传出去,凉月就来了,虽然不是按时间来的,但他依然欣喜。
红鬼就没这么乐观了,看这丫头的表情,就知道她心情欠佳。多半是那字条被疯王发现了。
如此,她还肯来,说明这孩子也想知道,她母亲的事情。
那他们就还有胜算。
可他们想错了,凉月是赌气来的。
至于她来听什么真相,她能听进去才怪呢!
“你说吧。”
凉月没给楚子扬一点好脸色,到了厅堂,就给自己找了席子坐下来。
楚子扬朝她走过来,凉月支起胳膊阻拦。
“你不要过来,你该知道,我脾气上来了,谁都打!”
楚子扬顿足,本来想摸摸凉月的小脸,却连身都近不了。
这丫头连他的粮草辎重都付之一炬,她说的不是假话。
而且楚子扬担心把凉月惹炸毛了,凉月一气之下,就再也不来了。
他坐到对面的席子上,与凉月保持距离。
红鬼立在楚子扬身边,只屏去屋内的下属,屋外的护卫依旧严阵以待,他太担心这个小丫头闹幺蛾子了。
“你叫顾凉月,你这个名字,是顾怀酒给你起的?”
楚子扬激动的不知该从哪里说起,便随口说了。
凉月没回答,只是点点头。
有下人进来端来了茶点,凉月却根本提不起胃口了,她现在执着地想着那份月饼有没有凉透?
凉透了就不好吃了。
“你母亲给你取了名字,她在书信里提到,她想男孩儿就叫冉竹,女孩儿就叫香盈。”
“哦。”凉月只应了一声,不代什么情绪。
“你母亲她十分期待你的出生,如果她还活着,定会对你宠爱有加!可是顾怀酒那疯子,他把一切都毁了!”
楚子扬暴躁的拳头又握起来了,凉月微微抬眉,终于讲到正题了吗?
“关于你母亲的死,顾怀酒一直在骗你!她不是因病而逝,她是!”楚子扬咬牙切齿,“她是被顾怀酒杀的!亲手杀的!”
楚子扬看凉月一点震惊之色都没有,不解地蹙眉,身子微倾,问道:“你是不是,听不懂?”
“听懂了。”凉月说,“这算什么真相?我知道这件事,一直都知道。”
凉月起身就走。
“你做什么去!”
楚子扬震惊着,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一直被蒙在鼓里,他是那个最愚蠢的人。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小小年纪,知道这般残忍之事,她竟然无动于衷,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要为她母亲报仇,竟然还死心塌地待在疯子身边!
“你给我站住!”楚子扬喝道。
红鬼拦住凉月,挡住了门口。
“小姐,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你父王要杀了你的亲娘吗?”
凉月眨了眨眼睛,回头看向楚子扬,问他:“你知道?”
“啪!”楚子扬一掌拍碎了桌案,痛心疾首,“她是你母亲,你怎么可以露出这般冷漠的神情?”
凉月看了看红鬼面具下那张同样愤怒与不解的眼神,耸耸肩:“你们觉得你们说的话,我会信吗?”
“你不信我说的,难道要信那疯子说的?那疯子敢说吗?”
楚子扬气得胸膛一起一伏的,吼起来的时候都能看到嗓子眼儿了。
敢不敢不知道,但是疯爹确实不愿在人前提到她的母亲楚歌。
凉月又坐了回来,冲着楚子扬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说!”
第227章 我爹不是我爹
楚子扬是又气又恨,他气这个丫头举手投足都是那疯子的影子,他恨自己亲妹妹的孩子,竟然被这疯子教唆得连是非对错都不知分辨。
但如果今日不把话都说清楚,这丫头他也抓不着,他没有第二次把这个事说出来的机会。
楚子扬只得忍下这口气,重新坐好。
“你母亲是奉旨与瑞王顾怀酒成婚,她虽然与顾怀酒曾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你母亲从小就向往自由,她厌烦皇家凉薄的亲情,所以对顾怀酒,根本没有男女情谊。”
凉月知道父母是奉旨成婚,属于皇家为了拉拢北安城的势力而做的权宜之计,但是政治联姻在这个时代并不少见,先婚后爱不行吗?
“你母亲,我的妹妹楚歌,从小习武,经常溜出城游历,她其实,有一个自己相中的良人,而那人,也与她两情相悦。”
楚子扬停下,说,“此事在民间一直都有传言,你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证。”
凉月点点头,这事情她好像听谁提到过。
“是谁?”
楚子扬说:“是你母亲此生最爱的人,紫烟宫的宫主,君迟。”
君迟?!
凉月想起来了,之前在捉梅听寒的时候,梅听寒正好也在讲她母亲楚歌的故事,当时他确实提到了什么英雄救美、携手除妖的故事,可是凉月就仅仅只是以为,那是个故事。
疯爹对君迟的态度,也确实势同水火。
可是凉月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你想说什么?”凉月问。
楚子扬说:“你母亲在成婚后,私下与君迟有过碰面,还被顾怀酒亲自撞到过。”
凉月揉了揉脸蛋,挠了挠头。
莫不是疯爹头上顶着一片青青草原?!
“顾怀酒怀疑你母亲与君迟有私情,对你母亲大加训斥,害得你母亲早产,而你才刚刚出生不过几个时辰,顾怀酒就气不过,一剑杀了她!”
楚子扬怒不可遏,说得义愤填膺。
凉月听得却满脸尴尬,疯爹一直不愿提及娘亲,竟然是因为风月之事,男女之情?
这叫她以后还怎么看疯爹呀!
“你当时远在北安城,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凉月觉得这里面一大半都是楚子扬在杜撰。
红鬼却突然插了话,他说:“各方势力都会安插眼线,这个小姐应该不足为奇。”
“说实话你说的这个真相,真有点上不来台面。”
这种我爱你你却爱着他的烂俗三角恋,凉月听着脑子都疼。
凉月决定走了,再待会儿她能尴尬死。
可是红鬼却再一次把她拦下了。
“小姐!”
红鬼跪到了凉月身前,挺直了胸膛似乎要发毒誓。
“属下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有件事,属下一直替您母亲隐瞒。”
“啊?”凉月退了一步,她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按照三角恋的一般剧本走向,她作为这个女人留下来的孩子,身份肯定是要受到质疑的。
凉月抽着嘴角,见红鬼冲着自己磕头,听到他说:“您母亲在接到圣旨之前,已经有您了!”
嘎!嘎!嘎!嘎!
凉月感觉头顶有一万只乌鸦飞过。
“打住!你这剧情太离谱了!”
凉月指了指自己,又看向楚子扬,“你们要骗,也不至于拿这种事情来骗我!”
“我!”
凉月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说,“我不是普通人,我是不是我父王的血脉,我会测不出来吗?你们编瞎话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对手的实力,作戏作得太假了吧?”
红鬼却又磕头:“属下绝无虚言!”
“反正我是顾家的血脉这事情是没办法质疑的!你们还是找别的小白兔骗吧!”
凉月绕过红鬼,就要拉门,却听到楚子扬在背后吼道:“你母亲的死,总是真的!你难道不想为你母亲报仇吗?”
凉月叹了口气,回头与楚子扬对视:“我母亲的命,我疯爹在北安城的采石场,已经还给你了!在北安城那一年,你自己都做了什么,你难道心里没有数吗?而且,成王顾怀毓,还有炤阳公主,他们都是你杀的!你还想怎么样!”
凉月见楚子扬还不肯罢休,咬了下嘴唇,说:“如果你一定要有个结果,你把我的命拿走好了!把我的尸体给你,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都无所谓。我的命是楚歌给的,我再还给你!够不够!”
“你!”
楚子扬眼睁睁地看着小丫头在自己面前消失,他气地把本来已经四分五裂的桌案摔得粉碎!
“这孩子!她连好赖都不分了!”
红鬼拦下了楚子扬,抓住他被木刺划伤的手。
“主子!小姐她已经被顾怀酒教坏了!不是你一句两句能把她拉回来的!”
“她一直都知道,她竟然一直都知道!”楚子扬愤怒又委屈,“可她竟然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她连一声舅舅,都不肯叫我!她到底是不是楚歌的孩子?为什么她可以这么无情!”
“主子!”
红鬼拉住楚子扬的胳膊,“小姐她什么都知道,所以她什么都明白!您当年在北安城对他们做的一切,她也都记得!您说!她能不恨吗!”
楚子扬脱了力,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红鬼的话。
“不可能,她还那么小,她怎么会记得!不不不……”
楚子扬蹬着腿,虽然这些话红鬼之前就向他提过,而如今也得到了证实,但是楚子扬还是不肯直面这个真相。
“一定是顾怀酒教唆的!一定是他!”
不管是怎样的,凉月对楚子扬是绝对做不到“亲切”二字的,凉月所有的噩梦里,反派都长着楚子扬这张脸,她曾经梦到过楚子扬拎着疯爹的头颅,血淋淋的脸冲着自己笑。
她连滚带爬地跑也跑不快,小短腿儿被什么东西叼住了正往回拽,她回头一瞧,是一只由百八十个红鬼面具堆起来的一个不知名的怪兽,正卡卡卡地嚼脚趾头。
楚子扬和红鬼,一度成为恐惧的代名词。
每到阴冷雨雪天,疯爹都会犯腿疾,虽然如今膝盖已经长了新的皮肉,但是疼痛是钻进骨头里面的。
偏偏,疯爹就是不肯凉月为他治伤,后背的烙痕几年后再看依旧骇人。内外伤叫疯王每每在三九天的夜里,即便屋子里多加了暖炉,他缩在被子里依旧痛得青筋暴起。
就算如此,疯爹依旧讳疾忌医,不肯医治自己。
凉月觉得,或许疯爹是对娘亲心怀愧疚,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去折磨自己。
第228章 不说师父坏话
如今从楚子扬这里听来的“真相”,凉月真不想把它当成是“真相”,感觉疯爹在这个“真相”里,真窝囊!
凉月鼓着一肚子的气,她不想入宫去上早课,也不想回瑞王府,轻罗馆现在生意正热闹,她也不想去打扰,便随便找了个还算高的楼顶,从虚鼎里掏了一小坛酒来。
“只偷喝一点点,再吹一会儿风,不会被发现的!”
凉月自我催眠,给自己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怎么?小妖主又有烦恼了吗?”
风缄不合时宜地开口,吓得凉月一激灵,酒都撒了。
“你怎么又出现了!”
凉月喝了一口酒,这回的酒和之前喝的那坛不一样,口味淡淡的,带着微微地酸,几乎闻不到什么酒味。
感觉像喝一杯柠檬水。
凉月把酒坛底部托起来查看,上面写着:“辗转难眠,故求一醉。”
“这酒连5度都没有吧?还醉?”
凉月又喝了一大口,只觉清凉爽口,没一会儿一小坛就见了底。
“当心被你爹抓个正着,他不只会没收你的酒,还会叫你这辈子都喝不到酒!”
凉月才不信风缄的威胁,她把坛里最后一点酒都喝了,打了个嗝。
“风缄,我困了。”凉月顺势一倒。
“喂喂喂!这是楼顶!你给我稳住!”
凉月却闭上了眼,秋日的正午,阳光撒在楼顶上,依旧暖意融融。这时候不睡一会儿,真对不起自己。
“你都不知道危险吗?感觉你好像都不怕死,即便是在危难之中,你的识海依旧风平浪静,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你的内心泛起波澜。小妖主,你是不是厌世了?”
“没有啊!能活着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况且我活得还不算差,吃穿不愁,还有人宠着惯着,闯了祸有人给兜底儿,我为什么要厌世?”
凉月挪了挪脑袋,把胳膊枕在下面。
风缄甚为不理解:“听到你父母亲的事情还能这么淡定悠闲,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你是心宽体胖。”
“我不胖。”
凉月纠正风缄的说法,“他们大人的事情,特别还涉及到了感情纠葛,哪是楚子扬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只有当事人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哈哈哈!小妖主,你是越来越鬼了!”
风缄突然话锋一转,问:“那你还想不想练黄钟了?”
“想啊!”
凉月来了精神。
“当然想!现在我只要闭上眼睛,方圆五里的东西我都可以清晰的看到,就像是一个有形有色的三维立体空间一样!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桃核儿和山药半夜偷吃核桃,被我抓到好几次了!风缄每天夜里沏茶泡脚,还有半曲老是半夜一个人吃火锅,我都看见了!”
“你这个丫头怎么正经东西不看,竟看这些没有用的!真是白教了!”
风缄光是听就已经很有画面感了。
“你把你的注意力集中一下,练好第二级吧!第二级,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就是听!”
“练听力?那难不倒我,从前的我练了整整六年的听力呢!每次都是满分!”
“你说什么呢?”风缄根本不明白凉月的意思。
“别扯远了!”风缄真恨不得伸出一只手拧着她的小耳朵,让他仔细听自己说!
“黄钟第二级的听,可不是一般的听,你不仅要扩大听的范围,还要练习听的深度。”
深度?凉月不明白了。
“还要听出层次来吗?分出声道声线什么的?哎呀!您行行好,看在我这么笨的份上,可不可以点得透彻一些?”
风缄又一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妖界没救了!”
风缄突然又提起了兴趣:
“你要是骂花酿一句脏话,我就告诉你。”
“你居然教小孩儿说脏话!”
风缄却振振有词:“你随口说一句,花酿离得远,听不见。”
“我才不上你的当!我师父他长得比你好看,灵力比你强,我才不说呢!”
风缄立刻反驳道:“你又没有见过我,怎么知道我就长得丑了!”
“你丑不丑我不知道,但是师父是三界长得最好看的,谁也比不了!”
凉月摆摆手,睁开了眼,眼睛对上湛蓝的天。
“你说不说,不说我我走了,我饿了。”
“不说!花酿都给你丢到莽原了!你居然还向着他!我睡了!”
妖王还需要睡觉?
骗人。
凉月真的有点饿,这酒就像是开胃饮料,一早上只在轻罗馆饮了杯清茶的凉月,现在特别思念那盒月饼了。
“要不,回王府去?给疯爹一个台阶下?可是,每次都是我给疯爹找台阶下……但是月饼只有三十份,现在肯定已经卖光了。”
凉月舔了舔嘴唇,决定先回府吃月饼,吃完就走,不给疯爹台阶下。
才迈出一步,就听到一声猛烈的鞭炮声,这是谁家办喜事呀!搞出这么大动静!
但是她立刻意识到有问题了,这不就是鞭炮声,这是爆炸声!
之前疯爹的轿撵被炸,也是这个声音!
果然,八宝琉璃灯也亮起来了!
有妖!
凉月收起吃月饼的想法,直奔事发地点。
落脚地,却是在李宅。
凉月才落在房顶,扑面而来的就是一坨灰白色。
凉月立刻闪身躲到了檐角,刚才那坨灰白色,竟然是一个苏氏弟子,他攀住房檐,做了个空翻,就又朝着房下冲了过去。
凉月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换了张脸,又贴了张隐身符,这才敢离近去看。
李家庭院里被炸出一个大坑,中间是一个身着红色衣衫的男子,他身上泛着七彩的光芒,凉月那日在瑞王府外没有仔细打量,但看气息应该就是那只七彩麝鹿,憬渝了。
他现在单膝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在往外吐血,他的右手被银链子锁住,另一头被几个修士抓着,而他的左肩破了一个碗口大的洞,胳膊当啷啷地垂着,已经无力再抓住任何东西,而他的脚边,有一支箭,箭上的羽毛,是紫色的,而箭头还有残留的火药。
庭院里还有几个穿着白袍的人,这衣袍和凉月之前在碧水湖时遇到的刺客衣着相同,只是与安云轩的衣衫颜色不同而已。
如此推测,他们应该是紫烟宫的人了!
好嘛!为了抓住憬渝,紫烟宫和苏氏仙门都出动了!
看眼下这情景,不知道是两派共谋捉妖,还是你争我夺呢!
第229章 我救了个仇人
不过凉月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他们要抓憬渝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用七彩麝鹿的丹元帮助他们的主子延年益寿,丹元只有一个,也没办法平均分,那必要是要争抢一番了!
果不其然,白袍人那边也甩出了绳索,缠上了憬渝的腰,这两派是谁也不肯相让了!
这说不定是好事呢!
凉月飞落到庭院处,本来是想直接一张闪身符把憬渝送走的,可是却发现了在廊下还有两人,正是李斯年和希言。
他们俩也没好哪里去,李斯年脸颊被打肿了,而希言捂着心口,可能是受了内伤,他们俩一坐一趴伏,身上都被缠着锁链。
凉月一个人要从这么多人手里救出这三位,可就麻烦了。
再麻烦,也得救呀!
凉月先跑到李斯年身边,与他耳语道:“李斯年,你不要说话!”
李斯年一听便知道是凉月的声音,便默不作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先帮你解开锁链,但是你们先不要动,我在你手里塞了两张隐身符,等一会儿打起来了,再往你和你妹妹身上一贴,趁乱逃,直到安全!”
凉月见李斯年又点了点头,这才行动起来。
凉月又走到庭院里,敛去气息,偷偷溜到苏氏修士身后,用幻术,在他们身后甩出十几条银锁链,直冲着对面的几个白袍人而去!
“谁!谁干的!”
苏氏弟子正纳闷谁手这么欠,“敌不动我不动!你们怎么回事!”
带头的苏氏弟子回头训斥一句,但是为时已晚,那边白袍人打碎了朝他们冲过来的锁链,话不多说就朝着苏氏弟子攻过来。
其中带头的那个根本没出手,他手里还牵着抓着憬渝的绳子,他只是冷冷地命令一句:“一个不留!”
凉月本来是想让他们打起来,这样就能带着憬渝走了,哪知道这人根本没松手,还有朝着憬渝走过去,要把憬渝抓走!
如此,凉月就不得不出手了!
借着两派打得乱,凉月钻进人群里,朝着白袍人刺出毒针,这样看上去便是苏氏弟子又在暗箭伤人了。
哪知道这白袍人功夫了得,不仅旋身躲过去,袖子一卷,就把毒针都给裹进袖子里,他再一甩,这些毒针就朝着那些苏氏弟子刺去!
顿时哀嚎声一片,中了毒针的苏氏弟子栽倒在地,两个时辰之内,他们的灵力都被封住了。
凉月心说也好,至少解决掉几个。
这时候苏氏弟子里有个眼睛尖的,突然指着廊下喊道:“那两个人怎么跑了?”
白袍首领立刻察觉到不对,他低沉的嗓子猛喝一声:“这里还有别人!”
凉月才飞到憬渝身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在白袍首领准备拉绳子的一刻,她用莫羡把绳子割开了。
一张闪身符燃起,凉月拉着憬渝就要跑,这时候天上竟然显出一道闪电来,正朝着憬渝的脑瓜顶劈过来!
凉月推开了憬渝,雷电就在自己身边炸开,把她崩飞了出去,后背撞到了廊柱上!
凉月一口气没喘好,嘴里涌出腥甜,她还没缓过来,又是一道闪电劈过来,这回凉月看得清楚了一点,这不是天雷,而是天上有人在用剑施法。
凉月踩着廊柱往反方向飞,可她明明隐身呢,这人却像是能看到自己一样,她跑到哪里,雷电就劈到哪儿。
本来这庭院就被炸得破破烂烂,再被这雷电一劈,简直就成了危房。
而此时,那几个白袍人抬头一见情势不妙,竟然溜了!
憬渝则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倒在了地上,被剩下的苏氏弟子给抓住了,踩在脚下。
凉月的隐身符被雷电劈碎了,她的肩膀也受了伤,在旁人看来,就是一个身着黑色衣衫的小男孩儿。
凉月抹掉唇角的血,她隐去手中妖主咒印,看着从天而降的青年人。
他穿着灰白色绣青鸟的校服,头戴银冠,手里的剑还带着噼噼啪啪的雷电。
而他的那张脸,凉月前些日子还看到过,她还从瀑布之下,把他给救了!
呸!原来是一伙的!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修士,其中一个正是那个为虎作伥的大师兄。
大师兄得意地上前,与那青年人拱手道:“掌门!就是这个小孩儿!在赤焰牢把人救走了!”
“掌门?”
凉月喃喃地念出了两个字,她蹙紧了眉头,看向面无表情的男人。
“红烧肉,都喂狗了!”
凉月握紧了莫羡,她得想办法逃走,这人能看透自己的隐身符,说不定也能看清她的真实面容。
“你跑了!我立刻杀了他!”
苏氏掌门的剑直指憬渝。
憬渝被苏氏弟子拉扯着,他跪在地上,头被向上扯着,露出了脖子,只要凉月一动,憬渝就会被剖了丹,化成齑粉。
“威胁小孩儿,你一个大人好不要脸!”
凉月看向那个青年,“原来你是苏氏的掌门,你把吃我的红烧肉吐给我!”
青年眉梢微微动了下,却没说话,他落到了地上,步步朝凉月走过来。
“你不需动用幻术,你用什么,我都不会看!”
青年的剑指着凉月的心口,却只是从左手袖口引出一道烟雾,凉月只吸了一口,便失去了意识。
青年却立刻收了剑,在凉月即将栽倒之前,环住了她。
青年用袖子为凉月擦了擦额头,眼里褪去了一丝冷漠,低声说:“我叫小野,你忘了吗?守护精灵?”
轻罗馆内,玄晖的剑就杵在花酿的脖子上。
“你给我去救人!快点!”玄晖声音是又冷又急!
花酿坐在席上喝酒,还给玄晖也倒了一杯:“你是妖判不能现身,我是上神就能现身了吗?对于那些修士来说,咱们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不存在的!”
“我不管那些!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
“徒儿不会有事!一个仙门的小小掌门她都打不过,她还怎么做妖主!”
花酿拨开玄晖的剑,“我已经帮她恢复了灵力,她是为了救那只七彩麝鹿,才受制于人。你一次救,两次救,次次救,徒儿永远不会变成真正的妖主!”
第230章 叫我自求多福
“她才多大,我们可以等她长大!”
玄晖的话却引得花酿的笑声。
“当初是谁嫌人族的小孩儿难养,说等不了那么多年的?”
玄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花酿又饮了杯酒。
“你要放手让她亲自去面对,她现在是个小孩儿,扮猪吃老虎,那些仙门修士对她没有防备,她反而能成事!”
“小废物那么笨!能做什么!”
玄晖终于坐下来,却依旧不能安心,酒肉都不香了。
“明日一早,徒儿若是回不来,我就出手。这样总可以了吧?”
花酿拍了拍玄晖的肩膀,“你呀!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若是平时里对人家好一点儿,也不至于一见面就吵。”
而此时的瑞王府,疯王下朝回来不见闺女回来,还以为她还在楚子扬下榻的天下楼,正欲亲自去接,给闺女一个台阶下,却碰到了逃荒似的李斯年和希言。
听到他们兄妹二人把事情讲一遍,马车根本坐不住,直接骑马去了李宅,却早已人去屋空!
“白袍人是紫烟宫的,另一头是苏氏,凉月是被哪一方抓住了?还是另逃到别处了?”
疯王本来憋了一夜的气,现在一丝都没有了,只剩下心焦与担心。
闺女的实力,他还是有信心的。
怕的就是她若是为了不连累瑞王府,隐藏了自己妖主的能力,那便凶多吉少了。
半曲说:“王爷,要不属下派人去查探……”
“先不要轻举妄动!”
疯王这回倒是沉得住气了。
“若是凉月没有暴露身份,我们的动作反而会给她惹麻烦!”
疯王在厅堂里踱步,半晌,才说:“把李斯年和希言看管好,绝对不许他们出王府。”
“是。”半曲没有,他还在等疯王下命令。
“苏氏来京是该是为了师姐,他们没必要再返回颖州,你派一队人暗中查探苏氏在京中的的落脚地。”
疯王先把查探的人撒出去,他独自去了苏樱的房间。
“师姐。”
疯王推门而入,又立刻把门关上了。
苏樱正在轮椅上晒太阳,她怀里抱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两只橘黄的小猫崽儿。
“小酒,你来啦!快过来看看,你闺女的侍女昨儿给我送来的,说是给我的成亲礼。”
疯王踱步过去,瞧见篮子里铺着碎花小被子,里面躺着两只一个月大左右的黄色小猫,它们一个把头搭在另一个人身上,睡得正香。
“是猫,还是猫妖?”
疯王摸了摸小猫的额头,一抹鲜红的咒印亮起,这两只小猫妖被封印了灵力,现在看来,就是两只普通的猫。
“可爱就行了呗!管它是兽还是妖呢?”
苏樱把手帕摊开,盖在两只小猫妖的身上,这才抬头看疯王,发现他神色凛然,还有些慌张。
“小酒,你怎么了?”
疯王的眉头快拧成一截了。
“凉月,可能被苏氏,抓走了!”
“什么?!”
苏樱手里的篮子险些掉了。
“现在的苏氏,可不是师父还在的时候,你闺女和妖族私交甚密,会被当做人族的叛徒处死的!”
苏樱的话如一支长矛,把疯王的心一下子贯穿了!他痛得呼吸都乱了。
“若真是涉及到生死,倒不必担心没人去救她!”
真到了那个份儿上,花酿和玄晖会去救她。
怕就怕,她的妖主咒印露出来,苏氏便会想尽办法把她当成历练他们法术的工具!
疯王现在光是想想,就已经控制不住身体,神志也已经被拉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你刚才说可能?是什么意思?”苏樱转过轮椅,把猫篮子放在案上。
“紫烟宫,白袍护法也来了。”
若非疯王一直在隐忍着,他根本做不到这么平静。
“白袍护发?!”
这回连苏樱也坐不住了,“如果是他,那你闺女是没救了,估计现在就剩骨头渣了!”
疯王紧抿着唇,他也知道现在凉月的处境会有多危险,可自己如今一丝修为都没有了,他根本无能为力。
“不过如果君迟在的话,那就不一样了!你不是和我说过,君迟定了一个十年之约,还要来娶凉月吗?所以就算白袍护发再残忍,应该也不敢对未来的宫主夫人下手吧。”
苏樱说得不无道理,但这话落在疯王的耳朵里,就成了羊入虎口了!
“你先莫要冲动,关键是我们要知道你闺女现在在哪里!”苏樱突然灵机一动,“你闺女不是养了只大笨狗吗?养狗一时,用狗一世!咱们可以让他帮咱们辨一辨方向。”
“山药。”
疯王已经忘了那只狼妖的存在了。
苏樱催道:“你就别犹豫了!这狗虽然蠢,但是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咱们在这儿干等着强吧!”
凉月趴在识海封印之上,下面的风缄不停地敲着封印,唤着凉月的名字:“小妖主!顾凉月!顾星辰!”
凉月却在呼呼大睡,她不仅仅是被药物迷晕了,而是酒后的昏睡!
“你再不醒!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风缄一拳打在封印上。
“还是我来吧!你这个贪嘴的丫头再敢喝酒,我就把你泡进酒缸里!”
凉月的手指终于动了动,翻了个身,砸吧砸吧嘴,她对风缄说:“我没晕,你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
“听见了你不回我一声!嗓子都哑了。”
风缄发火的时候,反而没有他平日里慢条斯理地说话显得有城府了。
“我刚才是在检讨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欠手爪子,随便是什么人都救了!我真是惹上一个赖皮缠了!”
凉月真不想醒,醒了看见那个苏氏的掌门,就比吃了一口烂掉的榴莲还恶心。
“谁叫你不听我的话!”
风缄这回可以尽情地嘲笑凉月了。
“好风缄,你教我一招,让我逃掉好不好?”
凉月趴着,双手合十地给风缄拜了拜,“妖王大人,求您救救小的吧!”
风缄忍俊不禁地想笑,却又不得不憋着,他若是这么轻易就饶了这个丫头,下一次她还是会不听自己的话。
“现学现卖已经不好用了!你自求多福吧!”
第231章 可怕的男人
“别呀!妖王大人!您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不会和我这种小人物置气的!”
这回轮到凉月把手拍酸了。
“妖王大人!风缄大人!好风缄!”
风缄都不再做任何回应。
凉月只好硬着头皮醒过来,才睁开眼,她就看到有个人坐在自己身边,他手里还拿着一根金针,是她的毒针!
凉月腾地坐起来,二话不说,两手抓住那只捏着金针的手。
可这人手腕轻轻一转,金针就朝着凉月脸面刺了过来,凉月连忙仰面躲过,她松开了手,跳下了榻,飞离这人,直到自己撞到了紧紧关闭的房门,她的后背又被一股雷电击中。
凉月踉跄了两步,回头看门口,原来是被下了禁制,只要碰一下,就如同被雷击一样!
凉月浑身都麻了,她抬头看着那个还安坐在榻上的男人,他还穿着那身苏氏仙门的校服,只是头上发冠摘下了,换成了一根木簪子把头发半扎成髻。
他又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根金针,眼睛落在这针上,话却是对凉月说的。
“你若是再不醒,我便打算以牙还牙,把这些你刺入我门弟子身上的针,都还给你了!”
他顿了顿,又故作亲切地唤了凉月一声:“守护精灵?”
凉月偷偷瞄了眼自己两点钟方向的铜镜,她被换了身衣裙,好在脸还是她变成的那样,不是自己的真面目。
她偷偷松了口气,这就好。
“不是我刺的!是那个白袍人借力打力!”
“你这针上的毒,有毒赤蛛妖、狼蝎妖,还有些毒,就连我这个堂堂一派的掌门,都分辨不出的妖毒。”
男人起身,朝着凉月走过来,手中的金针被烛火照得晃眼睛。
“你是如何搞到这么多的妖毒,还能制成这金针的?解药在哪里?”
凉月转了方向,往墙壁方向退。
她哪有解药啊?
这毒是花酿给她的,金针是风缄教她做的,她一点药理都不懂,怎么配解药?
凉月想着逃离这房间的方法,屋子不大,一床一屏风,屏风后有一口大缸,大缸盛着水。
“莫羡!”
凉月招呼一声,这才发现男人的腰间正挂着莫羡,可它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跑不出去,也打不过我。”
男人把金针刺过来,凉月躲过去,金针没入墙壁。
“把解药,交出来。”
凉月摊开手:“我所有的东西都被你收走了,你该知道,我没有那东西。”
男人挑了下眉:“配方也可,快点。”
“快点慢点也没用!毒是我在大街上捡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解。”
男人冷漠的脸上总算有了表情:“小姑娘,你是不是不知道,苏家的厉害!”
“我不知道什么苏家。”
凉月直视男人,“我只知道你们欺负弱小!你这个大人还在这儿欺负小孩儿!”
凉月能明显看到男人正在咬着自己的后槽牙。
“欺负弱小?你这么毒!算弱小吗?”
男人大步上前,抓住了凉月的手腕,揪着她走到另外一侧,推了下墙壁,原来这里还有一道暗门。
这个房间要比刚才的房间宽敞许多,但似乎是为了防着凉月,这房间也被下了禁制。
不过这房间比刚才那一间多了几扇明窗,此刻夕阳西下,正有红光照进来。
男人把凉月往前一甩,自己则躲在阴影里。
凉月栽倒在地上,她身前是一条长铺,而那长铺上正躺着六个苏门弟子,他们个个七窍流血,痛不欲生,还有一个伸着手像僵尸一样,哭丧着:“掌门,杀了弟子吧!求求你!”
而长铺,另外一侧,则是其他的苏门弟子,有三十几个,其中为首的就是那个大师兄。
“掌门!这小丫头人面蛇蝎心,都是她害了师弟们!”
“我们要为师弟们报仇!”
“杀了他们!”苏门弟子吆喝起来。
他们!当然是指憬渝和凉月了。
男人还站在阴影里,他的目光却能穿过黑暗,目光灼灼,让凉月看得清清楚楚。
“解药。”他还是执着于这个。
可是凉月真的没有解药。
但是凉月现在逃不出去,只能拿这个当条件。
“我可以救活他们六个。”
凉月对这个掌门说,“但是我有条件。”
“我不会放你走的!”
男人咬牙切齿的,那些苏氏弟子也虎视眈眈地吵嚷着。
“对!妖女!杀了她!”
“我不走。”
凉月坐下来,“我要见到憬渝,见不到他,我就不救人!”
掌门犹豫片刻,抬手制止了弟子们的吵嚷,说:“带过来。”
有弟子出去,很快就把被银链拴着的憬渝带进来了。
凉月用黄钟探出憬渝的真身,确认他是真憬渝。
虽然受了伤,但是还没死,只是他身上被贴着符咒,嘴也被封了,怕是被夺了五感。
这要凉月怎么救人!
掌门又抬了下手,憬渝又被拖了出去。
凉月与那掌门说:“你们所有人,都出去!不然我不会救人。”
没人动。
“他们马上就要死了,要么你们出去,要么你们留在这儿给他们收尸。”
凉月需那掌门说。
大师兄这时候又插了话:“掌门!不可!这个丫头鬼精鬼精的!她的话你可不能信!”
“那就都等死好了。”
凉月抱着胳膊,打了个哈欠,“我再补个觉,你们哭得小声点,别吵着我!”
“你!你这个丫头就是欠揍!”
最气的就是大师兄了!他的剑都被凉月给打碎了!在颖州的时候还被凉月给好一顿欺负!
大师兄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哪知道害得自己差点摔死的竟然是个还没有米缸高的小丫头片子!
像这种包庇妖族之人,掌门杀伐决断从来没有手软过,可是今日不仅没杀,还给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出去!”
掌门又一次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凉月冲着大师兄做鬼脸:“都出去!听见没?略略略!”
“掌门!这个丫头她……”
“出去!”
不待大师兄说完,掌门居然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次,这也是他从来不曾做的。
待苏门弟子都走了,凉月又冲着掌门摆摆手:“大掌门,我又跑不了,你没必要这么监视我吧?你也出去!不然我不治!”
掌门没动,还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我叫小野,守护精灵,你的名字?”
“我告诉你名字你就出去?”
掌门点点头。
第232章 我为什么要救你
“我叫星辰,天上那个星辰。”
这个不算骗人吧!
“你是不是在骗我?”
凉月扶起一个中了毒的弟子,没再理会掌门,“你爱信不信!”
这小孩儿,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凉月不知道这掌门什么时候走的!
她要救人,就真的得快点了。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凉月只是想让那金针能再厉害点儿,便淬了些毒,她哪知道花酿会给她那么毒的药啊!
凉月用通感查看四周,确认没有多余人在,便把这些受伤的弟子一一扶起来,还把没晕的都打晕了。
这才露出了手心的妖主咒印。
一次救六个人,凉月是第一次做,她来不及一个个地救了。
凉月盘膝坐在六人中央,打开咒印,她悬空着,让咒印的光包裹住自己和这六个苏门弟子,为他们治伤。
凡事不可做绝,疯爹说的这句话,或许是对的!
若是没得得瑟瑟地往金针上淬毒,她哪需要遭这份罪!
治愈一个人的反噬就是十倍,六个人加在一块,凉月想想就已经开始痛了!
什么叫肠子都悔青了,凉月痛得眼泪飞起的时候,就感同身受了。
整整一个时辰,等这六个人完好无损地躺下时,凉月是直接跌到长铺上的。
“疯爹……我好疼……”
夜幕拉下来,屋内只有微弱的烛火,凉月痛得尾椎骨都一抽一抽的,她只能咬破嘴唇,硬撑着身子,下了长铺,扶着墙走到了暗门处。
“开门!那个什么野!”
凉月拍了拍门,没人来开门。
凉月只能用肩膀把门撞开,跌进屋子里。
“给我药!止疼药!”
凉月的东西应该都被这个掌门给收走了,她朝着屋内吼道,却根本没人应。
这人不会走了吧?
凉月闭上眼用黄钟看到,屏风后面,有个人脑袋,脑袋下面是那口大缸。
“你这人太不讲究了!”
凉月连跌带爬地过去,手才碰到屏风,就听到一声“砰”!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水波弹飞了出去,又撞到了门,毫无悬念地又被雷劈了一下!
这回好,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
凉月把脑袋扭过去,看到这个野掌门也躺在地上,水缸裂了,屏风碎了,地上的水都冒着热气。
凉月只得再一次忍痛爬过去,这才看见男人衣衫都是水,他身上的奇经八脉红彤彤地清晰可见,而他的嘴角再不断地涌出血来。
“这是走火入魔的后遗症吧?啧啧啧!”
凉月拍了拍野掌门的脸蛋儿。
“姑奶奶我可以趁着你经脉逆行死翘翘的功夫,趁乱跑了!”
野掌门双目紧闭,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凉月这回知道他为什么会被锁在苏氏仙门的瀑布之下了。
“拜拜了您!”
凉月在一地狼藉里找到了莫羡,却没有找到止疼药。
算了,先跑再说,撑着身子正准备喊一嗓子,叫苏氏弟子进来,她好找机会溜走,可自己的手腕却被这野掌门不知什么时候捏得死死的!
“不要出去……他们要杀你……”
野掌门闭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地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一句,鼻子和嘴巴里都开始往外喷血。
凉月想:野掌门说得有道理,外面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而且还得救那只七彩麝鹿呢!
“姑娘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许多红烧肉!”
凉月把妖主放在男人的心口,”疼死我算了!什么都不用管了!”
凉月赌气地说,还是用了自己的治愈能力。
痛!痛!痛!
凉月痛得脑子都要炸开了!
凉月不知道这么做用了多长时间,只感觉自己的灵力在不断地输出。
等到妖主咒印暗淡下去,凉月也无力地栽倒在野掌门身边。
“你就不能死远一点吗?非得让我看见!我可真是够欠的!管你做什么!太疼了!”
凉月抱着胳膊,缩成了虾米,她没办法集中精神了,她就是很疼,疼得哇哇哭。
“呜呜……”凉月踢了野掌门一脚,“别装死!醒醒!你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呜呜……我的药!你把我的药藏哪去了?!”
凉月一边哭一边踢,浑身四肢百骸都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自己的感觉,凉月唤不醒野掌门,只能狠下心来,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疯爹!
师父!
凉月脑子里显出好多个人影,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了!
“谁来救我……”
凉月心口钝痛,口里腥甜味又重了。
苏野感觉有人在踢自己,睁开眼,就感觉浑身又湿又冷,因为练功急功近利,他走火入魔之后,就日日受火烧般焦灼之痛,他刚才又犯了病经脉逆行,这才跳进了早已预备的冷水缸之中,怎么醒来,不仅经脉运行一切如常,而且这种久违的清凉感也回来了。
“你都醒了!还不快把药给我!”
凉月又踹了野掌门一脚,这家伙才转过头看自己。
苏野坐起来,身边的小丫头躺在水滩中,嘴上红彤彤的,正抱着身子打着哆嗦。
“星……星辰?”
苏野立刻把凉月抱起来,他身上衣裳也湿漉漉的,凉月打着冷战,把他推开。
“给我药!”
“什么药?”
苏野莫名其妙,把凉月放在榻上,用棉被裹紧了,可她还在不停地打哆嗦呢!
“我不是冷,我是疼!你没收的药呢!”
苏野拽着凉月咬破的手腕,正要去取药箱,听到凉月这么一说,顺势也把凉月的药拿了过来。
哪知道小丫头见了她那个红色药瓶,立刻坐起来,把药抢了过去,仰面便把药都倒进了嘴里。
苏野见凉月不像是在装疼,又看了看自己,去了另外一间房,看到了六位弟子不仅被解了毒,连外伤都治好了,而且个个红光满面,一看就是痊愈了。
苏野想到了什么,又走了回来,小丫头把药都吃了,只剩下个空瓶子,她摊在床上,大口地喘气,脸白得看不出一丝血色。
“你怎么治好他们的?”
“还有我,你怎么做到的?”
苏野抓过凉月的手腕,却发现刚才还血淋淋的手腕,此刻竟然光滑如玉,一点伤口的痕迹都没有了。
“你!”苏野惊讶的地不知该怎么问。
凉月却闭上了眼睛,身体虽然不那么痛了,但是现在席卷而来的,就是筋疲力竭之感。
“星辰!星辰?”
苏野拍了拍见凉月的脸蛋,可她却没有反应。
第233章 你算哪门子师叔
她的呼吸从刚才的强烈到现在的微不可查,好像她把所有的生命力都消耗掉了!
“醒醒!别睡!”
苏野慌了,他还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怎么解决掉仙门内几位长老绞尽脑汁都解决不了的,他走火入魔的问题。
为什么她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星辰?”
苏野摸了摸凉月的额头,她发烧了?他又抓过凉月的手,去探她的脉相,苏野瞪大了眼睛。
她的脉搏,没有了?
怎么可能呢?如果没有脉搏,又怎么会发烧呢?
苏野想不明白,但他没有做任何犹豫,他把凉月扶起来,自己坐在她身后,把手放在她背上,为她灌输灵力。
这时候,门外传来大师兄的声音:“掌门,有访客。”
“不见。”
救人要紧,去会个屁客!
可是大师兄没走,他又敲了敲门,说话的声音有些慌张:“掌门,这个访客,您必须见。”
“我说了不见!”
苏野皱着眉头,他不想再分心了。
“可是掌门,这位访客说,如果您不再一刻钟之内出去见他,就把这里夷为平地,弟子觉得,觉得他说得可能是真的。因为,因为咱们这儿已经被团团围住,而且远处还架上了,那个,火炮!”
谁敢如此大言不惭!以为火炮就能伤得了他?
苏野没有松开手,不过他还是冷声问大师兄:“何人?”
大师兄颤巍巍地说:“是,是摄政王!”
摄政王?顾怀酒!
若是这个疯子,出动火炮还真是不足为奇了!而且这疯子脑子不正常,他要是不出去,这疯子真敢炸!
“知道了。”
苏野又为凉月灌了些灵力,再摸向凉月的手腕,虽然脉搏依旧微弱,但至少能感受到了。
“烧也退了。”
把湿漉漉的衣裳都换了,又为小丫头把被子盖好,又忍不住摸了下她的小脸儿。
“你到底是什么人?守护精灵?呵!”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儿,所以她哪怕编出来的骗人的话,他听着都直觉得有趣。
即便感觉自己太多遍,不能心软,放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可是如今,她解了自己多年的痛苦,他便更不能杀她。
不能杀,留在自己身边,门中长老绝对不会容她。
难道真的要放她走?
苏野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却还是没有解开屋内的禁制,自己先去会会这个顾怀酒!
这么一处简单的二进的小院,外面围了足足千余名士兵,而前厅里,还坐着连皇帝都要看他脸色的摄政王。
苏野以为自己此次来京足够隐秘,却不想才在京中有个小动作,就被顾怀酒顺藤摸瓜地抓到了他们的栖身之所。
苏野迈步进去,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正在悠闲地品着香茗,到底谁是主谁是客!
“顾怀酒。”
苏野不说客套话,坐哪且不与这疯子计较,但他也不愿客套。
“我这庙小,容不下你,待明日我会到府上拜会。”
“近十载未见,你就是这么与师叔说话的?”
疯王一眼就看出苏野气息不稳,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做。
“师叔?”苏野冷笑了声,“我有师祖、师父、师伯,就是不知道师叔死哪儿去了!”
疯王却不恼,继续慢条斯理地品茶。
“本王与你师父将要成婚,你可有什么贺礼准备的?”
提到这个,苏野就坐不住了,他起身,冲着疯王祭出了剑。
“贺礼?我没有取了你的项上人头,便是对师祖最大的孝心!顾怀酒,你以为你架一门火炮我就怕了你吗?看是你的炮快,还是你的剑快!”
疯王却只是微微抬眸,看了眼苏野的剑光,说:“这么多年了,你的修为一阶都没有升,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是给你师父丢脸!”
苏野被刺到了痛处,他走火入魔之后,哪还有能力增长修为?
他只能咬着牙挖苦顾怀酒:“总好过你连修为都被别人废了,疯疯癫癫,做一具行尸走肉的好!”
“哈哈哈……”
疯王张狂地笑了,他起身走到苏野面前,直面苏野的剑,苏野却退了一步。
“小野娃子,你在我面前耍掌门威风,太差强人意了!”
小野娃子!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苏野很明显地愣了下,时光好像一下子倒流回了十二年前的那个星夜里,那个把他从熊洞里抱出来的少年,那时候他的眼睛里仿佛装下了满天星!
而如今,他的眼睛里,只有一潭深不见底的漆黑臭水!
苏野收回了思绪,收了剑,背过身去,过了会儿,才说:“你星夜前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疯王不急着回答,可是苏野着急,他不知道小丫头现在如何了,他让她救那六个弟子,就是为了自己有说服长老保她活命的理由。
他让她用药,谁让她用命了!
“小野娃子,本王听闻,你抓到了一只七彩麝鹿。”
疯王的话一出,苏野立刻回过神来,他整理了下脸上的表情,转过身,冷漠地说:“苏氏仙门,惩恶除妖,与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外人?
疯王自嘲地摇摇头,从五岁到十七岁,整整十二年的时间,他如今成了苏氏的外人?
不过没关系,比这更加过分,更加令人窒息的诋毁与羞辱,他受得多了。
疯王与苏野说:“那只麝鹿是善是恶,有没有害人性命,你心知肚明。你看上的,是他的丹元吧?你要为谁续命?”
疯王打量了下苏野,说,“看你们苏氏脑门上下一心对他赶尽杀绝的冲劲,该不会是为了你自己吧?呵呵,你这么虚吗?还有几天可活?”
“顾怀酒!你!”
苏野的剑又抬起来了,耳朵也红了。
疯王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从小疾言遽色,心浮气躁,我看你是练功走火入了魔,命不久矣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
苏野慌了,莫不是仙门里有这疯子的眼线?
“你想长生,本王不管,回你的颖州去,随便你如何折腾!”
疯王毫不畏惧地用手拨开了苏野的剑,“在本王的地盘,就给我老老实实地,现在就给本王放人!”
虽然苏野现在已经被小丫头治好了,但是七彩麝鹿的丹元对他们来说依旧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他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你休想!顾怀酒!你以为你打得过我吗?”
第234章 我又不傻
苏野正准备出手,突然他看到疯王身后的墙壁裂开了。
疯王也听到异动,才一回头,就见正面墙都崩碎了,砖石稀里哗啦地朝着他们崩了过来!
“主子小心!”
一直在屋外守着的半曲冲过来,护着疯王退出了前厅。苏野比他们俩退得快,他瞧见有房顶上,一道道紫光正打在房上,房上正站在一只七彩麝鹿,可是他明显体力不支,两条前腿跪了下来。
房子就是被他压塌的吧?
“莫羡!你给点力呀!”
有个稚嫩的声音响起,疯王和苏野不约而同地看向趴在七彩麝鹿身上的小丫头!
就算变了脸,疯王还是一眼就能辩出他家闺女。
疯王欣喜若狂,正欲过去,苏野却先他一步,飞过去,落在了七彩麝鹿前面,把小丫头挡住了。
苏野往庭院里一望,苏氏弟子被打得落花流水,横七竖八地倒在庭院里。
“你干的?”
苏野回头问小丫头。
凉月指了指他们头顶上的紫色光芒:“是他!”
苏野抬头看去,只见有一把剑正腾空而上,和那紫色光芒缠斗在一起。
苏野皱了皱眉头,又回头问小丫头:“你怎么跑出来的?”
“你傻呀!”
凉月指了指已经四分五裂的正房,说,“房子都榻了!哪还有禁制了!我不跑,等着挨砸吗?”
苏野嗫嚅了下,又听小丫头说,“别问我房子为什么榻!你问上面那个!”
凉月也想好好睡一觉,可是她被一声巨响给惊醒了。
她自己躺在榻上,却抬头就看到了夜幕,就说明房顶被劈碎了,她没管那么多,立刻飞身出去,看到苏门弟子和头顶上这位打了起来,就冲进厢房去救憬渝。
才把符咒给憬渝解了,房门就被掀飞了,她和憬渝只能逃!
憬渝化出原型,但毕竟受了伤,带着凉月飞了不足十丈就被击中,落在房顶上,把房子砸塌了。
“你不是掌门吗?你上去打呀!”
凉月催促着苏野,可是苏野却没动,他担忧地回头看小丫头,他怕她跑了!
这时候莫羡被打飞回来,落回了凉月手里,变回了匕首的形状,身上的光泽也暗淡了。
凉月只得收了莫羡,她转过头看向地面上的疯爹,趁着苏野背对着自己,冲着疯爹招了招手。
放心吧!我啥事没有!
疯王想过去把闺女带过去,却被半曲拦下了。
“主子!你过去就暴露郡主身份了!”
这时候还管那些吗?
半曲说:“您去也会叫郡主分身,还是在此观战,最为稳妥。”
疯王只能暂时忍下,他盯着那团紫色的光渐渐下落,心里更加焦躁。
一个苏氏就够棘手,如今紫烟宫也掺和进来,而且,来得人,又是他!
光芒渐渐收敛,悬在半空中的人抚了抚脸上的面具,一身紫袍在黑夜里还能发光,布料真不错。
凉月在心里小小地吐槽了对方一下。
与苏氏掌门的扑克脸不同,紫烟宫宫主君迟,嘴角总是挂着邪魅的笑容。
他勾了勾手指,对苏野说:“苏家人这么废物,还好意思和我争七彩麝鹿吗?”
苏野回头看了眼重伤的七彩麝鹿,又看了看凉月,虽然不愿,但现在没有别的法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丢给凉月,说了一个字:“走。”
凉月接过荷包,这正是自己装符咒的荷包。
他是让自己带着憬渝走?
“那我可就不掺和了!再也不见!”
凉月掏出一张闪身符,贴在憬渝身上,就要带着它一起逃,却不知为何,一张符都燃尽了,他和憬渝还在原地。
“你把我符咒怎么了?”凉月质问苏野。
君迟却先回答了:“你的符咒没有失效,是这里,被我隔开了!”
凉月抬头去看,果然这周围被造了一个结界!
正好罩住了他们四个,还有疯王和半曲。
这下就麻烦了!
“你也想用七彩麝鹿续命?”
紫烟宫宫主亲自来,看来是着急了。
“老不死的!活了五百年了!还不够!”
凉月听到疯爹的吐槽声,歪过头绕过苏野去看君迟,他五百多岁了?
“看不出来,保养得不错。”
凉月嘴上调侃,心里却只觉冰凉,君迟这五百年的寿命,恐怕是牺牲掉了另外一只七彩麝鹿的性命得来的吧?
憬渝气息不稳,他的眼睛却红了,撑起了自己的两条前腿,他吼道:“原来是你,五百年前,是你吸收了我母亲的丹元!”
凉月猜的没错,而这个血腥的轮回,今日又要来临。
“能不能续命,还得过了本尊这关!”
苏野朝着君迟攻了过去,他的剑显露着青色的光芒,一青一紫两道光芒在空中交缠变幻。
凉月搂住了憬渝的脖子,妖主咒印在手心亮起,在憬渝的耳畔对他说:“憬渝,你不能冒然上前,我知道你很想报仇,但是你想想希言吧!你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她为你收尸,让她为你伤心一辈子的!你听我说,这结界并不难破,希言还在外面等着你!我现在治好你的伤,你带着疯王和他的护卫先走!你一定要把他们带走!”
“我要为我母亲报仇!”憬渝还在执着!
“你杀不了君迟!你连我都打不过,你是去送死!”
凉月打断了憬渝不切实际的想法,“我是妖主,你归我管,你听我的,我替你报仇!”
凉月拍了拍憬渝的脖子,从他背上滑下去。
憬渝伤势被治愈了,可是凉月没有止疼药了,她只能咬住嘴唇,坐在背对着疯王的方向,忍住叫自己不喊痛。
凉月祭出荷包中的一张爆破符,将它放在自己的妖主咒印之上,然后将灵力都灌注在手上,她对憬渝说:“就是现在了。”
空中的苏野瞧见小丫头的手心亮出一道强大的金色光芒,这光芒把爆破符包裹住,形成了一个巨大金色光球,光球被小丫头擎着飞到了空中,只听一声巨响,犹如十道天雷劈过!
结界破掉了一个窟窿,憬渝化成人形,迅速飞到疯王身边,揪住疯王和半曲的肩膀就把他们俩带起来,眼见着就要飞出结界,疯王却回身劈了憬渝一掌,掌风不强,可是憬渝却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松了手,疯王就掉了下去!
凉月眼看着结界又关上了,而疯爹就白白浪费了这次逃跑的机会,凉月真的气炸了。
第235章 之前是闹着玩
“你也太不珍惜我的劳动成果了吧?”
凉月飞上去,拉住了疯爹,疯王却握紧了闺女的手。
凉月叹了口气,她想冲着疯爹发火,可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父女二人落在地面,疯王弯下腰,拂了拂凉月被吹乱的头发。
“我怎么能安心逃走?”
“我不会出事的。”
凉月撅撅嘴,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问疯爹,“我变成这样,您都认识?”
“你变成什么样,还不是我闺女?”
疯王笑了,可凉月笑不出来,因为无论是紫烟宫,还是苏氏仙门,都是她的敌人。
凉月本来是打算来个鱼死网破的,可是疯爹似乎看出了自己的心思,硬是把自己留了下来。
“咱们走,让他们两虎相斗去!随他们去!”
凉月也只有就此作罢,这个渔翁之利,她不收了。
这时候,那二位在天上打够了,又冲到了地上,先落地的是苏野,他直接把地上砸了个大坑,气息也是乱的。
君迟却施施然背手落下来,看上去慢条斯理,胜券在握。
疯王把凉月拉到自己身后,说:“差了400多年的修为,你现在知道之前他对你是在和你闹着玩的了吧?”
“呃……”
闹着玩儿?要人命的那种?
君迟瞬移到凉月身后,疯王立刻转身把闺女护住,君迟见了,更为不屑。
“小家伙,你真的以为,我今日是一个人来的?”
凉月吃惊地看着君迟亲手把自己造的结界解开,深蓝色夜幕之下,一个个身着白袍的人在天上围成了一个圈,圈中正是白袍护法,他正和憬渝打在一起。
凉月看到远处的一棵树上,半曲挂在一根树枝上,他手里还提着剑,应该还没死。
“看来,你们为了这只七彩麝鹿,是费劲了心思和力气。”
君迟吸食了憬渝母亲的丹元,已经活了500多岁,对于一个人族来说,这寿命早就超过极限了,可他为何还不满足呢?
“长生,对你们真的那么重要吗?”
凉月看了看君迟,又看向朝自己走过来的苏野,眼神彻底冷下来。
苏野看到凉月任疯王牵着她的手,心里便有了猜测。
他早就听闻顾怀酒有个十分疼爱的女儿,叫顾凉月。
“你果然是骗我的!”
什么星辰!他真是傻透了,才会相信她会告诉自己真正的名字。
苏野提剑而来,看着凉月和疯王,愤恨之意更甚。
凉月在面前挥了下手,变回了自己本来的面容。
苏野愣了下,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比那张脸,更漂亮,可是她的目光,却冷了太多。
“你退下。”
疯王挡在凉月身前,与苏野道,“本王的女儿,愿意骗谁就骗谁,上当是你自己傻!”
苏野更加怒不可遏,拔剑就朝着顾怀酒刺过来,可疯王面前却出现了一道金色的护盾,那是莫羡的化形。
莫羡不仅挡下了苏野的攻击,还把苏野给弹飞了出去。
“疯爹,不需与他多言,我不欠他的。”
凉月拉住了疯爹的衣袖,与莫羡说,“我爹就拜托给你了。”
“回来!你打不过他!”
疯王要把闺女拉回来,闺女已经飞到空中,与君迟对峙。
她把手背到身后,冲着疯爹打了个响指,莫羡就在疯爹四周形成了一个保护罩,这样苏野便伤不到疯爹。
每次的任务都是困难模式,凉月的灵力越强,要经历的沟沟坎坎就越多。
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她以前不明白身为妖主的意义,如今看到憬渝的遭遇,她明白了。
什么人、妖、神,都是这世间生灵,没有种族之分,只有强弱的较量。
强者欺负屠戮弱小,就是错的!
“师父,我明白了。”凉月说。
凉月打开手中妖主咒印,地上的苏野惊诧不已,小丫头手上,生出的东西,是什么?
“小家伙,今日这七彩麝鹿我志在必得,你能把我怎么样?”
君迟看着凉月眼睛里的坚毅,有些意外的惊喜,这个眼神真是既幼稚又可笑,她还想凭自己一人之力,和他们这么多人硬拼?
凉月挠了挠头,对君迟笑着说:“打死你之前,我有个问题。”
打死他?!
君迟哈哈大笑,他听错了吧?
“你现在有多少灵力,又有多大本事?你自己不知道?”
凉月根本不在意君迟的话,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认识我娘亲?”
君迟收了笑,别有深意地看向地上的疯王。
“你为什么不去问你爹?”
“有人告诉我,我娘亲生前与你关系匪浅,你哪比得上我爹爹?我怎么没看出来?整天戴着张面具故弄玄虚,丑死了。”
君迟不怒反笑,靠近凉月一些,说:“你娘亲是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确实值得我另眼相看。你若是想弄明白我们的关系,要不,你与我回紫烟宫,我慢慢讲给你听?”
“那便不需要了。”
凉月瞄了眼君迟头顶之上,“你死了,当年旧事便成了一笔死账,便再不会有人提了!”
凉月说着,还冲着君迟挥手作别,“再,也,不,见!”
君迟侧耳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声犹如婴儿啼哭的动静,而这声音越来越近,还伴随着煽动翅膀的声音。
“小家伙,你还想用你的幻术骗人?我不会上第二次当!”
可是下一刻,黑暗中便有一双巨爪勾住了君迟的脖子,君迟抬头看去,一只巨大的雕正提着他划过天际,说是雕,可它头上却长着如牛一般的角,它振翅之时,足有二十丈宽的两对翅膀带出强烈的罡风,把地上的碎石乱瓦都带起来了。
“这不是幻术,它也不是一般的雕,它叫蛊雕。”
凉月像君迟介绍道,任君迟如何挣扎,这蛊雕的瓜子已经勾进他的肩胛骨,带着他飞向远处黑漆漆的天幕里。
“哦!忘了告诉你,它,是专门吃人的哦!”
凉月又冲着蛊雕招手,喊道:“祝您用餐愉快!”
“嗷嗷!嘤嘤!”
蛊雕也回以凉月几声巨婴啼哭声。
所谓擒贼先擒王,君迟不就被擒走了吗?
凉月又冲着憬渝被围攻的地方飞过去,与那些白袍人道:“你们的宫主都要被吃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儿抓妖?”
可是这些白袍人谁也没去追蛊雕。
“杀了七彩麝鹿,吸食了它的丹元,我便可以拥有和宫主一样的力量。”
白袍人打得更起劲儿了。
第236章 我与你两不相欠
原来白袍护法对君迟早就有了不臣之心。
凉月心说以自己现在的能力,也召不来第二只能力强大的妖了,那就只有硬打了!
憬渝的伤虽然被凉月治好了,但是她灵力不支,此刻已经要败下阵来。
凉月不能再带着憬渝东躲西藏了,不把紫烟宫和苏氏的人打服了,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憬渝的。
凉月飞到憬渝身边,用咒印打断了缠在他身上的缚妖索,又把咒印对准了朝他们攻过来的白袍护法。
一团青色的巨鸟形状的火焰朝着白袍护法冲了过去,还伴随着一声鸟雀的嘶啸声。
凉月也惊讶自己怎么又鬼使神差地使出了一条新技能。
白袍护法立刻被火焰吞噬掉,没一会儿,他就从青鸟火焰里跌了出去,身上的白袍被烧没了,浑身黑黢黢地,像一根燃尽的火柴,掉到了地上。
“呼!”
青鸟火焰吸取了白袍护法的力量,它变得更大了,白袍护法的手下见了,纷纷逃窜,怕被火苗撩到。
这只火焰就像是有生命一般,直接俯冲下去,朝着地上的苏野飞去。
苏野要举剑与之抗衡,可是这火焰直接穿过剑,就要把苏野吞噬掉。
可就在这火焰碰到苏野的校服的一瞬间,这火焰却突然离开了苏野,与他保持三尺的距离,在他身边绕了两圈之后,又飞回了天上,冲进凉月手心的咒印里。
凉月带着憬渝落下来,她打量着苏野身上校服的图案,也是一只青鸟。
莫不是这青鸟火焰把苏野看成是自己的同类了?
苏野愣在原地,用看妖物的眼神看向凉月。
凉月也不是第一次被这种震惊又恐惧的眼神盯着了,她扶着憬渝坐下,与苏野说:
“我解了你走火入魔之苦,你放过这只七彩麝鹿,咱们就两不相欠了。”
凉月想了想,又说,“至于我骗你的事,对不起,我只是不想惹麻烦,谁知道麻烦总是来找我。我答应你,以后你若是再有治不好的伤,可以再来找我。”
凉月要带着憬渝离开,苏野却又提剑,剑直指着凉月的心口:“你到底,是什么……”
他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妖也有好有坏,好妖都归我管,你若是杀他们,我们就永远是敌人。”
凉月召回了莫羡,疯王立刻奔过来,挡在了苏野面前,苏野的剑离疯王就只有一寸。
“小野娃子,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
这个时候,打感情牌是最好用的。
一直隐在暗处观战的白孤云见会法术的都走的差不多了,便带着人马冲了出来,把这些被打得七零八落的苏门弟子团团围住。
“小野!”
有个声音在唤苏野,苏野听到了,听到的瞬间,他便热泪盈眶。
苏樱坐在轮椅上,被推到了白家军前面,苏野一眼就看到了那身鲜红的衣裙,还和记忆里的一样,就像阳光一样给人温暖。
苏野放下了剑,冲着苏樱的方向缓缓跪了下去,哽咽地唤了声:“师…父!”
师徒多年未见,场面感人。
凉月正想趁机把憬渝带到轻罗馆藏起来,就见到人群里又挤出来一个人,直接朝着憬渝奔过来,她嘴里还喊着:“憬渝哥哥!憬渝哥哥!”
憬渝本来半死不活的,一听到这声音,也来了精神,朝着希言飞了过去。
“唉!”
凉月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人妖相恋,没有的事。”
低调一点不行吗?不知道什么叫秀恩爱死得快吗?
姑娘我为了你们操碎了心,耗尽了灵力呀!
手被握住了,随即身子一轻,凉月便被疯王抓住了。
疯王把闺女脸上沾的尘土轻轻抹去:“回家了。”
凉月搂着疯爹的脖子,把头埋在他怀里,心里还憋着气:“还赶我走吗?”
疯王轻轻拍了拍凉月的背,脸上露出微不可查的冷漠。
“还敢夜不归宿吗?”
果然是因为这个生气呢!
凉月摇摇头。
这个可不是她能决定的。
凉月抬起头,看向天上模模糊糊的一青一黑的两个小点,心说师父和玄晖真是狠心,她都这么惨了,也不伸手帮她!
若不是风缄在她脑子里提醒自己,要她用妖主咒印召唤一只妖来,她能不能打得过君迟,还真是个未知数。
“疯爹。”
“嗯?”
“我饿了,我要吃月饼。”
“好,管够。”
疯爹接过半曲递过来的干净披风,为凉月挡风。
“不是只买了一份吗?”
疯王却说:“我是摄政王,而且很有钱,我的女儿想吃什么,随时随地都该有。”
好吧!
凉月收回视线,终于可以安心过几天消停日子了吧?
而此刻,花酿紧紧拉住玄晖的胳膊:“你不能下去。”
“你没看到吗?”玄晖吼道,“她,她使出了玉火焰!小废物!她用了玉火焰!”
花酿揉了揉太阳穴:“我看见了,我不瞎!你小点声,我不聋!”
“那还不把她带过来,好好问问!谁教她的?她怎么学会的?”
玄晖作势又要追过去,却被花酿紧紧钳住。
“风缄?不可能!玉火焰是凤族的绝技,风缄不可能会!”
“可是小废物她怎么会使用玉火焰的?她不是凤族,她是人族啊!”
“难道,难道染染,染染真的回来了吗?”
玄晖晃着花酿的身子,激动地眼睛和脸都红了!
“你说话啊!染染是不是转世了?是小废物吗?”
花酿只能拽住玄晖:“青染神形俱毁,灰飞烟灭,不可能转世。”
“那刚才的一切怎么解释?你说啊!”
玄晖推开花酿,打了他一掌,“我不信!我去找她!”
“你现在去,耽误人家父女俩用膳吗?”
花酿拦在了玄晖身前,“你冷静一点,你这么冒然过去问,只会另她更反感。你是不是觉得她还不够讨厌你吗?”
花酿指着地面上渐行渐远的马车:“我早就与你说过了,当初你不肯把徒儿带去雾涯,你会后悔的!但如今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局面,你就好好想想,怎么能挽回。”
玄晖却似乎根本没听懂。
“挽回?直接把她带走,不就成了?”
“你是去捉妖的吗?还直接带走!”
花酿用手指戳了戳玄晖的心口,问他:“你这颗心冷了太久,是不是都忘了,怎么哄小孩子开心了?青染不比凉月难哄?”
第237章 你是不是我爹
花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为什么要给这头笨狼支招?
“你往好的方向想一想,如果徒儿是青染的转世,你哄她就相当于哄青染了。万一徒儿和青染没关系,你是妖判,她是妖主,你是大人,她是小孩儿,你哄她开心多帮妖族办事,不是挺好的吗?”
玄晖被花酿绕得云里雾里,就只听懂了两个字:“哄她!”
玄晖盘膝坐下来,抱着胳膊,扭过头。
“我怎么哄?她一天到晚都跟那个疯子在一起!”
花酿摊开手,他也没办法。
“别怪我没提醒你,人族十五岁及笈就要嫁人了!”
“什么?!”
玄晖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抓了抓本来就乱七八糟的头发。
“废物就是麻烦!”
甩给花酿一句话,玄晖还是离开了。
花酿摸了摸眉心,又顺着鼻梁掐了下自己的鼻头。
“徒儿,为师真是自作自受哇!”
这一夜,凉月累极了,浑身又酸又疼,可就是睡不着。
她偷偷把窗子开了一条小缝,想透口气,窗子却又被关紧了,紧跟着一件外袍就把自己从头到脚包严实了。
“头发都还没干,不要仗着自己能自愈就不怕得伤寒!”
疯王从后面把闺女揽到自己腿边,摸了摸闺女眼下的两条薄薄的青迹。
“今日累坏了,快些睡吧。明日不用陪爹上朝去。”
“爹爹去睡吧,我不困。”
疯王把下巴放在闺女的头顶,轻轻靠着闺女,轻声说:“放心,你苏姑姑看着苏野,他不敢再抓你走。”
“嗯,我不怕!”
凉月不是因为这个失眠。
疯王又说:“你还在担心那只鹿?他既然决定和李斯年的妹妹在一起,就要承受这不容他们二人真情的世间给他们的压力。”
凉月又点点头:“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现在能力有限,真不知道该把他们藏到哪里去。我把他们俩送去轻罗馆,也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帮他们。”
“花酿是个凉薄的人,他若是出手,那只鹿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凉月知道,疯爹的猜测是对的,但是她其实也不是很在意这个,她也不是因为这个才睡不着。
“凉月。”
“嗯?”
“你的心很乱。”疯王微微叹了口气,“楚子扬都说了什么?”
凉月抬头,疯王也松开了闺女。
“疯爹。”
凉月把手伸出来,轻轻地摸了摸疯王微微带着胡茬的下巴。
“我可以问吗?”
疯王抓住闺女的小手,笃定地点头,一缕发顺着肩膀滑到了前面。
“为什么不可以?”
听到疯爹这么反问自己,凉月没感觉轻松,只是更加忐忑了。
“不问,你能睡着吗?”
疯王把闺女身子转过来,见她面对着自己坐着。
凉月摇头,她睡不着。
“为了让你安心睡个觉,你想问就问。”
“那你会骗我吗?”
凉月追问道。
“我骗过你吗?”疯王又反问。
凉月回想了好一会儿,发现疯爹真的没骗过自己什么。
“好吧,那我问了。”
凉月正襟危坐,疯王却侧身躺着,一手拄着脑袋,凉月则把手放在了疯爹的心口处。
“我问了啊!”
疯王眯着眼睛点头。
“我是早产吗?”凉月问。
“是。”疯王点头。
凉月抿着唇,用雪白的小门牙把嘴唇都咬白了,才又问疯爹:“我母亲是楚歌?”
“是。”疯王点头。
“那我父亲呢?”疯王答完,凉月立刻追问。
疯王一直半眯着的眼睛睁开了,她上下打量了下闺女,见她两眼紧紧盯着自己,她还紧张地握紧了小拳头。
真是可爱得紧,可爱得凉月想掐她的小脸蛋儿。
可他手才伸过去,闺女立刻把他的手打到一边去,然后又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
疯王“噗嗤”一声笑了。
“傻闺女,楚子扬与你说什么了?你问的是什么话?”
凉月撅着嘴:“你为什么避而不谈?难道你真的头顶着一片青青草原,还忍辱负重地为自己心爱的女人白养了六年别人的孩子?你是不是傻?”
疯王愣了下,随即爆发出雷霆般的笑声。
“噗哈哈哈……”
凉月被笑毛了!
他是不是被人戳破真相,又要发疯了!
凉月心里难过极了!他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女儿,可他还是在自己疯疯癫癫神志不清的时候,为自己挡下了烙铁,为了给自己抢一个馒头,被那些采石场的奴隶打断了肋骨。这么多年他把自己能给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不管对面的敌人是人是妖还是神,把她护在自己身后……
现在她却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她该享受的,她根本不配这个男人给自己的宠溺和安全感。
凉月“哇”地一声就哭了。
“呜呜呜,我说我不去,你非得让我去见楚子扬,我现在知道了,还有脸呆在这儿吗?我这就走!这就走……呜呜……”
凉月从疯爹的外袍里钻出来,抽噎着要把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嘴里嘟嘟囔囔的。
“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给的,我什么都不带走。”
凉月震惊又伤心,她都没发现疯王正在开怀大笑,满心满眼都是戏谑。
镯子是凉月儿时便带在手上的,哪是那么轻易就能脱下来,凉月拽得手腕都红了,疯王心疼地拉住她的手,忍俊不禁地把闺女揽进怀里。
“你别这样!我不要你的善心!”凉月推开疯王。
疯王弹了下凉月的小脑瓜:“你戏怎么这么多呀!不是善心!这是父爱!”
“你都不是我爹了!还父什么爱!”
凉月眼泪翻涌,已经泪流满面,疯王却还在得意地笑。
“不捉弄你了!”
疯王带着闺女到榻上,凉月不肯,他干脆把闺女扛到榻上,把榻上的褥子一层层掀开。
凉月抽噎着,抹了抹眼泪和鼻涕,又想走,却看到疯王抠开了一块木板,原来这床榻下面有个狭长的暗格。
凉月呆愣地看着疯王从里面拿出一个红木匣,丢给了凉月。
“这是什么?出生证明?你们这儿有那玩意吗?”
凉月摸不着头脑,还是听了疯王的话,打开了匣子,里面放着一个金制的面具,上面还镶嵌着蓝宝石。
“好漂亮。”
疯王把面具拿出来,戴上了。
凉月眨着眼睛,挠了挠头,又不禁赞叹了声:“好像变了一个人,像个英俊潇洒的侠客。”
“楚子扬是不是与你说,你娘亲与君迟关系匪浅?”
第238章 不好骗了
疯王把头凑到凉月身边,让她摸摸面具的质感。
凉月咽了下口水,点点头。
“我要是娘亲,才不选君迟呢!顾怀酒戴上面具,比君迟好看一万倍,哪个女人不想嫁呢?”
所以说那句“犹抱琵琶半遮面”是真理。
疯王勾起唇角,说:“你娘亲当然也知道,选个好看的。”
凉月撅撅嘴,眼泪又涌出来。
疯王掐着凉月的腋下,把她擎到自己身前。
“傻闺女,你还听不明白?你娘亲遇到的君迟,就是你爹我!我就是你爹!”
“啊?”
凉月摇头,“我不信!”
“要不滴血认个亲?”
“不好使,那种落后手段,都是骗人的!”凉月摆摆手。
疯王要摘下面具,凉月却扶住了面具。
“别摘,让我再看一会儿。”
也太好看了。
凉月戳了戳手指:“假设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就是个冒名顶替的君迟,你这个假君迟遇到了楚歌,楚歌以为她喜欢的真君迟,所以当年皇爷爷下联姻圣旨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她要嫁的瑞王爷,就是你这个假君迟……”
凉月歪了下脑袋:“似乎也说得通哈!
“为什么加似乎?本来就是这样。”疯王揉了揉凉月半干的头发。
凉月却皱起了眉头:“那你们为什么不辟谣呀?为什么不告诉楚子扬?”
“那得问你娘亲,她是楚子扬的亲妹妹都不说,我多嘴做什么?”
疯爹的解释一点都站不住脚。
“你们俩先上车后补票,搞得这么一大堆人误会!疯爹你不要面子的吗?”
凉月又指了指自己,“还有我!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疯王却笑得更得意:“爹看你今日对峙君迟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心慈手软啊。你就不怕杀的是你的亲爹?”
“呸呸呸!”凉月两只手都摆起来,“晦气晦气!”
“这回高兴了吧?你哭起来真的不好看,以后不许哭了。”
疯王拥着闺女,刚才可能是真的吓到她了,才会哭着这么伤心。
“就算不是亲生的,养了这么多年了,还能说不要你就不要你了?真傻!”
凉月搂得更紧点儿:“您心可真大!我预祝您二婚愉快,早日头顶青绿一片!”
“真是个小心眼儿。”
疯王把闺女的头发拨乱了,都不忍心打一下。
凉月从疯爹怀里溜出去,爬到那暗格旁,里面还有一件月白的锦衣,是疯爹从来从来都不肯穿的颜色。
衣裳旁还躺着一把银色的剑,剑鞘上雕着修竹,月白的剑穗还配着一只环佩,上面也雕着竹。
凉月想伸手去摸这把剑,可她又不敢碰,疯爹如今没有了修为,这把剑也尘封着他从前的时光,凉月不敢去触碰,怕疯爹恼了她。
“你可以。”
疯王像是看透了凉月,直接给了凉月答案。
凉月按捺不住好奇心,立刻把剑拿了起来。
冰凉的剑身带着股凉月最熟悉的气息和味道,叫凉月拿着一件可以斩杀妖物的法器,心里却溢满了安全感。
疯王曲起一条腿,一个胳膊搭在上面,他的背靠在床头,平静地看着凉月抚摸着剑鞘。
他没有告诉闺女,这把剑,连她娘亲楚歌,都不曾碰过。
“嗖!”
剑身露着月白色柔和的光芒,出了三分鞘。
“它很开心。”疯王说。
就像莫羡有自己的灵,这把剑也有灵。
“为什么?”怎么看出它开心?
“它把你认成了我,因为你是我的血脉。”
凉月用手点了点散发着光芒的剑身,问疯爹:“它叫什么名字?”
疯王沉默了下,还是告诉了闺女。
“三醉。”
??
不懂。
凉月讪笑了两声,把兴奋地剑收回鞘里。
这是疯爹的剑,他肯定特别珍惜,所以才会一直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凉月把剑放好,却舍不得让疯爹把面具摘了。
“看着它,你能好好睡觉?”
疯王还是把面具摘了下来,放回匣子,又把暗格收好了。
凉月枕着疯爹的胳膊,两只小手捧着他的脸颊。
“爹爹……”
“嗯?”
凉月笑眯眯地,任疯爹把她的小手拿下去,又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他的心口处。
“你以后可以常戴面具吗?”
“不可以。”
“只给我一个人看,求你了。”
凉月听着疯爹的心跳,困意就来了。
过了许久,疯王才回给闺女一个“好”字。
可是闺女已经呼呼大睡,就差打呼噜了。
“到底谁心大呢?”疯王叹了声,“越来越不好骗了呢!”
疯王本来是不打算给闺女看这些旧物的,不是觉得物是人非,不愿自揭伤疤,他是害怕。
作为苏氏前掌门的得意弟子,死在他手里的妖,可不是一个两个。
他当年拜师苏门时候,可万万没想过将来自己的闺女会是妖主,是要倾尽一生守护妖族的。
可疯王也不知道闺女是不是今日折腾得太累了,还是心大没意识到他曾经的身份,居然都没有意识到他们是处在对立面的。
或许她今日一直缠在心头的,就是自己的身世,根本没在意别的事情?
那她明日清醒过来,会不会就猛然发现,她爹其实和苏野是一类人?
万一真是如此,她会不会又要离家出走了?
这回轮到疯王失眠了。
今夜失眠的人可不只疯王一人。
玄晖搂着山药的脖子在玉笙苑房顶上,花酿让他哄小废物,他临到门口,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染染与他一同长大,他那时候也还是个小孩儿,虽然自小性子便冷了些,但是与现在比起来,脾气之前还是比较温吞的。
现在他对小废物,话说不到三句就能吵起来。
小废物看上去软软糯糯像个煮熟的汤圆似的好摆弄,其实只要与她稍加接触,就该知道,她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在她眼里,总是先把这个人掂量出份量来,然后一份份地摆在秤上称出这个人对自己的价值。利益之外,她是一句话都不肯多付出的。
有其父必有其女,都是疯子教的!
玄晖快把山药头顶的毛都薅秃了,哄孩子方法没想到,倒是越想越气了。
香冬苑内,苏樱也在自己多年不见的徒弟大眼瞪小眼。
苏樱坐在轮椅上,手里抱着只小奶猫,肩膀上还蹲着一只,她微微侧目瞥了眼身边,又接着逗弄着小奶猫。
“跪好了,我还没叫你起来呢!堂堂一门之主,连这点定力都没有。”
第239章 师徒情深哪
苏野就跪在苏樱身边,腰板挺得笔直,他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可还是把一肚子的话都吞了回去。
“啊!啊!”
小奶猫不会喵喵叫,它钻到苏樱的衣袖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几根胡子,溜圆的眼睛把瞳孔放到最大,还冒着绿光。
忍了半天,苏野终于受不住了。
“师父,猫妖是会吃人的!”
“哈哈……吃人?吃你吗?”
苏樱开怀大笑,摸了摸肩膀上小奶猫的脑门,完全没把苏野的话当回事。
“它现在是吃不了我,但是将来养大了,有可能会对您不利。为了永绝后患,有些牺牲也未尝不可。”
苏樱扭过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却要叫自己师父的人,讥讽地笑一声:“叫堂堂苏大门主在这儿跪着真是委屈地很,我也是忘了,我都不是苏氏的人了,你怎么可以叫我师父呢?快起来吧!苏大门主!出门去斩妖除魔去吧!”
“师父,徒儿不是那个意思!”
苏野用膝盖挪近几步,抓住了苏樱的衣袖。
“你如今厉害了!是一门之主了!快回你的颖州去!来我这儿耍什么威风呢!”
苏樱作势要退,苏野急了,连忙认错。
“师父,徒儿知错了,您别走。”
苏樱得意地偷笑了下,别人她治不住,这小子她还拿捏得住。
“苏家那些老不死的,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呀?赶尽杀绝!斩草除根!连这么小的猫儿都不放过了?小野!我们要是有你三分的狠心,当年都不会把你从熊洞里带出来!”
苏樱想扯回自己的衣袖,可是苏野就是不肯松手,“你从小被熊养大,连话都不会说,要不是你师叔坚持要把你带回苏家,你现在还当野人呢!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苏野低下头,沉默不语。
“你倒是说说,你把你师叔家宝贝闺女怎么着了?怎么伤得人家?我与你说,小凉月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丝,你师叔都能把你戳成马蜂窝!”
“我没有师叔!”
本来都认错的苏野突然又来了劲儿,再抬头时,眼里的怨恨都快溢出来了,他变得格外激动。
“师父,您既然离开了北安城,就和我回苏氏吧!如今我是苏氏的掌门,谁容不下您,我就杀了他!”
苏樱光是听苏野的话,就感觉这孩子已经变得她都不认识了。
她当年离开苏氏时,这孩子虽然沉默寡言,却还是个会偷偷哭的小怂包,怎么如今成了一个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人!
“小野,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仇恨所有人……”
“不!”苏野打断了苏樱的话,“我仇恨谁都不会恨您,因为您是我师父,是我最敬重的人。”
苏樱本来还想训斥几句,可是她看到小野眼角居然挂上了泪珠,时光好像又一下子倒流回她离开苏门的前一夜,他也是这么跪着,在她门外,守了整整一夜,她踏出苏门的一刻,这孩子的两行泪划过他的脸,也划过了苏樱心里。
苏樱掏出帕子,倾身过去,给小野擦眼泪。
“都是当掌门的人了,还哭!”
苏樱把小野扶起来,“起来吧!把腿跪坏了,我也不能给你治。”
苏野却不肯起来,他抓住苏樱的袖子,还是不肯松开。
“师父,就算您不跟我回去,也不能嫁给……那疯子啊!”
“为什么不能?你知道当年你师叔有多招桃花吗?整个苏门的女弟子都眼巴巴地仰望着想给他生娃娃呢!师父我虽然比你师叔虚长那么一点点,但是师父长得年轻、不显老,嫁给你师叔当王妃不是正好?”
“不行!我不同意!”
苏野把头靠在苏樱的残腿上,抛却了掌门的身份,他还是愿意做师父的小跟班。
“顾怀酒都疯了!他杀人如麻,暴戾残虐,整个大凌都知道!徒儿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再往火坑里跳一次!”
“再?”
“那北安侯不也是这个德行吗?当初我要不是……”
苏野顿了下,才说,“反正疯子不行就是了!”
苏樱把小奶猫放下,摸了摸苏野的头,欣慰地说:“我徒儿,如今是掌门了!真有出息!”
瑞王府的灯彻夜都亮着,护卫也加了三成,防着谁,不言而喻。
一只冰蝶扑闪着翅膀,玉笙苑的小窗偷偷溜出去,翩翩然飞回了轻罗馆。
花酿正倚着窗子,他那个乾坤葫芦里的酒,似乎永远也喝不完。
冰蝶落在花酿的指尖,扑闪着翅膀。
“徒儿已经知道,疯子从前是苏氏弟子,却根本不在意吗?”
花酿抬头看了眼半圆的月亮,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我又预料错了?”
花酿垂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把下巴卡在臂弯处,一只胳膊伸直了,抓着酒葫芦,他打了个“嗝”,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这疯子无论做什么,徒儿都能不计较,真是够神奇的!”
“人族的感情,真的太复杂了!”
“当初就不该救那疯子!让他死得透透的,徒儿就是我的了!”
花酿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着,心中的疲累之感叫他醉意深了些。
“徒儿啊……你叫为师,怎么甘心呢?”
冰蝶化成了人形,落在花酿身边。
“主人,夜深了,风冷。”
“无妨,吹风,清醒。”
这还清醒?舌头都捋不直了。
蝶儿上前把主人的葫芦拿过来,与主人说:“主人,您醉了!那只七彩麝鹿,还有那个人族,奴婢将他们俩安置在后院了。”
花酿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又打了个“嗝”。
“夜长梦多,现在就去。”
蝶儿只好拉着花酿,去了后院。
后院有一间木屋,木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里面陈设也简单地不能再简单,只有一张用几条木板搭成的小床,而且只能容下一人躺下,还不能翻身。
希言扶着憬渝坐在床边,两人的手始终牵着,这大概是从小就有的习惯。
从憬渝在集市上捡到走失的小希言开始,十几年来,二人都不曾想过,有一天会被迫分开。
“憬渝,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希言感觉到憬渝的虚弱,他身上的伤虽然治愈了,但是他的呼吸凌乱又断续。
希言有些担心,他想让憬渝离开,可是憬渝说,无论他走到哪里,那些人就会追到哪里。
可是,为什么王爷和郡主还要把他们留在京城,还送到这个地方呢?
第240章 师父的真实面目
希言想问的很多,但她相信憬渝,他们无论在哪里,憬渝都会保护她的。
憬渝握紧了希言的手,他当然不能告诉希言,这个轻罗馆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妖。
他只能捡好的,又不会吓着她的方式。
“安心啦!这里是安全的。”
憬渝在希言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笑着安抚着她。
“小言,夜深了,你睡一会儿吧。”
一道微光闪过,希言垂下了眼眸,睡得安然。
憬渝把希言轻轻放在床上,玉白的修长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希言的眼角,看到她睡梦中还微皱着的眉头,憬渝心头被愧疚溢满。
“对不起,小言,是我太自私,太自以为是,才会固执地把你留在我身边,我希望你是我的,但我太弱了,连自保都做不到。”
手指从眼角到脸颊,从鼻子到嘴唇,憬渝贪恋又不舍地想把爱人的一颦一笑都印刻在脑海里,可他却不能再让自己连累到她了。
“如果我继续呆在你身边,只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毁掉你的生活,所以,就当我从来都不存在吧。”
憬渝说着说着,就哽了喉。
“小言,你不会再记得我,你已经找到自己的亲哥哥,可以回归正常人的生活,终有一日,你会遇到属于你的良人。”
憬渝的指尖亮起一团黄色的光,他决定抹去希言关于自己的记忆,这样,她便不会伤心。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不是多余跑这一趟了?”
门被推开了,月光裹着一抹静默的青色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白衣少女。
而说话的,是这个容颜旖旎又带着冷漠眼神的男子。
憬渝虽然修为有限,但也看得出眼前这人的灵力深不可测。
憬渝暂且收回了法术,那男子则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憬渝的动作,半晌,他才说:“有人拜托我,救你们,但我并不想救。”
“那你为何还要收留我们?”
憬渝起身,挡在希言身前,他隐隐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是缘自面前这个男人,而他自己的法力,被压制得一点也施展不出。
然而这男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背上突然像压着千斤重石,憬渝不得不跪下来,他艰难地抬头看向男人,又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希言。
“郡主说过,只要呆在轻罗馆,就不会有危险。你是什么人?”
提到郡主,男人冷漠的眉眼笑了。
“看来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你口中的郡主,还要听我的!”
不错,来人正是顾凉月的师父,花酿。
蝶儿走了过去,绕过憬渝,将希言的头微微抬起来,往她的嘴里塞了一颗药。
憬渝转身,想阻止蝶儿,可是他根本站不起来,就连爬,也爬不动,他又没办法使出灵力,宛如废人一个。
“住手!你给她吃了什么?”
憬渝挣扎着,却只是被压得呼吸都喘不匀了。
蝶儿沉默地走回到花酿身边,这时候憬渝身上的压力才被释放。
憬渝忙不迭地冲过去,扶起希言,一手去探她的脉搏。
“她不会有任何不适,也不会有任何异样。”
花酿没有进前,但是他的话却可以在憬渝耳边像鬼魅一般萦绕不散。
“但是她三个时辰之后,就会死。”
花酿平静地说着,平静地像是在说今日的包子五文钱一个似的没有一丝情绪,可是却在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你给她吃的是什么毒药?把解药交出来!”
憬渝放下希言,朝着花酿攻过来,可是他又一次被一股强大的压迫力量,紧紧压在地面上不得动弹。
花酿只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你想救她吗?”
“废话!”
憬渝两手撑着地,想要冲破花酿的压迫,可是他们之间的力量太过悬殊。
一只不过六百年修行的小妖,怎么可能跟上古神族较量呢?
憬渝心口郁结,吐出一口血来,他却还想试图反抗。
蝶儿不屑于憬渝的无畏挣扎:“不自量力也要有个限度,三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听我主人的。”
憬渝艰难地抬头看向花酿,挤出几个字:“你想让我做什么?”
花酿把法术收了,憬渝先是跌在地上,这才慢慢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还没有碰到希言,希言就在床上消失了。
“你!”
憬渝愤恨地回头,朝着花酿冲过去。
蝶儿刺出一把银色蝴蝶形状的飞镖,刺中了憬渝右腿,憬渝重重地跌在地上。
“你这只鹿,别不识抬举,我们主人用得着你,是看得上你!”
蝶儿收回飞镖,血花迸溅。
憬渝痛得捂着腿,他看向一直没有出手的男人,冲他喝道:“把小言还给我!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花酿微微抬步,走近了一点,与憬渝说:“我要你去替我,杀一个人。”
憬渝愣了下,杀人?
“我从未杀过人,我不会。”
憬渝想耍赖。
蝶儿警告憬渝:“你不愿杀人,那你就永远都见不到你的小言了。”
永远见不到,就意味着他不仅不能为小言解毒,更加连她的尸身都看不到!
憬渝相信以眼前这位的能力,他是完全斗不过的。
那便只能受他的摆布了。
做出了抉择,憬渝就无法回头。
“你要我去杀谁?”
花酿看着憬渝眼里坚定的目光,有些惊讶。
七彩麝鹿一族一向是仗着自己长着一张姣好的面容,万花丛中过,不留一点情,怎么他今日遇到的,是个痴情种?
然而无论是什么样的,都不过是他必须下的一颗棋。
花酿不带一丝情绪地说:“摄政王,顾怀酒。”
“什么?”憬渝惊住。
摄政王,那个被称为疯王的人?那不是郡主的父王吗?
郡主几次救他和小言,他却要恩将仇报,杀了他的父亲?
“我不能……”
“你不动手,就连你心爱的女人的尸体,都见不到了!”
蝶儿再次提醒憬渝。
在心爱之人和恩义之间做出抉择,就看憬渝会偏向哪一边了。
踟蹰片刻,憬渝离开了轻罗馆。
花酿挥了挥手,希言又出现在那张小床上。
“主人,您这么做,憬渝若是得了手,杀了疯王,万一这事被妖主知道了……”
蝶儿觉得主人这次做得真不算高明,与其威胁憬渝去刺杀疯王,不如去找妖主没有接触过的妖去。
憬渝出了轻罗馆就来刺杀疯王,实在让人怀疑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第241章 恩将仇报
妖主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她可不好蒙骗。
“他杀不了疯子。”
花酿和蝶儿退出了房间,蝶儿下了禁制,希言就算醒了,也跑不出去。
蝶儿不明白花酿的用意,他站在院内,抬头看着今夜稀稀落落的星辰,装不下的孤独洒了满院子。
蝶儿还是忍不住问:“主人,您就不怕,妖主将来恨您吗?”
花酿没有回答,脸上自己是平平淡淡漫不经心的。
蝶儿心里犯迷糊,主人的性情,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了。
天光微亮,疯王坐在入宫的马车上,街上行人稀少,门店还有小贩还没有起来叫卖,马车行得不快,除了车轱辘压在路上的闷声,一切都凉丝丝的带着秋日清晨的寂寥。
走到街角时,突然一股七彩的流光从侧面打在了马车上,马车厢瞬间从车板上被掀飞了出去,里面的人也被卷起来,飞到半空。
一直闭目养神的疯王睁眼就看见了手里提着剑的憬渝正朝着自己冲过来。
“主子小心!”
半曲拉住了被卷飞的疯王,一众侍卫把疯王围在中央,护住疯王。
可是他们都没有灵力,哪里是憬渝的对手?
憬渝不过一招剑光劈出,就把这些护卫打得落花流水。
谁都没有搞明白状况,疯王虽然躲过了这次攻击,却又立刻被憬渝的剑锋甩飞,撞到墙上。
憬渝的剑,直接冲着疯王心口而去,只要这一下刺进去,他就可以救回小言。
“主子小心!”
半曲倒在地上,强撑起身子,要冲过去为疯王挡剑,可是距离太远,剑太快。
“当!”
一道金色光芒垂直劈到憬渝的剑上,将他的剑削成了两段。
只是眨眼功夫,憬渝面前就突然闪过一抹鲜红的影子,一掌劈到了憬渝的心口。
小小的红色身影收回那道金色光芒,将它握在手中,原来是一把匕首。
凉月抓了抓还没来得及梳的头发,匕首指着被打倒的憬渝,喊道:“你有病吧?”
“疯爹,你伤哪儿了?”
凉月随即回身去扶疯王,她的手放在疯王的肩背上。
“没事,小伤。”
“小什么伤啊!墙都瘪瘪了!”
凉月正准备用妖主咒印给疯爹治伤,疯爹却突然转身,把自己护在他怀里。
“小心!”
凉月的小眼睛露在外面,就瞧见憬渝一掌就要劈过来。
凉月没做任何犹豫,她从疯爹怀里闪身出去,迎上憬渝的手掌。
凉月的右手咒印正好对上憬渝的手掌,凉月感觉到有一股不知是什么力量的东西正被她从憬渝身上吸过来。
“啊!”
憬渝发出痛苦的喊声,他满头乌丝“唰”地一下从头发根部到发丝变成了雪一般的白色。
凉月觉出不对,她立刻要收回手,可是她手上的咒印却不知道怎么了,就像是抹了胶水一样,拽都拽不下来。
“我的咒印不知道怎么了,如果再这样吸,他的精元会被我吸光的!”
凉月已经看到憬渝脸上都开始长皱纹了,说不定一会儿他就会变成一具骷髅了!
凉月第一次感觉到咒印的可怕。
疯王也是第一次见到闺女的咒印使出这样的能力,他冲过去抓闺女的手,却被咒印的力量弹开了。
“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的!你死在我手上,算怎么回事啊!”
“刺你自己!”
脑子里风缄喊了声。
啥?
“什么也别管,刺就对了!”
凉月也不知道风缄说得到底对不对,这时候也只能走一招险棋试试了!
凉月拔出莫羡,刺进了自己的肩头,血喷出来,咒印的光终于暗淡下去。
疯王趁机踢开了憬渝,抱住了闺女。
凉月拔出莫羡,被莫羡刺中的伤口立刻又喷出一杆血来。
“你疯了!”
疯王立刻撕下衣摆,给闺女的伤口扎上!
“是,是挺疼。”
凉月呲牙咧嘴地任疯爹给她包扎伤口。
“我几次救这只妖都没受伤,最后竟然自己把自己刺了!”
凉月还在吐槽自己,疯王却已经抱着闺女飞到了马上。
“坚持一会儿,马上入宫了。”
“我没事,一会儿伤口就自己好了。憬渝怎么样了我还没看呢!他是不是让什么东西附身了,好端端刺杀自己的救命恩人?”
疯王却怒喝一声:“你管好你自己!管那么多!不累吗!”
凉月瘪瘪嘴,疯爹生气了。
“你那莫羡千变万化一看就不是凡间之物,法器和神器是有区别的,知道吗?”
“是吗?确实比从前受伤疼那么一点点。”
凉月揪住疯爹前襟的衣裳,心里暗暗感谢桃核儿今日给自己选了件红衣裙穿,要不疯爹看到她流那么多血染了一身,搞不好就得当街发疯!
“疯爹……你慢点!”
凉月觉得心口有点闷,“我好像晕马了,我想吐。”
“你不是晕马!你吸了那只鹿的精元,你需要运转灵力,把它们吸收了!”
脑子里的风缄又说话了。
凉月在心里对风缄说:“我不想吸收,我想还给他!”
“那是不可逆的!你既然吸了,就受着吧!”
风缄觉得这孩子有点傻,七彩麝鹿的精元可延年益寿,她还不想要?
“闭眼,到识海来,我帮你调息。”
凉月努努嘴,她又得晕过去了。
而街市那头,半曲和护卫们把满头白发看上去老了几十岁的憬渝从地上揪起来。
“你伤了我们王爷的心头肉,说吧,想怎么死?我们也好提前预备。”
憬渝现在身体就像一个被掏光了瓤的西瓜,除了还能动,其他地方都是麻木的。
他本就是故意趁着摄政王的马车离王府很远了,确认离郡主很远了,他才下手的。
没想到还是被郡主发现了。
还不如就把他的丹元吸干了,他无颜面对郡主。
最后郡主为了救自己,又受了伤。
憬渝觉得自己作为一只活了六百年的妖,太没用!
他被王府的护卫押在路上,却突然发现周围的人都不动了。
然后一道青色的影子落在自己身边,正是那个轻罗馆的。
花酿捏住憬渝的肩膀,话不多言,直接提人就走。
待他走后,街上的人又流动起来。
“人呢?”
“跑了!”
“怎么跑的!”
“不知道!”
护卫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半曲一拍脑门,懊恼地直跺脚。
这回死的是他们了!
花酿把憬渝又带回了轻罗馆,把他丢在了屋外。
第242章 美人迟暮
“你可以进去了。”
憬渝却犹豫了,他现在的样子,满头白发,脸也垮了,他有什么颜面去见小言。
憬渝瞪着花酿,冲他伸手:“解药!小言的解药。”
“没有解药。”
花酿的话激怒了憬渝,他握拳就打过来,却落了空,花酿已经飞到离他很远的地方。
憬渝还要再打,就又一次被一股无形的灵力压得趴在地上。
“那是一颗可以让她做个好梦的药,没毒。”
花酿冷眼瞧着憬渝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惊讶再到痛苦,他却不以为然。
“想要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爱情,就要付出代价。众派抓你,无非是想要你的精元续命,如今你精元散尽,只剩下微薄的灵力维持人形,剩下短短几十年的寿命,再不会有人抓你。你将自己的精元都给了妖主,妖族也不会阻拦你与这位姑娘的姻缘。从今往后,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和你喜欢的姑娘在一起,再不必东躲西藏,这个代价,你觉得不值吗?”
憬渝发现自己长了张嘴就和没长一样,他竟然不知道怎么辩解,这家伙说得好像都对,可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到底……”
憬渝还想问,可这人已经在自己面前消失了。
憬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背上长出了粗糙的皱纹,他不敢去摸自己的脸,他不知道自己的脚变得多么的苍老丑陋,这张脸如果给小言看到,她还能认出自己吗?她会不会恶心到想吐!
憬渝不敢想象,他也不敢进这间屋子,他宁可小言认不出自己,宁可她把自己当成一个陌生人,和自己擦肩而过,也好过看到她嫌恶的表情。
憬渝终于鼓起勇气,他还得去把小言唤醒带出轻罗馆。
他只好隐瞒自己的身份,就说自己是这里扫地的老头子,小言憨憨傻傻的,不会多问的。
如果小言问起,他到哪里去了,他又要怎么回答呢?
就说不知道好了,不然说别的,小言只怕更难过。
想好了一切的憬渝终于下定了决心,推开了房间的门,小言果然还没有醒,她安静地躺在床上,神色安详,呼吸平稳。
即使脑子里想好了许多种说辞,可是憬渝还是想在她没有醒来之前,再拉一拉她的手,摸摸她的小脸。
憬渝捡到希言的时候,她也就4、5岁的年纪,一个人蹲在街角哭,两只小脚丫冻得发紫,头发上沾了些枯柴火叶子,身上只穿了件单衣。
憬渝听着哭声像小猫,才驻足查看,没想到猫没捡到,捡到个小娃娃。
那一年,他就是20岁模样,他背着小娃娃,回了自己的住处,给她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饭菜,给了她一套暖和和的衣裳,就想把她打发了。
哪知道小娃娃就赖在他那里不肯走了,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还会打扫房间做家务,憬渝也是无聊的日子过得太久了,竟然就一时心软把她留下了。
哪想到是养虎为患,养大了就惦记上他了!
人妖殊途,憬渝不敢碰这条红线,可这么多年相濡以沫,他也不想放人家走了。
本来他想着就先这么暧昧不清地尴尬一段时间再说,哪知道苏氏仙门盯上了他,小言被苏门抓去,他也受了重伤。
直到被迫分开的那时候,憬渝才发现,有些东西早已经刻进了骨髓里,剔不干净了。
可如今呢!
他老成这副样子,还有什么脸面留她在自己身边呢!
“姑娘……”憬渝哽咽着,唤了一声,要把小言推醒。
人没醒,只是眼角却流出了两行泪。
憬渝愣住了,不敢动了。
希言蜷缩着身子,捂着脸哭了。
号啕大哭。
憬渝更不敢动了,不是说是美梦吗?为什么醒来就哭了?
希言抹掉了眼泪,抓住憬渝的袖子,拱到了憬渝怀里。
“不要走,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憬渝这回彻底傻了!
“我都听到了!我在梦里,都听到了!你在心里想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到了!我不嫌你老!也不嫌你丑!你要是不想我看到你,那我就把眼睛戳瞎了!憬渝哥哥,你不要走……”
希言的话叫憬渝如雷贯耳又无地自容。
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呢?
“小言,我现在……我不能再给你遮风挡雨了,我也,不能变回从前的样子……”
憬渝想把希言推开,可是希言却直接一扑,搂紧了自己。
“你要是敢走!我就立刻撞墙!你信不信!”
憬渝点头:“我信。”
“那不就结了!”
希言抬头,捧着憬渝的脸,“你比我老才好呢!这样我永远都比你年轻!”
希言又抓了缕憬渝的银发到手里,笑着哭:“你现在也没法力了,你敢跑一个试试!现在就跟我回家,明日就叫我哥给咱们主持婚礼!”
“啊?”
憬渝被希言拉着出了房间,他还没从这大悲大喜中缓过来。
希言一向快人快语,她会不会过一会儿就反悔了。
“憬渝,你这头鹿最不老实,你看姑娘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吵吵嚷嚷的女子和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撞晕的男子都没有注意到窗棱上落着的一只冰蝶。
“这世上最难得的,便是两情相悦,白首不离。其实做人,活个短短几十年,也没什么不好!我也只能帮你们到此了。”
蝶儿回去时候,花酿又在喝酒。
“主人,您醉了。”
花酿斜睨了眼蝶儿,淡然地说:“你是不是想问点什么?”
“没有,主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蝶儿收拾了杯盏,正欲退下,却听到身后的花酿说:
“呵呵,我是打算让他杀了疯子的!可惜了!”
蝶儿微微摇头,真不知道主人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花酿仰面,又灌了自己一口酒。
“现在,就等着徒儿,来兴师问罪好了。”
凉月哪有那闲心兴师问罪,疯爹说得对,法器和神器,确实不一样。
在风缄的帮助下,凉月运转了一个大周天,终于把憬渝的精元转移为自己的,人也醒过来了,可才一睁眼,就看到床边围着一排太医,还有一个太医正往她伤口上洒药粉!
“嘶!好痛好痛!轻一点儿行吗?”
凉月痛得坐起来,可能是动作大了点儿,血就呲呲地往外冒。
“郡主醒了!郡主醒了!”
有个太医咋呼了两声,这一排人就被一双大手扒拉到一边去了。
第243章 还得去善后
疯王扑过来,瞪着眼瞧着凉月的伤口,连忙扶着闺女又躺下了。
“别乱动!好不容易止血了!又让你扯开了!”
疯爹脸色比锅底都黑,还拉得挺老长,凉月不敢乱动了。
疯王夺过太医手里的药瓶,亲自给凉月上药,凉月咬住被角,之前受了那么多伤,也没这么疼过。
偏偏昨日她就把止疼药都吃光了,还没来得及管师父要去呢!
凉月转了转头,看了眼周围的陈设,怎么和玉笙苑不一样?
“这是哪儿?瞅着有点眼熟。”
从太医身后挤出一个小脑袋,小皇帝眼角还挂着泪。
“小侄女儿,你别哭,我把所有好吃的都给你!”
这是皇帝的寝殿?
那这被子?
“呸!”
凉月改成咬自己的手。
疯王翻了个白眼给自己闺女,脸色没比刚才好多少,他接过太医手里的纱布,给凉月把伤口包扎好了,才松了口气。
凉月想抬胳膊给疯爹擦擦额头的汗,才一动胳膊,就疼得“哎呦”一声。
“原来受伤这么疼。”
凉月吐槽了句。
疯王阴沉着脸,把太医都清出去了,又冲着凉月警告道:“这伤没那么快自愈,你老实呆着。”
“哦。”
凉月真不敢动,因为真疼。
疯王起身,小皇帝也跟着要出去,凉月唤了声:“你们做什么去?”
我一个病号你们都不陪吗?
“去上朝啊!姑奶奶!”小皇帝冲着凉月做鬼脸。
凉月看着外面高悬的太阳,这都正午了,还没上朝呢!
臣工们辛苦了!又让你们饿肚子,对不住对不住!
凉月歉疚地目送二人离开,又躺了回去。
“啧!这龙床还不如我玉笙苑的床软和。”
凉月想翻身,她有点腰疼。
风缄嘲笑道:“你用的不比皇帝差!小姑奶奶!”
“妖王大人!”凉月撅了撅嘴,“我有那么老吗?”
风缄最近脾气越来越急了:“我叫你刺自己,没叫你刺那么深,更没让你用莫羡!”
“我傻,行了吧。”
“你就是傻!这么多妖主里,属你做事最不经大脑,被人算计了,还在这儿惦记人呢!”
风缄这话酸里酸气的,凉月听着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我惦记谁了?”
“你惦记谁你自己心里知道!”风缄不再理会凉月。
凉月回忆自己心里刚才都想了啥,想了谁,没捋明白。
还是办点正事吧。
凉月一道符把自己送出宫,来到了李宅。
李宅房门紧闭,凉月直奔正堂,门还上了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斯年,开门。”
里面没人应声。
“你不开门,我就把你家拆了。”
还没人应,那凉月就只好拆门了,门板被劈到两边去,屋内的人还没来得及跑,行礼倒是都打好包了。
“李斯年,你倒是很了解我父王的性格。”
凉月手一抓,就把李斯年从他们三人中拨了过来,拽到了自己身边。
“你又说话不算数,你答应我的事,都忘了?”
凉月把李斯年拽出门槛,顺手把他肩上的包袱给打散了,里面就几件换洗衣裳和几本书。
“你在刑部做了五年的官,一点家底都没攒下?”
李斯年没管包袱,冲着往后屋逃的希言和憬渝喊道:“快跑呀!还愣着做什么!”
“哥哥我们会回来救你的!”
希言说完就拉着中年版憬渝溜出去。
凉月指给李斯年看:“瞧瞧人家两口子这郎情妾意的,你妹妹能回来救你这个大灯泡,我顾字就倒着写!你这个妹妹是白找回来了。”
李斯年抓住凉月,凉月痛得往回一缩。
“才不疼了!你又碰!”
李斯年已经从憬渝口中得知事情经过,只好跪求:“郡主!放过他们两个吧!”
“我放不放过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父王会不会放过他们。”
凉月话音刚落,李宅的大门就被拍得震天响,半曲的喊声从门外传来。
“开门!奉旨抓人!”
“你看!圣旨都请来了!你求我有用吗?”
凉月指了指门口,对李斯年说:“你尽量拖住他们,我去把他们俩送走。”
凉月要是真的要害憬渝,还会和李斯年在这儿墨迹说废话?
来到后院,如今没了法力的憬渝正准备带着希言爬墙,因为后门也被瑞王府的护卫给堵了。
“你俩快下来吧!就凭你们现在这腿脚,连三条街都跑不出去就得被抓住!”
凉月把憬渝打落下来,憬渝现在虽然满头白发,脸也比从前老一些,但毕竟人家颜值在那儿,看着并不骇人。
“郡主,我……”
“咱们俩谁也别埋怨谁。”凉月打断了憬渝的话,见他还把希言护在自己身后,看来这只鹿真是七彩麝鹿全族中一朵奇葩了。
“此事不用再提,你们选个地方吧,我把你们传送过去。你们暂且去躲一躲,等我疯爹气消了,再回来。”
凉月回头看了眼快被撞破的后门,连声催促道,“快点!”
“镜海国,希言一直想去看海。”
哎呦我的天,都这时候了还玩浪漫呢!吹吹晚风,看看海滩,凉月心里不得不羡慕这俩情种,眼睛里除了彼此,别的都啥也不是!
凉月被喂狗粮都快撑到了,她迅速拿出闪身符,往憬渝和希言身上一贴,冲着他俩挥挥手:“走你!”
前后门被破,李斯年拦不住半曲,可李宅里哪还有他要抓的人!
凉月也早把自己送回了宫,她以为自己这一路来去匆匆挺快的,可是踏进小皇帝寝宫的时候,就看到疯爹气呼呼地对着守在宫门的宫人们发火呢!
这才多大功夫呀!就下朝了?
小皇帝躲在门口,也低眉顺眼的。
疯爹你有点不务正业了啊……
凉月在疯王身后现身,偷偷地揪了揪他的衣袖。
“爹爹……别生气……我回来了……”
凉月只是小声说话,并不是虚弱,可是听到疯王耳朵里,就变味儿了。
疯王先是一愣,然后手立刻握成了拳,胸膛强烈起伏了几次,凉月捂住耳朵,她一会儿就要挨骂。
等来却只有疯爹的一句吼:“滚出去!”
“哦哦。”
凉月转身开溜,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拥住。
“干什么去!”
耳边的断喝叫凉月抖了下,可是他爹却刻意避开了她的伤口。
“你发火呢,我躲出去。”
凉月心想再不跑一会儿还不得挨揍啊。
疯王鼻息里吐出口气,压着怒气:“没冲你发火。”
第244章 你不是男人吗
“回家。”
有人给台阶下,还不快点跟上去?
凉月偷偷吐了吐舌头,跟着疯爹往外走,她冲着门口的小皇帝摆摆手,小皇帝拍着心口安抚自己。
你自己溜出去玩,整个皇宫的宫人都跟着提心吊胆!
姑奶奶!你可快走吧!
凉月这回学乖了,老老实实坐马车,老老实实呆在王府里,疯爹给他安排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遵医嘱,静养,知道?”
疯爹话越少,凉月越得谨小慎微,因为话少就代表着心情不佳。
“知道知道。”
凉月决定宅在王府里,一直到伤愈,做几天乖乖女,装几天小白兔。
“不见客,谁,也,不见!知道?”
疯王把药碗放下,又拿起来好像在犹豫要不要给闺女喝。
凉月瞄了眼药碗,用手指勾了勾碗边,狡黠了笑了下:“爹爹,这药,是不是加料了?”
疯王捏住凉月的小鼻子,实在狠不下心,又把药放下了。
“太苦,还是差半曲到轻罗馆去一趟。”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了。”
凉月捧起碗,直接一口闷了。
确实苦到了嗓子眼。
疯王觉出不对来,平日里这孩子一门心思往轻罗馆跑,不粘着她师父都难受,怎么今日却不嚷着去了?
“有事情。”
疯王捏住凉月的下巴,为她把嘴巴擦干净。
“没事儿,就是觉得,爹爹亲手熬的药,不喝不就白费您一番心思了。”
凉月一手搂着疯爹的胳膊,右手放在了疯爹的背部,给他治伤。
“皮肉伤,无碍。”
“别动,抻到我伤口了。”
疯王才不动了。
“半曲到李宅抓人,却扑了空。”
疯王微微闭眼,说话心平气和,但凉月知道,这话背后的意思,可不简单。
疯爹是怀疑,她把憬渝和希言给送走了。
“憬渝的修为废了,但人家好歹也是妖,跑掉很正常,不能怪半曲。”
凉月一边说,一边瞧着疯爹的脸色,看他是什么反应。
结果,没有反应。
这是……
她接下来要怎么说呢?
凉月正在斟酌字句,就听到桃核儿在外面唤了声:“王爷,苏掌门求见咱们姑娘。”
“不见。”
疯王直截了当打发人。
凉月正好也不想见,就没出声。
可是很快,就听到外面有打斗声,苏野胆子也太肥了吧!
“这里是玉笙苑,男子禁止入内!”
凉月隔空瞧见桃核儿张开双臂挡在门口,居然还在和苏野讲规矩。
桃核儿你这个小笨蛋,苏野若是讲规矩,他会和疯爹的贴身护卫动手吗?
苏野拨弄着桃核儿的小脑袋,轻轻一转,桃核儿就倒在地上。
“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本事!”
桃核儿指着苏野就骂,可是苏野已经推门进来了!
苏野立在门外,指着疯王:“你不是男人?”
说话间就要迈步进来,面前却突然出现一只狼妖,弓背呲牙,冲着苏野就扑了过去!
“山药?”
突然出现的山药在凉月还没用法术之前就把苏野给撵了出去。
“山药山药!”
凉月跑到门口观战,给山药加油鼓劲儿:
“山药,打赢了给你杀猪,四个肘子都给你!”
山药一听“肘子”两个字,眼睛都冒光了,扑苏野的动作幅度更大了!
疯王摸摸闺女的头顶,说:“撵出去就好了。”
“好吧!”
凉月又冲着山药喊:“把他撵回香冬苑去!叫苏姑姑教训他!”
“呜!呜!”
今日的山药似乎格外兴奋,他平时好吃懒做地,还被顾北斗欺负过,勇猛起来凉月都快不认识它了!
苏野被山药的大尾巴扫落叶一般扫飞了出去,到玉笙苑外,山药横躺在玉笙苑门口,苏野头发凌乱,却始终没有祭出宝剑。
“呜呜呜……”山药发出一声声低鸣,大舌头卷起来舔了舔鼻子。
你敢进来,就吃了你!
“哼!”苏野的牙齿都磨薄了,每个字上都加注了仇恨,“助纣为虐!”
“他是在说谁?说他自己吗?”
凉月拉住疯爹的手,故作懵懂地说。
苏野更气了,他真想揪住这小丫头的脸蛋子,问问她:“你这么狠的一个小丫头,怎么好意思在这儿装傻充愣的!”
可他才迈出一步,山药就腾地坐起来,又要扑他。
苏野瘪了瘪嘴,堂堂一派之主不能被一条狗扫地出门!还是两次!
他从怀里掏了个药瓶,朝着凉月丢了过去。
凉月接住,就听苏野道:“早晚抓你回苏氏受审!”
然后苏野便绝尘而去。
“掌门就是不一样,送药都要装出格调来。”
凉月嗅了嗅药瓶,却被疯爹先夺了去。
疯王掏出一颗查看,说:“是凝血丹,治外伤的,没毒,可以吃。”
疯爹从前是苏氏的弟子,这东西他必定是认得的。
凉月便也不怕苏野动手脚,可苏野的话,却叫凉月隐隐担心,山药倒是不怕,它皮实,扛得住苏野的折腾。
可是汀兰苑里还藏着佑安呢!佑安不会法术,不良于行,而且还不会说话,这要是被苏野抓走了,打伤了,都出不了一个响来。
凉月琢磨着要不把佑安先送回轻罗馆吧,可是,一想起回轻罗馆还会遇到师父,凉月又打怵了。
憬渝和疯爹无冤无仇,他去刺杀疯爹,只能说是受人唆使,或者是威胁。
而憬渝和希言之前被凉月安置在了轻罗馆。
所以师父肯定是用希言的性命威胁的憬渝。
师父当真这么讨厌疯爹,讨厌到要毁掉他与自己的约定,要除掉疯爹的地步?
若是如此,那师父,便不可信了。
不,他早就不可信了……
与花酿是神族的身份无关,当花酿将他丢进莽原那时,花酿的形象就在凉月心里坍塌成一片废墟,即使自己也努力想要重新经营这份师徒情分,可她还是会下意识地防备。
师父,会不会再害自己?
凉月总会这般问自己。
花酿从前总是会把他的用意讲给自己听,而如今,他都不给自己反应的机会,就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
憬渝的事情,明明可以用更加稳妥又折中的办法去解决,可花酿威胁憬渝去刺杀疯爹,无疑是选择了下下策。
以师父的智商,他根本不必这样心急,那就只有一种解释。
从凉月救回憬渝这只七彩麝鹿开始,师父就打算让凉月去吸收憬渝的精元,延续她的寿命。
这么想的话,师父的出发点,是她?
第245章 叫我温婉居家
若是今日,凉月没有听风缄的话,用莫羡刺伤自己,那么憬渝今日必死。
凉月要怎么和希言解释,本来是救,最后却让自己得了便宜。
如果今日没有及时赶到,疯爹更加危险。
而她如果赶到了,凉月就必定会吸掉憬渝的精元。
“师父啊,您这着棋,当真是高啊!”
凉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越想越渗得慌,偏偏这个处心积虑算计自己的人,是师父。
若是换了别人,拉出来揍一顿然后彻底决裂就可以,但是对于花酿,凉月舍不得。
所以,还是不去见了吧!
佑安,她想办法藏着就是了。
苏野特别听苏姑姑的话,只要和苏姑姑打好招呼,苏野应该不会对佑安下手。
凉月尽量往好的方面想,但还是坐立不安。
要不……
把佑安放到自己的虚鼎里?
好像这样比较保险。
凉月才出门口,就被半曲拦下了。
“郡主,主子稍后便回,临走时吩咐了,叫郡主您学着温婉居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您不能出玉笙苑。”
半曲这么委婉地表达,已经算是很给凉月面子了。
凉月把门关上了。
“以为这就能拦住我?”
凉月才想去掏闪身符,却发现腰间的荷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疯爹给顺走了!
凉月爬上案,才发现笔墨纸砚朱砂符纸都没了!
疯爹这是早就料到她不会安生了。
凉月挠挠头,和疯爹斗,她确实还嫩点。
凉月又把门打开,对半曲讪笑道:“我去汀兰苑,不等疯爹回来我就回来了!半曲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会通融的对不对?”
半曲却刚正不阿地对凉月拱手道:“郡主您谬赞了,属下长什么样自己会照镜子。郡主还是安生歇息吧。”
“我也是这王府的主子,你怎么能只听我爹一个人的呢?你就不怕我向疯爹告你小状?叫疯爹罚你?”
半曲把门给凉月关上了。
“郡主,属下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受罚,那便是让您跑出去。”
只听“咔嚓”一声,半曲居然把门给锁上了!
“半曲!你!”
凉月抬手要捶门,却抻到了伤口,皮肉撕裂的感觉很明显。
凉月不敢动受伤的右臂,又服下一颗凝血丹。
莫羡可以轻松折断仙品法器,凉月这肉体凡胎的即便有自愈能力,也不可能如从前那般迅速痊愈。
凉月只好会榻上养着,汀兰苑里还有她用灵识化成的鸭子,如果佑安出事,它会告诉凉月的。
况且佑安敏感脆弱,未必愿意离开他好不容易习惯了的汀兰苑。
“你就老实养着吧!花酿赠你莫羡的时候,一定没有告诉过你,它是比青染的战戟更厉害的神器吧?”
妖王大人风缄又来找凉月聊天来了,封印之下的他一定是闲得没事干吧?
凉月把莫羡拿在手中把玩,抚摸着它上面瑰丽的花纹,莫羡泛着光,好像很喜欢让凉月触碰它的刀鞘。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拿不起小戟,师父才退而求其次,帮我选了莫羡。”
风缄听了凉月的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青染的战戟是凤族的神器,你一个凡人自然拿不动。不过小妖主,你动一动你那个笨得可爱的小脑袋吧,你的匕首有一个这般独特的名字,你不觉得奇怪吗?”
被风缄这么一提醒,凉月想起来,这个名字是花酿起的。
“你的意思是……莫羡就是它本来的名字?不是师父随便起的?”凉月抓紧莫羡,好像是怕它跑了。
凉月回想着那天花酿似乎若有所思的模样。
“难道这匕首本来的名字就叫莫羡?不不,是有人给它起的这个名字。莫羡原来还有一个主人?”
“哎呦!笨蛋小妖主,你终于想明白了!”
“是谁呢?能起这么一个,别有深意的名字?”
“你还能想到这名字的深意?你才读过几本书?”
风缄戳中了凉月的痛处。
她是顾星辰的时候,没有机会读书。做了顾凉月,又整天跑东跑西,静下来读书的时间少之甚少。
凉月撅撅嘴,把莫羡搂到怀里。
“你不懂,这是女人的直觉。”
凉月只能瞎编,“莫道仙人无烦忧,也羡凡间稻花香。”
“狗屁不通。”风缄无情地嘲笑。
“略略略!我乐意,你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凉月摇头晃脑地,把莫羡搂得再紧一点。
原来这神器还有一个主人,那莫羡现在还肯听自己的话,真的是非常难得了,神器都是认主的。
就像疯爹的“三醉”。
凉月又替莫羡伤心,它的主人要是好好活在世上,又怎么会认凉月为主呢?
“风缄,你是不是知道,莫羡从前的主人是谁?”
听风缄说话的口气,定是知道的,不过他们这些大人物都喜欢故弄玄虚,肯定不会告诉凉月的。
“你可以去问花酿。”
果然,风缄又把皮球踢出去了。
“若水。”风缄突然说了这么两个字。
凉月没明白。
风缄只能给凉月这个笨蛋脑袋解释:“你去问花酿,若水是谁,他如果心情好,应该会讲给你听。”
“若水?这名字也好有深意!男的女的?长得好看吗?是我师父什么人呀?”
任凉月再怎么打听,风缄都猫起来,不肯再说了。
若水?
凉月摸了摸刀把上的那颗黑色石头,原来莫羡原来的主人,叫若水。
可是凉月现在不想去见花酿。
这时候,门锁开了,凉月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有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凉月嗅到疯爹的熏香,并没有动作。
“今晚家宴,苏野会出席。”
疯爹的声音响在耳畔。
凉月装不下去了。
凉月翻过身来,疯王把闺女扶起来,坐在他身后,给闺女靠着。
“我宁可去见那个危险人物,也不想被关在玉笙苑里,太没意思了!”
疯王低头看闺女抓过自己的一缕发就扯,嘴上都能挂油壶了。
“不乐意也得静心养伤。”
疯王绝不妥协,“你若不听,我就把桃核儿卖到西川去!”
“爹爹惯会威胁我!”
凉月其实有法子溜出玉笙苑,但是疯爹的态度摆在这儿,她不想让疯爹觉得自己是个无理取闹没教养的臭丫头。
“你若是听话,自然不会威胁你。桃核儿也可以多活几年。”
听着疯爹嘴里说出这么无情地话,若是换了别人,凉月会毫不留情地怼一句:“你的良心都喂了狗!”
第246章 有其父必有其女
但是对疯爹,凉月就得换个方法开导了。
“温婉我会学的,至于居家嘛……”
“嗯?”
疯王挑了眉,你有什么质疑吗?
“我和爹爹,同进同出,总可以了吧?”
给个面子吧,咱们各退一步,好不?
疯王轻叹口气,把闺女仰起来对着自己的小脸掐住。
“动脑子、多读书,遇事不可冲动,这个教训可记下了?”
“嗯嗯,您说什么都对。”
协议达成,凉月推开窗子,冲着门口的半曲做鬼脸。
“略略略!”
半曲只扫了凉月一眼,根本不在意凉月的挑衅。
“桃核儿!别忘了给山药备肘子!”
凉月故意大点声说,她看到守在门口的山药甩了甩尾巴,又对桃核儿说,“不给半曲吃!”
凉月放下窗子,才觉得自己出了口恶气,就听到疯爹嘲笑着,“谁稀罕吃狗食!”
“疯爹您和谁是一伙儿的啊?你也太惯着半曲了吧!他除了您的话,谁的都不听。”
凉月简直不敢相信,疯爹护犊子她知道,半曲算是谁家的犊!
“半曲是我的侍卫,为什么要听别人的指示。”
疯王两手叠在脑后,托着头,看着闺女小脸儿被气得通红,就想再气气她。
“偏心眼儿!”
凉月才不上疯爹的当,她用法术把门打开,清人了!
“我要睡觉,你出去准备家宴吧。”
“准备什么?”
疯王指了指门外,“本王花钱养了好几百号人,都是饭桶?”
“你上朝不用心,奏章总要批的吧?听说从前有个皇帝每日要批奏章够120斤才肯休息呢!疯爹你怎么可以消极怠工呢!”
“我不是皇帝。”
疯爹一句话,就把凉月怼得无语了。
说不过,不说了。
王府的杂事,确实不需要疯王操心,因为有风管家在。
今日的家宴也不例外。
疯王领着凉月坐在主位,苏樱和苏野师徒二人坐在一起。
宴席只有四人,苏氏弟子就算在王府外冻成狗,也进不来。
苏野能给凉月下禁制,凉月也能给苏氏弟子下禁制。
让苏野进王府,都是凉月给苏姑姑面子了。
立场不同,而且苏野还不好沟通,凉月必须防着。
不过这席上的座位安排,倒是叫苏野觉得奇怪。
师父是未来的瑞王妃,也是这瑞王府未来的主母,她为何不和疯子王爷坐一块?
苏野见疯王的闺女护在身前,给小孩儿亲手处理螃蟹,可能是因为小孩儿受了伤,才格外照顾的?
“你没手吗?不会自己剥?”
苏野明明知道凉月右臂现在使不上劲,还非要挑刺。
凉月无辜地用左手拿着小勺敲了敲螃蟹壳,说:“我不会。”
“你不会用法术?”苏野还不甘心。
凉月吃了口蟹黄,冲着疯爹笑眯眯地。
“不用,我有爹。”
你没有吧,哈哈。
这就叫有其父必有其女,怼人的功夫是可以遗传的。
“小野,来来!师父给你剥。”
苏樱出来打圆场,苏野却夺过苏樱手里的螃蟹。
“不用,徒儿给师父剥一只。”
凉月并不在意苏野冲自己翻白眼,她吃得香着呢!
“小野,你该给你王爷敬酒,他可是你师叔。”
苏樱小声地与苏野说,想让苏野先向疯王示好。
“不敬!”
苏野把剥好的蟹给师父呈上,有下人呈上湿帕子,苏野才伸过去,手指就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苏野连忙缩手,抓过帕子抖开,却什么都没有。
再看自己的手,也没有被扎的伤口。
可是那疼痛感就像是被针扎进了指甲缝里一样。
苏野举目看向吃蟹的小孩儿,她低头吃得津津有味。
真不是她的恶作剧?
苏野觉得不可能!这小孩儿花花肠子多着呢!
“小野,你怎么了?”
苏樱觉出苏野的不对劲儿。
苏野放下帕子,摇了摇头,说:“无事。”
苏野在桌下,也用法术往小孩儿的茶杯里弹进去一颗微小的药丸,药丸迅速溶解,席上众人谁也没瞧见。
苏野起身,走上前,与疯王道:“王爷,在下此次前来,是要接家师回门内,还请王爷收回成命,取消与家师的婚约。”
又一个来阻挠婚礼的,这么说,苏野来云天城的目的,不仅仅是来抓憬渝的。
疯王微微抬眸,对上苏野坚定的眼神,却邪肆地笑了。
“苏氏已经将你师父扫地出门,她已经不是苏门弟子,跟你回去,那些老不死的,又要守在山门口,满口礼义廉耻,行着鲜廉寡耻之事!”
“师父被赶出苏氏,都是受了你的连累!你也好意思说别人鲜廉寡耻吗!”
苏野语调平和,却眼含怨恨。
“如今我是苏氏掌门,我要留下谁,无人敢有异议。”
“你真的那么厉害吗?”
小孩儿起身,下了台阶,踩着轻快的步子走到苏野面前,抬起头用两双漾着水波的眼睛看着她。
“你若真的那么厉害,为什么会被锁在瀑布之下?”
凉月的质问,叫苏樱和疯王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苏野。
“小野娃子,你果然走火入魔了。”
疯王立刻就能想到这一点。
苏樱却摇头否认:“我探过他的脉相,一切正常。”
疯王眯起眼睛,声音冷了三分:“是凉月给他治好了。”
凉月又问苏野:“为何在处置妖族时,主持大会的是个急言令色的老头子,不是你这个掌门?你真的把整个苏门的权利,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了吗?”
凉月指了指背后的疯爹,“就像我父王,就算他在朝堂上指鹿为马,朝臣也不敢反驳半句,你可以压制那些长老吗?你以为,只要你灵力足够强,就可以坐稳苏门的掌门之位?”
凉月的话,专门挑苏野的短板,而且针砭时弊,句句都是事实。
疯王也问苏野:“小野娃子,你是不是答应了那些老不死的什么条件?”
苏野立刻否认:“此次出行,乃是长老们主动提出,叫我接师父回苏氏。”
凉月听得云里雾里,正搞不明白这么复杂的人物关系,可苏野却突然把自己拉了过去。
“我还要,把她带回去!”苏野挺直了腰板,声调都提高了三分。
“啊?”
凉月被苏野扣住了手腕,她往外挣了挣,没弄开。
她抬头看疯爹,疯爹脸上阴寒四起。
“你还敢动她?”
疯爹正要发作,就听苏樱冲着苏野喊道,“小野!你松手!”
“我不松!”
苏野还来了劲儿,“这孩子满身妖气,疯子没教她什么好东西,我要帮她除了,让她做个正常人!”
“别说得那么好听!你不就是想把我抓去做研究吗?你们苏门后山洼的牢里,关了成百上千的妖,你当我瞎吗?你会好心帮我?”
第247章 碰了疯王的逆鳞
凉月没领情,用法术挣开了苏野的手,飞回到疯王身边。
“你!我!”
苏野不是骗凉月的,可是在凉月眼中,他就是个要把自己抓回去关起来的大反派!
看着凉月躲到疯王背后,看自己就像看敌人一样,苏野气得拂袖。
“顾怀酒,你这个苏氏的叛徒,勾结紫烟宫,杀害我师祖,害我师父修为尽废,苏氏念在你是皇族,没有取你狗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这种腌臜之人,凭什么娶我师父!”
霍!这帽子一扣就这么大!
凉月在疯爹身后听着,都背脊发凉。
可如果这个帽子是扣在疯爹头上的,凉月打死都不会相信。
“够了!小野!”
苏樱不叫苏野继续说下去。
“那些长老想要的东西,我没有!就算有,也不会给他们!苏门弟子的身份,我不稀罕!至于我与你师叔的婚约,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你别瞎掺和!”
苏樱面无表情,不肯再看苏野,她眼里的失望,她不想让他看到。
“你走吧!”
苏野哪里肯走,如果讲不通道理,那他就抢人。
“我不是小孩儿了,师父!”
苏野瞬移到苏樱身前,把她拽了起来,苏樱的腿残废了,苏野架着苏樱的一条胳膊掺她起来,但是苏樱并不配合,直把苏野往外推。
“师父,对不住了!”
苏野给了苏樱一记手刀,苏樱就晕了过去。
“拦下他!”
疯王怒喝一声,从暗处涌进来三十几个护卫一齐朝着苏野攻过去。
“就凭这些废物,也想拦我?”
苏野祭出剑,他只需要劈出一剑,这些护卫就会被他打出三丈开外。
可是他只是握着宝剑,却使不出剑招,灵力像是被阻断了一样,身体也像喝醉了一样,如一摊烂泥一般使不出力气。
软烂如泥的苏野被护卫们把刀架在脖子上,他指着躲在疯王身后的小孩儿:
“又是你,你又害人!”
凉月也惊奇地看着刚才还耍狠的苏野轻松就被制服了,冲着苏野无辜地摊开手。
不是我。
疯王拿过凉月的茶杯,把那杯茶倒在了地上。
苏野皱起眉头,疯子眼睛是有多贼,小孩儿没看到,他却捕捉到了。
苏野看向自己的手,此刻已经紫了,他这是中毒了?
刚才那刺痛?不是错觉?
疯王邪肆地笑着:“只要沾到皮肤上,就会中毒的九梅软筋露。小野娃子,你应该很熟悉吧?”
刚才的刺痛,就是代表着苏野已经中毒了,可是苏野大意了,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个毒了。
“带下去。”
疯王把闺女从身后拉过来,摸了摸她的脸蛋儿,把凉月被揪红的手腕放在手心里揉搓,看着被护卫们拖走的苏野。
“敢抓走本王的女儿,就要接受点教训。”
原来疯王还记恨着凉月被苏野抓走的事情呢。
“爹爹扣下苏野,不怕得罪苏门吗?”
凉月觉得疯爹这么做,有点冒险了。
“早就得罪了!”
疯王看向闺女的时候,会把所有的戾气都收起来。
“那些苏门长老,想要什么呢?”凉月问。
疯王的眼睛落在晕过去的苏樱身上,眼神晦暗了些,却依旧三缄其口。
“爹定了一份月饼。”疯王又转移话题。
“哦。”
疯王冲着凉月慈爱地笑了。
“你帮爹跑个腿儿。”
凉月搂住疯爹的胳膊:“我不去!您不是叫我温婉居家吗?”
这很明显,是要把她支开嘛!
“我哪有那么好骗啊!”
凉月不肯走,“说好了同进同出,我想知道!”
凉月搂着疯爹的胳膊不肯松,今天挂也要挂在疯爹身上。
疯王却捏了下凉月的小鼻子,说:“陌生人给的水不要喝,不要让你的茶杯,离开你的视线。”
“嗯嗯,记下了。”
疯王笑了,把闺女拉进一点。
“不要太过好奇,小孩子做点小孩子该做的事情。”
凉月舔舔嘴唇,就是不肯告诉她了呗!
“可是我早晚都会知道。”
凉月还不依不饶,但是这招对疯王没用。
“听话,你还想我滥杀无辜吗?”
疯爹说到做到,凉月不敢拿王府里这么多人耍赖。
凉月提着月饼,撅着嘴,耷拉着脑袋,接过疯爹递来的闪身符。
“多聊会儿。”
疯王把闺女头上的发钗扶正了,慈爱地就像是送闺女去串门子似的。
可是她要凉月去的,是千里之外的北疆啊!
一竿子把亲闺女支开这么远,可凉月又不得不去。
八月的北疆,天气酷寒,人们早早就穿上了御寒的棉袄,而至北边关的乌漠城,更是寒风凛冽,还下着雪。
凉月才一落在城内,就被迎面的西北风吹得打了个打喷嚏!
“这里比北安城还冷呀!”
凉月一下子从秋天到冬天还不习惯,才走出一步,就“啪叽”摔了个屁股蹲儿。
原来是雪落在地上,站不住脚,白日里化成了水,到了夜里就成了冰。
凉月连忙从虚鼎掏出刚才疯爹嘱咐自己一定带上的披风。
她还在想疯爹是不是小题大做呢!非要让自己带上这件毛领披风,现在倒是特别受用。
“呜呜呜!”
凉月被一个软乎乎的大脑袋拱起来,滑到了它的脖子处。
“都叫你守在王府里吃肘子就好了,怎么非要跟来。”
嘴上不愿,可凉月还是搂上了山药的脖子,它的毛是最保暖的抗风利器。
凉月四下看看,天黑风冷,街面上的铺子都关门了,一个行人都没有,只能听到远处打更人敲棒槌的声音。
京城这个时候,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呢!
“咱们往城门楼子去!”
凉月把小脸埋在山药脖子长长的毛里,只露出两眼睛看路。
山药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伤跑起来,到街角的时候,正好有一队人骑马而过,他们点着火把,身披铠甲,应该是巡夜的官兵。
双方正好在街角撞上,先是一愣,山药没理他们,继续赶路,可是这些官兵却急了!
“什么人!”
“食人妖!快追!”
“它背上还有小孩儿!先救孩子!”
“好家伙!终于让咱们碰上了!”
官兵们亮出兵器就追,可是他们的马匹怎么能跟得上山药的腿脚。
只见山药往房上一跃,再一跳一跃,已经飞到了另一座建筑上。
不过须臾,山药就到了城门楼子下,它纵身一跃,就飞上了十几丈高的城墙!
“砰!”
落地时候结结实实,把地踩出四个坑。
第248章 八卦人,八卦魂
“哎呀妈呀!狼呀!”
守卫的将士被山药的大尾巴一扫,倒了五、六个。
“这!这咋这么大个儿一狼!”
“你瞎啊!山上下来妖怪啦!快跑!”
“跑什么跑!快去禀告将军!麻溜利索滴!”
山药可没管这些把它围起来拿着长矛冲着自己跃跃欲试的将士们当回事,它前腿一扑,就扑倒了前面的将士,后腿一蹬,尾巴扫了一圈,就把这些将士的长矛夺了,丢到了城楼之下!
“哎呦!砸死老子了!哪个欠儿干的!”
城楼下有人咒骂,还有马匹声,应该是刚才巡逻的那队人马追过来了。
“嗷呜!”
山药长啸一声,声音冲破整个城楼,响彻乌漠城,再没有将士再敢进前了。
凉月摸了摸山药的脑袋,直起身子看向这些将士,在其中找了一个看上去像是管事的,冲着那人亮出了一张令牌,这是自己临走之时,疯爹给自己的,上面刻着一个“瑞”字。
“我是来找你们将军的。”
“这啥呀?”
“你看不清吗?”
那位将士上前来,凉月把令牌给他丢过去,让他瞧仔细了。
这将士看到这令牌,又还给了凉月。
但他们都没有动作,反而更加警惕了。
“这是哪个屯子里溜出来的傻孩子?”
“不是屯子里的吧?像是山里下来的!你看那狼,多凶啊!应该是猎户吧?”
“拿个破牌子,就敢在城里瞎转悠?瞧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那牌子上写的啥呀!”
“俺上哪知道去!俺不认识!”
凉月听着这些将士的话,又看向那个管事的将士,把令牌又举起来给众人看。
“你们该不会不识字吧?”
“你管俺们识不识字呢!”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开始起哄。
“小丫头片子,你以为你骑着头狼,就能在这儿吆五喝六了?!你进的,可是老虎窝!”
凉月正在想词儿怼他们几句,就有人把圈子拨开,冲了进来,指着山药的大脑袋。
“我说你们是不是傻!这狼长这么大个儿,俺们几个跟头把式地骑马都追不上!他娘的一爪子就扒拉到城楼上来了!你们还在这儿巴巴地很人唠呢!要么抓!要么赶紧撩!这东西不是妖!就是怪!”
说话的,正是刚才骑马追山药的将士中的一人,他说的不错,正常来说,就该是这个人所讲的反应。
可是这些将士听了这人的话,没跑也没打,还有一个年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小兵拍着胸膛说:“俺爷爷说过,山上有狼王,狼王长得又高又大,它守护着山,也守护着山上的神女!这小孩儿长得挺水灵的,俺敢打包票,她定是山上的神女!”
“什么神女!这分明就是食人妖!她!就是个妖女!”
“这明明是狼!怎么就成了食人妖!”
“难道你没见过狼吃人吗?”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分成了两派吵了起来,有说神的,有说妖的,还越吵越凶了!
两方剑拔弩张,山药和凉月倒被晾在一边了。
他们难道不应该先抓人吗?
这乌漠城的官兵是怎么回事啊?
凉月喊了声:“你们别吵,听我说,我要找你们将军,白糖水儿,啊,不,白洞庭!我找白洞庭!”
凉月被这帮人吵吵嚷嚷地脑子也乱了。
可是没人听她说话。
“你们真的是白家军吗?根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就凭你们,也能守得了乌漠城?”
凉月觉得乌漠城至今没有失守,真是奇迹呀!这群人怎么都不按套路走呢?
凉月不知所措,山药似乎对于这些人的奇葩行为也十分不解,但是它并不打算改变什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把这些人当回事,它打了个哈欠,原地趴下了。
这时候,从这群吵吵闹闹的将士的尽头,突然飞出来一抹白色的影子,银色铠甲在月光下熠熠闪光,他踩着这些人的头顶,朝着凉月飞过来,正好落在了凉月身后,用自己的乳白色的披风,把凉月裹了进去。
他头盔上的白色穗子刮到了凉月脸上,凉月顺着穗子甩动的方向回头去看。
有些日子不见了,他怎么又黑了?
“糖水哥哥!”
凉月把白洞庭抓紧了,她可算是,找到个正常人了!
“你要是再不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感觉我说什么,他们好像听不懂。”
白洞庭爽朗地仰天大笑。
在京城的时候,凉月从来都没有见到白洞庭这么开怀地笑过。
十五岁的少年似乎开朗了许多,在他的脸上,凉月看到了他的自信,高傲,和不属于这个年龄却与他丝毫不违和的稳重与霸道。
这是凉月从来没有见过的白洞庭。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白洞庭,没有身居京城规矩上的辖制,所以他才会笑得这么自由自在。
凉月看着白洞庭的笑容,竟然有些看迷了,一时间愣住了。
可背着他们的山药不知怎么,不乐意了,它拱起后背猛地一抖,凉月就被甩了下去。
“小心!”
白洞庭及时揽住了凉月,两腿用力一夹,带着凉月飞下了山药的背,稳稳落在地上。
“没吓到吧?”
白洞庭把凉月放下来,拉着她的小手,他的手似乎又粗糙了些,可是他这么清晰的掌纹似乎刮到的,不仅仅是凉月的手心。
“没……没有!”
凉月低下头,雪花打在脸上,却瞬间就化成了水,凉月反而觉得脸有点热。
“呜呜呜……”
山药对白洞庭抱有敌意,冲着呲牙,眼神似乎也带着反感。
“你这条狗,好像变凶了。”
白洞庭举剑,戳了戳山药的鼻子,山药立刻张嘴要咬。
“山药!”
凉月连忙阻拦,“没你事儿了,去玩吧!”
山药却没有退,它弓着背冲着白洞庭又“呜呜呜”叫了两声,眼里的情绪更复杂了,似乎还带着敌意和仇恨!
可它只是唬了白洞庭几声,追着自己的尾巴原地转了两圈,又冲着白洞庭唬了几声,最后走到凉月身边,扭过头去不看他们两个。
“我怎么觉着,这狗很不服气?”
凉月连忙向白洞庭解释:“没有没有!他就是太长时间没见你了,有点把你忘了!”
白洞庭俯身,用自己的手心捂住凉月的小脸蛋儿。
“那凉月呢?凉月有没有忘了糖水哥哥?”
白洞庭目光灼灼,黝黑的面容被月光打出光亮,凉月又愣住了。
第249章 变得有趣了
她好像需要重新认识一下白洞庭。现在的白洞庭,和京城里那个恭恭敬敬、言行拘谨的白洞庭,简直判若两人。
“忘了,还能专程来找你吗?”
“哈哈,那我要感谢你千里迢迢地来探望我喽!”
白洞庭笑得开朗,他拉着凉月往城楼下走。
凉月回头时,才发现刚才吵吵嚷嚷的将士们不知什么时候,也不吵了,也不嚷了,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们的将军,和这个小孩儿。
白洞庭看向这些将士的时候,脸上又没了笑容,冷峻的脸刻着作为将军的冷傲。
“该干什么?”
白洞庭一句话,就叫这些人立刻自动分出一条小路,他们纷纷背过身去,低着头,不敢再往凉月这边瞄了。
白洞庭领着凉月下了城楼,凉月回头去瞧,发现一排排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盯着他们。
“看到了看到了吗?咱们将军领着那小孩儿呢!”
“将军是不是被妖女魅惑了?”
“屁!明明是妖女被小将军给迷住了!”
“瞎!什么妖女!一看就是来找咱们将军的!”
“哎呀妈呀!这是谁家闺女呀?”
“说不定呀!是咱们将军在京城的……”
“啥?”
“妹妹?”
“不可能!白家九代都是小子!”
“哎呦!你们没听着吗?人家丫头管咱们将军叫什么,那个那个,糖水哥哥,哎呦,可真是甜!”
“何止是甜啊!都快齁死了!”
虽然离得远,但是凉月全听到了。
这下凉月不光脸红,耳根都红透了。
白洞庭把凉月擎到马上,自己坐到凉月身后。
“呜呜!”
山药不满地用前腿去扒马儿,白洞庭却已经绝尘而去,留给山药一鼻子灰。
凉月回头看城楼上人头攒动,这些人是真八卦呀!
“糖水哥哥,咱们去哪儿?”
白洞庭用自己的下巴抵住凉月的披风帽子,不叫她的脑子被风刮开。
“回将军府。”
“山药!快跟上!”凉月冲着身后摆手,“去晚了就没有肉吃了!”
雪越下越大,每一片雪花都如柳絮般飘下,少年迎风而立,牵起小丫头的手,走过宽大的门庭,在甬道上留下两排一大一小的脚印。
砖瓦被雪花掩盖了本来的颜色,在一片雪白中,房内微红的烛火就显得格外暖和。
方一坐下,白洞庭便单膝跪到了凉月脚边,凉月赶忙要缩,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
“别动。”
白洞庭解开凉月的斗篷,“受伤了为什么不说?我可以骑得慢一点。”
“你怎么知道?”
白洞庭点了点凉月的肩膀,凉月低头看去,才发现是血在衣裳上晕出一朵花。
“来人。”
白洞庭招呼了个侍卫,“取火盆来,多取几个。”
凉月发现在门外的侍卫和巡逻的将士都穿着银色铠甲,这些人都是白家军。
回想刚才在城楼上,那些将士穿的是黑色铠甲,他们应该是乌漠城的地方守军。
怪不得他们的口音都不一样。
说话也挺好玩儿的。
白洞庭取来一个竹箱,里面放着瓶瓶罐罐的药。
“你不是能自愈吗?怎么伤口这么深!谁伤得你!”
凉月心虚地笑了笑:“别提了,特别丢人。”
凉月赶紧转移话题。
“糖水哥哥,你可真厉害,那些将士,一定很难管吧?”
白糖水一丝不苟地上药包扎,凉月侧过头,看到了他分明的下颌骨构造的那条好看的弧线。
等火盆端来,屋里暖和了,伤口也重新处理好了,白洞庭才解开了盔甲,坐到了凉月身边给她递过来一碗热乎乎的鸡蛋汤。
“条件有限,这个时节,鸡汤是喝不到了,委屈你了。”
凉月捧着鸡蛋汤,她明白白洞庭话中之意。
“好喝。”凉月都喝光了。
“哦!对了!”凉月拿出月饼盒子,放在桌上。
“要过中秋了,我来送这个。”
凉月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着四块月饼。
白洞庭往盒子里扫了一眼,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
“多谢。”
他接过凉月手里的碗,“郡主千里迢迢来此,就是为了送一盒月饼?”
“嗯……其实也不是。”
凉月看得出白洞庭的失望,她如果告诉白洞庭,她是被疯爹支开的,自己也不是心甘情愿地来这儿的,那他肯定会更失望。
凉月看着白洞庭低头勾住她的手指头,从前在京城的时候,他可从来不会主动牵自己。
是因为京城里人多眼杂,他很拘束?
“那是什么?受了伤,还来乌漠城玩吗?”
白洞庭没有抬头,不知道是不是中秋将近,凉月不忍说出实话,让这个独处异乡替他们顾家镇守边关的少年感到失落和孤单。
“因为我想见糖水哥哥。”
撒出这么句谎言来,凉月就后悔了,因为她看到白洞庭的眼睛登时亮了一下。
凉月解释道:“其实就是有些日子见不到你,然后北疆又挺危险的,而且你上次临走的时候,我觉得有些话我说的不太对……”
“什么话?”白洞庭追问。
凉月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巴掌,她怎么自己给自己挖坑呢!
“就……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来了!”
凉月决定耍赖,“我一个小孩儿,深更半夜的,千里迢迢地来看你,你能不能别像审犯人似的!”
“哈哈哈……”
白洞庭爽朗地笑了,他眯着眼睛看着手足无措地小丫头。
“应该拿个镜子给你照一照。”
白洞庭笑眯眯的样子,凉月居然都不觉得丑了。
“为什么?”
凉月眨了眨眼睛,捂住自己的脸。
“屋里架了这么多火盆,热的。”
撒谎当然会脸红,呵呵。
凉月怎么知道刚才脑子就不好用了,开始胡编乱造了。
白洞庭离开京城这么些日子,她一次也没有想起过他,可是今日再会,凉月发现她以前对白洞庭的认知,似乎是错的。
“糖水哥哥,”凉月搓了搓白洞庭的手背,“你是黑糖水吧?怎么又黑了,搓都搓不掉。”
“这个玩笑挺好玩儿的,因为黑糖甜呗!”
白洞庭挽起袖子,胳膊也黑。
“男儿保家卫国,守疆扩土,黑点算什么。”
是凉月错了,这是个从小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在一帮粗糙的爷们堆里长大的少年。
他和京城里那些白面小少爷们不一样,这里虽然条件艰苦,可是他活得更自在,这里的白洞庭,才是真实的他。
第250章 一点也不丑
“长得黑,健康。”
看多了面如冠玉的书生相,凉月突然觉得黑乎乎的少年将军一点也不丑。
说与众不同也好,说富有新鲜感也罢,白洞庭成功靠着他真诚的性格和这一身黑黢黢的肤色,出圈了。
凉月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这两日她累坏了。
“糖水哥哥,有客房吗?”
白洞庭把凉月带到屏风后面的一方简易的硬榻之上。
榻上热乎乎的,好像底下有火在烤。
“这底下是什么?”
凉月拍了拍硬榻。
“这叫炕。乌漠城冬季漫长,滴水成冰,你可以理解为这是这地方百姓承袭先辈传下来的一种保暖的床榻,放心吧,暖和,安全,不会烧到你的。”
凉月钻进棉被里,暖意把被褥都烘得热乎乎的,所有的寒冷都可以被驱散掉,特别解乏。
白糖水就坐在炕沿,立剑守着。
“糖水哥哥,你去歇着吧。”
白糖水身上披了件棉袄,他没有回头,只是把手伸给了凉月。
“我得看着火盆,待屋里再暖和些,就端出去,不然容易中烟毒。而且乌漠城中最近不安生,传言有妖祸乱,守着你,我才安心。”
“妖?”
凉月揉了揉眼睛,这不是她的管辖范围吗?
凉月往炕里面挪了挪。
“可以讲给我听吗?说不定我能帮你。”
白洞庭没动。
“你好好养伤吧,天下又不只有你一个人会法术。”
“哦。”凉月闭上了眼。
火盆里噼噼啪啪地打着火星子,屋里静极了。
凉月听见白洞庭吩咐人把火盆端走了,又过了好一会儿,凉月又睁开了眼。
凉月见白洞庭抱着剑靠着墙,眼睛闭着,呼吸沉稳,该是睡着了。
凉月便坐起来,把棉被盖在他身上。
真傻!我是妖主,还用你保护?
刚才那些守城将士也提到了什么食人妖,既然凉月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能不管。
凉月打开了通感,用黄钟将整座城都扫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妖的痕迹。
乌漠城不大,凉月应该没有漏下什么才对。
莫不是这食人妖不在城里住?它吃饱了,今天没来?
守株待兔要等到什么时候?凉月决定明日仔细问问白洞庭,看看这食人妖都犯了些什么案子。
她虽然没有侦探的能力,但是顺藤摸瓜她还是会的。
天还没有亮,凉月爬下炕头,发现白洞庭睡着了手里还握着剑。
“对不起。”
凉月小声地道歉,便出了房间。
凉月摸了摸守在门口的山药的大鼻子,它却躲开了,把头扭过去,好像在生气。
怎么了这是?
凉月抚了抚山药的毛,要是平日它早就过来拱自己的手了。
在闹什么别扭呢?
凉月没有时间多想,掏了张闪身符。
“好吧!那我自己走了。”
言罢,她已经消失在房间里。
瑞王府里,苏樱被送回了香冬苑,此刻她刚刚醒过来,回想起刚才小野好像要把自己带走,可是她现在还在香冬苑里,那么小野呢?
是放弃了,离开了?还是……
“来人啊……”
苏樱唤来了丫鬟,让她们帮自己坐上轮椅。
苏樱拉开房门,却看到门外久候的风管家。
“你怎么在这儿?王爷呢?”
苏樱要推轮椅出去,却被风管家拦下了。
“苏姑娘请留步,王爷吩咐了,婚期将近,更深露重,苏姑娘身子弱,叫苏姑娘早些歇下,就不要到外面吹风了。”
“你放屁!我想出去就出去!你管不着,小酒也管不着!滚一边去!”
苏樱说话夹枪带棒,说得甚为难听。
有人在门口拦着不让自己出去,就说明小野定是被疯王给抓住了。
可风管家依旧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冲着苏樱行了大礼:“恕奴才还不能滚,王爷有命,如果苏姑娘不配合,就把您再打晕一次。”
“你!你们王府的下人真是随你们主子了!胆大包天不要命!”
苏樱用力摔门,退回房间里。
她当然不能让人把她打晕,那样她就更找不到小野了。
“奴才谢苏姑娘体量。”
风管家缓缓把门合上,又平静地立在门口,仿佛刚才被骂的根本是别人,今晚他没别的事,就是看着苏樱。
苏樱两腿不能动,所以这活儿也不太累,只要看住门就可以,因为她是攀不上窗户的。
“还好姑娘不在。”
王爷已经亲自把郡主给支开了,不然风管家才没这么清闲,郡主才是那个说找不见就不见了的烫手山芋!
“哎呦!”
风管家感觉好像有人从后面拽了下他的头发,可是回头,又什么人都没有。
“哎呀,最近颈椎都不好了。”
风管家揉了揉脖子,又继续守门了。
凉月身上贴着隐身符,还想再捉弄一下风管家。
风管家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匣子,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这东西,姑娘会不会喜欢?”
每到年节,风管家都会送给凉月一些别致的小礼物,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他费的心思可不少。
风管家不像下人,更像家人,像是个兄长,他可没有半曲那么高冷,他会偷偷给凉月买地摊儿的零食,还会给凉月买现下流行的话本子。
凉月偷偷地想:好吧!这礼物救了你,我不捉弄你了。
凉月是来找疯爹的,但是他居然不在苏樱这儿。
她打开通感,地上没有。
那就在地下了。
有隐身符在,凉月完全不担心被疯爹发现。
疯王的书房之下,连通着王府的地牢。
这个秘密,疯王大概一直以为凉月并不知道。
但是凉月在第一次使用隐身符的时候,就误闯了这里。
这是凉月第二次进来,北安城的记忆叫她对昏暗的地牢有阴影,走进这里,就叫她浑身不自在。
但是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恐惧,凉月捂着眼睛,打开了黄钟,努力忽略掉滴滴答答的水声,往里面走。
“顾怀酒!我是苏氏掌门!你敢这么对我!”
凉月听到了苏野的咆哮。
可是却没听到疯爹的动静。
凉月循声往地牢深处走了过去,却碰了一鼻子灰,凉月睁眼,发现面前竟然是一道墙。
这是条死胡同。
也没有守卫。
“你给我等着,只要我出去!就立刻集结苏门弟子讨伐你这个疯子!”
苏野的声音的确是从这墙里面传过来的。
“哼哼……”苏野的怒吼只换来疯王的一声轻蔑地嘲笑。
苏野炸了!
“我门弟子发现我不见了,必定会冲进王府来,看不把你杀个屁滚尿流。”
第251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苏野还在咒骂,疯王却没了动静,不知道暗室里面是什么情况。
凉月找不到机关,就算找到了也不敢用,生怕被疯爹发现。
她又用了张闪身符,进了这间暗室里。
暗室十分狭小,说是暗室,不如说是一条走廊,而且这条走廊十分狭窄,只容得下一个人来回穿行。
疯王现在走廊的这头,半曲竟然不在,他一个人就敢面对仙门家主?
而走廊的那一头,盘膝坐着苏野。
他身上苏门的校服没了,身下有一圈咒印正泛着黑色的光,从咒印上窜出来一根根如树藤一般的东西,把苏野缠得丝毫动弹不得,他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弯着腰,努力地抬起眉眼去瞪疯王。
苏野只要挣扎,这些树藤就会再生长一点,变得更加粗壮,把苏野勒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你居然敢养在王府里养种妖树!”
苏野咬牙切齿地,可是他似乎越气氛,这些树藤就越紧,他的脖子上缠了一圈树藤,凉月觉得如果他再骂几句,就可以告别人世间了。
疯王没有靠近,他对苏野说:“既然知道是妖术,就该知道,你越挣扎,灵力被吸走的,就越多。你就在此冷静冷静吧!”
疯王拿出一张玉牌,苏野一见立刻瞪大了眼睛。
他冲着疯王喝道:“你要拿我的掌门令牌做甚?顾怀酒!你害死师祖,你还想怎么样!”
“本王已然坏事做尽,自然也不怕再多一桩罪状。”
疯王朝着苏野走近,他说,“你那些苏门弟子,修为不过尔尔,而本王的女儿,处理起他们来,渣子都不会剩给你。”
凉月被点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都被疯爹支走了,还怎么帮他收拾苏门弟子?
“小野娃子,你若是不想你的弟子都死于非命,就老实地呆在这儿,待我与你师父完婚,自然会放你出去。至于那些老不死的,他们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我劝你乖乖回苏氏,做好一门之主,最好耗死那帮老家伙!”
听疯爹话里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置苏野于死地,只是不想让他搅和了自己的婚事。
“师父才不会嫁给你这个人渣!你娶师父,也不过是为了那个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凉月听迷糊了。
疯王却不屑地撇撇嘴:“小野娃子,你是练功练傻了。不光走火入魔,脑子都不好使了。”
苏野却满心满脑都写着老子不服气!
疯王又抬起头,叹了口气。
“罢了!不和你个孩子置气!你只要记住了!回苏氏当好你的掌门,不要再多管本王的闲事,更加不许……”
疯王顿了顿,“不许碰本王的女儿,一根头发丝都不行!她若是再因为你们苏门的人伤了,本王还有更加卑劣残忍的手段,对付你!还有你们整个苏氏!”
凉月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疯爹眼睛微红,说话时如鬼魅附身一般,他这样的表情,凉月有日子没瞧见了。
可是这苏野就跟不怕死似的,他直截了当地回了疯王三个字:“不!可!能!”
“顾怀酒,你这个苏氏的叛徒!你娶我师父,定是为了得到那个东西,然后利用你的女儿,报复整个苏门!你说!你是不是要像当年一样,勾结紫烟宫,像害死师祖一样,再一次祸乱苏氏!”
“哈哈哈哈……”疯王的笑声响彻整个地牢,他的眼睛更红了。
“是!我顾怀酒,就是这样的人!”
疯王摊开手,退了两步,又大笑出来!
“那又怎么样?你能把我怎样!”
疯爹你这个样子太欠揍了!
但是凉月听了半天,还是没搞明白他们口中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而且,疯爹怎么就勾结紫烟宫了?他明明和紫烟宫宫主有一顶绿帽的仇。
还有,凭什么说疯爹祸患苏门?他们苏门有什么值得疯爹去祸害的?
至于苏野提到的,说疯爹害死了他的师祖,他的师祖不就是苏樱的师父?那不就也是疯爹的师父吗?
这种欺师灭祖的事情,疯爹怎么可能做呢?
凉月瞧着对视的二人,心想你们再多说点,再多透露些,这些谜团我就都能解开了。
可是,疯爹却退出了暗室,只留下苏野一个人在咒骂,言辞难听到不堪入耳。
凉月没有现身,但是她打算给苏野一点教训。
凉月静待疯王离开地牢后,她勾了勾手指,叫那些树藤勒得更紧了。
苏野的脖子憋得红紫,他的胸膛起伏得更厉害了,他瞪着自己面前,模糊不清地吐了句,便再说不出话来,窒息感让他的大脑空白一片,除了涨痛感,耳朵还发出嗡嗡声。
就在他的鼻子吸不到空气的时候,脖子上的束缚却彻底松开了,苏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低头看见刚才还绕在自己脖子上的树藤,此刻正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凉月左跳跳,右蹦蹦,发现苏野的眼神是一直盯着自己的。
而苏野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凉月听到,是在唤她:“星辰……”
不然,凉月不会轻易松开树藤。
她揭下身上的隐身符,走到了苏野身边。
“为什么你能看见我?你有透视眼?能看见我隐身?还是你灵力已经恢复了,你用了法术?”
凉月在苏野面前晃来晃去,苏野的眼神始终落在她身上,却没有回答凉月的话。
“你说不说?”
凉月又抓起了那根刚才缠住苏野脖子的树藤。
苏野咽了下口水,吸了口凉气。
他觉得这小孩儿绝对做得出来。
“我能看见你,我也不知为何。”
“骗子!”
凉月抓着树藤不松手。
苏野又挣了挣,才能勉强把头抬起来,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在也不过是添了几分痛苦而已。
“我没有必要骗你。”
凉月回想了下,她第一次救下苏野时,他便一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还有在颖州城外的小舟上,他帮自己躲过苏氏弟子的追赶。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凉月还自己搞得挺神秘的?
可是苏野那时候,为什么没想过要抓自己?
反而是在李宅时,当时她也是隐身,苏野能几道雷准确无误地劈到自己怀疑人生!
“你要抓我回苏氏,是因为你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够看到我?”
凉月有点明白苏野为何对她这么执着了。
“所以刚才我进来偷听你们说话的时候,你也一直能看到我?”
苏野点点头。
第252章 养大了,炒着吃
“放开我。”
凉月又把树藤给苏野缠上了。
“我不放,你要害疯爹。”
凉月言罢,退了两步。
苏野的手被树藤包裹着,连手指尖都露不出来,因为还中着毒,他也根本使不出灵力来。
可凉月依旧不放心,苏野能看到自己,这一点凉月也想不明白。
但是这很危险,代表着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凉月只要出现在苏野的视线里,就很难逃掉。
苏野比刚才面对疯王的时候,平静了些,他说:“你刚才也听到了,你爹,他不是好人。师父和你,呆在这疯子身边,迟早有一天要遭遇杀身之祸!”
“你说的话,我不信。”
“你爹刚才已经承认了!你还要助纣为虐吗?”
“我每天都有杀身之祸,活这么大属实不容易,早就习惯了。话说我做什么了,你黑人也得有理有据吧?”
凉月反问苏野。
苏野凝视着凉月:“疯子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他在苏门的事吧?”
一句话就戳中了凉月的心思。
“不然,你也不会隐身来此,偷听我们的谈话了。”
“我爹是疯子,他对从前的事情,记忆有缺失,他亲口说的,也未必就是对的。”
凉月又开始胡编乱造。
“至于你的话,我不信。你来京城,就是想带苏姑姑走,还有你们口中的那个东西。咱们且不提那个什么东西是带走多少利益纠葛的。就冲着你对苏姑姑的喜欢,你的话就绝对不可信!”
提到“喜欢”二字,苏野立刻瞪大了眼睛,要冲着凉月冲过来,却被树藤抓得更紧了。
“休得胡说!你一个小孩儿,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凉月抠了抠耳朵,躲得远了点。
“你别吼!我都看到你后槽牙了!你何必自欺欺人呢?但凡长了个眼珠子的,都看得出来。”
“你根本不知道,那东西有多大的厉害!”
“厉害?能有多厉害?”
凉月用手指勾了一条树藤到手里,她蹲下身子看着树藤钻出来的那个咒印,疯爹真的养了一只树妖在这里,看着树藤有凉月的小手腕那般粗细了,肯定有几年了。
凉月用通感看了下,发现两块地砖中间破了个洞,洞下三尺,是这树藤的根,根须一点点扎进了土里,树枝往上伸了一条茎,从小洞钻出,这才分出一条条的树藤。
凉月觉得这树藤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玄晖带她去妖界时,在雾涯边上的那竹屋门口,那棵老树好像就是这样的树藤。
这是妖界的东西,疯爹是怎么得来的?还偷偷种在王府里,而且还能做到让凉月一直没有察觉到。
疯爹的秘密有点多呀……
凉月心里有猜疑,但是她绝对不能在苏野面前表现出来。
因为她要欲擒故纵,就不把那东西当回事,苏野才会主动讲给自己听。
在凉月这里栽了好几回的苏野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小孩儿心思远比他以为的还要深沉。
他不屑地瞥了眼凉月,目视前方:“疯王没告诉你,但是以你如今的修为,应该听说过,招魂塔吧?”
招魂塔?
凉月坐下来,揉了揉肩膀,对苏野摇头:“我第一次听说。”
苏野微微皱眉,他说:“疯王利用你,却没有告诉你,招魂塔的事情?”
“利用”这个词叫凉月不悦,但她还得忍着,她现在对这个招魂塔挺感兴趣的。
凉月勾了勾手指,让树藤松了一点,虽然苏野还被缠着,但能直起腰来了。
“按字面意思,是一座可以召唤魂魄的高塔?”
这么明显的地标建筑,凉月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不是高塔,是法器。”
苏野说完,又摇摇头,“其实我也没有见过真正的招魂塔,只是听师祖说过,三界万物生灵的魂魄,都可以被放在招魂塔里,哪怕是神,也可以。”
“嗯?这是个宝贝呀!看谁不顺眼就把他魂勾来,锁塔里……”
“你怎么那么多坏心眼儿!”
苏野想捏凉月的脸,可是手被缠着,抓不到。
凉月做了个鬼脸:“我从来也没说过自己是个好人。”
苏野又信誓旦旦地说:“你等我把你带回苏氏的!”
凉月连连点头:“我就在这儿!抓不到吧?”
苏野挣不脱,也说不过凉月,只能把话题又扯了回来。
“招魂塔只能招死去生灵的魂魄。”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的锁妖袋也能做到。”
凉月拍了拍腰间。
“不,你的锁妖袋只是困,而招魂塔,招还是其次,重在养!”
凉月摸了摸眉毛:“养?养魂魄?”
“不错,只要拥有招魂塔的人灵力足够强大,就可以把生灵的残魂引进招魂塔内,把残魂养大。”
“然后呢?养大了炒着吃吗?”
“你都快把脸吃成汤圆了,还吃!当然是造出一个完整的魂魄,然后送入轮回了!”
苏野的话骇住了凉月,又仿佛是一块敲门砖,打开了一个新的认知世界。
凉月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这个想法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已经震得凉月目瞪口呆。
然而只是一瞬间,那个设想又立刻被现实湮灭了。
“你说只有死去的人能用?”
“不错。”苏野道,“只是这招魂塔乃是苏门建派之人的法宝,他得道之后,这招魂塔便不知所踪。”
凉月靠着墙面,有点颓废:“讲了半天,白玩!”
苏野白了小孩儿一眼:“还没讲完呢!就在十年前,招魂塔突然现世了!”
十年前?
那时候凉月还没出生,那时候疯爹应该还在苏门做修士。
“说是现世,其实也就紫烟宫的片面之词。是他们的宫人放出去的消息,说是他们宫主君迟得到了招魂塔,并准备在碧水城的含香园内展出并拍卖!”
凉月打断了苏野的话。
“拍卖?拍卖法器!招魂塔若是真那么神,为什么君迟不留着自己用,还要拍卖!这分明是给你们苏氏挖的陷阱!”
苏野点头:“当时我也才入门,还不懂那些。那时候师祖最得意的徒弟就是师父和那疯子,便派出他们两个和其他几个年轻的小辈去含香园查探虚实。可是却只有师父一人回来了,师父受了重伤,那疯子被抓去了紫烟宫,其他的师兄弟都死了!”
君迟抓了疯爹?
估计是因为疯爹是皇族,才没有杀他吧?
“两个月后,那疯子回来了。”
第253章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疯子还带回来一样东西。”
苏野盯着凉月的表情,他觉得这个小孩儿绝对听得懂。
凉月问他:“你该不会是想说,疯爹把招魂塔带回来了吧?”
苏野郑重其事地点头。
凉月吸了口凉气,疯爹是怎么带回来的?君迟怎么会轻易放疯爹回苏氏?
凉月不敢深思,有些事情长得太多,就会无意间扒开某些,她不愿意接受的真相。
“你们用招魂塔,做了什么?”
凉月隐隐觉出,疯爹修为被废,还有苏门的变故,必定都与这招魂塔有关。
苏野突然冷下脸来,瞪着凉月:“你在套我的话?”
凉月点头:“对呀!说一点儿和都说了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你抓紧时间接着讲吧!”
苏野却紧闭上嘴,不肯说了。
“放我出去,我就告诉你。”这是开始谈条件了。
凉月甩了甩手里的树藤,她才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你不说,我就让这树藤结果了你,你也看到了,我勾勾手指就能办得到!”
“你不会杀我。”
苏野脑子突然灵光了,“疯子的事,你很感兴趣。况且,疯子没有下令杀我,你是个听话的女儿,绝对不会动手。”
凉月咬着嘴唇,他还真说对了。
“好吧,我放弃。”
凉月笑眯眯地从袖中掏东西。
苏野神色凛然:“你想做什么?你还想用毒针?你这个小孩儿怎么这么毒啊!”
可是小孩儿只是掏了两颗糖,凉月剥了一颗,自己吃了,又把另一颗塞到苏野嘴里。
“甜的,橙子味儿的,我这儿还有樱桃和苹果味的,都是风管家特地着人做的,外面可买不到这么酸甜适度不粘牙的。”
凉月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
“你不讲,我就得走了,天快亮了。”
苏野见凉月掏了张闪身符,又琢磨她话中意思,他说的是走,而不是回去。
“你去哪儿?”苏野连忙问。
“你猜?”凉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中秋佳节,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本姑娘可真过意不去。为了防止你们苏门弟子找到这里,姑娘我还得以牙还牙,给这里设和结界,保证他们找不到!”
“你!”
嘴里含着糖,刚念着小孩儿的一点点好的苏野被气得咬到了舌头。
可他依然没想着把糖吐了。
前几天抓她,给她下禁制的事,这小孩儿是报复心有多强!他处境已经这么艰难,他还要雪上加霜!
难不成她还要记恨一辈子?
苏野突然有些眩晕,困意猛然来袭,眼皮上下打架。
这糖……
他又中招了!
凉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只是想让苏野安静地睡一觉,不想听他的咒骂而已,药量不大,也就三天三夜吧!
回到乌漠城,凉月又补了个觉,这火炕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凉月一路奔波的疲乏感都被驱散了,凉月连小胳膊都不想往外伸,清晨的房间,真是又干又冷。
山药拱了拱凉月的脑袋,凉月翻身继续睡,山药干脆跳上炕,像一尊大石压在壮汉身上一样,可是凉月不是壮汉,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就过去了!
“嗷呜!”
山药还理直气壮地在凉月耳畔仰天长嚎一声。
凉月醒了!被吓醒的!
“你是不是不想吃肉了!”
凉月跳下炕,出了屏风,小心脏还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
“我起床气大,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吗?你是不是不想跟着我了,想让我把你送回给玄晖吗?”
山药却用脑袋把凉月一拱,凉月滑到山药背上,还没抓稳,就见山药像是逮到了兔子似的,剑步窜出了房间。
“扑簌簌!”
凉月没抓稳,从山药身上滚下去,跌到一片雪白里,脖子被什么凉飕飕的东西激得凉月打了好大一个寒噤,是雪!
昨夜下了好大一场雪,凉月直接被山药丢到了雪堆里,立刻就打了两个喷嚏。
“凉月!”
凉月感觉被什么人扛了起来,定睛一瞧,原来是白洞庭,他身上穿着铠甲,把凉月硌得痛呼一声:“糖水哥哥,我不是沙袋呀!”
白糖水却大步流星地把凉月带回了房间,还顺脚把门踢上了,跟在后面的山药被拍在了门板上。
凉月被摆在席子上,白糖水二话不说先查看凉月的伤势。
凉月悻悻地笑了笑:“没抻到,我也不是棉花做的。”
“就是铁打的,也抗不住你折腾。”
白糖水掏出个包袱,里面是一面铜镜和一把梳子,还有一盒胭脂。
都是新的,应该是他刚去买的。
“糖水哥哥有心了,谢谢。”
白糖水摸了摸凉月的头顶:“抱歉,将军府没有女子,我也不会为女孩子梳头,得劳烦郡主自己劳累一下。”
“啊?连个干杂活儿的婆子也没有吗?”
凉月见白糖水点头,又眨了眨眼睛。
“乌漠城酷寒,城中人烟稀少,条件也有限,一年只能种一茬儿粮食,年轻人外出讨生计的比较多。”
看到白糖水又窘迫起来,凉月连忙宽慰。
“没关系!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儿,也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弱小姐,一个人可以照顾自己。”
“王爷说过,要把最好的东西给你。”
白糖水指了指包袱,“不过现在我只能拿得出这些。”
凉月有点可怜白洞庭,他被疯爹给唬住了。
难怪他从西川班师回朝的时候,要把那满满当当八大箱的宝物搬去瑞王府显摆呢!
原来是受了疯爹的提点。
真是又傻又直的性子。
凉月用梳子慢慢地梳头,斟酌了下词句,最后说:“东西不在多,也不在贵重。”
心意比较重要。
后半句到了嘴边,凉月还是硬给咽了下去。
还早呢,还不到时候。
但其实凉月也不是很会梳头,这种事平时要么是桃核儿,要么是疯爹,如果他们俩都不在,还有风管家也帮过自己。
凉月扎了个丸子头,还故意掩饰道:“今天我想女扮男装。”
“穿男装也好,安全。”
白糖水拉着凉月去饭厅,一路上山药都跟在他们身后,它还用爪子去抓凉月被牵着的手,看起来就像是要把二人的手给拉开一样。
白洞庭回头看了看山药,发现它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和自己有仇,眼神都恶狠狠的。
“凉月,我怎么觉着,你这条狗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凉月回头看山药,山药正伸着长舌头,冲着凉月作揖。
“是有点不一样,越来越狗了。”
第254章 狗子不对劲
山药从来就不像一只狼,他太喜欢黏着凉月了。
二人沿着回廊又走了一段,白糖水再回头看山药,它居然还在盯着自己,还冲着自己呲牙!
“这狗有点欠教训。”
“不行!我是帮别人的忙,再气也不能真打!他主人可比它这只笨狗凶多了!发脾气就像一座活火山,一言不合就骂人,看谁不顺眼就敲打一顿,反正离他远一点,能多活好几年。”
“那是得离得远远的。”
凉月只顾着吐槽,她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大狗都听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他就一会儿呲牙一会儿呜呜叫,还原地转圈抓自己的尾巴,还像兔子一样一扑一扑的。
白洞庭正好趁着这狗发神经的功夫,带着凉月进了饭厅,然后一如既往地把傻狗关在门外。
“呜呜呜……”山药扑到门外,用爪子把门上的雕花挠出一道一道的狗爪印儿。
白糖水引着凉月坐下:“可能是指甲长了,不必理它,这门早就该换了,咱们用膳。”
“好。”
凉月确实饿了,虽然这里的食物不像在王府里那样讲究精致的摆盘,但是香味扑鼻,每道菜都冒着热腾腾的白气,把这清冷的饭厅都变得暖和了。
凉月看这饭厅布置也甚为简朴,而且一看着屋子就是刚打扫过的,角落地面上还有水痕呢!
“糖水哥哥,你是不是不常回将军府?”
白洞庭给凉月夹肉,把小碗碟垒成一个高高的三角形。
“我自小被兄长带着,在军营长大,这地方确实住不惯。”
能吃苦,吃得了大锅饭,一心都放在研究兵法上,凉月对白洞庭又有了新的认识。
兵法用得好,为什么性格还能这么耿直呢?问什么就说什么。
凉月也给白洞庭夹了大块的肉,虽然餐食丰盛,但是,总觉得这不像是早餐。
“凉月,好吃吗?”白洞庭问。
“好吃。”
凉月大口嚼着米饭,发现白洞庭没怎么动筷子,他一直在看自己,似乎欲言又止。
凉月也放下筷子:“怎么了?”
“哈哈,没什么。”
白洞庭挠挠头,看向别处,“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是一会儿还是得送你走。”
“为什么?疯爹允了我来这儿小住的。”
“不是因为怕王爷担心。”
白洞庭的手微微握成拳,好像还在犹豫要不要说。
凉月想想这里毕竟是边关,便问:“是不是有外敌来犯,要打仗了?”
“没有。”
白洞庭给凉月递过去手帕,才说,“我也不想扫你的兴,想陪你在城中玩几日。只是最近城中出了个食人妖,这妖已经害了十六条人命,城中人心惶惶,我不想你,受伤。”
白洞庭看着凉月的肩头,那里的伤还没有痊愈。
“原来是这样。”
凉月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嘀咕了句,“还以为,你不想看见我呢!”
凉月晃了晃自己的右手,冲着白洞庭笑:“糖水哥哥,我帮你!”
“不行!你灵力再强,也是个小孩儿,这妖十分凶恶,你不能去冒险!”
白洞庭说,“而且,我已经张榜,并请来了一位仙师,他法力高强,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术业有专攻,对妖,我可是专业的!”
凉月不信,还有比她这个妖主,对妖更了解的。
“凉月……”白洞庭还想劝,却见到凉月又拿起了筷子,而且更加有食欲了。
“反正我不走,这事儿就归我管。你要是不信,就让我和那个仙师比试比试,肯定是我赢。”
凉月夹了一大块鱼肚子上的肉,吃得起劲儿:“让我先吃饱的!”
“慢点儿,当心鱼刺。”
白洞庭忍俊不禁,凉月确实不是娇滴滴的弱小姐,单凭吃相也不是。
饭后,凉月便被白洞庭抱上了马,凉月披着厚斗篷,可是白洞庭还是用自己的宽大斗篷从后面又给凉月加了一层。
雪后的乌漠城一片雪白,北风刮下房顶的雪花,挂在睫毛上,没一会儿就结成了冰晶。
“我们这是去哪儿?”凉月抬头,看到白洞庭带着冰晶的下巴。
白洞庭把斗篷裹紧了,说:“别害怕,是去义庄。”
凉月咬着唇。
“我后悔了。”
白洞庭停下马,调转马头,“我还是送你回去。”
凉月立刻拉住缰绳。
“糖水哥哥,我不是要回去。我是说,我不该吃那么多。”
万一太恶心了,没忍住,呕,凉月还有没有脸再见白洞庭了?
白洞庭说:“若是真那般骇人,我也不会让你看到。”
“那去义庄做什么?”
义庄不就是给死人停尸的地方吗?
“找人。”
凉月点点头,可又疑虑起来,什么样的人,住在义庄里?
要么是沉迷探案的侦探,要么就是犯案的元凶。别人是什么想法,凉月不知道,反正凉月是这么以为的,如果要硬杠,那就是你对。
一路上又冷又滑,白洞庭带着一队人出了城,到了三里之外的义庄。
义庄的门不知道哪里去了,只有一边门柱上用碎布绑着一根木杆上面挂着一个白灯笼,灯笼还是破的,正被北风吹得“哗啦哗啦”地响。
至于义庄的屋子,四个墙角有三个都不知被什么东西刨出一个坑一个坑的,露出了支撑的木柱,这间屋子倒是有门,只是这门一半开着一半关着,开着的那一半被一块大石头倚着,才没有被风吹得乱晃。屋子里面黑洞洞的,也看不清什么。
凉月被白洞庭牵着,她回头瞧了瞧身后白洞庭的小队,又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跟着她的山药。
山药把脑袋扭到另一边去,不看凉月。
它好像生气了。凉月想。
可是它在生什么气呢?
白洞庭领着凉月跨进了义庄的院子,不知道是不是义庄四面漏风的原因,凉月感觉义庄里面明显比义庄外低了三、四度,特别是脖子,好像这风会拐弯似的,就像一条无形的绸带环绕在脖子上,冷飕飕的。
一夜雪后,义庄还没有人进去,整个院子不着一个脚印,凉月他们进去,才把厚雪踩出嘎吱嘎吱声。
“凄凄惨惨……惨惨凄凄……”
突然的人声叫院子里的人动作都不自觉地停下来,大家都去寻这声音的来源。
白洞庭则亮开斗篷把凉月包起来了。
凉月用黄钟查看周围,发现屋内正中央,坐着个年轻人。
第255章 义庄里的仙师
这人周围,有十几条长凳,长凳上都摆着棺材,有的漆木光亮,材质优良,有的就像是卸了床板子勉强凑合上的,至于棺材里装着的,不需多言。
刚才说话的,就是这个坐在屋子里的人。
他抖了抖手中拂尘,缓缓起身,身形消瘦,脸色有些病态的白,像是受了伤。
凉月用手指拨开一条视线,仔细打量走出门外的年轻人。
他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额前有一缕白发与青丝一同绑成高发髻,用银簪挽住。
他的颧骨微微凸起,眼睛也比较深邃,但是很大,正目光炯炯地看向白洞庭。他的唇微微泛着一点点紫,嘴角却有些白,凉月猜想他应该是受了内伤。
“糖水哥哥,他就是那位,仙师?”
凉月揪了揪白洞庭的手指,问道。
“这位是仙师,姓王。”
“哦!”
凉月看向仙师,把半边脸露了出来,“仙师长得真年轻,不如就叫你小王吧!”
叫人家小王就行!用不着加个“吧”字。
白洞庭见仙师脸色变了下,连忙解释:“童言无忌,家弟年纪小,不懂事。”
王仙师忍下被戏弄的一口气,换上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他走上前,冲着白洞庭行礼:“拜见大将军。”
王仙师低头看向凉月,笑言:“大将军的妹妹,属实可爱又天真。”
白洞庭见瞒不过,也冲着仙师见礼。
“为了家妹安全,还望仙师见凉。”
“妹妹?”
王仙师微微俯身,把凉月看得更仔细了。
“你和你兄长,长得很不一样啊。”
“仙师你是来捉妖的,不是来查别人家长里短的。这是我们家的事儿。”
斗篷之下,凉月抓紧了白洞庭的手,手心还微微出了汗。
白洞庭有些讶异,但他没有多言,只是把凉月抱了起来,离王仙师远一点。
王仙师直起身子,让开了道,说:“将军请进。”
“慢着。”
凉月从斗篷里溜出来,对王仙师说,“我想与王仙师比试一下,看看咱们俩谁厉害。”
白洞庭连忙把凉月抓了回来,凉月还真较真儿啊!真要和人家比较个高下?
白洞庭觉得凉月对这个王仙师的态度,好像是如临大敌般的防备。
王仙师却躬身又冲着凉月行礼,道:“姑娘赢了,小人自愧不如。”
还没打,就认输了?
凉月的跃跃欲试都被王仙师给噎了回去。
她盯着冲着自己拱手作揖的王仙师,王仙师微微抬头,二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王仙师眼神里显出一丝狠戾,却又立刻转为了诚恳。
“小人能力不足,愿从旁辅助姑娘,共除妖恶。”
凉月还想发作,可是白洞庭走了过来,与凉月小声说,
“凉月,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就别为难他了。”
凉月看着白洞庭,又看了眼身边的山药,只得暂且不计较。
众人进了屋内,屋里没有可坐的地方,而且周围都是棺材,谁都不想在此多逗留。
白洞庭问道:“仙师这几日守在义庄,可有发现什么情况吗?”
王仙师走到一口稍显破旧的棺材前,他把棺材板推开,又朝着凉月作揖,“姑娘请看。”
棺材里是什么?
凉月捂着鼻子,这屋子里有股怪味,她闻着想吐。
王仙师戏谑道:“姑娘自视灵力强大,还怕这棺材里突然蹦出点什么来?”
凉月剜了王仙师一眼:“看就看。”
棺材被架在长凳上,凉月踮脚也看不到,白洞庭便把凉月抱了起来,凉月忍住恶心劲儿往里面瞧,发现里面只有衣裳、鞋子和配饰,根本没有尸体。
但是这些东西上面都沾有血迹,而且衣裳还都有残破,应该是案发时死者穿的衣裳。
“你把这些东西扒下来做什么?”
凉月质问王仙师,她只是想想那个场面就更有吐的冲动了。
王仙师抖了抖浮尘,说:“这妖吃得干净,就剩下这些,姑娘可别给贫道乱扣帽子。”
凉月转头看向白洞庭,得到他的点头,凉月才信。
王仙师撩起袖子,伸手进棺材,指了指这些东西,说:“十六个人的,就剩下这些破破烂烂。”
王仙师拿出一只绣鞋,故意放在了凉月面前,叫凉月看得仔细。
绣鞋里里外外都是红色的,外面是原色,里面也是被这鞋子主人的血给染红的。
“新婚之夜被吃掉的,二位新人。”王仙师把绣鞋放下,又拎起一件红色新郎服,给凉月瞧。
“哎呀!所以这人呢!旦夕祸福只是一瞬间的事,婚礼变葬礼,尸体都找不见,多可怜,啧啧啧。”
王仙师把新郎服放下,又与凉月说,“姑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万事皆有因果,和人家成不成亲,有什么关系?”
凉月想到疯爹也快成亲了,听到王仙师这话说出来,就特别不吉利。
凉月观察这棺材内的物什,五花八门,有富裕人家的华锦绸缎,也有穷苦人家的粗麻布鞋,看起来这些人好像没什么关联。
“不是同村人,也互相并不认识,可以说这妖吃人,是随便抓得,看谁不顺眼,就嗷呜一口,吃掉了。”
王仙师故意凑到凉月耳边,想要吓唬她,却被白洞庭给挡下了。
“仙师,我妹妹胆子小。”
白洞庭警告王仙师。
“是是是,大将军可要护好自己的小心肝儿。”
凉月又瞪了王仙师一眼。
“人没有关联,那肯定其他的线索,不然,你也不会一直呆在义庄里了。”
凉月跳到地上,勾勾手指,棺材板便自动合上了。
“不错。”
王仙师说,“这几起案件发生的区域,都在这义庄方圆十里之内,我想这妖的巢穴,应该就在这义庄附近。”
所以这王仙师是打算守株待兔了?
“我们出去吧!”
屋里的味道凉月真受不了。
白洞庭把凉月扶上马:
“现在是白天,那妖只有晚上才会犯案,凉月想去哪儿?我陪你。”
凉月刚才探了探,义庄周围只有些残留的妖气,这妖应该是在义庄逗留过,但是它的巢穴应该是在更加隐蔽的地方。
所以留在这里守株待兔可不是上策,至于这个王仙师为什么要在这里,谁知道他在这儿做什么坏事。
“可以去城里转一转吗?”
“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白洞庭带着凉月往回走,山药跟着他们,从刚才起,山药就一改之前的蠢笨模样,悄无声息地跟着查看情况。
第256章 说了你也不信
众人查看棺材的时候,山药也扒着棺材往里面瞧了瞧。
凉月给山药递过去一块猪肉脯,与山药说:“乖!”
山药吃了肉脯,回头远望身后的义庄,那王仙师已经回到了义庄内。
“凉月似乎一直在针对王仙师。”
白洞庭早就瞧出了凉月的异样,但刚才直面王仙师,他也不好多问。
凉月把手搭在白洞庭的手背上,担忧显而易见。
“糖水哥哥,你是怎么结识此人的?什么时间?什么地方?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凉月一连串的问题,把白洞庭问愣了。
“凉月认识他?”白洞庭问。
凉月摇摇头:“他的气息,和一个危险的大人物很像。我怀疑,他就是那个人,但是我又没有直接的证据。”
白洞庭回忆道:“这人是前日夜里来的,他揭了榜文,被手下带来。他只说会帮我们除妖,而且要提前收取一些报酬。”
“提前支付报酬?难道是因为他没钱了?”
“大概是,他当时可没有这般体面,身上有伤,衣裳破烂,不像个仙师,倒像个乞丐。不过他当着我的面使出几招本事,我才勉强相信他,给了他几两银子。”
听白洞庭这么一说,凉月更加有画面感,也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不是错的。
“糖水哥哥,你一定要小心他,他现在内伤严重,灵力受损,才这么老实,要是他恢复了,我可能都打不过他。”
“他是谁?”
凉月想了想,或许她应该趁他还没有恢复之前,把这个人,解决掉。
“凉月?”
白洞庭见凉月愣了神,才想勒马缰,又见凉月摇了摇头。
“凉月,有什么话,你可以说出来,没必要把所有事情都一个人抗下来。”
凉月被白洞庭的话暖到了,但她知道,白洞庭一个没有修为的人,哪怕武力值是满格的,她也不能自私地把白洞庭拉下水。
白洞庭正直又善良,他就是因为受不了她做事没有原则,才负气离开京城的。
他这样的好人,不应该被搅进浑水里。
“糖水哥哥,”凉月低下头,犹豫了片刻,还是告诉了他,“那个叫墨儿的小孩儿,还活着,而且活得挺好的。”
白糖水愣住,他的思绪被扯回了之前梅听寒的事件,在查抄宣平侯府上时,找到了一直藏在暗室里的废帝贵妃和那个叫墨儿的小孩儿。
墨儿是废帝遗孤,白洞庭以为,那个小孩儿已经被……
白洞庭把凉月提起来,转过来,叫她朝自己坐着。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你从知道我瞒着你自己有灵力之后,你便一直在猜忌我。你不信,我说了又有什么用?”
凉月从来不在乎自己在别人印象里是好是坏,她也没做过什么好事,但是墨儿那件事,却刺痛了凉月的自尊心。
如果可以,谁不想做个好人?
凉月摆摆手:“哎呀!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凉月……”
白洞庭开始心疼这个口是心非的小家伙,她自己就没有注意到,有些时候,不是别人不想与她相处,而是她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总是把自己伪装成一颗苍耳,身上都是刺吗?
白洞庭摸了摸凉月的额头,把她的刘海捋起来,俯身低头,安慰了下。
凉月摸了摸脑门儿,她才回过神来。
她刚才说了什么?好像是在撒娇?
“我逗你的!其实我一点也不难过。哈哈……”
凉月尴尬地摆摆手,她转头时发现山药正瞪着一双葡萄眼,还冲着白洞庭呲牙,好像要咬他。
“那个,乌漠城有什么特色小吃吗?我馋了。”
凉月最后还是决定暂且放过王仙师,他伤得不轻,也跑不远。
而且她自己现在也受伤呢,万一王仙师是装的,另有所谋,凉月就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了。
街市上行人不多,店铺虽然开张了,但是卖货的比买货的多,而且店铺也没什么新鲜货,都是京城里淘汰了几年的,在这儿还当新样式卖。
路上小吃很少,白洞庭给凉月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又买了两张肉馅烤饼,就算是挺奢侈了。
“昨日下了大雪,今日生意都会清淡一些。若是赶上每月初一、十五的通货日,还蛮热闹的。”
“好吃就行,我不挑。”
凉月啃着冰糖葫芦,偶尔会从商铺里伸出几个好奇的小脑袋看向凉月,还有的躲在二楼窗户后面指指点点。
大抵都是对凉月身份的猜测,倒没有恶意。
凉月听着就当个乐子。
“你说他们要是知道,我是摄政王的女儿,会不会害怕我把他们的手给剁了!”
毕竟疯爹恶性在外。
凉月咬了一大口红果,她是第一次吃不用山楂做的糖葫芦,甘甜清凉,就是有点冰牙齿。
白洞庭给凉月捂着冻红的耳朵:“凉月心软,生得也好看,不会。”
难道疯爹生得不好看吗?
一路上,只有依稀几家看起来还算是大门脸的还有几个顾客在逛,其中山货铺子算一个还挺火的。
其次便是轻罗馆了,毕竟是换季的时候,来做衣裳的还是有的。
凉月看到轻罗馆几个字,眼睛登时一亮,师父真的在人界把轻罗馆普及了!
“糖水哥哥,我们去逛逛吧!”
凉月指了指轻罗馆门口。
“好。”
白洞庭把凉月带下马,凉月两脚才一落地,就见轻罗馆门内走出来两个穿着红色缎面棉袄的小丫头走了出来,她们身后又跑出来六个小厮,他们把一条通红通红的红毯铺在地上,一直铺到凉月的脚边。
然后便有一个穿着棕色棉袍的白发老爷爷急步上来,冲着凉月和白洞庭行礼。
“恭迎二位贵客,俺在此恭候多时了。”
他又冲着凉月身边的山药行礼:“恭迎大……”
“呜呜!”
山药冲着他呲了呲牙,就见这老头眼珠子一转,连忙笑着说,“恭迎您驾到。”
一条笨狗有什么好恭迎的?
还不是因为山药是妖判大人的宠物,就得冲着人家卑躬屈膝的?
凉月装作认真吃糖葫芦什么也没看见。
“掌柜的怎知我等要来此?”
白洞庭都还不知道,凉月和轻罗馆之间的关系。
“俺是这家店的掌柜,俺姓黄。我们总掌柜有吩咐,姑娘需要出人出力还是出钱儿,俺们都全力配合。总掌柜还给姑娘备了厚礼,就在里面搁着,俺都捂得热乎了,就等着姑娘来呢!”
第257章 十六个人
“总掌柜?”白洞庭疑惑地看向凉月。
凉月给他解释:“我师父。”
白洞庭点点头,这个他是知道的,凉月的师父就是那个长得特别又好看,来无影去无踪的青衣男子。
白洞庭还听说,凉月还为了救这个师父,火冒三丈地冲进了刑部大牢,把对他用刑的梅听寒给抽了!
“咱别在这儿呆着了!快进屋热乎热乎吧!”
“姑娘请!将军请!”
两旁的小丫头调门真高。
“黄掌柜,”凉月跟着往里面走,“我师父来过了?”
“昨儿下黑前儿来的,呆了会儿又走了。”
“哦。”
凉月撅了撅嘴,师父为什么不来见她?
黄掌柜把凉月和白洞庭还有山药带到了二楼的雅间,上了茶点,都是凉月平日里喜欢吃的,一看就是花酿安排下来的。
黄掌柜又给凉月呈上一个匣子,说:“总掌柜的说了,姑娘生气,也不能不拿自己不当回事儿。”
凉月打开匣子,里面码着瓶瓶罐罐,止痛药、外伤药还有各式药瓶上面都细心地贴着名字,那字一看就是花酿的。
“我心情挺好的。”
凉月嘴上逞强,还是把药都收起来了。
“我来是……”
“姑娘是想问那食人妖的事儿吧?”
黄掌柜接下凉月的话茬儿,这也是花酿能预料的吗?
“哦,这个事一会儿再说。”
凉月指了指身边喝茶的白洞庭说。
“麻烦掌柜的给将军量尺,多做几件冬装,做好了送到将军府去。”
“凉月,我冬衣足够了。”
凉月却说:“骗谁呢!都下雪了,还穿这么薄!你哥哥大白将军是个粗人不关心你,你就不会关心你自己?你府上也没有做针线活儿的婆子,以后冻出老寒腿,更追不上我了!”
凉月又与黄掌柜说:“以后将军的衣裳,就都归你们管了,提前备好了,给将军送去。”
“好嘞!”
黄掌柜立刻把活儿揽下了,招呼了几个小丫头过来,她们个个眉清目秀,笑意盈盈,媚而不俗。
“糖水哥哥,你去量尺吧?我在吃糕点等你。”
白洞庭茶水还没喝完,几个小丫头把白洞庭给请到隔间去了。
“个个都长得这么标致,化形的功夫一个赛一个。”
凉月接过黄掌柜递过来的汤婆子,“叫她们把媚眼收一收,大将军有婚约了。”
“姑娘放心吧,俺知道分寸,这眼神儿什么人能抛,什么人抛不得,他们姐妹几个晓得。”
黄掌柜恭维地笑着。
“我师父还说什么了吗?”凉月又问到了花酿。
“没了!再啥也没说!”
“哦。”凉月有些失望。
“那就问点正事吧!那个食人妖,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吃得那么干净?你这只黄鼠狼修了有千年了吧?灵力也不低,怎么不管呢?”
黄掌柜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时不时地往趴在凉月身边的山药身边瞄,凉月瞧他一颗心能长出八个窍来。
“姑娘可千万别怪罪俺们,不是俺不想管,实在是俺们这旮瘩地广人稀,俺这店业绩和京城没法比,所以派来的人手也少,这乌漠城依山傍水,灵气纯粹,生出不少小妖来,又有些修了几万年的老妖占山为王,俺想管,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吧?”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您这么大岁数了,能修成人形,是不容易。只是都出了十六条人命了,你怎么不报给京城呢?京城里闲妖可多了!”
“俺报了!就是……”
黄掌柜又瞟了山药一眼,面露难色地说,“是总掌柜说了,姑娘既然来了,就顺道儿处理了吧,要不不是白来了吗?”
疯爹,师父,你们个个都打着如意算盘,又要我跑腿,又要我干活儿,我是毛驴吗?
凉月喝着热茶:“唉!也不知道谁是主谁是仆,那就劳烦您说说事情来龙去脉吧。”
“嗯呢!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您坐。”
这事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明白的,凉月便给黄掌柜看座。
哪知道黄掌柜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俺站着挺得劲儿。”
“那您请说。”
凉月也不强求。
“这头一桩案子发生在七月十五,那天正好是中元节,天刚擦黑,俺们就把店门关了,不是俺们怕鬼哈,既然俺们如今在人界行走,就得入乡随俗不是?”
凉月点点头,这话确实在理,可是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黄掌柜,您能长话短说不?我又不是来听书的。”
“嗯哪!马上就入正题了。”
黄掌柜又惟妙惟肖地比划起来。
“那天晚上,俺喝了点小酒,造着那鸡头才吃了两口,就听到二道街那边传来了一声惨叫,然后一股猛烈的妖风刮过,这东西飞得可比俺这老胳膊老腿儿地快多了,俺立刻叫几个丫头片子追过去,结果不仅没追上,还都迷路了!”
“在自己地盘上迷路,有点丢人呀。”凉月嘴上调侃,心里却没了底。
黄掌柜接着说道:“可不是丢人现眼了吗?出了事儿,俺就去看了,给人盖房子的泥瓦匠家,俺们都叫那家老爷们陈四儿,他家大儿子前段时间刚把前面房子拾掇了,和媳妇准备开家面馆,还没来得及开张呢,就出了事。他家那大儿子媳妇,还不到四十,被杀了,这妖把人吞得一点不剩,就剩下几片衣裳。陈四儿的大儿子亲眼瞧见她媳妇被吞,当场就被吓死了!”
“吓死了?!”
“嗯哪!俺瞧见了,陈四儿的大儿子两只眼睛都鼓出来,像青蛙似的,脸上乌漆嘛黑,嘴里还塞着他自己的一只鞋。”
凉月都听愣了,黄掌柜真的可以改行去说书了。
“这事还没过去,陈四儿大儿子的尸首还在灵堂里摆着,哦,就摆在他们家本来要当面馆那屋。”
凉月皱了皱眉,她短期内不想吃面条了。
“好像是三天后的半夜时候,这妖又来了。俺连酒都不敢喝了,一直守在房顶,刚过了三更,就见一团黑漆漆的雾气打从城西飞了过来,它还带来一阵狂风,卷起枯枝败叶,俺啥都看不着,它就呼啦一下,飞过去了!俺寻思这还等啥呢!赶紧追!寻着那东西的味儿,俺跑得老快了!哪知道……”
黄掌柜惭愧地说,“俺也走丢了!在迷雾里走了一个来时辰,才走出去。”
“您都能当掌柜,管一方事了,都迷路了?!”
第258章 真的是好人吗
“这妖可不好惹,就俺在雾里转迷糊这么会儿功夫,事儿就大了!它连犯了三家案子,城东吴老二一家子还有他三个兄弟家一共九口,就剩个刚下生的娃娃。城南有个大财主,何老爷死在自己家祠堂里,还有俺们这条街上,城里最大的药铺掌柜的两口子,也没了!”
“一次吞这么多,它不撑得慌吗?”
黄掌柜虽然说得夸张,可是他说的应该是事实,凉月算一下,有十四个人,再加上那对新人,可不正是十六个人吗?
“可能是撑着了,这家伙有十多天都没动静,俺还以为它不在此作孽了,哪知道,就在这个月初六那天,他又来了!可怜了老曹家的那个小伙儿,是个私塾先生,是个德才兼备的。”
凉月捋了捋这些人,还真是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
“那这些天,你可查到了什么线索?这妖的实体,是什么?”
凉月觉得黄掌柜能当上轻罗馆的掌柜,肯定是有他的过人之处,黄鼠狼在乌漠城这地方,地位颇高,当地百姓都唤他们这一族为“黄大仙”,可以说他们在这一带是亦正亦邪的一种妖类。
“嘿嘿!不怕您笑话,俺年纪大了,在轻罗馆成天混日子,就等着退位让贤了。俺发现这食人妖每每犯案后,都在城外的义庄做过短暂的逗留,但它能设下迷雾,俺真不如它心眼子多。”
“嗯嗯,您老辛苦了。”凉月笑道。
黄掌柜眉毛成八字型,看上去谄媚,可他那双眼睛可是晶亮晶亮的。
凉月取了银票,两张银票,每一张都是五千两的。
“劳烦掌柜的,给城中将士们尽快赶制出御寒的冬衣,这些也不知道够不够,如果不够,你先帮我垫着,我回京城之后,会再给你补齐。”
凉月把银票交给黄掌柜,又与他说,“你就以轻罗馆的名义送,不要告诉将军,是我出的银两。”
“嗯呢!俺嘴巴严。”
黄掌柜把银票收了,做了保证,眼睛又不自觉地瞄了眼山药。
凉月又掏了个荷包,里面是之前她去碧水湖避暑的时候,那只小乌龟帮自己在湖底找到的一些灵石,交给了黄掌柜。
“这是我的私事,劳您费心了。”
对于这些妖来说,银钱当真如粪土一般,而这些灵石可以帮助妖族提升修为,找他们帮忙,送这个最合适。
“您要是觉得少,我再给你买几只肥鸡来,给您解解馋?”
黄掌柜打着哈哈:“不用不用!俺们如今都是自给自足,自己养的,喂的是苞米,肉可香啦!”
“哦哦,您老真有口福。”
凉月与黄掌柜又寒暄几句,便和白洞庭离开了。
风停了,阳光也些微暖和了,白洞庭牵着凉月走在街上,二人找了个小店吃了顿热乎乎的铁锅炖杂鱼,凉月爱吃鱼,这地方有一种特别的酱,用黄豆发酵制成,就着鱼的鲜味,凉月吃得肚子都撑起来了。
“凉月,接下来去哪儿查?”
路上依旧滑,白洞庭把凉月又擎上了马,他牵着马继续走。
凉月犯了难:“我也犯了难,这妖犯案,总得有个理由吧?我总觉得它吃得有点奇怪。”
“怎么讲?”白洞庭对凉月的想法很好奇。
“小孩儿。”凉月吐了口哈气。
“小孩儿灵气纯粹,这妖却放过了,吴家那些大人,满身浊气,却都吞了。”
这是凉月觉得最矛盾的一点,她之前在雍城从蛇妖手里救下安家娃娃的时候,那妖两眼冒光的样子她可还记得呢!
“稚子无罪,可能它也有恻隐之心。”
“这还是一只有良心的妖呢。”
凉月不是在开玩笑,她隐隐觉得,黄掌柜是知道些什么的,但是他却在对自己打马虎眼,只把案情说了个皮毛,他是在有意隐瞒什么。
但是凉月又不能往深处再问,问了只会叫黄掌柜警觉起来,万一他和那食人妖是一伙儿的,这个案子可就不好办了。
白洞庭停下马,指了指对面的一间紧闭的铺子,道:“这间济世堂的掌柜庞大夫,也是被食人妖害死的,往年这个时节,城里百姓几乎都吃过他们夫妻俩配的药,听这里的守军将士说,这庞大夫每年都会做义诊,是个悬壶济世的好人。”
可如今,这牌匾却碎成两半,掉在地上,被堆在墙角。
凉月闭上眼,那间铺子给她一种压抑的感觉,她打开黄钟,并朝着那铺子走过去。
“风缄。”
凉月在心里召唤风缄。
“风缄,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但是这屋子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风缄却没给凉月回应。
凉月不想遗漏掉什么,万一是很重要的线索呢?
白洞庭帮凉月揭下了门上的封条,山药却突然走过来,用大鼻子拱开了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一打开,就是药铺的正脸儿,几排满是小格子的柜子挡住了药房后面扑鼻的药香袭过来。
山药低着头嗅了一圈,又抬头把药铺瞧了个变,才跑到凉月身边,用嘴巴叼住了她的衣袖。
“呜呜呜。”
凉月揉了揉山药的头顶,它是想说这里安全,可以进去吗?
白洞庭夸也不好好夸:“这笨狗还管点用。”
白洞庭把凉月抱起,跨过了门槛,又把她放下了。
“这屋子里,有人吗?”
凉月问。
“除了咱们俩,还有一条狗。”
白洞庭感觉凉月手心出了汗,她害怕的时候,便会这样。
凉月咽了下口水,战战兢兢地与白洞庭说:“糖水哥哥,我看到了,第三个人。”
“什么?”
白洞庭四下看,没有发现。
山药也抬起两只前爪,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她就在我面前。”
凉月眼睛依旧闭着,白洞庭连忙把凉月拉到自己后。
“是个老婆婆,七十多岁那样子,她头发都白了,就用根树枝别着稀稀疏疏的头发,还拄着个拐杖,她的背,好弯啊!都快和地面平行了。她的一条腿拖着,好像是断了。”
凉月咬着唇,叹了声,“她真可怜,瘦得皮包骨头了,眼睛也有些浑浊了。”
白洞庭听完,后背都凉了,这屋子里莫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别怕!我保护你。”
虽然自己也害怕,可是白洞庭还是把凉月护得紧紧的。
凉月歪了下脑袋,有说:“她往柜台走了。”
第259章 发现了什么
老婆婆往前挪动一步,凉月便跟上去一步,白洞庭和山药把凉月护在中间,凉月闭着眼睛,安静地等待着老婆婆慢腾腾地走。
“她好像一边走,还一边说什么,但是我听不见。”
凉月现在只练到黄钟的第一层,只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但并不能听到声音。
在说什么呢?
老婆婆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凉月发现她另一只没有拄着拐杖的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柳哨,上面的图案已经磨没了,可是老婆婆却把它放在自己心口。
过了好一会儿,老婆婆终于走到了一面药柜前面。
凉月看到她打开了一个药匣,把那支柳哨放进了药匣里,然后用自己那只枯黄发黑的手抓了一把药,老婆婆没有一点犹豫,就吞下了药。
“不要!”
凉月喊了出来,她冲过去抓老婆婆,可是自己却从婆婆的身体穿了过去。
原来这只是老婆婆留在这世间最后的幻影!
“凉月!”
白洞庭扶起了跌在地上的凉月。
“你怎么哭了?”
白洞庭把凉月拥住,她在发抖。
凉月的眼泪止不住,不是她想哭,但是她控制不住泪腺。
“不怕,我带你出去。”
白洞庭还以为凉月是被脏东西吓到了,就要把凉月带出药房,可是凉月却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她两只眼睛都噙着水花,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她回头给自己指了指她身后的柜子,手指最后在一个药匣上定格。
看到上面的字,白洞庭倒吸了口气。
“走,我们走。不怕。”
白洞庭给凉月把斗篷穿好,把她带出了济世堂。
药房被重新封好,凉月却还压抑着,她整个人都藏进白洞庭的斗篷里,偷偷地抽噎着。
这种伤心,不是她的。
是那种强烈的压抑感被自己解开之后,眼泪就不自觉地往外涌,心里就莫名地揪痛。
她不知道这个婆婆为什么会在死后留下这些残影,但是她识字。
放着柳哨的药匣,上面用娟秀小字写着:“砒霜。”
药房里为何会留下这样一段残影?凉月还无从得知,但是凉月觉得,这或许是一条有用的线索。
“呜呜呜!”
山药拱着鼻子钻进来,叼住凉月的衣袖。
“你饿了吗?”
凉月揉揉眼睛,又抽噎了下,问它,“你想吃什么?”
山药低着头,直把凉月拽了出来,凉月还没扶好斗篷的帽子,就被山药顶起来,落在它背上。
“嗷呜!”
山药仰天啸叫,纵身一跃便到了房顶。
“凉月!”白洞庭在地上唤她。
凉月冲着白洞庭摆手,示意他先不要上来。
“你要干什么去?”
山药却立刻奔跑起来,一步就飞出常人二十步,怎么看怎么觉得它就是不想让白洞庭追上自己似的。
山药没做声,又跃过一条长街,在各家房子上跳跃了一阵,最后落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乌漠城的院子结构和京中不同,寻常人家的院子,分为前屋和后屋,前后屋之间有一条甬道和园圃,园圃旁边有一间比前后屋举架矮一些的小房,只有一间小窗户,一个小栅栏做的门,乌漠城的百姓称之为仓房,里面就放些平日里用不着的杂物。
仓房和前屋夹角处,一般是菜窖,菜窖边上有一口缸,里面盛的不是水,多是些冻货。
而凉月现在所处,就是这么一家,这家园圃里有一颗沙果树,树上果子落在地上,烂了又被冻上,都无人捡拾。
沙果树下,放着几件铁具,有抹泥刀,铁泥板之类,看起来像是泥瓦匠的工具。
这些东西应该是放在仓房里的吧?为什么会被丢在园圃里?
凉月也是好奇心太强,下意识地就想瞧瞧人家仓房里堆了什么东西。
仓房上了锁,凉月透过栅栏的缝隙往里面瞧,实在太黑,又没有明火,凉月才要用通感看看呢,就听到“咣当”一声关门声。
“唉唉唉……你谁家的?少给俺欠揍啊!赶紧滚蛋!”
凉月回头一看,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妇人手里拿着个手腕粗细的擀面杖,就朝着凉月过来了!
“你是新搬来的吧?俺让你上俺家串门儿吗?你自个儿溜达来干啥?滚一边去!”
这妇人长得娇俏,油头粉面,手上一对儿金镯子一晃一晃的,可是说起话来,那可是咬着银牙,每个字都吐得像根针,像是要把人钉死一样。
山药冲着妇人呲着牙,还不等妇人跑过来撵他们,它先发制人就把妇人扑倒,四只脚踏在妇人身上,妇人骇得哇哇大叫,山药大爪子往它脸上一甩,妇人头一歪,半边脸就肿成了馒头。
“哎呀妈呀!杀人啦!救命啊!快来人呀!当家的!你死哪儿去啦!还不快出来呀!”
妇人四肢都被钳着,就脑袋能动,她歪着头朝屋里面瞧去,屋门打开了,露出半个脑袋和半条胳膊。
“呜呜……”
山药瞪向屋里的人,那人立刻就把脑袋和胳膊缩了回去,还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就听到从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俺不出去!你天天嘴上没个把门的,得罪这个那个的,活该人家带狗来收拾你!”
诶?屋里这位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还怂了?
“你奶奶个腿儿的!你给俺等着!看俺一会儿回去怎么收拾你!”
妇人骂够了,一手够到了刚才掉落的擀面杖,照着山药的脑袋就要打,山药又一爪子,只听“嘎嘣”一声,擀面杖掉了,砸在妇人脸上,而那妇人的手,估计是废了。
“哎呦!哎呦!疼死老娘了!”
山药蹦下来,妇人捂着手缩成一团,却不忘冲着山药背上的凉月发狠:“你个黄毛小丫头,你给我等着!让我知道你是谁家的!非让你家大人扇你嘴巴子!”
“呵呵……”凉月冷笑了下,手腕一转,妇人就被一股烈风推到了墙角。
妇人趴在地上,看着凉月朝仓房走了过去,突然大喊大叫起来。
“哎呦!这!这!杀人啦!救命呀!有妖怪呀!”
一听到有妖怪,周围邻居总算有了动静,有人扛着镐头,还有的拎着锄头,就从家里跳了出来,大喊着:“妖呢!在哪儿呢!”
妇人一看来了帮手,吵嚷地更厉害了:“妖现身啦!大伙儿快来呀!抓了妖官府有赏呀!”
第260章 子不养亲何以待
山药扭过身子,又要扑这妇人,凉月却搂住它的脖子。
“让她喊!让她往死里喊!喊个够!”
山药明显愣了下,眼睛盯着凉月的小脑袋,又把头扭了回去。
仓房上了锁,锁头上了锈,但是还能使用。
凉月却没那么多耐心,她一拳打出去,栅栏就崩碎了,木头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天哪!这么大个儿一只狗!”
有人冲进院子,瞧见山药硕大的体格,却不敢往它身上打,一个一个的把门口给堵上了。
“你瞎啊!这是狗吗!你看它耳朵,再看那眼睛,还有那爪子!它明明是一头狼!”
还真有识货的。
“狼?!”
众人皆惊,没人敢上前,因为就算是狼,它的体格子也太大了。
“哎呀妈呀!”那个妇人扶着墙站起来,指着山药和凉月。
“妖!那小丫头片子是个妖!你们看啊!她会妖术!”
众人也早就看到骑着狼的小孩儿了,单看这孩子身上的刺绣斗篷,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一听那妇人的话,众人又往后退了两步。
凉月转过头,看向那些都拿着农具当武器的人,她眼里寒光凛冽,虽然嘴角是挂着笑的,可是怎么瞧,怎么觉得这孩子是面露凶光。
这时候,外面又有人声嘈杂。
“都让开!大将军到!”
有人吆喝一声,这些人立刻得了势,他们冲进院子,把凉月和山药围成了一个圈。
“大将军来了!咱们没啥可怕的!抓她!”
众人正跃跃欲试,有的甚至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起来。
白洞庭就率先冲进人群,飞身到凉月身边,才一落脚,就揽住凉月,把她从山药身上抱下来。
“这傻狗!跑什么!”
白洞庭抱怨着,蹲下身子把凉月的小手握在自己手里暖和着。
一队白家军冲进院子,亮出刀剑,把那些准备围攻凉月的人控制住了。
“他们没伤你吧?”
白洞庭又来查看凉月的肩膀,他实打实地在意着凉月。
凉月点点头:“晚一点,我应该会把他们打趴下。”
白洞庭无奈地摇摇头,凉月敢说,肯定敢做。
白洞庭见凉月心情不佳,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不敢正面与凉月说了。
炸了毛的小猫咪,只能顺毛摸。
“全部抓回去!”白洞庭起身,下令。
大不了一会儿再放人。
话音刚落,凉月赶紧摆手道:“算了算了,都是为了捉妖。”
白洞庭的手被凉月拉住,他低头见小丫头冲着自己翻了个白眼:“你个外来的将军,难道不知道收买人心吗?”
凉月又与那些人说:“你们都先别走,你们和这家人什么关系?”
寻常百姓一听这话,谁还敢和这家人有关系呀!
“俺们就是住着前后院,其实根本不熟!”
“啊对对对!这家娘们是个铁公鸡,嘴贼损贼损的,俺们和他们家可没啥来往!”
凉月瞧着这些人也未必都是墙头草,他们冲过来都是为了捉妖得奖赏的。
“那也不许走。”
凉月说完,白洞庭便命人把这家人房门关上了,前院后院都有人看守。他瞥了眼受伤的妇人,又给手下使了眼色,叫人把这妇人抓过来,又使人从屋里把这家男人也给抓了出来。
白洞庭想审一审,凉月不是无理取闹的那种小孩儿。
“糖水哥哥。”
凉月拉着白洞庭,指了指仓房里面,没再说什么,就拉着他往里面去。
仓房的地上就是土砖,上面铺着着干草,门口堆了有一人多高的干柴和柴火,把门口堵得只容得下一人侧身走过。
凉月身量小,白洞庭勉强走过着堆柴火,才一进去,就惊呆了!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凉月会把人打成那个样子了!
这仓房最西面的一边房檐漏了,有光透进来,同时刮进来的还有冷风和冰雪。
挨着柴火堆,铺着两个麻袋,麻袋下面裹着个什么东西,正在瑟瑟发抖,麻袋上面是一撮花白的头发,而麻袋下面则露出一只黑黢黢的干瘦的脚丫子。
在这堆儿麻袋边上,有个蓝边白碗,这碗有一小半不知道哪去了,碗里空空如也,只有一碗底的黑色灰尘,伴着点雪星子。
凉月走过去,却被白洞庭拦下了。
“我来。”
白洞庭俯身把麻袋掀开,带起了一堆灰尘,迷人眼睛。
一个老人抱着自己的胳膊,缩在那里。他的头发就像是一堆倒腾不开的乱麻,黑灰白相间,上面沾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虫子,他的脸被埋在头发里,这人骨瘦如柴,手脚又大又瘦,身上只穿了件单衣,上面大窟窿小眼子的,乞丐的衣衫可能都比他的豪华。
身上御寒的麻袋被抓走,老人只是用手在空气中抓了几下,随后就像是认命了一般,倒在了地上,把自己缩得再紧一点,再紧一点,可能这样他就不冷了。
白洞庭解下自己的斗篷,给老人盖上,又拨开他的乱发看了下,又托起这人的下巴,打量了下,脸色也阴沉下来。
“瞎了!不能言语,原因,不明。”
“砰!”
凉月一掌劈了出去,身边仓房的木板墙砸了个大窟窿。
两个白家亲卫把老人抬到了前屋。
有好信的,眼尖的凑过去瞧,大呼一声:“呀!这不是陈四儿吗?”
陈四儿?
凉月指向被擒住的妇人,问道:“那她是谁?”
有人回道:“这是陈四儿的小儿媳妇,那怂货,就那刚才猫屋里那个,那是陈四儿的小儿子!”
“哎呦!陈四儿不是去他姑娘家养老了吗!怎么搁仓房里呆着哪!”
“那是呆着吗!这是被锁里了!”
“真是造孽呀!陈四儿重男轻女,给大儿子家娶媳妇盖房子,给二儿子家娶媳妇盖房子,却把闺女远嫁到山沟子去!他最疼这两儿子!结果落得这么个下场。”
“可不是嘛!那闺女从小就下地干活,勤快还孝顺,陈四儿真不知道是咋想的!”
“养了两个白眼狼儿,活该他大儿子让妖怪活活吓死!”
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凉月眼睛都有些疼。
从不想干的人看着此情此景都无法平静,可是凉月看陈四儿的小儿子,却只是垂头丧气地蹲地上,捂着脑袋,连看都不看他爹一眼。
“造孽呀!”
众人议论着,还有的对那妇人指指点点。
“怨不得你这么多年连个娃娃都生不出来!做损事儿!老天爷才不会可怜你!”
第261章 道貌岸然
“说得是哈!老大老二成亲这么多年,都没孩子!原来是造得这个孽!前段时间,那大儿媳妇还被食人妖给吞了!我看他们老陈家是要绝户喽!”
“你们忘了吗?陈四儿媳妇前几年不就是上吊死的吗?好像就是因为儿子儿媳妇不孝顺吧?他们老两口干不动活儿了,两儿子谁也不愿意养呢!”
众人的口水都快把妇人和他夫淹死了。
可是陈家老二这媳妇还真配得上彪悍之名,她甩开拽着她的两个将士,站起来就开骂。
“怎么啦!怎么啦!俺又不是他生的!从俺嫁到他们家,哪件活少干啦!看看他们家那个窝囊废儿子,这个家要是没有俺,早就散啦!再说了!老爷子那眼睛、那嗓子是咋回事,俺可不知道,老大家出了事儿,俺把人接来,就是这样儿!可不是俺祸祸的,你们要骂,可别带上俺!俺还给老头子做饭了呢!最起码没让他饿死!”
老二媳妇嘴巴一闭一张,就把责任都推给了死人。
“你不知道?你们家就和老大家隔几两趟房,你会不知道?”
有人提出了质疑。
“可不嘛!你自己一天天地抹得油光水滑的,再看看你老公公给造的!都瘦得就剩一副骨头架子了!你们可真狠心哪!”
“啧啧!咱们这旮瘩出了你们这么一家子不孝子,难怪会闹妖怪呢!都是你们给方的!”
众人数落着,陈四儿的二儿子却只知道缩在媳妇后面蹲着,抱着头连句话都不敢说。
这时候,有个将士领着个郎中进来了,白洞庭叫人把骂骂咧咧的妇人拉开,连推带搡地把人带到院子外蹲着。
前屋被清出来方便给陈四儿看病,山药用大爪子拍了拍陈四儿二儿子的脑袋,把他吓得差点抽过去。它又冲着妇人呲了呲牙,妇人一直嘀嘀咕咕的嘴巴立刻噤声,不敢说话了。
凉月站在山药背上,这样可以显得自己高一点。
她看向那些前来抓妖的人,这些人都把手里的镐头和锄头往身后藏,还有一个年纪稍长看上去已过不惑之年的中年人主动走过来,与凉月拱手作揖。
“姑娘,俺们乡鄙粗人没见过啥大世面,没见过长这么大个儿的狗,得罪了您和大将军,还望姑娘见谅。”
凉月点了下山药的一只耳朵尖,又低下头抓了下身上这件斗篷,她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疯爹非要给自己带这件斗篷了,这件御用金丝绒绣火凤的斗篷,除了御寒,还是要证明她身份特殊。
“你们没有看走眼,它确实不是狗。”
这话一出,这些人却都白了脸色。
凉月抬起头,问这人:“您是……”
“俺是这一片的里长,俺们小门小户的,啥时候见过打京城来的贵人呀!俺搁这儿替俺们这些乡亲赔不是……”
“不必了。”
初衷都是为了捉妖,更何况山药本来就是妖。
这人似乎还不太放心,可能是怕被报复,小心翼翼地凑到凉月身前,哈下腰小声问:
“敢问姑娘,是咱们大将军啥人呀?”
凉月给自己剥了一块糖吃。
“不该问的别问。”
凉月指了指其他乡人:“他们可以走了,你留下。”
里长连连点头答应,心里却暗叫倒霉,这小孩儿不苟言笑,神情看上去,可不像个小孩儿。
凉月指了指门外,问里长:“你可知道济世堂那家的事情?”
“啥事啊?他们家事可多了。”
里长说完,见凉月抬头瞪着他,突然感觉脖子一凉,里长赶紧改口,“俺是说姑娘想问哪方面的事儿?俺当里长快二十年了,还是知道点儿的!”
凉月想了想,说道:“那就说说他们家上一辈人的事吧。”
里长一听这话,脸上虽然挂着笑,眼睛却明显闪躲了下。
凉月果然问对了。
“这济世堂的上一代的掌柜的,姓许,单名一个一字,他们祖上就是郎中,他医术高明,待人和善,还特别的乐善好施,遇到穷人家,他连药钱都不收,白给人家治。可惜天妒英才,许郎中自个儿患有心疾,闺女成亲不过三月,他便撒手人寰。哎呦,那时候俺也才十几岁,只记得他过世的时候,俺爹俺娘都伤心了好几天。”
说罢,这里长还真掉了两滴眼泪,还用袖子抹掉了。
“许郎中只有一个闺女,他家女婿也是个郎中,自然就把济世堂给接手了呗。就是庞郎中了,哎呀!俺真不是说他不好,在外面,他也是个好口碑的,只是这回了家里面……”
里长停下来,似乎不愿多说。
凉月指了指墙根蹲着的那妇人,说:“可是如她一般?”
里长点点头,长叹了口气。
“许郎中的媳妇赵氏,从前那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打从许郎中没了,这家产都落在了女婿手里,赵氏就成了他们家的老妈子,洗衣服做饭这点活倒还行,晒药捣药、运货拉货,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丢给了赵氏,我看庞郎中是省下请工人的钱,吃花酒去了。”
“她闺女干什么吃的?”
凉月听着气愤,说了半天,许郎中那闺女是个透明人吗?亲娘被欺负了,她连一句话都不知道说?不知道维护自己亲娘?
这事要是发生在凉月身上,凉月能把庞郎中打到地缝里去。
“唉!许家闺女打小就是个老实孩子,也不爱吱声,也不会告状。再说了,这庞郎中长得可壮实,打几回,许家闺女更不敢管事了!整个济世堂,都是庞郎中一个人说了算。而且这庞郎中把许郎中的医术都学来了,每年也会学着许郎中那样,免费给穷人看病,不了解内情的,都以为是庞郎中就是脾气大了点儿,许家闺女说啥,也没人信,还有人说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说完,里长又叹了两口气,说:“唉!人啊!这事儿摊不到自己身上,谁也不觉着疼!”
凉月冷哼一声,问道:“后来,老太太,就服了砒霜,是吧?”
里长大惊,舌头好像打卷了,都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但是你没有张扬,还替庞郎中隐瞒了此事,老太太就稀里糊涂地下了葬。对吧?”
里长眼珠子瞪得溜溜圆,凉月轻蔑地看着他。
里长“扑通”一下跪下来,刚才还满脸堆笑,这会儿就跟哭丧似的。
第262章 解甲归田给你做饭
“俺就是财迷心窍,收了点小钱,替庞郎中保守秘密,俺可没害过人。”
“许郎中媳妇的腿,是怎么折的?”
凉月又问。
里长支支吾吾。
“这个俺也不知道啊!俺真不知道!都说是老太太爬高架子把晒好的药材拿下来的时候,一脚踩空了。俺当时也没见着,俺……”
里长这是越描越黑,凉月听着心里也有了另一番猜测。
药材洒了,只怕是有人恼羞成怒了吧!
只可以许老太已经过世,凉月也查不到什么了。
“没事儿,你起来吧。”
凉月忍下一肚子的怒气,把里长叫起来。
“济世堂两口子都被妖吞了,我看这妖就是冲着这些不孝儿女来的,你收了姓庞的银钱,不知道这妖会不会记恨你,里长你这几日还是不要走夜路,把门窗都关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说不定,它现在就在某一处盯着你呢!”
里长吓得冷汗涔涔,呆在地上,缓不过神来。他脑子里可能一直都在想:“这可咋办呀?”
“你凉拌热拌麻辣拌,都是自找的。”
凉月没再理会里长,从山药背上跳下来,走到那妇人和他丈夫面前。
那妇人立刻警惕地往墙角钻,她用左手捂着断掉的右手,嘴上却还不肯饶人。
“妖女!你是妖女!”
凉月的食指在空中划了个圈,妇人就从地上升起来,头脚转了180度。
“救命!咳咳……”
妇人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凉月又转了个圈,妇人又被转了回来。
“小惩大诫。”
凉月唇角勾起,冲着妇人笑着,妇人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了,才松了口气。
凉月又对她说:“这种事,我从来都不做。”
话音刚落,凉月手指一勾,妇人便在空中划了一条十分漂亮的弧度,最后跌到了仓房的门口。
“哎呦!摔死我啦!杀人啦!大将军家的不讲理,欺压良民啦!”
妇人才哭嚎了一句,嗓子就再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舌头长不是什么好事。
“话太多,会死得很惨的。”
凉月转身,又走到那个始终抱着脑袋的陈家二儿子。
“你!”
凉月指了指前屋窗户根儿的那口大缸。
陈家二儿子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凉月。
“过去!”
凉月喝了声,两个白家亲卫就把他提到了缸边。
“你想活命吗?”
凉月问。
陈家二儿子头点地,一个劲儿地磕头。
“想想,俺错了!俺以后一定好好对俺爹,俺再也不敢了!”
“把缸打开。”凉月平静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陈家二儿子想都没想,就把缸盖掀开了。
“把东西拿出来。”凉月又说。
陈家二儿子掏出了一个包袱。
“把里面的东西,喂给她吃。”凉月说道。
“啊?可这是冻的!”
陈家二儿子把包袱打开,装的是粘面饼子,包袱有猪头那般打小,少说里面得有三十几个,个个都有巴掌那么大。
“天黑之前,她吃不完,你们的下场,就和你大哥一家子一样。”
“啊?”
陈二儿子手里捧着粘面饼子,不知所措地往这包袱里面看,又抬头看向这个小孩儿。
这种饼子一般都要在热锅上蒸得热腾腾的,才能入口,冷的时候吃,啃不动,就算啃得动,也得把胃吃坏了。
粘米面抗饿,吃下两、三个就得把肚子撑圆了,要是一次就吃三十几个,那还不把人撑死!
“这……”
“要么她吃,要么你吃!你自己选,这天,可快黑了。”
凉月也不跟他废话,她就是想让这两口子体会一下吃冻食的感觉。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那间仓房里,对两个白家亲卫说:“把他们两个关在里面,把门堵上,吃不完,不许他们出来!”
早知道就不把墙打穿个窟窿了。
回府的路上,凉月一路无话,她心里好像有个大缺口,不仅被剜得很深,还被踹的稀烂。
那里长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叫俺们咋管?”
确实,家长里短道不清的那些鸡毛蒜皮,一个家里往往不需要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变故,却能扯出无数的人情和恩怨。
小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个大家族,更何况,是两个家族的联姻呢?
或许这便是疯爹一直没有续弦的原因。
“糖水哥哥。”
凉月突然发了声,她抬头看向白洞庭,白洞庭也低头看自己。
“如果有一天,我爹不再是摄政王了,你会如何?”
凉月的问题突然又尖锐,她问了一个白洞庭从没有想过的问题。
白洞庭如释重负一般地松了口气。
凉月觉得白洞庭这个反应不对,他不是应该紧张吗?
这问题可关乎他的前途,关乎白家的命运啊!
然而,白洞庭只是轻轻捏住凉月的小鼻子,说:“解甲归田,种几亩稻子,养两只鹅,等凉月捉妖回来,吃我做的饭,啃我熏的鹅,也不错。”
“熏鹅?”
怎么就扯到吃食上面了?
凉月抓住白洞庭的手:“顾璨告诉你的吧?他还说什么了?是不是我在京城的一举一动,你都知道?”
“陛下还没有那么厉害。”
“切。”
原来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的间谍,是小皇帝。
“你甭听他的!我爱吃的东西多了。”
“真的吗?那我得用心多学一些,将来也好有用武之处。”
“别别别!”
凉月可不敢使唤白糖水去做菜,“疯爹要是知道你宁愿抡起饭勺子做个厨子,他可能会叫大白将军飞过来揍你。白家几代英烈,百年威名,可千万别毁在我手里,这个锅我可不敢背。”
“哈哈哈!好!”
白洞庭满口答应,“那我就一手拿勺子,一手拿剑,保你吃得香睡得更香,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提到一辈子,凉月愣住了。
她的一辈子,太长了。白洞庭怕是追不上。
凉月不想打击白洞庭,就打着哈哈:“回府吧?我饿了。”
是夜,白洞庭有事去了军营,临走时特意嘱咐凉月妖物危险,不可操之过急,要静待机会。
不过他说他的,凉月满口答应却不一定会听他的。
白洞庭前脚才踏出将军府,凉月便从炕上爬起来,几下就收拾好。
“山药。”
凉月提着八宝琉璃灯,把缩成一个甜甜圈的山药叫醒。
“走呀!出去玩儿呀!”
山药只抬起了一只耳朵,然后发出咕噜咕噜声。
第263章 怎么不顶嘴了
“啧啧!别懒!你不是刚吃了两鸡腿吗?看姑娘我对你多好,你吃肉我喝汤。”
凉月又摇了摇山药,它也不起来。
“你是不是白天走路走累了?”
凉月枕着山药的背。
“其实我也累了,但是得快点,我要赶在中秋之前回京城,和疯爹一起过中秋。”
山药的毛又长又软,不知怎么。
凉月两只眼皮就打起了架,凉月打个哈欠。
“好困,我就睡一刻钟,到点儿了,你叫我……”
一般说这种话,得有一大半的人都叫不起来。
不过山药没打算把凉月叫起来,等凉月呼吸变得沉了,大笨狗前爪往前伸了伸,化成了人形。
山药是不会化形的。
那么眼前这个包裹在红色光芒之下的颀长身影,便不是山药。
他披散的长发微微发亮,额前的长发遮住了他的面容,挡住了他不想被人察觉的表情。这不是别人,正是妖判玄晖。
“废物点心,长能耐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绪,反正妖判大人咬牙切齿地说完,又不自觉地笑了。
“还敢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了?”
妖判大人蹲在睡熟的凉月身前,用食指尖尖的指甲去戳凉月的脸颊,好像不给人家多戳出一个酒窝就不会停似的。
“你顶嘴啊!怎么不顶了?”
玄晖又掐住凉月的脸蛋,凉月只是用手随意拂了拂,嘴里嘟囔着:“吃饱了吗?”
“没吃饱,你养得起我?”
玄晖一手撑地,才发现这地上虽然铺了毯子,是依旧寒凉。
他把凉月放回了炕上,看着小娃娃下意识地拽过被子,骑着枕头睡得更香了。
“笨死了。”
玄晖拽过另一个枕头,托起凉月的头,叫她枕好了。
“想回去和那疯子团圆?呵!我偏不如你的愿!”
玄晖的手指点在凉月的眉心,一点红光在她的眉心亮起又暗下去。
“哪儿也别想折腾,就乖乖地睡到日上三竿吧。小东西!”
使了坏的妖判大人自己却不消停,他飞出将军府,到了轻罗馆就抢了黄掌柜的鸡,砸了人家的桌子,还摔了几件瓷器。
“大人!大人!使不得啊!这屋里可都是古董,是神尊的私藏!俺可赔不起啊!”
黄掌柜紧着拦玄晖,还是没拦下,一地碎瓷片就好像是黄掌柜的心肝脾胃肾,碎成了渣渣,还得含泪忍下!
人家可是妖判,一个不高兴,他们整族都得被流放到莽原受罪去。
玄晖拍了拍手,坐在榻上,继续吃鸡。
“你知道赔不起,还敢偷奸爽滑,私放妖物?”
“俺没有!俺哪有那个胆儿啊!哎呦!大人!俺是啥样儿人,你还不知道吗?”
玄晖把鸡骨头搁在桌上,眼睛扫到门口的影影绰绰。还有偷听的?
“要么进来,要么滚!”
玄晖猛拍桌子,桌子化成了齑粉,他接下要掉到地上的盛着鸡肉的盘子。
门外的小妖立刻逃散开去。
“哎呦大人莫怪!您千万别激眼,那是俺家重孙子重孙女,都是调皮的孩子,没有恶意。”
玄晖继续吃鸡,没有抬头看黄掌柜,只问道:“你骗得了妖主,骗不了我。妖物作恶,你身为一方值守,为何包庇放纵?我看你和那妖早就相识,还是这妖的帮凶!”
黄掌柜连忙跪下作揖:“不是不是!大人您息怒!俺这么大岁数,再过十几年,就可以得神尊点化,成仙了,还有必要淌这浑水吗?俺是真抓不住他!”
“这么说,你知道他是谁?”
玄晖终于把只剩鸡架的盘子放下了,擦了擦嘴巴,抬头看向黄掌柜。
黄掌柜也知道自己兜不住了,再做隐瞒,他们一家老小也得受连累。
“大人,人还有恻隐之心呢,咱们妖承天地之灵气,却也是有血有肉的。这什么事,不能只看表面,您说俺说的对不?”
黄掌柜见玄晖没回应,就知道没戏了,妖判大人是铁了心要惩治这食人妖了。
“俺知道了。”
黄掌柜叹了声,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三个字:对不住。
翌日一早,玄晖背着耳朵,屏蔽掉凉月焦急懊恼的哭声。
“我不想捉妖,我想回家。都怪你,叫你唤我你不唤我!今天就是十五了,我回不去家了!我过不了节了!这妖主我不当了!连个法定假日都没有!我不干了!”
已经化身成山药的妖判大人趴在门口,不给凉月撒气的机会,她只能拿两个枕头,把它们一手一个抓在手中胡乱挥舞。
“气死我了!你说你一只狼,觉怎么还这么大呢!还看你还睡!隔壁人家三岁娃娃都比你勤快!”
可怜的两个枕头,枕芯儿都快被凉月甩出来了。
还好白洞庭这时候回来了,他才刚回府就往这来,带着满身的凉气,一进屋就带进来一阵白气。
“真冷。”
白洞庭拢着两只手,嘴上呼着哈气,见到凉月,连忙上前把这对可怜的枕头解救下来。
“当心抻到伤口,不闹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凉月瘪瘪着嘴,她吃人家的,住人家的,是真不好意思告诉白洞庭她其实根本没在想他。
“我……”
凉月见白洞庭到屏风外卸盔甲,他顶着一对熊猫眼,可能是一夜没睡。
她开不了这个口,说她想离开乌漠城。
“怎么了?”
白洞庭扭头看向凉月,“今日中秋,我休沐一日,你想去哪儿玩儿?”
得了,这话是彻底说不出口了。
凉月瞪了山药好几眼,大笨狼,以后什么事情都不能指着它了。
扮成山药的玄晖骄傲地左前腿搭右前腿,把脑袋往上一搭,闭着眼睛睡觉,完全不理会凉月的哀怨。
想回京城,没门儿!
还有这小子!
玄晖睁了一只眼睛看向白洞庭。
看着也碍眼!
白家有什么了不起?比他这个妖判更厉害吗?
为什么小东西能和这小子谈得来?却一见面就和他吵?
难道真的是年龄问题,他太老了?
可他也不显老呀!
玄晖带着满肚子疑问继续装睡。
凉月站在炕上,开始叠被子,被子太大太厚,她越弄越糟,把被子弄成了千层面。
现在凉月想起来桃核儿的好了,平日里这些活儿她什么时候上过手啊!
白洞庭走过来:“你太小了,还是我来吧!”
这话到凉月耳朵里,就像是在说,你太没用了!
这几年被疯爹给惯的,他真的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
第264章 你想怎么样
“我……”
凉月觉得自己没有呆在炕上的必要,立刻跳下去给白洞庭腾地方,让他把床铺收拾好。
“糖水哥哥,你的随从呢?”凉月问。
白洞庭转头,把凉月的头发揉乱,笑着说:“半曲给王爷铺过床铺吗?”
凉月摇头。
“那不一样,半曲以前是成王的贴身侍卫,成王和半曲虽为主仆,但更是生死之交。半曲效忠疯爹,完全是因为成王的临终托付。而且疯爹也没有把半曲当成下人过,疯爹说过,如果他不愿意姓梁,只要半曲愿意,随时都可以姓顾。疯爹一直都说,半曲是我们顾家的人。他才不会支使半曲做这些杂事呢!”
白洞庭蹲下来,与凉月平视。
“对于我来说,白家军的将士,也是我的家人。我小时候就长在军营里,和这些将士们一起睡大通铺,吃大锅饭,早起和他们一起训练,犯了错,也要和他们一样挨板子,许多叔叔伯伯就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像这些小活儿,随手就能做完,找个人伺候,我反而不习惯。”
难怪白洞庭在京中的时候,从来都不带随从。
凉月努努嘴:“我只觉得你哥哥真苛刻,好心狠。”
白洞庭笑着,为凉月顺了顺头发。
“你还小呢!不懂。”
“好吧。”
凉月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她确实不懂。
不过是整理床铺这么小的事情,白洞庭就好像给自己讲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可是他又没有明确点出来,凉月实在猜不透,他到底想说什么。
但她不想叫白洞庭觉得自己是个娇俏的富贵小姐。
“我不是不会,我就是懒。”
凉月自己拿来梳子和镜子,开始打理头发。
“你不用学这些,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为什么?你这是明晃晃的双标。”
白洞庭倚在桌案旁,手里的热茶冒着热气,腾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小黑脸好像白了一点。
“因为我会的,你便不用学。”
凉月眨了眨眼睛,故意不去瞧白洞庭扭过来的头。
白糖水这是受了谁的指点?榆木脑袋开窍了?要么不说,要么句句都往人心窝子里钻。
“哈哈,哈哈……”
凉月尴尬地笑了笑,“该学的还是得学,哈哈。”
“呜呜呜!”
妖判大人甩着大尾巴凑过来,挡在凉月和白洞庭之间,还冲着白洞庭呲牙。
少说废话!不然我扑你!看没看见!我一爪就能把你扇飞出去。
“山药!”
凉月揪住玄晖的耳朵,她当然不知道自己揪住的是妖判大人的耳朵了,不然借她一百二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别人我不管!疯爹算一个,还有他!你不许欺负!”
“呜呜呜!”
玄晖两条腿抬起来,转过大脑袋,冲着凉月直瞪眼珠子。
拿开你的欠手爪子!小废物!
“不服气!没有肉吃!今天给你一颗大白菜啃去吧!”
玄晖现在是悔不当初,他就不应该假扮山药,陪着小废物。
好心没好报!
凉月松开手,又揉了揉大狗的脑袋瓜子。
“算了算了!我不生气了,你出去玩吧。”
凉月也就嘴上说得狠,看这狗的大脸盘子,她就憋不住想笑。
已经几万年没有被揪耳朵的妖判大人气得鼻子里直冒粗气,它用前爪把凉月手里的铜镜打掉了。
哼!臭美什么!就要给你打碎!
铜镜掉在地上,好在地上铺着地毯,并没有碎。
“啪啪啪!”
这狗使劲用爪子拍了铜镜好几下,最后还一屁股坐在镜面上了!
“你!”
凉月想要去抓山药教训一顿,可这傻狗就像疯了一样,飞奔出去,转个弯就看不着了。
“山药!你给我回来!”
凉月冲着门外喊,哪能把人家喊回来?
“不就是不给吃肉吗?至于这么生气?”
白洞庭帮凉月把镜子捡起来,擦干净了。
“呵呵。这狗怎么酸里酸气的?”
“酸吗?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洗澡了吧?”
凉月没在意,之前山药也会跑出去好几日,然后又自己跑回来了。
第一次凉月还会担心它会不会因为太肥了,被抓了做成火锅。
后来每次山药都安然无恙的回来,而且还是吃饱喝足回来的,凉月知道它是出去捕猎了,就不在意了。
早饭吃得晚,因为凉月气得晚,白洞庭回来得也晚。
才吃了几口,就有访客,凉月也并没有觉得奇怪,只是来人竟然是王仙师,凉月的胃口突然大增,有种想把肉骨头剔干抹净渣都不剩的冲动。
“糖水哥哥,让他等着,咱们吃饱了再说。”
一提到这个王仙师,凉月就没有好脸,他一定是把凉月得罪的透透的。
白洞庭如是叫属下去做,真的就叫王仙师等着了。
“这个王仙师是谁?怎么惹到你的?”
白洞庭给凉月夹了一个小饺子,凉月一口就吞了。
凉月用筷子在空中划了个圈,说:“画个圈圈诅咒他,反正不是好人。”
“这个不是好人的人,登门拜访来找你,会不会是来打架的?”
“不会。”
紫烟宫宫主,君迟,可不是靠着打架得来的名声。
“我猜他是来约我陪他去捉妖的,他说不定是摸透了那个食人妖,准备出手了。不过我不打算和他合作,虽然我们俩的目标一致,但是目的不同,我是要捉,他是要杀!”
白洞庭琢磨着凉月的话,食人妖害人性命,凉月还不打算除之而后快?
难道是因为昨日陈四儿家的事情?
白洞庭知道自己没有灵气,这事情他帮不上忙,但她见凉月似乎信心十足。
“凉月,你可是知道了这妖是什么?”
凉月摇头。
“我不知道,但是我有办法,让他出来,根本不需要王仙师帮忙。”
“那我让他走吧。”白洞庭说。
凉月却拦下了。
“别!咱们会一会他,这家伙难得这么虚弱,待会儿可要好好欺负欺负他。”
之前君迟可是给她送了一大份生辰礼,凉月觉得,礼尚往来,再坑不难。
“小心点,当心伤口。”白洞庭还是有些担忧。
“放心吧!我好得差不多了。”
凉月捧着汤药,“就是给他点小教训,起码让他知道知道,本姑娘不好惹,免得他以后老是来找茬儿。”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
拂尘一甩,门外的守卫就都被掀飞了。
站在门口的男子笑眯眯地,眼神停在凉月身上。
第265章 你怎么欺负我
“你还敢闯将军府?”凉月的左手放在莫羡上,她昨日就不应该踟蹰,早点下手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将军府而已,比这更难入之地,我又不是没去过。”
王仙师的拂尘化成一把利剑,他冲着身后冲过来的将士们挥舞了下,一群人就像潮水一般被打退了。
王仙师转回头来,举着剑亮给凉月看。
“小妖主,你是说,我虚?我弱?那依你之言,你打算怎么欺负我啊?”
白洞庭提剑,却纹丝动不得。他被君迟的法术压制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凉月继续吃,没理王仙师,也就是君迟。
可她心里早已波澜汹涌,昨天君迟还面色惨白、半死不活的,怎么一夜过去,他就满血复活了?
还是他装出来的?其实他的灵力并没有完全恢复?
但看他轻松打到了这几十个凡人,可不能就充分说明他如今有多强。
“来蹭饭吗?请坐。”
凉月故作镇定,当做并不在意。
她把手搭在白洞庭的手背上,破了君迟的法术,白洞庭立刻活动自如。
“你别动。”
凉月低声与白洞庭说。
“要打出去打,打完我还要回来吃饭。”
“你难道还有力气打吗?”
君迟反问凉月。
“为什么没有?”
凉月使了下灵力,运转自如没有什么异常。
“你哪来的自信说这句话?”
这时候,君迟身后出现了一个穿着红斗篷的人,他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凉月识得此人,是那个姓安的年轻人,之前就是他炸了疯王的马车,又把变色蜥蜴带到王府,给了凉月一个庞大的惊喜。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主子,属下都按您的吩咐办了。”
安云轩的脸遮在斗篷里,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
君迟指了指白洞庭:“那为什么,他们安然无恙?”
“不可能!桌上每道菜属下都下了毒,他们无论如何也跑不掉。”
君迟抬手,示意安云轩闭嘴,在外面候着,他自己则跨进了门槛。
君迟收了剑,脸上挂上些不可思议。
“顾怀酒是怎么做到的?你还能百毒不侵?”
“还有他。”君迟看向白洞庭,“你没有中毒,还说得过去,他是怎么做到的?”
凉月一手拄着头,一手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可能是你的药过期了吧?哈哈。不过你往哪里下毒不好,非要浪费一桌美食。就凭这个,今天也得揍你一顿。”
君迟挥袖,一记掌风,就朝着白洞庭打过去。
莫羡化成一道屏障,挡住了君迟的攻击,把凉月和白洞庭护在屏障之内。
君迟吸了口气,看了看白洞庭心口处,继而又惊讶地看向了凉月。
“原来,是这样?”
君迟收了攻势,肆意地笑了。
“呵!你这个小孩儿,真是越来越叫人看不透了。”
君迟又说,“不过,你比你娘亲聪明一点,只可惜没有你爹心狠。罢了,这回就放过你。”
君迟往桌上丢了一个袋子,听声响应该是银两。
“大将军,本来你施以我银两,我替你捉妖,咱们便扯平了。谁知道你居然是这丫头的……呵!你可得好好活着,将来,咱们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君迟又看向了顾凉月:“别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顾怀酒的女儿,哈哈。”
言罢,君迟就化成一缕紫光离去,门口的安云轩也飞走了,只剩下君迟的笑声,听着叫人耳鸣。
等笑声彻底消失了,凉月才松口气,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拿到了前面。
白洞庭掰开凉月握着的拳头,一股黑色的血从她手心的咒印里流了出来,而且还在往外流。
白洞庭立刻掏出帕子要为凉月包扎,凉月却摆摆手。
“不用不用,把毒血流出来,就解毒了。”
凉月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脸色也惨白起来。
“我背你。”
白洞庭把凉月胳膊搭在自己肩头,把她托起来。
黑色的血在雪地上滴出斑斑点点,凉月却还能笑得出来。
“糖水哥哥,像不像黑枣?”
白洞庭眼睛一热,这时候还能想着吃?
“你不用紧张,你看你一直不说话,我会在想你是不是知道我是妖主,害怕我了?”
“瞎说!什么是妖主,我都不知道。”
白洞庭踢开门,把凉月放在小榻上,又手足无措起来。
“我该怎么办?我能做什么?”
凉月随意地摆摆手,“你什么都不用做,一会儿毒血流没了,就不会流了。”
凉月把手放在洗脸的盆子里,她抬头冲着白洞庭笑:“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白洞庭去翻药箱,取了解毒丸,可是他知道这东西对凉月根本没有帮助。
凉月瞧着白洞庭局促的样子,挠了挠头。
“真的不问吗?一般人不会是这种反应。”
“你就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白洞庭衣裳边角沾到了一点血,显得特别刺眼。
凉月不知怎么,眼睛有点盛不下那滚烫的东西。
她用手指摸了下眼角,真没出息呀。
凉月从虚鼎取出昨日从轻罗馆拿回来的匣子。
“帮我打开呗。”
白洞庭立刻过来,打开了匣子。
“那瓶红色的。”
“两颗。”
“温开水化了。”
白洞庭一一照做,没有一丝迟疑。
凉月喝了药,把碗还给白洞庭:“谢谢。”
白洞庭搁下碗,凉月把右手亮给他,已经不流血了,但是咒印还发着光芒。
白洞庭二话不说又给凉月擦去了手上沾到的血渍。
“现在,”
凉月仰视白洞庭,“还不问吗?再不问,可就没机会啦!”
白洞庭点着下凉月的额头,把她身子摆正了,说:“别动。”
“哦。”
这家伙心态也太好了吧?他难道是文盲吗?不懂“妖主”二字是什么意思?还是说他逻辑思维不大好,这些接连发生的事情,他分析不出来她的身份?
这么笨怎么当上大将军的?
白洞庭又掏了条布巾,把凉月的右手咒印缠住了。
“糖水哥哥,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没有中毒吗?”
白糖水摇头,说:“我没吃。”
“啊?”
难道刚才在饭堂,都是凉月一直在自己吃吗?
我一个人吃了那么多?
凉月揉了揉眉心,所以一切都是因为她贪吃?
“口腹之欲,算啦!”
白洞庭低头,往凉月的右手心吹了口气,“好了,给你加了个封印。”
呵呵,这种哄小孩儿的把戏。
不得不说,这招挺好使。
第266章 长白毛了
凉月揉了揉鼻子:“如果,我不是人呢?”
凉月盯着白洞庭的脸,他的脸太黑了,也看不出是什么脸色,凉月只能从他并没有下撇的嘴角推断,白洞庭好像还挺平静的。
所以呢?他会说什么呢?
会不会直接把自己赶走?
或者他会后悔吧?
会害怕吧?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把她当成另类吧?
强大的灵力,可以自愈,还可以轻松排毒的能力,小小年纪却可以如大人一般心智。
无论是哪一条都足以叫人心存芥蒂、敬而远之。
白洞庭自然也不会例外。
更何况他还是白家军未来的统帅,是白家的荣耀,他不会撇下白家不管的。
所以想来想去,凉月觉得她和白洞庭之间,还是万万不可能的。
白洞庭微微吐了口气,把凉月的手挽住:“你就是妖,也得能把天作翻个儿了,才算能耐吧?以你现在这样子,还不足以吓到我。”
“你可以把话说明白一点吗?我听不懂。”
凉月想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她想知道白洞庭到底是怎么样的态度。
虽然她也希望,他并不害怕自己。
白洞庭却只说:“你是你就行了。”
然后他就把凉月的药匣收拾好。
“你不需与我解释,我会替你保密。”
“没了?”
白洞庭点头。
就这么轻易地,结束这个话题了?
这和凉月设想的一点儿也不一样,没有震惊,没有恐惧,没有猜疑,平静地就好像是陈述一句“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是因为我是疯王的女儿,你是白家的人,你必须娶我,所以你放弃抵抗了,才不愿去深究此事吗?”
“不是。”白洞庭毫不犹豫地回答。
凉月觉得脑子实在不够用,白洞庭都不按她设想的剧本走,还越走越偏了。
“骗你的,我是人。”
凉月心里特别的不舒服,她一直把白洞庭摆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她一直隐瞒着,觉得他是绝对接受不了她的身份的。
然而,身份泄露得太突然,接受得也太坦然了。
“这个人,处事十分矛盾。”
白洞庭扯开了话题。
“得了恩惠,愿帮除妖,可见其是有知恩图报之心的,可他又暗里下毒,前后行为判若两人。”
凉月心说你心思那么复杂都想不明白,我能想明白都怪了?
凉月现在还有一个大疑问:“我更加想不明白的,是他怎么一夜之间就做到恢复灵力的?他在义庄里,都做了什么?他可是紫烟宫的宫主,为何要扮成一个普通的修士?莫不是……”
凉月嘻嘻地笑了下。
“他该不会是创伤后遗症,失忆了吧?怎么可能?蛊雕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蛊雕?”
凉月连连点头:“这个说来话长,反正就是我召唤了一只厉害的妖,把它嗖地吊着勾走了,他身上的伤,应该是和蛊雕打斗造成的,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落到了乌漠城。还真是冤家路窄,又碰到他了。”
“既如此,那他在吃食里下毒,倒是可以看做是他的报复。”
凉月对白洞庭的分析表示赞同。
“不过我还是觉得君迟不可能是那种知恩图报之人,他肯帮你,说不定就是为了卖你个人情,借此机会结识你。”
凉月可不是刻意丑化君迟,而是这个人至少在自己面前,就没干过什么好事儿。
“可他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听了白洞庭的话,凉月抿了下唇,白洞庭没有见识过君迟的可怕,凉月总觉得不能踏实。
城外,义庄。
君迟落在义庄外的院子里,他与身后的安云轩冷声道:“你如今身为红袍护法,我交代你做的事,有几件做成了?”
安云轩跪下来,双手奉上只短剑:“属下无能,坏了主子的计划,属下愿以死谢罪。”
“你死了,你弟弟妹妹可就活不成了,你想好了。”
君迟掏出面具,戴在了脸上,遮住了他消瘦的面庞。
“属下自知资历尚浅,行事不够缜密,求主子再给属下一个机会。”
安云轩言罢,就手握短剑,割破了自己的手臂,血流把血红的斗篷染成枣红色。
“机会要留给有能力的人,你要快点儿赶上其他人,你才入我门,便坐上护法之位,就算我再如何器重你,其他护法对你有多大意见,你就应该有多大的动力。你得向他们证明,我的眼光没有错。”
君迟丢给安云轩一方帕子,便进了义庄内。
安云轩拾起帕子,包扎住手臂上的伤。
宫主说得不错,他已经给了自己最快的修炼方法,给了自己最多的历练机会,是他没用,辜负了宫主。
“我一定会,成为紫烟宫最厉害的护法,成为宫主的左膀右臂。”
安云轩下决心,他不仅仅要为了家人而活,还要报宫主对他的知遇之恩、提拔之恩。
这身衣裳,是宫主亲自为他披上的。他担得起,也做得好,紫烟宫的红袍护法。
君迟进了屋内,走到了其中一口黑漆油亮的棺材面前,把棺材板缓缓推开了。
“天快黑了。”
君迟现在棺材旁,朝着里面说话。
一只惨白的手从棺材里伸出来,五根手指用力张开,最后扳住了棺木,青筋在过分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明显,五根手指,却是黝黑黝黑的。
随着那只手在使力,从棺材里坐起来一个人,长长的头发,微微打着卷,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胜雪的衣衫,脸色同样惨白,嘴唇也是白的,若不是鼻子在寒冷的冬日里喘出些微白气,真的会以为是诈尸的尸首长了白毛。
他缓缓睁眼,露出一双湛蓝湛蓝的眼,眼底却泛着微微的红,就好像夕阳落在了海里,被海夺走了自己本来的颜色,还盈着层层水光。
“怎么是你一个人回来?”
白色的嘴唇有些干裂,话却铿锵有力,并不像是个病人。
“孤说了,孤要那个女孩儿。”
这人抬起手,君迟把胳膊端起来,搭上男人的手,男人从棺材里翻出来,身手灵巧利落,一袭白衣片尘不染,脚上的快靴,也是白得泛着光泽。
“殿下莫急,还需要些时间。”
“就是失败了?”
男人的脸比任何一只鬼魅都要吓人,就好像是擦了一层厚厚的石灰一般,白是白,却处处透着凄厉。
“砰砰砰砰……”
义庄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第267章 夺笋
一瞬间,所有的棺材都炸裂开,里面的尸首和物件全部被冰雪冻结,然后又立刻化成齑粉。
“殿下,您必行的任务,是出使大凌,朝见新婚的摄政王。”
君迟的提醒,似乎更加激怒了白面男。
“一个疯子,孤没有一点儿兴趣。”
白面男怒气更盛,“孤做什么,还需要你的提醒?”
君迟放下了胳膊,给白面男让出了路,当白面男从他身边走过时,他轻蔑地扯了下嘴角,与白面男说:“我紫烟宫与殿下,只是合作关系,殿下若是想使唤谁,还是亲选几位亲信为好。”
“哼,就知道你对并非真心归顺于我,孤也不指望你,不过那个小孩儿,太适合孤修炼了,孤必定要得到她的灵力,不过。连你都败兴而归,孤真的好奇,她是如何修炼到扑如此深厚的灵力的。”
原来这白面男要君迟去抓顾凉月,是想要取她身上的灵力为自己所用。
“孤助你恢复灵力,你既还不上这个人情,就得想点别的东西回报于孤。你可明白孤的意思吗?”
要帮人就帮人,不愿意帮可以不帮,还有直接明面上就管人家要报答的?这和抢有什么区别?
不过君迟似乎并没有在意白面男的嚣张,他反而很满意白面男的说法,或者说,他大概一直等待着白面男的这句话。
“我自然是要投桃报李,求殿下之所求,谋殿下之所谋。”
“哦?”
听了君迟这般说,白面男刚才的满腔怒火、盛气凌人也被压下去一些,他白墙似的脸上多了一点点属于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期待。
“你知我所求?”白面男问。
君迟微微挑眉,果然,当人所求不满时,便会露出破绽。
他将右手放在左肩,行了一礼。
“紫烟宫拜贺北狄新君即位,君主文功武治、寿与天齐。”
“哈哈哈哈!”
白面男张开双臂,小小的义庄仿佛成了金銮宝殿,满地狼籍成了对他俯首称臣的臣工,白面男的猖狂笑声震耳欲聋。
人在得意之时,有时候会忽略到自己的背后。
白面男就没有看到,君迟隐在面具之下的不屑与鄙夷。
如果白面男知道君迟是已经活了500多年,他看过的王朝更迭、骨肉相残就像是逢年过节吃一顿饺子一般平常,白面男必定会后悔和君迟达成共识。
而义庄之外的乌漠城内,今日的中秋活得也是格外的热闹。
一队白家将士,把轻罗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客人被清走,黄掌柜则被从柜台后面揪了出来。
“哎呦!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姑娘您这是……”
黄掌柜被提到白洞庭马前,忙不迭地行礼作揖,还和顾凉月套近乎。
凉月拂了拂白马的雪白鬃毛,俯身冲着黄掌柜和善地笑道:“今日中秋,姑娘我请掌柜的到将军府喝茶。”
“喝……喝茶?”
黄掌柜在围住轻罗馆的队伍里查找了一阵,发现没有妖判大人的影子,他就不知道小妖主是在将军府给他设了个什么鸿门宴了。
黄掌柜咽了下口水,抬着手连连作揖,凑到马前,小声说道:“小主子,俺是哪旮瘩没伺候好您,您明说,俺马上改。您搞这么大阵仗,这哪是请人啊?这不就是捉人吗?”
“姑娘我就是这么个请人法,黄掌柜,这杯茶,您是喝还是不喝,给个明话。”
凉月抬头,眼神扫到轻罗馆内偷偷钻出来的几个小脑袋。
意思很明显,你们全族的荣辱,可就在黄掌柜一念之间了。
黄掌柜回头看向凉月目光所指,知道小妖主是打算拿他开刀了。至于他犯了什么事,估计又是与那食人妖有关。
“喝喝喝,姑娘您最大,您说了算。”
黄掌柜谄媚地亮出了大拇指,笑得勉强又难看,今日他怕是难逃一劫。
“那走吧!这杯茶,需得多喝些功夫呢。”
凉月看向面前的店铺牌匾上的烫金大字:“轻罗馆”。
“对不住了,师父,耽误你赚钱了。”
凉月勾了勾手指,轻罗馆的大门就被关上了,两个白家将士把早已准备好的两条封条贴到了门上。
中秋月圆,热闹非常。
将军府庭院里,凉月坐在阶前小案前,手里捧着茶,案前摆着一道道美食,凉月端起一只烧鸡,亮给黄掌柜看。
黄掌柜被捆妖索和练武的木桩来了次亲密接触,他从被带进将军府,就被倒锁在上面。
“黄掌柜,您老就老实交代吧?那只食人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妖如今在哪儿?这只鸡已经等您很久了。”
黄掌柜一言不发。
凉月挑了挑眉毛。
“何必呢?为了义气,葬送全族,莽原里,可没有鸡吃。”
莫羡化成一条鞭子,一下下地往黄掌柜身上招呼,莫羡可是神器,顿时皮开肉绽,黄掌柜却依旧一字不吐。
凉月悠哉悠哉地喝茶吃月饼,摇摇头,叹了声:“真是执迷不悟,那我只好送你和你的族人去莽原做奴了。”
话音刚落,刚才还明朗的突然昏暗起来,凉月抬头暼了眼月亮,哪还见得着月亮呢?
一团黑压压的雾气将半边天都遮蔽住,而且越聚越多,没一会儿,就在整个庭院之上盖了一个黑雾罩,一股烈风刮过,院子里所有的灯笼都被吹熄了。
黑雾越聚越厚,突然从黑雾里伸出了一只手来,拽住了莫羡的鞭子梢,拽着莫羡往凉月这边扔过来。
莫羡化为原型,又飞回到凉月手中。
这只大手又朝着黄掌柜而去,把他从木桩上拽下来,托到了房顶上。
“终于来了。”
凉月起身,足间轻点,来到了房顶,要去抓黄掌柜,那大手朝着凉月摊开手掌,顿时一支支黑色的飞镖朝着凉月射过来,都被莫羡化为屏障挡掉了。
凉月拆下右手的布条,妖主咒印瞬间显现,抬手便照在了那团黑雾中央。
黑雾瞬间被打穿了一个口子,口子越来越大,一会儿,金色的光就将黑雾完全驱散。
那只手掌也缩了回去,从口子出落下来一根木桩,正是刚才那根,一个黑影扶着黄掌柜落到对面的屋檐上。
“你就是那个什么玩意儿妖主?”
黑色影子依旧被黑雾罩着,看不清脸面。
“谁封的?站出来!”
“天生的,谢谢。”
“客气!”黑影回答完又觉得不对。
第268章 你嗑瓜子吗
黑影连忙改口:“啊呸!客气个鬼!残害妖族,你不配做妖主。”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残害妖族了?”
“你刚才所作所为,当我是熊瞎子?!”
黑影身上的黑雾更胜,裹狭着一圈围在他身上的狂风,看来是被惹怒了。
“你看看你身边的是什么?”
凉月狡黠地笑道。
黑影好像扭了下头,再看那黄掌柜时,黄掌柜竟然变成了一根木头。
“多么明显的一个陷阱啊,不过你还真来了。”
凉月指了指脚下,黑影也低下了头。
刚才还踩着的房顶突然消失了,整个将军府都突然化成一缕烟,而真正的将军府,则在更下面,黄掌柜正抬头冲着黑影说着什么,可惜声音传不到这里来,因为上下两层将军府之间,有一条无形的屏障,这里是凉月设下的结界。
“我就是请黄掌柜来喝茶,真的是来喝茶的!”
凉月一早就看出来黄掌柜有所隐瞒,虽然使这么一招有点损,还有点冒险,不过凉月实在是不想把事情再往后拖了。
“你个小骗子!骗子!呀呀呀……”
黑影恼羞成怒,背后现出两只黑色的翅膀,翅膀上的每一只翅羽都是一片锋利的刀,这要是被刮到一下,毁容是一定的了。
黑影朝着凉月冲过来,它的翅膀带出来的烈风刮得凉月的斗篷都被吹掉了。
凉月飞身跳到结界的至高处,这黑影也跟着飞了过来,刀锋划出一道道黑色罡风刮过。
“啧!不把你打倒,你不服是吧?”
凉月把莫羡亮出来,“好,让你一只手。”
黑影朝凉月冲过来,可是凉月瞬间就消失了。
“嘿!我在这儿呢!”
黑影抬头,看到小丫头的脸,就在自己头顶,原来是凉月正骑在黑影的脖颈上。
凉月做了个后空翻,莫羡出手。
“唰!”
电光火石之间,莫羡如削泥一般,把黑影一边的羽翅齐齐砍下。
“嗷!疼死我啦!气死我啦!”
黑影回头看向小丫头,小丫头手里攥着一把它的羽翅,她一松手,这些羽翅就化成一朵朵黑色的碎花落下了。
“你打不过我。”
凉月收了莫羡,“停战吧,咱们好好聊聊。”
“谁跟你个黄毛丫头唠嗑!”
黑影化成一团迷雾逃跑,可是他在结界里面四处碰壁,无论哪个方向,他都跑不掉。
凉月捡起自己的斗篷,重新穿好,静静的看着黑影白费体力。
“臭丫头!要么把结界打开!要么咱俩再干一架!”
黑影不跑了,他跑不出去。
不过他还不服气:“你给我起来!咱俩再打。”
“你打不过我,”凉月又重复刚才的话,“坐下聊会儿天,我带瓜子了。”
凉月丢出一个袋子给黑影,黑影接过,把它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颗,不是瓜子,却是金闪闪的豆子。
这袋金豆子,正是君迟留下的那袋。凉月还不知道君迟为何要帮自己,不过她不会领情的。
黑影收了雾气,却还是把自己裹起来。
“听说乌鸦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我家宝石有很多,你要不要和我回去看看?”
黑影把袋子扎紧了,挂到了腰间。
“你别想骗我!你把我诓到这儿,不就是为了抓我吗?”
凉月自己掏了包瓜子嗑起来。
“抓你对我没有好处,你犯的那几个案子,我查了,那些人也都不是什么好饼,我倒是挺佩服你的,身为一只妖,居然敢做替天行道的事,老实在山中修炼,不香吗?”
黑影收了羽翅,真的坐下来和凉月聊起来。
“俺从小在锅盔山长大,这乌漠城百姓的祖坟都在那儿,俺就不明白了,俺们乌鸦都知道反哺,咋!这些人儿良心是让狗吃了咋地!还有那什么员外,吃得比猪都肥,家里的粮食都捂长毛了,都不舍得给他家长工多吃一粒米,还克扣人家口粮!这几百年来,俺看了太多太多这样的事儿,俺觉着上天要么就是瞎了,要么,就是也是个没良心的!”
黑影说得义愤填膺,凉月听着也挺解气。
“黄掌柜和俺爹娘是故交,你莫难为他们一家老小,要咋地,冲俺来!”
这是把罪责全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凉月探了下身子:“我说,你能露个脸吗?让我和一堆煤说话的感觉,实在太不具象了。”
“俺从小就这样!看不惯你就忍着!”
呵!还是只特立独行的妖。
“好,你随意。”
凉月继续嗑瓜子。
“你快点嗑!嗑完咱俩再打一架!我还就不信了!你才长多大点儿!”
“我不打。”
凉月把瓜子皮扔了,“但是我也不能放你走。”
“啥意思!你还想让俺心甘情愿被你抓?你当俺傻啊!”
黑影起身就要出手,凉月却根本没动。
“你快点,俺都准备好了。”黑影不耐烦了。
“我说了我不打,你也打不过我。”
凉月摆手示意让他坐下。
“如果不是我来了,你就被紫烟宫抓走炼了。你在这乌漠城,是不能呆了。说不定现在正有一大波修士朝这边赶过来。”
凉月又抓了一把瓜子,还准备给黑影分一点,“你不爱吃瓜子吗?我养的八哥挺喜欢吃的!”
“俺是乌鸦,不是八哥!”黑影火了。
“你息怒,我就是逗你玩儿。”
凉月安抚着黑影。
“你与我回去,我想办法和妖判斡旋,让他饶了你。”
“去哪儿?”黑影问。
“京城。”
“俺不去!”黑影直接回绝。
“不去,妖判亲自来,你的族人都要被流放到莽原,还有黄掌柜也要受牵连。妖判的臭脾气可是妖尽皆知。不过你若是跟我走,至少我可以保你的族人和黄掌柜安然无恙。”
两个选项,他总要选一样。
至于利弊关系,哪个对他更有利,他应该知道。
“你这个小屁孩儿,能干啥?妖判能听你的?俺可知道,轻罗馆可不是你的!”
凉月点点头:“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可靠呢?反正你也没有退路了吧?”
黑影陷入沉思,凉月则慢悠悠地嗑瓜子。
这是最后一步了,只要他答应了,乌漠城的事情就算了结了,她就可以回京城了。
“啪!”
突然,结界出现了一道裂缝。
怎么回事?
凉月丢了瓜子,抬头看向头顶的裂缝。
“有人来了!”凉月上前,挡在了黑影前面,“还是一个厉害的人。”
第269章 有人来了
“啪啪!”
又是两声,结界便碎成了三瓣,就像是一个被劈开的西瓜。
“你快走!带着黄掌柜一起走。”
凉月推开了黑影,她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还有一股非常奇怪的味道,这个味道,她好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黑影也没迟疑,落到地上,就要拉着黄掌柜离开。
黄掌柜却不肯离开,他嗅了嗅,说:“有死人味儿。”
“黄伯伯,咱走吧!她是妖主!那么厉害!肯定能对付!”
黑影要把黄掌柜拉走,可是黄掌柜却把黑影推到了暗处。
“大侄儿,赶紧溜,再不溜,就溜不掉了!俺不能走!俺是轻罗馆的,保护妖主就是俺们的命!”
说完,黄掌柜就飞了上去,到了凉月身边。
“小主人,俺来了!”
凉月暼了黄掌柜一眼:“老弱病残下去!上面有我!速速把你家那么些口子人召来,保护好白洞庭和白家军,还有整个乌漠城的百姓!他们不该被掺和进来!”
“神尊说了,俺负责保护你一个人,其他的疯子、傻子、呆子,俺们都不用管。”
疯子?是指疯爹?
那傻子是谁?
呆子又是哪位?
先不管了。
大风四起,山林中树木疯狂地摇摆,还伴有树木被拦腰斩断之声,那股熟悉的味道也更浓重了。
凉月喝了声:“我是妖主,你得听我的!”
黄掌柜迟疑了下,这小孩儿长得小,嗓门还挺高的。
“唉!俺知道了!”
黄掌柜说话间又飞下去了。
凉月高高飞起,把妖主咒印以将军府为中心,罩在整个乌漠城之上,在上空做了一个新的结界,她瞧见白洞庭冲到院子里,他手里提着剑,凉月却对他摇摇头。
“笨蛋,你是人。”
“凉月!”
白洞庭朝着空中的凉月高喊,却被黄掌柜给拉住了。
“将军,你别喊了,您说啥,俺们小主人也听不见!您省省力气吧。”
“发生了何事?”
白洞庭一直紧盯着凉月,他瞧见凉月用莫羡割开了右手的手心,她的血滴到了结界之上。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很厉害。现在再召轻罗馆的伙计们,已经迟了,小主人是要用自己的血给这个结界加固,以确保那东西进不到城里来祸害城里的人。伤不到您。”
“我?”
白洞庭低头看着手中的剑,他保护不了凉月,反而还要让凉月去保护她?
他驰骋沙场都没有怂过?这个时候却要呆在结界里做缩头乌龟?
“凉月不能出事。”
白洞庭飞身上房,想用剑劈开结界,剑风却被无形地屏障挡住了,这无疑是在做无用功。
“将军,没用的,加了妖主血液的结界,只有妖主一个人能打开。”
黄掌柜上前提醒白洞庭,白洞庭却不依不饶。
“什么主不主的?她才七岁啊!”
黄掌柜叹了口气:“将军莫担心,小主人生来就是妖主,这样的场面她从小经历没有百次,八十也有了。将军您呆在结界里,小主人才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白洞庭抬头看向凉月,凉月背对着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凉月!”
白洞庭又唤了声,可是凉月根本听不见。
黄掌柜又往角落招招手:“那个谁,过来……”
可是哪还有黑影啊?
“这孩子!溜得真快!”
白洞庭正焦急着,又有两个白家将士冲过来,冲他叩首道:“将军!大事不妙!从天而降一群北狄士兵,有百余人,正在城中肆意乱砍乱杀!”
白洞庭闻言,登时觉出这两件事同时发生,不会是巧合。
“才百余个?还是从天而降?”
黄掌柜也觉出事情不对头,他上前与白洞庭道,“将军,俺与你一同去!这背后。肯定有人捣鬼。”
身为守城将领,城中百姓性命堪忧,白洞庭岂能坐视不管?
他现在留在这儿也帮不到凉月,那就去做他能办到的事情。
“凉月,等我。
白洞庭立刻召集人马,与黄掌柜一同出了将军府。
结界之外,凉月手里拿着莫羡,闭上眼观察着那十几个跳动的红色人形迅速向自己靠拢,他们从城外山林而来,缩地成寸地就冲了过来。
凉月再睁眼时,原来是血淋淋的尸体,不过他们已经被野兽蚕食几乎只剩下骨头,但是看着依旧血肉模糊,眼珠子肠子挂在外面,恶心的让人想把隔夜饭都呕出来。
这些人应该早就死透了才对,可是他们现在不仅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能僵硬地做出动作,而且他们踩踏过的地面都有塌陷,这说明他们力大无穷。
今天可是中秋团圆佳节,这些东西若是让寻常百姓看到,这乌漠城以后还有人敢呆吗?还好凉月未雨绸缪,做了结界。
凉月嗅了嗅,那种香味更加浓烈了,甚至盖过了这些尸体的腐臭味道。
然而她来不及多想,这些凶尸就朝着凉月攻过来了,别看他们动作僵硬,但是速度极快,凉月飞至高处,有两个凶尸就迎面撞到了一起,因为冲得太快,而且他们似乎还不太认识对方,两个凶尸不停的用两只胳膊朝着对方挥舞,没一会儿就把彼此给拆散架了。
“智商堪忧啊!”
凉月看着他们滴里嘟噜滚下去的脑袋和身体残肢,“长得丑就算了,关键还很笨,把自己恶心死了,呕!”
既然是这种入门级别的,凉月也就不担心了,她手中的莫羡化成一把弯刀,凉月喝了声:“来吧!今天我就做一回庖丁。”
劈砍、拆分、横刀剁!
“一、二、三……”
解决掉一个,凉月便算一个,这些凶尸虽然力气大,但是凉月手里的莫羡,人家可是神器,就算凉月不施加任何战术,也照样躺赢。
“十五、十六!没了!”
凉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也不知道上面沾是血还是骨头渣子,反正凉月打算把这衣裳直接丢了。
一地狼藉,看得凉月头疼,正准备打扫战场,这一地的卸货可能是觉得自己的戏份还不够多,居然又像是得了什么命令一般,齐齐聚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庞大的,凶尸。
“这也可以?”
凉月之前对付过妖,对付过女鬼,还是头一回对付这种无赖凶尸。
“大过节的也不让我消停!那只好改成篝火晚会了。”
手中妖主咒印上擎着一只青色的火苗,凶尸朝着凉月扑过来,凉月连忙后退,并把火苗推了出去。
第270章 反派干事业了
凉月的手心火苗化成一只青色的鸾鸟形状,发出一声高昂的鸣叫,它越来越大,将整个凶尸都圈起来,凶尸周身被火苗包围着,发出野兽的嚎叫,它带着满身的火苗,似乎还不甘心,还要朝着凉月攻过来。
但是这火,可不一般。
凉月自从误打误撞学会了这一招之后,似乎也不那么害怕火了,她静待着大号凶尸在火苗中被烧成一堆灰烬,最后连灰烬也没剩下。
“原来你真的这么厉害!”
凉月身边突然显出一个黑影,凉月白了黑影一眼。
“我不是让你跑吗?”
黑影把胳膊放在脑后,说:“俺是好心上来帮你,谁知道根本没有俺出手的机会。原来你真的是妖主,那个传说中三万年才会出现一位的妖界之主!啧!怎么是个小孩儿?还是人族的?”
“你不是第一个发出这种质疑的妖。”
凉月根本不在意黑影带着嘲讽之意的不可思议。
“你的事情解决了,这些不知道哪儿来的东西也搞定了,我应该可以安心回家了吧?”
凉月才打算收了结界,突然又停下了手。
不对,那股奇怪的香味,还没有散。
是她太轻敌了,背后操纵这些凶尸的,是谁?
“我的天!”
黑影指着前方,大叫道,“会飞的棺材!”
“骗小孩儿,被狼吃!”
凉月转身,竟然真的看到有一副棺材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而且是直冲着凉月而来。
“还真是活久见了。”
凉月看到这副棺材,也想起来这越来越浓的香味,她之前在义庄,也闻到过,只是当时这味道实在太过浓郁,凉月一度闻着想吐。
如今也是一样,这种鬼片的既视感叫凉月甚至有些怀疑这棺材里面一会儿会不会飞出来一只抬着两条胳膊一蹦一蹦的僵尸。
棺材飞到与凉月相隔一丈远的地方时,又猛然间停下来了。
黑影蹲下来,转头看向凉月,问:“俺能帮你干点啥?”
凉月摇摇头。
“啧!俺虽然能耐不大,但是既然答应了你,你又是妖主,俺就得帮你。”
“多谢。”
凉月给了黑影一个眼神,“但是我现在也是懵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凉月说得不是假话,她是真的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局面。
得罪人、得罪神就算了,她怎么连棺材也给得罪了?
黑影也循着凉月的目光看向了棺材。
只见那棺材板正一点点地打开,从里面冒出一团团冷气,就好像里面装着的是一块冰一般。
待冷气散尽,便有一只惨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的手伸了出来,这只手上还结着冰碴儿。
“这人是被冻死的吗?”黑影居然还有功夫调侃?
大敌当前,凉月连呼吸都快停滞了,她隐隐觉得,这个中秋,她是回不到疯爹身边了。
有个白影从棺材里面坐起来,他背对着凉月他们,夜幕下,这白影显得特别扎眼,再被月光这么一照,白衣黑发,皮肤惨白,简直就是个刷了白色油漆的阿飘。
“你猜它是男的女的?”
本来十分紧张的气氛,愣是被黑影一句不长心的话给弄得诙谐起来。
凉月懒得回答黑影的话,他是不害怕还是冒虎气?
凉月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呀呀呀!”
棺材里的不知什么种类的东西出了声,像是在笑,又可能只是在活动牙齿。
这家伙把手搭在那副黑棺上,黑棺也开始结冰碴,它震撼的出场亮了个相,凉月还以为它能有多大戏份,却没想到棺材里的家伙一掰,只听“砰”地一声,棺材就炸了。
碎片崩得到处都是,黑影用袖子挡住了,嘴里还在吐槽:“这家伙连自己的窝都给炸了!不怕崩到自己吗?”
凉月紧抿着唇,一直盯着棺材里的人,她手心已经出了汗。
这人立在半空中,月光把他的影子拉长,他是个人?
这人转过身子,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惨白惨白的,就连眉毛,也是白的了,他身上唯一还带着点人的气息的东西,便是那一头青丝了。
“这家伙是不是掉面缸里了?”
黑影起身,捶了捶腿,可能是蹲麻了。
“小孩儿,孤要用你的灵力修炼,你乖乖束手就擒的好。”
白面男还真是开门见山一点也不客气。
“孤?”
凉月听出了端倪,自称为孤,便是诸侯王或者是……
果然,这白面男还真是不给自己一点隐藏身份的机会,直接自爆身份。
“孤乃北狄国太子,能被孤享用,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
“但凡你要点脸,也说不出这个话来。”
黑影指着白面男的鼻子就开始骂,“俺管你是太子还是太孙子,就冲你长得这个死人样儿,俺就想揍你。”
黑影言罢就要冲,却突然发现两脚动弹不得了。
黑影低头,大惊失色:“糟了!俺的脚被冻住了!哎呀!小妖主,你的脚也被冻住了。”
凉月这才发现,他们两个的脚已经被厚厚的冰块冻得结结实实。
他是什么时候出的手?凉月竟然都没有发现。
难道是在他们被会飞的棺材吸引的时候?
然而来不及再追究源头了。
他们腿上的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到全身,不过眨眼功夫,他们两个脖子以下,就都被冻住了。
情势不妙,凉月见白面男朝着自己步步走来,与那白面男道:“北狄国的太子都长成这副死样儿,你父皇和母后,肯定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你修炼的这门功法,是什么鬼?难道你一点审美能力都没有吗?”
凉月一边和白面男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另一边手心的妖主咒印暗暗发力,只要再使出一次火焰,化掉自己身上的冰,根本不在话下。
可是凉月试了几次,她的妖主咒印都没有反应,凉月低头去看,发现她的咒印居然暗淡下去了!
她的灵力,竟然被身上的冰给吸走了,她再抬头看向这白面男,他得意又满足地笑了,惨白得唇张开成一个大大的“一”字,露出一点点血红的舌头尖。
“你使出多少灵力,就会被我的冰,吸走多少。”
白面男走到凉月身前,惨白的手拽过凉月的头,拆下她的发簪,凉月的黑发散开来。
“果然是个小姑娘。”
白面男粗鲁地抓住凉月的头发,叫她不得不抬头看向他。
第271章 下线太快了
“如果你一直不动,那么你的身体很快就会被冻得结结实实,等你冻死了,我照样可以享用你的灵力。一个小孩儿,要这么多灵力做什么?还是献给我吧?”
就在白面男说话的同时,凉月和黑影身上的冰就结了又一尺多厚,就连莫羡都只是徒然地挣扎了几下,便动弹不得了。
白面男松了手,凉月的脸上也开始结冰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凉月问。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冰,这冰冻结速度快,而且被冻结之处,除了彻骨的寒气,还会向人身体里散发一根根冰锥,打在人的关节交接处,将骨节冻结,还会限制人的行动。
而极致的疼痛过后,便是对自己的身体再无法掌控,感觉在一瞬间被夺走。
凉月现在除了头,其他地方已经失去知觉了,她用眼睛的余光看向黑影,他已经被冻成了一坨,身上包裹着的冰还泛着光。
白面男的蓝色的眼睛更深了些,她把手放在了凉月结了冰的头上。
“这冰,可是取自神界,你是去不了的!更加无法与之抗衡。”
白面男手下用力,凉月立刻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被一点点抽离出自己的身体。
“你的灵力真的太强大,太纯粹,太吸引我了!我好久好久,没有过力量充盈全身的感觉了!”
凉月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的脸上彻底被冰层冻结起来了。
不只是嘴,现在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动了。
如果再不解开这坨冰,她就真的要被吸干灵力,困死,或者冻死在这儿冰块里了!
刚才还沾沾自喜的凉月此刻后悔自己太过轻敌了,她急功冒进,终于出了事。
“妖王大人!风缄!救命呀!”
凉月在心里呼唤风缄!可是根本没有动静。
风缄是缩在封印里过中秋去了吗?
凉月这才想起,风缄从前说过的,如果她死了,风缄就有机会破开封印,跑出来了。
这些日子,风缄销声匿迹没有再来找她聊天,是不是就是打算让她早点死掉,他就能得偿所愿了?
这么一想,凉月觉得自己连个工具人都不如,她不过是一把上了锈的锁而已。
原来最后她死的这么惨,这冰坨子就成了她的归宿!
都说反派死于话多,正派死于装……
她今日话也不多,但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是不想白洞庭被卷进来而已。
可是轻易就这么死掉了,天帝会不会乐得夜里睡觉都会笑醒呢?
毕竟他又可以高枕无忧三万年了。
还有玄晖,不用再带着她这个扶不起的阿斗,他应该会更自在。
这么想想,她似乎也不是被需要的,甚至还拖累了许多人。
失去了知觉,唯有脑子还可以动的感觉特别不好,凉月似乎能感觉到她大脑的有一些褶皱区已经停止工作了,以这种方式迎接死亡,也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白面男贪婪地想要取走凉月所有的灵力,他蓝色的眼瞳颜色更深了,随着吸收的灵力越来越多,他的身体也好像有一个个气泡一样,在皮肤之下鼓动着,游走全身。
“多么纯粹的灵力,我变得更强了!有了这副无坚不摧的身体,北狄、大凌……这片大陆上所有的人,都要臣服于我!哈哈哈……噗!”
这大概就是乐极生悲,一口血从白面男嘴里喷出来,血点溅到了冻着凉月的冰块上。
白面男瞪大了眼珠子,又吐了好几口口血出来。
“咔咔!孤缘何如此?”
白面男松开了凉月,他吸过来的灵力正在他的身体里肆意乱窜,冲撞着他的五脏六腑,好像他的胸腔都被一把熊熊烈火烧灼着一样。
“妖主的灵力,岂是你这种怪物,能得到了?”
白面男转身,看到一袭紫衣的君迟,他的脸掩在面具之下,看不清表情,可是他的剑,已经直冲着白面男而去,就在白面男刚才转身的时候,把白面男穿了糖葫芦。
白面男涌出大量的鲜血,他跪下来,指着君迟:“你敢背叛我?!”
君迟收回剑,白面男的身体为之一震。
“一个不好控制的傀儡,我留着有何用?你们北狄还有的是未成年的皇子,谁都比你这个偷练禁术的蠢人,适合当皇帝!”
白面男捂着被刺穿的心口,他身上的冰在一点点融化成水,而他刚才还惨白惨白的脸,皮肤在一大块一大块地脱落,露出里面的猩红,那些气泡一个个顺着他的肢体从腿部一路迅速窜到了头顶。
这些气泡散发着金色的光,在白面男的脸上一颗一颗相继爆炸。
“砰砰砰!”
爆炸声震天,光芒也照亮了半边天,好像是一场炫丽的烟花,而这白面男就是那人形万花筒。
待所有的气泡都炸尽了,只留下一摊黑红黑红的血迹,和一块浸在血泊中的拳头大小的冰块。
凉月和黑影身上的冰块立刻碎成了无数冰晶,他们都失去了知觉,往地上掉下去。
君迟飞过去,接住了凉月,任那黑影掉到了下面的结界上空。
“小妖主啊,你长得不大,还挺沉的!”
君迟把凉月的头靠在他肩头,又把凉月飞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抓紧了!旁人你怎么就搂得紧?”
君迟一手抱娃,一手张开五指一抓,就把那颗来自神界的什么冰块,抓来,丢到了袖囊之中。
“原来这个东西,可你治住你,那我得好好留着,将来有大用处。”
君迟拇指和中指勾起,在凉月额头上弹了下。
“中秋佳节团圆日,不如,你与我回紫烟宫吧?那里可是有好几份十分精彩的惊喜,你一定会相当惊艳的!”
可是凉月已经晕过去了,哪能听见君迟在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话?
“走吧!”
君迟的脚刚抬起来,就瞧见有一黑一青两个影子落了下来。
“放下他!”
“呦!”
君迟不仅没放,还故意歪了下脑袋,用自己的面颊贴了下凉月的额头。
“顾怀酒,你今日怎么姗姗来迟呀?你来得太晚了!一切都结束了!你可以走了!”
疯王的剑出了鞘,指着君迟的眉心。
“放!下!她!”
疯王每一个字都咬得极为清晰,好像要把牙齿咬碎了。
君迟没理疯王,他瞟了眼疯王身后抱着酒葫芦看好戏的男子,笑道:“美人儿师父总算是肯现身了?”
第272章 她一点儿也不爱
“你们俩还能有合作的一天,为了这个小丫头,你们可真是煞费苦心,劳心劳力啊!”
君迟又看向了疯王:“就凭如今的顾怀酒,就凭你这把破剑,就算你权倾朝野又如何?还不是连亲生女儿都保护不了?”
君迟用手拂了拂凉月的头,这根本就是在故意激怒疯王。
疯王举剑冲过来。
君迟没有躲,反而迎了上去,他把抱着凉月的那半边身子亮给疯王,疯王为了不伤到凉月,只能收剑。
“这就对了,你女儿在我手上,你得听我的。”
君迟肆意地笑着。
“说起来,你能有一个女儿做妖主,还有我一半的功劳,这么多年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见到我就喊打喊杀的,实在有失分寸。”
君迟转而又叹了口气,“可惜你当初半途而废,不然,你早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成为最强修士,做一界之主了。皇位有什么好稀罕的?更何况,你连皇帝都不敢当,只做一个小小的摄政王,将来那个小皇帝长大了,你就是第一个被送上断头台的人。”
疯王却根本不理会君迟的“苦口婆心”,他只想要夺回他的女儿。
疯王转头看向一直闷不做声,默默喝酒的花酿:“等你徒弟被带到了紫烟宫,就晚了。”
花酿根本不在乎什么紫烟宫,他继续喝酒,甚至带着三分醉意。
“这是你和他的事情。”
意思就是要袖手旁观了呗!
疯王嗤笑一声,他不能让君迟把凉月带走,一旦被他带走,凉月就再也回不来了。
“顾怀酒,你害怕的样子,可真可爱。你是不是特别害怕,这孩子知道真相啊?”
君迟故意冒犯疯王,还把手放在凉月的脸颊上。
“把你的狗爪子挪开!”疯王恨不得现在就把君迟的爪子剁下来。
“你能奈我何?你若是有你那死了的王妃一半的魄力,当初又怎么落得那般下场?”
君迟看向怀中的凉月,“其实这小丫头长得很像你,脾气秉性也像你,只可惜,除了这些,其他的一切,都是我给她的!所以啊!这中秋佳节,她理应与我同度才对。”
“你找死!”
“哈哈哈!你看,你有多么害怕我把这些陈年旧事说出来啊!你脸都红了!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你的,毕竟那个叫楚歌的女人,可是没有把一点爱分给她,楚歌只爱你,为了你,她连自己腹中的孩子,都可以牺牲掉,啧啧!”
君迟又掐了下凉月的脸蛋,“啧啧!长得多可爱,楚歌为什么一点儿的不爱她呢?但凡她当初迟疑一点,我也不会答应她去做这个疯狂的试炼,不过好在,这个试炼成功了。我对这个成品,十分满意。”
“你还敢提当年之事!是你蛊惑楚歌,是你布局,害了……”
“害了谁?害了那个本该降生在你女儿身上的灵魂?”
疯王咬着牙,看见君迟把凉月往上掂了掂。
“妖主的灵魂啊!我卖了多大的一个人情给你,才愿意帮楚歌造一个这样的灵魂,给你当女儿啊!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感恩呢!”
疯王的剑再一次举起来,直指君迟的眉心:“她就是本王的女儿,是我顾怀酒亲生的女儿,与你无关。”
“哈哈哈!你怎么还在自欺欺人呀!顾怀酒!”
君迟嘲笑着疯王的不自量力,“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吧?这个小孩儿言谈举止,哪里像个七岁孩童?你每每看到她用成人的语气说话,你不会心痛吗?你难道一次都没有那种想要把她杀掉的冲动吗?她身体里,住着一个我造出来的东西,你就从来没有害怕过?”
“顾怀酒,你当初杀楚歌做什么呢?你应该杀了这个孩子,她只是个披着你女儿外壳的,一个怪胎而已!你的女儿,早就被楚歌献祭给招魂塔了!”
君迟仰头大笑,他用手遮住了凉月,作势要走。
这时候,一道白光朝着君迟袭来,速度快到君迟都被打飞了出去,才意识到自己被攻击了。
怀里的小娃娃脱了手,一道白影先疯王一步现身,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臂弯里。
花酿与被打倒的君迟,还有朝自己冲过来的疯王道:“凉月是谁的女儿,本尊一点也不想知道,但是本尊的徒儿,只能在本尊身边长大。”
说罢,花酿又冲着君迟打出一掌,君迟见势不妙,这家伙可是神,被他打一下,可不得了。
他一向和顾怀酒不对付,今日却肯出手相助了?
不。
他只是为了凉月。
君迟冷哼一声,迅速闪身,他必须离开。
刚才那一掌只是个警告,这一下可就说不准了!
“顾怀酒!十年后!我会亲自来带她走!”
人走了,声音还回荡在这里。
花酿用脸贴了下凉月的额头。
“果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把她给我。”
疯王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抢孩子。
“她现在很危险,我要为她疗伤,你要发疯上一边疯去,别挡路。”
疯王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大手也拂上凉月的额头,竟似烧灼般滚烫。
花酿握住凉月的手掌,用细长的指尖划破了凉月的右手手掌,将血滴到下面的结界上,结界终于被打开,花酿抓着疯王,三人落在了将军府的院落里。
花酿要把凉月带回轻罗馆,可是疯王却挡在他面前。
“这里就是将军府。”疯王说。
他不会允许凉月被花酿带走,不,任何人都不行。
花酿根本没理疯王,可是这时候,她怀里的小丫头却微微张开了眼睛。
“疯爹?”
凉月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疯王。
这是哪儿?
她回京城了吗?
还是说,疯爹来乌漠城了?
不可能吧?他又不会法术。
花酿听到凉月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他救的人!
明明现在他离徒儿最近,徒儿居然都对他视而不见吗?
“徒儿。”花酿的脸阴沉下来,可是凉月还是在看着疯王,还把手伸了过去。
疯王上前,要接过闺女,花酿却侧身挡下。
花酿晃了晃凉月的头。
“徒儿,为师在这儿。”
凉月转过头来,她其实知道抱着她的是花酿,因为有酒香嘛!
“师父……你怎么才来呀………”
凉月说的有气无力,她抬手摸了摸花酿的下巴。
“我师父还是这么好看。”
“疼就别乱动,别什么人都碰。”
第273章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疯王走过来,把凉月接过去,其实是抢过去。
“自己没本事,真好意思。”
花酿不想伤到徒儿,才由着疯王把她抱过去。
“你可以走了。”疯王把闺女搂紧了。
“你会给她疗伤吗?你连你自己都治不好。”
徒儿可以给你抱着,但是人还是我来救。
这时候,凉月突然张开双臂,在疯王身前晃了晃。
“你们俩别说了……”
凉月咳嗽了两声,“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
二人的注意力总算是回到凉月身上了。
“怎么了?哪儿疼?”
花酿关切地问,可是凉月只是摆手。
“她让你起开。”疯王退了一步,离花酿远一点。
凉月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疯爹,师父,你们说什么,我听不见啊,两只耳朵都是,真的!”
“什么?!”
这回疯王和花酿是异口同声了。
将军府自建成以来,从来都没有这么热闹过。
为了争抢一个炕头的位置,疯爹甚至动用了他摄政王的权利,才堪堪只坐了个边儿。
被挤下去的白洞庭只能站着。
黄掌柜则在屏风外给黑影疗伤。
屋外,姗姗来迟错过了救人最佳时机的妖判大人,则不被允许进来。
“切!我还不会变吗?”
化为原形的妖判大人顶着山药的身份用脑袋把大门给顶开了,黄掌柜立刻把黑影护在身后。
许诺保黑影一命的是小妖主,可不是妖判。
玄晖根本就没理会黑影,直接绕到了屏风后面。
“山药!”
“出去!”
师徒二人同时开口,却是一个迎一个拒,特别是花酿,直接一记灵力打了过去。
玄晖跳到了一边,地毯被灼穿了一个洞。
“呜呜呜……”
给我点面子不行吗?
花酿翻了个白眼。
玩忽职守!当得什么妖判!
玄晖只好躲到屏风后面,只露出半个狗头偷看。
“师父!你不能欺负山药!不然玄晖会以为我背后告小状。”
凉月缩在两层棉被里,缩在热炕头上捂汗,做物理降温。
不过凉月一滴汗都没冒。
花酿继续往凉月手心里灌注灵力,他转头想对凉月说,你养狗是为了打扫剩饭的?
可是话临到嘴边,花酿又给咽下去了。
说了徒儿也听不见了。
凉月把小手从厚重的棉被里伸出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我是不是把耳朵冻掉了?还在的吧?”
凉月沿着耳朵的轮廓去摸,感觉应该是完整的。
疯王一言不发地皱着眉头,已经快一个时辰了,闺女的知觉还没有完全恢复。
最严重的是这不知名的高热,还有耳聋。
从前受伤,只是昏睡几日便痊愈了,这回算是她捉妖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了。
“你们都出去吧!特别是你,疯子!你在这儿,碍眼。”
如今凉月耳朵听不见,花酿说话也不用有所顾忌了,想说得多难听都没事儿。
疯王忍下这口恶气,就算闺女听不见,现在也不是冲着花酿恶语相向的时候。
救闺女要紧,他什么都能忍。
“凉月交给你,我不放心。我们在这儿,谁也没说话,怎么就碍眼了?”
说话的是白洞庭,他大概是不知道花酿的真实身份,所以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花酿扫了眼白洞庭,这少年身上铠甲冰寒,映着烛火的光,泛着微微的红,把铠甲上沾染的血迹给掩饰掉。
“你就是,那个和徒儿有婚约的人吧?”
花酿语气冷冷的,给凉月输送灵力的手,却把凉月的小手握得更紧了。
不待白洞庭回答,花酿上来就是一句:“我是她师父,我说了算,这婚约作废!”
“你凭什么说了算!”
白洞庭死得要拔剑,“我和凉月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不是凉月现在需要你疗伤,我早就!”
疯王拦下了白洞庭,眼神示意他先行退下。
“婚约是本王定的,本王是她亲爹,本王说了算!”
花酿冷笑:“你算什么亲爹!”
凉月看着诸位你一言我一语的,她一句也听不见,就愈发心烦。
“就算我现在聋了,我又不瞎!我看不出来你们在吵架吗?”
凉月用小手揉了揉眼睛:“那个用冰块冻住我的人,他说他是北狄国的太子。估计他现在已经凉凉了。疯爹,糖水哥哥,你们是不是有事情得谈?”
花酿冲着疯王挑眉毛,当着徒弟的面,嘴上却还是挂着笑的,这样徒弟就还会以为他说的是好话。
“听到了吗?疯子!徒儿是要把你们俩支开。”
白洞庭却认真地问疯王:“什么是凉凉?”
疯王揉了揉眼角,这孩子真傻。
他拍了拍白洞庭的肩膀:“我去喝杯茶,你去换身衣裳。”
疯王把白洞庭带走了。
花酿冲着屏风后的三位妖说:“你们也出去!”
“特别是你!”
花酿努指屏风上映出来的狗影子。
“等会儿我再与你算账!”
玄晖把耳朵背过去。
花酿还是头一次对自己动气。
小废物有自愈能力,这些伤早早晚晚会痊愈,冲他发火做什么?
哦!怨他来迟了!难道花酿自己来得就早吗?
再说了,他是妖判,又不是小废物的专属保护神,而且他也不是神。
玄晖把屏风挠出两排四道的狗爪子印,以此向花酿证明,他不服!
等玄晖离开了,屋里只剩下花酿和凉月。
“幼稚!这屏风又不是我的!我可不会心疼。”
花酿觉得手里一空,他转头瞧见徒儿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徒儿,这炕头热得都可以发面了,你不怕被蒸成红虾吗?”
花酿本来是调侃,可是话说出了口,自己鼻子却酸涩了下。
徒儿又受伤了。
疯子找到轻罗馆的时候,要自己带他来乌漠城。
他还和疯子斗嘴好半晌,就这半晌功夫,凉月就出了事。
花酿把棉被打开一层,然后又一层,打开却是空空如也。
人呢?
花酿急了!
徒儿用闪身符用得越来越溜了,他刚才是感慨万千,一时大意了,人居然让他看丢了。
凉月离开了将军府。
花酿一路追踪着徒儿的气息,发现她竟然到了城外的山上,她就站在一处悬崖边上,只要往前迈一步,她就要摔下万丈深渊。
就算她是妖主,如果她自暴自弃地摔下去,后果也不堪设想。
“徒儿!停住!”
花酿喝住了凉月,“回来!这不是闹着玩儿的!这底下有什么山妖野兽都说不定,你现在灵力受损,听力也没有恢复,快回来!回来!回来!”
第274章 终极反派来了
花酿连喊三声,他从不一次说这么多话,更不会在自己的话里添加这么多的情绪,却都为凉月破了例。
凉月赤着脚,她脚下那块石头光滑如冰,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滑下去。
花酿用法力把凉月往回勾,莫羡却化成一道屏障,挡在了凉月面前。
“师父……”
凉月背后的深渊里,不时传来野兽嘶吼声,可是她不在乎,甚至还张开了双臂。
花酿吼道:“你又要闹什么!”
花酿亮出剑,刺向了莫羡设下的屏障,屏障被击碎,莫羡直勾勾地落在了地上,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回到凉月的手里。
就在花酿诧异的瞬间,凉月身子后仰,瞬间就消失在了花酿的视线里。
花酿追到石头前,朝下看去,已经看不到凉月的身影了。
“疯了!”
这句话也不知是在骂凉月,还是在骂他自己。
花酿也跟着跳了下去,却如踏入了另一个世界般,没有万丈深渊,花酿踩着青青草地,看着头顶苍茫蓝天,四面群山环绕,唯独不见凉月的影子。
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
花酿竟然也有一日,会掉进徒弟做的幻境里。
“徒儿!”
花酿唤了声,这里处处都是凉月的气息,他需要点时间才能找到徒儿的准确方位。
花酿正要往前走一步,脚下却动弹不得,低头去看,从地里不知何时钻出来两条藤蔓,正把他的双脚缠住。
这孩子今日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花酿不是挣不来这藤蔓,他就是想看看,凉月到底想织个什么样的幻境吓唬自己。
然而,片刻过去,凉月还是没有出现,周遭的幻境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莫不是徒儿根本就没在幻境里?
她是不是真的跳下了悬崖,这幻境只是为了困住他,阻拦他下悬崖救她的?
想到这一层,花酿瞬间慌了神。
他抬手正准备把幻境打碎的时候,眼前的幻境突然消失了。
草地、天空、还有束脚的藤蔓都没有了,只有脚下的石块和眼前的万丈深渊。
而就在幻境消失之前,花酿听到耳畔是凉月的声音,她说:“不要来找我,花酿。”
她敢当面唤他名字?
她这是何意?
然而花酿不能再多想,他又一次跳了下去。
这一次,没有幻境,只有耳畔烈风。
一路下行到底,花酿意识到这大概是他身为神族下过的最深的悬崖。
跳下去的一刻,他仿佛也放弃了他身为神一直秉承的某一样东西。
自己坚持了几十万年的东西。
“凉月!”
深渊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花酿手掌上托着一朵火苗,脚下是森森白骨,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血的味道,不远处有一片暗林,暗林葱密看不见尽头,里面不时会亮起一些来自不知名的野兽的眼睛。
“凉月!”
花酿又唤了声,足间轻点,朝前面飞了过去。
没有!
深渊虽深,但并不长,花酿缩地成寸,几步就走完了,也没有发现凉月的影子。
花酿目光扫向暗林,她该不会……
她去那里做什么?寻死吗?
花酿暗骂一声这孩子是不是被她爹给传染了,真的染上疯病了,但他又一次没做任何犹豫地,冲进了暗林。
“嗷!”
才一冲进暗林,就有猛兽咆哮着朝花酿冲过来。
花酿周身泛着月白光辉,这些野兽就都停下了要把花酿拆分掉的动作,纷纷缩回暗林深处,给花酿让开一条路来。
有新鲜的血味,还伴着凉月的气息,花酿紧张起来,他加快了脚步。
暗林深处,又是另一座山的底部,这里似乎是被什么人用斧头凿成了一片光滑的墙面,上面还画着一个符咒,而凉月,此刻就被钉在这符咒之上,她的双肩被两把折断的剑打穿,她就被吊在那里,嘴角挂着血,头低垂着,仿佛没有了生气。
而她背后的符咒,此刻正泛着红光,正在吸食她的血。
“凉月!”
花酿要飞过去救人,却被一道黑色的光刃拦下。
花酿心头一紧,怎么会是他!
但他没有时间细想,一掌劈在凉月身后的石墙上。
墙裂开了,两支剑也被花酿的灵力打碎,符咒消失,凉月跌在了地上。
花酿又要冲过去,结果又有两道光刃朝着花酿打来。
花酿祭出剑,用剑挡下光刃,自己则飞身去把凉月从地上抱了起来。
“凉月,凉月?”
凉月听不见,她只是微微抬手指了指花酿身侧的暗林。
“对不起,师父,我……上当了……”
凉月的手无力地垂下去,眼睛也睁不开了。
她后背的血染红了花酿青色的衣衫,花酿褪去外袍,将凉月包在里面,只留两条胳膊,他把凉月往自己后背上一翻,轻轻地把她的两条胳膊弯在自己的脖颈处。
“师父不怨你,师父带你回去。”
花酿手中提剑,看向暗林中走出来的穿着一身红色绣着淡蓝色花纹的锦袍的男人,这家伙一头白发,面相却格外年轻,甚至可以说是红光满面。
“你怎么出来的?什么时候?”
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难道是自己最近常常喝得太醉了?
但无论怎么样,既然跑出来了,直接再封回去就好了!
花酿一道剑风打出去,对方却没有出手,从他身后冲出一道红影,她手握长鞭,猛甩几下,挡住了花酿的剑风。
“红菱,”花酿并不意外,“如果他能出来,那就只能是你做的!”
花酿回头看了眼背上的徒儿,问红菱:“你守护的是碧水湖千万水族,保护封印不被破坏,如此倒行逆施,你是在报复谁?”
红菱身上的红色鳞甲泛着光,在黑夜里,她周身依旧笼罩着红光,长长的鞭子尾巴一甩一甩的,似乎十分的欢呼雀跃。
“这只是见面礼。”
她身后的男子说了话,红菱退到一侧,给男子让路。
“真的好久好久好久不见了!花酿……上神!”
男子暼了眼红菱,又看向花酿:“你和玄晖那条狗,这几万年里,又祸害了多少本尊的徒子徒孙,本尊会一一与你清算。”
男子的目光又落在花酿身后的凉月身上,“至于她,今日本尊只是借她的血帮我恢复灵力,并不打算杀了她。这么可爱的小妖主,本尊打算慢慢地玩,一点点地让她看清你的真面目,走有一日,本尊会叫她亲手结果了你!”
第275章 我不能喜欢你
花酿微微眯起眼:“妖王已经不在了,你只是风缄,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不可以哦!你忘了刚才小妖主背后的符咒了吗?”
妖王风缄白色的长发在黑暗中发着光。
“那可是连心咒,你应该知道,被下了这个咒的,无论是人是妖,都是要同生共死的吧?”
“哦!对了,连心咒不仅仅是这么点用处。本尊是下咒之人,本尊是主体,你折断我一根手指,小妖主就要折断十根,你捅我一个窟窿,小妖主就要流十倍的血。呵呵。”
花酿吸了口凉气,一向和善地与世无争的脸上,也终于有了裂痕。
“踹你回封印里,本尊不会手软。”
“欢迎!随时欢迎!封印还在碧水湖,不过,咱们俩谁踹谁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妖王大人说着最狠地话,却做出最幼稚的嬉皮笑脸。
如果背后没有凉月,花酿绝对会和新鲜出炉的妖王大人把这深渊给打成高原,再把他塞到地缝里踩死!
可是有了这个连心咒,花酿就不能不顾及凉月了。
风缄朝着花酿走过去,又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
“花酿,你手里已经没有青染这张王牌了。至于这个丫头,她可担不起妖主之责。”
花酿倒不恼:“你想重掌妖界,是不可能的。天帝不会允许你重回妖界。”
风缄抠了抠耳朵:“天帝?谁?本尊这次回来,可不仅仅是为了给阿徯报仇!你想得不要过于单纯。至于她……”
风缄长长的指甲隔空点了点凉月的小脑袋。
“本尊不会再伤她,小妖主太记仇了,得罪她,本尊没好果子吃。”
言罢,风缄一甩袖子,一股银色的烈风,把他和红菱都带离了这条深渊。
头顶传来风缄的声音:“我会早日送你下莽原的!哈哈……”
“好。”
花酿两手握成了拳,他还能忍,他必须忍。
“我等着。”
四下再无人,没人瞧见花酿的眼角,是微红的,他的表情从柔和变成了凄然,继而又有些悲悯。
时间过得太快,三万年转眼即逝。
时间又过得太慢,凉月还没有长大。
他还没有从染染的消逝中捡起一颗被碾碎的心,如今又要被踩在泥土里践踏。
背后的人刚才耷拉着的双臂,突然动了,花酿的脖颈被环住了。
凉月唤了花酿一声:“师父……”
“对不起……”
小娃娃的声音软糯糯的,还带着哭腔。
“疼了吧?师父带你回去。”
明明人家听不见,还硬是要在这时候温声软语地哄人家,早干什么去了?
花酿自己都在心底痛骂自己之前为何狠心地,要叫憬渝去杀疯王,结果徒儿这么多日都故意躲着自己。
“师父……”
凉月微微睁开眼,看到了花酿清冷的侧脸,突然问了句:“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花酿本来要传送二人的动作突然顿下。
他说过吗?他什么时候说过?
喝完酒说的?
他不记得了。
“呵呵,什么人神两异!都是借口!不让喜欢,我就不喜欢好了,又不是没有人喜欢我,我又不是嫁不出去,我还有的是时间,去挑一个更好的……”
凉月嘴上说着狠话,鼻子却酸了,两只眼睛也热辣辣的。
“反正你也是青染不要了的!我才不捡呢!”
凉月用袖子蹭了下眼睛,然后把脸扭过去,不叫花酿看见。
“我听不见,风缄就对我传音说,如果你来救我,他就放我走。如果来的是别人,他就带我走,永远都不让我再见到你。我还真怕,我不叫你跟着我,你就真的转身走了。毕竟我也不是,你最得意的徒弟,更不是你心上的人。你心里最在乎的,是青染嘛!我只是个替她履行妖主职责的局外人而已。”
“不过还好,你来了,这样我就还能再见到你……我还能继续……噗!咳咳咳!”
凉月说不下去了,她错了,她对风缄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风缄说这深渊之下有她需要的东西,她就真的来了。
她对风缄的话,深信不疑,因为之前风缄一直都在帮自己,凉月竟然忘了,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妖王。
她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轻易地钉在那石墙之上,甚至没有反抗,就落入了风缄的陷阱。
风缄,竟然从一开始,就是骗她的?
那他还教自己妖册里的法术?还教自己练黄钟?还帮了自己那么多次?
从什么时候起,凉月把风缄当成一个朋友去对待了?
被朋友抛弃和伤害,是凉月最委屈伤心的,然而更另自己伤心的,是花酿居然连哄她都不愿意,就任她洒眼泪洒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已经乱做一团,因为凉月的失踪,不只疯王快疯了,就连玄晖都懵了。
玄晖和花酿相处了几万年,无论对方深处何界,他们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和大致方位。
然而刚才,花酿失联了,他也寻不到花酿的气息。
玄晖正准备回妖界寻人时,房间里突然白光一闪,焦急的白洞庭、提剑要杀人的疯王、还有炸了毛的大笨狗齐齐踹开了房门,又立刻被一股劲风扫了出去,白糖水和疯王直接被掀出门外,只有玄晖身上的狗毛被风吹得一抖一抖的。
“咣当!”
门被关上了。
再踹门,就打不开了。
“这是回来了?”白洞庭还要再去开门,疯王却拦下了他。
“不必。”
疯王瞬间熄灭了火气,镇定下来之后,说,“血腥味。”
疯王的剑落在地上,义愤填膺地猛捶了下门板。
他怎么这么没用!
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如果伤势轻微,花酿绝不至于把自己撵出去的地步。
而此刻,他除了等,竟然束手无策。
疯王从前觉得自己身为摄政王,足够弥补自己被废掉的修为,如今他终于明白,他失去的东西,对他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不是他在带着凉月成长,而是凉月一次次地为了保护她身为人族所拥有的一切,一次次地倒在血泊之中,是凉月一直在保护着、迁就着自己。
而房间内,化成人形的玄晖扶住了昏睡过去的凉月再次躺下来,他要扯掉包在她身上的花酿的外袍,却被花酿阻止了。
“轻一点。”
花酿又抢过玄晖手里的外袍一角。
“我来吧。”
第276章 金手指没了
“怎么回事?疗伤怎么变受伤了?”
玄晖不忍看凉月,他看着都感觉牙缝里有风嘶嘶嘶地钻进来,搅得他心烦意乱。
花酿把染血的外袍丢给了玄晖,玄晖捧着,低头看上面还没干的血迹,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掉了,炸得他两只耳朵嗡嗡地,他现在不想干别的,身为狼的本能,他现在就想咬点什么东西,把它撕扯烂了。
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你要是也发疯,就出去!”
花酿给凉月喂了好几颗药丸,又用葫芦喂了些药水,为她迅速止血。
“她的自愈能力,怎么没了?”
玄晖发现了端倪,若是以往,至少不会留这么多的血。
“只是变慢了。”
花酿又把自己的手放在凉月的妖主咒印上,想把灵力传递给凉月,可是凉月的身体,竟然在排斥他的灵力。
“怎么了?你输啊!”玄晖还以为花酿不舍得那点灵力。
“你不来,我来!”
妖判大人撸了袖子就上,把花酿拽到一边,这还是玄晖第一次给凉月传输灵力,
他学着花酿的模样把手搭在凉月的右
手上,引灵力灌注在里面。
“怎么不行?我是哪一步做得不对?”
玄晖气急败坏地把凉月的手拉起来给花酿看,花酿连忙把凉月的手拉回来,小心翼翼地噎进了被子里。
“若你也不行,便是除了他,谁也做不到。”
花酿叹了口气,与玄晖道,为凉月把身体两侧的被子噎住了。
“谁?谁行!说!我去抓他来!”
玄晖起身就要去,花酿抬手拦下了。
“你冷静一点。我与你说,恐怕以后,这日子都不得安宁了。”
花酿垂首看向面如菜色的凉月。
“封印破了。”
“啥?”玄晖耳背没听清。
“风缄跑出来了!”
“啊?”
“他给凉月下了连心咒。”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还篡改了符咒,恐怕除了他,没人能为徒儿灌注灵力,而且徒儿的自愈能力也被限制了,以后不能再让徒儿随随便便就受伤了!”
玄晖这回沉默了。
花酿抬头看向玄晖:“我问你,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每次徒儿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
这话说的,好像凉月是个深闺怨妇似的。
好像凉月作为正主都没有在意过的事,被花酿这么一问,玄晖还真觉得有点被冤枉的委屈。
“你问谁呢!你上去问天帝啊!闲着没事又去述职!述职个屁!还不就是找理由揍我吗!是天帝不会挑时候!不怪我!”
真的,每句话,都是感叹号!
如果这个整天不搞事业,却只知道盯着防着妖界的不是天帝,玄晖绝对会吊打他三圈,然后一脚踹到黄泉里涮菜吃!
花酿也被玄晖的怒气噎住,他也气,他千防万防,竟然没有想到,红菱竟然会监守自盗。
“你与我吵什么?我又不是天帝。”
花酿也不知道这满腔的怒气该向谁发泄,他也感觉委屈,可如果只要动动嘴皮子破口大骂一顿就能解决问题,他早就做了。
“罢了,叫那些人进来吧,凉月现在需要人照顾,我与你,帮不上什么忙了。”
花酿嘴上这么说,自己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还坐下来,把凉月的头擎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把自己冰凉的手放在她依旧高热的额头上。
玄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说:“恐怕此刻,翼山已经乱了。”
“乱就乱吧!风缄要重建妖王殿,还是要控制妖界,哪怕他现在就打上天界去,都没有徒儿重要。”
花酿轻轻拂去凉月眼角不知何挂着的泪珠。
“啧!我成了你跑腿儿的了!”
玄晖不乐意,可也知道他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好呢!怎么去照顾小废物?
这种活儿还是得交给疯子!
玄晖又化成山药的模样去把门用爪子扒开了。
白洞庭先进来的,他走到屏风处时,不禁愣住,回头看向门外,王爷刚才气血攻心差点又发疯,怎么这会儿,又不快点进来看凉月了?
疯王怎么会不想进去呢?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在意凉月。
可是他的脚又不敢迈进去,一次次的,闺女每一次受的伤,都在剜他的心。
而这一次,他有一种特别不详的预感,他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闺女了。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可他对于闺女的事情,一向感觉很准。
他不敢进去看,闺女到底伤到何种程度,他怕自己忍不住,又发了疯,把闺女推得离自己越来越远。
“还是请郎中吧!把城里所有的郎中都请来。”
听到白洞庭这样的判断,疯王这才从自己设定的矛盾心态中抽离出来。
怎么就需要请郎中了?
花酿那现成的医师,一葫芦的灵丹妙药,难道也救不回了?
疯王立刻冲进了房间内,拨开众人,到了凉月身前。
凉月的头靠着花酿,白洞庭正要把被子给凉月重新盖上,他的手腕被疯王扼住。
疯王借着白洞庭的手,把被子微微打开一角,就看到凉月衣衫上的鲜红。
“为何?你们去了哪儿?你又让她替你捉了什么妖!为何你还不肯救她!”
疯王松开了白洞庭,又立刻揪住了花酿的衣襟。
“喂!疯子!不是这样的!”
玄晖抓住疯王的胳膊,手下用力要疯王松手,可是疯王就像不知道痛一样,他的眼睛已经红了,好像下一刻,他就会发疯!
花酿平静地看向疯王,只说了一句,就叫疯王恢复了神智。
“如果你现在疯了,你的女儿必死无疑。”
疯王松了手。
白洞庭取来了药箱:“还是先包扎吧!就算是自愈,如此大的创口,也不可能立刻就痊愈。”
“以后都不用指望着她能自愈了!就把她当成!一个普通孩童来对待吧。”
玄晖又不合时机地泼了盆凉水。
气氛压抑地整个屋子好像都结了冰,没有人说话,所有人心里都憋着火,但都忍着不发作,发作了也没有用,事实如此,不会轻易被改变。
除非有人能破了风缄的连心咒。
二人一妖一神,都在小娃娃身前守着。
凉月如果此刻醒着,可能会慨叹病号的待遇是越来越高了。
这应该是让所有人都永生难忘的一个中秋吧。
直到天光大亮,疯王和白洞庭眼中都布满了血丝。
“这样不是办法。”
玄晖终于靠不住了,他饿了。
第277章 一手好牌打烂了
白洞庭也着急,虽然凉月不是普通的小孩儿,但一直这么高热,脑子会不会被烧坏了?
只有花酿和疯王二人定力十足。
“高热是妖主身体达到承受极限的自然反应,浑身滚烫、难受非常,只要挺过来,灵力便可自行恢复,伤口也可以迅速治愈。”
玄晖摸了摸鼻子下面,“之前的妖主,这种情况也是有过的,你们都放松一点。”
花酿却即刻否决了玄晖的话:“染染是神女,凉月只是人族,她们本身各自的承受能力不同。如果灵力不能自行恢复,这咒印亮不起来,凉月就会变成一个废人,不仅伤势难愈,她的听力,也可能永远都无法恢复。”
“你不要危言耸听,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说法!你要吓唬疯子请单独吓唬,不要带上我!”
妖判大人不相信。
花酿倒没和玄晖废话。
“你才活几万年?”
玄晖想反驳,但和花酿比,自己确实还不算老,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是忍着吧!
“如果我的女儿对你们,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请放过她吧!我想,带她离开这里,让她过平静的日子。”
这话从疯王口中说出来,所有人都怀疑疯王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王爷,请三思啊!”白洞庭觉得疯王不是在开玩笑。
“你不当摄政王了?那小废物这么多年,不是白折腾了!”玄晖可不信疯子愿意放弃名利和权力。
花酿一直在盯着凉月,直到疯王说了这句话,他才抬了眉眼,看向疯王。
“别天真了,顾怀酒。你以为连心咒是随便的一张鬼画符吗?你以为躲个山沟子里,就能护住徒儿了?你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护不住。这就是她一直固执己见要呆在你身边的代价,她做不了一个合格的妖主,也做不了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今日这一切,早就在六年前就注定的了。”
花酿一直隐忍着的怒火,此刻全都冲着疯王发出来了。
他这话虽然说得有些推卸责任,但是却也是在理的。
当初凉月不离开疯王身边,是她承诺做妖主的条件和底线。
这些年不管到何处去捉妖,凉月不管受了多么重的伤,只要她还是清醒的,她就要回王府,回到疯王身边。
花酿早就后悔了,他当初在王府遭难时候,就把凉月带走,事情便不会这么麻烦。
疯王不想还嘴吗?他想!
可是花酿所言一切,又都是事实,他根本无从辩驳。
“凉月!”
白洞庭唤了声,抓住了凉月的手。
“刚才凉月的手指动了下。”
众人皆把注意力都放在凉月身上。
玄晖不抱希望:“可能只是做梦了。也可能是你们太吵了。”
花酿无情地翻了个白眼。
徒儿都听不见了!你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玄晖抱着胳膊,不服气地倚着墙。
他记性不好,一时口快忘了,还不行?
这时候,凉月平静的脸又有了表情,她的眼角滑出两行泪水,然后一直平淡的眉毛猛地皱了起来,并且迅速拧在了一起。
“咳咳!”
小嘴一张,咳嗽了两声,凉月没有睁眼,却蜷缩成了一团,把自己缩进被子里,鼻子以下都盖上了。
“好疼。太坏了!”
听到凉月说话,众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凉月晃了晃手腕,感觉着自己握着的这只手的触感,温热又带着厚厚的茧,是疯爹的?
不,疯爹的手比这只大一点。
“白糖水……”
凉月睁开眼,就瞧见白洞庭卑微地蹲在地上守着她,她抬头看见坐着的花酿,又低头看着脚边的疯爹,再看地上还立着抱着胳膊看热闹似的玄晖。
敢情你们是欺负食物链最底端的人,堂堂大将军,连个小板凳都没得坐。
“你起来。”
凉月用胳膊撑着身子往里面挪了一块儿,“糖水哥哥,你坐这儿!”
“喂!小废物!我们不是人啊!你看不见我们啊!”
玄晖走到花酿身边,俯身要来捏凉月的鼻子,被花酿挥手挡下了。
凉月揉了揉眼睛:“你是人吗?我怎么不知道。”
“她她!”玄晖指着凉月,问花酿,“你是不是止痛药给她喂多了!怎么一起来不是哭爹喊娘,还有体力在这儿骂我!”
凉月伸出另一只手,戳了戳白洞庭的衣摆:“这件衣裳好看。“
她又随口怼了玄晖一句:“你张口就是小废物,我说得却是事实。”
“我说的也是事实。”
才一醒,就开始吵架。
“你就不能让着点儿徒儿吗?”
花酿掏了个荷包,丢给了玄晖,“去吃肉吧!这儿用不着你了!”
“什么!”
玄晖接过了荷包,却还不肯走,“你撵我是吧?你现在是越来越偏心了!等等!”
玄晖又指向凉月:“你为什么……你能听见了?”
“啊?你说什么呢?”
凉月懵懂地看向玄晖。
“你别逗我玩儿!说正事儿!”
玄晖凑近一点,想看看她说话时,凉月是什么反应。
“她听不见。”
疯王开了口,玄晖这才看到疯王手里一支细毛笔和一本小册子,他把玄晖的话简单地写在册子上,亮给凉月看。
玄晖光顾着数落凉月,都没有注意到。
玄晖缩起下巴,掐着腰瞪向冲自己做鬼脸的凉月。
“切!”
回头再找你算账。
妖判大人气鼓鼓地走了。
“你准备的还挺全的。”
花酿冷眼扫过疯王手里的纸笔,怎么这个人总是能提前想到徒儿需要的是什么。
“应该的,我是他爹。”
疯王却似猜透了花酿所想,云淡风轻的七个字就叫花酿无法反驳。
“雕虫小技。”
凉月虽然醒过来,但除了刚才与玄晖互怼了几句之后,便不再说什么了。
她手心的妖主咒印,黯淡无光,失去了效力。
她废了。
她知道因为自己的轻信和鲁莽,她这一次失去的,是什么。
所谓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应该就是指她这个没用的妖主了。
而从今以后,她要面临的,恐怕还有更大的劫难。
从前她坚持留在疯爹身边,是因为她有能力保护自己和疯爹,然而现在,如果她继续呆在疯爹身边,只会害了他。
就像这次乌漠城的事情一样,她想要保护身边的人,但她能力不够,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如今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空谈别的,没有意义。
第278章 我们挺合适的
阳光暖起来,屋外房檐下滴滴答答有融化的积雪淌下来的一条条雨线,冰与暖交融的光点照进房间,打在凉月放在腿上的两只手上,手里药已经凉透了,棕黑色的药汁上映照着光点,一滴水打进碗里,漾起一个个苦溜溜的小水圈,又在碰到青瓷的碗边时,被打散。
凉月回头,看白洞庭像个小丫鬟似的在炕梢的两只大木箱子里翻找。
“我给你惹了很大的麻烦,抱歉。”
本来是想那北狄国的太子就是因为看上了凉月的灵力,他才会带来一队北狄国的士兵到城里闹事。
好在昨日有黄掌柜帮忙,城里的百姓才没有伤亡。
白洞庭从木箱子里拿出一个锦盒,坐到了凉月身边。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把锦盒打开,里面放着半块玉佩,温润的白迎着阳光,照得凉月眼前一亮。
这玉佩,凉月带了六年,白洞庭离开京城的前一晚,凉月把他还给了白洞庭。
凉月觉得,白洞庭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只是因为她姓顾,她是疯王的女儿。而且,叫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等自己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都有貌合神离的,更何况他们之间的交集,实在太少了。
但至于自己心里,对白洞庭抱有怎样的情感,凉月还十分模糊。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可如今,凉月也不敢再有任何幻想,一切,都变了。
白洞庭依旧笑着,他把玉佩放在凉月手心里。
“我知道你不信,不过我不会变。从前我对你有些误会,如今知道了你的身份,便也知道,你一直在坚持什么。我觉得,咱们俩还挺合适的,我保的是大凌百姓,你也有你要守护的东西。你很快就长大了,待你及笈,若我还活着,便再向你提一次亲。”
凉月愣愣地盯着白洞庭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说了许多,可是她听不见啊!
不过这玉佩的意义,再明了不过。
“你不害怕吗?”
也不知道白洞庭这孩子是不是身为将军,出生入死地已经习惯了,对于凉月是妖主的事情,他接受地平静坦然得叫凉月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接受了。
白洞庭摇头了,这一摇头,凉月更加不敢相信了。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吧?
凉月从前使用自己的力量,当着白洞庭的面做了多少可怕的事情,他不可能失忆吧?
就算是爱屋及乌,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接受了吧?
“白糖水,我真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说,我只觉得,你挺傻。”
白洞庭却拉住凉月的手,把她的手掌握成了拳,叫凉月感受到那块玉佩的清晰纹路。
“可,以,常,来,看,我,吗?”
白洞庭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让凉月看清他的嘴型。
凉月琢磨了会儿,翻译出白糖水的话。
“还是不要再来了吧?乌漠城若是因为我而失守了……”
“不会。”
白洞庭的手心特别热,凉月感觉自己被握着的小手都出了汗。
“好。”
终于还是改了口。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疯王走了进来,问白洞庭:“要讲的话,可讲完了?”
凉月见疯爹身后还跟着花酿,便知道,这是要走了。
“是。”
白洞庭冲着凉月笑了下,退到了一边。
花酿瞟了眼案上那碗一滴不少的药汤,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疯爹,师父,你们两个在外面吵什么了?”
凉月见疯爹面红耳赤青筋暴起的样子,就知道两个人肯定没好生说话,虽然打不起来,但是吵架是必然的。
疯王和花酿互相递了个眼神,然后都不约而同地对凉月摇头。
这么明目张胆的撒谎,凉月只是耳朵听不见,又不是没有眼力见。
罢了罢了,吵吵更健康,现在她一个病号,也没那么多心力管这些事情。
疯王走过来,把凉月揽进怀里。
“回家吧。”
花酿也走过来,与凉月说:“是回轻罗馆。”
凉月翻了个白眼,她光看二人的表情,大概能猜到这二人争吵的是什么了。
凉月招呼白洞庭:“糖水哥哥,我们出去玩儿吧!”
我还不回去了呢!
省得你们争来抢去的。
“回去!”
“对,就现在。”
花酿毫不犹豫念了诀,再不走,徒儿可能真的会留下陪这个煤堆里捡出来的小子了。
神的传送机制就完善多了,可以说是尽善尽美,目的地眨眼功夫就到,绝对不会晕车。
不过离开京城三日,凉月觉得自己好像过了三年。
她的脚落在玉笙苑的草坪上时,凉月又过回了秋日。
秋日不够热,但至少不会像乌漠城那么冷。
“慢走不送。”
疯王忙不迭地把闺女抱进屋,然后“砰”地把门用脚踢上了。
花酿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门,问里面的人:“疯子,你得请我进去,我是唯一一个既能保护你的女儿,又能为她疗伤的,神!”
“神经病!”里面的人咒骂了声。
这是仗着他闺女听不见,就可以敞开了骂了。
“本王不请你,你就不进来了?你何时这么要脸了?”
听听,听听!这是一个凡人对待神的态度吗?
花酿不但不恼,似乎还和疯王吵架吵出了经验。
“王爷可以不请,那我可走了,你追不上我,你应该是心里有数的,到时候徒儿有个三长两短,后果王爷自负。”
凉月受不了这二位在自己面前不说人话了。
“要不你们吵,我出去?”
疯王忍下恶气,为闺女盖好被子,又摸了摸凉月的额头,还是有些热。
“困不困?睡会儿?”
疯王拿出小册子,写给凉月。
“我饿了,有吃的吗?”
凉月从醒来,连口热乎粥都没喝上,这几位只顾着吵架了。
清冷了几日的瑞王府终于有了一点温度。
小皇帝亲自过来送来了几十样御用补品,还带来了陶知善做得各色小食。
不过疯王以凉月需要静养为由,直接送客留东西,哪怕人家是皇帝,也得不到三分薄面。
除了近身伺候的桃核儿,疯王没有再安排其他的侍女。
花酿又在玉笙苑外设了一个坚固的结界,除了疯王和自己,就只有桃核儿、半曲,还有风管家可以进来。
疯王很忙,不可能随时都陪着闺女。
但是这次却破了例,他命半曲把奏章扛到了玉笙苑,照顾闺女和处理公务两不耽误。
花酿是个闲人,可以一刻不离开凉月。
然而,有人陪有时,未必是好事。
第279章 骗子!滚粗去!
吵架是其一,主要是他们两个谁也看不上谁,所以这气氛紧张地就像是烹了油的柴火,一点就着!
凉月就是听不见,但凡能听见一点儿,她都要卷铺盖卷搬家。
“师父啊……”
凉月决定支走一个。
“哪里痛?”
花酿传音给凉月,他不需要张嘴,凉月也不需要用耳朵听,还挺方便的。
“你真的不去妖界抓风缄吗?他从封印里逃出来,怎么跑出来的?谁帮的忙?还有那天偷袭我的北狄太子,他有一块从天界来的冰?他一个人族哪里来的这东西?您不去查吗?”
凉月拍了拍自己的肩头,“我这伤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您去处理正事儿吧,我不要紧!”
“你就是正事儿,你要紧!天塌了有天帝顶着,干我一个放贷的何事?把你交给这疯子!我不放心!”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从小不都是被疯爹养大的吗?
凉月劝不动,也撵不走花酿,只能把注意力放在亲爹身上了。
“爹爹,你还有三天就要成亲了,是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忙啊?”
疯王把奏章都搬到玉笙苑来了,早朝也不上了,而且谢绝见客,连大白将军白孤云亲自来都请不动他!
那就只能让他去张罗张罗二婚的事宜了。
疯王埋首在奏章里,只微微提起笔,指了指花酿。
“要走他走,我不走。”
这就是爹!
连虚与委蛇都不需要。
直接点出凉月心中所想。
花酿不知何时学会耍赖了,他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炉鼎,架于面前,又点了把火,炽热的火苗淬炼得炉鼎通红通红的。
“我得给徒儿炼药,我也不走。”
凉月现在失了灵力,又身受重伤,耳朵也聋了,真的没力气和这两个耍无赖的辩驳到底谁去谁留了。
“眼不见为净,我补觉。”
其实凉月知道花酿所言,是有底气的。
反叛的妖王破封印而出,必定是三界震动的大事,天帝如果还想稳稳地坐好三界之首的位置,必定有所动作。
凉月只是隐隐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一桩事接着一桩事,或许只是凉月的错觉,好像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在针对她。
如今她被从云颠上打到了谷底,最终的受益者会是谁呢?
是神族吗?
难道又是凤族在害自己?凤族有必要一定要把她钉死吗?
会是银粟为了报私仇吗?
梅听寒是被凤族神火烧死的,又不是她。
银粟不是应该恨她爹吗?
到底是谁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凉月脑海里又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妖主,卧床不起的感觉如何?”
这是风缄的声音!
他都从封印里逃出来了,为什么还可以和她传音?
“你中了本尊的连心咒,你做什么,本尊都知道。”
风缄的话叫凉月几近窒息。
难怪师父会时刻不离自己,原来连心咒真的这么可怕。
“是不是我说了什么,昨天吃了什么饭,待会儿要去做什么,你都知道?”
这比实时监控还恶心人,凉月的行动和思想都被风缄监视,那她不是更加什么都做不成了?
“不错。”
风缄作为主导者,根本不会在意中了咒的凉月有多烦躁和痛苦。
“你这个骗子!不要脸!”凉月真想把风缄从自己的脑子里清出去。
“哈哈哈哈……”
四周里响起风缄得逞的笑声,凉月面前聚起了一团黑烟,迅速地笼罩了凉月的识海,凉月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好像要把她的识海给吞噬掉。
突然,一只胳膊把凉月揽住,把她往后一拉,凉月靠到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一个人。
凉月想要回头,想把背后的人推开,却根本动弹不得。
一缕雪白的发顺着凉月的肩头滑下,凉月用眼睛的余光看自己的肩头,有个脑袋正一点点凑过来,他的脸离凉月越来越近,直到他把头都放在凉月的肩头,他才停下来。
对方的呼吸,凉月听得特别清楚,他的脸清秀又妖娆,眼尾带着微微的红色,红樱桃似的红嘴唇微微上扬,凉月怀疑他是不是个女人。
风缄歪了下脑袋,红樱桃碰了下凉月的脸颊,就迅速挪开了。
他的胳膊把凉月的脖子狠狠扼住,好像要把凉月给勒死。
风缄白色的长发抚上凉月的耳根,他说:“你的识海已经被本尊侵占了,本尊现在可以,在这里任意摧残你的灵识。”
说罢,他的胳膊就勒得更加用力,另一只手则擒住了凉月想要挣扎的两只小手。
“说!拜见妖王大人!说了,就松开你!”
凉月狠狠地剜了风缄一眼。狗屁妖王!滚!
风缄嘴角咧开:“哈哈哈,小妖主,不给你点教训,你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是吧?”
风缄捏着凉月的手腕猛地用力,凉月还以为自己的胳膊要断掉了,可是风缄却突然消失了。
凉月又能动了。
他走了?
凉月咳嗽两声,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突然面前就出现一个身着红袍,满头披散的白发,俊美的男子五官立体又有攻击性,这个形象凉月从前在梦里也见到过,原来那些梦里的人物,都是真实的。
别想了,赶紧开溜吧!
可是风缄的白色长发迅速生长,凉月步子都还没迈出去,就被他的头发缠成了一只虫茧,只露出一个脑袋。
“你放开!大骗子!都是你害的!”
这头发哪里有个头发样儿!简直就是一根根特细的牛皮绳,凉月挣扎得越厉害,它缩得就越紧。
风缄飘过来,捏住了凉月的下巴。
“谁是骗子?”
“你!”凉月喊道,“你骗我悬崖之下可以找到疯爹丢失的那缕魂魄,我真的是太相信你了!才会上了你的当,才会被你一掌拍到石墙上!”
凉月眼睛痛得酸胀:“我就不应该可怜你,就不应该和你说一句话!就应该在你头顶上再加几百道封印,让你老死也出不来!骗人!算什么本事!”
“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你没有亮出自己妖王的身份,你还帮我捉妖,还教我学了那么多法术,还肯叫我找到妖册,还教我练什么特别厉害的什么黄钟,你一步步地骗取我的信任,如今逃出来了,二话不说就把我碾到尘土里,好了,我现在妖主咒印也灭灯了,一身修为等于废了,我的耳朵也聋了,你满意了吧?”
第280章 说点好听的
“我管什么妖王,还是什么连心咒,我告诉你!等我恢复了灵力,我要把你拍到沙滩上,让你喝三天三夜的海水!你戳我两个窟窿,我就把你做成蜂窝煤!你要么现在就杀了我,要么就专心当你的反派!别再来惹我!你!惹不起!”
骂得一时爽,凉月竟然忘了,自己还是人家砧板上的肉。
可她若是真的那么怂,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了。
“看什么看!要么放我走!要么滚出去!没有第三种选择。”
风缄“噗嗤”一声笑了。
“本尊方才还以为,你要哭了!真是没想到啊!花酿还能教出这么直性子的徒弟。”
风缄松开了凉月的下巴,可是手指却传来痛楚,他低头看凉月。
“你敢咬我!”
凉月死死地咬住风缄的食指,顺着嘴角,就有血往外流。
“嘶!我的手指出血,你的,也一样,而且更疼!小妖主,你还真不把连心咒当回事儿。”
风缄没有抽回手,他眯着眼盯着凉月,这点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想知道,她能固执到什么时候。
凉月怎么不知道疼!
但是她特别恨!恨风缄绕了那么一大圈骗她,把她所有的好心都当成了驴肝肺。
十根手指都好似被削掉了一般地痛,凉月就是不松口,她就是要让风缄知道,他没办法控制她。
她不会任人摆布。
“顾星辰,你真够狠心的!”
风缄吸了口气,“你若是再不松口,本尊就让你那疯子爹,身首异处!”
凉月立刻收了牙齿。
“呵!看来我这个连心咒下错了人,你原来在意是身边人。”
风缄用左手轻轻一抹,右手手指上两排齐刷刷的小牙印儿就不见了,伤口愈合地看不出一点疤痕。
“你的自愈能力,如今转移到了本尊身上。”
风缄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的手,向凉月炫耀:“真好用!”
凉月舔了下唇上的血渍,依旧不甘示弱:“真香!”
“哼,”风缄鼻息里吐了口气,“本尊不与你个小孩儿一般见识。你也不用嘴硬,你的苦日子,在后头。”
风缄揽住凉月的肩膀,与凉月站在同侧,手臂一挥,凉月识海里那座小岛就炸没了。
“你!”凉月真恨不得再咬他一口。
风缄又是一挥手,一座焕然一新的宫殿出现凉月面前。
玉楼金殿,恢宏奢侈,金碧辉煌,地上铺的是紫色水晶石,殿顶砖石是金色琉璃瓦,瓦片上镀着一层金粉。
“进去看看。”
凉月被风缄捏着肩膀,她不能动弹,全是被风缄带着走。
上了不知几十级的台阶,终于到了大殿门前,玉石牌匾上,上面刻着的字歪歪扭扭,但是凉月对它们印象深刻。
“妖王殿。”
“你认识?”风缄很喜出望外。
凉月不愿意和风缄说话,扭过头不去看他。
风缄却似乎很高兴,又拉着凉月往殿内走。
大殿之内更是奢侈,金灿灿地晃得人眼睛疼,这家伙是有多爱金器,连宫灯烛台都是纯金打造的。
风缄把凉月带上高台,他自己舒适地坐在金座之上,又压着凉月的肩膀,令她坐在自己身边。
“你不回妖界重建你的妖王殿,在我的识海里造一个幻影有何用!”
凉月根本不在意这桂殿兰宫。
“哦!我知道了,因为你很穷,根本没钱!你只能建个假的,安慰自己。”
凉月故意寒碜风缄。
风缄却不恼,把头凑过来,清冷的呼吸落在凉月耳畔。
“这里的一切,熟悉吗?”风缄问。
凉月点点头。
风缄才要笑,却听凉月说:“不仅熟悉,我还吃过殿内的锦鲤。味道不错,特别称那破败的景。”
“你这个……”
风缄咬着牙,把头挪开了,他的身子朝另一个方向倾过去,半边身子倚着金座的靠椅。
“你若是不说点本尊爱听的,本尊就叫整个瑞王府的人,瞬间毙命。
凉月的嘴蠕动了下,把更难听的话又咽了下去。
“风缄。”
凉月唤了声。
风缄微微挑了下眉毛,他在等凉月的下文。
“怎么解开连心咒?”
什么?她是不是傻?他凭什么告诉她?
风缄怒极反笑:“不可解。”
“哦。”
凉月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这里挺漂亮的,若是个从来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初次来这里,她一定会兴高采烈地东摸西摸,甚至想抠下来一块玉,揣进兜里,想拿出去卖吧?”
风缄的心猛地收紧,他见凉月仔仔细细地扫视着殿内的环境,他想继续听下去。
“确实用得都是最好的料子,我从小把皇宫当游乐场,自以为见识了不少世间极品,却也不及这殿内万分之一,更何况,有些东西是人界找不到的。在很多很多年以前,这里一定也特别热闹吧?我闭上眼睛,仿佛能听到许多欢愉的笑声。”
凉月转头看向风缄,“所以呢?你为什么被封印?妖王殿为什么破败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你闭口不谈,你到底做了什么?”
风缄差点就被凉月感动到了,这才发现,她说了那么多,不过是为了做铺垫,为了套她的话。
“想知道答案,你就自己去找。”
风缄用长指甲点了下凉月的鼻子尖。
“上哪里找?”凉月现在哪儿都去不了。
“那是你的事。”
凉月倾身又要去咬,风缄连忙缩回手。
“你属狗的吗?”
“有仇必报,是我的风格。”
凉月又对着空气咬了几口,还不解气,缠着自己的风缄的长发,却陡然收紧。
“小妖主,认清现实吧!你再想翻身,是不可能了!”
风缄冲着把注意力都放在他头发上的凉月吹了口气,凉月只吸了一口,就失去了意识,软趴趴地躺下来。
风缄解开了他的头发,把小妖主的头微微擎起来,他自己往里挪了挪。
终于可以收起指甲,只用指腹摸她糯米团子一样的小脸儿。
“你说我骗你,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再信。小妖主,你自己去寻答案吧。”
他把手掌放在凉月的后背上,灵力如涓涓细流,被灌注到凉月身上。
凉月又一次陷入了昏睡,就连花酿的药都喂不进去。
“徒儿的灵识,被侵占了。”
这是最糟糕的局面,徒儿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完全被风缄主导。
她再想恢复灵力,可就难于登天了。
“何意?凉月以后都不会醒了?”
第281章 今天话很多
疯王紧张地抓住凉月的手,连唤了闺女三声,她都没有反应。
花酿的手指搭在凉月的眉心处,手指上有微光亮起,他说:“不会,徒儿意志力强,也有很强的求生意念,只要她灵识不灭,风缄也拿她没办法。”
“那你是在做甚?”
花酿说:“给风缄制造点麻烦。”
识海里,风缄正给凉月输送灵力,突然感觉到剧烈的颠簸。
有外人闯入。
“看不惯本尊,又没办法打败本尊,只敢背后偷袭,花酿,你在人界这么多年,还真是有心得啊!”
大殿门被推开,一支银色的戟直冲着风缄的眉心冲过来。
“哼!”
风缄立刻从金座上消失了,银戟刺中了金座的椅背,金座立刻被劈裂了,昏迷的凉月从金座上滚下来,在她要跌到地上之前,风缄又现身接住了她。
银戟从碎裂的金座上把自己拔了出来,又立刻调转了方向,朝着风缄刺过去。
“你还是这么烦人!”
风缄抱着凉月一路后退,他抬脚卷起一阵旋风,旋风将银戟甩飞出去。
风缄将凉月放在门口,自己则退出了殿外,银戟也追出了殿外。
“废铁一个,你的主人都死了!”
风缄却没有与银戟多做纠缠,施法离开了凉月的识海。
而在玉笙苑内,疯王看到闺女的额头上亮起一个光点,这光点从凉月的身体里钻出来,又飞回了花酿手里,迅速消失了。
可是,凉月依旧没有醒来。
“怎么还不醒?”疯王紧盯着凉月,观察她的面色。
花酿倒是安然若素。
“只是睡着了。”
疯王摸了摸凉月的额头,还是热的。
“她何时能退烧?”
从前活蹦乱跳的,如今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瘦了一大圈,当爹的是又心疼,又焦躁。
花酿手里捧着个捣药的罐子,动作不紧不慢,脸上也是平淡的。
“你被戳两个窟窿出来,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徒儿现在就是个普通人族小孩儿,没个把月,她都下不了地。”
这是实话,疯王知道,可他还是不愿接受。
“疯子,我劝你考虑考虑,让我带她走。”
花酿说话时,依旧低头看着手下的药,但他完全猜得到,疯王定是黑了脸。
“如今除了我,除了轻罗馆,再没有人能护住凉月,再没有凉月的容身之处。妖主咒印虽然没有再亮起,但她依旧是妖主。风缄想要重掌妖界,是需要借用妖主和妖判的力量取出之前被封印的妖王剑,天问。他不会放过凉月的。”
这一次,花酿直呼了凉月的名字。
疯王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听到花酿要把凉月带走,立刻被触怒了。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应该知道,我要带凉月走,你也拦不住我。我还可以这样慢条斯理地与你讲道理,完全是顾及凉月,她不希望你情绪崩溃发疯,我也想让凉月心甘情愿离开这里。凉月从小就很懂事,我想,她应该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她只是没有想好如何与你说,才能让你心平气和地接受,在她心里,她最在意的就是你的感受,超过了照顾她自己的情绪。”
花酿的手顿住,又继续说,“从凉月出生至今,你对这孩子所有的保护,所有的溺爱,她都牢记在心上,对于你做的一些错事,即使她知道了,也从来没有与你争论过是非对错,依旧一次次在外人面前维护你。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好父亲,但你如果还执意留下她,她所受的伤害,也更大。”
“凉月除了你,她谁也不信!可她却轻易地落入了风缄的陷阱,你有没有想过,她怎么就变得那么好骗?我没有问过凉月,但我觉得,此事大概与你有关。”
本来还盛气凌人准备把人撵滚的疯王,听到后面的话,也陷入了沉思。
疯王其实心里早走较量,他也知道,这个叫风缄的,曾经的妖王大人,不是凉月从前遇到过的那些小打小闹的妖。
瑞王府已经不再安全。
整个三界对于凉月来说,都将如洪水猛兽一般,随时都能将她吞没。
“如果连心咒一直解不开,我至少,可保凉月一生无虞。而且凉月只是搬去轻罗馆居住,并不是叫你们永远不见面了。”
花酿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疯王再不放人,就是不顾大局,置凉月的生死于不顾了。
“连心咒,如何解?”
只要解开连心咒,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花酿垂下眼眸。
“如果那么容易就解得,他就不是妖王了。”
“不易解,不是不可解,总要试试看。”
只要还有希望,就不能自暴自弃。
花酿这回终于抬起了头,看向疯王的眼里尽是疑惑。
“疯子,你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但总能记得大概吧?凉月的魂魄,是楚歌她用腹中孩子的魂魄,与招魂塔里的魂魄交换的,这件事情紫烟宫宫主前几日还与你讲过,你莫要狡辩说你忘了。当年你在北安城劫后余生,恢复神志之后,应该会想起这件事。你为什么发疯,杀掉了楚歌,你也应该想起来了吧?你没有杀掉凉月,我至今依然不解。这孩子在出生之时……”
“与凉月无关。”
疯王打断了花酿的话,他压抑着喷薄的怒意,眼睛有一瞬间的红,“你今日话的太多了。”
“楚歌所为,你后来又做了什么,无论你记不记得,都是事实。”
花酿把药罐子放下,目光更加清冷。
“罢了,你若执意不肯放手,那后果,你也只能自己承受。失去自己最珍视的人,这种痛你还想再品尝一次,我也拦不住你。于我而言,不过是再等候三万年,对我来说,三万年和三天,没有区别。而于你,能将希望记挂到来生吗?”
花酿今日真的是话多,他自己也嫌自己太唠叨了,但他不能不说。无论是三万年还是三天,他的眼角都不会长出一丝皱纹,但他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三万年,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熬住下一个。
原来,神也会说谎。
妖判大人这几日有些忙,他也不想这么忙,他也想再扮成山药守着那个如今脆弱得像一张纸似的小废物。
这回她可真成了废物点心了。
不过他不在也好,见面就斗嘴,不把对方气吐血了,都不会停的。
第282章 苍木林与万妖洞
万一要是把某人的宝贝徒弟给气伤了,自己这么穷,可赔不起。
以后都没有地方蹭饭了,怎么办?
守财奴如今为了徒儿,比他这个妖判岁数都大的药,姓花的都舍得挥霍,妖判大人也算是开了眼了。
想当年,青染儿时,也没有过这么好的待遇。
不过经此一事,妖判大人也算是看清了一点,小废物不是青染,青染不可能这么弱,更不可能这么蠢!
至于那红线,妖判大人觉得有必要到姻缘神那里斩断它,反正在解决一根红线和解决姻缘神他自己之间,姻缘神一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
妖界看似一切如常,玄晖进入翼山,回到雾涯,没有任何异动。玄晖稍作停留,便去了妖王殿,破败的妖王殿,还是破败的,没有一丝改变。
妖王破封印而出,按理来说,他应该把妖王殿翻新的,或者干脆重建一个。
这才是风缄的行事作风。
虽然有些微风缄的气息,但他应该早就离开了。
玄晖又去了苍木林,别人风缄可以不见,但是罗罗,他必定是要去见的。
苍木林中云雾缭绕,林子里,小妖们都各司其职,玄晖走过,他们都全当看不见。
玄晖跳上树,随手揪了只松鼠下来问话:“罗罗在哪儿?”
松鼠挠挠头:“不知道。”
玄晖的手提着松鼠的大尾巴,说:“你想我把你过冬的粮食都做成糖炒栗子吗?”
松鼠眼睛转了下,指了个方向:
“罗罗大人正在闭关修炼,谁也不见。”
“闭关?修炼?”
玄晖拉下脸来,“这种说辞亏她也想得出来!”
不过妖判大人并没有为难这只松鼠,又飞身将其放了回去,
至于糖炒栗子一说,根本也是吓唬妖的。
苍木林再往里走,有一片湖,这湖的名字,便是叫“罗罗湖”。
曾经有只妖,用罗罗的名字,给这片湖命名。
这里于罗罗而言,是个神圣之地,亦是禁地。
罗罗果然在这里。
湖水清凉,罗罗正赤着脚坐在湖边,把小脚丫伸进湖里,欢愉地打着水花。
“你还有这个闲情逸致。”
玄晖出现在罗罗身后,罗罗打了个激灵,扭过头来看玄晖。
“你走路能不能出点声音?用你的爪子拍打地面,少整人族那一出!你个狗腿子。”
罗罗一张口,就满嘴带刺。
这妖界里,大概只有罗罗一人,敢毫不在乎妖判的身份,给妖判大人起外号的,并丝毫没有敬畏与尊重之心的。
“神族的走狗!你回来做什么?你是想做我罗罗大人的一只坐骑吗?我还真告诉你,你不配!”
罗罗说完,还啐了口。
玄晖鲜少这般有耐心地听人说话,哪怕是小废物。
但是罗罗,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罗罗把脚丫子缩回来,一只手抓住了玄晖的衣摆,却在下一刻使出浑身力气,把玄晖给甩飞了出去。
玄晖金鸡独立,一只脚从平静的湖面划过,留下一道水痕,在湖心停了下来。
“罗罗,你又变得幼稚了。”
玄晖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的脚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瞧,原来是湖水中伸出来一只尖利地爪子,再看岸边,罗罗不见了。
玄晖的剑窜出来,朝着罗罗湖刺进去。
“轰隆!轰隆隆!”
玄晖的脚下炸起无数水花,湖里面,一只庞大的巨兽后背上被炸,它抖了抖自己的背,嚎叫一声,从湖里面穿出来,拽着玄晖的脚,又把他甩飞了出去。
玄晖旋身缓解冲击,并最终在湖边落下来,稳稳当当。他拨弄手指,自己的剑便如长虹贯日般,发出耀目的光,要朝着巨兽劈下去。
突然一道蓝光从林子里飞出来,红蓝两道光在湖上交缠打斗,难分难解。
巨兽则又趁机朝着玄晖扑过来,它嘴里喷出火来,烧灼之气将周边树木的叶子都烤焦了。
玄晖不紧不慢,连地方都没有动弹,只是隐了一股湖水,化成蛇形水柱,包裹住了巨兽的火团。
火被熄灭,那一头,红蓝二色也分出胜负来,蓝光倒在岸边,化为人形,玄晖的剑就悬在他的眉心处,只要他再敢轻举妄动,这把剑就要毫不留情地戳漏了他。
“不毛!”
巨兽也不打了,化身为罗罗,冲到那倒下的人身边。
玄晖收了剑,不毛被罗罗扶起来,他脸上贴着的一块块东拼西凑的皮似乎又裂开了几块,他咧着嘴,抬头看向玄晖手里的剑。
“你这种家伙,也配用凤鸣!”
“是我的,就是我的!管你看着顺不顺眼!”
玄晖提剑走过去,罗罗连忙护在不毛身前,与玄晖喊道:“你不能伤他!他受伤了!这不公平!”
玄晖愣了下。
“放眼妖界,除了我,还有谁能伤你?”
玄晖这才看见,不毛嘴里一直含着口血,差点喷出来。
罗罗指着玄晖骂道:“你问谁呢!当后腿子都这么没用!风缄是怎么跑出来的?难道你不应该解释一下吗?还好意思到苍木林来撒野!”
不毛咽下口中腥甜,坐起来,勾起胳膊顺势把罗罗揽到怀里,轻声软语地哄着:“不恼不恼!他的麻烦比咱们大多了!”
罗罗眼角却挂上了泪花。
“你受了伤,不在万妖洞好好养伤过来救我做什么?他能把我怎么样?难道还想再把我也抓到妖主面前,像当面杀姐姐那样,把我也杀掉吗?”
玄晖的脚步顿住,罗罗夺眶而出的眼泪让他心生愧疚。
“他就是条狗,狗咬你一口,你还想咬回去吗?”
不毛哄着罗罗,毫不避讳身边还有妖判大人在。
玄晖收了剑,提到“姐姐”这个词,他所有的戾气都收敛起来。
“谁伤的你?”
玄晖见不毛确实虚弱,就连平日里挂在腰上的烟袋子都是瘪的。
“有病治病,靠抽烟解什么腻!”
玄晖走过去,蹲下来,罗罗挡下玄晖的手。
“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你今日所有的冒犯,我都不算你的账,你最好老实一点。”
不毛把罗罗揽到自己身后,与罗罗说:“不怕,他没多大本事!”
玄晖压下怒火,抓起不毛的手腕探脉。
“能震碎你几根经脉的,定不是普通的妖。他,来过了?”
“谁?”不毛明知故问。
玄晖把自己的灵力传给不毛,嘴上没停:“谁打伤的你,你自己不知道?我去过妖王殿了。”
第283章 对你的恩赐
“风缄回来过,他又去万妖洞找你做什么?他想让你交出万妖洞?你没被他打死,真是奇迹,他想要除掉你们两个,易如反掌!”
“哼!你以为我这几万年,就是抱着烟袋子不管闲事的废物?”
不毛说话也不客气,“风缄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一只妖而已。我不毛也是妖,他被压在封印之下,缩手缩脚几万年,刚出来就敢过来抢我的万妖洞,太不自量力了!”
“少嘴硬吧!”
玄晖为不毛修复了经脉,起身抬头,看向了苍木林上空的茫茫白雾,微微叹了口气。
“怎么?你回来,那小妖主可是死掉了吗?”罗罗上来就戳妖判大人的软肋!
玄晖怒目圆睁:“你少给我欠揍啊!”
不毛拦下了罗罗,与玄晖道:“她说得也不差吧?看你这挫败样子!定是那个小孩儿出了大事,不然风缄也不可能从封印里跑出来!要我看,她不死也是重伤。”
“你闭嘴可以吗?不用你提醒!”
玄晖转身就要走。
“别走啊!留下来,喝一杯吧!咱们俩上次一同喝酒,还是三万年前吧?”
玄晖回头,诧异地盯着不毛七零八碎的脸皮:“你……你今日吃药了吗?没吃现在回去吃。不知道是谁,当初说过与我共饮,就恶心地想吐!我怕你吐我一身!”
“我们家不毛请你喝酒,是看得起你!你这狗腿子能上桌,都是对你的恩赐了!知道吗!”
罗罗跳起来,指着玄晖的鼻子就开骂。
玄晖捏了捏自己的鼻子,不屑一顾。“你要是有阿徯一半的温柔,早几万年就可以嫁进万妖洞了。”
“你闭嘴!你少挑拨离间!不毛才不是因为这个才推迟婚约!”
玄晖挑了下眉,问不毛:“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你不行?”
“咳咳!”
不毛顿时被气得喷出两口血来。
“不识好歹。罗罗,我们走。”
不毛狂翻了几个白眼,脸皮都掉了几块,他抓着罗罗的手,踉跄着起身要走。
“切!还是和从前一个德行!经不起开玩笑。”
妖判大人摆摆手,就飞身离开了翼山。
风缄没在妖界,那又是去了哪儿?
玄晖想起自己离开京城之前,花酿曾说红菱如今和风缄在一起。
风缄会不会还在碧水湖?
妖判大人行动力强,凤鸣剑划开空间就到了碧水湖边。
碧水湖畔,竟然黄沙漫漫,树木被连根拔起,地上就像是被起了一层地皮,根本就是寸草不生。
从前水平如镜的湖面,如今从湖底泛出黑水,染黑了整个碧水湖,湖水不停地翻腾着,带出湖里的鱼虾还有其他水族的碎尸。
“红菱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玄晖提剑冲入了水下,一个巨大漆黑的漩涡瞬间将玄晖卷了进去,凤鸣剑散发出火红的光,助玄晖劈出一条路来,他冲到了漩涡中心,抬起凤鸣剑刺了过去,一道红光打开了底下幽暗的道路,玄晖朝着底下飞下,看到了湖底被炸开的封印。
封印之内,漆黑的水更不断地涌出来,并随着旋风被带到了湖面上,这黑水质地比湖水更粘稠,吸取这种水的水族无一幸免。
玄晖看着被炸开的封印碎片,这可不是普通人族能做出来的。就算是妖,也未必有这个本事。
更何况,他们是如何得到,妖主的血的?
除非……
玄晖眼神变得犀利。
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个大洞堵住。
凤鸣剑悬于洞口,玄晖又取来一块巨石,先堵住洞口,但这只能顶一时半刻。
玄晖挥舞凤鸣剑,口中念决,又在巨石上加盖了封印。
做完这一切,波涛汹涌的碧水湖,终于平静了下来。
然而经此一劫,碧水湖水族已经所剩无几,足见当日风缄破封印而出之时,是怎样的昏天暗地。
然而,这本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小废物还没有糊涂到将自己的血供献给风缄的地步。
这封印乃是青染几乎耗尽灵力,才封住的,怎么可能真的轻易地就被破开?
玄晖施法将这些中了毒的水族尸体都收集埋葬,以免有不知情的人族误食,至于蔓延湖面的的黑水,他暂且没有办法,只能等回去找花酿商议对策。
玄晖正要离开,感觉脚下好像踩着个什么东西。
他用脚拨了拨脚下沙石,发现原来是一个乌龟壳,玄晖俯身捡起龟壳,反手一倒,只倒出了一堆泥沙。
看着这空空如也的龟壳,不禁叫玄晖又想起来,那个曾经给自己通风报信吵嚷着要见妖判大人的小乌龟。
好像是叫小瑾吧?
玄晖握着龟壳,心中更加郁愤。
等了三万年,就等来这么个结果?
妖不是妖,人不是人,神不是神,这三界,怎么就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如果,如果青染还在,她怎么会轻易地就失去了灵力,怎么会让他们如今陷入如此被动之境地!
越想越气的妖判大人一时上了头,他划开空间,下一刻就出现在瑞王府。
好不容易醒来的凉月依旧虚弱,除了吃药,就是吃流食。
“砰!”
玄晖踹开房间门,声音太大,端着清粥的桃核儿直接被吓得碎了碗碟。
稀粥落了一地的米汤,桃核儿缓过神来,气得直接冲到玄晖面前,踹了他一脚。
假扮山药的时候,玄晖还被这个叫桃核儿的小丫鬟喂过肉,他知道这小丫鬟随她家主子,胆子特别大,但他是真没想到她还挺虎。
他拿着剑呢!
她看不着?
“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粥姑娘我熬了两个时辰!这里是玉笙苑!男子一律不得入内!滚!唉唉唉?”
桃核儿被玄晖提起脖领子。
刚才就没拦住的凉月急得喊道:“你放下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凉月下了榻,可才走了几步,头一晕,险些摔倒,还好她扶住了榻边的一张椅子扶手。
玄晖只是将桃核儿提着,丢出了房间,然后又把房间关上,门栓自动地上了锁。
玄晖盛气凌人地朝凉月走过来,凉月觉出这家伙情绪不对,摇摇晃晃地坐下来了。
“我回来得正是时候,他们都不在。”
玄晖见房间内只有一个人,便更加肆无忌惮。
凉月抱着胳膊,她有点冷。
玄晖说了什么,她也听不见。
不过看他那得意的样子,大概是因为花酿和疯爹都不在房间吧。
第284章 真相
花酿说是去取个东西,而疯爹是被大白将军破了门,强行带到书房里,好像有什么事要谈。
两个人都说了,一会儿就回来。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会儿,这只狼怼怼就回来气凉月了。
“你缩在这小窝里,外面有人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很惬意吧?”
玄晖捏住凉月的下巴,叫凉月抬头看着他。
“小废物!”
这三个字,凉月不用听,也知道玄晖说的是什么。
玄晖又松了手,他从腰间取了个东西,摔到凉月肩头,正好打在凉月的伤口上,凉月没接住,这东西滚到了椅子上。
凉月低头看去,是个乌龟壳,上面泛着黑,已经失去了从前的碧绿。
凉月脑子里传来玄晖的声音:
“碧水湖,都被毁了。小废物!因为你!你的无能!”
凉月不否认,她低垂着头,玄晖说的没错,如果她足够强,现在明明可以是另一番光景。
“身为妖主,你对妖界了解多少?众妖可有承认过你这个妖主?你除了给轻罗馆惹麻烦,除了一次次要我这个妖判去救你,你还做别的了吗?说你是废物,你还真是废物!”
玄晖完全没注意到,凉月的伤口,因为刚才自己的一击,已经有血渗了出来。
凉月揪住巨痛的伤口,她的药呢?她需要止痛药。
她想起身去找药,无奈玄晖两条胳膊扳住了椅子把手,把凉月困在椅子上,根本起不来。
这时候,门外的桃核儿“啪啪”地拍门,冲着玄晖喊道:“你这个不讲理的泼猴!快给本姑娘开门!我告诉你我们王爷很快就回来了!”
“王爷?”
玄晖挑了下眉,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提点,他突然扼住了凉月的手腕,把凉月从椅子上扯了下来。
“哼!你给我过来!”
玄晖粗鲁地扯着凉月,根本不管凉月的脸色是如何的惨白。
他用剑在空中划了一个椭圆形,就好似一面镜子,一阵红光略过,镜子内便显出了一道影像来。
这是瑞王府,黑夜下的瑞王府。
玄晖拽着凉月的手腕,把凉月丢到了镜子内,凉月又一次跌在地上,她明显能感觉到伤口的撕裂。
摸了下肩头,凉月的手上沾着血,再抬头传送自己的来的镜子,已经自动合上了。
凉月只能坐起来,看着周遭熟悉的环境,这里是瑞王府,却也不是。
这里是汀兰苑,但汀兰苑里只住着佑安呀!
然而现在,佑安不在,还多了几十个忙忙碌碌的下人,他们行色匆匆,面上焦急。
房间内传来了一个女人的痛呼。
“王爷……王爷……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凉月捂着伤口,走上台阶,正准备进去查看,就见汀兰苑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队御林军冲了进来,他们身上披着的铠甲发出的声音,叫凉月一瞬间就明白了,她如今所处何地。
果然,一个陌生的,却穿着龙袍的男子被簇拥着跨进了门槛,凉月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对他那张脸的印象并不深刻,如今记忆又被重新翻腾出来。
这是七年前,这人是如今的废帝,当年的皇帝。
皇帝之后,又有几个御林军提刀进来,其中一个手里提着条锁链,一方手枷扣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凉月看到男子的面容,呼吸都滞住了。
“疯爹!”
凉月顾不得自己一身伤,朝疯王跑过去,却穿过了疯王,趔趄了下,跪到地上。
凉月惊恐的回头,这里,只是玄晖留下的一段空间影像。
她不过是个看客!
她摸不到触不到,却能看到,能感受到!感同身受。
这时的疯王,也还没疯,他还是光风霁月的瑞王顾怀酒。
“扑通!”
顾怀酒居然主动跪一个人!
凉月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即使戴着手枷,顾怀酒还是艰难地抬手,冲着皇帝行礼。
“皇兄,臣弟冤枉!”顾怀酒俯首给皇帝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凉月发现,自己可以听见了。
但她现在顾不上自己,她去扶疯爹起来,手却又一次穿过了疯王的身影。
“疯爹!你快起来!你谋反的罪证就是这皇帝安排的!你跪他有什么用啊!你快起来!”
可是自己的声音根本传不到从前的顾怀酒耳朵里。
顾怀酒抬头,额头已经磕破了,有血顺着鼻梁一路滑到了下巴,滴到了青石板上。
在这张焦急的脸上,凉月看到了一双纯粹又清澈的眼,没有阴沉,没有狠辣,没有城府,只是一双包含衷心的眼。
“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府内搜罗出的证据,臣弟都可以一一解释。臣弟绝无谋反之心!皇兄您知道的,臣弟一直醉心于山水,不在庙堂之上啊!此刻内子难产,情况危急,臣弟恳求皇兄让臣弟进去!”
说罢,顾怀酒又狠狠地给皇帝磕头。
凉月在疯爹身边这么多年,她从没有见过疯爹这般低三下四地求过谁。
皇帝不屑地冷笑一声,他明明都把人押到汀兰苑来了,不就是想折辱顾怀酒吗?
他的目的也达到了,顾怀酒也求了,他还想怎么样?
皇帝却抬脚,踹在了顾怀酒肩头。
顾怀酒没有躲,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脚,栽倒在地。
“解释?你当朕瞎吗?那玉玺,还有龙袍,还有那几封给顾命大臣的书信,要不要朕亲自给你念?”
顾怀酒的手被扣着,只能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坐起来,他重新跪好,那一头光滑如绸缎的头发,此刻却被御林军抓着,被强迫着抬头看向皇帝。
看着这一切,凉月却无能为力。
如果过去可以改变,凉月希望可以抹去这一天,甚至再往前一些,就让疯爹生了夺嫡之心,疯爹就不会承受这种被亲人背叛、诋毁、污蔑、残害的痛苦。
这样无助的顾怀酒,叫她心痛。
可是,单纯的顾怀酒,还没有意识到,所有的罪证其实就是眼前这个皇帝,这个和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伪造的。
“求皇兄看看那些信件,可是臣弟的字迹?至于那装着玉玺和龙袍的箱子,臣弟从未见过,更加没有碰过……”
“哈哈哈……”皇帝的笑声打断了顾怀酒的辩解。
“疯爹!你看清楚,这皇帝就始作俑者啊!你求他做什么!你快起来啊!”
凉月一次次地想扶顾怀酒起来,却根本摸不到他的胳膊。
这时候,不知道皇帝是不是从疯爹的哀求里得到了满足,他居然同意让疯爹进去了。
手枷被打开,疯爹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屋子里。
凉月也趔趄着跟过去,黑夜里,这屋子里的烛火大概曾经是疯爹心中最明亮的期盼。
第285章 她爱的是她自己
然而作为一个知晓结果的人来说,凉月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是压倒疯爹的最后一根稻草。
凉月甚至有些不忍进房间,疯爹这么多年一直对此事避而不谈,对于外界的传言,别人对他添油加醋及至妖魔化的描述,疯爹也不做理会。
这一夜,他顾怀酒失去了一切,家人、爱人、名誉、地位……
可是听到里面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凉月又忍不住想进去看看,那个传言中的女人,她的母亲,楚歌,是个怎么样的女子。
顾怀酒奔到卧榻前,握住了女人的手,稳婆和丫鬟们急得团团转也没有用,王妃已经没了力气。
“王妃娘娘投胎本就凶险,而且胎位不正,这孩子卡在里面出不来呀!”
稳婆嘴里念叨着各种凶险的话,顾怀酒却像是根本没听到似的,只疼惜地抚摸着楚歌的脸,为她把泪痕和汗水擦掉。
“小的不要!保大的!”
啥?
凉月在一旁看着二人在如今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候,居然还有功夫你侬我侬,本来就觉得这俩人都是恋爱脑了。
疯爹居然还说了这么一句!
呵!
所以疯爹是因为疯了,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
不然为何如今对她这般好?
出于愧疚?
凉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错付了。
还是楚歌拽住了顾怀酒,声音都有些发抖。
“王爷不可糊涂!”
是!他爹确实是糊涂了!
凉月也这么想。
“王爷,外面,如何了?”楚歌握住顾怀酒的手腕,拂着上面青紫的淤青。
“无事,皇兄只是受人蒙蔽,再不齐还有母后帮我们!”
楚歌似乎也不担心,她说:“王爷您放心,这孩子,是一定会平安生下来了。只要有这个女孩儿在手里……”
楚歌没有继续往下说,她警惕地看向了稳婆和几个丫鬟。
“你们都出去吧!”
楚歌都难产了,这时候把稳婆叫出去,是打算放弃治疗,自寻死路吗?
顾怀酒也拦下楚歌,可是楚歌却回以疯王一个坚定的眼神,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说。
这个时期的顾怀酒还真是好说话,真的就把稳婆和丫鬟们都清出去了。
房间内只剩下楚歌和顾怀酒了。
“王爷,您不用慌。这孩子要等到子时三刻,才会出生。没到时辰,她是不回来的。”
“她?”
顾怀酒回想着楚歌刚才的话,总觉得楚歌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楚歌点点头,与顾怀酒说:“王爷修为尽废,我实在不忍王爷颓废下去,便在上次回北安城的路上,去了紫烟宫一趟。”
提到紫烟宫,顾怀酒握着楚歌的手立刻松开了,猜疑,惊恐都瞬间成了他脸上的情绪。
“你……”顾怀酒甚至不敢问,“为什么你这么笃定,这孩子是个女儿?你做了什么?”
楚歌似乎很得意地拂了拂自己的肚子,说:“这只是一个孩子,王爷!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牺牲掉一个,有什么的?更何况,这根本算不上牺牲,我只是和君迟做了个交换,用一个孩子,去搏我们的将来!不好吗?”
“将来?你交换了什么?君迟的话,你也能信?”
看着楚歌脸上的沉醉,顾怀酒竟感觉眼前人是那么的陌生。
“君迟,是不是用了招魂塔?”
见楚歌点头,顾怀酒顿时感觉心上被人狠狠地插了一刀。
“歌儿,我只是说,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会带来些麻烦!如果在你和这孩子之间选择一个,我必定是选你!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对这个孩子付诸感情。”
顾怀酒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散尽修为,是我自愿,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能拿孩子当赌注!”
“那不是你自己的事!”楚歌的泪水又划了一脸,“我赌上楚家的所有,才嫁了你!况且,我只是用一个无用的灵魂,换一个有用的灵魂而已!她还是我们的血脉!这孩子,将会拥有匹敌三界的力量!王爷!只要我们把这个孩子抚养成人,只要把她牢牢看管住,为我们所用,王爷您想得到的一切,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招魂塔不能碰!我不止一次地告诫你!君迟他帮你,定没安什么好心,他用什么灵魂与我们的孩子做了交换?你所谓的这个有用的灵魂,是否可掌控?害人害己啊!歌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愚蠢!”
“我是为了谁!”
楚歌哭得更凶了,她情绪一激动,腹部更痛了!
“啊!”
她的痛呼拉住了顾怀酒的怒意,顾怀酒又重新挽住楚歌的手。
“你这个傻女人!你被骗了!你知道吗?”
楚歌却捂住肚子,一边摇头,一边尖叫道:“不不不!还不到时辰!早了!早了!时辰差了!”
女人的尖叫里带着绝望,她的呼喊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顾怀酒紧紧抓住楚歌的手,他闭上了眼睛,他甚至不敢看,这个孩子,会是怎么样的!
“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冲破了浓雾的夜色,这个孩子,早了整整一个月,又比楚歌的预料,早生了一个时辰。
就是这一个月,一个时辰,彻底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楚歌已经脱了力,屋外却没有产婆和丫鬟进来,只听到一声声凄厉的惨叫着的人声。
“瑞王府里的人,一个不留!”
顾怀酒听到外面,传来皇帝的号施令。
有血喷到了窗户上,在窗纸上晕开。
直到这一刻,顾怀酒才陡然明白过来!
皇帝,是要置他这个亲生弟弟,于死地。
“为什么?”
顾怀酒很想冲出去问问,可是他的脖子,却被扼住了。
他扭过头,看到楚歌不知怎么,突然恢复了体力,痴迷沉醉着,歪着头,正在给小婴儿包上早已准备好的襁褓。
而小婴儿的眼睛,是一双分不出眼白和眼瞳的,黑瞳,它们此刻正发着光,从一只眼睛里钻出一条通体黑色的小蛇,此刻那蛇,已经咬住了楚歌的心口!
楚歌竟然好像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疼痛!小黑蛇的啃噬,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歌儿!”
顾怀酒想要冲过去,可是他脖子也被一条蛇缠住了,这蛇也不过拇指粗细,却极为有力,顾怀酒很快就感觉呼吸不畅,他快要被勒死了!
此刻,顾怀酒已经管不了外面的杀戮了,因为他已经自身难保。
第286章 我就是那根稻草
这东西口中,还在不停地吐着一条条蛇,这些蛇齐齐像顾怀酒攻击过去,它们缠上了顾怀酒的四肢,拉扯着他,像是要把他五马分尸了一样。
“君……迟……”
满地都是黑蛇,顾怀酒的身上也缠满了黑蛇,它们撕咬着顾怀酒。
突然,那孩子的另一只眼睛里,也钻出了一条小黑蛇,它像一只箭一般,刺中了顾怀酒的心口并迅速隐没在顾怀酒的身体里。
“嗷!”
这一瞬间,顾怀酒发出了如野兽般的咆哮声。
顾怀酒喷出一口血来,突然从他的背后,这条小黑蛇又冲了出来,然后迅速化成一个黑色的光点,穿过房顶,不知飞到了何处。
也就是小蛇出顾怀酒身体的一瞬间,顾怀酒的眼睛,变得如血般通红。
他痛呼着,嘴里喊着:“杀!杀了!都杀了!”
顾怀酒,他疯了。
那些蛇却根本不给疯王喘息的机会,它们全都聚在了疯王身上,把疯王淹没,无论疯王如何挣扎。
就在这时候,一个金色的光球闯进来,整好照在了小娃娃的身上,这个圆球把小娃娃包裹住,光亮一点点融入到小娃娃的体内,而那条本来被小娃娃控制着,正在吞噬楚歌心头血的小黑蛇见势不妙,就钻进了身体里。
金色的光球全部隐入小娃娃的身体里,小娃娃黝黑的眼睛突然清明了,从她的体内散发出柔和的金光,这光照在了疯王的身上,那些小黑蛇立刻被驱散,还没来得及逃,就被这金色的光融化掉。
“嘶嘶!”
楚歌扭了扭脖子,吐着舌头,可是那舌头已经不是舌头,而是变成了蛇的信子,她的眼睛如刚才小娃娃的眼睛一样,变得黝黑如墨。
“哈哈!是你!”
楚歌发出的声音,竟然是男声。
“好啊!又来坏我好事!”
她的指甲突然变得细长细长的,她张着两只胳膊,就要掐住小娃娃的脖子。
可是她的指甲在碰到小娃娃的那一刻,就被小娃娃身上金色的光灼到了。
“噗!”
利刃刺破血肉,楚歌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疯王。
疯王满眼猩红,他的嘴里始终在不停地喊着一个字:“杀!”
“啊!这剑是……”
那男声借着楚歌的嘴说了什么,可是下一刻它就化成了齑粉,从楚歌的心口一点点被剥离开,最后完全散尽成尘埃。
疯王拔剑,楚歌也恢复了过来,她捂着心口,神色复杂地盯着疯王。
她的嘴一张一合,无声地说了句什么,就栽倒在了小娃娃身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杀杀!哈哈!都杀了!都杀了!”
瞧着疯王张开双臂,披散着头发,疯疯癫癫地被冲进门的御林军治住,被碾踩在脚下,在一旁看了全程的凉月终于支撑不住,跌在了地上。
原来这便是那一晚的真相。
压倒疯爹的最后一根稻草,竟然是她。
原来促使疯爹发疯的人,不是废帝,而是她自己!
而她,竟然只是一个被交换来的!
她顾星辰,死后的灵魂,竟然就是这么误打误撞被带到这个世界的!
这太叫凉月崩溃了。
每每疯爹发疯时候,她都恨不得剐了那个害疯爹发疯的人,想不到她需要剐的是自己。
空间破开一个口子,是那面镜子,从镜子里伸进来一只手,揪住凉月,就把她带了出来。
凉月又回到了玉笙苑,她坐在地毯上,玄晖蹲在她身边。
“看到了吗?你根本就是一个被人为造出来的怪物,你根本不是我们要找的妖主!你生对了时辰,就被烙上了妖主咒印!你连废物都不如!招魂塔里的杂碎多得很,你身体里还有谁的灵魂?你害了你爹娘,你身边人只要沾上你,就没有好事!”
玄晖“呵呵”地笑了两声,凉月一直低垂着头,头发遮住了她的脸。
“风缄破封印而出,以后这三界都不会消停。这该怪谁呢!废物点心!如果不是你顶了妖主之名,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傻!你笨!你还蠢!历界妖主皆是神族,只有你,这个无能的人族,还要占这个位置!你自己想想吧!一个每次只靠着别人去救的妖主,还算是妖主吗?”
玄晖传完音,撒完了气,觉得舒坦了,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玉笙苑。
桃核儿见这个鲁莽的家伙冲出来,又掐着腰冲着玄晖消失的方向喝了几声:“你赔我的粥!你还敢锁玉笙苑的门!看我们家姑娘伤好了,怎么踩扁你!”
桃核儿又捧着丫鬟新端来的粥走进来,她把粥放在小案上。
“姑娘,咱们好好养伤,等你痊愈了,再秋后算账也不迟。现在你吃了多少亏,奴婢都给你记着,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多吃点,心情好了,伤才能好得快呢!”
桃核儿走到床榻边,掀开床幔。
?!
“来人!来人!天塌啦!”
榻上空空如也,床底下也没有,屋子里都没有。
桃核颤巍巍地想:她死定了!
玉笙苑乱了,瑞王府乱了,轻罗馆乱了,京城乱了,整个大凌,都乱了。
偏偏这时候,天公不作美,瓢泼的大雨哗啦啦地下起来,映衬着瑞王府死气沉沉的气氛。
半曲进了王府,连斗笠蓑衣都没有脱,直接就冲进了正堂。
今日可谓是宾客满堂,疯王坐在主位,时不时地就剜身边的白孤云一眼。
白孤云也没想到这事儿就这么寸,偏偏他来找小酒的时候,人家闺女就丢了。所以此刻就算是疯王拿刀戳他,他也得忍着。
花酿闭着眼,又用灵力在整个京城探了一下,还是没有凉月的气息。
而花酿对面,一坐一站,一主一仆二人,身为主子的那个人,脸色也黑乎乎的,至于仆人,戴着面具,也不知道他是哭是笑。
正是那北安侯楚子扬和红鬼。
他们得了消息,也不管疯王让不让他们进来,反正是仗着自己是孩子舅舅的身份,硬闯进来了!
半曲冲进正堂,红鬼冷暼了他一眼,嘴里不怀好意地吐了个字:“切!”
半曲则完全无视了红鬼,直接朝着疯王走过去。这反而让红鬼郁愤。
“王爷,所有的悬赏通缉都发出去了,并且通知了各州府也一应张贴分发。”
“什么!你找人发什么通缉令!”
第一个不乐意的就是楚子扬,他指着疯王的鼻子就骂:“你这个疯子是不是哪根筋卷起来打疙瘩了!你通缉你自己亲闺女做什么!”
第287章 找呀找呀找不到
外面哗啦啦的雨声都盖不住北安侯的咆哮声。
不过他不管说什么,疯王对北安侯的态度,就是没有态度。
但这并不代表,北安侯就可以在瑞王府撒野了。
有人虽然不是瑞王府的主人,却是同样有发言权的。
“不然呢?发寻人通告,让全大凌的姓都知道摄政王的宝贝闺女离家出走了!万一谁见利起意,绑架了小郡主,你担待得起吗?做事连脑子都不用,不知道你爹怎么能让你当城主!”
白孤云嗓门大,替疯王吼回去。
疯王没做声,只是微微点头,半曲便退下了。
疯王又看向了花酿,花酿摇头。
花酿是神,连他都感觉不到凉月的气息吗?
“徒儿身上有伤,你又迅速做出反应,封了城,她应该还在京城。如果,她不是被谁带走的话。”
如果是被风缄,或者别的什么人带走了,那便是另一说了。
但是听桃核儿那个小丫鬟的陈述,凉月很有可能是自己离开的,并且,她还刻意掩藏起自己的气息和踪迹,就是不想让人找到她。
“好好的小孩儿,前几日见还活蹦乱跳地!怎么就受伤了!怎么就闹离家出走了!顾怀酒!你要是养不好,可以把我外甥女儿,还给我们楚家!”
“凉月姓顾,不姓楚!他是我顾怀酒的女儿,和你们楚家,没有关系!”
疯王扫了北安侯一眼,实在是厌烦,便指着外面,喝道:“滚回你的北安城!少过来添乱!”
“你他娘的睁眼睛说瞎话!顾怀酒!”
北安侯拍案而起,直接跳出来,就要拔剑。
白孤云也暴起,挡在了疯王身前。
“楚子扬!你家祖宗坟茔地要被刨了!这儿是云天城,不是你北安城那个狗窝!你敢动他一个试试!”
大白将军本来说话就爱骂骂咧咧的,对上北安侯楚子扬,这个把他的好兄弟弄得伤痕累累的罪魁祸首,他更是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都往外说了。
偏偏,他身后那个疯子,居然还在低头偷偷地笑呢!
红鬼眼神好,他们一路进来,瑞王府内外明的暗的护卫少说也有二百人,这应该是瑞王府的常态。
背后偷袭都不成,更何况是现在正面迎敌。
红鬼上前,扣住了北安侯握剑的手腕,冲着北安侯使眼色。
“主子莫急,咱们不是来吵架的。”
花酿静静地看着这四人两两一对儿,杵在那骂街,心里更加鄙夷这些人族过分复杂的感情。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吵架?
趁着这些蠢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花酿便离开了瑞王府。
徒儿已经不在这里,他留在瑞王府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小外套桃核儿说他离开的期间,有一个一身黑衣的粗鲁家伙来过。
黑衣,粗鲁……还能进出他设下的结界。
花酿觉得多半就是玄晖了。
这家伙不去调查风缄的藏身之处,过来找徒儿做了什么?
是他将徒儿带走的?
他一不能给徒儿疗伤,二不能护徒儿周全,他带徒儿走去做什么?
他还觉得徒儿,是青染的转世?
青染灰飞烟灭,就在他们面前。
玄晖仅仅因为怀疑,就把徒儿带走,这不合时宜。
凉月只有呆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这一点他们已经商量过。
花酿先回轻罗馆,他已经把所有的小妖们都遣出去,整个大凌的妖,都出动了。
这种笨办法,此刻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凉月的灵力只恢复了不过十分之一,但这足以叫她使用隐踪术了。
可是他当初就是知道凉月是个爱离家出走的,所以刻意留了一手没有教给凉月这一法术。
除了自己,还能教凉月的,就只有风缄了。
教点什么不好,非要教这一招!
花酿踢开了轻罗馆的门,神尊今天不想讲礼节,也不想顾及什么形象。
轻罗馆今日歇业,只有蝶儿守在大本营,接收各方传来的消息,一只只冰蝶顶着雨飞出去又飞回来,羽翅上沾满了晶莹的雨珠,带回来的,没有一个好消息。
“主人。”
蝶儿冲着花酿摇头。
上万妖族,竟然找不到一个小孩儿!
花酿的手搭在栏杆上,雨水顺着屋檐打成了一条条雨帘,他问了句:“妖判,回来过吗?”
蝶儿的眼眸微微颤了下,主人与妖判大人相识几万年,这三万年以来,更是几乎朝夕相处,主人一向是唤妖判大人名字的。
今日怎的这般生疏?
蝶儿不能多问,她的身份,不允许自己多问。
“妖判大人不曾回来。”
蝶儿回复道,“只是碧水湖附近的小妖有传来消息,说是今日妖判大人去了碧水湖,收拾了碧水湖的残局。”
“那是他应该做的。”
花酿有些冷静地过分。
碧水湖的千万生灵,就因为红菱的背叛,失去了继续存活的机会。
是不是花酿活得太久了?他人生死,他早已不再动容。
花酿大概能猜测到,玄晖为何会去找凉月的。
他不是去探病,他是去送刀子。
花酿拂上腰间,把莫羡握在手里。
徒儿连自己送的神器,都不要了?
她要怎么活下去?
还是她打算自暴自弃,就不想好好活了?
他得去找玄晖,问个清楚。
此刻的妖判大人,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他寻不到风缄的藏身之处,找凉月撒了气,还觉得不痛快,又直接上了天界,去了姻缘神的府殿。
姻缘神正拿着厚厚的姻缘册,手里拈着一根从姻缘树下扯下的红线,准备牵线呢,冷不丁地一瞧头顶有个黑点落下来,红线都不要了,把姻缘册往头顶上一撂,夹着书页就往殿内跑。
“救命啊!杀神啦!”
姻缘神逃进殿内,两个小徒弟一个推一扇门,天知道为什么把这门修得如此厚重有什么用!
玄晖一只脚已经跨进来,两个小徒弟见势不妙,赶紧顺着还没关上的门溜出去。
“喂喂!你们别跑啊!本尊供你们吃喝,你们好歹帮本尊挡一下呀!”
姻缘神躲在床底下,这藏匿的地方可是笨拙得狗都能想得到。
玄晖的两只大脚丫子已经走到了床边,他冷冷地道了声:“要么我把床板掀开,要么我把外头那棵树当柴火烧了。”
“别别别!”
姻缘神捂着脑袋爬出来,“姻缘殿就这么一张床,实在太穷,您高抬贵手!”
第288章 从此无缘无份
玄晖转而坐到床边,抱着胳膊翘着二郎腿。
“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
姻缘神用姻缘神挡住脸,都快把头冠摇掉了。
“本尊………我,我不知道。”
玄晖亮出自己的左手小指,上面的红线发着光。
“我与你说,我跟这丫头犯冲,见面就吵,我不想年纪轻轻就把肺气炸了。你给我解开!”
姻缘神从册子后面露出半张脸来,说:“那个妖判大人,您听说过那句话没?打是亲骂是爱,骂着骂着就骂成小宝贝了……”
“去一边子!什么谬论!我可没病!”
玄晖把那手指又往前伸了伸。
“非是良人,懂不懂?我要你给我解开,现在!马上!”
姻缘神抖了个激灵,册子都被吓掉了。
玄晖接过即将掉落的页,抓了一把,就要往下撕。
“别呀!妖判大人!我又没说不解!”
姻缘神往前蹭了蹭,手指捏住了玄晖手指上的红线,却没有立刻解开,而是又询问了句:
“妖判大人,您可想好了,这缘分啊,可是可遇不可求,万一您此生只有这一段姻缘,您若是主动解开了,以后可就续不上了。注!孤!生!这个词儿,您听说过没?”
“少废话!”
玄晖毫不犹豫地扯了下自己的手,那根红线就顺势被姻缘神扯开了。
管她为何会使出九叹!管她为何会使用玉火焰!
她都不是青染!
除了青染,谁也不行!
红线的光芒逐渐便淡,最后消失不见。
“啪!”
玄晖把书往姻缘神手上一摔,心满意足地踏出了殿府。
“唉!”
姻缘神把姻缘册上的褶皱一点点抚平。
“青染上神,你是得有多大的魅力呀!都三万年了!妖判大人还对您念念不忘,任谁都再走不进他心里。您算是死而无憾啦!可怜的,是活着的人啊!”
玄晖走到姻缘树下,他看着满树的红线,曾经这灼人眼球的红,是他求不来的,如今有个现成的,他却不肯要。
那是独属于他的青染,那个即使眼盲,也毅然下雾涯,入莽原,将他从那里救出来的果敢少女。
不是那个废物!
玄晖的眼皮微微跳了下,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空落落的。
玄晖恍惚了下,却又立刻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有什么好可惜的!
姻缘神正抱着妖册坐在殿内长吁短叹,感叹世事无常,物是人非,大殿的门又一次被踹开了。
“唰!”
妖判的剑扼在姻缘神脖子前。
“大大大……大人!我干的可是脑力活儿,您的凤鸣剑可千万别抖呀!我皮薄!”
玄晖嘴角撇着。
“你不是说,你解不开这红线吗?你敢骗我?!”
“不不不!”姻缘神两手都晃成花了。
“我这是为了您着想。您想啊!您父亲玄鹰就是一生孤苦,没儿没女的,最后也是没法子,后继无人才收养了您。”
玄晖的剑往前挪了下,姻缘神把脖子往后缩。
“高抬贵剑!高抬贵剑!”
姻缘神泫然欲泣,“妖判大人,我没什么私心!就想让您活得轻松点儿。不过既然您不愿,我也没办法。这红线都解开了,您不也没咋地嘛!我没害你!”
玄晖琢磨了下姻缘神的话,觉得他说得似乎没什么纰漏,便收了剑。
“再敢给我扯红线,我就用凤鸣剑把你钉在姻缘树上!”
“是是是!不敢了不敢了!”
直到确定玄晖已经到了百里之外,姻缘神才颓废地像一滩化掉的白糖。
“这差事,太难了!谁也不敢得罪!以后这种事儿,我可不干了。早知道自己上了天界干这么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本尊何苦当初废寝忘食的修炼呢!”
姻缘神的牢骚,玄晖根本没那缜密的心思去偷听,解决了一直纠结在心中的事,玄晖算是彻底消了气,正好遇上正在往人界布雷的雷神,便停下脚。
“你干嘛来了?你们妖界没事儿了?那个偷跑出来的妖王,你这么快就逮住了?”
一连三问,雷神消息还挺灵通。
“不急,早晚能找到。”
玄晖往人界瞧了下,说:“你有点过分了吧?老百姓等着晒稻谷呢!”
“那是雨神的事。”
雷神使了个眼神给玄晖,玄晖抬眼看到百尺之外正在施雨的雨神,他正躺云里吃桃子,笑得一颠一颠的,像个傻子,根本没注意到玄晖。
“何事这般高兴?门牙都要笑掉了。”玄晖用肩头怼了雷神肩头,“你可离他远点,傻病能传染。”
雷神抓了抓自己的寸平头,哈哈大笑。
“你不常来,不知道。他下个月就要成婚了。”
“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玄晖无法理解。
“他要娶的可是凤族族长的心肝儿,银粟!你应该认识。就那个咋咋呼呼特别能作的那个!那可是天后的亲侄女儿,雨神可算是高攀了……”
玄晖听到银粟的名字时,就已经开始可怜起雨神了,可怜这傻子还不自知。
银粟那个疯丫头,还有未央那个老奸巨猾的老丈人,谁娶了她,都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玄晖见雨神还在傻乐,只是摇摇头,并没有多言。
他们本就不是同族,也什么交情,再说人家雨神没准儿还眼巴巴地盼着呢!
管他们怎么着,神界越乱越好。
“我这儿马上结束了,一会儿咱们再战一场吧?”
雷神拉回玄晖。
“想找揍可以直说,不过我今日没功夫。”
“又是回去护那个小丫头?我说你真的不打算让她和我儿子见一面吗?我儿子随他娘,生得好看。”
提到小废物,玄晖刚刚平复的心情又掀起波澜。
想起小废物,他就烦!
他都能想到小废物躲在花酿怀里哭哭唧唧地和花酿告自己的状的情景。
真是没用!白白浪费几年光景。
“干好你的活儿!”
玄晖冷冷甩出一句话,便又下了人界。
雨神乐得太嗨,一直没收法术,大雨一直下个不停,玄晖最讨厌下雨,空气湿漉漉的,脚下也泥泞,这会让他想起儿时在莽原里苟延残喘的日子。
他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最好烫一壶热酒,吃两个猪蹄。不知不觉地,就到了轻罗馆。
所以管住一个男人,最好管住男人的胃。花酿这么多年,消耗了多少伙食费才把玄晖养得只要一饿就会想到他。
可以这么说,没有一只猪能活着走出轻罗馆。
第289章 你可别喊疼
所以花酿根本没去寻玄晖,他只需要备一餐好酒好肉,妖判大人那只狗鼻子,闻着味儿就被勾回来了。
“今日不开业?”
妖判大人的神经真的不可以用大大咧咧来形容了,他就没长个会转筋的脑袋吧?
轻罗馆空空如也,他都没觉得异常。
“你这是大发慈悲,给这些小妖放假了?这得损失多少钱呀!”
手也不洗,妖判大人就入了席,坐到了花酿对面。
花酿打量着一根毛都没湿的玄晖,咬了下后槽牙。
徒儿此刻还不知道在哪儿淋雨呢!
玄晖没发现花酿的异样,他抡起筷子就开吃。
徒儿身负重伤,还要饿肚子!
你却在此大快朵颐!
花酿的目光扫到了玄晖的手,眼睛眯起来。
“你去了天界?”花酿问。
“嗯!”
玄晖还把自己的左手亮给花酿看,“没了啊!没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用因为那根破绳子,为了那个小废物上心了!”
“当!”
花酿把一直握着的葫芦重重地搁在了桌案上。
玄晖抬眼瞧了花酿一眼,花酿神色如常,依旧冷冷清清。
“多吃点。”花酿说。
“嗯嗯。”玄晖又低头继续啃肉。
花酿有说:“吃饱点,毕竟是最后一顿了。”
一块骨头硌了牙,玄晖捂着半边脸,再次抬头,又仔细瞧了瞧花酿,问道:“你怎么了这是?”
花酿脸上还是那般平平淡淡的,他盯着玄晖错愕的眼睛,看着里面自己的背影,说:“吃饱了,能跑快一点,我要是一不小心打死了你,你可不许喊疼!”
玄晖咽下肉,抹了抹嘴巴。
这家伙生气了。
因为那废物点心,他要揍死我?
不至于吧?
小废物是不是添油加醋说了什么?
玄晖缓缓放下筷子,就在花酿仰头喝酒的一刻,“嗖”地飞了出去。
“才知道害怕?”
玄晖才冲到门外,就被花酿挡住了前路。
玄晖心想:这追击速度,说明他真的生气了,而且还是不好哄的那种!
“我错啦!”
妖判大人这顿饭吃得太亏了。
天界里,众神都说花酿是个好脾气的,只知道经商算账,只要钱给到位了,其他的都好说。
事实却是,花酿不肯出手,只是因为没有对手,打赢了,也要被人指责是欺负人。
所以咱们天地初开第一只貔貅,花酿上神,并不是不会打,只是懒得打。
一旦要是出了手,不听到几声骨头嘎嘣脆的声音,是不会停的。
玄晖也是气急了,居然忘了,小废物不是他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废物的师父,惹不起。
花酿说:“哭吧!不是给你留嘴了吗?哭够了,自己把骨头接回去,把我的人,给我找回来!”
玄晖就知道,不能把小废物欺负得太狠了,否则倒霉的就是自己。
只怪自己一时气愤,没忍住。
等等,花酿刚才说,把人找回来?
人怎么了?
丢了?
是丢了,整个凌国都要起三层地皮的那种。
疯王和大白将军坐在玉笙苑外的台阶上,一人手里一坛酒,中庭的石板上,还倒着许多空酒坛。
疯王抢过白孤云的酒坛子,推了他一把:“你走吧!”
“我不走!”白孤云又把疯王的酒坛子抢回来了,“要不是我来找你,你离开玉笙苑那么一小会儿,你闺女估计也不能丢。我的过失我负责!我怕你发疯,除了我,谁能打得过你?”
白孤云把疯王那半坛酒一股脑儿都灌进肚子里,然后把酒坛子往前一摔,任酒坛子碎片崩得到处都是,反正也不是他家。
然后白孤云便张开双臂,往后一躺,仰面朝天地倒下去。
“我喝醉了,今晚不走了。”
疯王倚着柱子,不动声色地看着白孤云耍赖。
“唉?你怎么不撵我?”
白孤云枕着胳膊,扭头看疯王,咧开嘴嘻嘻嘻地笑。
“小酒,你是不是又像小时候那样,怕黑了?没事儿,爷们在这儿呢!你甭怕啊!”
白孤云哄小孩儿能把小孩儿吓哭,哄疯子能把疯子逗乐。
不过今日情况特殊,疯王怎么也乐不出来。
“客房很宽裕,玉笙苑,不行。”
疯王把酒坛子放下,打了个酒嗝,腹中满满腾腾,他头脑还是清醒的。
“切!有了媳妇,又不认我这个兄弟了!知道你明日娶亲,老子不和你闹酒,让你今晚好好休息。”
白孤云嘴上这么说,人却没动。
“客房就不用了,一会儿你进去,我上房顶总行了吧?你只要一发疯,我就下来打晕你!”
疯王揉了揉太阳穴,闺女又离家出走了,他得有长多大的心,能睡得着觉啊!
“我不会疯!我想静静行不行?”
疯王拿白孤云也很无奈,因为白孤云对疯王的事,一向耍无赖。
白孤云立刻捂住了嘴,摇了摇头。
我不说话,不出声。
粗糙莽汉还非要撒娇卖萌,看着多别扭!但是白孤云在疯王面前,可以完全不顾身份地去做这些事。
在他看来,疯了的小酒就像个缺心眼儿的小孩儿,想得和正常人不一样,而且吃软不吃硬,得哄着来。
“罢了罢了!随你!”
疯王起身进屋,把白孤云独自留在外面,却留了半扇门没有关,烛火也没有熄灭。
疯王伏在案前,只能用一本本奏章拽回自己即将濒临崩溃的意识,他确实不能疯,疯了,可能闺女就永远寻不回来了。
就算要疯,也得等看到闺女平安回来,毫发无损,他才能放心地疯。
疯王想不到,花酿更加想不到,其实凉月哪里都没有去,她就在瑞王府里。
在瑞王府暗牢里,苏野之前被凉月坑了,连睡了几日,甫一睁眼,就瞧见一个鬼影披头散发地站在自己身边,这鬼素白的衣裳还沾着血,被妖藤碧绿的光一照,她的脸青黑青黑的,可吓死人了。
“你怎么睡了这么多天?”
鬼影话音一出,苏野抖了个激灵。
这声音有点耳熟?
再看这鬼影的身材,是个小孩儿。
那就不是鬼了。
“顾凉月?”苏野往前伸脖子,凑得离小孩儿近了点。
“你办完事情回来了?”
苏野瞧见凉月的衣裳前襟,眼里显出一丝晦暗。
“你又为了救哪只妖,你怎么总是受伤了?”
对方却没有答话。
苏野想伸手去抓凉月一下,他想确认面前这个到底是真人,还是幻影,还是鬼魂。
第290章 一笔生意
苏野的手被妖藤缠在背后,根本动弹不得。
“苏野。”
顾凉月突然唤了他一声,不见阴鸷,只剩下无力,但这份无力中,又透露着一些别样的情绪,苏野看不清顾凉月的脸,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说,你听着,肯定就点头,否定就摇头。就这么简单,能做到吧?”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了?”
苏野把脖子伸得像只鹅,可惜顾凉月的刘海遮得根本看不见她目光里是什么情绪。
“我们做一笔生意,你稳赚不赔,愿意就点头,不愿意我走了。”
小丫头的小手藏在衣袖里,身影有些晃。
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整个气质都变了?
仿佛这孩子脚下有一个黑洞,正在把她往里面拖拽一样。
小孩儿挪了步子,转身要走了!
苏野忙不迭地点头,跟栽葱似的。
小孩儿退了一步,轻轻地喘了口气,说:“我可以帮你拿到招魂塔,这是你们苏氏一直想拿回的神器吧?”
苏野愣了下,问:“你怎么知道招魂塔在哪里?我凭什么信你?”
小孩儿却没说话,似乎在等待着苏野,做出正确的回应。
苏野虽然对凉月的话深表怀疑,可是他好奇心太强,他太想知道凉月这副狼狈样子,是发生了什么。
“不错。”苏野又点头。
“好。”平日里小孩儿话特别多,今日却多说一个字也不愿意。
“你想要什么?你帮我,你想得到什么?”
苏野问,凉月又一次断了线,没有回答他。
过了一会儿,苏野有些颓然觉得这孩子可能就是来逗他玩的时候,凉月泛着紫的嘴唇,勾了起来。
“我要你永远不再招惹瑞王府,永远不许伤顾怀酒。”
凉月又深吸了口气。
“如果你能做到,招魂塔就是你的,以后修真界,怕是也无人再有人能与你匹敌,如果你做不到,就当我没有来过。”
苏野低下头,琢磨着凉月的话。
如果他得到了招魂塔,那他就可以带师父回苏氏了,他要带走师父,势必要和疯王一战。
不行!师父必须跟我走!
但是没有招魂塔,他即便可以带走师父,苏氏那些老古板也不会允许师父再踏足苏氏。
针砭利弊来看,还是先答应小孩儿的要求为好,不伤疯王就把师父带走的方法,可以到时候想个现成的。
苏野抬头,这才看到小孩儿竟然一只手拄着墙,另一只手捂着肩头的伤。
“你能思考得快一点吗?”
“你,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很厉害吗?”
苏野想去扶凉月,可是他连手都抬不起来。
小孩儿还是没回应,只问了句:“你想明白了吗?”
苏野点头:“我答应了!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凉月的手却脱了力,顺着墙滑倒在地,血顺着她的手指缝滴下来,正好滴在那些妖藤之上。
这些妖藤的光更加明亮,却都纷纷像是得了什么命令一般,松开了苏野。
“呵!你们倒是知我意。”
这些妖藤纷纷趴倒在地,只有一根伸到了凉月身边,用藤尖轻轻点了下凉月的额头,就好像是生病时母亲伸过来的手。
苏野被解开了,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他的四肢都是麻木的,他试图运转灵力,还是不行。
疯王给他下的毒,药劲儿够大的。
这些妖藤将分散的几股拧成了一根,呈螺旋形缠成了一根麻花,又一点点变小,最后缩回了原来的一根小嫩芽的模样,就像是墙根一株普通的杂草,看上去人畜无害。
“你的灵力还没有恢复,等你能动了,我就带你走,你的那些弟子都被安置在客栈里,他们没受为难。”
凉月从腰间取了个药瓶,一股脑地都吃了,血才止住了。
“你到底怎么了?”
苏野问了几遍了,可是小孩儿一次也没有答复他。
“你说的,我听不见。”
凉月坐起来,可她却在打抖,她好冷。
“听不见?你……”
苏野说不出那个字,他不信,前几日那个嚣张的小丫头,为什么好像是受了天大的打击,脸上淡漠平静,又绝望!
凉月却笑了,她亮出自己的右手给苏野看,妖主咒印是晦暗的。
“我聋了,如今灵力低微,而且,我的自愈能力,被人夺走了。我还中了连心咒。你若是还想把我抓回苏氏做研究,悉听尊便,反正我也没地方可去。”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足够把苏野喂饱了。
他不信,也不愿相信。
可是小孩儿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就在自己面前摆着呢!
他不得不信。
苏野不说话了,也不问了。
因为说了也没有用。
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苏野听着小丫头微弱的呼吸,真怕她一不小心,就上不来一口气。
“其实苏姑姑嫁给疯王,是权宜之计,苏姑姑在北安城受了好多委屈,疯王是在为苏姑姑出气,故意气楚子扬的,你不必把明日的婚礼记在心上,他们俩根本不可能。”凉月喃喃低语。
“我的行踪,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用了隐踪术,谁也找不到我。如果我现在从你面前消失,你也一样再找不到我。如果你还想找到招魂塔,就不要告诉别人,我在你这儿。”
凉月看向苏野:“你能动了吗?”
苏野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没有说话,只点头。
苏野扶着墙站起来,又待了会儿,等身体灵活自如了,把凉月抱起来。
凉月手里握着一张符,掐了个诀,眼前光影掠过,待周遭清晰,苏野瞧见的,是瑞王府的后门。
“你就传送这么远?不怕被人发现?”
可是凉月的手已经垂了下去,她早就支撑不住了。
“喂!小孩儿!”
这烫手山芋怎么砸自己手里了?
苏野灰色的衣袖被打湿了,他意识到,小孩儿的伤口又裂开了。
怎么回事?不是明明吃了药……
管不了许多,苏野回头瞥了眼瑞王府,师父就在里面,如果他用这个小孩儿,与疯王换师父,他觉得疯王肯定会答应。
这个疯子所有的挂牵,都在这小孩儿身上。
可是,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在对苏野说:
“把她带走!她就是你的了!”
苏野又低头,看到小孩儿苍白的脸颊上的悲恸,是什么样的事,让她失了笑容?晕过去了,才愿意把所有的悲伤掩藏在脸上?
先找到招魂塔,再用小孩儿换师父,最为稳妥。
第291章 谬之千里
所有的自我安慰,都源自于一开始便祸藏的私心。
有了这份自我安慰,才能有一个理直气壮离开这里的理由。
次日,摄政王大婚,王府门庭若市,宾客满堂,疯王脸上却自始自终毫无喜色,甚至挂满了阴郁。
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疯王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对陛下的赐婚有异议?
不可能啊!这圣旨不就是疯王自己写的吗?
风管家忙里忙外,把所有宾客都应付得明明白白,包括怒火中烧的北安侯楚子扬,把他安排在一处既能远远看着,又不能轻举妄动的位置,让他离大白将军最近。
楚子扬只灌了自己几杯酒,瞧着曾经自己的夫人,如今的摄政王王妃,身着华贵奢侈的婚服与亡妹的夫君拜堂成亲,苏樱腿有残疾,疯子连天地都不拜了,直接拦腰抱着人入了洞房。
楚子扬好几次要喷出口血,当场被气死。
疯子不要脸,敢娶,他还不太意外!
可是苏樱!
她真的嫁了!
楚子扬现在纵使有一肚子的肺腑之言,苏樱也听不到了。
从前可以说的时候,他们谁都不肯退步,给对方一个机会解释。
她怎知!那份休书,是他酩酊大醉时,糊里糊涂写下的混账话。被赵绿萼捡了去,写上那“休书”二字。
她怎知!她的腿不是自己下令打断的!他知道赵绿萼根本没有身孕!他们的孩子,不是他下令打掉的!
他们之间,只是一个个地误会,叠加在一起,就成了拆散他们的一把把刀,把他们两个都戳得千疮百孔。
他也知道,一旦苏樱踏出了北安城,她就再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这个女人想要的,就是一份十足的信任,可是他,在苏樱配合白家,将疯子从采石场救出之后,就不曾再给过她这份信任。
他气!他觉得自己在苏樱的心里,远不及她的师兄弟们重要,他觉得苏樱不理解自己失去亲妹妹的痛处,她在处处和自己作对,用她的道,她的义,去强迫自己做出他完全不能接受的宽容与原谅。
不管顾怀酒是误杀还是故意,楚子扬只知道,自己的妹妹是死在顾怀酒手上的。顾怀酒身上的每一片血肉,都应该为她妹妹殉葬!
所以,他要给这个女人一个惩罚,他娶了一直心悦自己的赵绿萼,他以为这样,她会认识到自己做了错事,她应该低眉顺眼地对自己认错。
可是苏樱,不是那种深闺宅院中逆来顺受的女子啊!
她怎么可能允许,楚子扬的衣衫袖袂间,沾染别的女人的胭脂香气!
她更加不屑于与赵绿萼那个工于心计的女人争。
“你拼命想得到的,不过是我舍弃掉的!”
苏樱与赵绿萼说这句话的时候,隔墙有耳,楚子扬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舍弃?
一个从小含着金汤匙的一城之主,不会理解为什么优渥如自己,竟会被人舍弃?
你凭什么!
他钳子一般的大手捏住苏樱的下巴,与她说:“你永远,别想离开这里!”
他在门窗上都加上了铁网,伺候她的奴仆,皆被灌了哑药,戳破了耳膜。
他要隔绝她与外界的联系,更加让任何人也无法刺探到她在北安城的境况,他要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当楚子扬得到消息,疯子逆谋篡位,另立新君,身为摄政王辅政的顾怀酒,下的第一条圣旨竟然是大赦天下,为体弱多病的郡主祈福时,楚子扬怒火中烧,恨不得把脚下石板踏碎。
可是当他得知,这个新封的郡主是他妹妹楚歌的女儿时,他又在欣喜与悔恨中不知所措。
他差一点,就杀了自己亲妹妹的孩子。
楚子扬庆幸自己心还是不够狠,留下了这孩子一条命。
借着这个由头,楚子扬找到了苏樱,温声软语地、旁敲侧击地、迂迂回回地认了个错。
“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楚子扬说。
楚子扬太过于自信,以为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以为日久便可情深,他以为可以控制住一个女人的嫉妒心,他没有想到,赵绿萼能见缝插针,把安胎药换成了堕胎药。
他更加想不到的是,无论有没有这个孩子,苏樱都只想着逃跑!她的眼里再没有他,她也再没有笑过。
他只是想让她在地牢里冷静冷静,只要服个软就行。
他还不知道,赵绿萼假借自己的命令,打断了苏樱的腿,弄得她伤痕累累。
他还在耍酒疯生闷气的时候,那个当年他错认为仇人的小孩儿,就满怀仇恨地找上了门,烧了他的府宅,烧了他的武器锱重,还带走了苏樱。
这算什么呢?
因果报应吗?
疯子把城都封了,他安排外城外的人还没进来,他根本带不走苏樱。
或许正如苏樱所言,他被她,舍弃了。
楚子扬不知道的是,没有花烛,更没有洞房。
苏樱依旧宿在被装饰一新的香冬苑内,疯王则回了空无一人的玉笙苑里,用满桌的奏章,麻痹自己的神经,让他可以在累到极致的时候,短暂地睡上一个时辰。
瑞王府不会因为多了个新王妃有任何改变,但却因为丢了个郡主,变得了无生机。
宴席已散,愤愤不平的楚子扬终是没闹起来,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心怀愧疚。他被红鬼带上了马车。
半曲尽职尽责地守在玉笙苑外,头顶上的瓦片有些微动静,不必担心,只是上面的大白将军伸个懒腰而已。
风管家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他站在门口,左右望了望长街,没有那个小小的影子,他落寞地叹了口气。
当初他已经做好了好几种预案,防备着郡主在王爷大婚之日,撒泼打滚大闹礼堂,万万没想到,一个都没用上。
风管家真希望这时候有只小手能扯扯他的衣袖,用她那团子似的小脸往自己身上一贴,耍赖似的唤一声:“你给我买糖吃了吗?”
然而除了灌进衣袖里的秋风,冷得叫人牙齿打颤,再触不到那软乎乎的小胖手了。
“唉!”
风管家转身跨进了门槛,命人关上了瑞王府沉重的门。
关上门,一切荣辱就都随着秋风,给岁月碾成一粒尘埃。
茶余饭后,偶尔会有些长舌头的,提到当年瑞王府那场浩劫,提到那个叫楚歌的女人,提到曾经的瑞王,是何等的恣意潇洒。
然而真相,又有几人愿意去探讨呢?
第292章 有没有剪刀
有些人看上去,是最大的受害者,可世人竟不知,始作俑者,亦是此人!
凉月真的不想,再被人打扰自己的睡眠,可是就是有那么个,讨人厌的,总要过来在人家眼前晃悠。
凉月被风缄堵在妖王殿的门口,她背后就是妖王殿的大门。
“你有病吧?”
风缄挑眉:“你能治吗?”
“我恢复灵力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炸了这座妖王殿!”小丫头说狠话了。
“我不信。”风缄却完全无所谓。
凉月的肩膀被风缄按着,她只能用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砸风缄的脸。
“打本尊!你会更疼!”
风缄抓住凉月的手,把她的小拳头放在自己的心口处。
“往这里砸,看看你会不会更疼。”
凉月知道挣不开,便也不动了,只是冷冷地看着风缄:“放我出去!”
“这里是你的家,你连灵识,都想离家出走了吗?”
洁白的贝齿咬住嘴唇,风缄还真是臭不要脸地窥探着她的所有事。
“你骂本尊不要脸?”
风缄蹲下身子,与凉月平视。
凉月把嘴唇咬得发白,他连自己的在想什么,都知道!
那就没什么好掖着藏着的了!
“是!我就骂了!怎么着!在别人的识海里造一座虚拟的宫殿,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把妖王殿建到天界,拍在天帝脸上呀!你不敢吧?你也不是不敢,你是没本事!没能耐!没……”
凉月突然词穷了。
风缄却饶有兴致地听着凉月骂,她松开凉月,凉月立刻就要跑,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绊着了,摔倒在地。
凉月回头一瞧,又是风缄的头发!什么时候把她的脚勒得死死的,她竟然不知道!
有没有剪刀!
就问有没有剪刀!
风缄把凉月扶起来,凉月使劲把他往外推,风缄更加执拗地像摆洋娃娃似的叫凉月背靠着门坐着,把她的两手放在身体两侧,把她的头发一点点捋顺了。
“作为妖主,要处变不惊,你跑,有用吗?这点见识都没有,看来你在疯王身边,有用的东西一样没学到。”
跑不了,打不过,伤不得!
凉月拿风缄,真的没办法了。
“你想我做什么?你应该知道,妖界有我没我都是一个样儿。”
凉月抬手打掉风缄的手,风缄却反手把凉月的手腕握住,把灵力灌注到凉月体内。
“你干嘛?”凉月又要挣。
“你怎么总是这么笨!”
说是训斥,这人却在笑。
“没有本尊,你可能就死了。”
听风缄的话中意,她能恢复那么一点点可怜的灵力,也是因为风缄?
“不用你施舍,死了我乐意。”
“本尊不乐意!”风缄的另一只手捏住凉月的下巴,不叫她扭过头去。
“看着我。”风缄说,他银白色的发显得他的脸很白,却不病态,反而像是打了光似的。
“你要自暴自弃,以为死了就能了结一切?你别想得太美了!你敢那么做,本尊就敢把那疯子的魂魄捏碎了!让他永生永世都不能再轮回。还有那个叫白洞庭的小伙子,你胆子挺大啊!为了让他给你们顾家保一辈子江山,你居然给他也下了咒!这件事,我之后再找你算账!”
风缄松开凉月,凉月的手腕上留下了他的五指痕,凉月看着就闹心,用手使劲搓了搓,搓不掉,又想用灵力把它弄掉,却突然被揪住了后脖颈子,提了起来。
风缄拎着凉月就往殿内走。
“放开我!你算什么妖王!只会欺负小孩儿!”
凉月对着风缄拳打脚踢,风缄不以为然,任凉月摔摔打打。
风缄推开一扇门,不耐烦地走得更快了!
“扑通!”
凉月被丢到了水里,凉月辨不出这是什么地方,只感觉这水,是刺骨的冷。
这里太深了!这地方也太大了!
凉月使劲儿扑腾,连灌了好几口水。
风缄却只抱着胳膊,对凉月不管不顾。
“你……”凉月想要游到温泉的边缘去,可她越扑腾,她的身体就下沉得越快。
“风……风缄!”
凉月只能像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求助。
可是风缄就当听不见。
这里是识海,凉月知道自己死是死不了,凉月现在被风缄控制着,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她根本没办法飞出去,可是她这样一直被水溺,更加难受!
“救我!”
凉月向风缄伸了手。
水太凉了,凉月的脚渐渐地麻木,扑腾不起来了。
她迅速下沉,冰一般凛冽的水冲进了她嘴里,好像要把她的肺炸裂。
凉月嘴里再吐不出泡泡,她迅速地沉了底,湖底是明亮的,发着光的珊瑚照亮了她的视野,凉月看到在五颜六色的珊瑚群之上,放置着一个透明的棺材,棺材里,隐约可见一具尸体被放在里面。
风缄居然在妖王殿里,放一具棺材!
然而凉月没有力气再想了,她的意识被一点点剥离,眼前又一次暗了下去。
可是下一刻,有个火红的影子,把自己拥住了。
他又像抓小鸡似的,把凉月提起来,迅速带到了岸上。
风缄毫发无伤,连一根头发都没有湿。
凉月却恰恰相反,她蜷缩着,抱着自己的胳膊取暖。
“咳咳咳……”
凉月被风缄捏住了鼻子,她有一阵恶心,吐了好几口水。
“我不是个玩具……你干脆杀了我好了!”
风缄却又为凉月拍了拍后背,让她把水吐干净。
“你再敢有那种轻生的念头,本尊就每天都让你感受一下,死亡的乐趣,让你好好体验!”
凉月发着抖,不仅仅是因为冷,她也在害怕。
风缄是那种说到就做到的。
“你给给本尊活着!本尊等了三万年了!”
风缄的眼睛,不知怎么了,竟然有些红。
凉月鼻子一酸,委屈地哭了。
活?
像个被丢弃的垃圾一样,活着的意义在哪里呢?
“莫听玄晖那只狗腿子的胡言乱语!”
风缄为凉月烘干了衣服和头发。
“妖主就是妖主,万妖都要臣服于你,你何必纠结自己是怎么来的?”
风缄把凉月放在他的金座上,又变出一条毯子,把她裹成一个蚕宝宝。
“不许哭了,再哭就把你再丢进去一次!”
风缄用指腹抹去凉月的眼泪,可是又会有更多的眼泪涌出来,沾湿他的手。
“你行不行?被打击得太狠了?”
凉月把头埋进毯子里。
“出去!不用你管!”
第293章 喊出她的名字
“不用我管?”风缄反问,“真的不用吗?你确定?你的心,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孩儿完全缩成了一团,透过薄薄的毯子,风缄听到她的抽噎,数落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隔着毯子,风缄揉了揉凉月的小脑袋:“你是被需要的!笨蛋!至少本尊,就从来不曾舍弃过你!”
凉月听不进去风缄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她真的很累,哭累了,就睡了。
等到毯子里没动静了,风缄才又把毯子打开一角,把凉月的小脑袋露出来,又把她的手拉过来,为她把手腕上自己留下的五指印抹去了。
风缄垂眸,看着小孩儿都睡着了,还在轻轻抽噎着,又有些不忍。
他的大手一下下把小孩儿的头发捋顺。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才唤出了那个名字:“阿徯……“
“莫怪我,阿徯。”
花酿回天界了,这个消息很快就被看天门的天兵传到四面八方,那些欠了花酿一屁股债的上神们,立刻把府殿大门关严,挂上了“闭关”的牌子。
只有天帝无处可躲,他上一次闭关还是没有成为天帝的时候,那时候他可是清高寡淡,一个媳妇都还没娶呢。
“那个……之前欠下的银子,能不能再通融几年?”
天帝搓着手,坐在神座之上,也显得有些心虚。
债主是不愁的,花酿在神殿内转悠着,打量着天帝的各种贵重的收藏品。
“都说欠钱的是大爷,您可没学到精髓呀!”
“哈哈哈……不敢不敢。”
天帝对花酿的谦卑和忍让,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欠了人家的钱,更是因为花酿作为一个比天帝的祖父年纪还老,资历还深。
“本尊今日来,是来恭贺您的侄女儿即将大婚,特来送上厚礼。”
花酿将一个礼盒送至天帝面前,说:“此丹乃是用纯阳之火熔炉,烧了整整八十一日,至于功效,天帝日夜辛劳,要保重身体,后宫的娘娘们,也盼着您能雨露均沾。”
花酿又莞尔一笑,小声道:“可不要与天后娘娘说,是我送的啊!”
“啊哈哈哈……那是那是,神尊辛苦。”
天帝乐呵呵地收了礼。
“最近妖界不太平,听说风缄破封印而出,闹出了点动静。天界最近也是事务繁杂,谁家府殿丢了个东西,芝麻粒大的事情,也要来告一状。真是烦不胜烦!”
这时候,有宫人躬身而入,报告道:“禀天帝,方才苏天妃娘娘和禧天妃娘娘,在天池旁打了起来,二位娘娘双双落入池中,在池中又打了一阵,把天池打漏个窟窿……”
“啊?”
天帝立刻从神座上弹了起来,眼角的鱼尾纹都挣开了。
天帝正要去查看,又碍于花酿还在这儿,又只好坐了回去。
他命宫人将花酿送来的礼物收好,又与花酿说:“妖界之事,还要麻烦上神操持,让一切恢复秩序。”
言语间不免多了几分焦急和不耐。
“上神您随便逛逛,宫中有要事,还请上神莫要怪罪。”
交代完了,天帝立刻驾着祥云飞了出去。
花酿完全不介意天帝再忙一点,他这个闲人,也不介意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花酿一路朝北而去,在天界尽头,有山名曰翕。此山一路高耸,冲破了九十九重天,修为尚浅的小神,是上不去的。
山顶上积雪足有二十丈,而雪层之下,是终年不化的冰层。
这些冰雪,在这几十万年之中,受神界磅礴的灵气滋养,也蕴含着力量。
而山顶之上,则住着一向深居简出的雪神,花酿上一次遇见他,大概还是两万面前。
雪神连个府殿都不给自己建,他就在凛凛寒风中,在最高的那堆雪峰中打座,却可片雪不沾身。
感觉有外人闯入,雪神微微抬眼,见是花酿,不屑地暼了花酿一眼,便又合上眼帘,连一个字都没说。
这就是不欢迎了,或者说是不想看见花酿。
花酿也一改平日里打交道时候的迂回战术,他祭出剑,就直接冲着雪神的门面刺了过去。
雪神这回不得不睁眼了,他旋身飞上去,躲过花酿的剑。
花酿收剑,雪神落回原地。
“休要用你那把沾满俗世浊气的剑,在本神的地盘上招摇!”
雪神的声音空旷辽远,好像是来自四面八方,他的嘴也没有张开。
花酿心里不禁慨叹,这个死心眼的家伙,修为又提升了!
“你快别练了,再练,就要把天捅破了。”
花酿调侃着。
雪神如冰一般剔透的脸上,没有施舍给花酿一丁点表情。
“你沉迷于人界,放弃神的尊严,已没资格上这翕山!速速离开!不然本神对你不客气!”
言罢,翕山顶突然刮起猛烈的风雪,若是旁人,怕是早就被卷飞了。
花酿岿然不动,他把剑插到脚下的雪面上,雪神瞪着眼睛,伸手就是一掌。
“一回来就找死!”
掌风又迅又急,花酿却根本没动,更加没有回击。
他只说:“你的冰山,都被人挖了!你身为神的尊严,又在哪里?”
雪神立刻收了掌风,风雪骤停,他落到花酿身前,拔出花酿的剑,丢给花酿。
“不可能!”
雪神自信他看得足够紧,没人能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还能顺走他的东西。
花酿收起剑,却要转身离开。
“可不可能,你自己的地盘,自己查看便是。我只是来提醒你,当心性命不保!”
雪神更加不信花酿所言。
“性命?你我皆是不老不死之神!还提什么性命?!可笑!”
面对雪神的质疑和嘲讽,花酿只回以他一个背影。
这三界,平静了太久,平静到有些人以为一切都不会再改变。
需知,这世上之物,无时无刻,不在变。
能跟得上这种变化的,都是在一开始,有所警觉的,不被认可甚至被诋毁的。
然而,即便是神,也该知道,未来是可以改变的,他们所预知的所谓的天机,不过是宿命论的产物。
可这世间,往往能够改变世界之人,他们岂会是当初,遵从宿命之人呢?
花酿从来都不信什么命,他也从来没教过凉月认命。
他不相信,凉月在知道她来历的秘密之后,会轻而易举地被一个自己没有参与,无法决定的过去而打倒。
她只是暂时消失,绝不是就此消沉!
第294章 谁更厉害
事实证明,花酿比风缄更加了解凉月。
轻生这种事,凉月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她在疯爹那里可能什么都没有学会,但是记仇这个毛病,怕是没法改了。
苏野回了苏氏,带着顾凉月。
掌门带回来个小孩儿,这个消息在苏野还没有进门的时候,就被大师兄这个奸细传给了苏氏的五个长老。
所以,当苏野进门的一刻,五个长老就吹胡子瞪眼地守在门口,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凉月还在昏睡,如果她醒着,定会转身就走。
她只是想和苏野做个交易,可没打算进苏氏。
苏野也不与这些长老多言,只说一句:“这孩子可助我门寻回族中圣物招魂塔。”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长老们只得所有的义正辞严先行收起来,半信半疑地把人迎进去,还得好生照料,把珍惜药材都拿出来给人家用上。
所以说苏野能坐上掌门之位,不仅仅靠的是实力。
靠的还有嘴皮子。
凉月以为自己再次醒来,会在现实中。
可一睁眼,又看到了风缄。
他白色的长发散开着,铺在软榻上,都可以当被子盖了。
凉月不由得想起“白发三千丈”这句诗,不知道风缄是天生白发,还是后期染色处理的。
这么想着,凉月就坐起来,偷瞄了眼侧身睡着了的风缄,见他双目紧闭,呼吸匀称,便抓起他的一缕发闻了闻,有一股奇特的香气,好像是几种花合成的味道。
这么个大男人,还做香薰?
凉月又偷看风缄一眼,他的五官比较立体,如果她是一只蚂蚁,翻越那鼻子的时候,可谓是翻山云岭呀!
这时候,风缄的眉头微微皱了下,凉月立刻送开了风缄的头发,立刻倒下,继续装睡。
过了会儿,不见风缄有动静,凉月这才敢睁开一只眼睛,见风缄眼睛还闭着。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凉月蹑手蹑脚地点着脚尖顺着金黄的帷幔,就下了榻。
“呼!”
凉月连灵力都不敢用,这座宫殿是风缄造的,细微的灵力波动他都会感知到。
凉月走三步,就要回头瞄一眼风缄,确认他没动静,才敢继续跑。
在自己的识海里,却要像做贼一样!
凉月都觉得自己惨。
终于,凉月走到了门口。
她拽住门栓就往里面拉,哪怕打开一条门缝也好,可是这门纹丝未动。
又是禁制!又是禁制!
啊!
凉月气急败坏地跺着脚,突然感觉脖子上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拂过,低头一瞧,是一缕白发!
自此,凉月对白毛的东西,都产生了恐惧。
凉月抬头看到了风缄拄着门的一条胳膊,他正俯身低头看着自己,眉眼里尽是戏谑。
“你早就醒了吧?”
凉月退了一步,却抵到风缄的大长腿上。
有什么缠上了自己的腰,不用看,定是那能长能短的头发!
“你觉得你能跑出去吗?”风缄用另一只手,掐住凉月的脸蛋,把她的一边小脸儿都掐得变形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跑步出去?”
凉月抓住风缄的手,“疼!你这么大个妖王,欺负我一个小孩儿,太不要脸了!”
风缄微微松开手,却依旧捏着人家脸蛋子,他低笑了声:“顾星辰,也是小孩儿吗?”
噎住!
凉月无话可说。
“你管得太宽了吧?我只是少喝了碗孟婆汤而已,要找我算账,也应该是冥府的事情,和你这只妖,没关系。”
“牙尖嘴利,如果你不是摄政王的女儿估计从小到大会挨很多打吧?”
风缄松开了凉月的脸蛋,又反手捏住了凉月的手腕,把她带回榻上。
风缄的白发总是借着它主人的意识,叫凉月一点挣扎的空间都没有。
凉月坐在榻上,除了瞪眼,就只能骂人了。
“如果你不是妖王,你应该挨不少揍吧?”
没想到风缄居然点头了。
“妖界在这一点上,就和你们人族不同了,没有什么论资排辈,强者为王,败者为奴。想要做妖王,就得打得过所有妖。”
“那你打得过大尾巴狼吗?”
凉月突然想到了玄晖。
妖判和妖王,到底哪个更厉害?
风缄倚着榻边,反问凉月:“你觉得呢?”
凉月真的很认真地思考起来。
风缄之所以能当上妖王,必定是因为强大的实力和战斗力,总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人缘比较好吧?
但是玄晖在妖界人缘不好,却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在风缄这个妖王被封印之后,妖王殿就破败了,而不是有新的妖王上位,那便是说明,风缄在妖界,是有一定威信的,能够有实力取代他地位的妖,要么可能是还没生出来,要么就是不愿意继任。
但是如果玄晖有一天不做妖判了,我估计玄晖一定会死得很惨的,妖界的众生一人一脚把他踢死的那种。
所以从综合实力上来讲,风缄应该是比较厉害的那个。
可是如果她现在在风缄面前承认他的实力更强,凉月完全有理由相信风缄会更加得意张狂吧?
所以,就算是心里承认了,也得口是心非,不能让他太骄傲。
凉月摇头:“我觉得你不行。”
“不行?”
风缄的头发紧了下,“本尊哪儿不行?你怎么就知道本尊,不行了?”
“你肯定打不过玄晖,更打不过我师父!我师父可是貔貅!你没有他资产丰厚吧?没有他相貌出众吧?没有……”
凉月的下巴被捏住了,风缄的脸在凉月面前放大。
“把你那个师父,从你脑子里剔出去!”
风缄突然从百无聊赖变得认真起来,面目还有些狰狞,这吓了凉月一跳。
“我不!”
我就是要和你唱反调,要么把你气死,要么把你气走!
反正只要别再来缠着我就好!
风缄本来盛气凌人的突然又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原来你是在故意惹怒本尊。本尊不生气,原谅你。”
凉月看着风缄突然心情大好嘴角含笑,突然想起来,她中了连心咒,她脑子里想什么,风缄都知道。
哎呀!失算了!
没把他气到,反而把自己气到了!
顾凉月!你也太笨了吧?
凉月尽量让自己迅速镇定下来,看来她都不能在风缄面前撒谎了。
正懊恼着,风缄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剑,剑刃锋利,闪着寒光,风缄把短剑亮给凉月,这把短剑上映出了凉月破碎的脸。
第295章 这样就解气了
“你终于决定动手了?”
凉月嗤笑一声,果然这家伙的目的,就是要耍弄完自己之后,就杀掉泄愤,毕竟如果不是她的阻挠,这家伙早就从封印里跑出来了。
“来吧来吧!整的谁好像怕死似的。”
凉月直起脖子,闭上了眼。
“小妖主,你别做出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杀不杀你,本尊说了算。”
风缄捏住凉月的肩膀,把她往前一拉,风缄却把短剑一转,把剑抵到了自己的胸口。
“你不是想知道,怎么才能解开连心咒吗?”
风缄盯着凉月,凉月盯着短剑。
“只要这把利剑,穿透我的胸膛,剜出我的心,连心咒便破了,你便自由了。”
风缄说话间,他的长发就松开了凉月,她拽过凉月的手,叫她拿着那把剑。
“你干什么?”
凉月根本不肯握剑,可是风缄却捏住她的手,叫她把那把剑牢牢抓在手中。
“你是妖主,这种事情,很容易做到。”
短剑的尖划开了风缄的外袍,只要再用一下力,就会有血喷出来。
“别骗人了!杀了你,我也得死!”
凉月就是不肯握剑,可是风缄却捏住凉月的手,叫她不能松开。
“本尊没有骗你,解开连心咒的方法只有这一个,而且只有你做,才能奏效。”
凉月愣住了,不再挣扎。
她握紧了匕首,只要用力一刺,她救可以突破现在的窘境。
可是,凉月想过把风缄重新封印起来,想过把他揍一顿,偏偏就是没想过,要把他杀了。
机会就在眼前,错失这个时机,可能凉月以后都再没机会偷袭风缄了。
用一把剑结束一个人的生命,是多么容易,又是多么的煎熬。
风缄松开抓着凉月的手,甚至摊开了双手,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上了笑容。
诺大的宫殿里,凉月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风缄安静地等待着这场审判的结果。
他知道,小丫头有多么得恨自己。
他让她失去了一切。
以小丫头有仇必报的性格来看,这一天避无可避,早晚都会来到。
与其围追堵截,妨避着她,那么他们呆在彼此身边时,就永远都是在猜忌。
风缄要赌一把,他觉得以这几个月他和凉月的相处,这孩子她想要的,其实简单地不能再简单了,就是别人能给她的安全感,别人能无条件地信任她,甚至是偏爱。
这些,风缄都愿意给,但前提是,小丫头得先信任他才行。
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因为他按捺不住再呆在封印里,被他亲手打破了。
可如今再想要故技重施,一点点赢回她的信任,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这个做法的冒险程度太高,风缄也没有设想好,如果小丫头她真的刺了,自己会如何?
过了许久许久,风缄等得脖子都有些酸了。
凉月咽了下口水,终于做了决定:“我要动手了,你不许动。”
风缄的喉结上下蠕动,吐了字:“嗯。”
“唰!”
剑刃锋利,挥下去时,似有风声刮过。
却没有疼痛,更加没有血的味道。
风缄睁开眼睛,看到小丫头一手持剑,另一只手上,抓着一大把白色的,他的头发?
“你是打算让本尊以发代首?”风缄缕过脑后的头发,真割啦!
现在他的头发还不到腰!
凉月丢了剑,把手上的白发放在眼前,抓弄几下,又打了个结,说道:“你想得美!”
凉月笑着把白发扯来扯去:“嘿嘿!让你欺负我!这回把你割了!看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风缄看着凉月用自己的短发编起了麻花辫,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孩子好了!
这里是识海,他们都是灵识,头发长长短短的想怎么变就怎么变,她是不知道?还是真的被这头发欺得太惨了,忘了?
风缄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
“噗!”风缄笑了,胳膊一揽,把凉月拽到自己身前。
“我不会杀你的!”凉月继续编着辫子。
“在我了解所有真相之前,我不评论你和师父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保持中立,谁也不帮。不过在我心里,师父还是长得最好看的,不接受反驳。”
凉月自顾着说着,把编好的辫子挽成了一朵花。
“给我个盒子。”
凉月朝风缄伸手。
风缄变出个透明的水晶盒子,凉月把头发放进去,又盖好了,越过风缄,放到了风缄的枕头边上。
“就让它时时刻刻地提醒你,姑娘我早晚有一天,要把你从我的识海里,踢出去!”
凉月顺势还做了个踢人的动作,小腿儿正好被风缄的大手钳住。
“往哪儿踢呢!”
“本尊是妖王!不得无礼。”
凉月心想,我又不是头一天无礼了。
“坐好别动。”风缄把凉月拉回来。
“放我出去!我有事做。”
凉月推开风缄,却被一只手就掐住了腰。
“坐好。”
“不坐。”
风缄叹了口气:“给你疗伤啊!别不知好歹。”
凉月挠挠头:“你这左一出右一出地,我怎么看不懂呢?你到底是想我好,还是想害我?”
风缄却没说话,只把灵力灌给凉月。
“等你灵力再恢复,本尊自然有事情要你去做。”
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凉月开始磨牙了。
可风缄又说:“妖册还没有学完,那黄钟你也才只突破了第一层,你可得抓紧时间学习。”
“好好学习,然后胖揍你一顿吗?”凉月喜欢和风缄顶嘴。
风缄匀给凉月一个鄙视的眼神:“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笨吧?”
“我不笨。”
“一点都不笨。”
“你再说我一句笨试试。”
风缄一记手刀叫凉月安静下来。
“还不笨?和从前一样笨!不,应该是比从前,更笨了!”
风缄抚了小丫头的侧脸,轻轻地笑了。
时间从来都是不等人的,因为风缄几日来,都不肯放凉月出妖王殿,凉月根本还不知道,她已经被苏野带回了颖州苏氏。
等凉月终于恢复意识醒过来,她看到周遭陌生的一切,差点以为自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青色的帷幔,青色的竹床,石板砖都是青绿色的,家具和一应摆设,全都是绿色的。
这是谁?品味也太专一了吧?
凉月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她之前救出了苏野,便晕倒了。
那么这里,应该是苏野的地盘了。
果然,墙上挂着苏氏的青鸟族徽呢!
第296章 不一样的野人
这么一想,凉月就觉得更加想笑了。
苏野那张脸从来都不带什么表情的,居然还把自己包装成雅致文人,虚怀若竹的形象,他不惭愧吗?
还是说苏氏就是这个德行?
苏野就得保持这样的人设?
凉月喘了口气,自觉顺畅了许多,伤口也不痛了,她抬手,看到身上干净的衣裳,还是苏氏的校服,不过是小孩儿款式。
这是回了苏氏无疑了。
苏野还真把她抓回苏氏做研究了?
凉月翻身下榻,没有她的鞋子,她只好赤着脚走在青石板上,砖石冰凉像是沁着雪,凉月踮着脚走着,不想被冻坏了。
这房间的门都是拉门,凉月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只是轻轻地用手指摸了摸门,没有被电到,她才放心地把门拉开。
门口有个守门的,正倚着门睡觉,外面星河璀璨,苏氏仙门的天特别得星星的偏爱,把这里的风景照得如水墨泼出来一般。
凉月跨出门槛,这房间外的砖石倒是暖和多了。
凉月抬头瞧那个偷懒的守门人,这不是大师兄吗?
什么大师兄!就是个打杂的吧?
凉月绕过大师兄,下了两级台阶,这房间外铺着细碎的沙石砾,凉月都不敢神脚去踩,光是看看都觉得脚底板疼。
苏野的品味简直就是人间噩梦。
凉月只好绕着回廊往前走,回廊应该刚刚打扫完,连一粒灰都看不见。
凉月走过中庭,又到了一处庭院,有瀑布声传过来,那就应该离花园不远了。
庭院里是一片竹林,苏野还真是酷爱竹子。
竹林不大,凉月可以看见竹林尽头,就是花园,可是凉月走着走着,瀑布声似乎又离得远了。
她迷路了。
这竹林中有法阵,凉月现在灵力低微,进入竹林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走不出去了,乱走只会消耗体力,凉月空着肚子好几日了,肚子里只有药汤,她可不想吃竹叶子充饥。
坐在竹林里,这里的夜比京城暖和许多,但是更加潮湿,不时地还会有些凉月不认识的小虫子爬过来。
凉月爬到一根还算结实的竹枝上,俯视着地面上的小虫子打架。
有点点火光朝着这边而来,凉月想,应该是有人发现自己不见了吧?
一袭灰白长袍的男子走过来,手里提着盏八宝琉璃灯,他卸下了玉冠,只把头发轻挽,倒是和凉月印象中的苏野多了两分柔和。
“下来。”
“你说啥?”凉月听不见。
苏野收起了八宝琉璃灯,冲着树上的小孩儿张开了怀抱。
这是要她下去呀。
凉月没有跳,也没有选择投入苏野的怀抱,她慢慢地从竹枝上往下爬。
苏野眉头微皱,看着小孩儿小心翼翼地下来,又有些不耐烦,直接飞身揪住凉月的脖领子,像揪一只挂在树上的猫似的。
“放我下去……”
凉月的脚和地面还差一寸的距离,她抓了两把空气,苏野才把她丢到地上。
“不要乱跑。”苏野说要,又想起凉月现在听不见,便也不责备了。
他蹲下来,与凉月平视。
凉月往后退了下,苏野是扑克脸,表情寥寥,凉月辨不出他是什么情绪。
只要他不是想拿自己做研究,她就不跑。
凉月在心里对自己说。
苏野低头,看到凉月的光脚站在泥土里,脚下还沾着碎竹叶。
苏野没料到凉月会醒,所以也没有备鞋。
苏野要把凉月抱起来,可是凉月却推开他。
“不用,不冷,而且我身体好多了,我自己可以走。”
苏野盯着凉月,指了指她的脚。
他转过身,把后背留给自己。
这是要背她?
“真的不用。”凉月要绕开苏野。
可是苏野却回头,不耐烦地说:“上来!”
凉月只好攀上苏野的后背。
“谢谢。”
苏野身形瘦削,凉月趴在他背上十分不自在,很硌。
有苏野在,他们不过须臾便出了竹林。
竹林外的庭院里,站着一队十几个少年,他们都穿着苏氏的校服,看上去年纪比苏野年幼些,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他们看见掌门背着个小孩儿走出竹林,齐齐踮脚看苏野背后的小孩儿。
至于这么好奇吗?
苏野与那些少年道:“没事了,先下去吧!”
“是。”再好奇,也得走了。
苏野回头看凉月,她已经把脸藏到他背后了。
苏野迈过沙石路,大师兄正跪在那沙石路上。
这些石子上面都是棱角,苏野他穿着鞋子,而且法力强,自然无碍。
可是大师兄的膝盖可就遭殃了。
凉月回头看向大师兄,发现他疼得呲牙咧嘴的,凉月回头看他,他也抬头看向了凉月,还瞪了凉月一眼。
凉月转回头,撅了撅嘴,她本来还想要替大师兄求个情的。
不求了!
苏野把凉月放下,凉月坐在席子上,她没有乱动,脚下都是泥,这屋子干净地跟有洁癖似的,弄脏了谁知道苏野会不会发火。
苏野却回头,与那个跪着的大师兄说:“去打盆热水。”
大师兄如被大赦一般,立刻起身,一瘸一拐地去干活了。
苏野从袖中掏出个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颗金色的药丸。
“吃了它。”
苏野把药丸拿起来,喂到凉月嘴边。
凉月却不敢吃,万一是毒药怎么办?
“我好多了,不用吃药了。”
苏野却硬捏住凉月的下巴,把药给凉月塞进了嘴里,凉月差点被噎着。
“今日是什么时候了?”
凉月已经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八月廿七。”
苏野说完,又做了个“二”和“七”的手势。
“嗯,知道了,谢谢。我没事,随时可以出发……”
话音未落,大师兄便跑了过来,他与苏野禀告:“掌门,五位长老求见。”
“让他们等着,你去打你的热水。”
苏野又把大师兄支使了出去。
凉月虽然听不见大师兄说的话,可是见苏野面无表情的脸上也会把眉头皱起来,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苏野帮凉月清理了泥土,又给凉月找了双小靴子。
“我自己来。”
凉月总觉得苏野有点不对劲,他不是经常嚷嚷要把自己抓回苏氏吗?
还是说因为自己对他有用,他才这么低三下四地伺候着?
凉月总觉得说不通。
苏野领着凉月又一次走出了房间,他们没有穿过那片竹林,而是绕到了小屋的后面,那里还有一条羊肠小道。
第297章 长老不省心
过了这条路,穿过一个庭院,一座恢宏的楼宇出现在凉月面前。
这地方凉月看着眼熟,她好像来过,还在这楼顶上吃了厨子给掌门的藕合。
不过她后来也请苏野吃红烧肉了,算是扯平了。
凉月跟着苏野走进去,绕过了屏风,里面是会客厅堂,有五个上了年纪的修士正候在那里。
毫无疑问,这五位,就是那个苏氏的五大长老了。
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凉月认识。
因为在就七彩麝鹿的时候,凉月揍过。
当时凉月隐身,看这老头儿如今神色如常,便知道他并没有认出自己。
苏野领着凉月,坐到了他的掌门首座之上,凉月也坦然地坐下了。
五位长老却不淡定了,他们都不用开口,凉月光看他们眼里不平的目光,就知道他们是觉得凉月不配坐在那里。
凉月却坐得更自如了。
皇帝的龙椅,妖王的金座她都坐了,凉月还有什么坐不得的?
要说这五个长老长得还挺有意思的,他们除了相貌不同,胡子长短不同之外,均是头束玉簪,身着束腰广袖的校服,脚下一双黑靴,要说特别的,就是他们每个人的左边的额角,都有一缕垂下来的长长的白发,而他们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一模一样的玉饰和香囊,而他们的右手手腕上,都戴着一只金钏。
那个络腮胡子的长老先行一步上前,与苏野说:“掌门,这丫头既然已经醒了,您也该让她说说,这招魂塔如今所在何处!”
“不错,掌门把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带回来,未与我等说明她的身份,我等已不愿深究。”
“这个小孩儿来的时候身负重伤,我门拿出稀有药草为其医治,已经是仁至义尽,还请掌门交人吧。”
“这丫头小小年纪,就知道招魂塔的所在,实在是匪夷所思,我等深表怀疑。”
这几个人五张嘴,全部向苏野炮轰过去。
凉月就是听不见,但凡她听见一句,都不会这么乖巧地坐着,早就把这几个老头儿的鼻子骂歪了。
不过凉月看他们说话时候的表情,可不像是在和苏野请示什么,好像是要强迫苏野做什么决定。
凉月转头看苏野,他只是一直握着自己的手,那些长老说什么,他仿佛也听不见似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像是在等他们把一肚子的话说完,说累了。
突然,那个络腮胡子的长老抬手指向了凉月。
“小丫头,你不要装出事不关己的模样!你既然投靠我苏门,就应该把你知道的,都告知我门!”
凉月揉了揉耳朵:“你说什么?老头儿?”
“老……老头儿?!”
长老们面面相觑,这小孩儿叫老头儿?
络腮胡长老登时就被气坏了。
“这孩子莫不是个傻子?”有个长老提出了质疑。
“她眼睛精亮有神,不似痴傻,我看她刚才摸耳朵,该不会是个聋子吧?”
“这小丫头,也没什么灵力,该不会咱们是被骗了吧?”
络腮胡子长老第一个不乐意了。
“您身为掌门,怎可诓骗我等!我早就看她有问题,一个灵力如此低微的小孩儿,可能连招魂塔是什么都不知道!”
“各位长老何必如此心急?”苏野不急不缓地说。
“这招魂塔丢了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么多年你们都等得了,还在乎这一时吗?再者说,就算是拿到了招魂塔,年迈如斯,尔等还想在兴起什么大风大浪不成?”
“话不能这么说!招魂塔乃我门圣物,当年错手遗失,如今既然有了它的下落,我等作为苏门弟子,自然应当以身作则,为仙门挽回损失,尽快寻回圣物。”
长老们也说得头头是道。
在一旁看着这些人争论的凉月突然开了口。
“你们是想要招魂塔吧?”
几个长老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凉月。
“我可以帮你们找到招魂塔,不过,我不能告诉你们,招魂塔在哪儿。”
凉月的手被苏野捏紧,他虽然没有看向自己,但凉月感觉到他的紧张。
“为何不能告知!”
“速速告知!这里可是苏门!”
“你不告诉我们,你想告诉谁?”
凉月也不着急,等着五个长老急得面红耳赤,才慢吞吞地说:“我有三个条件,你们若是应了,我便告诉你们。”
“三个条件!太多啦!不行!”
“一个!最多一个条件!”
凉月摇了摇头,这五个长老但凡有一个能力出众,可以独当一面,这掌门之位都轮不到苏野来坐。
“不答应,那我回去歇着了,你们在这儿吵吧。”
凉月不等这些长老反应过来,已经绕到了屏风之后。
她才刚醒过来,这些长老就找上门来了,足见他们把这招魂塔看得有多么重。
说是寻回圣物,但这几个长老明显各各眼中都饱含功利,凉月觉得这招魂塔可能对于苏门,或者对于他们个人来说,有些特别重要的意义。
苏野之前也给凉月讲过,疯爹从紫烟宫拿到了招魂塔,可是带回苏氏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苏野说他的师祖,是疯爹给害死的?
凉月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便不如把这件事情先调查清楚,她很想知道,疯爹为何会失去他的修为。
从前的顾怀酒,到底什么样子的呢?
这些事情,凉月觉得那五个长老,可能最了解情况。
果然,隔日一早,五位长老就找上门来了,他们还答应了凉月提出三个条件的要求。
苏野前一晚追问凉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凉月就是不肯说,如今他也好奇,小孩儿到底能提出什么条件。
“第一,我要一张可以出入苏氏所有地界的令牌,我去哪儿,你们不许拦着。”
凉月觉得这个条件是应该应份的。
“你们想让我帮,就得给出点诚意,你们苏氏若是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不怕我到处乱走。”
五个长老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第二,这苏氏的掌门不是苏野吗?你们五个总是在这儿指手画脚为老不尊,是不是都没有把这个掌门放在眼里。”
凉月的话引起了苏野的兴趣,他以为凉月会为她自己再谋求点什么,没想到是要替他出头。
“我的第二个条件就是,你们闭嘴!苏氏的一切,由掌门说了算!掌门说一不二,无需征得你们的同意。”
第298章 苏氏
这个条件,可叫五位长老气炸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我忍你很久了!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们苏门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苏门五大长老辅佐掌门,乃是上一任掌门临终前所托,岂容你这个小丫头横叉一脚?”
凉月不用听,光看这些人的嘴不停地张合,急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就知道这五个家伙,肯定是不愿意了。
“不乐意就算了,反正我拿到了招魂塔,第一个也是给苏野,到时候苏野把你们五个的魂儿往里一收,啊!从此这个世界就清静啦!”
“你你你!”
五大长老活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过这么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小孩儿。
凉月听不见,所以也根本不会在意五位长老的怒意。
“就算是皇帝,成年了还要亲政呢!何况一个小门小派?”
“小门小派?!”
五位长老齐呼。
凉月摆摆手:“至于这第三个条件,我还没想好,先欠着吧。”
凉月只是觉得提出三个条件好像是惯例,其实她也没那么多可提的。
这两个条件,五位长老可能都做不到呢!
“掌门!这小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我看她不是来帮忙的,倒像是来祸害我派的!”
络腮胡子长老倒是说到了点上,凉月确有此意。
她不明白这五位爷爷级别的修士为何不把苏野直接废掉,选举其中一个有威望的当掌门。
看他们对苏野没什么好态度,凉月都可怜苏野被这五个老头儿牵着鼻子走,自己一点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难怪苏野之前会练功练到走火入魔,估计就是被这几个老头儿给气得!
络腮胡子长老看凉月更加不顺眼。
“这小丫头妖里妖气,说话也不似个孩童,她又说她知道招魂塔的下落,掌门您对这小丫头的底细,可了解吗?她是何方人士?家中还有何人?”
苏野还未回答,又有个长老突然灵光一闪,说:“如今整个大凌都在通缉一个小孩儿,也是个丫头!该不会……”
“诸位长老觉得小孩儿刚才的条件如何?”
苏野打断了他们的猜疑声。
“这么多年,因为本座身体抱恙,门中事宜一直都是由五位长老协理,如今本座身子大好,本座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本座亲自做决定,为好。”
其实即便凉月没提出这个条件,苏野也是要这么做的。
他只是没想过要快刀斩乱麻。
不过既然已经开了弓,箭就得射出去。
苏野与那络腮胡子长老道:“各位师伯,你们也到了颐享天年的年纪了,你们自己决定就好,这个条件,本座就先替各位师伯答应了。至于你们是否真的交换权力,你们自己决定就好。”
五位长老只能选择这个折中的法子,招魂塔要紧,至少在这个小孩儿面前,他们得忍一忍。,
凉月得了令牌,便美滋滋地在苏氏仙门里溜达,这些长老真是心急,非要催促三日后便要出发。
送死还非要赶早。
苏野其实也急,他还惦记着要早日把苏樱接回来。
凉月的时间不多,她来到了苏门的藏,这楼的前两层放着的就是些普通的书籍,而第三层平日里是锁着的,放的是卷宗,关于本门派的所有卷宗都在。
凉月想看的就是这个。
凉月用令牌轻松打开了禁制,至于开锁,对她更是小菜一碟。
进的这万丛楼,凉月才知道自己是选择了一条最难的方式去调查。
因为这一层里别有洞天,比看上去的空间面积大了一倍。
这些卷宗按照年限划分,放在一排排的高架之上。
凉月倒着往前推,应该找八年前和九年前的卷宗,然而奇怪的是,这两年的卷宗,都不翼而飞了,一卷都没有。
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以至于苏门的人如此避讳不谈,一点信息都没有留下呢?
可是这几年记录的应该都是苏门的历史才对,他们总要为后人留下点什么吧?
凉月决定再从头去找。
这苏门的历史可真长,第一卷要追溯到八百年前。
八百年前,那时候还没有大凌呢!
凉月从前怎么没听说,这苏门已经存在了这么多年了?
凉月找到了这首卷,它竟然被压在最下面一层的角落,而不是凉月以为的要打个板供起来的待遇。
书角已经破损了,看来翻阅的人还不少哩!
凉月才翻开又突然变成了一张金色的帛,上面纤尘不染,还泛着微微的光。
凉月把帛放到又变成了一本破破烂烂的旧书了。
等凉月再去翻开第一页,这书又变化了。
凉月捧着帛书,真是神奇。
这帛书上没有字,只画了几幅画。
凉月先是看到有个人腾云驾雾地来到了一座山坳之中,他的怀里,抱着个襁褓中的孩子。
这孩子上面画了一圈虚线,不知是何意。
凉月下意识地点了下那个小孩儿,突然,这些画都开始动起来,仿佛是一个水墨画动漫。
这仙人把小孩儿放到了一户宅院门口,不一会儿就有人从宅院里走出来,并且把小孩儿捡回了家。
小孩儿被府宅里的一对老夫妇收养,老夫妇待她视如己出,教会这孩子识字和习武。
时光荏苒,这小孩儿长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二人有一天,一股妖风袭来,老夫妇被妖杀了,小孩儿埋葬了老妇人,便上山寻找仙人。
当初将小孩儿放在府宅门口的仙人又出现了,这一次他的形象更具体了些,而且这仙人腰间还挂了个葫芦。
这该不会是花酿吧?
长得还真有点像。
可是花酿明明与自己说过,他此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她,另一个是上一任的妖主青染呀!
那花酿为何还要收这个个人为徒?
喝她敬的茶,还教她法术!
这个少女学有所成,抓到了妖,为养父母报仇了!
然后这少女便游历世间,斩妖除魔,终于在一座山坳边上,建了一个山庄,名曰:“落情”。
山庄逐步壮大,有了一座城的规模,
又更名为,颖城。
少女成了城主,还以自己的姓氏建立了门派,广收弟子,即为“苏氏”。
这少女以一只青鸟为苏氏的家徽,并且她的绝技便是玉火焰。
看到这帛书上赫然出现的玉火焰三个字,凉月呆住。
第299章 遇见了个熟人
玉火焰,凉月稀里糊涂地用出来过。
她是怎么学会这一招的呢?
凉月根本就没学过好吧?
难道这位少女,与凉月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是这位少女和妖主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这少女还和花酿有关系?
凉月现在发现越往深查,谜团反而更多了,师父身上的秘密,也越来越多了。
画面里,少女来到了一座山巅,在这里做了个法事,天上祥云显现,便有一座红色的塔落入女孩的手掌心。
这个应该就是招魂塔了吧?
这塔竟然是天界之物?
她是怎么求来的?
凉月看这个少女带着她的一众弟子,用招魂塔取了许多妖族的魂魄。
可是有一日,这个少女在启动招魂塔后,面对一窝新生的小妖,她竟然犹豫了。
就在这时候,天上有一只箭射过来,少女被重伤,她的魂魄竟意外地被收进了招魂塔里。
而这招魂塔,就在乱妖争抢之下,遗失了。
原来是这样。
苏氏后人一直苦苦寻觅招魂塔,不仅仅是因为它巨大的能量,更是因为这里面装着他们创门家主的灵魂。
画面消失,凉月把帛放了回去,就又变成了一本毫不起眼的书籍。
苏门能够独据颖州,历尽朝代更替还屹立不倒,绝对不会是这么简单吧?
凉月决定再看看,苏门后来还有什么丰功伟绩。
她的手指才触到另一本书,她的手指就是冻住了。
顺着她的手指,这冰一路冻到了她的胳膊,接着就是身体其他部位。
凉月之前被冻过一次,心理阴影还没有解除,这回她一动也不敢动了。
难道是那个白毛的什么太子又来了吗?
他不是死了吗?
凉月咽了下口水,下了好大的决心,她才扭过头去看,一身白衣人身上闪着白光,刺得凉月眼睛都睁不开。
少女抓住凉月的衣襟,把她提起来,凉月与她平视,这才看清楚,原来是熟人啊!
“银粟?几月不见,你长进了不少。你怎么找到我的?”
凉月用了隐踪术,理论上来说,除了与她连心的妖王风缄之外,应该谁也不能找到自己才对。
银粟的嘴张合着,凉月猜她应该在说“好久不见啊!”
“你说什么?我聋了,听不见。”
凉月嘻嘻地笑了。
银粟瞪大了眼睛,吃惊地冲着凉月喊:“你居然聋了?”
银粟探出来,凉月的灵力已经大不如前,而且她身上还有伤。
“看来你还真是个不安分的,得罪了谁啊?这真是!活该!”
银粟把凉月摔出去,凉月砸到架一齐倒下去,进而引起了一系列的多米诺反应,她身后一排的书架都遭了殃。
凉月快痛哭了。
她身上结着冰,她连揉一下腰都不行。
“你欺负我做甚?梅听寒又不是我害死的!”
听到梅听寒的名字,银粟登时爆发出更大的寒气,整个房间的空气都结了冰碴,顿时房间内大雪满天。
原来这就是神的力量。
银粟从前在自己面前,怎么不多使几下这样的招数?
“本来是来调查些事情,没想到遇见了你,那正好,我们就算算账吧!你对寒哥哥做的事,今日我就百倍还给你!”
凉月看银粟恶狠狠地好像要把自己吞了,就知道这下可坏了,她现在的实力,和银粟比简直就是钻石和沙子的区别。
自己曾经对梅听寒,可是没少下狠手。
这回凉月相信现世报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你别把梅听寒想得多么好。他可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凉月现在,除了嘴上下功夫,没有别的法子了。
“所以其实梅听寒死的挺冤的,如果不是你突然闯入,打乱了他的生活,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其实他是可以活的。他也不会知道自己家族的真实秘密,也就不会被你父尊盯上,最后还被烧成干尸。”
“梅听寒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找回了属于他的最重要的人,但是因为你,他又永永远远地离开。所以啊!一切的因是因为你,最后的果自然要你自己吃!”
啪!
银粟一挥袖子,凉月又被甩飞了出去,她的脸直接拍在了窗子上。
凉月滚到地面,忍着痛把嘴里的腥甜咽下去了。
凉月知道,风缄的话应验了,她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没有强大的灵力支持,她在银粟面前可能连一只小鸡崽子都不如。
“顾凉月,我是不能杀你,但不代表,我整不了你!你现在就是案板上的猪肉,我想怎么卸,就怎么卸!”
银粟上前,把凉月提起来。她的手指骨节都突出来,足见她是有多么的恨。
“梅听寒是你爹杀的吧?”
凉月不知道银粟说什么,她现在只能随意地去说,让银粟不要立刻带她离开。
希望苏野能感觉到异样,能过来救自己。
“看你这痛苦的表情,看来我猜的没错。我再猜一猜,你爹是当着你的面去杀梅听寒的吧?看着自己最爱的人,被你最亲的父亲所杀,是什么感觉呢?我想你,一定很恨吧?不仅恨你爹,还恨你自己!恨你自己的无能和鲁莽!还有你的愚蠢!你的自以为是!你……”
凉月还没有骂完,银粟又按捺不住,一把抓起凉月,捏住了她的咽喉!
“我让你说!我让你在说!”
银粟又把凉月摔了出去,这一次力气使得足够大,凉月的身体直接穿透了窗子,被砸了出去!
“救命啊!”
凉月闭着眼睛喊道。
然而,没有什么人会那么及时的出现,没有人接住凉月,也没有抱着她在楼下转圈圈。
凉月怀疑自己的主角光环是不是都消失了。
扑通!
凉月掉到了楼后面的一个池塘里。
池塘不深,但凉月是个小孩儿啊!最重要的是,她不会游泳!
她身上的冰一点点融化,她逐渐可以动了,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她再怎么扑腾,也上不了岸。
不过那一声救命还算有点用,至少她把苏门的修士给唤来了。
说来也奇怪,从前银粟可不怕见人。
可是今日银粟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她懊恼地跺了下脚,又狠毒地诅咒了凉月一句:“淹死你!”
然后便立刻消失了。
凉月被修士们救出来,她成了落汤鸡,但她顾不得自己的处境,她很在意银粟为什么突然又消失了?
银粟为什么要来苏门呢?
第300章 我们立场不同
凉月想起刚才看过的那张帛中,有一个画面,是一支箭射中了那位少女掌门。
箭?
从天而降?
这个套路怎么感觉和梅听寒死的时候很像?
凉月猛然想起,在梅听寒出事的前一晚,她也中了箭。
当时有玄晖帮忙,玄晖话中之意,好像那个伤她的,也是凤族的。
当时凉月还用幻术唬住了那个伤她的神。
可是为什么呢?
她是妖主,神族看不过眼可以理解,可是这个少女掌门,她不是啊!
这么想,凤族真的挺爱多管闲事的!
凉月还有一点觉得特别奇怪,招魂塔如果是天界神器,为什么这少女做了场法事,就能轻易得到?
若是这么简单,那得到神器的成本也太低了点。
凉月总觉得,这个少女掌门的路走得太顺了,就好像有人给她铺好了路一样。
凉月困惑中,竟然忘了自己还受着伤,她坐在池塘边,那些苏氏弟子一直在和她说话,她猜大概是在问她怎么回事?她是怎么伤的?
凉月茫然地抬头,看向那个破掉的窗口,银粟来此,又是要做什么呢?
青鸟?
红为火凤,银为白凤,那么青,是不是就是指青鸾呢?
青鸾鸟?青染的真身,是一只青鸾鸟吗?
那么这个少女……
凉月被提着脖颈拽了起来,她回头去看,果然又是苏野!
苏野好像刚刚生过气,他满眼都是愤怒的血丝,而他的脸上,好像还被气得通红。
凉月瞧见苏野身后跟着那个络腮胡子长老,他对凉月的轻蔑之意,倒是一点也不隐藏。
“你们自己安保系统出了问题,有外人闯入,可不是我搞的破坏。”
听凉月说完,苏野微微松了口气,扭头看了络腮胡长老一言,长老撇了下嘴角,对那个大师兄喊道:“还不快去查!”
“你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这个提鸡崽子的姿势,伤害性不大,但要看周围人多不多了。
凉月揉了揉眼睛,眼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她都成了落汤鸡了,苏野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
苏野那张扑克脸终于褪去些微盛怒的红,把凉月夹在腰间,就往他的居所而去。
凉月用手在空中抓了两把,最后也只能认怂。
实力差距太大,她现在不认怂也不行。
还好有这个池塘的缓冲,凉月伤得不重,她也根本不关心这个,她现在满脑子的疑问要问苏野。
“为什么少了两排架子的书?”
凉月捋不清思路,就想起哪个问哪个。
苏野在纸上写了两个字:“烧了。”
“烧了?!”
烧了那不就死无对证了吗?
“为什么烧?为什么偏偏只烧那两排?那两年苏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过了,关于疯王所有的记载,都没有。他当时是大凌的皇子,不可能一点记录都没有,你们为什么要抹去他的痕迹?”
“你去查疯子?”
苏野写道,他又写,“原来如此。”
“我说你身为一派掌门,难道都不会传音吗?”
凉月不耐烦了。
“你不信我说的。”
苏野又写道。
“是,我不信!疯爹是杀了不少人,可是他不可能对自己的师父下手!我绝对不信!你定是在骗我!”
凉月不相信,从前的顾怀酒,是个会对自己看似亲人的师父,下毒手。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想要调查清楚。
苏野拿着毛笔,墨汁都顺着笔尖滴到纸上,手都在抖。
“如果不是你爹,师祖,师父,都该好好的,一切都会是美好的,光明的!”
苏野丢了毛笔,捏住凉月的肩膀,喊道。
“你爹他带回来的招魂塔,根本就是个假的,那里面,藏着多少妖族,你知道吗?那些妖族把这里变成了一片血海!你看见过吗?师祖他为了救下所有人,以一己之力,对敌万妖,你能想象吗?疯子可以心安理得地全身而退吗?师父凭什么要去保护他?师父有什么错!”
苏野抓住凉月的右手。
“多么可耻啊!他的女儿,竟然是妖主!呵呵呵!万妖之主吗?你能护住这天下苍生吗?你现在连你自己都护不住了吧?你不过是妖族的一个笑柄而已!”
凉月的手腕快被捏断了,苏野他冲着自己吼了什么,她根本听不见。
她只能凭借着苏野怒不可遏的表情判断,自己的话可能触到了苏野的逆鳞。
那就不用再问了,抹去疯爹在苏门所有痕迹的,烧掉了那最关键的两年所有记录的人,应该就是苏野本人。
他还能看在苏姑姑的面子上,没有伤疯爹,那是得多么大的隐忍啊!他是得多在乎苏姑姑对他的看法呀!
苏野甩开了凉月的手,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坐在榻上,又摇了摇头。
“我们的立场不同,我听不见,吵架没有意义。等我帮你们找到了招魂塔,当年之事,可以翻篇了吗?你带走苏姑姑之后,以后不要再去找疯王的麻烦。这样总可以了吧?”
凉月下榻便走,苏野需要的是冷静,她在这儿,大概他只会更愤怒吧?
可是她却又被苏野拽了回去,他自己倒是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间。
凉月烦恼地挠了挠眉心,这个人可真别扭。
凉月身上酸痛,后背和腰都被书架硌得生疼,几个月不见,银粟身上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之前那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如今随意一出手,都是这般狠辣。
看来梅听寒的死,让她黑化了。
在房间里歇息了小半日,凉月还是不死心,她太想知道,这苏门里到底有些怎么样的秘密了。
这苏门除了苏野,应该也只有那五位长老,对苏门的过去了解得深。
不过那几个人现在并不待见自己,若是她再去触他们的霉头……
不行,还是得暗中调查。
她还是得去查书。
凉月走过那瀑布前,不禁驻足,瀑布下的水潭清得可以当镜子用。
她第一次见到苏野,就是在这儿。
原来他只是走火入魔,在这里疗伤,凉月还以为他是被抓来的。
还骗他自己是他的守护精灵。
莫非如此,苏野那张扑克脸是不会对她产生好奇心的。
凉月踢了块石子到水潭里,水潭里自己的影子便破碎了。
在破碎之前,凉月好像看到自己身后还有个人影。
她转头一看,这不是大师兄吗?
“有事吗?”
凉月没防备地被大师兄打了一掌,她本就有伤,再这么结结实实地接一掌……
第301章 我是个作精
凉月现在知道,什么是后悔莫及了。
在失去了强大的灵力之后,她成了食物链的最底端。
连这么个门派内叫不出名号来的修士,都能轻易把她制服。
有什么泼到自己身上,这是凉月今天第二次变成落汤鸡了。
镇定心神之后,凉月才睁开眼睛,入目的,却只有黑暗,黑暗中有点点烛光,映出一个人的脸,竟然是那个络腮胡长老。
这是哪里?
凉月从地上爬起来,腰间所有的配饰都被收了去,这四周就是一间十尺见方的地方,三面都是石壁,只有络腮胡子长老背后有些微光亮,凉月瞧见,那是一道栅栏门。
络腮胡长老手里提着个枚烛火,走近凉月,凉月见他脸上冷漠,另一只手里还提着剑,也退了几步,后背抵住了石壁。
“想要招魂塔,你就不能伤我。”
凉月真的很不喜欢动脑子和别人唇枪舌剑的辩论,因为她找不出那么多说辞来骗得别人团团转。
但如今自己的优势已经没有了,她不动嘴,动手也打不过。
那便只有捡对方有价值的来说了。
可谁知这络腮胡长老居然拔了剑,直指凉月心口。
这是要杀了她?
虽然她气了这老头儿几次,但也不至于要杀人吧?
老头没有说话,他把烛火悬空,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甩到了凉月面前。
凉月抓住纸,把它摊开,上面写着“通缉令”三个字,而且还画着她的画像。
这画像也不知是谁描的,居然画得惟妙惟肖,一点儿不差,凉月印象中通缉令的画像应该不至于有这么细致的工笔吧?
这叫她怎么抵赖?
她一点也赖不了。
再看这上面的文字:“活捉刺杀摄政王之刺客作妖精者,赏银三万两!”
喔!她这么值钱?
作妖精?是在责怪她又作妖了吗?
这种通缉令,也只有疯爹想得出来。
可是疯爹你不懂啊!
凉月心里有些酸,但立刻镇定下来,自信也来了。
疯爹掩饰了凉月的身份,这反而帮了她。
估计疯爹也是考虑到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了,不得不防。
凉月点点头,与络腮胡长老道:“是我,不行吗?”
多说多错,先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络腮胡长老明显不信,这时候,从他身后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大师兄。
他与络腮胡长老说:“师父,这小孩儿根本就不是刺客!徒儿亲眼见到摄政王与她同进同出,府上下人也对她毕恭毕敬,她定是摄政王府的人。”
络腮胡长老冷笑一声:“长得这么大点儿,还能让顾怀酒舍得花三万两银子找的人,只有一个人。”
络腮胡长老这回直接把剑插到了石壁上,剑锋离凉月不足一寸。
凉月把脖子往边上挪了挪,躲过剑锋。
络腮胡长老动怒了,看来这坏事的大师兄把她的身份捅给长老了。
“你是顾怀酒的女儿。”
络腮胡长老目光都变了,凉月也不知道这表情里带着怎么样的情绪,但是愤恨是肯定有的了。
“顾怀酒的女儿!顾怀酒的女儿……”
络腮胡长老重复着这几个字,他握剑的手暴起青筋,凉月一度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一命呜呼了。
然而,这老头儿手下用力,却把剑拔了出来。
凉月屏住呼吸,他会不会劈了自己就在这一刻了!
络腮胡长老给大师兄使了个脸色,大师兄取了一颗药丸,上前捏住凉月的下巴,给灌了进去。
凉月呕了几下,都没吐出来。
络腮胡长老冷哼了声,先行离开。
那大师兄则负责在牢门上加了禁制,也离开了。
凉月用手指抠嗓子,什么也没吐出来。
她现在已经没有了自愈能力,如果这是一颗毒药,她再没法子自救了。
凉月走到门口,原来这里是苏门的赤焰牢,她之前就李斯年妹妹的时候,来过一次。
万丈之下,咕嘟咕嘟冒泡的岩浆将山涧照出红光,凉月看向两侧山岩之间连接的石台,上面还锁着妖。
看来苏氏的收获真是不少,他们对于妖族的处理方式,也是绝不留情。
苏野作为掌门,对待妖族也是这样的态度。
他还能容忍她这个妖主的存在,真的是匪夷所思。
凉月坐在门口,观察着对面洞中,里面还真是座无虚席。
苏野是个干事业的。
不过妖也分好坏善恶,这样一竿子打死,确实太残忍了。
凉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手心的咒印,咒印晦暗无光,似乎还若隐若现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吧。
从前她灵力强大的时候,尚不能为妖族做些什么,如今的她,就更加没有能力做什么了。
想想玄晖冲着自己大发雷霆,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是等了三万年,才出现的妖主。
她确实没起到什么正面作用。
正想着,凉月突然感觉腹中巨痛,定是刚才被强喂进去的药起作用了。
凉月痛得倒在了地上,她看到自己双手竟然在变化,长出了黑色的绒毛。
她在变形!
这药,是可以让人变成了妖的药吗?
凉月感觉到自己好像在缩小,她的身体在发生变化,她会变成什么?
她不知道,她只感觉自己的嗓子好像被火烧灼般,她连喊痛,都做不到了。
她现在不仅听不见了,而且,也说不出话来。
这个络腮胡长老原来不是下不去手,而是不想让凉月死得太痛快了!
过了半晌,等身上的痛楚消失了,凉月再看自己,她身上是黝黑的绒毛,她还长了尖尖的耳朵,还有长长的尾巴!
她摸了摸自己的三瓣嘴!
这尾巴又细又长,她该不会,变成一只猫了吧?
一只猫妖!
凉月用爪子挠了挠自己的头,她这副样子,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更不用指望着苏野可以来救她了。
而她现在又聋又哑,也没办法呼救!
凉月猜想,她很可能会被当成妖错杀!
怎么办?怎么逃出去?她还能找谁帮忙?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
凉月只好硬着头皮,强迫自己睡着了,这样便能见到他了。
可是她现在心里太乱了,根本睡不着。
没办法,凉月咬紧牙关,朝着石壁撞过去。
“风缄!”
凉月在识海中醒来,醒在妖王殿的寝宫里。
没有风缄的身影。
凉月急匆匆奔下榻,跑出了寝殿,一直走到长廊的尽头,在拐角处看到了另一间宫殿。
第302章 疯子找来了
凉月使了些力气才把厚重的宫门推开,大红烛火渲染着红彤彤的床饰,这里竟是一间,婚房?
凉月此刻急着去找风缄,风缄不在此处,她便没有停留,继续寻找,凉月又跑到了正殿,风缄也不在。
那她不是白撞墙了吗?
凉月不死心,现在能帮她的,只有风缄了。
凉月又回到长廊里寻找,或许还有什么房间,是她刚才没找的。
对的!还有一间。
那个里面有一处水池的房间,那个水池底部,还放着一口水晶棺材呢!
凉月回忆着上一次走的路线,果然找到了那一间宫殿。
她使劲推了推,居然推不开?
风缄给这间宫殿下了禁制?
凉月心里这个憋屈!
平日里赶都赶不走的人,今天想找他帮忙了,他偏偏不在!
凉月垂头丧气地走在长廊里,抓着自己的头发,气得踢了一下墙。
“这回死定了!”
“顾凉月,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你居然还妄想着一个害了你的妖能救你!你是有多笨!”
这时候,凉月看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淡,她要醒了!
这么快!
凉月再一抬头,就对上了几只剑,正抵着她。
凉月真想喊一声:“救命啊!”
这大概是顾凉月这么多年里最倒霉的一天,她用缚妖索抓了这么多只妖,居然有一天,也有被当成妖,捆起来的待遇。
一路上,她被提着后脖颈,被一个修士提着,离开了赤焰牢,又穿过了花园和庭院。
凉月试图挣扎,她需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逃跑,不然真的会死。
但是缚妖索解不开,押着她的修士足足有十个,她做什么都没用。
终于到了厅堂,那修士把她往中庭里一丢,冲着厅堂里的人作揖:“掌门,各位长老,猫妖带到了。”
凉月被摔得眼冒金星,她用肩膀调整了下姿势,抬头看向了厅堂内。
她愣住了。
立在厅堂中央,此刻也正转身过来的,是谁?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在这儿?
他是不是又犯疯病了?怎么可以来这里!
疯王看着中庭内倒着的小猫妖,黑色的小猫不哭也不闹,只是瞪着双澄澈的眼睛看向自己。
不知为何,疯王的心在他看向小猫妖的一刻,痛了下。
厅堂内还真是热闹,苏野坐在掌门首座,他身侧分立着五位长老,而在台阶之下,站着两人,一瘦一胖,竟然是疯王和北安侯。
苏野开了口:“顾怀酒,你已被我门逐出,如今又以何等身份,进我苏门来?”
疯王目光从小猫妖的身上转移回来,他也不啰嗦,直接就说明了来意:“本王乃大凌的摄政王,颖州乃我大凌国土,本王为何来不得?”
苏野压下怒火:“好一个大凌国土,你真好意思。”
“怎么!还要老子掏张地图来给你看吗?”
北安侯抢下话来,他还真是什么话都敢接。
这可是仙门!
“你闭嘴!你的账!本座还没与你算!你休要在此造次!”
苏野拍案而起,指着北安侯楚子扬就开骂!
就是这个男人,把师父弄得遍体鳞伤。
他绝对饶不了他。
“呦!这不是当年那个小野娃子吗?怎么短短几年不见,你就褪了你那一身野人皮,披上掌门的衣物颐指气使了?就凭你?这苏氏你能搞明白?”
楚子扬寒碜完苏野,又指了指那五位长老说:“你们这几个老头儿是谁啊?当年本侯怎么没见过呢?”
“休得无礼!”五位长老一齐拔剑。
楚子扬走上前两步,看到了这几位长老手腕上的金钏,吃惊地叫嚷道:“你们?你们该不会是苏门五君子吧?天哪!你们怎么老了这么多!变成老头儿了。几年不见,我都认不出了!”
苏门五君子。
这个名号,很久没有人唤出来了。
五位长老面面相觑,难道苏樱没有把苏门的事告诉北安侯?
“五君子一向一致对外,我倒是不奇怪了。”
楚子扬摆摆手,说,“苏樱一向尊敬你等,我不与你们计较。”
五位长老收了剑,苏野从首座上走下来,他暂且不理会北安侯的跋扈,这种人他想处置,随时都可以。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今日这样,你应该很清楚!疯子!你还有脸进苏氏仙门?”
苏野走下台阶,走到了疯王面前。
“本王也不想叨扰各位修行,只是你这个小子,从本王身边带走了什么,既然本王都找到这里了,你是不是应该把她还给本王!”
苏野却嗤笑一声,扑克脸上终于多了点情绪,那是愤怒,仇恨,还有嫉妒。
他怒这人怎么还好意思来?
他恨当年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他?
他嫉妒的是,为什么这个人可以得到师祖还有师父的青睐,他却不行!
“本座从未从你这个疯子身边带走任何东西!”
疯王却突然上前,揪住了苏野的衣襟,他嘴角噙着笑,与苏野身后的五位长老喝道:“五位师兄,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本王不是孤身前来,外面有什么,你们可以自己去看,本王若有任何闪失,整个仙门都要给本王陪葬!”
五位长老刚举起来的剑又放下了,他们都是修士,外面来了多少人,带了多少兵器,他们并不怕。
但是他们能感觉到,除了人,好像还围着些别的什么东西。
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
苏野这时候开了口:“你还能召来妖?”
对!就是妖!而且是一群!
不!更多!
成千上万!
五位长老也意识到事情不寻常,只能暂时隐忍不发作。
疯王把苏野拉得更近,眼睛微红。
“凉月,在哪儿?”
“谁?”苏野摊开手,做出无辜的模样,“我不知道。”
“你少装蒜!”
北安侯按捺不住,冲过来,举起了拳头。
“就是你把小丫头带走的!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伤她一根汗毛,我们北安城与你们颖州苏氏势不两立!”
“哼!我们本就不是朋友。随你的便。”
苏野对楚子扬的威胁,根本不在意。
他又与疯王四目相对,与疯王说:“我说过,早晚有一日,我要把她带到苏氏来。你这个当爹的,满大凌发通缉令的时候,可有想过,她会带着一身伤,来找我呢?”
“把凉月还给本王,不然,本王可以不顾师父在天之灵,叫外面那些妖攻进来,平了苏氏,你这个掌门,也就不用当了!”
第303章 小命不保啦
疯王又把苏野拉近一些:“本王的女儿,想怎样,是她的自由。但是本王打你,也是本王的自由!”
苏野微微怔住,他着实不理解疯王的逻辑。
但是小孩儿在哪儿,他也不知道。
他冲着小孩儿发了脾气之后,自己就走了,等他再回来,小孩儿就不见了。
大概是生他的气,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苏野还没来得及寻找,疯王便登门要人来了。
这时候,那络腮胡长老走下堂来,把自己的剑递到了疯王面前。
络腮胡长老拉住疯王的胳膊,说道:“小师弟,你冷静一点。你家千金来我苏氏,也没有亮出她的身份,我等自然不知。不过我等并未苛待于她,还拿出珍惜药材,为她疗伤医治。”
疯王微微转头,将视线落在络腮胡长老身上。
“你既然已经不是苏氏弟子,想要我苏氏交人,按照咱们苏氏的规矩,这一点你也是知晓的,从有咱们苏氏,就一直如此,那便是一妖换一人。”
所谓的一妖换一人,便是用一只妖的命,换一个人的命。
疯王想要从苏氏带闺女离开,就得杀一只妖。
“什么狗屁一妖换一人!你们还敢和我们谈条件吗?”
楚子扬又多嘴了,不过这回,他说得倒不错。
络腮胡长老的剑“嗖”地飞出厅堂,正好刺入中庭内的石砖上,离地上的猫妖仅一步之遥。
“我知道,师弟从前就是心善之人,你带来的那些妖,你自然是舍不得伤的。所以师兄帮你选了一只恶妖,这只猫妖看似娇小,其实它已经屠害百余村民,我等也是费了些功夫才抓住的!只要你杀了这只妖,走个过场,我等自然会放你的女儿离开。”
“不是!他在说谎!他骗你的!疯爹!”
中庭里,被缚妖索控制的凉月无声地喊着,可是她知道,没有人能听见,除了她自己。
“什么混账话!你们苏氏的幺蛾子怎么这么多!”楚子扬根本不信。
“要么放人!要么死!哪那么多臭规矩。”
呜呜呜!凉月第一次觉得楚子扬智商如此超群。
凉月抬着头,也不管脖子酸不酸了,她用自己的肩膀艰难地往前挪动。
疯爹!你看看我!
唉!看了他也认不出来呀!
呜呜呜!
凉月瞧见疯爹松开了苏野,并朝着自己走过来。
疯爹,你中计了!
凉月看到了疯王微红的瞳孔里流溢出的杀意。
疯爹!
凉月拼命的喊,可是到了嗓子眼儿,声音却一点也发不出来。
凉月只能瞪着蹄子往后退,她往哪儿跑?怎么跑?
凉月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等她一会儿一命呜呼了,药效应该就会消失,到时候疯爹看到他杀的就是他拼命想找到的人,他一定会疯的!
如果他疯了,这么多年她守在疯爹身边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凉月努力挣了挣,她看到疯王已经把剑从地上拔了出来,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原来死亡之前,是这么的恐惧。
凉月连呼吸都忘了,她看到疯王身后,络腮胡长老的狡黠笑容,他马上就要得逞了。
这种剜心般的复仇方式,亏他想得出来。
络腮胡长老,是要疯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最后死于愧疚和痛苦之中。
杀人诛心,这种方式真的是毫无人性。
疯王举剑的那一刻,凉月闭上了眼,她最后看到络腮胡长老露出了得逞的笑。
死了死了。
络腮胡长老听到利剑破风的声音,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就是他最想得到的结果,本来把这个丫头变成妖,是想让苏野错手杀了她的。没想到顾怀酒这时候居然主动找来,这真是上天赐给他的复仇的绝佳机会。
“哈哈哈哈……”
络腮胡长老忍不住仰天大笑,“顾怀酒,我终于报仇了!你害得我成了这副鬼样子,害得我的修为再也没办法提升,今天你送上门来,我是杀不了你,但我能让你痛不欲生!哈哈哈哈!”
络腮胡长老笑得更大声,苏野意识到不对劲,他连忙冲出去。
凉月为什么会突然消失?难道是被师伯抓走了?
这猫妖,莫不是……
这时候疯王蹲下身子,他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他把什么捧在了怀里。
“喂!怎么了?”
楚子扬也冲过来,他扭过疯王的身子,看见疯王正抱着那只猫妖,还把头深深地低下去了。
“凉月……”疯王哽咽道。
苏野也跑过来,疯王搂得太紧了,只能看到猫妖的尾巴垂在外头。
苏野回头看疯王身后,只有一把剑。
还有几根被砍断的缚妖索。
“凉月!”
疯王如获至宝一般地捧着猫妖,众人皆看向疯王的怀抱。
“顾怀酒,你傻了吧?这是猫!是妖!不是小丫头!”
楚子扬拽着顾怀酒的胳膊,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疯王抚摸着猫妖背上的猫,低沉地嗓子伴着嘶哑。
“你变成什么样,本王都识得。”
络腮胡长老跳到中庭,召回了自己的剑,指着疯王。
“不可能,顾怀酒。你现在连修为都没有了!你怎么可能识破!”
疯王没有抬头,他只喝了声:“半曲。”
一直守在门口的半曲朝着外面发了一颗红色的烟花弹。
红色,即为攻占。绿色,即为退守。
这个,苏野也知道,因为疯王在他小时候,教过他。
糟了!
苏野暗道不妙!
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他抬头看到设置在仙门之外的封印和禁制像一张破碎的镜子,瞬间碎裂成无数晶状物体,它们如雪花般飘落下来,却在半空中便消失殆尽。
紧接着,暗夜之下,黑蓝色的天空中,现出成百上千只妖族,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停留之意,直接如流星一般俯冲而下,纷纷落在了苏氏仙门之内。
也有十几只妖落在了中庭之中,其中就有蝶儿和七七,就连黄掌柜都来了。
“姓苏的,你们抓了我族众多兄弟姐妹,这些年我们一直隐忍着,如今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了。”
七七看来是太久没有施展拳脚了,一上来就挑了个长得好看的开打,说着最狠的话,撩着最靓的仔,七七打架找对手都要先看颜值。
苏野心说现在解释也没有用了,在说和疯子解释,本身就没什么用吧?
那就只好先打一场,控制住局面了。
蝶儿倒不是来打架的,她直接奔到凉月身边,与疯王道:“让我看看小主人。”
第304章 厉害的她回来啦
疯王却只是把怀抱微微松了松。
吓得瑟瑟发抖紧紧勾住疯王衣服的凉月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她只感觉自己仿佛又重生了一次。
凉月露出半个脑袋,她现在就想找个洞钻起来,可是听到那些打斗声,又把她拉回了现实。
蝶儿掏出颗给了疯王。
“来,别怕。”
疯王把药放到凉月嘴边,见闺女吃了,疯王才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凉月吃下药,她的肚子又是一阵巨痛,她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团,不叫她的爪子伤到疯爹。
这时候,五位长老却一齐朝着疯王奔来,他们把疯王围住,那络腮胡长老指着疯王痛骂:“顾怀酒,你敢勾结妖族?!”
疯王满不在乎,眼中寒意更甚:“我顾怀酒坏事做了一箩筐,再多一桩也无所谓。”
“这是苏氏!是你的师门!顾怀酒!你真是个疯子!”
“哈哈哈……”疯王大笑着,“师门?!疯子?!如今,你们想起来,让本王将这里当成师门了吗?是啊!本王是疯了!本王疯了,所以忘了,不行吗?本王早就忘了!本王五岁来此,在苏氏生活了整整十二年!如何啊!大师兄!您是如何待我的?你们还想我偿还什么?用我女儿的命去还吗?我只问你!她有什么错!”
疯王抱着痛得瑟瑟发抖的凉月,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快点疯掉!
疯了!他便可以忘了!
可是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疯!你怀里还抱着,你最重要的亲人。
“顾怀酒,你休要猖狂!不管你勾结了什么东西!今日我等便要替天行道!”
络腮胡长老说完,立刻从手腕上取下手钏,其他长老也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这五个手钏连在一起,突然就变成缸口那般,他们朝着疯王而去,要把疯王套住。
可就在手钏落下的一瞬间,疯王怀里突然释放出一股柔金色的光芒,这光打飞了五只手钏,还把五位长老直接掀飞了出去。
然后这光芒更加强,竟然笼罩了整个苏氏仙门。
“这是什么?”
“好温柔的光啊!”
“咦?我的伤口,我的伤口痊愈了!”
所有的妖都停止了打斗的动作,他们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上的新伤旧伤都被治愈了。
七七也不理苏野了,她喜出望外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感觉自己好像变得更年轻了。”
苏野也惊呆了。
这光是什么呢?
只有蝶儿十分镇定,道了两个字:“九叹!”
是九叹!
“啊?妖主的九叹吗?这么说,小妖主她恢复了吗?”
七七也知道凉月受伤的事情,她还知道小妖主可能永远都是个废人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恢复了。
可是蝶儿却说:“等等,还要再等等。”
“等啥?”
黄掌柜和黑影从房顶落下来,一老一少异口同声地问。
突然,疯王手上那团金色的光中发出一股刺目的青色光芒,众人再定睛看时,才发现那是一只青鸟,正扶摇直上,仿佛要冲破夜幕苍穹。
伴随着一声青鸟的鸣叫,所有苏氏仙门内的青鸟图案,都在一瞬间发出耀目的青色,就连修士们身上的青鸟图案,也一样亮起来。
“她回来了。”蝶儿说。
“谁呀!”七七连忙问。
疯王感觉怀里一空,闺女跳到了地上。
她身着一件青色衣裙,她背对着疯王,疯王只能看到她手上重新亮起来的妖主咒印,此刻那光芒亮得仿佛可以将这里照成白昼。
凉月的头发散开来,在夜风中微微摇曳,她头顶那只青色鸾鸟在空中盘旋片刻之后,就头朝下猛地冲进了凉月的身体里。
与此同时,凉月一直闭着的眼睛,也缓缓睁开,那眼睛精亮得泛着银河里的水,可是她脸上却面无表情,甚至说冷漠至极,还带着些许狠辣。
凉月的目光扫向众人,似乎对所有人都感到陌生。
“凉月……”
疯王抬手,却被一股风隔住了,他听到身前的闺女与自己说:“不想她死,你就不要动。”
疯王立刻意识到,她不是凉月!
或者说,这副身体里的灵魂,不是凉月。
疯王把手缩回来,他纵有百个问题,他也得忍。
凉月将目光落在络腮胡长老身上。
“我要谢谢你,不是你,我还出不来。”
络腮胡长老不明所以。
凉月又抬头望向蝶儿,与她说:“乃是此人下毒,与苏氏其他弟子无关,尔等速速撤离。”
蝶儿单膝跪地,低头冲着凉月行礼:“属下遵命!”
待蝶儿再抬头时,神色更加肃穆,她说:“神女殿下。”
“神……神女?!”
七七懵了,不止七七,所有轻罗馆的小妖们。
众妖都知道,他们的小妖主,是个没用的人族嘛!
可是众妖又不敢多言。
妖主咒印中释放的强大妖力,让一向信奉力量的众妖们至少确认了一件事,他们的小妖主支愣起来了。
众妖纷纷离去,最后连黄掌柜和七七也跟着蝶儿离开了。
凉月在人群里搜寻,问道:“谁是而今苏氏掌门?”
“是我。”
苏野犹豫了下,还是应道。
他不知道凉月怎么了,但她能确信,现在的凉月,不是凉月。
“嗖。”
只是眨眼功夫,凉月到了苏野面前。
“你这个废物,也能当掌门?”
凉月用右手掐住苏野的手腕,苏野顿时感觉浑身都失去知觉,但是凉月只碰了那一下,便松开了。
“苏氏不需要废物,你好自为之吧。”
凉月又抬起手,打在了苏野身后。
苏野回头看去,被打的,是大师兄。
“差点忘了你,你敢伤我!你更废,废到不配活着!”
凉月只是把手握成拳头,大师兄和络腮胡长老就被一股劲风吹起来,他们被卷到空中,两个人背靠背,像麻花一样结成一根,凉月又甩了下手,二人就直勾勾地往地上钻。
只听“轰隆”一声,地上被砸出一个一丈多深的大坑,还没来得及去看二人还活着没,凉月用手掌微微一抹,这大坑就被填平了,根本看不出一点痕迹来。
空气仿佛又凝固起来,所有人都紧盯着这个嚣张的小孩儿。
苏野也低头看着凉月,这就是妖主真正的实力吗?
“这不是,这只是开胃前菜。”
苏野惊住,凉月能听到他心里想什么!
凉月抬头盯着苏野,道:“小子!记住了!我是你祖宗!这苏氏的一切,都是我创的!你给我把它护好了。不然祖宗我,就把你也当棵葱栽了!”
第305章 帅不过一章
面对眼前这个小孩儿眼里所有的陌生情绪,苏野知道,她说的话,绝对是能够做到的。
“苏氏的创始者?您是苏青染?”
凉月勾了勾手指,苏野只觉膝盖钝痛,下一刻便跪在了凉月面前。
“既然知道了,你这个后生还不下跪!”
凉月一记掌风打在苏野肩头,“本尊的名号,你配叫吗?”
然后又是一掌打在了苏野身后,直接把中庭里的梧桐树劈成了四段。
“以你的修为,还想做苏氏的掌权人?再修炼五百年吧!”
说罢,凉月飞身进入正堂,坐在掌门的首座上,冲着外面的人喝了声:“苏门所有弟子,速速前来拜谒。”
声音传遍了整个苏氏,这是得有多么强大的灵力,才能有这样的传音能力。
疯王紧盯着这个行事作风和自己的女儿完全不同的小孩儿,除了这副身子,凉月已经不是凉月了,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叫苏青染。
青染?疯王依稀记得,闺女曾经和自己提过,上一代的妖主,名字便是青染。
再看此刻凉月手心光芒四射的妖主咒印,更加印证了疯王的推测。
现在占据着凉月身子的人,就是上一代的妖主,同时也是苏氏的初代掌门。
难道说,凉月被这个青染,给夺舍了?
“你猜错了,疯王。”
苏青染言笑晏晏,对着疯王勾了勾手指,疯王就立刻被带到了苏青染面前。
但她仅仅是把人带过来,并未加以伤害。
“我不是夺舍,我一直都在你女儿的身体里,只是之前,一直是她的魂魄主导这副身体罢了。”
疯王皱了下眉头,这个苏青染,会读心术?
“这个小孩儿太没用,这么多年,也没能做出点什么大事,反而处处受制于他人,她根本不配做妖主。不过她这副身子,倒是很不错的,虽然与我从前的那副,差的太远,凑合着用用,也未尝不可。如今我夺了她的身子,做点我想做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干涉,回京城做好你大凌的摄政王。若是你逆了我的意,我可以叫你的女儿魂飞魄散,在这三界之内,你就也别想见不到你闺女了。”
苏青染拂袖,示意疯王可以走了。
可是疯王却纹丝未动。
“把本王的女儿,还回来。”
疯王才要伸手,这个苏青染就挥了下手臂,卷起一阵风,将疯王掀飞了出去。
疯王倒在地上,只听那苏青染说:“看在你是这副身子的血亲的份上,我不伤你。若再敢造次,你就可以去冥府报道了!”
可是疯王哪里肯听,他的双眼逐渐被赤红渲染,他不能离开,凉月到底在哪儿?
苏青染看到疯王赤红着双目,嘴角勾起,眼神却冷冽。
“你是又要发疯了吗?你可真是不听劝!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罢,苏青染就把妖主咒印对准了朝他冲过来的疯王。
只需要一下,这个疯子就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可是苏青染的妖主咒印,却在突然间消失了光芒,她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往回缩,最后胳膊竟然扭回来掐住了她自己的脖子。
“臭丫头!你还在?!”
苏青染的脖子被自己的手狠狠地掐住,她想要挣脱,可是她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似乎是要把自己杀死!
这时候,疯王也扑了过来,她抓住苏青染的胳膊,喊道:“本王的女儿!还回来!杀了你!杀!”
“你真是执迷不悟!我不会让她回来的!”
苏青染想一脚踹飞疯王,可是她的脚也不听自己使唤了。
怎么回事?
这小孩儿的魂魄,明明被她关起来了!就算是风缄,也不能改变任何灵魂之间的交换,她应该能主导这副身体才对!
难道是这个小孩儿自己冲破了她设下的禁制?
“哼!一个废物!还这么难对付!”
苏青染感觉到自己对这副身体的主导权已经消失了,她又要再一次,活在黑暗之中。
“呵!你失去了一次纵横三界的机会!臭丫头!”
苏青染闭上了眼睛,她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也突然松开了。
而疯王轻而易举地就把她的胳膊拽开,冲着苏青染吼道:“还给我!”
“疯爹?”
凉月睁开眼睛,就看到疯王那双猩红的眼睛。
“咳咳咳……”
凉月感觉嗓子又痛又紧,一说话嗓子眼好像粘死了一样。
“你说你跑到别人家地盘发什么疯啊?别丢人了!咱们回家疯去!”
猛然间,疯王眼中的赤红就越来越淡了,这些红化成了两滴红艳艳的血泪,滴到了凉月的脸颊上。
上一次疯爹哭,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疯爹有在他面前哭过吗?
不过这算哭吗?
疯子的眼泪,应该只是因为大脑一片空白,情绪过于激动,嘶吼太过大声,所以才促发的泪腺连锁反应吧?
这样想的话,凉月觉得好像心里还好过一点,不至于这么愧疚。
“我错了。”
不过错还是要认的,因为这个人清醒过来的第一次件事,准是问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所以要先认错。
疯王张口,深深地吐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可是他的视线落在闺女脖子上她自己掐出来的紫红色手印,他又把嘴抿紧了。
凉月觉得,疯爹刚才可能是要骂人来着。
外面的苏野和楚子扬看到方才的一幕,他们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终于听到凉月说了几句正常的话,他们才敢往里面进。
可是这厅堂的门却不知为何,突然间就关上了,不仅如此,所有的窗子也都自动关上了。
疯王警觉地把闺女拉起来,护在自己身后,突然一道红光出现,紧接着红光像一张嘴一般,露出了一个黑色的洞。
是玄晖!
果然,一道红光从黑洞中跳出来,一身玄色衣衫的妖判大人,手里提着他的凤鸣剑,气冲冲地朝着凉月飞奔而来。
“疯爹,小心。”
凉月把疯王推开,自己跳下了首座,脚尖才点地,就被玄晖一把拽了过去。
“凉月!”
凉月一条胳膊被玄晖抓着,另一只手腕被疯爹扣着。
“你们俩放手行不行?我又不是布娃娃!”
这俩人都把手攥得这么紧,有没有考虑过她会疼啊!
凉月无奈地对玄晖说:“大哥你怎么还阴魂不散哪!我不是已经随了你的意,不当妖主了吗?你还想怎么样啊!”
第306章 你认错人了
谁许你不当妖主了?跟我回去!”玄晖扯着凉月就要走,却感觉手背痛了下。
玄晖回头,看到凉月竟然在咬住他的手,而且是下了很大力气的。
“你做什么?”
玄晖微微眯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凉月同样仰望自己的眼。
“染染,我们不闹了吧……”
凉月微微松了口,玄晖唤自己什么?
染染?
他把她当成青染了?
就是那个刚才占用了她身体的那个青染?!
天哪!凉月认识玄晖七年了,玄晖不仅没正眼看过自己,甚至从来都没有这么温和地与自己说过话。
果然玄晖心里最惦记的那个人,就是上一代妖主。
所以她无论做得好不好,在玄晖眼里,是万万不及他唤染染的那个女子的。
在玄晖心目里,妖主无可替代,除了青染,谁也不配!
凉月更加用力地咬了一口,要不是妖判大人皮糙肉厚,就不仅仅是留下两排牙印这么简单了。
玄晖微微皱眉,看向凉月时,眼里却有些凉月从来都不曾被分享到的,温柔。
凉月松口,与玄晖道:“妖判大人认错人了,您的染染,刚才被我掐走了,你可以离开了吗?”
玄晖有一瞬间的充愣,但他立刻反应过来,猛地甩开了凉月的手,挥剑朝凉月心口,幸得疯王把凉月拽到了自己身后,他自己迎了上去。
凉月被疯王拽了个踉跄,她转头再看时,玄晖的剑已经刺入了疯王的腹部。
“疯爹!”
“不要过来!”
疯王却吼了声。
这点伤不算什么。
玄晖也意识到自己一时意气用事,刺错了人,立刻收了剑,疯王便跪到了地上,凉月还是不听话得冲上前,抓住了疯王的胳膊。
疯王用一只手捂住了伤口,另一只胳膊却把还在把凉月往自己身后推。
“快走,他要杀你!”
玄晖是想用让凉月受伤的方式,叫青染的魂魄再次有机可乘,能够再次占据凉月的身体。
如果闺女不跑,这只大尾巴狼还不知道会为了那个嚣张的女人做什么蠢事!
“我不走!我再也不走了。”
凉月手上沾到点点鲜红。
“我为你疗伤。”
凉月唤醒了妖主咒印,为疯王疗伤。
玄晖的剑直指凉月的脖颈,他有些惊奇:“你的灵力恢复了?听力也恢复了?”
“关你屁事!”
凉月无惧玄晖,她现在更担心疯爹的伤。
玄晖的剑名唤“凤鸣”,他一只大尾巴狼能用得起“凤”字开头的东西,一看这东西就来历不凡。
被凤鸣所伤,估计和莫羡一样,没那么容易治愈。
“你今日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再让她出来的!你杀呀!”
“凉月!”
疯王知道闺女是动怒了,她抓住凉月贴在他伤口上的手,“你走!他不会伤我。”
“什么狗屁妖判!为了一己私利,就可以滥杀无辜!为了你和青染那点破事儿,就剑别人替你们买单!想得美!”
凉月抬头,看见玄晖目光复杂地盯着自己,那情绪她读不懂,也不想读懂。
“放下吧!你不敢。”
玄晖握剑的手在抖。
小废物好像变了,可是哪里变了,他又说不上来。
“我听说过,青染在三万年前魂飞魄散了,永不入轮回,你难道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成为苏氏的初代掌门?为什么她死后的魂魄会在我身体里吗?”
凉月顿了顿,见玄晖的剑离自己远了点,又说,“不如我们联手,找到招魂塔,便可以解开你我心中疑团。”
疯王的冷汗划落在下颌,他闺女说什么?招魂塔?
她为什么会知道招魂塔的事情?苏野告诉她的吗?她知道多少?
难道说,她离家出走的理由,就是这个?
玄晖是真的把剑放下了。
“顾凉月,你真让我刮目相看,思路清晰地都不像个废物了。”
玄晖退了一步,看向凉月时,又多了分戒备。
“我凭什么和你联手,我自己也可以拿到招魂塔,然后,把你关在里面。只有染染,能做这个妖主。”
玄晖说完,便飞走了。
门窗终于被打开,苏野和楚子扬,还有急不可耐的半曲一齐冲了进来,苏氏的弟子们也一同冲了进来。
凉月心道今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么又有来坏事的?
“就是她!”
四位长老四只手一同指向了凉月。
“是她杀了大长老和你们的大师兄!”
凉月专心为疯王治伤,面对围攻上来的苏氏弟子,她真的懒得和他们解释刚才杀人的不是她。
“你们刚才看到了吗?那些妖都听她的!”
“她可以召令万妖,定是和妖族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抓了她,就能控制妖族了!”
这几个长老真是不让人省心,简直就是妥妥的剧情小推手,一个劲儿地给凉月找事情做!
凉月将目光投向了苏野,这时候只要他稍微说点什么,就可以平息这几个长老的煽动。
可是苏野却抬起了手,对苏氏弟子命令道:“抓活的!”
“苏野!你几个意思!”
凉月不明白苏野这么下命令,是抽哪门子的疯!
“你不想要招魂塔了吧?”
“要。”
苏野回答地倒痛快,“但我更想要这个疯子,死!”
“为什么?”凉月不明白,苏野的执念在哪里。
苏野没有回答,苏氏弟子已经围了上来,半曲和楚子扬挡在疯王和凉月面前,不过他们与这群修士而言,根本就会像嗑瓜子一样,一会儿就能解决一堆。
“苏野,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凉月被苏野整懵了,“你至于这么恨吗?”
可若说恨,苏野这么多年,应该有的是机会可以杀掉疯爹吧?
怎么非得要现在才表明立场!
苏野的手没有放下来,他说:“疯子不死,倒也可以。不过,你不能走。”
凉月偷偷送了口气,原来还有商量的余地。
“是不是我只要留在苏氏,你就放了他们。”
凉月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外面纵使人多,也都是普通人族,没有修为,和这些苏氏仙门比起来,他们打不过。
凉月也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可以一次性传送这么多人离开。
“我的灵力已经恢复了,你留不住我。”凉月说。
苏野却说:“我自有办法。”
他还挺有自信。
凉月低头,疯爹被凤鸣所伤,伤口难愈,想要完全愈合,她还需要再有半个时辰,才能做到。
第307章 甩锅
普通的医师,根本没办法治好疯爹的伤口。
如果她留下,疯爹会死。
如果她带着疯爹走,楚子扬死不死倒是无所谓,半曲是不能出事的,还有外面那些疯爹的属下,以苏野对待妖族的态度,就知道他们会是怎么样的下场。
如果要把所有人平平安安地带走,就需要找妖族帮忙。
可是她真的很没用,七年了,她都不曾和妖交下过什么朋友,现在和玄晖也闹掰了。
她不想拖累所有人,结果还是拖累了他们。
可之前疯爹把苏野关进地牢里,没少让他受罪,如今境遇颠倒,苏野能善待他才怪。
就在凉月犹豫不决之时,有个苏氏弟子突然冲了进来,指着外面喊道:“不好啦!赤焰牢里的妖,都跑出来啦!”
“什么?!”
没有了络腮胡长老,剩下的四位长老简直浑然一体,说话都是异口同声,一个腔调。
“它们,它们有的朝这边来了!还有的,飞到城里去了!”
苏野这回也惊住了,他转头看向凉月。
“小孩儿,你又能耐了!”
凉月想说不是她,不过苏野没听他的解释,已经带着苏氏弟子出去围追堵截那些妖了。
危机解除。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帮自己一把,不过凉月还是松了口气。趁乱之际,凉月成功地带着疯爹和其他人离开了苏氏,并迅速离开了颖州。
赤焰牢里的妖对苏氏都充满了仇恨,它们有的是恶妖,可是还有很大一部分,它们只是因为喜欢在人界,便把自己化形成人,与人族和平相处,可是苏氏盯上它们,不仅残杀它们同族,就连与妖交好的人族也要受到牵连。
就如凉月今日被络腮胡长老灌进去的毒药一样,妖化的她连亲爹都差点不认识。
不知道苏氏曾经用这种药,如何蛊惑人们相信,与妖相处也会幻化成妖的谣言了。
当真是细思极恐。
所以这一次赤焰牢里的妖逃出来,凉月以为他们报复人族倒未必,但是对苏氏讨要回他们失去的至亲的血债,倒是真的。
不然苏野也不会如此紧张了。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妖界要设妖判一职的原因了吧?
只要不危害人界,像半夜化成原型出来施展施展拳脚,吓唬吓唬奸邪小人,顺便劫个富济个贫什么的,妖判是不会管的。
因为是同族,可以感同身受。
而苏氏不同,苏野秉承的原则是要将人界里的妖涤荡干净,一个不留。
颖州城外,凉月在马车里,还在为疯王治伤。
“歇一歇吧。”
疯王用帕子为凉月把汗水擦干。
凉月却不肯放松。
“不行,我的时间不多了。”
疯王抓住闺女的手腕,神色又紧张起来:“你又要跑哪儿去?!”
“我不走。”
凉月递给疯爹一个叫他安心的表情。
“我的灵力和听力,都是暂时的。我治好你,我们还要想办法返回京城。所以时间不多了。”
疯王这才松了手。
“怎么回事?为什么是暂时的?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为什么要找招魂塔?”
疯王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凉月只是摇摇头。
“那您呢?您怎么认出我来的?您为什么会找到苏氏来?为什么您还带来了一批妖?为什么苏野那么恨您?为什么您的修为被废了?”
疯王也无言以对。
“既然我们都有这么多疑问,那就等到不忙的时候,慢慢掰扯。现在不是时候。”
凉月转而低头专心治伤,她也是缓兵之计,因为疯爹的问题,她也不知道怎么缕出头绪来解释。
“啪啪。”
好像有谁在拍手。
凉月看到疯爹的手握成了拳,她也感觉有什么人的气息,还是熟悉的人。
“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疯王冲着凉月身后低吼了声,却换来对方轻声一笑。
“疯子,我借给你的妖,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是不是应该算一下,与我多少银两?”
润朗的声音一起,凉月便知道是谁了。
“师父?”
凉月没有回头,轻轻唤了声。
鬓边的碎发被掖到了耳后,师父的手永远是凉的。
可是花酿的手又立刻被疯王打开了。
“不许碰本王的女儿。”
“疯子就是事多。”
花酿不管,又掐了下凉月的脸颊,声音温润的盛夏的涓涓泉水。
“徒儿,作得差不多了吧,跟师父回轻罗馆吧。”
花酿随即又道,“这可是疯子,亲口答应的。”
轻罗馆?
凉月终于抬头看向了疯爹。
“你穷死了是吗?留着钱不挥霍,和别人做什么交易!”
疯王却看向花酿,嘴角得意地上扬。
“你输了。”
这什么和什么啊!
花酿耸了耸肩膀,微微叹了口气,两手搭在了凉月双肩。
“徒儿,疯子死不了,倒是苏野,他可倒霉了,这么多妖一齐围攻苏氏,恐怕今日苏氏仙门要血流成河了。”
“把你的脏手拿开!”
疯王又打开花酿的手。
“洗得很干净呀!”
花酿完全无所谓,又摸了摸凉月的头。
两个人就这么你碰我就打,你打我接着再见缝插针,花酿今日也是有耐心,像是故意要把疯王气到吐血才肯罢休。
苏野确实有点冤,因为确实是凉月先与苏野定下的交易。
“但是他要杀疯爹,就不冤枉了。”
凉月这么说,但还是不免担心真的有恶妖伤了颖州城的百姓。
“师父您说,咱们怎么办?”
凉月现在分身乏术,也没办法去救苏野了。
花酿笑了,她终究还是做不到那般狠心。
虽然与从前的妖主相比,确实不够狠绝,但这样的徒儿,反而更叫花酿觉得,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你呀!”
花酿抚了抚凉月的头发,软乎乎的头发香喷喷的,花酿笑着说,“玄晖欠了疯王一剑,此事,就叫他担着吧!”
“哼!便宜他了!”
凉月嘴上硬撑,其实也知道现在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事了了,我们回京。”
花酿只是打了个响指,马车还有马车外疯王带来的所有人就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这就是神,眨眼功夫,就可以传送这么多人。
凉月羡慕不过来,因为她就算耗尽灵力,使用多少符咒,也撵不上花酿的节奏。
“师父就是师父。”
终于,疯爹的伤口完全愈合了。
凉月也脱了力,仰头就倒在马车里。
“徒儿!”
“凉月!”
凉月冲着紧张的二人摆摆手。
《疯王的女儿》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
喜欢疯王的女儿请大家收藏:疯王的女儿新更新速度最快。
第308章 我不回去
“我没事儿,我还能再蹦哒一会儿。”
凉月嘴上这般说,眼睛已经闭上了。
这一天,太能折腾了。
凉月感觉身体里的灵力又在一点点的消失,不过她的听力还在。
只是她现在倒是宁愿自己还是个聋子。
疯王要把闺女抱起来,被花酿拦下来。
“疯子,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帮你找到凉月,她得跟本尊走。”花酿说罢,就抓住了凉月的手臂,要把她背起来。
疯王则扶住凉月的背。
“疯子的话你也信!真蠢!”
两个人谁也不肯想让,凉月被夹在中间,是哪一头也不能得罪。
“我与你们说。”凉月想推开剑拔弩张的二人。
“你别说话。”二人却谁都不肯卖凉月这个面子。
“本王的女儿,必须和本王回王府。”
“本尊的徒弟,得护在本尊手心里。”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可毕竟疯王是人族,花酿想要抢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疯王顿时便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凉月被花酿拉过去。
“你们俩太过分了!”
凉月却推开花酿,自己缩到了马车的一角。
“谁告诉你们,我要和你们回去了?”
“什么?”
“你不是已经和为师回来了吗?”
凉月知道,这两人可能还搞不清状况。
“我只是说送你们回来,我可没说我自己要回京城。”
疯王上前要抓凉月,可是凉月却抬手挡住了。
“你别过来!你也别发疯!你们俩,都仔细听我说。若是觉得我说得没道理,你们再动作也不迟。”
花酿抱着胳膊,他是不急。
疯王却摇头:“没道理,我不听。”
凉月这个爹虽然没有修为没有法力,可是却是最难搞的。
那就硬碰硬。
“你不听也得听!”
凉月喊道。
把疯王给喊愣了。
疯王突然意识到,他闺女一定是知道了什么,而且因为这件事,闺女以后可能都不会听她的了。
凉月趁着疯爹愣神的功夫,赶快开口。
“玄晖给我看了,七年前,王府遭难那一天的影像。你们不必再向我隐瞒,我知道我是怎么来的了。”
凉月说完,花酿似乎并不惊讶,他之所以不惊讶,是因为玄晖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他还因此破天荒地把玄晖给揍了一顿。
而疯王就不一样了,他立刻抓住凉月的手:“你答应不会再走了。”
“我说过吗?什么时候说的?”
凉月被疯王提醒,才想起方才疯爹替她挡剑的时候,她脱口而出的话。
“哦。”
凉月后知后觉地应了声,“但是我必须找到招魂塔,我要把疯爹你丢失的魂魄拿回来。”
疯王抓着凉月的手腕微微松了些。
“你就是因为这个,离家出走?”
凉月摇头,又看向了花酿:
“还有,我要把青染的魂魄从我身体里拿出来,如果可以,就找个身体给她,让她和玄晖双宿双飞去吧!别让她再祸害我了!”
花酿斜睨了凉月一眼:“就这两件事?”
“不然呢!这两件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很难了。”
凉月把手缩回来,揉了揉自己的脸。
“我现在就是个废人,连自保能力都没有,所以我才会想着去找苏野合作,谁知道他不仅想要招魂塔,还想要疯爹的命。我真是太傻了,又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一个人,结果又被骗了。”
凉月随即又打起精神来,对疯王说:“疯爹发疯,我也有责任,所以我现在不想回王府。至于轻罗馆……”
凉月又看向了花酿:“我真的不配做这个妖主,一件正事没办成,还得罪了一大批高能人士。这个妖主,还是让青染做吧。”
“所以我不回去了,疯爹,师父,这件事因我而起,所以这条路,我想自己走下去,不想牵连你们。”
疯王和花酿对视一眼,继而又转头看向了凉月。
“你哪儿也不许去。”疯王说。
“天塌了有师父顶着。”花酿又说。
“你的话,既没有道理,也没有说服力,我们俩谁也不会听你的。”疯王又说。
“你还小呢!大风大浪用不着你冲在前头,师父都不急,你急什么?”花酿又说。
这两人不知为何,突然又达成了某种默契。
“从即日起,你单日回王府,双日回轻罗馆。”
“就这么办!”
凉月眨眨眼,不敢相信这两个人怎么突然就做好了约定。
“我……”凉月还没说反对二字,马车就突然颠簸了下。
然后凉月就感觉自己好像正被什么东西拖拽着。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她的手没了!
“凉月!”
疯王过来拉凉月,可是凉月的身子也不见了,不过眨眼功夫,凉月就不见了。
疯王扑了个空,回头看花酿还稳稳地坐着。
“没用的,这是连心咒,风缄只要想让徒儿到他那边去,他只要动动嘴就可以,根本不需要来和我们抢人。”
花酿也恨风缄这个狡诈的家伙居然敢对凉月动心思。
但如今他藏匿得太深,花酿也探不出他的所在。
疯王的拳头砸向了马车,唯有如此,他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解开这个该死的连心咒!”
花酿却无力地摇头:“徒儿不会那么做的。”
“你什么意思?”疯王问。
花酿叹了口气,与疯王说:“回去吧!现在我们,只能等风缄自己现身,或者凉月自己回来。”
说完,花酿便隐去了身形,离开了。
花酿心中也烦闷,两个徒儿,他当如何抉择?
青染很强,她回来,自然一切都可以进行地更顺利。
但是如果凉月消失了,花酿又感觉自己好像丢了半条命似的,连魂魄好像都支离破碎了。
而对于疯王来说,打击更大。
凉月说要替他寻回他丢失的魂魄。
如果仅仅是这么简单的初衷,至于离家出走吗?
疯王隐隐觉得,闺女找招魂塔,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而另外一边,在颖州城里,因为妖判玄晖的出现,颖州百姓并未受到波及。
但是苏氏,玄晖没管。
他心中也郁愤,这几百年来,多少无辜的妖族,死在了苏氏修士的剑下?
但是碍于花酿的面子,他最后还是赶走了闹事的妖族们,把几个恶妖收了,拯救了苏氏仙门。
此时的苏氏,已经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被妖破坏掉的残砖碎瓦,仙门弟子也是伤残无数,只有苏野还算是个全乎人。
第309章 不像你性格
玄晖立于檐崖之上,手里的凤鸣剑在嗡嗡作响,它还兴奋着,似乎还没有杀够。
玄晖把剑指向地面上前仰后合的苏氏仙门弟子。
“一群蠢货!被一个丫头耍得团团转。”
从玄晖加入战斗,苏野就注意到了这个人,不,是这只妖。
他身上有着不同于其他妖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不仅仅源于他自身灵力的强大,更是他周身散发的一种恐怖感。
苏野踏步而上,飞至房顶,与玄晖对视,可是玄晖根本就没有机会苏野,凤鸣剑划开空间,就要离开。
“前辈留步。”苏野出声挽留,还冲着玄晖行礼。
要知道咱们妖判大人除了对人界的吃食感兴趣,其余一切无感。
等苏野行了礼抬头再看时,这前辈已经离开了,就连那空间口子也收起来了。
想好的打溜须的措辞一句都没说出口。
这场无妄之灾,苏野本是可以避免的,如果他没有动了杀疯王的念头的话。
不过,此事之后,他对疯王的女儿的执念,更深了。
苏氏的弟子不能白白受伤,她身体里那个初代掌门竟然可以号令万妖,这里面定别有玄机。
“守护精灵,你真是个大谜团!招魂塔,我会得到,你,我也要永远地关在苏氏!”
凉月知道苏野会记恨自己,她也做好了随时被苏野报复的心理准备。
但是她的原则不会变,那就是谁也不能伤疯爹。
不过她现在谁也顾不上了,她还有个大麻烦没有解决。
周遭的一切,都漆黑如墨,不分昼夜。
一股刺鼻的腐败味道撞击着凉月的肺部,这个味道,凉月记忆犹新。
脚下踩着的稀泥好像有生命一般,叫凉月一点点地往下纤去,如果这里有光,就会看到,这些泥的颜色,是暗红色的。
这里,是莽原,是妖族的流放之地,这里存在着,妖族的罪人。
凉月也不知怎么了,就被带到了莽原。
“你的伤都好了。”
听到背后有声音,凉月转头看到红衣白发的妖王,风缄。
他悬于空中,脚上一双白靴纤尘不染,似乎还泛着微微的光。
“是你把我带过来的吗?”
凉月甩着泥巴点子,挪动着步子,转过了身。
风缄点头,面上冷漠,好像在生气。
凉月挠挠头,对风缄说:“谢谢。”
风缄翻了个白眼:“不用捡好听的说,你应该知道,莽原是什么地方。”
“你也别误会,我是谢谢你让我恢复灵力和听力,我才能把青染赶回去。”
凉月对风缄伸出手,“可以麻烦妖王大人屈尊降贵拉我一把吗?我要陷进去了。”
风缄没有伸手,他与凉月说:“不用谢,本帮你,是有条件的。”
凉月收回手,点点头。
“我没有出尔反尔,你让我做什么,说吧。”
风缄微微愣了下。
小丫头答应地这么痛快?
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呀!
若是从前,她定是会矢口否认的!
“我被青染关在暗无天日的虚空里,你救我出来,还还给我灵力和听力,虽然你别有目的,不过,我可以理解。”
“为何?”风缄不解。
“因为你必然是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情,你才肯留我一条小命到现在,不然,你设连心咒这么复杂的法术,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风缄转怒为笑,可这笑,是嘲笑。
“你这一套说辞,去骗别人吧。我知你心中所想,你是无可奈何,为了救疯王,你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风缄的头发又一次变长,把凉月缠了起来,送至自己面前。
“小丫头,你想摆布本尊,还嫩了点。”
说罢,风缄就扯着凉月往莽原深处而去。
“这里这么黑,你识路吗?”
凉月没话找话,她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解开这头发,跑出去了。
风缄却突然像是故意消了气似的,又饶有兴致地问凉月:“你怕我把你弄丢了?”
“是呀!”凉月指了指眼前的黑暗,“这里面全是妖兽,现在的我一个都打不过,我要是不跟紧你,肯定会死得特别惨。”
“哼,小丫头心眼子倒是不少。”
风缄冲着凉月招招手,他就被风缄拉到了他身边,风缄掐住他的肩膀。
“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而不是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暗伤我,然后逃跑。”
凉月咬着唇,摇摇头。
她忘了,这个妖王可以知道她心中所想,该死的连心咒。
“你说得对,你一个人是逃不出莽原的,所以跟紧本尊,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事情办完了,本尊自然会送你出去。”
风缄拉着凉月往更黑的地方而去,隐隐约约的,远处确实有妖兽的咆哮声,但是它们却没有像上一次一样,看到凉月就像看到一只大鸡腿一样争相要把凉月吃了,反而都躲得远远的。
凉月觉得这些妖兽大概是知道风缄是妖王,所以不敢贸然前来,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被杀得连渣渣都不剩。
“这个形容不好,你不是只小鸡崽子。谁家小鸡崽子若是如你这般能作,毛早就被人拔干净炖了!”
风缄调侃着凉月的想法。
“啊!你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凉月歇斯底里地叫了声。
呜呜呜,她太难了。
自己想什么做什么现在都不成了,因为这个家伙,他随时随地都能知道她的想法,随时随地都能把她传送到他身边!
“你干脆把我做成提线木偶好了!”凉月气不打一处来,说完才知道后悔。
风缄好像真的受了提点,笑容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好主意!”风缄说。
凉月噤声,她不说话了,越说越错。
终于,风缄落了地,凉月也落下来,这里的地面上没有血泥,好像还铺着砖石。
“这是哪儿?”凉月现在没办法使用黄钟,所以什么都看不见。
风缄冷冷地道:“你的坟墓。”
嘎!
凉月脖子都硬了。这家伙该不会真的听进去她刚才的话了吧?
“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妖王大人您了千万别和我这个小喽啰一般见识呀!”
凉月说罢,就往后退,可是她被风缄的头发扯着,根本跑不掉。
凉月感觉脚踝上好像也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而且这东西好像顺着她的腿往上爬。
“嘶!”
一对绿豆眼在黑暗中发着光,凉月看到这双眼睛下面,还有个大张着的嘴巴,正在吐着信子。
第310章 捉弄
“蛇……”凉月咽了下口水,面无表情地身体僵硬着一动不敢动。
“风缄……蛇……有蛇……救我……”
凉月连哆嗦都不敢打,也不敢让自己的说话声凋高一点,生怕惊到这条蛇。
“你说什么?”
风缄却在抱着胳膊看热闹,根本没打算出手帮凉月。
凉月感觉后背也有什么东西爬了上来,她不敢回头,只是用眼睛的余光瞟了眼身后。
果然,肩头也有个舌头在那儿吐信子呢!
你们俩这么对视,是相亲呢?
凉月脸色煞白,风缄却笑了。
“相亲倒不至于,他们饿了,倒是真的。”
凉月更不敢动了。
“两个连形都化不成的小蛇,你就怕成这个样子!若是一会儿再跳出来一只巨蟒,你还不直接吓晕过去?”
凉月压下火气,她觉得风缄肯定憋着做坏事呢!
“每个人都有怕的东西吧?你难道没有?”
凉月确实怕蛇,至于为什么,她也没有探究过原因。
风缄挥了下手,两条小蛇就飞了出去,凉月终于能喘一口气了。
“又胆小又笨!”
风缄松开了头发,凉月坐在地上,她需要时间镇定镇定。
风缄可真是太会折磨人了,他根本就是故意在吓自己。
“所以你是逃不出去的,只有我,能送你出去。”
凉月看到面前风缄的两只白靴,他们彼此离得这么近,可是凉月却完全弄不懂风缄心里在想些什么。
或许在风缄的认知里,凉月就是个不听话的孩子,而他对不听话孩子的态度就是:你恶,我比你更恶!
所以但凡凉月敢耍一点小心眼儿,风缄都不会允许凉月得逞,硬是要把她的一点点反抗的苗头掐灭掉。
可是既然是这样,风缄又为何不吝惜地去帮助自己呢?
凉月实在搞不清楚。
“起来!过来。”
风缄先行一步,凉月听到周围还有许多蛇发出的嘶嘶声,就立刻跳起来,跟上风缄的步伐。
“疯王真够惯着你的!若是本尊,会直接把你丢到蛇窟里,让你好好克服克服这种恐惧。”
凉月垂着头仔细看路,她可不希望自己的脚踝再缠上些什么东西。
“自然比不上妖王大人心狠手辣。”
凉月嘴上不饶人,心里却发虚。
之前在莽原里,她就遇到过蛇族,不过那时候她有能力自保,今日不同往昔了。
风缄倒没有再捉弄凉月,只说:“这些蛇负责守卫这里,你不要多心。”
我没多心!我就是知道,你没安好心。
凉月觉得小命要紧,还是把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风缄回头暼了眼小丫头,有些恨铁不成钢。
算了,以后她会懂的。
二人走过一条长长的石阶,尽头却只有一扇门。
是的,只有一扇门,除了门,什么都没有。
“过来。”
风缄转身,拉凉月上前。
“推开它。”风缄说。
就这么简单?
凉月伸手去推,可是门根本纹丝未动。
“你使点力气。”
风缄不耐烦地与凉月道。
凉月又用力地推了推,门依旧没有动静。
凉月只好两只手一起推,这时候,门中央突然打开了一个小暗格,从暗格里伸出一个脑袋,一条蛇的头!
凉月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嗖地躲到了风缄身后。
“哪里来的臭丫头!敢搅老子的清梦!”
这蛇吐着信子,说的却是人话。
“是你吗!你这个小孩儿!怎么这么没礼貌啊!不知道敲门吗?”
这蛇妖说话的声音尖尖的,有点像太监。
凉月抬头看风缄,可是他让自己推门的,可是风缄却装得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凉月知道,自己又上了风缄的当。
“咦?你是人族!”这蛇嗅了嗅,金黄的眼睛突然发出光芒,“让我吃一口!吃一口我就原谅你了”
“我不用你原谅,更不给你吃!”
凉月把自己完全缩在风缄身后,心里暗道都是这个家伙害的,要吃也吃他好吧?
“不给吃,不给吃老子就不给你开门!”
蛇妖还威胁凉月。
“不开就不开。我又不想进去。”
一人一蛇居然吵起了嘴架!
风缄被夹在中间,丝毫不尴尬,就等着这两人吵累了呢!
“人族小孩儿,你露个脑袋给老子看看?你为何把自己挡得这么严实?你该不会是怕蛇吧?”
“因为你长得太丑!”
凉月绝不承认。
“你过来,我保证一口吞了你,让你没有痛苦!”
蛇妖的信子吐得老长,它是真的起了杀心。
凉月心里暗暗悔恨自己当初作来作去,把灵力给作没了,这该死的连心咒!
“他是妖王,你吃了他,肯定功力大增,你吃他吧!”
凉月把风缄往外推。
“妖王?妖王的肉太老了,不好吃。”
“好不好吃,要吃了才知道!”
凉月嘴上说着,她偷偷地从风缄的腰间取了一把小刀,趁着那蛇妖在那里叭叭叭唠叨个没完的时候,突然把小刀射了出去,正好扎中了蛇的眼睛。
“哎呦!疼死老子了!”
蛇妖的血喷到了门上,大门亮起暗沉的光,然后缓缓打开了。
风缄拔出小刀,蛇妖立刻把头缩回了暗格,嘴里还在唠叨。
“哎呦!这活儿了真不是蛇干的!”
原来这门的钥匙,就是蛇的血。
“你为什么不直接拿刀刺它!对你来说,抬抬手指就能办到吧!”
凉月跟着风缄进到门内。
“因为这样好玩儿啊!”
风缄俯身,揪住了凉月的发,说:“掐住你小辫子的感觉,着实舒爽!”
凉月咬着牙,与风缄恶狠狠地说:“给我把刀,我现在有想剜你心的冲动了!”
“晚了。”
风缄一步,就迈出了凉月的身高。
风缄走在前,凉月跟在后面,周围一片死寂,除了脚下的一条灰色的发着微光的长廊,周遭一切均是黑暗的。
凉月不跟着风缄,她也无处可走。
她再回头看那扇门,哪还有门啊!除了脚下的长廊,这空间再无他物。
“我们要走多久?”凉月根本看不到长廊的尽头。
“许久。”风缄冷漠地应了声。
凉月叹了口气:“看出来了。”
“小丫头。”风缄突然又唤自己,“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回来到这个世界?”
“想过,没想明白。之前我一直认为我是因为在另一个世界的身体死了,所以才意外来到这儿的。如今我觉得,大概是和那个招魂塔有关。”
第311章 妖族的古墓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我是不是会被你送走!”
凉月开了个玩笑,她以为风缄会动怒,或者又吓唬自己。
然而风缄只是“嗯”地应了声,便不再多言。
今日的风缄特别奇怪。
凉月看到他把自己鲜红的外袍褪去,只着里面的素衣,这样的白衣白发,倒是纯净的好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风缄口中哼起了一个舒缓的曲调,是凉月之前从未听过的,曲子婉转凄凉,犹如一个从一开始就知晓结局的悲剧。
凉月看到脚下的长廊上开出了素白的小花,花蕊是淡淡的黄色,一小朵一小朵簇拥在一起,渐渐铺满了整个长廊。
凉月感觉到一股肃穆感,仿佛这长廊的尽头,有一座恢宏的宫殿般值得仰望。
风缄的曲子似乎也没有结尾,他哼着的调子到了后面,竟然断断续续地连不上溜了,好像哽了喉。
他哭了?
凉月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跟着风缄走下去,这样的气氛,她总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凉月顿住脚,她回头看后面的路,竟然变成了一片血红,方才的白色小花就像是被泼上了一层血色的墨汁,每一片花瓣红得灼烫人的眼球。
这到底是哪里?
凉月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她感觉这种诡异中透出来的浪漫,叫她仿佛闻到了那个味道,就是那种腐烂的味道。
这时候,风缄突然不哼歌了,凉月回头去看,他已经停了下来。
风缄面前,立着一尊石像,这石像有两丈高,雕得是一颗巨大的蛋,蛋上面盘着一条蛇,这蛇的眼睛,是两颗黑色的宝石在发光,大蛇的头从蛋上面做俯冲状,嘴巴大张着,好像要吞掉什么似的。
“它的嘴真大,可以一口吞一个小孩儿。”
凉月说完,看到风缄点点头,说:“不错。”
嘎!
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风缄回头,冲着凉月伸手:“过来。”
凉月没上前,还往后缩了,她冲着风缄摇摇头。
“我不。你是要把我献祭了吧?我……我不会如你的愿的!”
凉月撒腿就往回跑,却被风缄的白发缠住了,她被拉回风缄身边。
“你放开我!我反悔了,不帮你了!你放我走!”
风缄已经把凉月擎了起来,不管她如何喊叫如何挣扎,毫不犹豫地就把凉月塞进了蛇嘴里。
“救命啊!”
大蛇的嘴含住了凉月,然后它缓缓地闭上了。
“救命!疯爹!救我……”
凉月连后悔都来不及,就迅速从大蛇嘴里滑了下去,就好像是在坐滑梯,她好像穿过了大蛇狭长的身体,她被转得七荤八素,喊得嗓子都哑了。
“扑通!”
凉月掉在了地面上,地上的青砖很硬,凉月半边身子都摔麻了。
这里亮如白昼,再无黑暗。
凉月定了定神,从地上爬起,就发现这里原来是一间密封的石室,之所以会亮,是因为这石室的上面四角,都嵌着一颗人脑袋那么大的夜明珠。
这也太土豪了吧?
凉月转回身看刚才自己滑下来的地方,原来是一个圆形的通道啊。
风缄不是要把她献祭了,那他就明说了呗!弄得她小心脏都跳出来了。
不过他把自己丢到这间石室里面做什么?
这石室四面都是墙,通道又滑又陡,她也不可能再爬回去了。
风缄该不会想把她困死在这里?
凉月可不想变成个活死人。
她得出去。
凉月试着查看这石室有没有别的出口,她溜着石室的边缘走,不敢大摇大摆地走到石室中间去,万一有什么机关被误伤就不好了。
“呜呜呜呜……”
隔着墙壁,凉月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的哭声。
凉月不敢往深处想,不然她先被自己吓死了。
“嘤嘤嘤嘤嘤!”
怎么感觉还不是一只在哭?
凉月顶着一身鸡皮疙瘩,缓缓往前走,还时不时地去探是不是有没有哪块砖是可以推动的!
“别吓唬我啊!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可别往我身上撒气。”
凉月一说话,石室里还伴着回音,更增添了几分恐怖色彩。
就在这时候,凉月摸到了一块松动的砖石,好像是可以推动的。
推还是不推?
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万一是门怎么办?
凉月犹豫不决。
这时候,一股黄色的烟从石室上面的四个角飘下来,凉月心说我还没按呢!
黄烟在石室里越聚越多,凉月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只好用力按下了那块砖石。
只见石室的中央的砖石竟然挪开了,可以依稀瞧见底下是有台阶的。
所以呢?
我以为的陷阱,其实才是生路?
凉月没时间抱怨,用袖子捂住口鼻,就跑到了石室中央,迅速踏着台阶走了下去。
“咔嚓!”
凉月走下去,还没看清楚周遭状况,头顶的砖石就合上了。
“呜呜呜呜……”
“嘤嘤嘤嘤……”
刚才隔着墙壁能听到的哭声,此刻听着更加真切了,好像来自四面八方,好像很多人都在哭。
但是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现在自己腿软地随时都能跪下,凉月也得继续走。
下面昏暗许多,没有照明的夜明珠,只有在空中时不时飘荡的一些萤火虫。
这是很神奇的事情,因为萤火虫一般只生活在潮湿的树林或者水河边,而且萤火虫寿命极短,是不可能再这里石室生存的。
凉月下了台阶,发现这里更是别有洞天。
两侧是一间间关着的石室,上面都加注了封印,而在每间石室外面,都立着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她们正在那里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地声音就是她们发出来的。
凉月立刻把目光放在她们脚下,发现她们是有脚的,凉月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儿。
可能是凉月身上的气息惊扰了这些女子,她们都不哭了,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了凉月,凉月发现这些女子的脸,都是黄鼠狼的脸。
凉月屏住呼吸,想退回台阶上,她感觉这些妖面色不善,好像是在怪自己打扰她们哭丧了。
这些人盯着凉月,凉月捂住口鼻,不敢呼出人气。
过了会儿,她们又把头扭了回去,低下头继续哭。
凉月捂着口鼻,每呼吸一次都小心翼翼的,她侧着身子往另外一边走,那边还有一条走廊,虽然也是一间间的石室,里面是什么也未可知,但是门口没有哭丧的。
第312章 惹哭了吧
凉月猜想,这里应该是古墓,妖族的古墓。
说不定埋的都是妖族里的大人物,不然也不可能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但凉月对此并不感兴趣,她只想快点出去。
这条走廊只有一条路,凉月拐了个弯,又走了会儿,便听不到那些哭丧声了。
然而走到尽头,凉月也只是看到一堵灰白的墙。
还是死路?
“该死的风缄!”
凉月咒骂了声,手把墙上的灰都蹭掉了一层,也没有找到出口。
一股冷风灌进了脖子,凉月打了个寒战,背后骂人,不好不好,这个毛病得改。
凉月咬着唇,不敢多说了。
她只能往回走,可甫一回头,她都被吓得猛地退后,后背紧紧地贴着墙面。
凉月捂着自己的下半张脸,脸都按变形了。
救命啊!
凉月无声地呐喊!
她的面前,是不知道多少只层层叠叠的黄鼠狼的脸,她们身上的素色衣衫撩到凉月的脖子上,这些黄鼠狼面上露着整齐划一的笑容,僵硬又可怖,她们焦黄的眼睛齐齐盯着凉月。
她才说了一句话,这些妖就闻声而来了?!
凉月瞪着眼珠子,目光扫过这些妖,被围得水泄不通,她要怎么逃?
这时候,离凉月最近的那只黄鼠狼,她的眼珠子转了转,伸出了舌头。
凉月知道,这是要开餐了!
她所有的灵力都被风缄给夺走了,除了坐以待毙,她还能做什么?
那也不能伸着脖子等人来咬吧?
凉月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巴掌扇到了黄鼠狼脸上。
“啪”地一巴掌,在这死寂的古墓里掷地有声。
黄鼠狼被扇得扭过头去,她愣住了。
凉月又拍了她的脑袋一下,接着又是一脚,把她踹倒了。
其余的黄鼠狼都露出吃惊地表情,她们的嘴凹成一个圆形,滑稽得很。
可是下一刻,这只被打的黄鼠狼呲目朝着凉月扑了过来。
“风缄!”
凉月抱着头喊道。
他会出现的吧?他一定会出现的吧?
“住手。”
有声音传过来,凉月透过手指缝看到这一声之后,本来要来咬凉月的黄鼠狼立刻停下了动作,他们纷纷转身,朝同一个方向跪拜后,那些黄鼠狼都迅速溜着墙根离开了。
一双白色的靴子落在凉月身边,凉月松开了胳膊,长吐了口气。
她抬头看向来人:“你还想欺负我到什么地步?”
风缄低头看着凉月,小丫头脸色煞白,眼角的泪水沾在睫毛上,她缩在墙角,两只小手捂着自己的耳朵,估计是被那哭丧声折磨得快疯了,这副惨样,看上去可怜极了。
风缄伸手,想把凉月的手拉过来,可是小丫头却像躲瘟神似的,直接从自己身边跑走了。
跑?
你跑得掉吗?
风缄的白发是不会允许凉月跑走的。
“你最好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
风缄把凉月拽回到自己身边,他蹲下身子,把凉月捂着耳朵的两只手拽下去,又把她的肩膀扭过来,“小丫头,看你还跑……”
风缄话没说完,就闭了嘴。
小丫头嘴唇已经咬出了血,她的眼泪却流得满脸都是。
“你……”
凉月忍着抽噎,她不想哭,可是她太害怕了。
这一天里她经历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还有这一幕幕骇人的事物,都叫她的神经越绷越紧。
她好累,好困,好饿!可是她不能停,不能休息,因为随时都会死!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直说!我能做到就做到!做不到你一刀了结了我!不要再这么玩儿了行吗?我不是你的玩具!我告诉你,我害怕!我特别害怕!我害怕得快要死了!求求你把话敞亮地说明白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很多很多钱!我这辈子甩都甩不掉你!什么连心咒!我受够了!你给我个痛快好了!”
凉月歇斯底里地喊着,她完全不在乎那些黄鼠狼是不是又闻着她的气息跑过来要吃她,更加不在乎风缄会不会恼羞成怒!
她真的太怕了!
曾经拥有的东西被彻底夺走的感觉,凉月从前只是失落,如今在风缄面前像被耍猴似的牵着走,才是绝望!
风缄伸手,想为凉月擦去嘴唇的血,可是凉月却恶狠狠地咬上他的手指,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咬出血来才肯罢休,只是咬疼了,她便松了口。
“呸呸呸!”
凉月还嫌弃地啐了三口,然后便倔强地把小脑袋扭到一边去,继续哭。
风缄看着手指上的牙印,皱起的眉眼,却舒展开了。
风缄扳过凉月的下巴,用雪白的袖子把她的小花脸儿一点点擦干净。
“你别碰我!”
“再动就杀了瑞王府所有人。”
凉月一瘪嘴,不动了,也不骂了!
风缄挑了挑眉毛,还是这招好使。
“小妖主,你是欠了我许多。”
“骗人!我没有借过你的钱,也没有欠过你人情。”
“不,你欠了!”
风缄拉着凉月的小手,“而且你还还不起。”
“我不信。”
凉月被风缄拉着,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石室门口。
这间石室虽然加了封印,但是却没有黄鼠狼给哭丧。
看来是个不喜欢被打扰的主。
凉月想。
风缄把自己的手放在封印中央,封印亮起,门随之被打开。
这么简单?凉月都不信了。
进得石室,凉月愣住了。
这里确实是一间墓室,墓主人的棺材就摆在这中央。
可是这里又不似一间墓室,因为里面没有陪葬的明器,只有一张硬榻,松软的毛毯,桌案墨盏,甚至还有梳妆台和铜镜。
这怎么看怎么就像是谁家姑娘的闺房。
难道说妖族下葬的规格制度,和人族不同?
凉月有些好奇,她看向墓室中央的那口棺材,是一座水晶棺,依稀可以看见,里面躺着个人。
这棺材看着好面熟。
对了,在妖王殿的那个池子里,凉月也见到过。
“怎么搬到这里来了?”凉月自言自语。
风缄明白凉月心中疑问,说:“妖王殿里的,是做给外人看的。这个才是真的。”
“这是何意?”凉月还是没明白。
风缄走到那口棺材前,隔着水晶棺抚摸着棺中女人的面庞,眼神温柔。
“因为神族,不允许她葬在这里。”
“神族怎么胳膊总是伸得这么长?妖族的事,还用他们来管?我爱葬在哪里,就葬在哪里!”
凉月转念一想,“不不不,这不是重点。她,才是重点。她是谁?”
第313章 你就是故人
风缄转头,眼神落在了凉月身上,就不动了。
“我问你呢!你说话啊。”
见风缄半晌也不回答,只是盯着自己,眼睛里盈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凉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个……该不会我身体里,除了青染的灵魂,还有她的灵魂吧?”
这也太扯了吧?一人里面装了三份?
用不用这么买一送二的啊?
玩三足鼎立哪!
风缄却唤凉月:“阿徯。”
凉月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哈,她是叫阿徯是吗?哈哈哈,好办好办,等我找到了招魂塔,把阿徯的魂魄召出来,还给你就是了。”
风缄却摇头。
“不是,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要阿徯占我这副身体?我不干!”
凉月知道自己跑不掉,但是立场她还是要表明的。
可是风缄却走到自己面前,扳住她的肩膀,含情脉脉地看着凉月,凉月听见了他几近疯魔似的话语。
“你就是阿徯,你,顾凉月也好,顾星辰也好,你是阿徯的转世。”
临了,人家还补了句:“本尊是妖王,我不会看错。”
什么?!
“我是谁我自己知道。你要是喝多了就出去醒醒酒。要是想骗我,不好意思,我不上当。”
凉月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可是风缄是似乎更加疯魔了。
他抓起凉月的手腕,硬是把凉月拉到了水晶棺前面。
“阿徯,是你。”
风缄的手太用力,凉月感觉手腕都要断掉了。
“转生这种事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怎么就证明,我是你说得阿徯呢?你看我们两个,一点也不像。”
凉月指了指水晶棺里躺着的女子,她的眼睛安详的闭着,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她身上着了一件淡淡的蕊黄色的薄裳,两只手放在身前,左手搭在右手之上,她的手腕上,带着一只金镯子,凉月看那个镯子有点眼熟。
“容貌会变,记忆可以被抹去,但是灵魂不会变。”
风缄一手拉着凉月,一手搭在阿徯的棺材上,他笃定地神色并不像说谎。
“好吧,我们捋捋,我现在有点乱。”
凉月缩了缩手,可是风缄并不肯松开。
“疼,你松开,我又跑不掉。”
风缄根本没打算放手。
凉月只好再次再次让步。
“如果我是阿徯,为什么我会在另一个世界里转世为人,我又为什么会回到这个世界。为什么我没有阿徯的记忆?你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你是不是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呢?阿徯为什么会死?怎么死的?你为什么把她葬在这里?既然葬了,就让她安息好了,为什么你还要在这里和阿徯的尸首朝夕相处?你是有点什么毛病还是真的太在乎她了?还有,你们成亲了吗?圆房了吗?你俩谁先追得谁啊?”
凉月一股脑问出这么多的问题,她可能根本没打算让风缄答吧?
她只是想发泄愤怒,她以为自己又一次被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师父和玄晖,都把青染当成自己心中的白月光,而她连做朱砂痣的资格都不配。
他们照着青染的模子,想把她变成第二个青染,等她知道自己在花酿心里只是一个复制品的时候,凉月真的感觉这个世界没什么好值得去爱的了!
而如今,这个纠缠自己,欺负自己,甚至还利用咒法控制自己的妖王大人,也不是什么好饼。
凉月根本就不相信她和阿徯有什么关系,肯定是风缄又想利用自己做什么事情,编出来的谎言。
毕竟阿徯死无对证,风缄怎么说怎么是。
况且,如果她真的是阿徯的转世,妖王大人能看出来,为什么和自己相处了七年的神,花酿,他却看不就来?
所以风缄的话,不可信。
“阿徯,你莫不相信,花酿他不是看不出来,他只是不愿意去相信,也不愿意去提起。”
凉月不明白。
“提起什么?青染是不能提的人,可以理解。阿徯和花酿有什么关系?”
风缄俯身,摸了摸凉月的头,“你的问题太多了!”
“所以你告诉我啊!我不想一天天猜谜似的过日子。”
话音刚落,凉月就觉得脖颈又被击了一下。
凉月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睡着,而是跌入了幻境一般。
古墓不见了,眼前是层林尽染的山林,这林中树木皆是人间见不到的品种。
树林深处,还有一处温泉,伴随着鸟叫和野兽的嘶鸣,凉月的视线被一点点推近。
温泉边,两个小姑娘正坐在石头上,她们的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刚从温泉里爬出来。
“姐姐姐姐!”
稍小的女孩儿还带着婴儿肥,身上也肉嘟嘟的,看上去就是人族五岁孩子年纪。
“姐姐姐姐!”
“你好吵啊,罗罗。”
被唤了姐姐的少女看上去十五、六岁,实在捱不住妹妹的软磨硬泡,她侧着身子躺在石头上,胳膊拄着脑袋,一头青丝铺在石头上,一直滑到水里。
“姐姐,苍木林我都玩遍了。可以唤一个地方玩了吗?”
“不可以。”姐姐一口回绝。
“好姐姐……”
妹妹拉住姐姐的手指,轻轻地晃动着,这是开始软磨硬泡了。
“我就出去一会儿,你可以陪我一起出去嘛!”
“我不出去,我怪累的!有功夫我躺会儿。”
姐姐完全不吃妹妹这一套,把手缩了回去,打算闭目养神。
“我不!我就是要去!我要去看看,万妖洞里那个叫不毛的家伙,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长得那么丑!我还要去妖王殿,去看看妖王长得好不好看?我还要……”
“你想不想挨揍?”
姐姐弹了下妹妹的脑袋。
“哎呦!”
小妹妹捂着额,眼泪顿时流了下来,然后就“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姐姐欺负我!我再也不和姐姐玩儿了!”
小丫头的喊声震彻整个苍木林,小妖们都不敢出声,纷纷躲回窝里去。
“你哭吧!我出去踩花蜜去。”
姐姐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根本不管妹妹的耍赖。
“等你满了三百岁,你一天天不着家我都不会到外面揪你回来!你这等耐不住性子,出去就要被那些大妖给吞了,然后在他们的肚子里消化,变成……”
“哎呀!不要再说了!太恶心了!”
妹妹捂着耳朵,嘴里嘟囔着,“姐姐惯会欺负人,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出去看男人,真丢!”
姐姐赤脚走着,听妹妹这么一说,脚步顿住,她转头冲着妹妹莞尔一笑。
“这你就不懂了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你捕猎不还得寻个肥美的兔子宰吗?”
第314章 妖判大人的出身
那确实得找个好看的。
这个比喻,凉月觉得特别恰当。
“哼!我改吃素辣!不吃兔子!”
妹妹抱着胳膊,很不服气。
“罗罗。”
姐姐摘了朵粉红色的花,别在自己耳鬓。
“你一戴花就没好事,不会又叫我看家吧?我不干!谁爱看谁看。”
妹妹也早就看明白了姐姐的套路。
“回来给你带冰糖葫芦,可好啊?”
“糖葫芦?!”
妹妹口水立刻流出来。
“馋猫!等着吧。”
姐姐离开了苍木林。
她就是阿徯?
似乎并不是凉月想象的那样,不食烟火。
她美丽而灵秀……
呃!
凉月不是在夸自己,她还是没有把阿徯当成自己。
凉月跟着阿徯,她竟是去了雾涯。
雾涯之上,一株小树苗在雾色中弧独的立着。
除了一棵树苗,就只有一块石头,石头上面是平的,可以卧在上面。
阿徯落在雾涯上,先是用法术引了些水,给小树浇水。
“我每日与你浇水,也不见你长大,真怀疑你是不是就长不大。”
阿徯为小树把每一片叶子都擦亮了,小树泛着晶晶的光亮。
“哎呀!你还要多久,才会说话呢?”
阿徯用手指点了点小树最高的那片叶子,她的长发掩在雾涯里,只有她那明媚的笑,可以透过来。
似乎是做完了每天必做的事情,阿徯有些百无聊赖。
她又把雾涯上收拾了一番,将那石头平台也扫得干干净净。
这时候,一道红光从浓雾之下坠下,正好落在石台之上。
那是一高一矮两道黑影,高个子体格健壮,却邋遢得很,满脸的胡茬儿,袖子撸到了胳膊肘,衣衫像是东拼西凑来的,根本不是一套,外面还套了一层麻衫,高个子手里还握着一把剑,这剑倒是被他擦得一尘不染。
再看那个矮个子的小孩儿,他穿得更凉快,上身是褂子,下身是半截裤子,都是又肥又大的,好像是把大人的衣裳剪断了,拿给他穿的,和小孩儿的小胳膊小腿太不相称了。
说是小孩儿,其实并不准确,起码也有十岁了,只是旁边的大人太高了,所以显得少年太矮了。
最令凉月觉得惊奇的,是小孩儿的胳膊上,烙着一个“奴”字。
凉月记得被流放到莽原里的妖,才会被烙上“奴”字吧?
那这个小孩儿是怎么被带出莽原的?
高个子拎着小孩儿的脖子,把他甩到地上,还不忘又虚晃着踢了一脚。
“臭小子!真是只难驯的狼崽子,我真是瞎了眼,才把你捞出来!”
高个子抱怨道。
阿徯却接住了险些摔倒的小孩儿,把他脏兮兮成了鸟巢的头发捋起来。
阿徯冲着小孩儿笑了笑,可是小孩儿却把头扭了过去。
“谁后悔还不知道呢!您就不能给他收拾收拾吗?”
“我没给他收拾吗?只要我一松手,他就跑!今天已经抓了八次了!我真恨不得把他踢回莽原去!”
阿徯却把小孩儿拉到自己身后,与高个子说:“不行,说好了一千年就选一个孩子出来,你不能反悔。”
“可是我今年选了两个啊!那个我就是看他长得好看才收他的!那个丑不拉几的,不是叫你送给风缄了吗?恶心死他!”
高个子见阿徯蹲下身子给小孩儿擦脸,便说:“我忙,要不你帮我带几天?”
“我带就我带,罗罗那么麻烦。我都带了。”
听到阿徯这么说,小孩儿突然就跑开了,作势要从雾涯跳下去。
“你看你看!就是这么不听话!”
高个子把没跳下去的小孩儿纠回来,冲着小孩儿吼道:“小崽子!我收了你,就是你爹!你知道不?就是你得听你爹我的!”
小孩儿又跑了几次,都被轻而易举地抓了回来。
“你总是小崽子小崽子地骂,怪不得他会讨厌你。”
阿徯把小孩儿身上的衣裳变成一套锦服,又把小孩儿的头发弄干净了,与小孩儿说:“你是妖判大人的义子,就是我的弟弟了。你爹若是再打你,你就去苍木林找我。”
她又与那高个子说:“你也别小崽子小崽子地叫他了,他是你儿子,你是他爹,他是小崽子,那你是什么?”
高个子却为难地挠头:“你的名字我当初都不知道怎么起的!算了算了,你读书多,你给他起吧!”
阿徯看着小孩儿倔强地不肯给自己一个好脸色看,也一直一言不发。
“这小孩儿以后错不了,有自己的主意。在暗处呆久了,性格古怪很正常。单名一个晖字,意为春光,就叫他玄晖吧!”
高个子却不乐意了。
“你怎么让他和我一个姓?我叫玄鹰,他叫玄晖,不知道的会以为我带回来个私生子。”
“不会的。这小孩儿长得好看,不会有人眼拙看错的。”
言外之意,就是说高个子长得太丑了。
“哼!也就是阿徯你,唤了旁的,看我不一剑穿了它!”
阿徯揉了揉玄晖的头发,皱了皱眉头:“怎么呛毛呛刺的?改日到苍木林的温泉去养养头发,这一头青丝,披着才最好看。”
凉月在一旁看着,都呆住了。
玄晖?
那个面黄肌瘦、面色无光的少年,是玄晖?!
他这辈子吃了多少大肘子,才把自己养成如今一个油腻大叔的?
而那个大高个儿,竟然是上一代的妖判,就是传说中的收养了玄晖的,他十分敬重的父亲?
看如今这个情形,玄晖可没准备认这个爹。
凉月都有点忍不住想快进,看看玄晖的大型真香现场了。
不过她更加在意的,是玄晖胳膊上的烙印。
原来玄晖出身于莽原,那么也就是说,他们狼族,曾经犯过大错,被惩罚全族流放莽原了?
原来玄晖不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少爷。
那他是如何养成如今这么臭的脾气的?谁惯着他的?
呃……
凉月觉得很有可能是玄晖的长期饭票,她的师父,花酿。
师父宠青染,所以是爱屋及乌了?连青染的爱人也一块儿宠了?
呵呵。
凉月只能鄙视地说一声:“贵圈好乱。”
看到小时候的玄晖,凉月真的是大跌眼镜了。
他还好意思叫她废物吗?
他被玄鹰一天收拾八遍,他好像更像个废物吧?
阿徯没有停留,她飞过雾涯的浓雾,来到了一处凉月十分熟悉的地方,妖王殿。
“小娘娘来了!小娘娘来了!”
第315章 幸福的狗粮
阿徯足尖刚落在妖王殿之上,就有一群梳着羊角辫子的小丫头冲到了阿徯面前。
“什么小娘娘,你们欠打了啊。”
阿徯被这十几个小丫头团团围住,一步走不得,她只好掏出一袋花生,打开袋子把里面的花生抛了出去。
这些小丫头就化成了一只只五颜六色的鸟雀,追花生去了。
还挺受欢迎的,凉月想。
不过这个小娘娘的称呼,是不是有歧义呀?
这个时候的阿徯,和风缄,已经成婚了吗?
阿徯赤脚走到妖王殿外,从手中射出了一片绿叶,她勾了勾手指,在妖王殿的牌匾上涂鸦着什么,她收回绿叶,似乎还很满意她的大作。
凉月凑近了去看,好像是一只螃蟹。
什么意思?
她是想说风缄长得像螃蟹吗?
这时候,又有一队宫人朝着凉月走了出来,他们人人手里,都提着一盏,八宝琉璃灯,而每盏灯,都发着光亮。
“恭迎小娘娘。”
这队宫人对阿徯叩拜行礼。
阿徯小声嘀咕:又搞来神族那一套,哪那么多臭规矩?
阿徯对那队宫人说:“你们若是再跪我,我就叫风缄把你们都吃了。”
也是苦了这些宫人了,谁也惹不起,哪头儿也得罪不起。
“小娘娘饶命!”
宫人们纷纷冲着阿徯磕头认错。
这时候,那些抢花生的鸟雀们又化成人形,她们扑到阿徯身前,对着那些宫人们道:“你们快退下吧!小娘娘最不喜欢宫中繁杂!”
“就是就是。”
有个胖嘟嘟的小丫头还拉住了阿徯的手,撒起了娇。
“还有吗?我没吃饱。”
“你快别吃了!再吃你就吃成鸡了,再也飞不起来了!”
又别的鸟雀起哄道。
比起那些中规中矩的宫人们,阿徯很明显是喜欢这些小丫头的。
“小娘娘!走吧走吧!我们不离这些没脑筋的家伙!”
“就是!我们去喂锦鲤吧!您不来,那些锦鲤都瘦啦!”
小丫头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朝着宫里去,她们对阿徯就像是对自家的姐姐,前扑后拥地。
原来这锦鲤是被阿徯给喂肥的,凉月看着阿徯和小丫头们赤着脚坐在池边,一边撩拨水花,一边喂鱼,就觉得特别对不起她们。
玄晖这只大尾巴狼居然带着她吃了这里的锦鲤!
难怪那一日凉月把吃锦鲤的事情讲给风缄听,风缄会生气。
阿徯的长发拖在地面上,她身上的衣衫也是宽松又随意,就连鞋子,也可以随手一丢。
她是这么不受束缚的性子,为什么会成为苍木林的主人?又为什么,会喜欢上唯我独尊的妖王?
他们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吧?
这时候,阿徯的长发被人从地上拉起,这手像是在抚摸一件艺术品一般小心翼翼地,可是又舍不得松开。
觉察出身后有人,阿徯会心一笑,她知道来人是谁。
这种漾着喜悦和幸福的笑,凉月知道,阿徯心里,也是盛满了对风缄的心意的。
有个眼尖的小丫头回头看,立刻拉着其他的小丫头们,笑嘻嘻地离开了。
“你把她们都惯坏了,见了妖王都不行礼。”
风缄挽着阿徯的秀发,走到她身边,盘膝坐在了阿徯身后,环住了她纤弱的肩膀。
“是你非要搞得死气沉沉的,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难道不好吗?”
阿徯倚着风缄的肩膀,嘴上是抱怨,可是眉眼里都是温柔。
这狗粮喂得够撑了吧?
风缄把头靠在阿徯的肩膀上,说道:“整个妖界,都知道你是妖王后,大家都唤你小娘娘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到底准备拖到什么时候才肯嫁进来?难道要等我老了吗?”
阿徯却摇头:“我只能喜欢你,却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
风缄把阿徯环得更紧了,白发也缠上了阿徯的腰,是怕阿徯跑了吗?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比本尊长得更好看的男子?说!你看上谁了?本尊这就去掀了他的洞府,破了他的相!”
妖王急了!
“你这在人族里,你知道叫什么吗?你这叫这山望着那山高,你这叫骑驴找马,你这叫脚踏两只船!本尊一个妖王,这妖界女子哪个不是巴巴地挤破了脑袋想和本尊扯上点什么关系?你可倒好!你还看不上本尊,想踹了本尊是吧?我不允!你休想离开妖界!”
这说话的,是风缄吗?原来他还会吃醋?原来他也能这么不理智?
可是和现在的风缄很不一样呢!
阿徯却不说话,作为局外人的凉月都替阿徯着急,她明明是喜欢风缄的,为什么却不愿意嫁给他呢?
如果是我……
凉月换位思考了下,她觉得自己可能会乐颠颠地连彩礼都不要了,毕竟嫁给风缄,就等于是获得了统治妖界的权利啊!
“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别人了吧?”
风缄一脸震惊。
“是谁?这神界比我长得还好看的!是花酿?是他吗?你是喜欢他长得比我好看?还是喜欢他比我有钱?”
风缄恼了,如果这时候阿徯再憋着,凉月也觉得风缄真的会打到神界去了!
阿徯捏住了自己左臂,她的声音有些抖:“我是一只凫徯,我们会给人界带去灾祸和战火,所以我们这一族,生而有罪。出身,是改变不了的。”
风缄沉默了,他刚才还暴涨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原来是因为这个。”
“莫怕。”
“阿徯。”
风缄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他的手按在阿徯的手臂上,那薄裳之下,也同样刻着一个字:“奴。”
“出身算个什么东西!我和天帝还是兄弟呢!他娘是神,我娘是妖,他是天帝,我是妖王。我也不照他差什么!他还打不过我呢!”
风缄用手指刮了刮阿徯的侧脸,“天帝若是不许我娶你,我就把他二十几个小天妃,都变成癞蛤蟆!让他先吐个三天三夜,我再上去打他一顿,看他还敢不同意!”
阿徯转头看风缄:“你说大话的时候,都不脸红的吗?”
“你就说你肯不肯嫁就是了。”
风缄捏住阿徯的鼻子,说,“别太感动地哭了,你眼睛一红,我心都疼。”
阿徯也捏住了风缄的鼻子:“别打肿脸冲胖子了,谁愿意嫁给你!天帝和你是一窝的,他能娶那么多个,你能洁身自好只爱一个?打死我都不信。”
你别说,这阿徯说话的口气,还挺像凉月的。
第316章 谁都会变
“为什么不能信?要我发誓吗?我是妖王,发誓很准的。”
“不必!”
阿徯松开了风缄的鼻子,舒心地笑了。
“那……明日我可就提亲啦?”
风缄还真喜欢搞人族那一套。
可是阿徯却又摇了头。
“再等等,罗罗还小呢!她管不了苍木林那些小妖们!等罗罗过了三百岁的生日,我就放心把苍木林交给她。”
风缄掐指一算,伸出一只手,“五十年?!不行!我五天都等不了。”
“等不了也得等!”
阿徯推开了风缄。
“不等!明日本尊就搬到苍木林去住!”
“什……什么?”
所以只要足够偏爱,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某些人主观上不努力,就喜欢客观上找原因,总是把爱情的失败归咎于他人,其实只是你还不够爱罢了。
然而存活于世,又不仅仅是有了爱就能拥有一切。
“造化弄人”四个字,在这个世界出现的时候,可能就已经充分地体现了它的意义。
阿徯第一次见到青染,就被这个瞎了眼的小丫头,给来了一个下马威。
听闻花酿上神要带着徒弟前来拜访,妖王殿又忙活了好几日,这时候的妖王殿,热闹非凡,小妖们成天在妖王殿里忙忙碌碌,实在忙不过来,还要到苍木林和万妖洞去借人。
不毛,就是那个被玄鹰说成是丑不拉几的少年,他比玄晖年长两百岁,这对于妖族而言,其实就和两个人族小孩儿年龄相差了两个月一样。
可是不毛处事却比玄晖稳当多了。
风缄不务正业,都住到苍木林去了,所以妖王殿的繁杂琐事就都被风缄甩锅给了不毛。
不毛虽然年纪小,但是因为从小在莽原里长大,那可是个吃妖不吐骨头的地方,不毛的心智甚至比得上成人,所以这次宴席,不毛把一切都安排地妥妥当当。
阿徯一向不喜欢那种觥筹交错的场合,但风缄又嘱咐自己要等他,她便在妖王殿里随意地溜达着。
在一座石桥边,阿姨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儿,看上去也就和罗罗差不多年纪,但是她整个人的气息和罗罗迥然不同,是阴冷的。
而且这个小女孩儿的眼睛,不,她没有眼睛,她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眶。
阿徯要给小女孩儿让路,她是知道的,这个女孩儿就是花酿上神带来的,是花酿上神疼惜的凤族小公主,青染。
然而阿徯料想错了,青染竟然看得见自己,还准确无误地盯着她的眼睛。
“你的眼睛是我见过的最纯净的眼睛,我就要你了。”
阿徯没想到青染与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早就听闻青染在凤族并不受宠,甚至因为她身上有妖主的咒印,所以整个凤族都视青染为家族的耻辱。
可是这个小孩儿怎么这么嚣张?
而且,这么狠毒?
阿徯盼望着是自己想多了,就与青染道:“拜见妖主,您是要去找花酿上神吗?”
“不是!我找你!我要你的眼睛!”
说话间,青染已经朝阿徯攻击过来,她手上拿着一支比小孩儿自己的身高高两倍的一件法器,是一支戟。
“小戟!上!”
这丫头还真是冲劲十足,阿徯平日里就是浇浇树苗,带带小妖们,她已经忘了实战是什么感觉了。
果然还是被风缄保护得太好,已经懒散到没有生存能力了吗?
青染是神族,又是妖主,她输给这么厉害的小孩儿,应该不丢人。
所以阿徯也没有使出全力,她躲避着青染的攻击,与青染说:“妖主,我要是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您直说。我认输,您不要再捉弄我了吧?”
“捉弄?”青染嗤笑,“我是真的想要你的眼睛!”
青染把小戟又快又利,阿徯感觉手臂刺痛,低头一看,手臂上竟然被划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那个被烙得血红的“奴”字。
“你是奴?那你应该活在莽原里,怎么有资格进入妖王殿?”
青染见阿徯身份低微,更加肆无忌惮,“既然是奴,那便没有必要留下你的性命了!你可以去死了!你的眼睛是我的了!”
阿徯没有想到,身为妖主的青染,竟然是这么想他们这些被刻了“奴”
字的妖的。
她手心抓了一把叶子,扬了出去,也同样划伤了青染的手臂。
这时候,青染被一抹白色的光环住,紧接着,一个白衣男子就把青染拉住了。
“徒儿,你受伤了?”
花酿拨开青染挡着的手,去查看她手臂的伤势。
妖主有自愈能力,花酿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作为旁观者的凉月都为这个时候的花酿的智商着急。
可是青染却趴在花酿肩头,伤心地瘪着嘴:“师父,我们回去吧!他们,不欢迎我们。”
“我没有。”
阿徯还要解释,青染又告状,“这个姐姐好凶,她还骂我是臭瞎子。”
“不是,妖主您不能因为童言无忌,就随便扯谎啊!”
阿徯百口莫辩。
“你说什么?”花酿起身,朝着阿徯而来,刚才面对青染时平易近人的态度荡然无存。
阿徯摆手:“我没有那么说,她在撒谎,是妖主说想要我的眼睛……”
阿徯看到花酿身后,青染狡黠又残忍的笑容,又见花酿出了剑,就知道她今日在劫难逃了。
青染撒谎,她想要花酿替她取了自己的眼睛。
“风缄……”
阿徯下意识地唤了出来。
下一刻,阿徯身前就被一抹红色挡住了。
风缄也出了剑,他警告花酿:“上神有事坐下来慢慢聊,贸然出手伤本尊的人,还是在本尊的地盘,太说不过去了吧?”
花酿停下脚步,又扫了一眼阿徯。
“一个奴,你的人?”
花酿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收了剑,与风缄说:“一场误会,今日之事,是我不明真相,改日再登门致歉。”
怎么突然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莫不是花酿还打不过风缄吗?
花酿带着青染离去,这场宴席也不欢而散。
阿徯也知道,自己是被青染盯上了,青染离去时,还特意回头看自己。
“凤族的人精神都不打正常,你不必理会他们。”
风缄为阿徯疗伤,轻声哄着,“不痛哦!小阿徯最不怕痛喽!”
跟哄孩子似的,真是没眼看。
可是风缄满不在意,他又与阿徯说:“这个妖主,从小被神族养大,受的都是神族的思想,她未必看得起我们妖。不过如今妖族势力强盛,我护不住别人,但绝不会护不住你。”
第317章 师父成反派了
看到这一幕的凉月,可谓是三观尽毁,从风缄和阿徯的视角来看,为什么花酿和青染,都成了反派?
凉月懵了。
为什么?青染她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性情,可是花酿,那是她师父啊!
那个温柔如水的男子,怎么会是个动不动就拔剑的,把生命视为草芥之人?
还是说,只是因为阿徯是所谓的凫徯一族,他们自带诅咒一般的天命,就要承受所有的恶意?
凉月想不通。
阿徯可能也想不通吧?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而风缄,他作为妖王,明明有更多更好的原则,可是他却可以视他人于无物,心中只有阿徯一人。
青染所带来的恐惧,似乎只是暂时的影响了阿徯,她依旧每日过着平静的日子。
玄鹰常常带着他的义子,其实是逆子,到苍木林蹭饭。
罗罗并不欢迎玄晖,因为他长得虽瘦,但是食量特别大,作为客人还一点也不客气,关键姐姐还总是格外照顾他!
这一日,罗罗抢了玄晖的吃食,端去给了不毛。
不毛掐住罗罗的小脸蛋儿:“不要让我背黑锅。”
罗罗撅着嘴,正要把玄晖的吃食倒掉,就被阿徯发现了,把盘子给玄晖端了回去。
“罗罗,玄晖比你大,是哥哥,你不能欺负他。”
“哼!姐姐只护着玄晖!都不管我啦!我再也不个姐姐玩儿了。”
罗罗每次的威胁,都只有这么一句。
“不毛,我们走!”罗罗拉着不毛就跑。
妖判和妖王推杯换盏,把这些孩子的吵吵闹闹都看在眼里。
“罗罗这个小孩儿,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她和那丑不拉几的不毛,居然能成为朋友!我儿子长这么好看,他都不喜欢!”
“有问题的是你,不是这群孩子。”
风缄一语中的,小孩儿哪会想那么多?谁合得来就和谁玩儿呗。
“成吧!反正过几日,我儿子也要被送去花酿那里了。”
“什么?”阿徯打断了玄鹰的话,“你又欠了花酿多少钱?连儿子都抵给他了!”
风缄也向玄晖投以同情的目光。
“这孩子过去了,还不被青染给打死!”
“我不同意。”
阿徯为反对。
“不会的!听说花酿为青染治好了眼睛,她现在的性格不比之前那般偏执了。”
“果然不是亲生的,都不会心疼的。欠了多少钱,还他就是了,玄晖不能去。”
阿徯看玄晖一直低头吃东西,这孩子从莽原被带出来之后,说出来的话还不到十句。
这种闷葫芦的性格,到了青染那里,就是被打死,可能都不会想起来逃回妖界告状的。
玄鹰却说:“这可是花酿亲自索要的,虽然咱也不知道人家上神是什么意思,不过咱是拿人家的手软,只能忍痛割爱了!”
“呸!”
风缄都听不下去了。
“别说我瞧不起你!以后出门不早说认识我!死胖子!”
阿徯舍不得玄晖被送走,给玄晖准备了一堆吃食,还有衣物。
玄鹰那个没良心的,说花酿那里什么都有,不缺这些。
只有风缄知道,阿徯是把玄晖当成亲人,她是担心玄晖在花酿那里受委屈。
临行时,玄晖送给阿徯一个镯子,镯子也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玉石做的,成色并不好,打磨得也不够圆润,上面连雕刻都没有。
“你自己做的?”
阿徯喜出望外。
玄晖点点头,唤了阿徯一声:“姐姐。”
“什么什么?你唤她姐姐?你都没管我叫我爹!”
玄鹰的不服气全写在眼里。
“活该!”
风缄搂着阿徯的肩膀,宠溺地笑着,“再难搞的小妖,到你这里都听话。你还不打算,嫁进妖王殿吗?”
凉月在一旁看得老泪纵横,敢情姑娘我上上辈子是个这么善良的大好人!
感动得自己都要哭了。
和自己的前前世比起来,凉月这个睚眦必报的性格,真的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阿徯的转世了。
所以风缄很可能是骗自己的吧?
嗯嗯,肯定是这样的。
凉月有点不想看下去了,并不是因为她不想看风缄和阿徯发狗粮了,而是她知道,这看似平静的生活之后,黑暗的潮水将把这一切美好淹没殆尽。
凉月不想看到那一天,痛失所爱之人的风缄,会是怎么样的,他才会愤而起事,最后被封印在碧水湖下。
但是时间的轴不会因为各人意愿就停下来。
玄鹰死了。
玄鹰的死,是一个谜,天帝亲自送回了玄鹰的尸首。
玄鹰本是要魂飞魄散,化为齑粉的,天帝使用了强大的灵力,强行留下了玄鹰的尸身,但依旧是残破不全的,玄鹰被剜了心。
天帝说,玄鹰是被蛇族围攻,寡不敌众,死于乱刀之下。
风缄一眼就瞧出来端倪,在天帝离开之后,他说了三个字:“连心咒。”
连心咒?!
那就是说,有人中了玄鹰设的连心咒,所以他才会被剜心,因为那个中了连心咒的人,想要破咒,便剜了玄鹰的心。
玄鹰的尸首被放在雾涯上的石台上,阿徯跪在玄鹰的尸首前失声痛哭。
是玄鹰从莽原将她带了回来,于阿徯而言,玄鹰既是恩人,又是长辈。
她每日到雾涯打扫,因为这里,也曾是她的家。
阿徯从来不知道,玄鹰还会给别人,下这种折磨人心智的连心咒。
玄鹰的身边,还放着他的剑,那是“凤鸣”,是专属于妖判的剑。
可如今,这把剑黯淡无光。
能够让这把剑重新亮起来的,只有下一任的妖判了。
玄鹰是妖判,他会给谁下连心咒?
为什么,天帝,要撒谎?要蛇族来背锅?
众人将玄鹰葬在莽原之下,那里有座古墓,是专门安葬妖王之处,但是风缄却破例要把妖判葬在那里。
葬下玄鹰之时,花酿带着青染和玄晖回来了。
玄晖已经成年,不再是当年那个瘦巴巴的少年。而青染,也长成窈窕淑女。
两个人站在一起,十指相扣,谁都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玄晖回来的那一刻,凤鸣剑重新亮起。
玄晖是新一任的妖判,但是没有人感到开心,因为他的心,已经不在妖族这里。
青染,成了玄晖此生最大的羁绊。
短短五十年,一切都变了。
新的妖判,在雾涯之上建了竹屋,与青染生活在那里。
而青染,也正式成为了凌驾于妖王之上的,妖界之主。
第318章 身份和命运
原来不仅仅人心会变,妖、神,都不能幸免。
凉月实在不忍再看下去,她想醒过来,她可以切身感受到阿徯的焦虑,阿徯可能不够聪明,也不够强大,但是他却从玄鹰的死,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因为玄鹰死后,谁会是最大的受益人呢?
自然是天帝。
而玄鹰的尸首,又偏偏是玄鹰带回来的。
你想说这背后没有神族做推手,谁会信呢?
好在妖族还有风缄在,众妖,还听命于风缄。
风缄也感觉到了危机,他叫自己亲手培养的心腹,不毛,去接手了万妖洞,而苍木林一直都是阿徯做主。
如此,便等于是架空了新上任的妖判和妖主的权利。
阿徯依旧不安,她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青染对她的敌意。
这种敌意,为何而来,阿徯一直不明白。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出事端,被青染抓住了把柄,她会害了风缄。
所以她这些日子一直呆在苍木林里,嘱咐小妖们不要去雾涯招惹妖判和妖主。
可是越是千防万防,越是防不住。
罗罗跑出了苍木林,她才刚刚成年,就敢到处乱走,阿徯四处去寻无果,终于还是去了雾涯。
才一踏到雾涯顶,一道青色的光就朝着阿徯刺了过来,阿徯堪堪躲过,就又被一只带着青焰的青鸟攻击,阿徯猝不及防,直接从雾涯上掉了下去。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阿徯忍下怒气,掩去身上的伤痕,又重新飞回崖上。
如今的青染,凭借先天的优势,在花酿的教导下,修为早已登峰造极,甚至可以匹敌天帝和妖王。
阿徯才一上去,就看到树上被缚妖索吊起来的罗罗,她身上都是被青焰烧灼的伤口,阿徯看得眼睛一热,眼泪都夺眶而出。
“姐姐,姐姐,对不起……”
阿徯更加心疼,这个妹妹她最了解,不是真得痛到忍不住,她是绝对不会说对不起的。
面对盛气凌人的青染和自己遍体鳞伤的妹妹,阿徯不能不服软。
阿徯跪地,求青染放过罗罗。
“妖主明辨,我妹妹罗罗她年幼不懂事,求妖主看在她是初犯的面子上,饶了她吧。”
“初犯?雾涯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她手脚不干净,我小惩大诫一下都不成了?你们有没有把我当成是妖主?”
小惩大诫?都把人打成这样了,是小惩大诫?
至于手脚不干净,真是笑话了,她苍木林里什么好东西没有?风缄送她的宝物,足够把整个雾涯填成一座小山,她自己亲手养大的妹妹,品行如何,阿徯不会连这点把握都没有。
可是偏偏今日罗罗跑出去了,偏偏今日,风缄去了神界,玄晖,亦去捉妖了。
不能把不毛也掺和进来,不然苍木林和万妖洞里的小妖们,都会被牵连了。
事情,只能到她为止。
“求妖主网开一面,我妹妹她拿了您什么东西,我照价赔偿。她犯了什么错,我这个当姐姐的也难辞其咎,只求您放了她,我愿意,承担一切责罚。”
无论青染今日要做什么,罚什么,她都要忍住,不然,这事情牵连到了苍木林,风缄地位就会受到波及。
阿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预设,哪怕她今天被打死,她也得忍。
青染却歪着脑袋,看向了阿徯的手腕。
“你怎么会有这个镯子?”
阿徯低头看自己的手腕,这镯子,是玄晖当年离开妖界时,送给她的。
阿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青染的手腕,果然,她手腕上也有这么一个类似的镯子,颜色相同,做工也同样粗糙。
不用说,又是玄晖送给青染的了。
“你是凫徯,一个罪族,一个被视为灾祸的东西!可你从小,就得到了妖判的欣赏,妖王的喜欢。我是青鸾,是可以带来祥瑞的神,就因为这个破烂的妖主咒印,我从小就被父尊和娘亲嫌弃,幼时就不知被什么狗东西给剜了眼睛,神族所有人都恐惧我,除了师父之外,没有人正眼瞧过我。如今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个喜欢我的人,哪怕他是妖,我也不在乎!为什么他要送你镯子?你算什么东西!”
青染挥出了她的戟,却没有朝着阿徯刺去,而是刺向了罗罗。
“不要!”
阿徯奔了过去,她挡在了罗罗面前。
“姐姐!”那一天,罗罗的哭喊声,整个妖界,都听得清清楚楚。
阿徯倒在地上,血一直流到了雾涯之下,她问青染:“这样,够了吗?”
对于青染莫名巧妙的恨,阿徯真的不能理解,青染只看到了阿徯得到的好意,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她默默承受的恶意。
没有谁可以真的平步青云、一帆风顺,如果有一个沟沟坎坎,就要去抱怨命运的不公,或者归咎于他人活得比你好,那么努力活下去的目的,难道只是为了报复别人吗?
阿徯已经忍了这么多,青染,还不满意吗?
青染却拔出了刺中了阿徯的戟,她把自己幻化成了阿徯的模样。
“今日所有的事,都是你做的,因为你是凫徯嘛!灾祸和战乱,都是你带来的。”
“青染,你怎么可以……妖族,有什么错!”
阿徯抓不住青染,她的视线在一点点模糊。
画面转黑,周围一片黑暗。
凉月看不到,可是这段黑暗,却格外漫长。
阿徯死了吗?青染,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风缄和玄晖,偏偏都在这一天不在妖界?为什么罗罗会跑到雾涯去……
太多太多的疑问,凉月都不知道该去问谁。
她想要快点,看到这事情的结局,是什么样子的。
终于,周遭的一切,都又逐渐明亮起来,然而,不是雾涯,也不是苍木林,而是人界。
战乱,霍乱,各种灾厄席卷而来,沉没的战船和海上漂浮的死尸,在昭示着整片大陆刚刚经历过的惨剧。又会有几个国家在这片大陆上消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在断壁残桓中苟延残喘。
阿徯立在海边,她的血已经快流干了,她被青染带到这里,就看到了这样的结局。
可她无能为力,她不知该如何救世。
她如何救下这么多人?
但是青染可以救,妖主的九叹,只要使出一次,就可以救下成千上万的人。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偏偏又是,青染自己。
青染提着戟而来。
第319章 所有人设都变了
“你说妖王回来,他会把你怎么样?”
青染问。
青染的话,提醒了阿徯。
“你想要对付风缄?”
“妖王和妖主,同时存在,你不觉得很矛盾吗?”
青染反问。
“神界的人,不是瞎子。他们会调查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我做的。”
青染却根本不被阿徯的话所威胁。
“你可真笨!还需要我把话挑明了说吗?神族,是不会允许,妖族比神族更强大的!从玄鹰的死开始。”
当真如阿徯当初所想,如今的天帝,妖王的亲弟弟,终于容不下,这神妖共治的时代了吗?
风缄,你在哪儿?
我要怎么才能告诉你,你的处境之危,未来之路极其凶险呢?
对不起,我伤得太重,不能奈青染如何。
不过,我不会叫她得逞的。
阿徯用尖利的指甲划开了自己的脖子,最后的一点血汩汩地流出来,流淌到地上,汇成一道咒印,将阿徯围在其中。
风缄,玄鹰第一次把我领到你面前的时候,你是新上任的妖王,臭脾气的你摔碎的瓷片划伤了我的额头。
后来,你送了我一只七彩麝鹿,要我把他的血放了补身子。
我没听你的话,我把它放了。
我的成年礼上,你把苍木林送给了我,你说那里是你的母亲和你的父尊相遇的地方,那里的风都是甜的。
你知我怕冷,在苍木林里,为了引了温泉水。
其实我并不擅长管理苍木林的事物,我更爱自由,可是为了你,我愿意去学。
风缄,我从来都不敢过多的喜欢你,因为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我连十分之一,都还不上。
我也曾奢望过,自己哪怕是最渺小的一支神族里,最不受宠的姑娘,也好啊!这样,我便可以毫不犹豫地嫁给你。
可是我们凫徯一族,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我在莽原那无尽的黑暗和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里挣扎的时候,从来不曾想过,你这么明亮的一颗星,会愿意照亮我心头的阴霾,甚至我还可以,拥有这片光亮。
对不起,我一生,活得卑微,死得冤枉,没给你带来任何的助力。
我的忍让,换不回任何神族的怜悯。
如果有来生,我必定睚眦必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伤害我所亲所爱的罪人。
我只能用我最后的力量,设下只有我们凫徯一族才知晓的世代流传的秘咒,扭转时空,让时间倒流,希望那时候的你,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只是这一切的代价就是,我,将永远从这个世界被抹去,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更加没有我们的未来……
对不起。
阿徯的视线已经渐渐模糊,很快,秘咒就要完成了!
可是青染,却提着她的戟,重重地刺穿了,阿徯的胸口。
鲜血迸溅的一瞬间,阿徯身下的咒印才刚刚亮起,又立刻晦暗下去。
阿徯失败了。
“阿徯!”
周遭再次陷入黑暗之时,凉月听到了风缄的声音。
那绝望中的沙哑,凉月似乎在不久之前的梦里,曾经听到过……
有什么,从眼角流了下来。
凉月伸手去接,流下来的,竟然是血。
她哭什么呢?
不过是别人的故事……
别人的吗?
凉月抓住自己的肩头,撕开了袖子,看到了手臂上红得发亮的“奴”字。
从前手臂上的那块模模糊糊的红印,凉月一直觉得,是胎记。
不曾想,如今当它亮起的时候,是要去印证一个,凉月没办法去接受的身份。
不是这样的,她不信!
这一切肯定是风缄设下的幻境。
阿徯的故事,是编的,可能根本都没有阿徯这个人!
花酿!他是师父啊!
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纵容青染,做这样的事情呢?
还有青染,在玄晖和花酿的口中所描述的青染,也不是这样的!
还有玄晖,他怎么可能,为了青染,就背叛了妖族呢?
呃……
以那个大尾巴狼的低智商,这个还是有可能的。
凉月还是难以相信。
可万一,万一这一切若是真的,风缄在这三万年里,岂不是太可怜了?
失去了妖王之位,失去了最爱的人,被自己的亲兄弟算计,还失去了最重要的朋友……所有倒霉的事情都找上了他。
所以如今他还没有疯,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凉月是风缄,她也会带着妖族打到天界去,而且还要踩着天帝的腰,叫他也伸长了脖子张开五指张皇失措地喊一声:“救命啊!”
凉月光是随便动动脑子,就能想出百八十样的法子收拾天帝的,而且是撸起袖子就来,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这么相比较,凉月实在是赶不上阿徯的好脾气。
贤良淑德她可是都占了,从小就没做过窈窕淑女的凉月实在没办法对号入座。
凉月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清醒,身体的触感也在一点点找回来。
脖子后面好痛,风缄真舍得下手。
“咳咳……”
凉月看了这么一大通的回忆录,给她自己都看上火了,这醒来之后,要怎么面对身边的人啊!
首当其冲就是风缄!
凉月没法子装睡,她想什么风缄都知道。
睁开眼,凉月吓了一跳,因为她的面前,不是风缄,而是阿徯的尸首!
自己被自己的前前世吓一跳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妙。
凉月和阿徯都立在空中,可是等凉月一醒来,阿徯的身体就开始一点点地化作了齑粉。
“喂喂!不要消失啊!”
你要是没了,风缄会更伤心的。
凉月过去抓阿徯,可是阿徯还是飘散掉了,凉月也随即从半空中跌了下去,她被风缄接住,风缄落在地上,凉月看着阿徯彻底消失不见,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风缄把凉月放下来,用袖子为凉月擦眼泪。
“为什么哭?”
“不知道,莫名的就是想哭。”
“你看到了什么?”风缄又问。
凉月抽噎着,她不想说,可是更没办法去撒谎。
“阿徯的记忆。”凉月瘪瘪嘴,“应该是的。”
风缄却像是知道凉月不会相信一样,他拉着凉月坐到了榻上,从袖中掏了个牛皮纸袋给凉月。
“这是什么?”
“你不是说,你饿了一天了吗?”风缄为凉月把袋子口打开。
“啊?你……你叫我吃,在这儿吃东西?”
这是古墓啊!
葬着所有妖王的古墓啊!
这也太大不敬了吧?
第320章 他失望透了
“吃吧!肚子饿了,谁还管那么多。”
风缄顺手柔乱了凉月的头发。
袋子里放着的,是熏鱼片。
“谢谢。”
凉月真的饿了,管不了那些规矩,再说这里除了风缄,别人也看不到,她先吃为敬。
“谢谢你还记得我爱吃鱼。”
凉月嘴里塞得太满,说话含糊不清。
“你什么事情,我都知道。”
“咳咳咳咳……”
“你不用尴尬,我就是什么都知道。”
风缄拍了拍凉月的背,凉月却一手捂住喉咙,一手抓住了风缄。
“咳咳咳……咔……”
“你别装,我没下毒。”
可是凉月却把风缄的衣服都抓皱了!
她不是中毒了!她是被鱼刺卡住了!
“咔咔……”
风缄低头看凉月脸都涨红了,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
好不容易把鱼刺弄出来,凉月把熏鱼怼回风缄手里。
“你在谁家买的?!连刺都不剔的!真的会有人被鱼刺卡死的!知道吗!”
风缄只好为凉月拍背,等她的脸不那么红了,才小声嘀咕了句:“原来做熏鱼,还要剔刺啊!”
“什么什么?”凉月光顾着咳嗽,没听清风缄说了什么。
“啊啊,没什么,我下次注意。”
风缄打着哈哈,本来是想表现一下的,没想到弄巧成拙,差点把人伤了。
“我不吃了。”
凉月摆摆手,“伤害性太大。”
可能妖界都不剔鱼刺的?
“嗯,那,走吧。”
理亏的风缄,说话都失了气势。
凉月却敏感地捕捉到了。
“啧!”
凉月仔细看了下风缄的表情,“怎么感觉你突然有点心虚?你……你是不是又骗了我什么?”
风缄心说,这孩子还真长记性啊!
“小妖主,本尊真的只骗过你一次,就是在乌漠城那次。若不骗你,你也不会下山崖吧。”
一次还不够?
凉月最近受的打击太多,她可不打算再被坑了!
“你果然是给我下套,骗我的吧?你说你都活这么大岁数了,想让我做什么,就直说呗!何必绕这么大弯子……”
“我说了我没骗你!”风缄喝了一声。
他的声音在古墓中回荡,回声一下下如石头一样打在凉月身上。
凉月打了个哆嗦,低下头不说话了。
他突然横眉冷目的严肃表情,叫凉月更加纠结。
她还能说自己不信吗?
她真说不出口。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可是凉月打心底不愿意去相信,也不敢去相信。
因为一旦她信了,那么她之前活得七年,就成了一场巨大的谎言和骗局。
可是否认,也是对风缄的一种伤害吧?
她刚才的话有些重了。
“你回去吧。”
风缄推开了凉月。
“啊?”
凉月抬头,却只看到了风缄的背影。
他正面对着那口空空荡荡的水晶棺材,凉月听到风缄犹如带着冷气的话语:“我不想见到你。”
他放自己走了吗?
凉月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任何词语。
他不再来见自己,不正是自己现在最渴求的吗?
不再受风缄的控制,她才可以做她想做的事情,这难道不好吗?
直到身后的人彻底消失,风缄才回头看她刚才坐着的小榻上,席子留下来的褶皱。
他就不该带她来这里!
自作多情!
白费苦心!
他剜开伤疤往上面撒盐,这小家伙居然还以为自己是在给她烤肉呢!
“哼!不让你吃够了苦头,你永远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一次,妖王大人可是狠了心,要治一治这个小丫头身上的臭毛病。
只是凉月还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怎么样的劫难!
凉月跌到了地上,好在地面不够硬,扑鼻的青草味叫凉月稍微安心。
风缄还算理智,没有把她扔到深水里去,不然她可爬不上来。
天是黑的,周围静悄悄的,天为被地为床,除了脚下的草地,凉月连一盏带着人气的烛火都看不到。
这是哪儿?她还在妖界吗?
凉月准备迈开步子,总要走走看吧,却发现自己的一条腿不知怎么了,竟然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不用细想,肯定是风缄在捣鬼。
他把听力还给了她,又叫凉月不良于行。
风缄是想要她趴在地上,冲他摇尾乞怜吗?
这就是他对待转世的爱人的态度?
对风缄仅存的一点点愧疚之心,此刻荡然无存。
“你给我等着!”
凉月知道,风缄肯定在某一处,得意地嘲笑着她此刻的无能。
“我顾凉月,不是你随便能欺负的!”
凉月真恨不得现在就对着风缄拔刀相向,可是一想起之前看到的阿徯的记忆,凉月又下不去手了。
“真没出息!顾凉月!你总是这么优柔寡断,你早晚被欺负死!”
这黑灯瞎火的,除了月亮,就没有别的可以照明的东西了。
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有一群狼闻着味要来拿她打牙祭。
“嗷呜!”
凉月拍拍自己的嘴巴子,乌鸦嘴!方自己做什么!
听着愈来愈近的狼嚎声,凉月已经在假设自己这几两肉够填饱几只狼的肚皮了。
“我错了!我错了行了吧!风缄!”
凉月喊道,可是她的声音在这茫茫草原里,很快就飘远了。
风缄没有来,来的是一群狼,数不清有多少只,夜太黑,只能看到绿油油发亮的眼睛一对儿一对儿地,它们把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凉月。
凉月抱着残腿,使劲地捶了几下,依旧没有一点直接,她现在除了心惊肉跳,竟然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钏出下一口气了!
她多少应该带一点主角光环吧?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有人挺身而出救她突出重围吗?
然而并没有。
“废物!快放我出去!你想让自己被咬死吗?”
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是青染!
凉月联想这两次的情景,都是在她极度恐惧的时候,青染就会意图夺了这副身体。
“你休想!我宁可被狼群撕成碎片,也不会让你出来的!你给我老实地呆着吧!”
凉月把青染的灵魂又塞了回去。
我不怕,我不怕……
凉月给自己做心理暗示,面对这些跃跃欲试的狼,她无论怎么样,都是死,但她要对自己的身体有绝对的主导能力,绝对不能让这个青染再出来蹦哒!
这么想着,凉月发现自己的妖主咒印竟然发出了微弱的光亮,虽然与从前的相比,这就相当于两百瓦的大灯泡和小小的火柴光芒之间的差距,但是凉月觉得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321章 被穿帮了
凉月在手心打了个火苗,幽兰的火苗越来越大,叫狼群望而却步。
凉月趁机立刻划开了自己的手指,在地上用血做了个闪身符,在这些狼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冒险冲过来的时候,凉月已经从草原上消失了。
然而凉月毕竟灵力有限,只闪出了几里路。
而且因为时间太匆忙,凉月也不知道自己落在了哪儿。
“噼噼啪啪!”
因为自己的跌落,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碰倒了,还给压折了,凉月捂住脑袋,不让自己磕傻了。等到自己不再往下滚了,她才把眼睛睁开去查看。
“呃……”
谁家的柴火堆,被自己碰倒了?
“呼!”
是火把!
而且不是一支。
凉月抬头就看到有一群人,他们个个都拿着一支火把,头上带着一个麻布的头套,只在眼睛处抠了两个窟窿。
呃……
这回好像比刚才的狼群,更危险吧!
凉月转头看到这堆柴火堆上,还有一个木桩,木桩上用锁着一个穿着红色裙裳的人,她的头上被罩着个黑色的头套,她的头套上没有抠出眼睛的位置,她的肚子鼓胀着,应该是有了身孕。
凉月在低头看身下的柴火堆,这还需要再说得很直白吗?
这些人身上穿着的,都是马装,脚下也是用兽皮做成的靴子,还带着一圈兽毛,这绝对不是大凌百姓的装扮,再看男人腰上配着的弯刀,刚才她又落在了草原,看来这里,是在大凌更北之处的地方,应该是北狄国。
风缄是立志让疯爹再也没机会找到自己吧?
不过现在还不是做任何长远打算的时候,她得先跑出这群人的包围才行。
凉月的左腿依旧没有知觉,以她现在这个残废的身子,想跑,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看这些人搞得这么有仪式感,凉月转念一想,不如将计就计,狐假虎威吧!
凉月双手合十,目视前方,用她最浑厚的声音喊道:
“呔!”
这些人果然愣住了,没有再上前。
“听闻此地近日灾祸横行,天帝有命,特遣本尊前来,彻查此事!尔等凡人,竟敢私设祭台,乱用私刑,已犯天帝之大忌!”
凉月故意装得眼神坚定,目不斜视,说话掷地有声,想把气场撑起来。
这群人面面相觑,有几个人聚在一起,似在嘀咕着什么。
凉月又说道:“此妇人腹中孩儿命中带火,尔等如此加罪,只怕引火上身,违背天命,天帝将降下寒潮,凛冬大寒,寸草不生,冻死牛羊,尔等必死无疑!”
其实细想想凉月的话,就会发现自相矛盾之处,火命之人干寒潮什么事。
不过这个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不干好事所以底气不足,还真的畏缩起来。
凉月偷偷松了口气,打着天帝的旗号,还真是好用。
凉月用法术解开了锁着妇人的链子,她也站不起来,也没办法扶住她,只能看她顺着木桩坐了下来,肚子都被挤变形了。
咦?不对呀!
这肚子怎么松软得像棉花似的?
呃,这好像就是棉花吧?
这人假怀孕,怎么还被抓住要被烧死了?
她不是给自己找死呢吗?
这时候,有人从人群里举着火把气鼓鼓地走出来,这人也戴着面罩,只从衣着上看,应该是个年轻人。
“大家别听她的,她根本就是唬人的!你们看她的衣裳,分明是凌国人!”
哎呀!有个眼尖的!
凉月只能狡辩:“神族穿什么衣裳!岂是你一个凡人能想象的!”
其实凉月已经把一只手背过去,打算再画一张闪身符了!
不过她刚刚已经用过一次了!
就算画出来,也未必好用了。
“神族啊!她说她是神族!”
“不能得罪神族吧?不然咱们这个冬天都过不去呢!”
“你们是不是傻!神族会派个小丫头来传令吗?”
“你又不是天帝,你怎么知道天帝不会派个小孩儿来呢!”
众人各执己见,为首的几个人似乎意见也不统一,一直迟迟没有做决定。
可是那个年轻人又说:“咱们管天帝做什么!现在连国君都信奉紫烟宫了!紫烟宫会保佑我们风调雨水,牛羊肥美的!”
“就是就是!紫烟宫宫主能耐可大着呢!帮咱们除了多少妖啊!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怎么又扯到紫烟宫了?
凉月心说要是再不跑,可就跑不开了。
她把妖主咒印打开,可是那光芒却是一阵亮一阵暗的,根本没办法使用闪身符。
眼见着这群人的眼神又变了,纷纷拿着火把重新靠近过来,这底下可就是干柴,点起来,以她现在这条废腿,她可跑不掉啊!
“唉?你们看她手上是什么啊?”
“不知道,她该不会真是什么神吧?”
“大家别被骗了!说不定她是凌国派来的什么妖人呢!”
那个年轻人又在煽动人心。
凉月的手突然被握住了,她转头看到那个妇人从裙底拽出来一个粉色的花布包袱,往天上一抛,众人都抬头看那包袱。
这妇人就抓着凉月,他纵身一跃,就带着凉月飞过了所有人,飞出了他们的营地,他扯下身上的衣裳,露出了里面的蓝色骑装。
男……男的?
凉月还没来得及问,就见那人把头上面罩也拿下来了。
他冲着凉月挑了下眉毛,笑道:“顾凉月,才几日不见,你还需要我救了?”
凉月盯着少年的脸,见他周身泛着蓝色的光,好像比方才矮了一点。
“我才想问你吃了什么,个子窜得这么快,原来是变的。”
“顾凉月,你和我就不能好好说话是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凉月见少年气得咬牙,低头瞟了眼几丈之下的地面。
呵呵!小女子也可以做到能屈能伸。
凉月冲着少年笑道:“顾北斗,我觉得你变帅了!”
“切……”
顾北斗抓紧了凉月的手腕,他刚才已经趁机探了她的灵脉,只有些微的灵力。
她怎么了?为什么会来到北狄?
隐去心中疑问,顾北斗鄙夷地嘲笑道:“我还以为真的遇到了个神族,没想到是你!早知如此,我早就跑了。”
“我也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玩变装了!”
“变装?”顾北斗却摇头,“我是救人!”
“救什么人?从前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可没这么热心肠。”
凉月想起之前顾北斗不就是因为不愿意和她一起去苏氏救李斯年的妹妹,他们两个闹掰了,才分道扬镳的吗?
第322章 我耽误你救人了
怎么今日,顾北斗这么积极去救人了?
“彼一时此一时,你这个小孩儿懂个屁!”
好好好,我不懂。
现在我没有你厉害,不和你犟。
顾北斗拉进了凉月,进了一座小山,山不算高,如果徒步爬的话,半个小时就可以到山顶。
顾北斗拉着凉月往山里走,可是凉月却没有动。
“瞅什么呢?走啊!”顾北斗好像有什么急事。
“你抓着我的手这么紧做什么?”
顾北斗甩开自己的手,凉月便支撑不住,跌到了地上。
顾北斗懵了,连忙上前扶凉月。
“你……你怎么了?”
顾北斗用力捏了凉月的小腿,见凉月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的腿!”
“没事,就是暂时被人夺走了左腿的知觉,走不了路。”
顾北斗不可思议地看着凉月。
“不是,你这个天天给别人下套的主儿,还能被别人算计到?你和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凉月哈哈一乐,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得罪了个不能得罪的人,不,是妖。”
顾北斗难看地扯了扯嘴角,说:“我能说这是报应吗?”
“嗯,可能是吧。”
谁叫我上辈子欠风缄的!
凉月叹了口气。
顾北斗也叹了口气。
他转过身子,蹲到凉月面前,回头与凉月说:“我背你。”
“不用不用,你也没比我大几岁。”
凉月真怕把顾北斗压成罗锅。
“你才几两重?上来!我还有事儿呢?”
凉月抿着嘴,最后还是妥协了。
“谢谢。”
“呦!真不容易!堂堂凌国摄政王的女儿,万妖之主,也有一天会对别人说谢谢!”
凉月瘪瘪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算了!他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小路崎岖,顾北斗把凉月往上掂了掂,他回头与凉月道:“你搂紧点儿,当心折下去。”
“哦。”
凉月觉得顾北斗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从前都是对她不冷不热的。
而且他话也变多了,整个人的气质也比之前开朗了。
或许当初一直把他困在自己身边,是她错了?
二人来到了一处山洞,起初依旧狭长难走,到了里面,才开阔起来。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没有一点光亮,月亮也照不进这里。
突然,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两只脚踝!
凉月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咳咳咳……你要把我勒死吗?快松开!咳咳!”
凉月却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有蛇!顾北斗!蛇蛇!”
凉月尖叫着,她的眼睛闭得紧紧的,她可以感觉到那蛇又爬到了自己的肩头,要吃了她!
“蛇什么蛇!早就冬眠了!”
“你撒开!”
顾北斗拽着凉月的胳膊往外甩,回头时却看到凉月竟然哭了!
她还有被吓哭的时候?!
真是太稀奇了。
顾北斗没甩开凉月,他点亮了烛火,缓缓蹲下,把凉月放了下来。
“你都被吓破胆了。”
顾北斗用袖子给凉月擦了擦脸,就去忙活别的了。
凉月背靠着石墙,确认没有蛇,才敢睁开眼。
她看到自己的脚踝上,是两只人的血手印,竟然也比蛇好太多了。
凉月这才去观察周围,这里也就一丈见方,地上随意地铺了些杂草,顾北斗正在蹲在一个年轻女人身边,她身上好多血污,痛苦地捂着肚子,她痛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是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顾北斗起身,转头与凉月说:“你看着她,别让她死了,我去取水。”
“啊?”
凉月还想向顾北斗解释自己已经没有治愈能力了,她也不会行医治病啊!
顾北斗还是离开了。
凉月看那少妇手上的血,再看她一直捂着肚子,就知道她这是要临盆了。
刚才黑暗之中,这少妇应该是太疼了,所以抓到了凉月的脚踝。
虚惊一场。
凉月爬到少妇身边,把自己的手给少妇握着,除此之外,竟然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了。
“你不要紧张,应该……应该深呼吸,对,然后尽量平复心情,然后,用力,嗯,应该就是这样。”
凉月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少妇似乎会好过一点。
山洞里极冷,头顶还会滴下水来,凉月却管不了那么多。
她掏出帕子,叫少妇咬住帕子,方便她用力。
少妇抓着凉月的手,明明痛得浑身都是冷汗,可她却一声不吭。
凉月猜想,她大概是说不了话,是个哑巴。
顾北斗回来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半个葫芦,葫芦里的水带着冰碴,他用法术将那水弄热了,然后把水放在凉月身前。
“你弄吧!”
“什么?!”
“你是女孩儿!”顾北斗还挺有理。
凉月的脸腾地涨红了。
“可我不是稳婆,更不是郎中!而且……”
凉月咬了下嘴唇,“我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妖主了,我……”
“她晕过去了!”顾北斗吃惊地指着那少妇,他抓住凉月的胳膊,“怎么办?你想想法子啊!”
“我真不会啊!”凉月没撒谎。
顾北斗捶了捶自己的腿:“刚才就不应该救你,就应该把他们族里的郎中带来!现在再回去抓,也迟了!”
这么说是她拖累了顾北斗,打乱了顾北斗原来的计划?
凉月看向晕过去的少妇,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这人对你很重要?”
凉月低着头,顾北斗以为是自己刚才说话重了,让凉月心里难受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非救不可?”凉月又问。
顾北斗看凉月用自己的左手抚摸着右手的妖主咒印,下了决心,点了点头。
“这个孩子,也是个半妖。他的父亲,为了帮我,被紫烟宫抓走了,恐怕凶多吉少。这个女人被他们族里人追杀,我正好遇见,就把她藏在心里,自己化成她的样子,谁知道你突然从天而降……”
顾北斗话未说完,凉月就已经将右手放在了少妇的肚子上。
凉月与顾北斗说:“你去守好门。”
顾北斗知道凉月肯救人,自然高兴,可是凉月如今灵力低微,她要怎么救?而且她没有治愈能力了,她又要怎么帮?
“顾凉月,你……”
“你出去吧!放心吧!我不会出事的。”
凉月摆摆手,“你是男孩儿,出去。”
顾北斗只好走了出去,他站在门口,看到里面有妖主咒印的光亮起来,她是怎么做到的?她的灵力应该没有这么强吧?
第323章 不是不想见我吗
光亮一会儿暗一会儿亮,顾北斗第一次这般担心顾凉月,从前她总是很强大的,从来都没有输给过谁。
如今她这般狼狈,自己却要强迫她去救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人,顾北斗心里越来越愧疚,更加不安。
“哇!”
一个稚嫩的婴儿的啼哭声响起,顾北斗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山洞里,却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凉月把自己的外衫褪下,把小娃娃包好,要交给少妇。
那少妇趴在地上,冲着凉月连连磕了几个头,才把小宝宝抱过去。
凉月坐着,捂着自己的肚子,血顺着她的手指,流到了地上的杂草上。
“顾凉月!你!你怎么受伤了?!”
顾北斗扶住了凉月,凉月的两手上也不知道沾的是谁的血,她脸上都是汗。
“我没事,伤口一会儿会愈合的。”
“你的自愈能力,恢复了?”顾北斗把凉月抱起,放在了一个草堆前。
凉月摇摇头。
她当然没有恢复自愈能力,但是她发现,当自己受伤严重时,她便可以爆发青染的技能,之前的九叹,还有玉火焰,都是,这一次,她也是想赌一次,她故意伤了自己,没想到真的爆发了自愈能力。
凉月便利用妖主咒印,先救醒少妇,助她生产。
这一招险棋,凉月赌赢了。
青染的灵魂被自己的精神力压制住了,她还能使用青染的法术,凉月也弄不明白是为何,但是至少,这次的燃眉之急,她成功化解了。
凉月抱着胳膊,倒在了杂草堆里,她好疼。
伤口虽然在愈合,但是没有止疼药,治愈他人反噬的疼痛依旧叫她浑身都在发抖。
顾北斗还以为凉月是冷了,在洞中点了篝火,把自己的外袍给凉月盖上,又用法术为凉月暖身子。
“冰狐,也可以当暖宝宝用吗?”凉月只记得顾北斗可以制冷。
“别的不能,我可以。”
顾北斗说得很简单,凉月猜想,大概是因为他祖上除了冰狐的血统,还有别的什么吧?
“这个人情,我算是还上了吧?”
凉月也不想那个半妖胎死腹中,更何况还是因为她耽误了顾北斗的救人的事情。
“你变了很多,比在王府里的时候,成长了不少。”
顾北斗垂眸,也十分认真地对凉月说:“我知道,你们把我留在王府,是不想我去找君迟报仇,白白丢了性命。”
哦!原来他知道啊!
凉月还以为顾北斗还一直惦记着报仇呢!
“我只是没想到,没有我看着你,你就能把自己作成这样儿!怪不得疯王当时与我说,一定要把你看好了,绝对不能让你有事。原来你真的这么不安分。”
“哈哈哈……”凉月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她在旁人眼中,原来就是个作精啊!
“有吃的吗?我好像,两天没吃饭了。”
除了风缄给的那么点熏鱼,还都被她吐了。
凉月的话,叫顾北斗更吃惊了。
“你也有挨饿的时候?”
顾北斗嘴上这么说,还是拿出了一包东西,打开来,是一个烧饼。
“吃吧!我现在弄吃的,比你容易多了。”
顾北斗把凉月脸上的汗擦了擦。
“谢谢。”
顾北斗却打趣道:“其实算来,我们还是表亲。这声谢,就算了吧。”
凉月这才想起,顾北斗是靖海国皇族的事情。
“那你真名叫什么?”
顾北斗的名字,是凉月给他起的。
顾北斗却岔开了话题。
“等你伤好了,我先送你回大凌,再回来办我的事。”
凉月却抓住了顾北斗的胳膊。
“你是要去杀君迟吧?你还是忘不了要报仇。”
顾北斗却说:“你别管那么多了!现在的你,也拦不住我。”
凉月松开了顾北斗,把烧饼掰成两半,分给顾北斗一半。
“我没拦你,我和你一起去。”
顾北斗拿着饼,一口也吃不下,这个小孩儿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你说的,我们算是表亲,那我帮你,不可以吧?”
顾北斗才不相信凉月的话。
“若是从前的你,我还相信。现在你自顾不暇,能帮到我什么?不拖后腿就不错了。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要去紫烟宫做什么?”
凉月“嘶”了一声,忍下疼痛。
“我发现你不仅变帅了,智商也变高了。”
顾北斗瞪了凉月一眼:“吃你的饼吧!”
凉月只吃了两口,便再吃不下了,太疼了。
“天快亮了,你睡会儿吧。呆会儿,我出去一趟,你不许乱跑啊。”
顾北斗几下就吃完了,又查看了凉月的伤,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便嘱咐了句。
“你会不会走了就不回来了?”凉月随意调侃的,她知道顾北斗不会丢下少妇和那个半妖的孩子不管的,因为他也是个半妖。
顾北斗却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掐住凉月的脸蛋儿。
“你是不是害怕我又跑了?这些日子,你是不是每天都在想我?”
“快走快走快走!”
凉月要打开顾北斗的手,顾北斗却先把手缩了回来。
凉月都快忘了顾北斗了!还想呢!
她这边都乱成一团麻了!哪有功夫想他?
“嘻嘻!小表妹,你这个虚弱的样子,我会记一辈子的!”
“你滚……”
顾北斗把凉月气得心都疼了,才施施然地离开了。
旁边的少妇和孩子都睡得很沉,凉月也很累,等疼痛感逐渐减弱了,凉月便也睡了过去。
凉月在识海中醒来,她还在妖王殿里,风缄不是说不想见自己吗?为什么不把妖王殿也收走?
这是妖王的寝殿,却不见风缄,看来风缄是真的不打算见自己。
凉月又重新躺好,打算做个好梦,妖王殿的门却被“砰”地从外面踹开了。
风缄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直接揪住凉月的衣襟,把她提了起来!
“你敢伤自己?”风缄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我伤得还少吗?习惯了。”
凉月推开风缄,拍了拍衣裳的褶皱。
“既然来了,我问你,你把我丢到北狄国,想让我做什么?”
风缄扳过凉月的肩膀,让她正对着自己。
“什么人你都肯救什么人在你眼里都值得救!为什么你就是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
凉月看着风缄眼里的偏执和疯狂,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和风缄说。
“我想我怎么去在意?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夹在中间,你们有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
第324章 道理都明白
凉月直视风缄的眼睛。
“我怀疑了你,我向你道歉。我现在很累,可以让我睡一会儿吗?”
凉月需要足够的时间去休息,如果她的意志不够坚定,那么青染又要冲出来,占用她的身子。
风缄却根本不理会凉月的道歉,他说:“你离那只狐狸,远点儿。”
“狐狸?”
是在说顾北斗吧?
他又怎么得罪风缄了?因为顾北斗救了自己?
风缄捏住凉月的嘴巴。
“不许犟嘴。”
凉月还没开口呢!
“北斗,星辰!你还真会起名字!”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想说,她故意要和顾北斗组cp?
他该不会,其实在生这个气吧?
不过凉月还是点了头,风缄才松手,他转过身去,银白的长发还真是听话,像条毯子似的铺在凉月腿上。
凉月抓起风缄的白发,当真是白的一根杂色都没有。
“你是天生身体里缺乏黑色素吗?年纪轻轻就白了头发,为什么你的眉毛是黑的?它们俩到底谁是染的?”
风缄回头看着小丫头把自己的头发一根根地夹在手上去看,好像是在研究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不是应该求我吗?”风缄却没有阻止凉月的研究。
“求你什么?”
风缄吸了口气:“你不是差点就成了狼群的点心吗?不是险些被人给烧死吗?经历了这些,你难道不打算求本尊,给你放开些灵力,或者,求本尊治好你的腿?”
“我的腿本来也没有病,只是被你夺去了知觉而已。”
凉月盖着风缄的长发,侧过身子,眼睛闭上准备补眠。
“我问你什么,你听不懂?”
她当然听得懂,可她为什么不开口?
凉月把自己缩起来。
“没什么可求的,等你撒够了脾气,不生气了,自然还是会救我的。如果我是阿徯的话。”
当风缄踹开门气呼呼冲过来的一刻,凉月就已经确定,风缄没有说谎。
一个扬言永远不想再见到你的妖王,宁愿分分钟打自己的脸,也要过来看自己。
恐怕只有爱而不得和无可奈何两种情况。
而凉月不求风缄,也就意味着她默认了自己就是阿徯的身份,她相信风缄,不会不管她的。
凉月至今还嘴硬,不愿意亲口承认的原因,是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样以阿徯的身份,去和风缄相处。
太尴尬了。
她刚才摆弄风缄满头白发的时候,其实就在想,这年龄差,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隔着十几万个代沟了吧?
而且,她现在还是小孩儿呢!哪容她想得那么长远?
风缄也通过连心咒了解到凉月心中所想。
他突然就不生气了。
承认自己是阿徯就好,哪怕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要他记得就好。
“你觉得本尊和花酿,谁比较老?”
“当然是师父了!师父可是这天地间第一只貔貅神兽!”
凉月不假思索地回答。
“所以,”
风缄反问凉月,“花酿那么老,你还一天天屁颠颠地跟着,本尊怎么就不成了?”
凉月睁开眼,这觉是不让人睡了是吧?
“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眼角的鱼尾纹。你不如改日去和师父探讨一下皮肤保养的话题吧?别你争我夺地了,总想那些劳心劳力的事情,老得特别快!而且,本身你底子就差。”
“底子差?”风缄挑了下眉毛,“你在说我丑?”
凉月摆手:“误会误会!我只是说你没有师父长得好看,这个是公认的吧?师父是三界里最貌美,最有钱,最温柔的好师父!”
凉月说得太来劲儿,都没有发现风缄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整天师父师父,好!我就让你再也见不着你师父?”
风缄一挥手,凉月就晕了过去。
在晕之前,凉月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欠嘴巴!
你现在是什么处境,你自己心里没数吗?顾凉月!
风缄肯定是又要搞事情了!
而且她已经感觉到自己醒来之后,肯定是要有多倒霉就多倒霉了!
你迎合着妖王一点,打打妖王的溜须不行吗?非要跟人家对着干!
好端端的提花酿做什么?
唉!
凉月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只能期待着,她醒来时,还是全须全尾的,没有缺胳膊少腿儿吧。
顾北斗回到山洞时,凉月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少妇搂着她的孩子,睡得很沉。
顾凉月的腿不是残了吗?
她怎么可能离开山洞呢?
顾北斗嗅到了一丝别样的气息,是妖的味道。
顾凉月被妖带走了?
她是妖主,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可顾北斗却隐隐不安,他正准备去找凉月,就听到山脚下有嘈杂的人声。村民们找到这里来了!
顾北斗只得先带着少妇和半妖的小娃娃隐蔽起来,待安置好她们,再去寻凉月。
而在大凌的花酿和玄晖,还是探查不到风缄和凉月的所在之处。
“在封印里的三万年,看来妖王也一直没闲着,他隐藏踪迹,连我都探不到。”
花酿这两日一直心神不宁,好像有只兔子在他心口窝那蹦来蹦去。
玄晖倒是完全不受影响,每日肚子都填得满满的,才肯回妖界象征性地视察一圈。
“敢情丢的不是你徒儿,你是一点儿也不紧张。”
花酿看着玄晖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很想断了他的口粮。
“我紧张!我怎么不紧张?我时刻都紧张着!染染什么时候能再出来?是不是小废物死了,染染就可以占了她的身体?”
“原来你是这么打算的。”
花酿放下了酒葫芦,冲着玄晖勾勾手。
“把你的尾巴伸过来。”
“哦,你又冷了?”
玄晖甩着大尾巴,坐到了花酿身边。
花酿抓住玄晖的狼尾,油光锃亮的毛都在时刻证明尾巴的主人平日里的伙食有多好。
“哎呦!”
玄晖尖叫一声,回头看到花酿竟然把他的尾巴打了两个结!
“你干嘛!你松手!这是尾巴,不是麻花!”
玄晖要把尾巴拽回来,花酿却抓着尾巴尖儿,用手狠狠地掐了下。
“嗷!”
轻罗馆里的小妖们,听到妖判大人的狼嚎声,都不约而同地道了声:“活该!”
花酿和玄晖大概猜不到,在黑暗中呆了三万年的风缄,竟然还会将自己藏身于幽深晦暗的莽原里,就在妖王的古墓里。
风缄面对着空荡荡的水晶棺,心情犹为复杂。
而他身后,还立着一抹红色的身影,正是碧水湖的主人,红菱。
第325章 他老了吗
红菱抱着胳膊,看着风缄对着口空棺材唉声叹气,她就看过眼。
“你在封印里,把脑子呆坏了吧?你为什么不告诉那个姓顾的小丫头,阿徯的尸身为什么会消失?那是因为今生和前世的记忆和灵魂完全地融合了。这就足以证明,这个小孩儿就是阿徯的转世!你为什么不打消她的怀疑?直接告诉她不就结了?何必给自己气得半死!这个小孩儿就是那种死鸭子嘴硬的性格,她吃软不吃硬!你看那疯子,还有花酿,都知道哄着小丫头!只有你,非要让她向你低头!你这样,只会让她离你越来越远!”
红菱这些话,已经忍了许多日了。
妖王不顾死活的破封印而出,不就是为了小丫头吗?
可如今她瞧着,怎么这家伙没做出一件让小丫头欢喜的事情,反而两个人现在和仇人一样,互相看不顺眼。
“转世了,为什么性格会迥然不同?阿徯,从来没有这般忤逆过本尊!”
“阿徯姐姐在妖界一直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再说她从小是在你和玄鹰身边长大的。”红菱顿了顿,又说,“这个小妖主,她可不一样。她爹是个疯子,花酿对她的教养,也是照着青染去安排的。她没成一个小疯子,已经是奇迹了吧?要我说,你莫不如抹去她所有的记忆,只叫她记住前世的记忆,不就没有烦恼了吗?阿徯姐姐,肯定是处处以你为先,处处为你着想,才不舍得惹你生气呢!”
抹去记忆?
风缄不是没这么想过,抹去记忆其实要比下连心咒来得更容易,而且可以直接达到他的目的。
小妖主必定会死心塌地跟着自己。
但是风缄又担心,以阿徯从前的性格,即便她顶着妖主的身份,怕也没有顾凉月的魄力和胆量。
他的阿徯,太温柔了,舍不得让任何人受伤,若是从前,自然是人间美好,是他捧在手心里也要护住的。
可是上一世的劫难之后,风缄也在反思,如果想要阿徯好好地活下去,她就必须要成长到足以自己独挡一面。
所以这一次,风缄甚至愿意暂时放下与神族的仇恨,他要把他的阿徯,培养成一个真正的妖主。
风缄缓缓把水晶棺合上,过去的阿徯,已经死了。
他不该在此伤春悲秋。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上面,如何了?”风缄问。
“还能怎么样?苍木林和万妖洞都加强了戒备,不过不用担心,不毛和罗罗他们如果知道小妖主就是阿徯姐姐,必定会站在我们一边的。难的是玄晖,他这个妖族的叛徒!如果不是他对青染的纵容,阿徯姐姐也不会死!这几万年来,他做了神族的走狗,妖族一直被神族打压。从前的几个大族,都被灭了个干净。如今再想把妖族这盘散沙聚起来,可太难了。”
“玄晖……”
风缄吸了口气,“他早就忘了,他爹是怎么死的了!”
“他就没把玄鹰当成爹!”
红菱提到玄晖,说话声调都高了,像是要吵架似的。
“但凡他有那么点感恩之心,就不会不去探查玄鹰真正的死因!三万年了都过去了,我们还是不知道,当年杀玄鹰的,到底是谁!”
风缄转过身,从袖中掏出一个镯子,递给了红菱。
“你去把这个,交给玄晖,并告诉他,顾凉月就是阿徯。”
“啊?”红菱不愿干这差事。
“你是怕被玄晖打死吗?”风缄坐在榻上,又说,“放心吧!他们为了找我,不会伤你的。”
“碧水湖水族的死,与我们无关,我怕他做什么?我只是担心……”
红菱抚摸着镯子上粗糙的雕工,“我担心即便玄晖知道了,他还是会选择青染。”
“无所谓。”风缄倒是满不在乎,“你只管去!别的不用管。”
红菱应了声,便出了莽原。
红菱走后,风缄抚摸着小榻,闭上眼就能看到小丫头倔强地小模样。
这个疯子!怎么养的孩子!惯出一身臭毛病!
他把小榻整理好,一点褶都没留。
这个地方,他再也不会叫小丫头进来,小没良心的,他帮了她那么多,她全不记得,倒是花酿,只凭着一副好皮囊,就能得到小丫头的偏心。
听说过护犊子的,还没听说过护师父的!
风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他真的长鱼尾纹了吗?
他老吗?丑吗?
哪里老?哪里丑?
风缄又扫了眼自己垂地的白发,难道,是因为这个?
他生来就是白发!小丫头长不长心!
风缄出了莽原,入了苍木林,温泉旁,罗罗睡成一个大字,她身上的衣裳像是用各种样式的五颜六色的布条拼凑起来的,活脱脱把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打扮成了一个疯婆子。
“醒醒。”
风缄捏住罗罗的鼻子,罗罗就用嘴巴去呼吸,继续睡。
“睡得这么死!都是苍木林的主人了,还是这么没有警觉性。”
风缄瞄了眼身边的温泉,想起从前这个小家伙总来搅和他和阿徯,便有了个好点子。
“扑通!”
“啊呀!谁!”
罗罗总算是醒了,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才从美梦里醒过来。
“我怎么睡到水里了?这几日太累了吗?”
罗罗拎着湿漉漉的衣裳往岸上爬,这才看到岸边的一双白靴。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呼”地又往后退了一丈远。
“风风风……风缄!”
罗罗飞到对岸,抹去脸上的水,指着风缄怒骂,“你还敢来!你这个坏人!把不毛都打伤了!我要杀了你!”
说罢,罗罗就抬手,一拳直对着风缄的眉心而去。
风缄轻松地闪身,下一刻就落在了树梢上,俯视着罗罗这只落汤鸡。
“罗罗……”
风缄打了个响指,树上的叶子就一片片飞下来,连成了一条条绳子,要把罗罗缠住。
瞧见这些有仿佛被灌进了生命的绿叶,罗罗顿时红了眼眶。
姐姐最爱用绿叶做武器。
风缄分明是故意的。
罗罗旋身而起,身上五彩的衣裳射出了五色的灵光,打散了那些绿叶。
风缄赞许地点点头。
罗罗比从前,确实长进了。
罗罗伸手就要过来撕了风缄,风缄又一次闪身,悬空于温泉之上。
“还没打够吗?”
“少废话!今日不打死你!我都不是苍木林的主人!给我滚出去!”
第326章 回来啦,回来啦
罗罗俯冲下来,风缄只一抬手,温泉的水就在他四周围成了水柱,拧成了一条龙形,把罗罗打飞了出去。
罗罗的衣衫挂在树上,她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啊!为什么!我练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打不过你!”
风缄飞到罗罗身边,把她揪下来。
“打不过就别打了!”
“凭什么不打你!你最欠打!”
罗罗还要再伸拳头,风缄把她丢到地上,与她说:“闹够了吗?你姐姐把苍木林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管的?”
“不要和我提姐姐!”
罗罗像只炸了毛的猫,又冲过来。
风缄却没有躲,她说:“你姐姐,回来了。”
罗罗的拳头在风缄面前三寸处停下,收了回去。
“你说什么?”
风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姐姐回来了。”
“姐姐?”罗罗愣了下,没反应过来,”姐姐?!”
清晨的光打在玉笙苑,把院落照亮,好像要把压抑的气氛散开。
半曲叩了叩房门,对里面的人说:“主子,时辰到了。”
“嗯。”
依稀可以听到,疯王在清了清嗓子,应该是睁眼了。
桃核儿和一应丫鬟在外面候着,准备把洗漱用品送进去,不过门却一直从里面锁着,并没有如往日一般很快就被疯王从里面被打开。
半曲以为王爷可能又睡了过去,便又要叩门提醒,却听到里面王爷的声音:“太医,把所有的太医,都叫来!”
王爷的声音,带着急不可耐。
半曲愣在当场,桃核儿手里的脸盆却“砰”地掉在地上。
“嘤嘤……”
看到桃核儿忍不住的抽噎,半曲终于明白了,能够让王爷把所有太医都唤来的,除了郡主,小皇帝都不曾有过这个待遇。
“是!”
半曲飞奔出玉笙苑,路上遇到了风管家,他没有停留,只是拍了下风管家的肩膀,冲着他喊道:“郡主回来了!郡主回来了!”
“啊?”
风管家还以为半曲是在开玩笑,但见到半曲奔得像只尾巴起了火的鸭子,才觉得他不是在骗他的眼泪。
“姑娘……回来了?”
几日以来,因为姑娘的出走,所有人的神经都在崩得紧紧的,因为他们都知道,王爷日夜游走在地狱边缘,而且随时有可能会拉着他们全府的人,一起下地狱。
不知是风管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小命得保,恨不得挂联鞭炮放上。
风管家赶去玉笙苑,看到小丫头们已经迈着门槛忙得不可开交,反而心安了。
“天晴了,天晴了。”
风管家长舒了口气。
可他不知道,他们其实已经一脚踏进了地狱。
疯王坐起身时,看到身边安静地缩成一团的闺女,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做什么白日梦呢!
可是闺女抓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他这么一起身,揪得他一块头皮有些痛。
这不是梦。
疯王忍不住凑过去,感受到闺女一起一伏的呼吸,又掐了下他的小脸儿,瘦了好多。
“凉月……”
这两个字,疯王吐出来都是沙哑又隐忍的,生怕自己唤得太大声了,闺女又会像上次一样,一点点从自己身边消失,他抓都抓不住。
闺女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呼唤,她把自己缩得更紧些,似乎很冷。
疯王立刻把许久没有打开的被子拽过来,盖在闺女身上,看她慢慢放松下来,嘴角还挂上了甜甜的笑,疯王眼中布满的红血丝,也褪去了一些。
他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又是一个摄政王翘班的早晨,早朝之上,臣工们等得腿都麻了,以为今日小皇帝终于能扬眉吐气自己做回主的臣工们,等来的却是皇帝也罢朝的圣旨。
“真没出息!”连大白将军都忍不住寒碜没权没势的小皇帝了。
他寒碜完别人,自己也骑上高头大马,出了皇宫,他知道小皇帝去了哪儿,他也要去!
北安侯也得了消息,可是却被挡在了王府之外。
“王爷说了,郡主见到侯爷就想吐,为了郡主的身体考虑,还请侯爷回去吧!”
山上的笋,都被风管家拔了吧?
北安侯本还打算闹一闹,可是一见那一溜请进府的太医,又把对顾怀酒的怒火生生地压了下去。
算了!
轻罗馆也得了消息,花酿毫不犹豫地就奔去了瑞王府,而玄晖,就有些失落了。
废物就是废物,折腾了这么久,也没折腾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他自己去寻招魂塔吧!
一个个太医走进来,一个个太医又走出去,一个个窃窃私语,斟酌着药方,却没一个人能拿定主意。
醒来的凉月吃了一碗清粥,两颗鸡蛋,又吃了一碗肉汤,最后又加了七、八个馄饨,又吵着要吃水煮鱼。
她才多大的身量啊!
“姑娘,您这一顿,赶上从前一天吃的了!吃得太撑,肚子该疼了!”
桃核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们家姑娘吃啥啥不剩呢!
虽然从前姑娘也不挑食,但是吃什么都是有数的,今日是怎么了?
疯王坐在榻边,被闺女拉着手,听她闺女撒娇:“疯爹……我饿!”
“饿了,”疯王收起面上的担心,“吃。桃核儿,吩咐厨房,速速准备。”
“哦哦。”
桃核儿没办法,只能按王爷的吩咐做事了。
疯王凑到闺女身边,把她嘴角的油花擦去,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问:
“几日未进食了?”
凉月摇头。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凉月又拉了拉疯爹的袖子,“我还想吃饺子。”
疯王心里暗暗恼恨那个叫风缄的什么狗屁妖王,你把人抓走,也不能让人饿肚子吧?
这下弄得闺女好像饿死鬼托生的一般。
不过闺女的听力好像恢复了,这倒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那,你去了哪儿?”
疯王问。
凉月挠了挠头,又锤了锤自己的小脑瓜。
“我去了哪儿?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在乌漠城,被一个白毛的家伙给伤了,然后……然后怎么来着?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为什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疯王听闺女这么一说,也懵了。
乌漠城?那都是多长时间之前的事情了?
难道闺女从受伤到她回来之前的记忆,都消失了?
这时候,有个太医走了进来,对疯王行礼,又道:“王爷,郡主只是有些血亏脾虚,其余,无碍。”
无碍?
她都失忆了,怎会无碍!
第327章 哭唧唧的小皇帝
疯王还没搞清楚闺女失忆具体情况,所有还不想让闺女知道她失忆的事情,便没有当场质问。正欲起身与太医出去商议,却被闺女拉住了衣角。
“疯爹,你别走,我……我害怕……”
啊?她闺女还有害怕的时候?
她闺女只会让别人害怕!
可是疯王见凉月身子在发抖,好像真的不敢一人被留下,便只能先叫太医依症下药了。
“小侄女儿!”
疯王甫一坐定,就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哭嚎声。
“小侄女儿!小侄女儿!”
小皇帝带着哭腔跑了进来。
凉月听出是小皇帝的声音,才放松下来。
小皇帝噔噔噔跑进来,直接扑到凉月身边,把她拉过去,猛拍她的后背,自己哭得稀里哗啦。
“呜呜呜……小侄女儿,你终于回来啦!朕想死你啦!”
凉月被小皇帝的举动吓到了。
“顾璨,你矜持一点,你是皇帝。”
可是顾璨却把凉月搂得更紧了,哭道:“朕再也不许你走了!谁敢把你带走,朕就灭了他九族!呜呜呜……”
看小皇帝抽抽嗒嗒的样子,旁人都会感动小皇帝和小郡主感情多好了。
不过凉月还算是清醒的,她扭过头看疯爹,疯爹则装作这事儿可和他无关的样子。
定是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疯爹天天发脾气,还可能在朝堂上日日大发雷霆,看谁都不顺眼,因为撞到了疯爹的枪口,无辜被罢官被贬谪的臣工,肯定不在少数。
疯爹倒是不至于把小皇帝一怒之下给废黜了,但是罚他背,考核功课更加严苛,是必定的了。
疯爹啊疯爹你这是把小皇帝给吓坏了!
想起这几日小皇帝在疯爹眼皮子底下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凉月就憋不住想笑。
凉月把小皇帝往外推了推:“别哭了,疯爹在这儿呢!你不怕他再罚你呀!”
凉月抓住小皇帝的手,故作调侃:“啧啧啧!手上都长茧了!不知道陛下您,写断了几根毛笔啊?”
凉月附在小皇帝耳边,小声问:“你宫里的小太监们,都快写哭了吧?”
小皇帝抽噎着,偷偷冲着凉月使眼色。小点儿声!别被皇兄听到了!
凉月更加忍俊不禁,问小皇帝:“我不在,你没少吃陶知善带去的美食吧?你看你都胖了!肚子都有游泳圈了!”
“哪有!”小皇帝憋了口气,把圆肚子缩回去,“朕很注意身材的!不是你教我的吗?颜值即正义!”
“嗯嗯!陛下您都快胖成橘猫了,哪还有颜值?”
“小侄女儿!”小皇帝鼓着腮帮子,想发作又舍不得。
人虽然是回来了,可是眼里没有精气神儿,说话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气人,可是脸上却挂着假笑。
小皇帝和顾凉月从小一起长大,看得出来,凉月就是在强撑着,她其实很累。
“好了好了,我不闹你了,陛下早些回宫吧!回去晚了,今日的功课该背不完了。”
凉月松开了小皇帝,小皇帝却不愿意走。
他眼里擎着泪花,明明她比自己还年幼,可是总感觉,她好像活了很多很多年。
“小侄女儿,朕不走,朕想看着你,你别走了!好不好呀!”
“我不走,我走哪儿去?”
凉月用被子包住自己,她还是有点冷。
“王爷,白将军来了。”
外面传来半曲的声音。
疯王掐了下闺女的脸。
“你去去就回,不许走远。”
闺女先自己一步开了口。
疯王冲着闺女安抚地笑着,闺女从来没这么粘人过。
她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可她又偏偏不记得了。
“爹去去就回。”
疯王冲着小皇帝使了个眼色,小皇帝立刻抱紧了顾凉月。
“皇兄你去吧!朕绝对不会让小侄女儿再跑的!”
“谁跑了?”凉月把顾璨往外推了推,“你离远点,快把我勒死了。”
厨房动作快,很快又送来了吃食,不过不是水煮鱼。
桃核儿给凉月盛了碗鱼汤:“姑娘,太医说了,您的饮食,还是以温补为主。等您身子调理好了,您想吃什么,奴婢上天入地也给您寻来。”
“嗯嗯,有吃的就行,我不挑。”
凉月狼吞虎咽的,把小皇帝都看呆了。
“怎么感觉你好像逃荒回来的?”
“我们姑娘在外面吃了苦,吃几口还不成了?又没吃你们家的!”
主子嘴皮子厉害,丫鬟也当仁不让。
桃核儿才不管顾璨是不是皇帝。
论小皇帝的威信在哪里?
“朕不和你吵,朕吵不过你!”
小皇帝也知道自己不擅长吵架。
“你们吵不吵都不耽误我吃。”
一碗汤很快就见了底,凉月咂吧咂吧嘴,问桃核儿还有没有了。
“那必须有啊,姑娘想吃啥?”
凉月挠了挠鼻尖:“蛋炒饭可以吗?加虾仁儿可以吗?不放葱可以吗?”
“可以!”
桃核儿麻溜地跑出去了。
“炒饭?!那不是温补的食物吧?”
小皇帝见凉月瘦巴巴的小手,又改了口,“吃,你想吃什么,都行。”
到底是去了哪儿?
怎么好像遭了大难似的。
“小侄女儿……”小皇帝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哎呀,反正现在皇兄也不在!朕斗胆问一句,你这整天神出鬼没的,都是去做什么了?为什么你每次回来之后,不是受伤就是晕倒!朕知道你会法术,那也不能小小年纪就这么折腾吧?这天下需要你一个小屁孩儿担着吗?为什么不能找别人!朕……”
小皇帝说着,又湿了眼眶。
“朕舍不得你这样儿,朕还是喜欢你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样子!”
凉月揉了揉眼睛,小皇帝原来不傻嘛!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过而已。
可是有些事情,和他说了,也只是徒增他的烦恼而已。
“我就是有点饿,还有点累,你等我吃饱了,再睡一会儿,我还是可以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到时候你看不上哪家大人家的公子哥儿,我就帮你打回去!”
顾璨抹着眼泪,抽了抽鼻子。
“小侄女儿,咱们不学那破法术了,你平平安安地长大,等你及笈了,朕给你和糖水哥哥指婚,再送你一份最丰厚的嫁妆,好不好?”
“哈哈哈哈……”凉月捧腹大笑,笑着笑着,眼角就挂上了泪水。
或许这就是她贪恋人界的原因吧?不是因为有多么喜欢,非嫁不可的爱人。
而是有许多许多,源自血缘,源自友谊,而表现出的关爱,是凉月一直舍不得的东西。
第328章 吓坏了
即便是生在皇家,还能拥有一份不掺杂利益关系的亲情,这已经是奢求了。
“顾璨。”
凉月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面对小皇帝,她一直以为小皇帝傻乎乎的,看来是她错了。
“谢谢你。”
谢谢你们每一个都切身为我着想的人。
凉月需要休息,小皇帝没有多留,疯王也很快去而复返。
疯王不想让任何人打扰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
凉月睡得不安稳,她的眉头一直皱着,疯王抓着闺女的手,听到她低声的呢喃。
“疯爹……”
“嗯,我在。”
疯王知道闺女在做梦,听不见他的应声,可他还是这么应了。
凉月确实在做梦,她梦到自己被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她只能缩在墙角,因为房间的地砖上,正有十几条小蛇在爬行,它们的头都是朝着凉月的,凉月连呼吸都不敢,就怕哪一条突然窜出来,咬在她脖子上。
她得跑,不然迟早要被咬死。
头顶响起人声:“你就在这儿老实待着吧,休想再见到花酿!”
是风缄。
就因为她说花酿比他有钱,长得比他好看,就要这么报复自己?
凉月四下去看,有没有出口。
这时候,房间的顶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洞,一道碧色的光闪进来,然后那个洞又立刻关上了。
碧色的光团一点点打开,凉月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一只绿色的巨蟒,它的头就有篮球那么大,身子有凉月的腰粗了,它的嘴巴张开,好像一口就能把凉月给吞了!
“救命!救命!”
巨蟒缓缓朝着凉月爬过来,凉月抬头,冲着刚才的那个洞口的方向喊道,“风缄!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求求你!我错了……求你……”
疯王看着梦呓的女儿,她在做梦,做一个噩梦。
即使是做梦,她也哭得这么伤心。
他亲手拉扯大的闺女,舍不得打一下的闺女,他顾怀酒的女儿,竟然会这样苦苦的哀求。
到底是面对着什么,她才是这么害怕。
她又是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情,才叫那个风缄不得不把她送回来。
肯定是发生了,让那个风缄没办法去控制的事情。
“疯爹……救我……”
闺女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疯王听到这四个字,仿若万箭穿心一般地疼。
“凉月……”
疯王不忍再看闺女这般痛苦,轻声唤着闺女,晃了晃她的身子。
凉月蜷缩起来,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嘤嘤嘤地哭着,她似陷入了梦魇般,嘴里胡乱地说着什么,但是疯王听不清是什么。
“凉月!凉月!醒醒!”
疯王抱起闺女,又晃了晃她,闺女却哭得更厉害了。
“不怕,凉月,醒醒,只是做梦,醒来就好了……”
已经许多年,疯王没有这么哄过凉月了。
她刚刚做妖主的时候,也是这样会做噩梦,还经常在半夜被吓哭。
这么多年,看闺女独当一面,横扫四方的时候多了,疯王都快忘了,其实他的女儿,是个极其胆小的孩子。
“不哭,这个妖主,我们不当了。”疯王除了心疼,只能尽快把闺女唤醒。
闺女的嘴唇都咬破了,血顺着下巴滴到疯王的手背上,疯王愣了下,转而更加用力地摇晃闺女。
“凉月!凉月!”
“啊!”闺女尖叫一声,猛然睁开了眼睛。
凉月看到了疯爹的脸,看到她脸上的焦急,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疯爹……”
凉月搂上疯王的脖子,号啕大哭起来。
疯王轻轻拍着闺女的后背,低声安抚着:“醒了就好,刚才只是做梦……”
凉月却搂得更紧了。
玉笙苑外,守夜的半曲和桃核儿都被吵醒了。
“小郡主怎么了?”半曲趴在门外细听,确实是小郡主的哭声。
“小郡主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么哭过吧?”
桃核儿蹲在门口,默默地流眼泪。
“你哭什么呀?”半曲也蹲下来,小声问桃核儿。
“你这个笨蛋!你就没发现吗?姑娘只有特别害怕,又不得不硬撑的时候,才会暴饮暴食!”
半曲委屈地说:“我又不负责小郡主的饮食起居,上哪里知道这个?”
桃核儿把眼泪流到了嘴里:“我知道!我还看得出来,姑娘一直都心神不宁,她心里藏着事儿,可是她谁也不能说,只能自己憋着。”
半曲不禁惊叹:“你知道的真多。”
“哼!你们男人五大三粗的才不会发现这个!”
桃核儿哭了会儿,又起身,锤了锤蹲麻了的腿。
“我去看姑娘的药去,你个榆木脑袋就适合看大门儿。”
“怎么说话呢你!”半曲不服气,可是又不敢大声,怕吵了屋里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玉笙苑才重新归于平静。
花酿早早地就来到了玉笙苑,他却一直没有走进去。
他一开始不是这么设想的,他是打算直接就把徒儿带到轻罗馆,好好地藏好,不风缄再把她带走。
可是看到徒儿的状态,花酿又犹豫了。
徒儿现在最想呆在瑞王府,这里才是她的家。
他错了,风缄也错了,他们都想着怎么样去控制妖主,而为自己所用。
他们都忘了,人族最看中的,是情感。
疯王和瑞王府,能给徒儿最大的安全感。
因为只有疯王,是拼了命地去护住这个孩子的。
顾怀酒可以不做皇帝,甘愿做一个摄政王,甚至愿意抛却所有功名利禄,可以抛却他心中的仇恨,放过北安侯,也要让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长大。
其余的人,存在于徒儿的身边,都或多或少的为了谋取自己的利益。
所以,如果他站在把徒儿带走,疯王会不会疯他不管,但是恐怕徒儿会崩溃。
风缄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把她吓成这个样子!她的记忆,是被风缄抹去的?还是她自己,因为太痛苦了,而强行使自己忘了这段时间的事情?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风缄不会这么好心,把凉月送回来的!
到底是怎么样的事情呢?
花酿不敢进玉笙苑了,他害怕自己的出现,反而会刺激到徒儿。
他不忍心,让她更痛苦了。
身边落下一道黑影,是玄晖。
“你干什么?”
花酿拦下玄晖,抓住了他的手腕。
“放开!”
玄晖瞪了花酿一眼。
“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和我说话?”
花酿觉得玄晖态度疏离而冷漠,他问玄晖,“你去哪儿了?”
玄晖却甩开了花酿的手。
花酿这才注意到,玄晖手里,抓着一个镯子,这镯子他是见过的,从前一直戴在青染手腕上。
第329章 冲谁甩脸子呢
“你拿着它做甚?”
花酿记得这镯子应该是在青染离开的时候,就断掉的。
玄晖举着镯子,给花酿看。
“你还装!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隐瞒!”
花酿端详起这镯子,好像不如青染戴的那枚精致,做工更粗糙,像是着急赶制出来的。
这不是青染的镯子?那是谁的?
“我隐瞒什么了?你不要在别人家房顶上无理取闹了,要闹回去闹!”
花酿拉着玄晖要走,玄晖却又一次甩开了他。
“我一直以为,你和上面那些老家伙们不同!想不到,你原来也是个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
这骂得是什么话啊?
花酿和玄晖相识三万多点,眼见着这只小狼长大,怎么也想不到,他还能生疏地骂出这么难听的话。
花酿拦在玄晖面前,玄晖推开他。
“你给我让开!”
“我都是败类了,我为什么要让?”
花酿说罢,就要去抢玄晖手里的镯子。
“你休想!你还要毁可它是吗!”
二人就这么在瑞王府的结界之上打了起来,就为了抢一个镯子。
花酿是不常出手,但不是就此荒废了修为。
就算玄晖是妖判,但是花酿实在是太了解玄晖了,他要出哪一招,花酿都猜得特别得准。
不过十几个回合,玄晖就被花酿从背后扭着手腕,顺势抢下了那枚镯子。
“你这只蛮不讲理的狗子!”
花酿的手背上,被玄晖的利爪挠出了三道血痕,上神白皙无瑕如白玉般光滑的手,就这么被挠伤了,他还能忍着没有发作,已经是在向玄晖示好了。
可是玄晖却根本不给花酿面子,他甚至出了剑,也要把镯子抢回来。
“还回来!你个骗子!”
“骗子?!”
花酿更不能给了。
“我何时骗你了?我骗你什么了?”
花酿引着玄晖远离了瑞王府,今晚若是不把话问明白,这镯子他吞了也不会给玄晖!
“你还装!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耍得我团团转!”
玄晖挥剑就砍,他是不管自己是什么身份,花酿又是什么地位了。
花酿的头发梢被削掉了一点儿,他“啧”了一声,这大尾巴狼不能好好说话了是吗?
“你再砍一下试试!”
花酿捏住那镯子,就要往地上丢。
“你砍!我就把它摔成粉末,给你敷脸用!”
玄晖再次挥过来的剑尬在半空,没有再往下砍。
“你不许动它。”
花酿摩挲着镯子:“说清楚!说不清楚,打死你!”
他堂堂一尊神,也不是谁想砍就能砍的!
如果现在面前的换了别人,敢骂自己是斯文败类,花酿早就用银子砸死他了!
“姐姐!”玄晖喊得歇斯底里。
姐姐?
花酿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哦!你是才知道吧?”
玄晖握剑的手青劲爆起:“这么说你早就知道,顾凉月就是阿徯姐姐转世?!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不告诉你,你现在不也知道了吗?”
花酿看手里的那镯子,这才想起来,阿徯手上好像是戴着个镯子。
原来这么丑的镯子,是玄晖送的。
“我发现你这个毛病特别不好,总是喜欢送女人镯子!”
花酿把镯子丢给了玄晖,玄晖接下镯子,宝贝似的揣怀里。
花酿不屑地摆摆手。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你太笨,都没有发现。”
这不就是甩锅吗?
玄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就不会……”
“你就不会什么?”
花酿突然有点鄙视玄晖了。
“你总是这么后知后觉,总是要到了追悔莫及的时候才肯反省。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肯正眼看看徒儿?她作为一个人族,能够凭自己的能力处理了那么多恶妖,一直视而不见的,是你吧?只要人家刮破点皮,受点伤,你就口口声声地喊人家是小废物,什么废物点心,什么难听的词都往她身上安,这也是你干得好事吧?没人强迫你吧?你一直觉得,她不配做这个妖主,在你心里,只有青染才配!所以你这几年来,是如何待她的?在你知道青染的魂魄就在凉月身体里,你又是怎么打算的?现在就是招魂塔下落不明,不然,恐怕你早就把凉月也就是阿徯的魂魄,给毁掉了吧?”
花酿洋洋洒洒说了一通,还用上了排比,跟写小作文似的,这些话就像锤子似的,一个个地砸到了玄晖的头顶上,玄晖根本无法反驳,因为花酿说的都对。
“阿徯的魂魄从异世界归来,又意外的落在了顾凉月的身体里,她没有了阿徯的记忆,她这一世,明明活得很潇洒,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为什么还要把她的身份告诉你?让你去揭她的伤疤吗?”
花酿走到玄晖面前,看他追悔莫及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已经做错了一次,难道这一次,你还想要牺牲掉她?我不告诉你,凉月的身份,就是想让她可以平平安安地快乐无忧地长大,可我怎么知道,你这只笨狼,会毁了我为她营造的一切!”
“我没有!我……”
玄晖的辩解是苍白无力的,因为花酿说的,他全都对小废物……对阿徯做了。
顾凉月看向自己的时候,她在需要自己帮助的时候,玄晖从没有心甘情愿地管过她一次。
就连他误以为顾凉月就是青染的时候,也没有切实地为她着想过什么。
“徒儿她已经回到了疯王身边,她忘记了乌漠城之后的所有事,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再做那种蠢事!她忘了!我们最好也跟着忘了!如今我们只需要,全力对付风缄,给神界一个交代便好。”
花酿很少用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对玄晖说话,但是今日,大概是三万年以来,他认为玄晖最愚蠢的一天。
“至于阿徯和青染,你要怎么选,是你的事。”
花酿用手指弹了下玄晖的凤鸣剑,“你这块废铁,以后少在我面前比划。我的徒儿,我自己会护好。你若是再敢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再伤她一分,我十分乐意让我的剑,开开荤!”
“不是!”
玄晖拽住了离去的花酿的衣袖。
“刚才是我一时冲动,你去哪儿?”
玄晖现在冷静下来了,他也知道刚才不应该对花酿发脾气。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隐瞒的。”
“我就是故意隐瞒的!”
这回轮到花酿甩开玄晖了。
“你嘴巴太松,脑袋太直!”
第330章 叫我一声舅舅
花酿嫌弃地拂了拂刚才被玄晖抓过的袖子。
“谁来告诉你的?”
花酿没有走,但也没有回头看玄晖。
“谁把这镯子给你的?”
玄晖收了剑:“红菱。”
“你没伤她?”花酿又问。
玄晖摇摇头。
花酿转身,与玄晖道:“把你的尾巴伸过来!”
“做什么!我又做错什么了?”
玄晖“噌”地退出三丈外,他尾巴现在还肿着呢!
花酿一步步朝着玄晖走近:“碧水湖水族被灭,你不伤红菱,却偏偏伤了徒儿!红菱分明是拿着镯子来挑拨离间,你还真就傻乎乎的上钩了!还敢和我吵?和我甩脸子!和我耍威风!你是不是欠揍!”
“我……我这就去追!”
玄晖一溜烟地跑了,连一根狗毛都不敢给花酿留下。
“本尊凭着这三寸不烂之舌,活了十几万年了!你还敢和我争辩对错!无论你对你错!都是你错!”
玄晖如果过后细细品一品,还是会发现自己被花酿给套路了。
花酿确实故意隐瞒了凉月的身份,他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不确定,凉月是不是记得她身为阿徯的时候的事情。
花酿也是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确认了凉月确实已经不记得了。
不过随着风缄破封印而出,凉月如今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花酿真的很害怕,自己在徒儿心中形象坍塌了,徒儿会怎么样对待他?
花酿没有那个信心。
之后的每个夜晚,凉月都会被噩梦惊醒,她的梦境总是格外骇人,她总是哭着醒来,可是等第二日,疯王询问凉月时,凉月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叫疯王更加担心,他也更加坚信,闺女在被风缄带走的这些日子里,风缄必定是做了什么,让闺女崩溃的事情。
这一日,正上着早朝,凉月虚弱地靠在疯王身边,无心听臣工们顶着脸上不存在的油彩,唱着千篇一律的戏文。
突然,大殿的门从外面被风刮开,一团白雪灌入门内,凉月伸头看过去,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下雪了啊……”
冬天,这么快就来了。
她好像过丢了一段时日,好像有半个秋季,她都没有一点印象。
她去了哪儿了?
凉月有时候,也会问自己。
可是她还是想不起来。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心,妖主咒印泛着微微的光芒,她回来有些日子了,师父就没有来找过自己。
每次从宫中回王府的路上,凉月会故意让马车绕道经过轻罗馆,轻罗馆一直关门,没有营业。
师父那么爱财的人,为什么舍得有钱不赚?
他连他徒弟的钱都坑得特别开心!
给徒弟花钱,却一点也不豪气!
该不会,妖界出了什么事情?
还是说,师父出了什么事情?
凉月决心今夜去探一探。
雪一直到晚上,也没有停。
疯爹今日一直在忙,听大白将军说,好像是北狄国派了使者要来朝贺。
提到北狄,凉月的心抖了一下,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她给忘了。
北安侯今日也来辞行,疯王当然不会允许楚子扬把凉月带回北安城了,从前凉月好端端的时候不行,现在她大病初愈,就更不行了。
北安侯来京城也许多日子了,苏樱如今成了瑞王妃,一直闭门不出,就是故意躲着楚子扬,楚子扬也知道他二人缘分已尽,此生注定要形同陌路,便只好打消了把苏樱抢回去的冲动。
再说他也抢不走。
至于凉月,苏氏之行之后,楚子扬便动摇了自己的信念。
楚子扬好几次都问疯王,他是怎么看出那只猫妖是凉月变的,疯王都缄默不语。
如果是楚子扬,大概凉月已经做了他的剑下之鬼。
这个疯子,当年神志不清的时候,都知道克服本能,省下吃食留给闺女。
楚子扬自愧不如,他做不到。
不过在离开前,楚子扬还是上奏,要单独见凉月一面。
疯王是不愿的,凉月倒是有点好奇,楚子扬又要瞎编点什么。
疯王这阵子什么都顺着闺女,闺女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他再讨厌楚子扬,还是安排了一座偏殿,让楚子扬和闺女见上一面。
凉月坐在席子上喝茶,宫人们送来了好几样糕点,凉月挑了块最漂亮的,递给了楚子扬。
“啊?给我的?”楚子扬乐颠颠地坐到了凉月对面。
“不怕下毒就尽管吃。”凉月自己拿了一块,又抿了口茶。
外面的雪下得夜里也亮晶晶的,凉月时不时地看向窗外的雪,揉了揉额角。
“不怕!你就是现在给我毒药!我也喝!”
楚子扬身后的红鬼气馁地翻了个白眼,他们家主子一遇到郡主,脑子就不灵光了,虎里虎气的。
“毒死你,还要苦恼找谁继任北安侯的位置。算了,先留着你的小命好了。等我想好了让你怎么偿还疯爹,再去北安城收拾你。”
“真的?你什么时候回北安城?我好提前准备!”
凉月揉了揉眉心,楚子扬是不是智商下线了,他难道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吗?
“准备什么?给你准备棺材吗?”
凉月放下茶杯,就这样的笨蛋,是怎么当上城主的?
“那个……”
楚子扬探寻地起了个话头,犹豫了片刻,见凉月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才说,“你可不可以,唤我一声舅舅?”
“不能。”
凉月毫不留情面。
“啧!别这么小气嘛!就叫一声!你叫了!我保证立刻就回北安城,帮你爹把北狄挡在北安城以北。”
凉月挑了下眉毛,楚子扬替疯爹办事的条件,就是这个?
“那是不是我不叫,你就会背叛大凌?”
如果楚子扬敢表现出一点点那个意思,凉月都保证他出不了这个房间。
“那也得守啊!顾怀酒死不死无所谓,你不能做亡国公主。”
楚子扬这句话救了他自己。
“叫一声又不会怎么样?叫吧?”
楚子扬都快求了。
凉月却起身往外走了,冲着楚子扬摆摆手:“等你守好了北安城,我考虑考虑。”
凉月才不会给楚子扬吃这个甜头。
楚子扬还想把凉月唤回来,红鬼就提醒他:“主子,时辰到了,咱们该走了!”
楚子扬只能不甘地收回手,重重地叹了口气。
悔不当初啊!
凉月站在宫墙之上,默默地看着楚子扬和红鬼骑马离去的背影。
或许,当初他们能够派人到京城调查事情真相,就会知道,疯爹没有谋反,楚歌也是被误杀的。
第331章 人间蒸发
如果楚子扬没有火烧张宅,没有将疯爹送到采石场,或许他会发现,凉月其实是自己亲妹妹的女儿。
如果楚子扬没有杀死成王顾怀毓和昭阳公主,或许还有不计前嫌的机会。
可偏偏,楚子扬把疯爹的每一条路都给堵死了,让他在绝望中死去。
凉月永远记得,疯爹的血一点点干涸的那个夜晚。
那一天,也像今夜这么冷。
叫凉月怎么大度地选择原谅。
这一声“舅舅”,恕她叫不出口。
肩头落下一件斗篷,带着伤疤的手绕到她身前,把斗篷的带子打成一个蝴蝶结。
“回家吧。”
疯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然后凉月身下一轻,就被疯爹抱了起来。
“冷了吧?”
疯王把闺女的斗篷合得严丝合缝,一点风都不准透进去。
“嗯,有点困了。”
凉月缩起来,闭上了眼睛,藏起了眼底的情绪。
“半曲,备车。”
当父亲的,好像总是话不多,但是却能把一切都默默地安排妥帖。
凉月捂着汤婆子,缩进毛毯里,马车不急不缓地走在雪夜之中,留下两道车辙。
不过三更,凉月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她抚了抚心口,梦中情景,她又一次丝毫记不得。
凉月小心翼翼地越过熟睡的疯爹,出了玉笙苑,朝着轻罗馆而去。
凉月足尖落在轻罗馆房顶上,若是从前,凉月才一落在轻罗馆的范围内,多嘴的八哥必定会唤着:“小妖主来啦!小妖主来啦!”
可是今日,死气沉沉。
什么鸟雀的声音都没有,那些平时和她吵着要零食的鸟儿们,都去哪儿了?
该不会冬眠了吧?
凉月摇摇头,瞎想什么呢?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师父。”
凉月推开门,屋内黑漆漆一片,蝶儿姑娘不在,师父也不在,轻罗馆所有的小妖都不在。
“七七姐?蝶儿姐姐?”
凉月挨个唤小妖们的名字,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
这里空了多久了?
“师父?”
凉月摊开手,点了个火苗,屋内逐渐亮起来。
屋内陈设依旧,只是比平日多了些灰尘。
师父有日子不在了。
往常她捉妖回来,师父都会趁着疯爹不在的时候,溜到玉笙苑去看她的。
这一次是怎么了?
凉月突然有点头疼。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师父!”
“师父!”
凉月一声声地唤着,从前院找到后院,就连后厨的灶台都看了,一只小妖都没有。
凉月突然有一种特别不祥的预感。
她掏了张闪身符,去了雍兰城的轻罗馆,情况和这里竟然是一样的,轻罗馆妖去屋空,一点妖的气息都没有留下。
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妖族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师父不在,那玄晖呢?
玄晖是妖判,他业务不是很忙的吗?
为什么凉月也同样感觉不到玄晖的气息?
他们去了哪儿?
凉月自己没有去妖界的方法,她只能回瑞王府,她去了汀兰苑。
“佑安!”
凉月不想打扰佑安平静的生活,可是她实在焦急。
凉月进了汀兰苑,这里她设了结界,四季如春。
院落里都是佑安种下的花草,芳香四溢,佑安正坐在窗口,逗弄着坐在窗台上的小鸭子。
“佑安。”
凉月走到窗下,气有点喘不匀。
佑安看出凉月的焦急,给凉月递过去一方手帕。
“谢谢,我有事找你帮忙。”
佑安却连连摆手,凉月以为他是要拒绝自己,才想发火,可是佑安就拍了拍自己的腿,大概是说他不良于行,不能帮到凉月什么。
“你别怕!我不是让你去冒险!我只是让你帮我带个路。”
凉月说,“我要去翼山,你能带我去吗?”
哪知道佑安听到翼山两个字,更是吓得眼睛直往下掉金豆子。
他连连摆手,咬着唇,好像很委屈。
凉月这才想起来,佑安从小就在紫烟宫里被人当成工具人,他哪去过妖界啊?
“唉!是我错了!我太着急了!忘了你这茬儿事。”
凉月点了点小鸭子的额头,与佑安说:“你别哭了,我再去想别的法子,你早点休息吧。”
凉月垂头丧气地出了汀兰苑。
雪还没有停,凉月心烦意乱地走着,一不留神就摔了个屁股蹲。
“我真没用。”
凉月叹了口气。
“姑娘?”
凉月被人扶起来,她抬头看去,是风管家。
“姑娘,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今夜雪大,姑娘早些回去休息吧。王爷醒了看不到姑娘,该急了。”
风缄为凉月把身上的雪轻轻拍落,拉着凉月的手,往玉笙苑走。
凉月揉了揉眼睛,只得跟着风管家走。
她心底的不安和担忧,却不能说给风管家听。
“姑娘有心事?”风管家给凉月一颗糖,“姑娘好像很害怕。”
“没,我只是做了个噩梦,就出来散散心。”
凉月没有告诉风管家轻罗馆的事情,因为告诉他,也没有用。
凉月嘴里含着糖块,抬头时才发现风管家一直在看着自己。
“姑娘,属下是看着姑娘一点点长大的,属下知道,姑娘有事情。”
“嗯!也没别的事。”
凉月冲着风管家笑笑,“就是轻罗馆,人都走了。有点奇怪。”
风管家应了声:“哦。”
凉月就知道,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走到玉笙苑门口,风管家突然又开了口,他问凉月:“属下给姑娘寻的小玩意儿,姑娘可喜欢?”
“嗯嗯,甚合我心。”
凉月松开了风管家的手。
“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凉月溜回了玉笙苑,风管家又提着灯笼离开了。
凉月一夜无眠,轻罗馆的事情搞不明白,她没办法安心。
先是她失了一段时间的记忆,然后就是师父的失踪,凉月实在无法催眠自己说什么一切无碍。
绝对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翌日,凉月打开黄钟,在京城中寻了一通,吓了一跳。
京城中一只小妖都没有了!
他们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正常!太反常!
妖界必定是发生了大事。
她必须想办法去妖界!
凉月猜得不错,妖界确实出了大事。
妖界易主了!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妖界从前的主人,回来了!
那一日,风缄找到了罗罗,他把凉月的真实身份讲给了罗罗听。
“不可能!”罗罗一开始,根本不相信。
“那个小屁孩儿,我见过!根本不是姐姐!姐姐那么温柔!那个小孩儿眼睛都要长到天灵盖去了!目中无人的样子叫人看了就烦!她绝对不是姐姐!”
风缄早知道罗罗不会信。
“你可以去试试!”
第332章 已经过去了
“试试?”
罗罗不明白风缄所说的试试,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风缄的话,就像是魔咒一样,叫罗罗鬼使神差地,相信了风缄的话。
“姐姐她在哪里?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她带来?”
罗罗觉得风缄有点不对劲,这个小孩儿,是妖主吧?带过来有何不可?
或许是三万年的光阴里,罗罗太过于思念姐姐了,她并没有想太多,便要和风缄同去。
“罗罗!”
一道蓝光闪了过来,手里拿着烟袋子的不毛落在了罗罗身前,挡住了风缄。
“你要去哪儿?”
不毛抓住罗罗,轻声责备她,“我不是叫你在苍木林里好生呆着,莫要去管外面的事吗?”
“我没出苍木林呀!是他主动来找我的!”
罗罗扯着不毛的手,“你听我解释了吗?上来就怪我!”
“你们两个小崽子,少在本尊面前打情骂俏。你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到万妖洞跑一趟,你们两个,与我一同去就是。”
“圣尊!”
不毛把罗罗塞到自己身后,拱手给风缄行了礼,“求圣尊网开一面,罗罗名义上掌管苍木林,其实您也知道,罗罗她是孩子心性,也没人听她的……”
“不毛……”
风缄抬了眉眼,“你知道,本尊上次为什么揍你吗?”
“知道。”不毛回道。
“哦?你活得倒是通透。”
不毛抓住了罗罗的手:“圣尊是怪属下临阵倒戈,听从了玄晖的话,害了圣尊。”
风缄却摆摆手:“成王败寇,本尊在封印之下,倒是清闲了。本尊在意的是,本尊当初时把你当成下一任妖王去培养的,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三万年了,无论是苍木林还是万妖洞,还是从前那副看样子,一点新鲜劲儿也没有。你可真没有出息,竟然这么愿意甘居人下,哦,是甘居狗下。”
狗,当然是指玄晖了。
不毛却不紧不慢地退了两步,无形之间,就叫罗罗离风缄又远了一点。
“圣尊,神妖共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不毛冲着风缄又行了一礼,“还请圣尊三思,妖界经不起,再被屠戮一次。”
“屠戮?呵呵,这个词用得好。”
风缄抬手,扶起了不毛。
“本尊知道你的担心,本尊也不是来请你与罗罗出战的。本尊也知道,还不是时候。”
不毛知道风缄不会轻易罢休,他必定是在谋划着更大的局。
但他也同样知道,他不能不妥协,因为青染已死,现在恐怕妖界再无人能打败风缄,哪怕是妖判那只大笨狼!
风缄歪过脑袋,看向不毛身后的罗罗,说:“我们还去不去?”
“去哪儿?”
不毛紧张地问罗罗。
罗罗嗫嚅了下,松开了不毛的手,走向了风缄。
“罗罗……”
不毛要去抓罗罗,可是罗罗却躲着他。
“罗罗!回来!”
不毛急了。
罗罗对不毛摇头:“对不起,不毛。我要去看姐姐。”
“不用抱歉,他也可以去。”
风缄带着罗罗走,不毛怎么可能放心罗罗,便也跟了上去。
三只妖一同去了人界,罗罗和不毛甚少前往人界,他们一路无话,不毛好几次要牵罗罗的手,都被罗罗打开了。
这是有了姐姐,连爱人都不要了?
不毛深受打击,那个从前孤苦伶仃地趴在自己身边嘤嘤哭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么好摆动的了。
“这是哪儿?”
三人落在一片荒漠之上,周遭没有人,连根草都没有。
风缄没有回答,带着他们两个往前越过了一个小沙坡,在一处低矮的背风处,有一间用石头搭成的东西,着实不大,好像一个狭长的柜子,这柜子密不透风,连门都没有。
“你把姐姐关在这里?”
罗罗立刻急了,上前踢了风缄一脚。
风缄冷声道:“我不会让她再回到轻罗馆,更不会让她再见到花酿!”
罗罗气得握紧了拳头,要捶风缄,却被不毛拦住了。
“圣尊舍不得阿徯娘娘受一点委屈,怎么会那么对待娘娘呢?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隐情?”
“什么隐情?他就是在欺负姐姐!”
罗罗挣开不毛就要打。
风缄挥了挥手,那个石头柜子似的东西消失了,里面坐着个小孩儿,衣衫褴褛,她抱着自己的胳膊,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是……”
不毛认出,这个不是被花酿和玄晖丢到莽原里的,那个犯了错的小妖主吗?
她可嚣张呢!把凤族的小公主都给毒了!
可是现在,她却赤着脚,依稀可以见到些青紫,她的手臂上,还有伤口,那是,蛇的齿痕。
“圣尊!你……她是……她是阿徯娘娘?”
不毛都问不出口。
罗罗冲到小妖主身边,一把抓住她的右手,妖主咒印是晦暗的。
“放开我!”
顾凉月低垂着头,甩开了罗罗。
“滚!”
“你是……顾凉月?妖主?不不不不……”
罗罗没办法接受,那个放肆地把他们苍木林的妖族拿秤称重的小妖主,狼狈成这个样子。
罗罗回头,指着顾凉月质问风缄:“你说她是姐姐?我不信!”
凉月撑起身子,她愤恨得看向风缄,根本没有理会罗罗和不毛,转身拔腿就跑。
风缄却没有去追,这回不毛和罗罗,都猜到风缄为什么他要把小妖主抓到这里来了。
即使她没有了灵力,即使这沙漠茫茫,看不到尽头,可是她还是要拼了命地逃离开。
“本尊把阿徯的记忆还给了她,她也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可她就是不肯听本尊的话,留在本尊身边。”
风缄说话间,他的长发如一根雪白的绸缎,把爬到沙坡上的凉月又拽了回来,拽到了自己身边。
“这周围除了蛇就是狼,你还跑?!”
风缄俯身,想拂去凉月脸上的尘土,可是凉月却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风缄的手,力气之大,她的嘴角滑出血来,可是她还在用力。
“圣尊!”
不毛上前要把二人拉开,可是风缄却用另一只手挡下了。
“顾凉月,你答应留在本尊身边,再也不见花酿。”
这是命令,凉月不答应,就要继续就在这片沙漠里,被关在匣子一样的地方,看不到太阳,也见不到流水。
风缄的血染红了凉月干裂的唇,她才松了口。
凉月不屑地冷笑一声,看向了他身后的妖,那张脸就像龟裂的土地一样丑陋,他定是不毛了。
至于那个已经看呆了的妖,凉月见过,玄晖唤她,罗罗。
第333章 感觉都疯了
罗罗,就是阿徯的妹妹了。
凉月想,那不就是我的妹妹吗?
这么大个儿一妹妹。
好尴尬!
“怎么?硬的不行,就想打感情牌?”
凉月虚弱地喘着气,她站起来时两手抓了沙子,狠狠地扬到了风缄身上。
“你休想!你不过是想利用我而已,如果我不是妖主,你才懒得搭理我!滚滚滚滚!”
凉月使劲儿地推风缄,根本推不动。
风缄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他松开了凉月,与罗罗说:“她真的是阿徯,你们聊吧。”
说完,他便离去。
凉月看了眼不毛和罗罗,她才不管那么多,她就是要跑!
可是才跑了两步,就被绊倒了。
凉月低头看脚下,是被一根树藤给缠住了,而那树藤,竟然是不毛小手指伸出来的!
不毛,是一棵树?!
这名字是谁起的?
难道是希望这棵树寸草不生?
凉月循着阿徯的记忆往前回忆,发现不毛就是一棵枯树,所以他的脸长得跟干树皮似的。
而她刚刚想起来,这名字,是当年的阿徯,给不毛起的!
呃……
感觉以前的自己好没有文化!
罗罗上前,把凉月扶起来,还用她脏兮兮的袖子给凉月擦脸,结果把凉月的脸弄得更脏了。
“唉!我谢谢你。”
凉月叹了口气,茫茫沙漠,她确实逃不掉。
“你真是我姐姐吗?”
罗罗问凉月。
凉月的膝盖,因为刚才反复几次的摔倒和拖拽,已经蹭破了皮,罗罗掀起凉月的裤腿,看到凉月血肉模糊的膝盖,眼泪就流了出来。
“风缄真是太坏了!她就知道欺负小孩儿!走!我带你回苍木林!”
苍木林?那不还是妖界?凉月不想回妖界,她想回大凌,回京城,回瑞王府。
“罗罗!”
不毛拦下了罗罗,说:“圣尊只是让你来看阿徯娘娘,不是让你来带她走的。”
不毛十分地理智,他们俩打不过风缄,根本帮不到人,还会惹得风缄更加恼火。
“阿徯娘娘既然已经恢复了记忆,为何还要回到花酿身边去,您应该知道,当年您是被青染害死的。”
不毛说道。
“青染做的事,为什么要让师父背锅?师父也没做错什么。”
罗罗帮凉月包扎了伤口,她接下了凉月的话:“你死后的事情,不记得也是正常!不过我可立着呢!花酿明明知道,是青染抓了我,是青染诬陷了你,还杀了你!可是他却向风缄隐瞒了这件事!所以神族根本不允许风缄把你的尸首葬到妖王墓里去!花酿还指使青染和玄晖,背叛了妖族,最后还把风缄给封印了!”
“你的意思,师父他,是始作俑者?他才是幕后的操纵者?不可能吧?他做这些事,对他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吧?”
凉月觉得罗罗说得,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师父根本不屑于去收拾风缄,或者是打压妖界吧?
可是不毛却和凉月说:“花酿是受凤族所托,收了青染为徒。青染身为神女,做了妖主,天帝一开始就打算叫青染和玄晖,除掉风缄,从而使妖界臣服于神界,三界从神妖共治,到神族一族独大,就是在风缄被封印之后开始的。”
“可是我看,你们一个掌管苍木林,一个管理万妖洞,妖界的权利,也没有落在花酿手里吧?”
凉月还是觉得这俩人说不通。
“那是因为青染死了,玄晖被妖族视为神界的走狗,没人听他的!不过有花酿帮玄晖,我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一直韬光养晦。而且,你不是一出生,就被花酿收为徒弟了吧?就是为了方便神族,继打压和控制妖族!这三万年来,花酿和玄晖处置了不少妖界的大族,其中蛇族几乎被他们消灭殆尽!你说,可不可恨?”
“可是!”
可是凉月认识的花酿和玄晖,并不是他们口中说得那样的。
至少这七年里,凉月和玄晖共同处置的,也都是为祸人界的恶妖。
双方各执一词,凉月都不知道该信风缄,还是该信师父了!
“我不信,我要回去,找师父问个清楚!”
师父怎么就成了反派了呢?
他不是不屑于和神族同流合污的吗?
难道凉月对于花酿来说,只是一个帮助他控制妖界的,工具?
“这就是为何,花酿和玄晖一直没有带你回妖界的原因,因为无论是苍木林,还是万妖洞,都只是因为势力不足,才臣服于神界而已。我们,一直在等待着,可以让妖界重掌实权的那一日。”
凉月听懵了,她现在都分不清到底谁好谁坏了!
“姐姐,你和我走吧?苍木林,才是你的家!我根本当不了苍木林的主人,你才是最适合的。”
凉月反问罗罗:“你怎么知道,我是阿徯?我没承认我是吧?”
罗罗指了指凉月的肩膀,破掉的衣衫下,凉月的胳膊上有一个红扑扑的胎记,特别丑,看不清是什么字。
凉月曾经试图用妖主咒印把它去掉,但是没有成功。
“你是说……”
凉月摸了摸那个胎记。
罗罗说:“姐姐的胳膊上,也有一个,你的虽然很模糊,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是吧?你眼神真好。”
凉月看着罗罗认真的表情,这个小丫头是阿徯一直带在身边养大的,或许她真的能看出来。
可惜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有相认,还打了一架。
“我不走。”
凉月还是不愿意相信罗罗和不毛的说辞。
“除非师父亲口承认,否则我不会信的。”
这时候,风缄现了身,他与罗罗和不毛说:“你们先回去吧。”
“不行!我要带姐姐走!风缄!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姐姐!她不是你最喜欢的人吗!她……”
罗罗抓着凉月的手腕,不毛却把罗罗带走了。
“你放开我!你放开……”
两只妖化成两道光,离开了荒漠。
凉月起身,她抬头看着风缄冷漠的脸,她不想再对风缄说,他在骗她了。
因为凉月自己也不确定,现在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了。
或许他们说的都对,他们只是站在自己的所处的立场,做了他们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可是凉月,算什么呢?
她夹在中间,算什么呢?
“放我走。”
凉月说。
风缄却俯身,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可怕。
“你休想!只要有连心咒在!你就永远,别想逃离开我!”
第334章 追悔莫及了吧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你直说行不行?”
凉月不想和风缄再这么耗下去,她体力有限,她耗不起。
“我要让你明白,你之前活得七年,是错的!你和我在一块,才是对的!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早晚会发现,花酿的真面目的!如今罗罗和不毛的话,还不足以证明,花酿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完美无缺的大好人吗?你为什么不相信!”
凉月深吸了一口气:“你让我做什么,你就直说!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人!我要活在人界!有什么错!”
“你是妖主!你的使命就是保护妖族!守护妖界!”
“这就是你让我做的事?好!我答应你!但是我要回家!我不想被你像玩偶一样,一会儿丢到这里,一会儿扔到那里!我想回家!”
“不可能!我的耐心已经被你耗没了!顾凉月!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留在我身边,如果你再敢跑,我不会再伤你了,你受伤,我心里更难受!我会去拧掉,你那个疯子爹的脖子!他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吗?杀了他,你就可以无牵无挂了吧!”
“你敢!”
凉月扑向了风缄,风缄轻易地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因为我没有记忆,一切都是你安给我的!我还觉得挺愧疚!你引我下深渊,给我下连心咒,你时时刻刻都想控制我,我真的受够了!好,就算我上一世,我作为阿徯的时候,瞎了眼睛似的,很喜欢你!那也是上上辈子的事!这一世,我不是阿徯,我有新的名字,新的人生!我想过我想过的生活!什么妖族,什么神族,我通通都不想管!就因为这个妖主咒印!就因为它是吧?就因为我身上有妖主强大的灵力是吧?师父也好,你也好,你们都不过是把我当成,一个装着妖主强大灵力的一个容器而已。你们谁占上风,谁实力强,你们就想要抢到我!你们就想要用我,去称霸整个三界!你们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啊!还假惺惺地弄出一套套的,要为什么什么去报仇!我看你们就是为了你们自己!”
凉月说了太多话,头有些晕,直接仰面倒了下去。
风缄却无动于衷。
“我不会再被你骗了,你自己算算这些日子,你跑了多少次?不管周围有多么厉害的妖,你都敢跑!你是吃定了,我舍不得你死是吧?”
凉月却没有动,只是默默地流眼泪。
风缄转身离开。
“我给你最后一个晚上去想,如果你还是觉得花酿和玄晖,是正义的一方,我只能,把你永远关在妖王墓里。不会叫你搅了我的事。”
“嗯,随你的便。”
风缄驻足,她还真洒脱!
“你……”
风缄才想说点什么,就感觉腰间什么东西被抽了出去,他伸手去摸,是刀!
刀?
听到皮肉被割开的声音时,风缄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三万年才出……才出一个的……妖主……才不会……受你们……摆布!”
风缄回头时,漫漫黄沙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
“阿徯……阿徯!”
“啊!”
凉月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这里好疼,为什么这么疼!
她好像又做了一个噩梦,可是她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凉月缩进被子里,冷飕飕的冬风让她浑身都痛极了。
一双温热的手掀开被子的一角,把凉月的脑袋露了出来。
“爹在呢。”
疯王一手拿着烛火,一手捏了下凉月湿漉漉的脸颊,闺女怎么还哭了?
“嗯,我怕。”
“好。”
疯王只应了一个字,却命人把屋内所有的烛火都点燃了。
“可是换了床,睡不踏实?还不到三更天。”
疯王轻轻捋着凉月的头发。
“没有,就是这里太大,不如玉笙苑暖和。”
凉月看见疯王身上只披了件单衣,便有些心疼。
“奏章今日批不完,明日再批好了。疯爹当心受了寒气,旧伤复发。”
疯王点点头,哄着闺女:“知道知道,马上就好了。”
凉月抬头看了看陌生的床幔,问疯王:“这里,是哪座宫殿呀?我为什么从来没来过?看上去也不像是新建的,为什么我们要从王府,搬到这里来住?”
“你问题真多。”
疯王捏了下凉月的鼻头,说,“玉笙殿,以后都住在这里,如何?”
“不好。”
玉笙殿?玉笙苑?莫非这其中,还有典故?
“为何?”
疯王又命人多填了炭火,还往榻上又添了汤婆子。
“我不在王府,桃核儿会想我的!”
疯王点点头,说:“只是偶尔回来小住,最近事务繁忙,担心又把你折腾病了。”
回来?
莫不是这玉笙殿,从前是疯爹的住处?
凉月突然觉得这床板子没那么硬了,连被子都变得暖洋洋的了。
“嗯嗯,还是疯爹最疼我。”
凉月又闭上了眼睛,困意又一次席卷而来,她却不敢睡踏实。
心总是像被扎了一样的疼,好像刚才做的梦,是切实发生过的事情一样,可是凉月无论怎么样回想,就是想不起来。
凉月这几日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出去捉妖,可是这妖族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居然集体失踪了。
就好像是故意藏起来的一样。
天气越来越冷,凉月却越来越焦急,越来越不安。
就在凉月一筹莫展的时候,想不到居然有妖主动撞上来!
宫中连续发生了十几起失窃案,本不是稀奇的事情,因为总有些人手脚不那么干净的,会顺走些小玩意儿,拿到宫外去倒卖。
凉月就见过十分离谱的,比如说疯爹掉下来的头发,都被人拍出了天价。
不过最近发生的事情,就比较奇葩了。
因为丢失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吃食,而且别人的吃食都不丢,只丢凉月的!
“咋地?我的东西香呗?”
“好像是这样的,小侄女儿。”
小皇帝觉得这个贼很有品味,反正没偷他的吃的就成。
“看我不把他逮到,然后用糕点撑死!!”
“小侄女儿,这个死法,对于一个专偷吃食的人来说,未免太幸福了吧?”
“你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我吃的被偷了!把你的分给我!”
所以说为什么要幸灾乐祸呢?
小皇帝的看凉月啃排骨啃得直流口水,也得忍着。
皇兄让他减肥!
太不公平了!嘤嘤!
第335章 我的饭比别人的香吗
夜里,凉月决定守株待兔,到御膳房捉住这个馋嘴的小贼。
小皇帝也要来凑热闹,被凉月赶了回去。
“小屁孩儿,半夜不睡觉耽误长儿,不知道吗?”
“你不也是小孩儿吗?你比朕还小呢!瞅你这小个儿!”
小皇帝在自己身前,比划着凉月的身高,说:“你看,你才到朕的下巴!太矮了!”
“少废话!你是皇帝,是普通人家的小屁孩儿吗?”
凉月把小皇帝赶走了。
御膳房里吃食不少,凉月顺口也吃了不少。
疯王在玉笙殿里,半曲在一旁好心问:“王爷,不用派人暗中保护郡主吗?”
疯王一手拄着头,一手在案上轻轻地点着,说:“本王的女儿,这点小事,还是不用本王烦心的。”
真的是这样吗?
那您大冬天晚上还把大殿门开着?是想把自己吹得透心凉吗?
半曲见主子时不时就往门外瞄几眼,就知道主子又在口是心非。
凉月揉了揉自己的脸,叫自己不要睡着了。
“呼!怎么还不来?我都等馋了。”
凉月抓起一只烧鸡的鸡腿就开吃,她是不管这东西是给谁预备的。
夜半三更,凉月靠着房梁,都睡着了。
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边溜过去,凉月立刻警觉地睁开眼,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趴在灶台上,正用大鼻子顶着锅上的蒸笼。
“呔!”
凉月一声高喝,吓得那黑东西身子一抖,鼻子拱得太使劲儿,哗啦啦地,所有的蒸笼都倒了下去,把它砸到了底下。
“呜呜呜……”
凉月从蒸笼下面薅起一把,把黑东西拽了出来。
“呜呜呜……”
“你该好意思哭?!”
凉月揪住黑东西的后脖颈,把它提了起来。
“山药!你可真有出息!偷吃都偷到宫里来了!”
疯王等回了闺女,闺女却没功夫搭理他。
凉月叫宫人准备了一个木盆,把山药丢进去。
“你别动!再动我就炖了你!”
凉月把皂角丢到了水里,给山药洗澡。
“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上哪儿逃荒了吗?王府里不香吗?到处乱跑什么?你那主人是不是不要你了?”
“呜呜呜……”
山药抽抽嗒嗒地居然哭了起来。
凉月用力搓着山药手里的毛,她这才看到,山药的脖颈下面,有一撮白毛,像一个弯弯的月牙。
“咦?你之前这个地方,是白色的吗?我怎么记得你身上没什么杂毛的!”
凉月挠了挠头,可能是山药整天在地上打滚,弄脏了看不清楚了吧?
凉月没有多想,骂骂咧咧地给山药收拾干净了,又狠狠地拍了下它的脑袋。
“大笨狗!这宫里吃食应有尽有!为什么偏偏吃我的!我的香是吗!你倒是和你那个主人一样的馋!”
山药缩成一只满月的小狗那般大小,被凉月打得疼了,趁着凉月不注意,一溜烟地飞奔到了床底下,说什么也不肯出来了!
“呼!虚惊一场!”
凉月还以为会遇到什么棘手的人或者妖,本来都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没想到竟然是山药这个小笨蛋!
“你是你主人养的,除了馋,就没有一样像他了!你说你还能有点出息不?你能不能出来!到外殿去睡!你呜呜呜嘤嘤嘤地,大半夜地烦不烦啊!”
凉月坚持要把山药揪出来,可是山药抱着自己的脑袋,更不敢出来了。
凉月才想用法术,却被疯王拦下了。
“算了。”
疯王拉着闺女坐在梳妆台前,给闺女把头上的发饰都拆掉了。
“快睡吧!再闹腾,呆会儿天都亮了。”
“嗯,听您的。”
凉月靠在疯爹怀里,抬手抚到疯王的下巴。
“疯爹……”
“这次要走几日?”
凉月一愣,不愧是他亲爹,抢答都这么准。
“我不知道。”
“那不许去。”
两个人都没有开玩笑。
凉月不知道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她也不确定她去了以后,会遇到什么,会不会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万一她不能按预期回来,疯爹会更担心。
而疯王,这些天闺女所有的不安,他都看在眼里,轻罗馆,他也派人去做了调查,确实情况异常。
可是如果放任闺女去,他实在做不到。
这个妖主,凉月不做才好呢!
疯王越来越自私,但他是一个父亲,他为了女儿,遑论什么自私不自私的,只要闺女好好地,他葬送他自己,都甘心。
“疯爹……我是妖主,花酿是我师父,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去妖界看看。”
凉月不能不经过疯爹允许就走,她总担心疯爹会疯,而且是治不好的那种。
“疯爹……”
凉月缩在疯王怀里,想撒个娇,反正疯爹肯定会心软的。
可是疯王却态度强硬,她两手扶起闺女的小脸,让她与自己对视。
“你可以去。”
“真的!疯爹最好了!”
凉月喜出望外,可是疯王却摇摇头。
“爹与你同去。”
“什么?”
凉月直起身子,看疯爹信誓旦旦严肃认真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凉月站起来,才与疯爹平视。
“我滴个亲爹啊!那是妖界啊!不是出去旅游啊!”
凉月摊开手,在疯王面前画了一个大饼。
“我画了个大饼,您吃了,就当这话您没说过哈!您想都不要想!”
“画饼充饥?”
疯王笑道,“闺女,你逻辑有问题。”
“不是我有问题,你是有问题!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妖界!天哪!”
凉月一拍脑门,“疯爹!你知道吗?你知道妖这个字怎么写的吗?你知道妖界里有多少妖吗?他们的嗅觉有多灵敏,你知道吗?只要闻着味儿,他们就能找到你,然后把你吃得连和骨头渣都不剩!你舍得让你闺女我小小年纪就父母双亡流离失所吗?你别扯淡了行吗?”
“扯淡?何为扯淡?”
疯王居然还能言笑晏晏地,和凉月开玩笑!
“你别扯开话题!我说不行!你老实在人界呆着!不是有什么北狄的使臣要来了吗?你把心思放在国事上,我不会有事的!”
“小骗子!我可没和你商量,你必须带上你爹我,不然……”
疯王好像是没什么好威胁的了,他指了指床底下,对凉月说,“我就炖了那只狗。”
“啧!”
凉月把疯爹的手抓住,“您就甭想着用山药威胁我了。你就是把桃核儿卖了,把小皇帝废了,我也不能带你去妖界。”
第336章 完了完了完了
“你信不信我疯给你看!你前脚走,我后脚就疯!不信咱们就赌一把!”
凉月被疯爹的话气笑了。
“你这不是要装疯吗?疯爹!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不会被你唬住的。”
可是凉月看到疯爹眼底的红,又担心他可能不是开玩笑。
疯子说话可没准儿,万一他真疯了,大开杀戒怎么办?
凉月揉了揉眼睛:“我困了,明日再谈好了。”
哼!等你睡着了,我就偷偷地带着山药去妖界。
临走之前,我再给你喂点药,让你睡上个一两天,说不定等你醒了,我就回来了。
凉月心里的小九九,自以为疯爹猜不到,疯王抿着唇,看着闺女小表情一个接一个,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思。
“顾凉月……”
疯爹居然唤了她的名字,这是真生气了吧?
“那个,也不是不能商量……”
凉月不想和疯爹再做无谓的争吵,只好表面上做出让步。
凉月与疯爹说:“通往妖界的路,每到满月的时候才会打开,还有好几天呢!咱们不吵了哈!我真的困了。”
疯王却不准备让步,抓着凉月,不叫她走。
“好好好,去!到时候,我肯定把你带去!行了吧?”
凉月怎么觉得,疯爹才是小孩儿,她还得哄他!
没办法,谁叫她爹是疯子呢!
然而翌日一早,凉月就不得不带上疯爹了。
天气愈发冷了,特别是清晨,凉月缩在被子里不愿起来。
“我不想去听早朝,那些大臣们肯定早就把牝鸡司晨这样的贬义词用在我身上了,可他们哪里知道,我是最喜欢睡懒觉的呀!”
疯王把闺女捞起来,更衣梳头的时候,凉月还在不停打哈欠。
昨晚睡得晚,加上噩梦连连,凉月现在就是在顶着一双熊猫眼抢撑着的大懒猫。
“早起的鸟有食吃,他们只是在嫉妒,自己没有个当摄政王的爹而已。”
疯王说得大言不惭,一点不脸红。
“爹爹……”
凉月冲着镜子中的疯爹笑道,“我觉得你好像胖了,脸变大了。”
疯王将茉莉花的发钗重新给闺女戴好。
“你也想变胖吗?被打肿的那种?”
“嘿嘿嘿!开玩笑!哈哈哈……”
凉月赶紧哄疯王高兴,他是不舍得打,但是他甩起脸子来,对她冷漠的模样,还不如打几下呢!
二人才出门,却发现飘落的雪花在空中突然凝固,一动不动。
凉月看半曲冲着他们两个行礼,可是他的动作僵着,也是一动不动。
再看周围其他的一切,都不动了,好像连风,都不动了!
“咦?”
凉月戳了下天上的雪花,好像有人凝结了时间,可是疯爹和她却可以动,这不是很奇怪吗?
“疯爹!”凉月觉得不妙,便拉住了疯爹,想退回门内。
“轰隆隆!”
头顶一道天雷响起,凉月打了个哆嗦。
紧接着一道闪电就直接打在了玉笙殿的中庭。
凉月心说坏了,天界来人了!
果然,下来的是一个梳着寸平头的红色头发的家伙,他比疯爹还要高一些,上身着一件坎肩,看上去有点冷。
“你就是那个小……妖主?”
这人指了指顾凉月,见凉月迟疑地点了点头,他说:“我乃雷神,奉天帝旨意,带你去天界问话。”
果然没什么好事。
凉月才想和疯爹说让他快跑,却见雷神又指了指疯王,说:“他也要去。”
“问话就问话,叫我父王去做甚,他只是个普通的人族。”
凉月小声与疯爹说:“疯爹,你别挡在我面前,他是神哪!秒杀你就像踩死只蚂蚁那么简单。”
疯王才不听凉月的,硬是挡在凉月面前,还对雷神说:“本王的女儿一直恪尽职守,为何要被带走问话?”
雷神冷冷地扫了疯王一眼,与疯王道:“区区人族,按旨意办事就是,莫要多嘴。”
这雷神看上去心情不好,而且说话也好像憋着一股火似的,好像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要去做。
凉月心说可真够巧的,她才打算如妖界,这天帝就要把她召到天界去!
还问话!听这词,凉月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为何还要带上疯爹呢?
“天帝有什么话问我一人就好,莫扯上我父王!”
如果让疯爹去了神界,他恐怕会被当成威胁凉月筹码。
所以凉月不能让疯爹去。
“不可以,天帝指明了,要见这个人!”
“凉月。”疯王拉住凉月的手,回头给凉月投以一个安心的眼神。
“爹与你同去就是。”
疯王拉住闺女的手,凉月手心都是汗水,她有种特别不安的感觉。
实力又不允许她逃跑,这个时候如果师父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师父他定不会允许凉月被带走的。
师父,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凉月一路上,心都像是揣了兔子似的难以平静。
倒是疯爹,他一个人族第一次上神界,居然淡定地好像是去大白将军家喝酒似的!
神界到处都是飘渺的云,大神小神都是踩着云彩走的,就好像那是他们的坐骑一样。
凉月被雷神带到了一处恢宏的宫殿门前,凉月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字,看不懂。
神族真是个难懂的生物。
凉月这么想着,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一队身着金甲的神将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个个都配有神族兵器。
雷神把凉月和疯王挡住了,好像如临大敌一般地看着那些金甲神将。
他们在做什么?
凉月还没有开口问,手指被疯爹捏了捏。
凉月转头看向疯爹,疯爹却冲着她摇了摇头。
这时候,凉月看到有几个金甲神将押着一尊神走了出来,
凉月太惊讶,直接喊了出来:“未……未央!”
凉月扒开雷神的胳膊,又看了个仔细,这身红衣裳,凉月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未央,可是没少给凉月使绊子。如果不是他,梅听寒不会死。
如果不是他,凉月也不会被花酿丢到了莽原去。
不过这个未央,身份不是很特殊吗?
是凤族的族长吧?听闻凤族还是天帝的亲戚家吧?天帝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惩治凤族的吧?
这未央身上的红衣有几块破掉了,看上去有些狼狈,他脸色也不好,好像老了许多。
之前凉月见到他的时候,他好像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他会被神将们押着?是犯了什么错?
第337章 新天帝
凉月更加不安,如果连凤族,这种皇亲国戚般的人物都要被收拾了,那她这个和天帝站在对立面的,是不是更没有活头了?
未央也看到了凉月,他停下脚步,盯着雷神身后的顾凉月。
“哼……妖主?!呸!”
凉月有点懵,她和银粟之间的恩怨,她不是已经都因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了吗?他还想怎样?
画个圈圈诅咒她吗?
凉月还没想明白,未央就被带走了。
雷神回头与凉月说:“做好准备吧,快到你们了。”
听到这样的话,凉月呼吸一滞。
天帝对凤族族长尚且如此,对她这个妖主,还不得直接叫她灰飞烟灭?
凉月与疯爹说:“爹爹,是我连累了你,你说的对,我不该当这个妖主。”
疯王却满不在乎,他早就不怕死了!像他这种人,能留个全尸,都是奢望了。
“不怪你,你做得很好。”
疯王安抚着闺女,他知道自己今日要命丧于此,甚至有可能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可是他又觉得,如果是为了闺女死了,也是赚了。
凉月却还在偷偷盘算着,在心里打着腹稿,她要怎么靠一条舌头,就叫天帝放过自己。
雷神推开了殿门,里面金碧辉煌的装潢加神界本来就高大上的气场,叫凉月不禁更加紧张了。
不愧是三界之主,就是土豪。
凉月这样想。
如果凉月知道,天帝都欠着花酿的银子,这些金碧辉煌都是一张张欠条堆成的,估计凉月就不会自愧不如了,反而会沾沾自喜,骄傲得很吧?
雷神却没有走进来,只把凉月和疯王让了进去。
殿内没有人,空荡荡的顿时凭添了些诡异。
凉月从来都没有见过天帝,也不知道他长得凶不凶,是不是如她以为的那样,是个长得特别丑,却总是自恋地以为自己很帅,还见一个爱一个,天妃都可以组成一队广场舞舞队的呢?
“好久不见啊!小妖主。”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凉月听到这个声音,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知为何,她居然格外地觉得这个声音,有些恐怖。
可是,这个声音明明是熟悉的,而且之前,这个声音,那个讨厌的家伙,还总是在她的脑袋里说话。
凉月转过头去,看到一头白发的男子,他身上也穿着一件红色衣裙,却比未央好看多了,果然一白遮百丑。
“你是……”
凉月上下打量着男子,她明明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只妖的实体才对,可是为何,她会下意识地往后退,特别他满头的白发,凉月总感觉它会突然变长,把她抓走!
风缄在等待着凉月的反应,那段时间,自己带给她所有的痛苦的回忆,风缄都给凉月抹去了,还有凉月每日做的噩梦,他也给抹去了。
可是就好像是拆东墙补西墙似的,无论风缄怎么亡羊补牢,凉月还是会做噩梦。
他不该,伤她如此深。
“风缄?”凉月唤了声。
这让风缄很紧张,他不确定凉月是抱着怎么样的语气与自己说的。
“是你吧?你的声音,我听过。”
凉月看向风缄,又意识到现在场合有点不太对。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你怎么从封印里出来了?我记得那个封印我和玄晖给它加固了吗?你是怎么跑出来的?还有啊!你为什么要跑出来啊!就算你跑出来,也不能做这么蠢的事情吧?这里是天界,天帝马上就要来了!你怎么还不跑?”
听凉月这般说,风缄知道凉月没有说谎。
因为连心咒,凉月的想法,他能感受到,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风缄转了个圈,与凉月说:“这里,是本尊的家!曾经是!以后也是!”
凉月有点听懵了。
疯王倒是反应地快,他把凉月拉到自己身后。
“呦?疯子王爷!你藏起她做什么?你觉得你藏得住吗?”
凉月觉得风缄马上就要对疯爹出手了,所以她立刻推开疯爹,对风缄说:“我不管你来此要做什么,这里很危险,你快走为妙。”
风缄在这儿,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
可是风缄却飞了起来,他飞过凉月和疯王的头顶,旋身坐到了天帝的金座之上。
“喂!你快下来!你找死吗?”
“找死?哈哈哈哈………”
风缄捧腹大笑。
疯王倒是镇定,他看着风缄得意的模样,回想刚才他说过的话,突然明白了。
“凉月,你不必担心他。”
疯王拉住了焦急的凉月。
“他就是天帝!或者说,他是新的天帝!”
疯爹的话叫凉月震惊地嘴巴都能塞进一个苹果了。
疯爹在瞎说什么呢?
风缄是妖王!怎么会成了天帝呢?
天帝不应该是神族吗?
可是风缄却收了笑容,赞许地看向了疯王。
“果然是从小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长大的人,反应就是快,是合格的人皇人选。”
凉月征在原地,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风缄。
如果风缄做了天帝,那么神族呢?
哦!所以刚才凤族才被处置了!连凤族都不能幸免,估计那些神族,要么就是被收拾,要么就是被迫妥协了!
天界,成了风缄的地盘了?
那么妖族呢?妖界呢?
凉月想起了失踪多日的师父和玄晖。
“你做不做天帝,和我没关系。我想知道,妖界发生了什么事,我师父在哪里!还有玄晖,你把他怎么了?”
风缄彻底失了笑。
这个小孩儿,是故意来气他的吧。
不恭贺他做了天帝,竟然上来就来问她师父!她师父,就那么重要!
“呵呵!”风缄冷笑了声,“你说花酿?”
风缄咬牙切齿地说:“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把我师父怎么样了?什么叫再也见不到他可?”
凉月要冲过去质问风缄,却被疯王拉住了。
“凉月,冷静!”
“我不能冷静。”
凉月捂着自己的眼睛,她的声音都抖起来。
“师父他那么厉害的,怎么可能……”
凉月再抬头时,眼睛已经布满了红血丝,她问风缄:“你休想骗我!我师父到底在哪儿?”
风缄却咬牙切齿道:“成王败寇!如今我是天帝!三界正道为我主持!你还不正眼看我吗?还三句不离你师父!他对你就那么重要?!”
“重不重要,与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凉月握紧了拳头,她现在很想打碎眼前的一切,这如果是一场梦该多好!
第338章 断剑
“顾凉月,”风缄俯身看着她,手微微抬起,指向了疯王。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继续做好你的妖主之位。否则,你应该知道,人族的生命,有多么脆弱。”
“你敢!风缄!”
明明打不过,还是要硬逞强,但是不逞强不行,她已经到了绝地,没有人再能帮她了。
这时候,从殿外走进来一抹白色影子,凉月看到白色,本来很欣喜,可是仔细一看,竟然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熟人。
“银粟?”
凉月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毕竟这个叫银粟的女子的父尊,才被押了出去吧?
银粟该不会是背叛了凤族?
风缄却在这时候说:“你错了,银粟是带领着凤族,选择了一条最正确的路。”
凉月扭过头,不解地看向风缄,为什么他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风缄勾起笑意,似乎很满意凉月这样的反应。
凉月突然有些头疼,她到底,忘了什么?
她忘的事情,应该是很重要的。
疯王扶住了闺女,他以为是风缄又在用连心咒磋磨闺女,恨不能将风缄五马分尸了痛快。
银粟走上前,她如今的衣着比从前更显华丽,而且头上还戴着一支金色的凤凰步摇。
这代表着银粟的身份又提升了。
“如今,凤族的神尊,是银粟了。”
风缄又一次解开了凉月的疑惑。
就是说,凤族的族长,不再是未央,而是她的女儿,银粟?
带不带这么坑爹的呀!
银粟到底是在闹哪样?
难道仅仅是因为,梅听寒的死吗?
“拜见天帝。”
听到银粟这么向风缄见礼,凉月彻底相信了。
所以说命雷神带凉月来问话的,是风缄?
妖王,居然变成天帝了?
没有神妖大战,就直接易主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凉月有些佩服风缄了。
人界的妖都不见了,难道是因为这件事?
风缄被封印在碧水湖下,不仅没有被消磨掉斗志,反而一出来,就把天给翻了?
“这件事,自然说来话长。”
看来风缄不打算让凉月知道。
“那你召我来,就是为了炫耀一下你已经今非昔比了?”
“是啊!本尊也不过是,做了本尊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听到风缄这般说,凉月更加担心师父还有玄晖的处境来。
“本尊从前给过你机会,你可以自己去探寻真相,本尊甚至把妖册,都给了你。不过机会你已经错过了,你知不知道真相,也无所谓。本尊如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便足矣。”
这话里的意思,好像凉月和他是陌生人一样。
他们也确实不熟,似乎这样子说话和沟通,就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只让我接受结果,那你将我们带到这里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凉月暗暗握拳,风缄如今是天帝,他若是想要谋害他们,根本不需要费尽周折地把他们带到神界来,这里本来也不是普通人族可以随便来的地方。
“没什么目的,就是想让你看一看,本尊如今的地位和权势。而你,因为舍弃了本尊,将一无所有。”
“你说的,是人话?”
凉月怎么不记得,她何时舍弃过风缄?
“成吧!你现在是三界至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让我看到的,我看到了,恭喜你得偿所愿,可以放我们走了吗?”
奇奇怪怪的话她可不想再听了。
风缄沉默地盯着顾凉月,她就这么无所谓,这么不在乎?
是啊!他已经把关乎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都切断了,他还能指望着,她能做出什么反应?
她是阿徯,可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阿徯。
她选择了这一世,而从前种种,她不愿想起,不愿承认。
“看来花酿,对你,真的很重要。”
许久风缄说出了这句话。
凉月点头,就是重要。
“哼!”风缄冷笑了声,与凉月道,“从此,三界再无妖判,妖界属你最大。轻罗馆,也是你的了!”
说罢,风缄就甩出了两道光,落在凉月身前,却只是两把剑,一红一白,正是玄晖和花酿的配剑,可是他们的剑,都被折成了几段,七零八落地在凉月面前摆成丑陋的图形。
凉月蹲下身子,想要把师父的断剑拾起,可是一道灵光打在了花酿的断剑上,化成了齑粉。
凉月错愕地看着花酿的剑就这么轻易地在自己面前消失了。
“不可能!”
凉月想要抓住那些齑粉,却只握住了自己的手心。
“师父……”
师父是天地间第一只貔貅,怎么可能轻易地就被杀死。
可是如果他还在,为什么他的剑断了?!
“你骗人,师父怎么可能那么弱!”
凉月质问风缄,她要冲上前去,被疯王紧紧地拉住了。
“你以为,仅仅是花酿?”
风缄又把玄晖的凤鸣剑碎片拾起,让它们悬在半空中。
“这把剑,是每一代妖判的配剑。如今它断了,也就意味着,妖界,再也不需要妖判了!”
“妖判……不需要……”凉月握紧了拳头,她现在真想把风缄打回封印里去。
这一切,就好像是海边迎头拍过来的一个巨浪,直接就把凉月拍在了沙滩上。
风缄是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就搞定了三界。
怎么可以这么快!快到凉月都没有意识到危险!快到凉月都来不及去多看师父一眼。
“不会的!你个骗子!师父不会死的!师父在哪里!你告诉我!”
风缄挥了挥手臂,就把凉月和疯王都卷了起来,丢到了宫殿之外。
“凉月!”
疯王拉住了凉月,他看到闺女一直还在盯着大殿的方向,根本没在意自己的处境,她还在痴痴地唤着:“师父……师父……死了?不会的……不可能……”
“顾凉月,你好好地回去当你的妖主,本尊就会让疯王平安活过一世,否则,你就准备失去最后一位亲人吧!”
一阵天旋地转,看不清周遭到底经过了什么,等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时,疯王感觉到脚下又踩到了结实的地面。
凉月落在疯王怀里,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人界,这里是大凌的皇宫,是玉笙苑。
凉月立刻从疯爹怀里跳下,她看到天上的雪花又飘落下来,又看到宫人们也都行动起来。
她回来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隔世的幻境一般,凉月是多么地希望,那些都是假的!
第339章 恭喜
凉月吸了下鼻子,看向了疯王。
“爹爹,你告诉我,那不是真的。”
疯王俯身,把闺女拉过来,疯王单膝跪下来,叫闺女靠在自己的肩头,他手心里闺女的小手,冷得如这漫天的雪花。
“你哭吧,爹不哄你,使劲哭。”
如果难过,就哭出来,不要硬撑着,不要憋着,如果能放声痛哭,也是一种排解的方式。
不然,人会被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折磨疯的!
可是闺女,却硬是憋着,她忍着不哭,甚至把所有的恐惧和害怕,都掩藏了起来。
“我哭了,天上的某个人,不就笑得得意了吗?我偏不!”
凉月两只手,抓住了疯爹的衣裳,她要忍住,就算现在她的心疼得快要窒息了。
“我已经,成了个孤家寡人了啊……”
凉月躲在疯爹怀里瑟瑟发抖,师父不在了,玄晖那只大尾巴狼,也不在了。
再也不会有人,在自己遇险的时候,一次次地救自己,也不会有人,手把手地教自己画符了。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凉月前往乌漠城之前,还在和师父冷笑,谁能想到,这场冷战,竟然永远也不会结束了!
“师父……还会回来吗?”
凉月发现自己的问题,竟然这么幼稚!
剑在人在,你以为神的剑,是随随便便地就从地上拔出来的吗?
又不是萝卜!
顾凉月,但凡你长点脑袋,都应该知道,花酿他……
疯王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女儿,关于花酿的问题,他从前是问过闺女的,闺女之前的答案明明是否认的!
所以说,她是在撒谎吗?
口是心非就算了!
居然敢把自己的情绪掩藏得这么深,他居然一点也没看出来!
但是疯王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质问闺女的时候。
因为花酿,应该是,不在了。
这闺女来说,打击太大了。
花酿是从小就陪伴在凉月身边的,对于凉月来说,她生活中太多的事情都能和花酿牵上些关系,这不是什么好事,这就意味着今后在衣食起居时,都会随时想到花酿!
这让闺女,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忘掉!
“咳咳……”
怀里的闺女闷头咳嗽了两声,疯王听动静觉出不对来,她捧起闺女的小脸儿,看到了闺女下巴上沾着的血迹。
疯王瞟了眼自己的衣襟,黑色的衣袍看不到血迹,却被浸湿了。
“凉月!”
闺女瘫在自己怀里,眼睛半睁半闭,身体冰凉,面色惨白。
“来人!”
“疯爹……”
凉月唤了声疯王,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好疼!头……”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的感觉,那些碎片割破了凉月的脑仁儿,有什么东西正往凉月的脑子里冲进来,那是,凉月忘掉的东西。
“啊!”
凉月的尖叫声那样的凄惨,此刻,在神界的风缄,也通过连心咒,感应到了凉月的异常。
她居然,自己打破了他封印的记忆?
他明明一直在用连心咒控制着顾凉月,为什么她还能冲破封印,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风缄不免担心起来。
如果她把自己中连心咒之后的事情都想起来了,她就会想起来,她是阿徯的转世,而自己为了留下她,都对她做了什么残忍的事情。
她也同样会明白,花酿为什么必须死!
“哈哈哈哈哈……”
风缄听到了凉月的笑声,她为什么要笑,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她是不是,疯了?
“原来是这样,是我,害死了师父……哈哈哈哈……”
凉月捂着脑袋,终于抑制不住心里的疼,一边笑,一边流眼泪。
“哈哈哈哈……你说我舍弃了你,所以,你是在报复我吗?风缄。”
风缄瞳孔瞬间变大,凉月在利用连心咒,让他听到她心中所想。
“风缄,你这个伪君子!不要再打着为了我的旗号了!你做什么事,都是为了阿徯!却不是为了我,我是顾凉月!你想我做你的提线木偶!你杀了师父,你杀了玄晖!三界都是你的了!三万年了,你的复仇成功了!真是好样的!哈哈哈哈……”
“是的,你说得对,如今我,一无所有了。那么恭喜你,新的天帝,你赢得非常彻底!”
那一头再没有传来任何声音,风缄的眼皮猛地跳了下,她该不会,又想不开吧!
“阿徯……顾凉月……”
风缄回味着凉月刚才的话,他错了吗?他没错!
这个小丫头,也不过是想要报复自己而已。
因为花酿!
就因为一只貔貅!
风缄难掩愤恨,一手捏碎了天帝神座的扶手。
“反正,如今我是三界之主!顾凉月!你要保的人,还有很多!如果你不想他们,像花酿一样下场,就乖乖地听本尊的话!做好你的妖主!”
风缄利用连心咒,将他的话传给了顾凉月,顾凉月那一头,却没有任何回应。
风缄用法术一探,冷笑了声。
真是个没用的笨蛋,竟然又晕了!
他刚刚掌管神界,神界尚需要整治,还不是潜入凉月识海去和她继续吵的好时机。
就让她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希望等她醒来,她可以想通了,好好地做好一个妖界之主,完成阿徯未了的心愿。
顾凉月,不管你承不承认你是阿徯,本尊都不会再对你心慈手软。
风缄这样想。
曾经缠绵于儿女情长的妖王大人,专心干起了事业,不过略施小计,就成功拿下了神界。
所以说,男人无情起来,比女人狠多了,他们之所以愿意忍让,是因为他们心里还存着爱意。
不过风缄,许是已经忘了,该怎么爱了。
凉月吐血晕倒,整个皇宫都笼上了阴霾。
疯王知道,闺女已经想起了之前的事情,那么也就意味着,她也想起来,玄晖给她看了瑞王府遭难的事。
如此,闺女的身世,又将再一次给她造成巨大的打击。
或许在她醒来之后,她又要想着离家出走,去找招魂塔了。
这段时日的平静,又将被打破。
疯王的担心,根本没办法不表现出来,他的不安,却无人能懂。
太医说凉月是郁愤攻心,一时血脉逆行,故而晕倒。
疯王除了等闺女醒来,亲手给闺女胃药,也做不了什么。
凉月这般安安静静地昏睡,就好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一旦她醒过来,她的愧疚,又该让她陷入到无尽的痛苦之中。
第340章 不正常
疯王可以想象,闺女恐怕会有种自己不被容于世间的想法,她甚至会把所有人的厄运,都归咎于是受了她的牵连。
她的无心之失,害了疯爹,害了师父。害了很多很多人,她无法说自己没有一点责任。
偏偏,以她如今的能力,又根本无法改变现状。
这会让闺女更加痛苦。
以疯王对闺女的了解,闺女必定宁愿牺牲掉自己,也要扭转这一切。
这是疯王所不愿去看到的。
且不说当年楚歌的死,与她确实无关,这世间事,本就不是她一人之力能主导的。
然而闺女就是这样,她受不了对自己内心的谴责,她只是不想麻烦任何人,更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可偏偏,麻烦总是喜欢找上她。
这时候,凉月的妖主咒印泛着微光,这光渐渐地将凉月包裹住,疯王想要触碰这光,却被弹开了。
“凉月!醒醒!”
疯王隐隐觉出不妙来,之前闺女曾经提到过,她的体内还有上一代妖主青染的灵魂,如果她的一直不坚定,那么她就容易被青染取而代之。
“凉月!”
疯王没办法接近凉月,只能对凉月大声说,“我的事,与你无关,爹没有怪过你,从来都没有。凉月,你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我,北安城的夜那么黑,我们都回来了,爹相信,你不会胆小地躲起来的!顾凉月,你醒醒!”
凉月身上的光越来越亮,掩盖住凉月的身体,整个宫殿在一瞬间被闪了下。
疯王用手遮住光,待光芒散尽,他放下手,看到闺女身上的光,又消失了,只剩下手心的妖主咒印,在泛着微微的亮光。
凉月睁开了眼,撑起了身子,从榻上下来,赤着脚站着,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
疯王心里一沉,看闺女这表情,莫不是已经被青染夺了舍?
她的女儿,顾凉月,就这么消失了吗?
他不信!
疯王走上前,质问面前的小孩儿:
“你是谁?”
凉月呆呆地看着疯爹,看了看周围,又把目光落回疯王身上。
“我的女儿,在哪里?”疯王又问。
凉月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疯王,她缓缓抬起手,指向了疯王。
疯王顿足,眼中挂上了冷漠和狠戾。
“疯爹,我渴了。”凉月眨了眨眼睛,冲着疯王笑得甜甜的。
疯王扭头回去,看到了自己身后的茶具和茶水。
“渴了?”
她唤他疯爹,这么说,他是凉月?
凉月咂吧咂吧嘴,脸色又白了些,坐了下来。
“我是不是吐血了?嘴里味道又苦又腥,我想喝水。”
疯王迟疑地倒了杯茶,端着茶水走到凉月身边,凉月直接赖到疯爹身上,把头靠在他身上。
“这一次,我晕了多久?对不起,疯爹,我又害得太医们挨骂了。”
疯王稍稍安心,这话,像她闺女说的。
凉月喝了茶水,与疯王说:“放心吧!我不会再倒下了!我再也不晕了!”
嗯!是她闺女!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做不到的,是她!
可是,闺女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怎么就轻易地接受了?
虽然不至于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是她那么喜欢花酿,起码要哭几日吧?
这么反常,闺女不会是,又把花酿的事情,给忘了?
“嗯!我来精神了!”
凉月又起身伸了个懒腰,她自己把长袜子掏了出来。
“我去轻罗馆转转,如今那里,是我的地方了,我得去准备准备,争取早日开业。”
凉月又蹲到了床底下,与躲在里面的山药道,“你的主人不要你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这就是还记得了?
记得所有事,却能这么淡定,这个疯王预想的丝毫不一样。
宫人们进来伺候凉月更衣,凉月就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完全配合着,疯王心里却满是疑问,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被刺激得过劲儿了,所以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藏起来了?
只留给身边人一个,我什么事儿都没有的错觉。
若是这样,反倒棘手了。
这意味着闺女不会再向别人敞开心扉,她也不会再对别人付出真情了。
“凉月……”
疯王觉得这样不行,这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不然闺女真的能把自己憋坏了。
“啊?疯爹,我挺忙的!你也挺忙的!咱们俩谁也别耽误谁!你批你的奏章,我这几日可能会回来得晚些,您不用担心,我没事儿!”
没事儿?这叫没事吗?
事大了好吧?
这根本就是在硬撑!
疯王拂拂手,把宫人们清了出去。
“今日天色不早了,明日再去吧。外面下雪了,冷。”
疯王根本不能放心,这个时候放任闺女离开,她情绪不稳定,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疯王以为闺女会回绝,会犟嘴,却没想到,闺女居然一口就答应了。
“好啊!正好今日我也累了,那我就明日再去。你可不许过去给我添乱哈!我不是小孩儿了,我能处理的。”
凉月说着,就乖巧地坐在了席子上,端起茶碗喝茶。
疯王坐到身边,夺下她的茶杯,却只是说了句:“茶凉了,再换一壶。”
“好。”凉月满口答应。
有宫人端走了茶具,再端上来得,却是酒具。
“咦?”凉月有些奇怪。
疯王却与凉月摊开了手,问凉月:“酒呢?”
“我怎么知道?”凉月故意装作不知。
可是疯王却说:“小丫头,你学会骗老子了?之前那几次酒后闹事,难道喝的是水?”
凉月瘪瘪嘴,她总共就喝了那么两次,还都被疯爹发现了。
“你爹我酿的酒,自己还没喝,就被你这个不懂酒的,给喝光了好几壶。你说你是不是不讲究?”
“真的吗?那酒,是爹爹您酿的?”
凉月的眼睛都瞪圆了。
那酒壶上的诗,也是疯爹写的了?
“一壶诗酒写春秋,疯爹你还有这等闲情雅致?”
凉月说话间,就在桌上两坛酒来。
小坛酒份量不大,但是每一壶味道都不一样。
“您有这份技能,咱还当什么摄政王啊?咱们找个小镇子,开间酒铺,不指望着富甲一方,自给自足,多好啊!”
疯王点点头:“爹考虑考虑。”
“不不不!我随口说的!你可别罢工,小皇帝还不能独当一面呢!”
疯王笑着把酒塞打开,酒香扑鼻而来,凉月拿起一个小酒坛,把它举过头顶,想看看疯爹写了什么诗。
第341章 我不怨你了
上面写着:“春沐新阳,秋拾遗风。”
“这字迹,看上去也不像疯爹你们呀?”
疯爹拿过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凉月倒了一杯,才说:“这酒坛,乃是故友相赠。”
故友?
疯爹能有几个故友?
总不会是大白将军吧?
凉月没有深问,和疯爹一人一坛,这酒喝起来就像花香留舌,像是掺了花蜜一样甜腻腻的,怎么也喝不醉。
喝不醉怎么能行呢?凉月就是想让疯爹喝醉了。
“疯爹,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去看看,去看看就回来。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凭我现在这能力,想要扭转乾坤,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我只能被迫接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消沉的,我还没有被打倒!我再也不会,轻易地失望和气馁了。”
疯王听着闺女说得这么信誓旦旦,是一个字都不信。
自己闺女什么样,他最清楚。
如果她多晕几日,生一场大病,再哭几场,疯王反而不担心,偏偏就是这样硬撑着,才最叫疯王难受。
“凉月,如果你难过,就哭出来,花酿或许,也希望你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提到花酿,凉月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她却倔强地摇摇头。
“风缄不就是想让我低头向他认错吗?不就是想让我求他吗?我的每一滴眼泪,他都会嘲讽我的无能。虽然我确实无能,拿他没办法,可不代表我就要对他摇尾乞怜。”
凉月在恢复了这段时间的记忆时,就有一种巨大的被当猴耍的感觉。
不,她还不如那猴呢!
猴子起码不会失忆吧?她居然失去了最关键的一段记忆,结果她都来不及去给师父提个醒,风缄就闹翻了天了!
凉月更加自责,如果她不是阿徯的转世,或许风缄就不会有如此大的执念。
然而再后悔,一切已经成了现在这般最不可控的状态,凉月只能尽量的,让自己尽快去适应。
凉月只喝了一杯,剩下的都被疯王喝了。
疯爹一向是千杯不醉型的,这点酒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好喝吗?”疯王问。
闺女顶着压力,却又不肯说。
疯王也只能岔开话题,和闺女谈论些别的。
“特别好喝。每一坛味道都不一样,不知道这酿酒的人,是多有耐心,又是怎么样的心境,才做出来那么一大箱子的。”
疯王脸上甚少露出和煦如暖阳的笑容来。
凉月就是心情欠佳,不然定是会要好好欣赏一下的。
“看您这自豪的小样子,是您酿的酒?”
凉月还不知道,原来疯爹还有这种技能。
“难怪您喝酒就和喝水似的,原来早就成了大家,练出来了。”
凉月对疯爹从来不吝啬称赞。
疯王以为可以逗乐女儿的,没想到闺女现在夸人都夸得这么不走心了。
酒不醉人,可是疯王却有些晕了,他看着闺女,竟然重影了。
他是什么酒量,他自己知道。
“凉月……”疯王唤了声闺女,“好呀!你都敢迷晕你爹了!”
疯王趴在案上,眼睛缓缓地合上了。
“不是迷晕,就是用了点小法术。”
凉月扶着疯爹躺好,她不这样,疯爹恐怕不会允许她出门的。
疯王太担心凉月会一怒之下去找风缄再做着不理智的无用功了。
凉月把手放在疯爹的心口,疯爹都晕倒了,脸上还阴沉沉的,这似乎是他的习惯了,他好像都忘了,完全放松地睡一觉,是什么感觉了。
妖主咒印亮起来,凉月这次是打算要做一件,疯爹一直不许她做的事情。
那就是,为他去掉过去在北安城时,身上留下的旧伤,和那些丑陋的伤疤。
“疯爹,娘亲的死,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再用这些伤疤,时刻提醒自己的罪过了。你看看,这后背上烙铁的痕迹,是为了救我弄得。还有这手上的划痕,我记得是被采石场的守卫用矛刺穿的吧?唉!每次都是为了保护我,你还不让我给你治伤,你是想让我欠你一辈子的人情,都还不清啊!”
“你醒了,可千万别发疯,我只是出去几天,肯定会全须全影地回来,不会受伤的!”
凉月说完,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她哪一回不是得挂点彩回来?
“算了算了,是我错了,我以后会努力保护好自己,不让你担心的。”
治愈他人,是要承受十倍的疼痛的。
以往,凉月都会吃几颗花酿给她的止痛药,可是今日,凉月却不想吃下那些药。
因为这些药吃完了,就再也不会有人给她续上了。
凉月和花酿在一起七年,一直懒懒散散地,没学会什么医术。
但凡她用点功,也不至于到了今时今日,她再也见不到花酿的时候,竟然一点花酿的衣钵也没有继承。
所以这份痛,是凉月应该受的。
天色渐晚,黄昏时分,雪终于停了,凉月用斗篷把自己裹紧了,坐到了山药的背上。
“去轻罗馆,傻狗。”
凉月点了点山药的耳朵,山药晃了晃脑袋,抬头长啸一声。
“你小点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出宫了吗?”
凉月用小拳头打了下山药的脑袋。
“你现在可没有主人可倚仗了啊!要不是我,你可就得饿死了。”
山药“呜呜呜”叫了几声,好像是委屈,不过这份委屈里,还有点不服气。
不过它现在是吃人家的嘴短,该忍还是得忍。
还好山药不算笨,并没有迷路。很快就到了轻罗馆。
轻罗馆依旧空无一人,柜台上都落上了尘土,凉月推开花酿住的小楼,房间里淡淡的兰花香,好像花酿并不曾离开过一样。
凉月推开二楼的小窗,望着楼下的花园。
从前凉月来轻罗馆的时候,师父都坐在窗口,喝着酒,想方设法地想从凉月手里抠出点银子来。
“师父!师父!”
凉月冲着外面,拼命地喊了两声。
“师父,我不怨你了,你可以回来吗?”
凉月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
“嗖!”
一道劲风朝着凉月而来,山药扑倒了凉月,帮凉月躲过了那道白光的攻击。
“砰!”有什么钉到了地板上。
凉月揉了揉眼睛,看着那道白光一点点消失。
“莫……莫羡?!”
凉月之前离家出走的时候,把莫羡留了下来。
想不到师父一直替自己收着呢!
刚才凉月的喊声,让莫羡感受到了她的方位,莫羡就朝着凉月冲了过来。
第342章 老树和小花
虽然差点误伤到她,不过莫羡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冲过来,凉月还是很欣慰的。
这是不是说,莫羡是很想念她的?莫羡已经把她当主人了呢?
凉月把莫羡拔出来,插在腰间。
“这里真的一只妖都没有了。”
山药用脑袋拱了拱凉月,它不是妖吗?
“我不是说你。”
凉月转过身,揪住山药的腮帮子,对它说:“我请你说了那么多的肉,可不白吃!你得帮我!我要去妖界!”
“呜呜呜!”
山药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几圈,好像是没听懂凉月的话。
“山药!我心很乱!很烦!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
凉月去抓山药,山药脚下突然出现一个黑洞,山药跌下去,凉月立刻搂住山药的脖子,和她一起坠落下去。
周围都是雪白的雾,浓雾化不开,就像是谁把牛奶弄洒了一样。
凉月记得这个地方,这里是雾涯。
原来刚才山药追着尾巴转,就是在帮凉月呀!
“你也不傻嘛!”
凉月趴在山药背上,和她一同落在一座山崖上。
山崖上,有一棵老树,树上开着像灯笼一样的红色花朵,那老树边上,还开着一朵小花。
这崖上还有最标志的建筑物,就是竹屋。
这里就是妖判的家了。
凤鸣剑断了,以后,都不会有妖判了。
凉月想起了风缄的话。
玄晖不在了,可是雾涯还在,这里凄清仿若深秋,山药奔到了竹屋外,仰头嚎叫了几声,看到竹屋没有从里面打开,大尾巴都垂下来,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它是真哭了,眼泪啪啪嗒嗒地往下掉,它趴到了竹屋外,好像是等待着玄晖能从里面出来似的。
“山药。”
凉月唤了它,可是山药只是抬头看了眼凉月,然后又趴着继续哭。
“山药回来了?”
那棵老树说了话,树上的灯笼亮起来。
“呀!这不是山药吗?”
树下的小花也开了口。
“你这个小孩儿,又来了!你怎么又来了?”
这株小花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凉月。
凉月看向那棵老树,她问道:“玄晖回来过吗?妖界,最近发生了什么?”
“哎呦!你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妖主了?你记得你是干什么吃的了?是不是有点太晚了!这个时候才来,是来接管妖界的吧?”
凉月摇头:“我只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你不会自己去看吗!你不是很厉害吗!”
小花的花瓣一张一合地,就好像是个嘴巴,她的花茎张牙舞爪地摇来摆去,好像要过来缠住凉月,却被老树用树枝挡下了。
“好了,我来说吧。”
老树倒是理智,树上的灯笼一会亮一会灭,它的灵力好像在到处乱窜,似乎是受了伤。
“你被打伤了?”
凉月绕到树后,看到树干上有个窟窿。
“无碍,像我们这些树妖,只要脚还扎根在土地里,便不会死。你!你干什么?”
老树感觉自己身体里灌入了另一股灵力。
“我第一次给树疗伤,不知道对不对,如果这个窟窿被填平了,你是不是就是痊愈了?”
凉月的灵力已经恢复了,如今使用这点灵力去治愈别的妖,倒不是难事。
所以她没有多加思量就做了。
可是那小花却丝毫不领情。
“哼!马后炮有什么用!你连青染上神的一半都赶不上。”
凉月没理小花,多说无益。
她做好她想做的就行了。
“多谢。”
事后,老树感谢凉月出手相助,他用树枝从树上取下一只灯笼花,递给了凉月。
“这朵花可以护你在妖界不迷路。”
“谢谢。”
这可是她现在顶顶需要的好东西。
“妖判大人曾经提到过,他说小妖主是个又傻又笨的废物,经常迷路。”
“呃……”
凉月给玄晖还真是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现在可以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节省时间,先问正事。
老树指了指雾涯之下,对凉月说:“妖王大人回来了,他取出了天问。”
“天问是什么?”
“天问,是妖王大人的配件。妖王被封印之后,妖判大人和青染上神也把天问给封印了。”
“所以,有了天问的风缄,是变得无人能匹敌了?”
“不完全是。”老树上的灯笼又重新亮起来,驱散了雾涯的浓雾。
“怎么说?”
老树似乎有点不可思议,他说,“您不知道?”
“知道什么?”
老树说:“妖王大人,其实是神和妖之子,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就是天帝,曾经的天帝。”
凉月回想起,阿徯的记忆力,好像提到过这个。
“这个我想起来了,你的意思是说,即便风缄没有天问,他的实力也不可小觑,而有了天问,他就是上天入地也没人能拦着了?”
“可以这么说,实际上,无论是三万年前,还是现在,妖王大人的灵力都在天帝之上。只是因为血统和出身,妖王大人才只能做妖王,而天帝可以做天帝。”
这话说得像绕口令似的,不过凉月听懂了。
“神妖共治,是妖王大人的父亲,定下来的规矩,不过三万年前,妖王大人愤而造反,打上了天界,结果失败了,被封印在了人界的某一处地方。前些日子,妖王大人重新拿到了天问,这一世,再无人能阻拦他。”
“为什么?”
凉月问完,又尴尬地笑了笑。
“是因为三万年前,妖主是上神青染,她有能力打败风缄。而现在,妖主是我,这个没用的废物。”
想不到自己竟然成了改变这个世界的关键人物。
“当然不是了!”小花插了嘴,“别把你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三万年前,除了青染上神,还有花酿上神,可是这一次,不知怎么了,花酿上神居然没有出手攻击风缄,而且还束手就擒了!”
“你说什么?束手就擒?!”
这四个字就像是一道惊雷,把凉月劈得七零八落。
师父的能力,怎么也不至于束手就擒吧?
可是他却没有出手攻击风缄。
是因为师父知道,风缄身上有连心咒。
如果他打伤了风缄,那么凉月就要受同样的伤,而凉月可能承受不住连心咒的反噬之痛而死。
师父是为了保护她,才没有出手!
可是,不打可以跑啊!
为什么要束手就擒?
为什么要剑毁人亡!
第343章 我不是你姐姐
就因为,她是阿徯,阿徯上一世是被青染害死的?
花酿这是在替青染还债吗?
师父啊师父,你这又是何苦呢!
青染是多么值得你去维护?
而你又是多么不信任,为什么就笃定了,我会恨你呢!
“后来呢?”凉月抖着声问。
老树叹了口气,说:“苍木林和万妖洞都站在妖王这边,妖判大人孤军奋战,灵力散尽,被风缄抓走,至今生死不明。”
凉月愣了下。
他们还不知道,凤鸣剑已经断了吧?
“妖界,就没有一只妖,站出来帮玄晖的吗?”
老树点头:“可惜我灵力低微……”
小花用花茎抹了抹花瓣,像是在抽噎:“这些妖真是太没良心了!妖判大人护了他们几万年,最后却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在妖族眼中,妖判大人是神族的狗腿子,是专门惩治妖族的判官,而对于神族来说。妖判大人是只不听话的狗,处处维护妖界。妖判大人里外不是人,他心里的苦,恐怕只有花酿上神能理解。可如今他们两个,也再也见不到彼此了。”
老树的话叫凉月听着心酸,她一直以为玄晖活得很潇洒的,他根本不在意别人是怎么看他的,可他所受的诋毁,也终于成了最后杀死他的致命利器。
舌无骨,却可诛心。
恐怕现在妖族还在为除掉了这么一位背叛者而欢呼雀跃吧。
他们不知道,如果不是玄晖从中斡旋,恐怕天帝早就派神兵把妖族给灭了。
“你刚才说,苍木林和万妖洞,都站在风缄那边?”
苍木林的主人是罗罗,而万妖洞则是不毛的。
他们的反叛,大概是因为阿徯。
也就是因为她。
罗罗是阿徯的妹妹,而不毛,是因为罗罗,罗罗是他看做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妖。
老树点头:“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整个妖界,被神界打压得太久了。即便没有风缄作为领导,可能还会有别人,在恰当的时机,揭竿而起吧。”
老树说得很有道理,这些年她和玄晖处置的恶妖不少,但是其中也不乏有一些妖,罪不至死。
可是玄晖奉神族之命,还是给了他们最重的处置,不仅如此,还连累了这些妖整个族群都被流放到了莽原为奴。
“多谢。”
凉月觉得,她有必要去会一会苍木林和万妖洞的主人,她提着灯笼正欲往下跳,却听到老树说:“你现在最好不要下去。”
“为何?”凉月不解。
老树说:“今日,众妖集结在万妖洞,正要公开处刑。”
“什么?”
老树见凉月还不明白,只能把话说完。
“小妖主,你想想,花酿和玄晖都不在了,还有谁能庇护轻罗馆里的那些小妖?他们今日,就要被视为和玄晖一样的背叛者处置了!”
老树话还没说完,凉月就要纵身往下跳。
“别!你现在去也已经来不及了!恐怕已经进行过半,你去,也是给他们收尸。更何况,你这个妖主和当年的青染一样,是花酿上神的徒弟!他们是不会信任你的。”
凉月回头,看了眼趴在竹屋门前独自垂泪的山药,抿了下唇,没有多言,纵身跳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没用。
可是她不是一个物件,她有感情,再危险,她也要去。
轻罗馆的小妖们,凉月把它们当成自己的朋友,他们陪伴着凉月一天天长大,如果他们死了,凉月心里的负罪感,会更加强烈。
“师父……”凉月喃喃地唤了声,“师父,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妖主,我错过了你们最艰难的时候!我会想办法弥补的!”
有了红灯笼引路,凉月顺利到了万妖洞,万妖洞如今已经被修筑成城池模样,凉月才到万妖洞地界,城门口就有一队人,把刚刚落地的凉月团团围住。
“大家快来!这里有个人族!”
有只妖扯着脖子喊道。
凉月一手提着灯笼花,一手摸向了腰间的莫羡。
“给我让开!我很忙!”
凉月手心的妖主咒印的光绽放出刺目的光,这光芒缠绕在莫羡上,不过几下,就把这些拦路的妖给打飞出去。
她是妖主,不能杀他们,只好打得远一点,免得他们来给自己捣乱。
凉月冲进万妖洞,果然是万人空巷,从前熙熙攘攘和人界有一般的街市,今日一个闲逛的都没有,更不用说摆摊的了。
只有远处依稀传来了阵阵欢呼声,还有被欢呼声掩盖掉的惨叫声。
凉月不敢做任何停留,立刻朝着生源飞了过去。
“呼!”
红色的火光烧得周围的空气都是灼烫的,凉月看到高台之上有一个笼子,笼子里正着火,熊熊火焰伴随着尖叫声,鼓胀着凉月的耳膜。
凉月可以看到,那火焰里,被包裹住的一双双惊恐的眼睛,还有那些花花绿绿的羽毛。
这是凉月从来不敢想象的场景,因为台下的看客,与笼中的受刑者,竟然是缘自同族。
“住手!”
凉月手心的光照在了笼中火焰之上,妖主咒印柔和的光在熊熊火焰面前,竟然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
凉月一点点朝着笼子而去,离得近了,才能使妖主咒印发出更大的功效。
而高台之上,还站着另外两个人,正是罗罗和不毛。
他们本来面无表情地观赏着,凉月的到来,似乎打乱了这场盛宴。
“姐姐?”罗罗认出是凉月。
凉月却瞪了罗罗一眼:“你闭嘴!我没有你这样残忍的妹妹!”
凉月用了更多的灵力,终于,妖主咒印的光把火焰完全罩住了,火焰一点点熄灭了。
里面的鸟雀们无力地趴在笼子里,她们身上靓丽光滑的羽毛,一根都不剩了,身上黑黢黢的,就像是一只只乌鸦。
有一个个头儿大一点的,朝着凉月叫了一声:“小妖主……来……了……”
凉月认出那是轻罗馆里最多嘴的那只八哥,凉月每次去轻罗馆,它都像个门童似的给花酿通风报信。
凉月眼睛一热,这些鸟雀是轻罗馆里最活泼的了,也是和她最亲的,可是此刻,他们却奄奄一息,再也扑腾不起来了。
凉月落到高台之上,罗罗闪身到凉月身前,问凉月:“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你姐姐!”
凉月推开了罗罗,她跑到笼子前,才抓住了围笼,两手就被一股刺骨的电击麻了。
凉月挣开手,这笼子,她不能碰,但是她可以把灵力传递进去。
凉月用妖主咒印照在这些鸟雀身上。
第344章 相煎何太急
“放了他们。”
凉月抬头看向了罗罗,“轻罗馆的所有妖,你都放了他们!”
凉月看到高台之下,还有一个大笼子,里面关着许多小妖,他们身上都是伤,身上被缚妖索缠得跟一个个螃蟹似的。
而大笼子边上,还架着十几个木架子,这些架子上都吊着妖,有的已经化为原型,被铁钩钉穿吊着。
凉月看到了一只乌鸦,两只翅膀都被打穿了,和他吊在一根绳子上的,还有一只头顶长了白毛的黄鼠狼。
“罗罗,你们太过分了!残杀同族,你们是不想妖界好了!”
笼中的鸟雀们趴在地上,有的翅膀已经残缺不全,凉月只能使出所有的灵力去救治他们。
“小妖主……快……快走!”
八哥抬了抬被烧没毛了的翅膀,它都快被烧熟了,再加把盐巴就可以装盘上菜了!
“我来就是带你们回家的!我走什么走!”
凉月感觉自己的脖颈边多了把剑,她抬头看向剑的主人,正是不毛。
“妖主,此事乃是天帝亲下的命令,您也不能违抗。如若您执意那般,我也只能把您打下去,带结束这一切之后,再向您谢罪。”
“这是风缄的命令?”
凉月知道了,这是风缄在向花酿和玄晖报复!
风缄要毁掉花酿这么多年经营的一切。
“我不管他是妖王还是天帝,我是妖主,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我要带他们走,你们不许,再伤他们!”
凉月必须保住这些妖的性命。
“他们是妖族的背叛者,必须接受惩罚。”
“那按你这么说,我是花酿的徒弟,我也是妖族的背叛者,你们治我的罪好了,何必为难这些小妖们!如果不是他们在人界维持秩序,保护幼小,你们早就被紫烟宫和苏氏仙门给屠尽了!难道说,你们要是非不分的,为那些恶妖辩驳吗?”
凉月歇斯底里地喊着,既是说给不毛和罗罗听的,也是说给台下那些观看这场妖族的自相残杀还在欢呼雀跃的麻木的众妖说的。
罗罗拉住了不毛握剑的手。
“不毛,你放下剑!她不是妖主,她就是我姐姐。”
不毛表现的比罗罗清醒许多,她没有收剑,因为他本就不打算伤害凉月,这是天帝的命令。
“罗罗,别犯傻了,她根本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更加,不想做阿徯!她只想当妖主!她只想做花酿的徒弟。”
“我不管!”
罗罗挡在凉月身前,“你要是敢伤姐姐,我就!我就不嫁给你了!”
“你这个傻丫头,我只是……”
不毛拿罗罗也没有办法,只好把剑放下了。
凉月用莫羡割开了笼子,放出了遍体鳞伤的鸟雀们,但这样,还不够。
高台下的妖们情绪激动,他们举起手中的武器,喊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杀光这些背叛者!”
“什么妖主!我们根本不需要妖主!”
“就是!妖主和妖判,都是神族派下来,为了打压我们妖族,为了灭掉我们的族众!大家不要听她的!”
一时间,凉月和轻罗馆的众妖被团团围住,她根本没办法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带着这些受了伤的妖离开。
“好啊!你们说轻罗馆背叛了妖族,我问你们,你们这些年,哪一个没有受过轻罗馆的庇护?你们哪一个去人界,没有受过轻罗馆的照顾?只要你们在人界不作恶,轻罗馆何时去找过你们的麻烦!”
凉月手中的妖主咒印越来越亮,金色的柔光越聚越多,把整个高台和台下所有的妖族都罩了进去。
“这是……九叹?”
不毛看着凉月的手心,她的灵力全部都恢复了?
不可能吧?就算全部都恢复了,她也应该使不出九叹的吧?
玄晖说过,她之所以能够使出九叹,是因为她的身子里还有青染的灵魂。
玄晖为此还想要去寻招魂塔。
如果顾凉月使出了九叹,那是不是说明,她现在不是顾凉月,而是青染?!
“你是谁?”这一次,不毛切实地把剑指向了凉月,还把罗罗拉到了自己身后。
凉月没有回答不毛的话,妖主咒印的光又在一瞬间消失了。
笼中的小妖们,还有架子上被吊着的妖,身上的伤都痊愈了。
“莫羡!”
凉月唤了一声,莫羡便冲了出去,砍断了笼子的栅栏,砍断了小妖们身上的缚妖索,还把架子上的锁链也砍断了,然后莫羡又迅速回到了凉月手里。
她自己无法带着这些妖走,但是如果这些妖的伤都恢复了,那她就不是一个人了。
小妖们都聚到了凉月身边,凉月手里的莫羡随着她的妖主咒印发出强烈的光芒。
“来呀!打呀!互相伤害吧!你们认定了我们是妖界的背叛者,那好,我今日,就不必给你们留情面了!打!”
凉月看向不毛和罗罗,只要他们喊冲过来,凉月就不会再手软。
轻罗馆,对她来说就是第二个家!她不会允许家里的人,被伤害!
“不毛!咱们不能打!”
罗罗朝着凉月走过去,她不忍地看向凉月。
“姐姐!你不要这样。我不想伤你。”
黑影挡在了凉月身前,与罗罗说:“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们妖主,没有妹妹。”
不毛其实也不想和凉月打,他现在有点不确认顾凉月是不是顾凉月,也有点不确认,他还打不打得过顾凉月。
然而台上台下,气氛剑拔弩张,两方妖族势同水火,互相都把对方当做了仇人。
势必是要打一场的。
“我们不怕两败俱伤,只要有我在,就算是再难治的伤,我也能治好。”
没有人注意到,凉月另一只握在背后的手,早就握紧了拳头,手指缝流出血来。
使出九叹之后的反噬,她已经痛得心都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但是气势上,不能输。
就在两方准备出手之时,雾涯之上,突然被照亮了。
十几头七彩麝鹿拉着的车带着七色光芒,穿透雾涯的浓雾,照了进来。
它们拉着一辆车,车冕极为华丽,车内坐着一个人,不,是一只妖,不,是一尊神。
天帝,新天帝,风缄。
“是谁在违抗本尊的命令,在此闹事?”
风缄倚在马车里,他斜眼睨向了凉月,脸上却面无表情。
众妖纷纷下跪,只有凉月,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风缄装凡尔赛!
第345章 你敢吗
“叩见天帝。”
包括轻罗馆的妖族,都在向风缄行礼,凉月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心甘情愿的,但凉月看着风缄不紧不慢貌似惬意的样子,就愈发不屑。
“是我,怎么了?”
凉月走过去,仰头看着车里的风缄。
“大胆!”
风缄一记掌风打了过来,凉月还没来得及躲,却被突然冲到自己身前的罗罗给挡下了。
“不许你再欺负姐姐!”
罗罗冲着风缄喊道。
不毛却把罗罗拉开了,他冲着罗罗摇头,小声说:“神尊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吓唬小妖主,你去挡什么?”
风缄盯着凉月,与她说:“本尊叫你接管轻罗馆和妖界,你怎么还让它们打起来了?”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凉月心想反正也是打不过风缄了,因为连心咒,她被风缄拿捏在手中,风缄可以把灵力全部还给她,也同样可以现在就把灵力立刻收回去。
与其小心翼翼地生怕惹他不高兴,凉月干脆破罐子破摔,不哄了!爱咋咋地!
“你,过来。”
风缄冲凉月勾勾手,凉月不仅没往前,反而还退了几步。
“我不过去,你放了他们,我可以考虑过去。”
风缄笑着,对凉月说:“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你应该知道,我放不放了他们,就决定于你听不听话。”
凉月却抬起了匕首,没有刺向风缄,而是放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我就是这么不听话!死也不听话。”
说话间,莫羡就要割破凉月脖子上纤细的血管。
风缄瞳孔畏缩,一记灵光打在凉月手腕上,莫羡也掉在了地上。
风缄紧盯着凉月,小东西是拿准了自己舍不得她死,就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威胁他。
“你是真没把本尊放在眼里!还是觉得自己之前吃得苦头,还不够多?”
凉月却无惧风缄的威胁,直视他的眼睛,与他说:“妖界,我不要。我只要带这些妖回轻罗馆。”
她从来也没想过当什么妖界之主,而如今,她只想保护她想保护的。
风缄吸了口气,她连妖主都不想当了?!
从前的阿徯,为了保护苍木林的小妖们,背负着罪名,无辜惨死。
如今她又是为了保护弱者。
呵呵!从这一点看起来,倒是很相像吧?
风缄眯着眼睛,看着无所畏惧的凉月。
无论转世了多少回,阿徯骨子里的善良,都没有变过。
为了这些不起眼的小妖们,让他和阿徯岌岌可危的关系变得更加如履薄冰,太不划算了。
“你休想。”
风缄说,他朝着凉月笑了笑,朝着凉月丢了一块东西。
凉月把东西提起来,是一块令牌。
“啊!那是……我是眼睛瞎了吗?”
“颂?!”
“没错吧?那上面写着,颂?”
台下众妖纷纷议论起来。
凉月却不知道,他们所言为何。
被黑影搀扶着的黄掌柜道了一声:“小妖主,这是天颂令,有此令牌者,三界之内随意通行,您去神界,就和串门子一样容易。”
凉月掂了掂令牌:“这么好的东西,会给我?”
“它就是你的。”风缄又冲凉月勾了勾手,“这回,可愿与本尊同乘啊?”
“不愿。”
凉月才不会被套路,她前脚走,后脚风缄就会屠了轻罗馆的小妖们,她是绝对不会走的。
风缄当然知晓凉月的担心,他与不毛说:“放人。”
果然是天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再无人反驳。
不毛、罗罗和台下的妖们都收了武器,冲着凉月跪地行礼:“恭送妖主。”
“不打了吗?”
这态度变得也太快了吧?
还没想明白,凉月就被一股力量拽走了,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坐在了风缄的鹿车上。
风缄把凉月拿着令牌的手揣进她袖子里。
“揣好了,别弄丢了。”
临了还不忘掐一下凉月的脸蛋儿。
凉月想躲开风缄,坐得离他远一点,可是风缄却揽住了她的肩膀,与她说:“你敢拿轻罗馆众妖的命和我硬碰硬,你敢拿疯子的命去赌吗?”
凉月不动了。
她不敢。
没有人能再帮自己,让疯爹死而复生了。
“你说话算话!不许再为难轻罗馆。”
凉月还是不放心风缄。
风缄捏紧凉月的肩膀,把她的肩膀都捏疼了。
“我连天颂都给你了,你还不放心?”
“一块破牌子……”
不等凉月把话说完,风缄已经驱赶鹿车行过了雾涯,穿过了妖界,扶摇直上。
“做什么去?”
凉月的头发都被吹乱了。
“放心,不耽误你回家的时辰。”
风缄用宽大的衣袍为凉月挡住风,鹿车一路朝东,跨出了绿地,来到这水天一色的海面上。
鹿车悬在半空中,凉月看着周围茫茫一片的海洋,连一个小岛都没有,不禁又警觉起来。
他能把她丢到沙漠里,也能把她丢到海里喂鱼。
凉月根本琢磨不明白,风缄在想些什么。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风缄松开了凉月:“你不用紧张,我不会再伤你。”
你伤得还不够深?
凉月见风缄竟然惬意地斜倚在车里吹着海风,便有些不耐烦。
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呢?
“这里,你喜欢吗?”
凉月听到风缄的问话,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她还是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不喜欢。”
“为何?”风缄又问。
凉月抿了抿嘴唇,说:“我怕水。”
风缄挑了下眉毛,没有睁眼。
他想起来了,这个小孩儿确实不会游泳。
风缄的手臂一挥,周遭景致立刻就变了,浩瀚海洋,一下子就变成了茫茫青山,连绵不绝的山林里,还时不时传来鸟雀和野兽的声音。
“这里如何?”
凉月微微点头:“好一点。”
凉月在心里惊叹,原来风缄的灵力已经这么强了。
“那你最喜欢哪里的风景?”风缄睁开一只眼睛,问了一句,眼睛又闭上了。
凉月却摇头:“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你最好认真点回答本尊的问题。”
凉月不停地点头,说:“我很认真。”
见风缄根本不信,凉月知道,风缄大概以为自己是在敷衍她。
“这种事情,我还真没有兴趣骗你。”
凉月看了看周遭的碧绿,说:“凌国不算大,但也不小。从小到大,我去过的地方,也不少。不过说什么地方,一定是自己最想去看的,说实话,并没有。”
第346章 砸场子
“景致存在的意义,大概就是被人欣赏的吧?不过我这个人没什么审美高度,我还是喜欢温馨一点的地方。有家人陪伴,哪怕深处陋巷,也能看到夕阳晚照。山川再美,孤苦伶仃一人终老,恐怕心里也不过是一片荒原吧?毕竟这世上最美的春天,都不及心中最在意的那个人,鬓边的一缕青丝,来得生机盎然。”
凉月转头冲着风缄笑笑。
“你不要问我心里最在意的那个人是谁?我就是打个比方,你这么大人了,应该明白吧?”
“不明白。”
风缄坐起来,“我是真不明白,你这个小脑袋瓜子里,每天都在装着什么东西!如果我没有用连心咒,恐怕我连你是什么心情,都不能准确把握。”
凉月打了个哈欠,靠在车里,缓缓闭上了眼睛,一直握成拳头的手终于松开了。
“灵力消耗的太多了,我睡会儿。”
风缄看到凉月手心的血迹,也知道她一直硬挺着。
他倾身看着凉月,盯着她垂下的双眸。
“小妖主,你求我一下,会有多难?你可真是嘴硬!如果今日不是我即使赶到,你是不是,准备大打出手,杀出一条血路去?”
风缄说了一堆,凉月一个字都没听见。
她睡得很沉,只有熟睡之时,才会放下戒备,沉静地连呼吸都是放松的了。
风缄竟不忍心,再跑到凉月的识海里,去捉弄她了。
风缄将自己的长袍盖在凉月身上,小家伙缩成一团,抱着胳膊。
突然,她脸上露出了悲恸的神情。
“不……放我走……”
她又在做噩梦,梦里又是那段时日的记忆。
风缄以为自己可以封印那段记忆,让她不再痛苦。
没想到,她却因为失去花酿,太痛苦了,而想起了更痛苦的事。
凉月几乎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还在瑟瑟发抖。
风缄真的有种冲动,他想要再次封印那段记忆。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徒劳。
凉月已经把痛苦刻在了骨子里,如今风缄想要刮骨疗毒,只怕会弄巧成拙。
神界局势尚不稳定,风缄最终,还是决定把凉月送回到了玉笙殿。
轻罗馆,总算是保下来了,凉月有时候会想,风缄会不会根本没打算伤害轻罗馆的小妖,他只是想方设法地让她服从于她,甚至低声下气地开口求他,风缄才心满意足地充当着救世主的角色。
轻罗馆重新开张,老板却换了。
凉月成了轻罗馆的新主人,虽然风缄也答应凉月,她是妖界之主。
可是凉月根本没有打算要称霸妖界,那里其实凉月已经失望透顶。
轻罗馆重新开张的第一天,就迎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竟然是银粟。
“哎呀妈呀!有人砸场子来啦!”
八哥伤虽然好了,但是被烟熏了嗓子,最近一段时期说话的声音都像一只公鸭子。
所以它一开口,在小二楼里看账本的凉月,就感觉头皮像被针扎了一样!
黑影推开了窗子,冲着八哥和其他在院子里慌张地团团转的小鸟雀们喊道:“瞎说什么!破锣嗓子!”
八哥不乐意了,指着黑影的鼻子骂道:“你说我是破锣?你们全家都是破锣!呸!”
黑影毫不在乎:“我是破锣我乐意,我是乌鸦我骄傲!”
“骄傲个屁!”八哥还来劲儿了!
“如果不是蝶儿姑娘和七七姑娘没了,能轮得到你这只乌鸦在这儿吆五喝六的!”
在屋里听着的凉月手里的笔都抖起来,蝶儿姐姐和七七姐,如果她们还在,现在争论不休的,肯定是他们两个。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蝶儿姐姐和七七姐姐,为了保护师父,灰飞烟灭了。
这是后来,凉月听黄掌柜讲给自己的。
凉月听到这些噩耗,更加自责自己没有的太彻底,连一只小小的蝴蝶,都没保护好。
她还当什么妖主,她配吗?
“到底叫嚷什么?谁来砸场子?”
凉月收起账目,这些东西她要快速上手,弄得明明白白。
还好凉月之前和风管家学过,倒不算难。
雪花和寒风飘进来,黑影立在窗口动弹不得,身上都结了冰。
凉月见此情景,立刻就知道这个不合时宜地来者,是个不好惹的人。
凉月走到黑影身边,为他化开了身上的冰,与黑影说:“去备茶。”
然后她才抬头看向了居高临下抱着胳膊看向自己的银粟。
“轻罗馆今日开张。你是来随份子的吗?”
凉月搓了搓手指。
银粟冲进房间里,落在凉月身前。
“啪!”
银粟把窗子关上了。
“我这窗子都是金丝楠木的,摔打坏了,我会派妖到你凤族要赔偿的!”
“切!”银粟满不屑。
“看你装得人模狗样的!发生如此变故,你居然这么快就坦然接受了?你好像都没有为你师父,哭过吧?”
银粟从见到凉月的第一眼起,就特别讨厌她!
从前是因为她伤了梅听寒,如今则是因为凉月,即便失去了这么多,居然还愿意苟活人世。
“最应该死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凉月无所谓,她已经被骂麻木了。
“坐。”
凉月坐下来,还给银粟拿了席子。
银粟哪里肯坐?
她抓住凉月的手腕,与凉月说:“招魂塔,在哪儿?”
凉月惊住,银粟也在找招魂塔?
她想用招魂塔做什么?
“哦!”
凉月恍然大悟,“你想招梅听寒的魂魄?”
银粟喝了声:“不用你管!”
“我不管!”
见凉月摊开手,银粟急了。
“你什么意思!我不让你管,你就这么个态度?梅听寒的死,你也有责任!我管你要招魂塔,你给我留是!”
“可是我没有。”
凉月没有说谎,但是银粟明显不信。
“你把招魂塔藏在哪儿?快说!”
“你有病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招魂塔了?我和你说实话,我也在找,不过还没找呢,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你让我上哪儿找去?你一个神都找不到的东西,我能找到?”
凉月摆摆手:“恕我人微言轻,轻,您还是到别的地方去打听吧!”
凉月说得不假,但是银粟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她还真是来砸场子的,手中出现了一个冰锥。
“你都去了苏氏了,怎么还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
凉月反问银粟:“你不是也去了苏氏,不也是空手而归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
第347章 重新来张
“再说你这消息也太老了吧?还苏氏!招魂塔早就不在苏氏了!”
凉月自顾着喝茶,根本没管银粟手里的冰锥。
可是这房间,是师父留下来的,凉月舍不得让银粟破坏掉任何一样东西。
“这么着吧?”
凉月放下茶杯,“既然我们都在找招魂塔,不如我们双方合作吧?等找到了,你招你的爱人,我招我的……”
凉月尴了下,她想招的,有点多,哈哈。
“怎么样?反正招魂塔也不是只能用一次,用了就得扔掉的东西,神族和妖族合作的话,把三界翻个底朝天,估计都不会有人拦着,你觉得呢?”
还好银粟并不傻,她收起了冰锥。
“这就对了,这是弊大于利的一件事。”
凉月起身,冲着银粟伸出了手。
“我们握手言和吧?”
“谁跟你握手言和?!”
银粟上前打开了凉月的手。
“只这件事,其余的,我们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仇?我把你怎么着了?还是我把你们凤族怎么着了?咱们一码归一码好吧?你不伤我父王,我也懒得给你下毒。”
“哼!就是你的错!如今我是凤族的神尊,你最好识相点,否则,整个凤族都不会放过你。”
“哦……原来你这么厉害啦!”
你踩着自己亲爹和亲哥哥上位,还好意思炫耀?
后面的话,凉月没说出口,不然银粟必定会和凉月大打出手。
轻罗馆今日开张,凉月不去管别人家闲事,去讨那个晦气。
银粟掐着腰,趾高气昂地瞪着凉月。
“有任何招魂塔的消息,就告诉我!不许你自己先去找,知道吗?”
“慢走不送。”凉月微笑着冲着银粟摆摆手,总算把这瘟神送走了。
凉月重新推开窗子,冷风又灌进屋子里。
黑影带着新的炭炉过来,与凉月说:“小妖主,外边天这么冷,你还把窗户四敞大开的,你是人族,会得伤寒的!”
“就开一会儿,通通风,放放味儿。”
银粟身上有和这个房间,不一样味道的熏香,如果是师父在,必定也会这么做的。
“小妖主,小妖主,午膳咱们吃什么呀?”
“吃吃吃!就知道吃!”
楼下的鸟雀们吵来吵去,院子里才热闹一点。
“吃什么你们自己与厨房张罗去,疯爹说下了朝要接我回府用膳。”
凉月肩上落了件斗篷,黑影两手抓着窗棱,与鸟雀们说:“再吃就都飞不起来了,还吃!”
然后他就把窗户关上了半扇,挡下了些风雪。
黑影还挺会照顾人的,凉月觉得把他和黄掌柜留在京城帮忙的这个决定,做得非常值得。
“黑影,你要是跟着我,出入皇宫和王府什么的,总是保持这个黑乎乎的浓烟状态,是不是有点不好看?”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妖似的。
黑影摆摆手:“我们鸦族都是这个状态,我换成别的样,以后同族不就认不出我了吗?”
“你是不是长得太丑,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你的脸?”
凉月打趣道。
“我不丑!”黑影摸了摸自己的脸部,“虽然我也不是很好看,但是不丑!起码……起码比那个黑黢黢的小将军好看多了。”
“黑黢黢的小将军?”凉月点了点眉角,“你是在说白洞庭吗?”
“你知不知道,白洞庭,是什么人?你亮出来给我看看,我比一比!”
虽然白洞庭长得黑,可是凭什么说他丑?!
黑影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因为小妖主明显耷拉脸子了。
“哦。”
黑影驱散身上的浓雾,这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确实长得眉清目秀,而且还是双眼皮的大眼睛男生,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
少年个子其实并不高,他用迷雾造出来的身形比他实力的身量高大许多,就好像一个小白脸儿和一个肌肉男的区别。
“长得还行,以后就这么样吧。”
凉月把另外半扇窗子也关上了,她坐会席子上,继续看账本,突然对身边的黑影道了声:“不许说白洞庭丑!”
“为啥?”
“不为啥。”
凉月学着黑影的话。
“黄掌柜平时都叫你啥?小黑?还是小影?”
凉月一边看账本,一边与黑影聊天。
“小松,松树的松。”
“嗯,好名字。”
凉月觉得这个名字简单又好记。
黄掌柜噔噔地踩着楼梯上来,跑得太急,两撇胡子都翘起来了。
“您慢点,摔坏了出工伤您疼不说,轻罗馆这么一大摊子我一个人可转不灵。”
凉月还以为是疯爹来了,就把账簿放进了匣子里。
哪知道黄掌柜指着外面,喘了两口气,说:“小妖主,又有来砸场子的了!”
凉月看向黑影:“小松啊,咱们这开张的日子,不是选的黄道吉日吗?”
“是黄道吉日呀!小妖主莫急,俺和掌柜的先去看看。”
凉月点点头,看见黑影握起来的拳头,便嘱咐道:“可千万别打架!砸的是咱们自己的东西,很贵的。”
“小妖主,您可真抠!”
“怎么说话呢!你这孩子!口无遮拦的!当心挨揍!”
黄掌柜捶了黑影的脑袋好几下。
凉月看着黄掌柜教训黑影的样子,就想起了一个词:父慈子孝。
“没事儿,我不介意。”凉月摆摆手。
黄掌柜这才放过了小松。
“臭小子!不要仗着你现在是小妖主面前的红人,嘴上就没个把门的!我告诉你,你变成啥样,在我这儿也是个小崽子!”
黄掌柜提着小松的耳朵,把他拽下了楼。
“哎呦哎呦!您别揪!疼!”
“疼?疼就对了……”
两只妖的声音越来越远了,凉月静了静心,还是决定去前铺看看。
按说这京城里,该是不会有人敢到轻罗馆闹事的,都知道轻罗馆是瑞王府郡主的产业。
摄政王对亲闺女有多惯着,那是有目共睹的,达官贵人巴结都巴结不来呢,怎么还有人来闹事?
凉月才走到前铺,就听到一声“啪”地清脆响声,好像是什么瓷器被砸碎了!
凉月脚步立刻变得急促,三步并作两步走就走到了屏风之后。
“你们这些升斗小民,胆敢怠慢我等?!”
这话说的,你们是哪一号人物啊?
凉月用黄钟看着屏风那一面,原来是几个身着异装的女人,她们的身形比较高大,脸上长得也比较粗犷,她们的衣裳多是皮装,脚上踏着的,也是马靴。
第348章 太岁头上动土
凉月看这些女人的脖子上,都挂着兽骨做成的项链,中间的一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脖子上的项链上,还缀着一颗红色的宝石,她身上饰品也最华贵,看来她的身份最高。
“我们可是你们大凌的贵宾,你们就敢给我们拿这些破衣烂衫来糊弄我们?”
破衣烂衫?
如果轻罗馆的衣裳也是破衣烂衫的话,那这些女人身上穿的,就是垃圾!
凉月听这些人说话磕磕巴巴的,再看他们的奇装异服,这些女人,应该是北狄人。
她们又自称是大凌的贵宾,那不用说,她们就是北狄国派来的使臣了。
“北狄男人都死光了吗?一个丫头片子都敢在大凌皇城吆五喝六的!你们还要不要点脸?”
黑影到底是年轻气盛,也不管对方身份为何,想说什么就说了什么。
不过屏风后的凉月却觉得黑影骂得好,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疯爹就是没有逐鹿天下的把霸主之心,不然北狄早就成了大凌的疆土。
“你敢羞辱我们北狄国的公主!你大胆!该死!”
一个女人掏出一把弯刀,就要和黑影打。
“公主?”
黑影不屑地耸耸肩。
“这话也就吓唬吓唬人吧?是吧,兄弟们!”
“哈哈哈哈……”
伙计们都笑了起来,对于这些已经修炼成人形的妖族来说,朝代更迭寻常地就跟吃饺子一样,他们会在乎区区一个小国的公主?
“还公主呢!长得都不如我们扫地丫鬟!”黑影说话还真不留情面。
“你!”
那个公主走到黑影面前,抬手就要扇他的巴掌,可是这手却突然抽了筋,公主捂着手退了两步。
“好疼!怎么回事?”
不是黑影在使坏,轻罗馆的小妖是不可以在人前,特别是大白天的时候使用妖力的。
那么使坏的,就只有凉月了。
我的人,你也敢打?没把你的手废了!已经是给你们北狄国面子了!
“还愣着干什么呀!给本公主都砸了!一个小破店而已!”
小破店?凉月抽了下嘴角,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就是北狄国的皇女?这是来大凌送人头来的吗?
公主一发话,公主身边的几个侍女就行动起来,要和轻罗馆的伙计和丫头们打起来。
可是她们才迈了一步,脚下就卷起一股冷风,把她们困在原地。她们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从门外窜进来一只狼,说时迟那时快,狼先是把这几个人给扑倒了,然后又在这几个人身上蹦起了迪,最后这狼还毫不留情面地趴在这几人身上,大尾巴啪啪啪地打在那个公主的脸上。
“哪……呸呸呸……哪来的狼!救命!呸呸呸……”
铺子里的小妖们,还有铺子外的围观吃瓜群众,都捧腹大笑。
“你们……你们给本公主等着……呸呸呸……本公主这就回宫!告诉你们的摄政王……呸呸呸……本公主要让摄政王……砍了你们的脑袋!啊……烦死啦!”
“哈哈哈哈……”
根本没有人把北狄国公主的威胁当回事儿。
“笑死了!弹丸小国,也敢夜郎自大。”
凉月从屏风后面施施然走出来,黄掌柜立刻带头和伙计们给凉月行礼。
“叩见主子。”
“嗯。”
凉月摆摆手,与黑影说,“去拿算盘来。”
“是。”黄掌柜立刻从袖中掏了一个算盘,呈给了凉月。
伙计们给凉月抬了把椅子来,凉月指了指地上的碎瓷片,问黄掌柜:“算算,多少钱?”
“是。”
“你是哪来的?一个小孩儿,就敢开店!怪不得你们这般无礼!看本公主……”
“闭嘴!”凉月冷冷地看向公主。
公主愣了下,然后立刻叫嚷道:“谁给你的胆子!我是公主!北狄国的公主!”
“啪!”
山药尾巴一扫,打在了公主的脸上,顿时,公主脸上就被打出一道红凛子。
“山药!她们谁再敢胡言乱语,就给我狠狠地抽!”
“嗷呜!”
山药得了令,高兴地长啸一声,然后就用大爪子把那几个女人身上的配刀给打掉了,甩到了门外。
黄掌柜走到那碎瓷片前,转身与凉月躬身道:“主子,这个瓷瓶,比小的年纪还大!起码这个数!”
黄掌柜做了个“八”的手势。
凉月在算盘上拨了好几个零,亮给那个公主看:“八百万两。”
“你这是讹人!”
凉月轻笑了下:“黄金!”
“你们这是黑店!骗子!本公主要到皇宫去告你们,让摄政王削了你脑袋!”
黄掌柜又走到了柜台前,有一角刚才在凉月还没来的时候,被这公主侍女一刀就给削掉了。
黄掌柜心疼地说:“这桌子倒是不贵,找到同级别的木料修复就可。只是放眼天下,还懂得这个镂空雕花手艺的,不过寥寥。”
“啧啧啧!”凉月惋惜地摇了摇头,又在算盘上拨了个数,继而又加了几个零,说,“我这还没算精神损失费呢!不过你不是北狄国的公主吗?这点小钱,还是拿的出来的吧?”
凉月冲着那公主又亮了下算盘。
“你们北狄,是不是都没有算盘呀!没关系!我教你,你听好哈!”
凉月从最高位一个一个地念给那公主:“一共是三千八百三十八万三千八百三十八两,这个数,和你的气质特别相配!”
那公主气得身子使劲儿往外伸,想从山药庞大的身形下爬出来。
“你讹人!”
凉月点点头,把算盘递给黄掌柜。
“你说对了!我就是讹人呀!我轻罗馆,岂是你这种升斗小民想砸就砸的?你们身上的破衣烂衫,又臭又腥,我没找你要污染空气费已经很仁慈了!我们轻罗馆店面不大,不过这屋子里随便抠下来一块,就够你们北狄国百姓吃一年的!”
凉月把刚才这些人说得话,一一以牙还牙地噎回给他们!
“你不是北狄国的公主吗?砸了别人家的东西,赔钱是天经地义!”
凉月勾了勾手指,黄掌柜递给凉月一张纸。
黑影瞄了一眼,要么黄伯伯能当掌柜嘛!这么会儿欠条都打好了!
“签字画押吧?不然今天,你们就甭想踏出这个门槛了!”
凉月把欠条抖了抖,吹了吹上面还没干的墨迹。
“改日,我会亲自拿着这张欠条,去向你讨要的!你若是不给,我就只能动弹动弹腿儿,去亲自找你们北狄国的大王,那个糟老头子去要了。”
第349章 巴掌打在谁脸上不疼
“山药,把她们松开吧。”
山药蹦到凉月身边,叼住了那张纸,奔回到那公主身前,“啪”地把欠条拍到她面前的地砖上。
签字!麻溜利索滴!
“呦!没长手啊?刚才抡别人巴掌,时候,那手不是好好地吗?”
黑影把毛笔丢到那公主面前。
公主拿着欠条,气得眼珠子瞪得好像大眼鱼。
大眼鱼公主咬着牙,把欠条撕了个稀巴烂。
“本公主这就入宫,让你们的摄政王封了你们这间黑店,再把你们一个个地脑袋都砍下来,喂本公主的鹰!”
“哈哈哈哈,这个笑话好好笑。”
“就是就是,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店里店外的人都发出阵阵嘲笑声。
这公主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被几个侍女搀扶起来,抖了抖身上沾的狗毛,指着凉月喝道:“你休要得意!我们是摄政王的座上宾,你们算什么东西!听闻凌国的摄政王杀人成性,残忍至极,我这就入宫,你们谁也别想跑!”
杀人成性?残忍至极?
在北狄,人们就是这么传疯爹的?
凉月不高兴了。
“不许走。”
凉月一声令下,黑影就带着几个小妖把门挡住了。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那北狄国公主冲着身边侍女使了个眼色,突然,一支袖箭就朝着凉月的心口射了过来。
凉月早就看穿了那侍女的伎俩,根本没当回事儿,她徒手就能抓住。
可是,一把剑却突然从门外人群后面破空而来,精准地把那支袖箭砍断,这把剑则深深地钉在了墙上。
人群自动分成两道人流,让出了一条路,众人纷纷伸头看那路的尽头,疯王收了刺剑的姿势,他身后,还有半曲和十几个王府的侍卫。
“叩见摄政王!”
众人齐齐下跪,只有凉月没跪。
凉月从椅子上跳下来,脸上本来阴沉沉的,此刻所有的阴霾都散开了,脸上跟开了花似的。
她提起裙角就要走出去,可是那公主却起身冲到凉月身前,挡住了她的路,还抓住了凉月的胳膊。
“你不许逃!摄政王来了!你就想跑了?”
凉月冷冷地对北狄国公主道:“好狗不挡道!滚!”
“你还敢骂我!你以为你是谁!你竟然如此猖狂!你当摄政王是你爹吗!”
说罢,这公主又要一巴掌扇凉月。
凉月叹了口气,你可真是找死啊!
果不其然,一只大手在那巴掌还没落下之前,把那公主的手给抓住了。
意料之中,不过凉月还是小激动了下。
凉月踮起脚,冲着公主身后,脸黑得能滴出墨来的疯王,大声地得意地故意地唤了一声:“爹爹?”
凉月又挑衅地看着公主从错愕到逐渐震惊的脸,对她说:“抱歉,摄政王真是我爹!你现在,可以把你的爪子拿开了吗?”
公主被推开,凉月被疯王抱起,疯王上下打量着凉月,查看她有没有受伤,全程都没有理会过北狄国公主。
“疯爹,你怎么来这么晚啊!”
凉月指了指地上的碎瓷片,“你看看!这么好的东西,就被糟蹋了!”
“嗯!损坏多少,让它们照价赔偿!”
疯王心疼地捏了下凉月的小脸,好像凉月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明明挨打受伤的,是现在已经懵在原地的北狄国公主才对。
“就是!”
凉月狡黠地笑着,看向那北狄国公主,“欢迎你来大凌,本郡主大人有大量,原谅你刚才对本郡主的无礼,不会像公主那样小肚鸡肠,动不动就伸手打人的!”
“打哪儿了?”
疯王一句话,叫那北狄国公主更紧张了。
原……原来,传闻中那个摄政王的宝贝女儿,就是这个丫头片子!
这间店铺,还是她的?
北狄国公主现在后悔莫及,她怎么就非得在这间店里闹事!
凉月勾着疯爹的脖子,吐了吐舌头。“没打着。”
疯王这才放心,捏了下凉月的小鼻子。
“疯爹我饿了。”
“嗯。”
凉月也知道,不能把这北狄国公主欺负得太惨了,给个下马威就算了。
毕竟北狄是来向大凌朝贺,凉月不想因为自己,破坏了疯爹的大事。
疯王抱着凉月转身,却只是冷眼看了那公主一眼,就带着凉月出了轻罗馆,把闺女抱上了马车,还亲自为闺女打帘子。
北狄国公主都看呆了,这个摄政王,是刚才她在朝堂上看到的那个摄政王吗?
这根本就是两个人吧?
“呜呜呜……”
山药拱着大脑袋,冲着北狄国公主和那几个侍女毗牙。
“公主,我们快走吧!您得罪了疯王的女儿这件事,要立刻向王子和国师禀报才行。”
北狄国公主和那几个侍女被山药撵出了轻罗馆。
“有什么大不了的!明日本公主亲自到摄政王府,给那个什么郡主赔不是不就行了吗?我是一国公主,这点面子还没有吗?而且本公主也没把她怎么着吧?她连个汗毛都没伤!倒是本公主!呸!一嘴的狗毛!”
“但愿如此吧?奴婢就怕这个小郡主再添油加醋地说点什么,万一这个摄政王一气之下发兵北狄,咱们可就回不去北狄了!”
北狄国公主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
“啊?不至于吧?本公主又不知道那是这个郡主的店,她也没说她是疯王的女儿啊!不就是打碎一个花瓶吗?她就讹本公主八百万两黄金!咱……咱们北狄,哪有那么多钱!”
那公主又懊恼地埋怨道,“你们也不拦着我点儿!这东西砸了,还能不能再粘上了?”
“公主……”侍女们也不得不佩服公主的单纯,“您砸得那么用尽儿,还怎么粘啊!就算粘上了,也太丑了!那个郡主肯定是不会要的!”
“一个破瓶子值那么多钱,我才不信!”
公主气呼呼地回了驿站,才进门,就“啪”地被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特别狠,公主的嘴角都流出了血!
“你想死,就赶紧去!得罪谁不好,居然得罪了摄政王!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下子全完了!”
训话的正是北狄国的王子颜兰。
“兄长!你打我?”
公主捂着立刻红肿起来的脸,又瞪起了人鱼眼。
“打你都是轻的!”
颜兰揪住了公主的衣裳,把她拽倒,冲着她喝道,“你给我跪好了!我就不应该把你带来!”
第350章 国师竟是他
“我不跪!”
公主跳起来,推开了颜兰。
“你敢欺负我!我要告诉父王!让父王……”
“柔兰!你好大的胆子!我是你亲哥!你还想砍了你哥的脑袋不成吗!”
颜兰一声断喝,柔兰缩了下脖子,她也知道自己口无遮拦惹怒了哥哥。
“我……你欺负我……”
柔兰哇的一声,哭得像个孩子。
“哭哭哭,一闯祸,就只会哭!你在自己家门口,愿意怎么作不行!父王何时怪罪过你!可这里,是大凌!你得罪的是大凌摄政王的女儿!”
颜兰的输出主要靠吼,他也不得不吼,因为声音小了,就会被柔兰的哭声掩盖了!
“大凌摄政王的女儿,只有七岁!你和一个七岁的小孩儿能打起来!真有出息!”
柔兰听哥哥这么一说,更委屈了。
她连七岁的小孩儿都没打赢,还反被欺负了!
颜兰揪了一撮妹妹头顶粘上的毛,拿到她面前质问道:“你还去偷鸡摸狗了?!”
“哼!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柔兰的哭声,整个驿站都听得到。
“公主是月亮神的化身,怎么会有人敢欺负您呢?”
门外传来朗润的男声,柔兰听了这话,立刻不哭了。
颜兰看着妹妹脸上总共也没有几滴泪水,又拍了妹妹的脑门子一下。
“等回头,我再收拾你!”
门被推开了,一位紫衫男子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金色的面具,怀里抱着一只冰蓝色的狐狸。
颜兰和柔兰都要毕恭毕敬地冲他行礼,喊他一声:“国师。”
然而这个北狄国的国师,不是别人,正是紫烟宫的宫主,君迟。
君迟也向颜兰和柔兰躬身行礼,然后轻声询问道:“王子和公主这是在争吵什么呢?这么热闹?”
“您问她吧!”颜兰又弹了妹妹脑袋一下,转到了榻上,垂头叹气。
君迟看向公主,在等着公主的答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日朝见了那个摄政王之后,本公主就带着几个侍卫去街上闲逛,然后,就进了一间铺子,然后就遇到了……”
柔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哼!自己都不敢说了!是吧?”
颜兰抱着胳膊,他是喊也喊了,打也打了,别的他也做不了,这是他妹妹,他总不能杀了他妹妹给摄政王消气吧?
君迟却接下了柔兰的话。
“公主去了轻罗馆,本来是想炫耀一翻,欺负几个无知的小老百姓,却没想到,那店铺背后的金主,是公主不能惹的!”
柔兰怯生生地,偷瞄了眼君迟,双颊微红。
“国师,国师都知道啦?”
“知道,轻罗馆的主人,那个叫顾凉月的小孩儿,可是摄政王顾怀酒的心头肉,那是一根头发丝都不能伤的。”
君迟打量了柔兰,柔兰一改之前的骄傲劲儿,竟然还露出几分羞涩来。
“国师,您看什么呢?”
君迟眯着眼,他早就看到了柔兰脸上的表情,却就是故意避而不谈,装作没看见。
“臣下以为,今日吃亏的,应该是公主。公主不仅没伤到对方,反而还被对方给欺负了!”
“是呀!可是我一回来,哥哥就开始数落我!”
柔兰作势又哭了起来。
君迟微微皱眉,掐住了狐狸后脖颈的毛,待眉头舒展开了,才与那公主说:“公主莫哭,哭伤了眼睛,就不美了。”
这句话对柔兰特别受用,她果然用袖子抹了眼泪,不哭了。
君迟转而与颜兰道:
“王子,这大凌的摄政王虽然是个疯子,不过也并非传言中那般毫不讲道理之人,退一万步讲,公主毕竟是公主,也不是他一个疯子想杀就能杀的。所以,公主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颜兰确并没有轻松。
他与君迟说:“要是柔兰有性命之忧,我还不担心!就怕这摄政王怀恨在心,背后使什么手段。今冬极冷,寸草不生,王兄又生死不明,父王身体每况愈下,这个时候,如果大凌一路进攻我朝,我和妹妹,岂不是成了北狄的罪人!”
君迟却一点也不着急,他当然不着急,因为他本就不想做什么北狄的国师,北狄亡国与否,与他丝毫不相干。
“既然王子有这等担心,臣下愿与公主同去摄政王府,亲自给郡主道歉,如果郡主消了气,那么摄政王自然不会迁怒于我朝。”
颜兰觉得君迟提的是个绝佳的好主意,他如果知道摄政王与紫烟宫的过节,他肯定肠子都悔青了!
事实如此,在颜兰打点厚礼准备前往瑞王府的时候,和疯王一同用了午膳的凉月也从疯王口中得了消息。
“君迟,成了北狄的国师?”
凉月咬着筷子,一桌子好菜都咽不下了。
“嗯。”
疯王毫不惊讶,好像早就有了这样的心里预设。
“他还来了京城?”
“嗯。”
凉月放下筷子,拍了下手。
疯王为闺女夹菜的动作顿住,见闺女居然拍了下手,还呼了声。
“太好了!”
“好?”
疯王对于闺女的拍手称快大为不解。
“凉月。”
疯王唤了声闺女,也把筷子放下了。
“你是不是,还在打招魂塔的主意?”
凉月眨了眨眼睛,冲着疯王嘻嘻嘻地笑道:“疯爹也还惦记着这事呢?”
“招魂塔,不可能还在君迟手上。”
疯王说完,见凉月刚刚兴奋起来的小脑袋立刻就垂下了。
“是哦!如果还在他手上,君迟早就不是君迟了,他说不定早就称霸人界了。”
疯王叹了口气,摸了摸闺女的头。
“不用介意,少了一魂,做个疯子,人人生畏,
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凉月不这么想。
能做个正常人,谁愿意当疯子呢!
疯爹这话,分明就是在安慰她。
“吃饭吧。”
疯王为凉月把挑好鱼刺的鱼肉放在了她的碗里。
“那……”
凉月继续咬筷子,“那北狄国来朝贺,君迟跟来做什么?他在北狄都能当上国师了,那说明他基本上已经把北狄那个老王给控制住了……”
疯王抓住凉月握筷子的手,把筷子拿下来。
“不要焦虑,也用不着焦虑。”
疯王拿了勺子,喂了凉月一口。
“好好吃饭,别的不用想。”
凉月接过勺子自己吃,自我安抚道:“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都这么厉害了!我都是妖主了!现在妖族都听我的!我怕他一个君迟做什么?”
第351章 赔礼道歉
“嗯嗯,不用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才不怕他!”
凉月嘴上这么说,还是决定一会儿就再给皇宫和瑞王府的结界再加固一些,不叫君迟有使坏的机会。
“不过……”
凉月还想说什么,却被疯爹塞了一口肉。
“食不言,吃完再说。”
凉月努努嘴,每次到涉及到君迟的事情,疯爹都含含糊糊的不肯说清楚。
她就是想弄明白,为什么那个君迟好像是盯住了疯爹似的,专门给疯爹找不痛快。
他们可是有什么不共戴天的国仇家恨?
好像不是。
好像一直都是君迟在故意招惹疯爹,好像是怎么让疯爹痛苦,他就要怎么做。
可是君迟这么做,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凉月觉得,有必要去香冬苑问问苏樱,她是疯爹的师姐,应该知道的更多。
之前凉月也曾像苏野了解过一些,不过苏野对疯爹有偏见,他的话不可信。
不过疯爹似乎已经把凉月的小心思全都摸透了,他就是不给凉月机会去香冬苑。
等到凉月午睡之后,太阳都偏西了。
“吃饱了就睡,这样我会长胖的。”
凉月打着哈欠,闭着眼睛,感觉到疯爹在给她系斗篷的锁扣,便干脆赖在疯爹怀里,继续再眯一会儿。
“看店而已,这么累?”疯王腾不出手来,他自己的斗篷就只能让半曲为他披上了。
“整个大凌,有两百多家轻罗馆呢!虽然各地有各地的掌柜的,不过汇总工作还是很辛苦的。”
凉月只是想偷懒,其实并没有那么累。
“嗯,辛苦了,加油。”
疯王鼓励了闺女一下,“爹相信,你能胜任!”
“我必须胜任!师父的家底,一分都不能少。”
凉月要一直抱着花酿的金窝银窝,等着师父回来。
不管是重生也好,还是转世也好,反正回来就行。
闺女又在想花酿了。
疯王微微有些不悦,可毕竟花酿已经没了,他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闺女一天天长大,她可以不再惦记花酿。
疯王才想说点什么,风管家突然在门外传话:“王爷,北狄国公主和国师求见。”
凉月睁开了眼睛,突然就来了精神,跳下了疯爹的怀抱,打开了房间门。
“呦!这么快就来赔礼道歉啦!”
疯王在凉月身后,宠溺地看着闺女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偷笑了下。
对于闺女的恶趣味,疯王也是没办法。
“你们觉得,我该不该让他们现在就进来?”
凉月问门口站着的一左一右的两人。
黑影先按捺不住了,他一向是泾渭分明的。
“不见!看了,怕主子您头疼!”
风管家暼了眼屋内的疯王,与凉月说:“姑娘若是不想见,就叫他们在外面站着呗!只是,那个北狄国的公主,万一站在外面吵吵嚷嚷的,好像咱们大凌怠慢了人家,反而叫咱们失了风度。”
凉月回头看向疯王,笑着说:“疯爹,要不,咱们看看他们是怎么个赔礼道歉法儿?”
“也好,反正也无聊。”
疯王倒是想看看,她闺女还想怎么给北狄下马威。
“今日,都听你的。”
凉月心说那敢情好,她可要尽情发挥啦!
厅堂里,柔兰四下打量着瑞王府的陈设,看着那些随处可见的摆着只为了好看的瓷瓶,她不太敢去碰了。
吃一堑,总得长一智吧?
若是再被那个小郡主给坑了!她的脑袋就会被哥哥打成胖头鱼。
君迟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来瑞王府了,他甚至是有些轻车熟路的,就坐在了客位上,还津津有味地品起了茶。
疯王拉着凉月走进来,那个柔兰公主一看到凉月,就立刻站了起来,想起今日丢人就丢给这么个小丫头,她火气又上来了。
可是一看见凉月身后还跟着那只狼,柔兰朝咽下了口水,鼻子里有些发痒,好像还有狼毛没有弄出来,这狼从一进屋,就一直盯着柔兰看,柔兰从小在草原长大,从小是不怕狼的,可是看到这只狼,她却怂了,因为这狼看她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人眼睛在盯着她。
柔兰慢吞吞地坐下来了。
君迟的境遇则和柔兰正好反过来,从凉月踏进门槛开始,君迟就一直饶有兴致地盯着凉月,好像是他看上的一块志在必得的独一无二的奢侈品一样。
疯王故意挡住凉月,还回瞪了君迟几眼,君迟根本不在意,脸上的面具泛着金色的光,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凉月只扫了眼君迟,看他怀里还捧着那只老蓝狐狸,那狐狸还真老实,从来都是半睡半醒着,任君迟怎么磋磨它,它都不跑不跳不反抗。
要不是它还在喘气,凉月都怀疑君迟抱着的其实是个毛绒玩具了。
君迟起身向疯王行礼,那个公主也跟着附和着,没有了上午时候的嚣张跋扈,凉月看着有点别扭了。
君迟上前,呈上了一个锦盒,与疯王道:“王爷宽宏大量,柔兰公主出来乍到,不懂规矩,惊了郡主仪驾,特奉上厚礼,向王爷和郡主赔礼。”
半曲接下礼物,放在了案上,疯王和凉月却谁也没有急着打开。
凉月看向了那个柔兰公主,说:“你不是来道歉的吗?为什么还坐在那里?”
凉月直接越过君迟,并没有理他,就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似的。
这间君迟隐隐有些不快,他接下凉月的话,说:“臣下乃是北狄国国师,特代郡主赔礼。”
柔兰郡主还以为是君迟特意在疯王和郡主面前替她解围,又激动又感动。
“你……”
凉月故意用陌生的眼光看君迟,“你是谁呀!”
“他是我们北狄国的大国师!在我们北狄,很受人尊敬的!你不能这么和他说话。”
柔兰郡主忘了自己必行来的目的,又插了嘴!
“大!国!师!”
凉月故意抱着胳膊,装出一下下恶寒的样子:“咦!长这么大个儿的虱子,真恶心!”
“虱……”
柔兰不乐意了,冲上前来,指着凉月就骂,“你才恶心呢!你有没有教养!说出这样的话!大国师诚心来道歉,你们不接受就算了!居然还出言不逊!看我……”
“怎么着?你还想砍了我的脑袋?”
不待柔兰说完,凉月就接下了话。
“我说你了吗?你这么激动!公主殿下,该不会是对国师大人有点什么别的意思吧?不然怎么这么紧张人家呢?”
第352章 没吓唬住
柔兰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道歉呢!就算了!我心疼我的花瓶,我不要钱,我要一个一模一样的!记住,是一模一样,原模原样!”
凉月才不稀罕什么道歉,她是真心疼那个花瓶。
师父的东西,多是从神界带下来的宝贝,都碎成那样了,也不知道用法术修复,还能不能修复得一点痕迹都没有。
“你这是欺负人!故意欺负人!”
柔兰很生气,凉月却还点头,故意气她。
我就是欺负你,怎么了?
动不动就要砍别人脑袋,你以为你是红皇后吗?
凉月心里腹诽。
君迟实在懒得翻白眼,这个公主还不如不来,根本就是来拖他的后腿的。
把他本来打算好,想说的话,全都给打岔打没了!
君迟只能上前,挡住了还跃跃欲试想动手的公主。
快退下吧!你还想打她不成?你打得过吗?
不过君迟的这一举动,又被柔兰误会了。
他是在保护我?
柔兰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大概只有她不知道,自己是在自作多情吧。
君迟看着凉月,与她笑言:“小郡主要不要打开匣子看一看?这里面的东西,够不够抵小郡主那个花瓶的?”
凉月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疯爹,疯王冲着凉月点点头,却没有让闺女碰那匣子,他其实一定盯着君迟的一举一动。
这个人活了几百年,放着好好的紫烟宫宫主不做,却做了小小的北狄国国师,他到底意欲何为?
之前凉月在乌漠城受伤,这个君迟就有参与,如今他又改头换面而来,好像又是冲着凉月而来。
疯王时刻警惕着这个君迟,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要相信就是了。
不然,付出的代价,疯王怕闺女承受不起。
凉月倒没想那么多,她就是觉得君迟是个很喜欢掺和别人家事儿的人。
之前七彩麝鹿的事情,后来在乌漠城捉妖的事情,他好像都要去和稀泥,把别人的事情搞得一团糟,他才开心。
而他此次来,插手北狄和大凌的国事,又是想做什么呢?
凉月抓过那匣子,缓缓将它打开,看了一眼那匣子里的东西,眼前就被遮住了。
是疯爹揽住了她,遮住了她的视线。
凉月的手颤抖起来,她强忍住恶心,想再看一眼匣子,那匣子已经被疯王扣上了。
“君迟!”
疯王愤怒地看向装得无辜的君迟。
“你呈上这东西,可是要警告谁?”
“非也非也!”
君迟抓住了他怀里的蓝狐狸的一只前爪,说道,“听闻这北极蓝狐的爪子,是极其美味的,还可以入药,治疗冻伤。听闻小郡主前段时日,被人重伤,如今看来,这礼物怕是送迟了!小郡主已然痊愈了!”
“本王的女儿好得很,不用你记挂于心!郡主是因为什么被重伤,你比谁都清楚,就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本王奉劝你,若是捉妖兽豢养为宠,没人管你,但你若是以屠杀妖族为乐,担心某日遭反噬,被妖族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君迟看向缩在疯王怀里的凉月,竟然笑了。
“这北极蓝狐还有三只脚,若是小郡主喜欢这份大礼,明日,臣下便将那只还没断气的蓝狐给您送来。这可是世间罕有的东西,小郡主,您觉得,它能不能抵您的一支花瓶呢?”
凉月压抑住自己的震惊,她扒开疯爹的手,定了定神,与君迟道:“可以!现在就送来!立刻马上!”
疯王却拦下了凉月。
“莫慌。”
疯王拍了拍闺女的肩膀,将那匣子递给了半曲,半曲将那匣子又还给了君迟。
“王爷这是何意?”
疯王却与君迟道:“没什么意思,北极蓝狐虽然稀有,不过你这只都已经苟延残喘,就算带过来,也是半死不活。本王没兴趣。那个花瓶,可是天下之孤品。本王的女儿极为珍视。本王以为,国师给出的条件,还不够丰厚,不如换作钱财。”
疯王又转头与凉月说:“你想要的,都能得到。”
凉月微微松开握紧的拳头,疯爹这是在宽慰她,让她不要太紧张,被人牵着鼻子走。
可是那是北极蓝狐的爪子,顾北斗,就是北极蓝狐呀!
之前风缄把她丢到北狄国的时候,她偶遇了顾北斗,顾北斗不就是要去紫烟宫找君迟报仇吗?
万一,顾北斗被君迟给抓住了。
万一,这爪子是顾北斗的呢?
疯王案下的手,握紧了闺女的小手。
君迟“呵呵”笑了两声,手里的匣子也化成了齑粉。
“顾怀酒,你还真是了解我。”
君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不错,是假的。”
凉月这才松了口气,惨白的脸色也汇上了一点点血色。
还是疯爹有经验,不然真就被君迟给唬住了。谁知道他会给凉月送来什么更吓人的东西!
“虽是假的,我紫烟宫里的妖族有多少,王爷你也应该知道的。我倒是觉得,这个交易,小郡主并不吃亏。”
疯王却说:“只要本王的女儿想,你的紫烟宫,虽是都可以化为乌有。”
“哈哈哈,确实是。小郡主今日气色,可比之前好多了。”
君迟看向了顾凉月,与凉月说:“郡主息怒,臣下方才只是和郡主开个玩笑。臣下向郡主赔不是。花瓶之事,臣下会在离京之前,给郡主一个交代。”
“我等着你的交代。”
凉月咬着后槽牙,她特别想抓住君迟揍一顿。
不过现在人多眼杂,那个叫柔兰的公主没什么心眼儿,不知道那个王子是怎么样的,总之在没有弄清楚君迟来京城的目的之前,凉月还不能冒然出动轻罗馆的小妖们。
“小妖主,我们去把紫烟宫端了吧?”
等君迟走后,黑影忙不迭地发表意见。
“端了?”
凉月对于黑影的这个提议,其实她早就想过。
“除了君迟,紫烟宫还有左右护法,还有众多除妖师。”黄掌柜给黑影细数紫烟宫的实力。
“这也不多吧?”黑影没觉得紫烟宫有多么厉害。
黄掌柜“啧”了一声。
“小松啊!你看事情不能看表面。你知道紫烟宫生存的方式是什么吗?”
“生存方式?”
黑影不明白黄掌柜的意思。
“这个君迟可是厉害的人物,从他掌管了紫烟宫之后,他不仅培养除妖师,还会抓来一些年幼的小妖崽子,让他的属下们像养猫养狗一样,去驯养他们,让他们成为他们的宠物,并且转过头来对付咱们妖族。”
第353章 谈一谈
“啊?这个人这么狡猾!”
“何止!他们后来会把目标盯在一些女妖族上,将他们抓住,待他们产子之后,再杀母取子。因为他们认为,从小养大的妖族,才会完完全全地去效忠他们!”
黄掌柜的话听得黑影冷汗直流。
“您的意思是,现在紫烟宫里,有许多我们的同族?而他们其实是给紫烟宫办事的?”
“不错,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这就是事实。”黄掌柜平铺直叙地说。
“小松。”
凉月把黑影招呼过来,问他,“其实我觉得眯今天表现的挺好的,之前没直接冲过去揍君迟。”
“我!我要是知道那个什么宫主这么混蛋!我才不会饶了他呢!”
“别!”黄掌柜拦下跃跃欲试的小松。
“千万不可小看他们!那个君迟,虽然是人族,但是他的年纪,比你都大!”
“啊?”
黑影感觉自己已经颠覆了三观。
“但是他看上去,一点也不老。他的修为,到底有多深?”
黄掌柜指了指自己。
黑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君迟居然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凉月坐在榻上,慢悠悠地喝茶吃点心。
“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打不过我。”
黑影哈哈一笑:“这就好,这就好。”
凉月说的,是自己灵力最强的时候,也就是现在。
不过因为连心咒的关系,凉月若是再把风缄给得罪了,那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凉月决定最近还是不要逞一时嘴快,不要惹风缄生气好了。
不过君迟作为招魂塔曾经的拥有者,之前在乌漠城的时候,他也在故弄玄虚不知在做什么勾当,凉月决定还是要找个合适的时机,与君迟谈谈。
是夜,识海里风缄早早就在等着顾凉月了。
“第一日当家做主的感觉如何?”
风缄坐在金座上,凉月才进入妖王殿,就见到他居高临下的样子,脸上还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你不是已经得到妖界了吗?为什么还把妖王殿建在我的识海里?”
凉月猜想风缄也是要来的,可是她现在心烦意乱,不想理会他。
但是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灵力,凉月又不得不把风缄当回事。
风缄倒是不在乎凉月对她甩脸子,他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说:“过来。”
不想过去,这态度就像是招呼一条小狗似的。
可是凉月还是得过去,忤逆风缄,对她没有好处。
“心情很差?”
风缄像捏包子似的捏凉月的脸。
“嗯。”
凉月点头,“很差,特别差。”
“你把别人欺负了,你心情还差?”
风缄倒是什么都知道,凉月真是恨死这个连心咒了。
“你很忧心那个叫君迟的?”
风缄处处能说到点子上。
凉月也不掩饰。
“用不用本尊帮你?”风缄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说话声音都柔和了不少。
“不用,我自己能处理。”
凉月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找风缄帮忙,就觉得只要他不给自己添乱,就好了。
风缄放下手,他说:“我对你的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那我怎么回答?让我求你吗?”
凉月见风缄期待着,嗤笑了声。
“你是天帝,这种小事,不劳您大驾。”
“紫烟宫,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个君迟,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你若是不想求我,我可真不会出手帮你。”
“哦,真的不用。你还是少插手人界的事情,做一个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天帝吧?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哪天再被拉下神坛。”
风缄本来觉得顾凉月有点不识好歹,但是听凉月这么一说,又觉得这小丫头挺有意思的。
“你找理由搪塞我,都找得这么理所当然。竟然让我觉得,你是在担心我的处境。”
“担心?”凉月回想了一下她刚才说的话,好像是有点那个意思。
“你想多了,我顶多算是陈述事实。”
凉月决定岔开话题。
“不过你刚才说,紫烟宫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这话是什么意思?”
凉月觉得,风缄是知道点什么的。
“你不是想找招魂塔吗?”
“对呀!你知道它在哪儿?”
凉月总觉得风缄是知道不少事情的。
风缄却突然卖起了关子。
“你在苏氏,看到了吧?”
“什么?”凉月不知道风缄指的是什么事情。
风缄叹了口气。
“小妖主,我其实很不想管招魂塔的事情,因为这事情和花酿有关系。”
“师父?”
凉月不明白了。
“你是真笨啊!”
风缄弹了下凉月的小脑袋,他说:“抛却你和花酿的关系,你想一想吧!有些事情,明明是很表面的东西,可是你就偏偏看不到。”
凉月咬着嘴唇,她努力回想着自己之前在苏氏的那几天里发生的事情。
“你是说,那张羊皮卷吗?”
凉月想了想,“青染转世,建立了苏氏。她做了个法,招魂塔从天而降。”
凉月看了看风缄,他刚才提到了花酿。
“花酿?青染变成了苏青染,又能拿到那个神器,肯定不是做个什么法事就可以做到的。那就是说……”
凉月做了个猜测,“师父在背后推波助澜,招魂塔,是他帮青染拿到的?”
风缄看着凉月,似乎还别有深意。
“难道还有别的事情?”
凉月连连摆手,“不可能,你该不会想说,这招魂塔,是师父的吧?”
“倒不是他的,但也与他有关。”
风缄却突然又转了风向,“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会信,还是等你自己去发现吧!”
“你说话大喘气,故意吊我胃口是吧?”
“你不信我,我说千万句,你只会觉得我是在诋毁风缄,你连你自己的身世,都能否认,我为什么还要再讨你的嫌?”
风缄这是在含沙射影地说凉月不肯承认自己是阿徯的事情了。
“唉!不说就算了!我也不强求。反正不管招魂塔是谁的,我都一定是要找到的。”
“找到做什么?”风缄问,“可是为了疯王?”
凉月点头,又摇头:“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做成。而且,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连招魂塔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呵呵,小丫头,你心里想的事情,我知道,你除了为了找回你爹的魂魄,你是不是还想找到花酿的魂魄?”
凉月摇头。
“休想骗我。”
“这个我还真没骗你。”
凉月与风缄笃定地说,“师父没死!师父不会死!”
第354章 又有来砸场子的
“你不要气我!顾凉月!”
风缄的声调高了两分,“我可以抹去你关于花酿所有的记忆,让你永远都记不起他。”
“我没气你,是你自己气自己!”
凉月起身朝内殿走去。
“你回去吧!明天咱们还要各忙各的呢!”
“这是我的妖王殿!”
风缄也跟着凉月走了过去。
“哈哈哈!天帝也需要休息的吗?”
“你还想管天帝休不休息?”
翌日一早,凉月和疯王同乘马车,疯王先送闺女去轻罗馆,然后自己去上朝。
其实有黄掌柜在,凉月在不在轻罗馆都一样,她也不会张罗生意。
不过疯爹说,三界震荡,她作为妖主,应当守好轻罗馆和妖界,和妖族在一起,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
而且疯爹预测,这几天来砸场子的,肯定不少。她必须得在轻罗馆守着。
凉月一开始还觉得疯爹是在开玩笑,怎么还有排着队的来找茬儿的?
可是这太阳还没升到正当空时,黄掌柜就冲上了小二楼。
“真来砸场子了?”
凉月问。
黄掌柜连连点头,喊道,“小主人,苏氏的人来了!”
苏氏?
“他们是来报仇的吧?”
凉月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没事儿,这件事我确实没处理好。”
凉月和黑影还有黄掌柜一同下了楼,进了前铺,就看到苏氏的弟子们,已经把轻罗馆给围起来了。
不过他们进不来,因为轻罗馆有花酿设下的结界,修士是进不来的。
凉月跨出了门槛,大概看了下有十几个人,他们手里提着剑,直指走出来的凉月。
“你们掌门呢?”
苏野派人来砸场子,他自己跑哪儿去了?
这几个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又不说话。
“那我回去了,你们在这儿杵着吧。”
凉月转身就要走。
“你别走!”
其中一个看上去比较年长的修士走了出来,唤住了凉月。
“我们掌门!”修士有些欲言又止,“我们掌门要见你!”
凉月停下,转头看这些修士神色似乎不太对,总感觉他们好像要急着做什么事情似的。
凉月进轻罗馆,与黄掌柜交代几句,便带着黑影一起,和那些修士同去。
苏氏弟子住在一处郊外的宅子里,凉月心说苏野还真是土豪,到处买宅子。
宅子里静悄悄的,凉月用黄钟探了探,看到偏院里有十几个修士,他们都躺在榻上,好像受了伤,有别的修士在照顾他们。
“我们去了瑞王府,王府的管家说您去了轻罗馆。我们又去了轻罗馆,可是我们竟然进不去,一时情急,才在外面叫嚣。我们没有恶意,就是想找您出来。”
您?
这个称呼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尊敬了?
凉月不觉得自己在苏氏有这么大的辈分呀!
“发生了何事?”
凉月看见庭院里像遭了一场海啸一般,便问道,“你们该不会又去抓了什么不该抓的妖吧?”
“不是不是!这回可不是我们的错!”
修士们都摆手,否认了凉月的说法。
“哦。”凉月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几个修士一直偷偷地瞄着黑影,凉月见了,有些不悦。
“可是你们请我们来的。”
“是,我等失礼了。”
为首的那个修士连忙赔礼。
今日可真客气,凉月记得她和苏野初识时,那些修士都叫嚷着要杀了她呢!
怎么今日却像是请大神似的?
凉月跟着他们进了一个大房间。
刚一进去,就听到了野兽的嚎叫声。
“啪!”
门被关上了,凉月和黑影被关在里面。
那个苏氏弟子却没有一个敢进来的。
“什么情况?”
房间里没有掌灯,凉月话音刚落,就被身后的黑影拉到了他身后,然后黑影化成乌鸦,扑向了什么东西。
“嗷!”
黑影和什么东西打起来了!
凉月的妖主咒印亮起,照向了前方。
黑影悬于半空,正要向下俯冲,它身下立着一抹灰色的身形,穿着苏氏绣青鸟的校服,可是他的头和手,都是妖头妖爪。
这不知是人还是妖的东西还在嘶吼着,刚才那野兽的嚎叫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凉月看这东西身上校服的制式,惊讶地喊了声:“苏野?!”
“哇!”黑影也叫了声,飞回到凉月身前,化成人形挡在凉月面前。
“小妖主,您说他就是苏氏的掌门?”
凉月的妖主咒印照在苏野身上,他脸上的毛发稍微变短了一点,动作也变得缓慢了。
“您不是说苏氏的掌门是个年轻人吗?这!根本就是个熊瞎子吧?”
黑影都对凉月的眼光产生怀疑了。
“他大概是被什么妖给咬了,中了毒。外面那些修士没办法解毒,才想着来找咱们的!”
说话间,苏野就朝着黑影扑了过来,黑影一掌打在苏野的胸口,苏野虽然躲过,但是肩头还是被打伤了,踉跄了下。
凉月趁机用缚妖索把苏野给制服了。
凉月拍了拍手,走到苏野面前,拍了拍他的大脑袋瓜子。
“哎呀!想不到啊!风水轮流转!你也有会被妖化的一天啊!”
“呜呜!”
苏野说不出话来,因为嘴巴被黑影不知道从哪儿拽过来一块破布给堵上了。
“之前欠了你人情,又害得你们苏氏大乱一场,虽然你活该。”
凉月揪住苏野的三角鼻子,“今日我帮了你,咱俩就算是谁也不欠谁的了!以后你可别再翻旧账!”
凉月把妖主咒印放在苏野的头上,苏野逐渐安静下来,身上黑黢黢的毛也一点点褪去,脸也恢复成了人脸。
苏野的眼睛逐渐清明,他抬头看向了顾凉月,他动了动,发现自己被缚妖索给捆了,才要挣开,就听到凉月说:“还没完事儿呢!你着什么急!”
又过了会儿,苏野正常得像个人了,凉月才松开了手。
“以后这灵力得按流量算钱了!”
凉月打趣道,拽下了苏野嘴里的破布!
黑影把房间里的烛火都点燃了,凉月把苏野扶了起来,却没给他解开缚妖索。
“再过半个时辰,妖毒才能完全排出,到时候缚妖索会自动解开的。”
“你怎么来了?”
苏野依旧是那副扑克脸,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也看不出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觉得凉月应该来,还是不想看到凉月。
凉月还没开口,黑影就先踹了苏野一脚。
“就是你们这些姓苏的,抓了我们那么多无辜的兄弟姐妹!今日还好意思觍着脸求我们小妖主救你!”
第355章 扔了
说完,又抓住苏野身上的校服,说道:“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虚伪!”
“嗯!骂得对!”
黑影做了凉月一直想做的事。
“行了,你没什么大事了!我走了。”
“你别走!”
苏野要起身,结果角度和力道没掌握好,又栽倒了,撞到了要离开的凉月。
“你干什么?你别讹人啊!”
“你别走!”
凉月却退出去,离苏野三尺开外。
“你还想抓我回苏氏?我告诉你!我现在灵力已经完全恢复了,而且我的听力也恢复了。至于招魂塔的事情,我知道那是你们的圣物,等我找到了,用完了,自然会还给你们苏氏的!”
凉月想了想,又添了句,“至于赤焰牢的妖为什么会跑出来?真不是我放出来的!而且妖判不是都去给你们解决问题了吗?对吧!所以把吧!你想报复我这个想法是不对的!我在你们苏氏面前可没少栽面子!其实谁都没占到什么便宜,对吧?”
凉月说完,就准备走了。
“你别走!我没怨你!”
苏野又一次唤住了凉月。
“那你想干嘛?”
凉月真的挺不明白苏野的,他的执念到底在哪儿呢!
“你就不问问,是什么东西,袭击了我吗?”
“不是我啊!我跟你说!别一有妖族做恶,你就算在我的头上!我们轻罗馆是本本分分地做生意,不害人。鬼知道你又得罪了什么人,被下了毒,还好发现的早,不然你就等着完全妖化,变成一只臭八怪吧!”
“顾凉月!”
苏野高声唤了凉月一声。
“你真的!恢复了吗?”
凉月眨了眨眼,苏野憋了半天,她唠叨了半天,原来他只是想说这么一句?
凉月见苏野眼睛有点红,脖子也红了,看来是真激动了。
“不算完全恢复。”
因为还有连心咒没有解开。
凉月见苏野目光灼灼,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了,问了句:“你来京城,不会是来看我的吧?”
苏野还是盯着凉月,点头道:“是。”
凉月可不信他的话。
“你要说你是来看苏姑姑的,我还信。”
凉月冲着苏野摆摆手:“我先回去了,你以后还是小心为上,灵力太强的妖,就不要上手了!当心再惹祸上身。”
凉月放在案上一瓶药:“这个是给你那些弟子的,也是解妖毒的。”
“哦!对了,你若是想见苏姑姑,疯爹是不会拦着的!不过苏姑姑愿不愿意和你回苏氏,就是另一码事了。”
凉月交代完,加快脚步离开了苏氏的宅子。
他们一个护妖,一个捉妖,立场是完全对立的。
苏野那么大人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明白吗?
“小妖主,咱们不管吗?”
回去的路上,黑影问道。
“苏氏自己就是捉妖的,我可不上赶子去讨人嫌。如果苏氏再派人来请咱们帮忙,咱们再出手也不迟。”
凉月觉得,攻击苏氏的妖,应该就是故意冲着苏野去的!
可能是苏野又做了什么得罪妖的事情吧。
然而,事情并没有凉月想的那么简单。
晚上,疯王在宫中设宴,北狄的使臣也有出席,凉月也要参加。
席上热闹,北狄国那个冒冒失失的公主今日倒是乖巧,而且还给小皇帝献了舞。
凉月出去透风的功夫,君迟也跟着走了出来,凉月倒不惊讶,因为刚才在席上,凉月一直被君迟盯着。
凉月站在湖边,北风吹得凉月的脸有点疼。
君迟走近,与凉月说:“小妖主好惬意,不去陪你那疯子爹吗?”
话音刚落,莫羡就冲到了君迟面前,扼住了君迟的喉咙。
“小妖主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都敢在宫中杀人了!不过,我可是北狄的国师,我死在大凌的皇宫里,会很棘手的!”
凉月点点头:“说得也是,毕竟血喷出来,不好擦。”
但是莫羡并没有被凉月收回,凉月与君迟说:“招魂塔的事情,我想知道。”
“哦?”
君迟笑意更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了?”
“我的身世不重要。”
凉月已经被这个身世的问题整恶心了,她也不想管自己到底是谁了。
“你只需要告诉我,招魂塔在哪里?”
君迟微微愣了下,他抬手碰到自己的面具,竟然把它摘下来了。
露出来的面容,正是凉月之前在乌漠城时见到的。
“怎么?你还想做王仙师?”凉月可不在乎君迟到底长什么样。
君迟负手而立,与凉月说:“招魂塔确实不在我手里,不过我也不知道它如今流落到何处了。”
流落?
君迟接着说:“那是个很危险的东西,我是故意把它丢掉的!所以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
“那你丢哪儿了?”
和凉月之前猜想的一样,招魂塔果然不在君迟手里。
君迟说:“我把它扔海里了。”
“什么?!”
这不就成了大海捞针了吗?
“随意往海里扔东西,无耻!”
“那你肯定知道,如何召唤它吧?”
凉月还不死心,怎么能让它石沉大海呢!
君迟晃了晃手里的面具:“我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是不是揍你一顿,你能想起来?”
“哈哈哈哈!不能。”
君迟仰头大笑,然后又把面具戴上了。
“小妖主,我可是一直心向你的!如果不是我放出了苏氏仙门赤焰牢里妖,你能顺利从苏氏跑出去吗?”
“哦!原来是你。”
这个锅凉月可不背。
“我会告诉苏氏的掌门的!”
君迟却一脸无所谓。
“随时欢迎多一个对手。不过,他应该已经知道了,我还给她备了一份大礼,他现在一定乐在其中。”
“是你用你豢养的妖伤的它,给它下毒?”
君迟转身要走,却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哦!对了!我送你的那只白鸠,在你那里养胖了吗?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毕竟欠了几百万两的黄金,所以我打算把它带回去!”
白鸠?君迟说的是,佑安?!
“紫烟宫如果想早点被灭,你可以直说,不用这么一次次地触怒我。”
凉月努力压抑住心里的紧张感,“什么叫你送我的那只白鸠?明明是我抢来的!”
“哈哈,随便你怎么说。我手上的白鸠都死了,你手上的那一只,是最后一只了!”
君迟拨开莫羡的刀刃,“小丫头,你心太软!做不了妖主!不过我可以帮你。”
第356章 物归原主
“不过,如果你愿意把那只白鸠物归原主,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我可以告诉你,我把招魂塔扔到哪个海里了。”
“呵呵呵。”
凉月冷笑两声,“你好意思说这个词吗?还物归原主?你知道什么叫物归原主吗?我是妖主,佑安本就是妖族,你说谁才是原主?更何况佑安不是个物件,不是你随意要来要去的东西!”
君迟哈哈大笑。
“好吧,小丫头,你好好护住那棵摇钱树,我的手段,可不是一个半个。”
君迟转身离开时,凉月看到花园里有人正在偷听,她用黄钟探了探,竟然又是那个多事的北狄国公主。
凉月的恶趣味又起来了,她打了个响指。
“吧唧!”
柔兰公主头顶落下一坨鸟类的排泄物。
“什么什么?”
柔兰公主用手抹了一把,“呕!”
“气死我了!大凌太坏了!连鸟都欺负我!看我不抓住你们!砍了你们……”
“吧唧吧唧吧唧!”
就在柔兰抬头去找鸟的时候,她的脸上又接了一大坨。
“哎呀哎呀!太恶心了!”
恶心都堵不住你的嘴!
柔兰公主捂着脸跑出了花园,途中还撞到了宫人,打翻了她们拿着的果盘。
“哎呀!谁这么大的胆子!冒冒失失的!”
“咦?怎么这么臭啊!”
柔兰公主穿着北狄国的服饰,宫人们眼神也好,立刻就认出来了。
“这位……哎呀呀……”
“天哪!嘻嘻……”
宫人们也不敢明着嬉笑,连果子都不要了,纷纷用托盘挡住脸面,偷笑着离开了。
柔兰公主顶着一张臭脸,她用袖子抹了抹,结果越抹越脏了。
她也知道没法子回到宴席上了,但是她还是得去大殿外去找他们北狄国的侍从。
凉月一直跟在这个柔兰身后,这家伙可能是个路痴,居然迷路了。
她竟然迷迷糊糊地又回到了湖边,借着月光下的光泽,柔兰用湖水洗了洗脸。
“这几天真是倒霉死了!就没有一件事顺心的!”
柔兰一边洗一边抱怨着。
刚刚入冬,湖水虽然刺骨,却没有冻上。
柔兰洗脸的动作却戛然而止,她撩了撩湖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竟然冲着湖面笑了笑,然后她就站了起来,朝着四面八方喊道:“救命呀!救命呀!有人落水啦!快来救人呀!”
一直躲在暗处冷眼旁观的凉月微微皱了皱眉头,问她身边的黑影:“小松,你猜他想干什么?”
“我怀疑,她要跳湖!”
凉月还没来得及夸一下黑影变聪明了,就听到一声“扑通”一声。
这个柔兰公主还真跳了!
“真是老套又狗血的跳湖桥段,不是想吊个帅哥,就是要诬陷别人。”
凉月又问黑影,“你觉得她是那种情况?”
黑影想了想,说:“小妖主您刚才在湖边逗留,那个紫烟宫宫主能作证。”
“我怎么觉得,她只是想引起君迟的注意呢?”
就冲这公主看向君迟的小迷妹眼神,就知道她已经被君迟那副面皮给倾倒了。
“肤浅的女人,她就作吧!北狄国早晚会灭在她手上!”
凉月拉着黑影跳到了树上。
“咱们今晚就看看,这公主要演哪一出戏文。”
黑影抬起胳膊,把凉月罩进他的迷雾之下,他们俩隐在黑暗里,就差一包爆米花了。
“救命啊……”
湖水被柔兰拍打出的水花都溅到了岸边。
终于有一队宫人闻声而来,看到了柔兰,却没有人去救,都站在岸边,向着四面八方喊道:“快来人呀!有人落水了!”
有一个宫人朝着宴席那边而去。
“救命呀!救命呀!”
柔兰扑腾地有些累了,喊声也小了。
“唉?怎么还没人来呢?”
柔兰朝着宴席那边看去,不过宴席离这里可不近,来得没那么快。
这可不是夏天,柔兰一会儿就冻得双腿抽筋,这回她想爬,都爬不上岸了!
“救命啊!救命啊!”
这两声喊得特别真。
柔兰喝了几口水,鼻子被呛得说话都变了声。
“谁来救我!你们几个……快救我!”
柔兰指着湖边的宫人,宫人们却都怯生生地不敢下去。
冬日湖水冰冷,又不是自己家的主子,谁愿意犯这个险。
凉月打了个哈欠,这剧情进行地有点慢呀!
“顾凉月!”
先冲过来的,竟然是君迟,而他唤的,竟然是凉月的名字。
君迟的头发丝被风吹乱了,他缩地成寸地飞到了湖上,什么都没想,就抓住了湖里人的手,把她提了起来。
君迟把人提起来,才发现是大人身形,再仔细一瞅,不是柔兰公主吗?
“啪!哗啦!”
君迟松了手,柔兰又掉到了湖里。
“哎呦!咳咳咳……”
柔兰扑腾了两下,渴盼地看着君迟。
“柔兰!柔兰!”
第二个冲过来的,是北狄国的王子,颜兰。
君迟看到颜兰来了,抿紧了唇,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又俯身把柔兰从湖里拽了出来,拖到了岸边。
才一上岸,君迟就立刻把柔兰的手给松开了。
“咳咳咳!”
柔兰被北狄国的几个侍女扶了起来。
“你做什么呀!不是去小解吗?怎么解到这里来了?!”
颜兰拍了拍柔兰的脸蛋,突然觉得味道不太对,他凑近闻了闻,“你身上什么味儿啊?”
“什么味儿?!”
柔兰见颜兰嫌弃地抹手,立刻就委屈起来了。
“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
“不许哭!这是大凌皇宫!没人惯着你!”
颜兰喝了声,柔兰憋着嘴停了下,可是立刻有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这时候,疯王才带着人姗姗来迟,不紧不慢,完全不担心。
她闺女确实不会游泳,但她闺女就算溺水,也不会喊出鸭子似的叫声,难听死了!
“别哭了!要哭等回去再哭!”
颜兰低声喝了一声,接过宫人们递过来的斗篷,颜兰给柔兰裹进去。
“真是胡闹!”颜兰又训斥了句。
“又怨我!怎么都怨我!”
柔兰哭喊着,如果不是凉月一直全程观看她的自导自演,说不定还真的信了。
“公主受了惊吓,着太医查看。”
疯王简单地交代了下,就准备撤了。
君迟走到柔兰身边,面具森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公主,臣下方才手滑,没伤到公主吧?”
柔兰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君迟,抓住了君迟的衣摆。
“国师……”
第357章 自导自演失败了吧
“你怎么回事?怎么会掉到水里!”
颜兰拉开了柔兰,把妹妹顺势给抱了起来,“哎呀!算了算了!你这是淹死会水的!掉下去自己游上来不就行了吗?在那嚎什么啊!难听死了!”
“不是!我不是……”
“快闭嘴吧!你太臭了!怎么弄的!”
颜兰骂骂咧咧地把人抱走了,倒是没给她机会诬赖别人。
君迟与疯王对视,疯王面色不善,与他道:“你带着这个麻烦的女人来,是想做什么?”
半曲立刻使了个眼色,叫宫人们都退下,自己则跟在疯王身后,紧握着剑。
“做什么?”
君迟把额前的发用手就捋了起来。
“不做什么,我就是单纯地给你找麻烦。不过北狄的王,倒是有意将女儿留在大凌,侧妃也好,侍妾也可。只能说,王爷您艳福不浅呢!”
想得美!
在暗处偷听的凉月差点就把这三个字喊出来了!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她就应该让山药把她踩成打卤馕!
怪不得北狄会派这么一个冒冒失失的公主做使臣,原来是来给疯爹塞女人的!
北狄国的大王算盘打得挺响的吗?往摄政王枕边送人,比年年朝贡有效多了。只要把摄政王答对好了,它北狄可不就在北方立住脚了?
难怪今日宴席上,这个公主会献舞,原来是跳给疯爹看的。
疯王的脸色又阴沉了两分,这外面的空气,可能都不及疯王的脸看着冰寒。
“就凭她?”疯王冷笑声,“本王为什么要娶一个傻子?”
“傻子?”君迟却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这个女孩儿的性子,不是和先王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当年你可是追楚歌追得紧呢!为了能娶她,你可是废了许多心思呢!怎么?这才几年呀!你顾怀酒口味都变了?怎么人疯了,眼睛反而清明起来了?都知道识人了?”
“人怎么带来的,怎么送回去。本王不需要!”
“哦?王爷您如今这么清心寡欲了?哦!”
君迟突然恍然大悟一般,“你从前也蛮清心寡欲的!只有楚歌是个例外,还有……”
还有?还有谁?
君迟却不往下说了。
疯王凉薄的唇一张一合,他说:“吃饱喝足赶紧滚!”
疯王对谁都能忍,就连楚子扬他都沉得下心,只有君迟除外。
君迟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大事,他只需要动动嘴皮子,疯王就会气急败坏地出口成脏。
“顾怀酒,你这样可太难看了。从前的你,可说不出这等话来。”
君迟似乎还起了兴致,不仅没走,反而朝着疯王走近了几步。
“我最近时常怀念起,那个穿着白衣行侠仗义,斩妖除魔的少年,十五岁就名震修真界的顾怀酒,才不稀罕当什么狗屁王爷!那个时候的顾怀酒,白得发光,叫人都舍不得让你骄傲的眉眼微微皱一下。诶?你说,如果你的女儿,知道了你年少时除了多少的妖,你猜她还会不会处处向着你?”
“你闭嘴!”
疯王转身,拔出了半曲的剑,直指君迟的眉心。
“幸得我帮你,你才能成为如今的凌国摄政王顾怀酒。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呀!”
君迟这话说得真是太欠揍了。
“哦!对了!顾怀酒,你要好好地看好你的女儿。因为我对你,已经没兴趣了!你的宝贝闺女,心又软又好骗……”
话还没说完,疯王已经持剑刺了过去。
君迟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挡下了疯王的攻击。
“顾怀酒,你就别白费力气了!你全盛时期都打不过我!更不用说现在了!”
君迟悬于半空,与疯王道,“当年你们在流放路上,你尚且还能护你女儿一时。不过如今,你大概只能躲在你女儿身后,受她的保护了吧?哎呀呀!真是无用呀!”
当年在流放路上?
树林里突然出现的那些大个儿地想要吃人似的鼠妖?
凉月想起来了!那一次疯爹如果跑得稍微慢一点,凉月都不可能还站在这里了。
原来那些鼠妖,是君迟派来的?
原来他早就有了要置疯王和凉月于死地的想法了,可是后来,他为何又放弃了呢?
毕竟那时候,如果君迟派妖到北安城的采石场,疯爹和凉月恐怕没有回击之力。
“顾怀酒,这场游戏,我玩得正起兴致,你可不要来扫兴。你的女儿,她实在是个非常有价值的猎物,她就像一只来自大海的夜明珠,越是在黑暗中,就越是能发光发亮。我真的特别喜欢她!你考虑考虑,叫她和我一同回紫烟宫,怎么样?”
“你去死吧!”
疯王刺出了剑,使了十成的力气,他额上的青筋都起来了!
君迟却在剑刺到他之前,飞出了皇宫,只留下一串狂妄的笑声,镇得凉月耳朵疼。
听完疯爹和君迟的对话,凉月就听懂了两个字:“嫉妒。”
疯爹当年年少风光,在众仙友面前出尽了风头,君迟定是觉得疯爹作为正派名门弟子,受人器重,又是皇子,无论是身世,家世,还是实力,都是年轻一代的翘楚。
君迟绝对是因为嫉妒,所以就想把毁了疯爹!
嗯!一定是这样!
不然疯爹不可能对君迟这么恨!
“听够了吗!还不下来!”
疯爹突然朝着凉月这边看过来,凉月吓了一跳,差点从树枝上折下去。
她都隐身了,疯爹怎么还能看到她啊!
凉月屏住了呼吸,她担心是疯爹在诈自己。
可是疯爹居然朝着她缩所在的那棵树走过来了!
他有透视眼吗?
“小妖主,俺先撤了!”
黑影居然跑了!
他都不保护自己的吗?
黑影一走,凉月被迫现了身。
“哈哈哈,好巧。”
凉月尴尬地冲着疯爹招招手。
“我刚来,什么都没听见。”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了!
“下来。”
疯王走到树下,张开了怀抱。
“哦。”
凉月缩着脖子,心虚地咬着嘴唇。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真的。”
凉月没往下跳,她得确认自己跳下去后不会挨揍。
“爹知道,下来吧。”
疯王的语气有明显的缓和,他可能是意识到了,刚才对闺女说话太冲了。
凉月点点头,足尖轻点,从树枝上跳了下去,疯王稳稳接住了。
“做了什么坏事?”
疯王把闺女放下来,表情严肃,看来是要训人了。
“偷听。”凉月嘻嘻地笑了声。
第358章 健步如飞
凉月抬脚就想跑,疯爹却抓住了她的衣裳后领。
“除以之外呢?”
“没了!”
凉月才不会告诉疯爹,她有欺负那个叫柔兰的公主。
“没了?”疯王挑了下眉头,微微侧目,看向了那片湖。
凉月看了眼那湖,立刻不高兴了!
“您是说,柔兰是我推下湖的吗?我没有!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个柔兰自己跳下去的。真的!”
凉月说得信誓旦旦,可是凉月看疯爹面无表情,就知道他根本就没相信!
“您信我好不好?我承认,后来她的腿抽筋儿了,本来是假的,没想到成真的了!我看她还有力气扑腾,确实一直袖手旁观来着!
不过始作俑者,真的不是我!”
凉月说了这么多,疯爹脸上却依旧写着两个字:不信!
好呀!居然连亲闺女说的话都不相信了!
“行吧!你愿意怎么想怎么想!我累了!今晚我回轻罗馆!”
疯王却不肯松开闺女。
“你跑什么?”
“我不是跑!我是觉得自己是白费口舌!你既然不相信,我说得天花乱坠,你也不信。”
疯王只得把闺女又捞起来,捏住她的脸。
“不许胡搅蛮缠!”
“谁胡搅蛮缠了!你问问半曲,咱们俩谁在胡搅蛮缠?谁蛮不讲理?谁故意气人?”
半曲却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湖边就剩下凉月和疯王了。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啥?”
凉月也不明白疯王说得到底是什么!
她推开了疯王,从疯爹怀里滑了下去,冲到了湖边的一颗大石头上。
“我是小小地教训了那个公主一下,您认识我是第一天还是第二天,我要是冲谁使坏,我何曾用过这么拙劣又容易被戳穿的笨法子?哪一个不是被我欺负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您也太小瞧你闺女我了吧?我会做那么低端的,做推人下湖的蠢事?!”
凉月指了指身后的湖水,“明明是那个公主就想要演一出英雄救美,结果演砸了。”
疯王朝着凉月走过来,凉月气得跺脚,结果脚底一滑,踩空了,凉月眼见着就要掉到湖里去。
疯王健步如飞地冲了过来,拉住了凉月的手。
“湖水有多冷,你不知道?大冬天的,到湖边站着做甚!”
疯王搂着惊魂未定的凉月,虽然是虚惊一场,不过如果她掉到湖里,她还不被冻成冰棍?
不过,疯爹这话说的,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儿。
她到湖边来了做什么?
疯爹好像介意的不是柔兰公主落水的事情。
那是什么事?
“君迟和你谈了什么?”
疯王带着闺女跳下了大石头,又把凉放下了,继续质问。
凉月回头看了看湖水,所以疯爹在意是君迟到湖边找她的事情?
凉月终于松了口气。
“嗨!原来是因为这个呀!”
凉月便一五一十地把她和君迟说的话都说给疯爹听了。
最后她又加了一句。
“真不是我推她下去的!”
疯王却摇摇头,然后又笑了,抚了抚凉月的头。
“爹信你。”
“真的?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露出那种吓人的表情?好像我犯了什么要掉脑袋的罪似的。阿嚏!”
凉月揉了揉鼻子,湖边呆久了,好像是有点冷。
疯王把闺女护在怀里,抱着回玉笙殿。
“以后看到君迟,离他远远的!”
“我倒是想啊!他就像一块牛皮糖,总是在我觉得已经完全甩掉他的时候,他就会在最不恰当的时候出现。我真的很服气,为什么他就非要盯着我呢!就因为我是妖主?”
疯王把凉月斗篷的帽子为她戴好,又把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肩头。
“再等等。待时机成熟,无论是北狄,还是紫烟宫,都要从这世间消失。”
凉月愣愣地听着疯爹的保证,若说疯爹灭北狄,根本不用想,那是摧枯拉朽之势,大凌必定是胜者。
可是要说紫烟宫,那是有点说大话了吧?
紫烟宫那么多除妖师和被驯化的妖族呢!
岂是疯爹想废就能废的?
“紫烟宫交给我!放心吧!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废物了!不管是佑安还是轻罗馆,我会一直护他们周全,直到师父回来。”
疯王暼了闺女一眼,嘴角微微下撇。
“花酿,还能回来吗?”
“那是当然的了!师父那么厉害,不会轻易地被杀死的!”
“闺女!”
疯王的声调微微高了一点,但又立刻低沉下来,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好像是想说什么,可是他又硬生生地给咽下去了。
“疯爹放心,这回师父回来之后,我会好好地做好一个徒弟的本分,不会痴心妄想。您想让我完成的使命,我也不会逃避,该是我承担的责任,我一定会承担的。”
这大概就是什么欲戴王冠,必受其重吧?
凉月已经害了师父一次,她不想再害第二次。
如果不是因为连心咒,师傅不可能被风缄抓住,也就不会遭遇厄运。
虽然风缄不止一次地说过,这一切都是花酿欠她的。
欠不欠的,都是前世的事情,凉月不想追究。
至于这一世,凉月倒觉得,是自己欠了花酿很多。
所以,无论是佑安,还是轻罗馆的小妖们,无论他们哪一样,凉月都会尽心尽力地守护。
疯王鼻息里吐出一丝不快。
口是心非的闺女!
当初他还就真的信了,结果就被骗了!
花酿对闺女来说,重要性已经不亚于他这个当爹的。
而他这个父亲,还浑然不觉。
对谁动心思不好,偏偏是那只臭貔貅!
花酿可真是好人缘,平日里对闺女轻声细语的关心,疯王一直看在眼里,但毕竟那东西他是尊神,疯王怎么也没想到,这只臭貔貅就入了眼!
“疯爹?”凉月唤了几声,疯王都没搭理他。
“疯爹?”
疯王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听到闺女一直在唤他。
“嗯。”疯王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我有点冷。”
她又没有掉进湖里,为什么突然很冷。
是在外面呆久了吗?
“唔!”
心口突然很痛,凉月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喉中一阵腥甜,然后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噗!”
凉月又喷了一口,然后身体更冷了。
“凉月!”
凉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她没受伤啊?可是为什么她这么痛!
“连心咒?”
疯王的话提醒了凉月。
难道是风缄受伤了?
“咳咳咳……”
凉月抹了把嘴角的血,掏出了一张令牌,对疯爹说:“对不起,疯爹。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第359章 救你就是救自己
凉月把妖主咒印照在那令牌之上。凉月拿着的令牌,正是天颂令,正是之前凉月去妖界去救轻罗馆的小妖时,风缄给自己的。
说是用它可以穿梭三界。
凉月觉得是个稀罕玩意,就没有拒绝。
看来这东西还真有用!
凉月闭眼再睁眼,就到了天界,这可比她自己的传送符还省力气!
凉月落脚的地方,是一座宫殿,里面亮如白昼,被打扫地纤尘不染。
这是哪儿?
凉月看到榻上倒着一抹红,这不正是风缄吗?
他竟然晕倒了,而且嘴角也带着血,榻上也有血。
还有人能打伤天帝吗?
“风缄。”
凉月唤了一声,他微微抬了下眼皮,却没说话,又闭上了眼。
“不是都当了天帝了吗?怎么还会被揍?”
凉月的心口一阵阵地痛,但是没有出血,估计风缄受的是内伤。
风缄把凉月的灵力还给了她,也同时把治愈能力还了回来。
如果凉月不救风缄,因为连心咒的关系,风缄的伤不好,凉月就只能反复去治愈自己,消耗的灵力更大,承受的被反噬的疼痛也更多。
凉月把手放在风缄的心口,妖主的咒印亮起来时,凉月的手也被抓住了。
凉月立刻看向风缄的脸,他眼睛还是闭着的,呼吸也若有若无的,这么看来,应该是还没醒过来。
抓住凉月的手只是因为本能的自我防卫。
“别误会!我是要给你治伤,不是要拿刀剜你的心,解连心咒。”
风缄的手依旧抓着,力气虽然不大,但是看得出来,他即使是晕倒了,都还在防备着别人。
“唉!高处不胜寒哪!”
所以当这个天帝做什么吧?挨累挨骂,还要时刻防备着别人造反。
“阿徯……”
风缄突然唤了一声。
凉月尴尬地不知所措。
她是阿徯,但她也是顾凉月,而且她主观上,更想做顾凉月。
即便阿徯的记忆每天都在她的脑子里复苏,可是凉月并不想让她复苏呀!
因为想起来的越多,凉月心里的天平就会一点点偏向风缄。
这样她会活得越来越矛盾的!
“阿徯……”
风缄的声音有些急促,他的眉毛蹙起来,好像在做梦。
“阿徯!”
风缄唤得更急了,胸膛也起伏得更厉害。
这还怎么治伤啊?
“你是被狼撵了吗?“
凉月只能摁住风缄的另一只手,又有血丝顺着风缄的嘴角流下来,与此同时,凉月咳嗽了两声,吐出了两口血。
“还真是十倍啊!”
凉月感觉前胸后背都痛,她就更抓不住风缄了!
“阿徯……”
“好好好,我是阿徯,你别乱动哈!你听话,听话给你买糖吃!”
风缄这才逐渐放松下来,不再扑腾了。
“咳咳……”
凉月抹掉唇角的血,“头发都白了,还得人哄着。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当这个天帝。”
凉月突然灵机一动,反正他也晕着,要不……就用妖主咒印照一照,看看风缄的过去,到底是怎么样的?
凉月才有这个想法,手就先动了。
一幕幕就像是过电影似的,在凉月的眼前闪过。
原来,风缄生下来,就是一头白发。
她的母亲,也是一头白发。
风缄出生在神界,他的父亲,是天帝。
可是她的母亲,是妖王的左膀右臂,是掌管苍木林的一只雪妖。
所以,风缄是神族和妖族的结合体。
然而,风缄的母亲,幽姬,可不是逆来顺受的女子。
她是天帝最宠爱的女人,风头甚至盖过了天后的地位,哪怕她的身份只是一只妖。
所以,当风缄出生的时候,来给幽姬送礼的神尊们,都排成了长队。
就连花酿都送了贺礼来。
而同一时期同样诞下天帝骨肉的天后,就被冷落了。
从风缄一出生,他就受到了神族和妖族的拥戴,因为他的身份,更因为他的母亲幽姬在妖族的地位。
那个时候,人神妖三族中,人族势力最弱小,而神族与妖族实力相当,所以天帝和妖王共同治理三界,也被称为神妖共治的时代。
风缄从小,就是被天帝当成继承人去培养的,三界之内,还没有什么地方是他不能去的。
当然,也包括莽原。
风缄没有师父,从小由天帝手把手亲自教导,他想学哪位神尊的法术,这些神尊自然都乐于去倾囊相授,除了两位,一位是花酿,花酿只想着赚钱,没时间教。另外一位,便是妖判玄鹰,因为玄鹰,对另外一个人,更加感兴趣。
那便是风缄的弟弟,也就是天后的儿子。
风缄就这样逍遥自在地活到了五万岁。
这一日,风缄闲游到妖界,听妖王说,“千年之期”已到。
在了解千年之期的意思之后,他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去了莽原。
莽原里,漆黑一片,那些被流放了的妖族,他们胳膊上烙着一个血红的“奴”字,衣衫褴褛,在血泥里挣扎着。
妖判玄鹰手里提着一盏灯笼,那灯笼在黑夜中散发着熠熠光芒,这是黑暗中的唯一一束光,也是这些妖唯一的希望。
谁能从妖判手里夺过这盏灯笼,谁就会成为那个被带出莽原的幸运儿。
但是,妖判手里,拿着一把剑,那剑是历界妖判的传承之剑,凤鸣剑。
死于这把剑之下的妖族不尽其数,所以妖族看到这把剑,就知道不见血,它是不会收起来的。
要想从妖判手下抢下灯笼,就要躲过这把剑的攻击,稍有不慎,就会成了剑下之鬼。
这是十分残忍的事情,妖判手里的剑和灯笼,就相当于是生死之门。
如果躲不过,就要化为齑粉,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如果不去拿那盏灯笼,选择了退缩,那么就在在这无尽的莽原里,每天提心吊胆,吃不饱也不敢睡觉,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别的妖的饱腹之餐。
左右都是死,所以每到千年,都会有大批的妖宁可被凤鸣剑杀死,也不愿意再像一只行尸走肉一般苟延残喘地多活几日。
风缄惊讶于为什么妖界会有这样的规定。
因为这于妖判来说,无疑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这就意味着,他要被成百上千只妖围攻,稍有不慎,估计妖判就可以换人了。
然而看到玄鹰根本无所谓地冲着那些跃跃欲试的妖晃了晃手里灯笼的玄鹰,风缄觉得玄鹰该是胸有成竹的。
毕竟与其他妖不同,每一个妖判都可以继承上一个妖判的灵力,也就相当于他们是层层叠加的灵力,只会越来越强。
第360章 抱着怎么样的心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每个妖判在自己大限将至之时,都会选择找一个接替自己的接班人悉心培养,最后把灵力传给他。
一般情况下,谁能够得到凤鸣剑的任何,让凤鸣剑认主,那便是下一任的妖判。
玄鹰很快就被众妖围在一起,有一些妖是一个大族群,他们一般会先攻击,毕竟妖多势众好下手嘛!
然而妖判根本没把这些妖族放在眼里,因为他们之所以会被关在莽原里,当初就一定是被妖判给定了罪,抓进来的,所以妖判必定是能打过他们的!
果然,族群越大,目标也越大,凤鸣剑扫过得地方,这些族群很快就被打散,化成了齑粉。
一波又一波的妖冲过去,又一波波地被杀死,可是玄鹰却像是根本不知道疲累的机器,他就像是削白菜似的,很快,他身下的血泥又厚了三尺。
风缄眼见着再没有妖冲上去了,要么跑了,躲起来不敢再出来,要么就被杀死了,可是玄鹰手里的灯笼还被他稳稳地攥在手里呢!
“没了?”
玄鹰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擦掉了凤鸣剑上面沾染的血珠。
“有。”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混浊的血风中响起。
风缄扭头看去,一个瘦弱的少女,从黑暗中走出来。
她看上去就是人族七、八岁模样,身上是一件赭色的衣衫,膝盖一下已经磨没了,她的背上,用几条破布缠绕着,兜住了一个比她更小的孩子,小孩儿看上去也就三、四岁。
少女面色惨白,可是她背后的小孩儿却面色绯红,呼吸急促,像是在高热。
“我只能带一个人出去。”玄鹰说。
“我知道,我夺灯笼,你带我妹妹出去。”
玄鹰歪过头,看了看少女背后的小女孩儿。
“你是凫徯,她是罗罗,你们不是同族,怎么就以姐妹相称?”
玄鹰又打量了少女一眼,说,“你是凫徯,你们是不被允许离开莽原的,所以你没有资格来。”
“我知道,所以我说,我来夺你的灯笼,但是你带我妹妹走。”
玄鹰见少女满是伤痕,背上的那个小孩儿面色也不好,应该是中了毒。
“不行!按规矩,凫徯要深居莽原,这里是莽原的边界,你连这里都不能来!如今你违抗了规矩,我可以杀了你。”
“杀了我也好,但你要带我妹妹走。”
“你!”
玄鹰有些无语,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个孩子的好。
“总之,凫徯就是不行!你快离开这里。”
玄鹰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心软了,刚才那些妖,他一个都没想着要放过,可是这个小孩儿的眼睛太亮了,被她盯着,他竟然有点心虚。
可是职责所在,他还是举起了剑。
“住手。”
风缄出了声,现了形。
“大皇子?”
玄鹰微微皱眉,放下了剑。
“大皇子隐踪的能力越来越好了,您来我竟然都没有察觉。”
玄晖并没有向风缄行礼,反而防备起来,凤鸣剑也泛着暗红色的光。
“知道你看不上我,我与你也不啰嗦,这个女孩儿,我带走了。”风缄说完,冲着少女笑了笑。
少女却愣住了,她眨了眨眼睛,她根本想不到,居然还有人会帮她说话。
“什么!”
玄鹰立刻剑指风缄。
“大皇子,规矩不可破,你应该知道,凫徯一族,是在十几万年前,就被流放到此的吧?就连您的父亲,也没有权利放凫徯出莽原。它们现世,会带来灾祸,危害三界。还请大皇子三思。”
风缄也亮出了剑,与玄鹰说:“三思活过了,才与你说的,不然早就直接带走了。”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玄鹰和风缄打在一起,玄鹰虽然很强,但是风缄毕竟是天帝之子,母亲也是妖界灵力数一数二的,二人势均力敌。
可是风缄却在打了十几个回合之后,就突然撤出了战斗。
因为玄鹰刚才在打斗之中,灯笼脱了手,正好被少女接到了。
“她已经拿到灯笼了,你应该把那个小女孩带走。”
风缄得意地冲着少女眨了眨右眼。
少女又愣了下,但是她立刻反应了过来,她解下了背上的女孩儿,把灯笼放在她的手里。
“姐姐……”
小女孩儿还在昏迷,少女把女孩儿抱到了玄鹰面前,放在他脚边。
“谢谢。”
少女转身就往黑暗中走去。
玄鹰看到,这个少女后背上都是烙痕,上面都是斑斑驳驳的痕迹。
风缄却飞身过去,挡住了玄鹰的出路。
“谁让你走了?我说了要带你出去!”
少女抬头,看向风缄。
风缄抬手,想拉住少女,少女却连退了几步。
“不可以,你不可以碰我。”
“为什么?你是瓷做的?会碎吗?”
少女躲着风缄,可是她朝哪里走,风缄就跟到哪里。
“我不是瓷做的,但是你碰了我,你会倒霉的。我会把厄运传给你。”
风缄也听说过关于凫徯一族的传说,只要凫徯现世,就会爆发大战。
可还不至于碰一下就要倒霉的那种。
“我不怕。”
风缄的话,叫少女眼前一亮,但是又迅速暗淡下去。
“你不是不怕,你是不信。”
少女绕道就走,却不想风缄干脆幻化到身前,少女正好就撞到了少女的身上。
少女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往回跑,却又撞上了什么东西。
少女抬头一看,正是玄鹰。
玄鹰抓住少女的手,拽着她的胳膊,捏住她的手臂,手指摸向那个“奴”字烙印,又扳住少女肩膀,叫她背过身去,仔细查看她后背的烙痕。
“你叫什么名字?”
玄鹰甩开少女的手,却又立刻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弄伤她了!妖判!”
风缄拽过少女,自己挡在少女身前,可是少女却立刻拔腿就跑。
一个天帝之子,一个妖判,你说你能跑过谁。
很快,少女就被抓了回来。
玄鹰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阿徯。”
少女左右看看,这二位把她的退路都给挡下了,她是跑不掉了。
“这名字也太敷衍了吧?你是凫徯族,你就叫阿徯?你娘亲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娘亲。”
少女看向玄鹰,“我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
玄鹰抓住少女的手,给了她一盏灯笼。
“不行!灯笼要给我妹妹,她快死了。”
“她不会死。”
玄鹰看向风缄,“你带那个小不点儿回去。”
第361章 叛逆的儿子
“你是在支使我吗?天帝叫你教我,你都不肯呢!”风缄也拉住了阿徯的另一只手,“而且,我想带走的,是她。”
“啧!斤斤计较什么!先带出去再说!天帝和妖王那边,不用你开口,我去说!”
“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刚才是谁拒绝人家的?”
风缄倒没为难玄鹰,因为他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很多年之后,风缄做了妖王之后,才知道,妖判所谓的“千年之约”,不过是一次屠戮恶妖的一个说辞而已。
“莽原的地方,也是有限的啊!”
这话,是老妖王说的。
同族的自相残杀,原来古已有之。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是一种负担吧?
阿徯被带出了妖界,却依旧不得自由。
她不被允许离开玄鹰的家,也就是雾涯。
可是雾涯,就是那么一块小小的山崖顶吧?
风缄再次见到阿徯,她就坐在雾涯那块破石头上,怀里抱着已经被治好了的罗罗,她还穿着那件破旧的赭色衣裳,右脚的脚踝上,还多了一条链子,这链子限制了她的行动,她离不开雾涯半步。
不知怎么了,从来没有吃过半分苦的的风缄,眼睛居然红了。
或许这份喜欢,最初是源自于怜悯,或许这样的喜欢,会被很多人所不耻。
然而,阿徯眼里锐利的光,是因为风缄一点点变得柔和起来的。
风缄给阿徯换上一件鹅黄色的裙裳,还第一次,给阿徯穿上了鞋袜。
“以后不许再穿赭色的衣裳。”风缄说。
“为什么?”
风缄没有回答,阿徯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原来赭色是罪人的颜色。
可是,即便她身上的衣裳再华丽,她身上的“奴”烙永远也去不掉。
“送给你。”
风缄往阿徯的手心里,递上了一颗黑色的豆子。
“这是什么呀?可以吃吗?”
风缄为阿徯梳顺了头发,把自己的发带解下来,为她扎好了头发。
“种子。”风缄声音低沉,“灯笼树的种子。”
“灯笼树?”
“就是那只千年才会亮起一次的破灯笼!”
风缄话语里是不悦和不解。
可是他的话却像是温热的泉水一般,温润了阿徯的冷透了的心。
“谢谢。”
阿徯把那棵种子,种在了雾涯边上。
“玄鹰说,你是天帝的儿子。”
“嗯。”
风缄点头。
阿徯立刻就坐得离风缄远了许多,链子哗啦啦地响起,风缄手尖一亮。
“破东西!”
“不必。”
阿徯却拦下了风缄,手扔到风缄的手,她又立刻松开了。
“我戴着,所有人都会放心。如今离开了莽原,可以活下去,对于我和罗罗来说,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其他的不敢奢求。”
阿徯退到了石头边缘,“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会害了你的!”
“瞎说!”
风缄偏要把阿徯揽进怀里。
“以后谁敢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号!”
“报了也不会有人信吧?”
风缄把阿徯的头发揉乱了,又给揉顺了。
风缄带着阿徯到了雾涯边上,亲手挖了一个土坑。
“这种活,您一定不常做吧。”
阿徯还是会离风缄三尺开外。
“怎么不做?我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吗?”风缄反问。
阿徯偷偷地点点头,怎么不像,手比脸都白。
阿徯把种子放进了那土坑里,一点点捧着土埋好,又引了水浇上。
“笑一个。”
风缄说。
阿徯看向风缄,努力想挤出一个微笑,想表示感谢,可是她偏偏笑不出来。
她从来都没有笑过。
“你要学会笑,笑得幸福灿烂的。”风缄用脏兮兮的手去捏阿徯的脸,叫她咧开嘴。
泥巴都蹭到阿徯脸上了。
“为什么?”阿徯问。
风缄故作严肃:“你不笑,我就不来了。”
哪知道阿徯却像是找到了机会一样,连连点头。
“我不笑。我笑了,你又来,我会把厄运传给你的。”
“哈?”
风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怎么不按他设想中那样呢?
她不应该这么说!
“我就来!”
风缄果然是言出必行,来雾涯比他回神界的时间都长。
但凡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风缄对阿徯的重视。
所以很快,阿徯的存在就被天帝所知晓。
阿徯被神将带到天帝面前。
阿徯叩拜天帝,天帝立刻厌弃地摆手。
“你是凫徯?”
阿徯点头。
“拉出去!打死!”
天帝的话,一言九鼎。
风缄赶到的时候,阿徯已经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没剩下几口气了!
“她不祥!”
天帝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你是想毁了三界吗?你还是不是本尊的儿子!还想不想做未来的天帝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
风缄抱着遍体鳞伤的阿徯,就这样决绝地离开了。
他说:“不当了!”
走得何其潇洒!何其坑爹!
天帝想不到,自己亲自教导的乖巧儿子,叛逆起来,竟然可以连前途都不要了!
可是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又是自己最器重的儿子,再加上有幽姬吹耳旁风,没过几日,天帝便把儿子给找回来了。
不过阿徯,依旧不能离开雾涯,只是链子没了,天帝也默许了阿徯的存在。
安逸的时光,总是过得异常地快。
阿徯成年后,风缄往雾涯跑的次数更多了。
天帝和妖王到了重新封禅之时,天帝诸子之中,最受器重者,自然是风缄。
可是偏偏这时候,风缄的母亲,也就是天妃幽姬,却突然逆转风向,嘱意风缄去继任妖王之位。
这是连天帝都没有想过的,他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就是为了做天帝的,当什么狗屁妖王!
就算是神妖共治,那神也是排在妖字前头的。
然而幽姬,却执意如此。
天帝不禁怀疑,是不是儿子为了那个凫徯,甘愿屈居当个小小的妖王了。
天帝想错了,风缄是根本不在意,做哪个对他都无所谓,最好什么都不要他当,他只要阿徯就够了。
一日,幽姬将风缄唤到了自己身前,她问儿子:“你可想与你的阿徯,长相厮守,永远在一起?”
“当然想。”
风缄回答地毫不犹豫。
幽姬微微叹了口气,说:“儿子,我不能透露天机,但你与阿徯,还有很多磕磕绊绊,母亲担心你,会坚持不住,最后反被伤得体无完肤。”
“怎么会呢?我与阿徯两情相悦,我永远会护着阿徯!”
幽姬看着儿子已经无法自拔,也只得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你若想护阿徯周全,便只有放弃天帝之位,甘愿屈居第二,做妖王。”
“做哪个都一样。”风缄并没有觉察到,幽姬的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不忍。
“你做了妖王之后,妖界的那个臭规矩,你可随意打破!没有用的那些老家伙,该收拾!就要收拾掉!”
幽姬最后说,“玄鹰,是可以信任的!至于之后出现的,那个三万年才会出现一位的,你提防着便是。”
幽姬又交代了许多妖界之事,风缄一一记下。
天帝见幽姬执意如此,或许幽姬又与天帝说了些什么,天帝最终无奈同意让风缄做了妖王。
而天帝之位,天帝选了天后的长子即位。
第362章 原来是这样啊
交代完一切之后,这三界中曾经的至尊,便携带着他的妻子妃嫔,永远地消失在三界之内,永不再现身。
而老妖王,则找了个无人之处,度过了百年安静日子后,安葬在莽原之下的妖王墓。
风缄做了妖王,立刻就放出了阿徯,允许其自由行走,并且将自己的母亲曾经的封地,苍木林,交给了阿徯去治理。
阿徯成了调和风缄和玄鹰的缓和剂,曾经看不过眼的两人,也终于友好相处,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阿徯很用功,她学习得很快,苍木林的妖们,一开始还对凫徯一族带着鄙夷和厌弃,又因为有风缄的扶持,在弱肉强食的妖界,阿徯是备受非议的。
不过阿徯肯下功夫去提升修为,很快她就可以用实力镇住苍木林的众妖,她又在苍木林收养了许多和罗罗一样,无父无母的孤儿,将他们悉心照料长大。
久而久之,妖们渐渐地淡忘了阿徯的身世,再加上有妖王和妖判相护,阿徯逐渐被整个妖界认可。
即便如此,阿徯依旧恪守本分不肯离开妖界一步,更不用提踏足人界,去挑起战事,遗害人间了。
一切都看似那么地顺利,好像只需要一场风花雪月,就可以让这个故事完美地结局。
然而,风缄终究没有等到,他的阿徯披上红装的那天。
妖主,诞生了。
这个带着妖主咒印出生的孩子,一出现,就立刻引起三界一片哗然。
因为她竟然出自,神族。
而且,是与风缄关系不睦的,凤族。
要知道天帝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让妖王风缄出尽风头,他已经迎娶了凤族族长的亲妹妹为新天后。
妖主出自凤族,就意味着,凤族将来可以名正言顺地插足妖界之事。
凤族插足妖界,就相当于天帝在妖界将扩大势力。
然而,风缄的顾虑很快就打消了。
因为这位小妖主出生之时,竟然有天外之火降于世间,一颗巨大的熊熊燃烧的火球打碎了神界的穹顶,烧断了神界的天梯,一股脑儿地砸到了人界。
人界一片生灵涂炭,人族几乎被灭族。
这样巨大的灾难和异象,就发生在妖主出生之时,难免要被有心机的神族拿去添油加醋地做文章,在天帝面前参一本。
天帝本不在意,然而当他看到孩子的一刻,他就打定了这个孩子,不祥。
为何不祥?因为这个妖主刚刚出生,她的母亲就全身烧灼,灰飞烟灭,而这个妖主的眼睛,生来就是两个空洞,没有眼球。
凤族族长未央,为了保住凤族之地位,决心要将这不祥之物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是就在他抬剑的一刻,这个孩子的手心亮起了光芒,那是妖主的咒印觉醒了。
众神犹豫着,该不该把这个孩子送去妖界,这个妖主,单是看她的出生,就应该发现了她和之前的妖主都不同,一旦送到妖界,恐怕会更加不可控。
神界,不想要一个不可控的妖主。
妖界,也不想要一个出自凤族的妖主。
这个孩子,成了一个累赘。
幸得花酿上神这时候云游四海回来,看这孩子在凤族被同族人欺辱,亲爹也只当她不存在,任其自生自灭,觉得可怜,便将这孩子收为徒弟,取名为青染,带在身边,一直抚养长大。
这样,便暂时平息了因为青染的出生造成的神妖共治的天平的倾斜。
可是青染总是要长大的吧?花酿上神来向玄鹰讨要玄晖的时候,玄鹰就觉出事情不对。
他用凤鸣剑试了玄晖,果然,这小子就是下一任的妖判。
花酿将妖主和妖判都收到自己身边去,是有何意图?早知道,花酿早年间与凤族族长未央,是故友。
玄鹰将此事告知风缄,风缄费了些功夫,才找到了居无定所,乔装成生意人游居人界的花酿。
风缄询问花酿的意图,花酿却只说:“两个孩子一同长大,将来也好共同辅佐妖王。”
这样的话,说起来像是为了妖界着想,但是却出自神族之口,难免让人信服。
花酿又说:“徒儿与那只狼,有一段姻缘,只是情深缘浅,恐怕也不能长相厮守,我也只是想,让他们在一起,多呆些时日罢了。”
这句话但是戳中了风缄的心。
风缄想起当年阿徯被父尊差点打死的情形,没有多说什么,便同意了这桩事。
然而很快的,风缄就发觉出事情不对劲。
玄鹰正值壮年,就算叫玄晖继任妖判之位,起码还有个几万年。
然而,玄鹰竟然会死于非命。
死于被剜心。
风缄看得出,是连心咒。
玄鹰给谁下了连心咒?
以他的实力,又怎么会轻易的就被剜了心?
风缄看着悲恸的阿徯,并没有给她再添烦恼,他隐隐觉出事情并不简单,他要佯装不知,暗中调查才行。
只是可惜,玄鹰被杀,并没有时间给他,让他可以将灵力传给玄晖,所以即便凤鸣剑认可了玄晖,玄晖可以成为妖判,但是玄晖的实力,和玄鹰相比,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玄晖的灵力,甚至不及妖主青染的十分之一。
这无疑是让风缄失去了半边坚硬的翅膀。
妖族的实力,也因为玄鹰的死,而被削弱。
本打算好的,与阿徯的婚事,风缄也只能暂时搁浅,他打算先稳定局势再说。
风缄偷偷回到神界,调查玄鹰之死。
玄鹰会给谁下连心咒?神族之中,与玄鹰交好者不多,看不上他,畏惧他,诋毁他的人,可不少。
不过玄鹰并不需要给这些人下连心咒吧?他下咒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控制,或者说,是牵制。
风缄想到了凤族,玄鹰与未央是死对头,他潜入凤族,化形为凤族的一只小凤凰,几日来却一如所获。
未央还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厌,却并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之处。
莫非并不是他?
恰巧未央要前往天帝处找天后议事,风缄隐了身形和气息,跟着未央到了天帝处。
兄妹二人也不过是唠些家长里短,并没有什么异样。
风缄失望地打算回去,却撞见了醉酒的天帝,天帝不在自己的宫殿里喝酒,跑到忘忧宫里做甚?
忘忧宫,是天帝幼年时住的地方,宫殿很小,风缄以为这里已经废弃不用了,可没想到,里面所有的陈设都一尘不染,案上竟然还沏着新茶。
第363章 愤而反之
庭院里,种植的花草被刀剑砍断,又被连根拔起,和被翻起来的泥土随意地被丢弃在一起。
风缄看得出,是天帝的手笔。
这是做什么呢?
天帝还想做花匠?
还是他在怀念母亲?
风缄带着满腹疑问,走进了忘忧宫。
天帝躺在地上,呈一个大字,酒坛子散落一地,一看就是宿醉,殿内的酒味已经盖过了熏香的味道。
而在天帝身下,竟然是一块巨大的匾额,匾额上的烫金大字,天帝躺在上面,都不嫌硌吗?
风缄这才想起,方才在忘忧宫门口,那匾额确实被摘了下来。
摘下来就摘下来,不喜欢可以换,旧的也可以劈了烧火,当床板是不是不太合适?
风缄现了身,拍了拍弟弟脸上的胡茬。
虽然他是兄长,但是很明显,天帝长得比他着急多了。
“木渊。”
风缄唤了天帝的名字,天帝睡着了,还微微打着鼾声。
“你醒醒!这哪还有个天帝的样子!”
风缄把天帝扶起来,动作却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牌匾上的“忘”字,被砍掉了,牌匾也已经裂开了。
风缄摸了摸断面,嗅到了凤鸣剑的气息。
风缄扶着天帝的手一时间不知是该把他摇醒,还是干脆一刀把他杀了!
原来,是他!
如果这眼前的,是个别的什么随便一个神,风缄都不会有这分犹豫。
偏偏是他!
不是因为兄弟手足的不忍。
而是因为他是天帝,这里是神界。
不是他想要处置就随意处置的!
如果冒然动手,那么引来的三界动荡,要怎么收手?
更何况,除了这块匾额,也没有别的证据。
天帝如果矢口否认,那么风缄的说辞,恐怕很难让神族信服。
风缄缓缓将天帝放下,他需要想好一个万全的对策。
风缄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花酿和玄晖。
看见玄晖跟在花酿身后像个跟班的,风缄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雪上加霜。
“你是妖判,妖界事务繁多,你要记得打理。”
风缄面露不善,玄晖还是一如少年时那般沉默寡言,只是冲着风缄拱手称是。
花酿永远都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可是风缄却更愿意说他是笑里藏刀。
“新妖判年纪尚幼,还需要多历练。”
这个“新”字,风缄听着特别讽刺。
新妖判?
玄鹰就这么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风缄面色凝重地看着花酿,如今花酿手下有妖判和妖主,如果让这两个小孩儿掌握了实际权利,那么妖界易主之日,怕是不远了。
风缄感觉自己被花酿和天帝欺骗了,或许这一切,就是天帝的计谋,而花酿,就是帮凶。
想到这里,风缄怒火中烧,正打算和花酿好好算算账时,突然,有神将匆匆忙忙地朝着无忧宫而去。
风缄拦下可神将:“何事如此惊慌?”
“禀妖王!是人界,有凫徯作乱,人界战事四起。”
凫徯?!
风缄的眼皮跳了跳,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袭来。
阿徯处事谨小慎微,她从来都没有去过人界,怎么会……
不!一定不是阿徯!
风缄立刻要下界去查看情况,却被花酿拦下了。
“妖王,阿徯与你关系匪浅,此事由你去处置,恐怕有失偏颇。不如见妖判和妖主去处理,也免得你落人口实。”
风缄甩开花酿,就要冲下去,花酿又一次拦下了风缄。
“如果真是阿徯,妖王大人,舍得忍痛割爱,大义灭亲吗?”
“呵!好一个大义灭亲!我应该早点大义灭亲!”
想到玄鹰的死,风缄就恨自己心不够狠,应该早点认清现实,就不会在今日如此被动。
就在这时候,一道亮光从人界直接穿透了九重天而来,这光亮刺得人双目疼痛,好像要把一切都抹去。
“这是凫徯族的秘咒,糟了!”
花酿终于也慌了,也顾不上拦着风缄了,他立刻带着玄晖,紧随风缄后面,下了人界。
入目皆是鲜红,尸横遍野,天下大乱。
风缄脚步更快,想要循着阿徯的气息一路追寻。
可是这骇人的场景摆在眼前,风缄却寻不到阿徯留下的痕迹和气息。
真的不是阿徯做的!
风缄安抚着自己紧绷的神经,只要不是阿徯,一切都好办。
可是,当他们赶到凫徯秘咒亮起的海边,看到的确实在咒印之中的阿徯!
不可能!
风缄脑海里只想到了这三个字!
他忙不迭地朝着阿徯而去。
“阿徯!”
可是一道青色的光却赶在自己前面冲向了阿徯。
血喷溅到风缄雪白的发丝上,风缄一瞬间身形都立不住。
“阿徯!”
阿徯的血和他的红裳融为一体,她的尸体被青染的戟刺穿,她身下的咒印也逐渐暗淡。
阿徯的脸朝着风缄,她的嘴唇无声的张合,风缄听不见,却又听见了。
“风……缄……我……没有……”
这是阿徯留给风缄的最后一句话,也是阿徯对自己的辩驳。
“阿徯!”
阿徯的死,彻底刺激到了风缄,他知道人界的动乱,不是阿徯做的,她是被诬陷的。
可是无人相信。
凫徯现世,必有灾祸!
一切的罪名都像脏水一般泼向了阿徯,甚至没有一位肯出面做出调查。
妖主青染亲眼所见,还有什么可调查的?
只有风缄知道,是青染陷害了阿徯。
他这个妖王,救不回自己的兄弟,护不了自己的女人……
哈哈哈!那他当这个妖王的意义在哪儿?
天帝不会承认它杀死了玄鹰,而青染也不会承认诬陷阿徯的事。
他们用自己的恶,一步步地把风缄推向了深渊。
风缄如果不愤而返之,怎么对得起他们布下的一步步好棋?
神妖共治,根本就是个笑话!
一山不容二虎,妖王和天帝,在这世间,只能存在一个!
公道,是要靠自己的手,去讨回来的!
风缄反了!妖界反了!
丝毫不出所料的,是妖判和妖主,选择站到神族那一边,选择将自己的武器,对准本来他们应该守护的妖界。
风缄失去了太多对他有利的东西。
失败是必然的。
但即便如此,他也绝对不会让害死阿徯的青染好过。
碧水湖的封印,几乎耗尽了青染的灵力。
而封印之下,风缄一直在伺机等待着,总有一日,他要用天帝、花酿、玄晖和青染,用他们虚伪的皮囊,去缝补自己血淋淋的伤口。
阿徯,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第364章 心乱如麻
阿徯,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待你我重逢之时,我会还你一个强大到无与伦比的妖王,再不会有人能伤你分毫。
阿徯,这一世,我走得太顺,你总是在追着我,我理解不了你的委曲求全和谨小慎微。
下一世,你尽管往前走,不用愿你无所顾忌,让我去追你好啦!
……
凉月看不下去了。
她就不该有这个好奇心,去看风缄的记忆!
妖主咒印渐渐暗下来,风缄的脸上有了血色,可是他抓着凉月的手却一直不肯松开。
凉月看到风缄的手腕上系着一条鹅黄色的发带。
那是当年他给阿徯束发是用的,阿徯一直戴着,而阿徯的尸身消散之后,风缄就一直把它戴在自己手上。
“我把我的发带给了你,此生便不再束发,这样,便不会给别的女孩子第二根了。”
凉月捂着脑袋,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风缄曾经的话一下子从尘封的记忆力涌进脑子里。
原来风缄不是无情,他是太痴情。
凉月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并没有对风缄表现出任何的情愫,反而时时念想的都是花酿。
所以风缄才会怒火中烧,非要让凉月永远再也别想见过花酿。
凉月沉重地叹了口气。
可是,她已经不是阿徯了,也不是顾星辰了,她是顾凉月,有没有人问过她,到底想要怎么样的生活呢?
凉月伸手,解下了风缄手腕上的发带。
“你干什么!”
突然的人声吓得凉月手一抖,发带没拿住,就落到了风缄的心口处。
“啊?”
凉月抬头,看到风缄已经醒了,正瞪着眼珠子盯着她。
“你醒啦?”
凉月抓住发带,风缄坐了起来,抓着凉月的手终于松开了。
“还给我!”
风缄拽住发带的一头,冷声道。
凉月却没有松手。
“你都不束头发了,还要发带做什么?我走得急,头发都没梳,借我用用不行吗?”
凉月手上拽着发带,却扭过头去抹眼泪,她不想让风缄知道她看到了他的记忆。
可是她又忘了,他和风缄之间,还有连心咒的存在,她在风缄面前,根本没办法撒谎。
风缄松开了发带,任凉月用发带笨拙地梳了个马尾辫子。
“真丑。”
风缄抓住凉月的手,把她的小手轻轻打开,“你的手可真笨。”
风缄解开发带,重新给凉月扎好了头发。
“你怎么受伤了?还有人敢伤天帝吗?”
凉月感觉到风缄就坐在自己身后,他的呼吸就在自己头上。
“怎么?心疼了?”
风缄微凉的手指摸了摸凉月的侧脸。
“是呀!你心口受了伤,我可不比你还疼吗?因为这个连心咒,我呼呼呼咳了好几口血。要不是我是妖主,现在估计早就咽气了!”
风缄重新躺回去,侧过身子,曲起手臂,拄着脑袋看凉月。
“顾凉月,我已经舍弃你了,你还凑过来做什么?”
风缄说话冷冷地,凉月不想回头看,她还没有平复情绪,她现在看到风缄那张脸,大概率会哭。
她确实笨!
如果她可以聪明一点,就不会被青染诬陷,风缄就不会打上神界,还被封印在碧水湖下面那个黑咕隆咚的洞里。
凉月下了榻。
“你没事就好,以后你最好别受伤,还要连累我!”
凉月拾起地上的斗篷,拿着天颂令就要回人界。
“我让你走了吗?”
风缄却抢过了凉月的天颂令。
“不是,你不是都舍弃我了吗?那我还在这儿讨什么厌啊?”
凉月转身去抢天颂令,风缄呼吸把天颂令举起来,叫凉月够不到。
凉月食指一点,一条银色的线就从手指窜出来缠住了天颂令。
“这是什么?”
风缄拨了下那根银色的线,愣了下。
“顾凉月!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你居然敢薅本尊的头发!”
“不行吗?你能割我的韭菜,我就不能薅你的羊毛吗?”
风缄微微皱眉:“你在胡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凉月反驳道,“你夺我的灵力,抢了我的治愈能力,你可真行!这么大人欺负我一个小孩儿!我薅你一根头发怎么了?而且你头发多得是,你人到中年,每天掉下来的头发肯定不少,何必在乎我这一根呢!”
凉月勾勾手指,天颂令就回到了她手上。
“人到中年?!”
风缄腾地坐了起来,抓住了凉月握着令牌的手,把她拽到自己眼前。
“小妖主,你是来故意气我的吧?你是想我夺了你的嗓子,让你说不出话来吗?”
凉月身形却晃了下,她皱着眉头,就直勾勾地仰面倒了下去。
风缄擎住要跌下榻的凉月,把她放到榻上,自己则跳下了榻。
“晕了?”
风缄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被顾凉月给治愈了。
而现在,她要承受治愈他人带给自己的反噬,她是痛晕了。
或许她刚才一直就在痛,所以才急着要跑,就是不想晕倒在他面前。
“顾凉月……”
风缄探了探凉月的脉象,确认只是虚弱。
“醒醒。”
风缄唤了凉月一声,看到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叹了口气。
“阿徯……”
风缄轻声唤着,“你真是……你要让我……怎么舍得呢?”
凉月在识海中醒来,就看到了风缄正守在他身边,一如既往地握着她的手。
“怎么又是你!”
凉月立刻闭上了眼睛,歪着脑袋。
“求你个事儿,让我切切实实地睡一觉行不行?我醒着和你吵,晕了还要和你吵!这样我容易心理压力太大,会抑郁的。”
凉月又开始胡扯了。
“顾凉月,你看出来,本尊是关心你,才随你一同到识海来的?”
凉月揉了揉眼睛,又抹了把脸。
她不傻,她知道。
“你还在逃避!即使你已经深刻地知道了真相?呵呵!”
风缄自嘲地笑了笑,“这一世,你是有多不喜欢我啊!”
“提喜欢还太早了吧?哈哈哈!等我及笈再说!”
“你对花酿说过的吧?”
风缄一句话,就把凉月的心思给戳穿了。
凉月坐起来,抱着腿,把头放在膝盖处,盯着风缄。
“你看什么?本尊说错了吗?”
“没错。”
凉月面无表情地看着风缄。
“那你这么盯着本尊做甚?”
凉月眨了眨眼睛,深吸了口气,才终于笃定地与风缄说:“等我做完了顾凉月,我就回到你身边,做你的阿徯。”
“什么?你在和我说绕口令吗?”
风缄没听懂凉月说了什么。
“我的意思是,”凉月抿了下唇,“我是人族,如果我不是顾凉月,我是不是要经历生老病死?”
第365章 剃成秃子吧
风缄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一世,我有我需要坚守的东西,所以,我不能说因为一时的感动,或者说是为了还你上一世的人情,我就留在你身边吧?这样,其实我觉得,也是一种欺骗。”
风缄揉了揉眼睛,偷偷地用连心咒探了下凉月的心声。
“唉!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我是不是应该说的再直白一点,干脆就告诉他,我看到了他的记忆,我也知道他从前对我很好,甚至我被他上一世的深情感动到了,但是我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而且他刚做了天帝,很多神族都盯着他呢,我也不想再像从前的阿徯一样,拖他的后腿。”
“不行!不能告诉他!他那么自恋,到时候肯定会觉得自己能搞定一切,然后又给我关起来,不让我回家。”
“嗯嗯,就蜻蜓点水地说一下,让他迷迷糊糊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
哦!原来小丫头什么都知道了,就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口是心非也要有个限度吧?
说什么生老病死,呵!
“顾凉月……”风缄张口,想反驳的时候,凉月已经躺了下来。
“让我歇会儿行不行?早知道治愈你我会晕倒,我还不如直接晕了呢!”
看看,这个家伙又在说大话,她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她就是想要救他的。
风缄揽着顾凉月,让她靠着自己。
算了吧,之前伤了她那么深,自己有难,她居然还会第一时间就跑过来,已经算是很有良心了。
这段时间自己的行为确实太过分,如果换作从前的阿徯,恐怕会对他避之不及,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所以转世之后,性格有了转变,或许是一件好事。
“欸?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谁伤了你呢!”
凉月抬头,结果撞到了风缄的下巴。
“嘶!你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吗?”
凉月心想,说绕口令的是他自己吧?
“不许岔开话题。”
凉月指着风缄的脸,“你看你笑得这个心虚呀!伤你的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不说?还是说这位,是我不能知道的?你快说!不然以后我再也不救你了!”
风缄却把凉月的头埋在他肩头,还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不是没事吗?别问了啊!”
“我凭什么不问!我耗了那么多灵力救你……唔唔……”
差点被风缄给闷死!
“你松开!”
凉月推开风缄。
“不说就不说,我还不问了呢!”
凉月跳下金座。
“你做什么去?”
风缄用头发勾住了顾凉月。
又来这招!又来这招!堂堂天帝抓个人都使不出第二招了吗?这头发整的跟个抻面似的,真想给他剃成秃子!
气死了!气死了!
“我需要休息!”
凉月高声喊道。
“你要把谁剃成秃子?”
“啊!”凉月捂着耳朵,“你欺负小孩儿!你不讲理!
你给我等着,女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我长大的!”
凉月跺着脚,风缄却在捧腹大笑。
这是得有多疯的一个爹,才能把曾经那个温柔如水的阿徯,养成如今这个咋咋呼呼跳脚的顾凉月呀!
风缄觉得,其实这样的顾凉月,也挺有意思的。
在凉月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之后,风缄终于肯罢休。
“你跟着我做甚!”
凉月回头看风缄,就保持着和她三尺的距离,走走停停,都和她步调一致。
“你是牛皮糖吗?”凉月知道也逃不出这里,干脆不管他,晾着他让他自讨没趣。
“不是。”
风缄否认,可立刻又说,“我是牛皮绳,扯不断的那种!”
“哼。”
当他不存在,当他不存在!
啊!为什么我做不到!
可凉月终是太累了,刚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风缄看着小丫头下意识地缩成一个团,她总是这样子抱着自己的胳膊,她还是在提防着,在害怕着,这里,她曾经熟悉的地方,如今带给她的,只有不确定和不安全感。
风缄离开凉月的识海,在自己的神殿里醒来。
小丫头还倒在自己怀里,现实中的她脸色极差,嘴角还有些残留的血痕。
风缄把天颂令揣进凉月怀里,把她抱起,亲自将她送回了人界。
疯王正在批阅奏章,他紧锁着眉头,对身边的半曲道:“查到了吗?”
“是,这个柔兰公主确实是北狄国国君最宠爱的公主,而且此次前来,北狄国确是要把这公主献给大凌的意思。”
“哼。”
疯王眼里清明而又残忍,闺女不在,他也无需掩饰自己的情绪。
“北狄以为,一个女人,就可以打消本王对北狄疆土的野心?看来这个北狄国君,确实是老得糊涂了。”
疯王将批好的奏章擎在手中。
“那件事,查得如何了?”
半曲立刻拱手回道:“属下无能,暂时还没有头绪。”
疯王的目光扫了眼半曲,半曲的头又低下一些。
疯王却没有责怪半曲,只是说:
“北狄国失踪了一位王子,你去沿着这条线查一查。”
“是,属下告退。”
“回来。”疯王却唤住了半曲。
“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做,放你七日假,去给皇兄祭扫吧。北狄国使臣在京,我也脱不开身,皇兄和皇妹的祭日,就劳你帮忙了。”
“王爷,现在这个形势,属下不放心离开。”
半曲不肯走。
“每年的祭日,你都是要去的。也就七日而已,不会出什么事的。而且,皇兄,可能也想见你吧?”
疯王放下了奏章,抬手放在了半曲的手背上,把他行礼的手放了下来。
“我早就说过,你不必以臣下自居,你是我们顾家的人。”
“属下……我还是不放心王爷的安危,那个君迟,太危险。”
疯王轻笑了下:“放心吧!王府里又不只有你一个侍卫,再说,还有凉月在呢!”
半曲犹豫一阵,还是说:“那属下等郡主回来再走。”
“好。”
疯王拍了拍半曲的肩膀,“辛苦了。”
半曲离开后,风缄才现了身。
疯王转头看见风缄,又看到他怀里的凉月,立刻绕过桌案,朝着凉月走过去。
“你把她怎么了?”
风缄倒没拦着疯王把女儿接过去,不过听到疯王这么质问,他虽然有些不悦,却还是要忍着,毕竟得罪了别人,小妖主顶多和他置几日气,得罪了疯王,可能小妖主之前承诺的所有,就都不作数了。
第366章 怎么做到的
“她累了,睡着了而已。”
风缄避重就轻,没说凉月给他疗伤的事情。
可是疯王又不是第一天当爹了,他闺女都变成猫了,他都能认出来。更不用说她闺女现在面色白得都能当纸用了,他能不心疼吗?
“你能不能离本王的女儿,远一点?”
要不是看在这家伙如今已经翻身做主人,当了天帝了,疯王才不会说话这么客气!
风缄也是这么想的。
要不是看在这疯子是如今阿徯的亲爹,他可不受这气!狠话他都想好了,却只能咽下去。
“你可以走了。”
疯王抱着女儿,准备回玉笙苑,再请太医来诊脉。
风缄却与疯王说:“花酿没死。”
疯王顿住脚,回头看向风缄。
其实对于花酿的生死,他并不意外。
那个花酿神神秘秘实力从不外露,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死去的!
“我与你说这个,是想让你知道,我给你看过的,凉月的未来,还是会发生的。”
凉月的未来,是指之前,疯王被风缄带入凉月的识海的时,他给疯王看的那一幕。
凉月会死在花酿的剑下。
“这不是你害她伤心的理由。”
疯王这就有点护犊子不讲理了。
“你之前,利用连心咒,将本王的女儿带走,等她再回来后,便噩梦连连,本王很想知道,你对本王的女儿,做了什么?”
风缄紧抿着唇,看着疯王阴鸷的脸,这件事,他确实做错了。
“本王不会听你的说辞,本王会等着凉月自己亲口与本王说。不过,谁也别想伤本王的女儿,这句话,我再说一次。不管你抱着怎么样的初衷,这笔账本王会记下。”
风缄知道疯王护着凉月,但他没想到,一个人族,居然能说出要记下他这个天帝的账的话。
“你不觉得,这话很可笑?”
“可不可笑,本王的话,说完了,便不会收回来。”
疯王转身就走。
他可不管风缄似乎觉得可笑还是生气,反正他的话说完了,而且这笔账,他也真的记下了。
风缄却跟在疯王身后,他就是想看看,这个疯子到底是怎么把这个闺女教养得服服帖帖,甚至愿意去陪着他生老病死的!
“啧!”
疯王顿足,回头看着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风缄。
“你可以走了。”
风缄却还在赖着。
“整个三界都是本尊的,你这个小小的王府,怎么?还容不下本尊了?”
疯王嫌弃地白了风缄一眼。
“牛皮糖!”
哎呦!这说话的腔调都一模一样的!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随你便!”
疯王也懒得打理风缄了,把闺女往怀里掂了掂,快步朝着玉笙苑而去。
“桃核儿,去准备热水。”
瑞王府的门,就是留着踹的。
风缄也是稀奇,这玉笙苑居然只留了十几个小丫头打理,一个小厮都没有。
而且,就算是王爷的女儿,也是有规制的,疯王居然留了这么多的丫鬟分门别类地打理着玉笙苑,安排地事无巨细。
“你是不是有点太惯着她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没有那么娇气。”
疯王把闺女抱在榻上,身下的羊绒毯子风缄看着都觉出这做工的繁杂和手感的舒适。
疯王亲自为闺女把头发上的发带解开,随手就丢到了枕头边。
“欸?”
风缄看着疯王的举动,就要把发带收起来。
疯王抬头扫了眼风缄,嗤笑一声,又把发带捡起来,系在了闺女的手腕上。
风缄就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凉月缩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她微微睁开眼,看到了疯爹模模糊糊的身影,便冲着疯爹笑了笑,然后又沉沉睡去。
风缄瞧着凉月的脸上有了些微血色,完全放松下来,还下意识地抓了把疯王的头发,就觉得自己在这屋里,显得有点多余。
“把你的灵力传给她。”疯王说。
“哈?”风缄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命令本尊吗?”
疯王坐在凉月身边,轻轻拍着闺女的后背。
“你来都来了,又不肯走。留在这儿做点什么,有何不可?你都做了天帝了,为了本王的女儿,耗费些灵力,算什么?”
风缄听着疯王的话,都在怀疑他和疯王到底谁才是这三界的主人了!
你女儿怎么了?凭什么我就得耗费灵力啊!
可是……
呃……
他还真就得这么做。
“本尊不是因为你的命令才这么做的!”
风缄给凉月输完灵力,就立刻被疯王推开了。
“不是……”
用完就拉倒?
“真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好,凉月竟然可以忍受你这个疯子这么多年!”
“忍受?你用词不当。”
疯王还是有这个自信的,“你不觉得自己在这儿有点多余吗?虽然本王知道你不会老去,但是吧!你怎么看也不年轻了吧?想配上本王的女儿,还是有点显老。”
风缄感觉脑瓜子一杆血马上就要从头顶窜上来了。
“本尊终于知道为什么顾凉月说话为什么那么气人了!原来都是跟你学的!”
“还行吧!倾囊相授,免得本王的女儿在外面挨欺负。”
疯王这话说的,就好像教闺女怼人,是理所当然的!
难怪她闺女总是那么不讲理!
这时候,桃核儿和几个小丫头端着热水走进来,还有一应用品,全乎的风缄这个天帝都嫉妒凉月了。
只有他想不到,没有顾凉月享受不到的好待遇。而且疯王是绝对不会假以人手的。
等把闺女安排妥当,疯王才缓缓地床幔拉上,然后隔着床幔守在闺女身边。
“天快黑了,你还不走?”
疯王已经撵了几次了,可是风缄不仅不走,还做了一个旁观者,看得津津有味。
“不走。”
风缄隔着床幔看着小丫头居然在蹬被子。
她是睡得又多得劲儿!
“本尊真的很好奇!你当年是怎么带着她活下去的?你当年都疯得人事不清了,为什么都没有把她扔掉?这是不是太不符合常理了?难道你是装疯?”
疯王抱着胳膊守在榻边,提防着风缄过来。
“你问我,我也记不得。”
可是他就是知道,这是他女儿,他只要不死,她就得好好活着。
“真是神奇!”风缄不禁赞叹,“可是就算如此,你也太惯着她了吧?你看她都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她若不是有那么点灵力,都不知道被戳死多少回了。”
“就算她什么都不是,本王也会尽其所能地护着她。你没当爹,你不懂。”
第367章 不会送礼
风缄是真的无言以对,他哪来的自信呢。
护住一个妖主?
妖主还用她护?
“疯爹?”
凉月唤了声,小手从床幔里伸了出来。
“嗯,在呢。”
疯王握住闺女的小手,顾凉月扒开床幔,把小脑袋又露了出来。
“疯爹……”
凉月努努嘴唇,“你听话了吗?没发疯吧?”
“嗯,没有。”
疯王揉了揉凉月的眉心,叫她把皱起来的眉头舒展开。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疯王低声问。
凉月吐了吐舌头:“我饿了!风缄那里啥都没有!”
疯王轻笑了下:“好。”
凉月伸了个懒腰:“还是自己家舒坦。”
凉月晃了晃脑袋,突然看到了一抹银色的头发。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了。
“害怕不?”
风缄的声音在头顶想起,凉月抬头看向靠窗的小榻,上面正坐着一尊大神!
一尊他惹不起的大神!
“哎呀?您怎么高抬贵脚来了呢?”
凉月故作热情地与风缄说话,可是身子却诚实地跳起来,躲到了疯爹身后。
“我刚才好像说错话了哈!哈哈哈……没事儿!没事儿!您大人有大量!就当没听见!哈哈哈哈……”
凉月把自己“哈哈”得大脑一片空白。
“疯爹,您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呢!”
凉月躲在疯王身后。
“你说什么了?至于吓成这样?”
凉月见疯王根本不惧怕风缄,惊讶他怎么可以这么坦然地面对天帝。
“我……”
凉月隔着疯爹看风缄,见他脸上也没露出什么不悦的表情,才逐渐放松下来。
“我刚才不算打小报告,你那真的什么吃的都没有!当然,您是神嘛!您不用吃饭!很正常!”
风缄本来还觉得自己可以再呆一会儿,可是看到凉月因为她无心的一句话就把她吓成那个样子!风缄反而觉得自己有点待不下去了!
“知道了,下次会准备好点心。”
风缄想起上一次他自己做的鱼干没有挑刺,把凉月卡到嗓子的事情,又添了句,“这次会把鱼刺挑干净的。”
凉月“咦”了一声,看到风缄起身要走了。
她看了看疯爹,又皱了皱眉头,直到风缄的身影消失了,凉月才小心翼翼地问疯爹。
“您和他说什么了?他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疯王为闺女披上被子,说:“简单地提点一下,让他明白,本王是娇养女儿。”
“啊?”凉月摊开手,“就这样?他就怂了?”
疯王点头。
凉月摸了摸鼻子,所以风缄似乎觉得自己之前对她太差了,委屈她了,所以很愧疚?
“疯爹,你真牛!”
凉月不禁竖起来大拇指。
她连打带骂和风缄都讲不通的事情,疯王兵不血刃动动嘴皮子就解决了?
风缄确实是愧疚,疯王的话提醒了风缄,他想要她陪在自己身边,却给了她一个十分陌生的环境,给了她极大的压力。
她在疯王面前总是笑意盈盈,不仅仅是因为疯王对她的好,更因为在疯王眼里,她闺女做什么都是对的,这是一种极度的信任。
风缄自愧不如,当年他对阿徯,也没有这么用心过。
用心!
对!
就是这两个字!
用心太难了!
对于在黑暗中煎熬了几万年的风缄来说,他早已经忘了,要怎么样对人用心了!
不过,他可以学!
风缄也愿意去花心思在凉月身上,而不是像从前一样,只是想要控制她!
翌日一早,山药在玉笙苑才扒开眼睛,就吓得“嗷”地一声叫了出来。
疯王先被吵醒了,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拉开门,把傻狗踢到一边去。
“再吵炖了你!”
这句话已经成为疯王的日常口头禅了,不过看在闺女的面子上,一直没付诸行动了。
“呜呜呜!”
山药抹着眼泪,指着中庭里。
疯王这才抬头看向了中庭,他深吸了口气,嘴角也跟着抽了下,最后压低了声音咒骂了句:“有病!”
“怎么了?”凉月抱着疯爹的大腿,揉着惺忪睡眼往外看,她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眼睛,最后嘴角一撇。
“疯爹,我觉得您教导得很对,不过风缄可能理解错了。”
中庭外,是一条硕大的鱼,看上去有一丈长,关键鱼还活着,正扑腾着鱼尾巴,把玉笙苑墙角的几棵小树都给压倒了。
“天知道这条鱼是从哪片海钓上来的!”
凉月说着,扯了扯疯爹的手指,笑道,“每年冬日咱们都施粥,要不,今年咱们施鱼吧?”
疯王低头看闺女,下一刻就把闺女抱起来。
“穿鞋!凉!”
凉月以为风缄送完鱼就完事儿,没想到才隔了半日,玉笙苑整个院子里就铺满了亮晶晶的宝石。
“这是魔怔了吗?”
当年阿徯也是被这么被风缄送礼物的吗?
凉月回忆了下,还真是!
凉月捂着脑袋,看着黑影的口水都流到地上了。
黑影是乌鸦,所以对布灵布灵闪亮亮的宝石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的。
“喜欢吗?尽管拿。”
黑影立刻扑到了宝石身上打滚。
凉月抬头看向天,冲着上面喊:“别送了!我要什么都有!不用你送了!听见了没?”
不管风缄能不能听见,凉月都得说。
“姑娘,你怎么了?”
桃核儿看凉月在那里唉声叹气,就过来安慰,“其实吧!这位大神尊除了长得丑了点,不太符合姑娘的口味,也没啥。”
凉月揉了揉太阳穴。
“不是丑不丑的问题。”
凉月觉得送礼这位,没长脑子。
“就是,怎么说呢!我得有多大的胃能吃下那么大一条鱼啊!臭了也吃不完吧?再说那些宝石,说实话,就算是天上的,也用不着送这么多吧?一颗,挑一颗就行。”
凉月接过桃核儿递过来的茶,“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他丑?”
桃核儿点点头。
“姑娘,你不觉得吗?”
凉月揉了揉眼角。
“不丑啊!造型上是有点杀马特,不过不丑。”
风缄她瞅着还挺顺眼的。
“对了,姑娘,刚才北狄国的国师派人送来了一样东西,说是给姑娘的赔礼。”
“又赔礼?!又是怎么样惊悚的赔礼!”
凉月看着桃核儿命人捧过来的盒子,都不敢打开了。
上次君迟就是当着疯爹的面弄了好大一个惊吓。
“你打开。”
凉月捂上眼睛,叫桃核儿打开盒子。
“哦。”
桃核儿还真听话,真的就打开了。
第368章 误会了
盒子被打开了,听不见小丫头们的尖叫声,凉月这才敢把遮住视线的手放下来。
盒子里,竟然放着一个花瓶,这花瓶和那一日,柔兰公主打碎的一模一样。
“赝品吧?”
凉月连忙叫黑影带上花瓶,他们一同去了轻罗馆,去找黄掌柜验验。
黄掌柜把花瓶从盒子里拿起来,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仔仔细细端详了好一阵,终于说了一句话。
“是用碎瓷修复的吗?”
凉月问。
黄掌柜摇摇头:“啧啧啧!就算是让俺用法术修复,也做不到这么天衣无缝。”
“那……是真的?”
凉月有点忐忑了。
黄掌柜点点头,又摇摇头。
“您啥意思啊?都给小主人绕迷糊了。”
“没有没有,我没迷糊!”
凉月还在矢口否认,七岁了长不高又奶声奶气的凉月叫其他小妖们都忍俊不禁地笑了。
八哥和其他鸟雀们立在窗口,享受着冬日里仅有的那几寸温暖阳光。
“小妖主就是因为迷糊了才来的嘛!”
“就是就是!”
“真的!”
黄掌柜打断了鸟雀们的嬉笑声。
“但是不可能啊!紫烟宫宫主再厉害,也就是个人族呗!为什么他会拿到这等神族才用得起的东西!”
凉月听黄掌柜这般说,她是真犯迷糊了。
“这上面会不会装着什么隐形的摄像头,或者是隐形的窃听器什么的?”
凉月不放心君迟送来的东西,便叫黑影把它收到仓库去。
不过,君迟这就算是还了礼了吧?
她就没理由再欺负那个柔兰公主了。
不好玩儿。
“小主人,您不喜欢那个柔兰公主?”
到底黄掌柜是过来人,光是看凉月的小表情,就瞧出来凉月对柔兰郡主的态度,从一开始的讨厌,转变为敌意了。
凉月努努嘴,报怨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女人,要争着给我当后妈呀!”
“后……后妈?!”
八哥大呼一声,两只翅膀都张开了,扑腾了好几下才落回窗子上。
“又……又来?”
鸟雀们叽叽喳喳地叫唤起来。
“掌柜的!快给咱们小主人准备一间舒服的房间,咱们小主人又要离家出走啦!”
八哥大呼小叫着,估计前铺的都听见了。
“哦。”黄掌柜立刻明白过来,“小主人你原来是烦恼这个?其实您不必担心,小的派我们家的小辈们去吓唬吓唬她,不就结了?”
“不成!这是政治联姻,就是把那公主吓得嘴歪眼斜了,北狄国也会想方设法把这个公主嫁过来的!塞也要塞到疯王的被……”
后面的话,八哥不敢说了,因为凉月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
如果君迟不在,她自然可以像当初对付青莲和其他女人一样,把这个柔兰公主轰走,可是君迟这个绊脚石,太碍眼了!
君迟根本就是来给凉月找不痛快的!
“那……那您父王,是什么意思呢?”
黄掌柜问道。
“他?!”凉月摆摆手,“我这么多年赶走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就从来没询问过疯爹的意思。他乐不乐意,我都是要赶的,而且……”凉月挽了个手花,“离家出走是每次必有的戏码,反正疯爹最后还是会接我回去的!”
黄掌柜捋了捋胡须,频频点头。
“小主人,您这样千防万防的,就从来没问过,您父王是怎么个意见?”
“我问过呀!我还找了媒婆要给他相亲呢!可是,疯爹把媒婆给撵走了。所以我觉得,疯爹是不会再纳妃的!至于苏姑姑,那是为了气楚子扬!他们俩根本没那事儿。”
这时候,黑影噔噔噔踩着台阶走上来,他也听到了众人的对话。
“那个……主人您有没有觉得,你爹好像不太正常?”黑影提出了质疑。
凉月点头:“他本来就不正常啊!他是疯子嘛!”
黑影挠挠头:“说得也是。”
“话虽然是如此,不过老是小主人您这么横拦着竖挡着,疯王又不表态,恐怕难免百密一疏。毕竟您父王是人族,君迟恐怕有许多种方法,让那个柔兰公主进门吧?比如说……咳咳……”
黄掌柜点到为止,凉月却听明白了!
君迟他确实,药多得很,手段也多得很。
“等等。”
凉月看着那个花瓶,眨了眨眼睛,突然问黑影:“我爹呢?”
“王爷一早去上朝了,现在肯定还在宫中吧!”
凉月立刻从榻上跳下来,慌张地摸向腰间的荷包。
“糟了!糟了!糟了!”
凉月掏出一张闪身符。
黑影连忙跟上:“您上哪儿去?我陪您去!”
凉月急得跳脚:“那个那个……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呀!”
她就是东!她就是那虎呀!
凉月立刻闪身去了皇宫,循着疯王的气息就去找。
到了殿门口,殿外一个守卫和宫人都没有,半曲怎么不在!
凉月这才想起来,成王和昭阳公主的祭日,就快到了!半曲肯定是去给这二位扫墓去了!
凉月有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他爹,他爹恐怕已经被君迟的法术给控制了,说不定这门里面,疯爹已经被那个柔兰公主给……
失守啦!
凉月猛地推开了殿门,当场愣在那里。
“嘎!”
有什么掉到了地上,好像是凉月岌岌可危的智商。
“那……那个……”
凉月咽了下口水,看向殿内的二位。
“那个……你们继续。”
凉月忙不迭地把门又给关上了。
殿内,疯王坐在主位上,正在正襟危坐地批着奏章,看到闺女突然进来,他才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他闺女又把门迅速关上了。
疯王没有多想,继续低头批阅奏章。
而另外一位,大凌国的战神,竟然卧在一方席子上,枕着他的剑,抬起自己的臭脚丫子,手里还拿着刚拽下来的袜子。
“吓死我了!”
大白将军冲着疯王傻笑了下。
“差点儿就被你宝贝闺女撞见了。”
大白将军换着抬起另一条腿,把脚上袜子也给脱了。
疯王稍抬眉眼,看着大白将军的动作,说:“不要这么说!好像咱们俩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凉月还在外面,谁知道她会不会多想?”
大白将军撸起裤腿,满脸的不服气。
“多想啥?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疯王放下奏章,打开桌案旁放着的小箱,拿着一红一白两个瓷瓶走向白孤云。
“红的内服,白的外用,自己弄好。”
第369章 上药太疼了
白孤云却没有没有接疯王的药,把两腿一摊,耍起了赖。
“我不!我这可都是因为你!你得给我擦!”
疯王一向冷冰冰的脸今日也挂上了三分戏谑,对白孤云说:“我下手可没轻没重,你可别喊疼!”
白孤云拍了拍胸脯:“老子上阵杀敌这么多年都没有哭过!就擦点药,不至于!”
“好。”
疯王蹲下身子,把红色的药瓶丢给白孤云:“这个不用我喂吧?”
“不用不用。”
白孤云可不敢得寸进尺。
疯王打开了白色的药瓶,倒在手心搓了搓。
“嗷!啊!我……你!”
凉月在殿外听着,看了看黑影,看到他把耳朵都给捂起来了。
凉月缩着脖子听着,疯爹下手可真狠。
“大白将军的类风湿关节炎,是越来越严重了。”
凉月琢磨着要不就给大白将军治愈了吧,这鬼哭狼嚎地,不知道的还以为疯爹把大白将军给怎么着了呢!
“哎呦……小酒,你对我真是,一点不遗余力呀!”
擦好了药,大白将军就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不是他的了!
疯王擦了擦手,冲着殿外说道:“进来吧。”
凉月轻轻地推开门,打开一条小缝儿,溜了进去。
“见过白将军。”
凉月憋着笑,看着自讨苦吃的大白将军。
白孤云揉着腿,小心翼翼地把裤腿放下来。
“嗯嗯,郡主今日来得挺早哈。”
凉月吐了吐舌头,溜到了疯爹身边。
“来做什么?”
听这话,好像疯王不太希望闺女来似的。
“来提醒你,离那个柔兰公主远一点。”
凉月直言不讳,不过却没有告诉疯爹她匆匆忙忙赶来的原因。
“柔兰公主?”
大白将军慢吞吞地穿鞋袜。
“郡主这是担心你父王,给你找后妈吧?”
大白将军冲着疯王调侃道:“小酒,你瞧瞧都给你闺女吓成什么样了?生怕有后妈给她穿小鞋呢!你快给她吃一颗定心丸吧。”
疯王拿起朱砂笔,却没有看向凉月,只说了句:“我考虑考虑。”
“考……考虑什么?”
凉月夺过疯爹手里的奏章,“疯爹,就算你是疯子,你也不能喜欢傻子吧?”
疯王这才扭头看向闺女,可是凉月却已经急得眼睛都红了。
“果然你们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凉月“啪”地把奏章往案上一拍。
“你敢让柔兰公主进瑞王府的大门试试。”
疯王拿起奏章,看着闺女的小脸也跟着红了。
“怎么?又想用离家出走吓唬你爹?”
“不行吗?”
凉月觉得这招很好用的。
“那你敢再离家出走一个试试!”
疯王却反过来威胁凉月了!
“不是……你怎么不按从前的套路来了呢?”
凉月眼泪都快出来了,若是从前,提到离家出走这四个字,疯爹基本上都会妥协的。
他该不会,真的品味这般独特,喜欢那个傻不拉几的公主吧?
“原来你是这样的疯爹!”
凉月鼓着腮帮子,起身就要走,却被疯爹抓住了手腕。
“干什么去?”
“我现在是轻罗馆的主人!我忙得很!”
凉月扭过头去,不看疯王,甩下一句话。
“我走了!”
说完就气呼呼地要出去。
“小酒!你快别逗你闺女了!一会儿给逗哭了,看你怎么哄!”
大白将军连忙打圆场。
“没逗她,真的需要考虑。”
凉月一听,哎呦喂!你还考虑!你居然敢考虑!
“我管你考虑不考虑!我现在就去把驿站一把火点了!”
凉月是真生气了!
你要是说你迫不得已,我没准还能同情同情。
你说你考虑考虑,那就是态度不端正了。
疯王把闺女拉回怀里,轻轻捏着她的肩膀,不叫她再耍脾气了。
“我说,我考虑考虑,怎么给我的好闺女,吃一颗定心丸,让她以后都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疯王附在凉月耳畔,道,“就算是喜新厌旧,也不会厌了你这个宝贝疙瘩,怎么就生气了!”
凉月这才撅着嘴转回头看疯爹。
疯王狡黠地笑着,根本不是刚才那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敢情是在逗她玩儿呢是吧?
“你爹啊,就喜欢看她闺女又气又急的小模样儿。郡主,你这么多年怎么还没摸透你爹的性情呢!”
大白将军起身,可能是腿还不太好使,他还得扶着腰慢慢地走。
“我回去了!太疼了!”
大白将军拜拜手就像只企鹅似的一摇一摆地出了宫殿。
凉月看着真有点不忍心。
“要不我给大白将军治治吧?”
疯王把没用完的两瓶药又放回匣子里。
“你还嫌不够疼?”
疯王拉着闺女坐下,“慢慢调理着吧。”
凉月努努嘴,打了个哈欠。
“还困吗?可是还有哪里疼?”
疯王掐了下闺女的小脸,肉都没了,快掐不起来了。
“疼!可疼了!”
凉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被你气疼了!”
疯王摇摇头,到底是谁气谁呀!
“你若还想着离家出走,自然还是要气气你的!”
凉月咬着嘴唇,看来疯爹现在也找到克制自己的办法了。
因为他料定了自己不会这么轻易就走掉的!
“算了!不生气了。”
只要这个柔兰公主,不会成为她的后妈,就比什么都强。
“凉月……”
疯王把凉月的小手托在自己的掌心里,凉月还以为是疯爹打算哄自己了,没想到他只是问了句:“你可还记得,在乌漠城,袭击你的人?”
乌漠城?
关于那天的事情,因为凉月的记忆被风缄抹去过,所以如今想起来,还真有点费劲儿。
凉月努力回想了下,说:“反正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说他是人,他却是从棺材里面爬出来的,可若说他是鬼,但他确实还是喘气的。我觉得他可能是利用棺材的阴气去练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功夫,不然他怎么会驱使凶尸袭击我呢?”
凉月见疯爹听得认真,心下觉得可能这个人疯爹很重要,便又试着多回想一点。
“对了!他的长相特别的奇特,好像连汗毛都成了白色的了!而且,他身上有一股我没有闻过的香味,我从小出入皇宫,什么稀有的香没闻过?可是那个味道,是特别独特的,我真的没闻过。”
凉月想了想,又说,“我记得他当时特别猖狂,说他手里有一块来自神界的石头,这有点太扯了吧?我怀疑他可能得妄想症,以为自己已经得道成神了!”
第370章 女儿奴上身
“如果给你画笔,你可能将其样貌描画出来?”疯王又问,但又立刻反悔了,“你若害怕,便算了。”
“不害怕,他也没厉害哪儿去,我就是一时不慎。不过他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还妄想得到妖主的灵力,结果被撑爆了。”
听闺女说得轻松,疯王可没有这么大的心。
现在的轻描淡写,不过是为了掩饰她当时的慌乱。
“放心吧!疯爹。我心理素质很强的!”
凉月还是接下了疯爹交代的事情,而且画画是她的强项,很快那个棺材男的形象就跃然纸上。
疯王将画像收起来,凉月知道疯爹询问得如此详细,这个人必定是值得重视的。
乌漠城就在北狄和大凌的边境,莫不是这人的身份,有问题?
凉月还想再回忆点什么,可是细节之处,她确实记不清了。而且那块所谓的来自神界的冰,当时夺走了她的五感,那个棺材男说了什么,凉月也听不见。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免得又头疼。”
疯王把闺女拉到自己身前:“用膳吧。”
话音刚落,就有宫人进来,与疯王道:“启禀王爷,北狄国使臣求见。”
怎么偏赶上到了饭点儿才来?
是不是想来蹭饭?
想蹭饭?不成。
凉月脑补着要不要她和疯爹用膳,让北狄国的使臣饿着肚子看着。
疯王却比凉月想得周到多了。
“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疯爹传了午膳,凉月故意慢条斯理地吃,就是想让对方能多等一会儿。
等到吃饱喝足,凉月都快忘了,外面还有人等着呢!
冬日寒冷,不过对于北狄人来说,大凌的冷不过是小打小闹。
疯王接见了他们,凉月坐在疯爹身边,看到款款而来的年轻人,就是北狄国的颜兰王子,未来北狄的继承人。
凉月之前在柔兰落水的时候,见识过这个颜兰王子端正的三观,所以看到来人是他,凉月觉得心情还不算差。
只是不知道他要和疯爹说什么呢?
该不会是要疯爹娶柔兰的事情吧!那不管你是正不正,凉月是不会让步的。
颜兰其实是也在观察着顾凉月,听说这个女儿还会法术,灵力高强,颜兰就有些打怵了。
自己不会也会像柔兰似的,被收拾了吧?
“叩见摄政王。”
颜兰行了大礼,又与凉月说,“不知郡主在此,还请郡主见谅。”
颜兰倒是知书达礼,和那个傻乎乎的妹妹不一样。
“不知王子前来,有何贵干?本王今日政务繁多,还请王子您能长话短说吧!”
这态度,居高临下的?
疯爹似乎并不满意这个颜兰王子的到来。
颜兰应该是听疯王的话中意,是嫌他来得不是时候吧?
颜兰上前与疯王说:“本王子今日来,其实是想与王爷就停战协议做一个详细的商谈。”
停战协议?
这么说,北狄国今年又冻上一大片,估计他们的牛羊死伤不计其数。
不过这个停战协议,凉月觉得真的不能签字,北狄所谓的停战协议,根本就是缓兵之计,他们现在没实力和疯王打,才会选择搞个什么停战协议。
凉月觉得等到北狄国熬过了这今天这场大降温带来的霜冻之后,他们还是会南下攻打大凌的。
所以答应他们,不就等于是给了北狄翻身的机会了吗?
凉月觉得疯爹一定不会答应的。
疯王看向了顾凉月,冲着她闺女低声问:“你觉得,这停战协议,当如何来指定?”
凉月附在疯王耳边说:“如果我是疯爹您,这协议,咱们就不签。”
疯王应了声:“好。”
凉月还以为疯爹随口说的,却没想疯王突然转过头看向了颜兰,与他说:“本王的女儿说,这个协议,我们大凌不签。”
咦?疯爹,你怎么把我给卖了?怎么可以这样呢?
我还是不是你亲闺女了。
“还请王爷三思,我国愿与贵国结秦晋之好,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疯王又扭头看向凉月,问闺女:“你觉得呢?”
咦?怎么又问她?
都卖了一次了,你怎么还卖呢!
凉月白了疯王一眼,但是这件事她是不会妥协的。
“我不同意!柔兰公主与疯爹,不相配!”
疯王立刻转头与颜兰说:“你也听到了?怕是要让王子您失望了。”
颜兰王子见疯王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两个问题当成儿戏,去问一个半大孩子,就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可是如今北狄正是贫病交加之时,他必须得忍着,不管疯王怎么样刁难,他都要把这份协议签出来。
还真是个有责任心的王子,只是实力悬殊,他可不是疯子的对手。
“实不相瞒,本王一向都是听闺女的。如果闺女不点头,那么本王也是不会做出决定的。”
凉月看着疯爹,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可是自己又不得不配合他演下去。
“北狄国我去了一次,说实话,你们现在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你那个所谓的国师,已经到处设下了许多紫烟宫的人,他们正在蛊惑北狄的百姓们做他的教众。王子殿下,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的那个国师,他能耐大着呢!若是被他架空了你们北狄王室的权利,恐怕你们这个国家,也就成了紫烟宫的了!那你们不就是名存实亡了吗?”
凉月说得半真半假,这样才能把北狄王子真的糊弄住。
至于紫烟宫的事情,他是真的觉得北狄国王子应该重视一下这件事,不然,等到北狄国的百姓都成了紫烟宫的下线,凉月觉得君迟才不会有什么好心,去供着这些王室的人呢!
而且颜兰就是北狄人,北狄现在是什么情况,恐怕他也知道,就看他有没有能力,能够扭转局面了。
疯王静静地听着凉月的话,满意地微微扬起嘴角。
闺女做得好,让他们起内讧,这也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
颜兰听着凉月的话,觉得这小孩儿这么小,怎么可能说出这么有理有据的话来,分明就是疯王告诉她的!
“至于那个停战协议,真的没有必要去签。因为你们北狄,早晚都是我们大凌的疆土。王子殿下可能不愿意听这样的话,但这就是事实。”
凉月看到颜兰的脸都快绿了,看来这个王子马上就要爆发了。
“不过王子若是可以回去说服你的父王,本本分分地管理好北狄,驱逐紫烟宫在北狄的势力,倒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第371章 疯王的提醒
凉月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这是根本不把北狄国当回事的节奏呀!
北狄是没有大凌国力强盛,但也不至于弱到让人瞧不起到这个程度。
如果风缄在的话,凉月肯定又要被他说成是不识好歹没规矩了,又要说疯爹把他惯坏了。
而且凉月觉得,疯爹可能就是随口问一下,她说得也不对,疯爹也不傻。
“嗯,本王觉得,郡主所言,十分有理。”
疯爹一句话,把凉月都给弄懵了。
“疯爹,你刚才听我说什么了吗?你知道我说得是什么吗?”
凉月回想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疯爹如果按照她的话去做,北狄国的国王还不直接气得中风了?
两国战事一起,那她不就成了引起这场祸事之人吗?
更何况,北狄虽弱,但是紫烟宫强啊!
君迟可是北狄国的国师啊!
颜兰听到疯王这般说,也是十分惊讶。
真是个实打实的疯子,这种国事他居然就听一个小娃娃的戏言。
可笑至极。
“王爷这是打算与北狄为敌吗?”
颜兰是真没想到,有人居然会拿这种国事开玩笑,竟然把这种大事当成哄孩子玩的把戏。
“其实王子你,来得晚了一些。”
疯王指了指门外,“本王不太喜欢,用女人换江山的做法,大凌不会将女儿远嫁他国,也希望你不要用牺牲自己妹妹的幸福为代价,换取偏安一隅的短暂安宁。与其那样,本王更愿意与王子你,真刀真枪地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
疯王的话可谓是峰回路转。
疯爹原来是想让颜兰放弃将柔兰公主嫁给自己呀!
那也不用拉她下水吧。
难道就是为了,让颜兰觉得她这个瑞王府的小郡主是个不好惹的主儿,所以柔兰嫁过来,肯定会被我这个不讲理的小丫头给欺负的。
可是之前她不是已经把柔兰欺负得够狠的了吗?疯爹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了?
凌国的国事,哪一件需要她这个小丫头劳心费神了?疯爹何必在颜兰面前,把自己表现得好像是对自己家闺女言听计从的样子?
显得疯爹好无能。
颜兰则听得云里雾里,这疯子说话办事怎么乱七八糟的,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明白的?
不过他说的不想让柔兰来和亲的事情,这个他可做不了主。
柔兰来和亲之事,那是父王在他离开北狄之前已经板上钉钉的了。
王妃做不了,就做侧妃,哪怕是侍妾,也要把柔兰留在疯王枕边。
北部不只有北狄一个小国,那些小部族也同样虎视眈眈地盯着北狄。
如果不能让北狄和大凌停战,北狄腹背受敌,恐怕挺不了多久。
“柔兰虽然鲁莽,但也最单纯,是我父王最宠爱的女儿,王爷您也应该知道,宁可多一个朋友,也不多一个敌人的道理吧?柔兰作为北狄的公主,嫁给王爷,我们北狄也愿意与大凌联合,助王爷征战北部其他部落。本王子觉得,王爷您得到的好处,还有很多……”
颜兰其实算是很理智了,刚才凉月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他都能忍着,还是有点君主之风范的。
凉月觉得自己刚才咄咄逼人的话,确实有些不妥。
不过如果她让步了,那么柔兰不就嫁进王府里来了吗?
“王子若是这么想和我大凌联合,可以自己留在大凌长住。至于联姻一事,本王,不缺女人,也不需要女人。”
疯王终于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不会娶柔兰,更不喜欢柔兰。
颜兰一听疯王如此说,心想让他留在大凌可怎么行呢?他是要会北狄继承王位的呀!
“王子若担心北部其他部族,不如去向贵国的国师讨教一二,贵国的国师神通广大,他一人便可对付所有的部族。您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其实疯王表面上是拒绝了颜兰和亲的请求,其实是在提醒颜兰,见他堤防君迟。
君迟能力强,他又已经蛊惑地北狄百姓都信奉了他的紫烟宫。
试问这样的国师,颜兰怎么还放心地交代君迟去做更多重要的事情呢?
“真不知道这个王子,是怎么想的。怎么君迟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怎么什么都听君迟的?”
颜兰走后,凉月和疯爹探讨起这个话题来。
疯王今日少有的话多,还特别有耐心。
“北狄从前,是有一位深受国王器重的皇子,不过不是颜兰。”
疯王的话,提起了凉月的兴趣。
这不是传统的宫斗戏码吗?
因为大凌的小皇帝还太小,这宫里无聊得就跟和尚庙似的,凉月已经有点怀念那些尔虞我诈的宫斗情节了。
“疯爹您是说,这个颜兰,是君迟扶持上位的!而上一位皇子,也是君迟给陷害弄死的?”
疯王有些惊讶地看着闺女。
“真是不容易!难得你的脑子突然这么灵光!”
“您的意思是说我从前很笨吗?”
凉月倒不在意疯爹的话,她确实不太聪明。
“疯爹,为什么我觉得您好像知道很多事情,不,您好像什么都知道。”
凉月起身,到疯王背后,给他揉肩膀。
“您不愿与北狄联合,是因为君迟吗?”
疯王享受着闺女献殷勤,低笑了声:“什么时候这么孝顺了?”
“我一直都很孝顺!”
“动不动就拿离家出走吓唬亲爹的人,还好意思说孝顺?”
凉月瘪瘪嘴,手下更用力一些。
“知道知道,以后我不这样了!”
疯王这才满意了。
“那您倒是说说,您不与北狄联合,是因公,还是因私呀?”
“是因为,你。”
疯王的话,叫凉月一愣。
“和我有什么关系?”
疯王打了个响指,从房梁上突然跳下来一个黑衣人,吓了凉月一跳。
“叩见王爷!”
黑衣人行礼之后,迅速起身,从袖中掏出一张宣纸,给疯王呈上。
“王爷您请看,这位便是北狄国大王子的画像。”
“嗯。”
疯王没有打开画像,却问那黑衣人:“如何?”
“属下探得,北狄国王重病缠身,已然命不久矣,其每日都在服用紫烟宫奉上的丹药续命,属下斗胆,偷来了一颗。”
“嗯,你辛苦了,下去领赏吧。”
“属下告退。”
黑衣人直接飞上了房梁,很快就离开了宫殿。
飞檐走壁,身轻如燕,一看就是功夫了得。
而这样的探子和暗卫,在疯王麾下,并不算凤毛麟角。
第372章 不能留了
凉月从小就知道疯爹在驯养这样一批人,所以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惊讶。
疯王把那个装着丹药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了。
他把那副画像,缓缓摊开,说:“你看看这个。”
“什么呀?”
凉月搂着疯爹的脖子,看着疯爹拿在手中的画像。
画中男子剑眉星目,英俊非常,而且人高马大,骑在马上英姿飒爽。
“北狄国的大王子?长得和颜兰不太像。”
凉月品头论足着,疯爹又把凉月刚才画得那幅画像拿出来给凉月看。
“比一比?找不同。”
疯爹这么一说,凉月才仔细对比起来。
凉月画得白毛棺材男和这个北狄国大皇子相比,不能说像,因为衣着打扮和气质完全不是一个审美高度的,但要说不像,偏偏他们两个长了同样的眼睛鼻子嘴巴,他们的五官,是一模一样的。
“哦!我知道了!”
凉月指着两张画像道,“他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好好说话。”
疯王歪过头,看向凉月的侧脸他不信闺女看不出来端倪。
“嘿嘿。”
凉月吐了吐舌头,说,“伤我的白毛棺材男,其实就是北狄国的王子?”
“嗯,这才是本王的女儿该长得脑子。”
凉月听了疯王的话,就觉得疯爹不是在夸自己,更像是在寒碜她是个笨蛋。
“可是,这个北狄国的王子,到底是练了什么可怕的功夫,才会把自己练成一个鬼魅模样?疯爹您不知道,他长得实在是太恶心了!就是不是说他长得丑,就是说他身上的那个气质,就是带着一股,怎么说呢?就是一股很恶心的气质!您看哈!风缄也是白发,但是我一点也不反感,所以不是说他打扮得有问题,我觉得是他身上的气息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就是……就是死亡的气息!对!就是那个。”
凉月叭叭叭说了一大通,疯王都耐心地听完了,凉月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不会组织语言,挑不到重点,罗里吧嗦的。
疯爹居然听得津津有味的。
“他练的功夫是什么?估计有一个人最清楚。”疯王说。
“君迟。”
“君迟。”
父女俩异口同声。
“君迟教这个大王子学了一种秘术,练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难道就是为了取我的灵力?君迟应该是知道的,大王子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得到我的灵力,只会爆炸成渣渣,可是为什么君迟还是会让大王子这么做呢?这不是送死吗?”
疯王却反问:“如果他就是想让大王子死呢?”
“把受北狄王器重的大王子干掉,再扶持一个听命于他的颜兰王子,又给北狄王喂这种奇奇怪怪的丹药。”
凉月喃喃地说,“君迟该不会是想更上一层楼,直接做北狄国的国王吧?”
想到这儿,凉月打了个冷战。
她看向疯爹,见疯王赞赏地盯着自己,凉月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君迟已经是紫烟宫的宫主了,要钱有钱,要灵力有灵力,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居然还想做更大的!”
凉月觉得君迟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凉月突然松开了疯爹,拿着画像就要往外走,却被疯王拉住了。
“做甚?”
“去把颜兰追回来呀!告诉他君迟的真面目。”
疯王把闺女拉到自己身前,扶着她柔弱的小肩膀。
“已经晚了,北狄,已经是君迟的了!”
“啊?!”
凉月惊讶地看着疯爹,“就这么让他赢了一个国家?”
“北狄国上至国王下至百姓都是君迟的教众,即便君迟不做国王,等老国王死了,颜兰即位,他也不过是个傀儡而已,北狄的实权,落在君迟手里,他说什么不是。你现在就算把颜兰追回来,也难以扭转局势。”
“那就任凭逻辑狗这样控制了北狄,这样一点点地如法炮制,整个北方,不都成了他君迟的疆土?而且,他利用的是传教的方式蛊惑人心,万一他将这一套用在大凌,不明真相的百姓会把君迟当成是神明一样的存在!天哪!”
凉月都不敢想,是不是有一天,整个大凌也被君迟给控制了!
“不行不行!不能让君迟得逞!我得做点什么。紫烟宫不能留着了,无论如何,都要灭掉了。君迟也不能留了。”
凉月觉得自己如果不强硬起来,大凌就守不住了,疯爹也就守不住了。
“我这就回轻罗馆去,叫小妖们严阵以待。我还要下妖界一趟,和不毛和罗罗谈谈,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帮忙。”
凉月真的慌了,她从来都不知道,蛊惑人心居然能够颠覆乾坤,居然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凉月……”疯王唤着闺女,“你太紧张了!不必杞人忧天,还不到那最坏的时候。更何况,本王又不是那糊涂的北狄国国君,不会认命君迟做国师的。”
“可是!最坏的可能性,也不是绝对不会发生吧。”
“君迟当然不能留。”
疯王一点点地把闺女皱紧的眉头熨平。
“但他的紫烟宫,也不是你想除掉就能除掉的!”
疯爹的话提醒了凉月,君迟身上还有很多很多的疑点,她还没有解开呢!
凉月看向了疯爹。
“您不是曾经被抓到紫烟宫了吗?疯爹,您就给我讲讲嘛!到底这个紫烟宫有什么可除不掉的嘛!”
凉月拉着疯爹的胳膊,可是疯王的脸色瞬间黑了。
“谁告诉你,爹被紫烟宫抓住的?”
凉月抿着唇,又立刻捂住了嘴。
糟了!说漏嘴了!
“谁告诉你的?你最近去你苏姑姑那里了?”
凉月摇头。
疯王的脸色立刻变得阴鸷了,马上就要爆发了。
“不说,就把……”
“我说!我说!您别拿王府下人的性命吓唬我!”
凉月低着头,挠了挠自己的鼻梁,“我听苏野说的。”
疯王深吸了口气,凉月不敢抬头看疯爹,刚才说要把紫烟宫给除掉的小妖主,怂起来说话声跟小蚊子似的。
“他还和你说什么了?”
疯王微微抬起闺女的下巴,叫她看着自己,“不许说谎。”
凉月缩了下脖子,从疯爹的手指上把小下巴给拿开了。
“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想问问苏野为什么那么恨您,然后就听他讲了讲。不过,他说的,我没信!真的。”
“没信?没信为什么还记得,什么被抓去的话?”疯王的语调阴冷如冰。
第373章 明亮如光
“顾凉月……”
疯爹居然唤了她大名,这是真的气极了。
凉月不敢看疯爹的眼睛,因为这事儿她确实理亏,她还没告诉疯爹,她当时还偷听了苏野和疯爹的对话呢!
“你还问了什么?苏野又告诉了你什么?”
疯王声音已经低到了绝对零度,凉月觉得如果不是靠着这层血缘关系,估计她早就凉透了吧?
这可怎么办?是避重就轻地说点什么,还是死鸭子嘴硬不说话,还是干脆胡搅蛮缠耍一痛脾气糊弄过去?
凉月觉得无论是哪一个,她今天好像都躲不过去。
心里酸溜溜的,眼睛也酸,可是不能哭。
凉月忍着要哭的冲动,已经想好今晚在轻罗馆选哪个房间睡下了。
头顶疯爹的气息凉月感受得特别清楚,她可以想见疯爹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他肯定气得牙根都痒痒吧。
“你就这么想知道,顾怀酒的过去?”
过了好半晌,头顶突然想起的声音,叫凉月忍不住哆嗦了下。
她还以为疯爹会说出什么绝情的话呢!
凉月搓着手背,犹豫了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你就这么在意?”
凉月愣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凉月听到对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又像是极度压抑着什么似的,徐徐地把这口气吐了出来。
“理由。”疯王吐了两个字。
理由?
还能有别的理由吗?
“我就是觉得苏野那样对你,苏氏那样对你,很不公平。”
凉月没有撒谎,可是她却听到了疯王的一声冷笑。
果然,还是被讨厌了吧?
疯爹最不喜欢提及的过去。
她却非要去揭开疯爹的伤疤。
“对不起,我以后不打听了。”
凉月还是决定离开,她真的无地自容。
她的关心,却灼伤了疯爹的心,凉月觉得自己这样一味地去追求真相,实在是太不尊重疯爹,也太伤人了。
如果你有一段痛彻心扉的过去,你会希望别人好奇心泛滥,去探查一切吗?
凉月赶紧溜,却逃不出去的,还没起身,就被疯爹揽住了。
“你可以直接问我,为什么不问?”
疯王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可是他却抓住了斗篷,把闺女裹了进去。
凉月咬着唇,低着头。
“因为我觉得,你不会告诉我。”
“所以你就像个探子似的,到处打听?还口口声声地说你不信?你明明都信了!”
凉月无法反驳,因为疯爹没说错,凉月主观上的的确确就信了。
疯王起身,把闺女抱起来,叫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肩头。
他这是做什么?该不会准备把她送走吧?
送哪儿去?
凉月忐忑地抓住疯爹的衣裳,他该不会想把自己给丢了吧?
可是疯王一路都没有把凉月放下。
“我……我们去哪儿?”
凉月怯生生地问。
疯王没有回话,只是一直把凉月带到了玉笙殿。
“坐好。”
疯王把闺女放下来,又亲手把斗篷给凉月解下来。
凉月看着还穿着单衣的疯爹,有点心酸。
他记得给闺女穿上斗篷,竟然都不给自己穿一件。
茶点被一道道地上来,凉月却根本没有胃口去吃。
“对不起。”
凉月又道了歉。
疯爹却走到了另一间房间里。
凉月咬着嘴唇,心里这个不舒坦呀!
这是做什么?
冷战吗?
还在生气?
就不应该多嘴,提什么紫烟宫,这下子可好,疯爹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凉月却非要提,这回可算是把自己亲爹给得罪了!
这算不算众叛亲离?
她以后还怎么混呀!
凉月搓了搓自己的脸蛋儿,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只怪自己脑子反应速度跟不上嘴,居然都没管住。
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凉月该怎么去弥补呢?
疯爹可不是小皇帝,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东西就能把疯爹给感动到的,更不用说能把一头生气的疯子哄好了。
凉月想了想,要不去她的私库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稀罕玩意儿,能叫他爹感兴趣的?
可是疯爹,也什么都不缺吧?
要不就做点什么好吃的?
凉月左手拍右手,她只会吃,哪会做!再说了,就算她做得再好吃,还能比御厨做得更香吗?
那怎么办?
这样冷战下去,凉月可受不了。
而且这次是她理亏,离家出走这个法子,肯定也不好用吧?
凉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能让疯爹高兴的。
就在她快把头发抓乱的时候,房间的门开了,跨出门槛的,竟然是一双雪白的快靴。
凉月咽了下口水,错愕地盯着那双脚完全跨出来,紧接着银白色的衣裳,外袍上的白色轻纱上还精致地绣着白色的梅花。
凉月看得入了迷,往上看,入眼的,是疯爹那张俊脸,那头散乱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束起来,还用乳清色的发带系好了。
这是我爹?
凉月不禁质问自己,她又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产生幻觉。
在她的记忆里,疯爹就没有穿过白色的衣裳,他的衣裳永远都是和他的脸一样阴沉。
如果不是朝夕相处,凉月都不敢认定。面前这个说不定是从什么平行空间穿越过来的,凉月说不定会这样想。
凉月咂吧咂吧嘴,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好看吗?”
疯王换了身衣裳,可是声音却冷冷的,而且他的手负在身后,看上去还是在生气。
凉月却完全管不了他生气不生气了。
好看就行。
“你……你还是我爹吗?”
凉月觉得疯爹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或许在十年前,疯爹就是这样的一个翩翩公子,白衣少年吧?
疯王挑了下眉,伸出一只手:“过来。”
“嗯嗯。”
凉月跑过去,抱住疯爹大腿,疯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看到了吗?这就是从前的顾怀酒。”
疯王说。
凉月看向疯王,见他唇角微微扬起,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下来。
“哭什么?”疯王抹去闺女脸上的泪水。
“没事儿,太帅了!帅哭了!”
这样的顾怀酒,太明亮了,就像是天上的一朵洁白无瑕的云彩,那云彩在湛蓝的天空上,仿佛在发着光。
凉月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疯爹,更加没有想过,一个人,可以成为光一样的存在。
“凉月……”
疯王抚摸着闺女的小脸,“你是本王的女儿,本王的过去,你有权知道,你不必去向别人打听。”
第374章 终于肯说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不问呢?”
“本王看起来那么可怕?值得你那般怕我吗?”
“还是说,你从来都觉得,自己是瑞王府的外人?”
疯王一声比一声温和,刚才的乌云密布都无影无踪。
“您不生气?”
凉月的眼睫毛上还沾着泪珠,欣喜的泪珠。
疯王掐了下闺女的脸蛋:“气!气你心思太多,什么都不肯说。气你总是不肯告诉我,你在想些什么,气你时常疑神疑鬼,觉得自己地位不保。你是觉得爹对你还不够好?还是决定你对爹还不够重要?”
“我真的有那么重要?”
凉月眨着水汪汪的眼睛。
“我一直以为,您对我好,是因为我儿时吃了很多的苦,所以无论我怎么作,您都会纵容我,是为了要弥补那些苦。”
疯王用手指刮了刮闺女眼睫上的小水珠,那些水珠沾到手指上,就渗进了手指的细纹中,几乎感觉不到湿润,却叫疯王更心疼。
疯王蹲下身子,与凉月平视。
“本王此生就这么一个闺女,你说你重不重要?要不要本王借皇帝的名义,下一道圣旨,昭告天下,你才能用心感受到,本王没有说谎?”
“不不不!不是说谎的问题。就是……有的时候我问你,你不都是避而不谈吗?所以我就觉得可能你是不想提及你的过去的……不是不信任你,也不是相信别人的说辞,我只是……很关心你,就这样。”
凉月说话声越来越小,她干嘛非得和一个疯子去较真儿呢?人家都已经给台阶下了,她还非得争个对错做什么?
“不过!不过这身衣裳,真的很好看的!以后可不可以常常穿给我看?就给我一个人看。”
凉月满眼都是祈求,大眼睛就差再滑落几滴泪,让疯王心疼心疼了。
疯王却摇头。
“不行。”
“啊?”
凉月觉得可能是自己刚才的表情还不够萌,疯爹才没有心软。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换下这身衣裳,我可就不说了。”
咋!
刚才气氛不是还挺和谐的吗?
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凉月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弦又绷紧了。
“逗你的。”
疯王捏住闺女的小鼻子,“就喜欢看你这种紧张兮兮的小模样。”
吼吼!果然,疯子说话你只需要信一半留可以了。
“你爹我五岁便入苏门。“
疯王拉着闺女的小手,好像是怕自己的故事讲得不够精彩,把闺女吓跑一样。
“因自小体弱多病,师父来京时,也说我有一段仙缘,母后便顺水推舟,叫师父带我去了颖州苏氏。当时的我,还以为师父也就是个刚过不惑之年的长者,是个父皇年纪差不多的,却不知道,师父当时,已经过了百岁。”
凉月听得入迷,是疯爹小时候的故事呀!
五岁的顾怀酒,一定也是个软萌软萌的小包子吧。不然大白将军为什么总是会跟在疯爹后面,一口一口一个“小酒”地叫唤,可不就跟叫一个孩子似的吗?
嘿嘿嘿,凉月不禁眯起眼睛,咧开了嘴,顾家的基因一向很好的,看顾璨小时候就知道,而疯爹小时候,也一定不比顾璨差,或者说,应该是一骑绝尘,顾璨都差远了。
“你在想什么呢?”
疯王掏出帕子给闺女擦了擦嘴角,为什么闺女看他像盯着她爱吃的鱼那般。
“我……我没想什么呀!”
凉月赶紧给疯爹奉茶,“您继续!我听得可仔细了。”
疯王这才接着说道:“我入门的前两年,几乎都是在卧榻上度过的,一直是师姐在照顾我,虽然师姐也不比我大几岁,但她从小就习读医书,又特别细心,有一日,师父带回来一味灵药,我服下之后,高热了三日,师姐吓哭了,三日里不眠不休地一直照顾我,三日之后,我醒了,师姐才顶着两只黑眼圈去睡觉。也是从那之后,我的病痊愈了,而且身体也逐渐健壮起来。那一年,我与你年纪相仿。”
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光是听疯爹这么说,也知道那丹药定是掺了什么仙草在里面。
不过师姐,是真的好。
这么好的师姐,一对青梅竹马,疯爹没喜欢上她,疯爹也是真瞎。
“你又在想什么呢?”
疯王看着闺女拄着小脑袋,眼神里里特别复杂,好像又惋惜又难过。
“没啊!没想什么呀!就是觉得您师父可真是个大好人。”
凉月生怕疯爹不肯讲了,连忙编个谎话哄他。
“师父自然是好的,他待哪一个徒弟,都是好的。”
“嗯!同感。”
凉月不禁想到了花酿,花酿对青染好,对她也好。
不过花酿对她好,是因为她是妖主才对她好的。
疯王别有深意地看着凉月,知道她又在想花酿了,这个花酿除了长得好看,到底还有哪里值得闺女这么惦记的?
疯王对花酿的厌恶,又深了一点。
“师父教我研习苏氏功法,可谓倾囊相授,还特许我可以出去苏氏书阁,可以随意翻看任何一本书籍。到了十二岁时,师父便亲自带着我和师姐到去……”
疯王停下,没有再说下去。
“您师父教你猎妖了?”
凉月接下了疯爹的话。
或许这便是疯爹不愿意提起过去的原因之一吧?
如果顾怀酒会未卜先知,知道自己将来的女儿,会是妖界之主,他可能不会选择入苏氏吧?
然而就是因为没有这个如果,所以疯王其实特别担心闺女知道他从前事之后,还愿不愿意,认他这个爹了。
凉月垂下眼眸,疯爹的顾虑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所以他之前掩掩藏藏,避而不谈,凉月可以理解。
“没事儿没事儿,您接着说,我就当没听见。”
凉月可不想去和疯爹翻这个旧账。
“苏氏的实力,在大凌来说,自然无人能撼动。故而虽然捉妖辛苦,还会受伤,但是那些年也算是过得顺风顺水,并且在修仙的门派之中,我和师姐都有了几分名望,一时间,不仅仅是别门中的修士,就是同门中的师兄弟,也不乏有嫉妒我二人的。只是那是你爹我年轻气盛,不懂得这些人情世故,以为他们是不会在意的。”
这个“他们”,凉月想,应该是指苏氏的那五个长老吧。
特别是为首的那个络腮胡子长老,他都能想出用药把凉月妖化,然后诱骗疯爹杀女这一招了,可见他不仅仅是嫉妒了。
第375章 他是熊孩子
不过这个络腮胡长老已经被青染给收拾了,所以凉月也解了气。
“那您是什么时候,捡到苏野的?”
凉月想起苏野对苏姑姑言听计从的依赖,就问了句。
疯王说:“那就要倒着说回我十三岁的时候,与师父和师姐一同捉妖之后,在山中遇上了雷雨,师父带着师姐和我到了一处山洞,没想到竟然是个熊洞,母熊并不在,有几只小熊蜷缩在洞内,师姐眼睛尖,看到那群小熊里,还缩着一个小孩儿。一开始我们以为是化成人形的熊妖,师父叫我和师姐退后,他独自去查看,发觉那小孩儿就是个人族。”
“原来苏野是个熊孩子!”
凉月调侃道。
“师父推测应该是母熊在机缘巧合之下捡到了孤苦无依的小孩儿,并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去养。一开始大家都没有防备,哪知道小孩儿突然醒来,看到我们三个,嚎叫着就朝着师父铺了过去,叼住师父的胳膊就咬。被拉开后,也只会发出熊一般的吼叫声。这时候,母熊也回来了,看到我们抓着小孩儿,立刻暴跳如雷,朝着我们攻过来。”
“您没受伤吧?”
凉月单是听疯爹说,就觉得心惊肉跳,毕竟成年母熊体格不小,而且小孩儿是人族,他们三个人肯定不能伤他。
疯爹摇摇头。
“师父很快制服了母熊,待雨停后,他将小孩儿带下了山。”
说到这儿,疯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师父把他打晕了,我背的。”
“辛苦辛苦。”
凉月觉得疯爹这骄傲的样子真像个讨赏的孩子。
“师父呢,觉得这孩子什么都不懂,行为举止如同野兽,打算送给好心人收养。师姐却觉得,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懂,才要带回山门好好教。我当然向着师姐说话了,于是师父就这孩子带了回去。这孩子一来苏氏,可把苏氏给掀了个底朝天。”
凉月听着疯爹说,都可以想象得出,苏野当时有多疯,毕竟他是熊孩子嘛!
“所以您叫他小野娃子?他叫苏野,这个名字,该不会是您给起的吧?”
凉月问道。
疯爹点头。
“苏野来的第一天,就把苏氏祠堂给烧了,还是我替他挨了二十杖。”
“二十杖?!”
那时候疯爹也还是个少年,人没被打死,真是奇迹了!
“您师父可真够狠的。”凉月又觉得这个师父不那么好了。
“师父是好的,但也要平众怒。师姐对我有恩,为她受这点伤不算什么,再说,师父会为我治好的。”
“那当然了,您是皇子,要是出了事,您师父也不好交代。”
凉月拽了捋疯爹的长发,这么柔顺的头发,养得真好。
“您一定帮苏野挡了不少灾。”
从前的疯爹可真佛系。
只可惜苏野并不领情,现在连师叔都不愿意叫。
疯王眼帘微垂,说:“虽然开蒙晚,但苏野也算聪明,后来拜了师姐为师父,进步也是一日千里。”
“熊孩子这么有天赋哪!”
凉月的话逗笑了疯爹。
“后来了?疯爹?”
终于说到了关键地方了吧?
疯王深吸了口气,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其实对于苏氏来说,当时的实力已经是修真界的首位,除了北部的紫烟宫,没有仙门可以匹敌。只是师父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
“是招魂塔吗?”
疯王说:“是,也不是。”
凉月犯起了迷糊,听疯爹这话里的意思,莫不是他师父,还有故事?
“师父一直很想找到招魂塔,可以说他到处游历捉妖,就是为了寻找招魂塔的下落,不过事与愿违,有时候越是执着地去找,却偏偏就会一无所获。而有些人,明明无心得到,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拥有。”
“爹爹,您是说,君迟吗?”
疯王脸上变得阴沉下来,只要一提到君迟,疯王不管是多么高昂的情绪,都会被拉到谷底。
“师父苦寻无果,本来已经打算放弃,却不知怎么得来的消息,说是君迟得到了招魂塔,当时我和师姐已经十七岁,此前我回京城见过了父皇和母后,并向母后表明,自己无心帝位,对苏氏掌门之位,也没有兴趣,只想做了散修。回到苏氏之后,师父便派我和师姐去紫烟宫打探消息,若招魂塔确实在君迟那里,自然是与君迟做好交涉,看他怎么能将招魂塔交还苏氏,师父的意思是,哪怕他的条件有点过分,他也一定会做到。”
疯王顿了顿,手缓缓握成拳。
“我与师姐离开颖州,才一到紫烟宫的地界,其实就已经被紫烟宫的人发现了,只是那是我和师姐都太自信,以为我们乔装得很好。我们俩假扮成捉妖师,偷了紫烟宫的令牌潜入紫烟宫,先是暗中打探一番,并没有发现招魂塔。于是又在第二日,正式登门拜访,将师父的意思讲给君迟听。想不到,君迟居然大方地答应了,可以讲招魂塔拱手相让,他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凉月隐约觉得,事情大概就坏在这个条件之上。
疯王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过了会儿,他才说:“君迟要师姐。但是那时候,师姐已经与楚子扬相识相知,并许下了诺言,师姐自然不肯。君迟便举整个紫烟宫之力,围堵师姐。我和师姐都受了伤,最后将师姐成功送出,我则被君迟抓住。”
“君迟真是讨厌。”
凉月听着都想去把君迟揍一顿。
“起初我只是被君迟关起来,并没有多加为难,但他得知我是大凌的皇子之后,他就变了……”
凉月看到疯爹握紧的拳头在颤抖,猜想君迟定没有干什么好事。
“他做了什么?”凉月不想问,可是又不得不问,她必须知道,只有这样,她才能告诉苏野,疯爹没有背叛苏氏。
疯王看着闺女,他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嘴唇抿得特别紧,他不想说,他不想提。
凉月把小手放在疯爹的大手之上,疯爹在北安城受了那么多的苦,也不曾见他这般隐忍痛苦。
“好了,我不问了。这篇我们翻过去。”
反正是没干好事就对了,凉月搂着疯爹的脖子,让他逐渐冷静下来,别因为这个疯了。
这可是疯爹,别人不心疼,她还心疼呢!
“咱们不说了,我信您,您没有背叛苏氏。”
第376章 不能提
凉月能感觉疯爹的背是僵直的,他正在隐忍着最大的痛苦。
“疯爹……”
凉月轻声唤着,“我信你。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相信,您还是从前的那个顾怀酒。”
“两个月……”
疯王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两个月啊!却像是两百年那么地长!”
“嗯嗯!我知道。”
凉月知道,未经他人苦,怎么可能感同身受?
但是她还是会轻声安慰着疯爹,一个高大甚至伟岸的男人,如果有一天不愿意提及一件事,那么必定这件事,是他最沉重的梦魇。
“两个月之后,君迟竟然把招魂塔给了我,并且放我走。”
凉月点头,没有松开疯爹的怀抱。
“我将招魂塔送回了苏氏,师父立刻拿着招魂塔去闭关。我亦准备离开苏氏,四处云游。可就在我离开的当天晚上,师父闭关的山洞里,出了大事。”
“招魂塔出了问题?”凉月问。
“不错。师父本来是想用招魂塔,找回他从前的爱人,可是却不想,招回来的竟然是,一只怪物。”
“怪物?!”
凉月想了想,“是不是您师父念错了口诀?”
疯爹却摇头:“若是旁人错了,还有情可原。但是师父时苏氏掌门,使用招魂塔的法诀,他背了无数遍,不可能出错。”
“那是怎么了?该不会,那招魂塔是个假的吧?”
凉月觉得,如果是君迟,那么他绝对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疯爹把凉月搂紧了,凉月心说,看来是猜对了。
疯爹说:“假的招魂塔里,越过一只凶猛的恶妖,这妖不是普通妖族,竟然能吸取人身上的灵力,并且转化为自己所用。”
凉月把疯爹微微推开。
“您的灵力,就是这么被取走的?”
“不只我,师父,师姐,其他师兄弟的灵力虽然没有被尽数吸取,但是他们的金丹同样受损,此生修为止步于此。”
“既然无人能将那恶妖制服,后来又是怎么平息的此事呢?”
疯王说话时竟然有种窒息之感,凉月搂着疯爹的脖子,看不到他是什么样的神情,他说:“师父耗尽灵力,被那恶妖吞噬,众人在悲恸和恐惧之中徘徊之时,天上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从天而降一个青衣男子,他手中的剑不过使了几招,就轻松地制服了那只妖。”
凉月听着疯爹的话,这人听着怎感觉如此熟悉?
“疯爹?”
凉月推开疯王,“您见到的那个人,该不会是花酿吧?”
疯王点了点头。
“这么说,您第一次见到花酿,不是在北安城,他也早就认识您?”
疯王又点了点头。
“花酿收服了恶妖之后,便消失了。”
疯王握紧的拳头逐渐松开,“但是苏氏备受打击,师父曾经在祠堂留下了密函,里面写着下一任掌门的名字。”
“是苏野?”
凉月觉得不可能,“您师父不是不很喜欢苏野吗?”
“是我。”
“啊?”
凉月明白了,疯爹的师父把掌门之位传给了疯爹?
“可是您的灵力已经被那恶妖吸走了,您就当不了掌门了。所以您又指了苏野当掌门?”
见到疯爹点头,凉月一屁股坐在席子上。
“苏野的命也太好了吧?人在家中坐,掌门之位天上来。那他不是因此感激你吗?为何他还说您是苏氏的叛徒?您不也是被君迟欺骗的吗?”
疯王叹了口气:“我在紫烟宫两个月,带回来的招魂塔害死了师父,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撇不清吧?呵呵!索性随他们怎么说好了。只是害得师姐也被怀疑,也被赶出了苏氏。终是我太无能,才被君迟算计。”
“您何止被君迟一个人算计呀!我看苏氏的人就是害怕您这个皇子的身份,会左右苏氏,才故意把您赶走的!”
至于苏野,他大概只是因为苏樱被牵连,所以才恨上疯爹的!
“这算什么事儿啊!凭什么让您背这么多年的黑锅啊!不行!我得去找苏野,把这些告诉苏野。”
凉月才站起来,就被疯爹拽了回来。
“小野娃子,可能不知道我和他师父是被冤枉的吗?就算他当时年纪小想不明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还想不明白?他只是没办法,毕竟真正的招魂塔,也早已经不在君迟那里,只要君迟不承认,这个黑锅,就甩不掉。”
凉月又站了起来。
“那我就去找君迟,您太委屈了吧!被君迟坑!被师兄弟坑!还被亲哥哥坑!那些年您过得是什么日子啊!不行!我一定要给您讨回这个公道。”
疯王却把闺女又揽了回去。
“公道?”疯王轻笑一声,“我早已经无所谓了。就算重新正名又如何,如今的顾怀酒,已经满手血腥,洗都洗不掉了!闺女,你还是省省力气吧!爹不需要那些虚名,反正我多几个锅,别人只会更惧怕我,便无人敢动我,更不会有人敢动你!”
凉月听着疯王这么说,她刚才的愤怒夹杂着油然而生的难过,委屈,叫凉月更加心疼疯爹。
“对不起,我错了……”
凉月忍不住伤心地大哭起来,眼泪都滴到疯王雪白的衣裳上。
疯王哑着嗓子:“你还会认错?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升的?”
“您还笑!我宁可您生气不理我,也别讲这么一个悲伤的事啊!偏偏这事就是您自己的亲身经历!我怎么可能不哭呢?我就不该提这茬儿!不该问!我真笨!”
闺女的哭闹叫疯王本来沉闷的心突然豁然开朗起来。
“好可怕,好可怕,本王的闺女还会说我错了这样的话,哈哈哈……”
“您还笑!真是没长心!”
凉月却哭得更凶了,她心里憋得慌。
命运可真会和疯爹开玩笑,他曾经想要的,他都失去了。自己曾经不屑于去得来的东西,如今他全都拥有着。
“不行!”
凉月还是不服气,“我还是要去找苏野!”
“做甚?”
“我要把您的掌门之位要回来!不给苏野做了!他那个人这么美没良心,您对他的好,他全都忘了!这不是白眼狼吗?可不能让他这么心安理得地坐收渔翁之利!”
凉月还要起身,可是疯爹的大手揽得太紧,她一点也挣不开。
“听话,不去。”
疯王给凉月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不哭了,出去风一吹,冻坏了,就不好看了。”
“疯爹!”
凉月撅着嘴,“您何必呢?他又不感谢你。”
第377章 为利而往
“人生有得必有失,本王如今有你这么一个人间至宝,就比什么虚名都来得实在。”
人间至宝?这话怕是旁人听了,都会被腻吐了吧?
“我除了惹麻烦,也没干过什么好事。”
虽然这么说,可是凉月对于疯爹的猜忌,终于打消了。
这个心结也终于解开了。
以后在面对苏野的时候,凉月也不必觉得好像欠了苏野什么了。
不过凉月还是会担心,紫烟宫如果控制了北狄,那么将来,整个北方,可就没人能拿君迟如何了。
“要不?我们帮帮北狄?那个傻傻的柔兰郡主还对君迟有意思么!若是她知道君迟是想害得她家破人亡,肯定伤心透了。”
凉月突然有点同情这个公主了,这个公主身上确实毛病不少,但是敌人的敌人,难道不是可以成为朋友吗?
疯王看着闺女低头戳手指,就知道这个丫头在那琢磨事情呢。
“凉月。”
疯王问,“你是不是去了北狄?”
“对呀!”
凉月狡黠的目光躲闪了下,自动把遇到狼群的事情给忽略掉了。
“我还遇到了顾北斗。”
凉月来了兴致,“顾北斗比从前厉害了不少呢!他还与我说,我们是表亲,我还得唤他一声表哥。”
凉月是只报喜不报忧,疯王听到凉月说遇到了顾北斗,就已经猜到了她遇到了危险。
闺女是怕他担心,所以疯王也只得佯装不知,只听闺女说些她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我们俩在一个小部族里面遇到的,他当时救下了一个妇人,这妇人的夫君,是一只妖,对了对了,我们还见证了那个半妖宝宝的出生!又软又糯,和人族没什么两样,一点也不吓人。”
“那妇人的夫君就是被紫烟宫的人抓去的,而那个族长要把女人烧死,人群里还时不时有带节奏的,好像他们是紫烟宫安插在这些小部族的内线吧?所以我才说,整个北狄,恐怕都被紫烟宫给控制了。不过刚才给颜兰王子提醒,他似乎并不在意,还是说他早就知道?”
疯王点了点闺女的额头,轻声说:“还差一步。”
“什么?差什么一步?”
凉月挠挠头。
“做本王的女儿,还可以再聪明一点。”
凉月撅了撅嘴,她知道自己笨。
“我已经努力在做拼图了,不过还是想不出呀。”
“无妨!笨一点也无所谓。”
嗯?疯爹的前话和后话,难道不矛盾吗?
不过疯爹说什么,她似乎都没办法真的恼怒,只会烦恼。
“君迟借你的手除掉了北狄的王子,他为何不将此事告知北狄王呢?”
疯王提了个问题,凉月仔细想了想。
“如果他告知了北狄国王,北狄就有了向大凌宣战的理由,打不打得过是另外一说,但是北狄国王肯定会更加嫉恨大凌。君迟为什么不做呢?为什么北狄的王子都死了,君迟却只是谎称王子失踪呢?他从这件事中,得到的好处是什么?”
得了疯爹的提点,凉月做了些思考,可是她却发现自己只是得到了更多的疑问。
疯王把茶杯递给闺女:“假设,是颜兰主动找到君迟,希望得到他的支持呢?”
“疯爹您的意思是,颜兰和君迟,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不错,所以他们谁也不干净,都是各怀鬼胎。君迟不是非要做北狄王不可,他可以扶持颜兰这个傀儡,不是更加名正言顺吗?你觉得呢?”
“所以,颜兰会做北狄国王,而君迟则掌握着北狄的实权。可是!颜兰傻吗?这个傀儡王有什么好当的!”
疯王的手指摩挲着茶杯口的边缘,说:“颜兰年纪轻,并不知道君迟真正的危险,正如上一位王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为什么会死。”
照这么说,君迟才是关键,只有解决了他,才能解决北方之患。
“不行!我不能在这儿悠闲地喝茶,我还是得琢磨怎么搞掉这个紫烟宫,不然我总感觉头顶有把大刀悬着。”
凉月又要走,可是他又被疯爹拽了回去。
“紫烟宫存续千年,岂是你一朝一夕就能轻易处置了的?还是那句话,君迟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疯爹怎么一点也担心,好像也不紧张,他心咋这么大呢?
疯王揽着闺女。
“以不变应万变,且看看君迟,送不出柔兰公主,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我忍不了,我现在特别想揍他。”
如果不是君迟,疯爹说不定会是个仙衣飘飘的一派掌门,苏姑姑或许就不会被楚子扬伤得身心俱疲,有太多太多人,命运或许都会不一样。
“讲累了,用膳吧。”
疯王哄着闺女,“用完膳,和爹回家好不好?”
凉月揉了揉眉心,点了点头。
她得回去看着佑安,那天在湖边,君迟提到了佑安。
君迟啊君迟,你就不能做个人吗?
整日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你就不累?
风缄作为天帝,都没有你能作!
凉月给汀兰苑下了三道结界,除了她,谁也进不去。
凉月站在结界之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她真的能保护好佑安吗?
那可是师父交代她,让她保护好的呀!
可是她除了把佑安藏起来,居然都没有别的法子了。
为什么她总是这般被动呢?
“姑娘。”
身后,是风管家的声音。
凉月回头去看,风管家一身青衣走到凉月面前,凉月看到青色的衣裳,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姑娘好像有很多忧愁。”
风管家从袖中拿出一个牛皮纸包好的小包裹。
“是糖吗?”凉月问。
风管家把小包裹交给凉月,蹲下身子,与凉月平视。
“小孩子吃太多糖,会变笨的。”
“那这是什么?”
凉月把包裹上的绳扣解开,一股药味就扑鼻而来。
“药?我最近吃得药不少。”
凉月撅撅嘴,“我不喜欢这个礼物。”
风管家的手捻了下干草药的叶子,拿到鼻前嗅了嗅。
“此药可助眠,姑娘时常噩梦缠身,睡眠不好,会长不高的。”
身高是凉月的硬伤,一被提及,凉月就更感觉自己矮了一大截。
不过风管家也是好心,他找的这个草药虽然长得丑,不过他一个不懂药的外行,却还记得给她这个失眠的人找药,心意可见一般。
“谢谢。”
凉月把小包裹揣好,眼神又落在风管家今日一身青色的衣衫。
第378章 抉择
凉月情不自禁地抓住了风管家的衣袖,如果现在穿着这身衣袍的,是师父,该多好。
“为什么……”
凉月喃喃地道,不知不觉地已经热泪盈眶。
“什么为什么?”
风管家凑近一点,抬起手想要触碰凉月的脸颊,就在即将碰到的一刻,凉月却扭过了头去。
“我没事。我进去了。”
凉月用袖子抹了把眼泪,松开了风管家,走进了结界。
那个总是穿着一身青衣的男子,再也不会出现在凉月面前了。
为什么要束手就擒?
你以为这样,就是救我了吗?
我现在这样活着,可是如你所愿了?
你觉得我快乐吗?
凉月默默地坐下来,抱着膝盖流泪。
花酿,你这样,让我觉得欠了你太多太多,根本还不完。
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能再出现在我面前?
结界里永远是春天,脚下的青草泛着淡淡的泥土香,松软的草地让凉月不禁想就这么定在这里,也做一株草算了。
但是她也只能躲在这个无人处颓废一阵,轻罗馆,她一定要替师父守下去。
“嘎嘎嘎嘎!”
凉月脚边出现一只小鸭,它好像长胖了,不过凉月知道这只是她的错觉,这是用她的灵识化成的,根本不会生长。
可是凉月还是戳了戳小鸭的脑袋。
“你被佑安养得很好嘛!”
“嘎嘎嘎嘎!”
小娃高傲地昂着头,还用扁扁的嘴巴来咬凉月。
“好呀!我才是你的主人吧?你怎么可以咬我?你这是典型的吃里扒外。”
凉月提起小鸭绕过一路花草,走了进去。
佑安趴在摇椅上,好像睡着了,他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袍,睡得恬静,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凉月看着他这样,竟然有点羡慕了。
“嘎!”
“嘘!”
凉月拦下了要吵醒佑安的小鸭,低声说:“我就是来看看,佑安很好,我便安心了。”
凉月把小鸭放在了佑安手边,打量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从前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佑安一定很喜欢这样安静地无人打扰的生活吧?
凉月临走前,拈了一朵小花带走了。
就算是告诉佑安,她来过了。
出了结界,凉月再三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转身准备离开。
“哦!原来你把他藏在这里!”
听到头顶的声音,凉月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一抹紫色的影子,落在凉月面前,凉月惊得退了一步,立刻拔出了莫羡,刀尖指着君迟的心口。
“你不许动他!你敢动他!我就杀了你!”
凉月没有开玩笑,佑安是师父留给她的,谁也不能动。
“之前我来王府时,竟然都没有发现你这里藏了人,看来你的灵力已经很强了,而且,你的幻术和结界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你如今,已经是一个可以独挡一面的妖主了。”
凉月听到君迟在夸她,只感觉背部冷汗涔涔。
君迟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是怎么进来的?”
瑞王府之外,凉月也同样设了结界,修士是进不来的。
君迟掏出一块玉佩,那是凉月给黑影的。
黑影不是去了轻罗馆吗?
君迟把黑影怎么了?
“你放心,那只臭乌鸦,我只是把他打晕了,抢了他的出入玉佩而已。”
凉月咽了下口水,天气寒冷,可是凉月却感觉自己头顶有汗水流了下来。
“瑞王府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凉月拿着匕首,走近君迟。
君迟没有伤黑影,进入到瑞王府,他想做什么?
他去了哪儿?他是不是又来伤害疯爹的?
凉月下意识地朝着玉笙苑的方向看去。
“你是不是觉得,你一定打得过我?”
“不然呢?我是妖主。”
凉月咬着牙,看着君迟抬手,她还以为君迟要出剑,于是先发制人,将莫羡放了出去。
莫羡感应到凉月的杀意,气势如虹,直朝着君迟的心口刺去,君迟却轻巧地躲过了。
“你这个孩子,真是没有耐心。学别人打架,这样不好。”
君迟居然可以轻易地躲过凉月的攻击,凉月意识到,君迟的灵力与之前相比,有了很大的提升就,与从前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顾不了那么多,凉月握着莫羡就和君迟打起来,可是君迟却像是在故意在和凉月玩闹,不仅不出剑,还嬉笑着躲过凉月一次次的攻击。
看着凉月即将飞出王府的范围,凉月却又不追了,重新落在地上,守在汀兰苑的结界口。
“你想把我引走?”
“你变聪明了。”
凉月愤恨地挥了下莫羡,刀光晃在君迟面前,他脸上的面具应声而碎。
君迟不怒反笑:“顾凉月,你是不是很喜欢看我这张脸?”
凉月嗤笑一声,妖主咒印亮起,手心升起一团青色的火焰。
“毁了容,就说不出这么轻浮的话了。”
君迟却还在笑。
“顾凉月,我就喜欢你这个狠劲儿。”
“滚!”
凉月用手中的火焰喷到了君迟身上,可是君迟四周就好像环绕着一圈隔火层一般,火焰直接略过了他。
怎么回事?这东西坏了?
不可能啊!
凉月打消了自己的质疑,问题肯定是出在君迟身上。
“你……你到底是谁?”
凉月觉得,这个君迟与从前的那个,好像有点不一样。
“安心,我还是我,只是更厉害了。”
凉月还想不通,却见君迟打了个响指。
“呼!”
熊熊火焰立刻包裹住了玉笙苑。
“疯爹……疯爹!”
凉月喊着,“救火啊!快来人啊!”
“没用的!整个王府里,现在只有你一人,还是清醒的,只有你,能救你那个疯子爹!”
“你等着!”
凉月抬脚要走,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汀兰苑。
以君迟如今的实力,他有没有可能破坏掉这个结界?
“你去救顾怀酒,这最后一只白鸠小妖,我可就带走了。你若是要守住这只妖,顾怀酒,就得被烧死!”
君迟的笑容,在凉月眼里,就像是一把镰刀,割到凉月心里最不承痛的位置。
“怎么样?做个抉择吧?”
君迟回头看玉笙苑的熊熊火焰。
“如果是我,我就会守在这里,毕竟,你也未必能救得出顾怀酒,因为你最怕火了。是吧?反正你是妖主,你爹早晚都是要死在你前头的。”
凉月摊开手掌,妖主咒印越来越亮。
“你说的,那是从前的顾凉月。”
第379章 图什么
凉月冲着君迟勾起唇角:“之前我还在犹豫,什么时候把你干掉,现在看来,就是今晚吧。”
凉月毫不犹豫地划开了妖主咒印。
从伤口处,流下来的竟然不是红色,而是金色的血液,它滴到地上的雪上,那雪立刻化成了一滩水。
凉月将妖主咒印照向了玉笙苑,那些金色的血液就如同喷雾一样被洒到了玉笙苑的每一处。
很快,玉笙苑的火就被浇灭了,不仅如此,玉笙苑的建筑根本毫发无伤,被恢复成了原样。
君迟错愕地看着火势瞬间就被控制,不,他看到的是,妖主咒印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他一直听闻妖主咒印如何厉害,却不知道,竟然可以如此厉害。
“我倒是小瞧了你。”
凉月握着莫羡,金色的血流到了莫羡的刀刃上,就连莫羡也发出了明亮的金色光芒。
凉月抬起莫羡,对君迟说:“以后还会有很多惊喜,不过你没命看了。”
言罢,莫羡就脱了手,它像是认定了君迟就是他的目标一样,对君迟穷追不舍,无论君迟落在哪里,他都追得上。
君迟终于祭出了剑,冷剑寒光阵阵,莫羡与之相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真是麻烦!”
“麻烦的,在后面。”
君迟扫了眼地面,小孩儿呢?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
“不好!”
君迟大喝一声,但为时已晚,他感觉到自己后心处一阵巨痛。
“啊!”
君迟的痛呼震耳欲聋。
一股银色的光从君迟的后心口处发出,刺得凉月睁不开眼睛,她感觉君迟的后背好像又长出了另一只手,正死死地抓住凉月的手,凉月心说不妙,连忙收手。
她旋身落在地面,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竟然血迹斑斑,几乎没一块可以遮蔽的完好的皮肤了,而随着痛苦而来的,还有从指尖传到整个手臂的酷寒和麻痛感。
这种感觉,凉月体会过一次,是那个白毛王子手里的冰冻住自己的时候,也是这个感觉。
妖主咒印微微变暗,凉月感觉就在她刚才触碰君迟后心的时候,她的一部分灵力被收走了。
还好她收手快,并不受什么影响。
君迟后背,有东西!
妖主咒印流下的金色血液淌过之处,又把凉月的手治愈了。
凉月抬头看向君迟,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脸色惨白,不比她强到哪里去。
凉月做了个大胆的猜测:“你改造了你自己?之所以能够修为一日千里,就是你将那块什么来自神界的冰,融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我不管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无疑是饮鸩止渴!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君迟大口地喘息着,他额头上的青筋告诉凉月他现在很痛。
但是她杀不了他,他会吸走她的灵力。
“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就算你变得这般强,也一定有死穴吧?我会找到的。”
凉月召回了莫羡,不趁着这个时候再来一击,还等什么呢?不管杀不杀得了他,总要找到他的破绽!
凉月不信,君迟已经融了冰了,还能火烧别人家的房子,他体内的灵力就不会冲撞吗?
哪知道君迟只是痛苦了那么一会儿,凉月拿着莫羡又一次冲过来时,他已经恢复过来,抬剑挡下了凉月的攻击。
“顾凉月,杀我?你还是太不自量力了!就算你是妖主,也不行!”
凉月嗤笑:“不杀你,留着你过年吗?”
君迟手中剑光大盛,刚才的虚弱和疼痛,就好像都是他装出来的。
“说你不行!你就是不行!”
君迟的剑气直接朝着凉月冲过去,凉月的身影却又一次消失了。
而下一刻,一根根金色的棍子在君迟面前纵横交错,君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些棍子组成的一个笼子圈在中央了。
凉月突然出现在君迟面前,她狡黠地冲着君迟笑了笑,紧接着她把她的手心对准了君迟。
君迟手里的剑立刻就拿不稳了,他意识到妖主要把他关在这里,让他晕过去,然后慢慢地研究他了。
“呵!小丫头想法就是幼稚!”
君迟忍着自己不清醒的大脑,硬生生地挥出了一剑,这一剑,与之前的都不同,笼子在一瞬间冻住,然后笼子就被劈裂开来。
剑气冲破了笼子,扫到了凉月身上。
凉月猝不及防,直接被掀飞了出去,掉到了树上,凉月没抓稳,身量也小,直接掉到了树底下。
“咳咳咳……”
该死的!又受伤了。
“嗷!”
君迟竟然发出了类似野兽的咆哮声,后背也逐渐拱起来,他的手臂也粗了两倍,指甲也瞬间变长了。
“他还在妖化!”
“天啊!你对自己下手可真狠啊!简直是在用自己当小白鼠的节奏啊!”
凉月撑起身子,莫羡落回到她身边,光芒也消失了,看来是累着了。
君迟的眼睛盯着凉月,他的脸没有了之前的俊朗,看上去就是一个黑李逵。
“嗷!”
君迟咆哮一声,伸手就朝着凉月俯冲下来。
凉月躲过之后,将妖主咒印打在君迟身上,可是君迟似乎并不想恢复,他打开了凉月,凉月被掀飞了两个圈,最后落在了汀兰苑外的结界处。
“你吸了多少妖的灵力啊!”
凉月突然有点不想打了,因为君迟这样,物极必反,他早晚会死的,自爆是最体面的死法了。
“你居然想杀我?”
君迟眼睛里居然流露出心痛的表情,凉月看得莫名其妙。
“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若不是疯爹一直拦着,我应该早就让你入土了。”
凉月一边躲避着君迟的攻击,一边刺激他,最好现在就爆。
“你和顾怀酒一样,好赖不懂!我给你选的路,是对你最好的!”
“你在说什么啊?驴唇不对马嘴,你才是好赖不懂,三番五次地破坏我的平静生活!你们紫烟宫杀了那么多的妖,我凭什么还要容忍你!”
凉月言罢,从妖主咒印里射出几十枝灵光箭,这些箭只要有一支射中了,这个世界也就安静了吧。
可是君迟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身手竟然还挺敏捷。
“顾凉月,你跟你爹一样,没良心!”
“我的良心只对着好人发,你算什么东西!”
就在凉月正准备再攻击时,天空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
光亮恍得凉月看不清眼前,再睁眼时,只见一条比她的腰还粗的巨蟒突然立于自己面前。
蛇?!
凉月头皮都麻了。
第380章 看,那是什么
蛇呀!快跑呀!
凉月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
可是看到如此巨蟒,凉月就动弹不得了。
这得吃了多少,才能长这么大个儿啊!
凉月看到那巨蟒的头顶上,站着一个穿红斗篷的,虽然看不到脸,但是应该就是安云轩了。
真是主仆情深,上次安云轩被捉,君迟来救他,这次安云轩也来给君迟解围。
安云轩驱使着蛇妖接住了君迟,把他拉到了舌头上。
“主人,您坐好。”
安云轩把君迟扶着坐下,然后便面对凉月,他把头上的斗篷拿了下来,手里多了把弓。
不,他都不需要拿出武器,凉月看到那只巨蟒比她脑袋还大的眼珠子盯着自己,就已经动都不敢动了。
“带上你的主人,赶紧滚蛋!姑娘我不是好惹的!”
嘴上不饶人,可是凉月其实已经面色惨白如纸了。
她可不想被蛇吞吃入腹。
安云轩左手持弓,右手握箭,直指着凉月,却没有射出去。
“知道你有自愈能力,死不了。”
“那你还指着我做甚!”
凉月手中咒印大亮,那蟒蛇眯起眼睛,气势也微微弱下来。
看来这蟒蛇是惧怕这妖主咒印的光芒的。
那就好办了,她不需要攻击,只需要用这个金手指就好了。
“走。”
君迟似乎也很痛苦,他似乎在克制着自己的妖化。
安云轩倒是听他主子的,果然收了箭,带着君迟要撤出瑞王府。
可是,一道雷电却好巧不巧地突然出现在瑞王府之上,紧接着,一道道雷电划破了漆黑的夜,映着在结界之外的一切都被看得清楚。
一个个身着苏氏校服的修士们个个手持宝剑,凶神恶煞一般地出现在瑞王府外,而为首的掌门苏野,他手中的剑正伴着一道道的雷电。
这是怎么个架势啊?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苏野带了百十个人来,是打算把她和君迟一起给收拾了?
“小孩儿……”
苏野先唤了凉月一声,“你把结界打开。”
“你当我傻吗?”
把结界打开,我今日还有活路吗?
“你不打开,我就自己打开!”
说罢,苏野就举剑朝着凉月设下的结界劈了过去。
“你!”
随之结界就被层层雷电包裹住,“啪”地一声,这结界就发出了如玻璃碎地的声音。
结界被破了,凉月也立刻咳出了一口血来。
不是被苏野气的,而是这结界,本来就是凉月用自己的血造的,结界的维持,都靠着凉月的灵力的供应,而这结界突然被破坏掉,凉月体内灵力的输出失衡,一时才气血淤滞导致吐了口血。
不过问题不大,凉月重新再造一个结界就是。
这结界最怕的就是雷属性的灵力,所以君迟打不开,但是苏野轻松就可以破坏掉。
可是苏野却没有把剑指向凉月,而是指向了蟒蛇头顶上的君迟和安云轩。
“你这个小子,就是你打开了赤焰牢,放出了那些妖,害得我苏氏仙门损兵折将,今日我追你至此,便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凉月看了看蟒蛇上的二人,能让苏野这个年纪唤一声小子的,那应该没别人了,肯定就是红斗篷的安云轩了。
你别说,红斗篷的安云轩和妖化了的君迟站在一起,让凉月不禁浮想联翩,想到了一个经典的童话故事。
哈哈哈……
思绪又跑偏了。
凉月看那巨蟒转头看向了头顶的苏氏仙门弟子,冲着苏野喊道:“你抓人就抓人,破我家的结界做什么?你就不会等他们出去了,你再打!我这是王府,不是斗兽场,你们要打,出了京城往北十里,有大片空地,去那儿打去。”
苏野目光微转,看向凉月:“没良心的!来救你的!你看不出来?”
怎么都说她没良心呢!她做错什么了?!
凉月不服气。
苏野说是来救她的?
他不是追安云轩到这儿的吗?
到底哪句话才是真的!
苏野没再和凉月啰嗦,带着他门下弟子做起了法阵,看来是准备把君迟他们就地收拾了。
“唉!这是我家啊!”
凉月舍不得让自家的王府再受摧残,与君迟喊道:“你还不跑吗?快跑呀!你一个堂堂的一宫之主,出门就只带一个随从?都没有暗卫或者外援吗?”
君迟回头看顾凉月,神情复杂。
凉月心说你看我做什么?
既然苏野不是来找她的,那她可就不管了。
这双方打起来,不只瑞王府,京中百姓也要成为池中之鱼,她得把这两拨人送走。
“看!那是什么!”
凉月往夜幕中一指,只见夜幕之下,一个闪着青色光芒的巨塔显在空中,它在空中盘旋一阵,光亮更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招魂塔!是招魂塔!”
不知是哪个人突然喊了声。
君迟和苏野都看到了招魂塔,君迟先朝着招魂塔而去,
招魂塔却只显出了一下,就飞到天边去了。
苏野也忙不迭地带着苏氏弟子们去追了。
等到穹顶之上只剩下星星,凉月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呼!还是师父教的幻术好用啊!”
什么招魂塔呀!
若是真的招魂塔,她早就去追了!
不过是她为了引开这两拨人,使出的一点点小聪明而已。
这一天,太悬了。
凉月抬起右手,妖主咒印逐渐恢复了平静,光亮散去时,才看到自己的手掌上有一道长长的露骨的伤疤。
“师父,你说过,割得越深,灵力爆发得就越强。”
凉月用帕子把伤口缠上,左手不好用,凉月疼得手一直抖,所以最后,她也只是把帕子捏在手里而已。
“您也没说,这么疼啊!”
凉月痛得嘴唇都抖了。
王府里安静极了,所有人都睡着了,只有凉月坐在汀兰苑外,嘶嘶哈哈地冲着伤口吹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自愈。
“啧!为什么这次流出来的,是金色的?难道我也变异了?”
凉月有点后怕,又割破自己的手指去看,流出来的是正常的红色血液。
下次遇到风缄的时候,再问问。
凉月又重新给王府做了结界,便再没什么力气了。
来自咒印的反噬让她痛得直不起身子,凉月终于还是没忍住,摸到了腰间,吃下了一颗止痛药。
这是师父留给自己的最后的一点药了,可能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吧?
吃一颗少一颗,凉月真舍不得。
进了玉笙苑,里面还是安静的,烛火也是暗的,凉月四下看了看,太安静了!
第381章 还好人没事
“疯爹?”凉月唤了一声。
凉月立刻点了烛火,房间里哪有人啊!
“疯爹?”
“顾怀酒?”
凉月急了,连亲爹大名都叫出来了。
疯王居然不在!
我滴亲爹呀!
难道是被君迟抓走了吗?
不应该呀!君迟要是有那个能耐,他不早就那疯爹的性命威胁她了吗?
又何必想出烧玉笙苑这个主意呢?
“半曲?”
半曲去给成王扫墓去了,不在家。
“桃核儿!桃核儿!”
凉月走出正房,一溜烟地跑到桃核儿的房间,桃核儿还在昏睡着,凉月冲到她床边,就一个劲儿地晃她。
“哎呦哎呦哎呦!”
桃核儿终于醒了。
“快醒醒!”
凉月把桃核儿从床上拉起来。
“姑娘?您怎么才回来呀?咦?我怎么睡着了?”
桃核儿揉了揉眼睛,还打着哈欠。
“疯爹呢?疯爹哪儿去了?”
凉月急得汗都下来了,桃核儿还不知所谓地“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我问你疯爹呢!”
“哦!您说王爷呀!”
桃核儿披上衣裳,“王爷去香冬苑了呀!姑娘您忘了吗?”
香冬苑?!
凉月挠了挠脑袋,好像疯爹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不过她没当回事,左耳朵听右耳朵又冒了!
“香冬苑,香冬苑……”
凉月没管刚睡醒还懵着的桃核儿,直接奔到香冬苑去。
香冬苑里竟然亮着烛火,还有人影闪动,凉月冲了进去,就看到疯爹坐在榻边,一手撩起床幔,一手握着中衣的带子,衣襟都还没完全合上呢!
“凉月?”
看到凉月冲进来,疯王明显愣了下,随即他立刻起身,朝着凉月走了过来,“我不是让你等我吗?”
凉月歪过小脑袋,视线绕过疯爹,看向榻上,床幔被放下了,不过还是能看到里面有个人。
凉月咂吧咂吧嘴,伸进来的那只脚又退了回去。
“下次把门栓带上。”
凉月拉着门又要把门关上,疯王却先凉月一步,把着门,低头看着凉月。
“不是……”
“那个,我回去补个觉。”
凉月笑嘻嘻地就走,疯王踏步出来,寒风灌进他怀里,他只能回屋去拿衣裳。
“我就说吧!苏姑姑那么好,疯爹怎么可能没动心呢!以为我是小孩儿,就那么好骗?切!”
凉月匆匆往回走,疯爹安然无恙,凉月也总算是放心了,可以安心谁一会儿了。
凉月走得太快,走到拐角时,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姑娘,当心摔倒。”
风管家扶住了冲得太快的凉月,“路上滑,还有雪呢。”
“你起得好早。”
凉月裹紧了斗篷,“谢谢,多谢。”
“姑娘怎么了?”
风管家却没松开凉月,“还是属下送姑娘回去吧。”
“我没怎么啊?”
凉月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头呀。
“昨日也不知怎么了,看看书就睡着了,起来后就觉得头晕。”
风管家走得慢,凉月也只能随着他的步子走。
看来真的如君迟所说,所有人都睡着了。
“你管这么大一个王府呢!肯定是太辛苦了。要不叫疯爹给你涨涨工钱吧?这样就有动力了。”
“姑娘想得是周到,不过我也不缺银子花。”
风管家拉着凉月的手,他的手微微发冷,凉月忍不住关切地说:“你该多穿点,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将来可能会得老寒腿的。”
“噗呲!”风缄笑了。
“是是是!姑娘说得极是。”
那你笑什么呀?
凉月不觉得自己说的有多么值得一笑呀!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风管家把凉月送回了玉笙苑,凉月才收拾好,钻进暖和和的被窝里,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出去。”
疯王把桃核儿撵了出去。
看着面色阴沉的疯王,桃核儿还在纳闷,一大早上的,王爷生哪门子气呢?
疯王凑到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闺女。
凉月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她见疯爹回来了,便说:“您去上朝吧。我今儿偷个懒儿,不去轻罗馆了。”
疯王看闺女疲惫不堪,黑眼圈重得像抹了煤灰似的,就问道:“又去哪儿作妖了?”
唉!你们昨晚儿都睡着了!我一个人!一个人昨晚又是救火又是打架,可累坏了。
不过这话凉月不能说,说了疯爹搞不好又要罢朝了。
“就是日常的一些琐事呗!我又不是第一天做妖主了,早就适应了。今儿休息一日,明日就好了。”
疯王没有过多地怀疑,但他也没有走,而是摸了摸闺女柔软的发梢,轻声说:“我昨晚只是……”
“嗯嗯,知道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拦着您和苏姑姑见面的。”
“凉月。”
疯王扒开凉月已经闭上的眼睛,“你别多想,我们什么都没……”
疯王觉得向闺女解释这事,真的很尴尬,很难受。
“你苏姑姑只是想看看我背后的伤。”
疯王也在纳闷,他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没事没事,不用解释。”
好牵强的理由,说出来傻子都不信。
而且她已经帮疯爹治好伤了,苏姑姑看啥?
真拿她当小孩子骗呢!
“凉月……”
疯王欲言又止,很明显他说的闺女根本不信,不过令疯王惊讶的是,闺女居然欣然接受,而且没当回事!
没有生气,更没有离家出走!
这有点不对劲儿。
昨晚儿他怎么突然就昏睡了?这也很蹊跷。
“你昨晚去哪儿了?”
莫不是闺女故意让他睡着的?她去做了什么他不能知道的事情?
可是闺女已经又闭上了眼睛。
“凉月?”
疯王唤了声,又捏了捏闺女的脸,闺女的呼吸却很沉,这不是睡着了吗?
这么快就睡着了?!
不管她昨晚去了哪儿,想必又是一场恶战。
还好安然无恙,这次居然没有受伤。
疯王安静地看着闺女的睡颜,看她的小脸儿逐渐红润了,逐渐安心下来,收拾停当,便去上朝了。
而另外一边,君迟和苏野都去追招魂塔了,可是他们才追出三十里,招魂塔便消失了。
“幻术?是那个小孩儿的把戏?!”
苏野首先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小孩儿不想王府被他们砸坏了,居然连幻术都用到了!
君迟其实早就料到那不是真正的招魂塔,他只是想看看,顾凉月可以控制幻术到多大的范围。
三十里,小丫头如果灵力再强一点,就可以用幻术做一座小城了。
第382章 主仆
“主人。”
安云轩递给君迟一个药瓶,“您忘了您的药。”
君迟接过药,打开了瓶塞,嗅了嗅,将药服下,他的身体也在一点点恢复成人族的模样。
苏氏弟子把那巨蟒团团围住,而苏野则直面君迟。
君迟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倒是淡定,完全不担心一会儿自己小命可能就没了。
“你以为,你仗着人多势众,就可以伤得了我?”君迟面具下的脸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淡然的模样。
“苏氏与紫烟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招惹我苏氏?我苏氏虽然如今示弱,却还记得,当初你欠下的债,如今咱们就新仇旧恨一并算了吧!”
苏野倒是一点不磨叽,直接就带着苏氏仙门的弟子们,设下了法阵,顿时,君迟头顶上雷电阵阵,状似要把君迟和劈死一般。
“趁人之危,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君迟没有出手,他只是缓缓起身,转头与安云轩道:“待会儿,你先走。”
“宫主!属下怎么可以留下您不管!您先走!我来断后!”
君迟却推开了安云轩:“笨蛋,你留下,就是送死。”
“您留下,他们也不会放过您的!”
安云轩冲过去,挡在了君迟身前。
“属下不走!宫主您是我们安家的恩人,我是不会离开的!”
苏野手中的剑却突然脱了手,朝着他设下的法阵刺了过去,顿时,一道巨大的雷电网从法阵之下被引出,朝着君迟而来。
“笨蛋!回去!”
君迟又推开了安云轩,他抬剑就朝着那道巨大的雷电刺了过去。
“宫主!”
被推开的安云轩眼见着君迟冲过去,也要跟着上去,却听到君迟的话。
“回去!照顾好你妹妹!”
安云轩握着弓的手剧烈地抖动着,这时候君迟的剑将法阵劈开了一个小口。
“快走!”君迟歇斯底里地喊道。
“宫主放心!属下必定会来救您的!”
在破开的法阵被修复之前,安云轩乘着巨蟒飞走了。
“哼!擒贼先擒王!你这个人,这时候居然还挺深明大义。”
苏野搞不懂这个君迟了,他居然会给他的属下制造机会逃走。
君迟的提力已经消耗得太多了,他的剑落了下来,掉到了地上,而他被苏野的雷电紧紧缠住,这些雷电就像是一道道鞭子,不停地打在他身上。
苏野收了剑,法阵也被收起,他祭出一道银色的锁链,缠住了君迟。
君迟跌到了地上,被苏氏弟子从地上拖了起来,他身上的锁链还在不时地发出雷电,一道道的鞭笞叫君迟眉头都皱起来。
有个苏氏弟子走过来,一脚踢在了君迟的脸上,君迟脸上的面具被打掉了,他嘴里也吐出一口血来。
苏野有些惊讶于这个紫烟宫的宫主,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被抓住了。
“我苏氏弟子被你所伤,因你而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苏野的剑扼在君迟的脖子上。
君迟却抬头冲着苏野笑得十分得意,他舔了舔唇角的血。
“妖毒,还好受吗?”
苏野抬剑,就要把君迟给结果了。
可是君迟却平静地说:“你杀了我,就永远别想得到招魂塔。”
听到招魂塔三个字,苏野的剑陡然停住。
原来小丫头说的是真的,招魂塔,确实是有迹可循的!
君迟笑了,从不屑的嗤笑到狂笑,旷野里回荡着他肆意的笑容。
凉月到了快黄昏时候才醒过来,才一醒过来,就嗅到了香气。
是食物的香气。
凉月抬起手,发现自己右手上缠着纱布,这手法,是疯爹。
凉月坐起来,桃核儿立刻上前,把被窝里的汤婆子撤掉了。
“姑娘醒了?”
“嗯,疯爹呢?”
凉月问。
“王爷去了前厅。”
“哦。”
应该是有人拜访吧。
“什么味道这么香?”
“鸡汤,乌鸡汤,专门给姑娘补身子的,一直小火煨着,王爷嘱咐姑娘醒了,一定要喝上两碗,才准下榻。”
桃核儿唠叨着,凉月打了个哈欠,靠在床头,难得睡得这么平静,没有风缄来打扰。
“可有人来啊?”
“轻罗馆的小松来了,见闺女睡着就走了。他说店里什么事都没有,让闺女好生歇着。”
“嗯,”凉月多问了句,“小松没受伤吧?”
“头上鼓了个大包,奴婢问他,他说是眼睛瞎撞树上了。”
凉月笑了笑,黑影还是只乐天派的乌鸦。
凉月才喝了两口汤,门就被踹开了。
凉月还以为是什么人又把疯爹给惹了呢,哪知道进来的,竟然是苏野!
“谁准你进来的!玉笙苑男子不得进!”
桃核儿特别负责任,小丫头还没到苏野胸口高呢,就敢冲上去对着苏野又踢又踹的。
“桃核儿让开!”
凉月一掌朝着苏野打了过去,苏野才迈进来的脚就被迫缩了回去。
凉月放下汤药,得了,今儿这顿饭,又吃不上了。
凉月走到门口,却看到疯爹正提着剑站在门口,剑尖对准了苏野。
“把你的臭脚,挪出本王的院子!”
凉月揪住疯爹的衣裳,露出半个脑袋,看着苏野。
“你来干嘛呀?有事就不能去轻罗馆吗?”
疯王回头瞥了眼闺女,话却是对苏野说的。
“轻罗馆也不行。”
苏野没有出剑,话却特别冷。
“不要以为你是我师叔,我就不敢伤你!”
“你还好意思说这茬儿!”
不待疯王说话,凉月先出了声。
“我今天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你回去吧!”
疯王赞许地用没提剑的手揉了揉闺女的小脑袋,又把她的小脑袋藏在自己身后。
“小孩儿,我找你有事!”
“不想听。”
凉月觉得自己已经不欠苏野什么了。
“就冲你对我父王这态度,我就不想见你。”
凉月根本不想再掺和他们苏氏的事情,苏野他是仙门掌门,她是妖主,他们这两个对立面的双方,还是互不联系得好。
“听到了吗?”
疯王的剑晃了晃,“别让本王亲自撵你出去!你师父还在王府里,你想让她恼了你?”
疯爹非常了解苏野的性情,苏野是绝对不会舍得伤苏樱半分的。
苏野双手握拳,气得脸都黑了。
“小孩儿!你还能躲一辈子吗?”
“切?想用激将法,让我出去呀!我偏不!”
凉月捧着汤药,谁躲你了?我要是想躲,你们谁也找不到。
“还不走?”疯王挑了挑剑尖。
苏野咬着牙。
油盐不进,有你后悔的!
《疯王的女儿》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
喜欢疯王的女儿请大家收藏:疯王的女儿新更新速度最快。
第383章 时间很快的
苏野只能忍着气离开,如果动静闹到了香冬苑,那么他师父就会知道他又来无理取闹,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只是苏野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叫凉月格外在意,他说:“小孩儿,你就倔吧!我等你来求我。”
“我求他?”
凉月吃饱喝足,打了个隔,脑部供血能力恢复了,细细地琢磨着苏野的话。
苏野哪来的这么硬气的资本呢?
昨夜他和君迟对峙,今日他能安然无恙地有力气在玉笙苑外叫嚣,是不是说明,他仗着人多势众赢了?
可是不可能啊?
君迟昨夜和自己打的时候,明明厉害得不要不要的。
莫不是后劲不足?
还是苏野给君迟下了什么陷阱?总之不可能是君迟的灵力比凉月还高强就是了。
不过如果苏野赢了,那么君迟是不是被他干掉了?
不不不,如果君迟处于劣势,那么他一定会想办法自保的。
如果以上推断皆是真的,是不是说明,君迟他,被苏野抓住了。
凉月正在给山药梳毛呢!想到这个关键点的时候,力道用得大了,山药“嗷”地叫唤了一声,惊到了一旁闭目养神的疯王。
“冬天还掉毛的狗,还好意思等人伺候?”
疯王冲着凉月伸手,要凉月手里的梳子。
“给我。”
凉月微微摇摇头,拍拍山药的脑袋,示意它赶紧溜墙根跑出去。
可是山药似乎脑子不大好使,居然主动扭过头去,叼住凉月手里的梳子,就冲着疯爹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山药,你是不是傻?”
凉月看着空落落的手,吹了吹手上的狗毛,已经可以预见一会儿的鬼哭狼嚎声有多么的刺耳。
凉月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看见山药居然冲着疯爹背过身去,抬起了后颈,已经准备享受疯王的伺候了。
唉!我想救你来着!可是你非要去寻死,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嗷!”
“嗷!”
桃核儿送来点心,就见一只大胖狗破窗而出,纵身一跃,从桃核儿身边飞过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大胖狗眼角悔恨泪水。
房间里,凉月用脚丫踢了下地上的狗毛球,突然好奇地问:“您说用狗毛,能织毛衣吗?”
疯王将梳子丢到地上,抬头看见了从窗口露出来的半个发髻,召唤道:“进来收拾了。”
“是。”
桃核儿回头找山药,早就没影儿了。
“疯爹,您干嘛老欺负山药,它一个留守儿童,也挺不容易的。”
“我一个疯子又当爹又当娘辛苦养大的闺女,也不是给狗做老妈子的。”
凉月心说,你就是在狡辩,你就是因为山药是玄晖的狼,所以不待见它。
那些个来王府蹭吃蹭喝的流浪猫儿,都给喂得一个个胖得跟小猪似的。
“您这样不好,山药虽然傻,吃得也些微比别的狗多那么一斤二斤的,但是它吨位大呀,捉妖的时候,压也把对手压死了。”
凉月尽量捡好听地给疯爹说,她当然不能告诉疯爹,山药背地里打碎了多少古董了。
疯王没有就这个话题多做纠结,他冲着凉月招招手。
“过来。”
凉月乖顺地坐好,疯王揉了揉闺女柔顺的头发,说:“还是这个手感好。”
不要拿我和狗比!
凉月撅了撅嘴。
“你刚才在想什么?”
凉月回头看着拄着胳膊根本都没有睁眼的疯爹。
“什么?”
疯王闭着眼睛,都能看得出闺女有心事。
“苏野离开之后,你就一直心不在焉,你是不是,其实很想让他进玉笙苑?”
“没有啊。”
凉月掩饰着,“他再来玉笙苑,我就放狗咬他。”
“嗯。”
疯王对这个回答基本满意。
“所以你们昨夜见过?”
“啊?”
凉月都怀疑疯爹的眼睛是不是长在她身上了,疯爹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算是,见过吧。”
凉月在斟酌着昨夜的事情,哪些可以和疯爹说,哪些不可以。
“苏野行事武断偏激,与他相处,要堤防着,心眼儿多一点儿,别什么人都相信。”
凉月还以为疯爹会继续追问,没想到疯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简直就是老父亲担心闺女羊入虎口的千叮万嘱。
“嗯!您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凉月也做出了保证,给疯爹吃一颗定心丸。
疯王浅笑了下,把闺女被揉乱的头发又一点点捋顺了。
“我与师姐说,我的伤都好了,她不信,非要看我后背的烙痕,所以,我们真的还是师姐和师弟的关系。”
咦?
话题怎么又转到这个上来了?
凉月又听到疯王说:
“你若是不信,我以后去香冬苑,都带上你。你别生气,也别离家出走。”
“嗯?”
凉月诧异地回头看着疯爹。
“我没生气呀!也没想离家出走呀!”
我生气什么样,您还不知道吗?
凉月看着疯爹忐忑又紧张的神情,愧疚地摸了摸疯爹下巴上的胡茬儿。
“您别自己吓自己了啊!我以后不会走了。”
凉月想了想,觉得说得不太对,“待我及笈之前,我不会走了。”
“及笈?”
疯王抓住了凉月的小手,吸了口气。
对呀!她闺女已经过了七岁了,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呀!
“顶多就是去轻罗馆住几日,您又不是找不到我,对吧?”
那万一哪天疯爹耐不住寂寞,找了一堆后妈给她,她哪受得了?不如去轻罗馆清净。
“哪都不许去!”
疯王又来了那股子执拗劲儿。
“好好好!不去不去!”
到底谁是小孩儿,谁是大人啊!闺女还得哄着爹!
不过因为这个事情打岔,凉月就把苏野和君迟的事情给忘了。
翌日一早,凉月和疯爹到了大殿,早朝刚开,凉月还昏昏欲睡着,就被北狄的使臣给吵醒了。
颜兰王子拉扯着哭哭啼啼的柔兰公主而来,是要管疯王要人。
柔兰公主像是已经隐忍了很久了,她上来就指着疯王喝道:“摄政王,你把国师抓到哪里去了?”
“啊嘞?”
凉月登时站起来,挡在疯爹面前,疯爹不能骂,但是她可以呀!
“你们那个国师,阴阳怪气人不人鬼不鬼的,他得罪了什么人,被谁抓去了,你们自己去找呀!这里是金殿,是处理国事的地方,不是给你这个泼妇骂街的地方!”
颜兰王子拉住口无遮拦的柔兰公主,与她低声说:“你发火有什么用?国师已经不见了,你也想消失吗?”
第384章 闹大了
“我不管!国师不见了,肯定是被他们抓去了!”
“你闭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靠边站着!”
而另一头,疯王也把怒气冲冲的闺女拉到怀里,小声问:“你知道?”
“大概知道。”
疯王眼底的情绪复杂了一点,但他没有多问,只是与颜兰王子说:“听闻贵国国师乃是一宫之主,灵力高强,我等凡人,如何奈何于他?王子和公主若是找不到人,可以继续找,或者坐等其自己回来。本王,是不知情的。”
颜兰却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与疯王道:“此信为证,国师就在王爷的千金,凉月郡主这里。”
凉月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封信,居然有人敢冤枉她!
“不是我。”
凉月抬头看疯爹,疯爹冲她点头。
“我知道。”
凉月急不可耐地看着被呈上来的书信,上面确实写着,君迟被瑞王千金所伤,不知所踪的话。
这下就坏了,疯王一个人信,有什么用呢?
得让颜兰和柔兰相信呀!
“王爷手可通天,应该知道,我国国师,对于我北狄而言,是怎么样的地位。我北狄百姓皆是紫烟宫的信徒,如果国师有难的消息传入北狄,只怕不止我北狄要乱了!”
颜兰话中之意十分明显,要想拿下北狄,其实并不是多么难的战事,但如果北狄百姓对大凌恨之入骨,那么恐怕,大凌就不只是理亏,而且即便拿下了北狄,以后也恐难治理,即便两国没有交兵,也必定影响到大凌边界的安全。
虽然颜兰没有说,但是朝堂上的臣工们,恐怕都听明白了。
凉月已经看到有大臣在窃窃私语了。
肯定是在说她这个丫头片子闯了大祸,把大凌给害了。
“单凭一纸没有署名的书信,就想把你们国师的失踪,赖到我们身上。王子您是太好骗,喜欢被人当枪使,还是有意为之,殿上众人,都心知肚明。”
疯王把那封信当着颜兰王子的面就给撕烂了。
“本王以为,王子和公主根本没有必要来大殿上闹。贵国国师如果轻易就被一个七岁的小丫头给抓住了,那才是贻笑大方,百无一用。本王倒是觉得,王子您现在该做的,不是管我大凌要人,而是回去好好想一想,国师大人都得罪过什么人吧。”
大白将军这时候也站了出来,与颜兰王子道:“那要是一封信就能定了别人的罪过,那老子也写一封,就说你这叫小子昨儿晚上窃取了我军的机密,老子现在就可以削了你的脑袋!”
“将军所言极是。”
有了大白将军出来站队,朝臣们也纷纷和颜兰王子争执起来。
无非就是说他口说无凭,没有证据。
凉月在疯爹怀里如坐针毡,这信是谁写的,谁送的,又是谁要把这件事捅到朝廷上来的?
“小孩儿,你就倔吧,我等着你来求我!”
凉月想起了昨日苏野被拒之门外,他临走时说的这句话。
莫不是因为这个?
果然如自己猜测的,君迟,他被苏野抓住了?
“我国国师在贵国无故失踪,不管是不是郡主所害,贵国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颜兰这话倒是在理,如果君迟真的被苏野带走了,苏氏也是凌国的仙门,而且还是疯王的师门,到时候北狄还是会将矛头引到疯爹身上。
最后,疯王还是应了颜兰的请求,答应寻找君迟。
凉月一直憋着气,才下了朝就往殿外走。
小皇帝却追了过来。
“小侄女儿,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凉月已经掏了一张闪身符,她急呀。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我有急事。”
凉月心里不禁后怕,还好凌国国力在北狄之上,如果是调转过来的关系,恐怕就不是疯爹几句话就给回怼回去的事了。
小皇帝眼见着凉月在自己面前一瞬间就没了,心里不免失落。
“好不容易见一面,又不理我!”
凉月哪顾得上小皇帝,她根本就没想到,一个君迟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之前疯爹说紫烟宫动不得,她还觉得是太夸张了。
看来君迟做这个北狄的国师,目的就是给自己找一张护身符吧?
本来是对立面的,结果凉月现在还得去救他!
要是让她知道那封信是谁写的,凉月非要让他这辈子都再写不出一个字来!
居然敢把黑锅扣给她背!
凉月来到苏野之前居住的宅子,却发现已经人去屋空。
“走了?不对!跑了?!”
这更加确定了凉月之前的判断,苏野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抓到了君迟,本来是打算告诉她的,可是因为凉月不想和他扯上关系,所以他一气之下,就写了信,反过来插她一刀。
那么不用说,必定是回苏氏了。
别的地方,都不会比苏氏更安全了,毕竟君迟也不是普通人,他背后还有紫烟宫呢!
凉月只能再去一次颖州,把君迟救出来,还给北狄人。
真想不到,君迟居然成了最烫手的山芋。
凉月回了轻罗馆,交代黄掌柜帮忙照应着瑞王府,便带着黑影准备走。
“疯子来了!疯子来了!”
八哥在楼下大呼小叫,“哎呦!疯子打人啦!不对!疯子打鸟啦!”
疯王上了楼,看到闺女已经整装待发了,拉住了凉月。
“做什么去?”
凉月还没消气,嘟着嘴说:“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我得把君迟带回来。”
“去哪儿?怎么带回来?”疯王拉着闺女,解开了她的斗篷,“你先别急,说给我听听,你是怎么打算的?”
“这还能有什么打算?去苏氏要人呗!”
凉月抓着斗篷不松手。
“要人?苏野会给你吗?你打算怎么要?”
凉月沉不住气了:“我怎么知道苏野到时候会提出很多要求,还是射下什么天罗地网的!本来这是苏氏和紫烟宫的私人恩怨,结果苏野愣是给捅到朝廷上来!我又给你惹出麻烦来了,真是想想就如鲠在喉。吃了哑巴亏不说,还反过来要把这二位当祖宗一样供起来!想想都气!”
“那就不去。”疯王拿过斗篷,放到了他身后。
“那怎么行!万一颜兰王子借着这个理由,发兵大凌,我不就成了大凌的罪人了!而且,白洞庭还在乌漠城呢!他那里冰天雪地的,这仗要怎么打呀!”
凉月后悔昨日逞一时之气,把苏野给惹急了。
第385章 猜不明白
当江湖事和朝廷事像拧麻花一样缠绕在一起后,简直是又烫手又棘手。
“君迟又不是孤身一人,他背后有庞大的紫烟宫,紫烟宫有护法,有杀手,有捉妖师,他们不会允许自己的宫主出事的。”
疯王拍了拍闺女的肩膀,“那封信,是不是苏野写的,还未可知,闺女,你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我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凉月重复着疯爹的话,半信半疑地琢磨着。
“被人牵着走?”
如果说这话的是别人,凉月肯定一句话怼回去,但如果是疯爹,凉月回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因为他爹只是疯,不是傻。
“说起来若是挺奇怪的,君迟活了八百年,他的修为应该在苏野之上,就算前日晚上,苏野带了不少弟子来追杀他们,也不至于就被抓住吧?”
“所以呢,你的结论是?”
疯王颇有耐心地引着凉月往下说。
“君迟是故意被抓的。”
“目的?”
疯王又问。
“呃……”凉月摇摇头,“想不出来,他应该知道苏野抓到他,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的,甚至可能会杀了他!他这么做不是故意找虐吗?”
疯王轻笑一声:“如果那封信,是君迟写的呢?”
“君迟自己写的?那颜兰和柔兰,是在演戏?!”
凉月感觉这事情太复杂了。
“倒也未必,可能是君迟事先安排好的。”
凉月却摇摇头。
“不可能吧?君迟是来王府找我的呀!他怎么就能预见到,苏野会来呢?”
凉月说完,脑海里突然闪过了那条大蟒蛇。
“安云轩!是君迟命安云轩故意引苏野来王府的?”
凉月不禁佩服起君迟来。
“君迟做得每一步,都是一招险棋呀!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他总得图点什么吧?”
“你们大人满肚子坏水,我就是把大脑全部开动起来,也想不明白呀!”
那她到底还去不去苏氏?如果不去苏氏,君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啊!我太难了!”
凉月快要抓狂了。
疯王像是早就料到闺女会抓头发似的,抓住她的手,揽她入怀。
“莫急!君迟叫颜兰将这封信送来,大概也是要引你过去。如果你不去,他不就慌了吗?”
疯王的话虽然有点道理,但凉月就害怕那个万一,万一君迟根本不担心呢?
“那我该怎么办?总得想法子稳住颜兰他们吧?”
疯王轻拍着闺女的背:“轻罗馆这么多的妖,没一个会化形伪装的吗?”
“哦!对呀!”
凉月觉得,疯爹比她更适合当这个妖主。
化形伪装成君迟这样的活儿,黑影自告奋勇要去做。
“小主人您放心吧!我指定让那个嚣张跋扈的柔兰郡主好看!”
“别露馅,其他的随你的便。”
说话间,黑影就化成了君迟的模样。
“小妖主,我去了。”
黑影打开窗子,才要跳,就被黄掌柜拦住了。
“小松啊,你这冒冒失失的,怎么可能不露馅呢!快把你那个妖里妖气的习惯给改了!”
“哦哦,知道知道!放心吧!”
黑影踩着楼梯离开了。
“他知道怎么说吗?”凉月觉得应该把黑影拽回来,再交代几句。
疯王却叫凉月要放松。
“不会有事的,那对兄妹若是真的那么聪明,君迟就不会扶持他们两个了。”
凉月相信疯爹的判断。
苏野确实没有写那封信,那封信,是君迟叫安云轩偷偷放在颜兰房间里的。
而君迟,也的的确确是故意被抓到苏氏来的。
不过他可不是来体验生活的,他自然另有目的。
苏氏仙门里,各处都加强了守卫,特别是赤焰牢。
君迟被锁在石台上的柱子上,一道道雷电如鞭子一般,击打着他,而他的身边,站着看守他的四个人。
赤焰牢终日黑暗,看不到太阳,唯一的光芒,是来自他们脚下石台之下,那些奔涌的岩浆。
君迟张开干裂的嘴唇,问道:“什么时辰了?”
看守们谁也没有理会他。
君迟又提高了嗓音,问道:“我问你们,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可是依旧无人回应,这四个看守就像是四个木头人一样,没有人理会君迟,更没有人肯和他说话了。
君迟唤了两声,见没人应,便没有再多问。
“她,还没来吗?”
君迟喃喃自语道。
“呵呵!定是那疯子在搞鬼。”
君迟说完,低头看向石台之下,流淌着的岩浆大河,唇角微微扬起,似乎并没有多么的痛苦和难受。
这时候,头顶闪过一道巨大的雷电,直接劈在了君迟身上,虽然雷电看着骇人,但很明显,发力之人并没有使出全力,只是为了震慑住君迟。
身着灰色校服的苏野出现了,他悬在半空中,手持长剑,盯着君迟的反应。
“招魂塔在哪儿?”
苏野没有别的问的,两天来就一直在问这一句话。
君迟大概都听腻了,对于苏野的出现,他都一点也不惊喜了。
“我说过,妖主不来,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个紫烟宫的宫主都已经成了我的阶下囚了,还没点自知之明,提什么条件!”
苏野倒是也想顾凉月来,虽然他不知道君迟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知道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迟早要把小孩儿带到苏氏来,让她离疯子远远的!
“你不说也无妨,知道你命硬,不会轻易地就死去。你就在这里慢慢地享受着,至于紫烟宫,如今群龙无首,肯来救你的人,又有多少呢?你的那个白衣护法,好像一直觊觎你的宫主之位吧?他大概巴不得你死呢!”
君迟垂下头,根本就不去看苏野嚣张的气焰。
“妖主不来,一切免谈。”
苏野又甩出几道雷电,接二连三地往君迟身上招呼着。
“你是死鸭子嘴硬!”
苏野也想见到顾凉月啊,可是顾凉月连门都没让他进,还把他给数落了一顿。
他怎么还有脸再去找他!他得有多不自重!
所以他放下狠话,总有一日会让小妖主亲自来求他!
小孩儿别的可能不行,就是这股子倔强劲儿,如果不杀杀她的锐气,以后这个小丫头更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所以苏野一气之下,都还没去看他师父,就离开了京城回到了苏氏仙门。
等她发现君迟失踪,乱了阵脚,自然会低三下四地来求他了。
第386章 不救不行
“小孩儿脑子虽然不太灵光,但是她还分得清谁亲谁后,你就是被挫骨扬灰,她都不会救你。”
苏野冲着那四个守卫使了眼色,说:“好生招呼这位宫主,让他体会一下,赤焰牢的威名。”
君迟盯着苏野离开的背影,面对四个如豺狼一般露出残忍笑容的守卫,居然轻松地笑了。
“呵呵……”
他对于自己即将遭遇的事情,似乎并不畏惧,只是一开始如此淡定,苏野并不奇怪,他并不打算多留君迟几日,如果君迟受过这些刑责,还能咬紧牙关不说出招魂塔的下落,那么他也只能先处置了他,为那些死在君迟手下的苏氏弟子报仇!
年根底下,轻罗馆的生意格外火爆,凉月坐着数钱,真的快数到手抽筋儿了。
“小主人!”
黄掌柜冲到二楼时,凉月脑袋都“嗡”地一下,这般急促,又是这个语调,凉月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凉月抱紧了钱箱子,眼巴巴地看着黄掌柜,小心翼翼地问道:“又是什么不速之客?”
“不是不是,没啥人来。就是之前那个紫烟宫宫主送来的那个花瓶,”黄掌柜顿了下,“碎了!”
“岁岁平安!没事没事。”
凉月嘴上这么说,可是右眼皮却跟着不自觉地跳起来。
该不会君迟真出事了?
“那个……”黄掌柜似乎还有话说。
“怎么了?”凉月询问到,“可是小松那边露馅了?”
那可就麻烦了。
黄掌柜摆摆手,说:“不是,伪装是小松的拿手本事,这个他不会出问题的。”
“那是怎么了?”
黄掌柜这才从袖中掏出一个帕子,放在了凉月身前的桌案上。
“主人请看!那些碎片里,有个这个东西。”
凉月翻开帕子,竟然是一颗小珠子。
“这是什么呀?”
凉月把那颗珠子拿起来,冰蓝色的珠子摸起来凉凉的,再加上圆润的手感。
凉月问:“这东西,更贵吧?”
黄掌柜指了指那珠子:“主人您不认识?”
“不认识啊!真不认识。”
黄掌柜小声嘀咕了句:“咋啥也不知道呢?和花酿上神啥也没学着啊!”
“到底是什么?”
凉月知道自己才疏学浅,所以也没生气。
“主人,您知道北极冰狐吧?”
“知道啊!”
顾北斗就是北极冰狐呀!
“这个,是北极冰狐的眼睛!”
“啥?!”
凉月把那珠子丢到案上,搓了搓手,好像手上沾到了血一样。
“不是……怎么就变成珠子了?还是硬的?”
凉月隐隐觉得,这是君迟给自己的一个信息。
“主人,俺们不是普通的动物,俺们是妖呀!就像佑安小公子一样,他是白鸠,所以他的眼泪会化成金豆子。”
凉月听明白了,她立刻用那个帕子把冰蓝色的珠子包好了。
“我只认识一直北极冰狐,就是顾北斗。君迟把这珠子藏在瓶子里,这瓶子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地碎了。怎么就这么巧!”
凉月握紧了帕子。
“君迟把什么都算好了,他知道疯爹一定会看穿他的把戏,所以他抓了顾北斗,这是逼着我去苏氏救他!”
黄掌柜却觉得凉月说的有问题。
“主人,您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或许这就是巧合呢!君迟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他想让我们与苏氏为敌,那他可真是多此一举,咱们轻罗馆和苏氏,本来就是对立的嘛!”
“可是不救君迟,就不知道顾北斗是死是活,被关在哪里了。”
“万一不是您说的那个顾北斗呢?万一是那个宫主诈您呢!之前他不就诈您一次了吗?”
凉月更不淡定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个君迟花花肠子太多了。”
凉月与黄掌柜说,“您去帮我给疯爹捎个口信,我快去快回,估计还能赶上吃夜宵。”
“主人,您咋这么乐观!您这是被君迟牵着走呢!万一要有陷阱呢!”
凉月鼓了鼓腮帮子。
“那怎么办?顾北斗怎么说也是和我们顾家沾亲带故的,而且他还救过我。”
黄掌柜想了想,说:“这样!属下给您找个帮手!怎么样?”
“好呀!您办事我放心!是谁呀!”
凉月点点头。
“您稍等,属下这就把她带过来。”
“好。”
没一会儿,黄掌柜肩膀上扛着一个白毛的黄鼠狼回来了。
“见过小妖主!”
小黄鼠狼跳下黄掌柜的肩膀,立起两条前腿儿,好像人似的,给凉月行礼。
“小妖主您今天真是容光焕发,好看极了。”
小黄鼠狼发出清脆的铜铃一般的少女声音。
说话还挺甜的,看它小眼睛格外有神,凉月就知道这只小黄鼠狼绝对是个精明的小丫头。
“小妖主别见怪,这是俺最小的外孙女儿,还不能化成人形,但是已经识人言了。她年纪虽小,但是个鬼机灵,心眼儿贼多,就是有点碎嘴,您别嫌烦哈!”
“嗯嗯,不会的!”
凉月知道黄掌柜是担心她太容易轻信别人,而且这可是人家的亲外孙儿,人家还心疼呢!
“姥爷,小妖主一看就是好脾气的,怎么会烦俺呢!”
说罢,小黄鼠狼就窜到了凉月的肩头,用它的小脑袋蹭了蹭凉月的下巴。
“小妖主,咱们快走吧!要不俺姥爷又要唠叨了。”
“你叫什么名字?”
凉月摸了摸小黄鼠狼额头上的毛。
“我叫阿花。”
呃,还不如叫小白好听吧?
不过看阿花说话挺伶俐的,凉月觉得名字什么的,根本都不重要。
总比只知道吃的大笨狗山药强吧?
凉月掏出一张闪身符,颖州苏氏,一去就是千里,要不是凉月现在灵力充足,凉月想想都觉得累。
这一次凉月落地点更精准了些,为了节省时间,凉月直接就到了苏氏仙门外。
阿花手脚麻利,很快就偷来的苏氏的出入令牌,二人顺利潜了进去。
凉月给自己和阿花都贴了隐身符,这样一般地苏氏弟子是看不到她的。
除了苏野。
至今凉月也不明白,为什么苏野可以看到隐身的自己。
他是有什么特别的法术?
这一次凉月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赤焰牢。
苏野好不容易才抓到君迟,肯定怕他跑了,所以一定会把他关在这里的。
“小妖主!快看!门开了!”
阿花指了指赤焰牢的闸门,“有人出来了!”
凉月赶紧隐到暗处去,生怕出来的就是苏野。
第387章 被拉下水
只见有十几个苏氏弟子提着灯笼走了出来,他们手里的八宝琉璃灯是可以感应到周围的妖气的,凉月刚才就给阿花身上罩上了一层她的灵力罩,这样八宝琉璃灯就察觉不到她的气息了。
“哗啦啦……”
一阵锁链的动静,几个强壮的苏氏弟子拖着一个东西走了出来。
那东西还长了一头黑发。
呸!那分明是个人。
一身紫衣已经被打得破破烂烂,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还都是血痕,面具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脸上也都是鞭痕,这是被毁容了吧?
为什么是拖呢?
因为一条腿好像被打折了,还拖着锁链,所以不拖,根本走不快吧?
凉月看着君迟身上还缠着带着雷电的锁链,这待遇也太高了吧?苏氏是有多么怕君迟跑呀!
君迟好歹也是一宫之主吧?苏野也太狠了,把人给折磨成这副样子。
君迟也是的,他明明是自投罗网的,被打得狠了,为什么不跑呢?
凉月看着君迟被拖行的地方留下的血痕,眼睛就有点痛。
真搞不明白他,这不是找死呢吗?
“小妖主,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紫烟宫宫主吗?他真的有800岁了吗?长得还不错耶!”
人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能看得出相貌?
押送一个人,至于带这么多人吗?
前后左右足有百人,看来去也怕紫烟宫的人来救君迟。
赤焰牢前,有几十级台阶,君迟走得是慢,那些人便连拖都懒得拖了,直接一脚就把他给踹下去了。
就算知道君迟是个反派,这场景凉月也看不下去了。
这比死还难受吧?
君迟一路滚到了台阶下,他的头被磕破了,血顺着额头滑过他的眼角,流到他的脸上。
“小妖主,您是不是心疼了?”
阿花一言,吓了凉月一跳。
谁心疼了?
开玩笑!
“这个宫主的灵力被封住了,应该是苏氏人干的吧?这些人可真够坏的。人家好歹也是一宫之主,就算要整死,也得给个体面吧?”
“哎呀呀!小妖主你看!他们还踹他!”
凉月这回知道为什么黄掌柜说他这个外孙儿嘴碎了!
这一路她就一直在说,就没停过。
凉月也跟着下了台阶,君迟已经被锁到了马车上,马车后面的板车上有个柱子,他被锁在上面,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只有血顺着他的脸往下落。
“小妖主,他怎么一声都不吭啊!他是个哑巴宫主?哎呀他该不会……”
阿花还要再说,回头看到凉月脸色阴沉,眼里的光也冰冷,就立刻闭上了嘴。
“跟上去看看。”
凉月眯着眼睛,看着马车两道车辙之间,是不是从车板上滴下来的血迹。
不过三日,苏野就把人搞成这样子。
苏野是有多恨君迟!
可是不管怎么样,为了顾北斗的安危着想,她也得把君迟救下来,等得到了顾北斗的下落,再说。
反正苏野也打不过她,她还不至于怕苏氏。
凉月飞到了马车上,阿花立刻攀爬到了君迟的肩膀上,君迟感觉到肩上落了什么东西,他扭过头去看,他眼里居然也会露出茫然的表情。
凉月翻了个白眼,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人没什么值得可怜的,他害死的妖死得都比他惨多了,可是她还是有些不忍。
“唉?你说咱们掌门要把人给怎么着啊?”
有苏氏的弟子在窃窃私语。
“掌门这几日天天审问他,就问一个问题,招魂塔在哪儿,可是他就是不说,掌门这是失去耐心了,咱们掌门发怒的时候,谁敢惹啊!”
“就是,这个人是紫烟宫的宫主,杀了他,紫烟宫就再也别想和咱们苏氏抗衡了!”
“紫烟宫也不是吃素的!肯定会有人来劫人的!”
“那可不一定,听说他们紫烟宫里的白袍护法早就有了谋反之心,就等着这个宫主死呢!”
“这么说,这家伙也是个孤家寡人啊!”
“那谁知道呢!哎呀呀!咱们管那么多呢!反正一会儿有这家伙受的,咱们掌门折磨人的法子多着呢!保证他三天三夜想活活不成,想死也死不了。”
凉月光是听着,就感觉毛骨悚然。
原来苏野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还真是看不出来呢!
凉月听不下去了,也没时间听下去。
她掏出一张符,往君迟身上一拍,君迟的身形,立刻就隐去了。
“啊呀!人呢!”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凉月掏出莫羡,砍断了那些碍眼的锁链,君迟歪倒下来,凉月连忙用肩膀扛住。
好重!
“小妖主!你看!”
凉月才掏出闪身符,就看到她们头顶突然出现了一个带着雷电的笼子,朝着他们罩了过来。
苏野提着剑出现在半空中。
“小孩儿!你居然救他!”
“抱歉,人借我一用,改日还你。”
凉月没办法一下子和苏野解释顾北斗的事情,就算解释了,以苏野那种利己主义的性子,他才管什么北斗南斗呢!
“刷刷刷!”
阿花弓起了背,她身上的白毛化成了百十根银针,朝着四面八方射去。
被这些针刺到的苏氏弟子,立刻就晕厥了过去。
“走。”
凉月带着君迟和阿花就走,那笼子根本罩了个寂寞。
凉月现在的灵力,足够支撑她来回颖州一个来回的,所以当凉月落在轻罗馆的时候,天都还没黑呢!
“这么快!”
黄掌柜又惊又喜,连忙上前扶住了快要把凉月压得背过气去的君迟。
君迟看着凉月,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却什么都没有说,他抬起手,好像要摸凉月的脸,可是手还是沉重地垂了下去,他居然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小妖主!咱们是不是救了个假的宫主,你看他,啥也不是!”
“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紫烟宫那么多手下,居然一个都没有来救他的!他人缘这么差吗?他为什么一定要我去救?”
“本来是他们紫烟宫和苏氏的事,这回咱们轻罗馆也被掺和进来了。俺觉得,这个宫主就是想拉小妖主您淌这趟浑水。”
阿花的话提醒了凉月,只是不知道,君迟到底要她在这件事中,起到一个什么样的作用。
“先不说了,苏野估计很快就会找来的,在这之前,得叫君迟把顾北斗放了。”
黄掌柜把君迟给安置好,他现在就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第388章 好心办坏事了吧
凉月才坐下来,准备给君迟疗伤,就听见八哥的叫声:“疯子来了!疯子来了!”
“你把他藏起来先。”
凉月与阿花说完,立刻冲出房间,又立刻把门关上了。
“疯爹?您今天挺早哈!”
疯王看到闺女脸上不自然的笑容,就知道这个小丫头没干好事。
肯定是背着他这个亲爹做了点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事情。
疯王看向凉月身后的房间门紧挨着,直接二话不说就绕过闺女推开了那间房的门。
床上空空如也,屋里没有异常,但是越是这样,就说明闺女做了坏事儿。
“疯爹,这屋子冷,咱们去小楼呀!”
凉月拉着疯爹就要走,可是疯王却没动,还慢悠悠地把披风解开了,坐在了榻上,眼神扫过房间的每一处角落。
“过来。”
疯王冲着闺女招招手。
凉月乖巧地坐到了疯王身边。
“血味。”疯王说。
凉月的心都提起来了,这鼻子比狗都灵。
疯王捏住凉月的衣服后面,眼睛盯着闺女:“这里有血迹。”
“哈哈哈,不是我的血,刚去捉妖回来,我说过我会快去快回的,哈哈哈。”
凉月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有多么不自然,但是她藏的人可不是别人啊!是君迟啊!是疯爹最恨的人啊!
“嗯,一件衣裳而已,瑞王府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个。”
疯王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下,他一手抓起披风,一手拉住凉月的小手。
“走吧!回家!”
“啊,那个……”
凉月挠挠头,“馆里还有点事儿没弄完,您可不可以,等我一会儿?”
如果冒然让疯爹回去,他肯定会怀疑的,所以只能想办法把他支开了。
疯王微微挑了下眉头,说:“何事?爹帮你。”
凉月咽了下口水:“就是些账目,乱七八糟的,我自己就能弄好,您不是一直说要让我学着掌管中馈吗?我今天就自己弄,就当练手了。”
凉月朝着外面喊道:“掌柜的,给王爷看茶。”
“疯爹,您歇着哈!我一会儿就弄好了。”
说完,凉月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一定把疯爹给我看住了,不许他上二楼。”
凉月与其他小妖们吩咐完,就噔噔噔地上了楼。
阿花还真是有眼力见,真把君迟真转移到这边来了。
“小妖主,他快不行了。”
凉月探了下君迟的鼻息,真的快没气了!
“不是吧?你这不是把自己的小命给作死了吗?”
凉月立刻把妖主咒印放在了君迟的身上。
“好奇怪。”
凉月嗅了嗅,“他身上怎么有股妖味?他应该是人族才对。”
阿花凑到君迟面前,也嗅了嗅,说:“小妖主,您说得没错,他现在确实是半妖状态。”
“怎么会这样?人怎么变成妖的?是因为他活得太久了吗?”
凉月不明白的地方不止这一个,比如君迟是怎么融合了那块石头的。
不,君迟身上还有很多其他的谜团。
“这个人简直就是个科学怪人。”
凉月皱紧了眉头,看着君迟的伤口一点点愈合,她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更加沉重。
她救他,到底是对是错?
君迟没什么要这样绕这么一个大圈子,就为了让她救他一次呢?
“真搞不明白。”
凉月接连摇头。
“王爷!王爷您不能上楼!”
楼下传来黄掌柜的声音。
糟了!还是被疯爹察觉了。
“小妖主,您别急,俺下去拦王爷!”
阿花溜了出去,看到疯王正提剑要上楼呢!
“王爷,您别急呀!俺们小主人一会儿就下来了。”
黄掌柜安抚着即将暴走的疯王。
小妖们也都窜到疯王身边来手舞足蹈,七嘴八舌地说着。
“俺们小妖主算账很快的!”
“对对对!”
“王爷您别急哈!刀剑无眼呀!”
“就是就是!吓着小妖主就不好了。”
疯王看着这些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山猫野兽,只吐了一个字:“滚。”
阿花从人缝里给自己找个地方钻进去,抬头看着疯王。
“王爷?您就是小妖主的父王吗?”
疯王低头看向阿花,这只妖她还真没见过。
就在疯王看向阿花的瞬间,阿花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光来,疯王的动作立刻变得迟钝起来。
阿花放下手,疯王也跟着放下了手。
众妖皆噤声,谁也不说话了。
阿花走一步,疯王就走一步。
阿花就这么引着疯王回到了刚才的房间,让疯王老实地呆在屋里喝茶。
阿花关上房门,冲着那些小妖说:“你们呀!是在人堆里呆的时间太长了吧?忘了自己是妖了吗?居然都不知道用法术吗!”
黄掌柜却懊丧地蹲了下来,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完了!全完了!”
“姥爷!你咋了?什么完了?”
八哥飞过来,与阿花说:“你现在用法术是容易,可是等疯子醒了,他肯定会炸毛发疯的!到时候咱们小妖主更倒霉!”
“嗯?他真的会发疯?”
看着众妖齐齐点头,阿花才知道自己闯了祸。
“那怎么办?”
“不知道。”
众人都没有法子,“只能等咱们小妖主一会儿下来,亲自解决了。”
君迟伤得太重,不过好在他底子厚,不然真的要多费些功夫。
等君迟的伤口全部都被治好了,他才悠悠转型,才睁开眼,一把匕首就扼住了他的喉咙。
凉月立在他身前:“我只是治好了你,但是你的灵力还是被封着,而且我还下了别的禁制,你现在动不了,只能说话。我问,你答,就行了。”
君迟深吸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玩大了,要死了。
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还是在最后关头出现了。
“我隐藏了你的气息,紫烟宫的人找不到你,所以你最好乖乖听话。我告诉你我爹就在楼下,如果他知道你在这儿,你说他会不会把你碎尸万段?”
“你到底是想我死呢?还是想我活呢?”
君迟冲着顾凉月笑,凉月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脸。
“别笑,你一笑,我就特别想杀你。”
凉月从怀里掏出帕子,打开来,给君迟看里面的珠子。
“告诉我,顾北斗在哪儿?”
君迟的笑容却更深了。
“我不告诉你。”
凉月咬着后槽牙,这人怎么这么欠揍啊!
“你舌头长出来了,就敢得瑟了是吧?你是想让我像苏野那样,把你弄得半死不活的,你才肯说实话吗?”
君迟还在笑。
“我改注意了,顾北斗我自己找,我这就把你送回去。”
第389章 负气离开
君迟虽然人动不了,但是这张嘴一开口,还是气得凉月想把他再送回苏氏去。
“虽然那一日,疯爹并不在玉笙苑里,你没烧到他,但是,我下定决心要收拾了你,还有你的紫烟宫这件事,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所以你最好别拿出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与我说话,你不配合,我就不会留着你。”
君迟沉思了下,说:“看你这般镇定,顾怀酒是不是教了你什么,比如说,让妖化形成我的样子,去欺骗北狄的王子和公主?”
“是。”凉月并没有隐瞒,“很感谢你的那封信,让我在朝堂上被人指着鼻子骂。”
凉月说着,心里突然劈了坏心思,她的匕首一点点往下,直指君迟的心口。
“你说刺下去一寸,我能不能救活你?若是再深一些,三寸呢?”
君迟眼神也顺着匕首往下。
“你比顾怀酒,坏多了。”
君迟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是很明显,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点不自然了。
“我根本不着急把你还给北狄人,你的生死完全在我手里。你好好地想一想,是顾北斗的命比较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命比较重要?”
凉月趁着自己占上风的功夫,赶紧敲打君迟。
“顾北斗?这个名字,很好听。”
君迟收回视线,重新看着凉月,他刚才紧绷的神经似乎放松下来了,好像又不害怕凉月的威胁了。
“他不叫顾北斗,他是靖海国的皇子,本命姜行简。我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取他母子性命的,另有其人。”
君迟在讲述别人生死的时候,就像是在讲一个轻松的小故事。
“这些,我并不想知道。”
凉月如果想要探究顾北斗的过去,她早就会多方打听了,根本不需要从君迟口中得知这些。
“不,你应该知道,你不想听我也会讲给你。”
凉月眨了眨眼睛,隐约觉得君迟可能是在说一件特别重要的关键信息。
“雇佣我紫烟宫,去杀你口中顾北斗的人,你猜,是谁呢?”
“那是顾北斗的仇,他自己报去。”
“呵呵。”
君迟一声冷笑,“如果你知道了那个人是谁,你绝对不会说得如此轻松。”
凉月皱了皱眉头。
“你这是话中有话,怎么那个人还与我有关?”
“看来你还不够了解他。”
他?
这个“他”字寓意很深哪!
君迟到底是在指谁?
“顾凉月,你觉得,我是指谁呢?”
君迟却反问起凉月来。
“我怎么知道?我只想知道,顾北斗在哪儿?”
君迟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的嘲讽之意就像是一根根针,扎在凉月的心口上。
“顾怀酒也只有在你面前,才能伪装成一个人的模样,他确实很想当一个好父亲呢!”
凉月握着莫羡的手心出了汗,手也跟着抖起来。
“你撒谎。”
她努力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平静而自然。
怎么可能是疯爹派人杀了顾北斗的母亲呢?大凌的事情都管不过来呢。还有心去操心别国的事情?
“顾北斗确实被我抓了。”
君迟挑衅似的看着凉月,“不过我不想放了他。”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凉月的匕首往下刺了一点,君迟“哼”了一声,眉头立刻皱紧。
“你这个丫头心真狠!”
凉月说:“趁我还有耐心,告诉我顾北斗的所在,我可以考虑不把你交还给苏氏。”
君迟没有答话,凉月便把匕首又往下刺了一分。
“他就在驿馆!”
“关在何处?”凉月问。
“地牢。”
凉月拔出了匕首,将妖主咒印放在君迟的心口处。
“早说不就结了,何必再糟一份罪?”
凉月为君迟处理了伤口,取了一颗药丸塞进了君迟的嘴里。
“不是毒药,只是让你睡几日,你现在也需要休息。”
“那我还得谢谢你?”
“不客气。”
凉月把棉被随便扯过来遮住了君迟的脸。
“顾凉月……”
凉月下楼时,还能听见君迟在唤她的名字。
“真是够烫手的!”
凉月下了楼,阿花立刻扑到凉月肩头。
“小妖主,他们都说我闯祸了!”
凉月看向疯爹所在的房间房门紧闭,又看着众妖忐忑的小表情。
“你对疯爹用了法术?”
阿花点点头:“那个不知者不怪,小妖主您不会生气的吧?”
“嗯。”
凉月平静地点头,其他的小妖都惊讶地看着凉月。
“小主子,您是不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八哥在凉月头顶飞过,落在二楼的房檐上。
“疯子要发疯了,快跑呀!”
凉月拍了拍阿花的小脑袋:“你就负责看好楼上那个,谁也不许进入那个房间。”
“嗯嗯!小妖主您放心吧。”
凉月长舒了口气,才推开了房间门,果然疯爹正坐在榻上喝茶呢。
凉月打了个响指,疯王的眼睛立刻清明起来。
他刚才怎么了?
他是打算上楼去找凉月的。
突然他就失去了意识,他怎么又坐回来了?
疯王晃了晃脑袋,他是被什么控制了,他居然被用了妖术。
“疯爹。”
凉月唤了疯王一声。
疯王转头看向他,面无表情。
“你到底救下了君迟。”
这是一个肯定句,是疯王的判断。
“我……”
凉月手里攥着冰蓝色的珠子,却没有拿给疯爹看,“对不起。”
“你就这么喜欢被牵着鼻子走?这么喜欢往坑里跳?他死不死,关你什么事?”
连续几问,凉月都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我……”
疯王冷眼盯着凉月,他在等闺女给她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是编出来的。
“算了,随你便。”
终于,疯王等不到闺女的答案,他起身,冷漠地走过凉月身边,走得很急,连披风都没有穿。
疯王踏步离去,众妖看着疯王的背影,都惊诧于疯子今日居然这么理智,眼睛都没有红一下。
“小主子……”
黄掌柜立在门口,担忧地看着房间里独自伫立的凉月。
“您……您为什么不解释呢?”
凉月摊开手,冰蓝色的珠子发出淡淡的光。
“轻罗馆是我的,和疯爹无关。”
听到门外马车离开,凉月才缓缓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缓和一会儿。
她知道君迟在计划着什么,但是他嘴巴里没有一句实话,她根本判断不出来,君迟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能做的,只有救出顾北斗,保住轻罗馆,还有瑞王府。
第390章 又痴情又幼稚
凉月独自一人去了北狄使臣下榻的驿馆,这里的地牢,其实就是一个地窖,连守卫都没有。
凉月估计颜兰王子和柔兰公主根本都不知道在他们脚下的地窖里,还关着一只妖。
凉月揉了揉自己的眼皮,她一直隐身,悄无声息地就潜入了驿馆,夜深人静,只有伪装成君迟的黑影等着凉月。
“做国师感觉如何?”
两人一同下了地窖,凉月随口调侃道。
“别提了!那个颜兰王子还算个正常人,那个柔兰公主就是个狗皮膏药,阴魂不散!我到哪儿她都要跟着!”
“君迟艳福不浅啊。”
如果柔兰公主知道自己喜欢的男人想把她当成一件交易品送出去,估计会因爱生恨吧?
“主人,这里啥也没有啊!就一些烂菜叶子!”
黑影拾起一片白菜叶子,还用手扇了扇鼻子。
这地窖里,除了他们两个,周围确实没有任何人了。
凉月打开黄钟,探了一下,走到了一面墙前面。
“在这后面。”
凉月指了指。
黑影走到凉月身边:“这个我来。”
“嗯。”
凉月退后,给黑影腾出空间。
黑影用手指在墙上画了一个黑色的光圈,然后把手放在了光圈中央,下一刻这墙面就好像变成了一块棉花一样的柔软,黑影把手伸进了墙面。
“抓到了!”
黑影面露惊喜,然后把手收了回来,随着被他带出来的,还有一只蓝色的狐狸。
墙面又恢复成原样。
“他就是顾北斗?”
黑影捧着蓝狐狸。
凉月点点头,踮起脚查看已经晕过去的顾北斗的伤势。
“只是些外伤,晕过去了。”凉月拨开蓝狐的眼皮,看了一只,又查看另外一只。
两只眼珠子都在呀!
那她手里的吗颗,又是谁的?
“又被骗了!”
凉月恼怒地跺了下脚。
她果然是被君迟给套路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顾北斗是救出来了。
“走吧。”
先把顾北斗带回去,然后她再和君迟算账。
“我先带他回去,你还得再装几日。”
凉月接过顾北斗,正抬脚要走,突然听到地窖被打开的声音。
凉月立刻带着黑影隐去了身形。
从楼梯上走下的,竟然是柔兰公主。
她来这儿做什么?
该不会是来找君迟的吧?
还真是粘人呀!
柔兰鬼鬼祟祟的,左顾右盼,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用个包袱皮子裹着。
柔兰走到墙角,把那个包裹打开了。
里面是一只蜡烛,还有一张羊皮纸。
“呼。”
柔兰把蜡烛点燃,放在地上。
然后又把羊皮纸打开了,纸面上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咒。
柔兰又从怀里掏了张符纸,上面用朱砂写着小字,凉月凑过去看,不知是什么人的生辰八字。
柔兰将那符纸放在了羊皮纸上,然后又掏了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血浸湿了那张符纸,一边弄,嘴里还一边嘟囔着什么话,凉月听不懂,感觉应该是咒语什么的。
“天神保佑,让我和国师能永远在一起。”
最后,柔兰说的这句话,凉月听懂了。
咦?
这个傻丫头该不会想要做法,把她和君迟绑定在一块吧?
天呀!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痴情又幼稚的女子吗?
且不说这法子有没有用,这张羊皮纸有没有过期,就算这法子是奏效的。
傻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喜欢的那个国师已经八百岁了呀!他怎么可能给你他真正的生辰八字呢?
凉月是又气恼,又可怜这个傻公主。
世上男子千千万,怎么非要执着这么一个呢?
“呼!”
凉月把蜡烛吹灭了。
“啊!”
柔兰吓得尖叫一声,然后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的夙愿,我已聆听。国师非彼良人,姑娘请回。”
凉月压低了嗓音,趴在柔兰的耳边说道。
柔兰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都吓出来了。
凉月不再做声,临走的时候,还顺走了柔兰的那张羊皮纸。
“主子,您何必管她!这个女人多烦人!”
出了地窖,黑影才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心里有个喜欢的人,其实是好事。总比空空如也得好。”
凉月扛着昏睡的顾北斗,与黑影说:“我走了,你再委屈几日。”
“嗨!这国师待遇可好了!谈不上委屈。”
黑影还挺乐观。
凉月匆忙地把顾北斗带回了轻罗馆,为他治好了伤,他才悠悠转醒。
凉月看着狐狸形态的顾北斗:“你还能变成人吗?”
顾北斗虚弱地点头:“我饿了,吃饱了就能变。”
“哦哦,那你吃什么?我叫厨房送来。”
凉月揉了揉顾北斗的脑袋,顾北斗嫌弃地把凉月的小手扒拉开。
“不要以为你救了我第三次,我就会感谢你。”
“没指望你的感谢。”
阿花比凉月嘴快,怼得顾北斗被噎住了。
吃食很快被端上来,其实就是一碗热乎乎的羊奶。
“喝吧。”
凉月抱着阿花,坐在席子上。
顾北斗背过身去,不叫凉月看他的吃相,还特意回头警告凉月:“不许看。”
“谁稀罕!”
凉月又不是没见过山药吃东西,这有什么好好奇的。
一碗羊奶入了腹,顾北斗周身发出微光,然后便化成了一个少年模样。
“还算文明,知道给自己变一身衣裳。”
阿花似乎对顾北斗很是不屑,不,这是嫉妒,因为她还无法化形。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凉月拿起一块饼糕吃,她也饿了。
疯爹被她气跑了,她也没用晚膳。
顾北斗转过身,反复打量着凉月。
“你恢复了?”
“嗯。”
之前的事,能不提了吗?
不够丢人的!
“你是怎么被抓住的?那个小妇人和她的孩子呢?”
提起这个,顾北斗就猛地用拳头砸在了榻上。
“我没用,不仅没救出孩子的父亲,孩子母亲也殒命在紫烟宫那些捉妖师剑下。”
“那个半妖小娃娃呢?”
凉月追问道,那可是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救下来的呀!
顾北斗摇摇头:“我不知道,几十个捉妖师追我们两个,后来我被打伤,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看见你了。”
“希望她平安无事吧。”
凉月知道这个希望很渺茫。
那些捉妖师都是为了金钱为紫烟宫卖命,他们只把妖当成一件商品。
“这是哪儿?”
顾北斗环顾四周,“这是……轻罗馆?”
“嗯。”
“轻罗馆不是你师父的吗?他人呢?”
第391章 下一步怎么办
凉月本来还有一点表情的脸立刻冷了下来。
她也想知道,师父他在哪里。
“你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凉月说罢,便起身要走。
“你好像……和上次见面的时候,又不一样了。”
顾北斗都能察觉到凉月的异样,看来凉月确实变了许多。
顾北斗跳下榻,抓住了凉月的手腕。
“你救了我几次了!你说吧,我能帮你什么?”
“不知道,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你先休息吧。”
顾北斗“嘶”了一声,“我才发现,王爷怎么没跟在你身边?”
凉月愣了下,看向顾北斗的眼神,又复杂了些。
不得不说,君迟的话,她听进去了。
“他是我爹,又不是我的侍从,没必要无时无刻地跟着我。”
“不对!你爹是不是不要你了?你才躲到轻罗馆来的?还是说,他又给你找后娘了,你离家出走了?”
顾北斗心还挺细的。
“我是你表哥,这点事,你没必要瞒着我吧?”
“没事儿啊!现在轻罗馆归我管,我刚上手,所以忙一些,等忙完这一阵,就回王府了。”
“哦。”
顾北斗会相信才怪,看到凉月的表情,就知道她心情不好。
“那我回王府找王爷去了。”
“别。”
凉月拉住了顾北斗。
“你才刚好,还是歇一歇,再说了,我这边可能还有事情得劳烦你呢!”
凉月把顾北斗给安置好了,又回了小楼。
“小妖主,您很不开心呢!要不,我去王府和您爹认个错?”
阿花看着凉月捧着茶杯,对着榻上的君迟发呆,心里有些不忍。
凉月摇摇头:“和你无关,我故意惹他的。”
“小妖主是不是怕连累了王爷?”
“他再强,也是个人族。”
凉月对着空气画了个圈。
“我觉得,我们都处在漩涡之中,而这一切的背后,有一个人一直操纵着一切,如果不能找到这个人,我就会一直被动着。”
“小妖主,您是怀疑,这件事和上面有关?”
阿花用小爪子指了指天上。
“不知道。”
凉月是真的不知道,她只是觉得,或许除了风缄,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正在操盘着这世间的一切。
“小妖主,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这个紫烟宫的宫主,我们到底妖怎么处置?”
阿花算是问到了凉月眼前最棘手的一个问题了。
“我想杀了他。”
“杀?那您耗费那么多灵力救他,不是白费力气吗?就为了一只臭狐狸?那狐狸对您那么重要?”
凉月摇头。
“顾北斗,他是靖海国的皇子。如果我们能助他回国,夺回皇位,对大凌来说,是一件有益的事情,相当于多了一个盟友。”
“您这是为王爷打算呢!”
阿花跳到了榻边,用爪子拨了拨君迟的脸。
“这个人长得挺好,心肠居然那么坏,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姐妹!不过若是他死了,紫烟宫还会有新宫主,对于咱们来说,并没有改变什么吧?”
凉月吸了口气:“所以我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杀?”
阿花踱着步子,抱着小爪子,好像在思考什么。
“不如我们用妖法控制住他,让他为我们所用呢?让他带我们回紫烟宫,然后我们再把紫烟宫那些人一网打尽!”
“你是说控制他的思想?”
凉月倒是没有想过这个法子。
“这可不容易,他的意志力绝对不是一般的强。”
“俺可以试试。”阿花自告奋勇。
“真的假的?你连化形都做不到呢?”
阿花却得意地转了一圈,她说:“小妖主,俺可是白色的黄鼠狼,最擅长的就是精神控制!”
“姑且试一试。”
反正紫烟宫是一定要除掉的。
“不过在那之前,还要弄明白他为什么要变成半妖的,还有苏氏那头,也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凉月想到苏野,就特别头疼。
“哎呀不管了。兵来将挡,等苏野上门来算账再说。”
凉月抓起斗篷,对阿花说:“你看好他,我出去走走。”
“大冷天儿的,您上哪去啊?”
凉月没有应阿花的话,离开了轻罗馆。
今夜风特别大,凉月掏了壶酒,用法术热温了,才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怎么是苦的?”
心情不好的时候,连酒都不香了?
京城里灯火闪烁,凉月却找不到可以取暖的地方。
她不想回王府,她不想反悔。
“嗖!”
一支箭从凉月的脸颊边划过,凉月猝不及防,感觉脸颊被划伤了。
凉月看到,对面的楼宇上立着的红斗篷。
安云轩?
风将安云轩的红斗篷掀开,隔着黑夜,凉月都可以看到安云轩眼中的杀意。
脸上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凉月冷眼看着这个不算熟悉的少年,才几个月光景,他就从一个小村子里走到了这么高的位置,成了紫烟宫的红袍护法。
凉月有些好奇,为什么君迟这么器重于安云轩?凉月没觉出安云轩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放了宫主。”安云轩又举起了剑。
“凭什么?又不是我抓的!不是我,他就被苏氏给处死了。”
凉月说得没错呀,可是安云轩却不屑地“呸”了一声。
“宫主他是这世间灵力最强的修士,他怎么可能轻易就被苏氏给抓住?”
“我也奇怪,他怎么就被抓住了?我猜,他是故意的。”
凉月也知道君迟是故意的,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到苏氏,就是为了挨揍?我不懂。”
凉月问安云轩,“你懂吗?”
安云轩放下了箭,飞到了凉月身边,却又与凉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宫主说,他要亲自去苏氏,取一样东西,替你,取的。”
“我?”
凉月指了指自己,她是不是理解能力出了问题?
“你是说,君迟是为了替我取东西,才故意被苏氏抓住的?”
凉月嗤笑。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太好骗了?君迟会有那个好心?再说,我又没在苏氏落下什么东西,君迟去取什么?你不要冠冕堂皇地把你们宫主说得多么的善良,我一点都没看出来。”
安云轩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宫主说过,这世上,他可以牺牲掉所有,但是你,是个例外。”
“说得这么深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喜欢我。”
凉月不屑地笑笑。
“你这张嘴,真的和你的主人一样,没有个把边儿的,什么谎话都敢编。”
“宫主他!”
凉月停下离开的脚步,她倒是想听听,安云轩还能撒什么样的慌。
“他还好吗?”
第392章 疯王要选妃
“嗯?”
凉月听这话,怎么听出来点超越了主仆之间关系的关心来?
看来这君迟和身边人的关系处的真好,不仅有柔兰小公主冒险施咒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就连这么个只熟识了几个月的少年,也担心他跟担心老父亲似的。
“他是你爹呀?”
凉月也是嘴快,说完自己都忍不住乐了。
安云轩却上前一步,似要和凉月仔细争辩,却不知怎么,又迟疑地退后了。
“宫主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大,他很需要被照顾。”
“我有病我会照顾他?”
凉月摆摆手,“你走吧,我只能保证君迟现在不会死,至于我最终会不会杀了他,会不会放了他,还要看你们紫烟宫能拿出来什么样的诚意,和我交换条件了。”
安云轩好像得到了一个绝对不可失去的机会似的,他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那些,被你们当成家畜一样,那些可怜的小妖。如果你红袍护法能做这个主,就尽快回紫烟宫准备,毕竟我们轻罗馆里,全是君迟的仇敌,他能活到哪天,我还真说不准。”
凉月说完,便足尖轻点飞离了这里。
他虽然不知道君迟的计划,但是她要趁着君迟现在处境艰难,好好勒一下紫烟宫的大脖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到哪一步,更不知道现在是对是错。
和这些双商具高的家伙们斗智斗勇,凉月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她也没有能绝对相信和依赖的靠山,但是她还是要努力守好,师父给她留下的一切。
郡主没有回玉笙苑的消息传到王府里的下人们耳朵里,大家人人自危。
刚刚祭扫完归来的半曲,他设想过郡主可能会受伤,王爷可能会受伤,就是没想过这对父女俩会互相伤害。
“王爷脸色怎么样?”
半曲问风管家。
风管家摇头:“你见过锅底灰吗?”
半曲嗓子一紧。
“王爷生的是郡主的闲气?”
风管家又摇头:“不是闲气,绝对不是。”
“那是真的动怒了?”
半曲打了个冷颤。
“嗯……”
风管家缓缓地点头。
“不知道闺女做了什么事情,反正王爷回府就直接回他自己的院子了,连玉笙苑的门槛都没踏进去。”
“哦。”
半曲说:“那好像还不是很严重。我去看看。”
不想去也得去呀!
可是风缄却把半曲给抓了回来。
“你别去了。”风管家指了反方向。
“王爷又去了香冬苑,而且,在那里歇下了。”
“什么玩意儿?!”
半曲瞪圆了眼珠子。
“熄……熄灯了?”
半曲还抠了抠两只耳朵,他绝对是听错了。
“我不瞎,你也没聋。”风管家手背在身后,长叹了一声,“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你我,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何止你我呀!”
半曲立刻抢下话来,“肯定是所有人!所有人!整个大凌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果不其然,翌日一早,瑞王府就传来一个爆炸性消息,炸得整个京城都开了锅。
消息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到了凉月的耳朵里。
“你说……”凉月看了眼八哥这个八卦团团长,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小妖主,你已经问了五遍了!”
八哥在窗户上蹦来蹦去。
“千真万确!我们鸟语传话,从来没错过。”
八哥两只翅膀张成了“一”字型。
“摄政王!瑞王爷!你爹!顾怀酒!要选妃了!”
凉月深吸了一口气:“圣旨下了吗?”
“皇榜都贴出来了!我的小祖宗呀!”
凉月扫了眼楼下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轻罗馆的小伙计们,还有黄掌柜担忧的小表情,竟然笑了。
“挺好的,疯子也是人,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更何况顾怀酒他还不到而立之年呢!正常现象,估计以后还会有的!不过,说来挺有趣的哈!皇帝若是选妃呢,贴个皇榜也正常。他一个王爷还至于贴皇榜昭告天下吗?这算不算滥用权力呀?哈哈哈……”
底下的小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递了个眼神:
完了!小妖主也疯了!
“都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我算算使臣,估计那个谁……苏……苏野应该也快追过来了。你们做好应战准备吧。”
凉月抓住八哥胖嘟嘟的身子,还不忘调侃一句,“你都快吃成一只母鸡了!当心山药拿你打牙祭。”
凉月把窗子关好了,手里捧着汤婆子,在躺椅上窝着。
“你爹不要你了吧?”
君迟一开口,就刺痛了凉月伪装出来的镇定。
凉月勾了勾手指,君迟就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他咬着唇,没有发出痛呼。
“我没有给你喂让你沉睡的药,不代表我允许你说话了。你若是受得了这万蚁噬咬般的疼痛,我就换一个加强版的。”
凉月看着君迟额头出了一层细寒,又把法术给收了。
君迟缓缓地松了口气,他现在不能动弹,灵力也被封住,连翻身都做不到。
虽然顾凉月不像苏野那么喜欢折磨人,还叫人给他换了身干净衣裳,不过这样躺尸一般地挺在床上,依旧像胸口碎大石一般地难受。
君迟现在连扭头都做不到,也看不到凉月,只能循着声音找到她的大概方位。
“你不要呆在窗口,冷。”
凉月听着君迟的话,冷笑了声。
“你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还好意思反过来安慰我?”
凉月起身,捧着汤婆子走到君迟面前,让他能看到自己。
“你最好还是谨言慎行,小命都不保了。”
君迟看到凉月,反而笑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哭了。”
“哭?”
凉月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哭有用的话,昨日我就在疯爹面前哭一场了。”
她现在是欲哭无泪了,疯爹终于还是受不了她这个妖主的身份了。
“你和疯爹的恩恩怨怨,我也听说了一些,他会恼怒,就是因为我救了你。虽然救你就是救顾北斗吧,不过我还是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凉月低头摸了摸手里的汤婆子,“我叫安云轩用你们紫烟宫豢养的那些小妖们做交易,就算是给我一点补偿,然后你还是要被送回苏氏的,这回你还能不能从苏氏逃走,你们紫烟宫和苏氏打成什么熊样,都和我无关。”
“怎么会和你无关呢?我故意被抓到苏氏,入赤焰牢,可都是为了你呀!”
第393章 斗嘴
“呕!”
凉月听得快吐了,“你别说了!你再说我真的能恶心出来。”
“是个对你绝对有用的东西,你要不要?”
“不要。”
凉月想都没想,就回绝了君迟。
“我们不是朋友,是敌人,你给我的东西,我敢用?”
凉月把自己的汤婆子放到了君迟的肚子上。
“你呢?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留着自己用,不用带上我。”
昨日安云轩也说君迟故意被抓去苏氏,是为了取一个重要的东西。
还说是为了她取的。
如果这事换了别人,凉月可能还会感动一丢丢。
但是这事情放在了君迟身上,凉月就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君迟绝对是谋划什么,而他就是想挖坑让自己跳下去。
所以凉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顾凉月,你母亲楚歌,召来了你,招魂塔是我的,那就相当于是我召来了你,难道你不应该感谢我?”
“不用谢。”
凉月一字一顿地说。
君迟却还不死心:“紫烟宫和轻罗馆,也不一定就是敌人,你说呢?”
“不,我们永远都是敌人。”
凉月说得斩钉截铁,“我也不是你召来的,你不要断章取义。”
“我们不能为敌。”
君迟不管凉月已经把“愤怒”二字写在脸上了,他现在就是动不了,不然估计他会把胡搅蛮缠那种把戏都演一遍。
凉月真是不明白,君迟怎么做到脸这么大的?
“我就想知道,你这个人到底哪来的自信?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不会杀了你?你放心,我不仅会杀了你,还会连你的紫烟宫也一锅端了。”
凉月觉得这样才能解气。
可是君迟丝毫不畏惧凉月,他说:“我如今是半妖了,你是妖主,得保护我?”
“什么?!”
凉月眨了眨眼睛,心里这个恨哪!
“你还要不要点脸了!”
凉月拔出莫羡,放在了君迟的脸边。
“如今妖判不在了,你就是妖界之主,你不保护我?谁保护我?”
“你还知道妖判?”
君迟居然知道玄晖的存在,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不是还知道花酿?
凉月定了定神:“你少道德绑架!妖也非善恶好坏,像你这样的恶妖,就应该直接丢到莽原去做奴隶!你说得对,妖判不在,我就可以做主。等我捣毁你的紫烟宫,就把你丢进去,咱们俩就永不相见了!”
“莽原?”
君迟眼珠子转了转,嘴角却扬起来,“听起来,是个好地方。”
凉月收了莫羡:“死鸭子嘴硬!”
“你做什么去?”
君迟见凉月走了,连忙唤她。
“我去研究研究,你是怎么从人变成妖的。”
“你为何不直接来问我?我会告诉你的!”
君迟喊道。
“你闭嘴!你的话,我不会信的!”
凉月气呼呼地下了楼,去了顾北斗的房间。
“狐狸也赖床吗?”
凉月推开门,发现顾北斗才用早膳。
顾北斗朝着凉月扔了一个肉包子,凉月接过,却没有吃。
“怎么?没有胃口呀!是不是被王爷气得?”
“你也知道了?”
凉月把包子往盘子里一丢,她当然吃不下。
“要不,我回王府,和王爷解释解释,你救君迟只是权宜之计。”
凉月摆摆手。
“没有用,不好使,疯爹气得不是我去救了他的仇人,而是因为我瞒着他做事,欺骗了他,而且还自作主张不听他的话!”
凉月看着顾北斗一个个地吃包子,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
“你给我留一个。”凉月说。
顾北斗想用手掐凉月的脸,却被凉月打了回去。
“你看看你的手,都是油!”
“嘿嘿!”顾北斗直接撩起衣摆擦了擦手。
“不是说你是靖海国的皇子吗?你就不能注意一下形象吗?”
凉月掏了帕子递给顾北斗,顾北斗接过:“在外身不由己的时候多,何必在意这些?我这叫不拘小节。”
“你这叫邋遢。”
凉月见顾北斗能吃能喝,一点也不着急。
“我以为你知道君迟在这里,会冲过去杀了他。”
之前顾北斗可是恨不得把君迟给碎尸万段的,怎么现在这么淡定了?
顾北都把最后一个包子也吃了,鼓着腮帮子说:“若是从前,你以为我还能让他喘气?可是这次在北狄,真的,我发现,要想让我们这些灵力低微的半妖在人界立足,光是杀掉一个君迟,根本没用。”
“真是不容易,当初我和疯爹苦口婆心地那么劝你,你都不听,现在倒是深明大义地让人刮目相看了。”
凉月在顾北斗的脸上,看到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表情,看来他这段时间成长了不少,不会再意气用事了。
“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顾北斗问道。
凉月思考片刻,说:“饿,先用膳。”
“你真不回王府看看吗?”
“不回,回去给自己添堵?”
凉月摊开手,“我在这里,衣食住行用照样什么都是用好的,我回去让那些后娘欺负我?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有后娘就有后爹,我可不回去给自己找麻烦。”
“成吧!这回我留下来帮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你尽管说。”
顾北斗还是头一回心甘情愿地帮凉月呢!
“那当然了!咱们现在得抱成团!”
凉月也不客气,冲着顾北斗笑笑,“你可是我表哥!”
“小丫头,你真是……”
顾北斗笑着摇摇头,“有时候吧,觉得你像个大人,可是有时候,你又单纯得像一杯清水。我是真搞不明白,王爷为什么把你这个满脑子坏主意的小孩儿当宝贝宠着。”
“啧!”
凉月刚转好一点的心情,又低落下来。
“不提他,我去用膳。”
凉月才出了房门,就看到黄掌柜走过来。
“不会吧?苏野这么快就来了?”
凉月砸吧砸吧嘴,“我还没吃饭呢。”
“主人,王府来人了。”
“哦?谁呀?”
凉月跟着黄掌柜往前铺去。
“是王府的管家。”
凉月心里琢磨着,风管家来做什么,是疯爹让他来的?
不可能,疯爹皇榜都贴了,摆明是要开始冷战了,哪会这么快就轻易妥协?
凉月走到前铺,就看到了穿着素衣的风管家正在打量着铺子里的成衣,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顾客。
“风缄。”
凉月唤他的名字,感觉会咬到舌头,因为天帝也叫风缄,那个风缄比这个讨厌多了。
风管家转身看向凉月,他手里攥着把扇子,今日这身打扮,就像个书生,不像管家。
第394章 侧妃
“姑娘。”
风管家眯着眼睛笑了。
“我不回去。”
凉月转身就走。
“姑娘用膳了吗?”
凉月回头看风管家,却见他摊开了扇子,翩翩而来。
“小生可有幸,邀姑娘一同用膳,赏雪?”
这!疯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小生今日不是管家,也不是奉王爷之命。不知姑娘可愿赏脸?”
凉月眼皮跳了跳,他们家的管家,是不是吃错药了?
不过毕竟是风管家,是看着凉月长大的,也是凉月信任的人,凉月还是任风管家上前,拉住凉月的手,出了轻罗馆。
外面飘着轻雪,凉月被风管家牵着,走在街上,风管家走得慢,他总是顺着凉月的步子走。
“你怎么来了?”
凉月小声嘀咕了句,“还穿成这样。”
“属下猜姑娘定不肯好好吃饭,便斗胆来惹姑娘烦了。”
“谁烦了?不烦。”
凉月握紧了风管家微凉的手,和他走得近一点。
“姑娘想吃什么?”
“云吞,热乎乎的,烫嘴的那种。”
“还有吗?”
“紫米糕,好吃不沾牙的那种。”
“还有吗?”
“烧鸡可以吗?”
“没有了?”
“再来一串青提,不过这个季节,大概只有宫里才有。”
“谁说的?姑娘想要的,全都有。”
风管家拉着凉月去了一间酒楼,一看风管家就是常客,掌柜的都亲自来迎。
二人挑了个带阳台的雅间,阳台可以看到街面,还可以赏雪,屋里暖意融融,凉月坐在榻上,心里舒坦了不少。
风管家按照凉月讲的,一一点了,又点了壶上好的茶。
“你都知道哄我!疯爹就只知道气我!”
凉月撅了撅嘴。
风管家坐在凉月对面,给凉月倒了茶水。
“话不能这么说,姑娘平日里也没少气王爷。”
“那倒是。”
凉月看着风管家悠闲地摇着扇子,“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风管家却摇头:“属下就是来请姑娘吃饭的。”
“我不信。”
凉月喝了口茶,这茶香气四溢,凉月忍不住又喝了两口。
“风缄,你的品味可以呀!这茶可不比宫里的差。”
风管家缓缓收了扇子:“姑娘喜欢,它才有存在的价值。”
“这话说的,我爱听。”
风管家总是能把打溜须做得让凉月欣然接受。
食物一样样上来,凉月也不客气,吃得津津有味,风管家却没有动筷子。
“你别光看着,你不饿吗?”
风管家摇头:“属下用过早膳来的。”
凉月低头继续吃。
“姑娘。”
等凉月喝下最后一口汤,风管家才开口。
“姑娘是不是要出远门?”
凉月一愣:“你怎么知道?”
凉月低头看看自己,她今日衣装上没什么不寻常的呀!
风管家浅笑着:“属下觉得,姑娘是故意惹王爷生气的。”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凉月擦了擦嘴巴,打了个饱嗝。
“你不许多嘴,和别人说,更不能告诉疯爹。”
“好。”
风管家一口答应,他从袖中掏了个荷包给凉月。
“姑娘万事小心,属下没什么本事,为姑娘求了一道平安符,放在这里,虽然知道这东西不顶什么用,但是还是想让姑娘平平安安的。”
凉月接过荷包,立刻就挂在了腰间。
“谢谢,我真的很感动,这些年,你就像个大哥哥一样,对我百般照顾。我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凉月朝着风管家伸出了手,“把你的手搭过来。”
风管家把手放在的凉月的手心上。
妖主咒印亮起,风管家的手背上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咒印,然后很快就消失了。
“这个可以帮你不被妖族侵扰,他们上不了你的身。遇到妖的时候,只要把这个咒印一照,我敢说,不管什么妖,都会被吓走的!”
风缄听得格外认真:“哦哦,属下记下了。”
“快来看呀!摄政王的马车来了!”
凉月听到外面的人声,微微皱眉,一辆破马车,有什么好看的?
“哇!好漂亮呀!”
凉月眉毛一跳,这是什么情况?
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地走到栏杆前去看,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从街角走了过来。
这不是他们平时上下朝的马车,可是,马车外却跟着王府的侍卫,还有半曲,他也回来了。
“听说了吗?刚刚皇帝下了圣旨,将北狄国的公主封为瑞王府的侧妃呢!”
“这不,马车都把人接到王府去了。”
楼下人群熙攘,你一言我一语的,凉月想不听都不行。
“一个公主,才做一个侧妃,有什么好炫耀的!”
“侧妃怎么了?那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的侧妃。再说了,他北狄也就那么大个小国,让当个侧妃不错了。”
“唉?我怎么听说,这个公主前几日大闹郡主的轻罗馆呢?怎么王爷今日就把给娶了?”
“郡主也不过是个女儿!王爷要延绵子嗣,还要传宗接代,一个丫头片子怎么能行呢?”
“就是!这王爷虽然是个疯子,但是这几年疯得也少了,估计是没什么大事儿了。血气方刚的,长夜漫漫,纳妃不是正常吗?”
“就是!就是!”
凉月在楼上听着,这个刺耳。
她用黄钟探了下马车里面,疯王就坐在马车里,那个柔兰郡主,就在他身边呢!
亲自去接!还用这么华丽的马车去接!
看来是真上心了。
凉月走回房间,把阳台的小门关上了,想把外面的人声也给屏蔽掉。
“我吃饱了,回去了。”
凉月冲着风缄摆摆手,“你不用送了,快回王府吧,估计这阵子,你有的忙了。”
“姑娘!”
凉月没有理会风管家的呼唤,快步下了楼,走到了街道上,那马车正好和自己擦肩而过。
半曲看到了凉月,连忙冲着马车里的人说:“王爷!是郡主!”
马车帘子却没有从里面打开,也没有声音回应。
凉月穿梭在人群里,雪下得大了,看不清前路,凉月仗着身量小,很快就走过了这条街,把那些热闹都推到了脑后。
凉月没有回轻罗馆,她回了王府,去了汀兰苑。
“佑安,我们要搬家了。”
佑安正在侍弄花草,听到凉月这么说,眼睛一红,就噼里啪啦地掉金豆子。
“你放心,这里所有的一切,我都给你原封不动地带走。轻罗馆很大,我会给你单独腾出一个院子,不会叫冒失鬼去打扰你的。”
佑安这才把眼泪收回去,捧着小鸭子。
佑安拉了拉凉月的衣袖,担忧地看着凉月。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疯爹给的,所以我也没有什么能带走的。只有你,你是师父留给我的,我得带走。”
凉月冲着佑安笑笑,“你放心,轻罗馆虽然安全,但是该加的结界,我一样都不会少的,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佑安摇摇头,他抚了抚凉月皱起来的眉头。
“我没事,就是搬家而已。”
第395章 改了改了
凉月避开了佑安,他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体质,他的手白白净净的叫凉月都不敢去触碰。
太干净了,凉月这种心思勾勾绕绕,一肚子花花肠子的人在佑安面前,用自惭形秽都感觉太轻了。
佑安的东西不多,除了他手里的小鸭子,就是这一院子的花花草草,凉月为了不伤这些花草的根茎,直接掘地三尺,把整片地皮都给搬到了轻罗馆。
故而,在疯王回到王府的时候,看到那个突然出现的汀兰苑,他就料到是闺女回来把那只病怏怏的妖怪给带走了。
半曲推开汀兰苑的门,却没有踏步进去,因为他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主子,您还是不要看了吧?”
半曲回头,疯王已经走到了门口。
“哼。”
疯王看了眼破破烂烂的庭院,只这么不轻不重不带任何情绪地“哼”了一声,便又踱步走回去。
“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柔兰被两个王府的侍卫押着,胳膊被扭到了背后,嘴上却还在叫嚷,“放开我!我不要嫁给你!你是个疯子!我要告诉我父王,你欺负我!我要让父王砍了你的脑袋!”
“让她安静。”
疯王命令道,声音阴鸷,与凉月平日里在王府里时,简直判若两人。
“喂!你个疯子!你怎么敢!救命!国师救……”
话还没说完,侍卫就给了她一记手刀,柔兰便晕了过去。
“王爷,侧王妃要安置在哪个院子?”
半曲询问到。
“地牢。”
“啊?”
才娶进门,没有婚礼就算了,现在就给扔地牢里去了?
“是。”
侍卫把柔兰给拖走了。
半曲看着垂着头的柔兰,慨叹一国公主就这么成为了北狄与大凌讲和的牺牲品。
“王爷,那颜兰王子还在京城,万一他前来看望侧王妃……”
“没有什么侧王妃。”疯王回头,冰冷的眸子定格在汀兰苑的破败院落里。
“放出消息,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侧王妃入府当晚,重伤摄政王,生死未卜。”
“啊?”
这回半曲的嘴张得老大了。
疯王只冷漠地看了半曲一眼:“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然后疯王便大步流星地朝着玉笙苑走去。
早上说要选妃,中午就迎进来一位,这,这咋才到了晚上,就后悔了?就要下套把郡主给骗回来了?
什么是朝令夕改,这就是朝令夕改!
改得太快,连半曲都反应不过来了。
不过王爷啊!您确定您这苦肉计,能逃得过您闺女的眼睛吗?她可不是一般地小丫头呀!
“叫李斯年过来一趟。”疯王没走出几步,又吩咐道。
疯王打算得挺好,本着闺女一向舍不得他受伤为原则,疯王这个套既可以轻松扫除北狄这伙缠人精,更可以把闺女骗回来。
其实顾怀酒昨晚回到王府,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闺女会去救君迟,必定有她的目的,他是被气得不会思考了才拂袖而去,现在想再把闺女找回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他去了香冬苑,和师姐打了个商量,顺便假模假样地留宿在了香冬苑,第二日,便流出了摄政王要选妃的消息。
上朝的时候,疯王一直心不在焉,他以为的闺女会踏进金銮殿发火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下了朝,小皇帝捏着笔杆子,问疯王:“皇兄,您确定小侄女儿不会冲进皇宫来揍朕吗?她若是知道朕配合你骗她,她肯定再也不会理我了!”
“让你写就写,她揍你……”
疯王用手指弹了小皇帝额头一下,“本王不拦着。”
“嘤嘤嘤!朕招谁惹谁了?”
小皇帝含泪写下了摄政王纳柔兰公主为侧王妃的圣旨,他这么笨都猜到这个柔兰公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就这张破黄绢,能骗得了小侄女儿?
小侄女儿会伤心难过,他就一天吃十八公斤土豆,噎死自己。
然而,当疯王马车里,听到半曲说凉月就在外面,看到他带柔兰郡主回府的时候,疯王竟然算漏了,他闺女居然没有提着大刀来兴师问罪!
她居然走了!
疯王想起几个月前闺女请媒婆的事情,莫不是她早就受够了自己,巴不得他把心思纳妾生子上?
闺女把佑安带走了,却没有回玉笙苑,他给她的所有东西,闺女都没带走!
疯王知道,如果他再不改变计谋,恐怕闺女就真的不回来了!
这次不是离家出走,是真的,和他划清界限,断绝父女关系了。
疯王想:“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小丫头,更得罪不起!亲生的都靠不住!
而此刻,玉笙苑里,凉月正躺在摇椅上剥花生嗑瓜子,手边还有一兜红枣和一兜桂圆。
黑影在一旁看着,忐忑得像是被馒头噎了似的,气都上不来了。
“那个,主子,您这是预祝王爷他早生贵子吗?”
凉月剥花生的动作顿住,把手里的还没剥壳的花生丢了出去,正好打在了榻上躺平的君迟脸上。
“这是没处撒野了,准备窝里斗了。”
君迟分明是故意气凉月。
凉月果断封了他的嘴。
“都是阶下囚了,还敢得瑟,信不信我把你五感夺了!”
凉月瞪了君迟一眼,又抬头看向黑影。
“多嘴。”
“是是是,是俺嘴欠。”
黑影讪笑道,“您召俺回来,是为了柔兰公主的事儿吧?”
是为了疯王纳王妃的事儿吧?
黑影选择了迂回的表达方式。
“北狄嫁公主,连婚礼都不办,就把人塞进王府,不怕别国笑话?”
凉月觉得颜兰的举动也太草率了。
黑影连忙解释:“那是因为颜兰王子担心王爷后悔,担心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所以迫不及待地就把柔兰公主给抬上了马车,还和王爷说,婚礼可以等小世子出生了,再补办。”
“嘎嘣!”
凉月剥瓜子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地刺耳。
凉月瞄了眼君迟。
“柔兰公主不是喜欢他们的国师大人吗?就心甘情愿地上了马车?”
“当然不了!”
黑影说,“颜兰给柔兰下了药,她软得连路都走不了,要么属下怎么说,是把人抬上车的呢?”
“真是好兄长呀!专业坑妹!看来这个颜兰为了能顺利继承北狄的王位,不择手段到一定程度了。”
凉月与不能言语但是还能听得见的君迟道:“你应该早就看得出来,柔兰公主是喜欢你的吧?她真傻,真的!”
第396章 花生瓜子桂圆大枣
“应该说柔兰公主真瞎吧?”
黑影小声嘀咕了句,他这几日被那个公主烦得毛都掉了一地。
“无论是傻还是瞎,她那种头脑简单得跟毛边纸似的,在王府里也掀不出什么风浪。”
“主人您怎么还在替王爷斟酌利弊呢?您倒是为你自己考虑考虑呀!”
从楼下跳上来的阿花落了一身的雪,嘴里呼着哈气。
“小妖主,今日可真冷,临晚上了,居然还起风了。”
“嗯。”
凉月应了声,“过来暖和暖和。”
“榻上才暖和呢!”
阿花跳到君迟肚子上,把雪都抖落到君迟身上,简直是把君迟当成蹦床用了。
君迟眼睛随着阿花的蹦跳一鼓一鼓的,看上去十分滑稽。
“咦?你这个小妮子还是这么喜欢捉弄人!”
黑影上前把阿花拎起来,放在了自己肩头。
“人家好歹也是一宫之主,当心哪日让他抓住,他把你小皮子剥了。”
“我怎么了?我做什么了吗?那谁叫他动弹不了的?”
如果君迟可以动的话,估计他早就付诸实践了吧?
“小松哥哥,你假扮国师这几天,是不是被人前扑后拥地特别威风?有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阿花和黑影从小属实,只是不知为何,阿花始终无法化成人形。
“你应该唤我叔叔,不是哥哥。整差辈儿了啊!”
“叫叔叔多见外呀!还是叫哥哥亲。”
凉月听着阿花的话,眼皮跳得更厉害了,为什么觉得自己在这个房间里有点多余呢?
“要不,我给你俩单独开个小间,让你俩好好叙叙旧?”
凉月把大枣和桂圆给黑影和阿花一人一袋,说:“我吃不完。”
阿花用小爪子指了指凉月的吃食:
“花生、瓜子、桂圆、大枣,我的乖乖,小妖主,您是要出嫁吗?”
“我才七岁,出什么嫁?吃就完了。”
黑影点下阿花的脑袋,小声警告她:“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啦!吃你的得了。”
“小妖主,你别怪俺说话难听,您既然都已经离开瑞王府了,为什么还不把瑞王府的结界给撤了呀!王爷小气吧啦的,动不动就酸酸唧唧地生气,您干啥还忍着他!要是俺有这么个疯子爹,俺早就不在家呆了!”
阿花的话,其实也是黑影想说的,他们都觉得凉月太迁就疯王了。
“您是妖主,妖界之主啊!您怕他做什么?”
阿花不解地说,“您干脆用法术控制了王爷,他不就什么都听您的了,而且也不会和您甩脸子了,更不会给您找后娘了。”
凉月低头剥瓜子,把瓜子仁儿放在了盘子里。
“算算日子,估计苏野也该来了。”
阿花和黑影面面相觑,又都摇了摇头。
“那如果苏野来了,俺们要把这个人交出去吗?”
阿花指了指榻上的君迟。
“你说呢?”
凉月觉得阿花似乎挺在意君迟的,或许是缘于好奇,也或许,君迟这张脸真的有什么魅力吧?
阿花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沉思片刻,说:“俺觉得不应该交人,苏氏的人挺残忍的。”
“哎呦?你还心疼他?你知道死在他手里的妖有多少吗?”
黑影揪住阿花的耳朵,“你是没见过,什么是真正的残忍。”
“哎呦呦!叔,我错了,您别拧。”阿花这回认怂地叫叔了。
“你觉得呢?”
凉月问黑影。
黑影没意见。
“俺听主人的。”
“我?”
凉月看向榻上的君迟,“就看安云轩,是不是真的忠心不二了。”
“安云轩?”
“就是那个红袍护法。”
凉月向黑影解释道。
还没讲起她之前救下安家人的事情,窗子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了,顾北斗攀着窗子爬进来。
“没有门是吗?”凉月抓起斗篷给自己裹上。
“有啊!”
顾北斗一条腿跨进来,一条腿还跨在外面。
“大哥呀!你一身毛不怕冷,我可没有。”
顾北斗却没动,他对凉月招招手:“我刚从外面回来,得了个消息,你肯定想听。”
“我听,你进来说。”
凉月打了个喷嚏,她真的很冷。
顾北斗是北极冰狐,天气越冷他越舒服。
“好好好!真娇气。”
嘴上唠叨着,顾北斗还是跳进来了。
“刚才街上有人说,摄政王,要死了!”
“啥?”
黑影和阿花异口同声。
顾北斗一点不惊讶:“好像是那个新纳的侧妃,把摄政王给捅了!皇宫和将军府都惊动了!而且,白家军还把北狄人的驿馆给围住了!”
顾北斗说完,见凉月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也没动地方,走到他身边,掐了下凉月的脸蛋儿。
“好表妹,你吓傻了?”
黑影连忙化成君迟的模样,说:“主人,我回驿馆看看。”
然后便立刻离开了。
被留下来的阿花跳到凉月面前,用两只前爪搭在凉月身前。
“小妖主,您怎么不说话?”
凉月眨了眨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事巧得就跟狗血剧本似的,你们信吗?”
顾北斗却摇摇头:“不可能是假的,连皇帝都去了!我看就差给摄政王准备棺材了!”
阿花也犹豫道:“虽然有假的可能性,但是不是有那句话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主人,要不派个小妖去打探一下吧?”
顾北斗却拦下了要下楼的阿花:“此事非同小可,万一是假的,顶多虚惊一场。可万一是真的,你们主子耽误了见王爷最后一面,怎么办?要我说,凉月,你还是快点回去看一眼,重伤还是中毒,你都能治。”
“柔兰那点手段,根本伤不到疯爹。”
凉月不信。
顾北斗却反驳道:“你忘了梅听寒了?他连武功都不会。万一君迟也给柔兰留点什么毒,你敢保证那些蠢太医能救王爷?”
“如果真是那样,半曲就会不顾一切地来咱们轻罗馆了。”
话音刚落,黄掌柜就上楼来,高喊道:“小主子,王府来人了!”
“你看你看!我就说不能大意吧?”
顾北斗把凉月拉起来,“你怎么还不动地方呢?再晚一点,你会后悔的!”
凉月被顾北斗拉着到了前铺,才一到前铺,半曲就冲到凉月身边。
“小郡主,王爷出事了。您快回去吧!”
凉月看半曲说话有些喘,看似真的很急。
凉月提了口气,盯着半曲的表情,没什么破绽。
但是这也太巧了吧?
第397章 人傻不一定有福
“扑通!”
半曲跪到了地上。
“郡主,属下知道您还在生王爷的气,但是王爷他也是为了郡主您着想。这么多年,王爷什么事都以郡主为先,郡主是王爷最重要的亲人,他已经失去了最信赖的兄弟姐妹,不能再失去您了呀!”
半曲低下头,纠结着要不要流下来点眼泪。
“起来吧!”
顾北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半曲抬头,哪还有郡主的影子?
“人呢?”
半曲起身。
顾北斗耸耸肩:“被你唬回去了呗!”
“你们那边最好做得真一点,要是被凉月知道你们是骗她的,你猜她会怎么样?”
顾北斗也猜疯王是装的,不过他还是决定顺水推舟叫他们父女俩和好。
“你怎么看出来的?”
半曲揉了揉自己的脸,“我装得不像?”
顾北斗摇头:“像,很像,像极了。这件事最大的漏洞就是一切都太像了,一点漏洞都没有,这样反而让人生疑。我估计呀,凉月应该也看出来了。她也不过就是故意给王爷一个台阶下而已。”
“唉!诶?不对呀?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曲用手搭在顾北斗的头上,“你好像长高了不少。”
“切,少弄出那副大人模样!”
顾北斗说罢就走。
“这话应该我与你说吧?”
半曲也追了出去。
凉月落在玉笙苑的房顶上,用黄钟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小皇帝坐在席子上喝茶,而大白将军就在地上踱来踱去,似乎挺不耐烦的。
而疯王就躺在榻上,脸上还扣着一本书。
他还有心情看书?
“小酒,你说我一会儿怎么给你哭丧,能显得更真实?”
疯王把书掀开,阴沉着脸:“我还没死呢!”
看这中气十足的,看来是一点事儿都没有,更别说受伤了!
“骗子。”
凉月坐下来继续看。
“哈哈哈。”
大白将军挠挠头,“我不是故意说错的,我读书少嘛!”
小皇帝似乎也有点坐不住。
“小侄女儿怎么还不回来呀?朕都喝了两壶茶了。”
“那就接着喝。”
疯王瞪了小皇帝一眼。
“不是,万一要是你闺女不回来呢?你还怎么装?还有那个柔兰公主,你打算怎么弄?”
白孤云总觉得这回小酒恐怕要失算。
疯王把书重新叩到脸上。
“不可能。”
小皇帝撇撇嘴,小声说:“那可不一定,小侄女儿最记仇了!”
“哼。”
凉月起身,没有停留。
她隐去身形,去了地牢,里面可热闹了。
凉月才找到柔兰公主,就听到一声极其响亮的巴掌声。
颜兰一巴掌就把柔兰给打倒了,柔兰的半边脸都肿了,嘴角也被打破了。
“你这个!你真是闯了大祸了!你会害死我的!”
柔兰被打得头晕脑胀,她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你打我!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打我!”
柔兰站起来,就扑向了颜兰,对着颜兰就是一顿挠。
“你把我送人!我是一头牛!还是一头羊!就这么被你卖了!我要告诉父王!”
颜兰抓住柔兰的胳膊:“你去告啊!”
颜兰的咆哮惊得柔兰呆住。
“我不妨告诉你!此番带你来大凌,父王就是要把你献给大凌的摄政王,别说侧妃了,就是侍妾,都可以!摄政王想把你怎么样都可以!只要签下停战协议,让北狄得以休养生息,别说一个你,就是把其他姐妹都送来,父王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柔兰的眼泪夺眶而出,不可置信地摇头。
“不可能!不会的!我是父王最疼爱的女儿,我不是一件交易品!”
颜兰甩开柔兰的胳膊:“你就是一件交易品!我告诉你,柔兰,就是因为你是父王最看重的女儿,国师才会选你来的!你以为你还是多重要的不成?”
“什么?”
柔兰这一次是自己跌到了地上。
“国师?国师?是国师给父王提的建议?”
“是!你这个傻子,你喜欢国师,国师可没把你当回事!几句花言巧语就把你哄来了!你来都来了!我告诉你!你这辈子,不,就是死了做鬼,也得呆在瑞王府里!别说是关在地牢了,摄政王就是把你杀了,国师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今日重伤了摄政王,我这就去要去向大凌皇帝认错,一样大凌不会怪罪于我,肯放我回国。至于你,随便他们怎么处置你!”
颜兰每一句话,都是喊出来的,他喊得面红耳赤,在烛火的映照下,看上去就像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
颜兰转身就走,他的衣摆被柔兰抓住了。
“不是真的,你说的不是真的!哥哥,你带我走吧!不是我!我没有害摄政王!真的!你相信我!我不想死!我不要呆在这里!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把我带走吧!”
这是凉月第一次见到如此低三下四的柔兰公主,她的嚣张跋扈劲儿已经全然不在了,哭得脸上的妆容都花掉了,涕泗横流的样子就和街边的乞丐没什么区别。
可是颜兰却一脚踢开了柔兰。
“你不要连累我了!你就等着被杀吧!”
颜兰走了,地牢里回荡着柔兰的哭声,她趴伏在地上,华丽的衣衫上都是脏污,冬季的地牢里,地上会结一层冰,柔兰趴在上面,她的眼泪根本没办法把这些冰融化掉。
“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柔兰的哭声越来越小,凉月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看她。
“你觉得哭,能逃出去吗?”
凉月现了身,柔兰的动作却有些迟钝,她微微抬头,看到是凉月,立刻警觉地撑起身子,往墙角退去。
“你不是很横吗?”
凉月却朝着柔兰公主步步走近。
“你瞧,这就是你的父亲,兄弟,爱人,他们都背叛了你,你还觉得做一国公主,是一件荣耀的事情吗?”
柔兰缩在墙角,两只手抱住头。
“你不要过来!你这个小孩儿,是个魔鬼!都是你害的!是你让你爹这么对我的吧?”
凉月不否认,疯爹讨厌柔兰,或许是与她有点关系。
“我父王与你兄长说,宁愿在现场上与他一较高下,也不会用女人来换取江山。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你兄长并没有那个打算,他还是选择牺牲你。”
柔兰微微抬头,看到凉月目光灼灼,她又立刻躲闪开。
“用你的幸福,甚至是性命,换取一张停战协议,你们北狄人可真幼稚。我父王,他可是疯子啊!北狄也好,其他的北方小部落也好,都会是我大凌囊中之物,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至于你,最后就会沦为北狄的叛徒,大凌的敌人,谁都不会要你的。”
第398章 闹起来了吧
“换位思考,倘若大凌和北狄国力调转,恐怕我的下场也不会比你好多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问你,想不想报仇?”
凉月见柔兰停止了哭泣,便接着说:“如果你不想报仇,我就送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送你千金,你重新开始。如果你想报仇,我送你一把刀,一瓶毒药,一匹马,你可以还把我当成仇人,甚至可以把我规划到你的复仇大计之内,但是你不可以伤我父王,不然我会杀了你。”
柔兰咬着唇抽噎着,她放下胳膊,眼睛早已经哭肿了,凉月却不打算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
“既然你没有任何头绪,那就在这地牢里,了度残生好了。”
凉月其实不太喜欢女孩子哭哭啼啼的,但是可能柔兰实在是太傻了吧,叫凉月又不忍心吼她一嗓子,再吓唬她。
又等了片刻,柔兰才终于抬起头,与凉月说:“我要报仇!北狄国的王,我不会让给颜兰的!”
这是凉月想得到的答案,她不指望着柔兰一个痴情的傻丫头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但她的任何举措,足以叫北狄王室在北狄的势力被削弱,这对于大凌来说,是有利的。
“好。”
凉月轻轻勾勾手指,就将地牢的门打开了。
“走吧。”
凉月往柔兰身上贴了张隐身符,“他们看不见你。”
柔兰不大相信凉月的话,她战战兢兢地打开牢房的门,从门缝里溜出去,才走出十几步,就看到了一个看守从路口走过。
柔兰吓得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蹲在墙角抱住了头。
守卫从她身边走过,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柔兰这才相信了凉月的话。
她惊奇地看着自己,又更加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凉月。
这个小孩儿,不简单。
原来她真的得罪了一个不能得罪的人。
而偏偏,她曾真心信赖的所有人,都背叛了她。
这个与自己不过几面之缘,还处处与自己作对的小孩儿,竟然在紧要关头帮了自己。
其实凉月也没有那么好心,她只是觉得,送走这个柔兰公主,对自己有利而已。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后娘好吧?
凉月回到玉笙苑的时候,已是后半夜,小皇帝已经伏在案上,睡成了一头小猪。
而大白将军也拄着胳膊在闭目养神。
疯王躺在榻上,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翻来覆去几次之后,疯王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失算了,闺女并没有如愿回来。
“来人!”
疯王唤了声,半曲立刻推门而去。
“王爷……”
半曲有些心虚,因为他以为小郡主是回来的,没想到人离开轻罗馆,却没回王府。
他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完成了任务,结果只是空欢喜。
疯王与半曲道:“你过来。”
半曲后背都冒出冷汗来,王爷莫不是要迁怒于他?
可是半曲是衷心的,他必须走过去。
可是他好像还是走得太慢了,王爷已经跨步向他走过来。
“唰!”
疯王夺了半曲的剑,半曲还以为王爷要把他怎么着,哪知道王爷反手把剑转了下,剑尖竟然指向了他自己,就要朝着自己心口刺去。
“王爷!使不得啊!”
半曲眼疾手快,拉住了疯王握剑的手臂,还好疯王不发疯的时候,他们俩力气相当,不然现在,估计他就只能给王爷收尸了。
“你放开!”
“我不放!成王殿下临死都放心不下您的安危,您这么做,对得起他吗?对得起昭阳吗?”
半曲的吼声惊动了白孤云,他甫一睁眼,就看到二人在抢夺一把剑,而且那把剑还是半曲的。
“你俩干啥呢?拉大锯呢?都给老子放下!撒冷滴!”
白孤云相信半曲没有不臣之心,他不相信的是小酒,他可是个疯子,谁知道他脑子又那根弦搭得不对了。
“小酒你不管是要伤人还是伤己,都不行!你给我把剑放下!”
白孤云也冲过去和疯王抢剑。
“你又犯病了是不是?你给老子把剑放下!”
大白将军一出手,疯王就没什么胜算了。
“当啷!”
剑掉到了地上,大白将军瞬间转到疯王身后,一只胳膊扼住了他的喉咙,一只胳膊死死地揽住他。
“小酒我告诉你你别冲动啊!你还年轻呢!你要死,我可不答应!你还没收我白家的兵权呢!你不怕老子造反吗?”
疯王用力挣着:“你放开!”
“我告诉你你那闺女心狠着呢!她要是不想回来,你就是把自己戳个十孔八洞的,都甭想把她哄回来。”
“我不听!”
疯王还挣,可是白孤云驰骋沙场多少年呢!能让疯王给过背摔了?
“你再动!老子可不管你是不是摄政王!把你给绑了!”
“你敢!”疯王脖子上青筋都显出来了。
“半曲!拿绳子来!”
白孤云真的要动手了!
就在半曲犹豫着要不要听白孤云的话的时候,房门“嘎吱”一声,从外面被推开了。
凉月迈进门,把帽子摘下来,就尬在了门口。
她先是看了看疯王,然后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白孤云,眨了眨眼睛。
凉月又看向半曲,他摸向腰间,那里挂着一根牛筋绳。
“你们继续,哈哈。”
凉月又退出了房间。
“呼!”
凉月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我真是多余回来。”
“你放开!”
凉月听到屋内疯爹的怒吼声。
“欸?不是,小酒……那个……”
大白将军是不是咬到舌头了?
凉月才下了一级台阶,背后的门就开了,她脚就悬了空,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回到了房间。
疯王一只胳膊,就把闺女抓了回来。
“你去哪儿?”
疯王抓着凉月,没把她放地上。
“你没受伤,我回来做什么?”
凉月不想对疯爹用法术,但是她这么像拎偷鸡贼似的拎着自己,真的很不舒服。
白孤云挠了挠额角:“我好像不用哭丧了。”
但他又立刻像凉月解释道:“那个郡主,我就是来喝茶的!我干啥都是听你爹的,我啥也没干!”
这说的什么啊!驴唇不对马嘴!
到底是干啥了?
白孤云先退了回去,半曲则把没心没肺睡出大鼻涕泡的小皇帝给背了出去。
刚才闹出那么大动静,小皇帝居然都没有醒,睡眠质量可不是一般得高。
凉月一看这是清场了,便自觉地用法术把门给关好了。
第399章 给你一个台阶
“不是说玉笙苑男子不得入内?为什么大白将军是个例外?他不是男的?”
凉月有时候觉得疯爹特别双标,他给了大白将军太多的特权。
虽说两人是发小吧?可是之前大白将军刚打完西川凯旋归来的时候,大白将军还是不许进玉笙苑的。
“他不进来,能骗你回来?”
疯王这才把闺女放下来,可是还是把凉月的手腕紧紧捏着。
凉月真不想拆穿疯爹的小心思。
算了,给个台阶就下吧。
“把我骗回来了,您想如何?昨日是您甩脸子离开的!是您没把我领回家的!”
凉月任疯王拽着,但还是坐在了席子上。
“我就回来看看,你没事,我就得走了。”
疯王蹲在凉月面前,把她身上的雪轻轻拍掉。
“有好好用膳吗?”
“有!”
凉月没撒谎,今日还有人请客呢!
“花生瓜子桂圆大枣,算是预祝您早生贵子。”
这小话儿给你怼的,专门往人心窝子里戳。
可是疯王还得忍着,今儿晚上不把话说开,恐怕闺女出了这个门,又会变卦了。
“听话,不走了,好吧?”
疯王声音温柔,他当年对楚歌,可能都没这么低三下四过。
“柔兰公主我放走了。”
凉月冲着疯王笑,疯王知道这笑容背后,闺女其实还是在赌气。
柔兰是一颗弃子,闺女想放,就放了吧。
“好,听你的。”
疯王揉了揉凉月的头发。
“佑安我接走了。”
凉月还在笑,可这笑叫疯王更加没底了。
“好。”
疯王才说完,就见闺女居然倾身过来,搂上了自己的脖子。
“对不起,疯爹,我不应该救君迟。”
疯王有种受宠若惊的错觉,她闺女还有这么真心认错的时候?
疯王缓缓松开了凉月的手腕。
“疯爹,对不起。”
凉月的声音好像有些哽咽,疯王拍了拍闺女的背,扭过头想看看闺女的脸,闺女却搂得更紧了。
“对不起……”
凉月又道歉了。
这让疯王察觉出了异样。
“凉月,你……你是不是,又打算瞒着爹,做什么?”
疯王觉得背后贴上了闺女稚嫩的小手,灵力从那只小手流出,缓缓地在自己的四肢百骸行走。
“凉月,你在做什么?”
疯王觉出凉月的不寻常来,他要把凉月推开,才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我要重新打通您的灵脉,助您重新结丹,恢复修为。”
“这是不可能的!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不是歪门邪术。”
凉月接下疯爹的话,“开始了,就不能停,所以您别动。”
“凉月,我骗你回来,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
凉月把头靠在疯王的肩头,鼻子酸酸的,自从那一日,凉月见到了身着一身白衣的顾怀酒,心里就有了这份打算。
她想让从前的疯爹回来,她想让顾怀酒,重新做回那个光风霁月的顾怀酒。
“凉月……”
“您别说话了,我之前从来没有试过,万一出了差错,我们两个都会死的。”
疯王果然不说话了,他缓缓环住了凉月,他真的越来越弄不明白,他闺女每天都在想什么了。
她好似什么都不在意,总是默默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可是她是那么的敏感,默默地记下一些。
疯王大概猜得出,闺女有这份心思,估计是因为那一日他给闺女讲了自己从前的事情。
他不该讲,闺女果然都记在心里了。
灵力如一股股暖流汇聚在丹田,从空荡荡到充盈,再到灼热,疯王额头冒出了细汗,疼痛感也逐渐袭来。
“哼。”
听到疯王隐忍的一声冷哼,凉月皱起了眉头。
这段时间,凉月一直噩梦连连,后来干脆她也不睡了,偷偷地翻开了妖册。
之前因为有风缄教导,凉月并没有觉得有多么难。
如今自学起来,凉月才知道妖册可不是谁想学就能学的。
不过凉月喜欢琢磨东西,还真让她琢磨出来些东西来。
第一次使用,就用在了疯爹身上,凉月也知道很冒险。
但是她实在是不放心疯爹的安危。
她现在把苏氏和紫烟宫都得罪了,她也可能无时无刻地呆在疯爹身边保护他。
所以凉月决定冒险一次,这个被称为“还灵结丹术”的妖法,可以重新结丹,还可以恢复灵力。
凉月决心赌一次。
“凉月……”
凉月听到疯王隐忍的声音,他一定是痛极了吧?
“不怕,不疼……”
什么呀?谁怕了?
凉月感觉疯爹的怀抱松开了,他的身子也重重地朝自己这边砸过来。
晕?晕了?
凉月差点被压死,可是她还得忍着,把法术完成。
“不怕,不疼……”
疯王当年不顾自己安危冲到尚在襁褓中的凉月身前,挡住了那被灼烧得火红的烙铁。
他也是这么说的。
凉月有点忍不住想哭,这是个疯子呀!
偏偏这个疯子总是能在特别恰当的时候,让本来已经下定决心离开,再也不回来的凉月,心软下来。
“怕了你。”
疯王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闺女这般说。
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因为担心苏氏强闯轻罗馆,凉月还是连夜赶回了轻罗馆。
“主人,您怎么又回来了?”
黄掌柜已经歇下了,他见凉月回来,担忧地问,“您脸色不好,可是又和王爷赌气了?”
“没有呀,我心情很好。”
凉月的话,黄掌柜并不相信,他看到小妖主走路都有些晃了,这是被气晕了吗?
“可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京里到处都有咱们的眼线,苏氏的人一进京城,俺们就能知道。”
凉月觉得苏野有点奇怪,以他的性格,他应该会火急火燎地追过来要人的。
毕竟君迟可不是那么好抓的。
“没事最好。我去歇会。”
黄掌柜引着凉月上了楼,屋内,阿花正看着君迟呢,君迟已经睡着了,阿花就坐在君迟心口,警觉地盯着楼梯口,看到是凉月和黄掌柜上来,才放松下来,把提起来的两只小爪子放了下来。
凉月熄了烛火,卧在躺椅上打算凑合一宿。
凉月才睡着,就被拽到了识海里。
风缄怒火中烧,凉月才一落脚,就被他用三千丈白发缠住了,白发还在一点点收紧,凉月痛得咬紧了嘴唇。
“你还知道疼?”
风缄又猛地把凉月松开了,凉月跌坐在地上,捂着胳膊。
莫名其妙!
第400章 气到自己
“你是在谁那里受气了,到我这儿来找存在感了?”
凉月起身,微微退了两步。
“我不来,你怕不是要把命都赔给那疯子了?!”
风缄指着凉月,把凉月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手立刻揪住了凉月的耳朵。
“哎呦!你松开!就算这里是识海,我也会疼的。”
风缄只松开了一点,拉着凉月的耳朵,让她的耳朵凑到自己嘴边,对凉月说:“你记住了!你是人族!人族!能力有限!知道吗!本尊把灵力还给你,不是让你随意挥霍的!”
风缄说完,才松开了凉月。
“我没有随意挥霍!”
凉月这回知道风缄发火的原因了,是因为她用了“还灵结丹术”。
“我只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保护我的亲人。”
凉月揉了揉耳朵,“再说我的灵力很快就会恢复的,就算恢复不了,我真的有了难,不是还有你会感应到,来救我的吗?”
凉月只能捡好听地说。
果然,本来还火冒三丈的风缄,挑了下眉毛,唇角也勾了起来。
“你就作吧!难怪你爹看管你就像猫看老鼠一般,不管严一点,你说不定会把三界翻个面!”
凉月不太喜欢这个比喻,她怎么就成耗子了!
“说完了吗?我回去睡觉了。”
凉月说完就要走,却又被风缄给拽了回来。
“有事,坐好。”
凉月叫风缄表情又严肃下来,难得一见风缄这么正经地和自己说话,凉月便任风缄拉她重新坐好。
“那个紫烟宫的宫主……”
“嗯。”凉月应了声,示意自己在听。
“他真的变成妖了?”
“半妖。”凉月纠正道。
凉月看到风缄的表情凝重了些,便试探地问了句:“君迟有一块冰,他说是从神界来的。”
“嗯,有可能。”
“啊?”凉月嫌弃地撇撇嘴,“你们神界监管得也太不严格了吧?”
风缄却反问凉月:“你会不会关心你家母鸡怎么丢了一颗蛋?”
“我会呀!我们王府的管家,可认真负责了!就是和你同名的那个!”
凉月笑嘻嘻地气人时,风缄就想掰一掰她的小牙,让看看她牙齿有多硬。
“你不用强词夺理,你知道本尊什么意思。”
风缄终是舍不得伤凉月,只捏住了她的鼻子。
“你给我听好了,单单是那么一块冰,只会夺人五感,吸食灵力,但是不会使人妖化。我觉得,这个君迟,你还不能杀。”
凉月不笑闹了,她也觉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本尊觉得,有叛徒!”
“哪儿?妖界,还是神界?”凉月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都有。”
“我能说你这个天帝当的挺没有威信吗?”
凉月觉得,可能是有谁看不上风缄突然上位,红了眼,或者就是和风缄对立的。
“本尊得罪的人多,本尊自己知道不用你提醒。”
风缄其实心里有些委屈,毕竟有些人,是因为阿徯,他才得罪的。
可是他现在却要被阿徯调侃,他真是哑巴吃黄连。
“这个紫烟宫,秘密不少,你想办法混进去,仔细查一查。”
“您是天帝,这种事情,您眼睛一扫,不就可以找到蛛丝马迹吗?我为什么要去犯险?”
风缄咬着后槽牙,她明明已经有了去紫烟宫查看的打算了,居然还在这儿装蒜!
她是专门气他来的吧?
好,既然她要装,那他也装。
风缄两手放在凉月肩头,郑重其事地说:“你是妖主,妖界,需要你!在人界生存的小妖们!更需要你!”
“你说的好像挺对的。”
妖主的职责,不就是保护妖界众生不被伤害吗?
“好。”
凉月直到醒过来,都没有发现自己被风缄给忽悠了。
“早啊。”
听到君迟的声音,凉月吓了一跳,她昨日明明封了君迟的嘴,他怎么还能说话?
凉月立刻惊坐起身,看到君迟还躺在床上安睡呢!
是梦中梦?
她可能是太累了吧?
“小妖主。”
阿花推开窗子跳进来。
凉月发现这些妖都不太喜欢爬楼梯。
“慢点。”
凉月把阿花从窗子上拽下来。
“小妖主,有事儿!”
“看出来了!”
这要是再看不出来,那凉月是真的瞎。
“小妖主,那个颜兰王子,来了。”
颜兰?他还活着呢?
凉月还以为柔兰第一件事情就是找颜兰报仇呢!
颜兰这样的小人,还被留下来,浪费粮食吗?
“他来做什么?”
“这个属下替小妖主您问了。”
阿花立刻侃侃而谈,“听说是王爷让颜兰王子,来给您道歉来的!说是只要您消了气,他们北狄这回来的使臣,就可以回国了的!”
“嗯,果然还是为了自己能回去继承王位。”
凉月又躺下来,“疯爹就是在故意刁难这个颜兰呢!咱们不见他!就让他在外面等着吧!”
“好嘞,小妖主。”
阿花又从窗子溜了出去。
凉月枕着自己的胳膊,琢磨着风缄交代给自己的任务。
苏野和安云轩都没有动静,这些人他们怎么动作这么慢。
安云轩是不是临阵倒戈,不打算救他的主子了?
“顾凉月。”
凉月又听到了君迟的声音,这一次她确定自己没听错。
凉月看向君迟,他果然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还不能动而已。
“你破了我的禁言术?”
她给君迟封印法力了,怎么君迟还能破了她的禁言术。
君迟笑了:“你怕了吗?是不是觉得没办法控制住我?”
“是,我想动手了。”
凉月立刻闪身到君迟身边,莫羡又一次悬在了君迟的心口处。
“我觉得苏野把你打成那副死样子。是有道理的。”
可是君迟却笑了。
“你放心,就算我把你所有的封禁都解除,也不会离开这里。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愿意和我一同离开。”
“骗子!”
凉月的妖主咒印亮起来,又给君迟的封禁加固了下。
可能是她昨日出现的大的灵力波动,所以逻辑狗趁机做小动作了吧?
“我的灵力很快就会恢复,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凉月警告君迟,“在你冲破我的禁制之前。”
君迟似乎心情很好,他冲着凉月笑,都快给凉月笑毛了。
“就算我再十恶不赦,如今我是妖了,你也不能把我交给苏氏。”
这个君迟倒是没说错。
凉月有点想念玄晖了。
如果她在,直接把君迟交给玄晖,君迟是死是活都和自己没关系了!
“你别那么紧张,我真的不跑。”
看着君迟的笑,凉月哭的心都有了。
第401章 多一个条件
这个反派,太烦人了!
凉月有些头晕,她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凉月收起莫羡,转身的时候险些摔倒。
“小心!”
听到君迟的关心,凉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不是他非要拉自己下水,凉月现在根本不需要思虑这么多。
“好好的人不做了,非要做妖。当了宫主还不满足,还当了国师。干啥啥不行,捣乱第一名!”
凉月数落了君迟一通,君迟却根本不以为然,反而沾沾自喜。
“你再笑,我就把你丢到莽原里去,让那些恶妖,把你给撕了。”
凉月瞪着君迟,他到底是图什么呀!
“算了算了,你笑吧!我走!自求多福吧你!”
凉月才下了一级台阶,就听到头顶一声惊雷响起。
“咔嚓!”
冬日响雷,不是什么好事。
“你看!现世报来了吧?一会儿我就把你交给苏氏,可不掺和你的事。”
“咔嚓咔嚓!”
又是几声惊雷响起,凉月用黄钟抬头去看,好家伙!
轻罗馆上空的结界上,密密麻麻地像小苍蝇似的,都是苏氏弟子,而为首的那位掌门,他手里的剑正噼噼啪啪作响。
轻罗馆外的结界是师父设下的,在凉月的记忆里,还没有谁把这个结界给打破过。
“走吧!宫主大人!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可以把你交给苏氏了。”
凉月走回到君迟身边,用法术把他扶起来,给他披了个斗篷。
“看来安云轩没能说服紫烟宫的其他护法,他没有把我想要的,拿来给我。那你对我,可就没用了。”
凉月抓住君迟的手腕,小手太小了,他的手腕根本握不住。
“啧!还是用缚妖索把你捆起来好了。”
嘴上这么说,凉月还是选择抓住君迟的衣袖。
“算了,给你个体面,让你死之前呢,干干净净的,咱们走吧。”
凉月掏了张符,根本不等君迟反应,就带着他出了轻罗馆的结界。
凉月现身在苏氏弟子们头上,她冲着苏野招手。
“苏掌门,来得有点晚哪!可叫我好等。”
苏野正要举剑再劈结界,结果凉月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他顿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小孩儿!”
苏野抬头就看到了凉月,她还拉着君迟,离得不算远,他看到凉月是抓着君迟的衣袖的。
衣袖也不行!
君迟之前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如今居然毫发无伤地站在自己面前!
苏野立刻就觉得凉月和君迟是一伙的!
“小孩儿!”
苏野飞到凉月身前,莫羡立刻冲出来,化成一道屏障,护住了凉月。
“把君迟交出来。”
苏野一上来,苏氏弟子就把凉月和君迟给围在了一个圈里。
以为这样我就不能跑了?
凉月笑了声,与苏野说:“人我可以放手。”
苏野看了君迟一眼,见他正低着眉眼看向凉月,目光冷冷地,似乎很失望。
凉月抓着君迟衣袖的手,却没有松。
“我可以让他被带回苏氏。”
凉月说完,就走苏氏的弟子朝着她走过来,看来是要接人来了。
君迟低头看着顾凉月,衣袖下的手,缓缓地攥成了拳,他失望极了。
他昨日就解开了凉月给他的禁制,可是他却没有走。
他就想看看,顾凉月会不会把他交给苏氏。
他命红袍护法打开了赤焰牢,放出了被关押的妖,若非如此,那一日顾凉月怎么可能把受了伤的疯王和一应人等,带出苏氏?
这个小丫头,只记得他的坏,偏偏把他做的好事当成过眼云烟,完全没记住。
“慢着!”
凉月喝住了朝他们走过来的苏氏弟子。
“我可以让紫烟宫宫主被带回苏氏。”
凉月看向苏野手中还在劈啪作响的剑,“不过,带他去苏氏的人,得是我。”
“什么?”
“这小孩儿是什么意思?”
凉月的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苏氏的弟子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这个小孩儿凭什么说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什么意思?”苏野显然没想到凉月会这么说。
“就是字面意思,我带他回苏氏,不行吗?”
他还在想方设法地把这个妖主带到苏氏呢,怎么这小孩儿自己却松了口?
主动往火坑里跳?
“你……”苏野反而犹豫了,“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胆小鬼!你是怕我把苏氏给你作翻天了吧?”
凉月狡黠一笑,“放心,苏氏好歹也是疯爹的第二故乡,我看在疯爹的面子上,也不会把苏氏搞成一片废墟的。”
听到凉月这么说,苏野才微微有了底。
但是小孩儿此举,必定有她的目的,她到底想做什么?
最为震惊的,不是苏野,而是君迟。
这个小丫头,她到底想做什么?
“顾凉月……”
君迟低声唤了声,“你不是……”
凉月抬眼看了他一眼,说:“苏氏好吃的还挺多的,我带你去。”
君迟也不知道凉月到底意欲何为了,方才不是还说要把他交给苏氏送死吗?
她是早就有了新的打算,想要戏弄他,还是临时起意?
“你可以动了,是吧?”
凉月把君迟的衣袖都抓皱了。
“嗯,可以了。”
君迟没打算继续隐瞒,他看到凉月松了口气。
“那就好。”
凉月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君迟的手臂,“我有点站不住了。”
凉月的声音很小,苏野没觉察到,就看到凉月抓着君迟,他就断定,紫烟宫和妖界,已经是一丘之貉了!
这个君迟,还有紫烟宫,说什么都不能留了。
“你过来!”
苏野抬起了剑,指着顾凉月。
凉月却反问苏野:“你走不走?不走,我可就带着他回紫烟宫了!”
“小孩儿,你不要激怒我!”
“谁激怒你了?你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
“咔嚓!”又一声惊雷响起。
结界之下,黄掌柜还有轻罗馆的小妖们,都躲在暗处紧张地看着结界外。
“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出去帮帮小妖主?”
八哥脖子伸得老长。
阿花把八哥的头怼了回去:“你一只肥鸡,去添什么乱!小妖主嘱咐咱们谁也不要出来,定是有她的道理,咱们听小妖主的。”
“谁是肥鸡?你们全家都是肥****哥吵嚷起来。
“俺们全家都吃肥鸡!信不信俺现在就架锅起火呀!”
阿花一拳砸在八哥的脑袋上。
“都消停点儿!”
黄掌柜冲着两个孩子吼道。
“还嫌不够乱吗?”
第402章 分别不道别
黄掌柜抬头看着小妖主跟随苏氏弟子离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前花酿上神在,小妖主有主心骨,做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没有人给她兜底。
如今没有了可以信赖的人,小妖主做什么,都瞻前顾后,却始终舍不得叫他们出去犯险。
她觉得她是妖主,有义务保护小妖们,所以她宁愿孤身一人去面对苏氏这么多的修士,也不叫他们从结界里出来。
她是输怕了,生怕自己一个决定做错了,就害了轻罗馆的小妖们,她想把轻罗馆保持着花酿上神离开时的样子。
她不信花酿上神已经不在了。
她,也只是一个在等不归人的可怜的女娃子罢了。
“小妖主就这么走了,估计那个王爷知道了,又会发疯了吧?”
八哥捂着脑袋,眼泪啪啪地往下掉。
“对呀!那个王爷怎么样了?不纳妃了吗?”
小妖们又开始担心起瑞王府那边的动静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明日一早,这王府又会传出什么令人震惊的消息来。
只有顾北斗一直沉默地站在房顶,看着凉月一个人像个馅饼里的肉馅一样,在紫烟宫和苏氏之间斡旋。
这个小孩儿,还是选择独自扛起一切,独自去承受所有的后果。
顾凉月,她到底想做什么?
为何她什么都不肯说?
她是妖主,难道不知道,许多事情,她根本不必亲力亲为吗?
顾北斗第一次被凉月救起,她是从碧水湖里把他捞上来的。
对于这个小不大点儿,不懂礼数,不可一世又有着强烈报复心的小丫头,顾北斗没有一丁点儿的好印象。
可如今不过半年光景,这个小孩儿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她收敛她的暴脾气,不再喜形于色,隐忍成了她的生活常态,她做任何事情,都要衡量利弊,无论对方是谁,只要不伤害瑞王府和轻罗馆,她都可以忍。
她欠了三分洒脱,多了五分谨慎。
她不仅仅是疯王的女儿,她也是妖界之主。
“顾凉月,你到底为什么,要保护你的仇人呢?”
顾北斗才不会相信,顾凉月会与君迟结为同盟,她接近君迟,必定有什么目的。
这一点,君迟那般聪明,不可能想不到。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互相利用对方,他们一同去苏氏,实属苏氏的不幸,无论他们哪一方赢了,都绝对会给苏氏带来灭顶之灾。
可是,顾北斗并不打算就这么无所事事地呆在轻罗馆里。
他不想搅顾凉月的局,但君迟始终是他的杀母仇人,还有紫烟宫的那些捉妖师们,他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世间。
如今紫烟宫群龙无首,君迟身陷囹圄多日,也不见紫烟宫的人来救他,那几个护法定会为了争夺宫主之位在互相抢地盘呢!
整个北方,估计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这是个分裂紫烟宫,甚至除掉紫烟宫的,一个绝佳时机。
更何况,他还要去紫烟宫,救出那个被带走的小小半妖。
顾北斗想到这里,决定再次动身,朝着北方进发。
凉月和顾北斗,就这么一南一北,好不容易两个人在一起不吵架了,却又再一次为了自己要拼命守护的东西而分别,连一声“保重”都没来得及说。
颖州与京城千里之遥,但是苏氏弟子御剑而行,半日也就到了。
苏野扯过凉月的胳膊:“过来,上我的剑。”
“我不。”
凉月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就被君迟给攥住了。
“他怎么走?”凉月回头看向君迟。
“你管他怎么走?你过来!”
苏野又扯了下,可是凉月却用法术打开了苏野的手。
“你用你的剑,我有我的莫羡,反正你们这东南西北把我俩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怕我俩跑了不成?”
凉月见苏野又要来抓她,她解下了腰间的荷包,丢给苏野。
“给你符咒,行了吧?”
说着,莫羡就飞了出来,变成了一只独木舟,它把舟身一横,正扫到苏野,苏野只得跳开。
凉月趁机拉着君迟就坐了进去,凉月还假模假式地给君迟一只船桨。
“你当船夫。”
苏野还想进前,但是凉月手心的妖主咒印已经亮了起来。
这和之前的状况可不一样,上一次凉月失了灵力,只能任苏野摆布。
这次可是人家自愿和他回苏氏的,虽然苏野心里是欢喜的,但是抵用吗?
凉月并不待见他!
为何?
她可是还在嫉恨,之前她被妖化,差点被杀掉的事情?
还是说,她害怕自己一离开君迟,他就会派苏氏弟子狠狠地折辱这位宫主大人。所以故意随时随地都跟着!
居然连符咒都主动交出来!
她真是疯了!
君迟做了多少恶事,她不知道?
苏野恨得牙根痒痒,手里的荷包都快被他捏碎了。
“你等着!”
这话是冲着君迟说的。
君迟耸耸肩膀,表示自己很无辜。
“还不走吗?那我可先走啦!”
凉月打了个响指,回头对身后的君迟说:“不许偷懒啊!”
还真把他当船夫使唤了?
好吧!
君迟虽然解开了禁制,可以动了,但灵力还被封着。
他想这禁制之所以能解开,大概是因为顾凉月现在比较虚弱而已。
而她不愿意挨着苏野,大概也是因为她不想暴露自己真实的灵力情况吧。
可是好奇心作祟,君迟还是问了一嘴。
路上,他小声附在凉月耳畔,问道:“为何?”
凉月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她只要得到足够的休息,灵力很快就会恢复。
“嘘!我困。”
凉月的头微微低着,她是真的累,不想听君迟的唠叨。
君迟只能一边摇桨,一边自顾着说道:“苏氏藏着什么秘密?值得你这个妖主亲自走一趟?而且还是孤身入虎穴,一个随从都没有带。你这行事作风,倒是和你爹挺像的。不过无论是怎么样的,你总不是是为了我不被苏氏的人磋磨死,才跟来的吧?”
“嗯,是。”
凉月应了声,继续睡。
君迟却愣住了。
她这一声“是”,应的是他的哪一个问题?
她在轻罗馆的时候,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君迟想再追问,却见她前面的小丫头点了下头,不,是垂下了头,然后身子一歪,就要大头朝下栽出独木舟去。
君迟用胳膊一揽,把凉月拉了回来,
小舟不大,他往后退不得,只能扶着凉月,让他枕着自己的膝盖。
“这么困?”
坐着都能睡着?
第403章 梦呓
更何况,四周都是敌人,她可是妖主啊!不怕苏氏弟子把她给收了吗?
君迟以为凉月不是胆大,而是缺心眼儿。
“顾怀酒怎么会把你养成一个傻姑娘?”
君迟嫌弃地推了推凉月。
“醒醒!”
“别吵……”
睡熟了的小丫头不会再对他冷脸,说话还带着娇气十足,再加上长得瘦小,真是楚楚可怜,叫人不忍心吵醒她。
君迟闭上嘴,等睡醒了再问不迟。
“疯爹……”
小丫头嘴里喏喏地吐出两个字。
君迟刚生出来的那么一点点怜惜之心,就这么被生生地扼杀在摇篮里。
君迟一抖腿,凉月的小脑袋就被他颠了下去,磕到了小舟上。
这都没醒!
“我就是不想杀你,不然你现在就没命了!”
君迟专心划桨,不再理会凉月的梦呓。
凉月不敢多睡,她始终用黄钟觉察着周围,所以,甫一到颖州城,凉月就猛地睁开眼,对上的,确实君迟倒过来的脸。
“你看我做甚!”
凉月抬手就拍在了君迟的脸颊上,力道不大,就是想判断一下,自己还是不是在做梦。
“你经常做噩梦?还说梦话?”
君迟捂着脸颊,不疼,但是就挺突然的,他正在仔细听凉月含含糊糊的梦话呢!
凉月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一只金色的面具,便出现在她面前。
是和君迟从前戴在脸上的,一模一样的。
“快把面具戴上,保持神秘感,挺好的。”
凉月把面具塞到君迟怀里,便重新坐好,背对着君迟。
“哦!原来你最怕的,不是我,是蛇!”
凉月听到“蛇”这个字,就感觉背脊一凉,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
“看来我以后,要多驯养几只蛇妖。”
凉月不用回头,都能想象的到君迟现在的表情写满了落井下石。
“我不怕你,更不怕蛇。”
凉月故作平静地回答。
“狡辩也没有用,那日安云轩驭蛇而来,我还纳闷你为何你不伤他,原来是因为这个。”
“一个梦而已,你少胡乱揣测了。”
凉月低头看了下云雾之下的颖州城。
“马上就到了,没你好果子吃。”
君迟把面具戴上,金色的面具罩住了他那张本来温和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残忍和冷酷。
他嘴角扬起来,说:“我会把蛇当成祥瑞养遍紫烟宫。”
凉月没有理他,多说无益。
她也不是害怕所有的蛇,七七姐,她就不怕。
也有可能是因为,七七姐从来没在她面前露出过真容吧?
关于蛇的问题,君迟挖苦了凉月一路,凉月最后实在受不了,就用法术封了君迟的嘴。
落脚在苏氏仙门,凉月才收了莫羡,就有几百个苏氏弟子把他们给围住了。
他们个个都提着剑,这是生怕君迟再跑了吧?
“就是这个小孩儿把人给救走的?”
“是呀!”
“这个小孩儿不是之前掌门带回来的那个吗?”
“对对对!她可厉害了!咱们别轻举妄动!大长老和大师兄到现在还尸骨未寒呢!”
这些苏氏弟子除了围堵,也不敢做什么。
“掌门到。”
苏氏弟子们自动给苏野让出了一条路来,看来没有了络腮胡长老,苏野在门派中的威信,直线上升啊!
苏野走到凉月身边,指了指她身后的君迟。
“都到这儿了,你还护着他?!”
“是呀!”
凉月绕过苏野就要走。
“你去哪儿?”苏野拦下凉月,“你来苏氏,就是为了护着他?”
凉月回头看了看君迟,他可能想说点什么,脸涨红了,但是他说不出来。
肯定挺难受的。
“不行吗?”
凉月反问苏野。
“当然不行!”
苏野喝了声,凉月感觉他的头发好像都快竖起来了。
“行,那我不护着他。你把他怎么着,就把我怎么着好了!反正你是修士,我是妖主,你不是一直都想把我抓回来做研究吗?”
凉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赤焰牢是吧?我去过好几次了!不用你引路。”
凉月转身就走,却听到苏野在她身后喝了一声:“顾凉月!你给我站住!”
这个小孩儿,这次来,就是专门来气他的是吧?
凉月没理他,真的就跟着君迟去了赤焰牢。
“你到底想干嘛?”
所以当凉月走进赤焰牢里,还给自己亲自选了一间不高不低不冷不热的,还心安理得往干草堆上一坐的时候,苏野终于忍不住了。
他不吼了,人家根本充耳不闻。
他只能软下心肠,缓和了声调,唤一声:“小孩儿,你意欲何为,直说行吗?”
“我没事儿啊!就是过来溜达溜达,过几天就走。”
这话说的,就跟凉月是来出门旅游来的一样。
“苏氏仙门三百间房,不够你住的?”
苏野才不信凉月的说辞。
“你为什么护着他?你既然是妖主,就知道吧?紫烟宫杀了多少妖?我一直以为,咱俩目标是一致的。”
“不,咱们俩目标不一致。”
凉月摇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苏野犹豫了下,还是坐了下来。
“你自己掂量掂量,以你们苏门现在的实力,你杀了君迟之后的善后工作,能做到什么程度?”
苏野听着凉月的问话,他吸了口气。
“你觉得我很弱?你觉得我们苏氏,连一个紫烟宫,都打不过?”
凉月连连点头。
“不可能!”
苏野又跳了起来,“你根本就是在危言耸听!没有了君迟,紫烟宫不过是一盘散沙!更何况,我也没说现在就要杀君迟,他知道招魂塔的下落,我必须要找到招魂塔?”
“招魂塔?”凉月愣住了,“你在说什么呀?君迟没有招魂塔,他若是把招魂塔握在手里,你和我还能奈何得了他?那招魂塔,可是……”
可是师父故意给青染的神器!神器!
“我知道招魂塔不在他手里,但是,他必定知道招魂塔的下落。”
苏野太执着于找到招魂塔了。
凉月挠了挠头,对苏野说:“君迟之前与我说,他把招魂塔,扔河里了。”
“怎么可能!招魂塔不受火烧,水淹不没!你被他骗了!”
这回轮到凉月惊掉下巴了!
她用小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蛋,苏野不可能拿招魂塔的属性骗他。
对呀!招魂塔是神器,怎么可能沉到河里去呢?
她又被骗了!
君迟这个人,果然是个坏心肠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这是她第几次,被君迟给骗了?
第404章 体验一下吧
“他绝不是善类,如果不趁机除了他,我们都会后悔的。”
话虽如此,但是凉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如果君迟死了,反而更麻烦了。
“我现在没办法与你解释,反正就是杀不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苏野不愿向凉月妥协,可是这小孩儿如今灵力在他之上,如果不听她的,她又会如何呢?
肯定会带着君迟逃走吧?
这样更麻烦。
“三天,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
凉月却摆手:“不行,三天太短了,五天吧!五天!”
“好。就五天。”
苏野说完,又添了句,“但是我也必须得到招魂塔的下落,这个是你我都想得到的东西,我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
“好。”
凉月答应下来,但她能不能得到招魂塔的下落,她只能尽力而为。
苏野离开之后,君迟就被带了进来,他可有点惨,手脚都被束着,是被苏氏弟子拖进来的。
君迟被丢到地上,他才翻身想坐起来,就有匕首扼住了他的脖子。
“骗子,我差点上了你的当。”
君迟倒不惊讶,他淡定地与凉月说:“苏野说了什么?”
“他说,招魂塔水淹不没,你居然还和我扯谎,说你扔河里了?”
君迟却笑着:“那谁叫你就信了呢?”
“哼,死鸭子嘴硬!你是不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凉月打了个响指,君迟就感觉自己身下一空,然后他便重重地朝下面坠去。
即便知道这是顾凉月使出的幻术,君迟还是被惊住了。
他迅速地像下坠落着,周遭是怎么样的风景,他也看不清,不过他如今被缚妖索捆着,又没有法术,当如何自救?
“砰!”
君迟落了地,摔得他半边身子都没有知觉了,特别是他贴地的这条胳膊,估计是被摔断了,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凉月也跟着落了下来,她蹲在君迟身前,把莫羡插到了地上。
君迟听到她凉薄的笑声。
“欢迎来到,我的地狱。”
什么?
君迟抬头,朝着四周看去,这里并没有他以为的黑暗和血腥的味道,反而天高云淡,鸟语花香,美不胜收。
君迟还在纳闷,小丫头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身上的缚妖索就被解开了。
然后,凉月和她手里的那把匕首,就立刻消失在君迟面前。
“嘶。”
君迟这时候才觉出痛来,他扶着胳膊坐起身,站在来的时候,脚下是嫩绿的草地。
果然是在幻境里,现实世界里,可是飘着雪花呢!
这个小孩儿,会给她织一个怎么样的幻境呢?
君迟倒是很想看看,这地狱,是怎么样的。
周围没有一人,看不出有什么异样,这周围是草地,也没有什么人,谈不上有什么危机。
眼下胳膊断了,他需要先把折断的骨头固定住才行,没有了灵力,堂堂紫烟宫宫主,也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去接骨了。
“在那儿!抓住他!”
“快点快点!
“抓紧点!别让他跑了!”
远处突然出现五、六个黑衣人,这些黑衣人看到君迟,就像看到金子一样,两眼都冒光。
君迟往后退了一步,又听到身后也有人声。
“快看哪!人在这儿哪!”
“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
君迟回头看去,又有几个扛着锄头,农夫模样的人朝着君迟冲了过来。
“君迟!君迟!是君迟!”
听到自己的名字,君迟终于确认,自己就是这些人的目标。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这是什么地方?顾凉月设置了一个怎么样的世界?他在这里,又是扮演着怎么样的身份?
君迟茫然又慌张,他隐隐觉得,顾凉月真的给他安排了一个地狱。
果不其然,君迟才跑出去没有多远,又听到前面走马蹄声传来,马上人人拉满了弓,朝着君迟射了过来。
“抓住他!他可是宝贝!快快!”
三面受敌的君迟只能朝着最后的一个口子跑去,然而草地尽头,不是森林,竟然是一处断崖。
“顾凉月,你这是逼我去死是吗?”
君迟退到悬崖边上,他面前围着几十个人。
“你们为何要抓我?”
就算是死,也得死个明白吧?
“他要跳崖!”
“不行不行!不能让他跳!”
“对对对,咱们得活捉!活捉才有效果,死了就没用了。”
这时候,那几个黑衣人举刀到了前排,他们与君迟说:“你别跳啊!千万别跳!城主是令我等活捉!你若是死了,我们也没命活了。”
“没命活?”
君迟反而退了一步。
既然都没命活,那他就先走一步。
“告诉你们城主,我宁可死,也不会让你们抓住!”
君迟说罢,就仰面跳了下去。
“砰!”
想象中的风在耳畔刮过的声音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后背和头部的疼痛感。
他居然没有摔下去?!
君迟抬头看着那些人冲过来,把自己团团围住,还用他们的武器把自己给擒住。
他低头看着本该是黑漆漆的悬崖,如今却平白无故多出了一块石板来。
“这!”
顾凉月!一定是这个小丫头在捣毁!
这些人急不可耐地把君迟给提起来,其中那个骑马的壮汉用弓挑起君迟的下巴。
“咋还带个面具?他是不是想得很丑?”
“不管那个!”为首的黑衣人说,“说吧!这人,咱们怎么分?”
手持锄头的农夫做了个铲草的动作,他好像很久没吃饭了一般,口水都流出来了。
“俺没出啥力,要小头。”
持弓的大汉绕到了君迟身后,弓弦已经绕上了君迟的脖子。
“你们是城主的人,分你们多点,我们不贪,就要这个!”
什么意思?
君迟被扼住的脖子流出血来。
“哎呀?你着什么急呀!这每一滴可都珍贵着呢!”
君迟隐隐听出来这些人似乎话中有话。
“说得也是!”
持弓的人收了弓弦,他们把君迟按在地上,让他跪下来。
然后他们围成了一个圈,冲着君迟涔涔地笑着。
“嘻嘻嘻!”
这时候,君迟看到这些人的脸面,都化成了动物的脸,手脚也变成了动物的四肢。
他们,不是人,他们是妖!
“你们是妖!”
“是呀!”
他们舔了舔舌头,相视一笑。
“这可是难得的人间极品!咱们可不能错过了!”
“说得是呀!今日俺真是运气好!这可是咱们这儿,最后的一个人了吧?”
君迟冷汗顿时流了下来。
虽然是幻境,他不会真的死在这里,但是他的痛感,确实真的!
第405章 出现了,招魂塔
“既然是最后一个,以后也不会再有了,不如,就把他带回城里,让每一个城里的伙伴们,再享受一次美味吧!”
“好!”
“俺同意!”
没有分赃不匀,也没有独占的意思,这些妖竟然都同意了。
君迟被抓着,像一个米袋一样,被扛在马背上,他们几人一路上有说有笑,讨论着烹饪美食的方法。
“放了我!”
君迟抬头冲着这些妖喊道。
根本没有一只妖听她说话。
君迟如今灵力全无,又在凉月织成的幻境里,他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所以,顾凉月说,这里是她的地狱。
她给他织了一个妖多人少的世界,而人,是被妖统治着的。
他可是紫烟宫的宫主,死在他手下的妖多到数不清,君迟却没有想到,顾凉月就是按照他的这一点,给他量身打造了一个,活地狱。
“你们不能杀我!我也是妖!”
君迟冲着这些妖喊道,“我是你们的同类!”
这些妖却充耳不闻,很快地,他们就进了城,城里的妖们都化成人的模样,但是他们一看到马背上的君迟,就立刻露出了妖的面容,他们纷纷不约而同地跟在马儿后面,他们都发出桀桀的笑声,还有的居然连口水都打湿了衣襟。
君迟扭头看着跟在他身后的这些妖,他们倒是听话,竟然没有一人上前
争抢。
“城主府到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声,君迟被带到了一个校场之上,校场中间的高台上,架着一个一丈多高的大鼎。
“杀!杀!杀!”
这些妖有节奏地高声喊着,震耳欲聋的声音淹没了君迟的狡辩声。
“我是妖!我是半妖!你们不能杀我!”
君迟的解释十分无力,十几只妖把他扛起来,然后像抬着一只祭祀的牛羊一样,君迟就被架上了一个木头支起来的长木板上,木板上是黑红黑红的,上面还被施了法术,君迟像被粘合到木板上一样,动弹不得。
君迟尝试让自己妖化,竟然也做不到。
看来只要被送到了这里,就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去!
“城主到!”
众妖纷纷冲着高台行礼,君迟也扭头看向高台上。
顾凉月?!
被簇拥着款款而来的正是顾凉月。
顾凉月也一早就看到了他,正冲着他笑着。
君迟吐了口气,刚才的紧张都不见了,反而坦然地长舒了口气,说:“原来你是要看着我死。”
顾凉月朝着君迟而去,众妖都欢呼起来,因为他们都看见,他们的城主,那些一把匕首呢!
只要城主动了手,这些妖就有得分了。
凉月走到君迟身边,看向了已经把眼睛闭上,面带微笑的君迟。
“这么快,就被抓到了。”
凉月见到君迟这副表情,心里有些失望。
“你是觉得反正在幻境里,也不会死,所以摆出这副慷慨赴死的样子?”
君迟睁开眼,看向凉月的匕首。
“你想看到什么呢?”
“呼。”凉月吹了口气,“我以为,境遇置换之后,你起码会有一点点的愧疚之情。君迟,你以为你死了,就可以结束一切,不再痛苦了吗?”
君迟看向凉月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冷漠。
“你又是现在什么样的立场评判我的呢?”
凉月抬起了匕首,她也同样冷漠地看向君迟。
“你是否想说,你我都是为了生存?我没有站在什么样的制高点去评判你,谁也没有资格去用自己的价值体系去崩坏别人的价值观念。我就一句话,欠了多少债,就要偿还多少!”
言罢,匕首便刺了下来。
然而,痛感并没有袭来,君迟从架子上滑了下来,跌到了地上。
凉月把绳子,给他解开了。
“杀了他!杀了他!”
台下众妖咆哮着,他们早已经急不可耐了!
“你杀了那么多的妖,杀你已经不是最解气的方式。”
凉月收了匕首,抓住君迟的肩膀,带着他飞了起来,到了半空中,凉月便带着君迟迅速逃出了众妖的包围。
“我说过,这里是地狱,你死不死,我说了算!”
“为什么?就因为我在招魂塔的事情上撒了谎?还是因为我的杀孽?”
“都不是。”
凉月把君迟丢到了一片森林里,她也落了下来。
“那是因为什么?”君迟追问道。
“你猜呢?”
凉月冲着君迟摆摆手,“我会下令,先到者得。我想,你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凉月转身就走,却听到君迟的呼声:“顾凉月!你站住!”
凉月没有停步,这家伙嘴里没有一句老实话,她以后都不会再信了。
“你看,这是什么?”
君迟好像拿出了什么宝贝,正发出刺目的光芒。
凉月微微转头,看到君迟手里,竟然托着一座塔,那光芒,就是塔上发出来的。
“这就是招魂塔,你应该有印象吧?”
君迟说。
凉月见那塔形状与她在苏氏的卷宗里看到的一个模样,不免有些心动。
可是她已经上了君迟太多次当了,她也听疯爹说过君迟用假的招魂塔骗他的事情。
“你以为你拿出一个假的骗我,我就会放了你?”
君迟上前,凉月立刻警觉地退后。
“你都没有见过真的,又凭什么说这个是假的?”
君迟伸出手,与凉月说:“本就是为了你才取出来的,你尽可以查看。”
凉月却把头晃得像拨浪鼓似的。
“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你明明灵力被我封住了,又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的?”
君迟平静地说:“你若信我,我说的皆为真,你若不信,我说什么,你都认为是妄言。”
“你如何证明,这塔是真的?”
凉月知道,疯爹的魂就被封印在塔里,如果这塔是真的,那么她不就可以拿回疯爹丢失的一魂,让他成为一个正常人吗?
近在咫尺的东西,不拿白不拿!
但若有诈,像疯爹一样,不仅害了自己,帮不了疯爹,还会连累其他身边的人。
凉月心里更纠结了。
“我没有灵力,无法向你演示,但是我可以教你怎么做。”
君迟又朝着凉月走过去,这一次凉月没有退。
“这可是我费了许多血汗才拿回来的,你太不识货!”
“怪我吗?骗子。”
凉月还是不相信,不过只是摸一摸,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这里是幻境,她不会有事,君迟也不会让他有事,她若是出了事,君迟就会被永远困在幻境里了。
第406章 凭什么相信一个骗子
凉月朝着君迟走过去,她的手指触到招魂塔的瞬间,招魂塔的光芒更加亮了。
凉月好像听到了鬼哭声,凄厉的鬼叫声刺激着凉月的耳膜,凉月立刻收回了手。
“那是什么声音?你也能听见吗?”
凉月警觉地后退,不管这个招魂塔是不是真的,这都不是什么吉祥的物件。
君迟却安然地捧着招魂塔,凉月松开招魂塔之后,这招魂塔里的光芒就暗淡下来了。
“你能听到那声音,就说明,你镇不住这塔。”
“什么意思?”
凉月看君迟眼里似乎有些失望,她怎么就镇不住了?
可是君迟的表情在失望之后,又转为了欣慰,他竟然还挂上了微笑。
他在想什么呢?
“总之,这塔是真的。”
君迟把招魂塔收起来,“你还小,镇不住不足为奇,我替你收着。”
“切!”
就是不想给我了呗?
“我走了。你就等着众妖围猎吧。”
凉月打算去找个人,替她试一试这招魂塔是真是假。
她的肩膀却被君迟拉住了。
“顾凉月,你不就是想要顾怀酒丢失的魂魄吗?我可以帮你。”
凉月顿足,扭过头看向君迟。
都这么多年了,他才想起来把疯爹的魂魄还回来?
如果不是君迟,疯爹何止于身心俱伤?
“条件呢?你的条件,应该不只是让我给你恢复灵力,让你从幻境中离开吧?”
君迟倒不隐瞒,他绕到凉月身前,与凉月说:“这招魂塔,如今只有我一人可以镇住他,你说,你当如何对我?”
“把你当祖宗供起来?”
凉月觉得很讽刺,她一个妖主都镇不住的法器,君迟即便没有了灵力,这招魂塔依旧听他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到了这一步,才把招魂塔交出来?早交出来,不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吗?”
凉月还是不愿意去相信君迟,毕竟这么多年来她和疯爹经过的沟沟坎坎,多数都是拜君迟所赐?
“如果我说,我也是迫不得已,你可愿相信?”
君迟蹲下身子,单膝跪地,这样就可以与凉月平视。
凉月盯着君迟的脸,抬手抓住了他的面具,将面具扯了下来,可即便已经看到了君迟的脸了,他的表情也写着真诚,可是凉月还是宁愿敬而远之,也不想和他多扯上一分关系。
“疯爹到底哪里得罪了你,值得你折磨他那么多年?”
凉月最容忍不了的,就是君迟对疯爹的伤害。
所以在凉月的认知范围里,所有人都有洗白的机会,唯独君迟没有。
就算有一天他冲着疯爹忏悔认错,凉月依旧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杀了泄愤。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和君迟有什么交集,如果不是为了招魂塔,她现在才不会站在这里。
“顾凉月,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
君迟的眼睛里,漾着晦暗的光泽,犹如映在一坛死水上的月牙,好像只要再来一阵乌云,就可以让它成为一湾墨池。
凉月没有心情就探究君迟似乎怎么样的情绪,她对君迟的这个答案很不满。
“你就留在这儿吧,等我心情好的时候,或许会想起你来,把你放出去。”
言罢,凉月便退出了幻境。
赤焰牢如果能关注小妖主的话,苏氏恐怕早就叱咤三界了。
凉月走在颖州城的街上,荷包里鼓鼓的,都是风管家给她安排好的,免得她落单的时候没有饭吃。
凉月买了一包盐水花生,这东西便宜又顶饿,最重要的是好吃。
她走了一路,看了一路,也用黄钟探了一路,都没有妖的气息。
看来苏野已经肃清得很干净了。
他应该和妖没有仇吧?却处处对妖赶尽杀绝。
从前凉月还以为那些刑台都是络腮胡长老的主意,原来苏野才是幕后的大玩家。
这也是凉月之所以不愿和苏野再多扯上关系的原因,道不同不相为谋,凉月决心要为师父,也为妖界争口气。
虽然神妖共治这个时代是一去不复返了,但是也不至于妖族被人族打压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唉!这个安云轩,也太没用了吧?怎么还不来救他主子呢?难道紫烟宫的其他护法,真的就不打算救君迟了?”
凉月既然打算把这水搅浑了,让紫烟宫和苏氏两败俱伤,那就势必要让紫烟宫的人过来找苏野的麻烦呀!
这个邪恶的想法一经生成,凉月就从袖中摸出一张闪身符来。
这是她之前故意藏起来的。
如今她灵力已经恢复了大半,正好可以去传说中的紫烟宫看一看。
才掏出符来,凉月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阴郁的声音。
“你果然想跑!”
凉月回头,看到苏野从路口走出来,那眼睛红的就跟滴了红药水似的。
“呵呵呵,我有手有脚,想去哪里不行?”
苏野抬手,一个雷就朝着凉月劈了过来,凉月迅速闪身躲过,不过她的符咒却被击中了,化成了灰。
“你要去哪儿?”
苏野才不惯着凉月,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提起来,质问道。
凉月说:“我又不是你的犯人,我回王府还不行?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自愿和你来的?”
苏野没有松开凉月,只是拽着凉月往苏氏仙门走。
“回去做什么?苏氏什么都有!”
苏野像是赌气似的,走得又急又快,凉月一个不留神,就趔趄着摔倒了,膝盖还被小石子给硌到了。
“你放开!”
凉月甩开苏野的手,坐在地上揉膝盖。
“嘶!肯定破皮了!”
凉月打开苏野伸过来的手,“去去去,我又不是没长手。”
“我看看。”
凉月抬头就怼了一句:“看什么看!干你什么事!我自己就能弄好!你不来,什么事都没有!”
“为什么你对我,就不能像对别人一样好?你不知道我身份的时候,明明态度很温和的!就因为我是苏氏掌门?”
凉月抬头看向苏野,不然呢?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闲,要和你生气?
现在她连生气都不想了,真希望当初自己没有欠手爪子救他。
凉月白了苏野一眼,给他个眼神,让他自己去体会吧!
可是凉月的两条胳膊却被抓住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擎了起来,被苏野背了起来。
“你干嘛!我有自愈能力!”
“我错了!行了吧!祖宗!”
凉月愣了下,苏氏掌门,你刚才说了啥?
第407章 请客吃饭
“你放我下来,我跟你回去。”
凉月从苏野背上跳下来,立刻跑开,离苏野远一点。
“今日,你不是妖主,我也不是苏氏掌门,总行了吧?”
凉月看着苏野伸过来的手,还是摇了摇头。
“就这一日!过了今天,一切公事公办!”
苏野这般执着,凉月要是不答应,有点不识好歹了。
“那好吧!”
凉月走了过去,苏野牵起凉月的手。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师叔接任了掌门之位,你不就成了我的小师妹,我是不是从小就认识你了?”
师叔?
苏野唤疯爹师叔?
苏野可从来没在疯爹面前叫过。
“如果那样,说不定我就不是我了。”
凉月讪笑着,她心里的苦楚,又有谁知道呢?
苏野重新蹲在凉月身前,重新把凉月背起来。
“我知道,你从小在北安城受了不少苦,所以你是这样的性格,我一早就猜到了。”
“我什么性格?我这样子,挺好的。”凉月攀在苏野肩头,她还是第一次离苏野这么近。
“你喜欢苏姑姑,为什么不告诉疯爹呢?”
凉月的话叫苏野一怔,他惊讶地扭头看凉月。
“你怎么知道?”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吧?”
凉月把苏野的脸扭回去,“你好好走,看着点台阶。”
苏野却说:“你不许在师父面前瞎说。”
“放心吧。我没说。”
苏野这才松了口气。
凉月嗫嚅了下,还是决定告诉苏野真相。
“其实吧,我爹和苏姑姑……”
“我不想听!你能不气我吗!”
凉月话到嘴边,就被苏野给怼了回去。
“好好好!我不讲!你可别后悔!”
凉月心说你不想听,那我也不掺和你们的事情,你们俩永远都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与我何干!
凉月不理苏野了,转而去看街边的各种小摊。
“那个好玩,我要去看!”
凉月指着一个皮影戏的小摊,正有人围着看呢!
咿咿呀呀地虽然听不清唱的是什么,可是凉月喜欢看皮影小人儿。
苏野撇撇嘴,虽然不乐意,可他若是不去,小丫头又要跳下去了。
“好,你不要乱动。当心掉下来。”
凉月听着苏野这样说,还真的不闹了。
退一步,现在心情好,不想和他吵。
苏野背着凉月走了过去,看戏的人围成一个半圆,苏野长得高,凉月伸长了脖子看,还是能看到的。
可是苏野还是拍了拍身前的两个人的肩膀,谦逊地不像个掌门,他说:“二位兄台,麻烦让一让。”
那看戏的二人转头一看苏野穿着苏氏仙门的校服,知道惹不起,便立刻让出了位置。
苏野就这么插队到了第一排,凉月看着皮影小人儿摇头晃脑地,乐得咯咯笑出了声。
苏野斜眼睨了眼凉月,这个狠丫头,还有这么单纯的时候?
难道逗她笑,就需要这么几个牵了线的小人儿?
这还是妖主吗?
“呦!看这个小丫头乐的!”
旁边的一个大娘与苏野搭话。
苏野淡然地笑了下。
“你妹妹长得这么好看,难怪你这个当哥哥的都舍不得放下了。”
大娘的话就像一根芒刺,戳中了苏野心底的某一个角落,立刻鲜血淋漓。
“不是……”
苏野才要解释,哪知道凉月一时激动,搂紧了苏野的脖子,扼住了他的话。
“你快看,那个会放雷电的,像不像你?”
苏野顺着凉月所指,看到了一个长得精瘦,颧骨奇高的红脸怪,正拿着剑朝着地上使出雷击来呢!
“你是不是……”
“瞎”字没骂出来,因为苏野知道骂了,现在维持的气氛就会被打破。
凉月是故意惹苏野生气的,可是苏野居然忍了。
这可不像他平时的态度。
凉月把小手放在苏野的脸颊上,往上一提,让苏野的唇角勾上去了。
“你长得比他好看,我知道。”
还算你有良心。
苏野把凉月往上掂了掂。
这时候,有个小姑娘从后台走出来,她手机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几个皮影,走到人前,怯懦地说:“买一个吧。”
走了一圈,也没人应。
“我要!”
凉月是真喜欢,指着那些皮影,“我都要了。”
其实一共也只有两个。
“多少钱?”
凉月询问道。
小姑娘不敢抬头,低声说:“十文钱一个。”
“哦。”
凉月掏荷包,给了小姑娘一个十两的银子。
“不用找了。”
凉月乐呵呵地接皮影,把银子直接放在托盘里,却被苏野给拿了回来。
“家大业大也不够你这么败的!”
苏野掏了二十文放在了托盘里。
“你可真抠,还掌门呢!”
苏野把银子还给凉月,带着凉月退出了人群。
“我这叫会过日子!”
这是说她花钱大手大脚了?
“我爹又不是养不起我,我自己也有产业,钱生钱也够我衣食无忧一辈子的了。”
苏野带着凉月缓缓地走。
“财不外露,当心一会儿就有人偷你银子。你还是挨饿挨得还不够狠,不知道珍惜。”
“嗯嗯,你对!你全对!不和你犟,你要硬犟,那就是你赢,行了吧?”
凉月打量着两个皮影,一个女孩儿,一个男孩儿,惟妙惟肖,一看就是一对儿。
可是这钱是苏野付的。
“这个女孩儿不如我好看,送你了。”
凉月把那个女孩儿皮影揣到了苏野的怀里。
“我不要!小孩儿的把戏。”
“不要不行!我是郡主!给你你就非要!”
凉月骄横道,无理取闹的小模样反而把苏野给逗笑了。
“还欠你十文,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你不是刚吃完吗?”
凉月想起苏野一直偷偷跟着自己呢!
“小孩儿消化快。”
凉月看到一个云吞摊子,指着那里。
“就吃云吞。”
“你很爱吃云吞嘛!”
“是呀!”凉月摆弄着皮影小人儿,“你是不知道北安城的冬天有多冷,每次冷得睡不着,我就淌着大鼻涕,幻想着能吃一碗比我脸还大的一碗云吞,连汤带水,我都要吃掉。”
“你要求倒是不高,后来怎么变了,王府里奢侈得有些过头了!”
凉月摇摇头:“要是你将来有个女儿和你吃尽了人间的苦头,小命差点没了,你也会想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苏野轻笑了声。
“好,今日就陪你忆苦思甜。”
苏野把凉月放下来,凉月立刻要了两碗云吞。
“好吃吗?”
凉月自己吃完一个,就问苏野。
苏野才拿起勺子,却还没有吃。
第408章 癞蛤蟆
“你不喜欢?”
凉月不勉强,“那你等我吃完,去陪你吃你喜欢吃的。”
“不。我喜欢,只是,太烫了。”
“哦,那你自己吹一吹。”
凉月低头继续吃,没发现苏野一直盯着自己。
“你吃东西狼吞虎咽,是疯王教你的吗?”
凉月瞄了眼苏野,随即答道:“因为我饿。如果连吃都要被人管着,人生真的没什么意义了吧?”
“幼稚。”
苏野把自己的碗里的几个云吞舀到凉月碗里,“撑死你个小没良心的。”
“咱们俩是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凉月吃完了,就摆弄起手里的皮影来,顺便等着苏野慢条斯理一口口地细细品尝。
“不是熊孩子吗?为什么吃东西好像多么难以下咽似的?你这掌门的偶像包袱也太重了吧?”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靠爹吃饭。”
凉月听着苏野的冷嘲热讽,翻了个白眼。
“我才七岁,总会有独挡一面的那一天,到时候我肯定不会像你这么假惺惺。”
“嗯!我拭目以待。”
苏野一副准备看凉月笑话的样子,其实凉月也心虚。
她知道自己身为摄政王的女儿,将来会有很多很多的身不由己的,说不定她以后还不如苏野活得自由呢!
可是她至少现在,想活得自在一点,还不行?
没有多争辩什么,凉月继续玩,苏野低头吃。
“呼!”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一阵狂风,卷着尘土而来,几乎要把摊子的店面给掀翻了。
等这阵狂风过去了,凉月见苏野那碗云吞里也落了一层灰。
“你看,像我一样,早点吃完多好。”
苏野却放下了勺子,抓住了凉月的手腕,立刻飞出了小摊子。
“你干什么?”
“你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凉月被苏野拉到身前,他用胳膊护住凉月,带着凉月旋身躲过。
落地时,凉月看到他们俩刚才坐的那张桌子,竟然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阵烈风,给劈成了三瓣。
“谁呀?这么大火气?”
凉月推了推苏野,苏野却没有松开她。
“有十分浓重的妖气,你没闻到?”
苏野祭出了剑,巡视着四周动静。
“闻到了,刚才没有,才来的,而且这妖,还是个大个儿的!”
凉月抬起手,用妖主咒印照向了头顶的天,立刻就显出一个模糊的妖影来。
“我来设结界。”
这城里百姓可是无辜的,凉月设了结界,把这些百姓都屏蔽了出去。
这才又拿出妖主咒印照到天上。
“嚯!活久见了!天上居然飘着一只癞蛤蟆!”
凉月把莫羡握在手中,问苏野,“刚才是他吹的气吗?”
苏野却把凉月拉到了身后。
“这是我的私事,你不要插手。”
凉月不服气:“少大男子主义了,我是妖主,轮得到你一个人族动手?”
说话间,这癞蛤蟆就伸出了长长的血红舌头,朝着苏野伸了过来。
“快躲开!”
苏野回头冲着凉月吼了声,然后提剑冲了出去。
凉月还在想她可以往哪里躲,就看到这癞蛤蟆身上跳下来了许多许多的小癞蛤蟆,就像是下了一场癞蛤蟆雨一样!
“这让我往哪里躲?”
莫羡化成一道屏障,挡在了凉月面前。
这些小癞蛤蟆就像是看到了一个美味的食物一样,冲到凉月这边,没一会儿就把屏障爬满了,密不透风。
这是做什么?
难道是要把凉月憋死在里面?
正想着,凉月就看到这些小癞蛤蟆的身上突然流下了许多红绿黄相间的脓水,这些脓水就像是带有强烈腐蚀性的浓硫酸,触碰到屏障时,就会冒出白色的热气。
“莫羡,你坚持一下,我这就救你。”
凉月划破了右手手掌,血与妖主咒印融合的瞬间,就会爆发出强大的妖力。
凉月才把手伸出去,就有一片小癞蛤蟆被照得化成了齑粉。
凉月又照了几处,很快就打退了罩在莫羡身上的小癞蛤蟆。
凉月看了看四周,就这么一会儿,竟然满地都是癞蛤蟆,只是他们刚刚被消灭了一些同类,所以十分谨慎,不再直接往屏障上爬了。
他们虽然题型不大,但是他们双目血红,而且凉月看得出,他们有些惊人的思考能力。
他们聒噪地叫着,似乎在商量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们又不叫了。
凉月正纳闷他们还会有什么招式的时候,就见这些小癞蛤蟆一个接一个地爬上了前一排癞蛤蟆的背上,他们自己组成了一个比莫羡更大的屏障,又一次把凉月罩在了里面。
他们没有释放毒液,所有癞蛤蟆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凉月。他们的眼睛散发着红光,光芒越来越亮,就像一条条射线一样。
“这是打算用眼神杀死我?”
凉月闭上眼睛,打了个响指,她的四周和头顶,就出现了镜子,光滑的镜面反射出这些癞蛤蟆眼睛的光。
“砰砰砰!”
一声声癞蛤蟆的落地声此起彼伏着。
凉月则趁这个时间在自己衣服上画了个爆破符,撕扯下来,顺着两面镜子之间的缝隙,将符咒丢出了屏障之外。
“噼里啪啦砰砰砰!”
欢快地就像过年似的。
用妖主的血写出来的符咒,威力比普通的符咒强上百倍!
待到爆炸声结束,凉月才收了镜子,打开了屏障,扑鼻而来的就是烧烤一般的香气。
“这是谁呀?千里送人头儿?”
凉月抬头喊道:“苏野!我完事儿了!你呢?”
“咦?”苏野人呢?
天上除了那个大癞蛤蟆之外,哪还有苏野的影子?
“他在我的肚子里!”
凉月听到癞蛤蟆的声音,她看到那癞蛤蟆化成一道光,然后落在了凉月身前一丈开外的地方。
一个老太婆模样的人形出现了,她浑身都是麻麻赖赖的疙瘩,看上去面目狰狞可怕,她的腰背深深地弯着。
“你是什么人?”
那老婆婆抬手,手上指甲黝黑黝黑的,她指向凉月的右手,“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凉月晃了晃手腕。
“我是妖主,自然有。”
这老婆婆却甩了手:“骗人的!你一个小丫头能是妖主?”
又是这样的质疑,这句话凉月从小就听,已经不觉得生气了。
“妖界有妖界的规矩,你若是吞了这家伙,我就得送你去莽原了。所以还是请您高抬贵嘴,放他出来吧!”
第409章 我回来啦
“苏野!”
凉月又唤了声,这家伙该不会跑掉了吧?
不,他那么喜欢捉妖,怎么可能跑掉呢?
“你不用喊了!他已经在我肚子里了!”
老太婆的肚子确实鼓胀着,她把苏野给吞了?!
苏野这么轻易就被打败了?
“你杀不了他。”
苏野若是这么轻易就死了,那他根本不配当苏氏的掌门。
“他中了我的毒,现在浑身孱弱无力,早晚都是死。”
老太婆的嘴咧成了一个圆弧形,霸占了她的大半张脸,就像是马戏团的小丑长了满脸的皱纹一样。
“你为什么杀他?他和你有仇吗?”
万事万物皆有因果,这老太婆一看就是对苏野恨之入骨。
凉月决定听一听这个老太婆的说辞,再决定要不要抓她。
老太婆却盯住凉月的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一个小孩儿能有这么强大的灵力,你是妖主。”
咦?这老太婆居然认得妖主咒印?
“您高寿呀?”
三万年才出一个的妖主,对于许多小妖来说,已经不知道妖主是什么,更加不认识妖主咒印了。
老太婆说:“我已经八万岁了。”
八万?
那她应该是见过上一代的妖主,青染。而且连上上一代的妖主,她也见过。
难怪会认得妖主咒印。
“您是不是修炼的时候偷懒了?怎么没有飞升?”
八万年时间可不短呀!
“而且,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和一个区区的人族计较,你们是有多么深的仇怨呀!”
“自然是血海深仇!”
老太婆手里的拐杖猛地一敲,她脸上的皱纹都在抖动。
“如果不是这个臭小子!我又岂会不能飞升?我,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丑陋模样!”
哦。
凉月有点明白了。
是苏野使了什么手段,坏了老太婆的修为。
“他做了什么?”
凉月说话急促了些,她觉得如果再继续听老太婆讲故事,苏野可能真的要被消化掉了。
“做了什么?!这个该死的人族,趁我遭受雷劫之时重伤于我,不仅害得我灵丹受损,还夺走了我重要的东西。”
“什么?”
老太婆嘴角一扯,她扭了下脖子,才说:“她剥了我的皮!”
“啥?”
凉月想起之前无聊是读过的医书,干蟾皮的确可以入药。
只是苏野的手段也太残忍了吧!
如果不是一只修炼了八万年的老妖,估计也就一命呜呼了。
将心比心,凉月觉得,老太婆对苏野的报复,并不过分。
只是……
如果这样任苏野就这么死了,苏氏肯定会把罪过怪到她头上来,到时候轻罗馆,还有其他散落在人界的小妖,可就危险了。
这可不行。
凉月暂时不打算抓这老太婆回去,但是也不能任她就这么把苏野杀了。
“你放了他,我帮你恢复容貌。可好?”
“不好!”
老太婆的拐杖指向了凉月。
“你当我看不出来?你和这个臭小子,根本就是一伙儿的!”
老太婆的拐杖冲着凉月指指点点。
“你是个人族!从前的妖主,不是妖族,也是神族,从来没有人族!区区一个人族的小丫头,就想对我们妖下号施令!你想得美!”
“唉!”凉月叹了口气,“你们怎么总把注意力放在这件事情上呢?我是人族怎么了?人族又不欠你家钱,也不吃你家大米!”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你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你现在把人放了,我就可以当你今天没有来过,也放了你!”
“哈哈哈哈……”
老太婆仰头大笑。
“大言不惭的小孩儿,你还想管我?前一任妖主是凤族血脉,我都不怕!会怕你?你刚才伤了我那么多徒子徒孙!我且教教你如何做人!”
说罢,老太婆手里的拐杖突然射出十几条红色的带着倒刺的长鞭,朝着凉月甩了过来。
“我就是让你放个人,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凉月还想说她可以帮老太婆报仇呢,不过这老太婆根本不信任她,上来就冲着凉月一通甩鞭子。
凉月亮出妖主咒印,打在老太婆身上,没想伤她,就是打算治愈她的伤,可是这老太婆太激动了,根本不给凉月这个机会,鞭子每一下都是结结实实打过来的,如果不是有莫羡从一旁辅助,凉月这么一会儿就被抽成了爆浆麻花。
凉月收了咒印,闪到了房顶上,偷偷喘口气。
八万年的老妖怪就是不一样,凉月对付她还挺吃力的。
“那我只能转守为攻了。”
凉月手握莫羡,莫羡化成了一支长矛。
老太婆也不示弱,她也追了过来,对凉月说:“喝了你妖主的血,我不止能恢复容貌,还能灵力大增。我何乐而不为?”
“你打哪里听来的谣言,根本没有的事。我要是有这个能耐,为什么不自产自销,先便宜自己一下?”
凉月举矛和老太婆对峙,这老太婆看上去弯腰驼背,动作却麻利又轻快,凉月的矛缠住了那些鞭子,她突然张开了嘴,从她的嘴里喷出来一条长长的舌头,缠住了凉月的肚子,要把凉月拽进她的嘴里吞掉。
“太小瞧我了吧?”
凉月的手拽住那舌头,妖主咒印的光烧灼着它,那老太婆被烫得不得不松开了舌头,缩了回去。
凉月落在地面,那老太婆又追了过来。
“你打不过我,放了苏野,我放你走。”
莫羡又化成长剑,凉月握着剑,指向了老太婆。
老太婆却猖狂地笑起来。
“你看看你的手,妖主?在我的毒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开什么玩笑?”
凉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才发现妖主咒印的光芒已经暗淡下来了。
她的手在不自觉地发抖,胳膊也感觉有一种又麻又涨的感觉,她刚才做什么了?
对了!她刚才掐住了这只老蟾蜍的舌头,她隐约觉得好像被舌头上的刺扎到了。
是毒吗?
难道说,苏野刚才也是这么中毒的?
她虽然有治愈能力,但是解毒也是需要时间的。
她跑掉倒是可以,可是苏野就死定了。
但是留下来,她可能也会成为这老太婆的盘中餐了。
凉月忍住手臂的麻痛感,坚持把剑握紧,不让老太婆看出端倪。
“呵呵,好歹我也是妖主,这点毒,还伤不得我。”
老太婆却已经起了杀心。
“就算是妖主,也是肉体凡胎的人族,杀你,太容易了!”
“那不如试试?”
凉月抬起左手,袖中藏匿的短箭射了出来,正中老太婆心口,顿时血流如注。
老太婆愣住,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有些不可置信。
而这时候,那只短箭突然变成了一只八只腿长满了毛的蜘蛛,正歇斯底里一般地往老太婆心口钻去。
“啊!”
老太婆跪倒在地,她动弹不得,巨痛让她张开了大嘴,拼命地叫喊。
就趁着这时候,凉月的手朝着老太婆的嘴伸过去,再往外猛地一拽,一道白光就被拽了出来。
白光散尽,苏野倒在凉月身边。
凉月用剑划开了妖主咒印,把血滴在老太婆的头上。
“你不用叫了,根本没有什么蜘蛛,是幻术而已。”
老太婆低头一看,果然,她胸口只是勾上了一根树枝而已。
“意图谋害妖主,就先封你个一百年,在这地下,好好冬眠吧。”
凉月的手在空中画出一道符咒。
“不不不,不,我错了……”
没有用!
刚才出手伤凉月的时候,想什么呢?
办完了事,收了结界,凉月又一道传送符把苏野送回了苏氏。
明明自己也中了毒,可还是得先把苏野给治好。
手从苏野心口收回来的时候,苏野也缓缓睁开了眼,他先是诧异地看着自己头顶的床幔,这才转头看向凉月,见她脸色惨白,眼窝深陷,头上都是冷汗,苏野吓了一跳。
第410章 为你爹报仇
“你怎么了?”
凉月差点被苏野气吐血。
“苏野,你失忆了还是装傻?”
凉月指了指苏野的脸,不服气凭什么他脸色这么好,恢复得这么快。
“还掌门呢!连只癞蛤蟆都打不过,今天要不是我,你现在被消化成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呢!”
凉月说罢,还捂住嘴巴,嫌弃地摆摆手,好像苏野是一块奇臭无比的臭豆腐。
“你救的我?”
苏野坐起来,抓着凉月的胳膊,把他拉过来。
凉月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居然笑眯眯的,扑克脸去哪儿了呢?
“你没事儿了吧?”
凉月抬手,捏了捏苏野的脸颊。
苏野居然没有躲。
“嗯,很好。”
苏野点点头,想把凉月拉得更近一些,却被凉月给推开了。
“既然没事儿了,你快出去亮个相吧!”
凉月指了指门外,“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你们那些苏氏弟子挺激动的,你要是再不醒,我觉得他们可能会把我当成妖女烧死。”
苏野顺着凉月的手指所指看向屋外,眼神里的温存瞬间都消散了。
“你不是妖女。”
苏野揉了揉凉月的头,下榻给自己找了一件干净的衣裳。
“行,你出去亮你的相,我回赤焰牢了。”
苏野立刻放下衣裳,拦住了凉月。
“你在此歇下吧。”
“这是你的房间,我歇什么?”
凉月想绕过苏野,却被他挡住了去路。
“啧!你别这么执拗,我和君迟,还有没解决的事情。”
凉月刚刚给苏野疗伤,消耗了些灵力,之前封印那只癞蛤蟆,她是又流血,又流汗,她还要分出精神来控制君迟的幻术。
她现在真的不想和苏野吵架。
她只好暂时放弃和苏野争执,反正苏野也不可能随时随地都看着她。
苏野把凉月拉到榻上。
“你需要被照顾吗?”
苏野竟然轻声询问凉月。
“不需要,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苏野低头笑出了声。
“你也没比三岁大多少。”
苏野重新去整理衣饰,终于出去和他们那些苏氏弟子解释刚才遇到妖的事情了。
“终于走了。”
凉月赶快给自己化了道闪身符,还好赤焰牢离得不远,不需要再消耗更多的灵力。
一进关押着君迟的牢房,凉月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道。
凉月皱起眉头,立刻划开幻境,冲了进去。
君迟正站在山顶,他已经遍体鳞伤,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了,他的一条腿已经断了,拖在地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歪着,另一条腿也没好到哪里去,小腿被一只箭射穿了。
他的左右手上拿着不同的兵器,一刀一叉,脸上凛着寒光。
如果不是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些朝他一步步走近的妖,凉月会以为他已经死了,毕竟除了这些伤,他的腹部上插着一把剑,被贯穿着。
“上!咱们一起上,看他还能往哪里跑!”
妖们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敢上前。
君迟蔑视地看着这些妖,抬眼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半空中的凉月。
“你也就这点本事,造出些没有用的东西!”
君迟嘲讽道,抬起了刀。
“顾凉月,不就是想让我死吗?”
君迟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我死了,你永远也别想拿回顾怀酒的魂魄。”
说罢,他就真的朝着自己的心口扎进去了。
顿时血流如注,凉月的眼前都被血染红了,与此同时,幻境也破碎掉了,那些想把君迟置于死地的妖,也都不见了。
再抬眼时,凉月已经回到牢房里。
君迟也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他吐出一口血,猛地睁开了眼睛。
“咳咳咳……”
君迟用胳膊蹭掉了嘴角的血,“打破”幻境的方法,竟然是自尽?”
君迟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顾凉月,他的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你打算这样杀我几次?”
君迟没有了从前的玩世不恭,他这一次,是郑重其事地对凉月说话。
凉月没有回话,只是用法术打开了君迟身上的桎梏,还掏了颗药丸给他。
“你要毒死我?”
君迟这样讽刺着,却还是伸手,把药丸接过,一口就给吞了。
“这是可以抑制你妖化的药物,算不上是毒药。”
凉月回答地很认真,“我从苏野的房间里偷的,而且不是一颗,你可以不用担心,你会变成妖。”
君迟的眼帘这才抬起来,正视凉月。
“你是觉得,我害怕成为一只妖?”
凉月没有回答。
她走到君迟对面,靠着墙坐下来,她现在需要一点时间恢复灵力。
“你接近我,就是为了得到招魂塔。而我,现在也确实有招魂塔。你觉得,咱们两个,现在谁占上风?”
君迟捂着自己的心口,他能感觉到到,因为幻境的侵扰,他此刻血脉流动得很乱,差一点就走火入魔了。
这个小丫头,是在替她爹报仇呢!
如果不是自己想办法拿到了招魂塔,恐怕他现在早就被小丫头给解决掉了,才不会留到现在。
“我可以把招魂塔给你,不过想要召唤出招魂塔里的魂魄,还需要别的东西,如果我不教你,你是做不到的。所以,还是我赢了。就算你织再大的幻境,再怎么折磨我,你也不敢杀掉我。”
君迟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看到凉月的身子一栽,倒在了地上。
“呦!这又是玩哪一出呢?苦肉计?”
君迟没有上前,牢房内没有烛火,他并没有看到,凉月此刻的脸色已经白得如雪。
“你没有直接对付我,而是让苏氏当这个出头鸟。可是打算让我紫烟宫与苏氏鹬蚌相争,你们妖界得以坐收渔翁之利?顾凉月,你这点小心思,还瞒不过苏野,更加瞒不过我。紫烟宫不会派人来救我的,就算我死了,紫烟宫还是会照常运转,不会受到任何打击。”
君迟在那里自说自话,他以为顾凉月都听进去了,可他又怎么会知道,凉月这时候,已经昏睡过去了。
“当啷啷。”
牢房的门被打开了,苏野第一个就冲了进来,却根本没有理会君迟,而是直接就朝着顾凉月而去。
“小孩儿,小孩儿!”
苏野唤得急促,神情紧张,他小心翼翼地把凉月用披风裹好,抱了起来。
君迟这才意识到,凉月的不对劲。
苏野掂了掂怀里的小孩儿,那张扑克脸又回来了,他看向了对面的君迟。
“小孩儿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以不要招魂塔,先剐了你解气再说!”
第411章 害我,你很开心
“呵,我什么都没做,倒是你,应该比我更知道她为何变成这样!”
君迟的话叫苏野愣了下,这大概是君迟被带到苏氏之后,说的最有气势的一句话了。
这太不像君迟了。
在苏野的印象里,君迟可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沉默寡言的样子。
苏野不自觉地把凉月揽得紧一点。
君迟笑着,撑起身体,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
“这个丫头,就是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你确定还要和她扯上关系?如若我紫烟宫与你的颖州苏氏联合,不管是大凌,还是轻罗馆,甚至是妖界,都会被我们踩在脚下。这个提议如何?”
君迟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看上去虚弱而无害。
苏野却看都不看一眼,转身就抱着凉月离开。
“苏氏与紫烟宫之仇,不共戴天。你就在这儿等死吧。”
苏野才走到门口,怀里的小孩儿就动了动,醒了过来。
凉月对上苏野的眼睛,先吃惊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凉月推了推苏野,从他怀里跳了下来,却没站稳,脚踝一扭,又险些摔了,还好苏野眼疾手快,把凉月扶起来了。
“你跑什么!”
苏野拉住了凉月,凉月却往外退。
“你来做什么?我说了我要回赤焰牢的。你快回去吧。”
“你都晕过去了,还在这儿做什么?”
苏野不管凉月怎么挣,都非要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我没晕,我就是有点困。”
凉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还听到你们说话了呢!”
苏野看向君迟,君迟则看向了顾凉月。
凉月谁也没理,她现在有点脚疼。
“我答应你,只关着他,不伤他,行了吧?”
苏野只能向凉月妥协,这个小孩儿也是很不讲道理,她怎么对君迟都可以,他却不行。
凉月犹豫了下,挠了挠头,看向了君迟。
君迟正以一种极其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那目光里情绪太多,凉月看不懂。
不过君迟现在应该不想看到自己吧。
算了,等他消气了,再来找他。
凉月转头冲着苏野点点头,苏野立刻把凉月夹着腋下就抱了起来。
“我没事,可以自己走。”
虽然苏野也是大人了,但是他毕竟不是疯爹,凉月被他这么掐着,浑身都不自在。
“你当我愿意!你受了伤,师叔知道了,又要向师父告状,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我。”
苏野把凉月带出了赤焰牢。
“不会的。疯爹才没那么小气呢!”
“那是你一叶障目,不愿意去看清。”
苏野抓住凉月的扭伤的脚踝,凉月立刻痛得打了个哆嗦。
“疼不疼?”
“疼,不过我自己就能治好。”
苏野揉了揉痛处,叹了口气。
“你就不能示弱一次?”
苏野的失望,凉月看在眼里。
“我不想十天半个月都下不得床。”
伤筋动骨一百天,凉月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苏野还想说什么,就有几个苏氏弟子仓惶地逃过来。
“掌门!不好了!”
他们一齐指着山门的位置。
凉月心里暗喜,终于来了。
安云轩,终于带人来救君迟来了。
凉月笑眯眯地看向苏野:“掌门,这个烂摊子,你打算怎么收拾?”
苏野睨了凉月一眼,他也知道凉月在幸灾乐祸。
“哼,我既然敢抓人,还会怕了紫烟宫不成?”
苏野板鞋凉月就往山门方向走。
“喂!你不是应该把我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吗?”
安云轩已经来了,苏氏和紫烟宫即将大打出手,她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了,她可不打算出手。
苏野却捏住了凉月的伤脚。
“哎呦!你做甚!”
苏野鼻息间吐了口气。
“小孩儿,你想置身之外,想得美!”
啧!被苏野看穿了。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在利用你?”
“哼!你是舍不得让你轻罗馆的小妖替你出生入死,就想借我的手消灭紫烟宫。”
苏野又捏住凉月的肩膀,“我只是有点不明白,既然你要拉仇恨,就干脆彻底一点,为何还要阻止我杀君迟?仅仅是为了招魂塔?”
“是,也不是。”
苏野走得很快,仙门入口就在眼前,已经可以看到仙门外密密麻麻地穿着斗篷的紫烟宫的人。
“小孩儿,苏氏,可是你爹的师门,你真的舍得,设计它?苏氏毁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凉月从苏野怀里跳下来,一只脚因为还有伤,她只能把那只脚微微抬起。
“我只能说,我们立场不同,我要护住妖界,就不能让苏氏再壮大。”
再壮大,整个的妖都快被苏氏给清理干净了。
“至于疯爹那头,待我做完这一切,自然会亲自向他请罪。”
“那我呢?”苏野的目光扫过仙门外,“你不是说过,你是我的守护精灵吗?”
苏野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竟然有些抖。
他怎么还记着守护精灵的事情呢?那不过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而已。
苏野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他早就应该知道。
“我没想过你死,不然也不用一次次地耗费灵力去救你。”
“你真是个狠心的丫头!”
苏野低头,目光突然冷了下来。
“我倒要看看,你给我引来了什么人。”
苏野拉着凉月飞到了仙门入口。
苏氏弟子已经在仙门口排出了法阵,因为有结界保护,紫烟宫的人还进不来。
紫烟宫为首的,正是穿着红斗篷的安云轩。
他站在那只蛇妖头顶,而他身后,有一众紫烟宫的捉妖师们,他们个个都驱使着一只妖,有的还不只一只。
在安云轩身边,还立着一个人,身着白色的斗篷,他骑着一只白虎妖,凉月看着他的白色斗篷有点眼熟。
之前在碧水湖,刺杀自己的人是他,还有上一次救七彩麝鹿那一次,好像也遇到了他。
这应该就是紫烟宫的四位护法之中的两位了。
一红一白,一次来了两个,看上去就不容小觑。
安云轩没有与苏野搭话,反而上来就看向了凉月。
“把宫主交出来。”
凉月眨了眨眼睛:“我想要的,你带来了吗?”
安云轩拉弓上箭,直指凉月心口。
“不可能,宫主的大计,怎么可能被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给破坏掉!”
“呦!你说话的语气,和之前大不一样嘛!看来,是背后有人给你撑腰喽!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呢?”
凉月目光扫向了那个穿着白色斗篷的人。
“我记得你好像一直不满君迟的吧?怎么今日也愿意来凑热闹了?君迟死了,你不是才有机会当上新的宫主吗?”
白袍护法没有露出脸面,始终戴着斗篷,他抬起手,手指间夹着又细又长的钢针。
“我与宫主不过有些误会,与你,倒是有血海深仇。”
“开玩笑,我都不认识你。”
凉月不屑地笑了声,其实手已经放在了腰间,摸到了莫羡。
白袍护法恶狠狠地说:“碧水湖,慈方庵。”
凉月顺着白袍护法给的提示去想,想起之前确实在那里,做了点事情。
“从前的红袍护法?那个女人?”
凉月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我还以为紫烟宫的人都是一群杀戮机器,没有感情呢!”
白袍护法的手指骨节都突显出来了。
“小丫头,你不用猖狂,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是吗?你以为,苏氏仙门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杀人就杀的?你也太瞧不起苏氏了吧?”
凉月说话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的灵力灌注在受伤的脚踝上,她得利用和两位护法扯东扯西的时候,把伤治好了。
谁知道苏野竟然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第412章 真正的实力
这又是什么意思?
刚才让她来,不想自己背锅的是谁呢?
既然要保护她,刚才放她跑不就行了吗?
凉月就觉得,苏野的脑回路总是和别人不太一样。
就像他对自己的执念,竟然只是因为她对他的一句玩笑话。
“守护精灵”这种东西,他一个成年人怎么可以单纯地相信了呢!
更何况,他心里不是还装着苏樱呢吗?
凉月不解地看着苏野,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小孩儿。”
苏野唤了凉月一声。
“苏氏如果今天被灭了,你可要为我报仇。”
“行,你死了,我每年的今天都会给你烧纸。”
凉月狡黠地笑了下,苏野回头瞪了凉月一眼,压抑着怒意没有发作。
“你们苏氏对付人,我对付妖。这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怎样?我不会让你英年早逝的。”
凉月说着,已经把莫羡拔了出来。
苏野是又气又笑,小孩儿就是小孩儿,一会阴一会晴,真看不出自己在小孩儿心里,到底算什么。
“就算你是妖主,你一个人对付这么多的妖,也太勉强了。”
凉月已经用莫羡割开了自己的手掌,从妖主咒印里流出来的金色液体叫苏野愣了下。
“你……”
“我先上喽。”
凉月足尖轻点,已经从苏野身后飞了出去,片刻之后,就到了安云轩身前。
“小子,早知道你是这副样子,本姑娘当初就不会把你救活,该让你到冥界那里去报道。”
凉月说罢,莫羡已经化成了一把弯刀,凉月持刀朝着安云轩骑着的那条蛇砍了过去。
“怎么可能?你不是怕蛇吗?”
安云轩瞧着凉月的阵势,还没反应过来这小丫头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就看到那小丫头手心的血已经顺着刀刃流下来,就好像给刀刃镀上了一层金色。
那刀刃朝着巨蛇挥出的一瞬间,那刀刃上突然发出一道耀目的光彩,安云轩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只感觉脚底一空,再睁眼时,就看到他费尽心力驯服的巨蛇居然化成了巴掌大的一条小蛇,被小丫头的衣裳袖口收了进去。
“这是什么法术?为什么从来没见你使过?”
凉月冲着安云轩歪了下脑袋:“打架的时候少说话,啰哩啰嗦地。”
苏野也惊讶于凉月居然一招就能把蛇妖给收服,他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到底用什么法术坐到的,只看到这个小丫头在挥刀之前,嘴里似乎念念有词。
然而他来不及多想,立刻就带着苏氏弟子,和紫烟宫的人混战。
凉月冲着白袍护法晃了晃手里的刀,又将目光放在了他的那只虎妖身上,毫不犹豫地挥刀过去。
“至于你这个大老虎,我不介意将它变成一只小白猫。”
白袍护法比安云轩反应快多了,驱赶着虎妖躲过了凉月的一击,凉月则紧随其后,顺便收割了周围几个捉妖师驱使的小妖,就像是在收集她喜欢的玩偶一样。
白袍护法在人群中躲闪穿梭,还不时地射出毒针,不过有莫羡在,这点攻击对于凉月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凉月追到了人群中央,突然停下来。
“好了。”
白袍护法停住,这小孩说什么好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小孩儿周身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而且这光芒越来越亮。
白袍护法低头看脚下,一个巨大的金色咒印就在他们脚下亮起。
这是……
刚才她在追赶自己的时候,用滴下来的血画的?
她竟然不是漫无目的?
这个还没有比自己腰高的小孩儿,城府是有多么地深!
这就是疯王的女儿。
难怪宫主会栽在这个小孩儿的手上。
“啊!”
“嗷!”
周遭所有的妖都被这咒印吸了进去,包括白袍护法的虎妖,他们突然失去了一切的战斗力,还化成了一个个巴掌大的小布偶,就这么被吸进了那个小丫头的袖口里。
不只紫烟宫的人,苏氏的人也看呆了。
特别是苏野,他好几次都忘了自己正身处于战斗之中,他不敢相信这个动不动就受点伤挂点彩的小孩儿,居然有这么强的实力。
既然实力已经到了可以以一当百的程度,她为什么不直接灭了紫烟宫?她放出那么长的钓鱼线,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野还没有想通,就看到凉月已经收了咒印,落回到了自己身边。
“呦!苏大掌门,你动作,好慢呀!你是蜗牛吗?”
凉月开了个玩笑,掏出帕子给自己包扎手上的伤。
苏野又惊又喜,她居然还有精神和自己开玩笑,就是根本没耗费什么灵力了。
“剩下的事情,我可不管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凉月说罢,就撤离了苏野身边。
“你去哪儿?”
听到苏野的吼声,凉月没有回头,只是冲着他摆摆手。
“后会有期。”
她该做的,已经做完了,至于苏氏和紫烟宫谁赢谁输,凉月觉得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最后的赢家,都会是她和轻罗馆。
躲到无人的拐角处,凉月才敢长舒了口气,把喉咙里压抑不住的腥甜吐了出来。
这一招确实能以一当百,但是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灵力。
妖册里的法术确实厉害,但是没有强大的灵力作为支撑,她早晚有一天会耗尽灵力而亡。
这不是坐吃山空吗?
凉月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在实力方面,与从前的妖主的巨大差距。
但是现在还不是能歇息喘息的时候,她只是暂时收服了这些妖,用法术镇着,她要尽快把这些妖送回妖界去,交给罗罗和不毛处置。
凉月正闪身要走,就感觉有什么朝自己射过来,她旋身躲到廊柱后面,三支箭直接射穿了窗子,飞进了屋里。
“你别跑!”
安云轩喊了一声,从房顶跳下来。
“顾凉月!我家主子被你关在哪里?”
凉月指了一个方向:“他在赤焰牢,你去救他吧。”
安云轩却犹豫了。
“你骗我!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告诉我主子的下落!”
凉月嗤笑:“你爱信不信,去晚了,一会儿苏野可就追过来了。”
“你……”
安云轩打量了凉月一下,“你还没有拿到招魂塔,为什么放了我们主子?”
“你话好多。”
凉月已经不耐烦了,她要不是抱着柱子,就要倒下来了。
“你去晚了,你主子是死是活可就不一定了。”
第413章 失策了
安云轩又张开了弓,但因为忌惮凉月方才收妖时的干净利落,他又担心自己的怒意会害得主子救不出来了。
“救人还是在这儿惹麻烦,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怎么选吧?”
凉月不想再和安云轩再啰嗦,她抬起右手就朝着安云轩照了过去,安云轩立刻躲开。
凉月正好趁此机会,朝着头顶唤了一声:“山药!”
一大坨黑乎乎的毛球从天上落下来,正好砸在了安云轩后背,把他压趴下了。
“呜呜呜……”
许久没被凉月召唤,山药在瑞王府里又养胖了一大圈,差点没把安云轩直接送走。
“你!”
安云轩的弓脱了手,被凉月拾起来,她在安云轩身边蹲下来,晃了晃他的弓。
“你这弓弦挺锋利的,只要这么一勒。”
安云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我一定要杀了你!”
凉月把弓放在安云轩的身前,放在他的手拿不到的地方。
“这句话,我从小就听,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凉月爬到山药的背上,摸了摸山药的大脑袋和尖尖的耳朵。
“我还以为,你会在雍兰城种一辈子的田。”
凉月漫不经心地说道,“替我向你妹妹问个好吧。”
安云轩愣了下,这个小崽子怎么会认识妹妹呢?
“走。”
山药甩了甩脖子上的毛,带着凉月飞了出去。
凉月回头看了看还在与紫烟宫缠斗苏野。
“对不起。”
凉月也知道苏氏是疯爹当成第二故乡一样的地方,可是苏氏不能再壮大了。
只有让紫烟宫和苏氏掐起来,二虎相斗两败俱伤,才能让在人界生存的小妖们,能有喘息的机会。
安云轩抓住一个苏氏弟子,让他带着自己去了赤焰牢,他很快便寻到了宫主的位置。
君迟端正地坐在地上,与安云轩踹门而入的激动相比,他则显得特别落寞。
甚至他面对顾凉月的时候,眼底的情绪都比这个复杂。
“主子!”
安云轩冲上前,跪到了君迟面前。
“属下无能,来晚了,让主子受苦了。”
君迟的目光落在安云轩朝着布条的手上,布条上殷出来的血迹在告诉君迟,这个小孩儿为了提升自己的箭术做了多少次的练习。
“不晚,本座知道,你会来。”
“宫主!”
安云轩几乎是匍匐上前来扶住君迟的。
“本座无事,一切都在本座意料之内,除了……”
除了顾凉月这个意外。
这个小妖主,她怎么就不上套呢?
苦肉计也使了,君迟就差在凉月面前撒泼打滚了,可是这个小丫头就是不相信他手里的招魂塔是真的。
“主子,苏氏的人就快要追上来了,属下还是先护您突围吧。”
安云轩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护好宫主大人,绝对不能让他再受伤了。
“哈哈……”
君迟却仰头大笑。
“你以为,本座真是失了灵力,毫无回击之力了?”
安云轩怀疑地抬头看向君迟,难道不是?
“宫主,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安云轩见君迟现在狼狈疲累的倦容,那个小妖主,肯定没少磋磨我们宫主。
宫主如果有反抗的实力,还会任一个小孩儿欺负自己?
这时候,苏野已经带着一对苏氏仙门的弟子冲了过来,把君迟和安云轩堵在了赤焰牢的闸门口。
“你休想逃!”
君迟身后也逐渐聚集了跟过来的紫烟宫的属下,其中也包括白袍护法。
“保护宫主!”
能吆喝出来这一句的,都是穿着红斗篷的,全部都是红袍护法的手下。
而穿着白袍的,他们的喊声则很奚落,似乎都在看白袍护法的眼色行事。
苏野的剑带着雷电,劈啪作响。
他与君迟道:“没有了可以供你们使唤的妖奴,你还嚣张得起来吗?君迟,就凭着这些虾兵蟹将,你也想逃出苏氏?”
君迟不急不慢地接过安云轩递过来的面具,他这面具戴不戴真的挺没劲的,大家都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了。
君迟却还是愿意玩儿这种掩耳盗铃的把戏。
君迟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又低头看了看赤焰牢万丈之下的岩浆,轻点脚尖,飞到了半空中,与苏野平视。
苏野惊诧地看向君迟。
“你的灵力恢复了?”
小孩儿在这一点上,应该不会欺骗自己的。她应该是封住了君迟的灵脉,但是他什么时候偷偷地突破了,小孩儿并没有察觉到。
“本座与你们玩儿了这么多日,耗费了许多心神,也到了该收利息的时候了。”
君迟冷漠地看向苏野,“你们苏氏于我紫烟宫而言,不过是区区一只蚂蚁。”
说罢,君迟抬起手的时候,他的手心里就托起了一个玲珑宝塔,宝塔的上面八个角都挂着铃铛,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风,竟然把铃铛吹得叮当作响。
苏野的剑也发出凄厉的悲鸣,而且还在不停地颤抖,仿佛不受苏野的控制了。
“这就是真正的……招魂塔?”
“本是为了拿开逗小妖主玩儿的玩意儿,哪知道小丫头根本就不稀罕,她都不相信这东西是真的!”
君迟摇摇头,似乎是感到了莫大的惋惜。
“罢了罢了,既然她不信,那我也只好拿你们练练手,让她见识见识,到底什么是招魂塔。”
君迟的话叫苏野背脊一凉,他隐隐觉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恐怕是不可控的。
这样的君迟,才是真正的君迟。
也不知是怎么了,平日里风平浪静的赤焰牢今日竟然狂风大作,这风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灌进来的,到处乱刮不说,就连深渊之下的岩浆也翻涌得更加厉害,不一会儿就暴涨了数倍之多。
苏氏弟子不由自主地聚集在一起,都躲在了掌门苏野的身后。
“几年没有吃东西了,它已经很期待了。”
君迟手中的招魂塔开始旋转起来,而那些风也都朝着招魂塔吹了过去,招魂塔成了旋风中心,风势越来越大,除了君迟,所有的人都被这风卷了起来,所有的人,自然也包括紫烟宫的人。
君迟嘴里似乎在念着什么口诀,他的眉心泛出一道若隐若现的红印,随着这红印越来越亮,他手中招魂塔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大。
苏野的剑已经握不住,他也不知怎么了,只感觉他的意识正迅速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出来。
他好像被拆分成了许多个自己,突然这些他自己的变化体都转在自己面前,每一个都在和他吵嚷些什么。
“你这个没有用的废物!连自己最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了!你无能!蠢货!”
“苏野!救救我!我好痛!好难受!”
越来越多的声音在苏野的耳朵边上叫嚣着。
第414章 被识破了
这才是真正的招魂塔,是真的能把人的魂魄从身体里抽离出来的。
苏野脑子已经不受控制了,即便他在自己理智的时候能做出来各种及时的措施,但如今他已经不能再做出任何的反应。
无论灵力是强是弱,只要被卷进这个漩涡之中,都将无一例外地,被夺去魂魄,成为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小野娃子!”
在苏野残存的意识里,他竟然能听到疯子王爷对自己的呼唤。
真是讽刺,他怎么会听到那个害人精的声音!
“野娃子!”
苏野的身体被摇晃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疯王的脸。
“师……疯子?”
一声师叔脱口而出,却硬生生地被苏野给咽了下去,又改口成了疯子。
疯王并不在意苏野会唤他什么,他扶着苏野,落在了赤焰牢中央的石台之上。
“你!”
苏野手脚还不太灵活,却还是用手肘疯王怼到一边去。
“你……你怎么会有灵力?”
苏野上下打量着疯王,要不是他穿着一身玄色衣裳,不然苏野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疯王没有去再扶跌倒在地的苏野,而是抬头看向了头顶之上,随即,他手里多了一把剑,不再是他平日里用的那把,而是通体如雪花般晶莹剔透的“三醉”。
是从前那个还没有疯掉的顾怀酒的配剑。
怎么会这样?
苏野还没想明白,就见疯子居然飞身冲到了招魂塔引起的漩涡之中。
他是脑子彻底坏掉了吗?
这个时候冲上去,不是送死吗?
“疯子!”
苏野现在魂魄刚刚复体,还没办法使用法术,只能脸色苍白地坐在石台上捶胸顿足。
上面乱作一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光芒,金色的,蓝色的,碧色的,还有白色的,渐渐掩盖掉了招魂塔的光。
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野只看到有苏氏的弟子被一个个缓缓地落到自己身边,他们都已经晕过去了。
随着上面的人被撤下来一部分,苏野这才看清楚,原来在驱使招魂塔的君迟四周,出现了好几个光点。
其中一个金色的光点,不是别人,正是顾凉月。
她不是走了吗?
不是把她惹出来的一堆烂摊子甩给了他吗?
她不是打算让紫烟宫和苏氏两败俱伤之后再出现吗?
为什么她去而复返?
她是不是后悔了?
凉月确实后悔了,她后悔自己动作慢了,才出了苏氏,迎面就撞上了疯爹。
她所有的计划里,唯一的变数,就是这个爹了。
“那边乱作一团,你做什么去?”
疯王早就看出了凉月的心虚,他自己养大的闺女,他最清楚她的脾气秉性。
她怎么可能是真心救君迟?不过是为了和君迟交换顾北斗罢了。
而她现在,又想挑起紫烟宫和苏氏的矛盾,让他们双方掐个你死我活。
“那个……妖界有点事,我回去一趟。”
凉月也确实有事,自己刚刚收服的小妖们,需要尽快送回妖界去。
她用妖术恢复了疯爹的灵力,本来是打算帮助他自保的。
她也料到疯爹会追过来,只是没想过不早不晚竟然这么寸!
“去哪儿?不带我一个?”
疯王抱着胳膊,盯着凉月的脸。可他又不想拆穿闺女的小心思,她站在一个妖主的立场,使出这样的手段,他可以理解。
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作为苏氏从前的弟子,疯王又在道义上不允许他的女儿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去赢过自己的对手。
“那边有热闹凑,我们去看看?”
疯王伸手过去,以为闺女会把手搭过来,却没想到,他的女儿竟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把手背到了身后。
就这一步,就叫从来没有被闺女冷待过的疯王格外地受伤。
她不信他?
她连自己亲爹都不信了?
疯王忍下心里的酸楚,俯下身子,与凉月拉近了些距离。
“凉月,爹没有要抓你的意思。”
“我知道。”
凉月点头,小脸儿憋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疯王又抬手想摸摸闺女的小脸蛋,可是凉月退得离他更远了。
“凉月!”
疯王的声音加重了,他的怒气也陡然升腾起来。
“对不起,疯爹。”
凉月摇摇头,“你不能碰到我。”
“为何?”
疯王的声调又高了三分,这也就是他闺女吧,换了别人,都没有说出对不起三个字的性命。
凉月抬起自己一直掐住的袖口。
“我抓了好多的妖,他们现在快要跑出来了,我必须去妖界一趟。我真的,好几日不见,我很想念您,但是现在不行。”
凉月说罢,就又跳上了山药的背上。
“真的!我不骗您!我去去就回。关于苏氏,我真的很抱歉,我不能让它的存在再危及轻罗馆了。”
凉月说罢,就要和山药一起离开。
“山药!”
疯王瞪了眼山药,山药居然趴下了,还伸着舌头,冲着疯王傻笑,好像是在等待着疯王的奖励。
“好狗。”
疯王丢给山药一块牛肉干,山药嘎嘣嘎嘣地嚼着。
“不是,你什么时候被我爹给收买了?”
凉月抓着山药脊背上的毛,山药完全不介意,吃得更香了。
“走吧。”
“哈?”
凉月回头,看到疯爹已经上来了。
“山药,再变大一点!”
疯子支使傻狗,傻狗居然也听了。
“不是……你是人,不能去妖界!”
“山药,出发去妖界!”
山药飞到了天上。
山药被凉月放在王府里养着,才几天啊!
它都忘了自己其实是一只狼了吗?竟然这么听疯爹的话,甘心当一条狗?
“山药!”
就算凉月再不乐意,山药还是马不停蹄地以最大的马力冲到了妖界,就是为了一袋牛肉干。
凉月从山药的背上落下来,踩在雾涯的地面上,她恨不得立刻找个盒子把疯爹给藏进去。
不然一会儿妖族们闻到疯爹的气息,肯定会把这里团团围住的。
“这就是妖界?”
疯王落在闺女身边,他倒是根本不在意自己处境如何。
果然,疯子才不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呢。
好在这里从前住着讨人厌的妖判玄晖,不会有妖喜欢来这里。
“疯爹,我去去就回,您去竹屋里等我吧。”
“嗯。”
疯王倒是听话,真的就和千万句一起往竹屋里去了。
“呀!这是个人族吧!你自己是人族,就算了,毕竟你是妖主,可你居然把人带来!”
灯笼树下的小花颐指气使地指责凉月。
第415章 醉酒的罗罗
小花还没说完,就被灯笼树的树叶捂住了。
灯笼树摆了摆树枝,与凉月说:“童言无忌,妖主莫要怪罪。”
“呵呵呵。”
要说童言无忌,你也得年纪够小才行吧?
这株活了几千岁的花妖,好意思在人族面前称小吗?
凉月摆摆手:“算了,我还能把她拔了解气吗?”
凉月准备往雾涯下跳,却被疯王拦下了。
“当心,我在此处等着你。”
疯王的忧虑看得凉月心尖一抖,也只有这个疯子爹会打心眼儿里不问对错地在意她的安危了。
这让凉月心里又更加难过了。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帮助疯爹,让他恢复正常。
凉月点点头。
“放心吧。”
“呔!”
一声断喝叫凉月吓了一跳,想说的话都被噎了回去。
“谁敢闯我苍木林,先过老子这一关!”
未见其人,声音已经如雷贯耳,凉月被疯王拉到身后,他警惕地看着生源处,也就是雾涯之下。
那里浓雾弥漫,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浓烈的妖气已经从底下弥漫而来。
“砰!”
如同往空中绽放了一朵烟花,一道蓝色的光束伴随着五颜六色的丝线从雾涯底下窜了出来。
“姐姐!”
高分贝的呼声刺激着凉月的耳膜,凉月从疯爹身后露出半个脑袋。
“姐姐!”
身着五彩衣裳的罗罗小脸红扑扑的,一手拿着一个酒坛子,一看就是喝高了。
“姐姐!”
罗罗看到凉月,就立刻扑了过来,凉月生怕罗罗把疯爹砸到,把疯爹推到了身侧。
“疯爹,小心。”
推开了疯爹,可是凉月自己却没有地方躲闪了,她直接就被罗罗搂住,掐在了怀里,一口气差点就憋在胸腔里出不去了。
“你放开我呗。”
凉月把罗罗往外推了推。
“而且你管我这么大点儿一小人儿叫姐姐也不合适。”
罗罗不依不饶,她把凉月勒得更紧,却只是勒了一下,就松开了。
“姐姐就是姐姐。”
凉月趁着空档立刻躲到了疯爹身后,继续露出半个脑袋和罗罗对话。
“你来的正好,我找你有事。”
罗罗打了个酒嗝,飘到了疯王面前,打量着疯王的脸。
“这位玉树临风的公子,是姐姐松开给我打牙祭的吗?”
“你别打他的主意!”
凉月立刻挺身而出,把罗罗推开了。
“他是我爹,你敢动他一个试试!”
罗罗摇晃了下身子:“爹?”
她又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
“这是顾凉月的爹吧?那可以不吃,不过,姐姐你把他带来做什么?这里可是妖界,我不吃不代表别人忍得住。”
“是,我知道,我交代完事情,立刻就走。”
罗罗落在地上,绕着疯王走了两圈,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最后咂吧咂吧嘴,咽了下口水。
“可惜了,可惜了。”
凉月知道罗罗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她知道罗罗不会出手。
“罗罗。”
凉月把自己的外袍褪下,扎成一个口袋,交给了罗罗。
“什么东西呀,这么沉!”
“妖,被人族驯服的妖,你把它们交给不毛,该留的留,罪大恶极的,流放到莽原去就是。”
“这么点儿小事,还值得姐姐亲自走一趟?”
罗罗把包袱丢到地上,像踢球一样就把包袱踢到了莽原之下。
“欸?别散了,万一跑了,就乱了。”
这个罗罗真是能胡闹。
以后有什么正事还是别交给这个罗罗去做,她比自己还冲动。
凉月要跳下雾涯下捡,可是她回头看了眼喝醉的罗罗,着实担心她一个不留神,脑子一热,就把疯爹当盘菜给办了。
为了保险,她只能拉着疯爹一同往下跳。
“罗罗!”
一个声音从雾涯底传来,紧接着,刚才被抛下来的包袱就被丢了回来,凉月赶快把它抓住。
听到这个声音,凉月心里也有了底。
能治住这个醉鬼的人终于来了。
不毛落在雾涯上,就立刻跑到罗罗身边,把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给扶住了。
“又偷着喝酒!”
这声责怪里带着宠溺,谁会害怕呀!
罗罗顺势就倒在了不毛怀里。
“不毛,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等你半天了,我自己没意思,就把酒给喝了。你看,一点都没剩。这酒真好喝。”
凉月揉了揉额角,罗罗就像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好像她就没有什么可忧愁的事情。
就让他们两个腻歪吧,凉月得赶紧带着疯爹走。
“山药!”
凉月唤了一声,山药却没有动,只伸长了脖子看着头顶的灯笼花,似乎还想跳起来摘几朵。
“山药。”
疯王只轻唤了一声,山药的耳朵顿时颤了两下,然后忙不迭地朝着疯王跑了过来。
“我能说我养了一只白眼狼吗?”
凉月真想不通,疯爹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山药对他百依百顺的。
疯王揽着闺女跳上了山药的背。
“走吧,自己闯的祸,得自己去把它解决掉。”
疯王的话提醒了凉月,在人界那头,还打得正欢呢!
虽然有些不情愿,这样自己这些日子不就白忙活了?
可是谁叫自己被疯爹逮个正着呢!
苏氏是疯爹的师门,她这么做确实有点不太地道。
“早知道就……”
“早知道什么?”
疯王捏了下闺女的脸蛋儿。
“早知道就不会帮你爹我恢复灵力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
凉月倒不是后悔这个。
“苏野不是酒囊饭蛋,疯爹您何必如此担心?君迟再厉害,也被我封住了灵脉,他还能跑出大天去?早知道,我就直接把他处置了,免得您还单独跑一趟。”
疯王倒没有因为闺女算计了苏氏而生气,但是他还是为了之前,凉月因为君迟而向他隐瞒的事情。
闺女替他重新打通灵脉,让他恢复了灵力,就离开了王府。
好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和他道歉一样。
可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他只是想要闺女对他有实打实的信任,没有任何猜忌。
可是随着闺女面对的事情越来越多他发觉这孩子心思越来越重了,她的想法,不是谁都能猜得到的。
“如果紫烟宫败了,你会打算如何处置苏氏呢?凉月,爹很想知道,你无论如何处境,都不会抛弃的,会是什么呢?这人界,就没有一样东西,是你不忍心去毁掉的吗?”
“疯爹,你是觉得,我已经冷漠无情到六亲不认了?”
第416章 连我也不要了?
“救救救救救!”
凉月喘着气,不悦地嘟起了嘴巴。
“我说不救了吗?我什么时候,忤逆过你的意思?”
如果疯爹没有来,凉月真的不打算管苏氏。可是疯爹在这儿,他又说了这样的话,这让凉月特别羞愧。
现在的疯爹,一定觉得自己的教育是失败的,他手把手交出来了一个白眼狼。
“对不起。”
凉月咬着唇,低下头,不敢看疯爹会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在盯着自己。
“我承认这件事我做错了,这和您无关,不是你教的,是我变了,我变得自私了,变得心急了,不想再因为苏氏和紫烟宫分心了,我只想一心经营好轻罗馆,等师父回来。”
凉月说了一通,觉得还是应该和疯爹道歉。
“我知道我让您失望了,以后我会斟酌好分寸的,对不起。”
顾怀酒深吸了口气,他是很想好好质问闺女的,他不认为他的女儿会不顾念苏氏,只为了保护她的轻罗馆。
可她偏偏就是这么做了。
所以他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顾怀酒觉得这只是凉月的一时糊涂而已。
可看到闺女又这么条理清晰的与自己认错,他的心已经跌倒了谷底。
他了解他的女儿,这道歉是发自内心的,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应该明白,他的女儿,确确实实地变了。
她变得无情,变得残忍,变得他这个当爹的,都没有预料到,她竟然会变得这么快。
“是因为花酿吗?你是因为他,变得这么……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疯王心口像被人拿剑戳了一个大洞,血流成河,根本没有可以愈合的能力。
“是。”
凉月没有否认。
“是我的软弱,我的犹豫不决,我的各种拎不清,才害了师父。如果我一开始就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站在师父那一边,他就不会死。”
凉月的眼泪流了下来。
“我还和他赌气,还一次次地强迫他从我的立场去考虑问题,让他一次次地为了我而退让。就算我一次次地告诉自己,师父不会死的,他不可能死,可是他的剑已经断了!他的元神恐怕也随着这剑一同去了!我真的很后悔,明明是在心里我那么在意的一个人,可是我就是死鸭子嘴硬,不肯和师父好好说话,好好相处,非要等到有一天,他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我才后悔莫及。这样的我,真的很让我自己讨厌,我讨厌我自己,我除了守住师父留下的东西,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真的恨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没用!”
疯王静静地听闺女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一幕,终究还是发生了。
这个口是心非的小家伙,终究还是对着一个最不该动心思的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在失去了这个不可得之人之后,小家伙也失去了理智。她竟然都忘了,自己从前一直做事的准则。
“凉月,你是打算,为了花酿,为了轻罗馆,彻底丢弃人族的身份了?你打算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妖主了?是不是有一天,你连你爹我,都可以舍弃了?”
疯王不想这么问,可是不问,并不代表这个问题不存在,他就算再不期望得到一个令他失望的答案,照这个情势下去,这个问题也终究有一天会摆在他们面前。
“如果有一天,我也挡了轻罗馆的生计,你就打算不认我这个爹了?”
凉月被问住了。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凉月觉得疯爹是永远不会和自己站在对立面的。
“你要保轻罗馆,我要保苏氏。”
疯王抬起了手里的剑,“闺女,如果你要毁了苏氏,要不要试试,先杀了你爹试试?”
凉月瞪大了眼睛,疯爹分明是在用他的命来保全他的师门。
凉月抓狂地挠了挠头发,她现在真恨不得多长几个脑袋来帮她解决掉眼前这个棘手的问题。
“行行,你赢了!我现在就回去收拾烂摊子,以后轻罗馆和苏氏井水不犯河水总行了吧!”
凉月推开疯王握剑的手。
“我不想被天打雷劈,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不做。”
凉月扭过头,不再看疯王。
她现在后悔了,应该先把苏氏给灭了,再给疯爹恢复灵力的。
她绝对是脑袋抽风了,现在疯爹这个尾巴,都跟她到妖界来了,她是甩也甩不掉了。
疯王还是比较满意闺女这个回答的,他赌对了,他闺女还没有狠到不认爹的程度。
二人一路无话,山药现在可听疯王的话了,疯王让它快一点,它就真的加快了脚步。
一路没敢歇着,就回了颖州,苏氏仙门里乱作一团,苏氏和紫烟宫两派打得不可开交,苏氏仙门被砸得大窟窿小眼子,乍看还以为是贫民窟。
山药寻着气味,带着疯王和凉月去了赤焰牢,才一进去,就被一股强大的风给吹散了。
“凉月!”
疯王抓了两把,都抓了个空,心里陡然就慌了。
“我在这儿。”
凉月立在风中,拉住了差点也被卷进漩涡里的疯王。
她冷眼看向了漩涡中央,高塔正发出刺目的光,无论是紫烟宫的人,还是苏氏的,都被卷在漩涡里,而漩涡中心,君迟拖着招魂塔,看不清是怎么样的神情。
“这就是招魂塔的威力吗?它是打算把这些人的魂魄都吸走?”
凉月割破了自己的裙裳下摆,撕了两个布条,写了两张定风符,先把一个系在疯爹的手腕上,才把另一个给自己系好。
“苏野在那儿!”
凉月指了指一个方向,疯王顺着他所指看去,苏野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一动不动,在风中如一片秋叶般摇摆。
疯王转头看向闺女:“你不许轻举妄动!我上去救他。”
疯王好不容易把苏野从漩涡中拽出来,就看到闺女早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她不知道何时,已经冲到了漩涡中央。
“凉月!”
凉月低头看了眼疯王,又扫了眼那些被控制在漩涡之中的苏氏弟子,把莫羡握在了手中。
“姐姐!”
凉月还没来及出手,就被身后的声音惊得一个趔趄。
只见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女子从凉月头顶飞了过去,落在凉月身前,挡在了凉月身前。
“姑奶奶!你怎么来了?”
罗罗不是喝多了吗?从妖界飞出来到人界来撒酒疯吗?
第417章 猪队友
“姐姐,我来救你啦!”
罗罗把手搭在凉月的肩膀上,把她推到了自己身后。
凉月歪过脑袋,看了看招魂塔,又抬头看了看罗罗。
“你喝了多少酒啊?”
“不知道,想喝就喝喽!”
罗罗手里多了两个弯弯的钩子,钩子在夜空中泛着寒光。
“你别乱动!那招魂塔不是闹着玩的!”
凉月把罗罗推开,“喝多了就到一边歇着去!”
如果是正常的罗罗,那当然好了。
可是如今罗罗喝醉了,凉月觉得她百分之一百会帮倒忙。
“我不!”
“不什么不!一边呆着!而且,不要叫我姐姐!把我叫老了!”
凉月把踉跄的罗罗推开,自己冲到了招魂塔面前,与对面的君迟遥遥相望。
君迟看到凉月回来,着实有些意外。
“你还回来?”
君迟倒是气定神闲,看到凉月,似乎有些意外。
“本君以为,你已经舍弃了苏氏。”
唉!
想不到最了解自己的,竟然是大反派!
凉月偷偷地叹了口气,瞄了眼还在和苏野推推搡搡的疯爹,又叹了口气。
如果疯爹今日没有来,凉月绝对离开的毫不留恋。
“是,我改主意了。”
凉月倒也不掩饰,“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恢复的灵力的?”
君迟笑了笑,他抬起手,将硕大的招魂塔朝着凉月推了过来。
“这一次,你相信它是真的了吧?”
“嗯,信了。”
凉月一直寻找的东西,终于出现了,可是它完全不可控,凉月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让它停下来。
凉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的咒印,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呢?
师父并没有教过她这个。
这东西可是神器,不是她这个妖主流一点写就能震得住的。
那么君迟又是怎么控制它的呢?
为什么它就可以操纵招魂塔?
凉月想不通,如今的形势也叫她没有那个时间去想通。
“你把招魂塔停下来,放过苏氏的弟子。”
疯爹还在这里,凉月不敢贸然施法,弄巧成拙,这事儿就不好收场了。
君迟挑了下眉毛:“哦?你拿什么,和我做交换呢?”
凉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心思回转之时,还是说出了口。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与你回紫烟宫吗?我答应你。”
“好。”
君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不行!”
罗罗站了过来,挡在凉月面前,她指了指光亮大盛的招魂塔,钩子朝着招魂塔就甩了过去,勾住了招魂塔的一层塔檐。
“姐姐,你是怕这破烂东西吗?嘿!待我三下就把它给碎了!”
“别……不要轻举妄动!那东西会吸人魂魄!”
凉月说出话时,罗罗已经两手拽着钩子,把招魂塔拉了过来。
原来她真是力大无穷的女孩子一枚。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随着招魂塔被拽过来,凉月感觉自己的身体也不受自己控制了,还真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罗罗,停下来!”
罗罗打了个酒嗝,她自己可能都没有发现,她的魂魄就快要被招魂塔吸出来了。
“君迟!停手!”
凉月冲着君迟喊道,他若是再不停手,这周围所有的人都会失去魂魄的!
凉月将妖主咒印照在罗罗身上,给她灵力支撑,另一只手迅速甩出了莫羡,隔断了罗罗的武器,这才把罗罗重新拽了回来。
罗罗跌到凉月身边,“砰”地一声,她身上冒出一股白烟,待烟尘散去,就看到一只似猫似鸟的妖倒在自己身边,还吐血鼻涕泡,已经睡着了。
“怎么这么爱耍酒疯啊!”
凉月把罗罗送下去,放到了山药的背上,凉月揉了揉山药的头:“你跑一趟腿儿吧,把她交给不毛,还有告诉不毛,不要再让她喝酒了。”
山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用嘴巴拱了拱凉月,发出“呜呜呜”的叫声。
凉月送走了山药,又重新飞了上去,此刻君迟已经收起了招魂塔,将它托到了手心之上,周围的人都从半空中坠下去,他们有的已经神志不清,有的魂魄已经进了招魂塔,怕是回不来了。
“过来吧。”
君迟朝着凉月伸出手,“你可要言而有信。”
“谁和你一个无耻之徒讲言而有信。”
疯王的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了凉月面前。
君迟饶有兴致地歪了下脑袋,越过疯王去看凉月。
“你想我把你爹的魂魄都放在这塔里?”
“不想。”
凉月从疯王身后走出来,疯王立刻抓住凉月的手,又把她拉回自己身后。
“不许出来!老实呆着。”
“可是疯爹,我没办法搞定那个招魂塔。”
凉月之前一直自信地以为这招魂塔就是个容器而已,可是如今看君迟猖狂如斯,她真的没有办法控制局面。
“我让你回来,是救人,不是送死。”疯王每一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
“你把我想得太有能耐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决问题的办法,虽然很蠢,但是答应你的事情,我办到了。”
“别赌气!”
疯王攥着凉月手腕,一刻都不能松,松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哈哈哈!”对面的君迟仰头大笑,“顾怀酒,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只是带你的女儿去紫烟宫小住几日,可不是要她的命!要知道,我已经认定,这个小孩儿将来会是紫烟宫的女主人,你觉得我会伤害她吗?”
“你伤害的还少吗?!”
疯王歇斯底里地喊出来,凉月感觉到疯爹的手都在打颤。
“唉!既然这么心疼,那还叫我来犯险?”
凉月小声地嘀咕了句。
可是疯王耳朵尖,这话被他听过去,登时就愣住了。
这不是赌气,是什么?
他是不信这丫头拿招魂塔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要去紫烟宫,指不定又有什么别的目的呢!
她这东打一头,西打一扫的,到底是何目的?
她一直盯着君迟,就只是为了招魂塔?
可是无论是各种理由,疯王都不想再让闺女掺和君迟的事情,最好君迟现在就从这世上消失才好。
“顾怀酒,我是不是太久,没有给你教训了?我一直没有动你,可不是因为我伤不了你。”
“君迟,你要点脸吧!”
凉月听见疯爹这么骂,都觉得太仁慈了。
“顾凉月,你若是想让你爹活命,你就乖乖地走到本君身边来。”
凉月抬头看向疯爹。
“我过几天就回来,真的。”
“你想让我死吗?”
疯王回给凉月一记眼刀。
就算是把凉月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好几次的风缄,也没有疯爹这般警觉过。
君迟是何德何能,叫疯爹如此草木皆兵?
就因为他手里有招魂塔吗?
“可是……”
“没有可是!”疯王说得斩钉截铁。
凉月努努嘴:“我想说,救兵怎么还不来呢?”
“谁?”
疯王警惕地扫了君迟一眼,问凉月。
“我来也!”
话音刚落,就见天边一抹红霞闪过,接着又是一道白光闪进来。
一红一白的光芒落在凉月和疯王面前,光线刺目得叫人睁不开眼。
第418章 兄妹
看到这一红一白的光落下来,疯王登时一怔。
是花酿和玄晖?
他们果真没死?
可看凉月并没有隐在他们的出现而表现出惊喜,甚至她似乎早就料到了。
待光芒散尽,疯王才看清楚,竟然是身着红色衣衫的年轻男子和一个白衣女子,这二人疯王觉得甚为眼熟。
待那红衣男子亮出弓箭,疯王立刻回想到,之前暗杀他闺女的,不就是这个手持弓箭的小子吗?
还有那个白衣女子,好像是之前一直维护梅听寒的少女。
原来这二位竟然是天神。
他们来此做甚?
莫不是又来伤害凉月的?
无论是不是,疯王都要把闺女藏在身后。
凉月终于松了口气,与一身白衣身带凤羽的银粟喊道:“好姐姐,我可等到你来了!”
“呸!谁是你姐姐!少恶心本尊!”
银粟可是一点也不给凉月面子。
凉月吐了吐舌头,可是银粟说让她一有招魂塔的消息就通知她的,她也做到了,不算言而无信吧?
“那我们可不管了!”
凉月拉着疯爹的手,往回拽了拽。
“人多不去凑热闹,爹爹,我们去看看苏野他们吧。”
咦?
闺女不要招魂塔了吗?
银粟也觉得奇怪,她身边的兄长更觉得奇怪。
“顾凉月,你不要招魂塔了?”
“哎呦,我一个小小的妖主,怎么得过你们二位大天神呢?凤族我可惹不起,就麻烦好姐姐出手啦!”
如果凉月能操控得了招魂塔,她自然不会放过抢夺它的机会。
可如今自己没有那个金刚钻,盲目地去揽瓷器活儿,她可不想死得再快点。
“臭丫头,就是个藏尾巴的臭狐狸。”
银粟骂了两句,便不再理会凉月,只专心对付君迟起来。
“爹爹,我们下去。”
“嗯。”
虽然不知道闺女又在布什么迷魂阵,不过疯王还是凡事以闺女的安危为先。
“顾凉月!你骗我!”
君迟见到这两位从天而降的神仙时,就知道自己又被小丫头给诓了。
什么要和他回紫烟宫!根本就是缓兵之计!
凉月朝着君迟摆摆手,一手拉着疯爹,在飞下去的同时,就把结界给设下来,免得一会儿上面这三位打起来,掉下点什么东西砸到他们爷俩。
君迟咬着后槽牙看着凉月离开,心里再恨,也得等把眼前这两尊神送走之后再报复。
银粟如今是凤族的族长,她手握凤族的权杖,灵力也与日俱增,再加上有兄长的神助攻,君迟根本不是对手。
最令君迟恼恨的是,凉月之前给他服用了遏制他妖化的药。
所以今日这一仗,他是无论如何也别想赢了。
“年轻人,这招魂塔本就是神界之物,你不该也不配拥有它,本尊劝你,还是早些将其物归原主为好。”
银粟的兄长一直都战斗力在线,此刻他的箭已经直指君迟眉心,若君迟不从,利箭就会把君迟的脑瓜仁穿成椒盐的。
君迟还不想吃这个亏。
他召唤出招魂塔,本是为了吸引顾凉月,和她做个交易。
如今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想到,一向我行我素的顾凉月,也有认怂请救兵的时候。”
君迟这话,是冲着结界之下说的。
可惜凉月听不见。
“我这招魂塔,还没有吸过神族的魂魄,而且是一次两个。”
透过结界,凉月看到君迟居然又催动了招魂塔。
不是吧?
他疯了吗?
以为自己有金手指,就想单挑谁就单挑谁吗!
这可不是打擂台!
凉月觉得君迟根本没必要这么拼吧?
再说了,他以为一个招魂塔,就能收拾两个神族?
怎么听着像是在开玩笑?
但是凉月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君迟真的就这么做了。
当招魂塔再一次发出烁目的亮光,并变得数百倍之大时,凉月看到银粟竟然某些下盘不稳。
难道这事儿到了今天,还不算完吗?
凉月心里特别焦躁。
银粟和她哥哥左右夹攻君迟,羽箭在空中绽放出光芒,朝着君迟刺去,起初这光还灿烂如虹,可是不知道君迟嘴里念叨了什么,那招魂塔竟然把羽箭给吸走了,羽箭在离招魂塔三尺之处,化为了灰尘。
“这东西,什么都吞吗?”
刚刚还觉得自己下了一步好棋的凉月,现在已经没有自信了。
如果物理攻击对君迟都没有用,还怎么让君迟交出招魂塔呢?
凉月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抓着疯爹的手也出了汗。
疯王同样有些担忧,他的担忧则比凉月更多。
因为他与君迟是打过交道的,君迟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骗他!
他担心一会儿万一君迟真的解决掉了这两尊神,凉月会遭到君迟怎么样的报复!
这时候,凉月看到君迟的周身被一股强风围住了,而这强风中,还有大量的冰晶和雪花。
不过须臾,君迟周围就结了冰,被冻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块。
君迟动作停滞下来,招魂塔也停了下来。
“当了族长就是不一样了。”
银粟比从前厉害的不是一点半点。
银粟将招魂塔收走,低头俯视着凉月,凉月也正抬头看着她。
“臭丫头,你我的账,改日再算。”
算什么?你那良人梅听寒,可是你亲爹害死的,与我无关好吧?
银粟和哥哥迅速隐去,他们带走了招魂塔,却没有带走君迟。
君迟这个大冰坨子就从空中砸了下来,差点把结界给砸漏了,他身上的冰也裂了。
安云轩先凉月一步冲了过来,连带着冰把君迟带走了。
“你怎么不追?”
苏野站起来,看着结界之外,安云轩带着紫烟宫众人仓惶逃走。
“要追你去追,我累了。”
凉月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她还是秉承着从前的原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今日之后,紫烟宫和苏氏的梁子算是结得结结实实了。
君迟和苏野,就互相斗法吧。
只要不伤及妖界利益,她轻罗馆一律不管。
疯王自然也看出来闺女的心思,心说这孩子若是个男孩儿,他都有登基的冲动了。
苏野没有去追,他追不动,经过凉月动搅和一下,西搅和一下,整个苏氏被她捅成了马蜂窝,苏氏现在能站起来走两步的全乎人可没剩多少了。
苏野不禁懊恼自己对紫烟宫的处置态度过于急躁,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自负,害人害己。
“苏野,其实,我本是打算,彻底灭了苏氏的。”
第419章 偏听偏信
我回头看了看疯爹,又看向苏野:“你应该感谢你师叔教得好,我什么都听他的。”
苏野目光随着凉月看向了疯王,如果今日疯王没来,顾凉月也不会回来。
“你自己来的?你怎么来的?”
可是话一出口,又变成了质问,一点感激的意思都听不出来。
苏野又上下打量了疯王一下:“你的修为恢复了?怎么可能?”
疯王却一个都没回答,他俯身把闺女抱起来。
“忙完了吧?跟爹回家。”
“嗯,差不多了。”
忙了一大圈子,结果又回到了原点。
紫烟宫和苏氏,哪个都没有收拾掉。
苏氏有疯爹给求情,虽然不能灭,但他们的行事作风,必须手敛。
“苏野。”
凉月也不啰嗦,直接就向苏野发表意见。
“你还是专心修炼为好,妖族有妖族的规矩,我不想和你反目成仇。”
这是最后的忠告,不管苏野赞不赞同,他听不听得进去。
“小孩儿,你是觉得我滥杀无辜了?”
“难道不是吗?”
“可是苏氏百年来都是这个规矩,肃清二字,我苏氏弟子早就铭刻于心。不信,你可以问问你爹,他手上,沾了不少无辜妖类的血,他顾怀酒,曾经是苏氏未来的掌门人选……”
“凉月,我们走。”
疯王抱着女儿,把苏野的话留在身后。
苏野受了重创,无法起身,只能扯着脖子喊,他知道顾凉月全部都听到了,可是她就是这样偏听偏信,只要是涉及到顾怀酒的事,她就可以完全不顾是非对错。
凭什么!
“顾凉月!你这是一叶障目!你会后悔的!”
凉月趴在疯爹肩头,合上了眼睛。
苏野说的,她早就知道,凉月看到疯爹那把“三醉”的时候,已经猜到了一切。
但是苏氏的做法,真的不可取。
好在疯爹已经不再是苏氏弟子了。
凉月不想谈及这个话题,疯爹也在回避。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掩饰。
回程没用多大一会儿功夫,还赶得上疯王去上朝。
凉月被送回了王府,并且被疯王嘱咐不能离开,先静养几日再去轻罗馆忙碌。
凉月并不担心轻罗馆的生意,黄掌柜自然可以打理得很好。
她只是为自己无功而返有些气馁,这一次她算是白忙活了,还为他人做了嫁衣。
招魂塔落入了凤族,银粟要用它做什么呢?
她对收集魂魄这种事情可不感兴趣,估计她还是为了梅听寒吧?
但是翻来覆去,凉月又特别不甘心。
只差一步,如果她可以操纵招魂塔,取出疯爹的魂魄,该多好啊!
凤族守备森严,偷是偷不得了,那就只能大大方方地,和银粟做交换了。
不过她和银粟之间,结了好大一个梁子,恐怕银粟不会提出什么好条件。
要不?去求风缄?
人家如今是天帝,向凤族索要一个人族的魂魄,应该不难吧?
难不难的,关键是凉月不好意思去求风缄啊!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风缄肯定轻易答应的。
“姑娘,我进来了。”
桃核儿端着一碗参汤进来了。
“桃核儿,我不在这几天,你好像胖了。”
凉月调侃起桃核儿,还掐了下桃核儿的脸蛋儿,哪知道桃核儿居然躲开了。
“奴婢的事儿,不消主子费心。”
咦?
“咱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分了?”
凉月跳下榻,过去拉桃核儿的手,见桃核儿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扭过头去,跟个受了委屈的新媳妇似的。
“桃核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我爹又吓唬你啦?你别放在心上,王府就是你的家,我早把你当姐姐了。”
凉月说的是实话,没有哄骗桃核儿的意思,可是凉月却见到桃核儿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好桃核儿,你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
凉月绕到桃核儿身前,连忙掏出帕子给她抹眼泪。
“姑娘还知道回来嘛!姑娘家家的,不知道回家,成天在外面东跑西颠的,真是不让人省心。”
“啊?”
凉月一直以为,自己不在王府待着,桃核儿就可以放假了,她应该高兴才对。
她错了?
“姑娘把奴婢当姐姐,又什么都不说,还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回来不是晕着就是一身伤,才好一点,又出去。奴婢就不明白了,这世上到底有什么难事,非得劳烦姑娘去办。姑娘就是有再大的能耐,也是个小丫头,比奴婢小了好几岁。为什么姑娘就不能做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儿呢!”
桃核儿哭得更凶了。
“姑娘知不知道,奴婢每次拿着姑娘换洗下来的衣裳都心疼得好像有锥子扎的似的。那上面的血……姑娘才多大,真可怜……”
凉月听愣了。
她一直以为桃核儿傻傻的,谁知道她竟然会想这么多。
还说她可怜?
这么多人,上到天帝,下到轻罗馆的小妖,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把她的身世说成可怜。
凉月心酸了,原来这世上除了疯爹,也还有真正不为利益去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啊。
“谢谢,我没事。”
凉月拉着桃核儿坐下来,端起参汤一饮而尽。
“你看我能吃能喝,能蹦能跳的,哪像个病人啊!再说了,我现在比从前更厉害了,寻常人伤不得我的。”
桃核儿更加不依不饶,哭得更凶了。
“奴婢只想姑娘好好的,不只奴婢,还有风管家,我们都特别担心姑娘。”
“风管家?”
凉月揉了揉鼻子。
“风管家天天等在王府门口,还常派人去轻罗馆打探消息呢!”
难道不是我爹的命令吗?
“不是不是!是真的!天气愈发冷了,风管家给姑娘又预备了好几身衣裳,还亲力亲为地把姑娘的库房里的每样东西都清点了,连姑娘年关要送的礼都给提前预备好了。”
这么大的王府,风管家肯定不是闲着没事儿干。
“知道啦!别哭啦!以后我会注意的。”
“注意什么?”
桃核儿趁着哭的间隙问。
凉月把手放在腮下,笑成了一朵花。
“我会每天笑颜如花,不叫你们担心的!”
桃核儿努努嘴,这才不哭了。
“不过我一会儿还是要出去一趟。”
“不行!”
桃核儿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
桃核儿指着凉月的眼睛:“姑娘,你先睡十二个时辰吧!您看上去有点印堂发黑。”
“噗!”
凉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把桃核儿吓着了。
从桃核儿的角度看,凉月岂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呀!根本就是这次走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生死未卜的悬空感,凉月深知那是什么滋味。
“好,我歇着。”
为了让家里这些关心自己的人安心,凉月真的蒙头大睡。
第420章 卖什么关子
瑞王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瑞王府相安无事,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大凌,都能好好的。
凉月依旧要早起,随着疯王去上朝,从宫中回来之后,到轻罗馆打理事务,日落之前,瑞王府的马车就会候在轻罗馆门口,疯王不进去,不代表凉月就可以赖在轻罗馆里不走。
除非是凉月必须亲自处理的事务,否则凉月都要跟着疯王回瑞王府。
疯王教凉月学会用人,才能事半功倍。
腊八节那日,不毛带着终于醒了酒的罗罗来人界玩,顺便也到轻罗馆去找凉月。
阿花趴在凉月肩头,贼溜溜地盯着不毛,附在凉月耳畔问:“主子,妖界的妖都这么丑的吗?”
不毛故意扯下龟裂的脸上的一块皮,露出血红的脸,恶心地阿花差点吐在凉月身上。
不毛又不紧不慢地把脸皮粘了回去。
“呕!”
阿花捂着嘴巴跳出窗,在外面吐得稀里哗啦。
“哈哈哈!胆小鬼!”
罗罗嘲笑阿花,笑得前仰后合。
“她不是胆小,她是恶心。”
罗罗坐到凉月身边,拉着她的胳膊。
“好姐姐,今晚有灯会吧,带我到人界见见世面搞不好?”
“不好。”
凉月直接拒绝。
罗罗立刻换作一脸苦相:“呜呜呜,姐姐不爱我了。”
凉月给不毛使眼色:带女孩子逛街这种事不是应该你这个男友力十足的家伙来做吗?
不毛会意,把罗罗揽进自己怀里。
“听话,主人前阵子伤了元气,需要修养。”
罗罗瘪瘪嘴:“好吧,那姐姐好了,可以去妖界吗?我想带姐姐去逛妖界的集市。”
“哈哈哈,不急不急。”
疯爹最近看凉月看得紧,凉月真分不出身来。
“姐姐受了伤,风缄有没有来看你?”
罗罗真八卦。
凉月点点头。
她回京城的第一天夜里,风缄就闯进她的识海里。
“这还差不多。”
罗罗心里好受了点,“我还以为他做了天帝,美女如云,就把姐姐忘了呢!”
凉月巴不得风缄早点把她忘了,而不是每天晚上借着教授她《妖册》的法术的功夫,说一些不合时宜的情话。
不毛对凉月说:“天帝打算重修妖王殿了,主人以后在妖界,也有个落脚之处。”
“有点浪费,我才去妖界几回。”
凉月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若是重新立个妖王,才不算劳民伤财吧。”
凉月指向不毛,“要不就你来当妖王吧?”
不毛却连连摆手:“主人说笑了,属下和妖判曾是一党,天帝还肯让属下掌管万妖洞,就已经是给您面子了。”
提到妖判,凉月沉默了,下意识地看向了在床榻边的软垫子上趴成个“大”字的山药。
玄晖和师父,他们两个都藏起来了。
如果仅仅是为了躲避风缄,那还好说。
怕就怕,他们两个什么都不想管了,打算弃三界于不顾了。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凉月就把不毛和罗罗送走了。
黄掌柜走进来,问凉月:“主子这是,与妖界和解了吗?”
“嗯,算是吧。没有永远的敌人,也不可能是永远的朋友。只是暂时,轻罗馆和妖界联合,是双赢,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黄掌柜微微叹了口气,说:“主子莫要自责,三界盘根错节,各方势力都虎视眈眈,您又要护着大凌,又要护着我们,已是费尽心力了。”
“说啥呢!我还没老呢!”
凉月拍了拍山药的大脑袋,把阿花也叫上。
“今夜腊八,大伙儿都歇一歇吧!出去玩吧,注意别喝多了就行。”
黄掌柜应了一声,又嘱咐了句,“主子把小松也带上吧。馆里有俺们呢!”
“嗯,好。”
凉月才迈出轻罗馆的门槛,就被一堵人墙撞得差点弹了回来。
“我的头!”
这家伙是铁做的吗?
“哎呦!宝贝疙瘩!对不住!我可不是故意的!”
凉月抬头看对方,这不是大白将军吗?
“什么宝贝疙瘩!这是什么称呼!”
“你是小酒的宝贝疙瘩,还是我弟弟的宝贝疙瘩,我说的没错吧?”
大白将军油嘴滑舌的样子特别无赖。
“你爹让我来接你!快上马吧!”
马?
凉月这才发现平日里来接人的马车不见了。
“要出城吗?”
凉月看大白将军带他往城门走,心说这城里今晚有灯会,还会放烟花,疯爹是嫌太吵了吗?
“是啊!出城去!你可抓紧了!老子可不会带小孩儿。”
说罢,大白将军就加了速,半个时辰左右,马儿才停下来。
大白将军先下了马,凉月却迟迟没下,她抬头看着一个个营帐,心里隐隐不安起来,疯爹来军营做什么?
“下来吧,不过别乱走,你爹在校场等你呢!我带你去,你可别走丢了,这里可不比寻常地方。”
凉月的表情严肃起来,疯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药是苦是甜呢!
“小家伙!你别紧张!怎么感觉你去的不是校场,是刑场?”
怎么又变称呼了?
凉月见大白将军神采飞扬的,他好像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比平日里没来由的多了几分畅快。
“我没紧张,就是,有点冷。”
凉月随意扯了个慌。
校场里点起了篝火,噗噗噗地冒着火星子,凉月瞧见帷帐里,疯爹正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瞧见凉月来了,疯爹也没有起身,只是冲着凉月招了招手。
“过来。”
凉月揉了揉眼皮,她怎么有种脚软的错觉?
疯爹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凉月走过去,把手搭上疯爹宽厚的手掌里,顺着就被疯爹拉到他身前坐了下来。
“冷了吧?”
疯王把凉月往里拉了拉,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阻挡风寒。
大白将军也入了座。
“人齐了,备膳。”
只是为了吃饭?别的地方不能吃?
一口大锅架了上来,热腾腾的羊肉汤冒着泡泡,香味飘进凉月鼻子里,凉月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是稍微放下来一点。
“好吃吗?”
“嗯嗯。”
凉月点点头,就是感觉气氛有点怪。
“爹爹,我们不去看花灯吗?”
凉月小声问。
疯王把酒杯递给凉月,凉月接下来,却发现根本就是个空杯,逗我?
“花灯年年都有,不过今晚的节目,可比花灯有意思多了。”
“什么?”
疯王看向闺女时,眼里还带着温度,再看向别处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个表情,凉月太熟悉了。
看样子,今晚有人,要倒霉了。
第421章 不承认
凉月此时,只想严肃地问一句:“你要做什么?”
但是她不能把情绪流露的太多了,因为她也不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是否与她有关,对她是否有利。
这几日疯爹情绪上并没有大的变化,凉月有点猜不透了。
“呦!宝贝疙瘩是害怕了吧?你还知道害怕呢?”
大白将军这么一叫,可把凉月给激得一身鸡皮疙瘩,这称呼到底是谁教他的!
疯爹都没有这么叫过。
“谁怕谁是狗。”
凉月不会向疯爹之外的任何人认怂。
疯王揽着凉月,抚了抚她的发。
“把人带上来。”
听到这话,就知道接下来有人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五个黑衣人被带了上来,他们像等待被蒸熟的螃蟹一样,被提到了众人面前。
凉月在心里琢磨着这伙人应该是那一方的,就看到了又有一个人被押了上来,虽然脸面已经肿成了胖头鱼,不过凉月还是从他异域的服饰上看出来,这不是颜兰王子吗?
凉月仔细瞧了瞧,颜兰这头上鼓的大包和脸上的擦伤,看上去更像是大头朝下从什么地方摔下来的。
凉月抬头瞄了一眼疯爹,他眼里映着腾腾热气,似乎他的心思都放在了那锅羊肉上。
“王爷,王爷……我……我是冤枉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
大白将军起身,把往台阶上爬的颜兰王子踹了下去。
凉月的眉角抽了下,看着颜兰一墩一墩地滚下去,心说这王子没有了君迟那个国师的神助攻,他就这么衰吗?
“我说颜兰王子,这几位可都是你从北狄带过来的随从。你和老子说你不知道他们干啥了?这一身黑衣还没脱呢!蠢货!”
颜兰到底做了什么?
本来疯爹是不打算和北狄撕破脸的,都打算和颜兰王子讨论和谈了,怎么突然就把人给抓了?
颜兰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走到那几个黑衣人面前,把它们脸上的黑布揭下,颜兰的手都抖了。
“还要抵赖吗?”大白将军坐下来,得意地抱着胳膊。
颜兰王子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还大喊冤枉。
凉月吸了吸鼻子,演的成分过于多了吧。
疯王给凉月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把最嫩的肉夹给闺女吃。
“任他嚎。”
疯王举杯与大白将军同饮。
凉月不介意颜兰王子吸了多少西北风,不过他挺吵的。
凉月勾了勾手指,颜兰王子的嘴就被封上,哭不出来,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说,你们说。”
凉月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半曲接过药,给那几个刺客一一喂下了。
“毒药,肯定是毒药。”
“我们死定了。”
“反正也是死,说了就是出卖主子,不能说。”
凉月又把一颗药放在了案上。
“只有一颗解药,你们谁说?”
这五个人淡定的表情渐渐垮掉。
疯王满意地看着凉月,这才是他想要看到了。
“我,我说!”
其中一个人高声喊道。
疯王摆摆手,其余四个黑衣人就被带下去了。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
凉月将解药分出一半,黑衣人服药之后,开了口。
“王子命我等潜入瑞王府。”
凉月微微皱了下眉头,瑞王府有结界,寻常人是进不去的。
“你们怎么进去的?”大白将军问道。
“我们偷了瑞王府侍卫的腰牌,昨夜进了王府。”
“做甚!”
大白将军猛拍桌子,大喝一声,说不出话来的颜兰王子惊得看向大白将军,又瞄了眼一直默不作声专心给闺女撕肉的疯王。
“王子命我等给郡主下迷药,取郡主的心头血。”
“哈哈哈……”凉月笑了,笑得甚为不屑,特别不屑!
“要我的血做什么?”
凉月忍不住重新打量这个颜兰王子,他真的很有意思,出卖自己的亲妹妹时已经叫凉月觉得这家伙是个六亲不认的了,如今再看,竟然还丧心病狂起来了。
难怪疯爹连腊八节都不过了。
“你想做什么?”
凉月打了个响指,把颜兰王子的嘴给放开了,让他能重新说话。
“你是不想北狄好了是吧?”
“不不,真的不是我,我是真心来求和的。”
都这个时候了,似乎没有撒谎的必要。
难道真不是颜兰王子的主意?
可是不是颜兰的授意,还能有谁呢?
“不管是不是你,这个篓子,都是你们北狄人捅出来的。”
疯王漫不经心地亲手盛了碗汤,叫半曲给颜兰王子送去了。
颜兰王子接过,不知该不该喝。
“北狄风光极美,本王想去看看。”
疯王冲着颜兰公子说道。
“不,王爷,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清楚的,我会抓到他背后的真凶……”
疯王起身,把凉月抱走了。
“请王子,好好喝汤。”
疯王的话灌进颜兰耳朵里。
颜兰看见大白将军从大锅里舀了一勺滚烫的汤朝着自己走来。
“不,不是……不!”
凉月听着颜兰的哀嚎声,抬头看着疯爹。
“他为什么不承认呢?”
疯王抚了抚凉月的眉梢。
“他不能不承认,这个罪名,他不背,北狄的王爷也会强迫他背。”
凉月心惊:“是北狄的王派来的人?”
疯王深吸了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家啊!为了权利,可以互相倾轧、出卖,最后可以把性命葬送掉。
“您这哪里是看戏,您分明是来给我上课的。”
凉月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疯王捏住凉月的脸颊。
“爹想让你知道,真心不是你付出了,就会换来同等的对待。”
疯爹这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呢?
他是在指谁?
不过不管怎么说,疯爹的初衷是好的。
“那么接下来呢?我们要去哪里呢?”
凉月揉了揉肚子,“我还没吃饱呢!”
疯王拍了拍凉月的荷包:“借你的传送符一用。”
“好呀!”
凉月掏了张符,她倒是很想知道,疯爹是在下怎么样的一盘棋呢!
“走。”
疯王今日似乎就是要卖尽官司,偏偏不言说。
凉月知道,疯爹这么处置了颜兰之后,那便是和北狄彻底撕破脸了。
第422章 再会
“凉月?”
白洞庭呼出一声之后,又看到她身后一同跟来的疯王,更惊讶了。
“王爷!”
乌漠城的夜格外寒冷,凉月打着哆嗦抱紧了疯爹,跨入白洞庭的书房。
白洞庭急忙放下手中的书本,上前对疯王行礼。
他哥白孤云可以和疯王称兄道弟,没大没小,他可不敢。
“辛苦了。”
疯王将白洞庭扶起来,说:“自家兄弟,不必拘谨。”
说罢,疯王就把凉月拉过来,轻声问:“你的酒呢?”
我哪有酒?
凉月想抵赖,可是这对疯爹来说,等于是做无用功,不如早点交待。
“不必设宴,惊扰了旁人,就在此处喝吧。”
三人在榻上摆上一方桌案,凉月贡献了些零食给这二位当下酒菜。
“有我事儿吗?没我事儿我先溜达溜达?”
凉月知道自己蹭不到酒,不如和山药出去玩会儿呢。
“你二人有日子未见了,坐下来吧。”
疯王还故意让凉月坐到了自己和白洞庭之间,桌案不大,凉月才一坐好,白洞庭便在案下抓住了凉月的小手。
凉月转头看向白洞庭,他眼里的喜出望外已经爆表了。
“凉月,你的伤都好了!”
白洞庭难道还不知道?
大白将军都不给他传个信什么的?
“嗯,比以前更好。”
到目前为止,只要凉月不得罪风缄这位新上位的天帝,她就不会再出什么大事。
“这便好,我一直记挂着。”
白洞庭在凉月面前甚少掩藏自己的心思,高兴就是高兴,有意见就是有意见,这样倒是不难猜。
“糖水儿哥哥,你好像瘦了。”
不是恭维,凉月是真的有些担心的。
“黑眼圈也很重,你是不是失眠了?还是事务太多了?”
凉月又扭头对疯爹说,“爹爹,糖水哥哥年纪轻轻地,就得镇守这么一大片北疆,太累了,您找个人给他分担一下呗!要不,就让大白将军来吧!他年纪大了,觉少。”
“不是这样的,凉月。我只是最近有些繁忙,你不用担心,我一定能把北疆守好的!”
疯王掐了下凉月的小脸:“年轻人总是要历练的,你这么担心,要不在这儿多住几日?”
“好啊!”
凉月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如果灵力是个无限值,她一天三个来回也不是可以。
疯王微微眯眼,心里在揣测着她闺女是不是平时就往这里跑了?还是说日日惦记着往这儿跑了?
“行了,你出去玩吧。”
欸?怎么还撵人了?
瞧着疯爹突然冷下来的脸,凉月就愈发觉得他今日不太正常。
是不是疯病又要犯了?
“边关极冷,凉月能偶尔来一次,我已经很欢喜了。”
“哎呀,疯爹。”
凉月坐得离疯爹近了一点,拉住疯王的胳膊,“外面那么冷,您要把我撵到哪里去?我人生地不熟的,不怕我走丢了啊!”
疯王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算了,反正离那一天,还远着呢。
疯王和白洞庭喝酒,凉月抱着一袋零食埋头吃,不听他们俩聊什么。
山药口水流出一尺来长,凉月便顺便投喂一下他。
看到山药,凉月便想到了玄晖,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她身体里可还有一个青染呢。
单从风缄的角度去想,玄晖和青染应该不算是什么好人,毕竟青染那样嫉妒阿徯,最后还害死了她。
也就是前世的自己。
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凉月自己处在玄晖的位置上,恐怕会比玄晖更自私吧。
“凉月,你觉得呢?”突然被点到,凉月一惊,思绪又突然被拉了回来。
凉月回头看了看疯爹和白洞庭,把耳朵里塞的棉花掏了出来:“你们刚才聊什么?我没听见。”
“你弄这个做甚!”
疯爹不满意凉月这样,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是怎么个意思,他若是要背着她,又何必把她带来呢!
说话有些急,故而声调也大了些。
“你俩谈的都是军机要务,我听到了不要紧,可万一我哪天说话一不小心给说漏嘴了,泄露给了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怎么办?我还小呢,这个锅我可不背。”
疯王愣住,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假聪明?
白洞庭抿嘴一乐,给凉月一块糖。
“凉月说得对,那我便捡些你能听的说给你听吧。”
“好呀。”
凉月把零食都给了山药,山药得了便宜,甩着出去吃了。
“老实坐好。”
疯王把凉月拉回来,“那傻狗又丢不了。”
凉月便正襟危坐:“王爷有何吩咐,属下洗耳恭听!”
“少贫了。”
疯王哭笑不得,鬼丫头越来越不好管了。
“爹想与你说,若是来日功打北狄,还需你的轻罗馆从旁协助。”
这不是一个问句,是在陈述。
而疯王,也有这个自信,她闺女会伸手帮自己。
凉月就知道,颜兰王子只是一个前奏,真正要收拾的,其实是北狄。
“可是疯爹,咱们不是应该先把紫烟宫给捣毁,再收拾那个什么北狄王吗?”
“捣毁是要捣毁的,不过是一并捣毁。”
听疯王这么说,凉月这阵子一直放下来的小心脏又一次提了起来。
“这可是一场豪赌啊!”
人族,妖族,甚至有可能会牵扯到神族。
凉月看了看疯爹,见他眼神笃定,又看向了白洞庭,他这个不明真相的家伙,居然也露出信誓旦旦的表情。
“好呀!”
凉月笑着,给自己也倒了杯酒,“这次我可要奉陪到底喽!”
嘴上这么说,其实凉月心里并没有底。
凉月不明白疯爹为何如此仓促地想要收拾北狄王。
是因为君迟吗?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总之,凉月觉得疯爹可能又要犯疯病了。
这个疯批美男一旦作起妖来,小小的北狄很快就要被吞吃入腹了。
那么目前最棘手的,便是紫烟宫了。
疯王有心护着苏氏,凉月已经决定暂且放过苏野了。
但是紫烟宫,这可是她和疯爹共同的敌人呢!
趁此机会,把紫烟宫的秘密彻底挖掘出来,对凉月来说倒是一件值得去做的好事。
可是光靠轻罗馆的那些小妖,恐怕不行。
必要的时候,凉月想把罗罗也拉进来,她虽然有点傻,但是她背后还有不毛呢!
不管未来的妖王是谁,只要与苍木林和万妖洞打好关系,妖界的势力,就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不过,不毛可不好糊弄,他始终还对凉月有戒心呢!
第423章 拌嘴
天亮之前,疯王还是把凉月带回了京城。
“小气鬼。”
凉月打着哈欠,偷偷地埋怨了句,钻进了暖和的被窝,便不想出来了。
疯王坐在凉月身边,用湿帕子为闺女把脸上的风尘擦干净。
“还要去上朝吗?”
见疯王点头,凉月撅了撅小嘴巴,“摄政王真辛苦!”
“世人皆苦,只是苦的方式不同而已。”
疯王把凉月的小手也掖进被子里,又把闺女的头饰都拿下来。
“睡吧,你爹还活得长,不需你多记挂。”
咦?怎么和从前说得不一样了?
疯爹从前可是好像随时随地都好像会挂掉一样的,那时候可是疯得不要命呢!
怎么现在又积极向上乐观开朗了?
凉月一时间还真需要适应。
凉月闭着又打了会儿哈欠,听到开门声,知道疯爹已经出了门,便沉沉睡过去。
才一入梦,就撞到风缄的脸,凉月下意识地一推,就怼到了风缄的鼻子。
“嗷!”
风缄捂着鼻子,看起来很疼。
凉月起身,发现自己就在妖王殿的寝宫里。
“本尊的鼻子!鼻子!”
“至于吗?又不是垫了假体回不去了,顶多酸一会儿吧?”
嘴上吐槽,凉月还是抱歉地过去给风缄揉鼻子。
“还天帝呢!我这么平平常常的一怼,都受不了。”
风缄睨了凉月一眼:“没防备你,谁知道你这么大反应。”
“好啦!对不起,下次我怼别的地方。”
风缄起身:“你能不怼吗?”
凉月下了榻,冲着风缄伸手:“给我。”
“什么?”
“疯爹的魂魄!给我!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我都等了几个月了!”
风缄抬手抓住凉月的腰牌:“那还不主动来找本尊?本尊今日若是不来呢?你打算什么时候,来向本尊索要?”
凉月抽回腰牌:“我去不去找你,你都会用疯爹的魂魄作为条件,让我替你做事。那我急什么?”
风缄搓了搓手指,小丫头心眼儿倒是不少。
“开门见山,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把疯爹的魂魄还我就行。”
凉月又一次朝风缄索要。
“求人求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你以为你能拿得住我?”
风缄径自往外走,凉月立刻跟上去。
“难不成呢?还要我跪下来求你?行,只要你给,我跪也行。”
风缄顿足,回头看着凉月。
她真的是为了疯王,什么都能答应。
“好呀!”风缄蹲下来,与凉月平视,“你嫁给本尊。”
“那不行。”凉月摇头,“离我长大还有八、九年,我等不了那么久。”
“那等你长大了嫁给我,你可愿意?”
风缄又追问。
凉月又摇头。
“我不敢保证,万一将来我反悔了,以你的脾气,绝对会杀了疯爹。”
风缄就快压不住火气了。
“你不反悔不就好了?”
凉月撅了撅嘴:“我不敢保证,毕竟……”
“什么?”
为何转生之后,这丫头就长了这么多的鬼心眼子,一点都不听话了?
现在的小孩儿真是越来越难管了,你说一句,她能想出一百句,能把所有路都给你堵死。
风缄已经开始头疼了,难道每次难得一见的好机会,都用来拌嘴了吗?
凉月完全不知道风缄在想什么,她狡黠地笑了声。
“万一到时候,你垂垂老矣,一走路一掉渣,我可看不上。”
“哈?”
这扯的是什么啊!
“小妖主,我可是天帝!我会老吗?”
风缄用了好一会儿才把气喘匀了,尽量平心静气地对凉月说:“你别气我了,把我气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凉月点点头。
“好,那咱们都好好说话。”
一场嘴架终于落下帷幕。
风缄拿出一个锁魂袋在凉月面前晃了晃。
“你想要的东西在我这儿,我的条件是,你,要去竞争妖王。”
“咋?妖王还得竞争?不是神界直接指派的吗?”
风缄点头,把锁魂袋收起来。
“从前是,如今妖界形势混乱,各方势力都盯着这妖王的宝座呢!所以,你得去抢。”
凉月不屑:“你直接说你刚刚坐上天帝之位,大家伙儿都不服你,不就结了?”
又气人,又不好好说话了!
风缄瞪了凉月一眼。
“不论哪样,这次你得去。”
凉月觉得有难度。
“历届妖王,肯定没有人族。而且,我现在本来就是妖主了,我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淌这浑水的。”
可是!
风缄手里,有疯爹的魂魄。
“若是我得了妖王的位置,你是不是就会把疯爹的魂魄给我。”
风缄却又摇头了。
“我只是让你去竞争妖王,并不打算让你真的当妖王!”
风缄揉了揉凉月的里脸蛋儿,心疼地说,“你太弱了,当妖王过于勉强,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只是去竞争?那好说!什么时候,我回去准备准备。”
风缄见凉月欣然答应,又觉得小丫头挺好骗的。
风缄拉住凉月:“乖,不急,妖也要过年呢!你此去妖界,要留意各方人马,争取找到那个人。”
风缄说得那个人,自然是给了君迟妖化能力,还将神界的法器给了君迟的那个人。那个威胁风缄天帝之位之人。
“好,我尽量不再搞砸了。”
上一次紫烟宫的事情,就是因为自己的盲目自信,才失了策,最后只能请银粟这个外援,不然,现在她完全可以拿到疯爹的魂魄了。
“那你给我三个月吧!我在人界,也有点事情要做。”
风缄点点头,答应了凉月。
正事儿谈完了,风缄又用长发缠上了凉月。
“想我了吗?”
“哈哈哈,都快想不起来了。”
风缄不高兴:“怎么又是这句话,你连天帝都不喜欢,还想喜欢谁?”
见凉月不做声,风缄有了猜测。
她能想谁?自然是她那个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的师父了!
“你不用想花酿了,只要本尊还是天帝,就绝不会再让他有出来的机会。”
风缄真是不明白,那个花酿娘里娘气,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呢!
“其实也想你了。”
凉月靠上风缄的胳膊。
“有时候做梦,会有阿徯的记忆闯进来,说实话,从前的你长得比现在好看多了。”
风缄听了,耷拉下来的脸又恢复了神采。
“你就是阿徯,阿徯就是你。”
凉月不否认,按轮回算,确实如此。
但是她此生性格变了许多,她可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阿徯。
第424章 当年的恩人
“你喜欢的是阿徯,而我,是顾凉月。”
这句话,凉月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不过风缄并没有听进去,他依旧我行我素的,许多时候他都会唤凉月为阿徯。
久而久之,凉月也不解释什么了。
有些执念,不是几句话就能消除的。
凉月睡得沉,桃核儿还以为凉月又生病了,紧张地把风管家给叫过来了。
可是风管家又进不得凉月的房间,不知里面情形。
“可是高热?”风管家问。
桃核儿急得团团转:“不是不是,就是怎么唤都不行。”
风管家沉思片刻:“无事,咱们姑娘,只是累了。”
桃核儿不信,嚷起来:“我不放心,咱们还是请个郎中来吧。”
“真的没事,你若是不放心,就去厨房备一碗参汤,再备些清淡的小菜,姑娘醒了,会很饿。”
桃核儿还要反驳什么,就听到房里有了动静:“是风管家吗?来得正好,我想吃糖,就是那种酥糖。”
“你看,这不是没事儿吗?”
风管家又冲着屋里应了声:“姑娘先用膳,晚上保准有。”
“不给糖我就不吃饭了。”
凉月就喜欢和风管家耍横。
“好好好,呆会儿就给姑娘买回来。”
风管家也只好认怂。
凉月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她知道风管家一定不会向疯爹打小报告的,多吃几块也没关系。
可是糖没吃到,黑影和阿花先来了。
“主子,您快去铺子里看看吧。”
铺子里有黄掌柜呢,还能出什么大事儿?
“都到了年根儿了,怎么还有人往轻罗馆送人头呢?今年的业绩可以了。”
凉月不想动,她还等着吃糖呢。
“小主子,你快别偷懒儿了。”
阿花蹦到凉月肚子上,眼睛瞪得像两个小鹌鹑蛋。
“山药,山药和别的狗,打起来了!”
山药呀!你也太不省心了!
“是不是输了?真丢狼脸。”
凉月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不知道输赢,还在打呢!而且那狗主人,还在咱们铺子门口,翘着二郎腿儿,嗑瓜子儿!”
小松说得绘声绘色,倒叫凉月提起了三分兴趣。
“师父不在,什么人都敢和咱们轻罗馆叫板了!”
凉月决定不蒸馒头争口气,去给山药撑撑场面。
轻罗馆上空飘了一层狗毛,山药这个哭唧唧的怂包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威武起来了,打得格外欢快。
凉月冲破结界进去,先冲着山药喊道:“加油啊!山药!赢了给你加鸡腿儿。”
“呜呜呜呜……”
山药打得更欢了。
凉月落在庭院里,围观的伙计们见到凉月回来了,匆忙收起了赌局。
“我赌山药赢。”
凉月也下了注,投了片金叶子。
黑影好心提醒凉月:“主子,您不赔大发了?就山药那个窝囊废……”
凉月砸吧砸吧嘴,没说什么,进了前面的门店。
门口的瓜子皮儿已经铺了一层,磕瓜子儿的这位说不定是从海边刚度假回来,穿着一件红色的薄坎肩,一条黑色的裤子吊吊着腿儿,脚下一双布鞋。
凉月见这人梳着寸平头,头发前面还有个做了个凸起的尖尖造型。
这,有点杀马特啊!
“你是拉车的吗?”
真的特别像,拉黄包车的。
“拉……拉车?!”
这人见凉月出来了,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就被凉月先发制人,埋汰了一顿。
“呸呸呸!”他把嘴里没磕完的瓜子吐了,用胳膊抹了抹嘴巴,立直了指着自己的脸,说道,“你看看我这张帅脸,我像个拉车的?我是雷神!雷神!”
“轰隆隆!”
伴随着这人发怒,天上雷声滚滚。
众人纷纷后退,戒备起来。
凉月没动,她早就不稀奇了。
“不在天上打雷,过来欺负我家狗做甚!”
凉月手中的妖主咒印已经偷偷亮起来,这尊神她从来没打过交道,不知是敌是友,会不会是凤族的银粟派过来的?
“欸?小孩儿,你别怕我啊!我是谁你不记得了吗?”
雷神跨进门槛,众妖齐齐又退了一步。
凉月点头:“你是雷神,你刚才自己说的。”
雷神坐下来,就坐在门槛上。
“看来你是真不记得了。好吧,那我讲给你听。”
这家伙来此,就是要讲故事的?
“其实你不记得也正常,毕竟你那时候太小了。你那疯子爹还向从前那么疯吗?他当年被打得那叫一个惨啊!”
凉月揉了揉眉心,他说的,是疯爹被流放的那段时间?
凉月不记得自己见过雷神呀!
雷神接着说:“若不是我,你觉得你那个气急败坏的舅舅,会不会放过你爹和你?当时那把剑,离你爹的后心口,也就还有一寸远了吧?我若是不把灵堂给劈碎了,你舅舅是不会相信,杀你们俩会遭天谴的呦!”
凉月终于想起来了,当初在北安侯府,楚子扬摆了祭坛,是要把疯爹和她杀了泄愤,给楚歌陪葬的。
不过关键时刻,几声惊雷闪电,先是劈了灵堂,然后又劈了北安侯府的牌匾,最后还差点劈到楚子扬的脑瓜顶。
这三声雷使得楚子扬心里发虚,才没有把他们爷俩给一招解决掉。
如此说来,这位雷神,还是凉月的救命恩人了?
“那……那你也不能让你的狗,欺负我的狼吧?”
凉月指向后院,“我好不容易养肥的。”
雷神抓了抓头发,无奈又无辜地说:“我能说他们俩是在打情骂俏吗?”
“什么?”
我下了一片金叶子的注,结果竟然不是在打架?
“好了!自我介绍也完了,你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对吧?我呢!此番来,就是想到你这轻罗馆借宿一段时日。”
凉月四下看了看,伙计们大气都不敢出,这要是在轻罗馆里住下一尊大神,这些小妖们估计都会纷纷辞职不干了。
“这里不行。”
凉月不想自己的买卖被雷神给祸祸了。
雷神才要变脸色,凉月又说道:“你不要随便发功,随我到瑞王府住吧。”
雷神抱着胳膊,扫了眼那些如临大敌的小妖,点点头:“你给安排稳妥就成!”
自然要安排稳妥,凉月还要费些口舌和疯爹解释雷神的身份,
虽然是救命恩人,但毕竟身份悬殊,这雷神一看也是个暴脾气,不好惹。
“你怎么不在天上住了?我觉得神界地面挺宽敞的。”
凉月带着雷神在街上闲逛,他们身后是两条炸了毛的狗。
第425章 砸东西
山药得意洋洋地走在前面,它今日赢了,凉月也赚了。
雷神那只狗就惨了点,头顶都被咬哭了。
雷神把胳膊交叠在脑后,一直在四处查看,最后总结了句:“几百年不来了,人界还是老样子。”
凉月揉了揉肚子,她饿了。
酥糖还没吃到呢。
“你们王府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雷神自己加快了脚步,似乎还挺期待的。
“玩的?”
凉月才想说没有,又立刻想起了一个地方。
瑞王府重建之时,疯爹特意多建了一间屋子,里面放满了小孩儿的玩具,凉月四岁之前的时间,大都在那里度过的。
那时疯爹下了朝,除却处理公务的时间,便是和凉月呆在那里,他那时候还时疯时不疯的,一旦发起疯来,就会把玩具砸个稀巴烂。
可即便是疯了,疯王依旧没舍得伤她闺女一根汗毛。
后来那间玩具屋,好像被封上了。
因为什么被封起来的?凉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没有。”
就算没封,凉月也不想让雷神在王府里乱走,给他找个院子里安置算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下界来做甚?”
雷神不顾旁人看精神病似的眼神,他是神,穿着褂子也不会冷,又何必穿得人模狗样的拘束?
“我来人界过年呀!”
神界什么东西没有?真好意思撒谎!
凉月打着哈哈,表面上和和气气。
“那好,我给你备点年货,你带回去给你洞府的人新鲜新鲜?”
“好呀!”
雷神还真顺杆爬了。
瑞王府就在眼前,风管家正立在门口张望着,看到凉月,立刻迎了上来。
“姑娘去哪儿了?王爷回来不见姑娘,又又急了。”
风管家也看到了跟在凉月身后的雷神,雷神身材高大,足足比风管家高出了一个脑袋。
雷神睨了眼风管家:“臭规矩真多!”
凉月却回头白了雷神一眼:“说谁呢?不给你住了!你自己找地方去!”
“欸?别呀!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呢!”雷神立刻调转口风,“这管家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瑞王府的小白……公子呢!”
风管家打量着雷神:“姑娘,这位是……他不冷吗?”
“一个借宿的拉车师傅,随便给个房间就成。”
“我不是!谁是拉车的!你们全家都是拉车的!埋汰谁呢!”
雷神在后面领着狗骂骂咧咧。
凉月接过风管家递过来的酥糖,先吃了一块,把剩下的藏起来,便去了玉笙苑。
风管家引着雷神往府里走:“公子请随我来。”
“你敢给本尊……我随便找个房间试试!我可是你们主子和少主子的恩人。”
雷神着重点出自己的身份,他可不想睡柴房。
“公子安心,既是我们姑娘亲自带回来的,哪怕是只狗,我们也不会怠慢。”
“哦,嗯?你拿狗和我比?”
雷神狠抓了两把头发,这瑞王府的人,上到主子下到下人,都这么气人呢!
凉月才一踏进玉笙苑的院子,就听到里面哗啦啦砸东西的声音。
疯爹这是生了大气了。
玉笙苑的下人们都跪在廊下,凉月摆摆手让他们退下,不干他们的事。
凉月走到门口,半曲垂首低眉地地立着,肩膀随着屋内的声音一下下地耸动着。
“怎么了这是?谁这么不开眼敢惹我爹啊?”
凉月低声询问半曲。
平常凉月出去玩,也没见疯爹这么发怒啊!
肯定是因为别的事情。
半曲才要张口,房门“嚯”得从里面打开了,疯王满脸黑气,头上就飘过三个字:不开心。
“进来!”
“啪!”
凉月才一进门,门就被踹上了。
屋子里一片狼藉,基本上能砸得动的东西,都没能幸免。
这时候,一段记忆突然在脑海里闪现,凉月想起来了,那个玩具屋,也是这样被疯爹砸烂了。
好像也是生了什么大气。
“要不,我回轻罗馆住?”
嘴上这么说,其实没动弹地方。
疯王冷冽的目光瞪向闺女,紧抿的唇硬是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凉月小心地跃过碎瓷片,走到疯爹身边,拉起他的手。
“谁胆子这么大,敢欺负我们摄政王啊!”
疯子有时候的情商会倒退回孩子状态,需要哄。
疯王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他想一拳砸在墙上,可是手却被闺女拉着。
“看不惯谁,就收拾一顿呗!为啥要把自己气成这样?”
除非这个人,是只能让疯爹把气憋回去的那位。
凉月在疯爹的社交圈子里找了一圈,除了她这个不长心的,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爹爹,你要不要冲到将军府,和大白将军过过招,把他的脸拍在校场狠狠地摩擦?叫他敢这么气你!”
疯王目光流转,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如果可以打,我不早去了?”
凉月嘿嘿地笑起来,她想起来了,上一次把疯爹气成这样的,好像也是大白将军。
“那我去,我去替您揍他一顿。”
凉月佯装要走,却被拉了回来。
“晚了!”
疯王缓缓坐下来,头冠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披散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
“他已经走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白将军厉害呀!在您眼皮子底下都敢自作主张,是该生气。”
如果凉月没有猜错,大白将军应该是去了北疆。
“爹爹,糖水儿哥哥是大白将军的亲弟弟,哥哥不放心弟弟安危,这不是人之常情吗?您不至于这么生气。”
疯王沉默着,凉月靠在疯王身边,知道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便也不说了,静静地陪伴就好。
只是这一屋子的宝贝,唉!真浪费。
一滴什么东西滑到了凉月脸上,竟是疯爹的眼泪。
“我什么都留不住!什么都没有了……”
不好!这可是发疯前兆。
“疯爹,疯爹你听我说,大白将军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凯旋归来,平平安安地回来的。”
大白将军和疯爹从小就是要好的兄弟,疯爹也珍惜这个生死之交。
可是为了他发疯,还不至于吧?这俩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疯爹!你醒醒!你看看我是谁!”
眼见着疯王的眼睛就要红了,凉月只得如从前那般,召出一张符,先压住再说。
“啊!”
才躺在床板上还没歇上一刻的雷神“腾地坐了起来,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人疯了。
第426章 弄坏了师父的手链
“顾怀酒!”
雷神闪进玉笙苑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孩童的咆哮。
雷神惊讶地停住脚步,是什么事能叫那个小丫头直呼她爹名讳,她都不怕被雷劈吗?
“为什么!为什么!”
那疯子嗓门也不小,震慑力很强。
院子里干活的丫鬟都抱着脑袋跑了出去。
只有一个侍卫还在坚守门口。
凉月心疼地捡起撒到地上的手链珠子,这可是师父送给她的,虽然是为了限制她灵力的,后来凉月不戴了,一直收在匣子里,但这并不代表,凉月不珍惜这个东西!
“你……你又给我扯断了!”
珠子和碎花散在地上的一片狼藉中,凉月又委屈又生气,如果现在是正常的疯爹,凉月绝对会气得离家出走。
可是如今呢?
人家都犯病了,你还跟人家计较一个手链……
但是凉月真的太心疼,太难过了!
凉月掏了把符咒,把还在乱砸乱闹的疯爹给定得结结实实,保证他到明天天亮之前,都连根眼毛都眨不了。
凉月“哗啦”把门打开,瞪了眼门口的半曲,还有匆匆赶来的风管家,最后,她伸长了脖子冲着在门口看热闹的雷神喊道:“看什么看!关你什么事!再看就把你踹回天上去!”
无辜躺枪的雷神歪了下脑袋,看着气得小脸红扑扑的小丫头掏出了一张传送符,便问她:“需要帮忙吗?”
“倒忙,不需要。”
凉月甩了句,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雷神还真是爱凑热闹,不仅没有离开,还尾随凉月而去。
半曲看住疯王,风管家叫桃核儿带几个丫鬟把屋里东西收拾干净。
凉月平日里脾气并不算温和,但是今日特别冷,如此冷的天气里,依然阻挡不了他的怒火,那估计惹怒她的人,就会很惨了。
“站住!”
凉月凭空出现,朝下面疾驰在官道上的人喊道。
然后立刻冲过去,挡在了最前面冲过来的马前。
“吁!”
大白将军若不是刹马及时,就得撞上了。
凉月不顾大白将军身后那队人中的惊呼,也不管旁人是怎么看他的,直接飞到大白将军马前,拉住他的手腕:“跟我回去。”
可是大白将军却挣开了凉月的手。
“郡主,请恕臣不能从命!”
凉月掏出一张符,就要往大白将军身上拍:“由不得你,我让你回去,你就别想再往前一步。”
可那符却在凉月手中燃成了灰。
凉月嗅到别样的味道,回过头去,雷神正饶有兴致地对着凉月笑。
“关你什么事!跟屁虫!”
凉月回瞪他一眼,真是个爱多管闲事的神,难怪今年雨水那么多,害得好多地方都决了口。
“小孩儿,大人之间的事,你还是少掺和吧!”
这口气,凉月听着就特别反感。
“郡主,边关告急,北狄有变,臣不能不走。”
大白将军神情严肃,他说的道理,凉月也不是不懂。
可是……
凉月还是不肯让路。
“那你也不能不辞而别呀!你知不知道我爹他……”
大白将军没有下马,反而攥紧了马缰绳。
“我不是没有上奏请战,小酒他不许我再上战场。”
将军不让上战场?
凉月挠挠头:“是不是我爹对白洞庭很有信心,觉得根本不需要你出手。”
大白将军摇头,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伤口太深,伤及根本,可我!”
大白将军眼中仿佛装载着千军万马:“我不能出去!我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想窝在京城贪享清闲。”
凉月撇撇嘴,真是不能反驳的理由。
因为这心口的伤,本该是疯爹该受的。
是大白将军挡在了疯爹面前,受了废帝那一剑,而那剑上,还淬了剧毒。
本来人是救不回来的,好在疯爹有凉月这根金手指。
按理说身体是治愈了,疯爹不肯放大白将军离开,估计是后怕吧!
毕竟对于大白将军来说,值得他付出生命去保护的,还有他的亲弟弟,白洞庭。
“您放心,白洞庭没有您想得那么没用,而且……”
凉月欲言又止,又改口道,“白洞庭不会受伤,更不会死。”
“啊?”
大白将军才不信凉月的话呢!
凉月又去拉大白将军:“您先与我回去一趟,我爹他疯病犯了!”
“什么?!”
大白将军立刻调转马头,“是因为臣?我给他气着了?”
“是呀!他气得连我这个亲闺女都不认了!”
凉月当然要说得更严重一点了。
回了玉笙苑,凉月把大白将军往屋里一推,然后把门一关,然后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发呆。
“解铃还须系铃人,郡主这么了解你爹啊!”
听到雷神学着大白将军的样子称呼自己为郡主,凉月反感极了。
“你没事干吗?我家后院有的是活儿,你去干吧!别来搅和事儿。”
雷神摇摇头,蹲在凉月身边,低头看着小丫头对自己烦不可耐的样子,笑着说:“你这副样子,和他特别像。”
“他?”
雷神点头:“就是玄晖呀!”
提到玄晖,凉月呼吸一滞,她的眼皮跳了跳。
玄晖,这个凉月不敢去想起的名字。
因为她的身体里,还藏着这个家伙爱人的灵魂。
而且,凉月还是很在意玄晖的,可惜他们两个最后因为青染的关系崩了,要不然,整天吵吵闹闹虽然烦,但还是挺有趣的。
“我哪里像他!我为什么要像他!”
凉月起身就要走,却听到雷神说:“从你出生到现在,那只大笨狼可救了你一次一次又一次,你不会这么不知恩图报,反而还要回踩一脚吧?”
凉月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你来人界,该不会是为了玄晖吧?来为他报仇?”
雷神面对凉月的质问,竟然坦诚地点头了!
“风缄的软肋是你,我跟着你,就像是扼住了他的咽喉一样。”
凉月下意识地瞄了眼屋内,她不应该把雷神带回来的。
雷神走上台阶:“放心,玄晖不许我伤你,我不会害你。但是,你的软肋,我也会牢牢捏在手中。”
雷神走到门口,手掌贴在门上,轻描淡写一般:“只需要一下,这间屋子和里面的人,便会立刻化为灰烬。”
“你喊!”凉月高声喊道。
雷神放下手,捧腹大笑。
“你真是好骗啊!”
凉月已经将匕首拔了出来。
“滚出瑞王府!”
雷神反而朝着凉月走过来:“怎么?你还敢弑神吗?以你现在的能力,你连我一根头发丝都伤不到,阿徯。”
听到雷神的称呼又变了,凉月咽了下口水,原来这个人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了。
雷神转了个圈,说:“不过嘛!我如今也不想拿你怎么样!因为我发现,你真是一个特别有趣的小丫头。”
他抬手指向凉月的心口,那里显出一个和凉月手上的妖主咒印相同的咒印符号,雷神问道:“你为何,要给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下这样的咒术?”
“关你屁事!”
凉月收了匕首,转身出玉笙苑。
雷神紧追不舍。
“那个人叫白洞庭吧?他是谁呀?值得你拿自己的命做担保?你知不知道这个咒术对你来说,有多危险啊?”
凉月走得很快,可雷神一步顶得上凉月的三步。
“你若是想要看着我,跟着我,请自便,但请你保持安静可以吗?一个神整天啰啰嗦啰叨叨叨地,你不嫌费舌头,我还嫌费耳朵呢!”
第427章 真是好心
“好,那我跟定你了。”
雷神把蹬鼻子上脸做到了极致。
凉月没地方去,又回了轻罗馆。
雷神居然也跟着,还搓着手兴奋地说:“让我瞧瞧花酿的屋里奢侈到什么程度!”
凉月只准雷神呆在前铺。
“我师父才不会像你们那样,穷奢极侈,仗着神的身份就颐指气使呢!”
凉月指了指脚下的门槛:“你若是敢迈进来,我现在就去请风缄来收拾你。”
“嗨!不进就不进呗!”
雷神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嘴里嘟囔着:“这些小喽啰都进得,凭什么我进不得。”
阿花从雷神头顶跳过,脚趾还特意在雷神的脑瓜皮上抠了一下。
“你人缘不好。”阿花说。
雷神这次倒没多纠缠,只吆喝了声:“来呀!给也一把瓜子。”
“主子,这人您打算如何处置?”黑影最烦这些仗着神的身份就为所欲为的家伙。
凉月挠了挠耳朵尖:“他若是想害我们,现在咱们早就成灰了。从前我以为我这个妖主还挺厉害的,可那天在苏氏,见了凤族族长真正的实力,我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凉月摸了摸手上的妖主咒印,要想回到神妖共治的时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主子放心吧!您想做什么,我们都是你最有力的后援。”
“好。”
凉月掏了张符,阿花的话虽然不足以撑起凉月的信心,但至少是一颗定心丸。
“我出去一下,今晚不回。”
黑影立刻上前拱手道:“主子,带我去吧!”
“我也去,我也去!”
阿花举起双手来。
“不安全,你们不要去。”
凉月的手腕却被抓住了。
“主子,您太见外了!一次次地为轻罗馆挡灾,有事您一个人往前冲。那我们这些妖不就成摆设了吗?”
黑影抢过凉月的符咒:“您若是再受伤,王爷发起疯来,我们可治不住。”
他回头冲着急得跳脚的阿花说:“上次主子带你,你什么忙都没帮上,这次你就老实呆家里,潜心修炼,争取早日能化成人形吧!”
“主子,您说去哪儿,有我在,不需要您耗费灵力。”
凉月不知道,乌鸦还可以千里辨位,精准寻人。
“顾北斗!”
凉月高喊一声,只听到自己的回音。
茫茫雪原,凉月看得眼睛都快瞎了,也没找到顾北斗的影子。
“小松,你确定没找错?”
凉月揉了揉被雪光刺痛的眼睛,虽然已经是黄昏时候,可是挡不住这漫山遍野的雪啊!
“这里比乌漠城还冷。”
凉月实在受不了,把莫羡化成一个球形的屏障,以免自己被冻成冰棍。
黑影往四下瞧了下,朝北面指了下:“主子,那只狐狸就在那里。”
凉月打了个喷嚏:“还往北走?!我好冷!你们这些带毛的理解不了的那种冷。”
“哈哈哈……”黑影被逗笑了。
“主子,我快点,一会儿到了山坳里面,背风,就不冷了。”
凉月点头便是赞同。
她太冷了,不想说话,牙会冻得打颤。
黑影背着凉月,不过须臾就飞到了那山坳里面,凉月瞧见里面有火光,便往那里指去。
“主子,您猜对了,顾北斗在那儿呢!”
黑影朝着那边飞去。
火堆边伏着只蓝色的狐狸,他的耳朵动了动,抬起迷离的眼睛,回头望了一眼,立刻跳了起来。
“哎呀!”
还好自己闪得快,不然他们就得撞个满怀。
凉月提前跳下来,落在顾北斗身前。
黑影就惨了点,飞得太急,刹车不及时,差点就被火苗撂着了。
“喂!你们俩!”
顾北斗没好气地用大爪子拍了拍凉月的脑袋,凉月转过身,直接往他蓬松的毛里扑过来。
“哇!天然的暖宝宝,把你的毛借暖和暖和呗!”
顾北斗没躲过,被凉月抓着毛好一顿蹭。
“喂!你暖和可以,能先把鼻涕擦干净吗?”
凉月把脑袋都埋进去:“你怎么跑到这么冷的地方来?就算是为了躲我,也不用把自己流放了吧?”
实在受不了,顾北斗化成人形,可还是被凉月抱得紧紧的。
“小丫头!你……你松开!”
凉月抬头看向顾北斗,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就算我从前总是捉弄你,可我也救过你的命吧?你不用这么记恨我吧?”
“去去去!”
顾北斗把凉月拽下来,“少在这儿装可爱,你找我肯定有事儿。说吧!你想我为你做什么?”
凉月指了指顾北斗,又在空中画了好大一个圈。
“那你变成刚才毛茸茸的样子,让我暖和暖和。”
顾北斗没给好脸儿,冷哼一声。
“肯定没那么简单。”
黑影用木棍把火堆的火挑得旺一点,嘟囔了句:“主子可是专程请你回去的,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回去?”
顾北斗问,“为什么?”
“因为你姓顾啊!因为你是我表哥啊!”
凉月把冻僵的脚伸到厚实的狐狸毛下面,不假思索地说。
“啧!”顾北斗冰蓝色的狐狸眼睛转了转,“有话直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凉月搓着手:“跟我回大凌。”
就这样?
顾北斗吸了吸鼻子。
“不可能!你肯定有别的目的!你这个小孩儿,心眼儿比蜂窝都多!”
黑影终于按捺不住了,起身冲着顾北斗喝骂道:“你这只臭狐狸,我们主子来请你回去,可是为了你好!北狄和大凌马上就要打仗了,你留在北狄会很危险的!”
顾北斗这才扭过头,正眼看了看凉月,还用大爪子抚上她的背。
好冷。
她是真的冷。
顾北斗缩成一个球,把凉月围在中间。
“我没躲你,来北狄,我有必须要做的事。”
“什么事?”
凉月转念一想,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紫烟宫,君迟,你是来报仇的吧?”
顾北斗点点头,又摇头。
“是也不是?那是什么意思?你总不是来北狄玩雪的吧?”
凉月调侃道。
顾北斗却笑不出来:“你还真是无论到什么时候都特别有干劲儿啊!”
“不然呢?愁眉苦脸有用吗?反正现在是一堆又一堆的烂摊子,一个个把这些乱麻都捋顺了,不就好了?”
凉月凑上前,捏了捏顾北斗的黑鼻子。
“你说说,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不用你!”
顾北斗把脸一甩,“谁要你这个臭丫头帮忙!”
“不用帮我就给你捣乱,反正你得跟我回大凌。”
第428章 闯一闯
凉月鼓着腮帮子,不肯让步。
顾北斗张嘴,这么烦人,干脆吞了算了!
“你来这儿,总不会是为了赏雪来的。该是为了紫烟宫吧?”
顾北斗冷冷地瞥了一眼:“你知道还来寻我回去做甚!”
“因为我觉得你不自量力。”
“你!”
顾北斗尾巴一甩,抽身就要飞走。
“不过勇气可嘉。”
凉月往山腰上看去:“那里有个结界,里面是紫烟宫吗?”
顾北斗警惕地呲了下嘴:“你怎么知道?”
“猜的呗!”
凉月从厚绒毛里钻出来:“若我帮你解决了紫烟宫,你愿意跟我回大凌吗?”
“你才是不自量力吧,顾凉月。”
顾北斗大爪子拦下凉月。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斗不过君迟。”
凉月搓了搓手。
“不对付君迟,但是紫烟宫,不能留了。”
“什么意思?”
顾北斗大爪子把凉月的头发都抓乱了。
“你这个小孩儿一如既往地不按常理出牌,你一次次地触君迟的逆鳞,到底图什么?”
“帮你报仇呀!”
“骗人!”顾北斗化成人形,“你肯定又在耍花招。”
“你一个人斗不过,咱们两个,说不定还有点胜算,怎么样?”
凉月知道,他是一定会答应的。
黑影听了凉月的话,心里却没了底。
“主子,紫烟宫凶险非常,您这样做恐怕不妥。”
“凶险也得闯一次,不然他不会死心的。”
“可是你们两个加一块,都不算是个大人吧?”
“那不是还有你吗!”
凉月故作轻松,“万一要是打不过,你还可以带着我们俩跑!”
黑影劝不动:“那万一您要是……,再说,王爷不是不许您去紫烟宫吗?”
“不让那个万一发生,不就好了吗?至于我爹,你不说,顾北斗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呢?”
结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破,甚至没有惹出什么动静来,三人就进了紫烟宫。
“有些失望,我以为这里会是四季如春的。不然造结界来,真挺没用的。”
凉月吐槽着君迟的审美。
如果是师父,肯定是会把自己的家里弄得舒舒服服的。
顾北斗走在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他还真是小心翼翼地有点过分了。
凉月这样想。
不过她回头看黑影在后面也蹑手蹑脚的,便也闭严了嘴巴,不想惹人讨厌。
地上沾着着薄雪,路上铺着碎石子,走起路来真是硌脚。
这里十分空旷,只能远远的看到山上有宫宇建筑,想要到那上面,就要怕几千级台阶。
“你的隐身符呢?我们最好隐蔽起来,这里如此开阔,我们太容易暴露目标了。”
顾北斗朝着凉月伸手。
凉月却亮出了匕首,目光投向顾北斗身后:“你说晚了。我们已经被看到了。”
说罢,凉月先行冲了出去。
顾北斗扭头看,原来是十几个红斗篷朝着这边飞过来。
凉月之后,黑影也跟着冲了上去。
顾北斗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须臾,就把他们解决了。
“我们穿上他们的斗篷,就可以躲过巡查了。”
黑影把这些人的红斗篷拽下来,递给凉月和顾北斗。
“巡查倒不可怕,只是要想进那些宫宇去,并不简单。”
顾北斗指了指宫宇的大门,说道,“每道门前都有守门的妖,他们靠得可不是令牌,而是气味。”
“气味?”
凉月闻了闻自己身上:“没有蒙混过关的方法?”
顾北斗摇头:“不同的护法殿内是有不同的熏香的,就算是紫烟宫的手下,也不可以随便离开自己的宫殿去别的宫殿。除了那四个护法,那些妖是识得他们的,所以不需要闻气味。”
“那就趁着这些斗篷身上气味还没有散,赶快混进去吧!”
不需要爬台阶,三人飞就是了。
到了红袍护法的宫殿外,果然有一只守门的妖。
凉月打算试试这闻香识人的方法是不是真的那么神。
那妖伏在门口,巧的是,这竟然是和山药一个品种的狼妖。
可惜山药被雷神养的狼给勾去魂了,不然就可以让山药和它打一架试试。
这个守门的狼妖比山药体格大了一倍还多,把宫门堵得死死的。
凉月故意走近,凑到那狼妖巨大的脑袋前,那狼妖眼睛都没睁,只动了动鼻子,嗅了一下。
然后就没再动。
凉月回头冲着顾北斗和黑影使了个眼色,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可是顾北斗和黑影已经却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露出惊恐的表情。
凉月蹙眉,伸出妖主咒印,回手照了过去。
“嗷。”
一声哀嚎还没发出声来,狼妖张着血盆大口被打飞了出去,在空中滑出一道黑色的弧线。
凉月瞧了眼千级台阶之下冒出来的一股白色雪烟,应该没死,不过一时半会儿也起不来。
“红袍护法,安云轩,我就先来给你捣乱了。”
凉月抬手,宫门就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推开了。
“喂!你就这么单枪直入?难道你不是来偷袭的?”
顾北斗已经拦不住了。
“不是呀!找茬儿我是认真的。”
凉月嘻嘻笑了两声。
顾北斗摸了摸脖子,他觉得今天可能小命不保。
宫殿内幽暗的光透出来,正好打在三人身上。
入目却只有空旷。
凉月先走了进去,解开了斗篷。
“这是……跑掉了?”
顾北斗没有凉月想的那么乐观,越是安静的环境,就代表越危险。
“主子。”
黑影飞到凉月身前,挡住了她的路。
“您莫要轻敌,属下在前面探路。”
“可是这四周,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凉月用黄钟探了探,确实没有任何埋伏和陷阱。
“不,只是这一层没有东西而已。”
顾北斗点了点脚,把黑影和凉月都拉了起来。
“上一次,我便是突然掉了下去。”
话音刚落,他们脚下的地面就噼里啪啦地如冰面一般碎掉了。
凉月轻呼了口气:“抱歉,是我大意了。”
“走吧。”
顾北斗拉着二人往下探,原来这宫殿就像一口巨大的深井,里面别有洞天。
直通地下,越往下,反而越发明亮了。
“是火光,底下有什么?”黑影问顾北斗。
顾北斗摇头:“上次我直接被打晕擒住了。”
凉月捂住了鼻子:“什么味?”
顾北斗嗅了嗅:“像是花香。”
凉月屏住呼吸,怪异之处必有妖,这个安云轩虽然灵力不够强,但暗招可是一个接一个。
第429章 奇怪的护卫
“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花香,赶快屏息。”
顾北斗才想起来,回头看凉月和黑影,早就自觉地闭气了。
他们三人落在了一个圆形的高台上,四周都点着火把,周围的墙壁上,镶嵌着一道道铁门,可以听见妖兽的咆哮声。
“哗啦啦!”
一道道铁门被打开,饥饿的妖兽们冲了出来,这里瞬间就变成了斗兽场。
妖兽越聚越多,看来这些门后面,还有没拱出来的妖兽。
这可就麻烦了,人的体力是有限的。
“这里没有出路,我们还得上去。”
黑影拉着凉月就要往上飞。
“你信我,这里之前不是这样的。”
顾北斗向凉月解释道,“我没必要害你。”
“我没怪你。”凉月拉住顾北斗,“别打了,先上去。”
“你们上不去了!”
从上面传来了声音,凉月瞧见墙壁上亮着一个光电,虽看不清人,但听得出,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安云轩。
“任何想谋害宫主之人,都要命丧于此。”
安云轩说完,光亮便消失了。
“他什么意思?”
黑影问了句。
“字面意思。”
顾北斗回道,他问黑影,“你还能化形吗?我不能了。”
“啊?”黑影也试了下,果然化不了妖的形态了。
“刚才那股花香,绝对有问题。”
凉月将莫羡化成一柄长剑:“你们看上面,刚才那地面又合上了,我们必须找到别的出处。”
“还好灵力还在。”
顾北斗先冲了出去。
黑影和凉月背对背:“主子,属下今日拼了命,也会护您出去。”
“谢谢,不过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没必要为了我牺牲。”
凉月用长剑割破了手心的妖主咒印。
一道鲜红的光乍然亮起,晃得那些妖睁不开眼睛,连连退却。
红光越来越亮,笼罩在每一个妖兽身上,刚才失了心智的妖兽动作都停下来,眼里也逐渐清明起来。
红光更加亮了,直冲破了宫殿顶部,冲出一个大洞来。
“妖主……是传说中妖主的咒印。”
有妖兽认出凉月的咒印。
凉月剑指头顶上方的那个洞:“回到你们的来处,莫在此处助纣为虐。”
众妖一听,立刻飞出了宫殿之外,黑影粗略算了下,这里面至少关了三百只妖兽,若是硬打,只怕会两败俱伤。
待所有的妖兽都撤出了,凉月才合上了手掌。
地上已经流了一小滩血,顾北斗扯了衣角,为她包扎伤口。
“不管它,一会儿就会愈合的。”
“那也不行。”
顾北斗瞪了凉月一眼,“谁让你放这种大招的?你有多少血可以流?”
“效率高呀!这样才能打得君迟一个措手不及呀!”
顾北斗不听,还是给凉月手上打了个特别丑的蝴蝶结。
“都说你爹是个疯子,我看你比他还疯!”
凉月抓住黑影和顾北斗,带着他们飞起来。
“我可是妖主,保护妖族,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快走吧!安云轩肯定跑去找君迟了,后面还有好几座宫殿要闯呢!”
出了红袍护法的宫殿,下山再上山,便到了一座通体雪白的宫殿,这宫殿和冰雪融为一体,凉月险些没看见。
“主子小心!”
黑影先看到了被风雪裹夹着的箭雨。
黑影挡在凉月身前,顾北斗则将那些风雪化成一个个雪球,它们被投了出去,把密密麻麻的箭雨炸烂了。
凉月躲在莫羡化成的盾牌之后,倒没被吓着,她把黑影也拉进来。
“我说什么来着!你怎么这么不怕死呢!”
黑影则挡在了凉月的背后,他说:“属下答应了黄掌柜,会把您毫发无伤地带回去。”
“啧!我不会有事的!”
凉月实在是佩服黄掌柜他们的仗义之心,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凉月之前只是为他们挡了几次苏氏的威胁而已,哪值得他们这么拼命?
不过身边能有这么死心塌地愿意帮助自己的人,凉月倒觉得安心了许多。
终于落在白护法的宫殿门口,这回门口栓着的妖兽根本都没和凉月打,它见到凉月亮出来的妖主咒印,立刻服服帖帖地把门给推开了。
顾北斗为那妖兽解开了脖子上的锁环,妖兽感激地咆哮一声,飞走了。
“进去吧。”
凉月这回脚都没沾地,生怕再有什么别的陷阱。
这间宫殿极为明亮,和刚才在安云轩那里的阴森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们三人才走进去,门就被关上了。
然后从殿内跑出来几十个身着白袍的护卫。
“大胆小贼,竟敢闯入紫烟宫。”
护卫们将三人围成了一团。
“紫烟宫又不是什么稀罕地方,有什么不能闯的?”
凉月摸了摸鼻子尖,“就来这么几个吗?那看来不需要我出手了。你们俩来吧。”
“好,主子您歇会儿。”
黑影说罢,就将手中存蓄已久的飞镖射了出去。
那些飞镖没入这些护卫身体里,直接穿透了,可是这些护卫却丝毫没有受伤。
“你射的什么呀!”
顾北斗数落了黑影一句,两手在空中一挥,冰冷的空气就凝结成了无数冰剑,朝着那些护卫砍过去。
冰剑将那些护卫砍得七零八落。
顾北斗得意地摸了摸鼻子。
凉月却皱起了眉头:“不对!”
“怎么不对?”顾北斗反问。
黑影指了指地面:“你自己看。”
话音未落,那些七零八落的护卫们又重新凑成了一个个的身体,就好像刚才他们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他们又把三人围起来,喝道:“大胆小贼,竟敢闯入紫烟宫。”
这回三人沉默了,凉月冷汗都顺着额头滴了下来。
这回可麻烦了,这个白袍护法使了什么法术,弄出这些杀不死的怪物呢!
可她没有时间去想,因为这些护卫已经提着刀冲过来了。
“打吧。”
黑影和顾北斗先冲了过去。
凉月解开手上的布条,将妖主咒印往这些护卫身上一照。
“没……没用!”
那就不是妖了,但,也绝对不是人。
“到底是什么?”
凉月搞不懂。
但情势不容她多想,她还要对付这些护卫。
“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这样打来打去,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
凉月有些急了,这些护卫打又打不死,甩又甩不掉,他们这样白白费力气,早晚会被耗光灵力的!
顾北斗替凉月挡下攻击,喊道:
“顾凉月,你先走。我们俩留下断后。”
第430章 遇见了她
“我先走?”
凉月根本没打算走。
“打不过就跑,不是你说的嘛!你先撤!我们俩再一起撤!”
顾北斗手里化出更多的冰刺,然而打出去的,都不过是徒劳。
凉月定了定神,闭上了眼睛,随即笑出了声。
“原来如此。”
她冲着黑影喊道:“小松,打那里!”
黑影,朝着凉月指的方向射了三道飞镖。
“呃!”
只听一声痛呼,一个身着白袍的人就从雪白的墙壁上显出形来,跌到了地上。
他的十根手指上都牵着线,他一倒下,那些杀不死的白袍人突然都不动了。
凉月打了个响指,这些白袍人就烧了起来,他们烧得很快,就像是一团被点燃的棉花,没一会儿就成了灰。
凉月偷偷松了口气,走到累得气喘吁吁的顾北斗身边:“抱歉,是我大意了,有日子不用幻术,竟然没看出对方的把戏。若是师父在,肯定会说我学艺不精。”
顾北斗低头看向凉月,她又是这副失落的表情。
花酿的事,她一直十分自责。
“我们不能停,这里还有其他隐藏的白袍人。”
凉月却先转身离开。
黑影紧随其后:“主子,您别走那么快。”
“我饿了,有吃的吗?”
凉月现在发现,心情差的时候,吃也是一种解压的方式。
她还在长身体呢,吃就吃呗。
凉月自我安慰完,接过黑影递过来的一包花生,一边走一边剥壳吃了起来。
“这条走廊好长啊!”
凉月把花生掷出去一颗,好像抛到了无底洞一样,连个响都没有。
“可能又是幻术?”顾北斗扭了扭手腕,看来他刚才已经打累了。
凉月停下来,没有再往前走,她又吃了一颗花生,才说:“自信一点,把可能去掉。”
凉月回头指了指来时路。
哪还有来时路啊!后面就是漆黑一片。
顾北斗才放松下来的神经又崩紧了。
“怎么出去?”他问。
凉月却干脆坐下来了。
“我有点累了,正好歇会儿。”
“顾凉月!”
顾北斗把凉月拎起来,“你都不知道害怕的吗?”
“我真的有点累,我需要休息。”
顾北斗这才看见,凉月的小脸显出三分病态的白。
“你怎么了?”他扶着凉月坐下来,这才看到凉月的右手,居然在往外渗血,手上的布巾已经被染透了。
“怎么回事!”
顾北斗紧张地揪住凉月的手腕,打开她的手。
“你怎么不吱声呢?”顾北斗冲着凉月吼了声。
黑影立刻掏出伤药给凉月重新包扎。
“主子,这……该不会是天帝他……”
“不是他。”
凉月摇了摇头,无力地靠在顾北斗肩头。
“只从刚才开始的,就是烧了那些人偶之后。”
黑影立刻反应过来:“方才是有一股怪味道,可是刚才我们俩都没事啊!”
“那是因为咱们两个没有外伤。”
顾北斗捏了下凉月的手心,又在她手中聚了寒气,把她的手腕结成了冰。
“你这是做什么?”黑影想推开顾北斗。
顾北斗却阻止了他:“你看!”
黑影凑近一瞧,凉月的手心伤口处,竟然有一根根微不可见的绒毛似的东西,它们是半透明的样子,好像正在牟足了劲往凉月手心里钻。
“这是什么?”凉月好气地用手隔着冰块摸了摸。
“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顾北斗手握成了拳,砸到了墙上。
“我不该把你扯进来的!”
“是我要来的,不是我扯你来的吗?”
凉月拍了拍顾北斗的肩膀,笑道,“我想知道,我还要顶着这块冰坨子到什么时候?”
顾北斗收回手,定了定伸,却拉起了凉月的另一只手。
“即使被冻住,你的手还是能正常愈合,但是这些东西,很快就会被冻死,便不会威胁到你了。”
“好,谢谢。”
凉月从顾北斗手里抽出左手,顾北斗却又执拗地握住了。
“别耽误我剥花生。”
都这时候了,还忘不了吃。
黑影无奈地摇摇头,瞥了眼尴尬的顾北斗。
“顾凉月,你……”
顾北斗收回自己无处安放的手,“哼!”
歇了会儿,凉月觉得有力气了,低头看了看手心,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再看黑影和顾北斗,他们一左一右抱着胳膊,闭着眼睛休息。
还逞强呢!
其实他们俩比凉月更累。
凉月起身,回头摸了摸身后的墙。
她刚才已经用黄钟探过了,这就是普通的墙,这里也是一条很普通的长廊,只是为什么就是走不完呢!
这应该是在她理解之上,更高明的一种幻术,但无论怎样的幻术,都是有破解之处的。
凉月用莫羡在墙上刻了个三角形,作为标记。
万一这是一条折叠了空间的长廊呢?
“有人吗?”
突然的女声,骇得凉月握紧了莫羡,她错愕地回头,竟然看到从黑雾里走过来一个女人。
顾北斗和黑影十分警觉,听到人声,他们立刻醒过来,不约而同地把凉月护在了身后。
“咦!你们是这里的人吗?”
女人看到了黑影和顾北斗,立刻小跑着过来。
“这位公子,请问前往宫主的宫殿,要怎么走?”
黑影打量着女人的穿着,一身精致的刺绣棉袍,华贵的金钗,只是妆容有些淡了,脸上还有些慌张。
这是个人族!
普通的人族!
她是怎么进来的?
“不……不知道。”
黑影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话,这人是真是假,这也是幻术吗?
女人又转头看向顾北斗,继而把视线落在了顾北斗身后藏着的小孩儿身上。
“小丫头,我认识你吗?难道你爹娘没教过你,这么死死地盯着别人,很失礼吗?”
顾北斗回头看向凉月,她果然正紧紧盯着这女人,而且她目光不善,甚至可以说是面露杀意!
“凉月……”
顾北斗过去拉凉月的手,她是怎么了?怎么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好像就要咬破了。
凉月的手上正紧握着莫羡,刀尖还是朝着那个女人的。
“你怎么了?”
顾北斗冷不防地,就被凉月推到了一边去。
凉月冷着脸踱到女人身前,莫羡直指女人心口。
只见她冷漠地唤了女人一声:“楚歌,我警告你,离顾怀酒远远的!你们两个,不可以在一起!”
“什么?!”
凉月的话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楚……歌?!”
第431章 他在说什么
顾北斗不可思议地盯着女人的面容。
楚歌,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怪这女人看上去有点眼熟。
凉月和她,还真有三分相像。
黑影不明所以,不过顾怀酒不是疯王的名讳吗?
楚歌又是哪个想接近疯王的女人?
就算是那样,也不至于这么恨吧?
那女人才是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
“你是谁家的小孩儿,管得挺宽哪!我和王爷的事,跟你个小屁孩儿有何干系!多管闲事的人让开!”
凉月提了个声调:“顾怀酒此生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你,请你离他远远的。不然,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如果不是楚歌,顾怀酒就会是那个恣意潇洒的逍遥散仙,是袖手天下的闲散王爷,是个正常的人,而不是如今这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哎呦?”
楚歌根本不信,抱着胳膊,撅着嘴,“就凭你!你以为你会握翻,就可以威胁别人了?你才多大啊!小孩儿!”
说罢,楚歌就要绕过三人,继续前行。
凉月却真的挥刀出去了。
她不听劝,那就只有!
“不行!凉月!”
顾北斗一击将莫羡打飞了出去,又一个挥手,就把楚歌打了回了黑雾里。
“啊!救命啊!”
楚歌喊了一声,就再没声音。
凉月做势要追,却被顾北斗两只胳膊钳住。
“你冷静一点,这里十分蹊跷,你跳过去就回不来了!”
“你放开我!我不能让她去找君迟,不然疯爹就完了!”
顾北斗伸手,在凉月面前设了一道冰障。
“凉月!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你杀不了楚歌!就算你杀得了楚歌,你也会从这个世界消失的!你是不是被你爹传染啊!你怎么也发疯了呢!”
“我没疯!”
顾北斗力气真不小,凉月挣了好几次,也没打开。
“你放开我!你知道君迟会对楚歌做什么吗?你知道那天,我爹他是怎么疯的吗?我既然撞见了,就不会让她再那么做!”
凉月手下用力,掰开了顾北斗的手腕,可是顾北斗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能立刻又抓住凉月的手腕。
把她拽回来。
“啪!”
响亮的巴掌惊得黑影下巴都快掉了。
这小子疯了,居然敢打妖主。
凉月捂着脸,抬脚就要踹顾北斗。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打我!”
“顾凉月!”
顾北斗直接将凉月抵到墙边,抓住凉月的肩膀。
“你能不闹了吗?!顾凉月!你清醒清醒一下行不行!怎么一提到疯王的事,你脑子都不转了!你给我好好镇定镇定!我告诉你,我们能改变的只有将来,我们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完全掌握,又如何去替别人逆天改命!你这样只会把所有事情都搞砸!”
“那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又做成过什么呢!”
眼泪噼里啪啦地打下来,“我什么都做不好!师父,玄晖都没了,蝶儿还有七七姐也没了,轻罗馆差点全没了。可是我呢!我什么都没做成,还惹出一堆乱子出来!如果我连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都护不好,我还有什么用处!和一个废物有什么区别!”
“不是的!”顾北斗拦下凉月的话,“凉月,你会做得很好,慢慢地,所有的妖都会认可你这个妖主的!你给自己太大得压力了!”
“他们手里都握着许多牌,我一张都没有。我拿什么去斗!我没有时间去慢慢地让所有人都认可我!更何况,我根本做不到让所有人都认可我!”
“那也不能如此冲动!”
顾北斗用袖子为凉月擦眼泪,“凉月,你相信你自己,你可以做得好!你是妖主啊!万妖之主,你有什么怕的呢?你以为我来紫烟宫,只是为了我自己吗?你一次次地救我,帮我,我嘴上不说,你就以为,我不感谢你是吗?凉月!”
顾北斗将凉月揽到怀里,“如果你愿意,我这张牌你随时拿去用!”
凉月呆住。
他说什么?
“顾凉月,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为自己活?你什么时候,可以顾一下你自己的感受呢!”
凉月皱紧了眉头,她何时不为自己着想了?她一直都挺自私的吧?
“顾北斗,你把我说得也太好了吧?”
凉月把顾北斗往外推了推。
“我没事了,对不起,刚才我情绪不对,没有控制好脾气。我现在没事了,不会惹出乱子了。”
凉月又使劲推了推,顾北斗似乎比他还激动。
“那啥……”
凉月抬起右手,“你看,我的手好了。”
顾北斗这才松开,转身过来为凉月查看伤口。
“确实痊愈了,那我便把冰撤掉了。”
凉月连连点头,连忙冲着黑影说:“我们走吧!走走试试。”
“好,主子,我来开路。”
黑影却先溜了。
“不是……”凉月是想让黑影插在他们俩之间。
难道他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错。
黑影就是太有眼力见了。
“我们走。”
顾北斗拉着凉月往前走。
才走出不过三十几步,他们面前竟然出现了一堵墙,雪才的墙面上还抠出来一扇门形状的东西。
“刚才这里有墙吗?还是我眼神不好,一开始,这墙就在这儿?”
凉月有点怀疑自己了。
“不,这墙是突然出现的。就像是刚才突然出现的那个女人。”
黑影把手搭在下巴上,“主子,我觉得吧,这里可能是个错乱的时空,我们刚才所处的时空,和现在所处的时空,可能不是同一个。”
“哇!难为你一个古代人能有这么超前的见解。”
凉月不禁对黑影刮目相看,顺势溜到他身边,和顾北斗隔出这段距离。
“那这门,我们是打开?还是不打开,继续等?”
“开,不开也会被困死在这里。”
顾北斗果断地把手放在了门上。
门板并没有想象中的厚实,只要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与素白的门不同,里面是一间被大红妆点得满是喜色的房间。
“这是喜房吧?这里还是紫烟宫吗?”
“嘘!”
凉月的话都被顾北斗的手给遮住了。
黑影指了指床榻之上,原来是坐着个身着喜服的新娘子。
新娘子头上盖头遮得严实,看不清是面容。
但这女子的灵力,却是在他们三个人之上呢!
凉月立刻掏出隐身符,想隐藏了他们三人的身影,可那女子已经开了口:“来都来了,不看看再走吗?”
第432章 见到了过去的疯王
看什么?我们真的不是故意闯别人洞房的。
凉月才想开口解释,只见那女子竟然自己掀开了盖头。
明眸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她的五官光是看一看,就足够叫人嫉妒了。
凭什么要把最精致的作品凑在一起呢?凭什么又搭配得这般匀称,又恰到好处呢?
那女子明媚地笑了,葱白的手指向了顾凉月。
“我美吗?顾凉月。”
她认识我?
凉月还没反应,黑影和顾北斗又一次挡在自己面前了。
“你怎么认得我?”
凉月自认从来没见过这个女子。
而且,此刻他们所处的空间,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呢?
凉月透过顾北斗和黑影之间的缝隙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朝着他们走过来。
“你们两个加一块都打不过她,还保护她?不是应该赶紧跑吗?”
女子伸手向着顾北斗勾了勾手指,顾北斗竟然就鬼使神差地朝着女子飘了过去。
“你放开他!”凉月大声喝道。
女人似乎意料之外地挑了挑眉毛,掐住了顾北斗的天灵盖,却没有发力,只是将目光落在凉月身上:“呦?你很奇怪,顾凉月。你和这个家伙不是水火不容,一见面就吵吗?”
这个女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让你放了他!”
凉月伸手将妖主咒印打在女人身上,可是这女人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就算不是妖族,也不会是对妖主咒印毫无反应的。
她到底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女人将顾北斗放下来,“我无意伤你们,只是警告你们一下,赶快从那扇门退回去,我夫君很快就过来了,他若是见了你们,你们小命可就没了。”
不错,这女人尚且如此厉害,他的夫君还指不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凉月走过去,要把顾北斗扶起来,这女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顾凉月,你好像长歪了。”
女人别有深意地看着凉月,“你不该如此。”
“你管不着。”
凉月将顾北斗身上的法术解了,掺着他去解被定住的黑影,却被女子拦下了。
“我管不着?你凭什么说我你管不着?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按照正常的脉络走下去了。你不应该是这样!你不是你!这不是你!”
女人的胡言乱语凉月不想听,她掏出莫羡,就要刺过去,被顾北斗拦下了。
“凉月,我们在这里出手,得不到任何好处。”
顾北斗说得对,这个时空和她所处的时空是不一样的,若是在此改变了什么,很有可能就改变了什么事情的结局。
就好像蝴蝶效应一样。
所以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快离开这里。
凉月打了个响指,黑影的定身术便被解开了。
“不管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出于什么心态告诉我这些,我还是要感谢你。多谢提醒。”
言罢,凉月便带着黑影和顾北斗闪出了房间,女人追过来,黑影地把门一关,便把女人隔住了。
“这人到底是谁呀?说话阴阳怪气的。”
黑影挠挠头,他都来不及出手就被定住了。
接连两次遇到这种诡异的事,又遇到两个稀奇古怪的人,黑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什么大毛病了。
主子的表现更是让她大跌眼镜,小小年纪能当上妖主,黑影也早就知道凉月是个有故事的人,但像今日这般失态,他还是头一次瞧见。
就在刚刚,这扇门关上的一瞬间,凉月猛然回头,看向消失的女子,她才意识到一个大问题。
这女子对妖主咒印没有任何反应,或者说她对妖主咒印免疫,是因为,她就是自己!
这女子便是长大了的顾凉月!
不不不不!
凉月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就算这个女子确实和自己想得有点像。
凉月看向了顾北斗,这女子似乎很不喜欢顾北斗。
或许这未来的多少年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和顾北斗的关系恶化了吗?
凉月低下头默默地想着,没有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并没有身处那条长长的走廊之中。
“顾凉月!”
顾北斗唤了好几声,才把凉月唤醒过来。
“啊?怎么了!”
“你看,那是谁!”
顾北斗手指着前方,凉月看向他所指方向,这里黑乎乎的,还带着铁锈和潮湿的苔藓的味道。
在顾北斗指着的那个的那面墙上,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那墙下是三级台阶,台阶上跪着个人,他背部朝着墙面,两只手被墙上吊着的两个金属环扣住,披头散发地低着头,台阶上都是血迹,这人也是遍体鳞伤。
“这又是哪儿?这人又是谁?”黑影小声问道,他给凉月指了指另一侧的墙,墙上有个铁门,门是锁着的,铁门之外走廊的远处,有人正在打着巨大的呼噜声。
顾北斗轻手轻脚地往台阶上走,却被凉月抢了先,她直接飞到那人身边,一言不发,却直接用妖主咒印照在他身上,为他疗伤。
“主子,您这是……”
黑影凑过去,偷偷地撩开昏迷的人披散的头发,下一刻,他骇然地捂住了嘴巴,将惊呼生生咽了下去。
“他他他……他是!”黑影瞠目结舌,说不顺。
顾北斗抢了他的话,平静地说:“疯王。”
虽然这人身上已经没一处好地方,甚至脸上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和烙痕,但是能让小孩儿毫不犹豫冲上前去救的人,没有第二个。
三人沉默着,顾北斗瞧见凉月的裙角都沾到了地上的血污,可她根本都没有顾及到这些,她皱紧了眉头,大量地耗费灵力为疯王疗伤,疯王身上的伤口在愈合,凉月额头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密集。
“他伤得太重了,身上没几块好骨头了,谁下手这么狠?”黑影琢磨着。
顾北斗四下看了看,说:“这里是紫烟宫的地牢。不过,这个疯王比现在的疯王年轻很多,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所以这里应该是过去。”
顾北斗伸手卸下了疯王手上的锁链,和黑影一起扶着他,叫他靠着墙坐下来。
“啧!这膝盖上都是钉子洞,这个君迟下手可真狠。”
黑影说着说着,就不敢说了,因为看到凉月的眼睛有点红了。
许是移动时扯到了伤口,疯王颌着的眼帘微微张开。
第433章 更厉害的人
干瘪的嘴唇也微微动了动,他的手指微微勾起,握住了凉月为她疗伤的手。
“有人来了!”
黑影释放出黑色的浓雾,暂时遮蔽了视线,外面的守卫走过来,隔着铁门望了一望,就离开了。
黑暗中,谁也瞧不清对方的样子。
凉月感觉到那双手紧紧地握了自己的手一下,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下一刻,她的手就空了。
周遭的事物突然就变得明亮起来,黑影的浓雾被强烈的亮光冲散。
凉月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顾北斗大喝一声:“小心!快躲开!”
发生了什么?!
“呃!”
一声痛呼从凉月身后传来,凉月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撞飞了出去,她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抵着,替她挡下了这一击。
她旋身拽住了身后的,才发现那根本就是顾北斗!
是顾北斗挡在她面前,替她挡下了这一击。
“顾北斗!”
顾北斗身量大,他们直接倒下来,还好被黑影扶住。
顾北斗嘴角都是血,衣裳前襟也都是血,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已经晕了过去,而他的胸前,此刻正插着一支黑色的剑。
“顾北斗!”
凉月跪倒在地,她掺住顾北斗的身体,那剑又被一股强的力量拔了出来,凉月立刻将妖主咒印压在顾北斗巨大的伤口上,可是喷出的血珠还是刺进了凉月的眼睛里。
“莫羡!”凉月唤了声,想让莫羡能够出来抵挡一阵,可是莫羡却像是被骇住了一样,根本毫无反应,躲在鞘里没有出来。
黑影冲到凉月和顾北斗身前,又为凉月挡剑。
“噗!”
刺目的血充斥着凉月的视线,那支剑直接从黑影的身体里穿过,冲到凉月眼前,从她面前滑过,订在了地上。
“小松!”
凉月喊着,她喊得太大声了,大到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黑影俯身跪下,捂着腹部的伤口,却自然坚守着凉月。
“主子,属下无事!你!快跑!”
黑影说得含含糊糊,他的嘴里不停地往外涌着血。
“没用的!在这里,没人能打得过我!”
那把剑再一次被抽了回去,凉月抬头看到剑的主人,一袭黑衣,披散着头发,他脸上戴着黑漆漆的面具,手上带着纯黑的手套,身上没有一处露出来的皮肤。
他就像是个被套在黑罩子里的人。
周遭一片虚无雪白,什么都没有,这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瘆人。
“你是妖主?”
这人的剑直指凉月的心口,仿佛下一刻就要刺穿一样。
凉月咬着牙,愤恨地看向这个人。
“你是谁?”
紫烟宫里,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这人的灵力,比君迟还要强。
这人却没回答,下一刻,那剑就朝着凉月刺了过来。
凉月飞身躲过,可这剑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凉月无论往哪边躲闪,它都能跟着。
凉月与这剑就像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一样。
“主子!小心!”
黑影倒了下去,凉月心里一紧,稍一分身,就被那剑追上。
“呃!”
口中腥甜喷出来,凉月栽倒在顾北斗身边,她背后已经染红了一大片。
“你们进了这里,就休想过着出去!”
这人又一次抽回了剑,朝着凉月飞了过来。
“你们能在空间夹层中穿来穿去,捣乱我的秩序,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不过你这个妖主,当得着实没用!”
“不用你管!”
凉月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迅速地流失,那把剑就好像有着什么神奇的魔力,它正在将灵力从他们身上带走,并传到眼前这个人手里。
不行,她不能死在这儿!
凉月缓缓闭上眼,让自己迅速镇定下来,在灵力完全消耗完之前,她必须要活下去!
霎时,强烈的金光从凉月的手心里蹦了出来,刺得那人手中的黑剑都拿不稳了。
“这是……九叹?”
金光柔和地照在众人身上,一时间,顾北斗和黑影身上的伤痕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很快他们便恢复如初。
黑剑人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一切,直到那两个人呼吸平稳下来,周围的金光才渐渐收回到妖主的手心里。
“你小小年纪,就学会九叹了?”
黑剑人又上前一步,这才发现,这个妖主已经晕了过去。
他俯下身子查看妖主身上的伤口,竟然还在流血。
不,妖主都有着强大的治愈能力,她怎么会连这点伤都治不好呢?
使出九叹治愈那两个家伙,是这个小孩儿最后的执念。
黑剑人盯着自己手下的剑,这把剑对妖主造成的伤害,竟然连妖主自己都无法用灵力治愈?
可是那两个人却能治愈……
看来,这个妖主,是将所有的灵力都用尽了。
“真是没用!乖乖等死吧!”
黑剑人正想起身,突然腹部撕裂地痛,他低头一瞧,他肚子上竟然扎着个匕首。
“嘶!”
黑剑人吃痛得起身,见妖主竟然从血泊中爬起来了!
“你没晕?”
凉月站起来,抹了抹自己的手心,她背后的伤口正在愈合。
刚才她是故意这么做,让黑剑人放松警惕,她才能有机可乘。
这时候,顾北斗缓缓睁开眼,就看到凉月又一次划开了自己的妖主咒印,并照在了那人身上。
“呵呵呵……”
黑剑人阴森地笑起来,他根本无惧凉月的妖主咒印,哪怕这已经是凉月能使出来的最后的绝招。
顾北斗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的伤都已经痊愈了。
这都是凉月做的。
他想要冲向那黑剑人,却被凉月喝住了。
“没用了,顾北斗,之前我爹告诫我,绝对不能进入紫烟宫,我还以为他就是吓唬我的,原来如此……”
顾北斗顺着凉月的视线往前看,只见那黑剑人抽出了腹部的匕首,而他的伤口就在匕首被抽出来的一瞬间,就立刻愈合了。
“就凭你?就是十个你,你也别想伤我分毫!”
黑剑人拿着匕首,看着上面雕刻的纹路,似乎他的眼神在上面停驻了下,可是立刻他就将匕首丢了出去。
凉月的手无力地垂下来。
“对不起,顾北斗。”
凉月在顾北斗身上贴了一道符咒,“我真的打不过这个人。”
手腕的血顺到了符咒之上,这符咒发出金色的光芒。
“凉月!”
顾北斗看到自己的身体也被这股金色的光芒罩住,然后他的身体便消失在了凉月面前。
“你以为,这样就能将他送出这里吗?”
第434章 师父,回来了
黑剑人不屑地再次举起了剑。
“总要试一试。”凉月无力地坐下来,这回,她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无能的妖主。”
凉月笑了,看着黑剑人举起剑朝自己刺过来。
她确实无能,连自保都做不到……
她真的很难过,想着自已会死在这个空间里,她再也回不去了……
“对不起。”
她有太多还没有做完的事情,如今,她也都做不成了。
黑剑人的长剑朝自己刺过来,凉月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拳头。
结束了,可是,好不甘心……
“铮!”
兵器相撞的声音传过来,想象的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凉月睁眼,就被那熟悉的白色衣衫撞得刺痛了双目。
凉月伸手,想要去触碰这抹白色,可她不敢碰,她太害怕了,如果这一切,只是幻影,那么她怎么能去碰呢?
她好怕,他会碎掉。
可是,这抹白色却转了身,俯身将她提了起来,揽在怀里。
这温度,是真实存在的,是暖的。
这人,是活着的,是会呼吸的。
是师父啊!
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师父啊!
“本尊的徒儿,不是你这种家伙能欺负的!”
这温润的声音,叫凉月的心猛地皱在了一起。
是师父的声音,他会说话,这,不是幻影。
“花酿!”
黑剑人指着对面的神,“你是怎么进来的?你说,她是你的徒儿?”
听到花酿的名字,凉月终于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搂住了花酿的脖子。
“师父,你回来了,是吗?”
凉月哑着嗓子问他,“我知道的,你不会死的,你不会,不要我的……”
这么长时间以来积蓄的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在一瞬间爆发了。
眼泪哗啦啦地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失而复得,凉月却一点都笑不出声来。
她从来没感受到这么委屈过,她想哭,哭给花酿听,让他心疼,让他再也舍不得离开。
花酿微微偏头,用自己的面颊蹭了蹭凉月的发。
“不哭了,师父帮你报仇。”
说完,花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黑剑人身上。
“本尊说过,你不能再出现在本尊面前。”
花酿的剑悬在半空,对着黑剑人的心口。
黑剑人的剑发出瑟瑟的抖动声。
“花酿,你想杀我?”
“如何?你吓到本尊的徒儿,就该为此付出代价。杀不杀你,难道本尊说得还不算吗?”
黑剑人没有回话,虽然他戴着面具,但是可想而知他此刻的脸色该有多么的难看。
“本尊今日不想弄脏衣衫,吓到徒儿,若你还想喘气,就给本尊立刻消失!”
花酿说完,他的剑就朝着黑剑人刺了过去。
黑剑人像是十分惧怕花酿的剑,立刻遁走,溜之大吉。
周遭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凉月的啜泣声。
花酿坐下来,为凉月疗伤,然后轻轻拍着凉月的背,也不说话,就安静地等着凉月平静下来。
可是过了好半晌,凉月也没有停下来。
“凉月,再哭,师父就要被淹死啦!”
凉月这才抽噎着忍住继续哭的冲动,捂住了花酿的嘴。
“不要!不要再说那个字了!我不准!”
“师父,我错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会固执己见了!”
“师父,你不要再消失了,好不好?”
“我一个人,不行的。”
“轻罗馆,没有你,不行的。”
“你看你这个师父,什么都没教会我呢!就走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合格呢!”
花酿挽住凉月的手腕,又轻轻捧起已经哭成小花猫的脸。
“凉月,你要学会独自面对,师父不能永远做你的拐杖。”
凉月抓住花酿的胳膊:“那你远远地看着我就好了,不要走,可不可以?我错了!我不做阿徯,我只想做顾凉月,我只想做你的徒弟。可不可以,不要再吓我了!”
花酿用袖口为凉月擦脸,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哭红了的小脸,微微一缩。
那双从来都盛不下什么的脸上,此刻装载着太多的情绪。
“凉月,师父不能留下。”
凉月抓紧了花酿的胳膊,生怕下一刻,花酿就会跑掉。
她用力地摇头。
“不行!你回来了,又凭什么走!”
花酿微微叹了口气,还是从凉月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师父,不是师父,你懂吗?”
凉月用力地摇头:“师父,您说什么混话呢?您,是不是还在生气?”
“师父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从来都不曾生过你的气。”
花酿抚着凉月的头,让她靠着自己的心口。
“听话,师父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师父不能出现。”
“不……”
“凉月!你听师父说完!”
花酿轻轻揽住凉月,“师父,也想凉月了。就算师父不能再陪着你,师父也不是生凉月的气,不是不想要你了。凉月,你要快点长大,师父,等你……”
“等什么?”
凉月想要抓紧,可是却扑了个空。
花酿的身影消失了。
“师父!”
凉月大声地唤着,她想抓住花酿,哪怕只是他的一片衣角也好。
“花……酿……”
凉月哽咽着喊出他的名字。
这算什么呢?
给她一颗糖,又要刺她一剑,再将她狠狠地掰碎吗?
什么叫等她?在哪儿等?
这条路还有多长?她还要走多久?
凉月还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她周遭的一切都化成了玻璃随便,哗啦啦地碎成了一片片,而她也瞬间失重,迅速地坠落了下去。
她想要控制自己下坠的速度,想要停下来,却只是坠落地更加迅速。
随着那些碎片一点点如冰雪一般消融,周遭的事物也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虚无变得充实,纯白变成了暗紫色,凉月也跟着坠入一个人的怀抱。
“小妖主,你说,我是该说别来无恙,还是该说,冤家路窄呢!”
凉月猛地从这人怀里跳下来,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再加上之前连续几番的战斗,凉月已经没了力气,她直接跌在了地上。
“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那个可怕的长廊,就连我自己,都不敢进去。你竟然还能活着走出来。”
君迟俯下身子,要将凉月扶起来,可是凉月却像见了鬼似的,将他推开。
“滚!”
“呦呵!看来咱们的小妖主,是彻底生气了。”
君迟蹲下来,看着凉月的狼狈样子,伸手去碰她的脸,却被凉月将手打开了。
“我不妨告诉你,今日我来,就是要把你,还有你的紫烟宫,灭掉的!”
第435章 奇怪的宫主
凉月的匕首架在君迟的脖子上,君迟却没有躲。
凉月上下打量了下君迟,他今日穿得倒是素净,那身紫得像茄子似的衣裳终于被他收起来了,一身月白长衫,头发只用浅色发带系了发梢,凉月一开始差点没认出来。
不过就算这样,君迟依旧是个危险的人物。
“小妖主,你就那么想杀了本君吗?”
君迟居然还把脖子往前送了送。
“你的紫烟宫,挡了我的道。”
风缄之前嘱咐过凉月,还不能看动君迟,所以凉月并没有打算要了君迟的性命。
但是如果要灭北狄,就一定得先灭掉紫烟宫。
所以,凉月今日,是绝对不能无功而返的。
“我的紫烟宫,离你们大凌十万八千里,怎么又挡了你的道了?你的道可真够宽的。”
君迟倒是一点也不紧张,他坐下来,说话的语气平静得叫凉月一度怀疑这个人他是个假的。
任谁家老巢要被人掀了,也不可能这么平静吧?
“小妖主,你想凭一己之力,颠覆我诺大的紫烟宫,是不是有点太不把本君放在眼里了?”
“我就没把你放在眼里过。”
其实凉月有点心虚,她没想到紫烟宫里还藏着这么多的玄机,差点就交待在这儿了。
君迟说:“我可是从一开始,就对你很感兴趣呀!小妖主。”
君迟摸到凉月的手腕,轻轻挽住。
“不要逞强了,你现在灵力都没有恢复,根本没有胜算。歇一会儿,我给你倒杯茶。”
这也是凉月始料未及的,她把紫烟宫搅和成一锅粥,君迟都不生气?
凉月左顾右盼,发现这个房间竟然是君迟的卧房。
君迟将茶水递给凉月:“喝吧!喝完了再决定要不要杀我。”
君迟坐在凉月身边,他今日和往常很不一样,凉月反倒战战兢兢坐立不安,总觉得君迟有什么阴谋。
“北狄的事,我不会再管了,顾怀酒想怎么样,随他去做就是。”
君迟的话更是叫凉月大跌眼镜,可是接下来的话,更是叫凉月难以置信。
“以后,紫烟宫和轻罗馆,不再是对立的,我君迟,愿意效忠于妖主,做您的人。”
“啊?”
凉月听懵了,她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脸蛋。
脸好疼。
不是做梦。
君迟是不是,疯了?
“你在开玩笑吗?”
他肯定是在骗人。
君迟却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想再和你做对了,我累了。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就知道,没有天上白掉下来的馅饼,如果有,肯定是馊的。
君迟伸出了自己的手,摊开手心给凉月。
“我要一样东西,你给了,我便和你站在一边。”
“你立场坚定一点,你这样我一点也不习惯,我有点乱。”
凉月上手掐了下君迟的脸,这人该不会是假冒的吧?
君迟却自说自话:“把你的手给我。”
“啊?你是不是有什么病?”
凉月往后挪了挪,这个君迟不正常。
可是君迟已经拉住了她的手。
“顾凉月,你记住了,从今以后,我紫烟宫,就归你了。”
君迟松开凉月的手,凉月才发现她手指上多了一个戒指,戒指上带着一块黝黑的宝石。
“我送你出去。”
君迟起身,同时拉起凉月,他走在前面,看不清他是怎么样的神情。
凉月定定地盯着手中的戒指,想着要不要摘下来呢!感觉这戒指有毒。
“你……你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
凉月试探地问他,“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没那么容易,夺舍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君迟走得缓慢,“你现在不信没关系,反正只要你有需要,转一转那个戒指,紫烟宫会来帮你的。”
“我可能永远也无法相信。”
凉月说的是实话,君迟之前劣迹累累,怎么可能突然转性了呢?
君迟却不再说话了,他带着凉月到了结界口,指了指外面说:“他们俩在外面呢!”
“哦,那谢谢哈。”
凉月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真是坏事连连。
凉月出了结界,离开之前还特意回头看了君迟的背影一眼。
“他要么是被夺舍了。要么就根本不是君迟。”
凉月嘀咕着,狐疑地走出来,就看到顾北斗和黑影坐在地上,正在打坐运气。
“我出来了。”
凉月坐下来,顾北斗和黑影睁开眼睛,瞧见真的是凉月,立刻欣喜若狂。
“你怎么出来的?你没事吧?那个黑剑人呢?”
顾北斗就像个十万个为什么,凉月都不知道该答哪一个。
“我有点累,想睡会儿。”
凉月指了指身后的紫烟宫,“暂时先不用管紫烟宫了,君迟说不会掺和北狄的事。”
“好的,主子,属下送您回去。”
黑影将凉月扶起来,就要带着她离开。
顾北斗没动,他还没有替母亲报仇,他还想再闯一次。
凉月现在没办法和顾北斗解释清楚,她只好说:“里面很危险,我建议等你能力更强的时候再来!”
“是呀!你年纪也不大!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再加上顾北斗也知道自己如今不能奈君迟如何,便只能暂且作罢。
一行三人迅速离开了冰天雪地的北狄,回到了大凌的皇城。
凉月这一去一回,便是三天两夜,回王府的时候,王府刚刚掌灯。
黑影送凉月回了玉笙苑,凉月叫桃核儿给自己打盆热水,桃核儿一见和凉月一同回来的还有顾北斗,兴奋地叫唤着:“姑娘真厉害,能把这头倔驴给找回来。”
“还行吧,长得丑的人都比较好认。”
凉月又开始挖苦顾北斗,可顾北斗却没有从前生气的劲儿了,今日若不是凉月,他不但报不了仇,更是自身难保。
“你不要用那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我只是有点累。”
凉月摆摆手,又与桃核儿说,“找人把他之前的房间收拾收拾,以后他还是听你管教,不要叫他到处乱跑。”
“姑娘放心吧!”
桃核儿把顾北斗拉出来,到了院子里,掐着腰质问他:“这么长时间,你做什么去了?姑娘是怎么了?怎么又受伤了?你说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
桃核儿地嘴吧啦吧啦说了一通,说得舒服了,这才与顾北斗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去请郎中,还要去通知王爷,姑娘回来了!真是笨死了!真不知道姑娘为什么老帮你!”
顾北斗听得耳朵都疼,赶紧溜出去,却迎面撞墙了什么人。
第436章 即将分离
“哎呀!好漂亮的一只狐狸!”
来人搓着手掌,双目晶亮,像是在盯着什么宝贝,好像下一刻,他就要把这只狐狸做成毛领子似的。
顾北斗立刻跳闪到后面,弓着背警惕地盯着来人。
这人却还能嬉皮笑脸:“这瑞王府还真是藏龙卧虎哇!怪不得那个小丫头那么嚣张!”
“你是何人!你不是王府的!”
顾北斗嗅到了一股不属于凡人的气息,这气息他感觉有些熟悉,好像那个叫花酿的人身上也有。
“哦!你也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世人皆尊我为雷神!”
“神?”
难怪了。
“你们可是世间少有的,不如……”
雷神还没有说完,顾北斗已经飞身跳出了王府。
“欸?他是不是误会了?我长得像个坏人吗?”
雷神扯了扯自己的脸皮,笑嘻嘻地又往玉笙院走。
“姑娘安睡了!谁也不许打扰!”
门口的小丫鬟桃核儿把雷神堵在门外,“你要是进去,扰了姑娘的安,王爷肯定会扒了你的皮!”
“再说了!玉笙院本就不许男子进入,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离这里远远的!”
雷神挠挠头:“哎呀!你们人的破规矩可真多。”
“不看就不看呗!”雷神本来就是闲逛,他拐出去继续溜达了。
凉月睡得不安稳,这次紫烟宫之行,叫她明白了自己能的不足,她也知道了为什么妖界的人不肯认可她的原因。
到什么时候,都要有绝对是实力,你的以理服人才算是真正的有理有据。
梦里,她见到了花酿,她脑海里一直闪动着花酿的影子,花酿对凉月说的话,凉月就像是魔怔了似的,在嘴边重复着。
师父啊!我悟性太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噼噼啪啪!”
一声声惊雷震得梦境破碎,凉月被一只巨大的手抓起来,她听到头顶有个声音了在怒吼:“不许想他!不许!”
是风缄,他连她的梦境都要控制。
凉月不甘心,她冲着那只大手喝道:“放开我!你永远别想着能控制我!”
“放开!放开我!”
凉月猛地睁眼,就对上疯王大写的面容。
“凉月……”
疯王手里拿着帕子,正在给凉月擦汗,“做噩梦了?不怕,爹在呢!”
“疯爹?”
凉月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心里的憋闷就在这一声呼唤之后全部爆发了出来。
“疯爹!疯爹!”
凉月扑到疯王怀里,歇斯底地哭出了声音。
“错了,我错了……”
差一点,她就回不来了!
原来疯爹说的是真的,紫烟宫是个可怕极了的地方。
“对不起,我再不会忤逆您的意思了。”
这一次,是凉月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孤立无援地,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死掉,这实在太可怕了!
凉月的哭声叫疯王心疼,可他也生气。
“再有下次,我就烧了这玉笙院,让你再也回不来!”
实在没什么可威胁的摄政王,只能拿房子撒气。
“嗯!下不为例!”
想不到这一回他闺女这么听话。
“来,让爹看看,这次又伤到哪儿了?”
“不碍事的。已经好了。”
凉月搂紧了疯王的脖子。
“爹爹,师父已经走了,我求你,一定要好好地保护自己,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呵呵,你爹我命长着呢!”
疯王没有过多地问,但既然凉月把顾北斗寻回来了,那么她多半是去了北狄,说不准,她还去了紫烟宫。
不然,也不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凉月。”
疯王摸了摸凉月的小脑袋,“你坐好,爹有话与你说。”
疯王正襟危坐的样子,叫凉月觉得,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您说。”凉月憋住哭声,无论是什么,总要听一听才知道。
疯王说:“你爹我要挂帅出征。”
“啥?”
凉月从榻上跳下来,脑袋“嗡”地一下,好像有无数个马蜂在自己身边嗡嗡作响。
“出……出征?”
凉月靠着床边,不叫自己再发晕了。
“不是有白氏兄弟吗?为何您突然想要出征了?”
“爹和白将军同行,争取在春天来之前,就能结束,爹就回来了。”
凉月定了定神,以双方如今的状况来讲,这确实是最适合的方式。
只是她担心的不是大凌会打败仗,如今他爹的灵力已经恢复了,来回京城与现场,哪头也不会耽误。
只是,她爹是疯子呀!
这要是受了什么刺激,遭殃的可是自己人呀!
“那我也去。”
“不行。”疯王却给一口否决了。
“我不怕危险。”
她经历的危险,并不比战场上多。
疯王将闺女拉到自己身边:“知道你厉害,不过,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
凉月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事情。
疯王点点头:“听话,爹不在的这些日子,京城就靠你了。陛下不比你懂事,又贪玩,你要看住他,别给我闯祸。”
“啊?你让我看着小皇帝?这比上战场还难吧?”
凉月拍了拍脑门,“爹爹,你饶了我吧。顾璨太笨了。”
“所以爹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得好好地帮爹看好他。这任务可比陪爹上阵杀敌重多了。”
凉月撅着嘴,心里却不是滋味。
“年根底下,却要分开了。我还以为,我们不会再分开了呢!”
疯王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们都有要做的事情,等这些事尘埃落定了,你想做什么,爹都陪着你。”
“好,等我把妖界那些家伙整得服服帖帖了,我带爹爹去妖界玩儿。”
疯王挑了挑眉毛,这恐怕还要很多年吧?
“不急,你慢慢来。”
“好。”
接下来的日子,疯王忙碌了起来,凉月只歇息了一晚,就回了轻罗馆。
紫烟宫既然不会过来搅局,凉月可以稍微放心一些了。
“主子,妖王的大选之日就定在大年初一,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了?”
“是该早做准备。”
凉月坐在屋里喝茶,冲着房顶上的某位说,“要选妖王了,我推你。”
“扑通!”
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然后窗子就被推开了。
“你说什么?”
顾北斗满身都是雪,不可思议地瞪向凉月。
“我说,我要推你当妖王。”
“你疯了吧?”
顾北斗跳进来,“疯病果然是会传染的,你绝对是被疯王影响了。我!我是半人半妖,怎么可能当妖王呢?”
凉月放下茶杯,褪去了嬉笑的样子,严肃地与顾北斗说:“我说你当得,你就当得。我信你。”
第437章 其实是个怂包
“我不当妖王,我不想当妖王,我当不了妖王!”
顾北斗就像是被谁揪住了尾巴,在房间里上蹿下跳,急得像一只跳蚤。
凉月瞧着案上摇摇欲坠的花瓶,估算这东西值多少钱,顾北斗赔不赔得起,见顾北斗还不消停,她伸出手指勾了勾,那花瓶就落到了自己手中。
“人族怎么了?人族差哪儿了?你一个靖海国的皇子,能不能自信一点?回妖界就跟回屯子没什么两样,不用这么紧张。”
顾北斗坐在案上,揪着自己尾巴上的毛。
“皇子?这身份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再说了顾凉月,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成吗?你想效仿你家疯王,找个傀儡皇帝,自己在背后掌控局势。你可别忘了,你爹在大凌,是有绝对的实权的,而你,你在妖界,有没有人会听你的?”
“你想当那个傀儡,我还不乐意呢!”
他居然是这么想自己的?
凉月放下花瓶,起身走到顾北斗身边,仰头看向他。
“我找个傻子多好啊!找你这么聪明又会惹麻烦的主儿,我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吗?”
凉月指了指外面的风雪,说,“师父不在,玄晖也没了,我不奋力一搏,难道坐以待毙,等着紫烟宫和颖州苏氏,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除妖师们,把轻罗馆的门槛踏碎,杀光所有妖吗?还是说我们就要世世代代都受到神族的辖制,让莽原里的血泥,再涨三尺高吗?”
顾北斗可没想那么长远过:“道理我都懂,可为什么非要是我?我哪有那么大能耐?我连紫烟宫都闯不进去,连仇都报不了。”
“如果你是妖王呢?还愁报不了仇吗?”
“你是妖主,我是妖王,整个妖界大权掌握在两个小孩子手里,我要是妖族,我也不乐意呀!”顾北斗安静下来,坐在小榻上。
“凉月,我觉得你把什么都想得太简单了。”
顾北斗的话倒没有错,他的顾虑凉月也想过。
“你给我画饼可以,可你连面都没有,谁会信呢?”
顾北斗摸了摸凉月的头,“你呀!还是太小,经历的事也少……”
“说得好像你都七老八十了一样。”
凉月揉了揉眉心,定了定心神,“你尽管上就是,其他的,不用你管了。”
还以为把顾北斗找回来,一切就万事大吉了,看来是自己期望太高了。
这只臭狐狸表面上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其实就是个怂包。
可是妖王大选的日子就快到了,就是矬子里拔将军,也只能让顾北斗顶着了。
“放心吧,我会护你安全的。”
“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凉月和顾北斗都愣住了。
“你学我说话做甚!”
“你学我做甚!”
在楼下守着的黑影偷偷地往上瞄了两眼。
唉!明明说得好好的,怎么又互相看不顺眼了呢?
“顾北斗,谁让你坐这张席子的!”
“我就坐了怎么着!”
“不行!那张席子只有师父能做!”
“我不!我就做!”
“你讨打!”
霹雳扑隆几声后,只听“啪”地一声,黑影倒吸了口凉气。
完了!又把啥玩意打碎了?
“顾北斗!我要把你丢到莽原去!”
窗子也被忽闪地啪啪响,冷风灌进屋子里来。
唉!又打起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新年未到,凌国大军出征了。
凉月前一夜没合眼,她失眠了。
所以送别疯王的时候,她顶着个黑眼圈,心里难受极了,真想不顾一切地哭一场,说不定疯爹心软就不去了。
“呜呜呜……”
身边有人在哭,凉月转头一看,正是没出息的小皇帝。
“顾璨,你能给咱老顾家长点脸不?”
凉月偷偷地掐了小皇帝的胳膊一下,“这么多大臣看着呢!你哭什么呀!”
小皇帝委屈巴巴地望向马上的疯王,指了指凉月,告状道:“皇兄,你看看!你还没出京城呢!小侄女就欺负朕!”
“我这是欺负你吗?我这是提醒你!我是为了你好!你个傻子!”
凉月心说真是给小皇帝脸了,居然还学会告状了?
就应该给他点教训。
凉月勾勾手指,想弄点法术叫小皇帝吃点苦头,却听到头顶疯爹轻唤她:
“凉月。”
“知道了。”
凉月收回了手。
疯王俯身,掐了下闺女的脸蛋,低声说:“别气了,想要什么,爹都给你。”
凉月红了眼睛。
我不想让你走,你会答应吗?
可是凉月终究没有提。
她努努嘴,小声与疯王说:“别给我带个后娘回来就成。”
“傻丫头。”
疯王揉了揉闺女的发,甩了马头,喝了声:“驾!”
摄政王出兵北狄,继西川之后,凌国又有了大动作,看这架势,摄政王是志在必得。
只有凉月知道,如果不是北狄屡次挑衅在先,疯爹是断不会选择数九寒天之际出征的。
小皇帝还在哭,凉月实在烦,就禁了他的声,让他安静个把时辰。
“顾璨,你也该长大了。”
凉月说这话,在顾璨看来,就跟看玩笑似的。
“我知道你觉得我说这话就跟开玩笑似的,我年纪还不如你大呢!不过你别忘了,我可是顾怀酒的女儿,你要是不好好地坐好一国之主,我可是不会饶了你的!”
狠话放出来了,凉月瞧着小皇帝眼泪汪汪的样子,想起上几次她重伤的时候,小皇帝从皇宫里溜出来过来看他,哭得眼睛都肿了,她又不由得心软。
“算了算了,欠你的。”
凉月收回了法术,小皇帝却拉着凉月胳膊不肯让凉月离开。
“皇兄让我看着你!你又做什么去是不是又要带着一身伤回来!”
“啧!不该管的别管!”
凉月推开小皇帝,“你该学会批奏章了。”
连哄带吓唬的,总算是把小皇帝支回了宫里,凉月也得了半日的清净,在马车里打了个盹儿。
明日就要回妖界选妖王了。
不能说没有信心,只能说没抱什么希望。
顾北斗只是她的幌子,她真正想做的,是利用这次机会,真正的让妖界的小姚们认可她这个妖主。
之前为了救轻罗馆的人,她已经和妖界的人起了一次冲突。
虽然后来苍木林和万妖洞因为她前世的那一点情分没有追究这件事,不过凉月还是就觉得,这样让妖界四分五裂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不如趁着这次选妖王的机会,在妖界多露露脸,省得总在背后说她是个没什么大用的小丫头片子。
“砰!”
头顶一声巨响,凉月抬头一瞧,马车棚子已经被打穿了。
进来的这个人穿得如一棵圣诞树似的,花里胡哨,不用看脸,就知道是她前世的好妹妹,罗罗。
“你怎么来了?”
她不是应该在妖界准备明日的选妖王的事宜吗?
“姐姐!速速与我回妖界!出大事了!”
凉月可不相信,罗罗一向是喜欢将小事化大的。
“你说说什么事,我再决定回不回去。”
凉月不想白跑一趟。
第438章 劫难来了
“姐姐!莽原的结界,破了!”
“啥?!”
凉月坐不住了,莽原里面都关着什么东西,她现在都心有余悸。
那些犯了大错的妖,可都被抓进去了,甚至有的还会连累自己的族人。
这十几万年来,能从莽原活着出来的妖,屈指可数。
如果莽原的结界破了,那可就意味着,那些被烙上奴印的妖界罪族,会集结在一块,掀了妖界的天,甚至还会跑到人界来作恶!
“怎么会破?谁破的?”
莽原的结界比天帝的都大,就算是年久失修,为什么早不破晚不破,偏偏马上就要选新妖王了,就破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在苍木林睡得正香呢!就打起来了!姐姐!快回去!不毛就快抵不住了!”
“顾北斗!”
凉月飞到房顶,从雪堆里把顾北斗掏出来。
“你怎么还睡?就要天下大乱了!”
凉月把顾北斗唤醒,“跟我走!再睡!再睡三界都要大乱了!”
“这么严重?要不要多带这些人下去?”
“不行。”凉月看向了远处的凌国皇宫。
“各处轻罗馆立刻进入紧急状态,一定要保证大凌的安全,特别是京城,绝对不能乱。”
凉月说罢,便割开了妖主咒印,以血为契,在整个皇城外加了一层结界。
“不知道能顶到什么时候,总之我们现在快去妖界。”
凉月说罢,就和顾北斗一同出发。
“顾凉月!”
凉月听到有人在唤自己。
“你去哪儿?”
竟然是苏野。
“你怎么来了?”
凉月看到苏野就头疼。
“我问你去哪儿!”
苏野看向凉月身后的罗罗,他能感受到,这只妖的灵力特别强大。
“你来得正好。”
反正他来都来了,正好让他帮忙。
“你不是一直以除妖卫道为己任吗?这次给你个淋漓尽致发挥的机会。”
凉月将事情讲给苏野听。
“若是我顶不住,可就得靠你了。”
凉月话不多说,交代完一切,就要走。
苏野却把凉月拦下了。
“你一定要回来!”
憋了半天,这家伙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回来我能去哪儿?”
凉月本来还不害怕,听到苏野的嘱咐,她反而有点忧心自己能力不足,恐怕抵挡不住了。
“知道了放心吧!你可真啰嗦。”
嘴上还是不能服输的。
此刻,京城之外,旌旗迎风展,带兵出征的疯王意气风发。
“凉月。”
疯王猛地拉住缰绳,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心里突然就不踏实起来。
心跳得很快,疯王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声。
“半曲。”他唤了声,“查看一下,郡主那边,出了何事!”
“是。”
虽然半曲觉得疯王是不舍与女儿分开,但还是遵从了主子的命令,派人前去查看。
疯王的直觉是对的。
凉月与罗罗他们才一进入妖界,就被眼前的情形吓住了。
整个妖界已经陷入了一片血海,黑色的烟雾正从莽原的结界裂口处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不论是苍木林,还是万妖洞,都已经乱作一团。从莽原里逃出来的恶妖们,他们就像是久困于笼中的狮子,攻城掠地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他们要把所有曾经踩在他们脚下的这些妖,一网打尽!
“姐姐,怎么办?”罗罗已经懵了。
凉月很想说,不要叫我姐姐,把我都叫老了。
但是现在这么严峻的时候,她哪有心思调侃这些。
凉月指向万妖洞的方向:“你去找不毛,我到苍木林,阻止他们对你那些族人抱复!”
“好!姐姐你要小心!”
罗罗交代一句,就忙不迭地去寻她家那口子了。
“我们先得在这儿布一个结界,不能让他们跑到人界去祸害人。”
顾北斗第一次进入妖界,已经看懵了。
“这里就是妖界?”
“我第一次来,也和你一个表情。”
凉月做好了结界,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方向。
妖界出了这么大的事,风缄这个天帝都不表示一下?
过来支援一下也好呀!
算了,不指望了!
那家伙喜怒无常的。
“顾北斗,”凉月转身,拉起他的手,“你跟紧了。”
苍木林不远,凉月和顾北斗很快就到了。
“快看!”
顾北斗才落地,就看到远处正在发着光,凉月看去,那里的位置,应该是罗罗的住所,好像是是她嬉戏的那片湖水。
“得过去看看。”
凉月还没动身,突然从天而降两个巨大的妖兽挡在了凉月面前。
“好狗不挡路。”
凉月掏出莫羡,莫羡化成一根长剑。
这妖兽就像听不懂话似的,直接朝着凉月扑过去了。
“就凭你们俩?”
凉月飞身一剑,就朝着一只妖兽的心口刺去。
那妖兽化成了齑粉。
凉月对着另一只妖兽喊道:“不想变得和它一样,就给我乖乖滚回莽原去!”
“嗷!”
那妖兽仰天长啸,立刻就从四面八方汇聚来更多的妖兽。
“你还知道找救兵?”
凉月和顾北斗被这些妖兽围在中间,凉月与顾北斗背对着背。
“见过这么大个儿的吗?”
“这你可唬不住我!”多谢。
说罢,顾北斗已经化成原形,扑向了其中一只妖兽。
“凉月!你先去!这里不用你!”
顾北斗的爪子狠狠地朝着妖兽的踩下去。
“好。”
凉月说罢,便趁势从包围圈里飞出,朝着林子深处而去。
林中的小妖们不知道都躲到哪里去了,但是挺安静的。
可是越是这样安静,就意味着,这林子里面,在闹什么更大的幺蛾子。
“嘶!”
听到这个声音,凉月立刻头皮一紧,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只见两只巨蟒正瞪着焦黄的眼睛,冲她吐着信子。每只巨蟒的身子,都比她的腰还粗。
凉月对这东西,有严重的心理阴影。她感觉自己动弹不得。
可如果不动,疯爹、轻罗馆,她要守护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凉月闭紧了眼睛,挥剑斩了出去,也管不了那么多,她凭着直觉往前飞去。
苍木林,曾经也是她的家,她对这里的熟悉,已经刻进了骨血里。
今日不管前面是神是魔,她都得冲出去!
“噼噼啪啦!”
凉月没有回头,但她听到了有东西掉落的声音。
她再睁眼时,已经冲到了苍木林的中央,也就是那片湖的所在地。
感觉有强光打着眼睛,凉月才眯起眼睛看去。
第439章 玉夫人的目的
湖水泛起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之上,一个发着光的水球里,装满了正在挣扎的小妖们!
难怪凉月这一路走来,都没有瞧见过苍木林的小妖,原来是都被抓到这里来了。
而在这个水球之上,正立着一个女人,她正在念着什么口诀,那水球光芒越来越大,里面的小妖们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凉月觉得这女人有点眼熟,不过凉月一时没想起来她到底是谁。
这个时候,也无论她是谁了,先办正事再说。
凉月抽剑妖刺破那水球,可那女人已经看到了凉月。
“拦下她!”女人的命令一下达,立刻就从四面八方现出来几十只巨蟒,这一次,这些巨蟒头上还都盘膝坐着个少女,她们像是指挥这些蠢笨的巨蟒的,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凉月。
“给我撕了她!”
那女人又下了命令。
这回凉月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不就是被自己抓起来的那只蛇妖吗?
她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哼!长本事了!”
凉月甩了甩肩膀,飞身朝着正面的那只巨蟒刺去。
就算是心里再害怕,她也得忍着,因为她不仅仅是顾凉月,她还是阿徯,是曾经的苍木林的主人。
“回莽原去,今日的事,我便不追究。”
阿徯也是出身莽原,如果不是玄鹰将她带出来,她和罗罗,也要在在暗无天日的莽原里,艰难地活下去。
可这不是他们反叛的理由。
更不能把苍木林的小妖当成祭品,虽然凉月也不知道这个蛇族的首领打算从这湖底召出个什么东西。
“凉月!”
顾北斗追了上来,他的手里握着一团冰冷的寒气,打在哪里,哪里就会结成冰。
“小心!”
顾北斗护住凉月背后,“怎么这么多?”
“我不知道,可能他们在莽原没做别的事,就想着下蛋了!”
顾北斗哭笑不得:“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开玩笑?”
“你帮我顶一阵,我要去阻止那个疯女人!”
凉月想要抽身出去,可是这一次就没有刚才那么幸运了。
那些少女手中抽出了红色的锁链,缠住了凉月和顾北斗。
“哈……”
这些蛇突然都张开了嘴,骇人的是,从他们的嘴里竟然吐出了一团团的火。
“蛇不是都怕火的吗?”
火蛇顺着这些锁链烧灼过来,烫伤的疼痛让凉月痛得叫出声来。
“凉月!”
顾北斗使出他的寒气,虽然可以降温,但也耐不住这些蛇不停地喷火啊!
凉月看着湖心,那女人马上就要把水球塞进湖水里,而湖水好像也像一只巨兽一样,马上就要将这个水球吞噬掉。
“莫羡!莫羡!”
凉月将莫羡化成原形,然后反手握住了刀刃。
“去吧!斩断!”
莫羡沾染了凉月的血,化成了黑色,它从凉月的手中抽出来,将那些缠在凉月身上的锁链尽数斩断。
那些锁链也在被斩断的一刻化成了齑粉。
“你休想!”
凉月顾不得这些巨蟒,她踩着莫羡的刀尖,飞身朝着那女人而去!
“莫羡!毁了那个球!”
凉月抬手,用妖主咒印的光罩住了那个巨大的水球。
莫羡则化成了一把斧子,凉月将它抛了出去,要将那水球劈开。
“该死!”
水球破了个口。
女人从水球上跳下,水球破开,里面的小妖从水球里掉下来。
“你这个妖主着实可恶!每次都来坏我的好事!”
“你就是玉夫人吧?我师父提起过你。”
凉月收回莫羡,看着小妖们纷纷四散逃去,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又立刻转身去帮顾北斗。
玉夫人落在一只金色的巨蟒头顶,手里握着两把刀,朝着凉月追过来。
“臭丫头!我不除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凉月笑了笑:“我才抓了你一次,至于吗?”
“一次?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玉夫人刀锋劈过来,冲着凉月咬牙切齿地道,“阿徯!”
玉夫人竟然能唤出这个名字?
凉月愣了一瞬,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是认识玉夫人的?
“凉月!小心背后!”
听到顾北斗的声音,凉月立刻闪身,可还是被巨蟒的尾巴给打得飞了出去。
“砰!”
把地砸出个坑的感觉,并不好受。
凉月撑起身,玉夫人已经落在自己身边,刀尖就对着凉月的眼睛。
“阿徯,你都忘了?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还真忘了。”
凉月淡然地坐起来,“这湖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想召它出来,做什么?”
“忘了?”玉夫人抬手,示意那几只巨蟒停下攻击顾北斗。
“就因为我曾经欺负过你,玄晖这么多年,一直将我们蛇族视为眼中钉。”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想被玄晖盯着,那就不要做错事,不就好了吗?若是你们安分守己,玄晖又能拿你们怎么样?”
玉夫人的刀又靠近了一点。
“你这一世更能耐了,还做了妖主了?既然你放走了那些小妖,那我就只有把你献出去了!”
说罢,玉夫人便将凉月提了起来。
“你以为,我还是从前的妖主吗?”
凉月从手中射出一根银针,银针正扣住了玉夫人的手腕处。
玉夫人手臂一麻,凉月趁机飞到了湖中央。
她割破了自己的手掌,用妖主咒印重新在湖上做封印。
“你休想坏我好事!”
玉夫人气极,拔刀而来,莫羡却已经化成一个巨大的罩,将凉月的周围罩住了。
“你封印不了!没有妖判的剑,你的血根本封不住那东西!”
玉夫人话音刚落,湖中央突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好像整个苍木林都震颤了一下。
“你是要毁了整个翼山吗?踏平整个妖界?”
凉月已经可以感受到,湖里面的东西,刚才已经因为玉夫人的法阵被唤醒了,而且这东西绝对会是个庞然大物!
“你疯了!毁了妖界,对你有什么好处?”
凉月顾不得再理会玉夫人了,她必须尽快封印这东西。
可玉夫人却更加癫狂,她狂笑着,命令所有的巨蟒一同攻击莫羡设下的屏障。
“小妖主,不只你,不只妖界,我要让所有的,整个三界,都颠倒过来!我要毁了一切!既然我已经失去了所有,你们就都跟着我,一同陪葬吧!”
凉月淬了口:“有病就去治,祸害旁人算什么本事!”
神界的事她不管,但这疯子绝对不能到人界去!
特别是湖底这个不知名的东西!
“你想得倒美!”
刹时,凉月的身上泛出和妖主咒印同样眼色的光芒,这光芒越来越亮,瞬间就照亮了整个妖界,但又在一瞬间聚焦回凉月的身上。
“凉月!”
顾北斗大喊着,可他不知道,他所认识的顾凉月,再也不会回来了。
凉月冲着玉夫人笑了,这笑容,和凉月刚才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你……你是谁?”玉夫人隐隐觉出不对劲。
凉月吐了口气,伸出另一只手高举过头顶,一道白光闪过,她的手里便多了一把长戟。
玉夫人脸色大变:“这只戟,你,你不是阿徯,你是……”
“我是谁,关你什么事!”
此时的顾凉月身上,带上了一种完全不同于平常的气质,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
“青染,你是青染?”
玉夫人认出了那只戟,那是上一代的妖主的法器!
“你说是谁,都无所谓。”
凉月笑得诡异,长戟狠狠地朝着脚下的湖心刺去。
第440章 她是青染
“不!”
玉夫人冲过来,双刀挡住了凉月。
“青染!你回来了?这个臭丫头,居然愿意舍弃自己,把你换回来!她不要命啦!”
玉夫人手下用力,将凉月掀了出去。
凉月的背上张开两片巨大的青色翅膀,她冷漠地看向玉夫人,嘴角的诡异笑容瘆得玉夫人有些站不稳。
“你果然是青染。”
“这妖界,何时容你这杂碎,放肆了?”
青染的声音悠悠荡荡而来,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她丢掉了手里的剑,抬手冲着天上召唤道:“戟,出!”
刹时,她的手里就多了那把她从前一直使用的戟。
“轰!”
与此同时,湖面突然巨浪翻滚,整个苍木林也跟着震颤起来。
“轰轰!”
又是两声剧烈的巨响,湖边的地面全部裂开,整个湖都似掉到了地心一样,塌陷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阵紫金色的光芒也从湖里迸溅了出来。
玉夫人匆忙躲开,她得意地看着自己想要的结果终于实现在自己眼前。
“哈哈哈……终于成功了!”
“是吗?”青染不屑地冷笑一声,朝着玉夫人刺去,“你那么崇拜它,就去当祭品吧!”
玉夫人知道打不过青染,她朝着苍木林里逃去,那些玉夫人的手下也迅速从湖边撤离。
“想走?”
青染猛地一挥长戟,整个苍木林的树就被拦腰斩断,而正欲逃跑的那几只巨蟒直接被斩成两段,只有玉夫人堪堪躲过,却也被巨大的灵力冲击撞飞了出去!
“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顾北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凉月是绝对的人族没有错,为何她背上会生出翅膀?而且她的灵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青染冷漠地低头扫过顾北斗,对他不屑一顾:“滚。”
什么?顾北斗真怕自己听错了。
“你是凉月吗?”
顾北斗总觉得,这眼神太陌生了。
青染嗤笑:“当然不是!她已经把身体让给我了!”
“不可能!凉月,凉月还有很多想要保护的人,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先从这个世界消失!”
“你闭嘴!”
青染一挥长戟,正指着顾北斗的眼睛。
“要么老实呆着,要么赶紧滚蛋!”
说罢,青染便直接冲想了动荡不安的湖水之上。
此刻那强烈刺眼的紫金色已经完全掀开了封印,从里面冲了出来,竟然是一只泛着紫金色的巨蟒,这巨蟒很快就化成了人形,他身体颀长,面容冷俊,头发披散着。
看到青染朝她走过来,他微微愣了下,随即张狂地笑了。
“妖主,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缩水了?又变成小孩儿了?怎么不是瞎子?我觉得瞎子更适合你!”
青染却已经抬戟刺过来。
“话多!”
男人虽然已经被封印了不知多少年,但他行动敏捷,几次躲过青染的攻击。
“看来你我不是很适应这副身体。”
男人扭了扭手腕,“让我陪你练练手,练完了,我可就先走了。”
“休想!”
二人在电光火石之间打得不可开交,这时候,玉夫人走了过来,她单膝跪地,冲着打斗的男子道:“神君,请您带领我族,所向披靡。”
“所向披靡?”
男人似乎对这个词很质疑,“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的?你这种无名小辈,还想支使本君了?”
说罢,一道紫金色的长光束就笼罩了玉夫人。
“本君饿了!”
玉夫人来不及说什么,就被融进了这光束之中!
“好了!本君觉得自己特别有精神,可以陪你多玩一会儿,不过,本君太讨厌你了,想快点结束。”
“啰嗦!”
青染划开了妖主咒印,鲜血沾到戟上,那戟立刻变成了血红色。
“受死!”
青染的戟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无论男人躲在何处,他都被戟追上。
“噗!”
戟刺中了男人的右肩,男人淬了口。
“你真是我最讨厌的女人!”
男人拔出戟,任血喷涌而出,反手将戟刺了回去。
“下次一定中!”
青染接过戟,正要再刺,就见他们头顶突然冲过来一股巨大的黑风,黑风刮过,速度之快,只在一瞬间,而那男人也随着黑风一起消失了。
青染冲过去,用鼻子嗅了嗅,气得跺了下脚。
“该死!”
她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冲着万妖洞而去。
顾北斗跟不上凉月的速度,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凉月突然就变成了青染,但他知道,如果凉月真的从这世上消失,他该有多么难过!
“凉月!”
顾北斗追了上去。
青染没有等他,她也根本不需要等,她又不是顾凉月。
她冲到万妖洞时,这里已经一片狼藉,从莽原冲出来的妖兽把平静了几万年的万妖洞祸害成了蜂窝煤。
青染的戟刺出去,将一个体型巨大的妖兽化为齑粉。
待她看清自己所救的是什么人时,青染诧异了下,喊出了那人的名字:“罗罗?”
罗罗朝着青染飞过来,却又在半路突然停下。
她看到青染手里拿的武器,又看看她背后的翅膀,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你!不是我姐姐。”
“你姐姐?”青染冷哼一声,“你是说阿徯吗?也就是顾凉月吧?她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是我,青染,上一代妖主,回来了!”
罗罗骇然地听着青染的话,她看着青染背后青色的翅膀,眼睛顿时红了!
“你!你又杀了我姐姐!啊!”
罗罗痛苦地咆哮一声,“我不会饶了你!”
青染却直接抬手,将长戟刺了出去。
可这戟不是刺向罗罗,而是跃过了她,到了她身后。
罗罗回头去看,就瞧见一只妖兽被正好刺中心口。
“你!”
青染不屑地飞身取回自己的戟:“咱们的账,待会儿再算!我现在想知道,莽原的结界为什么会破?你和不毛,这两个从莽原出来的脏东西,到底站在谁的立场之上!”
“你管得着吗?本姑娘乐意帮谁就帮谁!”
罗罗恨得牙痒痒,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理智,她不能接受,她的姐姐,被青染杀了两次!
“哼!鸡同鸭讲!”
青染不打算理会罗罗,她要去找不毛,她得先把莽原的结界重新修复上才行。
“不毛呢?”
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青染回头问罗罗。
“我凭什么告诉你!”
若不是现在情势危机,以罗罗的性子,绝对会和青染拼个你死我活。
“我自己找!”
第441章 为大局着想
青染的长戟扫过面前一切阻碍,她身后还跟着罗罗,正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你就不能冷静点吗?难道我们现在不应该重新封印莽原吗?”
青染不想和罗罗多做纠缠,三界如果因为妖界的动荡而大乱,那么这个妖主就会被牵连治罪,她好不容易才重回人世,她不能这么快就再死一次!
所以现在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
“那个谁,你叫顾北斗是吧?”
青染一直尾随着她的顾北斗道,“你们北极冰狐灵力强大,你若是想保护顾凉月这副身子会被伤害,那就帮我拦住那个难缠的臭罗罗!”
说着,青染打了个响指就立刻加速冲了出去。
“我?”
顾北斗看着因为没追上而懊恼地拿妖兽撒气的罗罗,就有点怂。
他只有一半妖族的血统,年纪也小,他可不会不识好歹地往罗罗手上撞。
“你看什么看!你难道就甘心吗?姐姐上一世就被这个该死的青染陷害,这一世又被夺了舍!真是气煞我也!”
罗罗说罢,就挥拳朝着顾北斗打开。
顾北斗心说我招你了吗?我还没出手呢!
“你说得对!我不拦你!”
我也拦不住!
顾北斗给罗罗让道,“我跟着你,若是我不能把顾凉月带回人界去,人界就彻底没救了!”
“为什么?”
罗罗拉着顾北斗去追青染,心不在焉地问了句。
“为什么?凉月是疯王的女儿,是疯王的最后一点理智,他发了疯,更可怕!”
罗罗不理解,她也不想知道,简单地应了声,说,“我们不仅得追到青染,还得把姐姐的灵识重新唤醒!”
二人达成一致,事情就好办多了。
“青染说的那个不毛,是什么啊?”
顾北斗问道。
罗罗双颊泛起一丝红霞,她抿了下唇,神色稍缓,说:“万妖洞之主,谁知道青染是不是去杀他的!”
“那快走!快走!”
顾北斗心里比罗罗还急,因为他不知道青染会不会珍惜误打误撞得来的身子。
青染来到了莽原的入口,正巧看到不毛正带着一批妖守在入口,而不毛正尝试着用自己的灵力来重新封印莽原。
“没用的!你就是耗费所有的灵力,搭上自己的命,也封印不了这里!”
青染飞过去,打开了不毛。
“你行,你来!”
不毛被打断,灵力的过度消耗让他此刻虚弱无比,若不是身后有小妖扶着,他就被青染给打飞出去了。
青染划开手心,用妖主咒印照在破裂的封印之上,她说:“我一个人的力量也不够,我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
不毛显得比罗罗冷静多了,虽然他也恨青染,但是一码归一码,现在就得大家齐心,将莽原重新封印才行。
青染叹了口气,说:“我需要妖判的剑!”
“妖判的剑?你是说玄晖手里的那把?”
不毛见青染点头,他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把剑已经碎成了几段,玄晖也不在了。”
不毛泄了气,如果没有其他的法子,那么这莽原就要这样一直四敞大开着吗?
只是抓捕处置那些妖兽,只是治标不治本,要想解决根本问题,就必须把莽原重新封印。
“该死!这东西到底怎么破掉的!”
青染也很棘手,没有妖判的剑,仅凭她一人之力,恐怕没办法做到,除非有什么东西能代替妖判的剑。
“玄晖回不来了,那就只能找比他的剑更厉害的剑。”
不毛冷笑:“你觉得天帝会帮我们吗?现在的天帝,可是风缄啊!他恨不得你早点死呢!”
青染皱起了眉头,确实不能指望风缄。
那还能有谁呢?
“青染!拿命来!”
二人正发愁呢!远处又传来罗罗的尖叫声。
不毛心里一紧,玄晖没了,若是青染也死了,那这莽原就彻底没有人能封印得住了!
“罗罗!”
不毛不顾身上的伤,连忙飞身上前将罗罗拦了下来。
“你冷静一点!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
“我不管!她凭什么还能活着喘气!她把姐姐害了一次又一次!不行!我忍不了!”
罗罗没办法冷静。
“忍不了也要忍!”
不毛紧紧抓住罗罗的胳膊,“你给我听好了,你想要整个妖界因为你的一时冲动而覆灭吗?你保护了几万年的苍木林,你姐姐的心血,你希望它毁于一旦吗?你难道希望,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小妖们再像我们一样,活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吗?罗罗,这个莽原如果封不住,整个妖界都会被黑暗笼罩,所有的妖都会失了本性,到时候,就真的什么都完了!别说报仇,我们都没有办法活下去了!”
罗罗听着不毛的话,盯着他那张满是伤痕的脸,终于忍不住像个孩子似的号啕大哭起来。
“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凭什么每次得了好处的,都是她!”
“还不是你蠢!”
青染白了罗罗一眼,她讥讽道。
“你!”
不毛紧紧抓着罗罗,不然罗罗现在就会冲过去,和青染同归于尽!
“当务之急,先稳定局势再说,莽原的封印,必须重新封住。”
不毛抬头看了眼天上,对罗罗说,“你上神界一趟,无论如何,将风缄求下来,如果是你去的话,他说不定会答应的!”
“我不去!我讨厌他!”
“罗罗!不要耍小性子了!你难道还没长大吗!”
不毛突然义正言辞地说道,“你再这样胡闹,我就不喜欢你了!”
罗罗本来还要吵,听到不毛的最后一句话,立刻把嘴巴闭上了。
“罗罗,生死存亡之际,你姐姐的事,我们暂且放下,如果现在你想办法唤醒你姐姐,恐怕情况未必比现在乐观,毕竟青染知道如何封印莽原,而顾凉月,她做不到,不是吗?”
罗罗委屈巴巴地掉眼泪,嘴里念叨着:“你不喜欢我了?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你们能不墨迹了吗?”
一同跟来的顾北斗听不下去了。
“都什么时候了!赶快有个决断吧!”
说罢,顾北斗走到了青染身边,与她说:“我可以尝试一下吗?”
“你?你才多大?一边呆着去!”
北极冰狐灵力再强,也强不过妖判吧?
“我知道我做不了强大的封印,但是我可以帮助你暂且将破裂的地方冻结,让里面的妖兽不再往外跑,如何?”
第442章 陈年旧事
“够了!你能不能别耍了!”
青染抬手击出一掌,朝着罗罗打了过去。
眼见着就要打在罗罗身上,不毛却迈步上前,生生用自己的胸膛结结实实地接下了这一击。
“不毛!”
罗罗哭得涕泗横流,其实她刚才说的都是气话。
她将不毛扶起来,用袖子擦去他嘴角的血迹。
“罗罗,你听话,好不好?”
不毛说话有气无力,他刚才为了封印莽原耗去了大半灵力,又替罗罗接下这一掌,他现在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躺一会儿,歇一下。
“好!”
罗罗抹掉了眼泪,抬头望了望天,又将目光落在不毛身上,握紧了他的手。
“我去!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罗罗说罢,就隐去了身形,直冲着天界而去。
她不想去求风缄。
这不是她第一次去求风缄。
可是风缄,从来没给过她一个好的结果,当一次次的希望都变成了失望,任谁都会三缄其口。
罗罗从小就跟在阿徯身边,阿徯是她的姐姐,虽然她们并不同族,可是从她记事起,罗罗就知道,阿徯是她的姐姐。
因为阿徯是唯一一个在莽原保护她的人。
是那种拼了命的保护。
阿徯那时候也不比她大多少,可在暗无天日的莽原里,阿徯就是挡在罗罗面前的一只盾,一只永远不会倒下的盾。
长大后的罗罗才知道,比起她的族人是因为犯了错而被流放到莽原里,算是罪有应得,阿徯,是完全的无辜。
她们凫徯一族,本是神族,却不知得罪了谁,被下了诅咒,每诞下一个族人,就会给三界带来灾祸。
天帝便下令,凫徯族所有的后代都要被永远流放到莽原。
一个刚刚诞生的孩子,就算是神族,又能在妖兽丛生,满地血泥和毒瘴的莽原里活几时呢?
阿徯的母亲偷偷摸摸地生下阿徯,都不敢声张,却不知是被谁捅到了天帝那里。
天帝直接将阿徯从她母亲那里抢走,丢到了莽原。阿徯的母亲愿自贬为奴,也跟着去了莽原。
罗罗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阿徯的母亲,也不曾听阿徯提起她族人的事情。她都是听莽原里那些老妖族讲的。
阿徯此生最幸运的事情,大概就是遇到了玄鹰,玄晖的养父,上一代妖判。
阿徯十分敬重玄鹰,玄鹰也如父如兄地守护着被视为不详之物的阿徯。
若不是有玄鹰的斡旋,恐怕天帝是绝对不会允许阿徯从莽原放出来的。
可即便如此,阿徯依旧不被允许离开妖界。
她可是神族啊!
竟然被当成一块臭硬的抹布一样,被所有人厌弃。
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就好像她是多么得十恶不赦,做了什么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过!
即便如此,阿徯还是拼命保护着她要保护的东西。
她,苍木林的小妖,还有所有她想要去保护的。
罗罗第一次去求风缄,是因为她知道了,风缄是喜欢阿徯的。
既然是喜欢的,喜欢的看见阿徯就笑,那一定是很在意的,肯把阿徯孤寂的心捧在怀里捂暖的。
罗罗是这样想的。
所以,罗罗想让风缄将阿徯的身份恢复,想让风缄给阿徯一个名分,想让风缄帮助阿徯,去除她们一族的诅咒。
风缄却只是冲他摇摇头。
“这很难,我做不到。”
这就是身为妖王的风缄说出来的原话。
一代妖王,堂堂天帝之子,竟然说做不到!
从那时候起,罗罗就开始讨厌风缄。
她怀疑风缄对阿徯不是真心的。
她觉得风缄根本就是逃避责任。
罗罗第二次去求风缄,是在阿徯被青染针对的时候。
妖王和妖主,相互制衡。
风缄应该出手保护阿徯的。
可是他没有。
他选择了袖手旁观。
他明明知道青染对阿徯不怀好意,却选择站在神族的立场,为神族考虑。
罗罗那时候起,就知道,风缄对阿徯的喜欢,大概是一时新鲜。
他也惧怕阿徯身上的诅咒,他担心会给自己带来厄运。
果然,后来阿徯姐姐被青染陷害至死,气得不明不白。
罗罗不仅恨风缄,更恨自己。
因为如果不是自己贪图雾涯上的好吃的,就不会被青染骗走。
青染就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威胁阿徯。
阿徯被青染带到了人界。
果然,天崩地裂,灾难和战乱如两头张开嘴的巨兽,吞噬着人界的生灵。
诅咒应验了。
阿徯被当成罪人,被青染戳死在东海之滨。
那一天,天就和今天一样不见天日。
罗罗永远记得,青染挑起阿徯的尸首,亮给众人看的时候,是有多么得傲慢与得意。
那是她身为妖主处置的第一个罪人,是她人为制造的罪人!
罗罗至今都不明白,青染为何一定要让阿徯死!
可是她永远铭记着,那天,她从头发丝到脚趾,每根毛孔都张开了,冷冷的空气从她身上穿堂而过。
她冷!冷到麻木!冷到哭嚎都无法让她的眼泪变成热的!
而风缄,却只是沉默地带走了,阿徯的尸身。
如果后来,他没有想要与天界为敌,没有在三万年后,重掌三界大权,没有将这个叫顾凉月的小孩儿护在身后,罗罗会恨死他!
可是即便如此,罗罗依旧无法原谅,无论是风缄当初受人蒙蔽,还是真怂,罗罗都不能接受。
在人死之后才后知后觉,有个屁用!
回忆至此,罗罗只觉得一股怒火直接窜到了头顶,她若是不揍风缄一顿,都不会甘心!
终于到了神界,罗罗却被拦在了风缄的宫殿外。
“风缄!你给我出来!姐姐性命危在旦夕!你为什么!你为什么又袖手旁观!你还有没有心!”
罗罗敞开了嗓门骂,里面却毫无动静。
“你们让开!妖界出了大事!你们一族的身家性命都担待不起!快点!”
守卫却根本不给罗罗溜进去的机会。
“风缄!莽原漏了个大洞!你快点去给它补上!不然神界也会跟着遭殃的!”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就好像罗罗喊得不是什么危急的事情,而是“你吃饭了吗”这样的客套话!
“就知道你是个没用的!”
罗罗坐在地上,脑子里又蹦出不毛在她临走时对她的交待,心里一酸,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
“怎么办?我救不了姐姐!救不了妖界!不毛怎么办?”
罗罗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根本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更没人愿意搭理她了。
“没人救,我就自己想办法,自己救自己!”
罗罗信誓旦旦地说着,脑子里其实还没什么头绪。
她不是个用脑子的。
她在苍木林里一直奉行的原则就是“不服就来挑战”。
反正没人能打得过她。
打不过,就得听她的。
罗罗横冲直撞地摔摔打打地往前走,就一下子撞到墙,一堵人墙。
“妖族?”
一袭红衣的男子想都不想,手中立刻多了一把弓。在罗罗被撞得晕头转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已经挽弓搭箭,将箭头对准了罗罗的心口。
利箭就要射出,男子即将松开的手指却被紧紧扣住。
身边走过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也是一袭红衣,她头上的冠看上去十分沉重,压得她好像头都不能低下去了,这与她依旧显得稚嫩的面容格格不入。
“兄长!她可不是普通的妖,你杀了她,会出乱子的!”
第443章 青染的身世
“她?”
银粟附在男子耳边,小声嘀咕了句,只见那男子握紧的弓箭竟然松开了。
“这样啊。”
男子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令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看向罗罗的表情都含着悲悯之色。
罗罗只觉得这二人奇怪,并没有多想,她又不是来找旁人的。
“风缄!你给我出来!”
罗罗一脚朝着殿门踹过去,却被一堵人墙挡住了。
正是银粟。
“姑娘,你这么吵,可没什么好处。天帝正闭关呢,谁也不见。”
银粟回头暼了眼殿内,又继续说,“你知道的吧?咱们这位新官上任的天帝,可是被压在封印之下三万年之久,这次闭关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你若是扰了他,他一时想不开就强行提前出关,是会走火入魔的!到时候他自身难保,可谁也救不了。”
“那怎么行!姐姐姐姐!姐姐她……”
罗罗急得要哭。
“青染她要是不把姐姐换回来,姐姐不就……”
听到青染的名字,银粟本来只是打算撵人的话通通都憋了回去。
“你说谁?”
银粟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句,可是她动作还不够快,那红衣男子已经上前抓住了罗罗的手腕。
“你说,青染?!”
男人是喝出来的。
男人眼底带着一根根红色的血丝,看上去像是喝了几坛子烈酒,好像有点站不稳。
“兄长!”
银粟闪身挡在了男子面前,将他往后推了一下。
“兄长!你冷静一点。”
男人却不依不饶,一直不肯松开罗罗,他把罗罗从银粟身后拽了过去。
“你给我说清楚!青染她!她活了?”
罗罗惊骇地盯着男人的眼睛,怯生生地问:“你是谁?”
男子强行压制自己翻涌的情绪,他闭上眼睛缓了缓,才睁眼,直视着罗罗:
“凤族,麟轩。”
“哦,麟轩……”
罗罗喃喃地唤了两声名字,突然睁大了眼睛。
“麟轩?你!你是那个麟轩吗?就是那个……”
银粟抢在罗罗结结巴巴的震惊之词之前,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就是你以为的那个麟轩。”
罗罗连忙抓住男子的另一只手,兴奋地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是就好了!跟我走!”
麟轩也正有此意,便任罗罗拉着他下了天界。
银粟本来不想管,三界乱不乱与她何干?越乱越好,反正她早就对这里厌恶至极。
不过听到青染回来了,她倒是觉得有点兴致了。
这个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姐姐,曾经被整个凤族所不齿,厌弃的名字,如今可以见到真人了。
她当然想一睹真容了。
在银粟的印象里,青染是一个不能提起的名字。凤族所有人都对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
后来懂事一点,她才从一些别的神族口中得知,他们凤族出了一个奇葩。
三万年才出现一个的妖主,竟然是她这个不曾谋面的姐姐。
她这个身份,无疑是从出生起,就注定成为神族的对立面,是神族叛徒一般的存在。
偏偏,不同于银粟是正妻所生,青染的母亲出身极低,只是一个普通的宫人。所以青染从出生起,在被判定为妖主这个令所有神族生厌的身份之后,就像个累赘,一直是他父亲心里的一个大病。
这病,无人能治。
因为凤族的权利,高于一切。
除非,青染从他眼前消失。
听说青染儿时曾经被掳走过,虽然被救了回来,不过眼珠没了,成了个瞎子。
掳走青染的,是谁?为何要对她下手?
无人追查,也没人在意过。
有一年父亲生辰,前来贺寿的众神之中,有个很不一样的。
那是集天地灵气幻化而成的第一只貔貅,是个大财神,神族所有的神,包括天帝,在他那里都多多少少欠点账。
就是这么个整日拨弄算盘的,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多管闲事,收了青染为徒,并将其带回了自己的神宫。
一切孽缘,也因此而起。
因为这个臭貔貅,要么不收徒弟,要么就收那些个旁人不愿意要的烫手山芋。
后来的妖判玄晖,就是在那臭貔貅那里,和青染相识相知相爱。
这臭貔貅治好了青染的眼睛,竟然还把她教得格外厉害。
后来,不知怎么了,突然有一天,神族和妖族刀兵相向,而青染,成了妖族的主力军。
对于父亲来说,这真是,凤族的脾气大辱。
于是,奉父亲之命,她的兄长麟轩,将青染,除之而后快。
这些,都是银粟听来的。
因为青染死去很多年之后,银粟才出生。
至于这些事的真假,恐怕也少不了神族这些老家伙的添油加醋,几分真几分假不好说。
不过看刚才麟轩的反应,银粟想,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一向以断情绝爱为标杆的麟轩,一直都不苟言笑,亲爹死了都面无表情的他,刚才竟然会露出那么紧张的表情。
银粟觉得,凤族,好像还有许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她紧跟着罗罗和麟轩到了妖界。
翼山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到处都是从莽原跑出来的妖兽,他们正在肆无忌惮地掳掠着,似乎似在抱复这么多年在莽原里所受的所有苦痛。
还有从莽原里钻出来的毒雾,这东西对于一些颇有修为的妖没什么作用,不过对于幼年的妖和修为尚浅的妖来说,就像是毒蘑菇,会导致他们出现幻觉,凶性大发,徒增杀戮。
妖界已经一片水深火热,罗罗现在管不了风缄了,看这个神好像挺厉害的,就让他过来试试。
死马当活马医好了。
三人一路来到莽原的缺口位置,青染见有人来,抬头一见,身子猛地一震!
罗罗那个傻丫头,不是让她去请风缄吗?怎么把这个瘟神给请来了?
青染心里暗道不好,要知道,当年,她可就是被自己的哥哥,这个叫麟轩的火凤凰,送入了地狱。
“她在哪儿?”
麟轩看了一圈,根本没有发现青染的行踪。
罗罗指了指正在修复封印的顾凉月。
“她!她夺了我姐姐的舍!”
话音未落,麟轩已经朝着青染冲了过去。
“慢着!”
青染喝住了麟轩,虽然心里厌恶至极,却还是忍住这股恶心劲儿,冲着麟轩轻柔地唤了声:“兄长!”
麟轩确实被这一声兄长被唬住了,因为青染从生到死,就没唤过他一声兄长!
第444章 找到了方法
“罗罗,你是恨不得我早死?怎么把这个瘟神给请来了!”
青染恨不得现在有四只手,两只手封印莽原,另外两只手掐住罗罗的脖子。
“你真是青染?”
麟轩连续问了三次,见这个小孩儿气急败坏,他才不得不信。
可是,这个小孩儿,明明不是青染。
他是见过的。
他还用箭伤了她,他记得,这个小孩儿,是人族,叫什么他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个什么王爷的女儿。
银粟更为震惊,她的死对头,间接得害死了她的爱人的仇人,竟然,被夺舍了?
这么轻易地,她就报仇了?
这叫银粟不禁有些失落。
她还没有报仇呢!
可是现在,这失落的情绪她必须得收拾起来,因为此刻,她似乎多了一个更难缠的对手。
青染。
银粟有十成的把握,青染必定是愤恨凤族的。
虽然她不觉得这个虚伪的神族有什么好守护的,但是银粟现在需要接住凤族首领的身份,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她必须,要守住凤族,守住她的位置。
“你又要杀我?”
青染虽然震惊,但是很快她就冷静下来。
“那你可想好了,这副身子可不是我的,对我,没什么损失。不过这个小孩儿,和风缄颇有渊源,你想得罪天帝?那你就试试。”
麟轩神色复杂地看着青染,他的目光完全可以用怀念的凝视来形容了。
弄得青染比刀架在脖子上还难受。
“不帮忙就起开!”
青染见麟轩这副神色,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与这个名存实亡的兄长,真的没什么交集。
她从小就是凤族最不受宠的,所有人,哪怕是扫地的奴婢,都能够将她踩在脚下欺负。
没有人帮过她。
麟轩虽然没欺负过她,但也没有帮过她,并且默许了他宫里的奴婢欺负她。
这样的兄长,这样的家,不要也罢。
真正给她如兄如父一般温暖与呵护的,是师父,是那个对所有人都扣扣搜搜,唯独对她大方的花酿。
所以对于前世,麟轩射杀她的事情,青染不是不打算计较,只是她巅峰时期尚且打不过麟轩……
就是这么强大的麟轩,怎么会将凤族首领之位,让给自己年纪轻轻的小妹妹?
不是个傻冒,是什么?
青染暂且收起思绪,她转身望向也一直盯着自己的银粟,打量了她一番,说了句:“拿出来。”
“拿什么?”银粟被弄得莫名其妙。
青染丝毫不让。
“我要凤族的之宝,凤炩剑。”
青染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不可能!你是谁!凭什么用它!”
银粟顿时变了脸色,她的手握成了拳。
“凤族至宝,你一个凤族的罪人,凭什么用!”
银粟手已经握成拳,她已经做好了青染来抢的准备。
青染皱眉,道:“我只是借用一下,助我补上这个破窟窿,又不是把它抢走,你怎么这么紧张?”
银粟立刻掩饰:“谁紧张了!凤炩剑那是说借就能借的嘛!是不是,兄长!”
银粟想叫麟轩替自己说话,她刚才确实表现得过于急促了。
“给她!”
麟轩竟然这样说。
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毛盯着麟轩的表情,读出了一种名叫愧疚的情感来。
呵!神族还有知错的时候?
不毛不禁无声地讥笑一声。
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也很想知道,凤族到底是谁说了算。
“给我也行。”
麟轩又重复了一遍,这回他直接伸手,冲着银粟讨要。
罗罗实在等不及了,她冲到这三人中间,与他们说:“别管给谁,先把莽原封印住再说。如果不能封印,你们神界也会受到波及的。”
“波及不波及,与我何干。”
银粟不想管,可是她看见麟轩的表情极为认真。
这事确实非同小可,只是麟轩的态度,怎么让她觉得,他在意的不是什么莽原,而是这个失而复得的妹妹,青染呢!
“你不给,我可就抢了。这个顾凉月虽然是弱了一点,不过她好像比你厉害一点吧?”
青染已经收了一只手,要准备和银粟大战一场了。
银粟确实打不过,更何况唯一能帮她的麟轩也和他们现在一边了。
“我只给你半个时辰。”
银粟召出凤炩剑。
这剑甫一现世,就发出了如火焰一般的红光,光芒刺破了莽原里那些黑得抹不开的浓雾,仿佛那些叫嚣着的妖兽,都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青染接过凤炩剑,别有深意地看了银粟一眼。
这把剑,她握在手里,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可是她此生毕竟也只是握过一次,青染觉得大概是自己的错觉,便没有多想。
她将剑牢牢握紧,妖主的咒印和这红光在触碰的一瞬间,就焦灼得仿佛千百年不曾见面的朋友一样,金色和红色的光迅速融合在一起,将整个妖界照亮。
就像是心里突然缺了一块什么似的,疯王寝食难安,夜里也睡不安生。
派出去的士兵只说轻罗馆四门紧闭,里面没人。
人呢?都去哪儿了?
凉月,她是不是又出去捉妖了?
可疯王从来没有如今天这班,心慌得竟如坐针毡一般。
趁着夜色,疯王在营中漫无目的地踱步,抬头看天,天公也不作美,怎么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就好像这夜幕之上,笼罩了什么抹不开的黑雾一样。
这叫疯王更加担心女儿的境遇,他很想回京亲自查看一番,或者把山药那只傻狗唤来,叫它带着自己去找闺女。
就在疯王已经准备将想法付诸实践的时候,夜空突然变淡了,好像天都高了,月亮毫不客气地露出面目,照亮了地上的一堆未燃尽篝火之上。
疯王心里的不安并没有因为怪异的天象变化而变好,他心里那块窟窿好像更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疯王觉得,平日里让养的大傻狗吃饱喝足和自己处好感情,十分有必要。
而此刻的妖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那个惹事的窟窿终于被重新封印上了。
青染将剑递还给银粟,并且叮嘱道:“你一定要好好保管,我怎么觉得,它不如从前了。”
银粟接下剑,立刻将它收了起来。
剩下的,就是些收尾工作了,重新将那些妖兽抓回来了。
“青染!”
麟轩不知怎么,竟然上前,唤住了青染。
第445章 同一个师父
“青染!”
麟轩唤了几声,青染都没有停下,麟轩便直接闪到青染身前,拦在了她面前。
“滚。”
青染厌恶得十分言简意赅。
顾北斗从结界上撤下来,听到青染这么说,有一瞬间,错以为是顾凉月回来了。
这么想来,凉月和青染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倒是挺像的。
麟轩没滚,还不依不饶地跟着青染。
青染却根本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你能起开吗?那个人,跑出来了!我得去抓他。”
听到那个人,麟轩还一时没反应过来,青染所说的是谁。
“那个人?什么人?”银粟年纪轻,更不知道了。
顾北斗想起来之前在苍木林的那湖里,好像蹦出个什么人来。
就是因为那个人,害得凉月……
“他是谁?”顾北斗问道。
青染没理他,倒是不毛解答了他的疑问。
“蛇族首领,亥北,最初代的,蛇族首领。”
“什么?”
“初代?”
顾北斗满脑子疑问。
“你们这些小屁孩懂什么!”
青染抓了抓头发,拆下她头上的饰品,随意地丢出去,让自己的头发披散着。
“让开!我很忙!”
青染绕过麟轩,直接冲出了翼山,直奔人界而去。
麟轩却紧随其后,他一言不发,可明明他有很多话要说,他这个样子,活像个受了什么委屈的怨妇。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青染对于这个兄长,根本没有一丝亲情,更加痛恨他当年的一箭之仇。
顾北斗也跟着青染离开了妖界。
他必须得跟住了。
哪怕是个壳子,也得带回去给疯王。
不然,恐怕妖界刚刚乱过一场,下一场就轮到人界了。
神在人界,反而束手束脚。
不能再在天上肆无忌惮地飞,不然恐怕不会被当成神来供奉,说不定会被当成妖,人人喊打。
青染循着亥北留下的气息,大致确定了位置。
“这条臭蛇来哪里不好,偏偏跑人多的京城来。”
青染现在高楼顶,俯视着诺大的京城。
“气息就到这里了,应该是躲起来了,亥北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他想干嘛?”
青染自言自语,并不是说给身后的两个跟屁虫听的。
麟轩四下看了看,吐了两个字:“走了。”
顾北斗张望了半天,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
“走了?他不在京城?”顾北斗问。
麟轩点头:“欲盖弥彰,兜了一圈,然后跑掉了。”
青染却不赞同他的说法。
“也有可能,是来这里寻什么人,没有寻到。”
青染指了一个方向,顾北斗探头过去,正是轻罗馆。
不待顾北斗反应过来,青染已经朝着轻罗馆的方向奔了过去。
“喂!喂!你最好不要过去!你会把所有人吓死的!”
顾北斗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大家解释,他们的妖主换人了这件事。
因为确实换人了,可是却还是这个人,这张脸,但是里面的灵魂,却已经变了。
麟轩也紧步跟上了。
青染落在轻罗馆门外,顾北斗下意识地捂上了耳朵,他觉得,这个家伙会把门板踏碎。
可是出乎意料地,青染却一改之前的孤傲张狂之色,郑重其事,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到了门口,竟然还深吸了几口气,才推开了门。
“师父,我回来了。”
青染自说自话。
顾北斗听到青染这般说,先是诧异,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青染所言的师父,也是凉月的师父,花酿。
两个徒弟,都是妖主。
是巧合?
还是说,花酿是因为凉月是妖主,才收她为徒的?
那么花酿透过凉月,看到的是谁?
是青染吗?
顾北斗突然觉得花酿这个师父,对凉月很不公平。
亏得凉月三句话不离师父,为了守住她师父留下的轻罗馆,几次犯险,几次受伤。
然而他来不及想这些。
因为轻罗馆里,一片狼藉。
就好像是被一阵飓风刮过一样,东西七零八落,被凉月珍视的,他师父的房间,更是被炸成了一片废墟!
“这是怎么回事?”
顾北斗奔进去,查看了一番。
“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顾北斗急得气都喘不匀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人呢?”
顾北斗有种陷入泥沼中的感觉。
凉月没了,轻罗馆没了,他刚刚找到的那么一点点在意的、依赖的东西,也破灭了!
“恐怕是被亥北带走了。”
青染也查看了一番,得出了结论。
“你放心,亥北只是想用轻罗馆里小妖的性命逼迫我师父现身,他不是会伤及无辜的人。”
顾北斗听到青染这般说,更加担心了。
“我放心?怎么放心?你不知道吗?你师父他已经……”
“死了?”
青染讥笑一声,“不可能!就算是再换十个天帝,我师父都不会死。”
青染说得十分笃定。
“顾凉月太不了解师父的实力了,才会为了师父的死伤心了那么长时间。”
青染对顾凉月的行为十分不齿。
“亥北和我师父,有一个十万年的约定。”
青染将轻罗馆的门缓缓关上,走下了台阶,来到了大街上。
“他醒得有点早,所以有点急躁,见不到我师父,他就想用这种法子让我师父现身。不过我估计,师父恐怕会让他失望了。我师父想藏起来,谁也找不到他。用这种法子,只会让他躲得更远,藏得更深。”
“什么十万年之约!”
顾北斗急了,“我就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肯把这副身子,还给凉月!”
“顾凉月?”
青染诧异地打量着顾北斗,“你居然还期待那个没用的废物回来?反正都是妖主,她做,还是我做,不都一样吗?我比她更强,有我在,妖族才会越来越好。”
“你是神族。”
麟轩突然插嘴。
青染不屑地撇了撇嘴:“我宁愿要这副人族的身子,也不稀罕你们凤族的血统。”
“是吗?那你为何……”
麟轩想说什么,声音却戛然而止,他好像又突然不想说了。
青染却接下了他的话:“你问我为何做细作,助神族掌控妖族吗?因为有利益可图,我和天帝做了交易,不过他后来反悔了,毁约了。呵!你不要用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兄长!”
这声兄长,唤得十分讽刺。
顾北斗听得云里雾里,可他还是深深地感受到。
这个青染,比顾凉月,可怕多了!
第446章 云淡风轻之下
“亥北,到底是什么人?”
顾北斗随即又改了口,他问道,“他是神,还是妖?”
“妖也好,神也好,都免不了俗。”
青染暼了顾北斗一眼,嗤笑道,“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害怕我?”
顾北斗点头。
他确实害怕。
“你顶着顾凉月的脸,说着冷冰冰的话,真的挺吓人的。”
顾北斗知道掩饰也没有用,他现在除了跟着青染,没有任何办法,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顾凉月的魂魄召回来。
青染指了指自己,笑道:“你以为,我还会让顾凉月有机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
顾北斗抿抿嘴,“凉月虽然弱,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
“是吗?”青染耸耸肩,“那你真是太不了解她了,她这个人啊,从很早以前,就是个怂货。”
顾北斗不做声了,他不认识前世的凉月,不知道凉月从前怂不怂。
麟轩见青染只顾着往前走,又追上去,问道:“你去哪儿?”
“去找亥北,将轻罗馆的人救回来。”
“怎么救?上哪儿救?”
青染抬头,看见高大的麟轩正俯视着自己,眼神里还带着担心。
“咱们俩当初是各为其主,我觉得你完全没有必要愧疚,如果你还愧疚,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会原谅所有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我会找你们一一算账。”
青染说出这番话,应该是满含恨意的,可是她脸上竟然挂着云淡风轻的表情,那表情实在是和她说的话配不上,这表情应该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可是偏偏就是她这副云淡风轻,才让她说出来的话,令人毛骨悚然。
三万年来,青染的魂魄没有得到安息,反而变得更加深沉而阴鸷。
顾北斗想,如果让这个人就此占据了凉月的这副身体,恐怕,三界才要真的乱了。
“你愿意跟着,最好了,一旦我做完了我要做的事,头一个倒霉的,就是你了!”
青染伸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手势,“信不信?我会拔光你的毛,把你扎成一只刺猬。”
说罢,青染便一拂袖,消失在麟轩面前。
麟轩随即跟上,随着青染的身影,离开了京城,朝背面而去。
顾北斗也跟着呢。
他有点不明白,这个麟轩,沉默寡言的,他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难道听不出来,青染想杀了他吗?
三人一路向北,大雪纷纷扬扬,雷声阵阵,冬日里打雷,并不多见。
青染抬头看向了天上,冲着天上某些正在作怪的神冷笑一声:“聒噪!”
说罢,就直接祭出长戟,朝着天上那影影绰绰的家伙刺了过去。
那家伙躲过长戟,终于在前方现了身。
“看来我猜得不错,你果然就藏在这小孩体内。”
雷神撸了撸头顶炸炸的短发,竟然嬉皮笑脸地朝这边而来。
“青染,你可终于回来了!”
青染的长戟却横在他们二人中间。
“打住!客套就不用了,我不想被炸得外焦里嫩。”
青染虽然拒绝了雷神的拥抱,嘴角却挂起了淡淡的笑意。
顾北斗想,这俩人,是朋友?
“你这么着急去哪儿?去找玄晖吗?你应该知道吧,他……”
雷神话说到一半,看到青染后面跟过来的麟轩,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呦!那个谁,你怎么在这儿?”
雷神连名字都唤,直接用那个谁代替了。
是多不把麟轩当回事?
凤族实力最强的神,被鄙视了。
被一个小小的雷神。
麟轩握紧了拳头,有挽弓搭箭的冲动。
“与你何干?”
麟轩写了一脑门子的“忍”字,才能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话。
“不管他。”
青染回头给麟轩送了一记深深的白眼。
“我问你,你有没有瞧见一股黑色的强大灵体?”
青染把话题扯回到正事上。
雷神摸了摸下巴,有些伤心地说:“你就一点也不想念玄晖吗?”
“想念有用的话,有些人,就不会从我们面前永远消失了。”
雷神被青染的话噎住,朝着自己的右手边指了指,说:“往北走了,是很厉害的家伙,我没敢多管闲事。”
“你一直都这么明哲保身,也挺好的,活得长远。”
青染冲着雷神半开玩笑地说。
“走了,改日再叙。”
青染直接朝着雷神所指的方向而去。
越往北,雪下得越大,天气也越冷。
顾北斗化成原形,正好用皑皑白雪洗洗毛皮,他舒服地抖了抖毛,长长地伸了脖子,将疲惫驱赶走。
天色又暗下来,在一座雪白的山头,又那么一个小小的黑点,是多么得不容易被察觉。
麟轩指了指那里,说:“在那儿。”
青染不忘挖苦一下他:“鸟眼睛就是贼。”
麟轩憋了口恶气,却没有撒。
在没有弄明白当年的事之前,他绝对不能发作。
青染与天帝,做了什么交易?
他必须要知道。
青染直奔那黑点而去,还没有落地,就看到轻罗馆的小妖们被挂在山头的树上,就好像是在给挂着白雪的松树又加了一层装饰!
顾北斗急匆匆而下,他直接奔着被拦腰挂在树上的黑影小松而去,将人从树上接下来,探了探鼻息。
还活着!
太好了!
顾北斗一个个地把人救下来。
都还活着呢!
“他们睡着了而已,只是睡姿不好看而已。”
伏在悬崖之上的一只巨大的蟒蛇化成了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黑袍男子用胳膊拄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打了两个哈欠,一一打量着落在悬崖上的三个家伙。
“一神一妖一人,你们来找本尊做甚?来给本尊,当晚餐吗?”
亥北的样貌,是属于那种棱角分明的面容,和花酿的俊美相比,他有些一种肉眼可见的不怒自威之感,所以即便他说过时是那么地随意,好像在开玩笑,依旧旁人觉得冷风嗖嗖,脊背发凉。
青染恭敬地上前,给亥北行了礼。
“神尊英明,您应该察觉到了,您醒得还不是时候。我师父他现在不在这边,不能来和您赴约,所以您抓轻罗馆的小妖们,是无用功。依晚辈看,您应该回苍木林继续休养生息,等十万年之约到了,再出来。”
“呵呵。”亥北从牙缝里吐出口白气来。
“你们让我睡,我便睡?让我醒,我便醒?”
亥北微微起身,手指抬起来,定在青染的身上。
“你,是花酿的徒弟?”
第447章 他只是躲起来了
十万年,亥北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睡了十万年。
他当初在苍木林歇下的时候,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十万年之后,你出来,取我的命,我绝不还手。”
亥北知道,这不过是他的托辞而已。
不过自己当时受了重伤,是绝对打不过那个人的。
他需要长眠,调养好自己的身子。
如今他出来了,那人却不在。
他的气息还在,却不见踪影。
“花酿,他去哪儿了?”
亥北询问青染,“小丫头,你不是花酿的徒弟吗?他在哪儿?”
亥北语气轻慢,被人吵醒的感觉并不好,让他心里有些憋闷,他想找个人撒撒火气。
特别是自己睁眼的时候,首先看到的不是他最想见到的那位,他冰冷的心本来就捂不热,这会儿更是被坠入了冰窟窿里。
他的心一直很冷,面色也冷,从前,他根本不知道笑是怎么样的一种表情。
生,死,对于他这只冷血动物来说,实在不能算可以调动起他情绪的东西。
唯一能牵动他情绪的东西大概就只有这只到处散财的貔貅了。
花酿总是影影绰绰地出现在亥北的身边,处处给他添堵。
他要做什么,花酿都跟他反着来。
他终于有种感觉,他很讨厌这个家伙,他一定要把他抓住,用蛇毒让他那张俊美的面容露出点裂缝。
可是打了几万年,亥北竟然觉得,这只貔貅,还挺有意思的。
逢年过节,这家伙就会到他的洞府来喝酒,撵都撵不走。
没想到自己最烦的人,竟然在他被众神围攻的时候,拼命救下他,将他藏匿起来。
“花酿死了。”
顾北斗的话惊醒了亥北的回忆。
亥北拧了拧僵硬地脖子,看向了说话的小狐狸。
顾北斗化出原形,将轻罗馆的小妖们护在身后,冲着亥北做出俯冲的姿势。
他打不过这个家伙。
可是轻罗馆这么多的小妖,要是出了什么事,恐怕顾凉月知道的,又要伤心。
轻罗馆里的每样东西,她要要留住。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亥北凝视着顾北斗的眼睛,用拇指和食指捏了一点点的距离,说:“你这个芝麻粒大的小家伙,还是个半妖,就敢和本尊信口胡邹?”
半妖确实不假。
不过这芝麻粒大的家伙,是什么意思?
顾北斗背后的毛炸起来,明知道斗不过,却还是不想示弱。
“他没有胡说。”
青染抢下了话,叫亥北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
她现在只想把亥北给请回去,她才能有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师父他,确实已经不在了。”
“呵呵。”
亥北冷冷地扯了下嘴角,不是笑,只是一种与刚才不同的,情绪的表达而已。
“你师父也就骗骗你们而已,可骗不了本尊。”
亥北弹了下手指,雪立刻下得更大了,寒风将大片的雪花凝结成一个个冰晶,打在人脸上就像针扎一样疼。
“他不出来也没关系,你是他徒弟,那就和我打一场好了。”
“仅仅是打一场?”
亥北对青染的疑问并没什么兴趣。
他微微抬起下巴。
“你是人族,有些可惜,取你的性命对我来说,太简单了。”
青染心想,顶着顾凉月这张稚嫩的脸,可真是好行事。
对方太轻敌的后果就是都没有发现青染这颗与之不匹配的灵魂。
亥北都没有起身,他只是将手掌对准了青染,从里面射出了一支青白的长剑。
出剑极快,毫不留情。
可惜了,可他一出来没见到想见到的人,实在是,心情憋闷。
“铮!”
与他设想的不同,一声凤鸣之声从天际传来,下一刻,一只长戟抵住了亥北的剑,而青染,毫发未伤,正饶有兴致地负手而立,神态自若,仿佛胸有成竹。
亥北这才坐起来,正眼瞧了瞧这个小孩儿。
他很快就看到了小孩儿手心的东西。
“妖主,咒印?”
在看清的一瞬间,亥北立刻收了剑,细长的眼睛总算瞪得大一些了。
“回家了,亥北。”
耳畔仿佛传来了一声声亲切的呼唤声,带着春日的温和。
“你看你,又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这可怎么行?爹娘见了,又要罚你了!”
“亥北,回来!回来!”
“亥北!听话,不要闹了!”
“亥北!快……跑!”
太多太多年了,不知道有多久了,亥北竟然都忘记了自己是谁,是什么!
亥北模糊了眼睛,泪水堆积,现出那张笑眯眯的脸。
“阿姐!”
亥北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
可是,那张脸却碎掉了,眼泪滴落,滴在这颗已经风干了的心上。
亥北回过神来,他微微蹙眉,尽快平复了心神,再看向青染时,眼里少了些冷漠。
“原来,你是妖主。”
“是啊!”
青染将手心摊开,让妖主咒印显露出来。
“凭这个,晚辈可以请您老先回苍木林吗?”
青染顿了下,又说,“晚辈没有封印的本事,只是请您回妖界,毕竟您这么大个人物,一露面,三界都会震动。”
亥北听出来青染的意思。
打不过他,又不想他来碍事。
看来这个小孩儿,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亥北还想询问点什么,突然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
“凉月!”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往亥北身后望去,众人皆愣住了。
青染眼里闪过错愕,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顾北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挡住了这人朝这边迈过来的脚步。
“王爷,她不是……”
顾怀酒之前派人去轻罗馆打听情况,却发现轻罗馆大门紧闭,他就知道,一定是妖界出了什么事。
这几日行军途中,偶尔一连遇到几只妖兽。
如果不是有人从中作梗,那便是妖界发生了大事,而这件大事,顾怀酒不确定他的宝贝闺女能不能解决得了。
今日大雪,没有拔营。
顾怀酒正在调息打坐,就感觉到了凉月的气息。
就在营地附近。
他一路凭着感觉,往山上而来,正巧看到这边有打斗声,便来看看。
果然就找到闺女了。
可是!
只消一眼,顾怀酒便发现了问题。
他亲手拉扯大的闺女,一颦一笑他都印在脑子里。
顾怀酒只需要看闺女的一个眼神,只是这么一眼而已,他就知道,不对劲儿!
“你不是凉月!”
顾怀酒提剑往前走,他眼睛微微泛红。
“你是……青染!”
第448章 疯王的冷静
之前在苏氏宗门,青染就曾经出来过一次。
那次给顾怀酒带来的冲击,顾怀酒仍然心有余悸。
他也一直担心着青染会再次冒出来占据凉月的躯壳。
没想到这么快,她又出来了。
疯王可以猜出七、八分,凉月对于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或者她没信心能处理好的事情,都会选择逃避。
逃避的后果就是,她本能地想要缩起来,躲起来。
这次妖界的事情,肯定是凉月一时之间解决不了的问题。
一直被玄晖叫小废物,这让凉月自己也开始对自己没有信心。
特别是在花酿死了之后,凉月一直倚靠的强大后盾轰然倒塌,所有的压力如山一样倒向了她。
虽然她一直没有说,但是顾怀酒能感受得到,她内心的焦虑,自卑和深深的无力感。
因此当看到青染又一次出现,其实顾怀酒心里是更为悲凉的。
女儿对于未来的无力感,让顾怀酒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没有能力去保护他最亲的人。
“王爷!凉月她……”
顾北斗要解释,顾怀酒却眼神示意他不用说了,他已经知道了。
“把凉月还给我。”
顾怀酒语气平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哦,你说顾凉月?她不可能再回来了。”
青染自信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副身子,我用着极好,这是她本来就欠我的,就该还给我!”
“骗子!她在撒谎!”
尖利又焦急的女声打断了青染的话。
罗罗匆匆而来,她急得直接化成了原形,奔跑起来显得憨态可掬。
“她是趁人之危,根本就不是姐姐主动让出来的!”
罗罗落在顾北斗身边,指着青染。
“姐姐?”
顾怀酒微眯起眼睛,这又是怎么回事?凉月并没有给他讲过。
“你们不要被她骗了!就算她也是妖主,但她已经死了,她才是那个应该从这世上消失的人!”
罗罗十分激动,一说话时就咬牙跺脚,如果青染不是占着凉月的躯壳,罗罗早就打过去了。
亥北在一旁听得脑袋直发懵,不过这事情和他没关系,他只想找花酿。
亥北盘腿坐在石头上看戏,他想,最好能打起来,这样才有意思。
青染眼神逐渐凌厉起来,她手中的长戟越握越紧了。
“多事!”
青染的脸上狰狞起来,“你们能奈我何!杀我吗?伤我就是在伤顾凉月!”
“气死我啦!青染!你还要不要脸!你太过分了!凭什么!姐姐,姐姐根本不欠你什么!明明是你!前世你就欺负她!这一世,你还不放过她!”
罗罗忍不了,冲着青染就冲了过去。
“不行!”
顾北斗要去把罗罗抓住。
青染不会还手的,她就是要看这些人无能为力,她才开心!
罗罗还没冲到地方,就被一个黑影拦下来,黑影的剑闪着耀目的白光,光华如中天之日,叫罗罗睁不开眼,她不得不又退了回来。
持剑之人,正是顾怀酒。
顾北斗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他从来没有见过,疯王身上带有这么明亮的颜色。
他从来都是阴冷可怖的,黑色和血色才是顾北斗最常见的两种眼色。
拔剑姿势从善如流,和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模一样。
他还是顾怀酒,那个心怀苍生的苏氏弟子,那个明媚温柔的顾怀酒。
他只是被包裹起来了。
包裹他的人,是他自己。
他必须要让自己变得无坚不摧,因为他有一个,哪怕是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也要拼命保护的人。
顾怀酒挡下了罗罗,他对气急败坏的罗罗说:“我来处理。”
“你谁啊?”
顾北斗拉住了罗罗,冲她摇摇头。
“那是她爹!”
顾北斗压低了声音提醒罗罗。
罗罗诧异了下,心里微微一抽。
是啊!她的姐姐,已经死了!现在的顾凉月,只是她新的一世而已。
姐姐有了新的亲人和朋友,她变了太多了。
而自己,只是她前世的一个故人而已。
“你能怎么办?你不也是个人族吗?”
罗罗有些不服气,反问顾怀酒。
顾怀酒没有回答,他只是提着剑朝着青染而去。
“你要做什么?”
一直沉默不语的麟轩挡在了顾怀酒面前,他不能让顾怀酒伤害到青染,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问。
青染却把麟轩推到了一旁。
“让他来!我倒要看看他能怎么着!”
青染高昂着头,盯着顾怀酒沉静的面庞。
“你是不是特别生气,快要发疯了?那更好,一个疯子,又能把我怎么着?”
疯王红着眼睛,他握剑的手在发抖,他现在的意识确实处在清醒和模糊之间。
但他必须控制,他不想因为自己发疯了,失手伤到了凉月。
“凉月,”顾怀酒唤了一声,“凉月,回来!”
“不可能!”
青染握着长戟的手动了动。
“我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只要我杀了你,用这只手,顾凉月的手,即便她将来有一天回来了,只要一看到她这只手,就会想起她是个亲手弑父罪人!哈哈,我想,她会躲起来,永远都不会再想出来了!”
言罢,青染已经将长戟伸出,尖端直指顾怀酒的心口。
顾怀酒没有躲,反而往前继续走。
长戟割开了顾怀酒的衣裳,只要再往前一步,长戟就会刺入他的心。
“凉月,会回来的!”
顾怀酒抓住长戟,竟然主动要往自己的身体里刺去。
“他们俩,都是疯子!”
罗罗的脸都吓白了,这一下刺进去,疯王必死无疑,而凉月,也将永远活在愧疚之中!
“不可以!”
所有人都想拦下疯王,可是谁也没有疯王的手快。
洁白的雪被一抹喷溅的血迹染成了一道灿烂的霞。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顾怀酒捏住长戟,而长戟的尖端,正被一只稚嫩的小手紧紧握住。
握得太紧了!
血珠顺着手指缝流了下来。
“滚!回!去!”
眼前的人一手抓着长戟,一手使劲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歇斯底里地喊着,“出去!滚出去!青染!”
长戟被疯王松开,他转而抱住了面目惨白痛苦不堪的女儿。
“凉月!”
顾凉月挣扎着抬头,眼前看不清,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眼前人的身影,还有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怀抱。
“爹。”
顾凉月只唤了一声,脑袋仿佛要炸开了一样。
“我在呢!”
疯王抓住凉月受伤的手,附上了帕子。
他跪坐在地,怀抱着女儿,见她咬着唇,正艰难地对抗着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
“凉月!凉月!”
第449章 高高在上
“你怎么又出来了!”
识海中,风起云涌,昏天暗地。
顾凉月的对面,是一个生得极其美貌的女子,脸上写满了攻击性,她手中持着长戟,怒目圆睁。
对于凉月来说,这个形象实在不熟悉。
可是对于灵魂深处,来自于前世的记忆,正在发出警告。
“青染?”
那支长戟,刺入她心口的感觉,哪怕隔了两世,凉月依旧在隐隐作痛。
青染手心里攥着长戟,不由分说就直接朝着凉月刺了过来,嘴里还在叫嚣着。
“阿徯!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来坏我的好事!”
“哈?难道无辜的人,不是我吗?”
凉月觉得这女人有点太不讲道理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欺负人的,不一直都是她吗?
“大姐!你要脸不!”
顾凉月躲开青染的攻击,下意识地用妖主咒印去攻击。
她忘了,青染也曾经是妖主。妖主的咒印,青染也有。
青染也用妖主咒印来回击,凉月竟觉得有些吃力。
毕竟一个是天生的神族,一个是后天修炼的人族。
凉月被打飞了,掀翻了,就像是青染手里的一个布娃娃,没几下就险些摔散了架。
“你简直不可理喻!”
凉月喘了口气,跌倒再爬起来,然后再被掀翻,她吐了口血,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喊痛。
“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把你给得罪了!”
从凉月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之后,就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青染对自己的恨,恨得莫名其妙!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
“你就算不讲理,也得有个限度吧?你明明什么都比我好,比我强,还有什么可嫉妒我的!”
凉月踉跄着站起来,她们俩都是妖主,区别只在于灵力的高低。
无奈她是灵力低的这一方。
怎么办?
如果不能彻底将青染关在自己的识海里,让她不能再出来,那么以后只要她的意志出现薄弱时,青染又会趁机蹦出来!
青染收了长戟,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阿徯,你知道我这一双眼,是谁的吗?”
“我上哪儿知道去!”
青染做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道:“师父真是小气,都不曾在你面前提起我。”
紧接着,她有倏然笑了。
“阿徯,你记不记得,你有位兄长?”
凉月在脑海里搜索了下,兄长?即便是作为阿徯,儿时的记忆也十分模糊了。
青染更为得意:“那我不妨告诉你吧!我这双眼睛,就是你的亲生兄长的!”
凉月呆住!心里不知怎么的,狠狠地抽了下。
“我想要的,本是你的眼睛。是你的兄长,替你,受了这罪!”
青染顿了下,见凉月还一脸震惊,根本不相信,她更得意了。
“你知不知道,这眼睛是谁替我取的?”
还不待凉月猜测,青染已经道出了答案。
“就是我们的好师父啊!”
凉月的剑松开了,她一时站不稳,跌在了地上。
“你骗人,不可能!”
师父,是那么干干净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出残忍的事情。
“我不妨告诉你,你们族人因为犯下重罪,每隔一万年,就要有一位被处死,杀鸡儆猴嘛!你想想你已经不记得的那位兄长,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留下来呢?他一定很爱护你这个妹妹,于是抹去了你对他的所有记忆!在他替你去死之前!”
凉月捂住了心口,她感觉青染的长戟已经戳穿了她,还把她搅得稀巴烂!
“我想师父他,一定是知道你就是阿徯的,他肯收你做徒弟,不过是出于愧疚而已。至于他那么强大的一尊神,为什么轻易就败给了风缄那个蠢货,也不过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你而已。所以啊,阿徯也好,顾凉月也好,你都是蝼蚁一样,被我们这些神玩弄于鼓掌之中……”
“够了!”凉月吼了出来,她忍着巨痛站起来了。
“你说的混账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我会亲自向师父去验证!不过这都和你无关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帮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家伙,凭什么你们可以随意践踏别人!我的东西,你一样都别想拿走!你欠我的,我也要一样一样的要回来!”
青染大概不知道,在凉月面前,有些人是绝对不能非议的,一个是疯爹,一个就是她师父。
而青染今日,触了两次霉头。
识海里风起云涌,黑云几乎要压到了识海之上,识海之下,猛然间发起了一阵强烈的漩涡。
“这是什么?”
青染还没弄明白,突然从漩涡之中冲出来十几只庞大的巨爪,巨爪缠在了青染的四肢上,扼住了她的咽喉,勒上了她的腰部。
“你要做什么!”
青染持长戟要和这些巨手对抗,可不知怎么了,她的五感迅速被剥夺,她根本使不出力气来。
她的眼前也逐渐模糊了。
青染感觉手中一空。
“你要做什么!啊!”
天海震动,又终归于平静。
凉月重新睁开了眼,就对上疯王一双猩红的眼睛。
不过几日不见,疯王就消瘦了些,颧骨处显得微高,因为激动,脸色也不好看。
疯王担忧地捧着凉月的脸,哽着喉,见她睁开眼,疯王的心又是一紧。
凉月长长地吐了口气,伸手搂住了疯王的脖子。
她在被青染关起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地听到疯爹在说话。
“把凉月还给我。”
这话就好像是一剂良药,让凉月有力气冲破青染设置的屏障。
“疯爹。”
凉月轻轻地唤了声,她有点累,但她不能休息。
“疯爹,我想你了。”
凉月笑得惨兮兮的,她偷偷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妖主咒印泛着淡淡的光,一层金色一层红色。
金色是她的,红色,是青染的。
疯王拍了拍凉月的肩膀:“不要躲起来,爹在呢!”
“嗯!”
凉月还想撒会娇,只有在疯王身边,她才能放下戒心。
背后突然一阵凉意袭来,疯王突然旋身,凉月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疯爹!小心!”
一道金色的护盾挡在了疯王和凉月面前,将那支要射过来的箭挡了下来。
“青染呢!”
一直一言不发的麟轩突然出箭,另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凉月额前起了一层细汗,差一点,还好她直觉比较准。
疯王用自己护住了凉月,如果不是凉月反应快,疯王中了麟轩的箭,以他一个人族的身体,恐怕就要灰飞烟灭了!
第450章 转客为主
“你……谁啊?”
凉月被关入识海的时间有点长,有些人,她还真忘了。
不过看到她射过来的箭,她才想起来,这个家伙,曾经是想要杀了她的!
“你叫什么?”
莫羡在凉月面前设下了屏障,麟轩便将箭头指向了一旁的顾北斗和还没有醒过来的轻罗馆的小妖们。
“住手!”
凉月高高举起自己的手,妖主咒印亮起,在她的手心现出一抹小小的橘色的火苗。
“你看这是什么?”
凉月将手握住,另外一只手撑起身子,顺着这股劲立直了,将麟轩的注意力引过来。
“你射出这支箭,我就掐死她!”
麟轩错愕地回头,看到凉月手里握住的火苗,突然明白了她所说的她,是指谁。
“青染?”
麟轩握弓的手缓缓放下来,但又立刻抬起指向了凉月。
“这是青染的最后一抹魂魄,你若是不稀罕,我现在就替你掐灭她。反正我早就受够她了!”
麟轩瞪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你怎么做到的?竟然能……”
“我这叫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凉月眼里显着狠辣的目光,这决绝的模样,和她爹疯王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不仅将她的魂魄困在了我的妖主咒印里,还将她的长戟的灵力融给了我的莫羡,至于她的灵力,我一点都没有给她留。现在她就只是一抹脆弱的魂魄。”
凉月的笑容在麟轩眼里,简直如同鬼魅。
这个小丫头看起来软弱可欺,没有主见,那是因为,还没有威胁到她最重要的人。
凉月见麟轩的气势已经去了大半,握紧的手却依旧不敢松。
“青染的魂魄,我可以给你,但你要保证,你再也不许对我的人,做出不利之事。”
麟轩挑挑眉毛,眼神扫过被凉月挡在身后的疯王,还有那些妖。
呵!
这倒是有几分,妖主的样子了。
眼下他也只好答应,不然这个小丫头说不定能做出什么什么事。
她身为人族,又为妖主,身上扛着两个担子,从前这个小丫头畏畏缩缩,如今却是敢把事情做绝了!
毕竟和她牵连的神,她的师父,此刻做起了缩头乌龟,管不了她了!
“三个数,你爱要不要!”
说罢,凉月手上就开始用力了!
青染的灵力都被凉月取走了,她现在的魂魄就和一只小小的萤火虫没什么区别,凉月掐死她,她就真的灰飞烟灭了!
“三……”
“给我。”
麟轩放下了箭,他冷冷地看着凉月,冲她伸出了手。
“这就好了,现在带着她,滚蛋!以后我不想在人界和妖界再看到你!”
凉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能让麟轩知道收敛!
凉月松开手,将那一团将熄灭的火猛地推了出去,麟轩迎面来接,慌张得好像怕一阵风将这团火熄灭了一样。
麟轩将一支箭递给了凉月。
“这是什么意思?留纪念?”
凉月才不想收到这种纪念。
麟轩说:“这是我的翎羽做成的箭,若有一日我食言了,你可以用这支箭取我的性命!”
“吼?”
凉月扯了扯嘴角,“你倒是比别的神族讲信用多了!”
凉月接过了箭,将它收起来,目送着麟轩离开。
“他们凤族的家事,可真够糟心的!”
凉月自感只要是和神族有关的事情,就没有一件顺心的。
从前的银粟是这样,如今的青染也是,再加上这个傻大个子的麟轩,凉月真的感到心累。
“我再也不想遇到凤族的任何一位了!”
凉月收了莫羡,查看疯爹的伤势。
“你不犯疯病了,又开始犯傻了!”
凉月检查了一番,还好只是些擦伤。
“万幸!这箭厉害着呢!”
凉月松了口气,疯王却还绷着脸呢!
“怎么回事?我才离开几日!”
顾怀酒没办法不生气,闺女从前受些外伤已经叫人够心疼的了!如今竟然连里面的瓤子都要换了!这比狸猫换太子还恐怖!
一见疯爹变了脸色,凉月立刻就怂了。
刚才的凌厉和张牙舞爪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个拽着疯爹衣角的唯唯诺诺的小丫头。
“马失前蹄而已,嘿嘿!”
凉月竖起三根手指,冲着黑着脸的疯王发誓,“爹爹,我错了!我下次一定一定好好地保护好自己!”
“你还会保护自己?你永远把别人想得比你重要多了!”
疯王想甩脸子,可是不舍得!
俯身把凉月抱起来,心口还憋着气呢!脸色看上去还不大好。
凉月贴上疯爹的心口:“你不是别人!你是我疯爹!守护我爹的天下,应该的!”
“哼!”
疯王都寻不到再发火的理由。
疯王带着凉月走到顾北斗身边,说:“你带着他们回轻罗馆,有什么事传信就是!”
“凉月不跟我们一同回去?”
顾北斗其实想说,轻罗馆那些小妖可不会听他的!
“咱们好像还有点重要的事吧?”
顾北斗意有所指,就是妖界要选妖王的事情。
凉月偷偷冲着顾北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瞎说!不然疯爹又要担心了!”
罗罗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这对父女,鼻子有点酸。
从前都是所有人倚仗着姐姐,却没有一个人能成为姐姐的倚靠。
如今这样,也好!
“放心吧!妖界出了这么大乱子,且要等一阵子才能整顿利落呢!姐姐这一程消耗了太多灵力,该好好歇一歇才是!”
疯王斜睨了凉月一眼,见她闺女冲自己笑得谄媚。
疯王提起来的气又不得不放下来。
算了!等到没人的时候,再好好询问一番,这回就放过她!给闺女留点面子。
顾北斗指了指疯王背后:“那只老妖,怎么办?”
在一旁看戏看得都犯困了的亥北见终于有人提起他了,冲着看向他的几人招了招手。
“小丫头!你该不会也想把我带回苍木林关起来吧?”
凉月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了句:“我为什么要多管你的闲事?”
“哈哈!你倒是挺好玩儿的!这么放心我啊!你就不怕我,祸害人界吗?”
凉月咬了咬唇,又摇了摇头。
“你要是想祸害,才不会看这么长时间的热闹呢!你是来找我师父的吧?那你就去吧!只要不出大的幺蛾子,我都能替你兜着!”
凉月在心里偷笑。
师父,你可真能躲啊!这回我找了个厉害的,我不用出手,就可以坐享其成!
等到这只老妖找到你,我就要好好问一问你,青染说的那些混账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451章 自导自演
如果是真的!
凉月眼里晦暗了下,但又狡黠得用笑容遮掩了过去!
“约法三章:不伤百姓,不伤轻罗馆,还有……”
凉月想了想,说:“躲着点姓苏的!”
“姓苏的?”
亥北来了兴致,从大石头上滑了下来。
“怎么?你觉得我很弱,怕他们收了我?”
凉月摇摇头。
“叫你躲着你躲着就是了!不然会很麻烦的!”
亥北会意:“好!我也讨厌麻烦!”
达成了一致之后,几拨人便在悬崖上分道扬镳。
顾北斗和罗罗带着轻罗馆的小妖们回了京城,亥北则继续循着花酿若隐若现的气息,为了一个约定而奔波。
至于顾凉月,她就有点惨了。
她向疯爹隐瞒了许多事情,需要多费些口舌去解释。
不过她现在没力气去解释,她现在急需调理气息,运转灵力,青染的灵力对于她来说,太格格不入了!
“疼不疼?”
疯王整个晚上都没有合眼,一直在等着凉月调息结束。
“疼。”
凉月没有掩饰,虚弱地趴在榻上,疯王拍了拍闺女的背,将暖呼呼的被子紧紧裹住闺女,又掏出帕子为凉月擦汗。
“还疼吗?”疯王将凉月脸上沾着的一点点碎发拾起来,掖到了耳朵后面。
凉月轻轻地吐了口气,嘴唇都惨白着。
“我好饿……”
顾怀酒笑了,无奈地摇摇头。
“吃货。”
糯米做的糕点被凉月狼吞虎咽地吞了两个,顾怀酒又不让她吃了。
“吃多了肚子痛,吃点水果?”
凉月眨了眨眼睛:“不是吧?军营里还有新鲜水果可以吃?更何况现在是冬天。”
“自然有法子为你取来。”
疯王说着,已经端来一盘葡萄,晶莹的葡萄粒叫凉月又提起了吃的兴致。
“小皇帝可真可怜,好吃的都要分我一半。”
凉月挑了一颗最大的,先孝敬给亲爹,这才有滋有味得吃起来。
“看你脸色不好,可是还没有完全吸收?”
疯王见凉月依旧是惨白着脸面,就不由得担心。
“嗯,我的底子太薄了,猛然间接受这么多的灵力,肯定吃不消。更何况,这些灵力还是我抢来的。”
凉月做了个手势,“要想完全融合,还需要三天。”
“放心!爹帮你守门!”
“好啊!有疯爹在,就算走火入魔也不怕!”
凉月欣然答应。
疯王却没有完全放心,行军途中瞬息万变,他有些后悔将凉月带在身边了。
可是他又觉得,除了自己身边,没有别的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
“您放心吧!”
凉月亮了亮手中的妖主咒印,“我可是妖主,没那么容易死。”
“真是奇怪。”
疯王突然道。
凉月看了看自己的手:“哪里奇怪了?”
疯王将闺女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暖着。
“我说的是,那个风缄。”
凉月这才想起来,平日里动不动就来叨扰的家伙,这些天竟然这么消停。
“他该不会是做了什么错事,被人从天帝的位置踹下来了吧?”
凉月光是想一想,就觉得那个场面很好笑。
“也有可能,他是故意的。”
疯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闺女的手心,他的目光逐渐冰冷。
“你需要一个契机,在妖界立威。这个机会,是可以创造的。”
凉月皱起了眉头,她明白疯爹的意思了。
这次莽原突然破了个大窟窿,其实是风缄做的,目的就是要让妖界众人看看,妖主的厉害之处,只有妖主的血可以封印莽原,让妖界的人,能够对妖主心服口服。
“这……不太可能吧?万一我失败了,青染没有突然跳出来呢?”
凉月还是不太想把这个阴谋论扣在风缄头上。
他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也不会轻易拿三界开玩笑吧?
疯王则摇了摇头。
“闺女,你想事情,不要太简单了。”
疯王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他的忠告,凉月听进去了。
她摸了摸风缄给她的那块腰牌。
等她这几天灵力彻底运转无虞了,她便上天去问问,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凉月不免有些心烦,这些人怎么都骗她!
师父骗她,风缄骗她!
凉月觉得自己就像是他们牵在手上的木偶,所有一切都是被他们牵扯着的。而凉月一旦要挣脱这些线,那都是扯着骨头连着筋的。
活在谎言里,凉月觉得自己是那么得不真实。
“凉月。”
疯爹的声音将凉月唤了回来。
“放心,你还有我呢!”
疯王似乎猜透了凉月的心思,他这话一出,凉月逐渐冷下来的血液又慢慢地有了温度。
“我会好好的!”
凉月想,她不能再逃避了。
无论是作为阿徯,还是顾凉月,忍让带来的,不过是对方更为变本加厉的欺压。
她不知道妖界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她确定,以后的顾凉月,再也不会畏首畏尾,她想要的,就一定会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而此刻,在神界,凤族的领地里,麟轩默默地走在凤族火红的宫殿之内。
这里,是麟轩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地方,可他对这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谊。
他是什么呢?
凤族灵力最强的神。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是。
天生的强大灵力,后天的刻苦修炼,只为了得到“最强”这两个字,让父尊和母尊面上有光,有可以向其他神族炫耀的资本。
他成为了凤族的门面,更是凤族震慑外族的工具。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可怕。
却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么的荒凉。
如今父尊被压在雪原峰下,凤族也易了主,所有人都在诧异,为什么上位者,不是他!
这个凤族最强的神,竟然甘愿俯首称臣,甘愿将神尊之位,让给自己学艺不精的小妹妹!
有人说他大度。
有人说他傻。
只有麟轩自己知道,他从来对神尊之位,就不感兴趣。
他甚至很讨厌那个位置,因为从记事起,他的父尊,就是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对他颐指气使。
他要为了凤族,成为最强者!他要让所有其他神族都忌惮!他要对父尊唯命是从,父尊指谁,他就要对谁下手!不管对方是亲人还是朋友!
麟轩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那些化不成人形的神兽,他们都有喜怒哀乐,他却没有。
然而没有人知道,凤族生而灵力最强盛之人,并不是他!
青染!
她从一开始,就成为凤族的众矢之的。
她的母亲,只是这庞大宫殿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娥。
灵力低微,却有些一张倾国倾城的精致面庞。
被父尊看上,是迟早的事。
母尊想要防,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如果青染生下时,是一只火凤,那么恐怕,父尊会对那个宫娥,另眼相待的!
青染只是一只青鸾,父尊起初是失望,却不想,再一探青染的灵脉,父尊顿时眼前一亮。
青染是第一个,被父亲承认的庶女。
那时候的麟轩,已经被父尊安排了许多的功课,青染的出生,麟轩并没有在意。
直到那一夜,宫里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之事。
第452章 匪夷所思
什么样的妖族能闯入神族,来无影去无踪,竟然没人能找到他的影子?
麟轩至今仍然想不明白,凤族领地外强大的结界哪里有漏洞。
而这位来去自如的家伙,能轻易取走凤族神女的一双眼睛!还一把火烧了神宫。
青染的惨叫声响起时,所有人都迅速赶到了她的宫殿,可除了重伤的青染,殿内没有任何可疑之人。
只是微微残留了些,妖族的气息。
青染那时候,还很小,尚不能言语。
负责伺候她的宫人皆被害死,这件事,本该成为震惊神界的一件大事。
然而,本来应该雷霆震怒的父尊,那个从来都将妖族视为蝼蚁之物的凤族首领,最后却将这件事硬压了下来,不许向外人透漏半个字。
如此的匪夷所思,所有人却都把这当成了理所当然。
从此往后,更加不会有人待见青染这个庶出的孩子。
父尊也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对青染的爱护之心,大概是认为她在修为上不会有什么大的突破,不再管教她。
麟轩曾偷偷地将青染带回到自己的宫殿里将养,却被母神发现,母神勃然大怒,勒令麟轩闭关修炼。
实际上,母神就是要把自己支走,要等着青染自生自灭。
麟轩以为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青染了,他用自己的羽毛,为青染做了一件羽衣,遮掩住她被烧灼得如同乌鸦似的破烂羽毛。
这是他最后的悲悯。
待他出关时,他没有见到青染,还以为她会和从前那些没有身份的孩子一样命运。
万幸,青染被父尊的大债主,那只年纪大到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少岁的貔貅收做了徒弟。
麟轩久久如死水一般的心里,刮过了一阵风,青染是整个族群中的另类,带着与生俱来的神秘和强大的生命力,打破了凤族万年来的清静,更让麟轩感觉到了了这个臃肿而陈旧的秩序的岌岌可危。
再相见时,青染已经脱胎换骨,她的师傅真的把她当成掌上明珠一般去宠,竟为她重新寻了一双眼睛,她的每一根羽毛,都被打理得光洁油亮,熠熠生辉。她大概也根本不记得,他留给她的那件羽衣了吧?
只是,她那双眼里,冷静而阴沉,就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看不出什么情绪,不是波澜不惊,而是她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太好了。
在她的师父面前,她的眼睛澄澈如水,笑得如同孩童。
可面对旁人时,特别是当花酿不在时,她就像是漩涡的中心,会不由自主地让人感觉到她身上的阴郁气质。
她危险,却又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想要更加了解她,却发现拨云见日之后,自己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这样的青染,是不会回凤族的。
从前是凤族不容她,如今是她不屑于再回到凤族受气。
她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和凤族,甚至是所有神族对立的身份。
妖主!
呵!有时候命运就是戏耍人的戏法。
被妖族重伤的是她,失去了双目的是她。
如今要保护妖族不受神族所害的,竟然还是她!
麟轩很想知道,身为妖主,青染是何种滋味。
而她又将以妖主的身份,做什么事。
可惜青染,根本就没有给过麟轩问出口的机会。
她根本不屑于和任何凤族之人说话,甚至多看一眼,都深恶痛绝。
青染甚至,完全不记得他。
麟轩曾经去拜会花酿,想趁机去看看青染,是得知她已经去了妖界。
麟轩觉得,如果青染有一天会带着妖界众人打到天界来,将神族一朝覆灭,只是个时间问题。
可是,这样的事情,不仅没发生,还和他预料的完全不同。
阿徯乱世,麟轩从一开始就看出来,这是青染的一招借刀杀人。
阿徯是风缄的命。
风缄可以为了阿徯放弃做天帝,也可以为了阿徯,反了神族。
青染身为妖主,竟然站到了妖族的对立面,和她的师父,几乎倾尽灵力,封印了风缄。
难道青染只是觉得风缄太过碍眼,想要独占妖界?
麟轩以为神妖两界可以恢复平静之时,父尊竟然带回来天帝的命令。
要他去杀了青染!
“兄长!兄长!”
耳畔的呼唤拉回了麟轩的思绪,银粟正抓着他的肩膀努力摇晃着。
麟轩长长地吸了口气,将脑子里的回忆暂时收起来,冷漠的脸上依旧不带什么情绪,眨了眨眼睛,问道:“何事?”
“何事?!”
银粟歪着脑袋问他,“你还问我何事?明明是你把我撞到了!你怎么?撞得我好痛!”
麟轩回头看了看自己有过的路,这条长廊,他走了不知多少遍,就算闭着眼睛都不会撞到人。
今日真的是,太失态了。
“无事。”麟轩不想解释什么,转身就要走。
银粟却闪身将他拦下来。
“兄长!”
银粟努努嘴,还是问出了口,“你怎么没把青染姐姐带回来?如今的凤族,已经不是从前模样了!青染姐姐本就是神族,没必要和那些妖整日混在一起!我以为你能把她带回来呢!”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她的。”
之前青染向银粟借剑的时候,银粟满脸不愿。
麟轩还以为银粟不喜欢青染。
银粟摇摇头:“她虽然说话不中听,性格也挺差,不过她一直呆在顾凉月的身体也不是个事儿,她可是神女,怎么能呆在那个人族那里!”
麟轩会意,他大概猜得到银粟的真实想法,她是真的很厌恶那个叫顾凉月的小丫头。
麟轩开了口:“青染又一次被顾凉月压制住了,这一次可能情况不妙,她的灵力也被顾凉月夺去了,我想,她要么现在已经灰飞烟灭了,哪怕顾凉月没有斩尽杀绝,她也是一缕没有意识的孤魂了。”
“所以,你就这么怂回来了?!”
银粟气得要跳起来了!
“怂?”
麟轩觉得自己只是无能没力,不能算怂吧!
可是银粟的火气已经上来了!
“你也太把那个顾凉月当回事了!兄长!那个顾凉月就是个纸老虎!根本没必要怕她!你既然还有事情想要问青染,那就必须得拿回她的魂魄,反正我们现在手里有招魂塔,我们总有法子将养青染的魂魄的!”
银粟的话,倒是提醒了麟轩。
这大概是唯一能让青染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方法了。
第453章 还你个人情
“神尊!神尊!不好了!不好了!”
兄妹二人还没商量出个对策,就被几个仓皇从殿内飞进来的几个宫人吸引了目光。
“慌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银粟被打断了思路,有些气急败坏,不满地情绪都冲着这些宫人发了出来。
“有……有个人!外头!”
宫人们好像被吓得不轻,说话也不利索,好不容易才把舌头捋直了,“她她她,闯进来了!”
“什么!”
凤族领地的结界固若金汤,怎么会被人轻易闯进来!
更何况,还是个人族!
等等!人族!
难道是……
银粟磨了磨后槽牙,有这个能力又有这个胆量的人族,大概只有顾凉月那个不怕死的小丫头了!
“早啊!”
头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只见凉月正坐在宫殿的檐崖之上,冲着银粟和麟轩晃了晃手里的酒壶。
“人间佳酿,比你们神界那些没人情味的酒好喝多了,要不要尝一尝?”
银粟握紧了拳头,四周气温骤降,顿时就有雪花从天而降,飘了满天。
“啊,这雪下得不小,我想吃炖鹅了!”
凉月漫不经心地调侃着,见麟轩也把手伸向了背后的箭篓,心说这兄妹二人可真不禁逗。
“银粟,你们凤族的,都仗着自己是神就鼻孔朝天不把人当回事儿了?”
凉月眼神剽了眼那些被她追赶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宫人们,她今日不是来闹事的,不然他们可没这么幸运还能站着喘气了。
“顾凉月,你来神界就算了!还敢到神族来造次!信不信我新仇旧恨和你一起算!”
银粟飞身冲了上来,落在凉月的对面。
“不要以为你拥有了青染的灵力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一个人族,是斗不过神的!”
凉月点点头,连忙道:“知道知道!你厉害!你敢大义灭亲,连亲爹都不放过,这一点上,我甘拜下风!”
“你!”
银粟正要出手,就见凉月掏出一个锁灵袋来。
“别生气嘛!我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算不得本事,你一个神尊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一个小小人族一般见识了吧!”
凉月竟然还懂得见好就收,及时止损,实在是难得。
“我是来送礼的!”
凉月说罢,就将锁灵袋放在了一片琉璃瓦上。
“自取。”
凉月冲着下面的麟轩歪了下脑袋。
“我把青染还回来了。”
银粟本来都要出手了,听到凉月这么一说,又把灵力收了回来。
“你什么意思?你会这么轻易得把青染送回来?你怎么把她抽出来的?”
凉月晃了晃空空的酒瓶。
“你问题有点多,我有点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如果硬要回答的话,大概就是,巧合?”
凉月哈哈大笑,起身时还差点闪了腰。
“我走啦!旁的我就不管了!”
凉月走得潇洒,把银粟和麟轩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银粟提起锁灵袋下了楼顶。
她掂了掂手里的东西,轻飘飘的。
“兄长,这里面装着的,会不会是假的?这个顾凉月,会有这么好心?”
麟轩将手放在了锁灵袋上,闭上眼用灵力探查了下,便把锁灵袋接到了自己手中。
“她没有骗我们。”
麟轩准备离开。
银粟却紧步跟上。
“我不信!这里面绝对有问题,顾凉月怎么可能帮我!她若是有那么好心,当初就不会……”
银粟说不下去了。
从前的那些痛彻心扉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若是没有顾凉月在里面瞎搅和,她本来可以过上幸福美满的好日子。
“或许她只是来感谢你出手帮她重新封印了莽原。”
麟轩虽然也猜不透顾凉月的心思,但他不愿再深究。
他本来就不想和顾凉月有什么瓜葛,他在意的青染。
他想弄明白,三万年前,那些隐藏在深处的暗流涌动。
“招魂塔给我。”
银粟看着麟轩的背影,默默地摇了摇头。
世人皆有烦恼,神也不能免俗。
众人皆各怀鬼胎,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凉月打着酒嗝跌跌撞撞得去找风缄,却不想半路杀出来一道惊雷。
“青染。”
雷神拦下了凉月,唤得却是青染的名字。
凉月打算绕路,她和这个家伙没什么好说的。
“你认错人了。”
雷神又仔细瞧了瞧凉月的眼神,骇然道:“臭丫头!你把青染如何了?”
“不如何!打哪来的,就送回哪里去!”
凉月指了指身后的凤族神宫,雷神脸色巨变。
“你做了什么?你怎么做到的!招魂塔在你那儿?”
凉月摇摇头。
“调息的时候意外将她分离开的,我想任她灰飞烟灭来着,可是又觉得这样太便宜她了,所以就送去给麟轩了,他好像……”
不待凉月说完,雷神已经冲着凤族而去。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问青染。”
凉月挠挠头,就听到雷神喝道:“臭丫头!你给我等着!”
雷神本想着伸出手掌冲着凉月甩出一道雷,就算知道伤不得她,也不能让这个小孩儿得逞。
可他瞄到顾凉月身后的一道白光,只好不甘心地将手缩了回去。
“哼!狗仗人势!”
咒骂了一声,雷神便朝着凤族而去。
凉月也感觉到身后有人,这气息不陌生,这也正是她来神界的目的。
她想要问问,他到底想把妖界怎么样?
他把妖界当成什么了?
转身见到风缄,凉月却愣住了。
风缄消瘦得几乎脱了像,脸上看不到一点圆润,就好像是在骷髅面上敷了一层面皮一样,看上去竟觉得骇人!
风缄整个人也瘦得像一根竹竿,凉月都忍不住过去扶他一把,不然他好像马上就要被吹跑了。
“你是闭关还是减肥?”
凉月抓住风缄的手腕,却被风缄顺势拉了过去。
虽然瘦了,力气倒是还在。
风缄单膝跪下,两条胳膊搭在凉月肩膀上,硌得凉月痛得咬牙。
“你怎么了?”
本来一肚子气一肚子的问号,现在却一句也问不出了。
“无事,有点饿。”
风缄轻轻吐着气,他的脸色确实不好,看上去就像是和什么人打了一场旷日良久的架。
“看出来了!”
凉月掺住了风缄。
他都当天帝了,就算不吃不喝几万年也不至于把自己饿瘦了。
“真不知道你又闭关折腾自己什么了!是不是去练了什么瘦身的功法,结果练过头了?”
风缄拉着凉月往自己的宫殿去,一路上没什么话,只把凉月的手握得很紧,好像凉月是什么一撒手就会丢的宝贝似的。
第454章 饿肚子可不行
凉月盛了新鲜的花露,见风缄喝下了,又见他在榻上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气色比方才好了一些,才想起其实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
“青染的灵力,可能运转自如?”
反而是风缄先开了口,他眼睛微微睁开,斜倚着,散开的发丝随意地散着。
“不算太好。”
风缄能探得凉月的一切心思,凉月说不得谎,却还是没有说真话。
“你是想故意气我,对吧?”
风缄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反正只要让我不痛快了,你就觉得很得意。”
风缄淡淡地笑,笑得有点哀伤。
凉月竟然觉得这样脆弱的风缄,有那么一点可怜。
“我……本来是来撒气的,可现在,我又觉得,好像欠了你点什么。虽然我也不知道我欠了你什么。”
凉月隐隐觉得,风缄把自己作成这副模样,可能是和自己有关。
风缄伸手,将凉月召到自己身边,手指触到她淡淡的眉。
“留下来,好不好?”
“不好。”
凉月想推开风缄,才发现自己腰上已经缠上风缄的长发。
呵!都这样了!还问我好不好?
“放心,你那疯子爹会百战百胜,北狄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至于妖界,不毛会善后得十分妥当。轻罗馆嘛!我找人帮你护着就是了!”
风缄的手指骨节分明,筋骨都清晰得让人心疼,他真的瘦了好多。
“待我恢复了,你再回去也不迟。到时候,我亲自到翼山,妖王你想定谁,就是谁。”
风缄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凉月要是再不答应,属实有点不识好歹了。
“这买卖还不错,我答应就是。”
风缄摸了摸凉月的脑袋,轻叹了口气。
“你呀你!”
“所以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凉月问道。
风缄本来舒缓下来的神色立刻紧张了一下,但他又立刻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漫不经心扭过头去,指了指殿内的熏香。
“这个味道,我不喜欢,给我换成冷梅香。”
凉月咬了咬牙,不说?
哼!我早晚能查到的!
“我又不是粗使的下人!再说了!我……”
凉月又不想让着风缄了,“我不会!”
若是从前,风缄定会追着让凉月把熏香换了不可。
风缄却只是松开了凉月,转身重新缩成了一只虾。
“不换就算了,不勉强。咳咳……”
最后这两声咳嗽,真是满是幽怨和可怜。
这哪里是翻天覆地的天帝,分明就是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子。
“好好好!你等着。”
在瑞王府养尊处优了好几年,疯爹从来舍不得叫凉月做这些事情。
凉月之前只见过玉笙苑的丫头们换过,第一次动手,竟然好像无师自通了。
“从前,阿徯是不是,经常为你做这些?”
凉月说出阿徯的名字,就好像是在说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可这个阿徯,偏偏也曾经是她。
风缄微微偏头,没说话,似乎还在委屈着。
凉月识趣地出了内殿,知道是自己的话惹得风缄伤心了。
如果换位思考一下,近在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爱人,只是爱人已经转世再也记不起他。
确实挺可怜的。
可那又怎么样?
为了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就可以伤害她师父吗?
凉月想起躲起来的师父,心底的那一点怜悯又被消磨掉了。
“咕咕。”
肚子好饿。
可是这神宫里人生地不熟,她要到哪里去找吃的?
回去吧!看到风缄那样子,她心里又要矛盾。
还是寻个宫人问问吧。
“那个……”
凉月冲着个宫人招手,那宫人却见到自己就躲开了。
“我长得有这么晦气吗?”
凉月发现这些宫人要么就是躲着她,要么就是对她视而不见。
“好饿!”
凉月兜了一大圈,还是没找到御膳宫之类的地方。
“这帮神也过得太索然寡味了吧?就算他们不需要吃东西也能活,可是美食不可辜负呀!”
凉月兜兜转转,最后在一颗桃树下停下步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仙桃吧?吃了会不会被治罪?不管了!我连天帝都得罪了,还差几个桃子吗?”
凉月摘了两个桃子,想起风缄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又多摘了两个。
话说这桃子确实比人界的大,比她脸大,凉月连半个都没有吃完。
没什么感觉,没感觉身轻如燕,也不知道能不能延年益寿。
凉月捧着剩下的三个桃子又回去找风缄。
走到廊下,就听到了里面的人声。
“将人看好,绝对不能让他再跑掉。”
是风缄的声音。
“再有一次,你们都得跟着他一起灰飞烟灭。”
什么人能叫风缄如此痛恨?下这样的命令?
会不会是……
等到两道绿色的光束从门口飞出。
跟过去吧!
虽然不确定是谁,不过听风缄的意思,应该是个大人物。
可是……
她走不了。
“不是有桃子给我吗?怎么?不进来吗?”
风缄高高在上地坐在天帝的高位上,等着他的囊中之物自己走进来。
凉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两道影子消失。
“怎么?很想跟去?”
凉月跨进门,就瞧见风缄阴沉着脸盯着自己。
“想啊!”
凉月也没必要掩饰,她就是想追上去。
“你倒是和谁关系都不错!唯独和我,总是对着干!”
凉月纠正了风缄的话。
“是你和我对着干好吧!”
风缄沉着脸,半晌,伸出了手:“桃子给我。”
吵够了,吵累了!
就算她曾经是阿徯,如今也不是了。
“好吃吗?”
风缄拿过桃子,问道。
凉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说笑呢?自家院子里的桃子,你没吃过?”
“没有。”
风缄咬了一口,吃得慢吞吞地,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回忆。
“那你好好尝尝,挺好吃的。还有两个熟透的,我一会儿给你做成果蜜,我小时候生病的时候,疯爹就会做果蜜给我吃。”
凉月抓起风缄的银发,调侃道,“保证让你白发染青丝!”
风缄的眼角被凉月的笑刺痛,鼻头竟然有点酸。
她不知道,他这一头银发,是为谁而白!更不知道,这过去的几万年里,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封印里等待着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不归人。
“哦!对了!”
凉月抬头时,风缄将头扭了过去,不叫她看到自己泪眼婆娑的样子。
凉月却抓住了风缄的衣袖:“你和你的宫人说什么了?为什么他们好像都很怕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想问个路而已。”
第455章 将来的打算
“不告诉你。”
风缄咬了一大口桃子,说话声模模糊糊的,不叫自己的哭腔被凉月听出来。
“所以真的是你?!你留我在这儿,又不许旁人与我说话!是要憋死我吗!”
凉月一把夺过风缄的桃子,“不给你吃了!”
风缄勾勾手指,桃子又回来了。
凉月还要抢,突然听到门外有嘈杂声传来。
“让我进去!”
这声音,有点耳熟?
好像是,罗罗?
怎么?这神界是菜市场吗?怎么什么都能进来逛一逛?
“风缄!你个怂货!你给我出来!”
这世上敢直呼风缄名字的不少,但喊得这么大的,肯定是罗罗。
“风缄!你当了天帝,就对妖界不管不顾了是吧?就忘了对姐姐的承诺了是吧!看我今天不进去踹得你跪地求饶!”
罗罗这是在妖界收拾烂摊子收拾得累了!上神界来找风缄撒气来了!
“你歇着,我去与她说。”
凉月不想让更多人特别是妖族看到风缄这般憔悴的模样,罗罗嘴巴也不严,万一回去再说给了什么有心之人,恐怕又要引起三界的动荡。
风缄却拉住了凉月。
“这顿骂,我早晚要受。”
凉月皱起眉头来。
“你有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任意指着鼻子骂的!”
凉月甩开风缄的手,“老实呆着!给姑娘我吃胖了再出去!”
风缄瞧着凉月带着愠怒的小脸,有些哭笑不得。
“那,谁能骂得?”
“我!”
凉月指了指自己,又觉得不对,改口道,“谁也不行!”
风缄摸了摸自己的额角,这算不算,是她不那么恨他了?
凉月倒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自己没必要凌驾于风缄之上。
毕竟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实在是不好评说,没有谁是绝对的是,也没有谁是完全的非。
罗罗的嗓门再大,却也只能在宫外头动动嘴皮子。
她扯得声音越发,路过的小神们越不敢接近这边。
都知道天帝曾为妖王,里面自然有诸多人情世故,妖界的事,这些小神是能不管就不管。
宫门打开,凉月走了出来。
罗罗一见出来的是凉月,本来扯开的嗓门立刻收了起来,声音都温和了。
“姐姐?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凉月将罗罗拉到一处无人之处。
“那个什么,以后你唤我凉月就好,别叫姐姐了。我真不习惯。”
罗罗欣喜地连连点头,笑道:“姐姐,啊不,凉月你气色好多啦!是不是已经……”
“对,现在的我,就是我。顾凉月。”
罗罗立刻手舞足蹈起来,身上破布一样的衣裳转出了彩虹的质感。
“太好了!姐姐!那我们快回妖界吧!哎呀这几日可把我和不毛累坏了!”
罗罗已经忘了自己是来骂风缄的,拉着凉月就要走。
“我这几日有些事情,要留在神界。过几日我会去妖界找你的。”
罗罗刹住脚步,没明白凉月的意思。
凉月也担心罗罗又去找风缄,吵得人不得安生,便寻了个借口。
“我需要风缄帮忙,毕竟青染的灵力不是那么好拿来的。”
“那倒是!”
罗罗也是好说话,或者说只要是凉月的话,她都愿意去相信。
凉月又好好地把罗罗哄了一顿,让她美颠颠地回妖界了。
“哦!对了!姐姐您可要小心些,玉夫人和她的余孽藏匿无踪,我觉得他们肯定是憋着使什么坏呢!”
罗罗的话倒是给凉月提了个醒。
那日玉夫人冒死放出了那个不知多大岁数的亥北,然后便不知所踪,她的那些族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她身为妖主,这个时候不出手,什么时候出手?
可是风缄大概不会让她这么快就离开。
凉月思忖片刻,觉得她应该让某些闲得发慌的人,忙点正事。
她掏出两道灵符,在上面附上法力,将它们送出了神界。
回到殿内,风缄又瘫回了榻上,凉月蹑手蹑脚地想出去,以为他已经歇了。
可走到跟前,才发现风缄正瞪着眼睛,目视前方,盯着头顶的床幔发呆呢!
他在想什么?
凉月忍不住走近一点,用手掌在风缄面前轻轻晃了晃。
风缄那长长的眼睫微微颤了颤,转而将视线收回,他冲着凉月笑了笑。
“你面色红润了些,看起来好一些了。”
凉月不免尴尬,收回手随意搪塞了句。
“过来,”风缄往里侧挪了挪,拍了拍自己刚才躺下的地方,“和我说会儿话。”
凉月却只坐了个边儿。
“你到底去做什么了?谁能让你变成这样?看你的样子,好像不仅仅身体不适,还藏着心事。”
凉月其实很希望同心咒是双向的,她也想知道风缄都在想些什么。
风缄不回答,侧过身子,用胳膊撑着头,笑着问道:“你的心里告诉我,你在担心我。”
凉月一窘。
“担心是担心,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我只是怕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三界又会乱了。”
风缄把食指和中指竖起来,像两个小人的腿似的,在榻上走来走去,走着走着,就跳到了凉月的手背上。
“如果,我放过你师父和玄晖,从前的恩怨,我不再计较。凉月,你愿意做回阿徯吗?”
风缄问得小心翼翼,因为只要是涉及到阿徯的事情,凉月都十分地排斥。
果然,凉月摇了摇头。
风缄收回了手指,握成空拳的手在半空中有些无地自容。
他果然,还是错付了半生。
可这手却没有收回来,就被捏住了手心。
“阿徯太软弱,我不要那样仰人鼻息,受人欺负。我没有她那么多顾虑,宁可鱼死网破,也不会让对方好受。”
凉月把风缄的手又拉了过去。
“我会找到师父,把从前之事问个清楚,上一世的账,我会一点点捋清,谁欠我的,我会叫他加倍偿还。至于将来……”
凉月想了想,突然又狡黠地笑了。
“十年之后再说!”
风缄长叹了口气:“对于神族来说,十年光景,不过弹指一挥间,凉月,你想像诓君迟那样诓我,可过不去。”
凉月嘿嘿地笑了两声。
“十年不短啦!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能不能活上十年,都不一定!”
凉月洋洋得意,在气风缄这件事上,她乐此不疲。
风缄咬着后槽牙:“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若不是为了你去……”
声音戛然而止,风缄咬紧牙关,打死不说了。
第456章 执念太伤人
“你去做了什么?”
凉月追问道,“我就知道!”
凉月眼睛有点泛酸。
“你明明都知道,你喜欢的阿徯已经死了!我现在就是顾凉月!为什么还要为了我去拼命呢!你……”
凉月哽住喉,“我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该说你痴。前世你自降身份,因为阿徯毁了大好前程,还不够吗?你为你自己好好地活着,你是天帝啊!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
凉月松开了风缄的手,却没有离开。
她不想再说了,风缄什么道理不懂?
他只是,太爱一个人而已。
他没有错。
而自己,也没有资格指责风缄。
“对不起。”
凉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觉得自己不配来承受风缄的这份感情,因为这感情,是给曾经的阿徯,而不是如今的顾凉月。
“我会尽快变得强大起来,不再拖累你。你要好好做你的天帝,从前没有实现的报复,这次,绝对不要再轻易放弃了。”
风缄却不肯松手,他是甘之如饴,即便凉月因为花酿的事,还在恨他。
“我知道,我太心急,伤了你很多。这次我等得起,你一定要好好想一想。”
凉月艰难地点点头。
至少,还有十年的时间,去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
而眼下,她还需要守住妖界,守住轻罗馆,守住她唯一的亲人。
“其实你不需要有这么大的负担,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
风缄又向凉月丢出了糖衣炮弹。
“谢谢,不过我以后还是尽量不来麻烦你,你也是麻烦缠身,这些神啊,各怀鬼胎,都不是善茬。”
凉月拿出桃子,在手心掂了掂。
“我去做果蜜了,你好好休息。”
多说无益,风缄在碧水湖被封印了几万年都想不通的事,她作为当事人,说多了反而会让他更加执拗。
或许弄清楚当年青染到底为何一定要嫁祸阿徯,她当年到底为何要引战,造成三界的动荡,比和风缄在此处掰扯是非对错有用。
凉月将青染的魂魄还给凤族,也是抱着这样的目的。
毕竟招魂塔现在在凤族,那个麟轩似乎也在寻找三万年前的真相。这样更好,凉月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此刻,在凤族,麟轩和银粟正因为招魂塔大打出手。
兄妹俩一火一冰,琼楼玉宇在火焰的烧灼和雪花的冰冷之间煎熬。
“把招魂塔给我。”
麟轩自始自终只有这一句话,而他也有绝对的实力能把招魂塔抢过来。
但他更希望银粟主动交给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
银粟却丝毫不肯相让。
“不行!招魂塔我留着有用!兄长!你寻别的法器为青染聚魂好了!”
这话说出来真的让人觉得好笑。
麟轩早就猜到银粟要用招魂塔做点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她主动倒戈,帮助风缄对抗上一任的天帝之时,这个招魂塔说不定就是风缄答应好给银粟的条件。
除以之外,应该还有这凤族族长之位。
这几条线连在一起,麟轩大概也猜得出,银粟做了什么。
“梅听寒?你在为他织魂?”
麟轩的话成功得起来银粟强硬的面具。
她脸上的慌张显而易见,可她的眼神却更加坚定。
“兄长!你不能再来坏我的事!梅听寒,我一定要让他回到我身边。”
宫殿之上,风雪大作,只要麟轩说出一个“不”字,银粟便会六亲不认!
反正她已经背上了弑父夺权的骂名,也不怕再多几条罪状。
她只想要让梅听寒活过来!
她和梅听寒,明明应该只羡鸳鸯不羡仙,偏偏天意弄人,他们两个一次次地错过,最后好不容易,他们可以真诚相待,父尊又生生毁了一切,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梅听寒被天火烧得魂飞魄散。
梅听寒的魂魄碎得就像是一块被狠狠摔碎的琉璃瓦片,银粟几次催动招魂塔,也只找到了一小部分。
但她不能半途而废。
所以这个招魂塔她不能借给麟轩,哪怕麟轩要救的,也是自己的姐姐。
因为在织完一个人的魂魄之前换了织魂的对象,那么至少的那个魂魄,就会被招魂塔吞噬,再也出不来了!
“兄长!别的我都可以给你!唯独招魂塔不行!”
麟轩的箭羽直指银粟,她的执迷不悟已经叫麟轩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他只是个凡人,像这样的凡人,还有很多!”
“不一样!你不懂!”
银粟眼角泛着红,看着让人心疼。
她背弃了所有,只是为了想要再见那个人一面,只是想把从前他们错过的弥补回来,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她不想停手。
火焰与雪花交织,彩云都被衬得诡异又烂漫。
终于,麟轩还是没有将箭射出去。
他也觉得理亏。
因为他也曾经阻挠过银粟去找梅听寒。
他低估了这种强大的情感,虽然他自己,不曾体会过。
火焰撤去,雪花还没有散尽。
银粟看着麟轩收箭,朝着凤族的领地之外而去,知道麟轩的身影彻底被雪浪淹没,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你,好自为之。”
麟轩最后,留给银粟这句话。
对于这个妹妹,他该帮的,都帮了,不该帮的,也下手了。不撞南墙不回头,凤族将来会如何,他也管不了。
是人都会犯错。
神呢?
神一旦犯错,便是大错特错。
雷神堵在麟轩面前,他本来是要进入凤族的。
不过看了一场兄妹互斗的好气之后,他倒是对曾经这个羽翼丰满嚣张跋扈的凤族感到悲哀。
凤族得了这么两个奇葩,也是要走到头儿了。
一个情种,一个木头。
真不知道不可一世的老凤凰若是瞧见这一幕,会不会为自己曾经的偏心而感觉后悔。
会不会想扇自己几巴掌呢?
“你要把青染带去哪儿?”
雷神没那么多废话,直接切入话题。
麟轩不是很想搭理眼前的家伙。
准备绕开他。
雷神则直接变出了八个分身,把麟轩拦在了正中央。
头顶雷声隆隆作响,雷神心情不太美丽。
“那个顾凉月,她不知道青染是怎么死的,才会交错了人!”
雷神吸了吸鼻子,说,“如果你不想被烧成秃头凤,就给我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
麟轩眉眼没抬,冷清地道了一声:“我是火凤!”
雷神被噎住,他忘了,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这个麟轩可是凤族最强的神,灵力之深据说连那只老凤凰都比不过。
雷神觉得,自己鸡蛋碰石头,肯定没戏。
第457章 不要冒失
“嘿嘿!”雷神转怒为笑,“小神开玩笑的!您走您的阳关道,小神在前面给您开道!”
麟轩淡淡地道:“不需要。”
雷神却不在意麟轩的冷漠,开不了道,总可以当跟班吧。
麟轩走了一路,雷神跟了一路。
麟轩回头看,雷神就傻愣愣地冲着麟轩招招手。
麟轩不是打不过雷神,只是若是他们两个在神界打起来,必然会引起其他神的注意。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青染的事情,他不想再让其他人知道。
毕竟从前青染做妖主的时候,可没少得罪神。
从前能和青染称兄道弟的,大概就只有这个一向不拘小节的雷神了。
麟轩本不是要害青染,他也知道雷神不敢轻易出手,便不作声,带着锁灵袋速速离开。
苍茫雪山之顶,风雪如雾,遮天蔽日。
麟轩直朝着山顶而去。
“呃,这地方适合火凤来吗?”
雷神身上多了个披风,虽然他身为神不会被冻死,但他心里还是觉得自己会冷。
麟轩的火红衣衫在苍茫雪海之中若隐若现,很快就把雷神甩在了后面,雷神只看到了个小红点,消失得太快,雷神都觉得麟轩自己是不是做神做得太过安逸,体力都不行了。
如果雷神知道麟轩并没有故意甩开他,估计他会觉得自己不配当这个雷神了吧。
山顶上一览无余,白茫茫一片之上,立着个桀骜不拘的身影,风雪自动忽略了他,这人立在风雪中,身上却不沾半片雪。
这人一身白衣,在雪中却显得格外明亮,他的衣袂在风中翩翩起舞,可这人却站得笔直,眼神看着远方,不知在等什么人,亦不知他已经在此处站了多久。
山顶极冷,滴水成冰,这人却还能穿着单衣在此驻足良久,自然不是普通人。
“晚辈拜见雪神。”
一向自恃清高的麟轩都要低眉顺眼得给此人行礼,足见麟轩对雪神是怎么样的敬意。
然而这雪神似乎被冻僵了,麟轩的话被淹没在风雪里,雪神连一根眼睫毛都没有动。
麟轩依旧在作揖,见雪神像尊雕塑一般,心里已经没了底。
看来他来得不是时候,风雪如此大,雷神此刻正心神动荡,心烦意乱,根本不似他面上看到的这么淡定。
“晚辈叨扰上神,实在是有极为棘手之事想求上神出手相助。”
麟轩决定多费点口舌,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先把来意说明了,其他的,就要看运气了。
“晚辈想向上神借贵宝地一用,将养我妹妹的魂魄,还请上神准许。”
雪神依旧没有动。
这时候,雷神也爬上来了,他气喘吁吁地指向麟轩:“你等等我,差这一会儿了?”
雷神连滚带爬地上来,把披风裹紧了,他现在一个雷都打不响了,他就像生一团火,然后烤鸡烤鱼烤一切。
麟轩根本没理雷神,还要继续说,就见雷神竟然哆哆嗦嗦地走到了雪神的面前,拍了拍他毫无表情的面庞,又捏了捏他的肩膀。
“哎呦?活的?”
雷神调侃道,“我还以为雪神把自己冻死了呢!”
麟轩目瞪口呆地盯着雷神这般作死的动作,也不作揖了,立刻飞离出几丈远。
他躲瘟神都没有这么快!
雷神却不屑地又拧了下雪神的鼻子:“怎么了?别以为你这家伙深居简出的,我就不认识你。你我都是神,我会怕你?”
倏地,麟轩好像看见雪神的眼睛眨了一下。
只是一下,雪神面前的雷神立刻动弹不得,然后迅速地,肉眼可见的,他周身就结出了寒冰。
雷神连一个雷还没劈出来,就直接被冻成了一个大冰坨子。
还烤鸡烤鱼呢?他现在只能期待麟轩好心地赏他一把火了。
雪神抬起手,只用一根手指,隔着寒冰触了下雷神的眼睛,他没有动嘴,却好像在说:“你是不是瞎!”
雪神只这么点了一下,雷神便上下翻转,像种萝卜似的,被狠狠地插进了雪地里。
远远地围观的麟轩呼吸都停滞了,果然是神界最不能得罪的神,就连天帝都要敬畏三分的家伙。
雷神这个傻子,口无遮拦还敢对雪神动手,他是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继任的雷神,为什么上一任雷神是怎么把自己作没的吧?
雪神的手放了下来,又继续刚才的姿势。
过了会儿,见雪神没别的动作,麟轩才敢再次上前恳求。
雪神依旧对他视而不见。
麟轩知道,雪神没有把他一脚踢出去,就是这事有门。
是诚意还不够?
他还缺什么?自己还有什么?
麟轩没什么拿的出手的!
他只好跪伏在雪神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然后便一直跪着不起。
他觉得,将自己凤族的身份抛去,或许雪神才会低头瞧他一眼。
雪神垂下了眼眸,却没有作声,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凤族的年轻人。
他是未央的儿子?
那个讨神厌的凤凰,居然能生出这么英俊的儿子。
听闻凤族最近出了大事,不可一世的未央终于垮台了,听说拉他下台的,还是他最爱的小女儿。
真是解气!
遥想当年他们兄弟初识时,未央就是这么个年轻劲儿,是他们五人中,最嚣张跋扈的!天天捅娄子,今儿瞧不起那个,明儿看不上那个,所以他有今日的下场,是他活该!
啧!这小子眉眼和他爹可真像!
太像了!他看着讨厌!
雪神闭上了眼!
管他要救的是谁,他不管!
视而不见就算了,周围的风雪更冷更重了。
纵使麟轩是火凤,风雪刮在脸上都可以擦伤脸皮了,一个昼夜下来,麟轩感觉自己的血液好像要被冻硬了。
但是这座雪山里,有一个玉梨洞,因为是天然形成,又生出一副梨子模样,便得此名。
此洞在神界是个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一直由雪神守着。
这洞中灵气极为旺盛,是将养青染的魂魄,最好的地方。
如果没有招魂塔,那就只能寄希望于此处了。
麟轩觉得这大概是他的报应吧?当年他奉父尊之命,来到了翼山,去了雾涯。
神妖大战之后,妖界破败不堪,麟轩捂着鼻子到了地方,青染就在雾涯之上的竹屋里。
对于他的到来,青染竟不觉得意外。
只问了句:“是谁派你来的?”
“父尊。”
麟轩没有任何犹豫,当时神妖势不两立,妖主一死,神界便了完全压制妖界。
第458章 你说梦话了
被视为神族的叛徒,青染没有任何理由被原谅。
“哦?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他们的一个不起眼的棋子啊!”
青染摇了摇头,下一刻,长戟便朝着麟轩刺过来。
“好哥哥,如果我告诉你,你曾经信奉的一切,都是错的呢?你要不要和我,站在一起呢?”
麟轩根本不信青染的话,他不会听信一个叛徒的蛊惑。
他射出了多少箭去对抗这个和自己势均力敌的叛徒,麟轩不记得了!
但他记得!那关键的,致命的一箭,却不是出自他的弓。
那箭从背后贯穿了青染的心口,麟轩当时就站在青染面前。
青染倒下,正倒在他脚边。
“呵呵,”青染鄙夷地看着他,“蠢货!”
这句话成了麟轩一世的不解。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麟轩发现父尊为了斩杀妖族,已经走火入魔,失了本心,麟轩才隐隐觉出,当年之事,不是他们所想的那般简单。
雪神再站个三年五载也不会累,但他想,这只火凤可能跪不了那么久。
这小子袖里藏着的锁灵袋里面的东西,等不得。
他若是急得慌,不跪给自己看了,不就不好玩了吗?
雪神在心里斟酌了片刻,他这地方,可不是天天都有乐子可看的。
“拿来。”
雪神故作冷酷,嘴唇动了动,挤出两个字,根本不分给麟轩半个眼神。
麟轩初时还没反应过来,等雪神向他伸了手,麟轩才明白了雪神的意思。
“好!谢上神!”
麟轩恭敬地将锁灵袋奉上,才要起身,却又听到雪神冷冰冰地甩出了句。
“跪着!敢起,本尊现在就将她的魂魄捏碎。”
麟轩只能又重新端正地跪好,还得感恩戴德地冲着雪神拜了拜。
雪神在未央面前丢过的面子好像在他儿子面前捡回来了几分。
“哼。”
得意地掂了掂锁灵袋,只一瞬便消失在麟轩面前。
麟轩挪了挪身子,手掌现出一团火苗,冲着地上发力。
雪化为水,又很快结成了冰,麟轩用了三层灵力,才能保证雪融化掉,他再顺势拽住雷神的脚踝,把他从冰里像拔萝卜似的拔出来了。
“快走吧!以后莫再不自量力。”
麟轩跪得笔直,雷神还僵着,脸上的冰碴害得他打哆嗦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雷神的一声喷嚏,带着几声雷声,轰隆隆地,却不似平日里那般震耳,听着好像有点跑掉和有气无力。
这颇有喜感的雷声很快就传到了雪神的耳朵里。
他解开锁灵袋,向外面传音:“还不快滚!”
雷神不想走,麟轩可以跪,他不跪,软磨硬泡总行了吧?
“添乱。”
麟轩趁着雷神身上还挂着冰碴,一掌将他拍了出去!
“臭凤凰!你给老子等着!”
雷神的声音越来越远,他直接被麟轩打下了山。
“嗖!嘭!轰隆轰隆!”
天帝宫中,凉月从酣睡中惊醒。
“什么声音?雪崩了吗?”
心口扑通扑通的,凉月一直以为神界最大的动静就是罗罗的叫骂声呢!
冰凉的帕子被递到凉月手里,凉月擦了擦汗,抬头就看到风缄正斜倚着,冲着她淡淡地笑。
“你笑什么呢?”凉月有点摸不着头脑。
风缄确实好了许多,凉月看着心里愧疚感也不那么强了,说话自然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小心翼翼,又有点不怼风缄就难受了。
“你方才说梦话了。”
风缄眉目舒朗,一看就是心情大好。
“我说了什么?”
什么话能让他喜笑颜开?凉月还在为方才那一声巨响感到心悸。
风缄美滋滋地拉住凉月的手指,用她的食指点了下自己的鼻子。
“你唤的,是我的名字。”
凉月缩回手,面上波澜不惊。
“玩笑话,我不当真。”
风缄似乎早就料到凉月会是这种表情,并没有失望,反而还有点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
“果蜜很甜,我还想要。”
凉月指了指宫外:“你宫里那些伺候神的,就没一个会做果蜜的?”
“没有!”
天帝也耍赖?
凉月不禁被气笑了,想起他之前还在封印里的时候那副憋屈样子……
这算不算,草鸡飞上枝头,硬要充凤凰。
不过这样说也不对,毕竟,人家生来好像就是凤凰。
“别笑了!刚才那动静,你听到没?”
这个时候,最适合转移话题。
“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你就别费心了。”
风缄却又把凉月拉回去了。
“再怎么折腾,我也不怕。”
风缄闭上眼睛,悠然自得好似方才的声音是谁打了和哈欠一样不值一提。
“不歇了,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回人界去了。还有许多事情没解决。”
凉月觉得如果再呆在这儿,早晚会被心软。
“也好。”
风缄竟然没拦着。
凉月像看稀有珍宝似的看向风缄,这家伙心情好,原来这么好说话?
可是风缄立刻换了另一身衣裳,素服加身,再加上一头银发,阴霾之色瞬间一扫而光。
所以说,有一副好看的皮囊,是多么得重要啊!
“我陪你。”风缄说。
“啊?”
凉月瞧见风缄又凭空变出了一把折扇。
“如何?与某些自诩仙风道骨实则一身铜臭味的伪君子比起来,是不是更卓绝?”
卓绝这个词用来自卖自夸,是不是有点,太自大了?
再说了,什么叫自诩仙风道骨,我师父他生来就有仙风道的天分。
还有满身铜臭味这一点,凉月也不敢苟同,他师父出门从来不带钱,他不需要带钱,他出门吃饭,也不需要付账,那些铺子要么是他的,要么就是他租出去的。
可是这个词用给风缄,倒还挺合适。
“不是,神界没业务吗?你不觉得,刚才那一声,需要去派个千里眼什么的查一查吗?”
凉月偷偷掏了张灵符,只等着风缄走个神,她就夺门而出。
风缄却俯身揪住了符纸,两指夹着,先念了咒。
“任他们扑腾,这潭水,不能太静了!”
凉月还没琢磨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已经被风缄揽着,穿过万丈云层,落回了人界。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
风缄扭头看了眼凉月,又继续往前探路。
“哼,轻罗馆呗!”
就这么几个字,风缄好像是用醋坛子泡发了,才吐出来的!
“知道你还去!你不是讨厌花酿吗?”
“就去!吃他的茶喝他的酒,让他无家可归!”
“哈哈……”
凉月忍不住笑了,原来这个家伙这么好玩。
第459章 鼻子很灵
“我师父他若是知道了,估计会把你踩过的每一块地板都抠出来当柴火烧吧!”
若是有一天花酿回来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两个家伙最后的对决,也会一触而发?
凉月刚刚起了一点兴致,突然就被这个想法浇成了落汤鸡。
“到了。”
风缄没发觉凉月突然的落寞,将凉月放在轻罗馆的房顶,低头看了看馆内。
“修得真别致,不愧是土豪,雅俗共赏,还能不显山不露水地把自己的富贵显出来,也只有花酿那么讲究的,才会下这么多心思!”
“难得你夸我师父一句。”
凉月都有点想谢谢风缄了。
“不过就是个满身铜臭味的,我会夸他?”
听了风缄的后半句,凉月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诶?你不和你的那些小伙伴们打声招呼吗?”
凉月在神界时,整日惦记着轻罗馆,如今回来了,竟然没有叫嚷一声“我回来了”,不太符合这小丫头的性格呀!
“回来取个东西,这就走。”
凉月从抽屉里取了个匣子,就离开了轻罗馆。
风缄跟在凉月身后,心里猜疑着,她神神秘秘的,是想做什么?
风缄忍不住探了探凉月的心思,发现这丫头竟是想去皇宫。
“疯王都不在京城,你进宫做甚?”
凉月想也没想,直接回道:“带你去吃好吃的。”
呵?
天帝还会为了口腹之念,去偷御膳房的吃食不成?
这小孩分明是想去看小皇帝吧?
这么想着,风缄面上便有些不悦。
“你倒是有很多人要牵挂。”
“那当然了!疯爹离京时特意嘱咐我的,要我看好小皇帝!”
凉月回答叫风缄脸上的冰碴退下了一层。
她倒是没说谎。
而且,也没有故意拿话怼他。
咔嚓咔嚓,脸上的冰又碎了一层。
风缄不那么生气了。
凉月根本不知道,她身后的风缄因为自己的几句真话,心情就大起大落。
“给陛下请安。”
凉月恭恭敬敬地给刚下了朝的小皇帝行了个大礼,把小皇帝吓得,抱住龙椅痛哭。
“小侄女儿,朕错了!朕再也不敢了!”
凉月歪了下脑袋,抬头看向小皇帝鼻涕淌到了龙袍上的金龙上。
“陛下,您是皇帝啊!有点骨气好不好?”
这话一出,小皇帝嗓子眼里狠狠地一抽气,咳嗽了两声,才说:“朕发誓,朕一定会做个好皇帝的!你要打就打,要训就训,可千万别玩信的!”
凉月起身,扭了扭脖子。
她明白了。
小皇帝平时被她欺负怕了,她刚才给皇帝行大礼,小皇帝以为她又给自己挖了什么坑呢!
“你可真是!”
凉月走上前,把小皇帝从地上拉起来。
“行了!别哭了!吵死了!”
小皇帝抽噎着不敢出声了。
“爹爹要我照顾好你,我想着给你点面子,你可倒好,真是一坨糊不上墙的……”
凉月没再接着往下说,掏出帕子给小皇帝擦眼泪。
“小皇叔,我爹不在京城,你就是这大凌的顶梁柱了,你可得把腰板挺直了呀!”
小皇帝瞪圆了眼睛看向凉月:“你,刚才,唤我什么?”
“皇叔!你不是一直想让我这么称呼你吗?你不爱听?”
小皇帝总算被哄好了,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朕以为朕这辈子都听不到了。”
小皇帝感动地又要哭,凉月却突然皱了皱眉头。
凉月噤了噤鼻子,抓住小皇帝的衣袖嗅了嗅。
“你吃了什么?怎么有股怪味?”
小皇帝也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朕还什么都没吃呢!晨起就吃了两口茶。”
“怎么?摄政王不在宫里,连奴才们都懈怠了?”
凉月甩了小皇帝的衣袖,面上立刻失了欢喜劲儿。
“朕怎么闻不出来?小侄女儿,你是不是饿了?鼻子不好用了?”
正巧,凉月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快和朕一同用膳吧!你这几日在忙着什么呀?朕派人去瑞王府找你,也不见你……”
风缄从进了皇宫,就隐去了身形,默默地跟在了凉月后面。
看着凉月和小皇帝有说有笑,风缄是说不出的羡慕。
他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凉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阿徯的转世,因为这一世,她有了她在意的亲友,她太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了。
如果她不是妖主,她这一世,不会遇到花酿,不会遇到他,更不会被夹在三界之间,不知该如何取舍。
风缄欣慰,又心酸。
他终究,从她的挚爱变成了她的烦恼。
待小皇帝安睡,凉月立于皇帝的寝宫的檐崖之上,白雪被北风刮进凉月的脖子上,她环顾四周,面上没有一丝笑容。
“怎么了?表情这么凝重?跟死了
亲爹似的。”
风缄遭了凉月好一番白眼,最后只好道歉。
“我错了,不会再拿你那个宝贝爹打趣了,行不行?”
凉月这才没再拿眼睛刀他,可依旧面若冰霜。
风缄知道凉月心中所想,可他不想管。
“什么时候,你能为了我露出这种表情?”
凉月展开手心,妖主咒印赫然亮了起来。
“这皇宫之外,有我师父设下的结界,寻常的妖是进不来的,可我却在小皇帝的衣裳上,嗅到了妖的气息,虽然很淡,但这足够叫我焦虑到夜不能寐了!”
风缄嗤笑:“怎么?在担心你师父是不是死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
若是以往,凉月绝对会这么怼回去。
“从莽原里跑出去的所有妖,我会一个个地捉回去。因为,我是妖主!”
金色的光芒将白茫茫的雪夜照得金灿灿的。
风缄更惊讶了!
凉月居然没抱怨,没懊恼,而是直接选择接受了,这被迫接受的命运。
这太不像她了。
“你是凉月吗?”
风缄怎么感觉,这丫头,被青染给夺舍了?
“我焦虑,我还不够强大,不能守住所有我想保护的人。但我会努力的。”
金光化成了一只凤凰盘旋在皇宫上空,一个新的结界在此重新被建立起来。
“人界就这么值得你留恋吗?你应该知道吧?大凌不可能永远存在的。”
凉月没有回答风缄。
可风缄却在凉月心里听到了答案。
“家,这里是我的家。”
她终是人,可终是这样的人,成了妖主。
“需要帮忙吗?”
风缄突然对这件事,有几分兴趣了。
第460章 你不是护卫
“需要。”
凉月还真没逞强。
既然某人感兴趣,那她还不快点麻溜地让位啊!
有别人帮自己做这辛苦事,自然是好的。
“天帝出手的话,捉住那妖还不是一时一刻的事?”
风缄挑了挑眉毛:“我说的是结界。”
“我说的是捉妖。”
凉月瞪大了眼睛,嬉笑着看着风缄。
风缄摸了摸鼻子,可以当他方才什么都没说吗?
突然,他狡黠地勾了勾唇角,冲着凉月勾了勾手指。
“你唤我什么呢?唤得好听,我就帮你。”
凉月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牙齿却感觉有点发凉。
“那算了,我又不是自己捉不到。”
凉月甩袖子就要下楼。
风缄摘了一片雪花,吹了吹,让它挂到了凉月的发髻上,化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去哪儿?”
风缄问。
凉月回头,看风缄还没有从楼顶下来。
凉月有些恼,他到底什么意思?
跟着自己,却袖手旁观?
那他来人界做什么呀?
“找地方眯着。”
小皇帝身上沾了妖气,凉月哪里敢睡得踏实?
可凉月在宫中寻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所以她决定效法古人,那就是——
守株待兔!
小皇帝睡相不好,四仰八叉跟个翻了壳的乌龟似的。
“朕不知道,不知道,朕真的不知道……”
这梦话,说得也没什么水平。
风缄不屑地撇撇嘴,草包一个!
“一问三不知,那疯子明明有皇帝命,为什么不当?”
凉月找了张红纸,随意着叠着,打发时间。
听风缄这么一说,她也想起来,之前风缄见到疯爹的时候,也说疯爹是人皇。
可那又怎么样?
“疯爹说,当皇帝没有当王爷自由,至少在给我找后娘这件事上,他需要绝对的掌控权。”
风缄不愿相信,疯子竟然可以为了女儿,放弃当皇帝。
“不对呀!你有什么资格说疯爹呀?你不也是放弃了当天帝而去做了妖王吗?”
风缄没多想,直接回怼:“我是为了谁啊!你个小没良心的!”
“我!”
凉月队不回去了,她确实理亏,她欠风缄的,太多了。
“好好好!你们都是大公无私,为了我牺牲了那么多,我是小没良心的,天天除了气你们,什么忙都帮不上。”
风缄抱着胳膊,从房梁上翻下来。
“你知道就好。”
凉月不再言语,低头摆弄着折纸,纸快揉烂了,也没做出个像样的东西来。
风缄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凉月的席子边,将毯子盖在了凉月的膝上。
凉月揉了揉眼睛,这妖怎么还不来?再不来她坐着都要睡着了。
“靠着我,合眼歇一会儿,有动静,我告诉你。”
风缄早就看出凉月困极了,扶着凉月的头,让她靠了过来。
凉月抓过风缄的胳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上。
“就一个时辰,一会一定要叫醒我。”
风缄应了声,难得温和地轻声说:“好,多睡会儿也没关系,有我在呢!”
可惜凉月根本没听见。
她睡得很沉,熏香的味道她很喜欢,和她玉笙院里的熏香味道很像,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回家了,就像她第一次回到新翻盖的王府时,疯爹说,这里就是她的家。
那时候,凉月还不能自己走路,要别人牵着或者她自己把着什么东西才行。
所以在她很长时间的印象里,王府其实就是玉笙院那么大点。
如今她在三界游走都不费吹灰之力,想想也不过是五、六年的事情。
“嘀嗒!嘀嗒!”
有水声,皇宫的房顶,还会漏水吗?
水滴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一滴红色的血迹从自己的眼前滴下来,落在了凉月的鞋面上。
一股凉气从凉月背后袭来,凉月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这不是梦,这种感觉是真实的。
凉月猛地睁眼,就看到风缄雪白的长发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凉月坐起来,风缄正挡在她面前,他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醒了?”
风缄手里握着一条血红的绢布,那绢布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血呢!
“妖呢?”
凉月查看四周,那股透心凉的感觉已经不见了。
风缄将绢布丢了,抚去手上的脏污,沉声说道:“跑了。”
确实是跑了,窗子被打开了一扇,正在往屋里灌着风雪。
“就这么跑了?!”
凉月指着那条骇人的绢布,气不打一出来,“在,在你这个天帝面前?居然会有漏网之妖?!”
她只是睡了那么一小会儿而已!
这个天帝是干什么吃的!
风缄面色不悦,凉月心里的话,他可听得真真切切的!
“和捉妖比,保护你的安全,更重要。”
不咸不淡的语气,却把自己的心意表达的无比清楚。
凉月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恶人,欺负小孩的恶人。
“你是天帝啊!又不是护卫!”
嘴上这么说,凉月还是抓住风缄的袖子,气鼓鼓地将上面的血滴除去。
风缄抽回胳膊,扭过头去:“不必,我自己能弄干净。”
凉月对着自己的刘海儿吹气,她还得负责给哄好不成?
还没想好措辞,就听到小皇帝“哇”地一声。
“陛下!”
凉月冲过去,看到小皇帝坐在地上,头发睡乱了,半条腿还卷着被子。
“怎么了?哪伤了?”
凉月见小皇帝哭得凶,以为是那妖伤了小皇帝,上下查看了好几遍。
“小侄女儿,”小皇帝抽噎着,“朕掉地上了,好疼!”
“哈?!”
凉月差点咬了舌头。
风缄在屏风后面,嫌弃地“嘁”了一声。
就这个废物,还有必要保护吗?
凉月顶着个黑眼圈,打了个哈欠,把小皇帝哄好了,她对着这条红绢,脑子混沌到想不出任何相关联的线索。
“你身子还未全好,歇着吧,今夜他不会来了!”
凉月摇摇头,想起梦中那寒意,她捉过的妖,见过的世面也不好了,好像哪一个也没有像这个,好像有好大的怨气。
“如果不是有强大的怨气和执念,他也不可能进宫来。这妖啊,多半从前就是这宫里的!”
风缄用手指远远地指着这红绢。
凉月撅了撅嘴,她对这皇宫的历史,可没有仔细研究过。
凉月大概估了估这绢布的长度,又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房梁,搓了搓脸。
“不会吧?”
凉月有了个不太好的感觉,这妖,说不定是回来报仇的!
第461章 守株待兔
“她长什么样子?多大年龄?穿什么衣裳?生得美不美?”
凉月一连问了风缄几个问题,似乎她还有更多的问题要询问。
“小妖主,你审犯人呢?”
风缄不喜欢凉月冲着她掐着腰站在他的对立面,他明明什么都是向着她的,她怎么就是不信呢?
凉月揉了揉眉心,她太心急了,关键是她察觉不到这妖的气息,这让她感觉自己特别没用。
“对不起。”
凉月坐到风缄身边,抬起小拳头问风缄:“你需要捶背吗?”
风缄睨了凉月一眼:“你从前求花酿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凉月撇撇嘴,难怪,她说这空气里怎么好像弥漫着一股醋味呢!
“师父对我好,是因为我身体里有青染的魂魄。如今我都把青染的魂魄送走了,你还在意吗?”
嘴上抱怨,凉月还是拉过风缄的胳膊,给他轻轻地揉起来。
可能是觉得凉月说得在理,风缄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些。
“二十多岁,一身红色喜袍,至于美不美,大男人不适合这个词,英俊倒是可以用。”
凉月愣住,眼睛定在那红绢上:“男,男的?”
“你以为呢?”
风缄张开胳膊,将凉月揽过去:“你怎么了?怎么还打冷战了?”
“男的,二十多岁,大婚之日死于非命的……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
凉月抱着膝盖,将自己缩起来,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
“可他是人,不是妖啊!”
听得凉月这般说,风缄便知道,这人定是凉月认识的人。
“一个死了五年的人,如今回来作妖,他是回来复仇的!”
凉月揪着自己手背上的肉,鼓足了勇气,终于道了一声:“废帝!”
“你是说,被那疯子废掉的,他的亲哥哥,你的亲大伯,如今这个小皇帝的皇兄?”
见凉月点头,风缄将手搭在凉月的小手上,将她圈在自己怀里。
“不可能,昨夜来的,是妖族,而不是什么饿鬼,我不会连这个都认不出来。”
风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有妖故意扮成废帝的样子,吓唬你和小皇帝。”
“不过,”风缄将灵力输给凉月一些,“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很害怕那个废帝?”
凉月咬着后槽牙,摇了摇头。
“他很可怕,他比疯爹还疯。”
凉月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使劲摇了摇头,她不想想起五年前的事。
她宁愿自己真的是个不记事的孩子,就不用看到那些骇人的画面。
风缄轻轻地拍了拍凉月的背,安慰道:“好了,不想了,都是过去的事。不怕,今晚他若是再来,我帮你将他擒拿,看看到底是谁故意吓唬你。”
凉月打了个激灵,从风缄怀里溜出去:“不行,我得随时随地跟在小皇帝,他比我还胆小呢!万一吓傻了,还不得劳累我爹当皇帝?”
风缄眼皮跳了跳,疯爹疯爹,又是那个疯子!
“顾怀酒啊顾怀酒,你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大德,生了个这么处处为你着想的闺女!”
风缄无奈跟去,他今日倒没隐身,换了一身随从装扮。
身为天帝,甘愿当个小跟班,也不嫌掉价!
风缄也不禁自嘲自己。
“小侄女儿,你什么有这么个高大威猛的侍卫,糖水哥哥会吃醋的!”
小皇帝对风缄的第一印象就不好!
“管好你的一亩三分地,白糖水吃没吃醋我不知道,我现在担心你能不能吃到明天的早膳!”
凉月将符咒放在荷包里,亲手给小皇帝挂上,还打了个死结。
小皇帝不解其义,还在威胁凉月:“我会给糖水哥哥通风报信的!”
凉月点点头:“去吧去吧!趁早让他死了心,退婚才好!”
“那不行!”
小皇帝瞪了眼风缄,“这个头发都白了!多少有点毛病!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快闭上你的欠嘴吧!”
凉月用一块糕堵了小皇帝的嘴,天帝你都敢说闲话,当心人家降个天灾给你!
今晚凉月一点也不敢睡了,叫御膳房做了一大桌子的美食,她一边吃一边等,继续守株待兔。
风缄倒悠闲,拄着胳膊眯了好几觉,眼看着三更就过去了。
凉月实在吃不下,就无聊地用花生米在桌上摆字,旁边小皇帝在龙榻上睡着,时不时还说两句梦话。
“啪!”
突然,一滴血正好滴到了凉月的手背上,凉月心道总算是没白等,今晚就可以收工了。
妖主咒印直接朝着头顶照了过去,待金光散去,却只有一条轻飘飘的白练,上面沾染着血迹。
“在这儿呢!”
风缄的声音响起,凉月转头看他,只见他的长发缠住了一个正要冲出窗外的红衣男子,那男子的手就攀在地上,被风缄拽过来的时候,两手长长的指甲将地板滑出几道抓痕!
这就抓完了?
凉月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风缄三两下就把那妖擒住,轻而易举地好似比打死一只蚊子还简单。
“昨晚你怎么没这么迅速?”
风缄抓起那人的头发,把那人的脸亮给凉月看。
“昨晚不是他,”风缄捏住那人的下巴,“昨晚那个,比这个俊俏多了!”
凉月走过去,掐了掐那人的脸蛋。
“不是妖,是人。”
凉月在他的腰间搜到匕首暗器还有毒药等等,原来就是个刺客。
“谁派你来的?杀我,还是小皇帝?还是两条人命都要?”
那刺客不答话,只是冲着凉月大笑不止。
凉月可以有许多方法对付他,可这刺客的装扮实在是太另她心烦了。
这家伙大笑的时候,仿佛是一把刀,一下子划开了她尘封在心底的那些心事。
许多人都很好奇,一个疯子王爷,怎么会颠覆江山呢?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废帝是如何疯的!
逼宫那夜,也是在冬日,疯爹的腿疾还没完全好,是坐在特制的木头轮椅之上,被大白将军推进皇宫的。
凉月当时被疯爹抱着,脸上满是稚嫩,谁也想不到这个小孩,会用怎么样的一双眼去看这个世界。
废帝坐在龙椅之上,一身大红的喜袍,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拉着皇后的手,皇后的盖头搭在她的肩上越过颈上,可以看到龙椅上栩栩如生的金龙。
大殿之上,满目狼藉,宫人们七零八落地倒着,被聚在一堆,就好像是夏日在外露宿时聚起来的篝火堆。
而废帝,长剑一指,正是指向疯王的心口。
“顾怀酒!朕等你多时了!”
第462章 小巫见大巫
凉月在北安城的采石场里没少长见识,楚子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对待疯爹更是残忍。
可是当凉月看到废帝时,就了解到“小巫见大巫”是什么意思了。
他用剑点了点身下的龙椅,勾着残忍的笑意,眼睛里透着一股疯狂。
“瑞王,你想要它吗?所有人都说,这皇位本来就该是属于你的,是你让给朕的!”
疯王用手掌遮住了凉月的眼睛,凉月只能透过疯王的手指缝去看。
“皇兄,你退位吧,我可以饶你不死。”
这是疯王对太后的承诺。
手心手背都是肉,亲兄弟相残,太后不想看到这一幕。
“退位?朕不会退位!”
废帝猛地站了起来,一脚踹在龙椅上,他的长剑朝着头顶刺去,那里兜着一块染血的绢布。
“咕噜噜……”
一个个气球似的东西,圆咕隆咚地往下砸来,直砸得在场所有人神色陡然一遍,甚至有的胆小的人,都叫出了声。
“瑞王,你看看,他们都是谁?你们一年多没见了,你肯定很想念他们吧?朕劳累了一遭,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们给凑齐了呢!”
废帝踉跄着拾起了剑。
“朕!把这皇位,还给你!哈哈哈!你与朕兄弟姐妹共二十三位,朕帮你一一铲除,免得将来,还会有人做你今天这样的篡权谋位之事!你看,他们的血,将你的登基之路染得通红通红的,多喜庆!哈哈哈!从此,你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啦!”
“凉月!”
风缄的声音将凉月从那血色的一夜中拉回了现实。
风缄将她环着,为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谢谢。”
凉月一开口,声音微微有些抖。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她看向了被擒住的刺客。
“放开我!我要为我爹报仇!”
凉月摸了摸鼻子尖,她还什么都没问呢!这人就什么都招了?
凉月沉沉地压下心悸,把废帝先放到一边去。
“你爹是那只冤魂野鬼,报上名来。”
那人悲愤难当,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一字一顿地说:“呵呵!狗皇帝和摄政王杀人太多,连自己有多少仇家都不知道!”
“这个我承认,你快说吧,我不喜欢猜谜,因为我没有耐心。还有你说话小点声,把小皇帝吵醒了,听他哭,我就更没耐心了!”
那刺客愣了下,然后眯起眼睛,打量着凉月:“你果然如传言所说,心智完全不似孩童,还和你那疯子爹一样残忍!”
凉月耸耸肩,她不否认。
世人如何评说,她早就不在意了。
那刺客啐了口,说:“我乃是兴定侯之子,是被你那疯子爹下旨满门抄斩的漏网之鱼!”
凉月点点头,招呼了外面的侍卫,要把人带下去。
“我父王出京征战,还真是给了你们可趁之机。”
凉月困意全无,反而脑子最为清醒。
“我说的对吧?不是你,是你们!”
刺客一愣,知道自己被带下去也免不了要被审个透,正要咬舌自尽,就发现自己丝毫动弹不得,连舌头都是麻木无知觉的。
他只能怒瞪着这个瘦弱的小丫头,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越来越远。
他竟然看不透一个小孩儿的表情!
果然,就像那些人说的,疯王的女儿,是个妖物!
隔日,小皇帝满面红光地拉着凉月要去上朝。
凉月顶着一对黑眼圈,困得直打哈欠。
“你一夜好眠,我比不了,你自己去吧!”
小皇帝隔着荷包摸着凉月给的护身符,笑嘻嘻地说:“多亏了你这符,昨夜睡得可香了!”
凉月干笑两声,睡得能不好吗?我给你下了安眠咒,就是天崩地裂都吵不醒他。
凉月一觉睡到了午后,睁眼就瞧见风缄正在她身边坐着,正定定地盯着她。
“我又说梦话了吗?”
看风缄笑得美滋滋的,凉月就猜出来,自己说不定又无意识地说了点什么让他高兴的梦话。
“小妖主,你真可爱!”
凉月一窘:“你嘴上抹了蜂蜜?”
不待风缄回答,凉月窜下了软榻。
“两天了,还是毫无所获,看来守株待兔不行,我得主动出击。”
风缄将茶水递过来,温热得刚好。
“你有法子?”
“没有。”
凉月将一壶茶得见了底,也没想出什么来。
“你说,它为什么能藏匿得这么隐蔽?为什么我一点味都闻不到?”
风缄点了下凉月的鼻子:“因为你的鼻子不够灵。”
凉月顿时灵光一闪。
“有了!”
一个时辰之后,凉月手里捧着一大盘酱牛肉,冲着哈喇子淌了一地的山药晃了三圈。
“想吃吗?”
“呜……”
凉月将小皇帝那件沾了妖气的龙袍给山药嗅了嗅,郑重地道:“山药,这可是一次你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若是能把藏匿在宫中的妖抓到,我这个月的酱牛肉,管够!”
山药的耳朵立起来,冲着凉月瞪着眼睛,又呜呜叫了两声。
好像在说:“你说话得算数!”
“去吧!你最棒了!”
山药得了令,可在皇宫里撒开了欢。
小皇帝躲在凉月身后,抱怨道:“小侄女儿,你明知道朕染它!还把它弄来!等皇兄回来,朕要告状!”
“随你便,看到时候疯爹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我喽!”
凉月跟在山药后面,今天山药能不能吃到这顿酱牛肉,可就看它自己的本事了。
皇宫侍卫宫人众多,山药却可以仗着主人之势,在皇宫里如入无人之境。
可是山药在宫里兜了两个时辰,最后竟然又转回了小皇帝的寝宫里。
“一无所获?你以为我跟你闹着玩呢?”
凉月想当着山药的面,把酱牛肉一口都吃掉。
“呜!”
山药冲进小皇帝的寝宫里,冲着宫内叫唤了两声,便开始原地打转。
“你是说……”
凉月看了眼殿内,“那妖就藏在这寝宫里?没出去过?”
不可能吧?
那妖能躲在这寝宫里,两天都没有让自己发现?
到底是它太能藏了?还是说自己太无能了?
“那你说,它藏在哪儿了?找到了!我给你加双倍!”
重赏之下,不一定有猛夫。
何况山药还是一只化不成人形的小狼妖?
山药趴在凉月的脚边,只是用眼睛一直盯着这寝宫的某处。
凉月顺着山药的视线看过去,除了雕花的烛台,便无他物。
“烛台能有什么问题,我看过很多遍了。山药,你是不是玄晖不训练你,能力退化了?”
第463章 狐假虎威罢了
凉月回头看了看风缄,冲他眨眨眼:“劳烦您老老来给掌掌眼呗!”
风缄却开始装傻充愣,抓住自己的一缕白发:“我不老,不去。”
凉月只好自己走到烛台跟前,这烛台摆得年头不算短,至少比凉月的年纪大。
“就是你,天天出来吓唬人啊!”
凉月佯装已经看透,用脚踹了下烛台底座。
烛台上的火苗被打得一颤一颤的,其中有一盏小火烛的火苗像是失了平衡似的,扑簌簌地掉落下来,正好落在凉月的裙角上。
呼啦!
火苗窜起来的时候,凉月着实吓了一跳。
可她立刻反应过来,用手上咒印往火苗上一照,那火苗立刻从凉月身上跳开了,蹭蹭蹭地朝着窗外跑去。
“跑!知道姑娘这身衣裳是谁置办的吗?你可赔不起!”
窗子啪地在一瞬间被关上了,凉月从腰间掏出一道符,直冲着那火苗而去,那道符化成一泼冷水,浇在火苗之上,莫羡也在这一刻冲出去,化成一个隔离罩扣到了那团火苗之上。
这一切速度极快,凉月都给了最好的反应。
风缄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手走到凉月身边,将自己的外裳解下披在凉月身上。
“就知道,你可以亲自完成。”
凉月尚不敢松一口气,她是万万没想到,这妖的实体竟然就是一团毫不起眼的妖火,难怪她这么多天都没有发现。
凉月回头看了看小怂货山药,狼怕火,难怪山药不敢上前。
“小皇帝冬日里最爱火锅,估计是那时候不小心沾上了这团妖火的气味。”
凉月走到那团妖火身前,蹲下来,隔着罩子描摹了一下这妖火的轮廓。
那妖火似乎很讨厌凉月的触碰,哪怕是隔着个罩子,立刻化成了人形,一身火红的喜服,脖子上一条鲜红的红娟,更为骇人的是,这妖火竟然化成了废帝那张脸,他呲着牙,张嘴就朝凉月扑过来。
凉月登时就把自己的手指缩了回去。
废帝被挡在罩子里,两手扒在罩子上,冲着凉月残忍地笑着:“疯子的女儿……嘿嘿!杀了你!”
风缄将凉月挡在身后,抬手就要处决了这团妖火。
他之前没有出手,就是想要试炼一下凉月的能力。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这家伙也就没有用了!
“等等!”
凉月却揪住了风缄的衣袖。
风缄抬了下眉毛,她不害怕了?
凉月只将头露出来,隔着风缄问那妖火。
“你到底是谁?和废帝有什么关系?”
那妖火却除了反复重复着要杀了凉月的话之外,没有别的其他话了。
听得多了,凉月也没那么害怕了。
她伸手拍了拍罩子:“你还有别的遗言吗?”
这妖火没什么反应,依旧重复着这样的话。
“你问不出什么来。”
风缄将手指点在那妖火的脑门上,他便又化成了一团火苗,这火苗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就成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火苗了。
“它是从莽原跑出来的吗?”
凉月瞧着风缄将那火苗托在手里,又拿出了一盏八角灯笼,将那火苗放在其中,灯便亮了。
风缄将灯笼交给了凉月。
“宫变当日,废帝怨气冲天,恰巧这团火苗就在大殿之内,废帝的怨气与之相融,这火苗便被寄入了灵,成了一团妖火。”
凉月丢了灯笼,嫌弃道:“那你还把这东西给我?我会做噩梦的!”
风缄摸了摸凉月的头:“我怎么舍得害你呢?”
我不信!
风缄叹了口气:“从前是我不好,别气了。”
凉月这才把灯笼重新拾起来。
“那我该拿它怎么办?”
“用你的咒印将其净化,满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将其放在皇帝寝宫之中,可辟妖族。”
凉月半信半疑,不过还是决定试一试。
“我还有一个问题。”
凉月提着灯笼,带着山药往外走。
“说吧,知无不言。”风缄淡淡地笑,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这东西既然从前就在宫里,为何之前没有危及到小皇帝呢?为什么偏偏要等到五年之后呢?”
风缄噗呲一声笑了。
“因为它怕呀!”
“怕?怕谁?”
风缄牵起凉月冰凉的手:“自然是那个煞气比他还重的,他命中的克星!”
克星?
凉月琢磨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了,风缄说的是疯爹。
“很久很久以前……”
凉月竖起耳朵听,风缄还会讲故事?
“悬崖之上,住着一只孤独的幼鹰,这只幼鹰断了一边翅膀,无法飞行,如果再不吃点东西,就要饿死了。一条老蛇见了,愿意牺牲自己,以保全那只鹰的性命。那只鹰在蛇临死前,发过誓,若有来生,它也会奉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以保全蛇的性命。”
风缄说罢,又叹了声:“只是那鹰违背了誓言罢了。”
凉月听得莫名其妙。
“这是你编的吧?一点都不符合逻辑。我不理解,前世的誓言,就那么重要吗?”
说完,凉月就后悔了。
看着风缄睫毛打颤,眼睛微红,凉月心尖一痛。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对号入座。我和你的事,是不一样的!”
“无妨。”
风缄快步离开,就连山药都跟着风缄一起走了。
凉月后悔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顾凉月啊顾凉月,你能长点记性吗?不该说的话别说!心里没点数吗?”
凉月想追上风缄,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唤她。
“郡主!”
是大白将军的声音。
“郡主留步!”
大白将军叫住了凉月,凉月心里也已经猜到,刺客的事情应该有结果了。
“那个刺客说他是什么兴什么侯的儿子。”
凉月其实想问,那刺客所言,是真的吗?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问不出口了。
大白将军拱手道:“郡主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便也不遮掩了,确有此事,不过那兴定侯是罪有应得,把他的封地弄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微臣以为,王爷无错。”
“嗯,多谢您帮我解惑。”
凉月很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跑到疯爹面前质问,不然疯爹会伤心的。
她又有些羞愧,连自己最亲的人,她都要猜东猜西的,她也太凉薄了。
凉月又有些担心:“可是那刺客也说了,他不是一个人。”
大白将军坦然地笑了:“郡主,像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从王爷回京掌权到今日,这种事情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第464章 虚惊一场
“不开心就说出来。”
风缄将大氅披在凉月身上,将抬手将风雪隔绝在他们十尺开外。
“小妖主,人界的事,你还是少管吧!你管不了,也没有那个本事能管。”
风缄不是在说风凉话,“其实你早就知道的,就算你那疯子爹不登上皇位,在世人眼中他依旧是名不正言不顺,小皇帝只是个傀儡。”
凉月坐在玉笙院外,一口热茶没喝下,已经泛了冰碴。
“我知道,当年顾粲因为自小在冷宫里长大,才躲过了废帝的杀戮,疯爹要顾粲做皇帝,确实也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如今看来,根本是多此一举,当初就应该自己登上皇位,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呗!”
“哦?现在你知道自己拖累了你爹了?”
风缄挽起凉月的小手:“罢了,往事不可追,还是先顾眼前吧。”
凉月将那冰冷的茶水往桌上一放,信誓旦旦地说:“你说得对,我不应该自怨自艾,就像大白将军说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万事有因必有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要杀要剐,尽管来就是!”
说罢,凉月又来了精神,骑上山药,就飞出了王府。
“欸?”
风缄还以为这丫头会泄气,掉几滴眼泪呢!
本来肩膀都准备好给她靠了!
“唉!失策了!”
风缄急忙追了上去:“你去哪儿?”
“你猜呢?”
凉月轻巧地落在轻罗馆的房顶上。
“怎么又回来了?”
风缄不太喜欢这里,这里曾经是花酿的地盘。
凉月回头看了看风缄:“我都不嫌弃你弄脏我师父的地方,你还矫情上了?”
凉月不管风缄,自己跳了下来,冲着前院喊了一嗓子:“我回来了!”
一时间,在前院忙活生意的众小妖们都把自己手下的活先放下了。
“主子,您可回来了!”
黄掌柜婆娑着两只眼,脸上的皱纹上都挤满了喜悦之意。
众妖叽叽喳喳地把凉月围在中间,好不热情。
风缄抱着胳膊斜眼睨了会,见还个完,不耐烦地轻轻嗓子:“差不多得了啊!”
结果,根本没人理他。
凉月和大家一一打过招呼,与黑影说:“你的伤好些了吗?”
“早就好了!主子,您是不是有任务派给属下?快点快点!我在这儿整日闲得骨头都快生锈了!”
凉月嘿嘿笑了两声:“那就不好意思了!麻烦您去宫里当个小差呗!”
“进宫?”黑影表现出显而易见的喜出望外,“太好了!我愿意去!”
“呵!你美什么呀!小皇帝还没成年呢!后宫凋零,你看不着美女!”
有只雀儿落在凉月肩头,数落起黑影,“主子您可不知道,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黑影可是给咱们轻罗馆多拉了好几个大单子,什么尚书家嫡女的婚服啊,什么侯爷夫人……”
“唉唉唉?这些琐事拿来叫主子烦心做什么!”
黑影窘得脸都红了。
“看不出来哈!”
虽然但是,这事除了黑影,凉月也想不出更合适的人选。
“凉月,别听雀儿瞎说,它们逗你呢!”
还是顾北斗出来打圆场,凉月才把这差事放心交给了黑影。
众人又寒暄了一阵,凉月便和顾北斗上了楼。
“那个人,怎么不进来?”
顾北斗隔着窗子,打量着楼下抱着胳膊好像心情不太美丽的某人。
凉月坐在榻上,歇了口气,才说:“他呀!嫌咱们这庙太小了!”
顾北斗点点头,没有再理会风缄。
“这次回来,能呆几日呢?”
顾北斗问道。
“怎么?你舍不得我走啊?小表哥?”
凉月故意调侃道。
顾北斗点了点凉月的小脑袋:“和你对着干吧,你不高兴,如今关心你,你又不喜了?”
“我喜!好赖我还分不出嘛!”
凉月这才言归正传,说:“我察觉到玉夫人他们的气息,就在京城。”
顾北斗摸了摸自己的剑:“回来找我帮忙的?”
凉月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玉夫人对我,对轻罗馆有些很强的恨意,所以她蛰伏在京城,肯定是伺机找轻罗馆的麻烦。”
凉月揉了揉眉心,打了个哈欠。
顾北斗给凉月倒了杯浓茶:“提提神,你好像没怎么休息。”
“可不是嘛!宫里也不消停,还好只是虚惊一场,没什么大事。”
凉月又接着说,“趁着疯爹这阵子不在京城,没有人约束我,我正好连带把京中那些背地里捣鬼的恶妖一锅端了!”
凉月顿了顿,又说,“这样才能有足够的精力去考虑妖界的事情。”
“仅仅是这样?”顾北斗看得出,凉月肯定别有目的。
“就这样。”
凉月平静地答道。
顾北斗又转头看了眼窗外的那人:“那人看着有点面熟……”
“哦!是天帝嘛!”
凉月伸了个懒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补个眠。
顾北斗点点头:“哦!难怪看着眼熟……嗯?天!帝!”
一声惊呼,房上的瓦片掉下来一块,就砸在了风缄的脚边。
顾北斗超长的反射弧这时候才将他的脑袋和思路放在正确的一条线上。
“你不是……你不是恨他吗?怎么现在和他在一块?还让他进轻罗馆?”
凉月半眯着眼睛,她倒是想撵人,也要能打得过撵得走才行吧!
“不用惊讶!就当是应了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吧!”
顾北斗觉得凉月真是心大。
而外面的那位,心更大!
“如果你师父和外面这家伙同时掉河里,你救谁?”
顾北斗问道。
凉月抬了抬眼皮,指了指自己:“随他们去,反正他们谁也淹不死。”
下一刻,凉月便进去了梦乡。
风缄在顾北斗准备离开的时候走进来,二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擦肩而过。
顾北斗欲言又止,却不知该从何开口,问点什么都觉得不恰当!
最后只好在跨出门槛的一瞬间,问了一句:“那个,您喝什么茶?”
风缄本来想说不必了,可他突然想起,这里是花酿的地方。
那个土财主生活一向很讲究情调,一定私藏了不少好茶叶。
“花酿平日里用什么,本尊就用哪个。”
顾北斗扯了扯嘴角,他就不该问。
“好的!您稍等!”
顾北斗还是陪着笑去准备茶水了。
风缄的手搭在楼梯扶手上,想象着这里的每一块木板上,都印着花酿那家伙的手指印,便又嫌弃地把手松开了。
第465章 难怪没朋友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疯王的女儿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466章 一念之间
“你自己的事情?”
风缄用出了轻声最后一份耐心,对凉月说,“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凉月一下子就瘪了嘴,再难听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花酿常带着我外出,总不着家,宫宴什么的也不喜欢参加,疯爹大概是思女心切吧。郡王家的小女儿比我大几岁,从小就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大家闺秀。疯爹说我若是有她一半的听话,都会更讨人喜欢,不要总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这话他只说过一次,可能他觉得那时候我还小,他随口一说吧,可我偏就记得了。打那之后,对于那位大家闺秀,我就没给过什么好脸色。”
风缄见到凉月眼里的委屈,着实被震惊住了。
“我也想装成一副乖巧听话人见人爱的样子,呵,装傻充愣谁不会!可我不能,我身边总是有些妖过来挑衅,和我走得近,不仅容易吓到他们,更容易给他们造成危险。”
凉月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好像也没那么委屈了。
风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从前的阿徯,是外柔内刚, 不和她接触的时间长了, 还真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
而顾凉月,正好反过来了。
就像一个豆沙麻团, 只有外面一层薄薄的脆皮。
“算了,桃核儿敢把请帖送到轻罗馆来,那就说明这是疯爹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的。反正就是去吃好吃的,然后猜猜灯谜, 顺便互相吹捧衣服啊, 首饰啊,这些无聊的东西,我去露个脸,待不下去, 我就闪。”
风缄用手指尖点了点凉月小手心上淡淡的妖主咒印。
“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地, 为了旁人,委屈自己。”
“疯爹不是旁人!”
凉月的目光越过窗子,穿过了淡淡地雾气, 仿佛跨越了时间,又回到了北安城的采石场地牢里,那个疯疯癫癫的父亲挣脱了锁链用单薄的后背护住女儿时,眼里有一瞬间,是清明的。
“所以说啊,小孩子还是晚一点记事的好……”
风缄将自己手心的温度渡给凉月,终是舍不得再任她这么孤零零地走下去。
“要不要趁着我还是三界之主的时候,多许几个愿望?”
风缄以为凉月会露出笑颜甚至会嬉皮笑脸地和自己调侃。
凉月却坚决地摇头。
“我自己可以的!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弱!”
可你就是这么弱啊!
“我想保护你。”
这句话, 时隔三万年, 风缄觉得这个承诺他还给得起。
可凉月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小孩就这么望着天,不知什么时候, 已经闭上眼睛, 睡得很沉,风缄都不忍心到她梦中打扰。
“安睡吧。”
风缄抚了抚凉月即便睡着了还在微微皱着的眉头。
“这一世, 你想如何, 我都陪你。”
凉月很喜欢夜空, 特别是晴朗的夜空里, 那一闪一闪的星星,就仿佛是点缀在少女心上的泪痣, 每一颗都是一段不可言说的心事。
“我真的不需要你跟着,就, 挺不方便的。”
可是风缄可是凉月撵不走的。
凉月的手搭在栏杆上,微微用力,便翻进了一间装饰清雅的女子闺房中。
风缄也跟着翻进来,屋内传来一声娇媚的女声:“鸿郎?是你吗?”
凉月屏住呼吸,狠狠瞪了眼风缄映在纱幔上的颀长影子。
凉月摸向腰间的匕首,妖气弥漫,冷风从外面灌进屋内,还能瞧见那女子若隐若现的蛇尾。
运气好的话,一击便可。
偏偏风缄竟然伸了手, 撩开纱幔,信步进了屋内, 还把身边凉月的位置给对方看到了。
猪队友!
凉月心里狠狠鄙视了风缄。
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风流债肯定是欠了一屁股。
“姑娘的鸿郎没来呢!深夜搅了姑娘清梦,小生愿自罚三杯赔罪!”
凉月冲进去的时候, 就瞧见风缄真的举着酒杯,与那女子觥筹交错!
好像有沙子进了眼似的,凉月指着那蛇妖弱柳扶风的腰肢。
“我乃妖主, 抓你回妖界!”
哪知道那女子不仅没有大惊失色,还在和风缄眉目传情。
“呦!公子,您家的奴婢可真没有眼力见儿!”
风缄任那女子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转了半边身子,冲着凉月迷离了眼。
“她真的是妖主!”
佳酿撒了一地,女子这才想起来躲藏。
“晚了!”
凉月正要抓人,风缄却拦下了她。
“你!你不是……你竟然……”
凉月被气得无与伦比。
风缄嘴角勾起,歪了下脑袋,叫凉月看过去。
凉月见那女子颤颤巍巍地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个令牌,上面刻着个字:“花”。
凉月只得收了势。
花酿。
“我我我……我已经改邪归正啦!神尊许我出入人界的!你,你是妖主,也不能拂了神尊的意思!神尊可是你师父!”
凉月仿佛被掐住了喉咙。
敢情这世上的妖都认识花酿,却不认识她这个妖主吗?
“谁告诉你, 我是花酿的徒弟的?”
凉月瞥到桌上的酒壶, 突然想起花酿平日里也离不开他的酒葫芦……
“该不会是他自己吧?”
那女子不住地点头,还说:“我们都知道!”
你们?
凉月叹了口气, 把匕首放下了。
“呵!”
刚才还和颜悦色和那女子谈笑风生的风缄冷冷地哼了声,手中酒杯在他手里碎成了一堆粉末,被夜风吹成了一道轻纱。
“阴魂不散!”
风缄甩了袖子,负手面向那女子,冷冰冰得好像刚才那个要和她捡星星摘月亮的是另外一个人。
“玉夫人!她在哪儿!”
那女子打了个哆嗦,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不知道?”
风缄的手张开,那女子的一只手就掐住了自己的咽喉,而另一只手竟然朝着自己的腹部,那长长的指甲刺进去,她今日便要香消玉殒。
“蛇族的妖丹,可是大补之良药。”
有风吹开了风缄的白发,那女子眼睛倏地瞪得老大。
“你是……你是……”
那女子瞳孔中刻入了彻骨的寒意,她将目光落在凉月身上,仿佛透过凉月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她挣扎着,说道:“我真的不知道玉夫人在哪儿,但我知道她肯定会去找谁?”
风缄握起拳头,那女子的手离自己的腹部近在咫尺。
“真的!玉夫人最在意的,就是她的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之前被神尊带走了!所以……玉夫人绝对不会……咳咳……让两个孩子离开她的!”
第467章 短板
“怎么了?对我不理不睬的?”
凉月远远地走在前面,把风缄甩得远远的。
风缄不是追不上,他是觉得好玩。
她在生气。
说明她在意我。
看见我和别的女子喝酒,她吃醋呢!
风缄表面担忧,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到了另一处妖的藏身之所,凉月才停下步子,拦下了风缄。
“你不许进去,我自己可以!”
风缄明知故问:“我以为你不会与我说话了呢!”
凉月睨了风缄一眼:“磨磨唧唧, 怕你坏了我的事。”
风缄的笑容尬在脸上。
不是吃醋,只是因为嫌他磨蹭!
好心情如九霄云外跌到了谷底。
刚才那么点糟心事又袭上心头。
花酿,人都不在了,还要处处影响着凉月。
风缄磨了磨牙齿,收起了笑, 转过身去。
“去吧!”
凉月嗤笑一声:“快点回去吧,把你身上那股廉价的胭脂味去干净!”
“你!”
风缄心口像堵着一个又白又圆的馍,噎得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凉月其实根本没生气,她只是很在意那女子的话。
如她所言,师父把玉夫人的两个孩子给带走了,那可就不太好猜了。
因为师父她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特别会藏东西。
就如同他把自己隐藏得毫无痕迹一样。
不过这条线索还是很有用的,凉月决定让各处轻罗馆的小妖们帮忙查看一下。
天色渐亮时,凉月把苏氏帮她寻的几处蛇妖藏匿之所查了个遍,不能说一无所获,只能说,能被苏氏查到的妖,也都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他们根本没机会接触到玉夫人本人,都只是些蛇族中非常边缘的人物。
时间一晃就到了三日后的赏灯会,凉月鲜少地规规矩矩地坐在梳妆台前……打瞌睡。
没办法,桃核儿已经打扮了两个时辰了,凉月的腰都酸了。
“我看着都累了。”
顾北斗垂着眼眸,“这事比看书还无聊,何必这么麻烦!一个法术的事!”
风缄则看得饶有兴致, 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这你就不懂了吧?女为悦己者容, 妆容也是一门学问。更何况,今日,凉月势必要做赏灯会上最耀眼的王侯贵女。”
风缄开口,倒是叫凉月有了反应。
她缓缓睁眼,微微动了动脖子,看着镜中自己的发饰,撇撇嘴,与桃核儿说:“整!绝对不能给瑞王府丢人!”
“好嘞!姑娘!您放心吧!”
桃核儿难得有大显身手的时候,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了。
顾北斗拽过自己的尾巴摩挲了两下,叹了声:“哎呦!女人的嫉妒心呦!”
天擦黑了,马车才施施然朝着郡王府而去。
风缄与凉月同乘,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勾了勾凉月火红的衣角。
“小妖主,你太严肃了,不像去参加宴会的!”
凉月冷冷地瞥了风缄一眼,警告道:“少说话,少与女子搭讪。”
风缄耸耸肩,想起前几日才把人家惹了,还没哄好呢,今日还是让着她一点吧。
“好,我当哑巴!”
凉月的唇角依旧向下撇着,对于她这种不善交际之人,宴会这种场合是最另她头疼的。从前有疯爹护着,疯爹不在,她今日可不能丢脸。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怕什么,来什么。
才一下车,郡王爷和夫人已经迎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前来参加宴席的世家大族的小姐们。
凉月挑了挑眉,脚后跟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就想逃。
身后却被挡住了,是风缄。
“你怕什么?他们比恶妖还吓人吗?”
风缄绕过凉月,挡在凉月身前,给各位行礼,和郡王爷和夫人好一顿客套。
整得自己真跟个人似的,看到这般纡尊降贵的风缄,凉月手心里的汗都少了些,也没那么紧张了。
众人朝着花园而去,府内每隔三五步,便有一花灯,一看便是精心设计好了的。
风缄走在凉月身后,与她传音道:“小妖主,还需要我做哑巴吗?”
凉月尴尬地笑笑。
“当我啥也没说。”
席上有不少果品点心,凉月却不能光顾着吃,因为别人都不是为了吃而来的。
二十几个小丫头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有说有笑,只有凉月仿佛是插队在其中的,与左右的人都说不上话。
特别是身边的郡王千金,现在终于可以给她报一下名字了。
翊舒,凉月记得,好像该是这么个写法吧。
这时候,有小厮提来了十几个形态各异的花灯,灯上都挂着的的灯谜。
凉月最不喜欢的环节还是来了。
如果说装淑女,比妆容凉月还能糊弄得过去,这猜灯谜就是凉月面前一道越不过去的槛儿。
她记性不好,不擅长背书,脑筋也不那么会急转弯,总是比别人慢半拍,猜灯谜这种东西,简直是凉月的大型露怯现场。
可偏偏,大人们总是怂恿着让凉月猜。
就因为她有一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爹吗?
前几年凉月可以仗着自己年纪小躲着,可如今她是躲不开了。
凉月饮了口清茶,正想找个借口离开一会儿,却不想翊舒竟然转头看向了自己。
“小郡主乃是郡王府的贵客,就请先来吧!”
来什么来!你们方才说什么我没听见!我猜不中,我不猜还不行吗?
凉月想拒绝,哪知道翊舒又说,“小郡主是不是怕猜不中呀?没关系的,小郡主可以去找一个特别简单的,反正小郡主年纪还小,还没读过什么书的!”
真是句句都扎到了凉月的心窝子里!
凉月冷哼一声,你两头堵我,我还就不上套!
“你是东道主,你先来。”
翊舒却摆摆手道:“这可不成,小郡主您是摄政王的千金,是整个大凌身份最尊贵的高门贵女,按尊卑,也该小郡主先来。听闻摄政王对小郡主的学业极为看重,还安排小郡主与当今圣上一同读书,小郡主的老师,那可是圣上的老师,小郡主必定是一日千里,突飞猛进,自然学得比我们强多啦!我们又怎么敢去抢您的风头呢!”
凉月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若是这不是在宴席之上,凉月真想抬手糊她一脸雪。
而此刻,席间其他的小姐丫头们,都跟着附和起来了,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呵!这就是你最讨厌这个小姑娘的原因?”
凉月听到风缄给她的传音,怎么觉得风缄语气不善,比她还气愤!好像被欺负的是他自己?
第468章 斟酌再三
“顾凉月,你这么好欺负的吗?”
本来还坐视不管的风缄终于忍不住了。
他给凉月传音:“这就是你说的,知书达礼的世家小姐,竟然是这么个德行!”
“你接下!我帮你!”
风缄最受不了的就是他的小妖主挨欺负。
凉月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我们家主子应下了,只是单单这么猜谜,也没什么意思。”
风缄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你算什么?”
翊舒斜睨了风缄一眼,“你们主子都还没说话。”
主子?
这是把风缄当成了奴才了?
他可是天帝啊!
风缄倒不介意,给足了凉月面子,给凉月鞠了一礼。
凉月眼里冷冰冰的看向翊舒,如果人际关系和捉妖一样简单就好了。
凉月拦住风缄行礼的手,从席子上起身,冲着风缄张开了双臂。
风缄将凉月抱起:“我全听你的。”
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出来风缄绝对不是什么奴才。
众人已经开始猜测,这位被小郡主百般信赖的男子,是否为摄政王的新门客?还是更为神秘的世外高人?
风缄说:“我家主子若是猜错了,赏诸位小姐每位一盏八宝琉璃灯,若是猜对了,便可随意指一人继续猜谜,如何呀!”
众人一听倒也不亏,纷纷表示同意。
翊舒偷偷松了口气,还以为这家伙能说出什么整人的玩法呢!
凉月随意选了一盏灯,有了风缄的神助攻,就没有她猜不出来的。
一连猜了三个,凉月都对了。
这时候,风缄说:“主子也玩过了,也该轮到旁人了。”
众人正在吹捧凉月,凉月全当听不见,一堆墙头草,她根本不在意。
她指了指翊舒,说:“你来吧。”
翊舒起身,这有何难?题就是她出的!
“等等!”
风缄拦下了翊舒,“若是姑娘猜错了,可是要挨罚的!”
“那恐怕要让小郡主失望了。”
翊舒选了一盏,看了眼谜面,毫不犹豫地就道出了答案。
“错了!”
有人说道。
原来那谜面亮给众人瞧看之时,竟然变了,成了别的谜面!
“不可能!”
翊舒抢过谜面,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她是眼花了吗?
“愿赌服输,姑娘不会言而无信吧!”
风缄转头看向凉月,“您是这宴席上最尊贵的客人,要罚什么,您说了算。”
“逮住机会,给她个教训。小妖主,你有什么好犹豫的?”
凉月听到风缄的传音,她却没什么反应。
她不是不想惩罚一下这个伪善的大小姐,她只是在斟酌,在两国交战之际,若是得罪了郡王,会不会给疯爹惹来麻烦。
“顾凉月!”
风缄听到了凉月的心声,恨铁不成钢地在传音时吼了声,凉月却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
“就罚你以茶代酒,三杯。”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翊舒自己也没想到,顾凉月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这个当众羞辱她的好机会。
风缄提了一口气,雪白的发在夜风中乱飞了一阵,他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一直到上了马车才肯爆发。
“窝囊废!”
风缄抱着胳膊坐下来,扭过头不看凉月。
“你怕什么!万事有我呢!当我这个天帝是摆设?”
凉月抱着汤婆子,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靠着马车,连安抚风缄的话都不肯说。
马车外的车辙声像是催眠曲,凉月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风缄扭头看过来,见凉月眼底淡淡的青,又心疼她这两日为了追查玉夫人的下落都没睡好。
他坐过去,将凉月揽进怀里,抚了抚她鬓角柔软的碎发,疼惜道:
“阿徯,你怕什么?”
她还是不相信自己吗?
是觉得他没有能力护他吗?
从上一世的结局看,凉月怀抱着这样的想法,风缄又要责怪是自己没有将她护住。
凉月手心的妖主咒印微微亮起,金光缓缓将凉月包围,风缄蹙眉,这才发现凉月蜷缩着身子,好像很冷。
他摸了摸凉月的额头,好烫!
她什么时候病了?
他竟然都不知道!
风缄终于明白为什么疯王对自己闺女的事情这么紧张了,她是真的药罐子、病秧子。
一时间所有的恼怒都被抛诸脑后,哪还能顾得上堵气呢!
虽然有咒印帮忙修复,凉月还是足足睡了一天,到了第三日天方亮时才抬了抬手指,闭着眼睛唤了声:“疯爹,我渴了。”
说完凉月就后悔了,说了疯爹也听不见。
她清了清嗓子,又喘了两口气,才睁开眼睛。
抬眼就对上轻罗馆独特的雕花木顶,上面画着玄妙的图案,凉月看不懂,也不曾仔细看过。
“水。”
风缄端着茶杯走过来,坐在凉月身边,“温的。”
声音温柔的叫凉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凉月喝了水,翻个身又躺下了。
“外面下雪了吗?”
凉月看着天亮得有点早,猜想可能是又下了一场大雪,雪将天都映亮了。
“起来吃点东西吧,雪快停了。”
凉月觉得风缄有点不对劲,他记得之前她睡着之前,他好像还在生气吧。
“你是不是有事?”
凉月觉得风缄这个说话的态度,有点反常。
“郡王府的人在外面等着你醒呢。”
风缄说。
凉月抬头,抓了抓脑袋,貌似很头疼。
“她还想怎么样?又使了什么坏?竟然能叫郡王亲自来兴师问罪!”
凉月想起翊舒那假惺惺的样子,就有点想吐。
风缄用手指在凉月面前摆几下。
“非也!他们此次来,可是来找轻罗馆的主人的!”
“找我师父?”
凉月摸了摸下巴,揪住了风缄的手指,顺势从床上坐起来。
“他们也欠了我师父的钱?是不是来还钱的?那我得代师父收下!”
凉月来了兴致,简单收拾好,就进了前厅。
郡王和郡王夫人也不知是等了多久,只见那两人面露疲惫,还在以泪洗面。
“这……”
是倾家荡产了?
干嘛在人家门口哭得这么伤心?
凉月咳嗽一声,走了进去。
郡王立刻起身冲过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到了凉月面前!
“还请小郡主救命!”
这夫妻俩哭得一个比一个难听,凉月被闹得烦了,从郡王手里抢回自己的衣角,说:“你们不是来找我师父的?”
之前凉月为了花酿大闹刑部大牢的事情,朝中人已经得知凉月与轻罗馆关系不一般。
只是他们应该也就直到这么多了。
第469章 考虑诸多
“你说翊舒,被妖抓走了?”
凉月听郡王哭诉完,又问了一遍。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凉月想自己似乎应该装得惊恐一些,不然不太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反应。
或许,她该直接被吓晕……
正想着怎么做得自然些,哪知道郡王直接扑通一声跪到了凉月身前,凉月连忙起身躲开。
“郡王, 你可以跪陛下,跪我父王,但是不能跪我。我受不起。”
郡王老泪纵横,擦了把鼻涕:“郡主殿下,除了你,这京中再无人能救微臣的女儿了!”
这时候郡王夫人也哭哭啼啼地过来了,她说:“京中要有传言, 要想解决跟妖有关的事,得找轻罗馆的花公子。郡主您是花公子的徒弟, 我们不求您,又能去求谁呢?”
“可我真的帮不了你们。”
凉月冲人使了个眼色,叫人把这二位先扶起来,可这两人愣是不起身。
凉月背手过去,又默默地退了一步。
“真对不住,我师父确实神通广大,不过我拜师,不过是觉得好玩,根本没学过什么正经东西,更何况,我才几岁,学了才多久?你们不要拿我消遣了,有什么事,还是去什么仙山啊,寺庙啊,去请些经验老道的法师吧!”
凉月见两个人有些迟疑,又说道:“听说颖州有个苏氏宗门很有些东西, 你们可以去找他试试。”
凉月又一顿安慰郡王夫妻俩, 半个时辰后,总算把人请走了。
“说得我嗓子都哑了。”
凉月接过黄掌柜的茶,累瘫在席子上。
“救女心切,倒也是人之常情。”
黄掌柜是个心善的人,他小心翼翼地打探:“主人,这件事本也是我们轻罗馆的分内之事,要不,俺派几个人去查查?”
凉月笑了。
“您老啊,从前在漠城,挺爽朗的,有什么说什么,怎么如今也学起这些弯弯绕绕的了?”
凉月将茶杯放下,顺了两口气,“我嘴上说不管,只是怕这夫妻俩嘴巴不严,把我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再捅出去,给疯爹惹不必要的麻烦。”
凉月伸了个懒腰:“摄政王不定期发疯已经够叫百姓惶恐了,若是再加上一个法术高强的妖女,大凌会乱的。”
“呵。”
一直沉默不语的风缄轻轻张口,吐出口白气,扭过头不看凉月。
黄掌柜则把提起来的心揣回了肚子里,心里又不禁佩服主人能想到这么深的一层。
“叫顾北斗去看看吧,他闲得难受。”
凉月不觉得是什么大事,翊舒不是什么特别的体质,招不来什么大妖。
“我劝你还是亲自去看看。”
风缄却在黄掌柜还没出门前又开了口。
“我不去。”
凉月不情愿地说,她揉了揉脖子,谁要去管那绿茶的事。
风缄不用听凉月心里想的什么,就知道她不会真心想帮那姑娘的。
“先是宫中,再到郡王府,你应该警惕一些。”
风缄提醒凉月,没有拐弯抹角,也没有半点温情,冷冰冰的,好像是在给一个陌生人指路。
凉月也觉出风缄情绪不对了,之前好像也是这样,只要她一向着疯爹,风缄就不高兴了。
为什么?
他对疯爹为何会有敌意?
凉月见风缄又把头扭过去了,便知道这家伙也知道自己已经想明白其中关节了。
“我知道了,听你的。”
凉月十分少见地没有反驳风缄,还表现得特别乖巧,叫黄掌柜忍不住在离开时多看了风缄两眼。
能让主人这么听话的,除了主人她爹,还有花酿,可还是头一个。
凉月剥了个花生,把壳丢到风缄那,本以为他会躲开,或者干脆转过来丢她,没想到风缄居然一动未动,那花生壳就像一只毛毛虫一样,挂在风缄如雪一般的长发上。
凉月撅撅嘴,这是怎么了?
她朝风缄走过去,走到他身前,见他微微垂着眼帘,表情有些落寞。
“你又在想阿徯吧?”
凉月抚摸着风缄没什么温度的脸颊。
风缄漠然地微微侧头,将眼睛掩饰在发梢里。
凉月揉了揉额角,这天帝若是心情不佳,应该怎么哄啊?
凉月还真没试过。
从前都是旁人迁就她,她可没这么烦恼过。
凉月掐了个诀,随着一阵青绿色的光芒从凉月脚底亮起,在风缄面前转了个圈,她的身高瞬间被拔了上去,待绿光散尽,凉月已经完全换了模样。
“你看看我好不好?”
风缄抬眼,瞳孔收缩了一下,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竟然和他记忆中的人儿重了影。
“阿徯……”
风缄情不自禁地唤出了声。
凉月眨了眨眼睛,冲风缄笑笑。
她或许应该早点学会化形,如果这样可以让一个人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的话。
“是我。”
风缄起身,缓缓将他的阿徯拥在怀中。
凉月也把手搭上风缄的后背,她第一次以这个角度看风缄,还真不习惯。
可是下一瞬,风缄就把凉月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凉月诧异,她变得不像吗?为什么风缄的表情好像很嫌弃似的!
“你误会了!”
风缄正色道,“以我的法力,可以造出比你更加惟妙惟肖的阿徯。”
凉月捏了捏自己的脸,默默地解了法术,又恢复了自己的本相。
“顾凉月,”风缄摸了摸凉月的头,“我是在担心你。”
凉月不解:“你真的是担心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越来越不喜欢我提疯爹了?”
风缄牵起凉月的手,拉着她走到门口:“不仅仅是你爹,你对那些你在乎的人,都太过于替他们考虑了,你这样,是很危险的。”
“什么意思?”
风缄指了指西边的天空:“青染,你不应该再留下她,一旦她重新聚魂,卷土重来,吃亏的是你。像这样的隐患,你明明可以铲除,你却动了恻隐之心。”
凉月不以为然:“你是觉得,我是妇人之仁了?”
风缄点头:“难道不是吗?”
“疯爹不一样,他是我父亲。他即便疯了,也会出于本能,保护我。我要护他一辈子,我不觉得这是妇人之仁。”
青染的事情,凉月确实没有反驳风缄的借口。
可是疯爹不一样,凉月没觉得自己保护自己的亲人,有什么问题。
“不惜代价……”
风缄知道劝不住凉月,因为他发现即便性情上,凉月与阿徯差了好多,可她们愿意为了亲人做出任何牺牲的那份执念,依然是一样的。
第470章 中计
“你把我想得也太好了吧?”
凉月摸了摸鼻子,伸手接下一片刮进来的雪花。
“我只是不想,在自己离开的那一天,所有人都是如释重负的。被别人当成负担的感觉,太糟糕了。”
凉月独自走进风雪里,她心里装不下别的什么人,她只希望她自己能活得像个孩子, 像个真正的孩子。
可这,无疑是一种奢望。
郡王府里已经乱套了,郡王病急乱投医,请来了一堆法师和修士,他们还在前厅掐架的时候,凉月已经贴着隐身符, 来到了翊舒的闺房之内。
“真香。”
凉月捂住了鼻子,这熏香的味道是不是有点太浓了?
玉笙院是从不会点这么重的熏香的,多是些安眠的清淡香料。
顾北斗也噤起了鼻子,他的嗅觉要比寻常的妖更灵敏些。
“凉月,今日怎么没带着那个谁呀?”
顾北斗在轻罗馆呆得久了,也被这些小妖们同化了,变得八卦起来了。
“不知道,没见到他。”
大概是神界出了什么事吧?
不过凉月并不担心,风缄只要不伤害自己,就没什么人能伤他。
“做点正事吧。”
凉月没多说什么,她现在对风缄的态度很微妙,她不想让这种微妙打乱她做事的节奏。
顾北斗开始翻找线索,凉月则点燃了八宝琉璃灯,想看看它能不能寻到些残留的妖气。
“这房间里的东西摆放整齐,看来是在这位姑娘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人带走的。”
顾北斗分析道。
凉月看着灯火明明灭灭之后,透亮得将房间都照得如白昼一般,喃喃地道:“如果是她自愿跟人离开的呢?”
凉月揉了揉眼睛,她带着八宝琉璃灯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心里更是肯定了刚才的猜测。
“到处都是那妖留下的痕迹,如果他不是一只到处留爪印的八爪鱼的话, 那它肯定不是来第一次了。”
顾北斗惊讶地摸了摸桌案, 又凑到鼻子间嗅了嗅,果然,那妖留下了自己的味道。
他知道,凉月说的是真的。
“那这件事,我们还管不管?”
顾北斗心里觉得没有必要,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
凉月却摇了摇头,说:“我反而觉得,我们得查个水落石出。”
“为何?人妖殊途吗?”
顾北斗显然不太高兴,毕竟他是个半妖,而这半妖的血统是怎么来的,自然不言而喻。
凉月察觉到顾北斗语气里的不满,她立刻解释道:“你误会了!翊舒还小呢!什么人妖殊途!只怕是被哄骗走的!毕竟妖的能力对于人族来说,实在是太具有吸引力了。”
凉月在八宝琉璃灯上贴了一张符,那灯从手提的杆子上送开了,化成了一只发光的萤火虫,这萤火虫从窗户缝飞了出去,凉月便跟着追了出去。
顾北斗也跟上了,他哄着凉月:“嗨!小表妹,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
凉月不紧不慢地跟在萤火虫后面,跟出了郡王府,这萤火虫在夜空中游荡,寻找着那只妖残存的气息。
“其实风缄说得对,最近发生的事情,不寻常。”
凉月给顾北斗解释道,“从莽原的结界被破开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可控了。”
顾北斗点了点头,说:“你说,是不是真的从莽原跑出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个只是猜测,之前我认为莽原是风缄破开的,但是我现在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他是不会允许玉夫人从莽原跑出来的!”
顾北斗打断了凉月:“你说得有道理,毕竟风缄是不会舍得让你被玉夫人威胁的。”
“那会是谁呢?这一切的一切之后,是谁掌控着全局呢?”
凉月还是有很多猜不透的地方。
这时候,萤火虫竟然不走了,然后迅速熄灭,化成了八宝琉璃灯,重新回到凉月手里。
“是这里吗?”
顾北斗低头看去,他和凉月竟然已经来到了城郊的山上,这里建着一处宅院,应该是京中什么大户的别院或者山庄。
“这是哪位大人家的?敢建得这么明目张胆?你看看这装饰,好像越制了。”顾北斗不禁吐槽道。
凉月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说:“是我家的。”
“啊?”
顾北斗挠挠头,尴尬地笑笑,“当我没说。”
“天气最热的时候,疯爹会带我到这儿来避暑。”
凉月看了眼脚下山庄里稀稀落落的灯火,心里的疑惑更多了。
“怎么会是这里?我们不来住的时候,只有几个下人负责打扫。而且,我是给这里加了结界的。”
凉月说完,突然想起小皇帝,皇宫里也是加了结界的。
是她设下的结界出了问题?还是真的有妖能一次次地进入她的地盘还不被她察觉呢?
凉月不敢想,她总觉得这事情背后隐藏着极大的一个阴谋。
落入院落里,八宝琉璃灯却没有再量起来。
凉月只得开启了通感,将山庄里瞧了个遍。
“找到了。”
凉月匆匆往温泉而去,并向顾北斗解释道:“此处有温泉,疯爹便在此建了山庄。”
终于到了温泉那里,顾北斗就见到有一团白色的东西正铺在温泉之上。
凉月先他一步落下,并且直接朝着那团白色冲了过去,把那东西拎了出来。
顾北斗这才看到,那是个人。
翊舒穿着身白色衣裙,头发湿漉漉的,把凉月的衣裳都殷湿了。
凉月顾不得狼狈,立刻去叹翊舒的鼻息……
凉月跌在地上。
顾北斗连忙扶住翊舒,也探了一次。
如果郡王的女儿死在王府的山庄里,麻烦就大了!
“呼!还有口气!若是再来晚一会,就悬了。”
凉月将手搭在翊舒的头上,妖主咒印亮起,她绝对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不然会给疯爹惹出大乱子的!
“他们是想陷害谁?你吗?”
顾北斗觉得,这些事情实在是太巧合了,都发生在凉月身边。
“不管是我,还是疯爹,得罪了瑞王府,我就不会轻饶了他!”
凉月依旧心有余悸,幸亏自己听了风缄的话,亲自来查。
顾北斗瞧见翊舒的脸上泛出了血色,轻声打断了凉月。
“你说会不会是玉夫人?”
凉月摇摇头:“我不知道,只觉得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很被动。而且那人似乎对我了如指掌,弄得我片刻不得闲,疲惫不堪。”
正说着,一道银色的光芒在黑夜中轻轻划过,不着痕迹,凉月和顾北斗谁都没来得及察觉。
“唔!”
凉月的后背被什么东西刺中了,而那东西竟透过凉月的后背,穿到了前面。
第471章 这人是谁
凉月不得不送开了医治翊舒的手,她低头看去,那东西又顺着凉月的伤口抽了回去。
又是一阵刺痛!
“谁?”
顾北斗挡在凉月后面,不叫凉月再被偷袭,可那妖却像是消失了一般,除了哪根悬在树上的一根绣花针之外,便是那针尖上暗红的血。
“顾……北斗……”
凉月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伤口,竟然可以这么痛。
顾北斗已经奔过来扶住了凉月:“你别大意,针虽小,却不是寻常之物,还是赶快治伤吧。”
凉月点点头,叫顾北斗带上翊舒,一同进了房间。
翊舒没受什么伤,顾北斗就可以帮忙解决。只是她一直没有醒,叫凉月不免担心。
“我看看你的伤。”
顾北斗则更关心凉月。
凉月避开他的手:“无事,我能自愈。”
“真的能自愈吗?”
顾北斗根本不信,“你看你那脸色,白得和鱼肚皮似的,你撒这慌做甚!”
顾北斗将手搭在凉月肩头,轻轻一捏,凉月就痛得“嘶”了一声。
“那针是什么神器?”
就算是神器,也没有咒印解决不了的,这次是怎么了?
“神界的东西,以后见到,躲着走就是!别的我也不太清楚……”
凉月瘪瘪嘴,还以为他知道得更多呢!
凉月见顾北斗脸色不大对劲,从他见到那根针开始,脸上就阴涔涔的。
“你先少走动,也不要使用灵力,我回轻罗馆去找那个人,他说不定有办法帮你。”
顾北斗不给凉月提起好奇心去问他的机会,转身就走。
顾北斗才走,翊舒悠悠转醒,她揉了揉眼睛,瞪着双无辜的眼睛冲着凉月哭了起来。
“这是哪儿?我要回家!”
凉月受不了她嘤嘤嘤地,将毯子丢给她。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离开郡王府的?”
翊舒抽抽噎噎得,也说不明白话。
凉月被搅得烦了,想着不如让她再晕一会儿?
想起顾北斗的忠告,凉月还是忍了。
她走过去,递给翊舒一条帕子:“你别哭了,天亮了我就送你回家。”
能拖一阵是一阵吧!
翊舒还未接帕子,凉月就听到房顶噼噼啪啪作响,好像砖瓦被什么东西压得要塌了!
案上的八宝琉璃灯骤然亮了起来,凉月心说不好,已经吃了,月光已经从裂开的缝隙透了进来。
凉月抓起翊舒的衣襟,带着她从窗子跳了出去,还不忘提醒她:“修缮的银钱,就让你爹来付!”
一只脚才刚刚点地,凉月就感觉脚下不稳,紧接着心口也跟着剧烈地疼痛起来。
凉月这回明白顾北斗不许她使用灵力的原因了!
可她没有退路,也没有反应的时间。
她一把将翊舒推了出去。然后立刻转身,莫羡化身一杆长刀,堪堪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可她竟然连回击都做得这般苍白无力!
“怎么回事?”
不过是一个小伤口,怎么会叫她的灵力这般大打折扣?
凉月只得回头冲着身后的翊舒喊道:“快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可她对上的,竟然只是一个木头人偶!
难怪那翊舒除了哭不会做别的!
可她竟然蠢到都没有认出来!
“妖主?不过如此!”
凉月听到身后有人这么嘲讽了一句。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看到手里的莫羡竟然缩成了匕首形状回了鞘内。
连莫羡都认怂了?
“嗖嗖嗖!”
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凉月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几处大穴都被一剑一剑地穿堂而过。
“你是谁?”
倒下时,凉月想抬头看看那人的脸,却只看到了他一双银白色的靴子,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妖主,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
那人的手抚过了凉月的眼睛,挡住了凉月的视线。
凉月闻到这人身上浓烈的熏香味,呛得她咳嗽一声,却直接吐了一口血出来。
“你是谁?”
那人面对凉月的问题,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凉月感觉眼睛很痛,直接痛晕了过去。
而这头,顾北斗回到了轻罗馆,寻了三圈,才在酒窖里找到了风缄。
“难怪花酿乐不思蜀,原来人间的酒虽粗劣,却醉人,就算是神,醉一场,也可忘却许多烦恼!”
花酿这么多年的存货,被风缄享用了大半,他能不醉吗!
“喂!谁叫你上这来的!”
顾北斗把风缄踉跄着拉了出来。
“先不说这个了!你快跟我走!凉月有危险!”
“不可能!”
风缄甩开了顾北斗,他力气大,直接把顾北斗甩到了房顶上。
顾北斗化为一只冰狐,冲着风缄吹了一阵凉气,把他手里的酒壶都冻裂了!
“你清醒没?”
风缄用指缝将头发上沾的霜花捋下去。
“阿徯与本尊有连心咒牵制着,她有难,本尊会不知道?”
“什么狗屁连心咒!”
顾北斗呲牙咧嘴,弓起背冲了下来。
“你再不和我走,不管是阿徯,还是凉月,你都见不到了!”
风缄这才微微清醒了一点,看向顾北斗还是重影的!
顾北斗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两声:“凉月怎么这么倒霉!认识你们这帮不干正的家伙!”
他想着不指望这家伙了,先把凉月带回来再说。
顾北斗抬头就见天上一颗特别亮的星星。
这星星怎么还越来越大了?是流星?
不!
待到他看清了!
那是凉月!
她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了!
容不得再多想,顾北斗直接飞身过去,把凉月接下来。
“顾凉月!”
顾北斗回头看看倒在她背上的凉月,鲜血将雪白的背毛染红!
怎么回事?他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
顾北斗的呼唤将整个轻罗馆的人都招呼醒了。
可酒醉的风缄,却还在发愣。
直到顾北斗带着顾凉月与风缄擦肩而过,他才反应过来。
凉月真的出事了!
“阿徯……我的……阿徯……”
顾北斗只当他是个疯子,根本没理会风缄摇摇晃晃的身影,先把凉月带到屋里。
“这是怎么了?”
“主子怎么又受伤了!”
“怪我!”
顾北斗一拳打到床头,“我不该留她一个人在那里!”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不是说妖主都有自愈能力吗?”
黄掌柜已经慌了,他是见过凉月之前的几次狼狈模样,却没见过这么严重的时候,这……
他竟然在怀疑,这还有救吗!
“本尊能救。”
风缄终于挤了进来,面颊还是绯红的,看来这酒还没完全醒,不过走路已经不歪了。
第472章 接受这个结果
“阿徯。”
风缄俯身想拉住凉月的手,却被顾北斗打开了。
“你唤她什么!”
顾北斗红着眼睛,用更高的声音喝道,“你唤她什么!”
风缄知道自己理亏,没和顾北斗吵,只是平静地说:“让我先救人。”
顾北斗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也只能劝说众人先行出去守着。
这一日,远在千里之外,首战告捷的疯王突然失眠了。
莫名的心烦意乱叫他忍不住想回京中看看。
虽然闺女说京中一切安好,她只需处理一些繁琐的小事。
疯王知道,他闺女要做的事情,绝对不是什么繁琐小事。
虽然她总是宽慰自己说她如今比从前厉害了,可疯王最担心的也是这个。
灵力再强,凉月也不是城府深的人,她最大的缺点就是粗心大意,不知道提防别人。
疯王的担忧一点没有错。
凉月救人心切,根本没有想到翊舒是有问题的,更没有想到在自己家地盘,她还会被人偷袭。
“小妖主,醒醒。”
凉月被唤醒,准确地说,应该说是在梦里,被唤醒了。
凉月却不愿睁眼,她觉得丢人。
“多谢相救,让我一个人静静。”
凉月背过身去,她这是第几次受重伤了?
风缄是第几次救她了?
凉月想起那个不知名的家伙对自己说出的那些鄙视的话,更觉得自己没脸当这个妖主了。
“还疼吗?”
耳鬓被轻轻拂了下,一缕白色的发垂到凉月眼前,凉月只要稍微侧目,就能看到风缄的脸了。
“我没事。”
凉月却把眼睛闭上了。
“没事……”
风缄的声音略微阴沉,凉月心想,可能这家伙会指责自己没用吧!
“怎么可能没事!”
风缄气不打一出来,她怎么还能在笑!
“顾凉月……”
风缄握住了凉月的手,“你知道你自己差点死掉吗?”
凉月微微一愣。
“我以为有你在,我不会的。”
风缄听到凉月这般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你呀你!”
风缄十分无可奈何,“你倒是什么都不怕!”
她怎么可能不怕!
只是她还没有意识到,她是被什么人盯上了。
“那个小丫头已经自己回到郡王府了,她什么也说不出,这些日子的记忆,完全没有了。不是惊惧过度,而是被抹去了。”
凉月静静地听着风缄的话,看来这些日子以来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是那个家伙搞出来的!
那个打伤她的人!
“虽然我保住你的性命,但这次你恐怕没有之前那么幸运。”
风缄不打算隐瞒,等凉月苏醒,她必须要面对。
“什么?除了灵力受损,还有什么?”
凉月尽可能地让自己平静地接受一切后果。
这次是她大意了。
她不怨任何人。
只怪她确实没有绝对的实力对付那个人。
凉月坐起来,直视风缄,她才发现风缄不是生气,他眼里尽是心疼。
“你的眼睛伤了,暂时,我还没办法医好她。”
凉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想起了那个人好像将什么东西刺进了眼睛里。
是什么伤,连风缄这个天帝都医不好?
凉月不愿意想这件事的后果,然而这样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她就必须要面对。
风缄惊讶于凉月竟然没有哭,也没有悲伤,甚至连他预想的无理取闹都没有。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凉月陷入了对那夜的回忆,那人动作干净利落,灵力虽强,但他和凉月一样,是人族。
可虽为人族,他使用的武器却绝不一般。
“伤我的,长针和剑,顾北斗说不是寻常之物,是源自神族吗?”
风缄点点头。
“这件事,我需要查清楚,毕竟,我有三万年的时间的空白,我在碧水湖下,很多事情是不知道的!”
连风缄都不知道的事……
“那他来京城是什么用意呢?仅仅是为了杀我,似乎没必要在宫中和郡王府兜这么个大圈子。”
凉月有些头疼,风缄扶住凉月。
“你现在非常虚弱,在春暖花开之前,你都要静养。”
“静养?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凉月不甘心,如果最近发生的事情只是那个人对自己的试探,凉月倒不担心。
凉月只怕那人是冲着轻罗馆,或者是疯爹来的!
“会不会,和玉夫人有关呢?”
凉月随意做了个揣测,不着边际,却细思极恐。
如果与她对立的人联合起来,她岂不是腹背受敌?
“偏偏在这个时候!”
师父不在,妖界也刚刚经历了一次动荡,疯爹又出征戎国,这个节骨眼上出任何岔子,后果有多严重,都无法预料。
“能否将我的事暂时压下来?保密,叫大家守口如瓶。”
凉月现在只能让自己暂时躲起来,在暗处观察。
如果她这个狼狈样子传到了妖界,估计那些之前就很看不上自己的人,又会有所动作了。
“好,放心,有我在。”
凉月相信风缄,但她想想这个人既然能钻空子,趁着风缄不在自己身边时伤自己,定也是对风缄有所忌惮的。
就算受伤了,寻找玉夫人的事情却不能停下来。
凉月觉得应该想别人之所想,难别人之所难。
玉夫人要找她的孩子,凉月也去找,说不定就能碰上呢!
“花酿这个人看上去不靠谱,其实做事最有章法,而且他总是喜欢说狠话,却不愿把事情做绝……”
凉月想这几年来和花酿相处的时间可不短,他看上去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暖和和的慈悲心肠。
“既然找不到花酿,便先不管他,说不定他看我们都不找他,自己就出来了呢!”
凉月将轻罗馆的大部分小妖都派出去了,广撒网,总会有线索的。
“我之前看账本的时候,记得花酿好像新置办了几十个酒庄……”
“几十个?”
顾北斗打断了凉月的话,“你师父他有钱没地方花吗?”
“差不多是这样,天上不少神都欠我师父一屁股债呢!”
谁叫他老人家是一只貔貅呢!
能招财!更会理财!
风缄在意的却不是这个点。
“你会看账本?”
“会啊!”
凉月心说自己没有看起来那么没用。
凉月抬手将遮眼的布巾松了松,那个人在那天之后便销声匿迹,京中一切如初,倒叫凉月不禁怀疑,那人折腾出这么多事,是想做甚!
“我觉得,花酿一定把那俩小家伙,照顾得非常好!”
第473章 有人来送礼
“我想回王府。”
凉月的话叫在座众人都忧心忡忡。
顾北斗毫不犹豫地阻止了凉月。
“我说顾凉月,你好模好样的时候都没想着回府,怎么现在弄成这副惨样子,就寻思回去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一回去,疯王很快就会知道的,你知道你爹会怎么样吗?他会发疯!”
顾北斗把最后四个字咬得特别重,疯王为了女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主子,俺倒不担心这个。俺就是觉得吧,现在轻罗馆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是那个伤你的人知道你还活着……”
黄掌柜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就是!不是你叫我们给你保密的嘛!”
顾北斗说话声调高了许多,凉月听着震得耳膜都疼了。
“我知道。”
凉月摸了摸自己手上的妖主咒印,“我是想说,偷偷回去一趟。”
凉月吸了吸鼻子,“我突然想起,师父曾经给我留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王府我熟悉,我去帮你取就是!”
顾北斗不敢再让凉月只身前往任何一个地方了,哪怕那是凉月的家。
在没有捉到那个伤凉月的人之前,无论什么地方,都不安全。
风缄捏住凉月的肩膀,他没使什么力气,凉月却痛得咬紧了嘴唇,倒吸了一口凉气。
“静养,我说过的。”
风缄把凉月的想法彻底扼杀。
“顾北斗去取东西,我在此守着你。”
凉月无法,只好叫顾北斗回玉笙院取东西去了。
“什么东西,还神神秘秘的!”
凉月才睡着,又不得不在识海里面对风缄的质问。
“拿回来你不就知道了吗?”
凉月推开风缄,“让我歇会,我需要静养。”
风缄吃了瘪,心里不痛快,却也只能忍着。
他被凉月从识海里撵了出来,心里不痛快。
“让我进去!”
屋外突然传来的人声叫凉月微微皱了眉头,风缄连忙设了屏障,让凉月安心休息。
风缄挥了挥手,屋外的情状便显在了自己面前。
一个戴着面具的红袍男子被轻罗馆的小妖们围攻。
“这里是轻罗馆!不欢迎紫烟宫的人!”
“紫烟宫是我们的仇人!咱们今日就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黄掌柜挡住了那些跃跃欲试的小妖,先礼后兵,既然这人是单独前来,说不定是要和主人有事相商。
还是问清楚为好。
“不知紫烟宫的人来此,有何贵干。若是来见我们妖主的,不巧,我们妖主近来心情不佳,不愿见客!”
“哼!当我愿意来似的!”
那红袍人将一个木匣子掏出来,高高举过头顶,“此乃我家主子千里迢迢为妖主寻来的宝物,我就是个送东西的,送完我就走!”
黄掌柜微微松了口气。
“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主人受重伤,此刻不宜再添事端。
黄掌柜上前接下了那木匣子,那红袍人抬头望向了凉月下榻的小楼。
“我们主子还说,你们主人,一定很需要这东西!”
说罢,那人便跳上了房顶,很快就隐没在夜色中。
没一会,黄掌柜就捧着那匣子上了楼,见风缄脸色阴沉地守在凉月身边。
“紫烟宫的?”
风缄记得那个不知名的小门小派。
对于他这个神来说,这种小门派真的不值一提。
“是。”
黄掌柜还是把匣子交给了风缄。
风缄根本不想打开这匣子,这世上有什么宝贝是神界没有的?
他真一点也不稀罕。
“那个宫主,叫什么来着?”
“回帝尊的话,那紫烟宫的宫主,名唤君迟。”
风缄沉着脸,眼睛盯着那木匣子。
噼啪!
他不需要用什么力气,就把那木匣子捏碎了。
里面没什么东西,只有一株不起眼的紫色小花。
黄掌柜心里暗想,这个宫主可真是闲得没事干了!
风缄却惊得起身,两手捧着那株花,将它封起来,好像珍藏了一样稀世宝贝。
好险!
幸好他没有直接一把火将木匣子直接烧成灰。
“去取酒来。”
黄掌柜走后,风缄一手护着花,一手拂上凉月遮眼睛的绢布。
“你朋友还真多。”
风缄想了想,又改口道,“不,他不是朋友。小妖主,你本事够大的!”
“不!”风缄又改口道,“应该说,这个所谓的宫主,非常有本事!”
顾北斗觉得自己一向是只轻手轻脚的狐狸,可他今日却挫败极了。
因为风缄。
不是此刻陪在凉月身边的天帝风缄。
而是管家风缄。
“风……风管家?”
才刚刚进凉月的房间,玉笙院的门就开了,进来的正是风缄。
风缄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你在找什么?”
风缄抬头看向了床底,见里面没有动静,风缄走了过去,俯身冲着床底说:“需要我拽着你的尾巴出来吗?”
顾北斗隔着床幔,都能看到风缄犀利的目光。
他拄着胳膊钻出来,露出脑袋和肩膀,抬头看向风管家。
“你也太神了吧?你知道我会来?还是有千里眼,顺风耳?”
风缄将床幔撩起,说:“你轻点,姑娘的东西,都金贵着呢!”
“嘿嘿!”
反正也被抓个正着,顾北斗也不藏了。
再说,也没有藏的必要。
“不是什么大事,顾凉月让我回来帮她取个东西!”
风管家将床幔重新打理好,才转身看向挠头掩饰尴尬的顾北斗。
“姑娘为何不自己回来取?”
风管家指了指脚下,“你知道这间屋子,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顾北斗嘿嘿一乐:“我知道,顾凉月也想自己回来取的,只是她现在……”
顾北斗顿了顿,说,“她现在有点忙,所以差我回来。”
“忙?”
风管家轻挑地反问了句,“就凭你,比得上姑娘的行动力吗?”
“那个她确实不太方便回来!”
顾北斗不敢再多说,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他走到凉月的梳妆台前,在凉月的首饰盒里翻找一番,最后在一个最底层的夹层里,找到了凉月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条手链。
花酿收凉月为徒时,将这条手链戴在凉月手上。
凉月之前一直都戴着,直到那次疯王命在旦夕,凉月灵力暴涨冲破了这手链的封印,手链也断掉了。
后来花酿将那手链修好,重新送给凉月,凉月却再也没有戴过。
顾北斗拿了东西要走,手却被风管家抓住了。
风管家眯起眼睛,扫了眼那条手链,又看向顾北斗。
“这么重要的东西,凉月不可能不自己回来取!”
第474章 师父的叮嘱
“重要吗?”
顾北斗将手链揣起来,“可能吧,再重要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好像很紧张。”
风管家愣了下,然后将手松开了,他转过身,继续打理那已经打理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床幔。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风管家重复着顾北斗的话。
顾北斗觉得有点奇怪,又怕说多了露馅,取了东西就要回轻罗馆。
“等等。”
风管家唤住了顾北斗,“你稍等会,今年雪大,之前王爷为姑娘特意定做的衣裳已经从宫中取回来了,你顺便帮忙稍回去吧。”
“其实也没有那个必要,等凉月能出门了,棉衣也穿不住了。”
顾北斗边说边走,却又被风管家拦住了去路。
“你有事瞒着我吧?”
顾北斗抬头,对上风管家冷峻的脸。
“没有啊!没有!”
顾北斗摇头,他就算把腮帮子摇肿了,风管家也不信了!
凉月鲜少能睡得这么沉,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可她就是醒不来。
难得这一次,风缄也没有来打扰她,凉月想着要不今日就多睡个把个时辰?
“徒儿。”
一缕荷花的清香吸引了凉月,这香味,她太熟悉了。
那是师父身上的清荷香。
“师父!”
眼前出现了一抹淡淡的青色,“师父!”
凉月朝着那抹青色奔过去,视线越来越清晰。
“师父!”
凉月不敢相信,自己有生之年还有机会再一睹师父的绝美容颜。
她都不敢伸手去碰,好像那只是水中幻影,如果她贸然碰到了,师父就会消失了!
“凉月……”
花酿俯身,冲着凉月张开了怀抱,他脸上没什么笑意,好像格外疏离,眉头也皱着,好像并不是心甘情愿来见凉月的。
凉月驻足,这场梦,太易碎了。
“师父,你是来责备我的吗?因为我很没用,我保护不了妖族,保护不了轻罗馆,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没办法保全……”
凉月不敢把自己曾经自以为已经打好腹稿的那些对花酿的埋怨和猜疑说不来,她太害怕师父听了她的话,就从她面前消失了。
没想到,花酿的身影竟然自动向前,将凉月轻轻拥住。
凉月甚至觉得,这梦境太真实,师父还是暖的。
“师父……”
凉月不知该说什么好,“你真的没有死,你回来了,是吗?”
这时候,凉月不想再探寻孰是孰非,不想再细究花酿和风缄到底谁对谁错。
她只知道,最温柔的师父,他就在自己眼前,而这么美好的时刻,只是暂时的,只要她一醒过来,她还是上天入地都寻不到这个人。
“凉月,为师等你……”
等我?
凉月还有许多话想问,花酿却化成一缕淡淡的青莲香气,从凉月身前飘走。
“师父,你让我,上哪里找你啊……”
凉月缓缓睁眼,眼泪将遮目的绢布浸湿,她心里堵着一口气,她坐起身,感觉眼前的布巾好碍眼,便将它摘了下来。
烛火已经所剩无几,衬得房间里暗了许多。
凉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十根手指上的纹路她都看得十分清晰。
她的眼睛好了?
凉月一时欣喜,想下榻走动走动,却发觉身子依然乏得很,伤口一牵动还是会疼。
按理来说,眼睛的伤应该更难治愈才是。
是风缄又使了什么法子吧。
凉月想起刚才做的梦,又不禁失落了一阵。
师父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
还说什么他对等着她!
等什么!等她摆平这一切?
她连自己都弄不明白呢!
“哎呀,你醒啦!”
顾北斗才走上二楼,就看到凉月已经坐起来了。
“眼睛好了吧?”
凉月点了点头。
顾北斗将手链掏出来交给了凉月。
“是这条吧?”
凉月又点了点头。
手链在黑夜中泛着淡淡的银色光泽,凉月将它戴在手上,那光泽忽明忽暗,最后又消失了。
“风缄呢?”
顾北斗指了指楼下,说道:“给你治眼睛消耗了些灵力,说是需要休息一下。”
“你不用担心他,他不是很厉害吗!再说了,他也没出什么力,主要是那株什么仙草帮你治的眼睛。”
“仙草?咱们轻罗馆还有那宝贝呢?”
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顾北斗提起这个,脸色一沉。
“有个人可能被你打怕了!要么,就是又打算和你做什么交易吧?”
有个人?
“你说,君迟?”
凉月想起她上次和顾北斗大闹紫烟宫的事情,君迟那个时候看上去就和之前不太一样,给人的感觉像是什么呢?有点改邪归正的意思?
但凉月不敢断言,特别是在顾北斗面前,要知道顾北斗对紫烟宫的恨意可是比江水还澎湃。
“知道了,谢谢你帮我取回这么重要的东西。”
顾北斗愣了下,这东西真的那么重要?
他不知道这手链的来历,所以也没有多问,只觉得这丫头矫情劲又犯了。
“还有啊,这几日我们寻了很多地方,可以说是把能想的地方都想到了,就是没找到那两条小蛇。我觉得,可能花酿没有你想得那么心善。”
凉月的心尖好像被刺了一下。
她立刻摇头。
“不会。如果是那样,师父便不会收我为徒。”
凉月转头看向了窗外的雪花。
突然,她灵光一现,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说,蛇族冬日里,会不会冬眠呢?”
“你在戏弄人吗?”
顾北斗表示不可能,“他们可是妖!”
“我猜的,不过我觉得咱们可以试试。”
“试试什么?你还要把京城掘地三尺不成!”
顾北斗抱怨道,“眼睛一好就开始说胡话了,真能作!”
“我说不说胡话和眼睛好不好没关系,再说了,我说得不是胡话!”
凉月联想刚才师父在梦中的话……
师父从前,经常在中庭的那棵桃树下等着自己。
“我要下楼!”
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凉月一定要亲自去树下看看。
“静养!”
顾北斗的警告根本不好用。
凉月扶着床沿已经站了起来,才迈一步,膝盖剧烈的疼痛就让她不得不重新坐好!
凉月锤了锤自己的膝盖,又看了看手上黯淡无光的妖主咒印,她可真够没用的!
“好了好了!你别动了!你告诉我怎么做,我帮你下楼找行了吧!你这个难伺候的病秧子!”
顾北斗虽然嘴上不饶人,却还是按照凉月的指示去寻了。
第475章 得来不费工夫
“没有。”
顾北斗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我在那桃树边扒了好久,你看,我的爪子尖都磨秃了!确实没有!”
“难道,是我想错了?”
凉月觉得自己的那个梦不是无缘无故地做的,师父一定给自己一些提示。
“你用通感看过了吗?如果树下有东西,你应该早就看到了。”
顾北斗说的话也有道理。
“我知道了,多谢。”
到了晚上,凉月偷偷下了楼,虽然重伤,但好在她已经恢复了一些,慢慢地走还是能做到的。
凉月独自来到桃树下,她故意没有带上风缄。
一提起师父他就义愤填膺,凉月真怕风缄把桃树拔了。
凉月搓了搓被冻得冰凉的小手,将手附在了桃树之上。
“师父……”
凉月唤了声,感觉斑驳的树皮好像动了,她看到自己的手竟然可以穿过树皮。
是花酿留给凉月的幻境。
旁人看不到,是因为他们都不是凉月。
从花酿出事之后,凉月也没有再来过这树下。
凉月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头晕眼花,便抬脚走进了幻境之内。
才走进去,凉月脚下便生出一片盎然的绿,青草和野花将整个幻境覆盖,远远地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这还真是花酿的风格,他就喜欢制造美的东西。”
凉月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往山坡上走,那里有一处凉亭,是这里最醒目的建筑了。
凉亭里有石桌石凳,石桌上摆着茶盏,杯中的茶竟然还是热的,好像煮茶之人刚巧有什么事情走掉了一样。
“师父!”
凉月唤了声,没人应,心沉了下。
算了,不指望他能现身。
凉月想喝口茶暖暖身子,茶杯却粘在桌上,端不起来。
凉月将杯子转了下,发现四周的景色也立刻发生了变化,刚才还是春暖花开,下一刻就变成了秋风瑟瑟,万物凋零的秋日。
“还真是贪玩的师父。”
凉月将杯子又转了下,立刻,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压弯的花草,水流成小溪朝着山下奔去。
“四季变化,风霜雷电,随心所欲,这确实是个好玩的地方……”
话音未落,就听到背后一声大声的呵斥:“何人在此造次!大胆!看打!”
凉月转过身,就见一根柳枝朝着自己打过来,力道不大,却把凉月吓了一跳。
凉月退了一步,手指又碰到杯子,雨停了,热辣辣的阳光照在地上,凉月有些睁不开眼,她用衣袖遮住了刺目的光,看向了亭子外正冲着自己张牙舞爪的两个少年。
他们看上去和顾北斗年纪相仿,但是比顾北斗长得讨人喜欢多了,白胖白胖的,活似两个鹅蛋。
“你们是谁?”
凉月见这两个少年长相有八、九分相似,猜想可能是师父造出来的幻影,本来不想理会,可是这两个少年不依不饶,刚才扔柳枝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捡了石头要丢!
“你们又是谁?”
凉月打了个响指,少年手里的石头就变成了粉末。
“哇!好厉害!”
两个人异口同声,冲着凉月竖起来大拇指。
“这就厉害了?你们也太没见过世面了吧?”
凉月又动了动手指,就把刚才丢过来的柳枝化成了两条小蛇,小蛇朝着少年扑过去。
看我不把你们吓得哭爹喊娘!
可他们根本没跑,还很欢喜地把小蛇拿在手中把玩。
“好奇怪的家伙。”
凉月不禁重新打量起他们,她眯起眼睛看了看这两个少年,突然,眼睛瞪圆了。
他们是蛇族。
莫不是,该不会……
他们就是玉夫人的孩子?!
凉月倾轻罗馆之力寻找了这么长时间的人,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这样好像显得她这个妖主越发不合格了。
不过,总算是找到了。
“你快走开!那个亭子不是你能呆的!”
两个少年又开始撵人了。
“凭什么?”
这回凉月淡定地坐了下来,手指在茶杯沿上转圈圈。
“我想坐就坐喽!这里是我的地方!”
“不是你的地方!是神尊的地方!”
“神尊是我师父,他现在不在,叫我来管这地方,所以你们两个,也归我管。”
凉月说罢,就拧动了茶杯,瞬间大雪纷飞寒风刺骨,两个少年突然没了精神,打了个哈欠,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有点困,我先睡了。”
说罢他们便找了个背风处,刚才的生龙活虎全都不见,没一会就化成两条小青蛇,盘成了两个圆,睡去了。
凉月心想她今日没力气再使什么法术了,还好自己运气好。
花酿将两个小家伙藏在这里,难怪玉夫人找不到。
有了这两张底牌,凉月也有了底气,她打算出了幻境,就叫轻罗馆的小妖们放出消息,然后请玉夫人入瓮。
凉月从幻境里出来,就和风缄迎面相撞。
“能把幻境做得连我都没看出来,甚至进不去,看来他真的有点本事。”
“是,没本事怎么能在你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呢!”
凉月没有讽刺风缄的意思,可是风缄还是沉下脸来,将凉月拉过去,将裘衣糊在凉月脸上。
“白眼狼!”
风缄转身就走。
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凉月偷偷跑出来了?
他也知道顾北斗今日在桃树下一顿折腾。
他猜出七、八分,只是不知为何凉月才注意到那棵桃树。
“他来找你了,是吗?”
这才是风缄没有揭穿凉月的原因。
“花酿不在这幻境里,我知道,但他肯定通过什么方式给你传递了信息。”
寒夜里,风缄的脸看上去有些狰狞。
“你我之间,有连心咒,他竟然还能避开我!”
风缄眼底有些红,他是天帝,是这三界的王者,却连一个手下败将的踪迹都寻不到!
而偏偏,这个人明明与自己有仇,却堂而皇之地成了凉月最敬仰的恩师!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在昏迷的时候,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情……”
“是因为这个吗?”
风缄一把抓住了凉月的手腕,“你为什么要让顾北斗将这晦气东西取回来!你想睹物思人是吗?”
凉月不打算否认:“算是吧。”
风缄眼里的杀意显出来,阴涔涔地盯着凉月。
“阿徯,你不能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凉月觉得,春天还没到,暴风雨可能就要来了!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呢?我们总需要解决眼下的问题吧!”
第476章 难得的好脾气
“你想听我说什么?说我错了吗?”
凉月没什么力气和风缄吵,她靠着桃树慢慢坐下,她知道风缄不会轻易让这页纸翻过去。
“为何你已然知道前世种种,还愿意亲近花酿!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凉月闭上眼睛,不想吵了,身子往边上一倒,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装病能更好地避免一场争吵了!
“阿徯!”
风缄情急之下唤出来的,依然是阿徯的名字。
“她没事!”
树上突然传来了人声,还带着浓烈的酒香。
凉月偷偷睁眼,想着是谁害她呢,就看到桃树干上挂着个黑不溜秋的家伙。
月光衬出这人的脸,凉月见到亥北正高举着酒坛子,将冰凉的酒水倒入武汉中。
这酒够冲的,凉月只是闻了一下,都觉得嗓子火辣辣的。
风缄将背上的凉月往上掂了掂,微微侧目看了凉月一眼。
“阁下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凉月有些吃惊,风缄居然没有见过亥北。
可亥北明明是认识花酿的。
难不成,亥北比风缄年纪还要老?
那还真是,驻颜有术啊!
凉月看了看亥北手上的酒坛子上刻着一个“瑞”字,惊道:“你怎么偷我们家的酒!”
亥北看了看风缄,又看了看亥北,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坛子,勾唇一笑:“本尊该先回答你们哪一个?”
风缄将亥北又打量了一番,终于灵光一现:“亥北?”
想起来的瞬间,风缄立刻退出了一丈的距离,他将凉月放下,叮嘱道:“别管酒了!快走!”
凉月没动地方,冲着亥北喊道:“那是我爹留给我的!就算你岁数大,我也不能容忍你这种不问自取的行为!”
亥北嗅了嗅酒坛子的口,抬起眉眼,叹了一声:“这就可惜了,这是最后一坛了!”
“什么!”
凉月顾不上装病了,指着亥北,“我不是告诉你离瑞王府远一点吗!”
“吼吼吼!”亥北笑得眯起了眼睛,单看他这张脸,红扑扑地还挺可爱的。
“我忘了。”
“你!”
“凉月!”
风缄拦下了要冲过去和亥北计较的凉月,“他是很危险的!”
“那也不能偷喝别人家的酒!”
“哈哈哈!”
亥北笑得前仰后合,他的长发在夜风中被吹得张牙舞爪,看上去好像要发狂了。
风缄立刻出剑,挡住了凉月。
“你快走!他与花酿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是花酿的徒弟!他不会放过你的!”
“咦?”
凉月诧异,“不是故人,朋友吗?怎么是仇人!”
凉月看向亥北:“你骗我!”
亥北收了笑容,将酒坛从左手丢到右手,又从右手丢到左手。
“我闻到了花酿的气息,他在哪儿?”
凉月心说你们一个个地嗅觉可真好!
“我师父走了!我不知道他在哪。”
凉月没撒谎,不过她觉得亥北不会信。
“呵……跑得够快的!”
亥北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可能是刚才仰头喝酒的时候,扭到了脖子?
“那我也不能白喝你的酒。”
亥北说。
凉月心里真的有点佩服亥北。
“他是我见过的,脾气最好的反派。”
凉月给风缄传音说道。
风缄白眼一翻,她还真是好糊弄!
“不可小觑!你别大意!”
“呦!你们两个悄咪咪地在传什么话呢?”
亥北显然没喝醉,从树上跳下,轻巧矫健。
凉月下意识地抿住了嘴唇,这家伙灵力是有多强啊!
“连心咒!小天帝!你这招有点阴啊!”
亥北信步而来,风缄已经在拳头上聚集了灵力。
“哈哈,你不用害怕!本尊喝了人家的酒,得还礼不是?”
凉月从风缄身后走出来:“前辈,看不出来您还是个讲究人呢!”
“是啊!你以后就会发现,本尊比你那个师父,大方多了!”
“那您要回什么礼?”
凉月立刻抓住机会,免得一会他酒劲上来了,再把这茬事忘了。
亥北晃了晃酒坛子,说:“你不是一直在找蛇族的那个女人吗?我可以给你指点迷津。不过……”
凉月想了想说:“我不喜欢说话说一半,您告诉我玉夫人在哪,我可以考虑拿出几坛我师父珍藏的好酒!”
“好!你们随我来就是。”
亥北转身要走,风缄却把凉月拦住了。
“凉月,你信他吗?他与蛇族,可是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试试呗!我没什么损失!都是师父的酒。”
亥北回头看向凉月,歪了下脑袋,没说什么,只是微微蹙眉,盯着凉月看了一瞬。
他仿佛透过凉月那双眼睛,越过了几十万年的光阴,看到了某个人的缩影。
凉月当然不会孤身前往,除了留守轻罗馆的小妖,其他她能想到的人,她都带上了。
城北一处再寻常不过的宅院里,凉月受亥北的指引来到这宅院上空。
“他们在宅院外设下了障眼法,就仿佛是设了一道幻境在宅院之上,看上去就是寻常人家,所以那么多天我们都没有发现。”
顾北斗打了个响指,顿时有雪花落下来,雪花落在幻境上,就立刻消失不见了。
“多谢前辈。”
凉月谢了亥北,用长剑划开了幻境,又用妖主咒印破了幻境。
院中正好也有人抬头往上看,而且还不是一个人。
玉夫人,还有她那么多的手下,都齐刷刷地抬头看向凉月他们!
这不巧了吗?
“玉夫人,别来无恙。”
虽然现在还没有恢复,但是凉月觉得,气势上绝对不可以输。
“带着你的人回莽原去。”
凉月落在屋脊上,看向玉夫人,“从前之事,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
玉夫人已经亮出了法器。
“你和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还既往不咎!就凭你,还有这么几个虾兵蟹将,就想来阻止我?”
“你留在京城,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不就是为了有一日能母子团聚吗?”
凉月也不绕弯子,直接提条件。
“我师父将他们照顾得很好,他们很安全,我可以让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与你见一面,这样总行了吧?”
玉夫人却笑得狰狞:“你不要再演戏了,小丫头,你和你师父一样,都是骗子!”
凉月拉下脸来,她看了看这宅院里聚集的众妖,大半夜不睡觉,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好话与你说了!如果你不听,那我也没办法。”
凉月吸了口气,“人界不是你来去自如之地,要么回莽原,要么你就,留在这!永远留在这儿!”
第477章 讲好条件
“你要是这么说,那就是非要看着你的族人死光,你才甘心喽!”
凉月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冷得像两把刀。
可其实她心里还是不愿意闹出太大的动静,这宅子太小,这么多人打起来,就算有结界,也不一定能完全叫好周围的人不被影响。
凉月从袖中掏出一对手镯,将那银色材质的手镯在手里轻轻敲了敲。
“铛铛”两声叫玉夫人立刻愣住了。
她仔细端详着凉月手里的东西,眼睛都瞪圆了。
“臭丫头!你把我的孩子怎么了!”
“我说了他们好好的!不过前提是,你们必须跟我回莽原!”
玉夫人没做声。
“你没有胜算的!”
凉月撇头向着风缄,“天帝在此,你还想翻了天不成?”
玉夫人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下,两只手握成拳,说:“这么多年了!你们神族还想继续压制妖族到什么时候!你这个臭丫头,竟然还想着帮神族!固然我夫君当年有错,可他也接受惩罚了!凭什么要我们全族世世代代蒙受奇耻大辱,还要在莽原受苦!”
凉月揉了揉眉角,其实她觉得玉夫人说得挺有道理。
如果莽原的结界没有被破坏,凉月或许会和风缄求求情,让他将莽原中一部分不会危害人族的妖放出来。
可现在……
“你说得没错,你的族人里,确实很多人不该再为从前之事受罚,但是你呢?还有这次从莽原出逃之后,你们做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有数!”
“哈哈哈哈!”
玉夫人大笑,“荒谬!你根本是在强词夺理!你就承认吧!妖主!你根本就是神族的一条狗!和玄晖一样的废物!”
她抬手指向凉月手中之物,“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回到莽原那种炼狱之地,莫不如死得轰轰烈烈!我今日,就捅破这天!又能如何!”
说罢!玉夫人就朝着凉月冲了过来!
“慢着!”
一道黑影闪到了凉月面前,挡住了玉夫人。
玉夫人当即收势,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拿着酒壶却半分醉意都没有的男人!
亥北徒手就挡下了玉夫人的一击,他转头看向凉月。
他的眼尾狭长,微微颤着。
“小妖主,卖我个面子,好好查一查,如何?”
凉月微微皱眉,查什么怎么查?
难道不是玉夫人带着族人跑出来,在人间为祸的吗??样!
亥北转过身,俯身在凉月耳边低声道:“看在你也是从莽原中出来的份上。”
凉月咬了下唇,岁数大的家伙眼睛就是尖,能瞧得出她前世之事。
“前辈想让我卖面子,也得有点诚意吧?你怎么保证他们不会为祸人间?我不能拿京城百姓的性命当儿戏。”
亥北捏了下手指,冲着凉月晃了晃酒壶:“不白喝你的酒,我帮你查出真相,不就结了?”
“真相……”
凉月嘀咕着,亥北似乎知道些什么。
“近来京中事,却有蹊跷。”
凉月看向了风缄,身为天帝,他现在在这群人中地位最高,他点了头,凉月才能任亥北插手此事。
“前辈打算如何保证呢?”
凉月不相信玉夫人会老老实实地呆着。
亥北转身对上玉夫人,施施然走向她,与玉夫人说:“你的孩子确实安全,过得也很好,若你信我,可暂时回妖界蛇族旧地,待我查清一切,自会给你们洗清冤屈。”
这话说得不痛不痒的,玉夫人会信?
凉月换位思考,觉得玉夫人不会这么轻易答应的。
可是玉夫人竟然点头了!
“你们自静待在妖界,一切自有安排。”
玉夫人听闻此话,又点了点头,接着冲着亥北行了大礼。
就这么,本来剑拔弩张,一场大战竟然被亥北轻易地压了下去。
玉夫人带着她的族人回了妖界,她临走时一再向凉月强调。
“你给我记住,臭丫头!敢伤我孩儿一根手指,我定翻了这京城!”
凉月心里吐槽:“蛇有手吗!”
众人才回到轻罗馆,亥北也跟在凉月身边,时不时地斜眼睨向了风缄。
风缄也一直提防着亥北,警惕得将凉月拉到自己身侧,不叫亥北靠近。
“这数万年来,明的暗的,真真假假,蛇族已经快被你们斩尽杀绝。”
亥北先开了口,他说话时,嘴角噙着笑容,可是他说的事情,却是冷绝无情的。
“那是他们咎由自取!”
风缄直接回怼。
亥北轻笑,没再辩解什么,只是轻飘飘地道了声:
“三界若是乱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凉月在一旁听着,总觉得他们像是在对暗号似的,有什么话也不明说。
到底蛇族为何会被打入莽原?
凉月觉得有必要查一查。
“开门!开门哪!有没有人哪!”
还没到轻罗馆,就听到了哭嚎嚎的人声。
这大半夜地,这么咣咣咣敲门,是不是有点扰民呢!
凉月低头定睛一瞧,才发现有几个人正把轻罗馆的大门拍打得好像打雷似的!
“看衣着,像是郡王府的下人!”
黄掌柜上前,与凉月说,“俺下去看看。”
“好。”
凉月与众人回到了轻罗馆后宅,才落脚,就见着黄掌柜小跑着过来了。
“主子,郡王府的人急坏了,说是他们家小姐得了失心疯似的,已经伤了几人!”
凉月的眼皮跟着跳了跳,总觉得有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来不及歇下,也没时间去叫马车了,凉月直接抽出张符咒,就奔着郡王府而去。
眨眼功夫,凉月就落在郡王府的房顶上,只见王府里的人仓惶地跑着,好像在逃避什么。
凉月循着反方向而去,到了郡王府的花园,就瞧见院中的灯笼已经烧着了,下人们能躲得都躲了,躲不了得都倒在地上捂着身上或胳膊或脖子的地方哀嚎着。
而在花园中央,只见翊舒正挂在半空中,她一只手就掐住了郡王的脖子,而郡王竟然被牵制得毫无还击之力。
再看她脚下,郡王妃不知是被打晕过去了,还是吓晕过去了,蓬头垢面地倒在那里。
“她这是怎么了?”
顾北斗落在凉月身边,他的手上聚了一团冷气,与凉月说,“我该怎么办?”
“当然是先救人!这个郡王在朝中能为疯爹所用,可不能死了!”
“好嘞!”
顾北斗直接一击打在翊舒的胳膊上,翊舒果然松开了手,将郡王放了下去。
郡王落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喉咙,咳嗽得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了。
翊舒僵硬地歪了下脖子,然后转身看向了顾北斗这边。
凉月看着她的脸,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家伙!她是把胭脂打翻在脸上了吗?看这脸红的,炉子里的火苗也没她这么热情吧!”
可能是凉月笑得太大声了,翊舒的眼睛木讷地转了转,转向了凉月。
“她怎么这么奇怪?好像……被什么东西牵着似的!”
凉月没时间想那个,因为翊舒已经朝着她和顾北斗伸长了胳膊,冲了过来。
她的指甲不知为何每一个生长得都有一寸来长,而且尖锐得好像是一把把刀。
凉月唤出莫羡,冲着翊舒道:“姑娘,该剪指甲啦!”
第478章 冤冤相报
“女儿……女儿!”
郡王还倒在地上,正在喃喃地唤着他的孩子。
不过显而易见,现在的翊舒什么都听不下去。
因为她此刻,可能并不完全,是翊舒。
“结界设好了吗?”
顾北斗抬头看了看天,好像没什么变化。
“那必须设起来,京城寸土寸金,掀了哪位财主家的房盖都不好。”
顾北斗心说你还差那点小钱?
“你是怕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好收场吧!”
凉月心虚地笑了下。
“明知故问。”凉月的匕首又快又狠,而翊舒反应则显得迟钝了许多。
没几下,凉月就真的将翊舒的长指甲都削了下来。
她一手拉住翊舒的胳膊,将它扭到翊舒身后,然后抬起膝盖压在翊舒背上。
“不要!不要伤我的女儿!”
听到郡王的话,凉月感觉有点牙疼!
她将妖主咒印照在翊舒头顶,立刻便从翊舒的七窍中流出黑红的浓雾似的东西,它们从翊舒身体里溜出来,却没有逃,而是聚集成一团更大的浓雾,没一会这浓雾就显了形。
一身暗红色的裙裳,姣好而邪魅的面容,细长的脖颈,不过最显眼的开始让人艳羡的两条大长腿,不说倾国倾城,但绝对是美艳动人。
“头一回遇到个颜值这么高的!”
凉月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又把鼻子凑过去嗅了嗅。
她不是蛇族?
凉月有点奇怪,莫不是亥北说得没有错,最近京中发生的事,真的与蛇族没有关系?
那女人没有对已经晕过去的翊舒再做什么,反而是将视线落在了正在努力从地上站起来的郡王。
“郑维,你休想跑!我今日定要取了你的狗命!”
郡王看到那女人现了身,本来因为惊吓而无力的两条腿立刻奋力地蹬起来,恨不得在脚上装两个风火轮,撒丫子赶紧跑了!
“怎么是你!不可能!你不是死了吗?不!不!救命啊!”
郡王一边逃一边说着话。
咦?这剧情转换得有点快啊!
凉月还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捉妖日常,没想到好像无意间吃到了大瓜!
“等等!”
凉月拦在这二人之间,她问郡王:“这可是你们府上的家务事?我是不是不应该管?”
郡王涕泗横流,连连摆手:“不不不!您不能不管啊!”
顾北斗盯着凉月的一举一动,尴尬地揉了揉脸:“这个时候了,还要开这样的玩笑!”
那女子显然等不及了,并不想听凉月的啰嗦,她直接冲着凉月一掌拍过来,嘴里喝道:“谁也别想挡我的路!滚开!”
“姐姐,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狐狸,真的!”
凉月说着,便拂了下袖子,将郡王掀飞,郡王直接就成了个仰壳的乌龟,这回是真晕过去了。
“姐姐,面对这种渣男,当然不能心慈手软!不过,你搞出这么大动静,京城百姓人心惶惶的,也不利于以后你在人界行走,是不是?”
那女子闻言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凉月前来竟然不是对她斩尽杀绝的。
“轻罗馆,想来姐姐应该有所耳闻,我是花酿神尊的徒弟,专门负责解决人妖矛盾,不知道姐姐是否愿意随我到轻罗馆喝杯茶,将您的冤情与我讲一讲,我们好共同商议后续?”
那女子收了势,他看向已经晕过去的郡王,眼里的狠厉还没有褪去。
“姐姐放心,他跑不了。”
凉月冲着顾北斗使了个眼色:“你善后吧。”
然后便拉着那女子回了轻罗馆。
风缄见凉月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些诧异。
“就这么,带回来了?这不像你的行事作风。”
风缄与凉月传音的时候,凉月正在给那女子端一杯热茶。
凉月没理会,而是一个劲的与那女子套近乎。
“姐姐生得这般好看,就是看男人的眼光差了点,郡王在京中名声在外,风流成性,他家夫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姐姐怎么这么糊涂,瞧上了这么丑的一个男人!”
那女子将茶杯捏碎,茶水顺着她细长的手指流到了胳膊。
“我连人妖殊途都不怕,他却还不肯真心待我。可若只是如此,还不足以让我生出杀孽之心。”
“哦?这臭男人还做了什么恶事?”
那女子看了看凉月,刚才的恼恨劲好像过去了,此刻理智又重新占了上风。
“你真的是妖主吗?”
凉月点点头,亮出自己的妖主咒印。
“我不像,是不是?”
女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笑容真的快把人心都笑化了。
“轻罗馆我听说过,花酿神尊我也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听说神尊收了妖主做徒弟,却没想到,这徒弟年纪这般小,而且……”
那女子美颜微微挑起来,“我还不曾见过说话如此利索,年纪却这么小的,妖主……”
“那当然是师父教导的好,我也足够聪明。”
凉月大言不惭的话引得女子笑出了声。
“既然你说能为我做主,那我便信你一次。”
那女子虽是这么说,其实也就是半信半疑的。
“我们赤狐一族一直生活在南部山林,一向深居简出惯了。家里人都唤我英儿。”
凉月坐下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听。
“三年前,我刚刚能化为人形,一时得意,便背着家人溜到山下,在城里吃喝玩乐了好几日,却不巧,被一群修士盯上了,他们追捕我时,我躲进一座破庙……”
凉月揉了揉手指腹,听到“破庙”二字,后面的故事她也能猜出大半来。
肯定是郡王在那里躲雨,帮助英儿躲过了修士的追捕,然后外面下起瓢泼大雨,气氛一烘托起来,这两位就看对眼了呗!
“我有那个自知之明,知道我与郑维不会长久,可我不曾想到,郑维一早就看出我是妖,他根本不爱我,他只是想得到我的妖丹,他想要长生!”
“呵呵!他长得可真美!”
凉月没想到这个郑维居然还存了这点心思。
“他伤了我的心,更想要我的命!他勾结那帮修士,将我重伤,若不是我的族人将我救出,恐怕我现在早已经灰飞烟灭了!”
凉月听着,只觉得心里发凉。
“这就怪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风缄开了口,“为何这仇你当时不报,非要等到三年后才来?”
英儿说着狠狠地捶了下桌子,桌子差点一分为二。
“这几年那些修士变本加厉的追捕我们狐族,疲于奔命,何谈复仇!”
第479章 被气走了
“她的话,你觉得可信吗?”
英儿走后,风缄将一碗姜汤放在凉月身前,他是好心提醒,毕竟凉月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特别是对那些对她好的人,那些她依赖的人。
凉月喝不下去,她现在两只眼皮在上下打架。
“不知道。”
凉月打了个哈欠,只象征性地碰了下碗边,便放下了。
风缄却不依不饶,他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放过凉月。
“你不要被牵着鼻子走了。”
凉月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知道了,老先生,真啰嗦。”
“老……”
风缄气得拂袖,不管了!这丫头就是生来气他的!
凉月从椅子上滑下去,揉着眼睛慢吞吞地去榻上,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言辞刺痛了这位神明的自尊心。
她倒在榻上,才一沾上枕头,便沉沉睡去。
风缄沉着脸盯着凉月疲惫的睡颜,最终还是打消了去凉月的识海里去打扰她睡梦的想法。
“算了!我在不在这里,你都是我行我素!与你说什么,你也不会听。我看我还是不要在此,自讨没趣得好。”
风缄嘴上这般气馁,却还是守在凉月身边。
“阿徯,你知不知道,你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啊!”
风缄伸手拂上凉月微冷的脸颊。
“我真的不明白,花酿到底哪里好!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凉月的眉头微微皱起,好像做了什么不太平的梦,手竟然不自觉地伸出来,在空中抓了两把,好像想把什么东西抓到。
“或许我不该从碧水湖出来,或许我根本不该将你前世的记忆唤醒……”
天微亮时,风缄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
他真的很失望。
所谓失之毫厘,差以千里,他和阿徯是天生一对,和顾凉月,却是有缘无分吧!
早点认清也好!
自始自终,最伤情的也是他一个人而已。
凉月没有如愿睡到自然醒,一大早她就被顾北斗拉起来了。
“又怎么了?是那个英儿跑了吗?”
凉月心想,这些小妖就不能消停点吗?
“哎呀!你还有功夫睡觉!赶紧起来!出大事了!”
听到这话,凉月心里咯噔一下,她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听到“出大事”这三个字。
她答应疯爹守好京城的,就一定会守好!
凉月被顾北斗拉着到了窗前,他呼啦一下将窗子推开了。
只见昨夜还寒风凛冽的雪地,此刻竟然绿意盎然,凉月甚至闻到了阵阵花香。
“怎么回事?我一觉从冬日睡到了春天?”
凉月倒希望自己是那么个嗜睡的人。
可看顾北斗一脸凝重的样子,就知道是不可能的了!
凉月赶紧出门查看,在京中兜了一圈,心说坏了,整个京城都一夜入春了。
“一夜之间,物候竟变化如此快,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北斗指了指城中那些对此情此景同样惊诧不已的百姓们,“我感觉咱们若是再抓不住幕后黑手,明日一早说不定入秋了也说不准。”
凉月揉了揉眼皮,才后知后觉地问:“风缄呢?”
“不知道啊!”
凉月想起他们俩之前还因为花酿的事情在吵架。
“看来这人,是知道风缄走了,于是准备大张旗鼓地和咱们对着干了!”
“那怎么办?”
顾北斗指了指城里的春景,“这是幻术吧?可就算破了这幻术,也不能清除所有人的记忆吧?”
凉月也没有头绪,在她的印象里,能造出这么大的幻境的,除了她师父花酿,不会有第二个人。
可花酿不会害她的。
“那只赤狐呢?”
凉月问道。
“还在轻罗馆里,黄掌柜看着呢!放心吧!”
凉月定了定神,和顾北斗又回轻罗馆去找人了。
“见过妖主。”
凉月瞧见面色如常的英儿,问道:“外面的情景,你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是,我知道是谁做的!”
凉月偷偷握紧了拳头,这么简单就摊牌了?
“谁?”
凉月现在被搅得脑子有点乱了。
“我的主人。”英儿不紧不慢地说。
凉月见她这般,心里更觉得蹊跷,他们似乎把什么都料到了。
“你不是来对郡王报仇的?昨日你说的那些……”
“都是真的!仇自然要报!”
英儿抢过凉月的话茬。
“不过我不打算让他死得那么轻易,我倒觉得生不如死,更好!”
凉月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她立刻叫人到郡王府去查看。
“你的主人,就是那个之前重伤我的人吧?他连脸都不敢露,只敢在暗处害人,应该长得很丑吧!”
凉月先过过嘴瘾,至于怎么能让他露出真面目,凉月完全没有头绪。
“到底是何方人物,露个脸很难吗?”
凉月说。
“主人说他很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想多玩一阵。”
英儿不急不缓地说,“还请妖主不要掉以轻心,他后面还有好几份大礼要送给妖主。”
凉月讨厌被耍得团团转的感觉。
敌在暗,我在名,凉月甚至连对方是何许人也都搞不清楚。
这种抓心挠肝的感觉真是太讨厌了!
“主子!”
外面有小妖来报,“主子!郡王妃和千金,昨夜突发急症,郡王妃刚刚已经去了!”
“什么!”
凉月瞪向英儿:“你做了什么!”
昨日她明明已经叫轻罗馆的小妖处理好郡王府一家人,离开时他们明明都是好好的!
“这就是你效忠你的主人得到的回报,是吗?”
凉月怒不可遏。
英儿不置可否。
“将她拿下,打入莽原!”
可是英儿竟然都不跑,直接任轻罗馆的小妖们钳制住她!
凉月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冲着英儿说:“这就是你说的生不如死?好!那我也会让你,和你那什么狗屁主人看看!什么是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会亲自将你们主人揪出来,撕破他的脸皮,让他求死不能!”
凉月撂下狠话,便直奔着郡王府而去。
虽然翊舒那样的人她不喜欢,可不代表她就该死。
更何况,负了英儿的是郡王,该付出代价的是这个渣男!
来到郡王府,一片期期艾艾,叫旁的人去寻郡王,免得他一时想不开再做出点什么事来。
凉月找到了翊舒的房间,将下人们都撵了出去。
妖主咒印的光芒在房间里亮起,又慢慢消失。
凉月忍着身上的剧痛,将恢复如初的翊舒放回榻上。
她的手拄着们,喃喃自语道:
“这倒不难,外面怎么办?师父,这么大的幻境,我该怎么破?”
第480章 过于顺利
“去吧!”
终于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凉月将提前折好的四支纸鹤抛了出去,纸鹤是用符纸折的,上面还她以血为媒,画上了妖主咒印。
这些纸鹤飞向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凉月则拿着八宝琉璃灯站在中心,用莫羡往地面的幻境猛地一划,莫羡的光芒划破了夜的黑暗。
春光虽美,可还不到时候。
四方的纸鹤正在将城中的异象汇聚起来,最后化成四团光珠,凉月抬手将它们收回,它们化成了四颗珍珠落在凉月的手心。
凉月将他们收在自己的荷包里,却不敢松懈,因为这还只是第一部。
比起四时景色混乱,人言可畏这四个字,凉月一直铭记在心。
她要让所有见过今日异象的人把这些都忘掉。
这不是她单用灵力就能办到的。
“罗罗。”
凉月唤了声,罗罗立刻蹦到凉月面前。
她总是这么热情,直接就将凉月搂紧了。
“姐姐,我想死你了!”
“你要勒死我了!”
凉月大口吸了口气,将罗罗往外推了推。
“东西带来了吗?”
罗罗这才送开凉月,将一瓶药放在凉月手心。
“姐姐,放心吧!别看这瓶子小,这里面的药粉足够全城人用了。”
凉月将瓶塞打开,对罗罗说:“谢谢。”
将药粉洒向空中,再借住灵力,到了明日一早,一切就都恢复如初了。
“姐姐……”
“不是都说了,别叫我姐姐了吗?”
被旁人听到,会觉得她们俩中有一个有点大毛病。
罗罗裹紧了身上花花绿绿的衣裳,不高兴地撅了撅嘴。
“知道了。可是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灵力消耗得太大了?”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知道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到底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凉月只是奇怪,郡王府和城里异象的事,虽然麻烦,但并不算多么严重,凉月不明白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妖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凉月忍不住问道。
“没有啊!有亥北在,蛇族也很老实。那个什么赤狐,也交给不毛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呢!”
罗罗虽然年纪也不小了,可说起话来还是像个孩子似的。
“那就好。”
凉月还是有点不安,总感觉一切解决得有点太容易了。
事情解决得太顺利,凉月反而有点不安。
凉月没有回轻罗馆,而是去了郡王府,郡王妃她是救不回来了,郡王此刻也是追悔莫及,正在灵堂哭呢!
翊舒已经醒来了,凉月正好有事要问她,便直接去了她的院子。
“那个人,是谁?”凉月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谁?”
翊舒揉了揉额头,她似乎还没有睡醒。
凉月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我再问一遍,他是谁?那个在你的房间里藏匿的家伙!”
凉月看到翊舒的手抖了下,又见她将手放在身前,抓着被角撕扯,真不知她是在害怕,还是在紧张。
“你不说,那就和你爹一同去大理寺说吧!”
“你不敢!”
翊舒瞪向凉月。
“不敢?我为什么不敢?”凉月回以冷酷的目光,“我爹是疯王顾怀酒,我有什么不敢的!”
翊舒的嘴唇抖了抖,憋出了几滴眼泪,委屈地说:“你抓不到人,就来欺负我!顾凉月,你不讲理!就算到了陛下面前,我也不会说的!”
“你见不到陛下!”
凉月冷笑着,“我会直接向陛下请旨,郡王乃靖海国奸细,当满门抄斩!”
“你!”
翊舒把眼睛瞪得一个有两个大,喊道,“不管我爹的事,他是我朋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靖海国的人!”
凉月的手握住了桌角,骨节被她捏得咯咯作响。
“朋友?你的朋友,害死了你娘,你知道吗?”
“不可能!他是人!他不是那些怪物!他不会害人的!”
翊舒惊慌失措地狡辩,凉月冷冷地看着,撇了撇嘴角。
“以前我觉得你挺聪明的,没想到你蠢得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
凉月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出了郡王府,并嘱咐顾北斗,看好翊舒。
京中权贵可不只郡王一人,为何那个人偏偏选择了翊舒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呢?
回轻罗馆的路上,凉月缩在马车里小憩。
最近发生的事情很乱,几乎没什么逻辑可言。
那个人做事,似乎并不喜欢循规蹈矩,他随意得很,又张狂得很。
也可能是他太自信,觉得弄出这些事情就能伤到对凉月很重要的人。
也可能是他手里的牌还不够多,他只是来碰碰运气。
但他都能轻易地重伤到她这个妖主了,他亲自献身难道不是会事半功倍吗?
派出这个小喽啰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凉月基本可以确定,蛇族确实与近期发生在京中的事情无关。
那该如何处置玉夫人和蛇族呢?
如果她赦免了蛇族,蛇族是否会心甘情愿为自己所用呢?
风缄应该是赌气离开了,她现在也不能离开京城。
“啪!”
一声木板破碎的声音打断了凉月的思绪。
凉月下意识地坐起,僵直了背。
她的手放在匕首上,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顾怀酒……”
竟然有人在唤疯爹的名字。
是谁?
凉月把心提起来。
“顾怀酒,把命还给我!”
又是“啪”的一声,马车车身瞬间碎成了无数个碎片,被夜风吹散了。
凉月用胳膊挡住眼睛,待她放下袖子,马车已经快散架了。
她跳下马车,抬头看向四周,是谁?
“露个面,好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莫羡化成剑,被凉月握在手中。
她听着这声音,觉得有点熟悉。
尘封的记忆在脑中一闪而过。
“嗖”地一声,从黑夜中跳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披头散发,看不清脸面,双手上沾满了血,赤着的脚上也都是血,每往前走一步,就留下一个血印,而那人的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着:“顾怀酒,还我命来!”
时隔五年多,再次见到先帝,凉月有些意外。
虽然这人残害手足,是个不入流的暴君,却还是被疯爹葬在了皇陵,给了他该有的体面,也算是仁至义尽。
他怎么好意思再出来朝别人索命的!
“你还能出来蹦哒?我还以为你已经连渣都不剩了!”
第481章 假假真真难辨
“这是什么?”
凉月连用了两张符咒,却不能伤对面那东西分毫。
不可能!
“这不是真的?也是幻术?”
凉月看向四周,这个背后搞鬼的家伙,怎么这么热衷于搭幻境。
凉月用妖主咒印将先帝的幻影打碎之后,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她需要提高警惕,随时警惕那家伙给自己下套!
凉月才想收拾起满身疲惫回轻罗馆,突然感觉手心一阵刺痛,她低头看看手中的妖主咒印,那光亮竟然时隐时现,而妖主咒印好像变成了一张诡异的人脸正在冲着自己咯咯地笑。
不!这不是真的!
这依然是幻境!
凉月用莫羡刺破了自己的手指,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一点,她干脆直接在妖主咒印上破开一个口子,鲜血流出,她周遭的一切也在发生着变化,所有的场景都变得扭曲起来。
这时候,一道亮光从黑暗的夜幕穿透而来,光亮照在凉月身上,凉月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慢慢地包裹住自己,带着她从这片幻境中离开,把她拉出这不真实的一切。
“凉月!”
凉月眼前一阵模糊,再睁眼时,竟还是青天白日,顾北斗正拉着自己,拉她到院子里,与凉月说:“快看!下雪了!”
“雪?”
凉月恍惚了好一阵,才磕磕绊绊地从嘴里吐出个字来。
“是呀!这怕是春来前的最后一场雪了吧!”
顾北斗接了些雪花,将手心展开在凉月眼前,说,“昨日那只赤狐,你打算如何处置?”
“昨日?”
不是已经处置过了吗?
凉月转头看向屋内,那只美艳的赤狐姐姐正坐在那榻上,安安稳稳地喝一杯茶。
“今天是什么日子?”
难道,昨日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巨大的幻境?
“什么物候混乱,春日早临啊?根本没有的事儿,你是不是病了?”
顾北斗摸了摸凉月的额头,拉着凉月又回了屋子。
凉月木讷地跟着顾北斗进了屋,那女子拄着胳膊,无聊地晃了晃衣衫的长袖。
“哎呀!我说小妖主,我也没把那郡王府的人怎么着,你打算何时放了我?”
没怎么着?
凉月还没想好怎么说,顾北斗倒是先开了口:“贪心不足蛇吞象,那郡王也吃了教训了,这姑娘也解气了,要不,这件事就算了吧!”
“嗯?”
凉月听着莫名其妙,心里还在想着,自己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吗?
“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谁叫他们胆子那么小!”
英儿还一脸无辜地摊开了手。
凉月皱了皱眉头,与顾北斗说:“你看着办吧!”
说完,她便出了房间,离开轻罗馆。
街市里人来人往,小贩们的吆喝声好像在告诉凉月,她就是做了场大梦。
也不知是不是好奇心作祟,她又到了郡王府,看到郡王妃正薅着郡王的脖子,指着他鼻子痛骂。
“噗呲!”
凉月不禁笑出了声,又怅然若失地摇了摇头。
她回到了瑞王府,才一进门,就看到风管家,他正招呼下人打扫厅堂,见凉月回来了,又是一阵嘘寒问暖,紧接着,便是从他的袖中掏出了一小包糖给凉月。
这才是凉月想要的生活,平平淡淡,安安稳稳。
凉月坐在玉笙院里,看着桃核儿忙里忙外,看着书架上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摸了摸身边软乎乎的绒毯。
到底何为真,何为假?
她着实分不清了。
“姑娘!姑娘!”
桃核儿冲进来,拉起凉月就往外跑。
“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做什么去!”
凉月见城里的人都往宫门口而去,这是怎么了?
“王爷回来了!王爷他打了胜仗!回来了!”
疯爹!
“疯爹回来了!疯爹回来了!”
凉月也跟着兴奋地喊起来,她忍不住松开了桃核儿的手,念了个诀,眨眼功夫就到了宫门口!
凯旋的旌旗被寒风吹得鼓起来,凉月看到了队伍前面,一身铠甲的疯王。
好似有感应似的,疯王的目光也朝着凉月这边落下来,他下了马,径直走到凉月身前,俯身将凉月抱起。
“你真的回来了?”凉月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疯王的脸。
“自然!”
凉月看着疯爹的眼眸,看到眸子中映出的自己,欣慰地笑了笑。
“我就盼着这一天!”
凉月将头靠在疯王心口,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的嘴唇微微扬起,吐出来的话却带着寒气:
“可惜,你不是我爹!”
凉月手里握着莫羡,已经扎在了这个假疯王的腹部。
随着周遭的一切都化为虚无,凉月也被重重地甩了出去!
凉月在空中转了个圈,最后单膝跪地,落得还算平稳。
那人捂着自己的伤口,背对着凉月,凉月只能看到这人一身如雪一样的衣裳,在黑夜中如鬼魅一般,立在残破的马车废墟之前。
“你是怎么察觉到的?老实地呆在幻境里,不好吗?”
这人没有转身,他似乎还并不想让凉月看到他的脸。
凉月用鼻子嗅了嗅,说:“从一开始,就假极了!顾北斗是冰狐一族,雪对他来说,是最不值得在意的东西。”
“呵呵!原来你只是想把我引出来!”
“是的!我讨厌你这种小火慢炖的较量法,你可能觉得很好玩,但是我玩得很累。所以我不想玩了。”
凉月勾了勾手指,莫羡就自动回到了她手里。
“上次被你偷袭,是我没有准备。这一次,你觉得你还能来上次用毒的那一套吗?”
“呵呵,哈哈哈……”
那人背对着凉月仰天大笑,直笑得人头皮发麻。
“这一切,都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
这人扭了下脚后跟,缓缓地转过了身。
凉月终于得以看见这个人的脸。
可是这张面容,却是凉月想都没想到的。
那张脸,是凉月见过的,最漂亮最柔弱最委屈最无害的一张脸。
以至于因为他的存在感太低,凉月已经许久没有在意过了!
“白……白鸠?!”
凉月甚至需要仔细地回想一下,才能想起他的名字!
“可是,白鸠是妖,你身上没有妖气,你是人族!可是你的脸和白鸠一模一样!你到底是不是白鸠!是我眼花了吗?”
凉月将目光落在这人那双再正常不过的一条腿上,能跑能跳!
白鸠两腿有残疾。
“你不是白鸠!”
那人却将自己额前的碎发用手指捋到了头顶,他冲着凉月粲然一笑。
“不,我是。”
第482章 又有渊源
“你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啊,这么被我捉弄,竟然还能保持清醒。”
“白鸠”缓步朝着凉月踱来,凉月方才惊讶于他的外貌,没有注意到这人和“白鸠”最大的区别。
此刻瞧见这人走动,凉月才反应过来。
白鸠的腿有旧疾,这人分明四肢发达。
凉月定了定神,终于找回来一点点镇定。
“你不是白鸠,你是上次在山庄里伤我的人。”
那人停下步子,却朝着凉月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白得就好像是上面粘了一层刚刚活好的面团,只是这面团应该是放置了有些日子了,上面带着龟甲似的花纹,看上去让人心里发麻。
凉月觉得这样的比喻还不算太恰当,毕竟它还没像不毛那张脸一样,一走一掉渣,只是单纯的丑而已。
这就有点配不上这人的那张和白鸠一样的脸了,之前凉月可是说过的,白鸠的美貌是可以和花酿一较高下的。
“如果你不是那个人的女儿,我本来是打算那一天,就直接杀掉你的。”
那人将他皱皱巴巴的手翻了过去,将手心朝上,手心上放着一只耳环。
“你娘,是北安侯的亲妹妹,楚歌,对吧?”
这人笑得人畜无害,他手心里那耳环,可能是信物什么的。
可那天他给凉月带来的重伤,凉月现在依旧在隐隐作痛。
因此,凉月不愿掉以轻心,她决定不能相信这个人说的任何一个字。
“那我还得谢谢你,高抬贵手了不是?”
“当然!”
那人将那只耳环又收了起来。
“你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得留你一条小命。上次也好,这次也是,我都会适合而止,让你痛不欲生,但还得给你留下苟延残喘的机会!”
凉月听得有点头皮发麻,这人到底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真的实力超群,她尚且不能下定论。cascoo
但他不要脸的这个属性,凉月是看得透彻了。
“成,多谢。”
凉月冲他行了一礼,“既然是故交,那就报一下尊姓大名吧,不然怎么对得起你在京中做出的这么多丰功伟业!”
那人盯着凉月看了会儿,微微别过脸去,嘀咕了句:“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差远了!”
“行了,别卖官司了。靖海国的一代妖相,秦遥夜。”
凉月报出那人名号,那人一愣,但随即冲着凉月笑起来,呲着牙,嘴角都翘到颧骨那里了,看起来十分诡异。
“你怎么知道的?”秦遥夜问。
“我猜的。”
那天看顾北斗欲言又止的样子,凉月就猜出了七八分,今日见了这人的样子,可真是对得起“一代妖相”的“美誉”了。
“你用了什么法子,得了这么强大的妖力我不清楚,你到底是人是妖我也不关心了,我就想知道,你趁着我爹不在京城的日子里,来大凌兴风作浪,是为了什么?”
秦遥夜扭了扭脖子,摊开两手道:“无聊!天下无敌手,寂寞!”
凉月揉了揉眉心:“那我建议你一路向北,紫烟宫宫主是你的菜。”
秦遥夜摇摇头,俯身与凉月的身高一般高时,冲着凉月查查眼睛。
“你是妖主,你更有趣!”
这还真是一出猫捉老鼠的大戏,而且还是那种不弄死老鼠就是单纯的为了玩的大戏!
恨得人牙痒痒!
“妖主也不过如此,轻轻松松就被我打败了!看来我可以回去,着手发兵大凌的事宜了!”
秦遥夜呲牙笑的样子,真是又蠢又可怖。
凉月叹了口气:“原来你的目的,就是这个!搞得天下大乱,你就觉得好玩了?”
“是呀!”
凉月陡然一拳,朝着秦遥夜的脸面砸了过去!
“不好意思!不能让你回去了!”
妖主咒印的光芒照亮了半个京城的夜幕,轻罗馆的小妖们都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了天空。
“是九歌!”
有的小妖叫了起来。
“小主子使出了九歌!她怎么做到的?”
“太不可思议了吧!我一直以为她不可能使出上一代妖主的绝技呢!”
黄掌柜抱着胳膊看着那光芒,腮帮子有些颤抖,他的眼睛里映出了这光芒,而这光芒之下,是一团熄灭太多太多年的火苗。
“不是九歌。”黄掌柜悠悠地说。
“这么温柔又舒服的光,不是九歌吗?”有人反问道。
黄掌柜缓缓闭上眼,又慢慢睁开。
小妖主避开所有人,独自去引那个幕后黑手,她不可能没有一点准备。
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准备。
黄掌柜用手接了一缕这光芒,这光芒在他的手心里化成了一根白色的银丝。
“九歌是妖主靠牺牲自己的灵力来治愈他人,可是,咱们小妖主是不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说得好像小妖主多么自私一样!”
“不是自私吧!咱们小妖主,是怂!”
黄掌柜看着那根银丝最后化成齑粉消失不见,好像一口气从肺里艰难地吐了出来。
“不是自私,也不是怂。小妖主是想在她这里,将一切终结,而不是……”
黄掌柜突然哽住了,“而不是让什么人,再空空落落地等三万年!”
至于那个人是谁,大家都心照不宣!
秦遥夜丝毫动弹不得,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他面前,上一次被自己打得落花流水的臭丫头竟然只是用了一只手,就将他制服了。
秦遥夜说不出话来,他嘴里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白色的银丝,他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妖力正被抽走,那些银丝就是,它们最后都消失在风中!
这难道才是妖主真正的实力?
她竟从来没有显露过!
她看上去那么得软弱可欺!
“大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在秦遥夜最后昏厥过去之前,凉月冷冷地甩了这么一句话。
凉月收起妖主咒印,眼角微红,她想起了花酿对她说过的话。
“藏拙,不然你就成了众矢之的。”
对不起,师父,我不能当一个废物。
“这一招,还要想想起个什么名字才好。”
凉月自嘲地笑了,“我不是青染,我用的,也不是九歌。我就是独一无二的,师父。”
凉月一手提起了秦遥夜,想着直接送到天牢关起来,他现在废人一个,不过毕竟是靖海国的丞相,他还有点用。
“你还有点本事!”
头顶有人说话,凉月只觉手上一空,一股风刮过,秦遥夜就不见了!
第483章 及笄之年
“人呢?”
顾北斗抓得凉月的胳膊有点疼。
“被救走了。”
凉月靠在门上,指了指案上的茶杯,可怜巴巴地说:“我渴了!好表哥!”
顾北斗有些失望,可也没指望能有比这更好的结果。
“你没追?”
“追不动。”
凉月直接坐在了门槛上,喝了两杯水,才有点力气。
“对不住啊,没追到幕后黑手,不过也算是给那个姓秦的一个教训,估计以后他都不敢再随随便便来京城得瑟了!”
凉月揪住了顾北斗的衣袖,“至于你的仇,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顾北斗却揽过凉月的胳膊,顺势将她背到了榻上。
“别逞能了!你能平安回来,我已经烧高香了!”
顾北斗的心一直提着,生怕凉月有个闪失,到时候他可没办法和疯王交代了!
“嗯。”
凉月应了声,便沉沉睡去。
逞能的后果就是要安安静静地睡上三天三夜,凉月现在更恼恨自己从前练功不用功,灵力不够深厚的后果就是每次用完大招之后,都筋疲力尽。
不过此次京中的事总算有个了解,也让凉月对于之前莽原结界被破坏有了新的想法。
神界,有人想要毁掉三界既有的秩序。
至于这个人是何方神圣,恐怕还需要风缄那边努力去查一查。估计风缄接下来会比较忙,他得忙着整肃天界,没时间来叨扰凉月。
妖王的事,因为这次莽原结界被破,众望所归,大家心里都知道,妖界众人最信服的是谁。
凉月只应该庆幸,她和不毛,因为罗罗的关系,也不能算是敌人。m.cascoo
至于蛇族,凉月觉得,一味地打压,没什么好结果,倒不如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时节更迭,凉月吃到第一颗荔枝的时候,疯王终于凯旋而归。
“吃得不少,也不见胖。”
疯王心疼地掐了掐闺女的小脸蛋,凉月嘻嘻地笑,眉眼都弯成了月牙。
“听闻这次还有北安侯的功劳,他这么殷勤,肯为你办事?”
凉月不太愿意提起北安侯,她总觉得这个所谓的舅舅没安什么好心。
疯王卸下铠甲,才敢坐到闺女身边,享受她给自己剥的一个个白莹莹的荔枝。
“可能,是被你打醒了?”
对于这样的回答,凉月也还算满意。
北方安定,凉月想,疯爹至少有十年,不用再出征了。
真好,过寻常日子,有家人常伴,是凉月最向往的。
“听闻靖海国那边,局势不稳,那个呼风唤雨的一代妖相,失踪了?”
疯王唠家常似的问了句。
凉月知道瞒不过。
“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真的!不过我估计他会老实好一阵!”
“顾北斗呢?”
疯王四下望了望。
“天气热,他受不了,估计又跑到什么地方凉快去了。”
“他,不想回去吗?”
凉月努努嘴:“回哪儿?靖海国吗?他说他挺喜欢大凌的,回去争皇位,不如在这儿逍遥自在。”
疯王舒展了眉,他每日都会收到来自京城的线报,虽然妖族的事他管不着,可她闺女的事,他得知道。
“辛苦了!”
疯王揽过闺女,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我说过会帮你守好京城的!”
疯王嗅了嗅闺女头发的香气,只觉心安。
“好。”
他轻描淡写地应了声,其实心里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好好犒劳他的宝贝闺女了!
“他……还没寻到吗?”
凉月眼眸里闪过一丝担忧,轻轻摇摇头。
“师父会回来的,他答应我了!”
“好!”
午后的阳光打在玉笙院廊下,似乎一切都对得起那四个字:“岁月静好。”
然而这世上最留不住的,大概就是岁月二字。
就算在疯王眼里,凉月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凉月的及笄之年终于还是不期而至。
“女大不中留,你还是赶紧准备准备吧!”
白孤云是最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
每每说这话,疯王都直接拿起身边东西就开砸,有时候是茶杯,有时候是奏章,还有一次,疯王手边没什么称手的东西,脱了一只靴子也要封住白孤云这张嘴。
“信不信我送你去守北疆!”
顾怀酒觉得,白孤云是在京城太闲了!
白孤云却乐不可支,恨不能叫顾怀酒立刻就下旨。
“好呀!快点!我行礼都收拾好了!这就去!好把我弟弟换回来!你说我弟他和小郡主也好几年没见了,小郡主是不是早就把我弟给忘了!这可不行!咱们两家这亲可是板上钉钉的事!”
顾怀酒接过白孤云双手奉上的靴子,甩手就走,临走前还说:“一块玉佩而已,不作数!”
白孤云瞬间炸了毛:“别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是摄政王,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顾怀酒走得飞快,把白孤云甩在后面。
“你不能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呀!喂!”
白孤云追不上,恨得牙根痒痒!
“仗着自己会御剑,连好兄弟都不管了!哼!顾怀酒啊顾怀酒,看你以后求我的!”
疯王被扰得烦,凉月这头也没消停到哪去。
从新年伊始,风缄就有事没事地就在自己眼前晃悠,有意无意地就提起这事,弄得凉月恨不得躲到莽原去。
“神界真的没有事情可忙了吗?”
凉月搓了搓脸,勉强挤出一张笑脸对着风缄,“咱就是说天帝这么好当的吗?我怎么觉得,我也能当?”
风缄将夜明珠揣到凉月手里:“天帝有什么好当的,做天后,我的都是你的!”
凉月看着比她脸都大的夜明珠,嘻嘻地假笑了两声,打了个响指,转瞬就消失了,回了玉笙院。
“桃核儿,这东西挂哪儿好看?帮我参谋参谋!”
桃核儿举着夜明珠左看看右看看,提醒凉月:“咱们这玉笙院到处都是宝贝,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要不,姑娘借花献佛,把它送给陛下,作为万寿节的礼物吧!”
“行,你看着办吧!”
凉月倒在床上,冲着桃核儿做了个“三”的手势,说:“我想吃云吞了,三碗!”
“好嘞!姑娘等会儿,千万别睡着了!”
知道凉月恶习的桃核儿忙不迭地去准备,生怕等她回来,姑娘又早就累得睡得摇都摇不醒。
凉月强打起精神,等着吃云吞。
“顾北斗!”
凉月唤了声,她得找个人解闷,不然真能睡着,毕竟她昨天刚去了趟颖州苏氏,和那个姓苏的讨厌鬼因为一只小妖吵了一大架。
第484章 风华流年
“顾北斗!”
凉月又唤了声,也没人应。
凉月失了耐心,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冲着圈里喊了声,“你又跑哪儿凉快去了!我想吃西瓜!你给我冰!”
圈里显出顾北斗的脸,准确的说,是一张还没睡醒的脸。
“堂堂摄政王府,还差几块冰吗?支使我?顾凉月!你是不是闲的!”
顾北斗没睁眼,哑着嗓子,一副不想理会的样子。
“你去哪儿了?”
凉月挪了挪光圈的视线,大叫一声,“你怎么在宫里?在我爹身边?”
顾北斗堵住耳朵,烦不胜烦。
“大小姐,你嗓门子小一点行不行?你爹还没下朝呢!”
顾北斗勉强睁开一只眼,“不是你让我看着小皇帝,不叫他闯祸的吗?你忘了?”
凉月尴尬地笑了笑,她还真忘了。
“知道了,你忙你的吧!”
凉月收了光圈,她差那一口西瓜吃吗?她就是想确认一下,顾北斗在哪儿。
“看来我真的累了,竟然忘了之前交代给顾北斗的事情。算了……”
凉月打了个哈欠,眼皮已经先合上了。
等桃核儿端着云吞回来,凉月早就忘了答应桃核儿的事了。
“唉!”
果然不出所料,桃核儿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十几年来,她都习惯了。
桃核儿端着云吞出玉笙院,就好碰到风管家。
“风管家!”
桃核儿唤住风管家,正好将姑娘回家的事情告诉他。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风管家的目光跃过桃核儿望向玉笙院内,嘴角微微上扬。
“朱翠楼又送来了一批新打的首饰,给姑娘送开挑选,待姑娘醒了,可别忘了!”
二人又闲聊了两句才离开。
玉笙院是凉月最安逸的居所,朝堂的尔虞我诈,妖族的繁杂琐事都被屏蔽在外,是凉月可以完完全全放心安寝的地方,也是凉月最后的避难所。
哪怕是天塌下来,也和她没关系。
在这里,她愿意做个懒洋洋的大小姐,什么事都有疯爹提前为她安排好了。
特别是最近,凉月对玉笙院更是生出了不舍之意。
过了及笄礼,她的婚事就要被提上日程,且不说到时候会乱成什么样,这玉笙院,这瑞王府可就再也不是她的家了,而是她的娘家,就不是她随随便便想回就能回的了。
“唉!”
凉月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口青菜嚼了三十几口还咽不下去。
疯王勺子里给闺女夹的豆腐没送出去,兜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碗里。
摄政王不会连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特别是近来闺女故意挑远差去办,动不动就离京十几日,疯王再笨,也知道她闺女在逃避什么事。筚趣阁
“颖州之行,如何?”
疯王寻思半晌,却终究没有问出口,只好转移下闺女的思绪。
凉月回过神来,揉了揉鼻子:“苏姑姑身子调养得很好。”
当然不能说她和苏野吵架的事,省得叫疯爹担心。
“吵赢了就好。”
疯王淡淡地说。
凉月的笑挂在脸上,只好笑得更心虚了。
“要么怎么是亲爹呢!”
凉月呲着牙,搓了搓手,问道:“那么摄政王大人,最近有什么需要小的效劳的事情吗?”
疯王扭头过来,用酒杯碰了下凉月的茶杯,嘴角含笑。
“劳妖主大人费心了。”
凉月一听有门,出趟远差就是十天半个月,疯爹就想不起来和她提婚事了。
“什么案子?”
疯王抬了抬下巴,指了指院子外,说道:“花土该换新的了。”
“疯爹!你又消遣我!”
疯王眯着眼笑,如果忽略眼角的细纹,真的就和十年前没什么差别。
驻颜有术这四个字现在已经成为疯王的另一个标签了。
“最近不要离京。”
疯王突然的严肃,叫凉月收起了所有的心猿意马。
“为何?我没犯错啊!”
疯子好久不犯病了,这一突然变脸,凉月心都跟着慌了下。
疯王的手指在案上点了点,叫自己神色缓和一点,才回道:“靖海国使臣即将入宫,你在,我安心。”
凉月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年那个下手狠厉的妖相了。
想到他,凉月的眼皮都不祥地跳了跳。
“这不年不节的,来做什么呀?”
凉月戳了戳碗里的饭粒,肯定没什么好事就是了。
“极有可能,是来探虚实的。”
凉月想起了那年的事情,说不定他们又不老实了。
“没事,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凉月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正好趁此机会,揪出当年那件事的幕后黑手。
疯王轻笑:“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还有一件事……”
疯王顿了顿,才说,“白洞庭,要回来了。”
白!洞!庭!
听到这个名字,凉月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我吃饱了!”
白洞庭!那可是和她有婚约的那位!
“我……我去找陛下了!”
凉月说话声调都高了,溜得像脚底抹了油!
疯王这才提了个话茬,就把闺女吓跑了!
疯王举起杯中剩下的一丢丢酒,摇了摇头。
“孤云啊!这可不是我不想管!是实在管不了!”
自说自话就算了,还把责任推给别人,可真不像疯王的行事作风啊!
凉月在房顶醒了醒混沌的脑子,她不想进宫去找顾粲,一个原因是那边有顾北斗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事,另一个原因,就是顾粲,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哭包了。
顾粲去年年底就大婚了,现在和皇后你侬我侬的,她可不去碍眼。
万一被闪瞎了眼睛怎么办?
“师父。”
一个身着青衣的俊秀少年落在凉月身后,给凉月恭敬地鞠了一礼。
“青竹?”
凉月知道,轻罗馆的人能到王府找他,没好事。
“师父,您叫属下调查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凉月转身,歪过头偷偷瞟了眼青竹脸上还没褪去的婴儿肥,心想,这孩子怎么就越长越可爱呢!
可比他娘好看多了!
青竹正是玉夫人的儿子,凉月这些年一直亲自带在身边教导,一开始凉月也以为这两个会比顾北斗还不服管,出人意料的,他们学什么都很快,而且还听话。
蛇族这几年一直在亥北的监管下老实地呆在他们自己的地盘,有时候凉月还会带着青竹和金竹两个兄弟一起回去看玉夫人,这几年妖界倒是风平浪静,没再出什么大事。
“师父?”
第485章 没出息就是他
凉月本无意收这两个小家伙当徒弟,但若是不收了他们,玉夫人那里不会安心。
从前之事,凉月觉得对于蛇族的惩罚已经足够了,但是也不能就此放开对他们的管束,将两个小家伙带在身边,就相当于捉住了玉夫人的把柄。
更何况,凉月对两个小家伙好极了,好吃好喝还包教功夫,玉夫人总不至于不识好歹吧。
“师父?你又走神了。”
青竹在凉月面前甩了甩尾巴,师父不说话,他到底还要不要接下去往下说了?
怎么这么爱走神呢?
又在想着祸害谁呢?
凉月揉了揉眼角,这才问道:“你说的眉目,是什么?”
“啪!”
青竹一拍手,好像很兴奋,“我查到了一点很有趣的东西。”
说罢,他就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册子,那是他随手用来记录事情用的。
“我去了前朝古都城那边,听了一些老人讲的事情。”
“那不就是道听途说了?”
青竹将小册子翻了两页,轻轻摇头,脸上没见出什么波澜,似乎料到了凉月会这么说。
“师父,这个故事特别凄美,你会听哭的。”
凉月洗耳恭听。
“听老人说,前朝公主孟檀夏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青竹慢平静地念着,抬头看了眼凉月真的很认真地听,把他说的话真当回事了,他才接着念。
而凉月却在心里想,倾国倾城这个词用得太俗气了。
“孟檀夏死后,因为对爱人的爱,所以不肯入轮回,后来受了高人点化,得以长生,生生世世得守在他的爱人身边。”
凉月揉了揉眼皮,这样的故事,话本子里有的是,属实谈不上凄美。
“然后呢?”
凉月打了个哈欠,她被这个故事讲困了。
青竹瞪着双狭长的凤眼,对于凉月的淡定十分莫名其妙,他问道:“师父,你有没有等过一个人?”
嘎!
凉月感觉脚下的一片瓦好像自己的心一样,碎了。
“没有,我没有等过一个人。”
我等的,不是人。
是神!
花酿那张脸又在凉月脑海里晃来晃去,晃得她本来已经死气沉沉的心又一次波涛汹涌。
“你说的这个……”凉月收拾起破烂的心情,把心思都掩藏起来,“这个孟檀夏,这个名字,我觉得耳熟……”
“师父,重点不在名字吧?”青竹提醒道,“人族如何能得长生?还是一个故去之人?”
“你猜呢?”
青竹犹豫了会,才说:“定是修了什么邪门歪道,听闻前朝就是因为妖族祸乱宫廷,才灭国的。这和咱们要查的事情,是不是很贴合?”
“前朝?”
凉月想到了点什么东西,但她还需要确认一下。
“辛苦了,去玩吧!”
凉月想把青竹打发了,他却不肯走。
“师父!”青竹收了自己记账的小本本,拉住凉月的一角袖口,轻轻晃了晃,咬着唇好像个娇羞的小丫头。
“徒儿出门之前,师父答应好的,只要我查有所获,就教我一个法术的!”
“我是说过,可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大晚上的,我累了!”
青竹用手指比了个“一”,可怜巴巴地,一个字拐三个弯的撒娇:“师父……”
“男子汉大丈夫,能不能正常点!”
“求你了师父,这样我就比金竹多会一个法术,我就比他厉害了!”
凉月这人一向吃软不吃硬,只好抽出妖册翻了翻,找了个简单易学的,教给了青竹。
“师父,这妖册里的东西这么好,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不怕别人惦记,偷走它吗?”
凉月把妖册往青竹怀里一堆:“我不光白送你,我还能再搭你点儿,把这妖主之位让给你当,就看你到时候,有没有命用它吧!”
青竹把妖册双手奉回:“那算了,光是这些年师父经历的危险,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是九死一生。我跟着师父也能学到,为了这么本破书,丢了命,没必要。”
凉月心想,关键是除了我,你们连一页纸都翻出开。
等青竹走了,天已经快亮了,今日轻罗馆无事,凉月要跟着疯爹入宫。
凉月不喜欢上朝听政,她本就不是那块料。
不过疯爹并不打算放弃当年他的打算,或许是因为凉月才是他的亲闺女,他有私心,也或许,早在很多年前,疯王就已经看出来,顾粲比她还没出息呢!
凉月坐在疯爹身边,歪过身子就能瞧见顾粲放在手里的蛐蛐笼子。
玩物丧志就算了,竟然还敢带到朝堂上来。
凉月在心里念了个诀,没一会,那聒噪的蛐蛐声便消失了。
顾粲低头一瞧,只剩下了空空的笼子。
他立刻意识到是凉月在捣鬼,他看向凉月,也正好对上凉月眉头紧皱的脸。
再玩这些没有用的,我真收拾你!
凉月用眼神告诉顾粲。
“陛下,您以为如何?”
疯王突然询问皇帝,扭头看向顾粲,就看到凉月握紧的拳头和顾粲苦瓜似的脸。
“陛下!臣问您,关于工部的提议,您意下如何?”
疯王提高了声调。
“啊?什么?什么提议?”
他当然不知道了!他只知道玩!
“顾粲!”
下了朝,凉月急不可耐地追到皇帝身边,挑起来揪住他的耳朵。
“哎呦呦!小侄女儿!疼!疼!轻点儿!”
“你还知道疼啊!”
凉月松了手,绕到另一边,准备揪另一个。
顾粲只好用手捂住两边的耳朵。
“一国之君不务正业,我看你小命不保的时候,能不能耐得住疼!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我和你说了多少回了?你不是小孩儿了!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凉月被气得语无伦次。
顾粲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继续捂着耳朵防备着凉月。
“你还想不想亲政了?”
“不想。”顾粲慢吞吞地说,“皇兄把朝臣们管理得挺好的,我还费那个心做什么?”
凉月踢了下顾粲的小腿,没用力气,就是比划比划。
“那如果有一天,疯爹不在呢?”
“那不是还有你呢吗?”
顾粲把空的蛐蛐笼子丢来丢去,眼睛就盯着那东西,眼神也随着一上一下的。
“那如果,我也不在呢?你当如何?指望蛐蛐能帮你治国吗?”
凉月夺过那蛐蛐笼子,将它捏成碎末,又瞪了顾粲一眼,好话歹话都说过了,实在没什么能再训得出口的话,最后只好怒斥一声:“昏君!”
第486章 闯入者
“陛下!”
凉月本来再打算与顾粲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地讲一讲为君之道,却听到身后有人捏着嗓子唤了一声。
“给陛下请安,见过郡主殿下。”
听这温柔中带着腰酸的扭捏声,虽然陌生,凉月也猜的出这又是顾粲新惹出来的桃花。
凉月踩了皇帝一脚:
“我就离京这么几日而已,陛下,你还真是耐不住寂寞哈!”
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不那么咬牙切齿。
什么是恨铁不成钢?凉月现在颇有体会。
“郡主就算对陛下有意见,也不能说陛下是昏君吧。毕竟陛下是九五至尊……”
“啪!”
凉月隔空就给了那新纳的美人一个巴掌。
美人捂着脸颊,说出了一半的话,另外一半估计她也不敢说了。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喊陛下昏君了?”
凉月走到那美人跟前,用手指挑起那美人的下巴,鄙夷地打量着这人脸上交替变换的五颜六色。
“我再问你一遍,你听到了吗?”
那美人咽了下口水,扑通一声跪地,再不敢直视凉月的眼睛。
“没!是奴婢听错了!”
凉月冷哼一声,俯身抓起美人花花绿绿的衣裳。
咱就是说顾粲的品味实在是令人一言难尽。
“凉月,算了吧,朕现在还挺喜欢她的。”
皇帝求情了,凉月不能不卖他这个面子。
“听到没?陛下只是现在喜欢你,至于以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凉月抖了抖那轻薄的霓裳,又添了句,“天还没那么热,美人可千万别得了伤寒。”
等那美人退下,凉月看顾粲脸上显出不悦。
“我是多管闲事,可我也不是谁家的闲事都爱管。你自己贪玩,不要害得大凌的百姓因为你的任性生灵涂炭。”
“怎么可能!”皇帝露出一脸的不屑,“皇兄和你本事大,上天入地的,怎么可能保不住大凌!”
顾粲很不服气,“再说了,如果你们俩也保不住,那我这个废物,干脆坐以待毙好了!”
“顾粲!”
凉月可以随随便便赏那美人巴掌,却不忍心真的和皇帝动气。
亲人这个词,对于凉月,是最重的。
“你能不故意气我吗?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凉月觉得有点站不稳,不知是不是被皇帝气得血气上头了,她竟然有点晕。
从前的顾粲不是这样的!
他答应过她的,会做个好皇帝的!
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这般叛逆了!
“陛下!陛下!陛下!不好了!”
有宫人匆匆朝着花园而来,凉月心说那美人不会这么脆弱吧!
“不好了!皇后娘娘她……”
听到是皇后出了事,皇帝和凉月都脸色一变。
“皇后娘娘她……她不对劲!”
什么?
这算是什么症状?
凉月隐隐觉出不妙来。
这时候,顾北斗突然现了身,在凉月耳畔低语了两句,凉月脸色骤变,顾不上拉上皇帝,自己直接朝着未央宫而去。
才一推开皇后宫殿的门,一股黑气直接朝着凉月的脸面而来,凉月抬手将它打散,就听到疯爹的声音:“小心!”
凉月一挥手,一道屏障就挡在了自己面前,将所有的攻击都挡了下来。
殿外,疯王和皇后应该是已经打过十几个回合了,院子里的梧桐树被劈成了两半,现在还在冒着烟呢!地皮更是直接被起开了一层,连平日里皇后最宝贝的兰花都成了一堆烂叶。
皇后这个连鸡都没杀过的弱女子,怎么突然能和疯王打成平了?
凉月顾不上细想,再造成更大的损失之前,凉月得把藏在她体内的那只妖,抓出来!
凉月掏出一方手帕,朝着皇后扔了过去,那手帕落在了皇后的头顶,皇后一愣,发力的手臂也跟着一顿。
那手帕瞬间变成了百倍大,像一个布袋子似的,将皇后罩了进去,而那帕子也发出了金色的光芒!
“嗷!”
皇后表情痛苦,似乎十分惧怕这光芒,被迫弯下腰蹲下来,用手胡乱得揪着那布袋子,却怎么也揪不下来。
“皇后!”
有些坏事的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来捣乱。
比如说皇帝。
顾粲冲过来,看到凉月拿起了刀,立刻冲过去,抱住了正在挣扎的皇后。
“你们不能伤她!她是朕的皇后!凉月,你不能杀她!”
我什么时候说要杀她了?
“起开!”
疯王抬剑,“刀剑无眼,陛下,你不要捣乱!”
凉月则直接勾手,要把顾粲拽回到自己身边。
“嗷!呕!”
皇后嘴巴张大,咆哮的同时,从她喉咙里冲出来一团黑气,这黑气从布袋子的缝隙溜了出来,又化成了细长条,缠到了皇帝身上,扼住了皇帝的脖子。
“救命!”
皇帝只喊出这两个字,就再说不出个完整的音符了。
顾凉月恨得握紧了拳头,骨节都在嘎吱嘎吱响。
不让捣乱,非要来!
“放我走!不然这皇帝的脖子,就会向筷子一样脆!”
凉月噗嗤一乐,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冲着那妖做了个请的姿势。
“顾粲,你不是不想当皇帝吗?这回你可以解脱了!”
凉月调侃道,“你放心,你走了之后,我会给你办一场盛大的葬礼,让你的那些美人什么的都下去陪你,保证你不会无聊。逢年过节的,我再给你多烧几个蛐蛐笼子,保证你玩得开心哈!”
“不不……不……”
顾粲此刻已经后悔极了,他真不该故意气顾凉月,他也没想到报应居然来得这么快!
“父王,你觉得呢?”
凉月问疯王。
疯王点了点头,也跟着一起演戏:“甚好!”
“什么?你们连皇帝的死活都不在意?”
那妖一听,也不干了,那他费那么大劲偷偷溜进皇宫,不就没意义了吗?
就这么会儿它走神的功夫,无数根金色的针朝着那妖刺了过去,完美得避过了皇帝,把那妖扎得动弹不得。
“哎呀!”
顾北斗上前,像抓小蛇似的把那妖从皇帝身上拽下来,扔在地上,又被顾北斗踩在脚下。
那妖总算化了个能看的样子,变成了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
“皇宫的结界,是不是应该重新做一个?”
凉月念了个诀,梧桐树、地皮和兰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原样。
“疯爹,你没伤着吧?”
“放心。”
疯王收了剑。
已经晕过去的帝后表示,地很凉,有没有人来扶一下?
“说吧,你是怎么进来的?”
第487章 被嫌弃老了
“我啊……”
这妖翻了个身,盘腿坐在地上,完全不把横在脖子上的剑当回事。
“我就是来看看,哈哈哈,看看……”
凉月嗤笑,摆摆手:“杀了!”
顾北斗揪起这妖的头发,莫羡则露出了狠厉的寒光。
“哎?哎?慢着……”
这妖见凉月当了真,可不敢再胡言乱语了,赶紧抓住顾北斗的手,脖子努力往后退,说:“我开玩笑呢!妖主!妖主饶命!”
凉月不理。
这妖胡子都炸起来了,扯着脖子喊了句:“有人让我来的!”
“谁?”
顾北斗松开他,一脚把他踹得在地上滚了三圈。
这妖伏在地上,眼珠子在疯王那里逗留了一下,又冲着凉月叩首,道:“是紫烟宫小的来的!”
“君迟?”
“对对对!正是那紫烟宫的宫主!”
听到紫烟宫几个字,在场几人脸色均一变。
“你说谁?!”
疯王一脚踹上去,恨不得把这妖踩扁了。
“是,是君迟……”
见疯爹眼底微红,凉月赶紧将那妖收进广袖之中。
再迟半刻,恐怕疯王又要疯了。
自从疯王灭了戎国之后,已经许久没有听到紫烟宫的消息了。他们销声匿迹了将近十年,凉月都差点把紫烟宫给忘了。
君迟这个时候,派个妖过来到宫里捣乱做什么?
可是……
凉月压下心里的重重疑窦。
眼下还是收拾残局是大事。
“爹,这里我来处理就好。”
凉月走到疯王身边,手搭在他握剑的手背上。
那手正将剑柄握得嘎吱嘎吱响,再握一会儿,手心都要搓出血来了。
“疯爹有日子没出手,一出手,就把刺客抓了个准,疯爹真是宝刀未老!”
凉月调侃了两句,疯王才慢慢低下了头,手也松开了一点。
突然,他又猛地抬头,瞪向凉月:“你说谁老了!”
凉月噎住,眨了眨眼睛。
疯王眼里的血色已经淡去,凉月嘻嘻一笑,尴尬地遮掩过去。
“我没说啊!”
凉月正准备开溜,却被疯王拉住。
疯王收了剑,抚了抚鬓边,瞄了眼凉月:“白了吗?”
“乌黑油亮!何首乌效果显着!”
疯王捏了下凉月的脸:“贫嘴!留下!收拾!”
见疯王背着手离开,凉月这才松了口气。
“哎呦!这家伙可真吓人啊!”
广袖里传来那只妖的声音。
“老实点!本姑娘是那疯子的女儿,比他更疯!”
凉月故意吓唬道。
外面的残局由顾北斗收拾,凉月负责安抚皇帝和皇后。
“她没事,她腹中的孩子也没事。”
凉月处理好皇后的伤,如是讲给了皇帝。
就算是受了再重的伤,凉月也会将他们治好。
“我已经消除了她方才的记忆,你注意别说漏嘴就好。至于其他宫人,他们的记忆,也不会留下。”凉月看向惊魂未定的皇帝,他正抱着龙椅发抖。
“你为何不消除朕的记忆?”
皇帝说话颤巍巍的。
“因为你需要认清现实,顾粲,我和疯爹,不是你的保命符,可能有一天,我也会自身难保,到时候,你要如何呢?你可是大凌的皇帝啊!无论是糊涂一时,还是荒唐一世,大凌的百姓都承受不住后果。”
皇帝本来想说什么,却只是用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打量着凉月。
“小的时候,你总是受伤,是因为刚才这些东西吗?”
“你才知道啊!”
凉月觉得,没必要再向小皇帝隐瞒了。
“我以为……”
皇帝又一次欲言又止。
“以为什么?”
凉月觉得皇帝想说点什么会惹她生气的话,他不说,大概是怕挨揍吧!
“大道理我不说了,我只能说,我是人,不是神,不会次次能及时救你。”
凉月为了救皇后,耗费了些灵力,虽然不至于再像儿时那样动不动就晕倒了,但她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不太好看。
“我会将结界加固,你最好不要乱走,那些莺莺燕燕的,保不齐哪一个就是狐妖变的呢!老实呆着吧!”
听了凉月这么说,皇帝脸色变得更白了。
凉月故意吓唬皇帝的,她不管皇帝会不会信,反正她出气了就行。
“凉月……”
皇帝从龙椅上奔过来,抓住凉月的胳膊,“朕……朕不是故意的……”
凉月想看看皇帝会不会真的哭,可回头时,却猛然间意识到,顾粲他,不是小孩儿了。
她这样戏弄他,他又怎么可能当真呢!
他早就不好骗了。
“呜呜呜……”
凉月听到了皇帝的哭声。
“顾粲……”
凉月看到他的眼泪和决堤了的洪水一样,又听到他抽抽搭搭地说,“我就是……我就是想见你……我们都长大了……你都不爱来宫里了……我们明明从来不这么生的……”
凉月哑然!
这皇帝是叛逆期才开始吗?怎么猫一天狗一天的?
“我忙而已……”凉月半天挤出四个字,止住了皇帝的哭声。
这样不行啊!他这是朝着废物昏君的样子去长了啊!
“陛下!你行了!都是要当爹的人了!”
凉月被皇帝反复无常这一出闹得头都痛了,“你才是皇叔好吧!你有点担当吧!”
好不容易甩开了皇帝,凉月才有时间回轻罗馆,好好地收拾收拾这个“刺客”!
轻罗馆这几年在黄掌柜的经营下壮大了好几倍,凉月却还是喜欢住在原来的二层竹楼里。
时间太久了,关于师父的气息,早就被冲淡得如同白开水。
凉月却还是执拗得想在此处等着。
凉月从广袖里将那妖放出来,直接丢到了竹楼外的院子里,而院子里此刻,小妖们早就严阵以待,个个手持法器,准备将这个大闹皇宫的败类给收拾了。
“哎呦喂!摔傻了我!”
这人还有心思抖机灵,看来还不傻。
凉月一手拄着脑袋,一手拿着酒壶,淡淡地饮了一口,舒坦得吐了口酒气,让被皇帝搅和乱了的脑瓜子清醒清醒。
“叫顾北斗盯紧皇帝,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疯爹。”
凉月这会脑子够用了,就立刻派人给顾北斗传信去了。
“紫烟宫,我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君迟,他老了没?”
凉月晃了晃酒壶,这么快就喝完了?
“没啊,我们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抖擞,整日就想着怎么能把妖界踏平呢!”
凉月点点头,接过黑影新奉上来的小酒壶,饮了一口,又将那妖从头发丝一直看到了胡子根。
“我脾气不好,你还是说实话得好。”
第488章 掉下一口锅
“我这几年,和君迟没有再见面,和紫烟宫也没打什么交道,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傻了吧?”
凉月真不愿意听这妖继续叫紫烟宫背锅了。
“你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
这妖居然还是个碎嘴皮子!
偷偷地说,以为凉月听不到?
凉月起身,手拄着窗户沿,冲着那人晃了晃酒杯。
“看来你也不是一般的小妖,本事不大,口气不小,还很毒舌。”
那妖还没反驳,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下一刻,他身上亮出金色的光,不过眨眼工服,他就化了形,原来是一只胖乎乎的狸花猫。
“喵!”
诶?我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阿原原地转了几圈,又刨了两下地,发现自己不仅连话都不能说了,竟然连一点法术都使不出来了。
“你满嘴谎话,我也便不听了。”
楼上那个所谓的什么妖主漫不经心地喝酒,显然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不过阿原觉得这一定是暂时的,毕竟自己一来就到宫中闹事,这个妖主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只要她把自己留下,就还有机会……
“丢出去!”
啥?
阿原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一个穿着杂役衣裳的年轻小伙子从地上揪起来了!
喂!放了我!
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谁要搞事情嘛!
阿原嘶声力竭地喊声,在众人听来,只有一声声沙哑难听的“喵”“喵”“喵”!
直到被丢出了轻罗馆,阿原摔了个猫啃泥,才意识到,这个妖主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啊!
深夜里,一只大胖肥猫盘着小短腿抱着两只前爪在道中间对月思考人生。
这个妖主,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怎么不按常理办事呢!
“主子,需要派人跟着那只老猫吗?”
黑影其实也觉得不妥。m.cascoo
主子是不是酒喝多了?
凉月拿着第三个酒壶,转过身,半个头伸出去,月光正好打在她精致的面容上。
“呼!”
清雅的酒气被她吐出来,都多了三分妩媚。
凉月,人不如其名,一眼看去,她是十二分的热烈的。
只是这热烈之下,藏着什么,怕是谁也猜不透。
“他不过,是个马前卒罢了!有他没他,无伤大雅。”
黑影听凉月这般说,愣住了。
“主子已经知道背后是谁在捣鬼了?”
“嗯!知道了。”
凉月的眼眸望向了头顶的苍穹。
“不是紫烟宫,难不成,是颖州的苏野吗?”
凉月摇了摇头,长发也跟着摇摆着。
“从苏姑姑跟着苏野回了颖州,苏氏就不会再插足轻罗馆的事了。虽然他还有些埋怨疯爹,但至少不是敌人。”
凉月将最后一滴酒也喝了,其实还没喝够,但她一会还得回王府,她不想被疯爹抓包。
“今晚的星星,是暗淡的。”
凉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黑影立刻心领神会。
“主子您是说……”
“嗯,是他,她,还是他们……这就不好说了!”
凉月用食指抚了抚眉心,又说,“或许师父说得对,做人留一线,当初若是放别人一条生路,现在或许不会这般焦虑。”
仅仅只是焦虑?
若真是那些神族,这三界,不是又要乱了吗?
“没关系,妖族也不是好欺负的。”
凉月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来了吗?”
凉月收起了慵懒,打起一点精神,往院子外望去。
黑影点点头:“是,主子府上的管家已经到了,属下这就送您下去。”
“不用啦!你歇着吧!不早了!和小花他们去玩吧!”
凉月哈了口气,嗅了嗅。
酒气太重了。
凉月念了个诀,一股浓烈的丁香花香气就将自己笼罩起来。
“阿嚏!”
黑影想,这也太冲了,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凉月嘿嘿一乐,踩着轻盈的步子就到了门口。
“呀!”
凉月往门边靠住,让自己脚步稳了一点,才和阶下等候的人打招呼,“管家总是这么准时!”
深灰色是凉月不大喜欢的颜色,可不知怎么回事,这么死气沉沉的颜色,就是能被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穿出三分风骨来。
风管家一手提着灯笼,跨步上来,扶住了凉月摇摇晃晃的身子,凉月直接顺着风管家的劲,身子往前一靠,头正好靠到了风管家的肩头。
“您可是郡主,稳重些。”
话在理,却是温和的,像夜风一样,顺着凉月的左耳,飘出了右耳。
“我和你回府,可不是为了听你和我爹啰嗦的!”
凉月打了个酒嗝,跟着风管家上马车,“你可得帮我在疯爹面前圆回去。”
风管家扶着凉月,到了马车跟前,凉月还赖在他身边,抬了两回脚,栽栽歪歪得差点把风管家也带摔了!
凉月感觉身子一轻,下一刻,她就坐在了车板上。
“郡主!姑娘!祖宗!咱乖点!不耍了行吗?”
风管家扶着腰,好像闪到了。
凉月嘻嘻地笑。
“管家,你年纪也不大啊!怎么,最近府里活太多,劳累了?”
风管家不听凉月的调侃,将凉月搀扶进了马车里,默默地关上马车门。
凉月却抓住了马车门,就不肯把门关上。
“我醉了……怎么办啊!”
“醉人从不说自己醉了!”
“砰!”
门关得又快又严实。
凉月想,风管家力气可真不小!
“我爹今日心情怎么样?”
“你前几日出去办什么差事去了?”
“风管家!和我说话!”
凉月唠唠叨叨了半天,风管家也不理她。最后凉月只好耍赖,假装发了火!
“嘎吱!”
马车门开了,从外面伸进来一只手,手里捧着个小油纸包。
凉月努努嘴,还把她当小孩儿呢!
可还是拗不过自己对甜食的偏爱,接过了油纸包。
不出所料,里面放着各种各样好看又好吃的糖果。
“你就知道搪塞我!”
凉月见那手已经快速缩了回去,没再捉弄风管家。
其实凉月根本没醉成走不了路的程度,她就是故意的。
“白洞庭快回来了!”
凉月喃喃自语着。
车辙声在夜里显得特别脆耳,凉月听着听着,又心伤起来。
“白洞庭回来了,如果没什么意外,我是要嫁给他的!”
马车拐了个弯,拐得不太稳,凉月的头嗑了下。
凉月揉了揉脑袋,没在意,继续说:“若是师父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他是悲是喜……”
外面的那位,根本没有回应。可能根本就没听到凉月说了什么。
“我倒是希望他一气之下,能现身一次,哪怕一时半刻,也好……”
第489章 早就猜到了
凉月本来没打算再理会那只肥猫,可一大早上,就听到窗外“墩墩”地两声,好像是什么东西从房顶滚下来,中途被窗子什么的硌着了,发出一声惨淡的“嗷呜”声,最后“咣当”一声把地砸了个坑。
凉月只睁开一只眼睛,就听到桃核儿好不乐意的抱怨:“谁家的肥猫,一只手都拎不起来!铲出去!”
凉月把睁开的眼睛闭上了,先不管这只肥猫是怎么进结界里来的,先睡饱了再说。
昨夜不该喝那么多酒,现在她有点头疼。
“欸!长那么肥溜得还挺快!山药!追!”
……
猫飞狗跳!
凉月不得不打着哈欠起来了!
山药这几年长得越发壮硕了,它一闹,玉笙院就得重新装修了!
“喵!呜呜呜……”
凉月没少见过痛哭流涕的妖,不过这么不顾形象,哭得大鼻涕淌得哪都是的,倒是头一个。
“真恶心!”
桃核儿把肥猫往地上一丢,连忙用帕子擦手上的鼻涕。
凉月摆摆手,看了看还不算大亮的天。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要坦白,我困得时候,脾气特别不好。”
打了个响指,这猫妖就又能说话了。
“我叫阿原,我不是紫烟宫派来的!是麟轩上神派我入宫,叫我在宫里闹出动静来,最好闹得大一点,让妖主你自顾不暇!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原两只前爪抬起,在前面作揖,无奈肚子太大,没站稳,翻了过去,在地毯上打了个滚,蹭下一个结结实实的圆润的猫毛印。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说点有新意的。”
“啊?你咋猜到的?”
阿原抬起仿佛直接和肩膀连着的脑袋。
他的脖子,早就胖没了!
凉月捂住嘴,说:“因为你身上一股鸟粪味。”
阿原两只猫眼尽量在睁大了。
“妖主,你可真是……”
“什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凉月把阿原想说而不敢说的都说了。
“你要是没什么想说的,我就送你去莽原了。”
“有有有有!”
阿原一股脑跳起来,跳得不高,摔的时候又是“墩”地一声。
凉月心疼地毯,做了个“三”的手势。
“二,一!”
“是麟轩让我对皇后的龙胎做手脚,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做,就疯子王爷发现了,我承认自己水平不行,但请你看在我坦白得这么利索的份上,不要送我去莽原!”
凉月斜倚着玉枕,本来昏昏欲睡的头脑现在清明了起来。
“麟轩给了你什么好处?我给你十倍!把你说的手脚,给我讲得明明白白!一个字都不许落下!”
阿原才要说,凉月眼睛往门口一瞥,立刻抬手,将阿原收入广袖之中。
没一会儿,门突然开了,疯王踏步进来,还带进来一股风,风有点大,将凉月披散的长发吹乱了。
疯王穿着朝服,头冠正得不能再正了,一手还搭在门上,脸色上看不出情绪,总之就是上朝之前例行公事似的来闺女的院子里来看看。
凉月昨晚偷偷溜回来的,免得被疯王抓住偷喝酒的事。
凉月佯装才醒来的样子,侧身抬头看向疯王,嘿嘿一乐。
“爹……”
疯王没进门,只是微微往前探了下身子,嗅了两下。
“轻罗馆的酒,快被你喝光了吧!”
“哪能呢!轻罗馆家大业大的!”
凉月将长发捋到前面,低头编辫子,故意不去看疯王的面色。
“换身男装,快点。”
诶?
今日不上朝了?
“去哪儿啊?”
凉月抬头时,疯王已经转过身去了,她瞧见疯爹手里握着把扇子。
凉月不敢耽误,没一会儿就收拾停当,到了厅堂,疯王一杯茶还没见底。
“替爹出一趟门。”疯王直接开门见山。
“什么急事?放心吧!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凉月没觉得疯爹神色紧张,估计也就是跑跑腿的事。
疯王将扇子放在凉月手里,说:“北安城。”
凉月眼皮跳了跳,那不是楚子扬的地盘吗?她不想去。
“我……”
“你是妖主,有妖作乱,你不去谁去?”
凉月本来想好的理由,被疯王噎了回去。
“那我派黑影去!”
轻罗馆那么多手下小妖需要历练呢!
疯王将茶杯搁下,微沉了口气,说:“你顺路,替爹,去祭拜一下你母亲。”
疯王是笃定凉月不愿意去,所以找了这么个凉月无论无何推不掉的理由。
“好,我去。”
凉月拿了扇子,拜别了疯王。
没一会儿就出了京城。
只是出了京城不到三里,凉月就把一直背地里跟着他的王府侍卫们给甩开了,她又回了宫里,却没去找疯王,而是偷偷到了皇后宫里。
“啪!”
凉月一巴掌拍在顾北斗的额头上,没用什么力气,但足够把开小差的顾北斗给叫醒了。
“你在做什么?”
凉月阴沉着脸,心里的不痛快都要化成火气撒给顾北斗了。
“睡觉啊!”
顾北斗在房顶上翻了个身,见凉月气鼓鼓地,又改口道,“就是打了个盹。”
“别打盹了,龙胎有难!我们得加强防卫才行。”
凉月给顾北斗交待了几句,又亲自进了皇后宫里,给皇后嘱咐了一堆,有用没用地说了一堆。
最后还是不放心,凉月从头上取下一根玉簪,送给了皇后。
“凉月,那只肥猫到底怎么说的?”
顾北斗知道事情肯定不小,也不敢开小差了。
凉月说:“锁魂塔,你还记得吧。”
顾北斗眼睛瞪圆了,十年前凉月差点因为那东西丢了性命,顾北斗表情终于严肃起来。
“麟轩想要用锁魂塔偷龙转凤。”
凉月说,“这猫只负责将皇后带出结界,结果被疯爹发现了,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凉月顿了顿,才说,“我不知道麟轩用了什么法子,他很可能,已经修复好了,青染的魂魄。”
“怎么可能!你这说得也太离谱了吧?”
顾北斗觉得凉月是太紧张了,“不可能的!青染的魂魄当年被你抽离出身体时,不是已经脆弱得马上就要破掉了吗!再说了!当年是你大发慈悲放了青染一马,将青染的魂魄给了麟轩,他怎么能恩将仇报呢?”cascoo
“恩?恐怕他们不这么想吧?”
凉月敲了敲脑袋,她这阵子太大意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
顾北斗指了指凉月的行头。
“北安城!”
第790章 平衡
“你一个人去?”
顾北斗不想呆宫里做着些守株待兔的活,他想跟着凉月。
“不是什么大事,到了北安城,那里也有轻罗馆的人接应,我就不麻烦你陪我走一趟了。”
凉月这明显的拒绝之意,顾北斗也清楚,便将自己的心思掩去,免得被凉月抓住小辫子笑话。
“要不,你带那两个徒弟去吧!反正他们也没什么正经事。”
这话倒是提醒了凉月,有青竹他们兄弟俩跟着也好,若是楚子扬敢口出狂言,凉月就直接两徒儿送楚子扬归西。
“你说得对!就这么办!”
事不宜迟,早去早回。
北安城对于现在的凉月来说,根本不需要消耗多大灵力,一张符的事儿。
凉月离开后,顾北斗寻思着凉月的猜测,虽然离谱,但不得不防。
“我看啊,我是要长在这房顶上了。”
顾北斗不禁自嘲起来。
此刻,小皇帝那边,正不得不听着疯王的训话。
“陛下,您该亲政了。”
疯王真的是累了,想撂挑子不干了。
哪知道顾粲根本就没有心思当这个皇帝,甚至还故意做出一副玩物丧志的样子,想让自己一气之下把他给废了。
“还没听说过哪个皇帝不祥亲政的!做一个傀儡的感觉,不应该是这么怡然自乐的!”
疯王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可顾粲就是不听。
“将这些奏章,通通搬到陛下案上去。”
疯王这次是无论无何,都要让顾粲接过凌国的大业。
顾粲低着头,手都不往案上沾一下。
见那个沉甸甸的玉玺也跟着一并搬了过来,连忙跳下了龙椅。
“朕不亲政!真的皇兄!这样挺好的!朕愿意一辈子做个傀儡……”
“你!”
疯王一掌拍在了案上,瞬间将书案拍成了三瓣!
如果这臭小子不是皇帝,估计现在就是和这书案一样的下场。
“陛下!臣当初从冷宫里将陛下接出来,扶上这把龙椅,就是打算让陛下坐一辈子的!臣绝无二心!陛下不必如此拿亲政一事故意气臣!臣不会废立新君!更不会取而代之!”
疯王想不通顾粲到底想做什么!他自认这些年对顾粲教导得足够严格,顾粲也确实有能力做好一个皇帝了,为何就是不肯亲政呢?
“我不亲政!就不!”
顾粲撇撇嘴,最后就倔强得甩出这么几个字。
“哼!”疯王也来了横劲儿了,“由不得陛下你愿不愿意!这摄政王,本王早就当够了!本王也不干了!”
疯王拂袖便走,留下尴尬的顾粲。
待宫人们纷纷退去,顾粲颓废地往书案上一倒,那玉玺就被他随便往边上一丢……
“亲政有什么好?亲了政,你们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粲一个凡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躲在暗处隐去身形的红衣男子,他背着个箭篓,一支支羽箭闪着金色的光芒,而这人却抖着手放下了已经拉满的弓,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隐去身形离开了。
“废物!你就是个废物!”
耳畔传来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这声音怨气冲天,对着麟轩一声声咒骂着。
“口口声声说会帮我,你为何还不动手?麟轩,你真是给凤族丢脸!”
麟轩不做声,离开了皇宫,一路飞到了山林里。
他痛苦地用拳头砸向身边一棵不算粗壮的树,瞬间,那棵树和它周围一丈的树就都被拦腰劈断,惊了一群鸟雀飞走。
“你若是不能帮我,我便不找你了!放我出去!我自己去找顾凉月报仇!”
麟轩展开手心,一只金色宝塔在他手心上熠熠闪光,他皱着眉冲着锁魂塔里面的声音主人说道:“青染,伤及无辜的人族,我不能。”cascoo
“哈?无辜的人族?这话听了不好笑吗?”
青染讽刺道,“银粟妹妹若是听了这话,肯定也会嘲笑你是个无能之辈,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忘了。梅听寒,他就不无辜了?”
“与你无关!”
麟轩收了锁魂塔,不再听青染的啰嗦。
十年光景对于他这个神来说,实在是没什么理由说长。
甚至麟轩这几日被青染恼得,觉得有些过快了。
他或许不该这么快就将青染的魂魄修复好。
更不应该因为愧疚,就答应她帮她复仇。
这十年,可以说是三界最平衡的十年,全都是因为顾凉月在神界和妖界做了一个很好的调节。
麟轩不敢想万一他打破了这个平衡,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哎!”
凉月一脚才踏上北安城的土地,就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想来。”
“师父,交给我们去办就好!师父去吃喝玩乐吧!”
跟在凉月身后的玉竹,还以为凉月是不愿意干活才叹气的。
青竹怼了下弟弟的胳膊,给玉竹使了个眼色。
不懂别瞎说!
玉竹努努嘴:你懂啊!你懂你来!
青竹摇摇头,便上前扶住了凉月:“师父,还是徒儿去那人府上走一趟吧!”
“不必!咱们去轻罗馆,将事情悄悄解决了,不让楚子扬知道我来北安城,不就行了吗!”
玉竹不合时宜地插嘴:“师父,楚子扬是谁啊?”
青竹恨不得一糖葫芦噎住弟弟的嘴巴。
不要再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行吗?
“师父说得对!转个弯就到了!玉竹,快前去打点!”
玉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青竹看着弟弟挠头的样子,就想吧这傻子一脚踢过去!
“这边轻罗馆,归谁管啊?”
凉月问。
“是七七。”青竹是个爱学习的,他从知道疯王叫凉月到北安城,就已经把北安城的事都摸排明白了。
当然,也包括凉月和楚子扬的各种瓜葛。
“是七七姐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凉月左右为难,这几个人,她都不太想见。
青竹在心里打着腹稿,想着怎么劝师父宽心。
“若是你师祖在,该多好!”
青竹抬头瞧见凉月眼里的悲怆,想了想,轻声道,“师祖肯定一直就在师父身边,只是不叫师父瞧见,在暗中保护师父呢!”
这话听着顺耳,凉月阴郁的心情好了一点。
硬着头皮也得去,凉月最后还是挪到了轻罗馆的大门口。
只见轻罗馆大门紧闭,这大白天的,都不开门做生意了?
“师父,他们一听说您要来,前后门都关了!”
第491章 真的放走了
“是真的不想看见我。”凉月转身就走。
那时候众人都以为花酿灰飞烟灭了,毕竟连他的剑都被新天帝给毁了。
当时轻罗馆的小妖们都被当成是妖界的叛徒,差点都被灭了。
就算最后是凉月去救的,可所有妖也都看到了,凉月和新天帝关系匪浅。筚趣阁
七七他们把花酿的死都怪在了凉月身上,要不是和凉月和这个新天帝不清不楚,就不会害得花酿分心,他就不会死。
凉月也知道自己不受七七他们待见,所以这些年从来不来北安城,不仅仅是因为楚子扬,还因为七七。
“算了。”
凉月知道理亏,越解释越招人烦,所以这些年能躲着就躲着。
“你们俩四处打听打听,最近城里可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凉月随处找了个客栈住下,喝了两口热茶,才从袖中将阿原放了出来。
“继续之前没结束的话题。”
凉月没给阿原喘息的时间。
阿原被锁在锁妖袋里,灵力消耗了不少,这回是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干脆趴在地上,躺成一个软趴趴的枕头。
“你不都猜到了吗,还明知故问干嘛?”
阿原头也不抬,眼也不睁,它连将功赎罪的机会都没有了,这回是惨了。
所以他也挣扎了,爱咋咋地吧!
凉月心说看来自己是猜对了。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破了皇宫的结界的。”
凉月觉得自己水平不差,不至于连阿原这种级别的小妖都能破了他的结界。
“这个嘛!没啥稀奇的,我又不是第一个。”
茶水烫了凉月的舌头,凉月卷着舌头。
“还有?!”凉月猛地坐起来,又差点咬了腮帮子。
“有啊!”
“啪!”
凉月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这倒是把阿原给惊到了。
“你们不可能自己进去,谁送你们进去的?麟轩?”
凉月暗恨自己大意,她那个结界是防不住神族的!
阿原没回话,只是问:“我说了,你能放我走不?”
凉月磨了磨后槽牙,先解燃眉之急再说!
“顾北斗!”
凉月千里传音,告诉顾北斗将宫里彻查三遍。
“你一定要告诉疯爹小心。”
凉月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这边北安城的事情也没解决,她希望在她回去之前,不要出大事。
阿原瞧见这个妖主竟然表现出了点六神无主的样子。
“你都是妖主了,还这么介意人界的事?真奇怪。”
凉月这回等水凉了才喝了口茶压压惊。
“他们是我亲人,与我是什么主,毫无关系。”
阿原咧咧嘴,“妇人之仁”四个字没说出来,因为他也不比这个小丫头更果断,不然他也不会任麟轩差遣了。
“其实吧,你也不用太紧张,他们也就是派下来我们这几只妖下来给你在宫里捣乱,想要离间皇帝和疯王,让他们离心离德而已。”
“而已?你管这叫而已?”
凉月光是听着,就已经十分头疼了。
想想顾粲这阵子自暴自弃的反常举动,凉月自叹自己真不是谋权的好材料,竟然没看出来,顾粲是演的!
可如果是演的,顾粲这招障眼法似乎有害无利,他难道真的不怕疯爹把他废了吗?
凉月晃了晃脑袋,看来这事,还是得疯爹去治顾粲,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
万一她一掺和,给疯爹帮了倒忙……
凉月看了看阿原,这家伙虽然又老又懒,但是还不算执迷不悟。
“我放你走。”
凉月打了个响指,解了法术。
“你寻个灵气强盛的地方修养去吧。”
阿原其实就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凉月真的答应了放他走。
“你真不处置我?”
见凉月点头,阿原还不肯相信这是真的。
“快走,我脾气不好,万一一会儿我改主意了呢!”
阿原这才半信半疑地离开,一步三回头,担心这个看上去古灵精怪的丫头会不会临时起意背后捅他一刀,或者给他一掌。
凉月在客栈也待不住,她得快点把北安城的事解决了,然后到凤族去溜达溜达,看看他们到底为什么在多年后突然又将矛头对上了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总想着自己临行前疯爹说的话,不知不觉的,凉月就来到了北安王府。
疯王出兵北戎时,楚子扬也有战功,所以疯王将楚子扬又提了一格,封了王。
凉月觉得还是疯爹的补偿心理,因为她母亲楚歌,那是疯王心里永远过不去的坎儿。
北安王府依旧,和十年前一个样子,甚至当年凉月毁掉的西院,还在那里破败的搁着。
楚子扬这么穷了吗?封了王都不舍得将宅子翻新一下?
虽然破旧,但是这王府依旧戒备森严,巡逻的府兵数量比他们摄政王府还多。
楚子扬还是一如既往地怕死呢!
路过正堂时,凉月深埋心底的那段记忆又不自觉地翻涌而出。
那场特别冷的秋雨里,楚子扬的拳头一下下砸在疯爹身上,他真是个脑子简单的大块头,听信了废帝的谎话,连调查一下的功夫都没做,就那么冤枉疯爹害死了他妹妹楚歌,凉月的生母。
就冲他这有勇无谋的脑袋,凉月就觉得他根本不配做这个北安王。
跃到东院,楚家祖先的灵位都在,楚歌的,也在。
疯王被废帝诬陷的那日,楚歌随着当时的瑞王府被一把火送上了西天。
凉月也只能对着这灵位拜一拜了。
“是我爹让我来的。”
凉月不知该对楚歌怀有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我不明白疯爹这么多年,为什么还念着你,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牺牲。”
楚歌去紫烟宫,和君迟做了交易,凉月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怎么会用自己孩子的命,去搏一个自己根本控制不了的存在?
“你是谁?”
突然的人声打破了凉月的郁愤,凉月手指一抖。
“你是谁?”
那人声又传过来,而这个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一听就是个可爱的小孩子。
凉月有点不敢回头,她以为这地方平时没什么人来,就没有隐去身形。
“你是谁?”
这小孩又问了一遍,还扯了扯凉月的衣角。
凉月咽了下口水,想了想,转过头低头看向那个拽着自己的小孩儿。
小孩儿比凉月先愣住了。
“漂亮的哥哥……”
“啊?”
凉月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着男装呢!
小孩儿还没松手,甚至两只手都用上了,像是生怕凉月跑掉似的。
“漂亮哥哥,陪我玩儿!”
凉月用手摸了摸小孩的头,这小孩生得白白净净的,可不像是楚子扬那个黑不溜秋的家伙能生下来的。
第492章 真有事
“漂亮哥哥!”
小孩嗓门可不小,在空旷的祠堂里一喊,有点震,又有点慎人。
“嘘!小点声!”
凉月捂住小孩的嘴巴,这小孩却鬼得很,咬了凉月的虎口,疼得凉月嘴巴都歪了!
“行了!你愿意喊就喊吧!到时候被人看见你对祖先不敬,你肯定得挨收拾!”
小孩不叫了,这回自己捂住了嘴巴。
小孩只顾着捂嘴巴,可就顾不上抓凉月了。
凉月趁机打了个响指,直接隐身。
“哇!”小孩又忍不住大喊,“神仙漂亮哥哥!”
好没见识!
凉月偷偷在小孩后脑勺上轻轻点了下。
“哎呦!”
小孩又喊了一声,才喊了一半,就立刻把嘴巴捂住了。
一直捂着嘴巴退出了祠堂,才松开。
“我再也不在祠堂喊了!”
小孩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心口,一溜烟地跑掉了。
这么个没大没小吵吵嚷嚷的孩子,是楚子扬的儿子?
不可能!
那种人怎么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小孩!
凉月有点好奇,便偷偷跟在小孩后面,见他一路小跑,两条小腿儿倒腾得挺快,没一会就轻车熟路地跑进了一处小院。
小院的门留了一条缝,小孩跑得有点喘,在门口顺了顺气儿,这才推门进去,贼头贼脑地左顾右盼,见院子中没什么人,又一鼓作气一溜烟儿地跑进了屋子里,没一会儿,窗前的书桌前就冒出了一个小脑瓜儿。
小孩儿笨拙地拿起毛笔,装模作样地提笔写字。
凉月隔着窗子看,歪歪扭扭地几笔,也瞧不出他写的什么“鬼画符”。
又是一个不爱学习的孩子。
凉月才想好好教育教育这个“逃学”的小孩,却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你们不要成日里只知道带着少爷玩,他早就到了该读书的年纪!”
声音高昂洪亮,颇为熟悉。
正是楚子扬。
“少爷近来颇为用功,也不抓蝴蝶了,也不放风筝了,一直待在院子里读书写字,听话得紧。”
声音冷冽,还带着一点点沙哑,这声音凉月也印象深刻,哪怕十年没听到,依然感觉到冷意涔涔。
红鬼!
楚子扬最忠心的狗腿子!
他们这一主一仆,处得倒是挺铁的!
凉月冷笑了下。
说话间,这二人就已经进了院子。
先踏步进来的是红鬼,负责给楚子扬开门。
他还是穿着那一身侍卫的服饰,脸上带着一张骇人的鬼脸面具,倒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
楚子扬后进门,他倒是比十年前看起来瘦了些,体格不如从前壮硕了,两鬓也白了,脸上也有了皱纹,看起来这十年他十分劳累,老了很多,看起来好像年过半百了。
凉月心说楚子扬保养得不行呀!才三十几岁就弄得跟个老头子似的!
“哎呦!忆歌在习字呢?”cascoo
楚子扬走进去,说话的口气倒是溢满了父亲的慈祥。
他走到书案前,看了看那小孩写的几个丑字,又哈哈大笑道:“这是啥?画符呢?哈哈!你这孩子,要把墨吃了吗?”
小孩佯装很委屈的样子,抹了抹嘴边的墨迹,跳下椅子,给楚子扬见礼:“儿子拜见义父!”
义父?
凉月眉头轻轻跳了下。
果然是收养的!
楚子扬坐在榻上,冲着小孩招了招手!
“行了!行了!歇会儿吧!忆歌!过来陪义父坐会儿!”
忆歌?
是这两个字吗?
凉月心口紧了下。
楚子扬最在意的,果然还是他那个已经故去的妹妹,楚歌!
凉月看不下去这父慈子孝的样子,本来是想捣乱的。
可听到楚子扬一声声唤着这小孩的名字,又觉得他其实也就是个可怜人!
算了!走了!
凉月正往外走,正好和一个护卫擦肩而过,见这护卫急急匆匆,面露惊恐之色,而且这护卫身上还带了点血腥气。
凉月放缓了脚步,回头看见那护卫冲进去禀报:“王爷,不好了,那事,又发生了!”
凉月瞧见楚子扬立刻皱起了眉毛,从榻上起来,冲着红鬼使了个眼色。
红鬼立刻会意,先退出去,和那护卫急匆匆地往外走。
边走边与那护卫说:“这种事情,不要让少爷听到!”
凉月听到身后那个叫忆歌的小孩问楚子扬:“义父,什么事呀?”
“没什么,义父晚上再来!”
凉月瞧见红鬼与院子外的护卫说:“少爷喜欢安静,不喜欢旁人伺候,你们暗中保护,不要被少爷发现。”
这小孩脾气还挺特的!
凉月刚才还在想这院子怎么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原来是这小孩自己的原因。
红鬼交代完,就带了一队护卫,和楚子扬一同直奔城南而去。
凉月一路跟着,抱着胳膊不紧不慢地,路上还买了两袋小吃,一边吃一边观察楚子扬。
十年不见,这个人好像变得沉稳了,不像从前只会吵吵嚷嚷。
就算如此,凉月对楚子扬依然没有什么好印象。
城南集市平日里就热闹,今日更是挤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你一嘴我一嘴地议论着。
嚯!
他们以为这是在看戏吗?
都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吗?
凉月落在了人群前,就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这应该是一个算命先生的小摊子,不过此刻坐在桌上的,不是什么算命先生,而是一只老鼠。
这老鼠足足有一只大猫大小,少说得又六、七斤,它立在那椅子上,两只前爪向前,两只眼睛瞪着前方,张着嘴巴,嘴巴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看上去就好像是个成了精的老鼠正在比比划划给人算命似的。
这确实不算吓人,骇人的,是那桌案上,一个身着道袍的白胡子老头正盘膝坐在那案上,垂着个脑袋,身上干瘪得只有皮和骨头,有血正从他的嘴里一滴滴地往下流,染红了他的道袍。
这应该就是原本的算命先生了吧。
“北安王到!”
围观的人只好不情愿地退了退,给王府的人让出位置来。
“让一让!”
护卫们开始清场,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偷偷地躲在巷子口往这边瞧。
红鬼提着剑走过去,先是用剑柄戳了戳那只老鼠,他轻轻一戳,那老鼠却呼地一下化成了一团火,像一把干柴一样,烧了起来。
红鬼又戳了戳那算命先生,已经气得不能再死。
红鬼抬起了算命先生耷拉下来的脑袋。
第493章 不救
只见那人的半边脸已经没有了,露出了森森白骨,两个眼珠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空洞洞地两个大洞里正往外滴血。
凉月皱了皱眉头,忍住恶心,走过去又仔细看了看那算命先生。
这是得罪了谁,竟然被当街害死!
红鬼回去给楚子扬禀报:“王爷,和之前那几个人一样。”
凉月摇了摇头,嗅了嗅,一股淡淡的妖气还没有完全散去。
“看!”
背后有人惊恐地喊了声。
凉月也看见了,那只老鼠已经烧成了灰,那些灰没有落在地上,反而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飘到了空中,糊到了灰白的墙上,在墙上显出了一个大大的“死”字!
渐渐地,那“死”字又变成了血红色。
这……
大概,这就是疯爹让她来北安城的目的了。
不过凉月觉得,这事怎么有点怪呢?
听红鬼这意思,应该已经不是第一起了,竟然没有闹得人心惶惶,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来看热闹!
这可真是稀奇了!
莫不是……
凉月心里有了几分计较。
这时候,楚子扬亲自走上前来查看这位死相凄惨的算命先生。
“装瞎三十年,招摇撞骗几十载,最终却害了自己。”
凉月听到楚子扬这般唏嘘,更加加深了自己的猜测。
这算命算不上有什么修为,也称不上什么大师,杀他,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若说是因为这算命的从前给人算错了命,害了什么人,现在人家来报复……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他得罪的未必是人。
这只诡异的老鼠,还有那残留的妖气,都让凉月不得不把这事又算在妖族身上。
凉月不禁有点头疼,又是谁不老实,给自己添堵啊!
“嘎!”
一声骨骼错位的声音响起,凉月瞧见那死透了的算命先生居然,动了!
他的脑袋突然立起来,张开了双臂,直朝着身前的楚子扬扑了过去,速度极快,楚子扬根本没防备,就被那算命的掐住了脖子。
楚子扬脸色涨红,可见这家伙力道又多大!
“快!保护王爷!”
红鬼和侍卫们冲过来,又是拽又是拉又是砍,可这算命的就是丝毫不松开。
凉月隐在暗处本来觉得有点好笑,楚子扬果然是老了,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也不能袖手旁观,任楚子扬这么被掐死。
不然事情闹大了,传回京城,凉月也不好和疯爹交代。
凉月打了个响指,那算命的张开的大嘴和露出的黄牙就像是卡住了似的,手陡然一松,挂在了楚子扬身上。
楚子扬跌在地上,身上还挂着算命的,呛咳了好一会儿才停。
红鬼将那算命的踢到一边去,将楚子扬扶起来。
“送王爷回府,叫郎中给王爷看伤,这里就交给属下处理吧。”
楚子扬脖子上的手印从红紫到青黑,显然不是寻常郎中能治得了的。
“不,去轻罗馆。”
楚子扬的话倒是叫凉月感到诧异,若是从前,他早就气得跳脚,先把这算命的碎尸万段再说了。
“可是,轻罗馆的人属下不是没去请过,他们根本不愿意见王爷。”
红鬼紧张楚子扬的伤情,他心里只有主子,大是大非都要排在后头。
“不,这件事,只有她能……”
楚子扬话都没有说完,就直接脚下一虚,仰面倒了,晕过去了。
呦!这么点伤,就扛不住了?
凉月心里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当年楚子扬给疯爹的痛苦,比这多了不知多少倍。
就让他这么疼着!
凉月心一横,离开了城南。
回了客栈,凉月却翻来覆去得,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对劲。”
凉月坐起来,反复唠叨一句话,“不对劲!”
守夜的青竹叩门:“师父,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进来。”
凉月揉了揉眉心,睡意全无。
青竹给凉月倒了杯热茶。
“师父可是太累了?”
凉月摇了摇头。
“你们俩出去溜了一圈,有什么收获吗?”
凉月不想再去想北安王府那些烦心事,便岔开了话题。
“城里最近确实发生了些不寻常的事情,城中几个修士世家都有人丧命,也有不少散修也有被袭击致死的,他们都是死状怪异,并且……”
青竹顿了顿才说,“听说,他们死的时候,身边还有死了的一些动物,好像是还没有修成人形的小妖。”
“也会在墙上留下死字吗?”
凉月追问了句。
“是的,一而再,再而三,肯定不是巧合。”
凉月心沉到了谷底,这件事,可不简单。
和她料想的一样,这凶手不会攻击寻常人,是针对修士和一些小妖。
“既然如此,咱们轻罗馆,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可是凉月听红鬼话里的意思,七七他们好像没什么动作。
“最近轻罗馆的小妖们每日都有在城里巡查的,不过这凶手没有什么规律,也没什么特征,行踪诡秘,就好像是想杀就杀,碰到了就杀似的。”
凉月听青竹这般说,更觉得事情棘手。
“七七他们既然也做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我们自己做自己的吧。”cascoo
凉月这般说。
青竹担心事情不好办。
“师父,这样真的好吗?就凭咱们三个。”
凉月一笑:“不怕,我是妖主。事情不大,我还不来呢!”
怎么也不能在徒弟面前心虚,对吧!
不过具体的一些细节,凉月也没那个时间一一去各大修士家里再看了,把消息汇总的地方,大概就只有,北安王府了。
“你和玉竹,两个人乔装成郎中,给北安王的伤治了。”
凉月掏了一瓶药,递给了青竹。
“记住,不可暴露身份,更不可以让他们知道,是我让你们去的。知道了吗?”
青竹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凉月没什么睡意,便去寻了个酒馆,酒馆快打烊了,凉月便买了一坛酒,边走边喝。
“北安城?”
很多很多年前,在这座城里,有个疯子抱着个孩子,带着满身的伤,跑遍了每一条街,只为了给这个孩子寻一个睡觉的地方。
凉月曾经特别讨厌北安城,那一天,没有一个人,给他们开门,没有一个人敢收留他们。
北安城,这个地方是冰冷的。因为这里的记忆就没有一件不是带着痛苦,带着血泪的。
如果没有遇到花酿,如果她没有成为妖主,疯爹早就在采石场的地牢里,变成一堆枯骨。
第494章 应该叫我姐姐
这些东西凉月不想回想,她有的时候甚至又想过任性一回,把这里变成另一个莽原吧!
或许她疯起来,连疯爹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一想到这块地方,是大凌的疆土,是他顾怀酒拼命守住的地方,凉月终是下不去手。
“姑娘!”
背后有人声。
“姑娘!夜深了,还是早些回家吧。”
凉月没理会,她穿的是男装,肯定不是唤她。
一道白影却拦住了凉月的去路。
“姑娘。”
拦在凉月面前的,是个面白如玉的少年。
不过他一身修士打扮,年龄可就不好说了,他们老得很慢的。
“城里确实不太平,不过被盯上的,是你们这些修士,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打算绕过他离开,那人却张开手臂,把剑横过来,又拦住了前路。
那人扭过头看看向我,笑了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有意思的是,他该有两颗可爱的小白牙。
凉月用酒坛将这人的剑推了推,说:“或许,你该唤我姐姐?”
怎么感觉他看上去比凉月还小呢!
这少年又是嘿嘿一乐,打量了下凉月,说:“这件男装,过于宽大了。”
“好吧。我回家。”
凉月不想和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多聊,酒气上头,她有点晕。
凉月转身,那少年却也跟上,又把凉月挡住了。
“嘿嘿!姐姐。”
少年凑过来,嗅了嗅,又是嘿嘿一乐,“酒味是挺大的,不过,我怎么还闻到了一股,妖味呢?”
我不动声色,看着这少年似乎又好奇又带着胸有成竹的自信,绕着我转圈,依旧言笑晏晏,只是手里的剑已经出了鞘。
“不知姐姐今年几百岁了,皮囊修炼得确实惊为天人,最近那么多修士惨死,可是都因为姐姐这风姿而折了腰?”
凉月挑了挑眉:“人不大,话说得可不中听,你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然后她又摇了摇头:“不过你学艺不精,我可不是妖,妥妥的人,你这都看不出来?”
少年一愣,又嗅了嗅,小声嘀咕了句:“不对呀!明明有那么浓的妖气!怎么会是个人呢?难道师叔说得不对?”
“你师叔可能也学艺不精。”
凉月缓步往前走,又喝了口酒。
“小道士,你慢慢琢磨吧,我走了!”
“不可能!我师叔是我们门派最厉害的,你,你别走!”
少年不服气,抓住凉月的胳膊,又吹了个口哨,嘴里嚷嚷道,“师叔,师叔,你快来!看看我捉到了个啥?”
敢情是给他那个半吊子师叔通风报信呢!cascoo
凉月曲起手指弹了一下他的手背,少年立刻动弹不得,除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身子都被定住了。
凉月抽回胳膊,两手掐起他的脸,把他粉白的脸掐得通红通红的。
“没大没小,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就算了,还好的不学坏得学。腰不好,可以以形补形,去烤两个猪腰子补一补,敢拿本姑娘的脸说事儿?先甭管我是人还是妖,怎么,长得好看,有罪啊!我是祸国了?还是殃民了?”
凉月冷笑一声,松了手,冲他晃了晃酒坛子,“你就在这儿守夜吧!说不定一会就有真的妖过来,让你比那些修士死得都惨!”
小道士眼珠子不停得转,可惜他是想跑跑不了,想喊喊不出。
“别说,这酒挺醉人的!”
凉月感觉脚下有点飘,冲着小道士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段,凉月便拐进了巷子,隐去气息,丢了空酒坛子,盯着那小道士的方向。
这个饵,像一块又甜又软的糕点,不信引不出来点啥。
本来凉月还没想到引出那东西的方法。
谁叫这小道士非要拦着她喝酒!
不过也不能真让这小道士出事,给个教训吓唬吓唬就算了。
凉月打了个哈欠,盯着那白衣小道士有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不来?
吃饱了撑着了,吃不下了?
凉月有点犯困,不想等了,打算把这小道士解开,就看到月影下,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家伙落了下来。
小的引来个老的,没意思。
果然,那道士上前给小道士解了法术,小道士当即委屈地哭了起来。
还是跪下来抱住那道士的大腿哭。
真没出息!
“师叔!师叔救命啊!我被人,不,我被妖,哎呀不知道她是个啥!我被暗算啦!”
这师叔无奈地俯身给小道士顺顺毛,安慰道:“好啦好啦!以后不要乱跑了!跟我回去吧。”
这就,完了?
都不训斥两句?
这师叔也太温柔了吧!
凉月忍不住往外多探了探脑袋,想看看这师叔长得怎么样。
说不定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
等这人转过身,凉月愣了下。
好一个慈眉善目,不过可不是老头,看上去比小道士虚长了几岁,看上去成熟稳重得很。
凉月还没来得及再打量打量,就见这个灰袍道士停下步子,甩开了袖子,从他袖子里灌出一股风。
“没长眼的东西!还敢欺负到我徒儿身上了!”
可这股风却不是朝着凉月去的。
而是直接朝着街口而去。
紧接着那道长更是直接飞身朝着那边飞了过去,手里也多了把剑,只是路过凉月那个巷子的时候,微微偏了下脑袋,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发现凉月。
有戏看,凉月睡意全消。
她此刻隐身,也不在乎多看一会儿。
她走出巷子,不疾不徐地跟在了那道长身后。
见那道长追到了城外的一处林子,林子十分茂密,影影绰绰的月光把周遭照得黑中泛着一层诡异的白。
“嗖!”
一个黑影朝着林子深处闪了过去。
怎么还逃了?
该不会是有陷阱吧!
凉月愣了下,那小道士好像还留在街上呢!
糟了!
调虎离山!
凉月赶紧掐了个诀,瞬间就闪回去了!
脚尖才一落地,迎面就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朝着凉月砸了过来。
凉月一接一扶,果然不出她所料。
这白花花的东西,正是被打飞出去的小道士。
“哎呀!疼死我了!咳咳……”都咳出血了,还能喊疼的,也是不多见。
凉月将小道士扶着,在他心口和后背先贴了两道符,把他的心脉护住。
“哎呀!怎么是你!”
小道士瞪着眼睛,把凉月往外推。
“我说了我不是那东西,你还不信。”
小道士也不知是懊恼还是愧疚,小声嘀咕了句:“谁叫你长得那么漂亮的!”
第495章 明明是个人
这小道士是谁教出来的?
这是什么逻辑?
“小心!”
小道士瞪圆了眼珠子,又想推开凉月。
凉月却紧紧揪住他,另一只手朝着自己身后射出了匕首。
“铮!”
刀剑相争,莫羡不会落了下风。
凉月先不管那边,将小道士扶到墙边让他坐下,又给了他一颗药服下。
“别给本姑娘死了!不然我还真说不清了!”cascoo
说完,凉月才不紧不慢地转头看向背后。
莫羡正和一把剑对抗,巧了,而出剑之人,则站在离凉月一丈之外。
巧了,他竟然也能靠着意念操纵他的武器。
看到凉月,那人明显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立刻撤回了剑,化成一缕烟跑了。
动作一气呵成,凉月一句话还没说呢!
凉月蹙了下眉头。
不对呀!
对方,不是妖啊!
凉月回身,在那小道士身上贴了张隐身符,疾步追去。
“别走啊!那个人……妖?”
凉月回头拂了下衣袖,将那小道士干脆一巴掌拍晕过去了!
“臭道士!”
凉月气不打一处来,可现在好不容易有点线索,可不能让他跑了!
那人也是个又修为的,跑得挺快。
若是十年前,凉月也只能任他跑了。
这十年来,为了能找到花酿,凉月苦心修习妖册上的法术,特别是寻影追踪的法术,她全都给练会了。
就这人区区一点障眼法的把戏,凉月根本没放在眼里。
眼前突然起了雾,雾气越来越浓,仿佛将整个北安城都给笼罩了。
“嗖嗖嗖!”
人影闪动,七八个人影交错着在周围闪动。
凉月冷嗤一声,中指和食指并拢,射出一道白刃,白刃又在空中炸开,变成了十几道白刃。
“唰唰唰!”
那些人影被那些白刃瞬间斩断,犹如割韭菜一般。
而那些白刃又汇成了一道,直冲着西北方向急掠了过去。
“啊!”
一声凄厉得惨叫过后,雾气顿时消散。
凉月也不急,这人已被重创,不死也残,根本跑不掉。
“砰!”
一声炸裂的响声,凉月回头看了看城外,好像是她刚才跟着那灰袍道士的林子里。
不知战况如何,动静弄得倒挺大。
凉月先去找自己追踪的那个目标,没想到却扑了个空,只在空地上寻到了一滩血。
凉月勾了勾手指,不觉得自己下手不够狠。
她嗅了嗅,又是那股淡淡地妖气。
看来这人,是被妖族的给救走了。
大意了!
就应该再下个阵法,叫旁人想救都救不成!
天已经蒙蒙发亮了,凉月打了个哈欠,还是回客栈去补个觉吧。
可才睡了没两个时辰,窗外就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凉月的房间是二楼临街的,她翻了个身,心说不年不节的,街上怎么这般热闹?
被吵得实在难以安睡,凉月干脆起身洗了把脸,将窗子推开往下看,就见街上走的都是个个手持长剑的修士,看热闹的寻常百姓反而没有几个。
这些人能耐不大,阵仗可不小,一个个头上都戴着孝带,神情激愤,一边走好像还在喊着他们门派的口号。他们大部分都是步行,前面有几个是骑马的。
哼!现在玄门都已经衰败到这种程度了?
竟然连个会御剑的都没有?
凉月不齿地冷笑了一声。
瞧见这这人过了这条街,又拐向了东边,和别的门派回合,一齐朝着什么地方去了。
该不会是去把轻罗馆一锅端了吧?
可凉月转念一想,就算是要围攻轻罗馆,也不会是这么明目张胆的。
再说了,轻罗馆本来就低调,就算高调,那也不是好欺负的!
凉月寻思着北安城东边还有什么大门大户值得这些修士大动干戈的。
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地方。
北安王府!
楚子扬是不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现在人家玄门百家要灭了他?
这个凉月倒是喜闻乐见。
这个热闹,她愿意去凑一凑。
这么想着,凉月就掐了个指诀,瞬间就到了北安王府门外。
凉月隐在街对面的二楼,这里是个看戏的好地方。
北安王府外,已经被各路修士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修士虽然衣着不同,法器不一,倒是都戴着孝带,群情激愤,都在高喊着什么除魔卫道,替天行道之类的话。
这时候,只听到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
“青阳派宗主到!”
众人给让开了一条路,凉月循声往那边去看,就看到赫然一个棺材被抬着往这边走。
纸钱洒花了凉月的脸,凉月皱了皱眉,那个洒纸钱的,不正是昨儿晚上那个口无遮拦的小道士吗?
凉月陡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在这群人中,没有找到昨晚上的那个灰袍道士,也就是小道士唤师叔的人。
凉月盯着那棺材,她用通感瞧了瞧,里面躺着的,可不就是那个灰袍道士吗?
原来他是青阳派的宗主。
英年早逝。
关键他很有可能是被昨晚那个黑影给害死的。
凉月心凉了大半,这帮家伙指定会把这件事怪在妖族身上。
只是凉月不太明白,这件事,和楚子扬有什么关系?
他一个北安王连人事儿都管不好,还想管妖的事不成?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棺材里的人是谁?秦宗主人呢?”
另一波为首的一个花白胡子干瘦的老头下了马,踉跄地走了两步,抓住了昨晚那小道士的手,浑身都在颤抖。
“师叔他,他被妖害死了!”
小道士咬着牙,一边哭一边说。
“啊!”那老头大骇。
众人也是一阵唏嘘。
“我怎么说来着!咱们青阳派,日月楼,无极门乃是北方三大玄门正宗,可近一个月来,咱们这三派都有修士死于妖族之手,如今更是连秦宗主都惨死于妖族手中,这等大仇,怎可不报!”
报仇?
是我们妖族干的吗?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让妖族背黑锅!
凉月还是不明白,这些人就算要报仇,也找不到北安王身上吧?
他们把北安王府给围了,算是怎么回事?
“各位稍安勿躁。”
那个不知道是那个派的掌门还是长老,就是那个干巴瘦的老头子走到人群中央,众人也不吵嚷了,看来他还挺有威信的。
“听老夫一句,我无极门一向与世无争,潜心修行,不打算沾染尘世是非。可如今,老头子我也不得不出山了!”
听得此话,众人个个斗志昂扬。
第496章 孤星
一生能有多长?
凡人不过百年,就算是这些修仙问道之人,多数也只能延缓自己的衰老,并不能做到长生。
就算是神,如果非要作死,也是有神形俱灭的一天。
凉月看着无极门的那个老头子,端得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可眸子中的凌厉杀意,又叫人觉得,他此番召集三大宗门来此,不是什么好事。
“师父,人来得差不多了。”
有个无极门的修士提醒那个老头,听人们都唤他陆门主。
那陆门主和日月楼的胡掌门对了下眼神,就支使他的门人去叩门。
“开门!我们要见北安王。”
好不客气!
守门的小厮死死地抵着门,全当没听见。
这有什么用?
那个陆门主浮尘一扫,大门嚯地就打开了,守门的小厮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凉月恶趣味地在心里想,楚子扬,你也有今天!
府门大开,就见一人提刀走了出来!
红色的鬼面之下,也不知他是怎么样的表情。
凉月忍不住探出头去,看得再仔细一点。
红鬼走出门外,身后还跟着一众王府的侍卫。
他以为就凭这么几个人,就能挡住这些人?
这些玄门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找北安王府的麻烦,说不准,楚子扬是看上了哪个美貌的妖,金屋藏娇了吧?
凉月不齿地又冷笑一声。
红鬼倒是先礼后兵,先是冲着二位掌门拱拱手道:“二位掌门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不过我家王爷今日身子不适,不见客。还请诸位打道回府,改日再来。”
“少废话!把那个孩子交出来!”
不知那边的修士喊了一嗓子。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其他修士也跟着附和起来。
红鬼也不恼,又道:“诸位不要那孩子这孩子瞎喊,我们王爷已经收养了他,如今他是我们北安王的义子,是我们北安王府的世子。”
“世子又怎么样!从他来北安城,北安城就怪事连连,众多同门惨死!这孩子定有蹊跷!”
众人叽叽喳喳地好像一群扰人的麻雀,凉月一时间断断续续地也听不明白。
这时,那个日月楼的掌门突然不疾不徐地说:“大家稍安勿躁,听我说。”
只见他上前一步,与红鬼道:“红鬼大人也是明事理的。这孩子确实有问题。当日我们从妖族手里将其救下后,确实怪事连连。”
红鬼装作不知所谓的样子,问道:“哦?胡掌门,这话怎么说的?”
胡掌门上了一级台阶,才接着说:“当日参与那件事的各派师兄弟,在近来一个月中接连惨死,就在昨夜,青阳派的宗主更是惨遭毒手。这可不是巧合。”
话音刚落,红鬼立刻反驳道:“这么说,都是胡掌门一厢情愿的猜测,也没有真凭实据喽!”
“这还需要什么真凭实据!”又有人高喊。
红鬼说:“那城南市场的一个算命的术士,坑蒙拐骗了半辈子,怎么也着了道?他可没什么真本事,更没有参与过那件事!”
那件事,什么事?
凉月还是没想明白症结在哪里。
而且,凉月更偏向于红鬼的说法。
红鬼所说的世子,应该就是她那日见到的小孩,被楚子扬唤作楚念歌的。
就是普通的小孩,身上半点妖气也没有。
他连支毛笔拿不稳,又怎么可能伤得了这么多玄门中人?
“更何况,若真有妖族要对世子不利,直接找我们世子岂不轻松?何必触你们玄门的霉头?”
双方吵来吵去原来就是玄门要把楚念歌带走,好好研究研究他到底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凉月倒是有点奇怪了,这些玄门中稍微
一个有点修为的,想从北安王府带个孩子出来,随便弄点障眼法就好了,何必大动干戈好像要打架似的!
这时候,那无极门的陆老头又说话了:“还请北安王退一步,卖我们玄门一个面子。老夫之所以还站在这里和你们理论,那是看在当今摄政王和颖州苏氏的面子。”m.cascoo
吼!原来是这样。
苏氏作为如今的玄门百家之首,说话自然有分量。
而疯爹,又是苏氏的弟子。
所以这个楚子扬,还是沾了疯爹的光?
凉月心说要不是看那孩子无辜,她真甜掺和一脚,使个坏。
让楚子扬也尝一尝,当年疯爹拼命护住怀中孩儿的苦楚。
“不过若是北安王执意如此,那我们也不敢保证,那妖物下一个目标是不是世子。若是世子有个三长两短,可与我等毫无关系!”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是吗?那就先从我红鬼的尸体上踏过去!”
凉月见红鬼把剑一横,虽然也挺佩服他这个人的,不过就凭他,估计连这老头一根汗毛都伤不到。
那老头还要说点什么,就听到红鬼身后有人高喝一声:“是谁敢在北安王府门口造次啊?”
从红鬼身后走出来一人,正是楚子扬。
他昂首阔步地走出门,不过凉月还是看得出来他脚步发虚,面色微白,明显是刚刚解了尸煞之气,身体其实十分虚弱,根本就是在硬撑。
看来青竹和玉竹已经给楚子扬解了毒了。
不过,他来又有什么用?
玄门人多势众,他能挡得住?
“你,你怎么?”那个胡掌门小声嘀咕了声,神情讶异地看向了楚子扬。
楚子扬大笑一声,倒是在气势上压下去他们一些。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臭道士,张嘴闭嘴一个除魔卫道,竟然好意思来难为一个孩子!”
楚子扬这张狗嘴里也能吐出点中听的东西来。
凉月都不禁夸一句:“骂得好!”
陆老头眯了下眼睛,又换作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说:“我无极门一向潜心修行,无欲无求,老夫今日携门人来,其实也是出于好心。王爷也知道,这孩子的一家人是怎么死的吧?这孩子是天煞孤星,克父母克妻克子,王爷留这孩子在身边,实在不妥。不如交给我等。”
楚子扬哦了一声,问道:“道长带走这孩子如何?”
“自然是入我无极门,望他来日能在玄门道宗之中有所造诣。”
楚子扬又大笑一声,反问道:“怎么?道长就不担心,这孩子拜你为师,克死你这个师父,克死你满门徒子徒孙?”
陆老头一时语塞,楚子扬又哈哈大笑。
“依本王看,不关这孩子的事,你们玄门得罪了什么人,自作自受!休要再此妖言惑众,赶紧滚!”
第497章 令牌要多少有多少
最后三个字,楚子扬咬得特别重。
凉月瞥见楚子扬握在背后的拳头越来越近,看来他就快站不住了。
红鬼也看出异样,走过去在身后扶住了楚子扬。
可这些玄门的人,得了理哪会让人?
“王爷糊涂!你这般固执,只怕会害了全城的百姓!”
那胡掌门话音刚落,就见空中迅速聚起了一团阴云,大雨在一瞬间瓢泼而下,阵阵雷声在远处轰隆隆地响起来。
凉月皱起了眉,她想起了十五年前,那个大雨交加的下午。
“噗!”
楚子扬终是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他刚刚解了尸煞,身体虚弱,再急火攻心,吐血也正常。
只是实在吐得不是时候。
“看!北安王这是被那小孩给克了!”
人群里议论纷纷,不明就里的小修士们好像是觉得楚子扬活不长了。
“噼啪!”
一声惊雷响起,闪电划破天空,在王府内炸开!
楚子扬回头一看,那个方向,正是世子的院落。
“快去看看世子!”
楚子扬坐在来,吩咐红鬼快去查看。
红鬼是两头都担心,可他若是走了,王爷的处境就更难了!
“快去!”
楚子扬把红鬼往外推。
凉月盯着楚子扬焦急的面容,心头被揪了一下。
他也会疼?
为了毫不相干的人疼?
这时候,那陆老头用拂尘一指:“众位快看,那孩子绝对是有问题的!若是今日不把这孩子带走,今日北安王府必然遭到灭顶之灾!”
说罢,这些修士就又往前拥了拥,立刻就要往王府里冲。
那胡掌门倒是个和事佬,拦住众人,转身与楚子扬说:“王爷,事实胜于雄辩,依我看,您还是把那孩子交给我等吧!”
楚子扬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我看今日谁敢进来!”
一声喝,伴随着天边又一道炸雷,恐怕今日这事,不好收场!
“让我来看看,谁敢动手!”
众人齐齐回头,看向了街对面的二楼,此刻,凉月坐在栏杆上,慵懒地往下扫视着众人。
“妖!不是,人!你是……”
凉月挥了挥袖子,小道士应声飞了出去,他手里的纸钱都扬了出去。
“小道士!你再瞎说!我就封了你的嘴!”
小道士捂住嘴巴,惊恐得躲到了棺材后面。
凉月摸了摸下巴,看向那个陆老头,指向方才闪电的黑云,问他:“你说说,那是什么?”
那陆老头把凉月上下打量几次,甚为不屑地道:“天谴!”
“呵!”凉月嗤笑一声,“我看,是人祸吧!”
凉月将广袖扬起,冲着那黑云压顶之处晃了晃,顿时,那团黑云就像是一堆被吸干的墨水给吸进了凉月的衣袖里。
什么闪电,什么雷声,都没了。
“雕虫小技而已,某些人真是不嫌丢丑。”
凉月看向地上众人,目光落在那个无极门的陆老头身上,“老头儿,你说是不是?”
老头儿?
众人一片哗然!
“大胆!你是哪儿来的!竟然敢对我们师父出言不逊!”
无极门里跳出来两人,指着凉月大骂。
凉月见这人一胖一瘦,就好像面条和汤圆,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放肆!哪来的臭小子!有能耐,你下来呀!”那汤圆喊道。
凉月勾了勾手指:“你上来呀!看你圆滚滚的,上得来吗?”
凉月顺手从身后取了杯茶水,不紧不慢地喝了口。
那汤圆急了,跺了下脚,就腾地而飞。
凉月直接一口茶喷了出来。
笑得更大声了。
那胖子手中结了个法咒,一掌就朝着凉月劈过来。
凉月将茶碗抛了出来,那茶碗打在胖子掌心,他手里的符咒竟然,散了!
而那汤圆不知是不是被风吹的,竟然直接横了过来,然后“砰”地一声,直接坠落在地。
茶碗又回到凉月手里,凉月这才真真地喝了一口。
“好茶。”
凉月看了眼那面条,问他,“你也要上吗?”
那瘦子拔剑就要朝着凉月刺过来,可是他使了好几次力气也根本无法腾地而飞。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却不知他的腿什么时候竟然陷到了地里,而地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
“哦!你是不敢。”
“谁不敢!你这个小子,使了什么妖法!还不速速将我放开!”
这时候,一道光芒袭来,在地面一划,那瘦子脚下一塌,他一跳,就从坑里飞了出来。
“哼!”
陆老头上前两步,抬头与凉月说:“看这位少年年纪不大,本事不小,这二位可是老夫的嫡传弟子,都被你一招制敌。不过老夫今日有旁的事情要处理,这位小公子若是想要比试,可以改日向我无极门下战书。”
意思就是不让凉月掺和这件事。
“为何我不能管?”凉月问。
那陆老头说:“此事乃是我们道门与北安王府的事,你既不是道门中人,又不是北安王府的人,有何立场管此事?”
凉月点点头,将茶碗放下。
“你的话,说得有理。”
说罢,凉月便飞身下来,落在了楚子扬身前,挡在了北安王府的人面前。
“还请公子让开。”
陆老头说着,就要上前,进北安王府。
“我不让。”
凉月从兜里掏了个瓶子,丢给红鬼。
“不想死,就给你家主子吃了!”
红鬼接过药,正在犹豫。
楚子扬却把药拿了过来,看着那药瓶,胡毅地问了句:“你是……”
凉月从怀里掏了枚玉佩亮给众人看。
别人看不清,那陆老头和胡掌门看得最清楚。
“这是,瑞王府的金牌!”
胡掌柜脱口而出。
众人脸色大变。
“是摄政王!摄政王府的人来了!”
那陆老头倒是没怎么反应,估计他也料到摄政王会派人来调查。
“摄政王有令,北安城怪事频发,此事由朝廷和苏氏仙门接管调查,所有涉案仙门皆听由苏氏调遣,共同抗敌,查出真凶!”
胡掌门问:“那苏氏的人,什么时候到?”
凉月轻笑一声,又掏了张玉牌,正是苏野给他的,只有苏氏掌门才能拥有的令牌。
“我就是。”
凉月心说你们还想看什么令牌?她连上神界的令牌都有呢!
“什么?!”
这回连陆老头脸上都挂不住了。
“就凭这么个臭小子,就想让我们都听他的。”
“就是,看他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
第498章 解围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道争之敌,在李皓看来,谁生谁死,都很正常,谈不上恩怨之说,只看拳头大小。
他扭头看向混乱。
此刻的混乱,斩杀了多位九阶分身,也杀死了多位八阶强者,自身越战越猛,看样子,反而还占据了优势,可见这位九阶本尊降临,加上时光之力到底有多强悍。
可李皓,却是心中叹息一声。
时光啊!
时光啊!
有时候,真的太害人了。
就如自己一开始接触时光一般,那种感觉,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他靠着时光,战胜了许多敌人,可付出的代价是生死轮回了四次!
若是没有生死轮回,李皓早就死了,死在了时光之中。
混乱,你不年轻了!
百万年前,这些人就是九阶了。
哪里还年轻!
时光一直在催动,是所向披靡,强大无比,斩杀了一位位九阶分身,可是你的寿元,当真无限吗?
他将时光,几乎催动到了八阶的层次。
每一次,消耗太大太大了。
可实际上,混乱是没太多感觉的,用过时光的人才明白,徜徉在时光长河之中,仿佛自己永生一般。
李皓前期,简单动用几次,寿元一次
次耗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混乱,你能逆转生死吗?
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app更新。
特大好消息,退出转码页面,下载后,全部小说免广告看,还能优先看最新章节。活动推广期间,用户还可以免费领取礼包100块钱话费。
若是不能你如此鏖战下去,能持续多久?
你九阶之力,能活多久?
两百万年?
三百万年?
还是更久?
时光封锁天地,打的那些九阶分身一个个溃散,看起来的确凶猛无边,可是你没发现,你头发都白了吗?
有几人,能抵挡时光的诱惑?
李皓,其实也没能抵挡。
初期的时候,一次次动用时光,一次次借力未来,一次次遨游过去818小说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醒悟了?
是接连死了几次之后!
是寿元被腰斩,是记忆被磨灭,是情绪被淡化,是当他,几乎无欲无求的时
候,他才明白,时光,已经将他诱惑到了深渊。1
强如人王,也不敢去承接时光,因为人王知道,他大概率无法承受时光的诱惑。
他强在一点,他干脆不要!
我知道,我抵挡不住,所以我不要。
李皓一开始没这个资本,后来,他清醒了,所以,他也不要,便有了今日混乱执掌时光,此刻的混乱,也许是他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20多位九阶分身,数十位八阶帝尊,此刻,除了龙战杀死了几位,剩下的,他已经斩杀了七八位之多!
这样的巅峰,甚至超越了昔日他跨入九阶的时刻。
“哈哈哈!”
一声大笑,一声巨响,混乱帝尊再次拍死了一位九阶帝尊分身,喘息着,大笑着,此刻的他,真的到了一个巅峰。
无敌!
这么多人围攻他,往日在他面前,猖狂无比的强者们,尽管只是分身,可都代表了他们自己。
可现在,被他一个个斩杀!
这么多人围攻,甚至能杀死真正的九阶了,可现在却是越来越少,被他屠杀殆尽!
时光,太强了!
他不会运用太多,只会两种手段,就足够了。
第一,凝固时空
第二,穿梭长河。
前者让敌人无法挪动,后者让他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杀人,杀强者,原来如此简单。
此刻的混乱,仿佛明白,为何李皓百战不败了!2
有这能力在,谁能抗衡?
同阶,几乎都要被他秒杀!
呼!
呼气声,在四周传荡。
一位位强者,都是浑身浴血,此刻,都是脸色凝重。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阅读最新内容。哪怕天方之主,也是剧烈喘息着。
尽管只是分身,也具备了血肉之躯。
混乱,靠着时光之力,正在不断斩杀他们,降临的时候,二十多位九阶分身,可此刻,只剩下了一半。
来援的那些八阶也被混乱斩杀了多人。
此刻,若非混天强悍,带着九重卫正在围杀混乱,也许,已经被混乱突围了!
不过……
一位位九阶强者,仿佛都看到了什么,眼神都出现了变化。
混乱那一头黑发,此刻,几乎斑白!
一股淡淡的腐朽气息,正在混乱身上浮现。
众人脸色微动!有人回头,看向李皓,心中陡然浮现一些念头。
这……
混乱动用时光之力,相当强悍,可是为何,感觉正在走向腐朽?
有人看向天方之主。
此刻,天方之主仿佛早有预料,只是看了一眼李皓,并未开口。
时光,会死人的
时光修士,穿梭过去未来,凝固时空,非自己的时光,每一次,其实都会招来一些麻烦,消耗大量寿元,李皓后期其实已经很少用时光,进行战斗了。
大多都是用于辅助。
而前期.…李皓走了多次生死轮回。
可混乱,不会生死道。
领取红包,请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就算会,也没凝聚生死之心,这样的混乱,不说能否逆转生死,就算能他有足够的能量,去走生死轮回吗?
他可是九阶帝尊!
天方看向李皓,眼神有些变幻,这家伙,一定知道时光的弊端,可李皓,一直也没提及这些,此刻,混乱被人包围,正在突围。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下载app免费看最新内容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第499章 北安王变了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道争之敌,在李皓看来,谁生谁死,都很正常,谈不上恩怨之说,只看拳头大小。
他扭头看向混乱。
此刻的混乱,斩杀了多位九阶分身,也杀死了多位八阶强者,自身越战越猛,看样子,反而还占据了优势,可见这位九阶本尊降临,加上时光之力到底有多强悍。
可李皓,却是心中叹息一声。
时光啊!
时光啊!
有时候,真的太害人了。
就如自己一开始接触时光一般,那种感觉,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他靠着时光,战胜了许多敌人,可付出的代价是生死轮回了四次!
若是没有生死轮回,李皓早就死了,死在了时光之中。
混乱,你不年轻了!
百万年前,这些人就是九阶了。
哪里还年轻!
时光一直在催动,是所向披靡,强大无比,斩杀了一位位九阶分身,可是你的寿元,当真无限吗?
他将时光,几乎催动到了八阶的层次。
每一次,消耗太大太大了。
可实际上,混乱是没太多感觉的,用过时光的人才明白,徜徉在时光长河之中,仿佛自己永生一般。
李皓前期,简单动用几次,寿元一次
次耗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混乱,你能逆转生死吗?
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app更新。
特大好消息,退出转码页面,下载后,全部小说免广告看,还能优先看最新章节。活动推广期间,用户还可以免费领取礼包100块钱话费。
若是不能你如此鏖战下去,能持续多久?
你九阶之力,能活多久?
两百万年?
三百万年?
还是更久?
时光封锁天地,打的那些九阶分身一个个溃散,看起来的确凶猛无边,可是你没发现,你头发都白了吗?
有几人,能抵挡时光的诱惑?
李皓,其实也没能抵挡。
初期的时候,一次次动用时光,一次次借力未来,一次次遨游过去818小说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醒悟了?
是接连死了几次之后!
是寿元被腰斩,是记忆被磨灭,是情绪被淡化,是当他,几乎无欲无求的时
候,他才明白,时光,已经将他诱惑到了深渊。1
强如人王,也不敢去承接时光,因为人王知道,他大概率无法承受时光的诱惑。
他强在一点,他干脆不要!
我知道,我抵挡不住,所以我不要。
李皓一开始没这个资本,后来,他清醒了,所以,他也不要,便有了今日混乱执掌时光,此刻的混乱,也许是他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20多位九阶分身,数十位八阶帝尊,此刻,除了龙战杀死了几位,剩下的,他已经斩杀了七八位之多!
这样的巅峰,甚至超越了昔日他跨入九阶的时刻。
“哈哈哈!”
一声大笑,一声巨响,混乱帝尊再次拍死了一位九阶帝尊分身,喘息着,大笑着,此刻的他,真的到了一个巅峰。
无敌!
这么多人围攻他,往日在他面前,猖狂无比的强者们,尽管只是分身,可都代表了他们自己。
可现在,被他一个个斩杀!
这么多人围攻,甚至能杀死真正的九阶了,可现在却是越来越少,被他屠杀殆尽!
时光,太强了!
他不会运用太多,只会两种手段,就足够了。
第一,凝固时空
第二,穿梭长河。
前者让敌人无法挪动,后者让他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杀人,杀强者,原来如此简单。
此刻的混乱,仿佛明白,为何李皓百战不败了!2
有这能力在,谁能抗衡?
同阶,几乎都要被他秒杀!
呼!
呼气声,在四周传荡。
一位位强者,都是浑身浴血,此刻,都是脸色凝重。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阅读最新内容。哪怕天方之主,也是剧烈喘息着。
尽管只是分身,也具备了血肉之躯。
混乱,靠着时光之力,正在不断斩杀他们,降临的时候,二十多位九阶分身,可此刻,只剩下了一半。
来援的那些八阶也被混乱斩杀了多人。
此刻,若非混天强悍,带着九重卫正在围杀混乱,也许,已经被混乱突围了!
不过……
一位位九阶强者,仿佛都看到了什么,眼神都出现了变化。
混乱那一头黑发,此刻,几乎斑白!
一股淡淡的腐朽气息,正在混乱身上浮现。
众人脸色微动!有人回头,看向李皓,心中陡然浮现一些念头。
这……
混乱动用时光之力,相当强悍,可是为何,感觉正在走向腐朽?
有人看向天方之主。
此刻,天方之主仿佛早有预料,只是看了一眼李皓,并未开口。
时光,会死人的
时光修士,穿梭过去未来,凝固时空,非自己的时光,每一次,其实都会招来一些麻烦,消耗大量寿元,李皓后期其实已经很少用时光,进行战斗了。
大多都是用于辅助。
而前期.…李皓走了多次生死轮回。
可混乱,不会生死道。
领取红包,请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就算会,也没凝聚生死之心,这样的混乱,不说能否逆转生死,就算能他有足够的能量,去走生死轮回吗?
他可是九阶帝尊!
天方看向李皓,眼神有些变幻,这家伙,一定知道时光的弊端,可李皓,一直也没提及这些,此刻,混乱被人包围,正在突围。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下载app免费看最新内容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第500章 猜猜猜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道争之敌,在李皓看来,谁生谁死,都很正常,谈不上恩怨之说,只看拳头大小。
他扭头看向混乱。
此刻的混乱,斩杀了多位九阶分身,也杀死了多位八阶强者,自身越战越猛,看样子,反而还占据了优势,可见这位九阶本尊降临,加上时光之力到底有多强悍。
可李皓,却是心中叹息一声。
时光啊!
时光啊!
有时候,真的太害人了。
就如自己一开始接触时光一般,那种感觉,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他靠着时光,战胜了许多敌人,可付出的代价是生死轮回了四次!
若是没有生死轮回,李皓早就死了,死在了时光之中。
混乱,你不年轻了!
百万年前,这些人就是九阶了。
哪里还年轻!
时光一直在催动,是所向披靡,强大无比,斩杀了一位位九阶分身,可是你的寿元,当真无限吗?
他将时光,几乎催动到了八阶的层次。
每一次,消耗太大太大了。
可实际上,混乱是没太多感觉的,用过时光的人才明白,徜徉在时光长河之中,仿佛自己永生一般。
李皓前期,简单动用几次,寿元一次
次耗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混乱,你能逆转生死吗?
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app更新。
特大好消息,退出转码页面,下载后,全部小说免广告看,还能优先看最新章节。活动推广期间,用户还可以免费领取礼包100块钱话费。
若是不能你如此鏖战下去,能持续多久?
你九阶之力,能活多久?
两百万年?
三百万年?
还是更久?
时光封锁天地,打的那些九阶分身一个个溃散,看起来的确凶猛无边,可是你没发现,你头发都白了吗?
有几人,能抵挡时光的诱惑?
李皓,其实也没能抵挡。
初期的时候,一次次动用时光,一次次借力未来,一次次遨游过去818小说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醒悟了?
是接连死了几次之后!
是寿元被腰斩,是记忆被磨灭,是情绪被淡化,是当他,几乎无欲无求的时
候,他才明白,时光,已经将他诱惑到了深渊。1
强如人王,也不敢去承接时光,因为人王知道,他大概率无法承受时光的诱惑。
他强在一点,他干脆不要!
我知道,我抵挡不住,所以我不要。
李皓一开始没这个资本,后来,他清醒了,所以,他也不要,便有了今日混乱执掌时光,此刻的混乱,也许是他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20多位九阶分身,数十位八阶帝尊,此刻,除了龙战杀死了几位,剩下的,他已经斩杀了七八位之多!
这样的巅峰,甚至超越了昔日他跨入九阶的时刻。
“哈哈哈!”
一声大笑,一声巨响,混乱帝尊再次拍死了一位九阶帝尊分身,喘息着,大笑着,此刻的他,真的到了一个巅峰。
无敌!
这么多人围攻他,往日在他面前,猖狂无比的强者们,尽管只是分身,可都代表了他们自己。
可现在,被他一个个斩杀!
这么多人围攻,甚至能杀死真正的九阶了,可现在却是越来越少,被他屠杀殆尽!
时光,太强了!
他不会运用太多,只会两种手段,就足够了。
第一,凝固时空
第二,穿梭长河。
前者让敌人无法挪动,后者让他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杀人,杀强者,原来如此简单。
此刻的混乱,仿佛明白,为何李皓百战不败了!2
有这能力在,谁能抗衡?
同阶,几乎都要被他秒杀!
呼!
呼气声,在四周传荡。
一位位强者,都是浑身浴血,此刻,都是脸色凝重。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阅读最新内容。哪怕天方之主,也是剧烈喘息着。
尽管只是分身,也具备了血肉之躯。
混乱,靠着时光之力,正在不断斩杀他们,降临的时候,二十多位九阶分身,可此刻,只剩下了一半。
来援的那些八阶也被混乱斩杀了多人。
此刻,若非混天强悍,带着九重卫正在围杀混乱,也许,已经被混乱突围了!
不过……
一位位九阶强者,仿佛都看到了什么,眼神都出现了变化。
混乱那一头黑发,此刻,几乎斑白!
一股淡淡的腐朽气息,正在混乱身上浮现。
众人脸色微动!有人回头,看向李皓,心中陡然浮现一些念头。
这……
混乱动用时光之力,相当强悍,可是为何,感觉正在走向腐朽?
有人看向天方之主。
此刻,天方之主仿佛早有预料,只是看了一眼李皓,并未开口。
时光,会死人的
时光修士,穿梭过去未来,凝固时空,非自己的时光,每一次,其实都会招来一些麻烦,消耗大量寿元,李皓后期其实已经很少用时光,进行战斗了。
大多都是用于辅助。
而前期.…李皓走了多次生死轮回。
可混乱,不会生死道。
领取红包,请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就算会,也没凝聚生死之心,这样的混乱,不说能否逆转生死,就算能他有足够的能量,去走生死轮回吗?
他可是九阶帝尊!
天方看向李皓,眼神有些变幻,这家伙,一定知道时光的弊端,可李皓,一直也没提及这些,此刻,混乱被人包围,正在突围。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下载app免费看最新内容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第501章 怪脾气的小子
“姐姐?”
楚念歌手捧着一盘橘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凉月身边,奉承着要给凉月吃。
凉月瞥了眼座位上的楚子扬,心说这小孩还真能装。
明明和凉月之前是见过的,却能装成初次见面的样子。
明明胆子不小,却非要装做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凉月不禁想起自己来,小时候的她也是这个样子。
凉月忍不住又多想了下。
小家伙该不会,也是换过内瓤的?
“你们都出去吧,我与他有话说。”
凉月把碍事的楚子扬撵了出去。
有楚子扬和红鬼在,这小孩估计什么都不会说的。
楚子扬本来还想借此机会和凉月多呆一会,结果就被下了逐客令。
可是,他才是这家的主人吧?
楚子扬不甘愿地走出来,红鬼跟在后面。
“主子,属下觉得,郡主她,好像变了。”
红鬼知道凉月身份时,本来是提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下一刻凉月就会把匕首刺进楚子扬的心脏。
他可想不出来,凉月怎么会平心静气地和主子说话。
楚子扬却叹了口气,说:“没变,她还是很恨我!”
红鬼愣住。
“估计她来北安城,也是顾怀酒的授意。你看她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是什么?是不耐烦呀!”
楚子扬说得不错,凉月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她接过楚念歌的橘子,放在了桌上,根本不想吃。
“说说吧,为什么你们李家会被灭门,说说你到底有什么稀罕的,值得妖界和道门的人互掐!”
楚念歌听得发愣,然后,他的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水,稀里哗啦的眼泪啪啪地掉,没一会儿就哭得泣不成声。
“行了!装什么装!不许哭!”
小孩哭得更凶了!
凉月:“……”
“行!你哭吧!哭够了,我再接着问。”
凉月抓住楚念歌的手腕,猛地来了一句:“奇变偶不变?”
楚念歌:“……哇哇哇!”
哭得更凶了!
看来不是?
凉月也不打算哄人,只是从口袋里掏了颗糖,这还是风管家之前给她的,她还没舍得吃呢!
“闭嘴!”
凉月把糖塞给小孩。
这样不行!
“我给你糖吃,你给我讲讲,从前你家里的事吧。”
凉月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因为实在是被吵得头疼!
“什么……事?”
小孩哭得一抽一抽的。
凉月揉了揉眉心,说:“就讲讲你父亲母亲的事,或者说,在出事之前,你们家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小孩嘴里含着糖,又抽哒了一会,也没说出什么来。
凉月早该料到,会是这样的。
她才想抬手,想如法炮制,直接去查看楚念歌的记忆。
楚念歌突然瞪大了眼睛,说了句:“马。”
“啥?”凉月没听清。
“马!爹爹买了一匹马。”
“接着说。”虽然不知道是否有用。
楚念歌说:“一匹白马,很漂亮的马,爹爹很喜欢,整日呆在马厩里,娘还和爹爹吵架,后来有一天,马厩失火了,马不见了……”
“不见了?不是被烧死了?”
凉月终于觉出点蹊跷来。
虽然楚念歌的生父曾经是楚子扬的部下,喜欢舞枪弄棒养个马什么的,并不稀奇。不过因为养马导致夫妻吵架,是不是有点玩物丧志了!
楚念歌说:“我见到了,他们都没看见!那马飞了!飞得又高又远,在天上飘着,飘走了。”
“呃……”
傻孩子,你这话说出去,谁会信呢?
可就算是得罪了什么妖,也不至于灭门这么狠吧!
再说了,这并不足以让楚念歌深处如此危险的境地。
凉月觉得这么大海捞针也不是个法子,也不能总是守株待兔,还需要先下手为强。
“行,你早点休息。”
楚念歌却没有走,而是问了凉月一句:“姐姐,你在我的院子里休息?”
“不然呢!我不是得保护你嘛!”
凉月看见楚念歌撅了撅嘴,似乎很不乐意。
这院子冷冷清清,没什么人伺候,看来这个小孩,性格不怎么地,是个喜欢独处的家伙!
“你一个人,整日呆在这么个不算熟悉的地方,就不害怕吗?”
这孩子确实有点矛盾。
楚念歌摇头说:“我一点也不寂寞。”
“嗯?”
这个说法,有点怪啊!
凉月却没有戳破,她看着楚念歌的背影,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没错的,这孩子绝对不是个简单的。
深夜,凉月喝了口酒暖暖身子,在院子里无聊地踱步。
她用通感探查整个院子,除了窸窸窣窣的虫鸣,凉月能听到非常小的,那种隐忍着的硬憋着的笑声。
而且,还不是一个,是很多个。
透过层层墙壁,凉月看到楚念歌根本没有在房间里睡觉,而是躲在床上,和几只小妖在玩儿。
这些小妖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不是萤火虫,就是小蝴蝶,修为不高,连人形都化不了。
难怪楚念歌不叫人随身伺候,这小孩果然不寂寞,有这么多妖族的朋友呢!
他不害怕就算了,竟然还和这些小妖玩得很好。
只能说他和妖族,确实有点缘分。
凉月不想去打断他们的玩闹,无伤大雅的事情,毁了孩子的童年,也不好。
她像楚念歌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收拾了不少妖怪了。
“嘘!你们小点声!要是被隔壁的姐姐听到了,她会杀了你们!”
楚念歌还挺机灵,看出凉月是做什么的。
“要不,你们现在就回去吧,千万不要被发现了。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你们因为我受伤。”
这小子现在还有心情去担心别人呢!
“嗯!我们这就走!”
一只蝴蝶说,“你可一定要把那个东xz好了,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任何人都不行!”
“放心吧!”
凉月一直等到所有小妖都溜走了,才起身到了楚念歌的门口。
门从里面上了门栓,凉月用手成空拳一敲,门栓便落了地。
“嘎吱。”
凉月推门而入。
楚念歌平躺在榻上,装作睡熟的样子,嘴角还故意流了口水。
凉月点了烛火,将房间照亮,然后就坐在床边,盯着楚念歌装睡的样子。
“你娘有没有教过你,撒谎的小孩被狼吃!”
凉月冲着楚念歌坏笑了下,又接着说,“什么马飞上了天,根本就是没有的事。你以为我很好骗?”
凉月拍了拍手,山药腾空而落,在凉月面前转了两圈,坐了下来,和凉月一起顶着榻上的楚念歌。
第502章 负气离开
“山药,你想开荤吗?”凉月兴冲冲地问。
山药淌了一嘴的口水,呜呜呜叫了两声,十分赞同凉月的意见。
“你看这个,应该挺符合你胃口的吧?”
凉月指了指楚念歌。
“呜呜!”山药已经急不可耐了!
“上去!”
山药弓起背就要跳上去,楚念歌立刻睁大了双眼,一下子从榻上跳了起来,用被子遮挡住自己,躲到了床脚,大声喊道:“救命啊!狼来啦!”
山药跳上了榻,一爪子拍扁了鼓囊囊的棉被,然后凑到楚念歌的身边,不停地用鼻子嗅。
“你喊吧!他们听不见。就算能听见,也不会信你这个小骗子的话。”
凉月抱着胳膊看楚念歌大喊大叫,等他不喊了,这才坐在了榻边,摸了摸山药的头,话却是对楚念歌说的。
“什么马飞上了天,你这孩子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楚念歌脸色惨白,脚丫子不停地往后缩,生怕山药伸舌头。
凉月又说:“看在你和那些小妖有缘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马,不过那些想要那个东西的人也好,妖也罢,估计就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了。”
楚念歌咬着嘴唇,竟然还在摇头。
凉月着实不懂。
“那东西都把你父母害死了,你竟然还留着。你是想再害死你义父?”
凉月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山药抬起爪子,搭在了楚念歌的手背上,其实山药只是想让楚念歌陪他玩,却没想到把他直接吓得张牙舞爪地往后躲,哇哇大哭起来。
“没出息的,你要是想捂着那东西不放,谁也没办法,我没有义务救你。”
凉月甩了脸子,转身就走,也不管人家小孩能不能听懂她的话。
说走就走,凉月真的不管了。
正打算把青竹和玉竹叫来一起离开呢,就听到旁边的院子里面有打斗声。
那不是周柳湾住的客房吗?
凉月立刻去查看,还没到门口,就见那院子的大门倏地敞开了,就见院子里,周柳湾正手持长剑,和他那个傻徒弟在和青竹兄弟俩较劲呢!
“你们做什么呢!”
凉月冲了进去,横在双方中间,一挥手就把两个臭道士打翻在地。
小道士先倒在地上,给周柳湾当了一回垫子。
“你伤还没好呢!得瑟什么!”
凉月见周柳湾戴了顶帽子,想起她光溜溜的后脑勺,又有点想笑。
“妖!他们俩是妖!”小道士指着青竹玉竹。
凉月回头看了一眼,青竹玉竹露出了两条蛇尾,脸上还受了伤。
看来这个周柳湾还有点本事。
“师父!他们俩不分青红皂白就欺负我俩,我俩无奈之下为了自保才出手的!”
玉竹先告状。
“师父?”周柳湾诧异的询问。
这时候,山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趴在了凉月脚边,还蹭了蹭凉月的裙角。
凉月丢给山药一块牛肉干,山药嚼得咯吱咯吱响。
小道士看傻了,大喊一声:“娘啊!这么大一只狼妖!”
凉月淡定地蹲下来,揉了揉山药的耳朵。
“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洗洗睡吧。”
说完,凉月又回头冲着青竹和玉竹说:“收起来。”
“哦哦哦。”玉竹抱歉地挠挠头。
师父有命,不可以随意现真身吓唬人。
凉月起身,冲着周柳湾行了礼,说:“冒犯了周道长,我替我的徒儿给你赔个不是。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还是不要来往的好。告辞了。”
“你要走?”
周柳湾被小道士扶起来,似乎还有点不舍。
凉月摇头:“这地方我呆不惯,找个舒服的地方去。至于这城里的事,无论是妖族作怪还是道门生事,我都得管,不过看你们对我两个徒儿如临大敌的样子,估计也没什么合作之意,算了,我们还是各干各的吧。”
“等等!”
周柳湾上前拦住了凉月,“一场误会,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的,我这个当长辈的确实不该插手,还请郡主见谅。”
凉月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就要走。
周柳湾又说:“其实我知道这孩子为何被追杀的原因,郡主要不要听听?”
凉月揉了揉眼睛:“不要,我困了。”
山药用大脑袋拱了拱周柳湾的膝盖,把他拱远了点,然后变成了十倍之大,叫凉月坐上去,然后飞身冲向了夜幕之中。
小道士捂着快摔断的肩膀问:“师父,她是人是妖?师父,你怎么这么让着她?”
周柳湾神色复杂地看着夜幕中迅速划过的影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妖主。
他遇到了。
青阳派的祖师爷本是相师出身,他们这一派最擅长的就是算天算地算人,而周柳湾的师父曾经为他算了这个一卦。
妖主,这个传说中几万年才出一位的人物,会是他的一道生死劫。
周柳湾这些年一直在打听妖主的下落,也听到了一些关于疯王的女儿的流言,没想到他们两个会以这样的方式遇见。
而这个目中无人没大没小的臭丫头,妖力的强大已经超过了自己的修为,他想破这个生死劫,是不可能的!
莫非自己此番,就要栽在北安城里?
凉月自然不知道周柳湾为何总是在她面前找存在感,她更不是真的不管楚念歌那小骗子。
她隐隐觉得,这样一直捂着,护着楚念歌不是什么好主意。
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需要知道。
无极门内,陆宗主此刻正被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你说什么?进不去?”
唯唯诺诺的徒弟回道:“是进不去,师父,整个北安王府外都设了结界,而且,我们还破不开。”
“一个臭丫头,你们都降不住!一群废物!”
被骂的弟子们也很无辜,他们哪知道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呢!
“这女子来头不小,不可小觑。”
陆老头的师弟好心提醒道,“能同时叫苏氏和摄政王府都听命于她的人,恐怕只有疯王的女儿,那个传说中从小就异于常人的郡主了。”
陆老头倒吸了口凉气,涨红的脸微微白了些。
“你是说,顾凉月?”
“师兄,你可听说过道门近些年的传言吗?这个顾凉月虽为人族,却能和妖族交好,甚至在妖族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而且她妖力强大,收拾个高级的妖族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听说她十年前就孤身一人,把紫烟宫闹了个人仰马翻,紫烟宫从此销声匿迹,都是因为她!而且啊,听人说,当初疯王能从北安城的地牢里逃出生天,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京城,废旧立新,夺得兵权,全都是拜了这个姑奶奶所赐。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娃娃!你说说,她得有多可怕!”
第503章 风评被害
“怎么可能?!”
陆老头坚决否认。
“谁都可能帮北安王,唯独这个小丫头不能!顾凉月最恨的,就是北安王!”
“师兄!不可被表象迷惑!今日那女子无论怎么看,都是顾凉月无疑。她到底有多强,咱们且不说。单是她背后的苏氏,就是我们惹不起的!”
“哼!”
陆老头憋着一口气,坐回了榻上。
“就算她是摄政王的宝贝闺女,又如何?那个东西,我们一定要拿到才行。”
一直在房顶偷听的凉月提了点精神。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值得这些臭道士也掺和进来?
陆老头捋了捋胡子,神色稍缓,微微点头。
“咱们无极门能不能在各仙门中一枝独秀,就要靠那东西了!”
凉月更听不明白了。
“那是自然,那可是妖判的丹元啊!”
陆老头叹道。
凉月听了,心里陡然一惊。
妖判的,丹元?
玄晖的丹元?
怎么可能!
玄晖不是被风缄杀了吗?
怎么可能还留着他的元丹?
要说是玄晖留下的法器,她还能有三分相信。
这些臭道士,本事不大,消息倒是挺灵通,竟然还知道妖判!
“妖判可是妖界的判官,他的丹元若是我们能得到……”
这陆老头兄弟俩想得挺美,丹元还没拿到呢,就已经想要称霸仙门,统领人族了!
这不就是典型的异想天开吗?
凉月吹了口气,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三个圈,她周边便起了一圈旋风,旋风越刮越大,没一会就扩大如一场飓风一般,将整个无极门都刮了一遍。
“怎么回事?哪儿来的风?”
无极门的弟子乱作一团。
凉月心说,也没什么,就是怕你们想太多,请你们喝点西北风。
正准备离开,突然,凉月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妖气,从凉月耳边划过,好像是刚刚和自己擦肩而过。
“谁?”
凉月环视四周,除了她,就是风,哪有妖?
凉月自认自己没喝醉,不至于嗅觉还不好使了。
凉月打了个响指,从袖中掏出了一根绳子,那绳子瞬间在空气中化成无数根,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现!”
凉月念了个诀,就见那些绳子朝着西北方向齐齐而去,然后合并拢住了一团什么东西,狠狠地缠了上去。
“嗷!”
一声野兽的嘶吼声在夜幕中如一颗炸雷一般响起来。
凉月有一瞬间的耳鸣。
可是即便如此,那东西还是没有显形。
凉月是可以透视的,她竟然看不清,只能依稀看出来,似乎是个大猫之类的样子。
这不是隐形。
凉月还没有想明白,那些绳子突然松松垮垮地卸了下来,凉月隐隐约约的看见那大猫一瞬间化成了无数的水珠,从绳子的缝隙中逃了出来,然后又化成了一个圆滚滚的什么东西,嗖地飞走了!
这……
还挺多变的!
凉月正要追上去,突然十几个身影挡住了凉月的去路,然后更多的修士聚上来,把凉月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老头捋着他快薅没的胡子,手掌一翻,就把凉月给他设计的西北风给收了。
“郡主,深夜前来无极门捣乱,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陆老头的师弟率先发难,走得还是先礼后兵的套路。
凉月一心想追上那妖,觉得这些人真是够烦的,直接脱口而出:“滚开!”
“放肆!我无极门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无极门的门人喝道。
凉月歪了下头,嘿嘿一乐。
“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就不怕我父王把你们无极门夷为平地?”
凉月的话叫无极门那几个长老脸色变了变,因为他们都知道,顾怀酒那个疯子绝对干的出来。
“那就要看,你这个臭丫头有没有能力,活着走出无极门了!”
从凉月头顶响起一个身影,凉月抬头看时,一个硕大的手掌已经朝着凉月拍了下来。
凉月摸了摸发髻,随手拔出一根发簪,朝着那手掌刺了出去。
“啊!”
手掌瞬间破碎,只见那个陆老头的师弟一口血喷了出来,被无极门的弟子扶住了,不然就直接仰面倒下去了。
凉月将发簪重新插回去。
“老头儿,我来,是好心提醒你,你们无极门这地方风水不好,遭了妖,我方才正帮你们捉妖呢,若不是你们拦着,这会儿我已经把它收了!”
凉月毫不掩饰自己对陆老头的厌恶。
陆老头嗤笑一声:“谎话连篇!你就是那最大的妖吧?”
凉月揉了揉眉心,吐槽道:“爱信不信!”
“臭丫头,我们无极门不是好欺负的!”
陆老头话音刚落,他就突然退了出去。
无极门的道士们都将剑拔了出来,在凉月的四面八方跑了起来,一看就是在摆剑阵。
凉月一直都觉得这种大型的剑阵特别的浪费时间,有摆阵的功夫,凉月已经逃出去了。
“我说,我真不想和你们打。”
凉月左顾右盼,看着身边那些尚且稚嫩的小道士们。
“山药!”
凉月唤了一声,只见夜幕中一道流星划过,然后这流星重重地落了下来,把无极门的房顶给砸了个大坑。
“不好意思哈!他落地一直不太稳。”
凉月不好意思地哈哈两声。
那些道士还在摆阵,真够慢的。
“今天就不和你们打了,下次摆阵快一点。”
凉月指尖夹了一道符祭了出去,瞬间就有一股强烈的罡风从她脚下四散开去,将还在摆阵的道士给掀飞了出去。
山药朝着凉月飞出来,又把那些道士们给踢飞了不少。
“啧啧!就这,还想做仙门翘楚?做什么白日梦呢!离苏门的水平还差得远呢!”更何况是她呢!
凉月趴在山药身上,毫发无损地离开了无极门。
“走!山药!”
凉月拍了拍山药的大脑袋,“我想,我找到了你的主人了!”
“呜呜呜!”
山药仰起头,又长啸了一声,“呜……”
说你是只狼,谁信呢?
虽然凉月和玄晖一直吵嘴,可毕竟当年玄晖对她有救命之恩。
虽然那是看在青染的面子上。
不过如果能找到玄晖,说不定就能找到师父了。
师父偷偷摸摸藏起来已经十年了,如果他再不出现……
凉月想到了京中那些另她心烦的事情。
“走!今晚我们通宵!毕竟速战速决了!”
山药晃了晃耳朵,昂头又是长啸一声。
凉月指了指下面,说:“回去!”
第504章 气吐血了
凉月回到北安王府,没直接就把楚念歌给带出了北安王府。
在楚子扬还在安睡的时候。
等到无极门的人追到北安王府管楚子扬要人的时候,楚子扬一脸的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再叫红鬼去找楚念歌,就发现干儿子也不见了。
“这个行事作风,倒是和她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楚子扬也很无奈,任无极门的人如何叫嚣,他确实交不出来人啊!
无极门的人只能暂时离开,四处去搜寻凉月和楚念歌的下落。
其实凉月没有走远,她带着楚念歌去了北山的采石场,这里已经荒废了,没什么人烟,是个适合问话的清净地方。
“把东西交出来。”
凉月直接开门见山。
楚念歌此刻害怕极了,他没想到凉月居然直接越过了父亲,将他带出了府。
但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什么东西?我没有。”
凉月不卖关子。
“那东西害死了你爹娘,你还敢留着它?交出来,对你有好处。”
凉月觉得自己挺讲道理的,可是楚念歌还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了!”
凉月烦不胜烦。
她对付小孩子,就没有办法了。
“你再哭,我就让你到地下去陪你爹娘!”
楚念歌哭得更凶了!
“你这样,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从暗处走出来个人影,凉月瞥了一眼,这家伙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跟来了?
周柳湾步履缓慢,他还受着伤。
若非如此,凉月肯定先把他打倒了再说。
山药拱到周柳湾身前,不叫他继续靠近。
周柳湾也识相地停下步子,与凉月说:“这孩子的住处我看了,没有那东西。而且,那东西也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藏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问他。”
凉月心说还用你教?
周柳湾却格外有耐心,淡笑着说:“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了?”
“不知道。”
凉月没有贸然说出来,她担心是周柳湾在套话。
周柳湾又笑了笑,说:“妖判的丹元,怎么会出现在人界呢?”
凉月心里一惊,难道真的是玄晖的丹元?
“我不信!”
就这么会儿功夫,楚念歌可能是哭累了,也可能是被凉月和周柳湾的话给吸引了,也不哭了,只是站在那里抽泣。
凉月没耐心地皱了皱眉头,抱着胳膊,指着山药,与楚念歌说:“我很忙!京城一堆破事儿呢!你不说!我现在就把你喂狼!”
山药凑到楚念歌身边,嗅了嗅,竟然扭过头去。
很嫌弃!
不好吃!
也对,这傻狗现在改吃素了。
楚念歌怯生生地盯着凉月,嘴却抿得特别紧。
周柳湾摇了摇头,这丫头,脾气可真够差得!
“行吧!那我只能把你带走了!”
凉月上前,抓住楚念歌往山药背上一丢。
周柳湾拦住凉月:“你要把他带去哪儿?”
“去妖界,妖判的东西,当然要归还妖界!他不说,那就带回去,慢慢地问!反正那些妖比我可狠多了!”
“不可!”
周柳湾抬手,将凉月拦下,思忖片刻,才说,“我知道那东西在哪儿!”
凉月歪了下脑袋,这才正眼看周柳湾。
“哈?你知道?我不信!”
凉月推开周柳湾。
周柳湾却拉住了凉月的衣角。
“那东西,就在他体内。”
周柳湾急了,说话的时候,还咳嗽了两声。
“郡主,你冷静一点行不行?”
凉月看周柳湾好像要急得吐血了!
“你……”
凉月扫了周柳湾一眼,又把头扭到一边,“我不信!”
周柳湾:“……”
这个丫头就是来气死自己的吧!
“是真的!是我师父,亲手封进去的!”
“你说什么?”
凉月抬手,将楚念歌抓回来。
“你什么意思?这孩子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凉月现在被绕糊涂了,怎么还扯到他师父了?
周柳湾咳嗽了两声,捂着受伤的胸口,说:“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凉月可没功夫听,磨磨唧唧的!
周柳湾感觉心口堵得慌!
“你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他!”
“因为他是纯阳之体!”
周柳湾压着口里的腥甜,接着说,“这孩子可以将妖判受损的丹元将养起来……”
“你师父也想要,是吧!臭不要脸!”
“噗!”
周柳湾一口血喷出来,人也跟着要栽倒。
凉月将他扶住。
“你先别晕!所以,你才会在李家人出事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原来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凉月抓着周柳湾,用妖主咒印给他治伤。
周柳湾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温暖的灵力正在治愈自己。
“你能治愈别人?”
凉月没理他,她现在生气呢!
“臭道士!没一个好人!”
凉月狠狠地瞪着周柳湾,说,“我要不是怕你死在这儿,才不救你呢!”
周柳湾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痊愈,周柳湾不敢置信地查看自己的伤,真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你……”
凉月松开了周柳湾,抹了抹脸上的冷汗。
“你脸色突然这么差,你的能力,不是治愈,而是转移是吗?”
这回轮到周柳湾扶着凉月了。
“臭道士!放开我!”
凉月推开周柳湾,带着楚念歌上了山药的背上。
“说!怎么解开封印,拿出那丹元?”
凉月伏在山药背上,她得缓一会,可气势上不能输!
周柳湾追上凉月,也上了山药的背。
“你这个样子,还是先回北安王府歇歇吧!”
周柳湾听说过这种迅速治愈的法术,施法之人要承受受伤者十倍的疼痛。
他现在有点担心,顾凉月能不能挺住。
“我死不了,不用你担心。”
凉月抓住山药松软的长毛,低低地说。
“你就说你知道的,这封印你能不能解开?”
周柳湾点头:“能。”
“那还不快解!”凉月吼道。
“现在不行,要等到三日之后。”
“为啥?”凉月觉得周柳湾有拖延时间的嫌疑。
周柳湾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三日后满月,才可解封印。”
“啧!真麻烦。”
还要等三天,那她现在能去哪儿?
北安王府被无极门的人盯着,她回去,只会给楚子扬招惹麻烦。
“我带你回青阳门。”周柳湾说,“我帮你一次,你也帮我一次吧!”
凉月不明所以。
“怎么?你不想要那丹元?”
第505章 一同回去
凉月觉得周柳湾很奇怪,总觉得他有点故意接近自己的意思。
按理说周柳湾知道她就是妖主了,应该和她划清界限,甚至是敌对。
怎么感觉周柳湾还有点想和自己交友的感觉?
“道士,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凉月不想和这些臭道士接触得太多,毕竟不是谁都能像苏野那样,理解她的处境。
所以,凉月还是警惕地摸了摸山药的大脑袋,山药冲着周柳湾“呜呜”叫了两声,晶亮的眼睛盯着周柳湾,他若是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山药直接一巴掌把周柳湾拍飞!
周柳湾郑重地冲着凉月行了一礼:“不瞒郡主,妖主是周某命中的一道劫难,若是化解不了,你我二人,必有一死。所以,我希望妖主能帮周某渡过此劫。”
“什么劫?”凉月问。
周柳湾喉结动了动,犹豫了下,才说:“生死劫。”
凉月:“……那我杀了你,不就解化解了吗?”
周柳湾苦笑了下:“那你刚才,不是白费功夫了?”
“刚才你也没说这茬儿啊!”
凉月见周柳湾脸色都白了。
“你杀不了我,所以求我帮你解了这生死劫。”
凉月摸了摸鼻子,笑道,“不是什么难事,放心吧!三日后,先把这件棘手的事情解决了。”
其实凉月根本不知道怎么解这个什么破劫,她就是想先稳住周柳湾,让他帮自己把这个封印解开。
不管那个东西是不是玄晖的丹元,都绝对不能落入这些臭道士手中。
“不是去你们青阳门吗?上来吧!”
凉月指了指楚念歌身后的位置。
周柳湾却推拒道:“我……我御剑就行。”
“随你便。”
凉月不啰嗦,跟着周柳湾到了青阳门,才一进他们门派的大门,就瞧见那个哭唧唧的小道士带着几个师兄弟正候着呢!
“师父,您终于回来了!”
小道士最先迎上来,见周柳湾面色红润,步履稳健,轻“咦”了一声,“师父,您的伤都好了?”
“还要感谢郡主的灵丹妙药。”
周柳湾还算识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倒是挺明白。
凉月带着楚念歌下了山药的背,小道士嘴巴张得老大,指着山药。
“妖!妖!”
“少见多怪。”
凉月拍了拍山药的脑袋,“去玩儿吧!”
山药抬头,仰头啸了一声,冲入了夜幕。
“郡主请。”
周柳湾引着凉月往里走,给凉月安排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郡主可以带着小世子在此安歇,此处我已设了结界,没有我给的口令,旁人进不来。”
他安排得倒是周到。
凉月送走周柳湾,长舒了口气,她低头看了看楚念歌,也已经困得快站不稳了。
“天快亮了,先睡个半日再说。”
反正还要再等三天,凉月再急也没用。
她今日消耗了不少灵力,需要好好休息才行。
而彼时,在京城中,摄政王府里要比平日里萧索了不少。
郡主不在家,下人们都夹着尾巴做人,不想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疯王。
疯王在他闺女不在的时候,脾气就像是一根爆竹,一点就着。
就连管家风缄和贴身侍卫半曲都得谨慎行事,出了事儿,可没有郡主来求情。
玉笙院内,疯王在树下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好像在守株待兔的农夫。
就在半曲打算偷偷打个盹的时候,就听到疯王突然问了句:“凉月走了多久了?”
半曲立刻来精神了,拱手道:“主子,姑娘才走了两日。”
“两日?这么久了?”
其实凉月从前出门办事走个三两日是常事,有时可能会更久,十天半月也不是没有过。
这一次,王爷似乎比往常表现得更加寝食难安。
“她见到北安王了吧?”
疯王的话里,满是对闺女的担心。
半曲宽慰疯王:“姑娘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不会像从前那样鲁莽的。”
“倒不怕他鲁莽。”
疯王叹了口气,他的担心,谁能懂?
“本王担心,她会不会,不回来了?”
凉月恨楚子扬,疯王一直都知道。
可十年了,她还恨吗?
万一她选择原谅了北安王呢?
她岂不是以后就有两个家了?
疯王摇了摇头,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闺女早晚是要出嫁的,她必然会有自己的家的!
想起再过几日,白洞庭那个臭小子就要从北疆回来了,疯王更觉得烦躁。
自家养的水灵的大白菜,就这么便宜了白家的黑猪!
他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这门亲事!
可是,放眼整个朝野,也只有白家是最适合凉月的。
即使疯王知道,身为妖主的凉月,根本不需要白家的庇护。
可疯王还是愿意将他认为的最好,通通给凉月。
而此时的凉月,早已经在晨曦中睡得正沉。
直到太阳偏西了,凉月才醒。
楚念歌比她还能睡,到现在也没有醒。
凉月施法抹去了他昨夜的记忆,免得他一会醒来,又害怕自己。
她只是对小孩子没耐心,并不是真的要害他!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跟着师父抓了不知多少妖了,哪像你这么脆弱!”
凉月拄着胳膊,盯着楚念歌睡得小脸粉扑扑的。
“小屁孩!非要掺和进来!”
老老实实地把东西交出去不就行了?结果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你留着这东西又没有用!”
凉月这会儿觉出奇怪来了,这个楚念歌似乎非常清楚自己体内藏着什么。
他不害怕就算了。
为何好像他对这东西,很感兴趣?
“好奇心还是喂狗比较好。”
凉月掐了下楚念歌的小脸,轻轻地说,“你还是做个普通人吧!”不是什么人都能走上九重天,做神仙的!
不是说先天有很好的条件就可以一步登天了,修仙这条路,就好像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只讲究天分,机遇也很重要。
就好像疯爹,如果他没有遇到君迟那个大冤种,他明明可以成为仙门中年轻一辈数一数二的人物。
结果,不仅修为被废,还失去了自己最尊敬的恩师!
更是因为这一次失利,导致他的人生轨迹彻底得改变了。
如今成了个时不时就要犯病的疯子。
凉月想,如果让疯爹重新选择一次,他可能不会选择拜师到苏氏。
“郡主,你在吗?”
门外传来周柳湾的声音,打断了凉月的思考。
凉月整理好衣衫,才开门出去。
“有事吗?”
凉月瞧见周柳湾手里提着个食盒。
“那个,妖主是不是也得吃饭啊?”
第506章 求援
凉月把门口让出来,让周柳湾进来。
她沉默地看周柳湾将食盒打开,一盘热腾腾的包子被端出来放在桌上,还有两碗瘦肉粥。
“也不知道郡主平日里是什么口味,就随便做了一点。”
凉月掰开一个包子,是蟹黄馅的。
还真是普通而不简单。
“多谢。”
凉月慢吞吞地喝粥。
周柳湾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凉月点了点头,他便坐下了。
“郡主救下了贫道的命,为贫道挡下了伤痛,贫道着实愧疚。”
凉月愣了下,把注意力从包子上挪开了,她清冷的眸子看向周柳湾,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上面沾了一点没有洗干净的面粉,她又把视线收回来,到了包子那里,夹起一个蟹黄包,吃了一小口。
“你不该掺和我的事,和我相处,会很倒霉。”
周柳湾这个人真奇怪。
竟然还愿意和她这个怀胎相处。
周柳湾抿着的唇勾起来,眼睛也眯起来,笑得一点也不像个一门之主。
“周某不怕麻烦。”
凉月呆愣地瞅着周柳湾,皱起来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
“谢了。”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这个臭道士只是想解开自己的生死劫罢了。
“郡主若是觉得无趣,可以随意在门内走动,我这儿设了结界,无极门他们不会察觉。”
随意,走动?
“紫烟宫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吧?你就不怕我,一个不高兴,把你这门派给灭了?”
周柳湾眼睛一亮,说:“十年前紫烟宫被偷袭,从此一蹶不振,是郡主做的?哈哈,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凉月敛了笑容,她可没开玩笑。
“如果我父王不是在苏门拜师,就苏氏那个行事做派,我定不会改留着他们。所以,周道长,咱们可不是朋友,你最好还是防备着我点。”
凉月是在警告周柳湾,离她远点。
周柳湾却把包子往凉月那边推了推:“那就让郡主高兴,不就可以了?”
凉月差点咬了舌头。
这人还有点难缠。
说是随便走走,其实青阳门也没有多么大,凉月随着周柳湾走了一圈,还没走累,就到头了。
满打满算,也就是王府的二分之一大。
“这里是贫道的院子,里面有个池子,贫道素来爱在池中凉亭饮酒下棋,不知郡主可有雅兴?”
凉月瞥了眼远处那些青阳门的弟子都偷偷地往这边看,还窃窃私语的,就不大想进去,免得生出些流言蜚语来。
拒绝的话才要说出来,从院子里走出来个和凉月年纪相仿的姑娘,一身月白的长裙,格外扎眼。
“师兄!你回来了!”
姑娘走到周柳湾身边,挽住了周柳湾的胳膊。
周柳湾挣了挣,还没挣开,那姑娘又看向了凉月。
“师兄,这位姑娘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姑娘眉目清秀,看上去清纯淡雅,看向周柳湾的眼里都是爱意。
周柳湾脸色却不大好,他硬是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与那姑娘说:“师妹,我说过,不要这般拉拉扯扯。”
凉月是懒得管他们的家务事,与周柳湾说:“我有点事要去办,麻烦周道长照看好念歌。”
不待周柳湾多言,凉月便打了个响指,直接消失在他二人面前。
周柳湾心中遗憾,好不容易她不骂自己臭道士了……
凉月溜出了青阳门,一直隐去身形,回到了客栈。
青竹玉竹两个兄弟正在休息,一见凉月回来了,立刻来了精神,凑到凉月身边问东问西的。
“师父,您昨晚去哪儿了?我俩担心死了!”
“师父,那个小孩儿到底咋回事儿?”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的,凉月却只是笑而不答。
“看师父这样子,应该是有眉目了。”青竹说。
凉月喝了杯热茶,觉得没什么滋味,又换了壶酒来,慢慢地品着。
“也不算什么眉目,只是大致有了个方向。”
凉月将昨晚的事讲给青竹玉竹,二人听得目瞪口呆。
“妖判玄晖!我知道我知道!咱娘最恨的就是他!”
玉竹说话不过脑子,青竹赶忙拉住玉竹,低声警告他:“别乱说话!”
“玄晖与你们蛇族的恩怨,我管不了。毕竟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我也只是听说。”
凉月先把自己摘了出来,她可不想这两个徒弟起刺儿。
“不过这玄晖毕竟是妖族,他的丹元若是落入到了人族手里,可就大事不妙了!我年少时,可是打不过玄晖的!”
凉月觉得为了保险起见,等到三日后月圆之夜解开封印之时,为了避免无极门的人来捣乱,还有那些隐在暗处至今还没有抓到的不明妖类,她需要帮手。
“师父,可是需要徒儿到翼山去找罗罗大人?”
青竹说到了点子上。
“罗罗和不毛,他们俩请来一个就够了。”
青竹即刻动身,去了不过半日就回来了。
“什么?他们俩不来?”
凉月打了个酒嗝,搓了搓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青竹拱手道:“师父,是徒儿无能!”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说说,不毛是怎么说的?”
凉月倒是要听听,这个不毛是哪根筋又搭错了。
青竹为难地说:“师父,不毛大人倒没说什么,是罗罗大人说,若是师父得了那丹元,直接捏碎了敷脸就行,根本不需要护它!”
“啥玩意?”凉月听得酒都醒了!
“罗罗大人还说,玄晖那种忘恩负义的家伙,就应该灰飞烟灭!”
凉月叹了口气,罗罗这话分明就是还在恨着玄晖呢!
当初是玄晖包庇了青染,害死了自己。
可如今她已经回来了。
而且,身为妖主,个人恩怨什么的,她早就放下了。
毕竟那些年,玄晖是真的一直在保护着自己。
“不毛现在是个妻管严,罗罗不来,他也不会来的。”
凉月犯了难,她还能去找谁呢?
玉竹灵机一动,说:“师父,咱们何必舍近求远呢!这北安城里,不就有现成的帮手吗?”
“谁啊?”凉月想不出来。
玉竹指了指外面,说:“轻罗馆啊!”
“轻罗馆对咱们几个大门紧闭,咱们连人都见不到,还怎么开口叫他们帮忙!”
青竹觉得玉竹这是在给师父添堵呢!
“嘶!”
凉月揉了揉腮帮子,她有点牙疼。
“或许玉竹说得对,玄晖活着的时候,就一直和我师父交好,平日里总是在轻罗馆蹭吃蹭喝,也没少帮助轻罗馆的小妖。他们烦的是我,不是玄晖。”
凉月打算去试一试。
第507章 欺师灭祖
“开门!”
玉竹把轻罗馆的大门拍得当当响,也不见有人给开门。
“开门!再不开门,我就砸门了!”
玉竹可不是冲动,他真的在手中结了个印,打算把门撞开。
“不可!”青竹拦下玉竹,“礼数都忘了吗?”
玉竹不服气地嘟囔:“哥,你看他们!分明是在欺负师父!”
青竹还要教训玉竹,凉月却摆摆手,说:“不用惯着他们,不让走门,咱们直接进去。”
说罢,凉月就挥了下手,带着青竹和玉竹直接飞进了轻罗馆。
三人落在院落之中,院中空无一人,凉月扫视了周围一圈,勾唇一笑。
“出来吧!”
登时,从四面八方跳出来一群小妖,他们都拿着各自最趁手的兵器,齐齐冲着凉月他们。
“谁叫你们闯进来的!”
“这里是轻罗馆!不欢迎你们!”
众妖七嘴八舌地招呼着凉月,青竹和玉竹挡在凉月身前,玉竹最受不了委屈:“师父,我可以把他们都打趴下吗?”
“当然不可以!”青竹觉得玉竹是在说废话,“咱们是来找人帮忙的,怎么能……”
“可以!下手不要太轻了。”
青竹话还没说完,凉月就下了令。
玉竹立刻冲出去,和这些小妖们打成一团。
“师父,这……”
青竹还是觉得不妥。
凉月转身往内堂去,无所谓地说:“打不打,他们都不欢迎咱们。”
穿过一条回廊,便到了内堂。
凉月才抬脚要跨进门槛,突然一道罡风刮过来。
“师父,小心!”
青竹挡下了这道风,他手中夹住了对方射过来的毒镖。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毒镖又射了过来。
凉月上前,护着青竹到自己身后,抬手张开了手掌,手中光芒大盛,那些毒镖纷纷掉落在地。
“谁许你进来的?”
空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声,这声音凉月虽然很久没听到了,但也知道是七七那只蛇妖。
凉月不想和七七吵架,也不想打,但看七七这个架势,她好好说话,七七是不会理她的。
“师父已经把轻罗馆交给我了,这里是我的!”
凉月干脆就张狂一点,把七七气得七窍生烟,把她气出来再说!
“师父?!”
七七的声音里满是鄙夷,“顾凉月,你好大的脸!你凭什么还敢管主人叫师父!你欺师灭祖!杀了自己的师父!凭什么还想来掌管轻罗馆!”
欺师灭祖!这个罪名可够大的!
凉月说:“轻罗馆都是我的!这么多年了,我是没有管过北安城的事,不过,也不代表,你可以占着。更何况,你大门紧闭,外面的事都不管,搞得现在北安城打乱,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骂我?”
果然,凉月话音刚落,一道青色的光芒就从房梁上直冲了下来,一条腰把粗的巨蟒张着深渊巨口就冲着凉月而来。
凉月还没有出手,反而是她身后的青竹先化了形,也化作一条青蛇,两条蛇在空中缠斗在一起。
凉月抬手,把青竹扯了回来,将他拉到一边去。
“你打不过她!老实呆着!”
“师父!你小心!”
青竹又化成人形,他担忧地看着凉月直接面对巨蟒的攻击。
凉月身形纤瘦,又很灵活,在这个空间不算太大的院落里,十分占优势。
可这巨蟒毕竟带有剧毒。
而且,来势汹汹的!
这条蛇方才说师父欺师灭祖,又是怎么一回事?
青竹心里有疑问,可毕竟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而且,他也不信。
凉月跳到了巨蟒的背上,只用了两根手指,戳中了巨蟒的眼睛,巨蟒痛嚎了一声,震得房盖上的瓦片都掉下来。
巨蟒落在地上,现了人形,七七捂着自己的眼睛,在地上打滚,咒骂着:“顾凉月!你敢给老娘用雄黄酒!”
凉月嘿嘿一乐,她特意在手上抹了雄黄酒。
“我不想伤你,我也没打算将这里要回去。我就请你帮我个忙!这个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七七怒不可遏地站起来,红着眼睛,指着凉月痛骂:“臭丫头!长大了!翅膀硬了!说话都有底气了!我不帮!你现在就给老娘滚!”
凉月点点头,转身就走:“那你就永远见不到你的老情人喽!”
“唰!”
七七闪身到凉月面前:“你说什么?”
“你情人那么多,估计也不会在意。你无所谓,那我也无所谓。”
凉月绕道就走,又被七七截住。
“把话说清楚!到底是谁!”
凉月这才慢悠悠地说:“妖判啊!十年不见,你想他不?”
七七瞪圆了眼睛,眼泪就顺着眼珠子往下淌。
不是感动的,被雄黄害得!
“你把话说清楚!不然我杀了你!”
七七急了。
“你若杀得了我,还用在这窝着吗?”
凉月反问。
“少废话!”
七七气得鼓鼓的。
凉月说:“三日之后,你带着人到青阳门去,你老情人的丹元,会在那天重现人间。若是你因为咱们这点恩怨不去,到时候各方势力抢得天昏地暗的,不知道会落到谁手里。你猜,若是风缄知道玄晖的东西在这儿,会不会把它抢走,捏碎了?”
七七神色莫辨,她大概还在斟酌凉月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时候,玉竹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甩了甩手腕子,对凉月说:“师父,我只能保证外面那些,三日后还能下床,至于能不能抗揍,就不知道了!”
凉月冲着玉竹竖了个大拇指,说:“实诚孩子!”
玉竹嘿嘿乐,走到凉月身边,越过凉月的肩膀偷偷地去看七七的脸色。
“师父,这位大娘是咋地了?”
大娘?你可真敢叫!
七七五官都要飞起来,冲着凉月吼道:“臭丫头!赶紧被老娘消失!”
凉月也不多留,目的已经达到了,迅速带着青竹和玉竹两个徒弟离开了轻罗馆。
身后还能听到七七歇斯底里的吼叫声:“大娘!老娘我肤白貌美!哪里像大娘!”
“师父!她会不会气吐血了!”
玉竹洋洋得意。
凉月没做声,她心里也不好受。
都被人骂欺师灭祖了,她能好受才怪!
花酿!你打算什么时候现身啊!
“师父,她骂你骂得这么凶,居然还能活着!师父你太善良了!”
凉月白了玉竹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什么别的事儿了,你们去玩吧!我随便溜达溜达!”
把两个徒弟打发走,凉月便在北安城里闲逛起来。
第508章 他长得很像一个人
阿原这几日一直在北安城中闲逛,他自然也听说了北安城中的事。
那些修士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搞得北安城里气氛肃杀,跟有一场大仗要打似的,所以他干脆反其道而行之,偷偷得混进了青阳派的门内。
结果让他发现了个大秘密。
阿原看着摆在大堂之上的棺材,本来是打算去偷几个贡品吃顿好的,没想到,这棺材里面空空如也。
不,也不算空空如也,因为里面躺了个纸人。
那纸人的脸色看着比死人还瘆人呢!
所以阿原当时心里一哆嗦,差点掉在祭品上。
定神之后,阿原吃了口干巴巴的饼,在一片灰白的麻布被风掀得飞起的时候,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跟在那几个看上去不那么悲伤的小道士,阿原远远地瞧见,这些小道士冲着个年轻男子恭敬地唤着“师父”。
阿原自知自己身手不够好,再加上,这门派内到处是结界,他也过不去。
他识趣地退了出来,遮掩自己身上的妖气,偷偷地出了青阳门。
这可是个大秘密,可是这样的秘密,应该讲给谁听呢!
阿原琢磨了半天,觉得去告诉那个妖主,应该不错。
到时候没准这个妖主会赏自己点什么呢!
这么想着,阿原就又回了凉月居住的客栈。
门关着,里面传来人声,阿原不假思索,就扣了扣门,冲着里面说了句:“主子,小的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门嚯得开了,傍晚时分,房间还没有掌灯,阴暗地看不清人影。
阿原扫视了一眼,总觉得有点怪。
他想起那个妖主也是个半疯,突然就后悔自己的决定了,打算先跑。
却没想到,黑暗中,突然冲出来一只骨节森森的手,抓住了阿原的头发就狠狠地往里面扯。
阿原这才觉出异样的味道来。
他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毕竟是只猫,嗅觉还是挺管用的!
这可不是妖主的味道,这味道里混着浓重的血腥气味,那个妖主虽然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其实干净得像雪一样!
“妈呀!”
阿原大喊一声,条件反射似的伸出爪子狠狠地挠了对方一下。
这可不算什么厉害的本事,甚至有点娘们!
可是不知为何,那东西竟然“嘶”了一声,好像很痛!
那东西竟然真的将阿原松开了!
阿原还不撒丫子就跑!
他跑得慌不择路,直接蹿出了窗子,跳到了街上!
“谁啊!砸死我了!”
玉竹好好地走在街上,满心满眼只有手里的香酥油饼,谁知道突然有个东西砸到它脑袋上,他眼冒金星,手里的东西也被那掉下来的东西给撞飞了!
“我的饼!”
玉竹心疼地看着地上被过路人踩得黢黑黢黑的饼,心疼到无以复加,眼泪都从嘴里流出来了!
“师父啊!你看那团球!就是它砸了我的饼!”
砸脑袋没关系,砸他的饼不行!
“请你有一只蛇的觉悟,饼不该是你的主食。”
凉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青竹把已经把自己砸得七荤八素又在地上滚了好几滚的某只猫给提了起来。
“你怎么……”
青竹还没问完,阿原就瞪圆了眼睛,用猫尾巴指着客栈二楼的窗户,大声喊道:“有人,啊不,有妖要杀我!”
凉月顺着阿原的尾巴所指方向抬头看去,青竹把阿原递给玉竹,就要上楼查看,凉月却拦下了青竹。
“师父放心,我不会鲁莽的。”
凉月却没放手。
“它已经跑了,上去也没用。”
“师父,那东西是啥?能吃吗?”
玉竹掐着阿原,还惦记着自己没填饱的肚子呢。
凉月摸了摸阿原背过去的耳朵,说:“你们俩去把他收拾干净,带过来。”
凉月自己上了楼,给一只猫洗澡好像两个人有点大材小用。
可凉月觉得这房间被人动过了,现在不安全了。
她现在是师父,就得有当师父的样子,一定要好好地对他们,保护他们不受伤。
所以,凉月宁可自己犯险。
推开房门,凉月打了个响指,房间里的烛火就亮了,里面与凉月离开之前没什么变化。
凉月迈步进去,查看了一遭,没发现异样。
难道是自己疑心病太重了?
凉月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那东西来自己的房间做什么?
这里可什么都没有啊!
凉月有些乏力,坐在了榻上,手指搭上身旁的桌案,手指上沾上了一点什么东西。
凉月抬手,抓到了一根金色的线。
不,这个触感,不是线,倒像是头发丝。
金色的头发,就算是在妖界,也鲜少能见到这么纯正的金色发丝。
“留下来这东西给我?还是无意间掉下来的?”
凉月觉得有点脏,赶紧去洗了洗手。
那头发丝也被她丢在了地上。
“你,不喜欢吗?”
头顶突然传来了人声,凉月总算是这么多年练出来了一些胆量,倒没多吃惊。
她就是奇怪,这家伙什么时候进来的?
趁她方才洗手的时候吗?
明明刚才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凉月抬头看向房梁,看见个一身白色道袍的道士!
又是个臭道士!凉月心想。
若不是看他生了一头金色的发,凉月就会向对付无极门的人那样,直接把他一竿子扫地出门。
凉月打量着这个少年,他看上去比自己年纪还小一点,生得稚嫩,而且他还生得特别白净,可若仅仅如此,凉月还不至于心慈手软。
他生得,很像一个人。
虽然面容上,比那个人在自己心里的样子年轻了许多,不过确实是这样的。
他长得,很像花酿。
像是少年版的花酿。
好看,加上这一头金发,又添了邪魅。
凉月坐回了榻上,指了指对面的席子,说,“你还想一直挂在上面吗?”
金发道士轻巧地落在地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他那件白色的道袍,就好像是在湖水中漂洗过的绸缎一样,随着少年的动作摆动,却没有一个褶皱,顺滑得就和他那一头金发一样。
“你这头发这般扎眼,走在街上,一定有许多少女青睐你吧!”
凉月见少年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坐下,坐得安然,又不是风雅。
这样子,还真有花酿的几分样子。
不,应该说,已经学得有七八分像了。
道士抓起一缕长发到身前,说:“姐姐说错了,这头发曾经给我带来了灭顶之灾!”
第509章 无易
“你唤我什么?”
凉月咳嗽了一声,盯着眼前这个自来熟的不速之客。
“怎么?姐姐不喜欢吗?”
金发道士的额头蹙起了一团哀伤。
“我以为姐姐会喜欢的。”
不得不说,这张脸,做什么表情都好看。
“呼。”
凉月定了定神,“我认真地问你,你本来就长这样?”
凉月看不出他用了法术,可还是要确认一下。
少年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脸庞。
“若是姐姐不喜欢,我倒是可以换一张的。”
“不用不用。”
凉月一时没忍住,伸出了手,撩了一缕的金发,这金发,代表着什么?
她需要好好把妖册好好翻看翻看。
“你叫什么名字?”凉月问,“你不是道士,为何还穿着道袍?既然想穿道袍掩饰身份,又为何不将你的一头金发一同掩饰了。这岂不是很矛盾吗?”
没想到那道士竟将脸凑了过来。
“姐姐猜错了哦!贫道三岁就入了道门。”
我不信。
凉月虽然没说出口,表情却已经出卖了她。
那少年道士委屈地将冰冷的手指搭在凉月手背上。
“姐姐不信我,姐姐为什么不信我呢?姐姐是人族,不是照样做了妖主吗?为何姐姐不能感同身受呢?”
凉月感觉手心有什么东西在动,低头看,她那些金色的长发已经缠上了自己的手腕,而且在不断收紧。
“这么神奇?你有意识控制的?”
“算是吧!”
少年的手指掐住了凉月的虎口,力气还越来越大。
“姐姐,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无易。”
“哦。可是我记性不大好……”
话未说完,凉月就感觉手腕猛地刺痛,那金发竟然勒伤了她的手腕,而且,那发梢就像是一条条小蛇,正拼了命地往她的血管李钻!
“你!这么危险!”
凉月这会儿知道后悔了。
难怪阿原那只懒猫,被吓得魂都快没了。
“姐姐最好不要动,你越动,他们便会越兴奋,钻得也越开心!”
凉月点点头,干脆慵懒地往案上靠。
“无易,这名字谁起的?是想让你终身艰难吗?”
凉月的放松倒是叫那少年愣了神。
“你既然入了道门,甭管你身上妖气有多重,你也是没少受教育的,那我问你,你将这北安城祸祸得乌烟瘴气的,是什么用意?被杀的那些修士啊,包括那摆摊算命的,都哪里得罪你了?你这么做,你师父他能容忍你?”
少年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沉溺之色,好像是回忆到了什么他很怀念的东西,连身上的杀气都少了。
“我师父他若是还在,我就不会在这儿了。”
“那你就不怕把你师父给气活了?”
少年的眼瞳猛地一缩,他瞪向了凉月。
“不许调侃我欺负!”
手腕上的力道更强了,整个手臂已经不听使唤。
凉月确实不敢动,她不确定这东西到底能不能直接斩断,万一斩断后,那些东西钻得更深了,到时候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压制这东西。
“那我们说点能说的。”
凉月压下疼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一些。
“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这个总不算是冒犯你师父了吧?”
无易竟然轻轻地笑了,他笑的时候,眼尾都带着一丝红晕,可是那眼神确实狠辣的。
“自然是要姐姐帮我拿到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
手腕猛地刺痛,凉月感觉自己的血正被这金色的头发吸走。
“姐姐怎么能装糊涂呢?自然是你们准备拿出来的那个东西。”
看来他也是知道了,关于楚念歌体内封印着的,玄晖的丹元。
“唉!原来绕来绕去,你们不过是一样的。”
凉月脱着腮,也冲着无易笑。
“那东西对我没用,我倒是希望我从来不知道这事儿。如果你想要那东西,明日尽管去拿,我不会拦着。”
无易缓缓收回那些金发,胡疑地看向凉月:“难道你不想复活妖判?”
“复活他?”凉月嗤笑,“复活他,让他气我吗?”
凉月手指了指天上。
“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跟我可不是一伙的。”
凉月摆摆手,“你还是去琢磨琢磨,要了妖判的丹元之后,你能做什么吧?那东西,可不是谁都用得起的!”
无易将那缕金发抽了回去。
“姐姐不要骗我。”
无易看向凉月的手。
“就在方才,毒已经渗入姐姐的血脉,除了我,无人能解。”
凉月口中腥甜顺着嘴角滑落。
“臭道士!真是一点也不差!”
无易走到窗前,那鬼魅般的金发被风吹得四散。
“姐姐,你明天最好不要插手!”
“咳咳……”
在凉月的痛楚中,无易消失在窗前。
青竹和玉竹推门而入。
“师父!你干嘛把我们拦在门外!”
“是啊!师父,我们虽然力量弱小,可也能帮着师父盯着那个家伙啊!”
凉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含糊地说:“就这么点毒,还想害我?我可是妖主啊!”
“啊?”
青竹和玉竹都愣住了。
凉月指了指窗外,叫青竹把窗子关好。
“不骗他,让他以为我中毒已深,他会轻易走吗?”
凉月其实也在庆幸,不然今天真的小命不保。
“师父,你真的没事吗?”
青竹还在隐隐担心。
“没事……”
凉月摆摆手,又咳嗽了声,“真没事儿……”
只是解毒还需要时间。
“你们俩在旁侧帮我守着,谁也不许进。”
凉月脑子里现在全是问号。
这个叫无易的人,应该和顾北斗一样,是个半妖。
可他的灵力,可比顾北斗厉害多了!
而且,他是怎么做到的?一只妖,入了道门,身体里有两套系统,竟然比能不冲突。
而且他还能把自己的修为提升到这么高,恐怕就算是青阳门和无极门那几个长老加在一块,可能也不是他的对手。
还有啊……
他怎么生得和花酿那张脸那么像啊!
该不会是……
花酿欠下的风流债?
“这可就麻烦了呢!”
凉月半睡半醒间,喃喃地道。
“郡主可在吗?”
门外有动静,凉月听到青竹出去和那人打招呼。
听声音,像是青阳门那个哭唧唧的小道士。
没一会儿青竹就回来了。
“兄长,谁啊?”
玉竹轻声问。
青竹压低了声音:“那个青阳门的掌门,好像是要找咱们师父商量明日的事。让我打发回去了。放心吧!”
“早不来晚不来,那个掌门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
“啧!休得胡说!”
青竹眼神示意玉竹不许再说了,师父都听见了。
第510章 新生
终于到了第三天夜里,凉月来到了青阳门,凉月提前设好了结界,即便她也不确定这东西能不能挡住那个金发的无易。
周柳湾已将闲杂人等撵出了院子,凉月带着楚念歌到了阵法前。
“你不用怕,很快就会结束,之后,那些讨厌的人就再也不会追你了。”
凉月不会说什么软话,而且这小孩根本软硬不吃,主意很正。
楚念歌想跑出阵法,被凉月定住了。
“不要闹了。”
他哭起来:“我要回家!义父救我!”
凉月的手指在他嘴巴上一点。
“再哭,信不信我让你下去陪你亲爹!”
凉月失了耐心的样子,还是挺唬人的。
楚念歌果然咬住了嘴唇,憋着默默地流眼泪。
“行了!”
凉月走出了阵法,与周柳湾说,“道长,请吧!”
周柳湾神色凛然,如临大敌一般。
毕竟这封印不是他设的,他也自认可能没有他师父厉害。
可人不能不救。
“还请郡主助贫道一臂之力。”
他念动法诀,手指金光对准了阵法中的楚念歌。
阵法逐渐亮起,楚念歌也从地上飘了起来,他腹部有一团红色的东西,正在发出微微的亮光。
“我能做什么?”
凉月问。
周柳湾的长发四散着飞起,他指着阵法说:“我需要郡主的一滴血。”
“哦。”
就这么点事儿。
凉月将指尖的血滴到阵法上,顿时整个阵法四周灌起了一阵狂风,狂风遮挡了视线,看不到阵法里面的样子。
凉月用通感看到那阵法之内,从楚念歌体内冲出来一团红色的光。
这就是玄晖的丹元?
凉月打算趁着周柳湾现在还动弹不得,先行将丹元抢过来。
可她还没出手,那团红色的东西就化出了别的形状,圆圆的脑袋,还有四条腿,还有条长尾巴,怎么看,怎么就像是……
一只狗!
不是!说好的丹元呢!
阵法渐渐收起,凉月最先踏进阵法之中。
“郡主小心!”
周柳湾想拦,是晚了。
凉月接下了倒下的楚念歌,顺手提着那团还泛着光的东西,落了地。
她单膝跪在地上,手里捧着那团红光,直到红光渐渐变淡,最后,一只狼崽出现在凉月面前。
“啊,啊!”
狼崽叫了两声,和小奶狗的声音没什么区别。
那双紫色的眸子和玄晖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里面没有什么情绪,一片茫然懵懂。
“怎么是这么个东西?”
凉月还没吐槽完,就见狼崽的头顶,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纹印,和玄晖头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种种迹象表明,这狼崽,就是玄晖!
“你重生了?”
凉月觉得,这大概是唯一一个能解释当前状况的说法了。
“玄晖?”
凉月试着唤了一声,那狼崽根本没应,只是在嗓子里吭叽了几声。
“呃……”
若是丹元,倒方便了,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就行!
可现在,这么大个活物,活蹦乱跳的,她要往哪里藏!
“我说你,我好不容易才把山药养大了,你现在又来给我找活儿干!”
凉月嘴上唠叨,还是把小狼护在怀里。
“周掌门,这件事,我欠你个人情,我会还的!后会有期!”
凉月不敢多逗留,她已经料到,妖判的重新现世,会给三界带来多大的变数。
周柳湾拱手道:“贫道只是尽绵薄之力……”
话音未落,就听到“噼啪”一声。
凉月和周柳湾一齐看向了头顶。
结界碎了!
“有人来了!定是来夺妖判的丹元的!现在这小狼完全不能自保,郡主还是速速带人离开吧!贫道来掩护郡主离开!”
周柳湾又结了个阵,要抵住外面的攻击。
凉月掏了张传送符:“那就多谢了!”
她掐了个诀就走,倒是不和周柳湾客气。
“姐姐!何必这么着急走呢!”
符篆才燃起来,就被一股冷风给打灭了!
此刻,结界大开。
凉月和周柳湾这才看到,原来外面早已经打成一团。
轻罗馆众人和无极门的人打得不可开交,而那个无易,就趁此机会,破开了结界。
“啧!”
凉月觉得牙疼!
“师父!”
青竹玉竹二人先冲过来,挡在凉月面前。
凉月将楚念歌交给青竹。
“你们俩,将他平安送回北安王府。现在他已经没用了,这些人不会再继续纠缠他的。”
凉月先把楚念歌打发走,总算是给楚子扬一个交代。
“山药!”
凉月又唤了一声,却不见山药的身影。
“这胆小鬼,肯定是又怂了。”
凉月无法,找了张绢布将小狼裹着,放在了自己的背上,在前面扎了个结。
“我说妖判大人,你可抓牢了,千万别哭,不然我会嘲笑你一辈子!”
就像从前,他也这么嘲笑自己一样!
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五年前,凉月与玄晖初见时,他为他搏命。
“我欠你的,不光还了,你还赚大发了!”
这时候,七七朝着凉月冲了过来。
“它是个啥?”七七指了指那小狼。
“你们英明神武的妖判大人!”
凉月调侃了一句,就直接往外冲去了。
“周柳湾,你竟然吃里扒外,帮助妖族!”
无极门的长老吹胡子瞪眼,大有将青阳门一起端了的意思。
凉月冲到了那老头面前,悠哉悠哉地说:“你觉得,他能打得过我?我顾凉月想要的东西,还需要别人让给我?”
得先把周柳湾摘出去,不然以后青阳门在北安城就没法混了。
凉月一拂袖,就是一阵飒风,直接将这些修士掀飞了出去。
“碍眼!”
凉月又看向了无易。
“姐姐没中毒?”
无易有点诧异。
“毒?哈哈哈……”
七七狂笑着,挥了挥手指,轻罗馆的小妖们就把无易给围住了。
“妖主百毒不侵,这你都不知道?”
无易眼睛眯起来:“姐姐似乎比我想象的,厉害很多!”
“她可是妖主!”
七七又强调了一遍。
凉月说:“若只是丹元,我可以给你,不过现在你也看到了,这是个活物,我不能让你伤了他。”
无易危险地笑着:“那我就只能抢了!”
“那倒不必!”
凉月抬手制止他。
“你想做什么,我帮你!不过今日,到此为止,如何?”
“啥?顾凉月!我没听错吧!你现在都分不清里外拐了是吗?”
七七头一个指责起凉月来。
第511章 忘了约定
凉月的话一出,众人齐齐看向她。
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顾凉月,你有病吧?”七七恨不得一鞭子甩出去,把凉月抽清醒了!
“你帮他?!这东西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凉月却将七七拉到自己身后,与无易说:“轻罗馆的人,你一个都不能动!不然我就不帮你了!”
就在七七称无易为东西时,凉月明显看见无易的眼睛陡然地瞪大了一分,那杀意已经显出来了。
只是七七只顾着冲凉月发火,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给自己带来什么危险。
“你干嘛帮他!就因为他长得像……”
凉月回头,瞪了七七一眼。
“你差不多行了,看不上我等没人了再骂!”
而对面的无易,竟然笑了。
他寡淡的笑容挂在他那张脸上,显出一点病弱的气质。
“姐姐,我可不敢信你了!你这么会骗人……”
“我与你一同走就是了。”
凉月回头看了眼背上的小狼,就算不跟着无易走,还是会有一群人会追着她。
再没有解决到这些尾巴之前,凉月也不能回京城,不然会给疯爹带去麻烦。
无易扫了眼凉月身后的轻罗馆的众小妖们,他不屑地说:“姐姐,一群背弃了你的家伙,你为什么还要拼命救他们呢!”
凉月乐了。
“不是他们背弃了我,是我背弃了他们。”
七七嗤笑一声:“亏你还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走吧!有什么话,别在别人的地盘唠了!”
凉月没有回应七七的话,就打算与无易离开。
周柳湾本来还要与凉月再说几句话,凉月却一直没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凉月方才已经在众位道门中人面前和自己把关系撇清了,可周柳湾觉得,自己被这个妖主给糊弄了。
他与凉月提前约定好的,他帮她得到妖判的丹元,凉月帮他解开他们俩之间的生死劫。
“骗子!”
周柳湾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凉月早就把生死劫的事儿给忘了!
“郡主留步!”
等周柳湾喊出来时,凉月已经跟着那个无易离开了。
“唉!”
或许他们以后都不见面,这劫数是不是就不会起作用了?
周柳湾又不免失落,以后都见不到了?
凉月确实将周柳湾的事给忘了。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小狼。
小狼也抬头,呆呆地看着她。
“你看我干什么?”
凉月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么大点儿的玄晖。
无易回头看了小狼,说:“它可能是饿了。”
“饿了?”
凉月问小狼,小狼叫唤了两声。
看来是真的饿了。
“忍着。”
凉月凶巴巴地冲着小狼,小狼却只知道冲着凉月叫唤,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能到!”
凉月没耐心了,瞪向了无易。
无易抱着胳膊:“姐姐若是不愿意养,可以给我,我直接送它去投胎。”
“谁说我不养了!”
凉月把手伸进荷包里,掏了块冰糖放在了小狼嘴里。
“凑活吃吧!”
小狼果然不叫了,亮晶晶的眼睛却还是盯着凉月,好像它眼里就装不下什么别的东西了。
“但愿你想起来前世的事情后,还能用这么崇拜的眼神看着我。”
小狼呜呜叫了两声,谁知道它到底有没有听懂。
好在路不算长,天亮之时,二人已经踏着晨雾到了地方。
凉月站定了脚,看着眼前荒凉的断壁残垣,又踮脚看了下这断壁残垣之后的万丈悬崖……
“你跟我说这是你的师门?!”
无易坐到一块断石之上,胳膊撑住身子,斜靠着,他的金发随风而动,看着真是一幅美人图。
只可惜是个病娇蛇蝎美人。
无易抖了抖拂尘:“自然是比不得妖主的师父了,家财万贯。”
那是比不了。
毕竟花酿可是上古神兽貔貅。
“那也不用混得这么惨吧?这很明显,是被拆迁了啊!”
拆迁都是捡好听的说的。
灭门二字凉月没忍心说出口,即便无易现在可以云淡风轻地坐在这面对这一切。
“谁干的这么绝?”
凉月远望着初升的朝阳,感觉那阳光的热度还不够,根本照不到这片废墟之上。
无易张开双臂,狂笑一声。
“我啊!我干的!”
凉月拍了下无易的脑袋瓜,他的狂笑戛然而止,他愣愣地看向凉月。
“别吹牛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无易顿时红了眼睛,他的嘴唇抖了几下,将头扭到一边去。
“是我,就是我!”
这执拗又病娇的样子,真是叫人我见犹怜。
不过凉月这回留了个心眼,没再去碰他那危险的头发。
“有吃的吗?我饿了。”
凉月岔开话题。
无易吸了吸鼻子:“你会饿?”
“真饿。我不饿,它还饿呢!”
无易深吸了口冰凉的空气,飞跃过了这片废墟,嗖地,跳下了悬崖。
“喂!”
凉月走到悬崖边,往下面望了一眼。
“这么想不开?”
凉月坐到悬崖边等了会儿,小狼从凉月的怀里跳了下去,蹒跚地走了两步,就走不动了,趴在凉月身边,嗷嗷叫了两声。
凉月又丢给他一块冰糖,这才不叫了。
“玄晖,这是你的名字,你得记住了,下次我唤你,你得应我。”
小狼额头上的妖纹泛着红光。
“玄晖?”
小狼不应。
“不应,就饿着。”
小狼呜呜了两声,用两只爪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喜欢吗?你可真怪!”
凉月摸了摸小狼的头,问它:“你想让我再给你起个名字?”
小狼透出脸来,小眼睛滴溜溜地瞪着凉月。
“不可能!太麻烦了!就叫玄晖,不喜欢你也得给我受着!”
小狼嗷嗷叫了两声,然后将自己缩成一团,将自己的头缩起来。
“脾气不小!我告诉你,我可不惯着你!想当初,你也没惯着我呀!”
想起从前玄晖动不动就说她是个小废物,还总是当着一群小妖的面挖苦她灵力太差,动不动就受伤,凉月就打算一直这么样,不给小狼一点好脸色看!
“我告诉你,我脾气不好,你可别惹我!”
凉月抓乱了小狼的毛,心里舒坦点了。
嘿!终于报复回去了吧?
“你也有今天!”
凉月觉得心情美丽极了!
“咚!”
有个什么东西被从悬崖之下扔了上来。
凉月凑过去一看,竟然是个大南瓜!
“咚咚!”
又丢上来两个。
凉月往前凑了凑,就见一个白影飞了上来。
第512章 事出有因
“姐姐,你不怕我砸死你的狼吗?”
无易落在地上,放下南瓜,又去拾柴。
“没事儿,你扔得不准。”
凉月看着无易忙活,觉得他这个法子太慢,拾了个南瓜,手指一捻,就有火苗在南瓜下面自己烤起来。
“姐姐,你那么做出来的南瓜,不好吃。”
无易还是逐个捡拾树枝。
凉月看他慢吞吞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我一个人族,活得像只妖,你这个妖族,却活得像个人。这世道,是怎么了啊?”
可无易却乐在其中。
凉月便也由着他。
反正自己也不是真的饿了。
“这些,是谁教你的?你师父?”
凉月跟着无易来到这儿,可不就是为了吃个南瓜的。
无易微笑:“姐姐是在套我的话?”
“了解情况,不然怎么帮你?”
凉月摸了摸小狼的头,小狼抬起头,却不是看向凉月,而是看到无易烤的南瓜。
“我师父就是在这个地方,将我捡回来的。”
无易指了指悬崖边,“就差一步,我就活不下去。”
“那时候你多大?”
无易说:“四、五岁吧。”
凉月皱起了眉头。
那么小,只要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坠下万丈深渊。
是谁,有这等阴险的心肠?
“师父教我识字读书,教我法术,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无易抓过了自己的长发,说,“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师父每隔几日就要用一种特殊的药水为我的头发染色,我也不能离开师门,儿时我最调皮的时候,师父只能寸步不离地看着我……”
无易苦笑一声,“他老人家,真的,婆婆妈妈的,什么都要唠叨我……”
可有个人唠叨,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凉月听着无易的话,心里这般想。
想家了!
“这秘密,师父整整守了二十年。虽然修仙之人衰老得慢,可师父还是为了我,白了发。”
“可惜啊!他老人家什么都好,就是太心善!”
无易冷哼了声,说:“大师兄瞧着师父事事都向着我,从来都看不上我。他是担心,师父将掌门之内传给我。可这掌门之位,我不想要。师父也说过,他教我,只是想让我能够自保。可这些话,没有人信!”
大师兄?看来就是这个故事里的反派了。
“是我不好,怪我……”
无易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我不该与大师兄比试,那样就不会被大师兄发现我的灵力已经远在他之上。大师兄觉得师父不公平,便负气离开了师门。”
凉月盯着无易,她觉得这后面的事情,才是关键。
“十年后的某天,药水用完了,我就藏在暗室里,却没想到大师兄回师门挑衅,师父被迫出手,可他竟然也打不过大师兄,师父受了伤,我一时心急,就冲出暗室,虽然将大师兄打走了,可是这一头金发也藏不住了!师父立刻打发我走,我担心师父的伤,便去假装离开,半夜又偷偷溜回来。可是,我……”
无易狠狠地捶自己的头。
“我为什么要走!如果我不走!只要师父将我交出去,他们都能活!”
“你大师兄十年就可以超过你师父了?他练了什么?”
无易又狠狠地捶了自己的头。
“我当时就应该杀了他!杀了他!我就不该听师父的,放他走!”
可是这话,现在就算说上千遍万遍,也没用了!
这么大的一个师门,除了无易,没人活下来。
如果这事放在凉月身上,凉月说不定比无易还疯癫。
“就算这样,那北安城里的那些修士,和此事有关吗?值得你让他们死得那么惨!”
“惨!”
无易腾地起身,“惨!”
他的手指指向那片废墟。
“惨!这才是惨!我……我连……”
无易两只手放在身前,好像此刻他手里捧着的就是他最敬爱的师父。
“我连师父的,一个完整的尸身都凑不起来!师兄们,他们散得到处都是!啊!”
无易狂叫着,他猩红的眼,仿佛映着那一夜的悲惨情景!
“七天七夜,我就在这里,将师父和师兄们一个个地埋了下去。”
无易吸了口气,笑得更加邪肆,“呵呵,你猜我等到了什么?我等到了大师兄!他带着一群修士来了!他指着我的鼻子,就是这个孽障,谁能将他生擒,尊主重重有赏!”
“尊主?”
凉月猜错了,原来背后的大反派在这儿呢!
无易挥舞着手臂,好像是在重复那一天他所做的事。
“大师兄,还有那些修士,都是效命于那个尊主的!他们手上都沾着师父的血!我凭什么不杀他们!”
无易张开双臂,大喊道,“天哪!我不解恨!不解恨啊!”
“所以你就报复北安城里的修士?”
无易摇头:“不!他们很多人,有的隐姓埋名,有的隐藏在别的门派之中,这些年我走过很多地方,就是要找到那个尊主,为师父,还有师兄们,报仇雪恨!”
凉月吐出口气:“这个尊主,看来势力庞大啊!等等!”凉月顿了下,“你说,很多年?那你今年多大了?”
无易眸中猩红逐渐褪去,他没有回答凉月的话,而是从腰间掏了个东西出来,丢到了凉月手里。
这是个小小的,金色的小牌子,只有拇指大小,圆圆的,上面刻着奇怪的纹路,应该是个徽章之类的东西。
“有这东西的,都是那个尊主的人!”
凉月握住了徽章。
“知道了,这事儿。我帮你。”
凉月抱起了小狼。
“玄晖,你就别惦记了。有我这个妖主帮你,足够了。”
凉月走过去,拍了拍无易的肩膀:“下次,别装嫩了。叫了我好几天姐姐,我还真以为,你比我小呢!”
凉月握紧了徽章,冲着无易笑笑。
“你这事儿不能急,顺藤摸瓜,放长线吊大鱼知道不?我马上安排人帮你查。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跟着我。”
“可我等不了!”
无易吼着,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就直接仰面倒了下去!
“喂喂喂!别啊!这孩子,气性这么大呢!”
凉月一手拉住了无易,一手提着小狼。
“哎呀呀!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离开北安城前,凉月还是去北安王府。
“师父放心吧!那个楚念歌都已经安顿好了!”
凉月听着青竹和玉竹的话,也微微放下了心。
第513章
“北安王呢?”
凉月坐到椅子上就不想起来了,腰酸背痛腿酸,这几天可把她累坏了。
“好像是在陪着那个楚念歌吧?”
“哦!”
凉月撑起身子,想去和楚子扬道个别就走。
“郡主留步。”
红鬼进来了,将凉月拦下来。
“郡主,小人有几句话,想与郡主单独说。”
凉月往边上一闪:“我不想听。”
红鬼却将身子躬得像个虾米,凉月真不敢相信,他能冲着自己这么低三下四地。
“你还是桀骜不驯一点,比较符合你的形象。”
凉月示意青竹玉竹先出去,给自己倒了杯茶。
红鬼直接跪下来,冲着凉月磕了几个头。
“呃……大恩不言谢,再说,凭什么你来谢?他楚子扬怎么不来?”
凉月心里的厌恶不减反增。
“小人知道,郡主依旧记恨王爷。可这些年,王爷也一直在尽力弥补郡主……”
“你就想说这些吗?”
凉月起身就走,“怎么就专捡我不爱听的听呢!”
“郡主!”
红鬼拦下凉月,“王爷对郡主……”
“我知道他对我怎么样!我又不瞎!”
凉月根本不给红鬼辩驳的机会。
“不杀他,是给我疯爹的面子。至于别的,你们就别奢求了。我又不是菩萨,凭什么别人捅我一刀我还要对他说声谢谢?我就是来顺便给你们加固一下结界的,别给我添堵。我还一堆事儿呢!”
本来还能走个过场,把北安城的事儿,做个了结,现在是连大面上过得去也做不到了。
红鬼还要说什么,凉月却已经念了诀,开始加固封印了。
不待楚子扬出来,她已经带着青竹和玉竹离开了。
不过她没有离开北安城,而是去了无极门。
“师父,咱们来给陆老头儿找茬儿吗?”
玉竹跃跃欲试,打算直接送无极门登上无极。
凉月却说:“没必要,他也就在北安城得瑟得瑟。”
“老规矩,先贴隐身符。”
凉月掏出三张隐身符,给青竹和玉竹各贴一张。
“师父,咱们不找茬,来干嘛呀?”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来看看,陆老头儿的家底儿了!”
凉月将隐身符贴到自己身上。
“陆老头这么贪,连妖判的丹元这种他无福享用的东西都想要,估计宝贝不少。”
凉月带着青竹和玉竹走,没一会儿就到了一处地下的暗道里。
“藏得还挺深的!”青竹说,“师父小心脚下。”
三人下单最底下,果然,立墙的柜子上,都是一个个被陆老头珍藏的法器,还有各式宝贝。
“师父,要不咱把这儿烧了吧!”
玉竹说。
“这是法器,不怕火的!”青竹知道玉竹的心思,可这并不能熄灭陆老头的嚣张气焰。
“烧了多可惜啊!见者有份!这些东西,本也都是我妖界的,凭什么让他拿着反过来对付咱们?”
凉月抬起袖口,那些架子上的宝贝就都一股风是个似的飞进去了。
“等回去,你们两个各挑两件趁手的,好好用!”
青竹和玉竹连声道谢。
将这库房搜罗完了,凉月才觉着前几日陆老头指着自己鼻子骂的这口气,总算是消了。
“回京。”
凉月打算离开。
“咦?好像有一股香味,你们闻到了吗?”
玉竹突然停下了脚步。
凉月嗅了嗅,确实有一股淡淡地香味,是一种很奇怪的香气。
玉竹天生嗅觉灵敏,凉月相信玉竹不会错。
青竹嗅了嗅,说:“这地方密不透风,哪里来的香气?”
玉竹指了指暗处的一角:“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玉竹到了那堵墙跟前,青竹敲了敲,说:“是空的!”
凉月透过这墙,却没看到什么东西,或者说,是看不清,好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似的。
“一定有机关。”青竹四下查看。
凉月将手搭在这墙上,下一刻,就将墙面直接破了个洞。
有找机关的功夫,凉月觉得更适合找个地方吃碗云吞。
“我先进,你们俩在外面守着。”
两个小的修为尚浅,凉月不敢让他们贸然进去。
跨进暗格,那股奇异的香味就更浓了。
凉月掩鼻走进去,突然脚尖踢到了什么东西。
凉月低头一看,愣住了。
是一只手,一只惨白的手。
沿着这手往上看,还有一件破破烂烂的褂子,再网上看,是一缕发。
这头发,竟是金色的。
这不是和那个谁一样?
凉月没时间多想,低头将那人扶起。
这是个看上去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骨瘦如柴,两只眼睛下一片乌青,看上去是严重的缺少营养。
凉月心里泛起层层疑窦,可这姑娘现在晕得沉,将她唤醒说不定还会吓她一跳,到时候大吼大叫地引来人就麻烦了。
“哇!师父,香味就是她传过来的!”
凉月便将那姑娘怼给了玉竹。
“这么有缘,你背着吧!”
三人不再逗留,免得节外生枝。
等到陆老头发现,估计胡子都要被气歪了。
“师父!”
青竹问凉月,“那个无极门的掌门,说不定就是无易要找的那种人。我们为什么不趁机惩治了他们?”
凉月一路上已经将无易的身世讲给青竹和玉竹听。
“这样的人,不过是那个什么尊主的狗腿子。反正这姑娘丢了,那老头儿也得炸庙,派人盯着点,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这个背后的人。”
凉月其实更想说的是,本姑娘的口袋已经装了太多东西了!装不下了!
再不回京,她带着这么多东西,可不安全啊!
“先回京,咱们这几日,都累了,需要歇一下。”
凉月真的归心似箭,她一直惦记着宫里发声的事。
顾璨现在很叛逆,猫一阵狗一阵的,凉月真怕他犯糊涂,在背后和疯爹作对。
若是别人,凉月肯定毫不姑息。
可是,顾璨对疯爹来说,算亲人。
疯爹对于亲人的背叛,是最不能接受的!
而此刻的京城,正热闹。
“将军回京啦!”
这消息就像是雨后春笋一般,以至于白洞庭才走到城门口,就已经有不少来看热闹的人了。
其中不乏有那些身着绫罗绸缎的少女,她们早得了消息,打扮得极为精致漂亮,就为了白将军能看她们一眼。
万一就被白将军看上了呢!
“出京的时候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如今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白将军战无不胜,十年来从无败绩,当真是咱们凌国的常胜将军!”
都快把人给吹上天了!
白洞庭身着铠甲在前,身后是他的亲兵,他目光炯炯,却直视前方,目不斜视,都不肯分一点给那些眉目含春的姑娘们。
凉月坐在酒楼里,从二楼探出半个脑袋往底下看去。
“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凉月有段时间没有去看白洞庭了,只觉得这人穿铠甲的样子,和从前对自己温温柔柔的样子不太像。
“师父,他这不叫好看,叫威风。”
第514章 生气了怎么办
“威风啊!”
凉月竖起了大拇指,“确实威风!白家的好男儿,十年征战,终于回家了!”
玉竹将半个身子都探到了窗外,“师父,咱们不是着急回京吗?怎么来先看热闹了?”
“因为你们师父,想人家了呗!”
从楼梯口传上来的声音,也掺和进来。
凉月收回视线,瞥了来人一眼。
“怎么才过来?”
顾北斗心说姑奶奶我已经够快了好吧!刚收到你的传信我就直接出宫去寻你来了!
“让我早过来,就为了看那黑子回京?我可没兴趣。”
青竹嗅了嗅,好像是厨房在做糖醋里脊吧?
“想什么呢!这些日子辛苦你帮我看着,准备犒劳犒劳你,今日是全鸡宴,你的最爱!”
“呦呵!铁公鸡也有拔毛的一天!”
顾北斗坐到凉月身边,身子正好挡住了窗边,也挡住了可以往下看的视线。
顾北斗把胳膊一抬,刚要搭上凉月的肩膀,衣袖就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呜呜呜嗷!”
小狼咬住顾北斗的衣袖往下拽,眼神凶凶的,不叫顾北斗碰到凉月。
“这是啥?”
顾北斗眼前一亮,将小狼提了起来。
“你不是看到了吗?一只狼妖。”
凉月给青竹和玉竹两个一人一个钱袋:“去买好吃的吧!”
兄弟俩欢喜地接过银子下楼去了。
“诶?这是山药的崽?”
“不是,路上捡的。”
如果告诉顾北斗,这小狼就是妖判玄晖,他肯定不敢这么像提袋米似的提着小狼的后脖颈。
“挺可爱的,给我吧!”
“啊?”
凉月有点诧异,回头看,才发现顾北斗一副坏笑。
“给你,你好欺负它?”
凉月将小狼抱回怀里:“不行!我的!”
顾北斗悻悻地收回手,又觉得凉月有点过分在意这小狼了。
“你真要带身边?”
顾北斗觉得,小狼看自己的眼神里都透露着得意。
“不会,找个时机,会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顾北斗琢磨凉月的话,越来越不对劲。
安全的地方?
这小狼对谁有威胁?
还需要这么护着?
凉月摸了摸小狼的头,又与顾北斗聊了下北安城的事情。
“你说的这个无易,他现在在哪儿?”
顾北斗对与自己同是半妖的无易充满了兴趣,都没有发现凉月撒了谎,没有告诉他玄晖重生的事情。
“我已经安置在轻罗馆了,他有点棘手,所以我封了他的脉,让他先睡会儿。我好有时间和你说说话。”
顾北斗面色柔和起来:“和我,说说话?你,真想我啦?”
凉月:想你个大头鬼啊!
“宫里最近怎么样?”
顾北斗一手撑着脑袋,侧过身子看向凉月。
“很好,一切安好。”
凉月觉得顾北斗好像吃错药了。
“顾北斗,你正常点。我和你说正事儿呢!我爹他没事儿吧?”
顾北斗愣了下:“你好奇怪啊,以前一回京城就直接回王府了,恨不得立刻见到王爷!这回怎么不回去?”
“回去?回去他又要唠叨我和白洞庭的婚事!你说我这个身份,我是嫁该不是不不嫁?嫁,就是给他们白家带去麻烦!不嫁,又对不起疯爹对白家的承诺。”
“不嫁!”
顾北斗立刻抢话道。
“凉月!你说得对!你是妖主,应该嫁给妖界的!”
“可我也是人族!”
凉月想想,觉得妖族实在没什么值得嫁的!
“那你可以,嫁给我啊……”
顾北斗指了指自己,“我既是妖,又是人,你说是不是很合适?”
“合适你个大脑袋瓜子!”
凉月将顾北斗踢到一边去。
顾北斗还想说,凉月狠狠地指着他:“你闭嘴!再说,我就把你丢到莽原去!”
顾北斗哈哈了两声,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没戏。
可他都没戏了,凭什么白洞庭却可以?
那个小黑子连他都比不过,就因为一纸婚约就可以娶到妖主,凭什么?
顾北斗抓了个鸡腿开始啃,心想着这姓白的小子命怎么这么好!
“你放心!京中一切安好!没什么大事儿。宫里皇帝那边情绪也稳定了,皇后身子也养好了。轻罗馆的人盯得紧,就算是凤族要搞鬼,我们也能抓他们个现行!”
“相信你!”
没一会儿,黑影也过来了,三人推杯换盏,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凉月听到有个熟悉的脚步声传过来。
这声音,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不好!快跑!疯爹来了!”
凉月丢了酒坛子就要溜,可是那高大颀长的身影已经走过来了!
凉月歪过脑袋,看见两个护卫正一人擒着一个,正是青竹和玉竹。
“师父,对不起……”
玉竹放声大哭,青竹连忙捂住他的嘴。
“师父,我们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小心,就……”
“呃……”
凉月忘了提醒这两个小吃货,不要光顾着吃,别被王府的人看到了。
疯王今日本来不可能看到的,白洞庭回京了,宫中设宴,天很黑了他才醉醺醺地回府。
马车闷热,他又喝了酒,便索性将车帘撩开了。
这一撩,就瞧见了两个贪吃的小东西,正你一口我一口得抢糕点吃呢!两个人吃得太欢,都没有发现已经被人盯上了。
疯王将人抓住,就问出了凉月的所在。
“好啊!在外面野惯了!都不想回家了!”
疯王神色阴鸷,一点都不像是思念亲闺女,反而有种被戏耍了的羞赧!
凉月瞬间酒都醒了一半。
黑影和顾北斗一起打了个冷战,冲着疯王嘿嘿一乐,然后就迅速在对方身上拍了一道隐身符,直接开溜。
凉月:……
兄弟,你俩脚底抹油了吗?
疯王拾起轱辘到地上的酒壶。
“喝了多少啊?”
凉月咽了下口水:“就是和他们交代点事儿,本来也快说完了,打算回家了。”
“家?”
疯王竖起了耳朵,“你还有家呢!”
明知故问,这不就是已经很生气了吗?
凉月连忙起身,脚步趔趄又倒在了席子上。
“有家啊!我可是摄政王的女儿啊!”
凉月冲着疯王傻笑,“我就是喝醉了!也知道回家的路怎么走!”
“哼!”
疯王冷哼一声,“你心里掂量掂量,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凉月心里一抖,这话,说得有点狠了!
疯爹一向很惯着她的!
这么说话,那就是疯爹真生气了!
这可怎么办啊?
第515章 不哭不吵不闹
“我就是……”
凉月不知道该不该撒谎了,因为说了,疯爹也会立马拆穿的。
他什么不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他之前没说,是因为白洞庭还没有回来。
如今,不是凉月想躲,就能躲得了的。
“疯爹,你就这么舍得,我嫁人吗?”
凉月挺伤心的,总感觉疯爹火急火燎得,恨不得立刻把她送上花轿。
疯王把凉月从席子上拉起来:“瞎说什么!回府!”
还说没生气?
从前都是招呼凉月“回家”,生气了,才会说“回府”的。
毕竟是在外头,凉月真不想和疯爹吵。
而且也吵不过。
凉月乖乖地跟着疯王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师父……”
凉月下意识地低低唤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特别想念花酿。
疯王刚刚坐定,就听到凉月的声音,一开始还没听清,后来他听到凉月又说,“十年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本来阴沉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疯王还以为,凉月已经把那只臭貔貅给忘了,没想到哈,竟然在心里偷偷惦记了十年呢!
“下月初六,你与白洞庭大婚。”
本来疯王没想直接下令的。
他想着把闺女带回家,叫她醒醒酒,再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再告诉她婚期的。
可是一听到凉月唤了花酿,疯王就立刻火了。
由不得她不嫁!
白洞庭才是她最合适的归宿。
至少疯王这个当爹的,是这么想的。
“哦……”
凉月平静地点点头,应了一声。
疯王愣住。
没有吵?也没有闹?就这么答应了?
这太不符合她顾凉月作天作地的个性了。
“我知道……”
凉月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不太清晰的疯爹的面容。
“师父不要我了……”
说完,就鼻子一酸,眼泪就盈在眼眶里。
疯王心里被狠狠地一揪,方才还郁闷的心情一下子都被闺女的眼泪给揉开了。
他坐过去,揽住凉月,叫她靠在自己肩头。
“爹就是想让你,能像寻常女子那样,平平安安一辈子。”
即便疯王早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奢望。
“白洞庭很好,也很喜欢你,定不会辜负你。”
“你为了妖族已经做得足够多了!难道还要将自己的后半生都搭进去吗?”
“爹只是想在死之前,确定你是幸福的。”
凉月不做声。
疯王低头去看,才发现凉月已经闭上了眼睛。
眼泪就挂在眼睫上,显得委屈巴巴。
疯王深深地叹了口气。
翌日一早,凉月破天荒得在梳妆台前捯饬了足足两个时辰,一改之前轻便的男装,而是换回了精心剪裁的裙裳。
疯王立在门口,看着闺女安安静静地任侍女为她梳妆,心里却突然没了底。
这也太听话了!
疯王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闺女设的幻境!
这是假的吧?
“呜呜!”
脚边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拽他的衣摆,疯王没好气地踢了那东西一脚。
“呜呜!”
不受待见的小狼呜咽了两声,爬过门槛,一步一摔得滚到了凉月身边。
“呜呜!”
小家伙还在告状!
“你老实点,不然金主爸爸不给饭吃!”
凉月从镜中看了小狼一眼,今日她极为端庄,完全是一副贵女模样,比平时的样子显得疏离了许多。
小狼捂住了耳朵,没得到主人的维护,还被训了一顿,它有点心塞,躲到屏风后面了。
“好了吗?”
其实凉月也坐不住,但是既然要和白洞庭做夫妻了,那就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再者,他们许久不见了,凉月不想让白洞庭觉得,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
凉月与疯王一路无话,从王府到将军府,并不远,凉月坐得端正,还真叫疯王好不习惯。
他好几次想找个话题和凉月聊聊,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难道非要他说,昨日不该凶她吗?
他们俩到底谁是老子?
正如疯王所想,凉月是记着疯王昨日的训斥呢!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凉月心里反反复复地问自己。
她知道,自己等的人,不会回来了。
就算回来了,他也不会,选择和自己在一起的。
索性,就不惦记了吧。
凉月这么暗示自己。
白洞庭没什么不好,他很好,可终究,是差了点喜欢。
可作为疯王的女儿,凉月深知,无论于公于私,这门亲事,都是一定要成的。
所以凉月收起了所有的抵触,她选择接受。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选择自己更爱自己的人,以后做那个被宠着的那个,虽然不公平,但是至少不会被辜负。
凉月在心里有了计较,其实也就不生疯爹的气了。
她就是等着个台阶下。
不巧,疯王也是这么想的。
将军府门口,两位白将军已经恭候多时。
凉月从马车里走出来,感觉周围安静了好一会儿,她不明所以地抬头,正好对上了白洞庭的目光。
他的眼神,比十年前深邃了许多,看上去好像波澜不惊,可这幽深的目光里,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炙热。
“见过二位将军。”
凉月恭敬地行礼,然后便趁着疯王和大白将军说话的时候,走到了白洞庭身边。
白洞庭倒不腼腆,厚实的手掌牵住了凉月的。
凉月心里有一丝异样。
这手,比十年前,大了,宽了,厚了,却依旧温暖。
“凉月,你今日,真美!”
凉月挑了挑眉。
“他们都看呆了。”
凉月又心虚起来。
她平时可能太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最近比较忙,没去看你,糖水哥哥莫怪。”
凉月低声说,装成小鸟依人的样子挺难的。
果然,白洞庭噗嗤一声,憋不住笑。
“你像平时那样说话就好。”
凉月抬头,看向白洞庭,他比从前稳重了,成熟了,还变得好看了。
就是很耐看的那种好看。
“我带你进去逛逛。”
凉月今日不想怼人,乖巧地跟着进去了。
其实将军府她从小到大都逛了太多遍了。
凉月只是不想扫了白洞庭的兴致,也不想拂了疯王的面子。
到了花园,白洞庭不叫下人跟着,寻了个僻静的亭子,拉着凉月坐下来。
“这里没人,不用装了。”
白洞庭主动松开了凉月的手。
“哈?”
凉月不太明白白洞庭的意思。
“你做你自己就好,不用非要做个合格的郡主。”
白洞庭的手抚了抚凉月耳边的鬓角。
“而且,你略施粉黛,就已经足够美了!打扮得过分了,我反而害怕你会被别的人抢跑了。”
哎呦喂!这榆木脑袋,学会撩妹了?!
第516章 他说他不怕
“你还好吗?”
白洞庭突然话锋一转,不着痕迹地问了一句。
“我挺好的呀!”
凉月不假思索。
白洞庭眉头却皱起来,将凉月的手抬起,抚上她掌心。
“这里的东西,还在吗?”
凉月愣了下,他指的,是妖主咒印。
“这是我的宿命。”
凉月知道白洞庭的顾虑,“其实你可以为你的家族考虑考虑,娶我这样!!的女子……”
“没有顾虑。”
白洞庭好像是洞察了凉月的心思,还没等凉月说完,他就先回绝了。
“顾凉月,你别躲了。”
白洞庭的手已经长大足够大,足够厚实,轻轻一揽,就握住了凉月的腰。
凉月心里一惊,他在北疆,都干啥了?
“你不学好啊!”
这话还没说出口,白洞庭突然俯身过来。
不是!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肥了!
“我不怕,余生,我是你手里的盾。”
白洞庭这嘴,是开了光了吗?
凉月甚至觉得,白洞庭是不是提前报了个补习班,从前那个钢铁直男去哪儿了?
“你真不害怕?”
凉月突然恶趣味起来。
白洞庭都没有犹豫,这叫凉月很难相信。
“好!那你和我去一个地方。”
轻罗馆今日宾客盈门,小妖们忙得脚打后脑勺,以至于凉月牵着白洞庭进门的时候,他们一开始谁都没看到。
“欸?主子回来啦!主子你怎么带回来个黑煤球啊?”
平日里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喜鹊嘴快,快到脑袋跟不上嘴的地步。
她的话成功地让店里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凉月身边的人。
“呀!白将军!”
不知道是哪位顾客嗔叫了一声,语气里透着点阴阳怪气。
“这不是白将军吗?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们怎么牵着手?”
“你们说,白将军是不是被摄政王威胁了?”
“肯定是!”
凉月在一众京城贵女中的人缘一向不好,她们现在更看不上凉月了。
“要不是摄政王的女儿,能轮得到她?”
虽然这些人都是小声说话,可是凉月听得十分真切。
凉月把她们的话都当成耳旁风,这些年听到的妖界的神界的人界的诋毁的话,她听得实在太多,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她已经不在意了。
倒是这些姑娘个个把自己酸成了醋精。
凉月心安理得地拉紧了白洞庭的手。
“里面别有洞天,你敢进去吗?”
凉月踮脚,故意贴近了白洞庭一点,在她耳边低语道。
白洞庭顺势揽上凉月的腰,风霜削成的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
“有何不敢?”
凉月这回没想着推开白洞庭,她可能是想像那些醋精证明点什么,或者是她就是想这么做。
她将手附在白洞庭的心口,白洞庭更是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凉月的。
紧接着,她就感觉脚下一空,她就已经被白洞庭抱了起来。
“嘎!”
感觉空气好像在一瞬间裂开了。
还是黄掌柜嘴有眼力见儿,上前冲着白洞庭行礼,然后又引着白洞庭去了内院,在凉月的耳朵尖红透了之前。
估计在明日,宫里的赐婚圣旨出来之前,城里老百姓已经知道这门亲事了。
不过,凉月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就立刻恢复了神智上的清醒。
凉月从白洞庭怀里跳下来,整了整衣衫,指了指身后的院子,说:“这里面的所有,都是妖族。”
“你方才在前面看到的那些伙计,也都是妖族。”
“是吗?那似乎并不吓人。”
“啊?”
这倒是出乎意料。
“你是吃了什么壮胆子的东西吗?”
纵使他是纵横沙场的将军,可人族和妖族,毕竟是不同类的。
凉月有点不高兴,竟然没有吓到他。
“既然你不怕,我可让他们都出来啦!”
说罢,凉月打了个响指,白洞庭扫了眼四周,却根本没什么变化,这时候,他肩头被什么东西碰了下,好像有人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洞庭回头一看,就瞧见一根树上垂下来的藤蔓正在他身后摆来摆去。
“这没什么好怕的。”
白洞庭自信地伸手过去,要触一下那藤蔓的尖,就在他的手指离那个藤蔓只差一寸距离的时候,那藤蔓突然张开了嘴,白洞庭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藤蔓,根本就是一条青蛇!
那蛇上颚的两颗尖牙好像还在泛着阴森森的光。
白洞庭眼疾手快,迅速收了手,却没有退,另一只手直接死死掐住这蛇的四寸。
“救命呀!”
青蛇突然开了口。
白洞庭将青蛇甩了出去,青蛇在空中转了几个圈,落地时化成了人形。
“师父!他欺负人!”
玉竹跌在地上,锤着身边的草地。
凉月觉得好笑:“你明明是蛇,怎么能算欺负人呢!”
“哼!师父偏心!”
玉竹一溜烟又化成了青蛇躲到草丛里去了。
白洞庭还没来得及问,又感觉脚下一软,他身下的草地突然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从地上飞起来,紧接着,地上的花儿啊,树啊,石头啊,还有凉亭和石凳,全都现了形,他们把白洞庭放在这张宽大的草地毯上,兜着他一上一下地颠起来。
“你是谁呀?想娶我们家主人?”
“你凭什么娶我们家主人啊?”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这三个字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传到人耳朵里那便犹如几十个人冲着他一个人不停地敲鼓。
不,这声音还不如敲鼓呢!
简直叫人心慌。
“外面的瞧不上我,里面的瞧不上你,你说说咱俩,还真是里外不是人。”
白洞庭起初还能站着,但是这些小妖们根本不打算放了他,没一会儿,他就跪到了地上。
草皮卷起了大半张,露出了一张足足有一丈宽的大嘴。
“现在滚蛋!别再提成亲的事儿,我们就放了你。”
“如果我非要娶你们的妖主呢!”
白洞庭撑起身子,“如果不呢!”
他吼起来还挺有气势的。
“嘎嘎嘎!”
那张大嘴巴笑声特别尖,好像坏掉的琴弦。
“那我们就只能吞了你!”
白洞庭却挺直了胸膛,拔出了剑。
小妖们也纷纷起哄。
“我不怕!你们,来呀!”
凉月真没想到,这个白洞庭比十年前胆子大多了!
凉月本来就是想试试白洞庭的胆量,以为他会吓跑呢!
就算没吓跑,起码也会腿软吧!
第517章 躲着他
凉月正打算开口,叫这些小妖们赶紧停下,不要闹了。
没想到突然从天上落下一道白影,朝着白洞庭刺过来。
“小心!”
凉月出手时,白洞庭却已经先飞身躲过,并且拔了剑,剑气抵住了这白影的攻击。
白影落在草地上,正是无易。
他从被凉月带回京城就一直老老实实得呆在屋子里养伤,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只见他两只手的指甲突出来很多,尖指甲刮破了白洞庭的衣衫,他却不停,继续对白洞庭发起猛攻。
白洞庭却不退不逃,凉月见无易眼底露出杀意,心道他下手没轻没重,又不好控制,还是赶紧出手拦住他吧。
“无易!莫伤他!”
凉月抬手将莫羡甩了出去,莫羡化成一道屏障,挡在了白洞庭面前。
无易却不甘心,眼神凶狠地瞪着白洞庭,话却是对凉月说的。
“姐姐,不动杀心,怎知他是不是骗你!”
“姐姐?”
白洞庭瞄了凉月一眼,又转而冲着无易嘲讽道,“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个小舅子?”
这说话的语气,哪还有从前彬彬有礼的糖水哥哥的模样啊!
根本就是个黑化了呀!
“呸!还没成亲呢!少大言不惭!”
无易也不让,其他小妖也跟着起哄。
凉月连忙跳上了草地,到白洞庭身边,拉起了他的手。
“行了!叫你们出来玩玩,没让你们动真格的。都去歇着吧!”
说罢,凉月就卷起了一阵风,白洞庭看不清周遭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风停之后,一切都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只有那个无易没有走,抱着胳膊冷冷地盯着白洞庭。
“我算过关了吗?”
白洞庭没有心情理会无易,他只想迫切地向凉月证明,他不怕。
凉月点点头。
不怕最好。
“外面一点都没发现吗?”
白洞庭问完,就遭到了无易的一通嘲笑。
“就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没用的人族,我们才设下了结界!”
无易不是有心这么说的,毕竟自己最敬重的师父也是人族。
他就是想气气白洞庭。
那可是妖主,为什么要嫁给这么个平平无奇的人族?
要是生得俊俏些,倒也不是不可以。偏偏生得跟块墨似的。
白洞庭挽着凉月,故意和凉月贴得更近。
“累了吧,我们进屋歇歇。”
凉月也任由白洞庭炫耀,和他一同进了屋子。
无易嗤笑一声:“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兄弟,别瞅了,这事儿,你可断不了。”
有人拍了下无易的肩膀,无易转头一瞧,是顾北斗。
顾北斗身边还有一团黑影,身影容貌都隐在黑暗之中了。
“你叫他黑影就行。”
顾北斗也没仔细介绍,又将视线落在了二楼掌灯的房间,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无易很不明白。
“报恩。”顾北斗答道,“有些恩,可以来世再报,有些恩,只能今世来还。”
无易心里的沉寂被搅和开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如果师父还在,只要师父愿意,让他娶一块石头他都愿意。
或许,那个看上去张扬无所畏惧的妖主,也不是没有软肋的。
“行了!再看咱们也管不了人家的家事,和我们出去一趟,带你去看点有趣的东西。”
无易被叫走后,院子里也平静下来。
凉月打开了窗子,任院中的花香飘进房间。
“喝酒吗?”
凉月从柜子里取了两坛好酒,她藏了十年了,一直没喝。
二人对坐,凉月为白洞庭斟酒,却被白洞庭拦下了。
“我来。”
白洞庭笑道。
“糖水哥哥。”
凉月用胳膊拄着脑袋,看白洞庭面上的喜色。
能娶她,真的就叫他这么开心吗?
“好酒。”
白洞庭啄了一口,紧接着将一杯一饮而尽。
“当然是好酒,这可是取天河的水酿的,喝了可以延年益寿的。”
凉月没骗白洞庭。
“凉月……”
几杯酒下肚,白洞庭眼底却越发神采奕奕。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白洞庭却不说话了,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凉月,似乎是想等凉月自己说。
凉月知道自己好久都不去找白洞庭,他肯定是生气了。
“我最近有点事情忙,所以才没有去找你。”
“只是最近?”白洞庭淡淡地问。
凉月心虚地喝了两口酒:“就是最近几年都比较忙而已。”
“你躲我做什么?”
白洞庭突然伸手握住了凉月拿着酒杯的手。
“我没躲你!我是真的忙!”
凉月能躲开白洞庭的手,却躲不开他灼灼的目光。
白洞庭却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自己的心口,上面赫然有一个妖主咒印,和凉月手心的那个咒印一模一样。
“你因为这个躲着我,对吧?”
凉月连忙捂住眼睛:“穿好。”
白洞庭却直接把凉月拉了过去。
小案上的酒杯都倒了。
凉月的手掌被摊开,正好贴在白洞庭身上那妖主咒印上。
白洞庭紧紧箍着凉月。
“你在我身上下了咒!”
白洞庭神情严肃地看着凉月,“你怕我质问你,所以你才不敢来见我,对不对?”
“没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咒,就是叫别的女人不惦记而已。”
“真是如此,倒也好了!”
白洞庭的手掐着凉月的手腕,此刻手上力气变大了。
凉月听到白洞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他马上就能咆哮了。
可凉月不想解释给他听。
这一口气白洞庭用了很长时间,却又一瞬间都呼了出来。
他舍不得。
“十年来,我一直很纳闷,为何再没有妖族来袭击将军府,就算是上阵杀敌,我更是可以全身而退,连根汗毛都不会伤到。”
凉月抬头看向白洞庭,她就知道,瞒不住了。
“是因为这个咒吧?”
凉月点点头。
下一刻,凉月就被白洞庭紧紧拥在了怀里。
“你为什么不说?”白洞庭哽了喉。
“多大点事儿,这对我这个妖主来说,就是芝麻粒大的小事儿。”
“小事儿?”
白洞庭将凉月揉进怀里。
“我的伤痛,都被你承受了,可是这样?”
凉月将白洞庭往外推了推:“谁告诉你的?”
“不告诉你!”
这回轮到白洞庭三缄其口了。
这件事疯爹是不知道的,白洞庭从哪里打听来的?
“你不疼吗?你就不疼吗?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我就越心疼,我就越觉得自己没用!”
凉月伸出手,捧住他的脸,仰着头看他。
“我的大将军哪!你是大凌的战神,你是铜墙铁壁,怎么能说自己没用呢!”
“我不想再看着你痛了……”
第518章 听书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无易跟着顾北斗和黑影出了轻罗馆。
“带你出来玩玩。”
顾北斗走在前面,充当领路的。
无易则更为在意走在顾北斗身边的黑影。
“他这个样子,为何没人感到奇怪?”
“哈哈,不好意思,我这位兄弟不太喜欢见人。”
顾北斗拍了拍身边黑影的肩膀,“不过他这个雾挺特别的,旁人瞧不见他,他却能把别人瞧清楚。”
无易明白了。
“黑影兄弟还真是挺特别的。”
“他那不叫特别,叫格路。”
“哈?”
无易没听懂。
不过听那意思,应该不是在夸黑影就是了。
顾北斗又接着说:“你初来乍到,得先熟悉熟悉京城的大街小巷,不然行动起来,容易走丢了。”
无易猜想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恐怕主要还是不想让人打扰到顾凉月和她的未婚夫吧!
“京城确实繁华,可我不是来看风景的。”
“知道知道。”
顾北斗一副了然的模样,“凉月都和我说了,她说了帮你,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放心吧!”
顾北斗笑呵呵地,看上去是个开朗热情的人。
“你姓顾,可你和我一样。”
没听说哪个皇亲国戚是半妖的。
“我这名字,是凉月起的!”
“对!当初主子可没少欺负你!”
黑影恰到好处地补了一刀。
无易应了声,他自己没发现,自己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下。
“前面有个茶馆,咱们去听会说书的。”
无易本不想去,挡不住顾北斗热情。
其实顾北斗不是个热情的人,他只是在无易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觉得无易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有人帮他复仇,他需要朋友。
无易不情不愿地进了茶楼,三人寻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今日这个说书的也是个会蹭热度的,讲的正是摄政王和白将军的旧事,这对发小的事迹在京城不算什么秘密,更何况此刻白家风头正盛,白将军又刚刚回京,今日来听书的人可不少。
无易其实不关心这些,他从小在山里长大,对于朝堂之事本就不感兴趣。
不过这说书的正好讲到了白将军出兵勤王,扶助摄政王回京,重掌朝政的事。
这可就解开了无易的疑问。
原来顾北斗所说的,凉月在报恩的原因,就是这个。
摄政王欠白家的。
而这份人情,绝不是给白家几分荣耀就能还清的。
要想将来能把兵权收回在自己手中,就必须联姻。
而凉月,是必须要嫁给白洞庭的。
“难怪……”
真是便宜了那个黑煤球似的将军。
“咯咯咯……”
窗外传来一声欢快的笑声,“摄政王还真是一无是处呢!连天下都是别人帮着夺回来的。”
声音不大,但是特别有穿透力,顷刻间,整个茶楼的人都听见了。
说书的人停下来,众人也纷纷将视线落在了窗口。
不知何时,窗口上坐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
这少女看上去十五岁上下,手里拿着一串铃铛,铃铛在她手心里晃来晃去的,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你们这些人,听书就听书嘛!都看我做什么?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说来也怪了,今日的阳光不算明媚,可此刻,窗口格外明亮,明亮到无论你是坐在茶楼的哪个角落,竟都看不清少女的模样,只能看到她长而浓密的长发在风中乱飞。
这少女声音清亮,状似童言无忌,其实她分明就是故意要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她身上。
“你们那个摄政王,也活得够久了!依我看,也该换个人当当了!”
这话,可不兴说啊!
这可是天子脚下,谁说话这么不要命!
茶馆里的看客们面面相觑,没人敢说什么,谁都知道这姑娘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
此地不宜久留,很多人顺着墙根往外溜,很快,刚才还熙熙攘攘的茶楼就变得空旷起来,就连说书的人都早就不知道猫到什么地方去了。
“哈哈哈……一群胆小鬼!”
那少女抬手,手指所指方向,正是无易他们这一桌。
“你们,不跑吗?嘻嘻……”
顾北斗拉下了跃跃欲试的黑影,冲着无易使了个眼色。
三人准备起身离开,那少女手中的一串铃铛突然朝着他们冲了过来,一长串的铃铛挂住了门口的门栓,正好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你们也要做缩头乌龟吗?你们和他们可不一样!”
铃铛响起,发出刺耳的声音,但也只是一阵,这声音对于寻常人刺耳,可对于他们三人来说,就是搔搔耳朵。
“看来你们,果然不是一般人呢!”
那少女说,“我一路跟着你们,你们都没有发现,看来你们不是一般得笨!”
少女的手指在空中点了三下:“你们仨儿!都是顾凉月的狗腿子吧!”
这话一出,顾北斗也坐不住了。
原来不是来挑刺儿的,而是专门冲着他们三个来的。
“你们说,若是我将你们三个都杀了,顾凉月还有没有心情成亲呢!”
无易的眼眸猛地瞪大了,他想过跟着顾凉月会有危险,就是不曾想,这个危险竟然来得这么快,这么猛!
“无易,你先走!”
顾北斗将无易挡在自己身后。
无易不明所以:“为何?”
“你出事了,凉月该念叨我了,我可受不了。”
顾北斗的手上已经结了一层冰。
“你是冰狐?”少女似乎有些惊讶,“不过你是个半妖,凭你一人,可是打不过我的!”
那少女另一只手上,突然多了一团火,火苗越来越盛,最后形成了一个火团。
顾北斗却突然收了势,他对少女说:“换个地方打。”
“哈哈哈!”少女大笑,“先礼后兵?这是顾凉月教你们的?真是没用!”
说罢,那团火就直朝着顾北斗的心口而去。
“嚯!”
火团本来十分猖獗,本来似要把整个一楼都吞没似的,可这火团却在触碰到顾北斗的一瞬间,整个都被吸到了顾北斗的心口处,化成了一缕烟。
“呦?你的灵力,比我想象中的,厉害不少!”
少女从窗口跳下来,这回终于可以看清楚她的面容了。
与她这一身火红的裙裳相得益彰的是,她艳红的眼尾上贴着不知名的可以发光的亮片,看上去更像是什么东西的鳞片。
而她的眉心,更是带着一团火的花钿。应该是她故意做出来的装饰。
第519章 眼神不妙
“怎么了?被本姑娘的美貌给惊住了?”
少女的铃铛在整个一楼织起了一张大网,将他们三人给围了起来。
“真逗!”
黑影身上的雾气越来越盛,将顾北斗和无易都包裹了起来。
“哈?以为这样,我就抓不到你们?”
少女的手指一抽,这些铃铛就越发收紧,要将三人给擒住。
可就她发力的一瞬间,黑雾突然消失了,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黑影他们三个。
“哪去了?”
少女下了好大一张网,本来兴致勃勃地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最后只是给茶楼做了个装饰罢了!
黑影带着顾北斗和无易已经跑了!
“缩头乌龟!”
这回无易先不乐意了,他也以为会打得爽快呢!
黑影冷冷地道:“闹市!伤人!主子不想伤人!”
无易冷嗤一声。
“就是胆小鬼!”
无易嘀咕了一句,其实心里也明白,这是他们三个最好的选择。
“先回轻罗馆,我总觉得,这小姑娘虎视眈眈的,并不像是孤身一人来的!”
顾北斗分析得不错,他们回到轻罗馆时,却没有遇到凉月。
“主子呢?”
黑影有些心里发慌,他总觉得今天这事儿没完。
“和白将军一同走了,好像是要回王府吧?”
店里生意好,也没人在意这事儿。
顾北斗和无易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说:“我回王府,黑影你去宫里,无易你就在这儿,有什么事就叫黄掌柜发信号。”
顾北斗匆忙赶回王府,正好看到凉月和白洞庭正要迈进王府的大门口。
顾北斗微微松了口气,本来是要叫住凉月的。
可他还是看到了,凉月被白洞庭牵着的手。
或许应该等一会儿再说,这丫头难得能像个寻常女子似的过个消停日子。
不过凉月却先看到了顾北斗。
“顾北斗!”
凉月冲着顾北斗招手。
身边的白洞庭微微蹙了下眉。
他不是讨厌顾北斗,可凉月对顾北斗的态度,和普通人还是不一样的。
而且,连王爷也很护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
这不免让白洞庭有点危机感。
更何况,顾北斗这个名字,还是凉月给他起的。
“你们不是出去玩了吗?怎么回来了?”
凉月见顾北斗脸上显出点焦急,又瞥到他的衣摆破了个角,心下猜想可能是遇到麻烦事儿了。
“糖水哥哥,我爹可能已经回来了。”
凉月都这么说了,白洞庭也不好再留下来,他别有深意地看了顾北斗一眼,便先进了王府。
“他那是什么眼神?”
顾北斗挠了挠头,装作无辜的样子。
“没事儿,他就是婚前综合征。”
凉月打着哈哈,一边将手搭在了顾北斗的肩膀上,灵力在他身上走了一遭。
“没受伤,你别动不动就用你的灵力,担心累着。”
顾北斗拉下凉月的手,然后长话短说地把方才在茶馆发生的事讲给她听。
“呼!”
凉月心里不舒服,她才刚回京啊,还没歇够呢,又来活了?
“你去换件衣裳,我去找疯爹知会他一声,然后咱们俩在这儿会和。”
“那白洞庭呢?”
顾北斗指了指凉月,“你们俩这么久没见了……”
“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不在这一时。”
凉月觉得那个少女处处透着诡异,也不知道她是冲着谁来的。
二人一同进了王府,还没有走到前厅,就见有个小厮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郡主!郡主!”
小厮着急地唤住了凉月。
“怎么了?”
凉月见那小厮手里拿个个匣子,那小厮将匣子呈上来,说:“郡主,别院送来的!管家送回来的!”
小厮有点语无伦次,他又加了一句:“管家说,要快!快点给郡主!”
“你说风管家今日去别院了吗?”
凉月接过匣子。
“是!今日一早去的!”
可能是凉月要成婚了,风管家去那收拾收拾吧?
凉月打开了匣子,才打开了一条缝,就闻到了一股腥味。
凉月心里咯噔一下,她将匣子打开,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将匣子扣上了。
凉月脸色煞白,她转头看了眼顾北斗,顾北斗脸色也比自己强不了多少。
他们都没有看错,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这是风管家亲自送出来的吗?”
小厮摇头:“不知道,送东西的,是个小乞丐。小的觉得不对,就赶紧来找郡主了。”
果然,恐怕此刻,风管家,还有那些今日去别院的所有下人,都凶多吉少。
“此事,先不要告诉父王。”
凉月教小厮不要乱说,又转头与顾北斗说,“你留在这儿,我去别院看看。”
“我与你一起去。”
顾北斗不放心,一提到别院,他心里就觉得不安。
毕竟凉月那次受重伤,就是在别院里。
“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后手,万一是声东击西呢!这儿不能不留人。”凉月掏了张传送符,对顾北斗笑笑,“这里可是大本营,不能有事。”
顾北斗虽然灵力弱了些,但是他反应快,所以吧他留在疯爹身边,凉月才放心。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个少女,和这个攻击别院的人,应该都是一伙的,而且他们可能不是三个五个人这么简单。
当然,凉月也不能莽撞地直接去别院,她把阿原放了出来。
“你连皇宫都能溜进去不被发现,进个别院应该也没问题吧?”
阿原摸了摸自己又圆了三圈的肚子说:“加鸡腿吗?”
“可以。”
阿原耳朵一立,溜进了别院。
凉月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她才回京就有人来挑事儿。
是不想她消停地成个亲吗?
如果只是这样,直接冲着她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老是要伤害她身边的人?
凉月的手不自觉地放进了兜里,掏了颗糖吃。
这糖还是风管家给她的。
一想起那张白皙的手指上面血迹斑斑,残破不堪,凉月心里就是一抽。
在她看来,风管家不是亲人,却比亲人更惯着她。
“嗖!”
阿原从墙角蹦出来了,在地上打了个滚,又化成了人形。
“这么快?”
“他们都在院子里呢!你们家那个长得挺好看的管事儿的被打得挺惨,我看他不剩两口气了……”
“他们?”凉月反问。
“对!有七个,不过不是妖,是人!但是也不是捉妖师!更不是修士!反正就挺邪乎的!你当心点吧!”
说着,阿原又钻回了凉月腰间的口袋里了。
“七个?这个数字,一般都挺传奇的……”
凉月眼底的寒意陡然间乍现,传遍了全身。
“不过今日,我想终结他们的传奇!”
第520章 七兄弟
别院之中,此刻阴云笼罩,一个身形削瘦的白色人影倒在冰冷的砖石上,身上血迹斑斑,遍体鳞伤,而他身边,正有一人挥舞着鞭子往他身上招呼着。
而王府其他的护卫和下人,也是死的死晕的晕,横七竖八地倒着。
“大哥,这不就是个下人吗?你说那个顾凉月会为了个下人出面吗?”
挥舞鞭子的人,留着一脸稀稀疏疏的胡子,嘴上也不停。
“老三,你下手轻点,打死了,恐怕人就真的不来了!”
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坐在台阶上吃花生,一边嚼得满嘴的花生碎沫子,一边提醒道。
“不还有哪些个没死的吗?”被唤老三的人不服气,力道又重了几分。
“他可不一样!”
从屋里走出来个瘦子,手里端着个果盘,将那果盘呈给了坐在太师椅上的女人。
“这人我查过了,在王府里做管家做了十几年了,特别忠心不说,还深得顾凉月信任呢!顾凉月可没把他当管家,我看当个哥哥的情分还是有的!”
“要说到情分,那个白洞庭还是她未来的夫君呢!咱们为何不抓他?”
又有个人从暗处走了出来,问道。
“嗨!顾凉月也不知在白洞庭身上下了什么咒,咱们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还有他那个疯子爹,可比顾凉月厉害,咱也就敢捏捏软柿子!”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嘴的,说得挺欢,只有稳坐在太师椅上的那名女子没说话,她抬了抬手,倒在地上的风管家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架了起来。
“行了,再打,就真死了。”
老大一发话,那个舞鞭子的老三果然停了手。
“其实我也不确定,顾凉月会不会来救你,我就是觉得,像你这么好看的男人,被打成这个破败样子,可真叫我舒坦。”
这女人心里多少有点不正常。
她抬了下手指,让风管家的脸不得不抬起来看向自己。
“真是没想到,顾凉月家的看门狗,都是这等货色的!啧啧啧!也不知道他们家那个疯子王爷,是不是也是个人间绝色……”
风管家微微睁开眼,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哑着嗓子吐出了一个字:“滚……”
有气无力,毫无杀伤力。
“老大!他骂你!看我好好收拾他!”
老三又要抽鞭子,却见那女老大摆摆手,说:“没必要,反正也活不了多大一会儿了。就是不知道,他这条贱命,能不能换顾凉月来救……”
“我看是白费力气!一个管家而已……”
“可我怎么听说,这个顾凉月行事很仁义,凡是和自己沾亲带故的,都不会不管的!”
“对!这个我也听过了!她和北安王有仇吧!不是还是去帮北安王了吗?”
“那能一样吗?再怎么说,北安王也是她舅舅!”
“好了!不要吵了!”
女老大终于受不了。
“再等一刻钟,顾凉月再不来,就把这里一把火烧了!”
老三插嘴道:“那这人怎么办?”
“呵!”女老大冷哼一声,“吊到摄政王府门口!给顾凉月那个缩头乌龟好好上一课!”
“上课好说,不用换地方,我看这儿就不错。”
凉月的声音突然响在院子里,声音不小,整个别院都是她的回音。
“顾凉月!她来了!”
七个人严阵以待,纷纷亮出了兵器。
那女老大却不慌不忙地,她的手握成了拳,风管家的四肢就像是被什么紧紧钳住了一样,朝着四个方向拉扯起来。
“顾凉月,你若是不想让他被撕成碎片,就立刻现身!”
周围却连一丝风都没有了。
女老大的手还没来得及再做一个动作,就突然感觉脖子一凉,她扭过头看向身后,她的兄弟正手持匕首,匕首上还挂着他的血,他双目猩红,嘴角挂着涔涔的笑容。
“老五,你做什么!”
其他兄弟高呼着,没有人再去关心已经跌在地上的风管家,他们只看到自己的兄弟,杀了他们的老大,就在他们面前,毫无防备。
那老五的手指甲瞬间变长,咆哮着朝着其他的兄弟而去。
风管家落在地上,没觉得痛,就感觉自己轻飘飘的,然后下一刻,他已经来到了房顶上空,凉月将他搀扶着,另一只手已经搭在了自己的心口。
“他们……”
“别说话。”
凉月打断了风管家的话,眼睛都没往院中望一眼。
她只是给那个老五下了点幻术,借他的刀而已。
灵力迅速在风管家身上游走,凉月心疼地看着这个如兄长一般的人,虚弱而痛苦地喘气。
幼年时,这个人总是像一把伞一样,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出现。
“凉月,我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这样,你会痛!”
风管家握住了凉月的手,把他往外推。
“你谁啊?管得挺宽。”
凉月执拗地拉开他的手,“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和疯爹交代,怎么和你爷爷交代?你给我的糖快吃没了,到时候谁买给我?”
凉月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行了,睡吧!后面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凉月在风管家眉心点了下,见风管家神色安详地睡去,她才收起眼底的温柔,冷漠地看向了院落之中。
这个老五武力值不怎么样,竟然被那个老三用鞭子缠住了。
凉月分出一只手来,在空中画了张符咒,直接打在了那老五的脑门上。
老五立刻暴怒地挣破了鞭子,疯狂地朝着其他几人攻击。
眼尖的那个矮胖子抬头看了过来,不过凉月此刻贴着隐身符,他应该瞧不见。
“那边有东西!”
他虽然看不见,不过指的方向却没有错。
说罢,他已经一斧头朝着这边劈了过来,他那把斧头发出红色的光,只一下,就将房梁劈断了。
不过凉月早有准备,莫羡替自己挡下了攻击。
只是可怜了这些好看的琉璃瓦。
矮胖子的动作提醒了院中几人,其中一个黑瘦的年轻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个小袋子,将小袋子里的东西往空中一撒,凉月的身形就显了出来。
显影粉,这东西虽然笨,但是这种粉末沾在身上不容易去掉,短时间内凉月是没办法再隐身了。
几人纷纷飞上房顶,将凉月和风管家围了起来。
“顾凉月!果然是你在捣鬼!你把老五怎么了?”
凉月治好先将风管家放下。
“他呀!疯了而已。”
凉月站起来,拍了拍手,嘴角噙着危险的笑。
“你竟然杀了老大!”
那个老三眼睛都红了。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凉月漫不经心地说着,“一会儿就送你们一同去和孟婆汤。”
“大言不惭!你一个人,就算再厉害,还能打得过我们五个?”
凉月揉了揉手腕,手掌处的妖主咒印乍现:“不知道谁大言不惭。”
“呵!顾凉月!你不要太小看我们!方才是我等大意了,才叫你钻了空子!就算你是妖主又怎么样!我们哥几个可不是吃素的!”
凉月嘿嘿一乐:“看出来了,伙食不错,正好,我家的狼,需要补补。”
第521章 被救走
凉月唤了声:“山药。”
山药“砰”地砸了过来,直接压趴下两个,把他们一同带到了院子里。
“呜呜!”
落地姿势不够帅,山药委屈得想哭。
凉月饶有兴致地抱着胳膊,与山药说:“弄得干净一点,不然不好收拾。”
“嗷!”
山药眸子中的蓝光骤然亮了起来,它今天可高兴了,许久没人陪他玩了。
玩什么?
玩命。
其他几人都被山药的大尾巴扫了下去,只有那个黑瘦的年轻人躲了过去,他连兵器都没有,却丝毫不畏惧。
“你们的主子,来招惹我做什么?”
凉月觉得,这个应该是个脑瓜儿好使的。
“不过既然来了,我也应该尽地主之谊,我一向很好看,你们来了,就别想走了。”
凉月本不想将对方置于绝境,但是看到风管家被磋磨得遍体鳞伤,心里就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愿望,想要这些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么想着,凉月也便不再手下留情。
手中咒印直接照向了那人。
“不可以!凉月!你不能伤人!”
回头一看,竟然是本该晕过去的风管家。
他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凉月没多想,只道了声:“你别管!”
那个黑瘦的男子却根本没有躲闪,他甚至预料到了凉月会这么做。
他竟然徒手接下了凉月的这一招。
他手中没有任何兵器,但是却将凉月的攻击空手接下。
就算是妖族,见到她这咒印都会跑,为什么他不怕这个?
凉月收回手,想要仔细看一下,他手里到底有什么乾坤。
“救……救我们……”
下面传来那些人的呼救声,不过已经为时已晚。
若是直接找到凉月,或许凉月还会给他们一条活路,是他们非要牵扯身边的无辜之人。
从前凉月是悲悯的,她从不危急这些人的性命,直到后来,因为自己的悲悯,害得整个京城的百姓陷入危险,打那之后,杀伐决断,凉月便不再手软。
山药回到凉月身边,伸了伸脖子,在凉月腿边转了两圈,呜呜叫了两声。
“乖,去玩吧!”
“呜呜!”
凉月摸了摸山药的头,山药却不太想走。
“带他回去。”
凉月将风管家放在山药背上,嘱咐道,“找最好的郎中。”
山药点了点头,转过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个年轻人,它知道自己留下来,凉月只怕会更担心它受伤。
不过它相信,就凭那个人,想要撼动妖主的地位,是根本不可能的。
“清场了,这回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对面的人淡淡地笑了下,却依然不做声。
“惜字如金呢!”
凉月就不喜欢这样的人,故弄玄虚!
“那就别说了!”
瞬间,凉月手中多了一把弯刀,弯刀出手,弯刀已经幻化成了百八十把,从四面八方朝着对面而去。
“唰!”
一个圆球形的屏障竟然将那人罩住了,将刀锋挡在了外面。
凉月愣了一瞬,怎么会这样呢?
这招数,是妖册里的法术,他一个人族怎么会学到?
可能只是招数一样?
凉月没有多想,弯刀力道更甚,只听“啪”地一声,那道屏障碎裂了。
少年脸上终于露出了破绽,他皱了下眉头,也就在他皱眉的瞬间,这屏障就碎成了齑粉,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别的反应,就被刀锋劈中,他猛地后退,但还是受了伤。
“啊!”
他从楼上跌下。
他是原来不是个哑巴啊!
凉月想着,就见那人身后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接下了跌落的人,一个白衣的影子怀抱着少年稳稳地落地。
白色是今年的主色调吗?怎么这么多人都穿白色,凉月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只是可惜,那个白影只现身了一瞬,就带着那个少年跑了!
跑得挺快啊!
凉月摸了摸手指,她本可以追的,不过她更担心王府被人声东击西,所以她得回去看好。
将别院里收拾停当,凉月便回了王府。
她直奔风管家的房间。
山药就守在风管家床边,它一向这么负责,在凉月回来之前,它是不会离开的。
凉月奖励给山药刚出锅的东坡肘子。
打发了郎中,又应付了疯爹,将今日之事讲给疯爹之后,房间里总算是消停了。
凉月盯着榻上风管家的脸,手指搭在他的眉心。
金光乍现,凉月的手指又收了回来。
怎么会这样?
她的法力没有减弱,为何她没有办法进入风管家的识海?
凉月抓过风管家的脉搏,却又是正常的。
今天真是怪事连连。
风管家在自己身边十几年,他是人族无疑。
可只要是人族,她就不可能进不去那个人的识海。
除非……
他不是人族,可又不是妖族……
“砰!”
就在凉月想不通的时候,门又被从外面大力破开。
真的是破开。
因为门板子直接飞进来了。
凉月心说今天来找茬的人怎么这么多呢?
只见从门外冲进来的玄色衣衫的男子,他以极快的速度闪到了风管家身边,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抓起榻上的人,将人直接带了出去。
一切发生得极为迅速,凉月根本没反应过来。
更不用说阻止了。
但凉月看清楚了,这个风一样的男人,正是亥北!
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妖怪,他已经好久没回京城了,怎么回来了?
回来就算了,干嘛抓走风管家?
难道真如自己心里所想,这个风管家,不是人族?
或者说,风管家已经不是风管家了?
小样儿!隐藏得挺深啊!
“不是风管家,那他是谁呢?”
事情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从认识亥北开始,凉月就没见过这只老妖怪对什么东西上心过,要说有什么是他最在意的。
那就只有一件事。
师父!花酿!
他不找到花酿,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他找花酿,抓风管家做什么?
不知是不是哪根筋搭得不对了,凉月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如果风管家不是风管家,那他有没有可能,是花酿!
“师父!”
凉月心底深藏的情愫一下子汹涌而来,淹没了她十年来所有的淡定与冷漠。
她知道,自己如果不去追,可能会再一次失去师父了!
凉月顾不上再多想,直接念了个诀,寻着亥北留下的气息,一路追了过去!
亥北很快就离开了京城,并且一路向着九重天而去。
第522章 师父又跑了
可他却在到达神界的前一刻停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眼被自己抓着的人,依然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装得下去?”
亥北冷笑一声,忽然就松开了手。
他将风管家从云霄之上丢了下去!
风管家迅速地坠落下去,如果没有人能接住,那他就要摔了个粉身碎骨!
可是,这人完全没有醒过来,就像一片柳叶一样轻,一样无力。
凉月追到一半,就瞧见有个东西朝自己这边砸过来。
等她看清是什么东西,她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将人从半空擎住了。
“师父!”
凉月大呼!
可这人根本没反应。
凉月扶着风管家,不停地唤着:“师父!师父!醒醒!”
风管家紧闭双眼,根本不理凉月。
“啧!”
亥北突然出现,凉月立刻紧张地将风管家护起来。
“你不能杀我师父!”
“我错了!你也错了!”
亥北泄气地说。
“他不是花酿,你的师父!虽然方才,我也这么以为。”
凉月盯着亥北,见他已经收起了杀意,又低头看了看风管家的惨白的脸。
“他伤得很重,你还是好好医治他吧!”
“不是!那他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他的识海?
凉月很奇怪。
“他身上确实有花酿的味儿,不过花酿估计是跑了!”
亥北俯首叹息,“唉!又晚了一步,我又没能抓到他!”
凉月往风管家眉心一探,心里顿时泛起更大的波澜。
她可以进去风管家的识海了!
那么也就是说,之前的风管家,是花酿!
凉月与他近在咫尺,他却要披着别人的皮囊,与自己相处。
所以方才,在房顶上,与凉月说话的,提醒凉月不可伤人的,正是花酿。
也就是因为这么一会儿,亥北也寻到了花酿。
可惜,他们都迟了一步。
“这个老狐狸!”
亥北拂袖,“走了!”
他倒是洒脱,离开得迅速。
只留下凉月在此,对着重伤不醒的风管家,痛心疾首。
“师父!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现身呢!”
凉月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得落寞!
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得失望过。
“你躲着天帝,躲着亥北,为何要躲着我!”
心里难过得好像被一座大山压着,要把她带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是夜,凉月才回到玉笙院,疯王面色不悦得等着闺女回来。
他是要训斥她的。
她把白洞庭交给自己,就一直在忙,根本没有搭理白洞庭。
那可是她未来的夫君。
是他这个当爹的为自己的女儿选的良缘。
可是,这闺女根本不开心!
虽然在旁人看来,凉月答应了婚事,就算是圆满了。
可疯王不满意。
因为闺女选择出嫁,根本就是权衡利弊做出的最佳选择而已。
这不是他的初衷。
他以为白洞庭与凉月青梅竹马,他们两情相悦,该是开心的。
可现在看来,她闺女的心事,要比他想象得还要重。
“嘎吱!”
门开了,一只手攀着门板进来了,随后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也进来了。
浓重的酒气刺激着疯王的鼻子,疯王本就郁闷,这点酒气就像是一根火苗,一下子将刚刚熄灭的篝火又给点燃了,并且,是一瞬间就火光大盛!
“嘿嘿!疯爹!”
凉月抵着门,她有点看不清疯爹,但她知道,这里除了疯爹,没人敢进。
疯王强忍着火气,他倒是想听闺女能说点什么出来。
稍微有点灵力的,都多多少少学一些解酒的法术。
可是,凉月今日,就想醉。
她不想清醒。
“我醉了……”
凉月让出了门口的位置,留出了出入的通道。
“我要歇下了!”
疯王目光定在闺女手上提着的两坛酒,这是要歇下的意思吗?
凉月冲着疯王又是嘿嘿一乐,可是疯王明明瞧见,闺女的眸子里,是湿润的,红红的眼眶,分明是刚刚哭过了。
疯王心里咯噔一下,从什么时候起,闺女要背着自己哭了!
“我……真的累……”
凉月的嗓子,也是哑的!
是谁!
让闺女这么伤心!
是白洞庭那个臭小子吗?
疯王上前,伸手去扶凉月,凉月却抬手挡住了疯王。
“凉月……”
月光下,疯王看到闺女脸上未干的泪痕上,又多了两道滚烫的泪水。
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在下巴那里凝结成一滴很大的眼泪。
这眼泪似乎有千斤重,直砸得疯王的心肝脾肺肾都狠狠得抽痛了起来。
“你不想嫁,就不嫁!”
这个时候,什么约定什么誓言,顾怀酒都不想管了。
他不是大凌的摄政王,他就是一个心疼女儿的老父亲而已。
凉月却哭得很凶了,她倔强地摇头,将眼泪都甩飞出去。
“不,我嫁!我要嫁给白洞庭!”
凉月长长地吸了口气,“我不等了!我不等了!”
凉月高举一坛酒,仰面倒了下来,酒水没有入口,全部都砸在了脸上。
疯王冲上前,阻止了凉月,摔碎了酒坛子。
“等什么!等谁!你说清楚啊!”
凉月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疯爹,从前,我一直以为莽原,是最可怕的地方。现在我知道了,这世上最痛苦的地方,根本不在莽原……”
凉月顺着门板滑下,蹲下来咳嗽了起来。
又哭又笑的,看样子比他这个疯子还不正常!
疯王还没说出安慰的话,凉月竟又抬起脸颊,素白的脸,精致的五官,这么夺人心魄的美貌,竟然也会被情所困。
只因为那个人,是她永远触不可及的。
“是我自以为是了。果然,我还是做个妖主,老老实实地,守住我该守住的就可以了。我不能痴心妄想……”
这怎么又拐到这边来了。
疯王将闺女扶起,掺到了榻边,凉月缓缓闭上眼睛,眼泪却还是不断地从眼眶里流出来。
说实话,疯王有点嫉妒,他死了,她闺女可能都没有这么伤心吧!
好不容易,哄着闺女睡着了,这丫头嘴里却还在低声呢喃着什么。
疯王凑过去一听,凉月唤的,竟然是“师父”!
花酿?
这个久违的名字,疯王始料未及。
他震惊地回忆方才闺女方才说的话,许久许久,他都没有缓过神来。
难怪这丫头对白洞庭不冷不热的!
花酿那个人最大的缺点是抠,最大的有点就是长得好看啊!
那是白洞庭望尘莫及的!
可这并不是疯王最震惊的。
而是,已经十年了,凉月怎么又突然提起他来了?
第523章 安排
凉月很快就将伤感收起来。
说不等了,就真的不等了。
第二日一早,凉月就将酒窖封了。
“这是……”
顾北斗有点奇怪,昨夜还酩酊大醉,今日就戒酒了?
“凉月,你这转变的,太快了吧?”
凉月与顾北斗出了王府,准备入宫。
凉月今日换了身翠色裙裳,顾北斗觉得这颜色也怪,不是凉月平日里的风格。
这女孩子心思就如海底针,有时候就得从她一些不着痕迹的小变化里发觉。
凉月本不是心思深沉之人,突然的沉默,又行为反常,那就只能说,凉月的心情,差极了。
那么今天,最好不要有哪个倒霉蛋触凉月的霉头,不然,他就等着挨收拾吧!
“宫中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
凉月询问,说话都冷冰冰的。
虽然顾北斗也不知道凉月为何如此,但是他总觉得,肯定和酒有关。
他择选出重要的先给凉月交个底。
“皇后受了惊吓,我只能消除了她那天的记忆,免得她胡乱猜疑。皇帝和摄政王学习理政,忙碌起来,也没怎么往后宫去,倒是清静了不少。”
凉月沉静得听着,也不做回应。
“结界加固之后,无人能擅自闯入。你说,会不会是我们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
凉月眸中的光闪动了下。
“凤族的那两位,不过来搬弄是非,又怎么会甘心呢!”
顾北斗知道凉月的担心是非常有必要的。
“说得也对,就算他们没有动静,还有昨日那帮人呢!那个人是谁啊?”
凉月这回是盯着顾北斗的。
顾北斗指了指自己:“来找我的?”
“你想恢复你本来的名字吗?”
凉月反问顾北斗。
顾北斗抿住了唇。
“十年了,是时候,取回你本来拥有的东西了。”
凉月却已替顾北斗做出了决定。
“我只想报仇,置于那皇位,我无意去争。”
就算把皇位接过来,他也坐不好。
凉月却不这么觉得。
“休要学我爹。”
说完,凉月又冷了脸,一直到宫门口,也不再说什么了。
顾璨正批阅奏章,有疯王在一旁指点,倒是中规中矩。
不过疯王今日似乎没什么精神,只陪了顾璨一会儿,就去偏殿歇息了。
顾璨一人,便没了批阅奏章的耐心,一会儿,心思就已经飘到九霄云外了。
干脆就不批了,偷溜去了御花园。
结果,他就成了那个倒霉蛋。
“小……小侄女?”
顾璨尴尬地往花团里躲。
可他再怎么躲,又怎么能躲过凉月?
凉月冷眼扫过顾璨,她没指望顾璨能有多大出息,不过这么怂,这么怕她,倒是叫凉月觉得有趣。
不过,她今日没有什么兴致逗顾璨玩。
“陛下,这是要去哪儿啊?”
顾璨伸出手来,摆了摆。
“小侄女,朕就是出来透透气……”
说话声音都颤抖了。
“透好了吗?”
凉月不待顾璨回答,就先行朝着勤政殿而去。
“透好了就回来,我有事找你。”
顾璨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感觉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凉月竟然没有揪着他的脖颈子将他薅到勤政殿去。
“竟然没有说教我,好奇怪。”
顾璨回头冲着顾北斗使了个眼色:怎么回事?
无奈顾北斗自己也摸不透,也没再说话。
凉月坐下喝茶,顾璨在龙椅上如坐针毡。
这几年,顾璨对疯王的害怕逐渐转移到了凉月身上。
亦或者,应该说凉月变得比疯王更不可捉摸。
顾璨紧张地盯着凉月,凉月却不做声。
“陛下就没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吗?”
凉月终于开口,却是在问顾璨。
“啊?”
顾璨琢磨了会儿,摇了摇头,“没有。”
凉月看向顾璨,他还是那么得头脑简单啊!
“大道理我不与你讲了,因为你都懂。”
凉月说,“皇后那件事之后,你应该也知道了,我们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守在你身边。”
凉月将一个手钏交给了顾璨,“戴上吧。”
顾璨看着手钏上奇怪的花纹,问他,“这是什么?”
“送你的。”
凉月没有多言,说得多了,她害怕顾璨就不肯戴了。
“你好自为之。”
凉月就这么走了,弄得顾璨心里反而难受了,比挨了凉月一顿训还难受。
凉月又去了皇后宫里,送去了同样的手钏,便离开了。
“我们去哪儿?”
见凉月没有回王府的意思,也不是去轻罗馆路,这不免叫顾北斗担心起来。
凉月足尖一点,瞬间就到了京中最高的那座楼上。
“起阵!”
起什么阵?
顾北斗见凉月念了个诀,只是一瞬间,以他们脚下为中心,一个黑色的法阵缓缓展开,笼罩了整个京城。
阵法之内,顿时狂风四起,风沙好似要把房顶都掀起来。
但这风却只是一会儿,风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样,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肆虐,又瞬间收起了威力,整个京城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还是有一个地方,此刻正泛着红色的光。
“定!”
凉月指向那红光所在,那红光之下的宅院立刻就被罩上了个无形的罩子。
顾北斗还没来得及问凉月这阵法是从哪里学来的,凉月已经先一步朝着那里而去。
京城再大,也是有范围的。
只要那个人还在,她就能找得到。
昨日与那人对决之时,凉月在那少年身上留下了她特制的一种香粉,这香粉无色,气味极淡,普通人族是嗅不到的。
昨日她担忧风管家的性命,没有对那个人穷追不舍。
没想到他们果然没有离开,这是准备再次寻找机会袭击凉月呢!
凉月没耐心继续做打地鼠的游戏,不等他们主动冒头,凉月就要将他们都一网打尽!
来到这处宅院,里面毫无动静,似乎没有察觉。
“我进去看看。”
顾北斗冲了进去。
凉月想拉住他,可这家伙冲得很快。
凉月摇了摇头:“晚了。”
果然,顾北斗空手而归。
“没有人啊!”
“跑了。”
凉月挥了下衣袖,所有房屋的窗子都打开了。
她在空中一抓,一件黑色衣衫就落入了自己手里。
正是昨日那个少年穿的那件。
“被发现了,早跑了!”
都说喝酒误事,若是她昨日没醉酒,说不定还能趁着这人没发现之前,就把这人抓住。
“无事。”
凉月唤了声,“玄晖。”
玄晖?
只见从凉月的袖中钻出来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正是那只小狼。
顾北斗指了指小狼:“他,他真是玄晖?”
第524章 是敌是友
凉月点点头。
她将那件衣衫凑到玄晖面前:“找到他。”
“咕咕。”
玄晖真的伸长脖子,凑上前嗅了会,就见它又“咕咕”叫了两声。
“真乖。”
凉月将玄晖放在肩上,揉了揉她的头,“追!”
顾北斗脸都快裂开了。
“你把妖判这么用?”
凉月满不在乎:“不然呢?让他白吃饭?”
“妖判若有一天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我感觉他会提着剑追你!”
顾北斗此刻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了。
“那谁叫他落入到我手里的?吃我家的饭,就得给我干活!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凉月顺着顾北斗的话茬儿调侃了一番。
“那既然这样……”
顾北斗坏笑一声,伸手薅了下小狼的胡子。
“呃……”
小狼的胡子在顾北斗的指尖随风摇摆。
“不是妖判吗?怎么胡子一揪就掉了!”
“咕咕咕!”
小狼把头缩起来,向凉月告状。
“我看被追的,应该是你吧?”
凉月哈哈乐了。
顾北斗倒是挺希望凉月心情转好的,只是没想到这是要以自己的倒霉为代价的。
所以到底谁才是今日的倒霉蛋儿?
二人一路跟着小狼的指示,追到了城郊。
“城隍庙,这地方是藏身打卡地吗?”
凉月不禁吐槽。
“啥?”顾北斗没听懂。
凉月将小狼藏回袖中乾坤中。
然后猛地一挥手,将城隍庙的庙门撞开了。
二人一进去,顿时愣住了。
只见昨日那两个人,正栽倒在地上,二人背贴着背,都垂着头,好像已经没了气息。
“这……”
以为有一场恶战的顾北斗本来还在后悔没有把轻罗馆的小妖都叫过来帮忙。
现在倒是省事儿了。
他探了探二人的脉搏,说:“倒是还有气,就是没几口气了。”
凉月走进去,将手搭在那个白衣少年的手腕处,没一会儿,少年便悠悠转醒。
“救……救命!”
少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昨日还要杀我,今日就求我救你。”
凉月抬起少年的脸,发现这个少年与昨日那少年长得挺像,大概是亲兄弟吧!
“你们兄弟两个,我只能救活一人。”
顾北斗看向凉月,他知道,凉月是有能力救活两个的。
她这么说,就是在为风管家出气!
白衣少年咬住了嘴唇,好似下了什么决心。
“救我弟弟!”
说罢,那少年就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刺向了自己的脖子。
凉月一巴掌拍飞了那匕首,说:“要想两个都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们俩得知道恩将图报,将来,要为我做三件事。”
少年竟然不假思索,他眸子中的光亮晃得凉月眼睛一热。
这是她一辈子都不曾有过的纯真。
这世上,傻子真多。
凉月这么想着,便就地将兄弟二人小命先给保住了。
但却没有完全治好他们,只是保证他们死不了罢了。
“这是什么?”
顾北斗从那黑衣少年身上找到了一个金色的小牌子。
凉月眼睛一亮。
“呵!”
凉月将他们两个丢到山药背上。
“我改主意了!三件事不够!”
凉月临时加了条件。
那黑衣少年已经醒了过来,他的唇微微张着。
似乎是想说什么。
凉月将他们身上的两个牌子放在手心晃了晃。
“带回去!”
凉月摸了摸山药的头,叫顾北斗先行回去。
她自己则留在此处,她俯身拂起地上的一抔土。
手中隐隐有亮光,再张开手掌时,土被风吹走,留下了一点点绿色的像翡翠一样的东西。
看上去,像是什么东西的种子。
是何方神圣,先她一步?
是敌是友?
“阿原?”
凉月唤了声,阿原便从袖中滚了出来。
是真的滚,因为他实在是太胖了。
橘黄色的大猫在地上轱辘了一圈,最后砰地一炸,炸成了个人形。
凉月将那绿色的翡翠碎片给阿原看。
“知道这是什么吗?”
阿原拿起一片放在阳光下照了照,说:“看这成色,像是神界的东西。”
神界?
最近神界频频有动作,是想做什么?
她要不要上神界,和天帝好好唠唠,叫他管好他的属下?
凉月又在庙里查看一番,没什么线索,便没再多逗留,直接回城,到轻罗馆去。
“无易!”
凉月一脚才踏进轻罗馆,就听到有人在急呼无易的名字。
然后就是一阵东西被摔碎的声音。
凉月眉头一挑,却也不急,到了院中,果然就看见无易正对正在收拾那两个少年。
“无易!你做什么!”
顾北斗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要拦着,无奈无易此刻正是怒气最盛的时候,根本拦不住。
凉月进来了,顾北斗就过来要解释。
凉月摆摆手:“我都知道。”
然后就拉着顾北斗到一边去看热闹。
“说!你们是谁!你们的主人是谁!”
无易暴怒地吼着,一拳拳毫不留情。
这兄弟俩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他们也大概猜得出来,无易是和他们有仇的。
黑衣少年最先镇定下来,想要施法阻拦,才发现自己一点法术都使不出来。
“怎么回事?”
他骇然望向自己的兄长。
凉月搓了搓手指。
她怎么可能让这两个家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虽然救了他们的命,但不能让他们有任何作妖的本事。
“行了,我这轻罗馆处处都金贵,你给我打坏了,我找你陪,你还没有,不找你陪,我还吃亏。别打了。”
凉月最后还是叫无易冷静下来,将他拉到身边。
“死了,还怎么套话?”
凉月指了指从地上爬起来的二人。
“第一件事,换套衣裳,不要非黑即白,赤橙黄绿青蓝紫,哪个颜色不比这一身有辨识度?”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就这么简单?
等他们两个换好衣裳回来,凉月又叫黄掌柜给他们二人准备了点饭食,这才把他们俩带回来。
“第二件事。”
凉月看向了那个肤色比较黑的弟弟,“那一日,你为何对我的妖主咒印毫无反应?”
那少年却也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
凉月揉了揉眉心,难道问题不是出在这个少年身上?
莫不是?
风管家?不!
应该说,是师父!他当时肯定是出手帮这个少年挡了一下。
所以才被亥北捕捉到了自己的行踪!
原来是这样!
“既然你答不出,那这个问题,不算。”
玩赖谁不会啊?
第525章 风羽
“那么第二件事。”
凉月将那两个小木牌放到了桌案。
“来吧,告诉我,这个东西,是什么,你们是谁,你们背后的那个势力,到底是谁?”
二人这回都不说话了,特别是那个白脸哥哥,恨不得现在就跑。
不过跑是不可能的了。
凉月冲着无易使了个脸色:“他们不说,那就给你练手用吧。”
无易立刻揪起二人往外走,那个哥哥终于忍不住了。
“放了我弟弟,我什么都告诉你!”
“放不放人,就要看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了。”
凉月高估了这二人。
“我叫李风,他是我弟弟,李羽。”
终于开口了。
李风接着说:“我们不是凌国人,是从靖海国来的。”
凉月没表现出多少惊讶。
这和她猜测得差不多。
李风接着说:“我们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势力,我们只听师父的。”
“你们的师父是谁?”
无易红着眼睛追问。
李风顿了顿,说:“师父就是师父,有什么谁是谁的?”
“你们师父总得有个名字吧?”
顾北斗也上了心,毕竟这件事涉及到了靖海国。
“没有。大家都唤他师父,我们也一样。”
凉月见这人说话时一直直面于自己,眼神清澈,不似在骗人。
“那你师父长什么样,你总认识吧?”
无易说罢就抓了案上的笔墨,“你给我们画出来!”
李风伏案画了一会儿,然后将画纸呈了上来。
凉月,无易,还有顾北斗盯着纸上的画作,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最先发作的还是无易,他冲上去抓着李风的衣襟:“臭小子,你敢耍老子!”
凉月唤了声:“无易。”
“姐姐,这人嘴里没实话,我看还是欠收拾。”
说着,无易就要把李风拉出去。
顾北斗将画作放在手里,说:“身着斗篷,戴面具,这个形象,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个人。”
凉月也想到了,正是已经销声匿迹了十几年的紫烟宫!
会是君池吗?
他当年身负重伤,命不久矣,应该不会再闹什么幺蛾子才对。
而且,从昨日风管家的遭遇看,这行事作风,不像是君池能做出来的。
或许只是装扮上的巧合?
或许是紫烟宫的其它什么人做的?
凉月和顾北斗先是说服了无易把人放下,然后听李风还有什么别的线索。
“你再多说一些,你们师徒的事。比如说你们拜师之前是什么身份,拜师之后都在哪儿这一类的。”
顾北斗还算思路清晰,问得恰到好处。
李风躲着无易,将李羽护在身后,说:“我们爹娘早就不在了,师父将我们带回来了。我们和其他师兄弟们在一起练功,弟弟功夫好,先被选走了,我努力了好几年,后来终于也被选走了。”
“我们师父经常会派我们去做事,做得好,我便有机会和弟弟见一面。这回我听闻弟弟来了凌国,总觉得不放心,便在完成上一个任务之后,偷偷跑过来,没想到弟弟这边真的遇上了麻烦。”
听完李风的叙述,凉月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算什么师父?
不过算是一个给他们委派任务的杀手头头罢了。
而且,另凉月失望的是,这个所谓的师父,恐怕也不是这股势力里的什么大人物。
靖海国,在沉寂了十年之后,又有人想要搅动乾坤了。
凉月看向了一直不做声的李羽。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凉月看得出来,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子,实力其实远在他兄长之上。
同样的,他比他的哥哥,更加冷血。
“你们此番来的目的,是什么?”
凉月问李羽。
“就凭你们几个,杀我根本是不可能的。你们师父如果不想你们当炮灰,那么他就肯定有别的目的。”
凉月很想知道,这个势力到底是想把矛头指向谁。
那少年却执拗得不肯说。
“摄政王?还是宫里的那位?”
凉月问。
少年眸子没有半点波澜。
难道不对?
“呵!怎么,你师父该不会,还想做点震动三界的事情?”
凉月笑了,“我是妖主这件事,已经天下皆知了吗?”
这回,那少年偏过去的头终于转了回来,他的眼神里,有了一股凉月读不懂的情绪。
凉月觉得,这个眼神,她是见过的。
这是,仇恨!
“妖物都该死!”
这话一出,凉月基本可以确定了。
这个所谓的师父,和十年前袭击凉月的人,是一波人。
“你们在山庄动手,只是在提醒我,十年前他们没有做成的事情,现在他们准备做成了!”
凉月又觉得好笑:“那你呢!你这么看着我,看来是与我有仇?我何时伤过你吗?你说你的家人早就死了!他们死在我手里?我怎么不记得?”
那少年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挂上了怒意。
他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只要是妖,就该死!”
凉月手指了指自己,哈哈大笑。
“可我不是妖,我是人族。”
“你与妖族同流合污,也该死!”
倒是思路很清晰嘛!
凉月对这个叫李羽的少年,倒是印象深刻。
“你们师父是让你们七个来送死的。”
凉月的手指在案上轻轻地点着。
“十年前的那个人,应该算是个强者吧,他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更何况十年后,我更强了。而你们,这些小喽啰,我又怎么会看得上眼呢!”
凉月说完,李羽还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似乎对于他们师父将他们作为弃子的事情,完全没有感觉。
果然,他连自己活下去的意义,都已经被扭曲了。
“多说无益,你们暂时就呆在这儿,我还会找你们的。”
凉月叫青竹和玉竹将李风兄弟俩关在一处安全的地方,便准备和顾北斗一同回王府。
还没出门,就看见黄掌柜将白洞庭带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
凉月心里有事,说话的语气不免生硬了些。
白洞庭却全然不恼,说:“知道你忙,所以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忙完了,接你一同回王府。”
这话说的,王府是凉月的家,又不是他白洞庭的家。
“那你就随便看看,我们还有点事情商量。”
说罢,凉月就拉着顾北斗又回了二楼。
“欸?”
顾北斗回头瞥了眼白洞庭。
“你怎么又不回去了?”
凉月心说,你不都看见了吗?为什么还问!
第526章 大发雷霆
“叫不毛和罗罗过来帮忙,一定要在他们又进一步的行动之前,将这些靖海国的杀手都揪出来,不可以再京中闹出更大的风浪。”
凉月与顾北斗说,顾北斗眉头紧锁,似在犹豫。
“我知道你的顾虑,这些人里如果有你的旧识,你大可以留下他们。”
顾北斗一脸难以置信,凉月在说什么啊?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你就不怕……”
顾北斗话未说完,凉月笑着拍了拍顾北斗的肩膀。
“说什么呢!咱们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而且,你还是我表哥!”
顾北斗眼里露出感激的神色。
“凉月,虽然是这样,可我们一直处于被动。而那些人在暗处,我们只怕防不胜防。”
“你说得对。”凉月将目光落在窗外静待的某人身上,“表哥,我想,是时候回到靖海国,夺回本属于你的一切了!”
顾北斗愣了下,他也顺着凉月的目光看向了窗外,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怎么觉得,你是拿我当挡箭牌,好找个理由推迟婚约呢!”
“啧!”
凉月不满地甩了下手,“心里知道就行了,干嘛要说出来!”
“你想得挺美,只怕疯王不会答应的!”
顾北斗觉得,他今天还是不要回王府的好,恐怕今天玉笙院里,要弄出各种幺蛾子来!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凉月信心满满,顾北斗只是摇头,小狐狸想要斗过老狐狸,哪那么容易啊!
凉月和顾北斗安排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是不得不让在楼下守株待兔的白洞庭得逞。
白洞庭见凉月脸色不好,却没想到是凉月不想见到他。
“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凉月委屈地应了声,装作一副怯懦的样子。
“没事,就是有些麻烦事,回去还要和父王商量。”
白洞庭立刻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凉月,宽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是有难处,不妨与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的忙。”
凉月瘪瘪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终究没有将话说出口。
“谢谢你,糖水哥哥,不过真的没什么。”
凉月垂下眸子,跟随白洞庭一同骑马回王府。
一路上可以说是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可怜巴巴。
这可叫白洞庭把心都揪起来了。
凉月本来是不想使出这一招的,毕竟她一向是那个手撕白莲的,而不是把自己装成一个大白莲。
但是,有时候,要想男人怜香惜玉,白莲花的手段,往往是投入最少,回报最多的。
“凉月,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知道如何与王爷说,我可以帮你。”
白洞庭被套路得津津有味,完全不知道凉月在给他挖大坑。
凉月敛了眉宇的可怜神采,摇了摇头,说:“糖水哥哥,没事的,都是我不好,你不用因为我,和父王起冲突的。”
凉月心里也是一阵恶寒,她是怎么说出这么一通话的?
虽然有些欺负人,但是凉月觉得,如果推迟婚约的事情,由白洞庭去说,那肯定是再好不过啦!
“凉月,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的。”
白洞庭反而兴致勃勃跃跃欲试。
凉月心里乐开了花,正打算开口,突然迎面袭来一阵凉风,这风冰寒得好似极雪,瞬间给凉月来了个透心凉。
“什么东西!”
凉月惊住,她抬头看向天,她隐隐觉得有个东西正在向自己靠近。
这种感觉,特别熟悉。
这种彻骨的凉意,恐怕出了那个人,没别人了。
“嗖!”
一枚银色的飞镖不知从什么地方朝着凉月射了过来。
凉月一把将白洞庭推开,飞身朝着头顶这枚飞镖直冲过去,手掌的妖主咒印正对着这枚飞镖,她要将这飞镖化成齑粉。
“凉月!”
“你小心!”
凉月交代完这句话,就冲上了云霄。
可这飞镖不知怎么了,凉月的妖主咒印竟然对它没有一点用处。
“怎么回事?”凉月心头大惊,连忙祭出符箓,将飞镖打碎。
凉月落在楼宇的崖角之上,望向天穹之上,手心握紧,心中大骇,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凤族族长大驾光临,只是这还没过年呢,着什么急呢!”
凉月把后半句给咽了下去,她本来是想说,着什么急给你家姑奶奶磕头来呢!
可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妖主咒印是怎么了?
昨日和那个李羽对峙,凉月还以为是那个臭小子有什么法器。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她的灵力,似乎出现问题了。
凉月大手一挥,在脚下设下结界,这样街上的人便不会受到灵力波动的影响。
她倒是想知道,银粟她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来此做什么!
一道白光从天而降,正落在凉月身前一丈远的地方。
银粟现了身,她身着一件银光闪闪的羽衣,头上的珠光衬得她凛然的面色多了丝柔和。
可这些都是假的。
凉月知道,银粟一般情况不回来,只要她来,就定是来找茬儿的。
“顾凉月,十年不见,你长得挺快的!”
“哈哈哈!”
凉月朗声笑了,“彼此彼此,你也比十年前看上去,老了那么一点点。”
凉月瞧见银粟一抽一抽的嘴角,心里却警铃大作。
“前阵子才给我使过绊子,今日又来找茬儿,怎么?凤族这么闲吗?”
话音刚落,数不清的银色飞镖已经朝着凉月刺了过来。
凉月挥挥手,一道屏障挡在凉月面前,凉月冷笑道:“怎么一来,就这么大脾气?我好像没惹你吧!”
“顾凉月,你做过的事情,还不承认?快说,塔在哪里?”
“啪!”
屏障碎裂,那些飞镖直冲着凉月而来,凉月旋身躲过,一边躲一边思考银粟的话。
“什么塔?”
“你还敢装蒜!”
银粟敞开广袖,飞镖如密集的雨点朝着凉月射过来。
凉月再次伸出妖主咒印去挡,咒印发出金色的光芒,但是却对这些飞镖没有任何作用。
莫羡再次形成屏障挡住,却无奈已经是强弩之末,凉月被飞镖射中,好像钉在了一个无形的架子上面,浑身动弹不得。
银粟飞身而来,掐住了凉月的脖子。
“嘿嘿!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呢?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塔。呃!”
银粟手下用力,另一只手直接点住凉月身上几处大穴。
“顾凉月,你找死!”
白洞庭想要出手,可他根本连结界都破不开。
他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凉月被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神仙抓走。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策马朝着摄政王府而去。
第527章 拙劣的演技
“你说什么!”
疯王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十年来风平浪静的生活,让疯王几乎忘了,她的女儿是个把天神都得罪过的小闯祸精!
“去轻罗馆!”
一路上马不停蹄,顾怀酒的脑子也在飞速得运转。
虽然事发突然,可是凉月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凤族抓走。
要么,是她又受了伤。
要么,就是她故意被抓走的。
疯王相信是后面的可能性,毕竟今日一早,凉月还是全须全尾的。
堂堂妖主,怎么可能轻易就被抓到呢!
轻罗馆行动迅速,在凉月出事后,立刻去了翼山去寻了不毛。
不毛也不停歇,拿着凉月之前留给他的上神界的令牌,去了凤族的领地。
“银粟!你给老娘出来!你闲着没事吃盐吃多了,管东管西管我们妖族做甚!快把我姐姐放了!”
罗罗敞开了嗓门在山门口好一顿叫骂,不过凤族根本连根羽毛都没飘出来!
“气死我了!咱们干脆闯进去算了!”
罗罗说完就要往里面闯。
“你冷静点,只有咱们两个,硬碰硬,吃亏的是咱们!”
不毛将罗罗拦下。
“那怎么办?难不成在这儿等着?”
罗罗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凉月现在的实力,怎么可能轻易被抓走呢!
肯定是银粟使了什么阴谋诡计!
不毛从怀中掏了张纸,他将纸折成了一只蝴蝶的形状,然后冲着罗罗说。
“让它进去找找,它目标小,不会被发现。”
说罢,这蝴蝶就真的活过来了似的,偷偷地溜进了不毛给它打开的结界的一条小缝里。
“那我们现在干嘛?还不是在这儿等着?”
罗罗还是从前那个风风火火的性格,要不是有不毛在,她早就想把凤族掀过来了!
“风缄还在闭关,我们不便打扰。看来还需要找别人帮忙。”
不毛把罗罗拉走了。
“你先下去,给疯王报个口信。神界一切如常,看来银粟的行为,大概是因为和凉月的个人恩怨。如果是这样,我倒是觉得,她应该不会把凉月怎么样!再说了,凉月又不是个软柿子,不会任银粟胡作非为的!”
不毛努力安抚着罗罗,他知道,此刻,最焦急的人,是那个随时会发疯的王爷。
的确如此,轻罗馆内,连一根针落下来的声音恐怕都听得见。
疯王眼睛猩红,他握着手里的剑,盯着头顶的天空,恨不得将这天捅个窟窿出来。
如果不是有大白将军在边上一个劲儿地宽慰着疯王,他早就疯了!
“你控制一下,凉月什么事都没有!她机灵着呢!”
白孤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而轻罗馆的其它小妖,都被派出去打探消息了。
他们不知道,银粟根本没有把凉月带到凤族的领地,而是一路向西,直接跃过了凌国,带着凉月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山林之中,将凉月直接丢进了一个深邃的山洞中。
山洞口设了结界,凉月被锁住,根本动弹不得。
“咳咳!”
她体内中的飞镖是用银粟的凤羽制成的,正好扎在她的心口稍微偏左了一点。
若是再往右一点,凉月不敢保证自己现在还能不能喘气。
这飞镖就像是一把冰刀,不仅伤人,更是能叫人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而银粟在这飞镖上加了法术,使得凉月根本没有办法使用她的自愈能力。
凉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手腕上的锁链上的冰刺扎得她的手完全麻木了。
妖主咒印已经变得黯淡无光,这种情况在很多年前也曾发生过一次。
那次是因为风缄在捣鬼。
可这次呢?
凉月完全没有意识到,咒印出现了什么问题。
她明明没有中毒,也没有受重伤,可她却用不了妖主特有的能力了。
此刻,凉月才发现,自己的灵力好像不是因为被银粟锁住了经脉才使不出来,而是本身就出现了什么问题。
凉月在脑海里回忆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除了……
难道是因为,他?
凉月正想不透彻的时候,山洞口有了动静,整个山洞顿时下起雪来,山洞的石壁上,更是立刻结了一层霜。
凉月不做声,甚至闭上了眼睛。
“啪!”
鞭子破空的声音响起来,接下来又是百十来下不间断得甩鞭子。
每一下,都毫不留情,每一下都带着深深得恨意。
“不要再那里装死!告诉我,招魂塔,在哪儿?”
凉月没躲,她现在也躲不了。
身上本就遍体鳞伤,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凉月哑着嗓子,睁开眼睛,正色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顾凉月,你还真会睁眼说瞎话!我的族人都可以见证,你闯进了凤族的领地,在我眼皮子底下,夺走了招魂塔!”
银粟用鞭子柄抬起了凉月的下巴。
“你这张脸,这么令人讨厌,我怎么可能认错?”
凉月直视银粟,面无表情地说:“你可能真的认错了!”
“哼!鬼才信你的话!”
银粟甩开手,“你既然不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正你私自抢夺我凤族圣物,就算是风缄来了,也没法替你求情!你就好好地受着吧!”
说罢,银粟的手便握成了拳头!
凉月顿时感觉到四肢有种被刺穿的感觉,可这还不算完,她心口上的那枚飞镖,正往里面深深得刺进去,直到完全没入伤口之中!
凉月紧咬着唇,不叫自己发出呼喊。
因为她知道,求饶和喊痛,只会让银粟更疯狂。
过了许久,就在凉月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银粟突然松开了手。
“从风缄闭关至今,我未到神界去过。我是很想拿到招魂塔,可我没有去抢。有人幻化成我的样子,抢了招魂塔!”
凉月用最后的一点力气,给银粟解释。
至于银粟信不信,她也管不了。
银粟却冷哼出声。
“顾凉月,你撒谎的水平,越来越拙劣了!”
她狠狠地踩在凉月的手背上,“你不要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你们妖界就那么大地方,大不了,我率整个凤族,平了你们妖界,挖地三尺,肯定能找到的!”
银粟这般说着,已经踏步离开。
凉月倒在地上,看着银粟消失的背影,她好半晌才能有力气去思考。
这到底是凤族攻打妖界的借口?
还是真的有人冒充了自己,抢走了招魂塔?
无论哪一样,像银粟这种连亲爹都能背叛的臭鸟,凉月觉得,她说攻打妖界,绝不是气话。
她不能再呆在这儿了!
她必须回去!
第528章 麟轩的阴谋
“阿原!”
凉月艰难地唤了声。
声音微弱,她都不确定,那只肥猫能不能听到!
“嗖!”
从凉月袖中溜出来个圆滚滚的球。
“喵!”
笨猫消失怯生生地叫了声,见周围没什么动静,这才直起身子,就看到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凉月。
“妖主!你这是……”
“是什么?你在里面,不是都听见了吗?”
凉月现在除了嘴唇,就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一下了。
阿原化成了人形,将凉月扶了起来。
“我教你破开结界的方法,你带上山药,与他一同速去翼山,给不毛报信!凤族马上就要攻打妖族!必须早做准备!”
“啊?”
阿原好像没听懂,“妖主,你不走?”
凉月看向手腕,说:“这东西,你破不开的,赶紧走,不要耽误了时间,然后你再去帮我找个人,有他坐镇,谁也动不了妖界!”
“谁啊?”阿原挠挠头,没想到他也有临危受命的一天。
“亥北前辈!”
凉月很久很久没有这种焦灼的感觉了。
一切来得太突然,她完全没有准备。
“此事之后,你便是自由之身,你之前那点错处,一笔勾销。”
凉月将破除结界的法子教给了阿原,又唤了山药来,和小狼一起,全都叫阿原带走了。
小狼不肯走,留着眼泪,趴在凉月手边。
阿原只能将小狼抱起。
“主人,”阿原欲言又止,“你打算怎么办?”
凉月笑了笑,话却是冲着他怀里的小狼说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是谁的!到时候,不要怪我就好。”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像遗言!
“主人,我这就去找不毛和亥北前辈,他们肯定有法子的!”
凉月点点头。
阿原走后,凉月才敢从嘴里吐出口血来。
银粟的鞭子,留下的伤口,就像是冰割开的一样,不仅伤了表皮,更因为银粟使用的灵力,叫凉月受了极重的内伤。
凉月很久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疼得昏天黑地,几度昏厥过去。
“师父……”
凉月想,她可能真的等不到找到师父的那天了。
不知过了多久,凉月复又醒过来的时候,对上的,确实满眼的红。
凉月循着红衣的褶皱往上看,对上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好久不见,我记性不好,忘了你叫什么了……”
凉月脸上毫无血色,她看向那人背着的箭筒,努力回想这人的名字。
“麟轩。”
麟轩很有耐心,也不会因为凉月忘了她的名字而生气。
他俯下身子,将手搭在凉月的脸颊上,似要抚摸凉月的侧脸,却被凉月躲开了。
“你是银粟的兄长吧?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凉月闭上眼,她和凤族真是私怨颇深。
“怎么?你不是要复活青染吗?成功了吗?”
凉月咳嗽了几声,她现在感觉自己说话就和拉风箱似的。
头顶传来冷冰冰的声音,麟轩说:“快了,还差一步?”
凉月缓缓地睁开眼睛,突然噗嗤一声乐了。
他从麟轩眼里,看到了,杀意。
“我猜,你这最后一步,与我有关?”
“本来可以不是你,不过你坏了我的事。”
麟轩摊开手掌,掌心里赫然是银粟所说的,丢失了的,招魂塔。
“果然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所以是你,冒充我,抢了招魂塔?”
凉月哭笑不得,她早该想到的。
“是。”麟轩大方地承认了。
“你嫁祸于我,不废自己一根汗毛,就把自己的妹妹耍得团团转,不仅叫她把我抓来,还能叫你们凤族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去攻打凤族!你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牌啊!”
凉月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了,还是被麟轩的坏心眼儿给气到了,说话特别有底气。
“是我。”麟轩俯视着凉月,就像是俯视着一朵花,一棵草,一棵随时能被他踩在脚下的烂草。
凉月笑了,笑完之后,又是一阵呛咳。
“能让我死得明白点吗?为什么?”
麟轩的目光从凉月移到了招魂塔上。
“青染说,用顾凉月的身份活下去,最有趣!看着你的父亲,你的朋友,你的爱人都因为失去了你而痛不欲生,才最有趣!”
凉月听着麟轩没有任何感情的话,眼皮都跟着跳起来。
“你们凤族真是一个好饼都没有!”
凉月淬了麟轩一口。
“你欠青染的,凭什么我来还!我欠你们凤族什么!活该两世都死在你们手里!”
麟轩却毫不在意,他说:“时辰到了,你上路吧!”
山药虽然化不了人形,又是个稀里糊涂的,可他毕竟跟了凉月真的多年了,关键时刻,从来都不掉链子。
它一路到了轻罗馆,正好找到了罗罗,阿原忙不迭地将事情讲给众人听。
“没时间了!兵分两路!”
疯王像一个绷紧了的弹簧,一下子跳了出来。
“罗罗带人回妖界,联合众妖,抵御凤族。”
“山药带着我,去找凉月!”
说罢,他已经提剑就走。
他不信,他的女儿,会这么轻易地就丢了性命!
“你一个人去没用!也救不出妖主的!”
阿原将凉月的处境讲给了疯王。
所有人都愣住了。
“凉月怎么可能轻易被打败的?而且毫无还手之力?
顾北斗觉察出不对劲来。
“去看看就知道了!”
无易走上前,说:“我去救姐姐!”
青竹和玉竹也跟了上来。
在一旁喝水的山药打了个嗝。
它才刚歇会儿呢!
青竹摸了摸山药的大鼻子,说:“回来给你补一锅肘子!”
这可以!
山药摇了摇尾巴,表示同意。
疯王坐在山药的背上,面色骇人。
他以为,他的女儿,已经成为了妖主,她很强大了。
没想到,竟然还被凤族那个臭丫头给欺负了!
他以为,十年了,他可以归隐了,却没想到,这不过是波澜兴起的第一步。
只要她还是妖主,就会一直有风险。
他要保护凉月!
那是他拼命保护的!
快了!很快了!
凉月!
“呜呜!”
山药突然不走了。
“怎么了?”玉竹问道。
“呜呜!呜呜!”
山药突然伏下身子,低下了头。
无易看向面前的西方大地,地平线的那处高山之上,在天边黑沉沉的夜幕里,突然一道金色的光从一条小小的长长的线,变成了一片耀目的光。
这光,是那么温暖,那么温柔,好像夏日的夕阳,可是不知怎么的,却又,那么得悲伤。
从山药的眼角,滑落了一滴被照耀的金灿灿的眼泪。
“是……这是……”
青竹扑通一下跪下,冲着那金光,也泪流满面。
第529章 找不到了
“九歌!”
“那是,那就是传说中的,九歌?”
玉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片金光!
“九歌?九歌是什么?”
无易不解地问。
“师父将自己的灵力强行释放了!”
玉竹说,他眼睛里出现的,不是震惊,而是恐惧。
“强行释放?她不是使不出灵力了吗?”
“九歌可以完全不受任何的限制,全凭着自己的意志,将灵力释放,但是,这不是为了攻击敌人,而是……”
玉竹说话的声音都颤巍巍的。
“收不回来的……”
无易问:“你的意思是,如果她,她将灵力都释放掉,会如何?会变成一个废人?”
“不会……”
疯王突然接过了话。
他已经带着山药朝着那光芒万丈的空中冲了过去。
众人也不再言语,也跟着冲了过去。
可他们心里都知道,他们来晚了。
凉月这么做,不会变成个废人。
她会死!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叫凉月这般孤注一掷!
银粟到底做了什么,会让凉月不得不出此下策。
不,应该是连命都不要了!
“这光,为什么是暖的!”
无易感觉自己身体里的灵力在涌动,好像有人在给自己灌输灵力,而且这股灵力竟然恰到好处得和他自己的灵力融合在一起了!
“这便是九歌!牺牲了自己,换回所有人!”
青竹红着眼睛,他不明白,凤族为什么非要揪着师父不放!
明明欺人太甚的,一直都是他们!
“快看!光没了!”
玉竹指着西方大地!
是的,那光一下子就消失了!
就好像是一株燃尽了的蜡烛,燃尽了最后一点点灯芯。
漆黑一片!
“师父!”
青竹朝着西边天空大吼一声。
这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接受。
特别是疯王。
疯王猩红的眼睛几乎滴出血来。
不可能!
他的女儿,那么懂事。
明明知道,如果她出了事情,他这个当爹的肯定会发疯的!
她怎么可能,舍得让他发疯呢!
怎么舍得用九歌!
怎么舍得,将他从地狱里面拽出来,又将他一脚踹向了深渊!
凉月不会这么做的!
他不信!
不许!
我不许你死!
我顾怀酒的女儿,怎么可能真的轻易就死掉!
夜色浓烈,如同一只张嘴咆哮的恶兽。
山洞洞口被堵住了。
“啊!”
疯王拔出了剑,他再也忍不住了!
无数次,他已经告诉自己无数次,在找到凉月之前,他不能失控,不能让凉月!
可是洞口堵着的碎石,不仅仅堵住了他的女儿,更是直接堵住了疯王的心。
叫疯王崩溃的神经终于再也坚持不下去!
“砰!”
随着疯王的剑斩下,洞口就被劈开,石头都碎成了齑粉。
玉竹惊诧得看着疯王朝着山洞里奔去,他吸了口凉气。
这个人的灵力,原来这么强!
可他来不及多想,他想象不到,里面此刻是什么景象!
“凉月!啊!”
里面已经传来了疯王的咆哮声,这声音,可比狮吼还可怖!
“不好!”
青竹急忙追了进去。
玉竹和无易也都跟进去。
他们一直追到山洞的尽头,却只看到了疯王一人。
山洞之内,空空如也。
除了碎裂的锁,还有一地的血,还有这山洞里瘆人的寒意……
疯王的剑在他手中抖着,他无法理智得判断此刻是个什么情况!
他的女儿,在哪儿!
是生是死!
疯王俯身,手指触到地上的血,竟还是温的!
有什么东西好像顺着指尖,透过皮肤,流进了经脉,直达心口。
疯王捂住了心口,痛得连吸一口气都疼得撕心裂肺。
“爹爹!”
疯王抬头,看到了凉月。
却不是现在的凉月,而是那个小小的,刚刚能咿呀学语的,走起路来磕磕绊绊的凉月。
那个因为长年没有见到阳光,瘦弱得一个巴掌就能托起来,好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猫的顾凉月。
疯王不是一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可是凉月成长中的每一个瞬间,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子里,他没有一刻忘记过。
“我走了,疯爹,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不要发疯……”
凉月的声音就在耳畔。
这是,凉月留给他的,最后的话!
“不可能!”
疯王用力地晃了晃脑子,眼前那个小小的凉月不见了,除了一片红,疯王再看不见别的。
“不!”
一股黑色的煞气从疯王的脚下窜出来,将疯王浑身包裹起来。
“糟了!王爷他走火入魔了!”
无易最先反应过来。
刚才他们几个都被这悲怆的景象惊住了,没人注意到疯王的异样。
等到发现时,疯王已经几乎被这股煞气全包住了,他手上青筋突起,手指甲也变成黑色的了。
“死吧!”
疯王嘴里嘟囔着,缓缓站起身,本来清霜如雪的剑此刻变得黝黑黝黑的,还泛着嗜血的光泽。
“快点帮忙震住他!”
“死吧!都去死吧!”
疯王没管无易他们,竟然直接飞身出了山洞!
“快追!不能再出乱子了!”
无易还算头脑清醒。
他倒不是无情,而是他觉得,凉月没那么容易死!
那可是妖主啊!
她怎么可能真的弱呢!
再说了,无易和凉月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也发现了,凉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他不会像任何人低头的!
除了她爹,凉月没有向任何人妥协过!
这么一个倔犟的丫头,怎么可能因为受了伤,就轻易得认输呢!
他不管什么九歌!他就是坚信,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凉月是不会那么做的!
可无易不知道,凉月就是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才做出了那样的选择的!
“哥!你别哭了!这时候哭也没用!赶紧把王爷找回来吧!若是王爷出了点什么事,咱们怎么跟师父的在天之灵交代啊?”
玉竹拉着青竹追疯王。
青竹用袖子抹了眼泪,拍了弟弟的后背一下,恼怒道:“什么在天之灵!师父不可能死!”
“哎呀我也是一时心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想那血不一定是师父的,可是……”
玉竹没往下说,他不是悲观,而是他也知道,凤族里不止有银粟一个人,还有人比银粟灵力更强。
“快追吧!”
玉竹觉得自己平时练功挺下功夫的,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比疯王慢吧?
可偏偏,他和青竹谁也没有追上疯王!
人追丢了就算了!他们俩还走丢了。
“这是哪儿啊?怎么到处都是沙子?”
第530章 迷路了
青竹咳嗽了一声,被风呛了一嘴的沙子。
他猛地拍了下脑门。
“我怎么忘了!怎么能让你带路呢!你是个路痴啊!”
青竹环顾着周围茫茫的沙海,堂堂一只妖,竟然迷路了!说出去丢不丢人!
...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531章 今年贵庚
“快看!他们来了!”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众妖一齐抬头看向天幕,并纷纷亮出了兵器。
“老娘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玉夫人心头的郁愤这几百年来就没有平息过。
她最恨的,就是这些道...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532章 解开误会
不待麟轩做出回应,风缄已经将招魂塔从麟轩手中夺了过去。
“银粟,给本尊一个解释。”
风缄目光横扫战场上的众妖,“你们也该给妖族一个解释!”
银粟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我...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533章 终于不躲了
“哥……几天了?”筝
青竹和玉竹已经在黑暗中走了不知多久。
那女人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可是这并非是那人良心发现放过他们俩了。
恰恰相反,整个结界里,都陷入了深重的黑暗之中。
就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得黑。
一开始,青竹和玉竹还可以通过火折子一类的东西照明,但是很快这些东西就用完了。
而这片结界里,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就没别的东西了。筝
两个人不光要摸黑寻找出路,更是要抵抗严寒。
说他们二人掉进了冰窟窿里,也不奇怪。
就这样,现在青竹和玉竹不管是体力上,还是精神上,都受到了严峻的考验。
要不是兄弟二人一直在一块互相鼓励,恐怕不死也得发疯。
“哥,我好饿……”
是饿,玉竹说得没错。
青竹也饿。筝
他的嘴唇干瘪得起了皮,嗅觉变得更加敏锐,他也很想吃东西。
可是这里,根本就没有吃的。
“我不走了!”
玉竹瘫在地上,“反正也走不出去,白费力气!”
青竹也无力地坐在了玉竹身边,他茫然得看着周围的黑暗。
师父不是没有教过他们破除结界的法子,只是这个结界,实在是诡异非常。
“是啊,这里就是个无底洞,我们若是不能破开结界,谁也救不了咱俩。”筝
“幻术!绝对是幻术!都怪我学艺不精,平日里师父教我幻术,我都躲起来睡觉,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提起师父,青竹和玉竹又不免失望。
一向只有他们师父止鼾器刚欺负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见过师父吃过这样的瘪啊!
“求人不如求己,这女人就是要把咱们俩困在这里,让咱们俩自相残杀!”
青竹有气无力却不甘心。
“师父……师父……徒儿知错了……我发誓我一定好好练法术,再也不偷懒了!”
玉竹说着说着就哭了。筝
青竹也想哭。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师父恐怕已经……
“唰!”
一股强烈的光划开了黑暗。
紧接着,青竹和玉竹头顶的天空就像是一块被利剑嚼碎的黑色布料,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碎了一地。
“啊!”
听起来,像是那个女子的声音,倒也只有这么一声。筝
青竹和玉竹都顾不上这个,他们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强烈的光他们此刻还没办法适应。
所以他们两个也没看清那个给他们设结界的女子到底下场如何。
只听到头顶有个人声,道:“呦!这么惨呢?”
这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
青竹放下胳膊,微眯着眼睛看向光亮之中的那抹同样光洁的影子。
“你!你是!”
玉竹也抬头看向了那人,同时瞪圆了眼睛,然后他兴奋地摇晃着青竹的胳膊。筝
“哥!我没看错吧!他是!”
二人不约而同地唤了那人一声:“师祖!”
花酿是不想现身的,他知道只要自己一现身。无论是天帝,还是亥北,都盯着他呢!
可是,如果他不现身,他的宝贝徒弟,可就小命不保了。
“哎呀,不必这般激动。”
这两只小妖十年没见到花酿,怎么可能不激动呢?
可是对于花酿来说,他一直暗中观察着他们呢!筝
“好啦!安静!”
花酿示意他们安稳一点,踏步走了下来。
青竹这才有功夫看一看周围的环境。
他们根本就还在山中,就在那个他们进入的山洞不远处。
所以,他们从出山洞不一会儿,就被不知道是什么人给用幻术困在了结界里了!
“你们两个小笨蛋,跟了你们师父十年,连皮毛都没学明白,不然,也不必你们师祖我亲自现身救你们了!”
花酿抱着胳膊,先是数落了两小只的粗心大意,然后又开始数落自己。筝
“也怪我,竟然以为凉月那个懒丫头能上心教你们。罢了罢了,反正这一遭之后,你们好生修行,莫要辜负了好华年就是了。”
玉竹抹了抹脸颊已经干得差不多的眼泪,说:“师祖,我们师父她……她是不是死了?”
“呸呸呸!”
花酿拍了下玉竹的后脑勺:“休要乱说!”
只要他在,就不会让凉月出事。
“你们两个随我来。”
青竹和玉竹连忙感谢花酿的救命之恩,然后又感谢师祖保住了师父。筝
花酿嘻嘻哈哈得应着,也没说什么。
一路带着青竹和玉竹向东,跨过了茫茫大海,来到了一座仙岛之上。
岛上众满了杏花,而且场面不败,空气中还带着一点点淡淡的酒香。
越过杏林,有一处木屋,木屋被修缮得十分雅致,长廊之下,是一条清澈的小溪,还可以听到远处有瀑布的声音。
“师祖!这里真美!”
玉竹看得目不暇接。
他方才在路上吃了十几个包子,要不是噎着了,估计他还能再吃十个。筝
花酿摇了摇头,心说这孩子也太好骗了,又被他带入到幻境里,他竟丝毫没有发现。
青竹虽然看出几分蹊跷,但他没有在意,他现在更担心,师父的安危。
花酿带着他们二人绕过七拐八拐的回廊,进了木屋。
“不要一惊一乍的,吵了本尊的乖徒儿。”
花酿引着二人越过了屏风,里面有一块大石头,石头的表面平坦,而凉月,就双手合十,安安静静得躺在上面。
青竹冲过去,想要看清楚,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挡了回来。
“你们师父现在气息十分微弱,而且魂魄不稳,受不得任何刺激。”筝
花酿解释道。
玉竹指了指凉月身下的那块石头:“这石头是什么做的,怎么在泛着红光?”
这块石头确实时不时地就发出红光。
“这就是你们的任务,从现在起,无论谁,什么人,都不可以让他们穿过这道屏障。在你们师父苏醒之前,不能让她从这块石头下去。”
“为什么?”
玉竹心想,这事儿交给我们,那你这个师祖干什么?
青竹盯着那块石头,透过石壁看向里面的那块红色的东西,怎么看,怎么觉得那里面,好像有颗很大得心脏在跳动。筝
只可惜红光忽明忽暗,而且刺眼,青竹又觉得怎么瞅都不那么像了。
可能是自己眼花了吧?
花酿说:“你们留在此处,守七日。七日后,你们师父就会醒过来,到时候本尊会再来找你们!”
说罢,花酿就往外走。
所以,他把青竹和玉竹救回来,就是为了让他们两个替他守着凉月?
“师祖,您不等我们师父醒来吗?”
这十年来,师父一直在寻找师祖的下落。筝
可师祖为何回来了,又不肯现身?
“本尊自然还有别的要忙。”
第534章 寻人
青竹和玉竹就这么按照花酿的交待守在岛上,二人不敢懈怠。鯼
师父现在命悬一线,他们也更加知道,如果妖主死了,那么整个妖界,将会陷入如何被动的境地。
特别是他们蛇族,若不是有师父,还要呆在莽原那种地方,活得一点尊严都没有。
可他们也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再七日之后醒过来。
“哥,我有点怕。”
玉竹觉得自己从小到大就没摊上过这么大的事儿。
青竹其实也不那么镇定,因为这十年来,师父就从来没有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之前又不是没遇到过神族,可从来没这么被动过。鯼
青竹与玉竹说:“阿弟,你觉不觉得,师父有点奇怪?”
“是挺奇怪的,这么不吃不喝,她也不饿!”
青竹摇了摇头,唉,这个傻弟弟,还想着吃呢!
“我是说,你觉不觉得,师父最近,有点奇怪?”
青竹的话倒是提醒了玉竹。
“你这么说,确实是。师父的灵力好像没有之前厉害了!”
“对!我也这么觉得!”鯼
青竹摸了摸下巴,“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两人都在脑海里回溯最近发生的事情。
“好像从咱们回京城之后,就不太对劲了!”
玉竹说。
“嗯,从师父,和白将军重逢之后!”
“唉!对对对!”
两个人不谋而合。鯼
“可是……”青竹又开始不解起来,“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吗?”
二人有陷入了苦恼之中。
而花酿,他真的不是要存心离开凉月,或者是要去躲着谁的。
他是要去救凉月。
冥界。
花酿已经有个把万年没有来到这个地方了。
上次来的时候,是为了寻找青染的残魂,如今他来,又是围了寻找凉月的魂魄。鯼
两次来都是为了自己的徒弟。
也不知道是宿命,还是因为自己太过执着。
其实他可以一直躲起来的。
风缄那个家伙不算厉害,但是太难缠。
而且因为前尘恩怨,凉月必须在风缄和他之间,做出抉择。
花酿舍不得让自己的徒儿陷入那种艰难的境地。
所以,他替凉月做出了选择。鯼
他不是打不过风缄,他知道,只有诈死,才能平息风缄的怒火。
可他错了一件事。
他没有料到,凉月对自己的依赖和情愫,在日积月累中,逐渐汹涌。
十年来,她这个傻徒儿想尽了办法,寻找他的踪迹。
可她却不知道,自己其实就在她身边。
花酿就藏在风管家这里,以管家的身份给她糖吃,给她做她爱吃的零食,看着她一点点成长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妖主。
每每看到凉月挑灯夜战,只为了学会妖册里的那些繁复的法术时,花酿又怎么不心疼呢?鯼
可他必须退出,不然,风缄不知会对凉月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花酿只是没想到,凉月不仅没忘了她,反而时时刻刻把她记在心上。
她宁可辜负风缄的情,也要做她自己。
她不是阿栖,她就是顾凉月。
冥界的大门,有两头凶兽守着,他们见了花酿,顿时惊慌起来。
“糟了!貔貅来收租了!快!你快去禀告主人!我在这儿挡一会儿!”
凶兽伸长了脖子,支走了同伴。鯼
花酿不慌不忙,取下腰间的酒葫芦,打开了塞子,琼浆玉液的滋味顺着空气飘进了凶兽的鼻子。
“香!”
凶兽硕大的嘴流出了小溪一样的口水。
花酿将酒葫芦倒了出来,酒水立刻淌了出来。
凶兽忙不迭地伸长脖子,俯下脑袋来接。
片刻功夫,他黑黢黢的大脑袋就变得黑里透红了。
“好喝……”鯼
凶兽喃喃自语,迷离的小眼神看向花酿,嘿嘿一乐,还没说出别的什么词儿,就闭上眼睛,睡得鼾声四起。
花酿浅笑着进了冥界的大门,门口直接连着一条长长的桥,桥体一路向下延伸,似乎没有尽头。
花酿没有慢悠悠看风景的闲心,再说这地方也没什么风景可看,他是来找凉月的。
这地方这么大,到哪儿去寻找凉月的魂魄呢!
她用了九歌,来抵制麟轩的攻击,她的两魂被镇出体外。
她大概是以为自己死了,才会冒冒失失地到了这个地方。
若是这般,她大概会如其他亡灵一般,去了忘川。鯼
不过在此之前,她大概还要去一个地方……
“砰!”
什么东西被震碎了?
花酿在想,谁这么放肆,都死了还敢和冥帝叫板。
可他转念一想,突然又灵光一现,这叫板之人,莫不是他的好徒弟?
花酿没有停留,立刻循声而去。
还没有到地方,就见眼前的楼宇的房盖儿被整个轰了起来,然后碎成了渣。鯼
“吼!”
有人的惊呼声。
更有冥界的小兵直接冲了出来,大喊:“救命啊!造了孽了!”
花酿直奔那座高楼而去。
他顺势就直接从这没有房盖儿的房顶上跳了下去。
里面也是一片狼藉,只见冥帝的高座已经被劈成了两半,十年已经不知道多少万岁但是还是个孩童形态的冥帝就抱着半个椅子把儿,哭喊道:“有人欺负鬼啦!”
花酿嘴角挂上了笑意,倒不是因为冥帝的滑稽,而是因为他看见了在一片尘埃废墟之中立着的小小人影。鯼
这个顾凉月,竟然是五岁孩童的形态,竟然看着比冥帝年纪还要再稚嫩一些。
凉月漫无目的地往周围看了一圈,又冲着仓惶的冥帝笑道:“没什么可砸得了,你这地方也太穷了,没劲!”
“哈……哈?哈!”
冥帝笑得百转千回,尴尬至极。“那是……比不上您师父财大气粗!”
冥帝早就知道花酿收了个不好惹的徒弟,却没想到这么不好惹。
他还没来得及判呢!她先火了!
“冥帝!”鯼
花酿现了身,将冥帝扶了起来,低声附在他耳边说:“徒儿不懂事,你多担待,至于你欠我的银子嘛,我给你把利息免了!”
冥帝跺了下脚,嘴唇抽了抽,低头看着自己悬空了的两只脚,努努嘴:“你放本尊下来!”
花酿现在正把冥帝掐着胳肢窝提着。
这可是堂堂冥帝,他不要面子的吗吗!
“那我今日的这些损失呢!”
被放下来的冥帝觉得只是免利息,怎么能够呢!
花酿却没理会他,径直走向了凉月。鯼
“你是谁?”
花酿驻足,认真地盯着凉月,她双目澄澈,满脸懵懂,不像是在糊弄她。
怎么回事?
连师父都不认得了?
第535章 她不认识我了
“我是你爹!”筼
花酿开了个玩笑。
没想到凉月一记掌风就劈了过来。
“骗子!”
花酿始料未及,堪堪躲开,衣角被削掉了一块。
吃瓜群众冥帝坐在桌案上,高兴地甩着两条小短腿。
“呜呼!真想不到,师徒重逢的场面是这样的!”
凉月一连攻击了十几次,都被花酿躲过了。筼
凉月鼓着腮帮子,就像个可爱的糯米团子,花酿心想,就是凉月小时候,也不曾这般可爱过。
原来她其实是这样的小可爱吗?
好像更稀罕徒儿了呢!
“骗子!我爹是摄政王顾怀酒!不是你这个骗子!”
短短几句话,带了三个骗子。
花酿不免委屈。
委屈归委屈,可也是他该受的。筼
他确实骗了她。
“凉月,我是师父,跟师父走!”
“我没有师父,你骗人!你是坏蛋!”
凉月说完,又朝着花酿发起攻击。
呃!
这个刁蛮任性的小人儿,真的是他的徒弟吗?
花酿不禁感慨,凉月真的多年,将自己的情绪藏得也太深了!筼
在花酿看来,凉月就是个懂事听话孝顺的乖乖娃!
可这一魂,却是一直被凉月压抑着的真实的自己。
就算是这样!
花酿转念一想,怎么能不认师父呢?
还是说,因为他十年的隐瞒,她都不认自己了吗?
“凉月!我真的是师父!”
花酿接下凉月一击,握住了她的手腕。筼
“你看看你手上,戴的是什么?”
凉月看向自己手上,带着一条光亮的手钏。
“不知道。”
“是手钏,师父送你的,你不记得了吗?”
花酿有些欲哭无泪,她看到凉月斩钉截铁得摇头,然后狠狠地扯下了手链,摔在了地上。
“陌生人给的东西,我不要!”
“陌生……人?!”筼
花酿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哈哈哈!”冥帝笑得前仰后合。
花酿撇了下嘴角。
“好吧!好吧!你不喜欢,师父再送你别的好了!咱们不在外面闹了,回家你再闹,到时候师父陪你闹。”
花酿也知道现在不是和徒弟掰扯这些的时候,他得赶快让凉月魂魄归位,总之先把人哄回去再说。
“我不!我要找我爹!你们都不是我爹!你们还要抓我!我不回去!我就要我爹!”
花酿只感觉右眼皮在跳个不停。筼
这一魂脑子里就没别人,就她爹最重要。
“我带你去找你爹。”
花酿觉得,顺毛捋,应该能把人捋回去。
凉月定定地看向花酿,半晌才说了一句:“你真好看……”
花酿在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有一张好看的脸,是多么重要啊!”
“可是越美丽的东西,就越会骗人!你这个大骗子!”
凉月用力挣开花酿的手,力气之大,竟然一巴掌糊到了花酿的脸上。筼
这一声十分响亮,就连在一旁吃瓜的冥帝都被镇住了!
他在想,大财主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再给他涨利息!
可花酿却只是短暂得愣了一下,然后他哑着嗓子,用手掌托起凉月的小脸儿。
“都是师父不好,师父不该骗你,师父以后再也不走了,师父带你回家,好不好?”
这话,分明是说给凉月听的。
可却不是眼前的这个凉月,这个根本听不懂。
可她却出奇得没有闹,只是愣愣地看着花酿。筼
花酿顺势将凉月揽进了怀里,大手一下下轻拂他的发。
“凉月不怕,有师父在,师父再也不会骗你了。”
不知为什么,明明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可是看到他这么伤心,小凉月的心也跟被针扎了一样疼。
这种情愫叫小凉月缓缓闭上了眼,下一刻她就化成了一个光亮的圆球,越来越小,最后落在了花酿的掌心。
“我就知道,这姑娘阳寿未尽呢!”
冥帝看着这一片狼藉,打算趁着花酿伤心,正好再敲竹杠。
“她另外一魂呢?”筼
花酿转过身,再看向冥帝时,神色却又恢复如常。
“另外一魂?我哪儿知道?”
冥帝心想好不容易送走一个?怎么还有一个?
花酿挑了挑眉,从袖中拿出了个账本。
“哦,那咱们把账结一下吧!”
“不不不不!别别别别!”
冥帝吓得从桌案上跳下来,“我这就派人去找!这就去!一刻都不耽搁!您老就在这儿喝茶,一会儿就有消息了!”筼
冥帝屁颠屁颠得出去安排人了。
花酿将凉月的魂魄收好,掐算了下时间,时间紧迫,凉月不能等。
而此刻,在京城中的摄政王府内,又是另一番光景。
疯王醒后,他确实不疯了。
但他依然难掩悲伤。
“凉月她,当真不在了?”
疯王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来问这句话了。筼
他太害怕了。
他害怕这是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怎么就那么狠!
就那么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风缄一直沉默着,他已经查找了太多遍了,这人界根本就没有凉月的影子。
她到底去哪儿了?
“她没有死。”筼
风缄这么说的时候,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连心咒一点反应都没有。
凉月肯定是没有法子自行解开这东西的。
除非她已经……
不!
他等了三万年,才等回来的爱人,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死了呢?
“本尊会再去找的,你还是镇守京中为好。”筼
风缄这么说,可他也知道,顾怀酒不会善罢甘休的。
“凉月所愿,就是能让你恢复正常,如今我已经让你魂魄归位,你最好珍惜你自己的命,毕竟这条命,是你女儿拼了命换回来的!”
风缄说完,便离开了。
他要去找麟轩,他要再细问一下当时的情形,到底凉月,她去了哪儿?
而被留下来的疯王,则陷入了无穷的悲痛之中。
为何如此不公!
为何他如今恢复了正常,他的女儿,却再也找不到了!筼
不,他不信!
他的女儿,到底为什么突然就变弱了?
明明那个银粟,在凉月还很小的时候,都不是凉月的对手。
为何突然,凉月就会被这个手下败将擒住了?
疯王也觉出不对来。
好像,从上次北安城之后,凉月就变得有点奇怪。
她的脸色很差,好像总也睡不醒的样子。筼
一开始疯王并没有在意,他以为这是凉月为了履行婚约,又搞出来的小把戏而已!
他太大意了!
安逸的生活,让他失去了警惕!
他竟然都忘了,她的女儿,从来都是不忍心去骗他的。
第536章 耗尽所有期待
冥王今日心情很好,可以免费看戏,而且还是一看两场。
冥王说:“要不是怕大财主涨利息,弄点花生瓜子,再来一壶热茶,可真是冥界一件美事儿呢!”
其他冥界小兵纷纷附议。
只有花酿一个头两个大。
此刻,他正站在忘川河前,
他不远处,就是凉月。
可他却又不敢靠近。
因为凉月此时,穿了一身嫁衣,与那忘川河水,只有一步之遥。
嫁衣。
这一魂,又在作什么妖?
花酿很怕自己一直知道却又不敢面对的那件事,被捅破了窗户纸。
然而,花酿心里知道的。
怕什么,来什么。
纵使自己活得足够久,他曾经对于别的女子的爱慕之情能做到曲意逢迎,游刃有余。
纵使自己曾经多么洒脱,片叶不沾身,如今,花酿也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缘起缘灭,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但是这其中牵扯出来的百般思绪,也如断藕上那粘人的丝,缠得一颗心有了颤动。
十年前,花酿就是为了避免一场不可挽回的大战,他选择了逃避。
他知道,风缄与凉月的前世,是两情相悦,却又命运弄人。
可这一世,这个小丫头偏偏不按套路走,她忘了风缄,也忘了对风缄的深情。
即便风缄想方设法地让凉月想起来一切,可凉月仍然不肯依从于命运。
花酿不想因为这些儿女情长之事,闹得三界大乱。
他以为自己一直躲着,就可以让凉月还了与风缄的一世情。
可她把这个固执的小姑娘,想得太简单了。
她根本不听话。
事到如今,花酿是躲不掉的了。
这身嫁衣,便是凉月最后的执念。
“师父,你肯现身了?”
花酿还没有组织好语言,怎么开口还没想清楚,倒是凉月先打破了沉默。
“十年,你倒是很会躲。”
凉月面上的妆容惊艳明媚,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显得耀眼夺目。
她这身嫁衣,更是红得动人心魄,直直地撞进人心里。
可她的眼神,却不是温柔缱绻的。
它冷而疏离,可怕得就像是一块千年寒冰。
而这块冰,还被雕琢成了刀的形状,恨不得将一切她瞧不上的东西都划个稀巴烂。
偏偏,这目光不冲着别人,而是单单冲着花酿。
“师父,你哑巴了吗?怎么?现在连和徒儿说句话,都不愿意了?”
凉月嘴唇张合之间都吐着寒气,没一个字,都透露出她对花酿的延误。
甚至,花酿觉得,凉月眼里的光,是带着杀意的。
不是恨,而是想要杀了他!
花酿上前一步,凉月却往后退了一步,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忘川。
“回来!凉月!”
花酿不敢走了。
“凉月!师父在这儿!你回来!”
花酿盯着那只脚,就好像自己的命也悬在那只脚上。
凉月歪了下头,随即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脚,她是顺着花酿的目光看的。
哦,原来师父,怕我死!
他只是怕我死而已!
如果不是我命在旦夕,他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呢!
“师父,你的生命那么漫长,再等个三万年,也没关系的。下一个妖主,肯定比我合你的心意。”
凉月的另一只脚也抬起来,向后迈了一步。
然而,这一步,她还没迈出去,就感觉后背被什么抵住了。
眼前的花酿不见了,他根本没给凉月一个威胁自己的机会,就来到了凉月身后,他紧贴在凉月的后背上,一只手搭在了凉月的胳膊上。
“你要再往后退,师父便随你一起退。”
凉月侧目抬头,看向花酿。
他脸上很淡漠,很冷静,从前笑眯眯的那个样子,方才紧张的样子,都没有了。
他这个表情,庄重而严肃,看不出情绪。
凉月以为的那种害怕的情绪,花酿根本没表现出来。
凉月很失望,失望极了!
她想要的,不是这个!
她抓住花酿的手,狠狠地掰开他的手指,她掰开一根,要去掰另一根,花酿就会将刚掰开的那根又紧紧合上,反反复复几次,凉月觉得,花酿根本就是还拿当年逗小孩的把戏糊弄自己呢!
“花酿!”
凉月尖叫一声,这声音极为刺耳,冥王捂着耳朵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黑云,他有种非常糟糕的感觉,这冥府,今日要倒大霉!
就在凉月打算给花酿一掌的时候,她竟感觉后背被一股力量往前推了一下。
花酿竟然松开了自己,他将凉月推回了岸上。
凉月回头,花酿却借着刚才的那份力气,自己退到了忘川河的中央。
“师父?你要做什么!”
凉月瞧见花酿竟然一点点地,让自己往下沉。
凉月本来是要威胁花酿的,没想到没威胁成,反而被对方给摆了一道。
“我不信你会死!”
他是神,这点忘川水算什么呢?
“花酿!这辈子的账这辈子清,你死了,本尊欠你的可就一笔勾销了哈!下辈子你可别来找我!”
冥王站在远处摇旗呐喊,分明有给花酿助威的意思!
凉月慌了!
她承认自己都是装的!
看到师父来找自己,她可高兴坏了!
她就是想吓吓师父而已。
她知道自己很没出息。
她斗不过花酿。
这老家伙心眼子太多,她根本玩不过他!
可凉月不甘心,凭什么,这么多年,凭什么!
花酿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镇定,他早就慌了。
可他知道,无论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凉月都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了。
所以,他只能走凉月的路,让凉月无路可走。
可是凉月,却没有动。
花酿有点尴尬,他难不成真要到忘川里涮一下再出来?
岸上的凉月,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她走得每一步,都很镇定,不像是装出来的,也没有回头转身再看花酿一眼的意思。
这是,真不管他了?
花酿现在是沉也不是,不沉也不是。
眼看着凉月就要走远了,花酿再不追,也不行了,这时候花酿才真正意识到一件事,这个小丫头,已经被耗尽了所有的期待。
“我随你回去。”
凉月对着追上来的花酿说,“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不想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凉月不想再因为花酿而伤心了。
“师父,你好自为之,我……”
凉月眼里,没有了杀意,没有了恨意,也没有伤心难过。
“你做你的神,我不会吧你拉下来。”
从前十年所有的期待,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与师父,从此就只是师徒关系。”
第537章 冷了心
“凉月,为师……”
“师父,我要回去。”
凉月根本没再给花酿再多做解释的时间。
她做了件蠢事,人家不喜欢自己,何必巴巴地再那等着呢。
自取其辱罢了。
从此,她就是妖主顾凉月。
她有她的家国,她的妖界要守,她不会再动心。
花酿错愕看着凉月,方才他所设想的所有哭闹与纠缠,竟然都没有发生。
花酿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还难过。
他教出来的徒儿,拿得起放得下,不为世俗流连,他本该高兴的。
可凉月放下的又过于突然了,这不免让花酿觉得凉月是装的。
她装得越不在乎,就越伤心。
而这份伤心,是花酿最不想让凉月感受的。
一想到这份伤害是自己造成的,花酿就更加后悔。
青竹和玉竹守着凉月,一刻也不敢松懈。
时间一点点流逝,两兄弟的耐心也被一点点耗尽。
“已经六天了……”
玉竹嗓子哑着,眼睛红着,累得现出原型,缩成一团,在地上半睡半醒着。
青竹还有点精神,他还能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师祖也太慢了!”
玉竹一向心浮气躁,不免抱怨。
青竹眉头紧锁,他固然知道花酿的灵力,可这么多天,都没有任何消息……
“师祖既然现身,就肯定能救回师父。”
玉竹扭头向四周看了看。
“哥,我看你还是和我一样歇会儿吧!反正这地方僻静,与世隔绝,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那怎么行!”
青竹是不肯放松的。
“师父在,妖界就在,蛇族就在。”
玉竹看了看青竹,他的背影不算高大,肩膀也不够厚重,可玉竹竟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亲哥哥了。
“哥,你说你是为了蛇族?”
这个在师父面前一向尽心尽力的大徒弟,原来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青竹没有回答玉竹的话。他以为玉竹,早就知道的。
玉竹现了人形,起身想问个清楚。
“别动!”
青竹突然道。
“怎么了?你先把话说明白……”
话音未落,就听到几声巨大的“砰砰”声传来。
“这是什么声音?”
连脚下的地面都震动着……
玉竹想上前抓住青竹的胳膊,才迈了一步,脚下的地面便碎裂成数十块。
“砰!”
伴随着又一声巨响,地面彻底崩坏!
“糟了!哥!快跑!”
玉竹腾空而起,却见青竹反而朝着里面奔去,正是冲着凉月而去。
“你快走!我来保护师父。”
青竹冲过去,就要碰到凉月时,却又听到一声更为沉重的“砰砰”声。
紧接着,凉月身下的那块玉石直接断成了两截,而凉月也从玉石床上滚了下来。
“师父!”
青竹用后背做垫子,扛住了要跌在地上的凉月。
“师父!”
玉竹此时也奔下来,将凉月背起来,又将青竹扶起。
青竹被这么一砸,险些背过气去。
“是谁啊?”玉竹背着凉月,抬头看向此时风云变幻的天空,而周围所有的花都一下子凋零,周围一片破败,完全没了生气!
原来这周围,都是花酿打造的幻境,这里根本就是一座荒岛。
不,可能连这座岛,都是花酿造出来的幻境!
“别管是谁!先护着师父离开再说!”
青竹出了剑,斩开朝他们砸过来的枯枝败叶,带着玉竹往前走。
“砰!”
又一声巨响,周遭所有的东西都碎裂成了齑粉,只留下青竹,玉竹还有凉月。
青竹和玉竹脚下悬空,直接往下跌去。
玉竹也根本背不住凉月,凉月比他们二人先跌了下去!
“师父!”
青竹伸出胳膊要抓凉月,却根本无能为力。
而这时,一道蓝光闪过,化成一道屏障,接住了青竹和玉竹,而凉月却穿过了这道屏障,继续向下坠去。
青竹和玉竹趴在屏障上,都来不及喘口气,就听到耳畔有个空灵的声音在说:“告诉花酿,想要他的宝贝徒儿活着,就到老地方等着本尊!”
哈?老地方!
这人谁啊?
玉竹被冷风呛得说不出话来,他真想知道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听这个人的声音,为什么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还是青竹耳聪,他听出来这人的声音了。
“亥北前辈!”
“你们两个后生,本尊无意伤害,快些离开吧!”
说完,地面就停止了震动,青竹和玉竹只感觉头昏脑胀,腿脚发软,根本站不起来,二人紧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儿,周围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青竹和玉竹还没有醒过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儿落了下来。
却不是花酿。
风缄看着周围破败的一切,就知道自己又晚了一步。
他之前一直寻不到凉月,可是方才,他突然感受到了凉月的所在,虽然只是一小会儿,但是也足够了。
且不管为何他之前一直感受不到凉月的存在,风缄立刻赶过来,就瞧见了凉月那两个没用的徒弟就在这儿呢!
此处在神界与人界交界处,而且还被设下了重重结界,最主要的,是这个设结界之人的灵力,非常人所不能及。
风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而他这么多年,也一直怀疑,他,根本没有死!
“真不知道,凉月收你们两个废物,有什么用!”
风缄打算继续追踪凉月的气息,不想管这两只小废物。
可是一想起凉月还是挺看重这两个废物的,就觉得还是不能袖手旁观!
将两只小蛇收走,风缄便随着那人故意留下来的淡淡的气息去寻找。
亥北抓凉月做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亥北要用凉月作饵,将花酿引出来这倒无妨,风缄甚至觉得他有必要帮亥北一把。
但是,他不想凉月因为亥北和花酿的私怨而遇到危险。
亥北带着凉月,会去哪儿?
风缄一路回到了神界,循着气息来到了雪峰顶。
雪峰顶之上,长年住着性格孤僻的雪神,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也从来不下山,更不会与任何神族打交道。
亥北该不会打算将凉月放在这儿吧!
绝对不行!
就算凉月是妖主,可她依旧是人族,她根本承受不住雪峰顶的寒冷,那里都是几十万年不化的冰!
风缄踏上雪峰顶,足尖刚刚点地,就被一道罡风袭过来了。
风缄躲过,看那出手之人,不正是雪神嘛!
“你是谁?”雪神竟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第538章 他一直都在
雪神还真是两耳不闻山下事,竟然连天帝换人了这样的事都不知道。
呵!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就是要装傻,要拉下风缄的脸面。
风缄对于这个雪神,早有耳闻。
这位在这极寒之地,已经呆了有四十万年了。
年纪与他爷爷是同一辈的。
而这家伙是各方势力都极想拉拢的,他的实力,可不是一个“厉害”可以形容的。
甚至,他要比那个实力深不可测的亥北更叫人捉摸不透。
然而,这人从来不把自己当成个香饽饽,他与任何人都不交好,更不与人轻易为敌,他就像这雪峰山的守卫一样,头顶上沾一片雪花还是盖了满头,都与他无什么关系,更不用说,山下的天地翻了个。
就这么个神,孤僻得令人忽视了他的存在。
今日,竟然会出来,挡了风缄的路。
“有人闯入,雪神不拦,倒拦着本尊,是何意?”
风缄也不客气,他心里着急凉月,他现在不能再让凉月有任何差池。
他不能让之前那样的疏忽,发生第二次。
不,是第三次。
如果每一次凉月生死危机的时候,他都在,他又何必与她错过了几万年呢!
雪神也没有和风缄客套。
“若是毁了这地方,无论是谁,我都不饶。”
说罢,他便隐了身形,离开了。
这倒是很像他的作风。
一开始风缄预想的麻烦,并没有发生。
只是,雪神看自己的眼神,确实不善。
风缄没有多想。
他继续循着凉月的气息,朝山中而去。
越往里面走,风雪越大,风缄的袍子上都挂上了冰晶。
这叫风缄更加担心凉月的处境。
她还只是个人族,而且受了重伤,怎么可以来这种恶劣的环境!
亥北将凉月带到此处,肯定是为了引花酿出来,可花酿,他真的会来吗?
穿过一片猛烈如龙卷风一般的风雪之后,周围竟然归于寂静。
这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一个石头搭成的平台上,亥北就盘坐在那里,风缄四下看了看,只有些乱石,并没有凉月的身影。
“凉月从来都十分敬重前辈,前辈为何还要伤害凉月?”
亥北抬眸,清冷地瞥了风缄一眼,又合上眼睛。
“你不是我要等的人,出去。”
这自以为是的态度,真的好令人讨厌。
仿佛这雪峰山是亥北的似的。
风缄并不打算伤了和气,与这个老家伙打架,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
“本尊只带走凉月,至于前辈要如何对待花酿,本尊绝不插手。”
亥北这回只睁开了一只眼睛,其实他也在估量这个后生的实力。
他倒不是打不过,而是他并不打算消耗自己的灵力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他挥了挥手,平台上光亮闪过之后,在亥北身后,确实出现了凉月的身影。
她安安静静地躺着,面色惨白,胸口也没有起伏,看上去,就好像是死了。
“凉月!”
“你唤她一万遍,她也不会醒。”
亥北没有给风缄近身的机会,一挥袖子,一道鸿沟在他们之间就被劈了出来。
“她三魂七魄已经残缺,就算醒过来,也是个傻子。”
亥北冷漠地道,“你不如就这样让她睡得沉一些,对大家都好。”
风缄眉头皱得极深,难怪自己寻不到凉月,她的魂魄都碎了。
“你若是还想她醒过来,最好就老老实实地在旁边看着,不许再出来捣乱,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伤了她。”
亥北又说,“你既然这么在乎她,就该保护她,在关键时候不懂得表现,你永远不可能走进她心里。”
这个老家伙,今日话有点多了。
居然做起了老师,教训起后生了。
而且还是这儿女情长之事。
风缄想解释,也觉得自己不在理,这次确实是他的错。
而且,他也没必要向亥北做出什么保证吧?
风缄还没相处对策,就感觉一道熟悉的气息朝着这边而来,越来越近,而且速度极快!
那道白色的影子,在雪白的风雪中,依然显得那般耀眼。
十年来,风缄寻遍天地间,这家伙都把自己藏得丝毫没有纰漏。
没想到,他竟然成了凉月生死一线间的救命稻草。
“花酿,他真的来了?!”
原来,花酿最在乎的,不是自己的小命?
他躲了十年,怎么今日就敢出来了?
风缄心里有团火苗,蹭蹭蹭得往上涌。
那是愤恨!
更是嫉妒!
明明,他才是凉月命定的爱人!
怎么这个家伙,可以捷足先登?
他凭什么!凭什么!
风缄不懂,如果没有花酿对青染的偏袒,他的阿徯就不会死!
明明是仇人!
为何轮回之后,凉月反而牵挂上了花酿!
花酿穿过风雪,脚才方一落定,就感觉面前一道凌厉的罡风直冲着自己面门而来。
花酿躲过了风缄的攻击,直接回以一击。
二人一下子就打得火热,不过显然,这次花酿出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不留情面。
“滚!不要耽误我救人!”
能听到花酿这个温文尔雅之人说出一个脏字,还真不容易。
风缄可不打算让路。
可花酿却没风缄纠缠的机会,他直接亮出了剑。
“你的剑,还在?”
风缄觉得自己的实力和智力都被花酿踩在了脚下!
他当年还在凉月面前亲手毁掉了花酿的剑。
他毁掉了什么?
他根本毁了个寂寞!
不!
他毁掉了凉月对他的好感。
风缄输了,他就好像一个笑话。
无论他怎么做,都得不到凉月了。
“没时间了!”
花酿击飞了风缄之后,直接剑指亥北,说:“你要算什么账,等我救回徒儿,我与你一次结清。”
花酿鲜少表现出这般紧张。
亥北诧异地看向花酿。
“你倒是不客气,都不先打个招呼?”
亥北起身下了平台,他还真的没打算纠缠花酿。
“知道你宝贝你的徒儿,我没伤她。”
亥北给花酿让了路。
花酿立刻打开了葫芦,将凉月的魂魄都送回了她体内。
花酿守在平台前,紧紧地盯着凉月。
凉月的面色还是如方才一样苍白。
亥北看着有点无聊,插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紧张,时间还是足够的。”
花酿没理亥北。
风缄也要往平台上冲,花酿直接举剑向他。
“你有什么资格上来?”
花酿狠狠地剜了风缄一眼,“你给她下连心咒,你只是想控制她!”
“你又比我高贵多少?这十年来,你像只缩头乌龟一般,躲着不肯出来!你知道,这十年来,凉月都是如何过活的吗?”
风缄不耻!
花酿却直视风缄:“我当然知道!”
这十年来,他就一直呆在凉月身边呢!
他是她阁楼下的那朵花,是她身上的玉佩,是他家的管家,他用各种各样的身份,想尽办法,守着她呢。
第539章 你都不怕吗
“小子,今日没有你的事,走吧!”
亥北称呼天帝为小子,也是实在不把风缄放在眼里。
风缄却不理。
“从前种种,本尊不与你再计较。但凉月,我今日必须带走!”
这地方,凉月若是再呆下去,真的会没命。
花酿的剑锋叫风缄无法近前,他蹲在凉月身边,将她拥进怀里。
“徒儿,为师对不住你。”
花酿将酒壶打开,两缕幽魂从酒壶中飘出来,落在凉月体内。
而花酿,嘴巴一张一合,附在凉月耳边说着什么。
说的是什么呢?恐怕连听者都不知道。
花酿将凉月抱起,走到风缄面前,眼里纵有万般不舍,却也不能于他人面前显露。
“带她走吧。”
风缄接过凉月,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了?
方才不是还剑拔弩张?
风缄扫了一眼亥北。
大概是花酿也担心伤到凉月吧。
无论何种原因,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将凉月抱起,风缄立刻离开了雪峰山。
待他离去,雪神才从暗处走了出来,看着风缄的背影越来越小,鼻息里涌出一口淡淡的嗤笑声。
情种?
几万年来,这个小家伙,还没有吃够教训呢!
雪神眼神晦暗下来,他敛藏起所有的情绪,又隐去了身影。
尔等闲人,终将被拖累而死。
雪峰山下,风缄这个挫败的天帝还无暇顾及自己的面子,他将凉月带回自己的宫宇。
风缄用自己的灵力为凉月疗伤,这才发现她的经脉都断了,却不是被打断的,而是她自己。
凉月自断经脉,是为了让麟轩的计划落空。
麟轩想要让青染再一次占据凉月,可凉月宁死都不给他这个机会。
“这得有多疼啊!你用九歌的时候,就是你放弃生机的时候。”
风缄握紧了拳头。
就算是这样,她都不曾想过用连心咒呼唤自己!让他来救自己!
风缄拂过凉月清淡的眉梢,看着她脸色逐渐变得红润,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虽然被尊为天帝,可风缄也知道,自己与祖父那一代的差距。
无论是亥北,花酿,甚至是那个高深莫测的雪神,他们都是风缄惹不了的。
没想到,自己已经到了天帝这个位置,夺回了曾经失去的一切,竟还是无法摆脱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倏地,凉月那只被风缄握在手心的手,手指微微动了动。
风缄呼吸一滞。
凉月眼皮动了动,她从来没觉得眼皮这么沉重过。
从前大大小小的伤她都受过了,却都没有这次这般疼。
勉强睁开了一只眼,就立刻被一只大手附上了。
“等一下,我将灯火调暗一点。”
这声音,还真不陌生。
不是那个闭关的风缄吗?
自己睡了多久,他都出关了?
师父说,她必须在七天内回魂。
所以呢?
风缄他,提前出关?
不,是强行破关了?
这是很危险的,他都不怕走火入魔?
凉月等着风缄将手拿来,看见自己的手正被风缄握着,直接反手握住了风缄的手腕。
“你不要命了?!”
“你不要命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同一句话。
凉月虽然刚醒,脑子却转得快,她迅速抽出被风缄握着的手。
“你若是走火入魔了,凤族就彻底压不住了。银粟现在恨不得扒了我的皮。”
凉月撑起身子,却只撑了一半,就无力地倒下了。
全身骨头好像被拆开又重塑了。
这次真是死里逃生。
麟轩那个疯子,他好像被青染给洗脑了,怎么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她当初可是好心才把青染的魂魄还给了麟轩,真没想到,他居然恩将仇报!
凉月心里寻思着麟轩那个傻子,没听到风缄对自己说的话。
“凉月!”
风缄大声唤了凉月一声,凉月才反应过来。
凉月抬眸看向风缄。
“你强行破关,要好好休养。”
凉月都没问为什么找她魂魄回来的是花酿,为何此刻花酿不在?
这是怎么了?
风缄觉得凉月有点奇怪,他以为凉月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花酿的!
“我说,你师父他在……”
“哦,那是他的事。”
凉月不想听,干脆捂住了耳朵,见风缄欲言又止,她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
“我累了,借你的地方休息休息,休息好了我就走,不用你送。欠你的人情,我保证还!”
凉月背过身,不再理会风缄。
这叫风缄觉得更奇怪了。
这根本不是凉月平时的风格啊!
而且,这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怎么好像他们俩才刚认识似的?
这丫头确认没失忆,但又特别不对劲。
会不会还有魂魄没回来。
风缄叹了口气,他越来越搞不懂凉月了。
“你那个疯子爹,已经不疯了,之后也不会再发疯。你不用过多担心他。”
凉月这才转过身来,盯着风缄,想知道风缄的话有几分真假。
风缄说:“你还真得感谢我,我帮你疯爹魂魄归位了。”
真的?
凉月本来黯淡无光的眼睛唰得亮了起来。
风缄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
“可惜就算我破关出来,也没有救下你。还是晚了一步。”
风缄又一次挽住了凉月的手。
“凉月,我们……”
凉月却在风缄还没有把话说完的时候,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动情了。”
“什么?!”风缄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怎么了?
确认花酿没有找错魂魄吗?
“我以后只想保护好凌国,保护好妖族,其他的,都不重要。”
凉月已经摆明了态度,可风缄不理解。
“我要回去了,回去研究妖册,还有很多东西我没有学会呢!”
说出来之后,凉月觉得轻松不少。
她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事,自然也要好好规划自己的事情。
可风缄却拦下了凉月。
“你暂时还不能回去。”
风缄正色道。
他拉起凉月的手腕,撩开她的衣袖,手臂上有一条猩红的线。
“这是什么?”
凉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受了这样的伤。
“你遇到了你的生死劫,对吗?”
风缄问道。
凉月噗呲一笑:“我的生死劫?我的生死劫难道不是青染吗?”
可风缄却说:“我没有和你闹着玩,那个道士,是你的劫,从你俩相遇开始,这咒劫就启动了,你会灾厄不断。”
“咒劫?那是什么?”
凉月不解。
风缄抿着唇,半晌才说:“前世,你临死前,青染给你下的咒,成了你今世的劫。”
第540章 他们曾是师兄弟
“你是说,在我还是阿徯的时候?”
见风缄点头,凉月不禁感叹,青染是有多恨她啊!
凉月揉了揉自己眉心,一想起青染,她就头疼。
“我和青染,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为何她从第一次见到我开始,就特别恨我?”
凉月一直觉得青染好像那个烦人的狗皮膏药,明明自己都没惹她,她就是非要来找茬儿。
“无事,我带你去解开。”
风缄揉了揉凉月的发顶,凉月低下头,捂着自己的头顶。
“你还揉,我头发都被你揉少了!而且,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凉月躲开风缄的手,挺了挺背脊。
“好疼!”
风缄又忍不住捏了下凉月的脸蛋儿。
“你老实呆着,我会派人告知你那个疯子爹。”
风缄笑着说,“你呀!别逞强了,不放心,我出去还不成?”
说罢,他竟然真的出去了!
难得风缄这么有眼力见,凉月也安心地躺下来。
可她却睡不着。
这一次,让她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和妖界,与神族的差距有多大。
她这几年顺风顺水,有些得意忘形了。
她有多久没有好好练功了?
她有好几个月都不曾翻来妖册了。
她的懈怠,给了旁人钻空子的机会。
还好麟轩还不是那种百精百灵的对手,不然她这回可能要形神俱毁了。
凉月之前总是想着自己能做出点成绩给师父看,没想到那老家伙一直躲在暗处,把自己当成个笑话。
她可真蠢。
至于风缄所说的咒劫,凉月觉得大概他动动手指就能解决。
他只是想找个理由,把凉月多留在身边一会儿而已。
凉月翻看妖册的功夫,她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整个雪峰山都震得剧烈,不断有雪块从山上掉下来,砸在神界各处。
雪峰山上,花酿和亥北已经打了足足半日,这二位谁也不肯收手,更没有人认输,甚至还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
“你比八万年前弱了。”
亥北一边出手,一边不忘了挖苦花酿。
“你这么弱,是因为你动了情。”
“让我猜猜,是谁?”
“你那个宝贝徒弟,若是知道你对她的心思,也不妄她为你守护轻罗馆这么多年。”
“怎么?生气了?对吗!出手就应该不留情面!”
“哎呀!真生气了!”
花酿一言不发,出剑速度却越来越快,他真恨不得赶紧把这亥北打趴下,打到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喜欢人家还不承认,我给你指点迷津,你看你又不乐意。你这么不坦诚,难怪诺大的家业都没有人继承!”
“要不,我认你当儿子,你死后,把家产给我吧!”
“你看,你又生气!这山头都被你削尖了!”
“你个老貔貅,一毛不拔就算了,还不让人说!”
在花酿面前,一向沉默寡言的亥北突然就成了话唠。
“嗨!咱就不提钱了!还是说回你那宝贝徒弟吧!我挺看好她!你真的没那心思吗?那我可要把她带走了!反正现在蛇族也与妖主达成了共识,干脆再拉个亲家岂不是亲上加亲!”
“轰隆隆!”
一个巨大的雪块朝着亥北的脑袋砸过来了。
“闭嘴!”
花酿终于受不了了。
亥北狡黠地笑道:“你宝贝徒儿生得那么美,你不看好,还怪我觊觎?”
花酿的剑直指亥北的喉结:“我只是来赋约,与你比武,别因为你嘴欠,丢了性命!”
亥北不禁笑得更大声了。
“花酿啊花酿,你还是这样,装成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你不累吗?”
亥北徒手接下花酿的剑,说:“你的剑已经乱了,今日,你赢不了。”
他退出十丈之外:“我看,这场比试不作数,我再等你一百年,百年之后,我再来找你。”
亥北冲着花酿挥挥手,足尖一点,便化成一缕风离开了。
只留下了一句话:“好好看看你自己的心吧!师弟!”
“师弟”二字一出,好像踩到了花酿的尾巴似的,花酿举剑:“你给我回来!”
二人当年同一日入门,就因为亥北比自己早跨进门槛而已,他就得叫这个不着调的家伙一声师兄!
凭什么!
几十万年的光阴,这二人没有被岁月留下一点痕迹。
可当年师出同门之事,二人都三缄其口,谁也不愿意提起。
一神一妖,谁也不服谁。
相约好万年一次的比试,也因为神妖两界的变故而一再错过。
到后来,亥北宁可被封印,也要维护那个家伙,这件事也被搁下。
想起那个家伙,花酿心头又像压了块巨石。
他们,终究,被命运推动着往前走,而各自因为肩头的责任,越走越远。
“师兄?哼!亏你还好意思提起!”
花酿从来都不愿意回忆过去,从他成为这神族举足轻重的人物之后。
他以为自己往前看,就可以让过去的那些事情,都随着尘埃一点点消逝。
没想到,还是被掀起来了。
而掀开这一切的竟然是凉月。
她误打误撞地,把所有她该遇见的,不该遇见的人,都遇见了。
也不知道将来,如果她将一切都串联了起来,她知晓了这世界的真相,她,会不会恨自己!
毕竟,是他,亲手……
“打完了?”
还陷入沉思的花酿被打断了思绪,而打断他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的背后,那目光,即使花酿看不到,也猜得到。
里面是嫌弃,是厌恶。
花酿抬脚就走,留下一句话:“打扰了。”
他都没有回头看对方一眼的勇气。
雪神盯着花酿消失的方向,目光更加冷酷。
他抓了把自己与雪一样颜色的发丝,握在手中,好像抓住了从前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
“师兄,你连回头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雪神一把揪下那些头发。
他感觉不到疼痛,他在这山上呆了几十万年了,早就被冻得血都凉透了,又怎么会知道疼呢!
“花酿,你自认没有软肋,不会被我抓住任何把柄,却不想,还是被我看穿了。”
那些发丝化成片片雪花,吹下了山。
“我不伤你,不害你,但我现在,已经知道,怎么能让你感受到这世间最极致的痛苦了!”
雪神眼里的憎恨,犹如千年寒冰中燃烧的一团火。
“你的两个好徒儿,你只能救一个!就像当年一样!我看你这回,怎么选!”
而此时此刻,无论是凉月,还是青染,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复仇的一颗棋子。
第541章
凉月没等风缄,她径自回了王府。
什么咒劫,她根本就不在乎。
她连九歌都敢用,还会怕死吗?
她现在更想知道,恢复正常的疯王,是什么样子的。
夜深了,王府里安静极了。
凉月呼吸这里的空气,就大概猜得到,她那个爹,肯定没给众人好脸色,所以才一个伺候的的下人都没留下。
凉月踏入玉笙院,只有书房的灯是亮着的,窗口映着个背影,已不知他伫立多久。
凉月期待着能和这个正常人见面,但又有些胆怯,不知道恢复正常之后的疯王,对当年的那场浩劫,作何感想?
错手杀死王妃,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自己女儿的生母,这些记忆对于从前的疯王来说,他是模糊的,他都是听别人告知的。
而如今呢?
那天发生的一切疯王都会回想起来吧?
如今一切都是安静的,安静的令人觉得不真实。
凉月曾经设想过,他爹会不会因为清晰得记起了一切,而再次发疯。
“咳咳……”
屋内的人躬身咳嗽了两声。
凉月的思绪被打断,她也无暇顾及其他,推开了书房的门。
“咳咳!”
咳嗽声接连不断,凉月心里一揪。
他爹该不会急火攻心了吧?
“爹!”
凉月进了门,却见半曲一手捧着个酒杯,一手捂着嘴,正在咳嗽。
而他对面,坐着悠然自得的疯王。
他们俩之间,还放着个小酒桌,酒桌上煨着小酒壶,还有几个下酒菜!
这,画风不对吧?
凉月以为的伤情画面并不存在。
半曲被烈酒呛得脸红,见到推门而入的凉月,更是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直用手指指向凉月的方向。
而疯王只是微微侧目,看了凉月一眼,嘴脸勾起一抹笑容。
“回来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令凉月有一种错觉,是不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爹早就把他给忘了?
就好像是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日子,她只是去午睡,而他爹只是刚刚下了朝回府小酌一杯。
刚刚经历了生死的凉月,觉得他爹可能是不疯了,但绝对不正常!
“爹爹,我……”
凉月才刚开口,半曲就从榻上跳下来,一副如蒙大赦一般地看向凉月,却什么都没说,直接奔出了房间,还把书房门关上了。
“他怎么了?”
半曲不擅长喝酒,这个凉月也知道。
可也不至于喝一口酒就呛成这样吧!
凉月走过去,嗅了嗅酒味。
“这什么酒?气味如此浓烈?”
凉月闻着,也不像是贡酒。
疯王一身深红色的袍子,衣带却没系,手里还握着半杯酒,意犹未尽般又酌了一口。
“还知道回来?”
然后,疯王便又这么云淡风轻地吐了一句。
凉月皱起眉头来,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是失忆了吧?
他好像还以为自己是十七岁的少年郎呢!
装什么风流!
凉月勾勾手指,那酒杯就从疯王手里滑出去了,落在了凉月手里。
“这么好喝,我也尝尝。”
凉月将杯中酒饮尽,辛辣的味道确实冲鼻子。
这酒里加了芥末吗?
凉月心里吐槽道。
“不错,再来一杯。”
敌不动,我不动。
凉月就顺着疯王的样子往下捋,她倒是要看看,他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疯王却轻笑一声,这笑容,真是如春风般醉人。
若是换成旁人,肯定会被这个贵气的醉鬼迷住。
可惜,凉月只觉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爹,你都老大不小了,能正经点吗?端庄!你是摄政王!”
看着疯王微微迷离的眼神,凉月就知道,这应该是已经喝高了。
而且他明天一早,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
疯王又笑了。
这笑容,真好看。
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简直判若两人。
“凉月……”疯王唤了声。
凉月挑了挑眉毛,上前一步。
“呦!您老还认识您闺女呢!”
凉月顺手抓过疯王身后的一件外袍,搭在疯王的身上。
疯王却拿过刚才那酒杯,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却是把酒给了凉月。
“回来,就好!”
不待凉月反应,疯王缩回手,把酒一饮而尽,然后头一歪,就倒在了酒桌上。
睡着了。
凉月为疯王把了脉,确认这人啥毛病没有,不禁叹了口气。
“疯是不疯了,成个大酒包可还行?”
凉月大概得出来,那个被疯爹丢掉的魂魄,是他的哪一面了!
当年名动京城的风流才子回来了。
可惜,孩子都老大不小了,老喽老喽!
凉月很早之前就听说过,疯王年轻时,从街上骑马而过,都能迷倒一片。
可现在……
凉月觉得有必要让他爹尽早认清现实,那就是,他已经老了。
再做出这些事儿来,就很尴尬,很违和!
回到玉笙院,凉月安安稳稳地睡到了自然醒。
就连桃核儿都没过来吵她,还帮她把哭唧唧的顾璨给挡了回去。
似乎在玉笙院里,也只有这里,才把凉月当成一个寻常人来看待。
凉月足足在玉笙院里磨蹭了两日,才肯出门去一趟轻罗馆。
期间她与疯爹吃了几顿饭,确认疯爹完全不记得自己喝完酒变成什么样了,她又去了酒窖,这才发现,原来他爹在酒窖里还有私藏,而且还是他酿了整十年的好酒。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这种好酒,当然要分享啦!
于是,凉月本着见者有份的原则,拿走了剩下的酒。
疯王只是“啧啧”两声,以示不满,却没说什么。
变成正常人疯王,脾气确实好了许多,脸色也不总是阴沉着了。
但也只是在玉笙院里,出了这里,他还是那个权倾天下的摄政王。
“爹爹……”
“还是喜欢你叫疯爹。”
顾怀酒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独一无二的称呼。
凉月喝了两碗补汤,打了个嗝儿,整理了裙裳在案上变出个东西。
“这是靖海国的地图。”
凉月从醒了之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不再与疯王提白洞庭,对于大婚的所有安排都没有异议。
甚至可以说,是漠不关心。
白洞庭来看她,凉月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走了。
白洞庭至今都还没见过凉月呢!
凉月白日里与疯王讨论政事,疯王不在,她便研究妖册。
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但她知道,自己没有死是侥幸。
她需要让自己迅速地成为一个合格的妖主。
第542章 气人的水平提升了
“小东西,过来!”
凉月招呼小狼,小狼从顾北斗的怀里跳下来,奔到凉月身边,用两只前爪搭在凉月的膝盖处。
凉月抚了抚小狼的脑袋,瞧见小狼居然摇了摇尾巴。
“你是狼,不是狗!”
凉月捏住小狼的耳朵,心里却虚得很,她真的能把小狼养成玄晖那个样子吗?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要把他养成那个讨人厌的样子?
凉月冲着顾北斗笑笑,微微颔首。
顾北斗悄声将房门关上了。
看了一整日的妖册,凉月有些累,便准备逗会儿小狼,歇会精神。
一道白光闪过,落在屏风边上,凉月微微侧目,看到那抹白影落了下来。
“师父,这是女子的闺房。”
凉月没给花酿好脸色。
花酿看了眼屋内熟悉的陈设,他什么时候,成了被拒之门外的人?
“我爹说,男子不得入玉笙院。”
凉月直接拿疯王当说辞。
花酿摸了摸屏风上的图案,倒不生气。
“回来几日,身子好些了吗?”
凉月点头:“很好,劳烦师父费心了,过几日便叫桃核儿送些礼品给师父,谢师父救命之恩。”
这等公事公办的态度,叫花酿心里一抽一抽的。
这不就是从前他最想要的吗?
怎么现在人家这么办事儿了?
他反倒,难受了?
小狼伸了个懒腰,它的动作正好给了花酿新的话题。
“他是玄晖?”
花酿上前几步,凉月却起身,将小狼直接推下了榻。
“师父既然回来了,就将他带回去吧,反正你们是好兄弟。”
小狼重新跳回榻上,凉月直接将小狼送到了花酿怀里。
“带走!快点带走!吃得多拉得多嘴还碎,整天叽叽歪歪,我都烦死了!”
凉月摆摆手,示意花酿快把小狼带走。
小狼泪眼汪汪地吭叽了两声。
花酿抚了抚小狼的头,小狼却抬头要去咬花酿的手指。
花酿一愣,随即笑了声,将小狼放回到地上。
“玄晖似乎更想跟着你!”
小狼到了凉月脚边,蹭到了凉月腿边。
“我不要,等他将来恢复了神志,肯定会杀了我的!”
花酿却不以为然。
“为师以为,这是个让你们重归于好的好机会。”
好?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凉月和玄晖都不能称之为关系好吧!
“师父来此,可是有要事?”
如果没有,那就走吧!
凉月这么想着。
花酿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没事儿就不能来了?
从前不是很希望他来的吗?
“你回来几日,都不曾去轻罗馆……”
“轻罗馆是师父的,徒儿当初只是暂时代管。”
凉月转身,推开了窗。
“轻罗馆里的我的一些东西,我会叫人取回来的。”
凉月说话生冷的态度叫花酿觉得自己有些无地自容。
“好。”
他不想自讨没趣。
等她消了气,他再来就是了。
花酿转瞬间就离开了。
房间里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凉月吸了口窗外的空气。
有些东西,放下来。不是挺好的吗?
凉月抬头看了看天,现在风缄肯定在幸灾乐祸,嘲笑花酿呢!
可风缄大概还不明白,凉月到底下了怎么样的决心。
凉月转身看向了小狼。
“我觉得,有个人,你大概是可以见一见的。”
抱起小狼,凉月便去了翼山,直接下到了莽原。
这里一如往常得黑暗,泥泞,可怕!
小狼缩着身子,一动不敢动,被周遭妖兽的吼叫声吓得。
“胆子这么小,还真不像你。”
凉月带着小狼到了地下的墓穴。
到了墓室之后,凉月从取出一个匣子,上面被封印着。
这匣子,是被风缄封印着的,里面装的,是青染的魂魄。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能出来兴风作浪!”
凉月对匣子说话,小狼用鼻子嗅了嗅匣子,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凉月。
“你不认识她?”
凉月嘲弄地笑了一声,“不认识,更好!”
匣子里传来微弱的女人的声音,是青染的声音。
“你竟还能活着……”
凉月把匣子晃了晃,笑道:“劳您惦记,活得挺好。”
“阿徯!”
“我在呢!”凉月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凭什么!凭什么!”
凉月说:“那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
凉月面对青染对她没来由的恶意,真的特别无语,总觉得这恨来得莫名其妙的。
青染冷冷地说:“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见不得有人出身不如我,却能过得比我好!”
“这……”
凉月想,这想法多少有点幼稚了。
凉月将小狼的脸对准了匣子。
“那可能我又要给你添堵了!”
凉月晃了晃小狼,“它是玄晖,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现在,最喜欢我!”
“你说什么?他是……最喜欢你?!”
凉月听到青染的连声尖叫声。
“不可能!不可能!”
一连串的否定之后,青染又冲着凉月高喝:“阿徯,你得意不了几时!”
“嗯,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你给我下的那个什么咒,我就算不用风缄,也已经找到了破解的法子,你放心,下次我来找你聊天,肯定还是全须全尾的,连根毛都伤不到!”
“我不信!阿徯,你休要自大了!”
青染很快镇定下来,她知道凉月的狡诈,她说不定就是来诈她的。
凉月敲了敲匣子:“我知道你不信,不过是事实。”
说罢,凉月就将匣子放下了。
“小狼我先带走了,如今它是我的了!”
这话,凉月是故意说给青染的。
可小狼似乎听懂了,它高昂着头,好像是只斗胜了的头狼。
“走了!”
凉月很想笑,青染叫得越凄厉,她就越想笑。
风缄曾经问过,为何不毁掉青染的魂魄,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我就是要让她看着我一步步登上她曾经妄想登上的位置,让她永远不甘心地折磨她自己。”
凉月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阿徯的善良换来了她两世的苦楚,她要通通还给青染。
凉月带着小狼出了莽原,如今妖界在不毛的管理下井然有序,凉月也打消了让顾北斗接管妖界的想法。
不毛才是众望所归。
虽然花酿的重新出现,打破了之前维持的平衡,但对妖界未必是件坏事。
凉月到了雾崖,将小狼放到了竹屋里,山药也在那里。
“你们俩这对主仆,在这儿老实呆几日,该吃吃该喝喝该练功练功吧!我三日后一定回来接你们!”
凉月又唤了阿原来。
“照顾好他们,顺便……”
凉月指了指雾崖边上的那棵老树,说:“把这棵树移走,我回来的时候,不想再看到!”
第543章 把他带过来
老树表示:我好像没得罪过你!
树上的藤先不乐意了!
“凭什么!我们在这儿几万年了!又不碍你的眼!”
凉月回头看了眼那棵藤。
“给你们家送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继续秀恩爱。”
凉月回头扫视着雾崖。
“这里,风水不好。”
一树一藤都愣住了。
这个妖主啊,指不定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这个雾崖,说不定过几日就要被铲为平地了。
“姐姐!”
罗罗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这么快就过来追着凉月了。
听到凉月要把树拔了,也很惊诧。
“姐姐这是做什么?”
“你来了也好。”
凉月把阿原叫过来,对罗罗说,“劳烦你带他熟悉一下妖界,你最近若是没什么事,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姐姐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就是,与我这般客气,都生分了!”
罗罗兴致高昂,她姐姐终于有用她帮忙的时候了!
“姐姐,你不知道我这几日有多担心!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会把银粟那个坏女人踹进莽原里去!”
罗罗唠唠叨叨个没完,凉月便也听着。
等她全都说完了,凉月才说:“你叫人帮忙把妖王殿收拾一下。”
“啊!”罗罗眼睛都放光了,“姐姐,你要回妖界住了吗?”
“不是,另有他用。”
凉月没有对罗罗多做解释,因为她知道,如果告诉了罗罗,那么就代表整个妖界,都知道了。
“阿原负责帮你。”
凉月把阿原交给了罗罗,就回了王府。
疯王不在王府,倒是白洞庭正在等她。
“凉月,我知道你大概不想见到我,可我……我只是想来确认,你是安全的。”
凉月见白洞庭眼里对自己的关切,弯着眉眼笑了笑。
“我没有不想见你。”
凉月觉得,自己这张嘴越来越会说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我学艺不精才会被人钻了空子,所以这一阵子,一直窝在玉笙院里努力修习,今日才得了空去办点事情。”
凉月上前挽住了白洞庭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头。
无需多说什么,凉月肯这么贴近自己,白洞庭已经觉得受宠若惊。
“凉月,我……”
白洞庭转身揽住了凉月,他眼里带着些挣扎,“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总是不能冲在前面保护你。你每受伤一次,我都很心痛!”
“你怎么能这么想?你是大将军,哪里没用了?”
凉月温声软语地哄起了白洞庭,从宫里回来的疯王正好撞见,远远地就绕道走了。
顾北斗跟在疯王后面,也瞧见这一幕,他有点新奇,这是铁树开花了?她不是不喜欢白洞庭吗?
还是说,是故意做给某些人看的?
比如,疯王?
还有,轻罗馆那位?
顾北斗琢磨不太明白,却没想到不过半个时辰,凉月便把他唤去了。
“表哥。”
凉月唤了一声,顾北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每次叫我表哥,都不是什么好差事!”
顾北斗不想上凉月的当,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背后,藏着满脑子坏主意!
“谁说的?明明是肥差。”
凉月说罢,便给顾北斗塞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你帮我去趟北安城。”
顾北斗听了凉月的话,立刻猜到怎么回事儿了。
“你让我去帮你杀了北安王吧?他多活了那么多年,确实该还了。不过,五百两买北安王一条命,是不是有点太便宜了?”
凉月扣了扣桌案:“想哪去了?我叫你从北安城,给我带回来个人。”
顾北斗呵呵一乐,那还不是一样?不过,要把北安王带过来做什么?
“那个什么门,还是什么派的那个,姓周的臭道士!把他带过来!”
顾北斗惊住:“你说的,是周柳湾吧?他怎么得罪你了!你要杀他?”
顾北斗记得之前凉月还说过,这个周柳湾帮她忙了?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只需带回来就行,下一步要怎么做,再说。”
凉月也没有多说,顾北斗自然也不多问。
他大概猜得到,这个周柳湾应该还挺重要的。
若是随便什么人,那派青竹玉竹去就好了,没必要让他去。
“哦,你腿脚快些,别耽误正事儿。”
凉月又嘱咐道。
“还有正事儿?”顾北斗凑近了,“什么事儿?方便提前透露一下不?小表妹?”
凉月用一根手指推开了他俩之间的距离,说“不方便,赶紧干活!”
事情交待下去了,天气渐渐热起来,凉月打算午睡,让自己放松一下。
才入了梦,就瞧见风缄掐着腰冲自己鼓着腮帮子。
“你挺闲哈!”
凉月倒在榻上,慵懒得眼皮都睁不开。
“我睡一会儿,你别打扰我。”
风缄却倾身过来,抢了大半张床榻的位置。
“那个姓白的……”
话还没说完,凉月伸手指搭在了风缄的唇上。
“嘘!别出声,容我想一想……”
说着,凉月便缩成个团,打了个哈欠,睡得很熟。
风缄一口气只能憋着。
不是说谁也不喜欢了吗?怎么还和那姓白的粘糊?
难道,她是做给疯王看的?
无论怎样,风缄喝了一缸醋,心里觉得堵得慌。
他决定用个不入流的法子,试试凉月的真心。
真言咒!
风缄问凉月:“你喜欢谁?”
凉月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
莫不是真的死心了?
风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突然听到凉月喃喃地说:”
“疯爹……”
凉月声音很弱,好像还要说什么。
风缄把耳朵凑了过去,才听清楚。
凉月说:“疯爹,我会把我们失去的一切,都抢过来!”
原来这个小丫头,满脑子想的,还不过时睚眦必报。
无需多问,风缄知道,凉月一系列反常的举动,都不是为了她自己。
所以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凉月心里,装不下那个姓白的。
大婚之日将近,每每想起这个,风缄都恨不得去把那个姓白的给收拾了!
可他毕竟与凉月之前有过约定。
更何况,他如今是天帝,不可妄为。
凉月从回来之后,确实变了。
至少她对花酿的态度,还是很让自己满意的。
而凉月根本不知道,风缄内心做了怎么样的挣扎。
她现在更想知道,到底怎么样,才能解开青染的咒!
若是直接找风缄帮忙,只怕风缄又要和自己讲条件。
可若是只是单靠她自己,凉月只怕咒没解开,反而伤了臭道士的性命!
第544章 走到哪去
轻罗馆里,黄掌柜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算盘。
打从神尊回来之后,妖主就不来了。
有什么事情,都是叫顾北斗和黑影过来传话,有半个月都看不到妖主的影子,店里的众人也都无精打采的。
“小妖主以后都不来了吗?”
“唉,女大不中留啊!”
伙计们也都无精打采的,小妖主不在,都没有人可以逗乐了。
“每日听小妖主的八卦多好啊!现在倒好,整日对着个老神仙,还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就是就是!还是小妖主大方!”
“要是仅仅抠一点,也就算了,关键还是个酒鬼,常年百辈地拿着个酒葫芦,真是熏死人了!”
轻罗馆里的小鸟都开始叽叽喳喳地唠叨着。
花酿举到嘴边的酒葫芦一顿,侧耳听外面小妖们的话,他心说这几百年来,自己也不曾苛待过他们,怎么短短十年光景,凉月就把这些小妖们都收买了?
她明明对人很冷漠,脾气不好,还很傲慢……
这么多缺点,小妖们都看不到吗?
可转念一想,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凉月的小脾气在他看来,反而显得她格外有生机。
不过……
这次她好像真的生气了。
“你们说……”
花酿倚靠着窗口,向下望去。
“怎么哄女孩子开心?”
楼下干活的伙计和叽叽喳喳吐槽的小妖们都齐刷刷地抬头看向了花酿。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尊高大的石像在他们面前轰然倒塌,碎成了渣渣。
“我的耳朵肯定是出问题了,一会儿得去找黄掌柜看看。”
不知是哪只小妖先从这种幻像中清醒了过来。
“神尊说什么?”
小妖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神尊都这么大岁数了,竟然才刚开窍吗?
“我认真的!”
花酿觉得这话问得没毛病呀!
可不仅小妖们根本没当回事儿,甚至还拿他这句话调侃起他这么多年的单身生活了。
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鸡同鸭讲。
喝又喝不醉,又没人说交心的话,花酿觉得继续呆在轻罗馆里实在没意思,不如找个茬儿去吧!
他这一走就是十年,该收的账还没收……
这么寻思着,花酿就去了神界,溜达了大半天,处理些陈年旧帐,看着满登登的钱袋子,花酿得到了点心理安慰。
“你回来了?”
雷神把花酿堵住了。
“你回来得倒早!”
花酿还没说话,就被雷神连怼了几句。
“为什么你回得来!他却回不来!”
他,自然是指玄晖。
雷神和玄晖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因为玄晖妖判的身份,雷神与玄晖也只是表面上看上去好像水火不容,其实也是偷偷地在一起喝过酒的兄弟。
玄晖死的时候,雷神曾经去寻找过玄晖的残魂,结果一无所获。
可如今花酿竟然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这儿。
凭什么他就可以安然无恙?
花酿也不解释,他若是告诉雷神,玄晖的魂魄是他收好,并且寻找了合适的人选藏匿着,又显得他好像多么地讨好别人一样。
那日他与玄晖,被风缄追上,玄晖替自己挡了风缄的攻击,或者说,玄晖觉得,这是他欠阿徯的,他该还。
无论是出于哪种感情,总之,玄晖终究还是死了,而花酿,有责任帮玄晖,重生。
花酿不说,雷神就只当花酿是贪生怕死之徒。
其实他也对玄晖有愧,他无法为玄晖报仇,风缄,他根本打不过。
可他现在看着花酿还能在神界自由出入,雷神就觉得太不公平。
“要打一场吗?”花酿淡然地说,“你应该知道,你打不过我。”
雷神不服气地撇了下嘴,但他觉得,打一顿或许心里会痛快一点。
这么想着,他就出手了。
可也不过是十几个回合的事,自己就败下阵来。
花酿让出身边的位置,指了指地上,说:“不如,你与我下去看看,或许有你想见的。”
雷神微微蹙眉,难道……
花酿心里美,总算有了理由去找徒弟了!
玉笙院里,凉月接过桃核儿送过来的婚服。
“姑娘,这是改的第七个样子了。”
桃核儿知道姑娘气不顺,可这婚服再改,就和重做一件没什么区别了。
姑娘干嘛非要拿婚服撒气?
难道,真像他们说的,姑娘不想嫁给白将军?
可这门亲事,明明早就定下了,而且,男才女貌,有什么不好吗?
凉月冲着桃核儿点头:“我试,不改了。”
桃核儿松了口气,姑娘这是,想通了?
凉月知道,就算这婚服她再不满意,她也是要嫁给白洞庭的。
这是她身为凌国摄政王女儿,必须履行的责任。
大红的喜服穿上身,凉月拖着裙摆走出来。
“好看吗?”
凉月是问桃核儿,可是桃核儿却不回话。
凉月歪头看向她,才发现她竟扶着椅背睡着了。
凉月转头看向门口,果然这熟悉的气息,不是别人,正是花酿,是他把桃核儿弄得睡着了。
“师父,你来做什么?”
凉月话里没带一点情绪。
花酿上下打量着凉月,他想起那日在忘川边上,凉月着了一身婚服,期待着他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可他没给。
“没什么事,可以出去等,我要更衣。”
凉月转身就往屏风里走。
花酿也不知是不是今日的酒喝多了,还是收了钱心情好了,亦或是看到凉月穿着婚服,而她过几日就要嫁给别人了,花酿心里不舒服,总之不管是何原因,他鬼使神差地开了口:“我,带你走好不好?”
凉月诧异地回头,看怪物似的看花酿。
“不好。”
凉月斩钉截铁地说。
是的,不好。
如今凉月已经认清了现实,她的责任,她的使命。
她是妖主,该做妖主该做的事情。
“我是只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狗吗?”
凉月讽刺道。
花酿感觉眼睛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直到现在,花酿才真正意识到一点,她不是生气,是死心。
凉月一手扶住了屏风。
“师父,外面那个,他来做什么?”
花酿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正事儿。
“来找我?他许久不来找我的茬儿,我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物了。”
雷神本来是要盯着凉月的,可惜风缄给施压,他也只能作罢。
花酿收起了方才的情绪:“他来看玄晖。”
“哦,我送它去雾崖了,你们去那找吧!”
凉月就这么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师父给打发了。
一句不多言。
花酿心里不是滋味。
还要说什么,凉月已经踱步进了屏风。
花酿叹了口气,低声说:“是为师的错。”
还能再说什么呢?现在说什么,她大概都不会听了。
花酿走后,凉月独自对着婚服发呆。
带我走?
三界之外吗?
多可笑,能走到哪里去?
花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而且,凉月觉得,白洞庭也没什么不好的,作为人族来说,已经算是凤毛麟角了。
第545章 前面引路
凉月终是去了轻罗馆,因为有她要找的人。
正巧花酿带着雷神就雾崖看小玄晖了,凉月打了个时间差,去轻罗馆找了无易。
“那两兄弟没再说什么?”
凉月问。
两兄弟,指的是之前凉月抓到的李风和李羽两个,因为凉月出了事,所以这两个人一直被关在轻罗馆里。
其实凉月更想把他们直接丢到雾崖去,但又怕他们两个胆子不够大,被吓死了可怎么办?
无易见凉月来了,又如此开门见山的问,便猜到大概真的如其他小妖所说,妖主和那个归来的轻罗馆的主人,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无易摇摇头,说:“姐姐,你想带我去哪儿?”
凉月端倪着无易。
他倒是心思通透,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出趟门,带上那两个家伙。”
凉月说罢,便叫无易将李风和李羽带了出来。
两人看到凉月,脸色都微微白了下,似乎有所畏惧。
凉月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把他们两个怎么样吧?
“我可以放了你们,既往不咎。”
凉月冷眼扫过他们俩。
“我不会亏待你们,保证将来没人会找你们的麻烦。”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这二人自然也知道凉月指的是什么事情。
“带我去见见你们那个神秘的主人,我便可以让你们恢复自由身。”
李风和李羽面面相觑。
“怎么?不乐意?那好吧!把他们俩,丢到莽原去!”
凉月抬高了声音,对外面的人说。
“不,不是!”
李羽先抢话道,“我们不是不愿意,只是,你如何能保证,我们兄弟二人的安全?万一主任到时候恼羞成怒,杀了我们!”
“杀了你们,你们那个主人,不过是泄愤。他若是真的这么蠢,又怎么能隐匿在靖海国,窥伺我这么多年?”
凉月觉得,这个背后的主人,和当年那个冒冒失失狂妄自大最后死在她手上的那个国师,说不定有那么点关系。
凉月宽慰二人道:“我有个朋友,他手里有样东西,叫招魂塔,你们大概没听说过,不过这东西,确实能让人起死回生。”
两兄弟半信半疑,而且他们也没有退路。
在这个轻罗馆里,他们逃不出去,还随时有可能成为妖族的盘中餐。
死马当活马医吧!
凉月召出一张符,不过须臾,就将他们三人一同带出了轻罗馆,再睁眼时,已经到了靖海国的地界。
千里之遥,四人不过用了片刻。
无易在惊讶之余,又觉得凉月使用的法术有些奇怪。
虽为妖主,却用了神族的法术,这个真的符合规矩吗?
可无易大概不知道,花酿是神族吧?
凉月根本不知道无易在想什么,她还是第一次来靖海国,而这里,是靖海国的都城,虽然繁华程度不及大凌,但凉月很想逛一逛,如果不是有事在身的话。
李羽和李风走在前引路,凉月冲着无易使了个眼色:看紧他们俩。
无易点头,有小声问道:“姐姐怎么不带顾北斗来?反而将他支走了?”
凉月叫顾北斗到北安城找她那个大冤种咒劫去了。
凉月说:“你知道顾北斗是谁?”
无易点头:“听黄掌柜讲的。”
“哦!”凉月寻思黄掌柜这张嘴什么时候能严实一点?
“他若是在乎,就不会等十年了。”
凉月这话,根本就是骗人的。
其实没有人比顾北斗更想报仇!
可那又怎么样呢?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轻举妄动都是找死。
这时候,李羽突然脚下生风,飞快地跑了,一溜烟就没了影儿。
只留下李风在原地。
“他跑什么?”
无易问。
李风说:“送死的事情,我一个人做就行了。”
“你们还敢跑?”
无易怒斥一声,要去追,凉月却将他拉了回来。
“不急,跑了就跑了。”
凉月微笑着看向李风,这小子真当她这个妖主是吃素的!
无易却不甘心:“可万一他去通风报信……”
凉月低头摆弄着手指:“三,二,一!”
“砰!”
远处一声炸雷响起,然后就听到有人在喊,“快看哪!那个人炸了!”
李风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凉月,看怪物似的。
“跑!接着跑!”
凉月勾了下唇,她可真有做反派的潜质!
李风握紧了拳头,瞪着凉月:“你做了什么?”
“三丈之内,是你的活动范围。”
凉月用手指画了个圈。
意思很明确,跑出她三丈之外的地方,就会“砰”!
“不过你放心!他应该死不了!”
凉月故意刺激李风,“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李风想奔过去看李羽,可惜,凉月不动,他若是超出范围,也是一死。
“你不用着急去给他收尸,你带我去找人,若是找不到,我保证你连尸体都收不到。”
李风只能继续带。
无易偷偷问凉月:“姐姐,那个人,死了?”
凉月冷笑道:“怎么?你可怜他?”
无易感觉背脊有点凉。
“不不不。”
凉月呵呵一乐:“他死没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一头秀发,应该是一毛不剩了。”
凉月没有夸张,李羽头发没了,更是当街炸没的,而他只要再敢接着跑,那就不知道会炸哪儿了。
除非他回来。
凉月跟着李风到了郊外,山上有一道观,只是这道观很明显已经荒废了。
李风指了指这道观,说:“他就在里面!”
“引路。”
道观大门紧闭,看似已经废弃,谁知道里面是不是别有洞天,说不定是机关重重。
看李风纹丝不动凉月就知道,这人肯定是怕被连累。
“进入之后,往东走,有一八卦图,那是入口。”
李风冷静极了,好像还有点幸灾乐祸。
“入口,带我们进入!”
李风显然不想进。
“背叛了主人,死得更惨!”
“那你就不能给自己一个翻身的机会?”
凉月软硬兼施,不怕李风再作。
李风推开了道观的门,才一推门而入,就有什么东西朝着他砸了过来。
凉月挥手,那东西就顿在半空中。
李风接下那东西,原来是道观的牌匾。
这东西可不会无缘无故地就被吹起来,定是有人故意砸过来的。
李风将道观的门都打开,原来正对着的院子里,有一个人在那里。
这人背对着凉月他们,身着一件道士袍,一动不动。
李风要上前,凉月却突然喝住了他。
“小心!”
第546章 险象环生
穿道袍的人没有回头,更没有动,可他仅仅通过意念,就控制着周围的东西砸过来。
什么石凳子,枯树桩,除了那口不能抬起来的水井,都被这人使唤成了攻击的武器。
可这似乎没什么用,对于凉月来说,将这院中的东西一瞬间全部都毁掉,也不是什么难事。
凉月倒不急,一个一个地接,她倒是要看看这个人能把这种无聊的游戏玩到什么时候。
等到这院子里都空了,这人还纹丝未动。
“玩够了吗?”
凉月问。
凉月没有出手,她反正是不着急。
这地方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这时候,凉月感觉有什么人在身后推了他们一把,回头一看,正是李氏两兄弟,他们将凉月和无易给推进道观之后,便慌不择路地逃了。
“他们不是跑不远吗?”
无易有点诧异。
这时候,道观的门自动关上了。
“没走远,只是不想进来,受他们主人的罚。”
凉月看向那个背对着他们的道人,顺手捡起一颗石子,朝着那道人的后背丢了过去。
这人被打了,也没反应。
“他还活着吗?”
“嗯。”
凉月能感觉到这人的气息,而且这气息,她总觉得挺熟悉的。
凉月走过去,扳过这人的肩膀,这么一扳,人就栽倒下来。
凉月拨开这人脸上沾着的头发。
“这不是……”
冤家路窄啊!
她还叫顾北斗到北安城去请人呢!没想到在这儿撞上了。
“周柳湾?”
凉月唤了声,这人晕死过去,很沉。
无易走过来,扯下搭在周柳湾身上的道袍,露出这人本来的外袍,上面血迹斑斑,大小伤口有十几道。
“伤成这样,刚才肯定不是他丢东西砸我们。”
无易说着,看向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屋子的大门处。
“肯定是里面的人。”
无易上前就要去推门,却被凉月拉住了。
“他快死了……”
凉月拉着无易挡在自己面前,对无易说:“如果有情况,你先帮我挡一下,我要救他的命!”
“救他?”
无易不乐意,指着周柳湾道,“这个臭道士,从前也抓过我!我!我可不救!”
“他不是把你又放了吗?”
凉月的手搭在周柳湾心口,“他和无极门那些坏道士不一样。”
周柳湾心善,有大义。若非如此,凉月不可能这么矛盾。
什么咒劫,把他杀了,不就都解了?
可偏偏,周柳湾不坏,凉月下不去手。
这人得救。
大不了再去求风缄一次。
反正她已经欠风缄很多人情了,也不差这一件事儿。
说你间,一股黑云突然笼罩在道观上空,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雨点。
“无易小心!这雨有毒!”
凉月将莫羡幻化成一把巨大的伞,正好挡住了院子,将他们三个保护得严严实实。
可是这还不算完,不知从何处突然跳出来无数的黑衣人,这些人将无易和凉月围在中间。
凉月忙着治疗周柳湾,不能分心,只能叫无易先出手。
无易真的不差,他身手极快,不管多少人往这边冲,无易都能将他们解决掉。
只是……
“姐姐,怎么回事?这些人,好像根本杀不死!”
黑衣人被无易打倒,很快又会像泥塑一样,重新塑形,再站起,再朝着无易冲过来。
“他们是人是妖!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太恶心了!”
无易就算把这些怪物折断,打碎,他们也能一点点地拼回来。
“姐姐,是幻像吗?”
如果是幻像,那岂不是白费体力?
“不是。”
凉月倒希望是幻术,因为那是她学得最好的领域。
可这些东西,确实真实存在。
但他们,绝不是人族。
凉月这回理解李家两个兄弟为何会吓得不敢进来了。
他们这地方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不管是那个国师,还是那七个小喽啰,可能都是放出来试水的。
这个神秘的组织,真的有凉月也抵不过的存在。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凉月倒是要看看,自己到底可以走多少关。
“无易,接着!”
凉月将腰间荷包丢给了无易,无易还奇怪,这东西能干什么?
只见荷包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着光。
无易忙不迭地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只金色的小老鼠。
“这……”
这老鼠还真做得活灵活现的,但是可爱归可爱,他能做什么?
“吱吱!”
这两声叫,是从这个金子做成的老鼠嘴里发出来的?
无易真怕自己听错了!
“吱吱!”
金色的小老鼠晃了晃脑袋,然后噤了噤鼻子,接着,他好像嗅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似的,“嗖”地一下跳下了无易的手心。
它朝着那些怪物去了。
“这是什么?”
无易惊讶地看着小老鼠追上一个怪物,直接就钻进了那东西的面罩里,然后只听到那东西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便一瞬间消失了,只留下一件衣裳。
“烧了那衣裳。”
凉月说。
无易立刻照做,他去抓那件衣裳,从里面钻出来一个东西,正是小金鼠。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神儿不好使。
无易怎么觉得,小金鼠好像长大了一圈
小老鼠眼睛一亮,嗖嗖嗖地穿梭起来,如法炮制,它没一会儿,就把这些黑衣人都给解决了。
“吱吱。”
已经比之前大了几倍的小金鼠溜到凉月面前邀功,立起两只前爪,在原地转了三圈。
“做得不错。”
凉月将手从周柳湾这边拿开,向小金鼠伸过去。
小金鼠就这么趴到凉月手心,可能是觉得不好玩儿,所以又跳到了周柳湾身上。
以至于当周柳湾醒来的那一瞬间,对上的是一对绿豆大得鼠眼。
“啊!”
周柳湾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小金鼠滑到凉月手里,凉月将它重新收好,这才抬头看着惊魂未定的周柳湾。
“臭道士,才醒啊!”
凉月冲着周柳湾笑,周柳湾却笑不出来,他定了定神,一言不发,拉起凉月的手腕就往门外跑。
“快走!这里很危险!死了!他们都死了!快走!”
凉月任周柳湾拉着她走到门口,周柳湾使劲儿地拽门,可门根本打不开,他用了法术,依然破不开。
“不!不!不!”
周柳湾抱住了头,发出可怖的哀嚎,“我不要留在这儿!啊!”
他喊得太难听了。
虽然身体救回来了,不过这精神,好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凉月只能给周柳湾贴了张符,让他先冷静下来,不要再伤害他自己。
“你说,谁死了?”
第547章 见招拆招
“你冷静一点。”
凉月想不到这个月前还在自己面前装得温文儒雅仙气飘飘的道长,如今变成了个草木皆兵的疯子。
为了让周柳湾快点镇定下来,凉月直接照着他那张脸,给了他好响亮的一个巴掌。
周柳湾呆住了,他喘了好几口气,突然鼻子一酸,这眼睛还红了。
“你有点出息!”
凉月有些烦了。
她是真的烦。
她一向讨厌胆小的男人。
可她又觉得周柳湾挺可怜,他之所以会来到这儿,必然是为了锄强扶弱。
可惜,他能力显然不够。
凉月按下自己心里的火气,蹲下身子,拍了拍周柳湾的背,轻声与他说:“周柳湾,我以为你在北安城。”
周柳湾看着凉月,眼泪盈着,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现在太脆弱了,急需要安慰,他情不自禁地拉着凉月到了怀里。
“顾凉月!”
这是周柳湾鲜少地一次这么明确地唤凉月的名字。
“嗯,放心吧,我来救你了。”
凉月将他推开,指了指身后的道观正堂。
“那里面,是什么?有什么人?”
没想到周柳湾却摇头。
“怎么?你没进去过?”
周柳湾又摇头。
“我不知该怎么说。”
凉月舒了口气,用最后一点点耐心,说:“那就从头说。”
“好。”
周柳湾脱了力似的靠在门上,然后哭丧着脸,又摇了摇头。
“前几日,无极门,被灭门了。”
凉月瞄了眼无易,无易冷哼一声,就差说一声:“活该”了。
“然后呢?”
凉月追问道。
“我带着徒儿循着凶手的踪迹查到了靖海国这边,却不想落入了他们的陷阱,只有我一人还活着。”
凉月挑了挑眉,问道:“他们为什么不杀了你?反而把你摆在这儿?”
周柳湾摇头:“我不知道。”
他受了很大的打击,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凉月回头看了眼道观。
那屋子里,能有什么东西,把这个身手不错的道士,给吓成这样?
“他们……死了!”
又来了!
凉月觉得周柳湾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如果再进去发疯可怎么办。
“你留在外面,我和无易进去。”
“不行!”
周柳湾抓住了凉月的手腕。
“千万不能进去!那里,就是地狱!”
地狱?
凉月想到了莽原。
那地方她都进进出出十几回了。
怕啥!
凉月挣开周柳湾的手。
“放心吧,我没事儿。”
谁知道周柳湾却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也进去!”
你进去什么!你都吓成这样了!
凉月要留下他,却不想无易却说:“姐姐,让他进去吧!他那几个徒儿对他来说,就是家人,周道长一定要报仇的!”
无易的话倒是叫凉月吃了一惊。
可能对于无易来说,此刻他能够感同身受,毕竟两人都经历了师门大难。
“好吧。”
凉月勉强答应了。
她还是嘱咐周柳湾不要冲动,不然真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凉月遇到正堂门口,抬头看了眼空空的牌匾,心里又是一沉。
无论遇到什么,她都没退路。
无易推开了门,先跨进了门槛,出乎意料地,里面就是一间空旷一点的道观,陈设与普通道观无甚区别。
可三人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凉月扫了眼门口,手指朝着门一钩,顿时,两边的门上就有很多虫子爬了下来。
这些虫子与门板一个颜色,不仔细瞅,根本分辨不出来。
而且它们藏在门里,只要一进去,门一关,它们就会立刻从门上爬下来,啃噬起来。
这些虫子都奔向了门外的某个方向。
周柳湾回头一看,竟是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件血衣。
这是刚才无易没烧完的。
凉月留了一件,在上面洒了点小料,保证让这些虫子个个翻肚皮。
“姐姐,你怎么预料到的?”
凉月一把火将两扇大门烧成了灰。
“小时候玩剩下的。”
凉月当然不能说,她也用过同样的招数,对付过玄晖吧?
不过,凉月用的虫子,自然比不上此人用的毒辣,也就是虚张声势吓唬吓唬人。
凉月这才跨进门槛,回头见周柳湾惨白着一张脸盯着那些虫子,大概也知道他们一进门,就经历了什么惨烈的事情。
“你知道,无极门有什么仇敌吗?”
灭门这么大的事儿,肯定不是想做就做的,总得有个理由吧?
凉月现在弄不明白这里面的关节,这个组织到底是无差别地攻击,还是别有目的。
周柳湾说:“无极门虽然行事作风过于绝对,但总是为了除妖降魔,而且门中不乏有年少有为之人。要说仇人,倒不是没有,只是能将整个无极门一夜之间杀光的,我实在想不出。”
“那你们是怎么追查到这儿的?”
凉月走进殿内,却只是用眼睛看,不往前走,也不碰任何东西。
这种时候,很多人都是死在手欠这件事儿上。
周柳湾说:“北安城李最近来了一拨靖海国的商人,但他们不做生意,反而四处拜访各路道门。”
“也找过你吗?和你说了什么?”
凉月眼睛一眯,手抬起来,在空中画了个咒,只见那咒光芒大胜,将阴暗的道观一下子照得金光闪闪的。
凉月喝了声:“现!”
只见一根根红色的线在他们面前显现出来。
这些线错综复杂地交错在一起,就好像是皮影戏上的小绳子,它们不知何时,已经缠在了他们三人身上。
凉月手指一点,那咒就化成了一把利刃,以极快的速度将这些线斩断。
被斩断的线落在了地上,化成了灰。
凉月看向惊讶的周柳湾:“你还没告诉我,这些商人,与你说了什么?他们,想和你们,做一比什么交易?”
凉月见周柳湾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冷笑了声。
“不说就算了,总之你们是被戏耍了,而无极门的老头儿大概是恼羞成怒了,所以,就被灭门了。”
凉月也不想管他们北安城的破事儿。
她只需要,抓住这个幕后主使,除掉他。
“姐姐,这里,可还有什么玄机?”
无易这回算是见识到了凉月的本事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妖主。
而凉月,根本没想过这些。
她只是很讨厌这个幕后主使老是在背后捣乱的风格。
不把他揪出来,凉月会失眠。
倒不是怕他,而是心烦!
“这里其实,打得很!”
凉月说。
第548章 终于出来个人
凉月回头看向周柳湾,却什么都没说。
她觉得自己之前或许过于肤浅,或许周柳湾真的和这个组织的人做了什么交易,不然为什么只有他还活着。
可是,凉月又不想让自己的这种怀疑成为现实。
因为这样,他对这群臭道士的印象,就更差了。
那个姓苏的恋爱脑已经拉低了自己对修士的印象,这个周柳湾万一真的做了什么恶,可谓是再一次拉低凉月的底线了。
“姐姐,这道士也没多厉害,你看,这里面也没什么吧?”
无易嘲笑起周柳湾来。
凉月却拉住了无易的手,说:“不要乱动,这殿内,别有洞天。”
凉月从腰间取了个铜镜,交给无易,说:“你去照照看。”
无易拿起镜子,将镜子对准了自己,又照向了他身侧的那面墙。
只见本来封闭的墙面上,在镜子中投射的影子里,竟然显示出一个黑洞,这黑洞好像是一张深渊巨口,正在盯着他们似的。
“这是一条路吗?”
无易上前要去查看,又被凉月给拉了回来。
凉月说:“你再仔细瞅瞅。”
无易便朝镜子里又看了看,他眯着眼睛,想看得再仔细一点。
突然,这黑洞的边缘,伸出了个东西,好像是蜻蜓的足,只是很大,但是这只是一瞬间,它迅速地缩了回去。
“这是什么?”
这回凉月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看向了周柳湾。
周柳湾也凑过去看,登时瞳孔骤然缩小,他面上又惨白了三分。
“是它!”
周柳湾甚至作势要逃。
“这东西无头无脸,一圈都是足,而且有剧毒,只要粘上一点点粘液,就会……”
周柳湾又转了转镜子,只见殿顶上,梁柱上,还有周围的墙壁上,都趴着这些东西。
“这么多!”
无易突然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这些东西怎么这么老实?它们好像并不想动,似乎好像不想让咱们发现它们。”
无易觉得有点奇怪,他们看不到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可以趁机攻击他们,为什么毫无反应?
凉月说:“十年前,莽原被人戳漏了个窟窿,有一些东西跑了出来,也包括它们。”
提到莽原,无易更觉得这些东西危险。
莽原里的妖,可都是犯了大错的,被关在那里的,可都不是什么善类。
“你不用害怕,这些东西,在莽原里,就好似泥土里蚯蚓一般地存在,他们靠用触角吸食妖兽的尸为生。之所以现在隐匿不出来,大概是在这边尝到了甜头,不想再回莽原里去吃臭的东西了,所以不敢现身。”
凉月说着,手心里已经现出一团金色的火苗,这火苗只要一过,这些东西瞬间就会化成灰。
那些东西见到这火苗,立刻四下逃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姐姐,你不除了它们?”
凉月摇头。
“它们只是小喽啰,我相信里面,有个大的,处理掉了大的,小的自然死绝。”
所以,凉月没必要在这些东西上浪费力气,吓唬吓唬算了,那个大的若是识相,趁早赶紧跑,若是不识相,到时候直接一把火就搞定了。
而且,凉月现在还没有完全搞明白这里面的玄机,所以她不能贸然将这殿内的东西破坏掉。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无易问。
凉月笑了笑,说:“等吧!应该很快,就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的笑声传来。
只见殿内的光亮一下子暗了下来,哪怕门口是亮的,可是那光,好像也照不进这里似的。
“真没想到,妖主这么快就来了,而且,居然没有兴师动众。”
从暗处走出来一个人,一身黝黑的衣裳,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妆容打理得一丝不苟,步态稳健,笑容可掬,看上去就像个世家公子。
“你是谁?”无易拦在凉月身前。
男子轻轻扬了下嘴角,冲着凉月行了一礼。
“小生乃是这殿内主事,妖主若是还愿记得在下,可唤在下一声,裴清。”
凉月一会儿说不定他还能赋诗一首。
这相貌,这仪态,分明不是一般人,竟然只是做个主事?
如果不是他衣裳上面戴着那个象征那个组织的标志的牌子的话。
“姐姐,且看我和小白脸大战五百回合!”
无易看到那人的木牌,就按捺不住了。
凉月也知道自己按不住。
她没有阻拦,而是和周柳湾一同默默退到了边上。
“这人,你遇见过吗?”
凉月问周柳湾。
周柳湾点头,面露难色:“他对我们,可没有这么客气,我那爱徒,就是死在他手上。”
“哦?是吗?那我看你见到他,怎么一点也不激动?怎么,不想为你的爱徒报仇?”
周柳湾肯定有事情瞒着凉月,他现在的所言所行都很反常,和他之前在北安城时判若两人。
周柳湾叹了口气:“唉!若我能与他抗衡,又岂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你若仅仅是被他们挫了锐气,我倒不担心,臭道士,我看你,倒像是被他们给威胁了。”
凉月淡淡地笑,说话却冷,“你一路跟着我,是准备什么时候,在背后给我一刀?”
周柳湾呼吸一滞,他面上有震惊有尴尬,更多地却是释然。
“你早就发现了吧?”
“是你故意露出太多破绽给我了。”
凉月看着周柳湾,淡淡地说,“你就这么希望我揭穿你,然后,杀了你?”
周柳湾眼眶却红了。
“我救不了他们,但是你能。”
“他们是谁?”凉月问。
“不只北安城,几乎所有道门的掌门,都在这下面。”
周柳湾看了眼脚下,“包括苏氏。”
“哦?”
凉月这回可来了兴致了,苏野也被抓了吗?
那她可以好好嘲笑他一番了。
“在下有负郡主厚望……”
周柳湾出了剑,却是冲着自己脖子去了。
凉月只用了一根手指,就将他的剑给缷了。
“你知道我为了给你疗伤,耗费多少灵力吗?”
凉月其实更想踢周柳湾一脚。
“这笔账暂且记着,记得,你欠我一命就是了。”
凉月不杀周柳湾,是因为周柳湾没有真的想害她,如果周柳湾真的出手,她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砰!”
殿顶的琉璃瓦被打成了碎片,落了一地。
无易单手就把那个裴主事给打飞了出去。
“哼!什么东西!也配在这儿拽!”
无易拍了拍手上的灰,朝着凉月走过来,正要邀功,却见凉月凛了神色。
“后面!”
第549章 他也能做到
“他回来了!”
凉月提醒无易,不能轻敌。
果然,裴主事从那个被打坏的窟窿里又跳了下来,还悠哉悠哉地晃着扇子,他身上除了多了点灰,完全一点伤都没有。
凉月眉心一天。
怪了!
这人方才被无易打得脸上好几块青紫,还有身上也挨了不少打,不可能还这么气定神闲的。
他是人族没错。
但人族能有如此快的恢复力的,凉月还是第一次见到就连她自己,在灵力低微的时候,恢复伤势也是需要时间的。
他是怎么做到的?
看来这个地方,还真是有点东西的。
裴主事冲着凉月笑了笑,说:“可否请妖主出手与我较量一番?”
“姐姐不必出手!”
无易恼了,长发瞬间暴长,炸成了无数如丝绸状,朝着裴主事冲了过去,将裴主事给团团缠住了。
“这是要把在下勒死吗?”
裴主事只露出了个脑袋,但他立刻就皱了下眉头,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发丝给刺破了,而这些发丝,正顺着他的血脉,往他身体里面钻。
“噗!”
裴主事一口血喷出来。
无易这一招,凉月是领教过的,不过凉月可以迅速地解读,但是看来这个裴主事,他似乎不行。
“所以他的厉害之处,就是肌肤的愈合能力,对毒物没有抵御能力。”
凉月分析道,并转头看向了周柳湾,“这你都打不过?”
周柳湾却说:“用毒非君子所为。”
行,你是君子!
“还好我不是君子。”
凉月觉得这道士有时候特别笨。
凉月走到裴主事身前,与他说:“像你这样的主事,这里还有多少个?”
一个个地打,她烦!
裴主事倒还算冷静,还笑得出来。
“妖主以为呢?”他反问凉月。
凉月还未开口,突然,缠在裴主事身上的发丝竟一根根被崩断了。
“方才是裴某大意了。”
裴主事撤出三丈开外,凉月看到他手上的细小的伤口立刻愈合了。
他咳嗽了两声,与凉月说:“妖主不想出手,那在下就先行离去了。”
只一瞬间,裴主事就又隐没在黑暗中。
跑得还挺快。
凉月本来还想多问几句,不过看他溜得那么急,便也不追了。
“姐姐,他就这么跑了?”
无易显然还没打够呢!
凉月勾勾手上的小指,一只白色的线就挂在上面。
“这是……”
“我们跟着就是了。”
方才凉月趁着裴主事动弹不得的时候,缠在他脚踝上,这东西能自动隐形,裴主事忙着解读,一时间还发现不了。
“我们去看看,他去找谁。”
凉月给无易和周柳湾一人贴了一张隐身符,又给自己贴了一张。
“姐姐不忙着救人吗?”
无易觉得,跟踪这个主事,不如先去把人救出来。
“那些人是饵,肯定有重重防卫,咱们就三个人,就算能赢,也会耗费心神。”
凉月慢悠悠地朝后殿走去,“别人我不知道,反正苏野那个人命大的很,又特别孤傲,让他吃点苦头,我乐得看。”
周柳湾轻笑了声,这个郡主可越来越有意思了。
凉月回头看了周柳湾一眼,她就这样,一直都是,难道她长得很像个好人?
“怪了,这里之前,没有后殿。”
周柳湾将心思又放回了正事上。
“因为通关了,所以地图变大了。可以这样理解。”
凉月觉得刚才那几个小儿科,其实都是在试探她的实力。
只有实力足够强的人,才配活着走出那个前殿。
后殿有一条长长的走廊,时不时就有穿着斗篷的人成队地在巡逻。
凉月有先见之明,带着隐身符,他们轻松地就穿过了走廊,可到了走廊尽头,三人却又犯了难。
因为这里有一道门,而这道门打开的方式,竟然不是机关,而是口令。
“芝麻开门。”凉月说。
大门纹丝未动。
“我还牛肉开门呢!”无易噗嗤一乐。
周柳湾说:“看来只有等下一拨巡逻的换岗,才能趁机进去了。”
凉月直接坐下,那还不歇会儿,保存体力?
周柳湾和无易坐到凉月对面,周柳湾趁机练练功,无易则掏出干粮吃了起来。
看他吃东西那样子,凉月感觉他不是只狐狸,而是只松鼠。
没一会儿,凉月听到了脚步声,立刻示意无易先别吃了。
门打开了,凉月起身正准备往门里溜,却愣住了。
因为从门里出来的,不是巡逻的人,而是一个道士,打扮和周柳湾没什么区别,只是衣裳颜色是素白的,看上去,就像个谪仙。
而且这样样貌不俗,颜若好女,叫凉月眼前一亮。
这人走到凉月身边时,停下了脚步。
凉月立刻屏住呼吸,无易和周柳湾更是一动不敢动。
这人却只是停了一下子,便又继续走了。
凉月三人赶紧趁着门还没关,进了门。
“姐姐,我怎么感觉,这个臭道士好像发现咱们了?”
无易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他是谁?你认识吗?”
凉月问周柳湾,既然都是道门中人,又有如此姿容,应该挺出名的吧。
可周柳湾却摇了摇头,说:“我从未见过此人,而且……”
“什么?”无易见周柳湾脸色很差,估计他说不出什么好消息。
周柳湾吸了口气,说:“我觉得,他身上有一团,浓郁的死气。”
这道士凉月没感觉到的。
说来惭愧,可能方才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那人的脸上了。
无易撇撇嘴,又觉得后背一阵凉意。
凉月倒没多想,反正早晚还会再碰上的。
她接着去寻那裴主事去。
在通道里七拐八拐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到了一个紧闭的房门外。
这回不需要口令,门更是没关严,凉月直接见缝插针,顺着半开的门就进去了。
还没进去时,凉月就闻到了扑鼻的药香味,果然,这个裴主事忙着解毒来了。
凉月看见这房间不大,但是是上下两层,下面都是些瓶瓶罐罐的药,还有一些正在煮的药罐子,楼上的房间是锁着的,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而这房间里,裴主事正和一个老者说话。
“你这是妖毒,可不好解,短时间内不得再运功,否则容易经脉逆行,走火入魔。”
老者端着一碗药,放在案上,裴主事二话不说就喝掉了。
“你这么轻易就败下阵来,主人比得重罚你!”
第550章 他是六皇子
裴主事却轻笑:“是我大意了。”
“大意!”老者冷笑了声,“那可是妖主!那个小丫头片子,十年前,就已经将三界搅得不得安宁了!那可是个祸害!”
此时,祸害本害就坐在离老者不远的小木板凳上,拄着脑袋,听得极为认真。
“他爹就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个小丫头更是要逆了天去,不让干啥就偏干啥,你看看,要是不除了他,咱们靖海国早晚遭殃。”
嗯?
怎么听这老头儿说的,好像凉月才是那个罪魁祸首,而他们是受害的喽!
凉月越听越觉得有意思。
那老者有说:“你是不知道,当年国师就是栽在这个小丫头手里,那时候她才多大呀?现在她已然成了气候,咱们更是得小心行事!”
“您老教训的是,再遇到她,我不会犹豫。”
“这就对了!”
老者拍拍裴主事的肩膀:“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帮你成为一个得力之才,就是为了专门对抗那个有自愈能力的妖主,你可得给自己争点气,早点坐到主人身边去,得主人器重,将来才能为你爹娘报仇!”
提到报仇二字,裴主事玩世不恭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如果妖主死了,妖界大乱,这样才能将他们妖族一网打尽。”
老者不光会治病,还挺会洗脑。
凉月不禁佩服起这老头儿的口才,放在朝堂上也是能翻云覆雨的存在。
她抬头看向二楼锁着的房间,这老头儿在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会不会和裴主事这个神奇的愈合能力有关?
凉月示意无易和周柳湾暂时不要动,她且上去看看。
“嘎吱!”
凉月还没动,门又开了。
走进来一个人,凉月愣了下,又是这个人,他怎么回来了?
而且,凉月怎么觉得,这个白衣美男从进门开始,眼神就是落在他身上的?
裴主事一见这人进来了,立刻跪地行礼。
“见过六皇子。”
凉月挑了挑眉,皇子?
靖海国的皇子?
凉月猛然想起,好像疯爹还和他提到过这件事,说是靖海国派了使臣,想要和亲来着,好像和亲对象,就是六皇子。
而他求娶的,正是她顾凉月。
疯爹以她早有婚约为由,拒绝了。
所以疯爹才这么急着想让凉月和白洞庭早点成亲。免得夜长梦多。
这六皇子生得倒是好看,但是心眼子肯定是不怎么好,估计都黑透了,毕竟他,和这种组织沾上关系。
说不定,他就是那幕后主使!
六皇子轻轻“嗯”了一声,对那老者说:“我来取药。”
老者立刻将早已备好的药提起来,交到六皇子手上。
六皇子倒是挺随和的,还与那老者道谢。
“毒伯,你没事儿时候,可得把门关好了,不然若是被什么心眼子黑透了的什么人溜进来,可就麻烦了。”
凉月皱了皱眉头。
这话,怎么好像就是说给她听的。
而且,心眼子黑透了这个想法。她好像方才刚想到过。
凉月一向多疑,她知道自己肯定是被这个六皇子发现了。
可他为何不拆穿她。
只见那六皇子又慢悠悠地走了出去,这回他倒是表现得挺正常的。
难道是巧合?
凉月收回思绪,这人发现自己却不告发,真的很奇怪。
等裴主事离开,这药房就只剩下老者一个了。
他忙活了一会儿,就从腰上取了一把钥匙,钥匙的绳子就穿在他腰带上,他扶着楼梯的扶手上了楼,将那锁着的门打开了。
凉月也跟着上去了。
毒伯从门口的缸里取了一碗水,走进里面的房间,里面只有一个木板床,而木板床上,是一个人,这人形容枯槁,身子一动不动,毒伯进来,他只是用眼睛瞟了毒伯一眼,用那种很怨毒的眼神盯着他。
“喝水了。”
毒伯走过去,掰开那人的嘴巴,直接把水倒了进去,也不管这人喝不喝的进去,大部分的水都顺着这人的嘴角流出来了。
“你还真挺犟的。”
毒伯慢吞吞地从腰间的药瓶里取了一个药丸,硬是塞到这人嘴巴里。
“主人说了,不能让你气得太快,得让你尝遍苦头,求死不能才行。”
毒伯嘿嘿一乐,“你在我这儿,给我试药,死是死不成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这么个体格好的,我得慢慢地试。”
说完,他便美滋滋地离开了,顺带还把房门给锁上了。
凉月走上前,上下打量这人,三十多岁,胡子拉碴,邋里邋遢,主要是臭,应该很久没洗澡了。
他似乎除了眼睛,都动不了,应该是被这个毒伯用了药,而且他也不能说话。
真不知是怎么得罪这个什么主人了,要受这份罪。
呜呜……
这人似乎很痛苦,却只能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声音来。
没一会儿,他的嘴唇和指甲,就都变成了紫色。
那个毒伯,是不是用错量了。
不过,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凉月正要出手救人,突然瞧见这人手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凉月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青鸟的图腾。
这是,苏氏的图腾。
苏氏的人,怎么会和这些人搅和在一块?
本来应该明朗起来的事情,粘在反而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正犹豫呢,突然听到楼下毒伯的喊声:“谁!谁在那!”
糟了!
凉月忙不迭地下楼,就看到无易和周柳湾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被毒伯指着:“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凉月猛地拍脑门儿,忘了,这隐身符是有时限的。
“你又是谁!”
看到凉月在楼梯上,毒伯差点跳起来!
“哦,我啊!”
凉月狡黠地笑,“我就是那个让三界不宁的,祸害!”
毒伯立刻拿起手边的药罐子,朝着凉月砸了过来。
滚烫的药罐子在空中转着,一滴药都没洒。
凉月心说这老头儿有点功夫,她侧身躲过那罐子,用脚尖儿把它接住,轻轻一踢,朝着毒伯脑门子就去了!
毒伯躲过,药罐子也碎了。
“臭丫头!你以为老子是吃素的!”
毒伯随手洒过来一排银针,不过银针只射到一半,就被周柳湾的拂尘打掉了。
一来二去地打了一会儿,老头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几个年轻人欺负我一个老头子!好不要脸!”
凉月可不受他骗,这老头儿狡诈得很,毒伯毒伯,肯定最擅长用毒。
“我玩够了!”
凉月冲着毒伯低低地笑,“接下来,我问你答,答不好,这药房里的宝贝,我给你烧得渣都不剩!”
第551章 矛盾的人
毒伯定定地盯着凉月,他似乎还在思考,眼前的这个丫头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顾凉月。
凉月瞟了眼楼上的木屋,直接问道:“楼上那个,好像要死了。”
毒伯眼眸立刻瞪大了,他似乎没想到凉月方才跟着进去了。
不过凉月没与他解释。
“你药量似乎下得不太对……”
毒伯立刻毫不犹豫地冲上了楼,将门打开,将一粒药喂到了那人嘴里。
“那是什么人?怎么救得这么着急?”
凉月给周柳湾解释。
“他不是什么人,只是这人的主人不叫毒伯弄死他,毒伯就不敢弄死他。”
另外半句,凉月没有说。
不过他想周柳湾和无易应该都想得到。
得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主人,能让毒伯连眼前的敌人都顾不上。
这个主人到底有多可怕?
凉月倚在门口,看毒伯忙前忙后,凉月不慌不忙地问:“他是苏氏的人,或者也不是。”
毒伯警惕地抬头,看了一眼凉月之后,反问凉月:“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对裴主事,做了什么?”
凉月指的,就是裴主事也有自愈能力这件事。
毒伯狠狠地盯着凉月,嘴角抽了抽。
“你不必知道,反正我已经造了很多的裴主事,你杀了我也没用,有他们在,你就逃不出这里。”
凉月揉了揉鼻子,越过毒伯扫视这个房间。
“咱们俩有仇吗?”
“有!”
毒伯直言不讳,“你害人太多,早就不记得了!但老头子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哦,这样啊!”
凉月手中蓄力,“那你可以去死了!”
言罢,凉月直接出手。
无易和周柳湾愣住了。
无易是觉得,姐姐真厉害,出手真果决。
周柳湾则觉得凉月出手太不留情了。
既然从前有恩怨,为何不问清楚?
凉月一击就将毒伯怼到了墙上,只要他再一用力,毒伯必定一命呜呼。
这时候,凉月听到楼下有声音。
“我劝你最好不要杀他。”
这声音,分明就是方才已经离开的,六皇子。
这人怎么又回来了?
下一刻,这人就出现在了凉月和毒伯之间,并把毒伯挡住了。
“顾凉月,我放过了你两次。”
六皇子转身,抬手,却是扼住了毒伯的脖子。
凉月还在思索六皇子为什么这般阴晴不散,只听到“咔嚓”一声,毒伯脖子一歪,便没了气息。
凉月不解地看着六皇子,他难道不是来救毒伯的?
“你……”
凉月还没问出口,那六皇子又瞬间到了那床上的人身边,同样地将那人直接扭断脖子。
他动作狠绝而迅速,凉月虽然看得清他极快的动作,但是却根本没法阻止。
六皇子收回手,冲着凉月淡地笑:“凉月,这是我第三次放过你。”
凉月突然有种脖颈发凉的感觉。
这个六皇子,比她那疯子爹还可怕!
六皇子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在他的目光投向周柳湾和无易的时候。
无易怼了下周柳湾的胳膊:“你认识他不?”
“之前未曾见过。”
周柳湾没说谎,可他被六皇子盯得发毛。
这六皇子的杀意,也太明显了。
“你不是这里的主人。”
凉月上前一步,将周柳湾和无易挡住。
她也感受到了六皇子对周柳湾深深的恶意。
“你是不是,有病?”
凉月是发自内心地问的。
“可惜郎中被你杀了,不然你还有的救。”
凉月很不想和这人接触,这人方才的动作速度之快,他下手之狠,都代表了他强大的灵力。
可作为一个人族,他这么强大的灵力,实在是不太正常。
“你杀了毒伯,他以后还怎么帮你增强灵力?”
六皇子收回落在周柳湾身上的视线,看向了凉月,嘴角的笑意又大了些。
“我?我可不是靠他那种卑劣的东西。”
六皇子露出鄙夷的神色,但也只是一瞬,他又转回了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差点忘了,我还没有表明我的身份。”
“靖海国六皇子,刚才我听到了。”
六皇子却依旧自顾自地冲着凉月作揖:“在下,楚安。”
凉月心想,竟是如此平平无奇的名字。
楚安说:“名字简单,方便姑娘牢记。”
凉月心里一惊,他该不会有读心术吧!
凉月的眸子微微眯起来。
这人,不能留了。
必须杀了他!
楚安却冲着凉月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送姑娘出去,保证姑娘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他顿了下,又说,“这是我第四次放过姑娘。”
凉月懵了。
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还是说,他怕她杀了他?
可凉月就目前看,这人灵力根本不弱,与她斗,他们说不定难分伯仲。
“姑娘安心,我只是不希望姑娘鸡蛋碰石头。”
凉月不明白。
他们的那个所谓的主人,就那么厉害?
“既然你打算放过我,那就当没见过我,我有朋友被抓来了,我得救人。”
就算掀不了他们的老巢,也得把那些道门的人救回去。
楚安点点头。
“出门遇到路口,就向左拐,姑娘就会找到你的朋友。”
凉月还在判断这人话里的真假,楚安却瞬间消失。
就好像一阵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之前下手心狠手辣绝不留情,凉月说不定会误以为楚安是个仙气飘飘的翩翩公子。
他既儒雅,又疯癫。
还真的和年轻时的疯爹很像。
凉月觉得自己运气可能真是太好了!
身边竟是这样深不可测的人。
让她想放松一下都不行。
她得不停地让自己进步,不然别说妖主之位保不住,小命早就没了。
“姐姐,我们走吗?”
无易上前探了探毒伯的脉搏,确实是一点救都没有了。
“不急,我想看看,他的那个卑劣的手段,到底是什么。”
凉月走到床边,将那死了的不明人士挪开,又掀开了床板,结果床板之下,竟然还另有空间。
凉月三人依次跳了下去,无易冲在前面,周柳湾紧随,凉月则殿后。
“唔!好臭!”
无易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这是什么!”
凉月脚尖才一落地,就感觉到了这地面上的那种熟悉的感觉。
这里,竟然,有莽原的血泥。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屋子里漆黑一片,凉月手掌托着团火,将周围照亮。
“啊!”
无易惊叫出声。
周柳湾也倒吸了口凉气。
凉月也直接冷在当场。
“这些,是什么?”
第552章 六皇子身份特殊
凉月看到的,是一个比莽原还可怕的地方。
墙上四壁尽是与地上一样的,溅上的血泥,有深有浅,有的是一片,有的只是几个小点,可它们都不是一副山水画,而是浮雕,每一块,都是有厚度的。
可能无易和周柳湾还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可凉月知道。
她在莽原呆的每一刻里,这血泥散发出来的味道,都充斥着她的鼻腔,刺激着她的味蕾,让她想吐。
“好大的腐臭味。”
无易说。
“不,这里面还有铁味。”
周柳湾说得委婉,其实那味道是什么,他可太明白了。
即便在这里,他们连一块妖族的尸骨都没有寻到。
“这个毒老头儿,杀了我们多少同族!”
无易不免激动起来,任谁都不能无动于衷。
这个毒伯,拿多少妖族试药?
现在凉月都不想沈究毒伯是如何让那些人族能够拥有妖族的灵力的了,她现在脑子里已经闪现出在这里的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刻,妖族被当成砧板上的鱼肉一样被残害的场景,他们临死之前歇斯底里的痛呼,甚至还有很多她想不到的,不能说出口的,残忍的手段被用在妖族身上。
凉月第一次觉得,人族对比他强大而不可控的族类,是充满了多么大的恶意。
凉月更加自责,自己身为妖主,却没有保护好这些素未谋面的妖族。
就因为她所认为的顾全大局,人情世故,她一次次地放弃了来靖海国的打算。
她真蠢!
退让,从来都只会让对方更加变本加厉!
凉月痛恨自己无能。
她不只是大凌的妖主,她是妖界所有妖族的的妖主。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忘了!
“我错了!”
凉月握紧了拳头,一遍遍地扫视这个房间,她要将这房间里的一切都永远记在心里。
“臭道士。”
凉月回头看了周柳湾一眼,“待会儿,我做什么,你都不许拦着,你敢拦,我就敢叫你陪葬!”
周柳湾心里哆嗦了下,看凉月的表情,绝对不是开玩笑。
方才她应对裴主事之时,哪怕是对着六皇子,她都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把这里的人当回事儿。
可面对这房间里的一切,凉月的气息都变得和刚才不一样了。
无易也说:“姐姐,我义不容辞。”
凉月点头。
“那个六皇子楚安,看起来很不一般。”
周柳湾跟在凉月后面,她现在怒气冲冲,他担心凉月太冲动。
“他确实不一般,他的灵力很强,而且他身体里有一股神力。”
凉月的话叫周柳湾和无易都惊住了。
凉月说:“我不是很能确定,但他身上的气息,却是神族才应该有的气息。”
这种感觉,就和风缄一样。
凉月觉得自己的感觉不会错。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六皇子,与神族有关系。
难怪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什么是他放过她。
凉月想,这个六皇子的血统,可能与无易差不多。
他可能是人族与神族的后代。
若是那样,事情还真的变得棘手了。
难怪,顾北斗当年和他的母妃会落败。
而凉月答应过顾北斗,要把他失去的东西帮他夺回来。
本来以为是两件事。
如今看来,是一件事。
不过没关系。
大不了一并都解决。
凉月现在是冲动,她不想再瞻前顾后了,她就想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走出药屋,凉月径直朝着长廊里面走。
“这个方向可对?”
无易看四周并没什么东西。
“对。”
凉月说。
“到了前面的路口,往右走,有一条下行的通道,通道之内,别有洞天,我看不太清楚,但我能感受到,有人族的气息。”
“会不会是地牢?是那些道门的人?”
“可能吧。”
凉月没有把话说满。
其实凉月已经看到了,没看到苏野,倒是瞧见了不少无极门的弟子。
不过,这地牢外,有人把守。
凉月正好有一肚子的火无处撒。
“凉月,稍安勿躁。”
周柳湾却拦住了凉月。
“小心有诈。”
“嗯,知道。”
凉月应了声,面上愈发清冷。
“姐姐,”无易用手臂挡了下凉月,“我在前,你不要冒险。”
凉月点头,没有硬冲在前头。
他们三人沿着路线向下走,行了有百十级台阶,长廊变得低矮,需要弯腰才能走过去。
走了不过五十米,又变得宽阔高大起来,远远的,可以看到有烛火透过来。
无易从怀里掏了几个纸做的小人儿,小人儿先飘了过去。
“姐姐安心,耐心等待就好。”
无易压低了声音说。
周柳湾狐疑地看向无易,他是在哪儿学的这种法术?
可此时他又没机会问。
“嘎嘎嘎,桀桀桀……”
从里面出来了可怖的声音,如同鬼魅。
然后又传开人声:“什么人?谁?谁在那儿!”
“啊!”
伴随着几声尖叫,就听到里面混乱起来。
“救命啊!怨鬼索命啦!”
哪来的什么怨鬼,只是无易的小人儿加上了一点幻术罢了。
只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些守卫对这些地牢里的人做过什么,也是担心自己总有一天是会被报复回来的。
无易也是利用他们心虚。
“怎么没动静了?”
一阵厮杀声之后,周围又寂静下来。
无易得意地指了指前路。
“姐姐,行了。”
凉月走了进去,无易也跟着进去,而周柳湾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他才一进去,就愣住了。
地上横七竖八地,是那些守卫,他们的伤口可以看出,他们是被身边的守卫的兵器所杀。
自相残杀。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
周柳湾才想说,这未免太残忍。
凉月打了个响指,地上的尸首瞬间化为齑粉。
周柳湾转身看向凉月的背影,她这是何意?
凉月只是回头,暗暗地看了周柳湾一眼。
但她没有说话,便朝着地牢深处而去。
这里分成许多个间隔,每个隔间都关着十几个人,他们穿着各家道门的服饰,倒是来了一个百花齐放。
这些人的手都吊着,脚尖也碰不着地面,好不狼狈,还有的身上伤痕累累,凉月从廊间走过,也不见这些人抬头看一眼,好像都失去了意识。
无易要去开门,凉月却拦下了他。
“不急。”
凉月一路往最里面走,期间她看到了无极门的人,他们也都被收拾得惨兮兮的。
他们倒是迷迷糊糊还有点意识,看到凉月他们,有的人发出些声音,不过有气无力的,也听不清是什么话。
“先找苏氏的人。”
凉月本来还不担心,但看到这情状,也不免担忧起苏野,还有苏姑姑了。
第553章 同道中人
“这儿有苏氏弟子!”
周柳湾先瞧见了代表苏氏的青鸟图腾。
凉月立刻停下步子,朝着周柳湾所指,她手指一动,就踹开了牢门,径直进去,走到了被锁住的苏氏的弟子。
“醒醒!”
无易扶起那苏氏弟子,凉月将他身上的锁链去除。
可这人还是没醒。
周柳湾上前为那弟子诊脉。
“他中毒了。”
周柳湾又给其他几人都诊脉,都是一样的结果。
“难怪这些人一点反应都没有,都晕过去了。”
无易从腰间拿出一个药瓶,给那个苏氏弟子喂了药。
“你知道是什么毒吗?”
无易回答周柳湾,“不知道,这也不是一般的解毒药。”
这倒不是假的。
凉月管理轻罗馆这十年,可没少扩宽买卖。
因为疯爹的缘故,凉月便找了许多的郎中,还将太医院的许多不外传的书都拿了出来,研究了许多药方,后来干脆就开了不少医馆,这些医馆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会做义诊,免费为百姓看病,也算是给疯爹积德了。
凉月还命人造了不少解毒丸,有些可是从前难得一遇的药引子。
她也算了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了。
没一会儿,这苏氏弟子便醒了过来。
“你们掌门在哪儿?”
凉月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那苏氏弟子想来是从前见过凉月的。
他一看到凉月,就从无易怀里挣开,抓住了凉月的裙角,边说边咳嗽。
“师姐,救命!救命啊!”
凉月眉毛跳了跳。
她爹都被赶出师门了,如今他们用得着她了,又来和他攀亲戚了。
不过他既然敢叫,就说明苏野也是默许的。
“说正事,苏野和苏姑姑在哪儿?”
凉月没给他好脸色,摄政王府和苏氏之间的恩怨算不清,她可从来没承认她和苏氏是同盟。
那苏氏弟子说:“他们被带走了,不关在这里,所有的掌门都被带走了,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哦。”
凉月打量了一下苏氏弟子身上的伤。
“你们这一个个又是怎么回事?”
那弟子说:“我们中了毒药,别说灵力,连一点功夫都使不出来,每天被人带出去做苦力,每天都有被累死的,被打死的,他们简直不是人……”
“知道了。”
凉月从袖中掏了个袋子,里面都是解毒药。
“给这些人服下,但什么时候能恢复功力,还要看他们自己功底的深浅,还有运气和造化了。”
凉月嘴上说得凉薄,却还是又留了些伤药。
“等你们恢复功力,是逃跑,还是去救你们的掌门,也随你们的便。”
凉月没要求他们一定要跟着自己去救人。
人多不一定是好事。
“怎么出去?”
有人虚弱地问。
凉月抬头看了看,手中蓄了力,一拳朝着头顶砸了出去。
砖石被破,露出天光。
一时间,仿佛整个地牢都震了几下。
“想走就走吧。”
凉月没有找到苏姑姑,心里不免焦躁起来。
苏姑姑不是掌门,却被带走,那么只有可能是被当做威胁苏野的筹码。
而苏野,他为了苏姑姑,可以什么原则都不讲,什么都放弃。
怎么办?
这人偏执得很。
凉月出了地牢,不免加快了脚步。
迎面就过来一队护卫,许是听到了地牢里的震动找过来的。
凉月根本没理,挥了挥衣袖,就把这些人直接掀飞了出去。
“姐姐!小心!”
无易觉得凉月有点和方才不一样了,她这样横冲直撞,就不怕把所有人都惊动吗!
“凉月!你太冲动了!”
周柳湾想拦着凉月,凉月冷眼扫了他一眼。
意思很明显:帮不帮忙!不帮忙滚蛋!
“姐姐,我帮你!”
无易虽然不知道到底凉月为什么着急了,但他相信凉月肯定有把握能冲进去。
才解决了一队人,就又冲过来一队。
看来他们真的被惊动了。
为首的,竟是之前有过交手的裴主事。
裴主事似乎还想摇摇扇子,和凉月交谈一番。
不过这会儿凉月心情不佳,她不想听裴主事墨迹,直接一团火就将他手里的扇子点了。
火苗蹿起来,裴主事仓皇地丢了扇子。
“姑娘,这是恼了?”
话音未落,凉月已经到了裴主事身前,直接掐住了裴主事的脖子。
“我特别讨厌话多的人。”
下一刻,凉月手心的妖主封印亮了起来,下一刻,裴主事周身都开始像被杂碎了一样,化成了一缕散开的灰。
周柳湾呆住了。
无易惊住了。
本来还要向前冲的那些守卫都面面相觑,不敢再向前了。
凉月却根本没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手心光芒大胜,朝着那些人照了过去。
这些人仓皇而逃。
凉月冷笑了下,收回了手。
“吓唬吓唬你们而已。”
她又抬手,将一个跑得最慢的护卫给抓了过来。
“想死吗?”
凉月清冷地问。
“饶命!女侠饶命啊!”
凉那护卫抖得如筛糠。
“我问你,各派掌门在哪儿?”
那护卫用手指了条长廊的方向。
“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就能看到!”
他说完,又哭丧着说,“我说的是真的呀!不信!我可以带你去!”
“不用!”
凉月朝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知道这人没说谎。
“三个数,从我面前消失。”
凉月放了那人,就朝着他所指的路走去。
无易和周柳湾却还惊在原地。
最震撼的是周柳湾。
他印象中的顾凉月,应该没有这么强,不,应该是没这么残忍。
周柳湾以为凉月应该是明媚的,善良的,有大爱的。
可她方才,分明就是,就是人们传言中的那么可怕。
令人恐怖的妖主。
带领妖界,可以祸乱三界的妖主!
所以之前,全部都是她的伪装吗?
凉月见二人没追上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怎么?怕我?”
凉月勾唇,“没关系,我们随时可以分道扬镳。毕竟,你我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
她早就知道,周柳湾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把她想得太好了。
而凉月似乎透过了周柳湾,看到了白洞庭,看到了疯爹。
当他们发现她早已经变得比他们预想得厉害的时候,他们早早晚晚有一天,都会背离自己的。
或许也只有妖族,才能接受他们的妖主变强了吧!
凉月心里难过,可她知道,这份难过是她必须经历的。
是她身为妖主,必须付出的代价。
“走吧!去救你的那些同道中人。”
第554章 她很漂亮
如果只是苏野,或许凉月还不会这么心急。
但是如果是苏姑姑,凉月无法冷静。
苏姑姑是疯爹在苏氏对疯爹最好的人。
她是疯爹的师姐,对疯爹来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而苏姑姑的腿上有残疾,没办法自由活动,她是最没有办法能逃出这里的。
凉月可以不顾别人,但不能不顾苏姑姑。
“姐姐,怎么回事儿?好黑啊!”
突然之间,周遭就都黑了下来。
“等等。”
凉月想起了之前青竹玉竹给她讲的,他们俩遇到的诡异的事。
“这里诡异非常,你们带上这个。”
凉月将两张符咒贴在了周柳湾和无易的身上。
“谢谢姐姐。”
无易问都不问,就直接贴上了。
周柳湾犹豫了下,看了看符咒,也贴上了。
“不害人。”
凉月说着,就继续往黑暗中行进。
这一路连走带打,无易有些疲乏,还感觉有点冷。
“姐姐,你冷吗?”
无易抬头看向凉月的方向,却没找到凉月。
“姐姐?怎么走得这么快?”
无易又回头看了眼周柳湾:“臭道士,你冷吗?”
周柳湾却还远远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这个臭道士,妇人之仁,怎么还别扭起来了?如果没有姐姐,谁来替你报仇!笨蛋!”
无易上前,要拉周柳湾一下,谁知道周柳湾突然起势,一掌朝他劈了过来。
无易立刻躲闪,哪知道周柳湾却像是突然发了疯一样,又继续攻击他。
“妖!该杀!”
周柳湾嘴里念叨着。
“臭道士!你魔怔了!你跟谁一伙儿的?”
无易一边骂,一边和周柳湾打起来。
“你个疯子!姐姐就不应该救你!哼!反正姐姐也不在,我就趁此机会了结了你,免得你优柔寡断,拖累我们!”
无易这会儿也急了。他从一开始就很讨厌这个叫周柳湾的,他觉得周柳湾就是个懦夫。
周柳湾却不像方才那虚弱的样子,他好像突然有了无穷的力气,和无易打起来,无易竟然觉得很吃力。
不对!
这家伙可没这么厉害。
不然怎么会被抓?
这么一想,无易再看周柳湾的动作,就觉得不那么行云流水了,根本不是他门派的那一套嘛!
看来他是中了幻术。
还好他这阵儿呆在轻罗馆里,可没闲着,经常向凉月讨教幻术。
“臭道士,既然你想死,那我就送你上西天!”
无易嘴上这般说,其实已经掐了个诀儿,朝着周柳湾身后攻了过去。
“啊!”
只听一声惨叫声之后,一个人影从周柳湾身后冲了出来,倒在了地上。
周柳湾动作一滞,半边身子不会动了。
“哦?还有一个?”
无易这回却没朝着暗处发力,而是直接扑到了周柳湾身前,抓起他动弹不得的那边肩膀,只听“咔嚓”一声,周柳湾连个痛苦的动作都没有。
“原来是块木头。”
无易说着,就将假的木头人猛地一拽,就把他甩飞了出去,连带着那个躲在暗处操控的人,也都拽了出来。
“解决。”
一会儿功夫,无易就轻松解决了一切。
他拍了拍姐姐放在他身上的符咒,不知是不是这符咒的关系,他好像能把周围都看得很清楚。
无易没再多想,就准备向前走去寻凉月。
“你怎么看穿的?”
眼前依然一片漆黑,可是却有人声。
这声音没有一个具体的方向,仿佛是在耳畔,又好像是在很远的地方,仔细再一听,又好像就在你背后。
无易觉得自己脖子边都凉飕飕的。
这和方才操控木偶的人可不一样,她很明显能使用更深层次的幻术。
“之前青竹和玉竹那两个笨蛋,遇到的就是你吧!”
无易也听青竹和玉竹说过他们被困在幻境里的事儿,而此刻这个女声与他们提到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很像。
“咯咯咯……”
笑声确实恐怖,无易听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姐姐说,越是笑得恐怖的女人,往往没什么真本事。”
无易让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他可不能乱了阵脚。
这可是他展示自己能力的好机会。
如果他能将这个女人抓住,不就证明他比青竹和玉竹有能力吗?如此一来,姐姐不是更加器重自己!
无易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对那女人说:“你怎么不说话了?也别藏着掖着了?出来让你爷爷我看看,你长了个什么熊样?”
这是激将法?
不管是不是,好像还真有点用。
无易感觉那女声好像更近了些。
“小子,你再说一遍?!”
无易却捂住了嘴:“哎呀!该不是我说中了吧!你真的奇丑无比!难怪了!你藏在黑暗之中,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丑样!因为你一跳出来,就会吓死人对不对!”
话音未落,无易就感觉有一阵风朝自己过来,而他瞧见了一只长长地手朝他伸了过来。
“小子!我这就收了你这护身符!”
这手速度极快,等无易反应过来,那手已经贴到了符咒上。
“啊!”
痛呼的不是他,而是那女子。
只见那符咒发着红光,好像是把那女子的手灼伤了,那女子想收回手,可那符咒却像是有粘性一样,把她的手给粘住了。
可这还不算完,只见这女子本来伸得很长很长的手被一点点缩了过来,然后无易就瞧见这手的主人被拽了过来。
一身红衣的少女。
根本不是什么老太婆。
而且,她生得很美。
这完全出乎无易的预料。
无易一时间竟然有点看呆了。
而少女一手还粘在符咒上,她在看到无易盯着自己的时候,直接抬起另一只手,给了他一个大嘴巴!
“看什么看!”
她拼命地往外拽手,却发现粘得更紧了,而且她感觉自己的灵力好像突然被锁死了,她现在什么法术都用不出来了。
少女更气了!
“啪!”
她又一巴掌打在了无易脸上。
“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两巴掌,成功把无易给打醒了!
他冲着女孩甩了甩自己的长发:“毒我还没使呢!你自己作恶害人,可怨不得别人!赶紧把这黑雾收了,不然我就让你尝尝真真的中毒的滋味儿。”
少女瞪圆了一双杏眼,瞧见无易真的就把他的长发缠上了她的手腕,伴随一阵刺痛,她感觉有发丝钻进了她的血管,没一会儿,她就觉得自己心口一阵钝痛。
“放了我!这阵不是我设的,我就是进来玩玩!”
第555章 明知是假
少女狡辩道。
“玩玩?玩什么?”
无易面上发了狠,“人命?还是妖的命?”
少女被狠狠地怼了,还想找点理由。
无易先开了口:“你就算生得再好看又如何?心是黑的!”
说罢,无易就掐住了她脖子:“收,还是不收?”
“不收!我困死你!”
无易冷笑道:“那好,杀了你,这阵自然就破了!”
说罢,无易手下就用了力。
怜香惜玉,他可不会。
这些人,都是害死他师父的凶手!
少女见情势不妙,用没受伤的背那只手抓住无易的手腕。
“这阵不是我做的!是我姐姐做的!我只是进来玩玩儿!你相信我……我解不了这个阵!”
无易这才松了力道,却没有松手。
“你已经中了我的毒,如果你姐姐识相,就该出来救你!如果她不肯露面,或者不肯解开这阵法,你死了,可不怪我!”
无易一把甩开了那少女:“还不快滚!”
无易可不想拿这东西当筹码,他完全不了解。
万一这女人是装出来的柔弱,他若大意,被从后面偷袭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让她滚回去,给那作阵的人一个下马威也好。
“你!你给我等着!我叫我姐姐撕了你!”
少女逃了,无易周边的黑雾散开了许多,无易稍事休整之后,就继续向前走了。
周柳湾在发现自己被黑雾隔开,与凉月和无易分开之后,干脆不走了。
周柳湾一个整日画符箓的道士,就地研究起凉月画的符箓。
“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周柳湾喃喃自语。
周柳湾与凉月相识时间不长,但是经历的事情可不少。
他发现自己现在反而觉得凉月很陌生了。
她好像学了一套很杂的功夫,就好像她有两个完全不一样立场的师父一样。
而她的性情,也似乎遗传了她那个疯子爹。一会儿温柔如水,一会儿古灵精怪,一会儿又狠辣无情。
而这个符篆的画法,显然不是寻常门派所教的符箓画法。
这种画法是她师父教的?还是她自创的?
正研究着,周柳湾突然听到有人唤他:“师父!”
周柳湾心头一紧,他知道,他本不可能在听到这个声音了。
可他却出现了。
这是幻术。
周柳湾知道的。
可他还是忍不住抬头去看了。
因为那是他的徒儿们,是他永远也回不来的徒儿们。
周柳湾抬头,就对上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尽管那些面孔上尽是冷漠,哪怕他们都是假象,周柳湾也想看到他们。
“师父。”
他们唤着,麻木而冷漠,却又异口同声。
周柳湾顿时眼泪盈满了眼眶。
“师父!”
稚声稚气的女声喊道。
“师父!”
大徒儿殷切地喊着。
这些声音,周柳湾知道,都是这幻术造出来的,可周柳湾还是愿意听。
“为师,为师对不起你们!”
周柳湾起身,伸出手,背脊都弯了下去。
“好疼啊!师父!”
“那么多门派,为何要我们冲在最前面!”
“师父!你为什么能活下来!”
“你凭什么活下来!”
“师父,救救我!”
“师父,师父……”
各种声音充斥着,他们这些人也一步步朝着周柳湾走过来了。
周柳湾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把他们当成真的。
“对不起,为师对不起你们,让为师再看看你们……”
大徒儿的手,就要碰到周柳湾的时候,周柳湾身上的符箓突然光芒大盛,红光将周遭都照亮,然后便听到对面那些幻影的连连惨叫!
“师父!好疼啊!”
“师父,救命!”
“师父,我好怕!快让它停下来!”
周柳湾慌乱地看着身前的符箓,他想要把这符箓摘下来,可这符箓却跟钉死了一样,周柳湾怎么揭都下不来。
“周柳湾,你清醒一点!”
好像传来了凉月的声音。
“你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给你的徒儿报仇了!”
凉月的声音听起来真真切切,好像是从符箓里出来的声音。
周柳湾愣了下。
“你这到底是什么符!”
“你管得着吗!”
顿时,符箓光芒更胜,然后那些幻影,就在一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柳湾!你再这么浑浑噩噩的,不用别人来杀你!我先踹你两脚!”
凉月在气头上,说话一点情面也不留。
周柳湾听着听着,捂住自己的眼睛,又哭又笑起来。
“是啊,是啊!是啊!”
三声是啊,就把周柳湾最近经历的百般变故道尽了!
那些幻影,就算做得再真实,可也只是幻影罢了。
他们回不来了!
而他,也只能带着这份愧疚活下去!
周柳湾抹掉了眼泪,正准备用符篆与凉月说几句话,突然,一抹红色的影子从她面前迅速地闪了过去。
“你还能活着回来,可真是稀奇。”
又有两抹影子闪过。
“你可是少见的命大!”
“主人竟然不杀你!”
周柳湾四面八方站了许多相同面容的女人,一模一样,分不出哪个是真是假。
“不过你进了这里,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这些女人都一齐发声,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而且每个人的声音都带着很重的锣音,震得人耳根子都痛起来。
周柳湾掐决破阵,朝着一个方向扫了下拂尘。
这阵他是破过的,阵眼并不难找,只要打中了真人,便可破阵!
可他这一击,却只是打散了一些虚影,而这些虚影根本没受影响,反而越聚越多,一层层一叠叠,仿佛是要做一个大罩子一样。
怎么会!
周柳湾惊诧不已。
他不可能算错!
阵眼就在那里!
周柳湾心想这地方的人果然是卧虎藏龙,这幻术用到如此地步,也算登峰造极了吧!
不过万变不离其宗,他不能乱了阵脚。
周柳湾立刻屏息凝神,闭上了眼睛,用心探查周遭情况。
“破!”
只见他掐诀一指头顶,“唰”地一声,所有围困他的人在一瞬间都消失了。
“你!”
有人声飘飘渺缥,不过不像方才那般中气十足了!
“臭道士!你还挺厉害的!”
一个红衣女子徐徐而来,她嘴角噙着血。
“我还真小看了你!”
女子冷笑,“不过,我的任务本来也不是杀你的,只需要将你困在此处,不去影响到那边就好!”
那边?
是指凉月?
“我只要再拖住你半个时辰,顾凉月没有你的援助,必死无疑!”
第556章 木偶
凉月回头看了看周柳湾和无易:“你们两个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沉默了?”
但凉月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在周柳湾的头上,凉月看到了一条微不可查的线。
他们俩是假的。
真的周柳湾和无易,早就不知道被黑雾分散到哪去了。
不过凉月并没有打算拆穿这两个,因为之前青竹和玉竹给她讲了黑雾遇袭的事儿。
凉月觉得,不如将计就计,勾出幕后之人来。
只见假的周柳湾冲着凉月笑了下,这笑容不算僵硬,看着还挺像。
幻术加木偶术,这造结界的人还有点本事。
“没有,我们只是在想,该怎么才能出去。”周柳湾说。
“是的。”无易也附和。
凉月心说无易怎么可能这么说话!
他看不上周柳湾,可都写在脸上呢!
这人做木偶术,也不先考察一下实际情况。
凉月却没有拆穿,而是走近了,拉过周柳湾的手,身子甚至微微靠向了周柳湾。
“你怎么了?好像不开心?”
凉月故作关心状,另一只手搭在了周柳湾的背上。
“是不是太累了?还是旧伤复发?”
“无事。”
周柳湾转头看向凉月,说,“我们继续前行吧。”
“唉!反正绕来绕去也走不出去,我累了,想歇一会儿。”
凉月说着,便将半个肩膀都靠在了周柳湾身上。
突然的撒娇是对方意想不到的,只见周柳湾的神色木然得反应着,大概是对方没想好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凉月。
可凉月却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对付他们。
只见凉月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落在了周柳湾后背脊椎骨的位置上,她猛地往里面一插,一拽,就只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响,凉月便抽出来一条木头制成的脊椎骨。
虽然是木头做的,但做得惟妙惟肖,和真的别无二致。
凉月甚至有点佩服这个做木偶的人。
周柳湾立刻散了架,化成了一堆废木料。
无易见情形不妙,已经撤得离凉月有一丈远。
凉月踩过木偶的头,此刻幻术已破,所谓的周柳湾已经不在。就只是些木头块罢了。
凉月冲着无易勾勾手。
“听话,过来,不会疼。”
他一个木偶能疼什么?
无易的嘴里却发出了不是无易的声音,听上去是个少女的声音。
“你怎么看出来的?”
凉月哈哈一乐。
“做法太粗劣,你还需要多练习。”
凉月给的是中肯的答案。
凉月不是很想打击她,因为她木偶虽然做得好,但木偶术学得太差了。
那么明显的一根根的线吊在空中,她眼神再不好也看到了。
“你学了几年?”凉月问。
对面的人犹豫了一阵,才答道:“两年。”
“哦,那能学到这个程度倒还说得过去。”
凉月看了看这四周:“这阵法怕不是你做的,你来只是为了拦住我?”
“不是!”
无易做了个起势的动作。
“我要杀了你!”
凉月淡然地说:“想法挺好,下次别想了。”
话音刚落,从木偶脚下升起一团金色的火焰,直接将整个木偶吞没,不过须臾,便化为灰烬。
而凉月则趁着那木偶刚刚烧起来,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莫羡朝着那木偶上方的位置抛了出去。
“呃!”
一声痛呼之后,从上面跌下来一个红色的影子。
莫羡则飞回了凉月的手里。
“从我出生起,想杀我的人,太多了。”
凉月觉得有些可惜,走到那红衣女子身前,叹了声,“还未学成,就贸然行动,若是再等几年……”
“嘎吱!”
凉月听到红衣下一声榫活动的声音,她瞳孔骤然一缩!
糟糕!
大意了!
这个,也是个木偶!
突然,从四面八方,飞来许多线,它们好像有生命一样,缠住了凉月。
这痛感,是金丝?
只是做得非常细。
凉月发现自己越是挣扎,这些金丝收得越紧。
凉月的手腕和脚踝都被勒出了血。
“莫羡!”
凉月唤了声,莫羡立刻化成一把利剑,朝着这些金丝砍了过去。
可莫羡居然没砍动,还被崩飞了!
“莫羡!”
凉月又唤了声,可莫羡飞进了黑暗中,就不见了。
“嘻嘻嘻……”
是那女子的声音,她窃喜的笑着。
“你最好不要尝试任何一种逃生的方式,因为它们,通通都不管用!”
凉月眨了眨眼睛,知道这些线绝非凡物,搞不好又是那个大意的神掉落在人界的。
如果不能找到对应的克制方法,乱用法术可能会害了自己。
凉月镇定下来,索性也打不开,她抬头冲着头顶那人笑笑。
“所以呢,你打算一直这样?”
“当然不是!主人说了,谁能取你项上人头,就可以做左使。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听对方声音逐渐变得痴狂,凉月微微一笑。
“我这颗头,在你们这儿,这么不值钱?”
“你懂个屁!”
一道光袭来,打在凉月身上,凉月的腹部立刻被划了一道口子。
凉月微微皱眉,她确实轻敌了。
“如果你要杀我,最好速战速决,不然,我可保证不了,过一会儿,你还能不能杀我。”
凉月抬头说。
“不可能!这里是我们姐妹的天下,进来了,就别想活着出去!”
“哦?是吗?”
凉月不服气地道,“可是前段时间,我的两个徒弟,活着出了你们这结界,现在还活蹦乱跳呢!”
凉月这么一说,那人没了声音,好像在思考,回忆之前的事情。
过了会儿,那女子说:“你说的,是那两个笨蛋长虫!”
“哼!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我就可以把他们都杀了!”
“你可知道,这从中作梗的人,是谁?”
凉月不待对方回答,立刻说,“你肯定不知道!因为你就是想破了脑袋,你也猜不出来,他是谁!”
“谁?”
女子突然来了兴致,“到底是哪个不怕死的?”
凉月抬了抬下巴。
“就是这天上,最高位置的那位。”
“谁?”
“你笨啊!”
凉月故弄玄虚地说,“这神界最高位的,还能有谁?”
其实当日救青竹和玉竹的,是花酿。
不过提花酿,就没什么好唠的了。
凉月必须说点炸裂的事儿,来吸引这女子的注意力。
“不可能!堂堂天帝,会去救你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两条长虫?!”
第557章 红衣姐妹
“天帝救他们俩,自然不是因为他们俩是他们俩,而是因为他们俩是谁的徒弟。”
凉月说话时,带着满满的骄傲和自信,甚至嘴角还挂上了一丝温柔。
当然,这所有的表情,都是凉月表演出来的。
她一定要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话,全身心地进去她编造的故事里。
“你是说……你和天帝相识?”
女子陷入了一种怀疑。
其实大部分还是不相信的。
“不可能!天帝为什么要帮你!”
“怎么?我还以为你们主人手眼通天,早就将我查了个底掉儿!原来,你们也不过只是知道,我顾凉月,是顾凉月而已。”
凉月又开始故弄玄虚。
“什么意思?”
女子问。
凉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唉!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想杀我?我告诉你,倒也无妨!我的前世,与如今的天帝,可是有一段情缘呢!”
“你可以不相信,因为就算你信了,你们也查不到什么!反正也要死了,不如我就讲给你听,你信呢!就信!不信,就当个故事好了!”
“好!你说吧!”
女子回答得倒是爽快。
凉月正窃喜,却突然感觉身上贴着的符咒在发烫。
糟糕,周柳湾和无易,他们有难!
“周柳湾,周柳湾你清醒一点!”
凉月顾不上讲故事了,她先把糊里糊涂的周柳湾给唤醒,不能让他再颓废下去,这不仅耽误了时间,而且也把方才她好不容易做的铺垫,都给作废了!
怎么说呢!
凉月有种感觉!
周柳湾好像克她!
凉月坏了他们的好事,肯定这女子不会再想听凉月的故事了!
果然,那女子高声道:“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敢伤我姐姐!你去死吧!”
说完,那些金线又收得更紧了,大有要把凉月直接扯断的意思!
凉月心里一凉,但她知道,不靠自己,根本没办法。
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忍痛,咽下喉中腥甜。
“铮!”
听到的不是凉月的痛呼,而是金丝崩断的声音。
紧接着,更多的金丝也一一崩断,凉月的一条胳膊终于抽了出来。
“怎么可能!”
女子叫道。
“没什么不可能。”
凉月只凭着一只手,就把金丝一一斩断了。
凉月轻巧地落在地面,手朝着头顶一抓。
“啊!”
这回掉下来的,可就不是木偶了。
女子腹部受伤,瞪着眼睛往后退。
“你!你的手!”
凉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女子。
此刻凉月的手,仿佛变成了一把钢刀,轻松就能将金丝斩断。
凉月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嘿嘿一乐,从中指上摘下戒指。
摘下戒指的瞬间,凉月的手就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
“这算是有备无患吧!”
出门之前,凉月还觉得戴这个东西没什么用,不过是为了好看而已。
毕竟是神界的东西,款式是凉月喜欢的。
每年凉月生辰,风缄都会送来礼物,这枚戒指就是其中的一个礼物。
“还想听故事吗?”
凉月问那红衣女子。
“想……”
女子连连退后,她也想拖延时间。
“晚了!”
当一切化为齑粉,周遭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凉月才想休息一下,让伤口恢复一下,就听到背后一声吼:“二姐!”
凉月回头,就瞧见了一个和方才那女子样貌身形都很相像的少女。
不过是个缩小版的,看上去和无易年纪差不多。
不过她也受了伤,此刻正单膝跪在地上,手捂着肚子,嘴角还噙着血。
凉月心里暗叹,怎么刚解决完一个,又送来一个?
“你杀了我二姐!我杀了你!”
那女子冲向凉月,才起身,就一个趔趄栽了下来。
她趴在地上,眼泪唰唰地往外流。
“二姐!”
凉月走过去,蹲在女孩身边。
“你中了毒,命不久矣。”
凉月看得出来,这是无易的手笔。
“我可以救你,但你要带我们出去。”
“我不!我要困死你们!”
凉月慢慢沉下眼皮,她起身,默默地走开。
“道行浅,又嘴硬。”
凉月往前走,话却是对那少女说的。
“你是老三,那应该有个大姐,就是那个袭击周柳湾的那位吧。”
凉月朝着黑雾深处走去。
立场不同,对错无法评说,凉月也不再过多解释。
“姐姐!”
不远处有人声。
听这声音,应该是无易。
可凉月刚刚粗心吃了亏,她现在一点不敢掉以轻心。
她没有做声。
“姐姐!”
凉月吸了口凉气。
如果只是听一声,凉月还在怀疑。
但她听到无易在不停地唤她,凉月现在肯定,这声音,肯定不是无易!
为何这么说?
因为凉月虽然和无易以姐弟相称,但是无易还没有与凉月关系好到时刻关心凉月的地步。
他甚至在见到了花酿之后,有时候还有点躲着凉月。
因为她真的害怕凉月把他错当成花酿。
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无易嘴巴不碎。
他不可能一个劲儿地唤自己。
“姐姐!”
这声音离凉月越来越近了。
凉月听声辩位,攻其不备,却扑了个空。
“姐姐,你怎么能伤我呢?”
这人是不是误会凉月和无易的关系了?
凉月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条红绸,是刚才那个二妹头上的。
“好看吗?”
凉月问她。
对方终于沉默了。
“我二妹死得惨!她太轻敌了!”
那女子终于恢复了自己的声音。
凉月听这人的声音有些虚弱。
“你二妹死了,你三妹也快了,你又受了重伤。”
凉月说,“我感觉,你再负隅顽抗,没有意义了。”
“我可以让你三妹恢复如初,你考虑清楚。”
凉月不想再打了,她有点累。
“她死了就死了!若不是她们两个胡闹,好大喜功,不然我们三个齐心协力将你们一一攻破,你们早就完了!”
凉月想,还以为姐妹情深,原来只是二妹和三妹关系好。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在这破关卡已经耽误了太长时间了。
她失去耐心了。
“你听到了吗?你大姐不准备救你。”
凉月与那三妹说。
三妹的哭声传开,凉月以为这两人墨迹一会儿,她能有机会找到女子的方位。
却没想到这大姐直接一击,却是朝着那三妹去的!
说时迟那时快,凉月直接朝着那出击的方向甩出了回旋镖。
“啊!”
凉月听到了三妹的惨叫声。
“你可真狠!”
凉月握住回旋镖。
上面有血!
看来是打中了!
她们都是我的阻碍!”
第558章 三道惊雷
“顾凉月,你是摄政王之女,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自然不知道我们要怎么样摸爬滚打,才能吃上一口饭喝上一口水!”
凉月听这位大姐的话,一点也不难受。
因为从小到大,这样在她面前用她的出身来诋毁她的人,太多了。
“既然如此,你与你的两个姐妹不是应该同甘共苦,为何你还要下手?不是自相矛盾吗?”
凉月其实心里是有答案的,她只是不相信,答案真的是那个。
“你顾凉月的头,抵得过太多东西了!”
凉月吸了口凉气。
“你二妹她学艺不精,却过来应付我,是她主动请缨?还是你有意为之?”
凉月问道。
“我们本就不是亲姐妹,不过是一起训练罢了,我们中,本来就只该有一个人赢!只该有一个人活!”
凉月听这人的说辞,就想到了逃跑的李家两兄弟。
他们被这个所谓的主人搜罗来,训练成了为这个主人所用的机器。
而他们做得事情,居然还包括自相残杀。
凉月背脊冒了一层冷汗,倒不是唏嘘于他们的命运,而是心里没了底。
因为对面这个隐在暗处的人,绝对是不择手段,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的。
本来就是敌在暗,我在明,又遇到这种人,凉月知道,又是一场恶战。
“说了这么多,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凉月故作轻松之态,其实心里已经暗暗掐了个诀。
她刚才已经伤了那女子一次,不过她已经感觉到了,这女子移动了方位。
凉月索性也不看了,这黑雾越看越迷糊。
她闭上眼睛,与那人说:“你做的这个结界,还真不赖,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我杀了你,能不能直接打破这个结界。”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找到我的位置?”
女子的声音飘忽不定,一会儿朝东,一会儿朝西,一会儿从左边传来,一会儿又从后面传来。
“嗖!嗖!”
两支飞剑袭来,凉月闪身躲过,剑插到了凉月身后的地面上。
紧接着,又是无数的飞剑朝着凉月的四面八方袭来。
凉月喊了声:“莫羡!”
可这莫羡从刚才起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凉月只好用法术给自己做了个防护盾,将自己护在防护盾之下。
但是凉月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这些剑并不是所有的都是刺向自己的,还有不少是越过凉月刺进地面的。
凉月心说这有些蹊跷。
她看到那些刺在地上的剑,发出蓝色的暗光。
这,是个阵法。
这是要用阵法困住她!
还是这阵法有更强大的威力?
凉月心惊!
她现在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突围出去。
她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将手掌按在了地面上。
她的血渗进地面。
她的血可以破坏封印和阵法。
“没用的!”
那女子突然说。
“这阵法,可不是道门阵法,而是……”
那女子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是妖法。”
什么?!
这女子,学了妖术?
她是人族,学习妖术却没有被反噬。
凉月不解。
她能学习妖册,是因为她是妖主,而且还有风缄送给她的那些灵丹妙药。
可这女子,是如何做到的?
莫不是,因为那个毒伯?
凉月来不及再细分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了。
就像之前那个有些自愈能力的人一样,他们估计都是被毒伯使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们拥有了妖的能力?
现在还是想着怎么突围的好。
虽然她学习的是妖术,可凉月毕竟是妖主,她的血还是让那些剑震颤起来,眼看就要压不住了。
这时候,那女子高喝一声:“去死吧!”
只见这些剑形成的阵法光芒突然大盛,这些光芒化成震震闪雷,朝着中间的凉月劈过来,势头之大,几下就将凉月设好的护盾给劈碎了,然后这些闪雷犹如一条条蛇,将凉月缠住。
头顶传开轰隆隆的雷声,凉月抬头看到一道闪电迎着自己留劈了下来。
“啊!”
刺骨的疼痛叫凉月痛呼出声。
一切来得突然,凉月甚至都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不,这不是什么妖术。
凉月可以确定。
这是雷神的法术。
是用来除妖的!
可这人是怎么做到的?
凉月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个了,要是再来几道雷,她今日只怕真的要交待在这儿了。
“顾凉月,等三道雷劈过,你就等着化成灰吧!”
话音刚落,第二道雷就劈了下来,而这道雷要比方才的威力大了十倍之多。
“砰!”
凉月重重地跌在地上,她现在脑子都不灵光了,身子更是一动都不想动,稍微动一下手指,都是钻心地疼。
这一切,凉月始料未及。
但她,不能不起来。
她不能死在这里。
“咳咳……”
凉月咳出口血来,花酿说过,这世上,就没有破不了的阵法。
凉月颤抖地撑起身子,踉跄着站起来,冲着头顶的黑雾笑道。
“就这儿?你也把妖主想得太弱了吧!”
她刚说完,就又没了力气,跌在了地上。
这时候,从黑雾中显出了一张美艳的面庞,她发着狠:“死鸭子嘴硬,看我怎么收拾你!”
紧接着,第三道雷就劈了过来,凉月直接承受雷击,再无生还之力。
等阵法撤掉,这女子终于从暗处出来,她手持一把剑,走向已经被劈得不成人样的凉月身前。
她高举起剑来,要斩断凉月的脖子。
“哈哈哈!左使的位置,是我的了!”
女子正得意时,突然感觉胸口又痛又冷,她低头看去,就看到自己心口已经空了。
她回头,惊愕地看向了站在那里淡淡地笑着的顾凉月。
“你!你没死!”
那女子不可思议地盯着凉月。
凉月点点头,打了个响指,女子脚下的那个顾凉月,此刻已经化成了一根木头。
“这!”
““幻术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凉月微微一笑,“不过,你要死了!”
原来方才凉月在与那女子闲聊时,就已经用了幻术,隐在暗处观察着女子到底要如何置他于死地。
所以,妖主的血根本镇不住这阵法。
凉月心里也为自己捏了把汗,毕竟被雷劈的滋味,可不好受!
“呼!”
凉月松了口气,看着周围渐渐散开的黑雾,想着这破地方,她这辈子不想再来第二次。
“凉月!”
凉月听到周柳湾的声音,她没有动,说实话她有点条件反射,因为她还在下意识地想辨别一下,这个周柳湾是不是真的。
第559章 继续前行
“无易呢!你看到他了吗?”
凉月问。
“没有。”
周柳湾从怀里掏出一个玉坠子:“我只捡到了这个!”
凉月心里一凉,无易被抓了!
“这是无易公子的东西?”
凉月摇头。
“不是,”凉月对周柳湾说,“是那个六皇子的东西!”
“什么!”
周柳湾也意识到大事不妙,“那个六皇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高深莫测,还故意几次放你我生路,此刻却又抓走无易,也不知他到底是何种目的!”
“无论是何种目的,无易我必须得救。”
凉月没有对周柳湾讲无易的身世,她现在也没心情去讲这些。
在黑雾里消磨了这么长时间,凉月累不说,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她需要休息。
可看到这玉坠,凉月的心悬着,根本休息不踏实。
无易若是被那个六皇子交给这里的那个主子,恐怕他凶多吉少。
凉月现在设想出任何的可能性,因为她越想,越觉得无易生还的可能性不大。
“小心脚下。”
走上台阶时,周柳湾好心地提醒凉月。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凉月的手腕:“你现在灵力消耗很大,需要休息。”
凉月手里握着那个六皇子的玉坠。
“他是故意的,故意引我去找他。”
凉月不敢停。
“你若累了,我可以背你。”
说着,周柳湾就在凉月身前蹲了下来。
凉月却退了一步。
“不必了。”
话未说完,凉月就感觉眼前一黑,她皱了下眉头,这副身体现在越来越难以承受使用强大的妖力带来的副作用了。
从前凉月出任务,每次消耗完大量灵力之后,都会睡他个三天三夜。
可那是十年前了,凉月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从什么时候起,她突然觉得自己力不从心了呢?大概就是从北安城的时候吧。
难道真的是受了周柳湾的影响?
青染下的咒,注定了她和周柳湾必须只有一个人能活?
凉月上辈子和青染有过节,凉月被青染这般对待,凉月一点也不稀奇。
可是这个周柳湾是倒了什么霉,为什么要被这样编排?
凉月努力回忆过,她前世今生都不认识周柳湾,或者是和周柳湾生得面貌相同的人。
他为何……
凉月思考不下去了,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闭上眼睛,好困!
周柳湾扶住了晕倒的凉月,叹了口气:“唉!真是个倔强的丫头!”
他将凉月背起来,缓缓登上一级级台阶。
按理来说,这个地方四处她们应该已经走完了。
可是打破黑雾迷阵之后,这地方好像变得更大了,有更多的方向可走。
而凉月之所以在众多的路中选择这条路,只是因为他提了一句,他好像来过这里。
凉月为何这般轻易就信任他?
周柳湾心里又欣喜,又难过。
欣喜的是,他终于体会到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难过的却是,他知道,顾凉月这样的女子,根本看不上他。
她这个妖主定是要守护妖界的,可他偏偏是个除魔卫道的修士。
他们,不可能。
从凉月的眼神里,周柳湾看到的,就只有一种冷漠的身材。
仿佛她看到的东西,都不值一提。
可偏偏有时,她又格外偏执。
真是个矛盾的人。
时而熟悉时而陌生。
周柳湾这样想。
睡着了的凉月根本就没想到,周柳湾心里有这么多弯弯道子,不然,她保证让周柳湾后悔自己敢对自己动情。
周柳湾又往前走了一阵,他发觉有些不对劲,因为这楼梯仿佛没有尽头。
莫不是又是什么迷阵!
正当周柳湾准备将凉月放下来查探一番时,有个人突然挡住了周柳湾的路。
不是别人,正是六皇子。
周柳湾立刻紧张起来,他对那六皇子说:“你想做甚!”
六皇子低头笑了笑,指向了周柳湾。
“你想抓凉月,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周柳湾话没说完,就见那六皇子手指一抬,凉月就从他背上飘了起来,而周柳湾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膝盖一痛,直接跪了下来。
“就凭你,也配碰她!”
六皇子立刻闪身到凉月身边,将她轻轻揽住,又直接在凉月眉心上一点。
本来凉月皱起眉头,好像要醒来,却被六皇子这一点,直接点晕过去了。
“你!”
周柳湾起身要抢,却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就好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无论他怎么用力,就是起不来。
六皇子的脚踹到周柳湾肩膀上,周柳湾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突然结了冰,而且越来越厚,很快,不光是他的腿,就连他的脑袋,现在都动弹不了一下了。
“你早就该死!”
六皇子发了狠,将周柳湾狠狠地踹下了台阶。
就好像他踢下去的,是一块石头一样!
“啊!”
在周柳湾的痛呼中,六皇子带着凉月转过身,又立刻消失了。
凉月睡得很安稳,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此刻已经身处险境。
她只是觉得自己很累,伤口很疼,脑海里仿佛有个声音在一直埋怨她:“为什么你是妖主!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凉月不想听这样的声音。
身为妖主,她必须继续前行。
想到这里,凉月猛地睁开了眼睛。
可入目的,依然是一片一片黑暗。
凉月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又缓缓睁开,这回她发现其实只是周围太黑了,所以她才觉得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儿?
周柳湾呢?
这里又是哪儿?
她好不容易破了黑雾迷阵,怎么又到这种黑黢黢的地方来了!
“周柳湾!”
凉月想喊,却发现自己只做了说话的动作,却根本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来!
凉月顿觉不妙!
她尝试让自己使用灵力,却发现自己根本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
凉月挣扎着撑起身子,就摸到了身下的干草,一盏昏黄的烛火在很远处亮着,凉月依稀辨别出来,这里是个石室。
凉月的手摸到了墙上的石头,却又吃痛地立刻缩了回来。
这些石头看上去黑漆漆的,但是却十分烫人,如同火烧。
凉月心觉不对,揪了根草怼了怼,草却无事。
凉月心想,这石头莫非就是妖册里记载的那个,可以压制妖族灵力的石头?
这种石头十分稀有,困住她的人竟然能专门弄了间屋子。此人身份和财力不言而喻。
凉月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周柳湾,你也太没用了吧!
第560章 完全不理解
周柳湾,亏得我救了你这么多次!
你就这么让本姑娘落入贼手!
你是笨死的吧!
不过凉月生气归生气,凉月更担心周柳湾性命不保。
像封口术这种小法术,若是平时,凉月根本都不在乎。
可是现在不行!
她现在一点法术都用不出来。
看来这石头,要比妖册里记载的还可怕。
竟然能让被困其中的人暂时失去灵力。
无论是人是妖。
凉月起身,在石室里走了走。
这屋子里空旷得不能再空旷了。
连张小案都没有。
凉月往门口走去,除了一个透气的小窗子外的一点灯光,外面也空旷的很。
凉月心想,这人是打算让她无聊死?
可凉月并不这么想。
她反正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再多休息一会儿。
可凉月还没躺下,就被门口的声音打断了自己的休息计划。
“姐姐!”
然后便是哗啦啦开锁的声音。
凉月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本来以为会看到这幕后之人,却没想到推开门的人,竟然是,无易!
无易要冲进来,凉月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动。
然后凉月便自己起身走了出去。
无易拉着凉月就往外跑,穿过一条长廊之后,便是大亮的天光。
凉月捂住眼睛,感觉自己的灵力在一点点恢复,她试着说话,然后嗓子也恢复了。
“无易!”
凉月一点点打开手指,让自己适应强烈的日光。
“怎么回事?这是哪?”
凉月问。
无易却说:“我也不知道,醒来就在这儿,然后就看到了这条暗道,然后就看到了你!我就把你放出来了!”
凉月睁开眼睛,看到这周围就是一片没头没尾的树林,林子不算茂密,所以阳光可以透进来。
凉月恍了神,她可以确定,是六皇子将她带到这里的。
可他人又在哪儿?
他到底是何用意。
凉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果然那个玉坠子就挂在这儿。
凉月已经可以猜想出来,这个六皇子大概还会对她说这么一句:“这是我第四次放过你!”
可是,为什么呢?他们明明是完全不同的立场!
“快看!那里有人!”
远处传来了人声。
“是救我们的人!”
“是郡主!”
更多的人朝这边跑了过来。
原来是苏氏弟子们,还有一些别的门派的弟子。
凉月看到他们,就有些心虚。
因为她还没有救出这些人的师父们,自己倒被稀里糊涂地送出来了。
这个六皇子可真够奇怪的!
凉月被这些人拥着,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们一个个期盼的眼神,自然是希望凉月能救出他们的师父。
可凉月也只能告诉他们,她没有做到。
一行人失望地出了林子。
“那地方凶险异常,姐姐,要不我们回轻罗馆,再多叫几个人来好了!”
见凉月一路上沉默不语,无易提议道。
“人肯定要救,我再想想办法吧。”
凉月与无易辞别众人,这些修士们都受了伤,所以他们需要到山下暂时修整。
凉月则和无易又回了那座道观。
观里却已经人去屋空,只留下一片破败。
“这是躲起来了?”
凉月觉得,他们那么多人一起跑,是不是跑得太快了。
“可能这里本来就不是那些人的老巢。”
无易的话凉月觉得也有道理。
“线索又断了。”
“没断。”
凉月摸了摸腰间的玉坠。
“不是还有个六皇子吗?别人能跑,他六皇子能跑哪去?”
凉月觉得着实有必要去拜会一下这个六皇子。
他的所作所为真的太奇怪了。
“姐姐,咱们还是用隐身符吗?”
凉月摇摇头,给了无易一个大钱袋子,“不,你不去。”
“为何?”无易急了。
“这一趟,搭进去太多人了。”
凉月觉得那个六皇子绝对不是像他表面上那么简单。
“而且隐身符对他好像没用!”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凉月觉得这个楚安,好像会读心术。
“我就是去试探一下,不会有事的。”
“不行!”
凉月知道劝不动无易,便说:“这样,我给你一张符,如果我五更天还回不来,你就烧了它,然后大声唤我的名字,这符篆就能将我传送回来。”
凉月说的是真的,但她没说的是,如果再遇到那间石室,她就回不来了。
是夜,凉月便孤身一人潜入靖海国的皇宫。
凉月一路上走得小心翼翼,到了六皇子的宫殿,她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说句不好听的,她连她爹那样的间歇性发疯都没这么提心吊胆过。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宫殿,她用了隐身符,旁人是看不到她,可那个六皇子可就不一样了。
凉月见书房的灯还亮着,门口还有几个侍卫把守,心想这六皇子还挺用功的!
“殿下……”
一声柔得不能再柔的声音从门缝里溜出来,凉月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殿下,喝酒……”
哼!原来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
凉月努努嘴,莫不是她高估他了?
凉月穿墙而入,她知道六皇子会发现她,她也索性不装了,也不偷偷摸摸的了。
进了他的书房,就看到那个六皇子正坐在一张小榻上,而他身边还有个女子给他倒酒。
凉月坐到六皇子的书案前,拄着胳膊看六皇子半醉半醒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出去。”他拿着酒杯,淡淡地说。
“哎呀!殿下……”
那女子正要撒娇呢!
六皇子抬脚就把他踹远了。
女子吐了口血,直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看来是打扰到这位公子的雅兴了。
凉月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看着六皇子把酒杯捏碎了,然后他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裳,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咦?
难道他没发现自己?
喝多了连眼神都不好使了?
凉月跟在他后面,看他走到廊下,顺手拔了侍卫的一把剑,就到中庭舞剑。
大半夜的,月黑风高,还有点冷,他可真有雅兴。
凉月找个地方坐下来,就靠看他表演。
他真的没发现?
不可能啊!
还是说,他就想让她看看,他的剑耍得有多好?
凉月揉了揉眼睛,其实她有点累,不是很想看。
就在凉月打第三个哈欠的时候,六皇子踉跄几步,突然朝凉月这边栽了过来,眼看着就要跪到凉月面前了!
莫不是他之前都是装的?
其实他根本没什么本事?
第561章 故意的
可只见楚安在倒下之前,顺手抓住了凉月的衣摆,直接拽着凉月就一起倒了下来。
凉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楚安给一起拽倒了。
这小子,故意的吧!
凉月身子一栽,在倒下之前,往旁边栽了一下,这才没有摔得太狼狈。
凉月用胳膊撑起身子,想拽回自己的衣摆,伸手的瞬间手腕也被握住了。
凉月抬头,瞪圆了眼睛看向楚安。
他正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眼睛里一丝一毫的醉意都没有。
他方才都是演的!
楚安手一收,将凉月拉到自己面前来,他压低了声音,在凉月耳边低语,以至于那些侍卫离得远,还以为他们的主子喝醉了酒在自言自语么!
楚安凑得很近,手箍得紧紧的,他笑眯眯地道:“顾凉月,难道你觉得,什么事情可以再一再二,还有再三再四,可这次,是第五次了!”
凉月心说这家伙果然对隐身符是免疫的。
他是怎么做到的?
凉月扭头看向楚安,其实她也很想知道,楚安这一次次放过自己,是什么目的。
楚安吸了口气,又顺势将凉月拉得更近,另一只手放到了凉月的后脑处,叫凉月不得不直视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会继续放过你?”
楚安嘴角咧得有点大,显得他的唇有些惨白。
放不放过,凉月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除了楚安这一条线索,她还能找到别人,去找那几个门派的掌门吗?
“嘶!”
楚安莫名其妙地观察起凉月来,“你到底帮的哪一头?那些修士想着什么,你知道吗?你竟然还帮他们!”
凉月抽了抽嘴角,他果然会读心术。
这以后可能凉月在楚安面前都不需要说话了,因为她在想什么,楚安都听得到。
“你想见那些老不死的?也不是不行。”
楚安说话时,是那种平平静静的,要说面无表情,并不是,但他的话里,是读不出什么感情的。
凉月一听有门,那就说明,至少那些掌门是活着的。
不过,楚安绝对不会让凉月那么轻易地就如愿的。
讲条件,恐怕还是最好的结果。
楚安低笑了声,手上力道轻了些,他拉着凉月起身。
“跟我来吧!”
楚安拉起凉月,凉月挣了挣,却挣不开。
“怎么?你才发现吗?你在这宫殿里,是使用不了灵力的。”
楚安笑得像一只老当益壮的狐狸。
凉月皱眉头,又尝试自己使用灵力,确实,她使用不了灵力了。
看来今晚,无易是帮不了他了。
凉月叹了口气,只能任楚安拉着自己又回了宫殿,他们俩才一进门,殿门就关上了。
“你出去又进来,还耍剑,是做什么?”
凉月撕掉隐身符,对这个泰然自若的人心里不是一点点憋气。
她根本就是自投罗网。
楚安却悠然地坐了下来,喝了杯茶,这才冲着凉月笑了笑,说:“自投罗网,还多管闲事,那些臭道士,死就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妖主,你忘了?”
楚安又加了一句。
凉月抱着胳膊,她当然不是为了那些臭道士了。
误打误撞罢了!
“别人也便罢了,但苏氏的掌门和他的夫人,我必须要带走。”
既然楚安能窥探她的心思,凉月也不绕弯子了。
“只有两个?”
楚安狐疑地问,他自己是只狐狸,看凉月的时候,却把凉月也当成狐狸看待。
“对。”
“好,这个好办。”
楚安答应地非常轻松,他起身整了整衣裳。
“条件呢?”
凉月心说只要条件不过分,她就答应。
楚安冲着凉月伸出五根手指。
“五座城池,对于凌国来说,家大业大,无所谓的!”
有所谓!
谁说无所谓!
“不行!寸土不让!”
这种事情连想都不要想!
楚安仿佛早就知道凉月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将手指收回,手腕一转,冲着凉月摊开了手掌。
“嫁给我!”
凉月歪了下脑袋,被气笑了!
“六皇子还是想点别的吧!”
楚安微微低头,收回了手。
“唉!就知道你不会答应。”
“你是妖主,确实不该喜欢我这个凡夫俗子。”
……
凉月一脸黑线。
这人给自己加什么戏!
“换一个不显得尴尬的理由。”
这个六皇子,怎么还觉得娶她是一件好事儿呢?他难道不知道,娶她就相当于娶了个大麻烦回来吗?
凉月也没与六皇子多做解释,楚安也就是随口一说,并非真心。
楚安却还委屈巴巴的,装得好像多么怅然若失一样。
凉月也没有戳穿他。
“你帮我救出苏野和苏樱,算是我欠你一个大人情,我自然会还。”
“不!这个人情,我可不想等到以后,再让你还!”
楚安说罢,便取来了一件自己的衣裳。
“换上!”
凉月皱眉,他叫她换上男装做什么!
“两个人,两天!这两天之内,你必须万事都听我的!”
“好!”
反正她现在用不了灵力,不如先周旋着。
等救出了苏野和苏樱再说。
楚安知道凉月心中所想,便加了一个条件:“还得封住你的灵脉,否则你只能见到那两个人的尸首!”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感觉太差了。
可除此之外,凉月别无其他线索。
“好!”
天渐渐亮起,楚安带着凉月从暗道离开了皇宫,倒了宫外的一条河边,有一亮马车在那里等着他们。
“你不能选择一种更快的出行方式吗?”
楚安是配剑的,以他的灵力,御剑应该是驾轻就熟的事情。
楚安打了个哈欠,任仆从开了马车门。
“我懒,我困,我不想。”
楚安扶着凉月先上了马车,自己才进去。
没有了灵力支撑,凉月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她自小就体弱,再加上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伤,其实她这副身子早就千疮百孔了,平日里有灵力支撑,她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如今灵脉被封,她就立刻变得病恹恹的了。
“你们摄政王府,连一个郡主都养不好吗?”
楚安见凉月脸色苍白,一路上都掺着她,两人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凉月脸色更差了。
楚安一直握着凉月的手腕。
“你一个妖主,怎么把身子弄得病入膏肓一样!”
楚安给凉月诊了脉,见凉月不搭话,没精打采地缩着身子,好像还在打寒战,便取来马车里的药匣中的药丸,才想要让凉月服下,却发现凉月已经靠着马车睡着了。
“你!怎的这般没心没肺!”
第562章 强强联合
凉月睡着了,却不是因为太虚弱,而是她真的太累了。
可她知道自己还不能休息,她现在别的外援求不到,就只能去找风缄帮忙了。
“灵脉都被封了,才想起我来吗?”
风缄没有现身,只是甩给凉月一句话,这话里明显是带着气的。
“如果你早点来求我,一切都早就解决了。”
凉月嘿嘿一乐,缩在软榻里,这个时候,再争辩是非对错也没什么意义。
“知道啦!”
“我错了!”
“我以为我能解决的!”
风缄依旧没有现身,却有一方毛茸茸的小被子盖在了凉月身上。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是你将一切想得复杂了。放心,尽管去做。那些凡夫俗子,确实不配!”
看来楚安对凉月说的话,风缄也都听到了。
不过风缄话里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她把事情想得复杂了?
她哪里想错了?
“安心睡一会儿,你很快就会有答案的。”
风缄出奇地没有直接出手相助,凉月想他大概是有别的事情在忙。
毕竟神界那几个大族,总是不安分。
可马车颠簸,凉月终是没休息多大一会儿功夫,就醒了过来。
她乏得很,可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外面天光大亮,六皇子正闭目养神,凉月一醒,他也睁开了眼。
“还没到地方吗?”
凉月的手才触到车帘,就被楚安给拦下了,楚安握住凉月的手,眼里明显的惊讶之色。
她的手,冷得根本不像个喘气的活人。
“你幼时,可是得过什么大病?”
楚安没有冒犯的意思,他是真的在关心凉月。
“没有吧,我也不太记得。”
凉月总不好与楚安这个别国的皇子去提她爹当年的惨事儿吧?
楚安眉头皱了皱,他想自己有必要对这个妖主从前的身世做一个全面的了解。
“快到了。”
楚安从袖中取出一条素色长巾。
“你不能看。”
说罢,便将布巾蒙在了凉月的眼睛处。
是怕她记得路,救出两个人还不算完,还要再救其他的修士吧!
“无妨。”
凉月放下手,静静地等着。
楚安觉得这样安静的顾凉月与外界传言的那个疯癫似的妖主性情完全不一样。
她听话到能真的为了两个非亲非故的人封了自己的灵脉。
“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
怕有用吗?
凉月大老远来一趟,不能什么都没做成。
况且她既然来了,惊动了那个幕后之人,凉月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也太丢人了。
楚安不免失落,他一再放过这个女人,她都不念着自己的好!
“你可知道,那人是谁?”楚安问凉月。
“爱是谁是谁!”
凉月说得是真话,无论这人是谁,既然他们对自己不善,凉月也得让他们知道知道,妖主这两个字,不是白叫的!
“幼稚!”
楚安嗤之以鼻,“若不是我几次放了你,你以为你能活着?”
“是吗?那我问你,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放过也,那个人,为何没有对你怎么样?是因为你皇子的身份?”
“是,也不是。”
楚安忍不住伸手,拂了下凉月脸颊边的一缕凌乱的发丝。
“如果不是皇室默许,他们也不过是泥沟里的老鼠罢了!”
“哦!我想起来了!”凉月想起来十年前,那个莽莽撞撞到凌国去挑衅凉月,结果被凉月打得落花流水的国师了。
“那个国师,也是他们的人,我很想知道,那个国师在他们那群人中,算多么大的一个角色?”
楚安轻笑:“不值一提的小喽啰罢了!不知天高地厚,贸然行动,他死是他活该!”
“我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实话吗?”
凉月也笑了。
楚安凑过来,将凉月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握紧。
“我愿执子之手,与子共闯三界。你可愿意?”
又来!
凉月将楚安凑过来的脑袋拨到一边。
“你我匆匆几次面,凭什么?”
楚安微微一笑,将凉月的手握得更紧了。
“你不记得了吗?”
凉月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怎么又来一个翻旧账的?
凉月不信,有人能比风缄还厉害!
风缄已经翻出两世的旧账了,这个楚安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能翻出三界去不成?
“八年前,在江川的一个小渔村,你救了一个被妖围攻的少年。”
“这少年,是你?”
这种事情每年没有五十也有三十,凉月真不记得。
“不!”
楚安否认,“放妖出来围攻那个少年的人,是我。”
凉月还以为是个老套的故事,没想到还有反转。
“你救下的那人,是大皇子,你知道你救下他,给我那几年带来多少麻烦吗?不然,我可能早就是皇储了!”
听这个意思,楚安不是应该恨她,而不是喜欢自她啊!
“恨你,倒是没有必要,我楚安想得到的东西,无论遇到多大的阻力,都会得到。”
“哦。”
凉月还是不能理解。
“这个世界,不是非爱即恨,你我都很强,强强联手,不好吗?”
哦,所以他存的是这个心思。
“你看我强吗?”凉月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强者。
她自小遇到了太多强大的对手,还有许多亦敌亦友的人,他们都比自己强,只是他们对名利这东西,实在没有别的什么大追求。
就像亥北,无聊到让别人把自己封印的家伙,能有多大追求?
“这个我可以考虑。”
凉月的回答让楚安喜出望外。
“你答应了?”
“没答应,我在考虑。”
楚安以为,凉月会严词拒绝。
这是他没想到的。
“我也有我的前提条件。”
凉月说。
“什么?”
楚安想,这条件就算再过分,他都想考虑考虑。
“你放弃做靖海国的皇帝。”
楚安愣了下。
“你放弃皇权之争,我便答应你。”
楚安本来做了十足的准备来接受凉月的过分要求,却没想到,凉月一刀就捅到了他心窝子里。
“不愿意吧?那算了!”
凉月就知道,他不会答应的!
这个楚安,如今对皇位是唾手可得,他所谓的勇闯三界,恐怕也不仅仅是闯一闯这么简单。
这样的人做了靖海国的皇帝,只会让凌国边界变得岌岌可危。
到时候可能不是什么强强联合,而是他与楚安为了维护各自的国家,硬碰硬了。
谈崩了,凉月与楚安都不再说话。
他们两个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凉月对楚安了解不深,但她总觉得这人太危险,所以,她不能轻易答应什么!
第563章 胜负
另外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顾北斗。
这个六皇子为了皇位残害兄弟,那顾北斗很可能也是被他害的。
“你说的顾北斗,是楚淮吧?”
凉月心里一抖,糟糕,她忘了,这个楚安会读心术。
楚安却无所谓地笑了。
“楚淮当时年纪小,我也是有意放他一条生路,不然他断然逃不出靖海国的。而且,他本来就是半妖,父皇是绝不会将皇位传给他的。你可以告诉他,只要他不来惹我,我就永远不会再伤他。”
这个六皇子说得倒是大方。
“那我代他谢谢你哈!”
“无妨,你不信也没关系。这么多年,我若是想找到他,他早就死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会放他一条生路。”
楚安拉起凉月的手:“到了,我们下车。”
凉月暗自庆幸,这一趟没有带顾北斗来,就对了。
能感受到周围的微风,还有泥土的潮湿味道。
应该是在山林之中,凉月跟着楚安往前走,一路上尽是些绊脚的石头。
远远的,听到一声咒骂声:“老不死的!死没死!没死赶紧给老子死起来!!”
啊,这……
这似曾相识的声音,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北安城的采石场。
而这样的咒骂声不是一处两处。
“你在此处,不要乱走,千万不要,别忘了你此刻,是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你什么都做不到,也帮不到他们什么。”
楚安给凉月交代了几句话,将她隐匿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便离开了。
临走时,他摘下了凉月眼前的布巾,说:“就算看到了,也要当做没看到。”
凉月没看,因为她已经大概猜出来,山上是怎么样的情景了。
这些修士很可能修为尽失,成了废人,被差遣到此做苦力来了。
这比杀了他们还痛苦,毕竟这些人曾经都是一派的掌门。
对于这些人来说,活得这般憋屈,卑微到尘埃,还不如早早就去了。
看来那个人,很会抓住人心呢!
什么叫杀人诛心,大概这就算是一种吧!
正想着,就听到有脚步声传过来。
是一队人,都是穿着斗篷,他们押着两个人走了上来,凉月瞧着这两人身形熟悉,便从树后走出来,靠近了些,一瞧,凉月就感觉天灵盖冒出一团火来。
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周柳湾和无易。
他们两个走路一瘸一拐,面色灰白,显然是受了重伤。
这两人不好好待着,跑出来做甚!
这回好了,那两个还没救出来,又搭进去两个。
“谁?!”
有个警觉的侍卫朝这边看过来,还好凉月躲闪及时。
眼见着周柳湾和无易被押上去,凉月心说这地方,她不想去,也得去了!
凉月远远地跟在这些人身后,正琢磨如何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救人,突然感觉后背一痛,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从后面捂住了嘴。
“嘘!走!”
是楚安。
他拉着凉月往山下跑!
“你胆子够肥的,我告诉你不许乱走动!”
楚安压低了声音,也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他们抓了无易和周柳湾!”
楚安停下步子,回头望了下山顶。
“抓了就抓了,他们没本事,还能次次等着你来救?”
楚安又说,“苏野和苏樱不在这儿,他们俩今早被带走了!”
凉月觉得事情变得不简单起来。
为何带走的,偏偏就是她要救的人?
看楚安的神情,也不像是在诓骗他。
“有人走漏了风声?”
楚安摇了摇头,“可能,是别的原因。”
楚安指了指山上:“那两个姓苏的,恐怕救不得了。我既然答应你是两个人,那便帮你将那两个人带出来好了。”
“不行!”
苏野他们突然被带走,很可能已在生死一线。
“我可只答应帮你救两个人,多了,可就是另外的条件了!”
楚安话语间尽是威胁。
凉月已经退无可退,他还想怎么样?
“要么是苏氏掌门,要么就是这两个笨蛋,你选吧!”
楚安这是在要凉月自己做出选择。
要么妥协,要么就要失去朋友。
“你一个皇子,不可能什么手下都没有吧?”
凉月才不做这样愚蠢的选择。
“我叫你帮我,可没叫你以楚安的身份帮我,是吧?六皇子!你不是自诩要勇闯三界吗?你连这点权利都没有,还怎么勇闯三界?”
楚安漫不经心的脸上,显出一丝惊讶,他挑了下眉毛。
“顾凉月,你用激将法,对我可没有用。”
凉月“呵呵”一乐,说:“看来你也不过就是个怂货。”
听到“怂货”二字,楚安不知被触动了哪根神经。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你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我却还愿意帮你,真是见了鬼了!”
楚安大概也在恼恨自己,可他还是想证明给顾凉月看,他能做到,并且能做得比别人强。
这种与生俱来的胜负观念在他还是孩童时,就在他母亲的教导下变得格外深刻了。
从小,他的功课就是众位皇子中最出众的,就算是一向偏心的父皇,也不得不承认楚安的出色。
所以对楚安来说,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不行。
凉月也正是抓住了楚安的这一点,让他帮自己多救两个人。
“你既然要我去救苏氏掌门,是不是应该猜一猜,他可能被带去了哪里?”
凉月对楚安说:“你说呢?这事儿不应该让我猜吧?你不应该比我更了解那个人吗?”
“那个人……”
楚安低沉地笑了下。
“他还算是人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凉月想问,可楚安只是别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便不再多言。
二人又乘上了马车,楚安却不带着凉月去救人,反而来到了市集。
“来这里做什么?”
凉月可不饿,不想吃东西。
“你不饿,我饿。”
楚安拉着凉月下车,“你不吃,我吃。我帮你多救了人,你陪我吃顿饭,不过分吧?”
“过分!”
凉月想收回手,却被楚安死死勾住手腕,“你要知道,如果不是灵脉被封,一百个人我现在都救回来了。”
“那又如何?你现在只能听我的!”
在这条人潮熙熙攘攘的集市上,各种小摊贩不胜枚举,楚安就像个从来没有逛过街的小孩儿,每个摊位都要瞅瞅瞧瞧。
“分明就是在拖延时间。”
凉月表达着不满,不过楚安完全不介意。
他拉着凉月,遇到吃的就买一份尝尝,遇到好玩的就买两个,弄得凉月哭笑不得。
第564章 慢条斯理
“你是小孩儿吗?买这么多,不怕撑得积食了?”
这会儿天气暖和一些,凉月也有了几分精神,再加上吃了一份热乎乎的包子,凉月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脸色好了许多。
“我看你的身体,就是饿的!”
楚安将一个鸡腿塞给了凉月,“还说我是小孩儿,你自己吃得不也挺香的吗?”
凉月两只手上都是吃食,胳膊上挎着几个袋子,里面也是各式各样的小吃,腰上挂着个楚安给他买的小饰品,一时间凉月竟没有办法反驳他了。
“那也不用买这么多吧!你不觉得自己在这些小贩眼里,都在闪闪发光吗?就好像……”
“财神爷吗?”
凉月摇头:“好像个二傻子。”
楚安不怒反笑,这回他倒是笑得不那么阴森了。
“你说得对,确实有点像。”
楚安嘴上这样承认了,可却还是我行我素地一路买到了酒楼门口才肯罢休。
“我饱了。”
凉月吃不下。
楚安却不在意这些,他自顾自地把店里最有名的几道菜都点了。
又点了一壶酒。
“喝酒误事。”
凉月提醒他。
楚安也不听,酒上来之后,还不忘给凉月也倒了一杯。
“吃了,你会感谢我的!”
楚安冲着凉月眨了眨眼睛。
“故弄玄虚。”
凉月只吃了一口酒,她还嘱咐楚安不要喝多了,她扛不动他。
一口酒下肚,楚安长吐了口气。
“我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出来玩了。”
能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待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出去呢?
凉月倒是巴不得能日日呆在王府里,做个吃了就睡小傻子。
她从小到大跑遍了人界,实在是太向往安定而平静的生活了。
“玩够了吗?办点正事儿,赶紧去救人!”
再拖一会儿,怕是苏野和苏樱小命不保。
楚安却不紧不慢地吃菜,慢条斯理地,一条鱼吃了半天也不见少。
凉月叹了口气,她这种急性子就见不得这样的。
“你急也没有用,还不到时候。”
楚安倒似乎胸有成竹。
“何意?”
凉月不解。
“今日是十五,十五夜里才会做祭拜,你去得太早,也是见不到人的。”
原来是这样,楚安大概早就知道,他只是在等着凉月着急,这样他才觉得有意思。
“祭拜什么?”
凉月不太懂。
“当然是祭拜神明了!还能祭拜什么?”
可凉月听着,总觉得他是话里有话。
“你若是无聊,大可以在窗口看看风景,吹吹风,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们俩了。”
楚安吃完了,就在里间的软榻上歇息去了。
凉月被楚安的话弄得心神不宁,她总觉得今晚的所谓的祭拜,可能会很不寻常。
凉月小憩一会儿,让自己能养足了精神。
到了集市散去的时候,落日的余晖将这条街照得红彤彤的,然后各家各户都在店门口,挂上了一条土黄色的布巾后,他们便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将店门都关上了。
凉月还以为这是当地人打烊时的一种习惯,就没有在意,等到夜深了,凉月等得不耐烦了,便想去把楚安给抓过来问问,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凉月到里间一瞧,却发现软榻上空空如也,软榻是冷的!
这个骗子!
早就跑了!
根本就是在戏耍她!
凉月说罢便要离开,去楚安算账。
这时候,就听到远远的,有乐器吹奏的声音,这乐器声音很不一般,不是唢呐不是笛子,声音低沉中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尖利,这种矛盾的声音实在无法形容,大概只有真的听过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而且,凉月听着这个乐器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这时候,只听到外面的门户好像一下子都打开了,有不少人如同蜂涌一般地冲了出来。
他们好像还在高呼着什么。
凉月立刻有冲到了窗口,就瞧见方才还是黑沉沉的夜幕,此刻竟然被火把照得通亮。
而那奇怪的乐器声音,竟然是一根牛角做成的号角。
那号角足足一人多高。被架在木头架子上,最令人感觉奇怪的是,这号角根本没有人在吹,却能发出那种令人寒毛直竖的声音。
凉月再往街口看去,只见一个长长的队伍朝这边过来,而他们身着各色斗篷,连那些白日里做生意的小贩们,也换上了那些和他们样式差不多的斗篷,人流跟随着这个大牛角往街道的另一边走。
是那伙人!
凉月一直以为他们是隐藏在暗处的,哪怕他们曾经有人做到了国师的位置,也不至于这般大张旗鼓的。
这时候,凉月看到了苏野,他默默地走在人群中,只是他没有穿斗篷,而是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裳,他神情木然,眼睛里也看不到什么神采,就连走路,也是略显僵硬的。
凉月越瞧越觉得不对劲,这明显是被控制了。
不过片刻功夫,又有一抹红色从街角拐了进来,是苏樱,苏樱也与苏野一样,僵硬而呆滞,她是被人推着走过来的。
想起之前楚安所言的祭拜神明,难不成……
凉月不敢犹豫,她现在无法使用灵力,但也不能见死不救。
“别急,主角还没有到场。”
楚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凉月一惊,回头去看楚安,他也是一身斗篷装扮,只露出个眼睛眉毛。
“你去哪儿了?”
隔着面巾,凉月都能看到楚安的轻笑。
“去帮你救人啊!那两个废物已经平安了。”
楚安说罢,又拉着凉月隐到了暗处。
“一会儿你不要轻举妄动,我自会帮你救人出来。”
凉月至今都不太相信楚安的话。
“好。”
可她现在,没有别的法子。
楚安闪身离开,凉月躲起来,她其实也想看看,那个所谓的主角,会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伴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那街口出现了一辆彩车,七彩的颜色在夜里被火把照得都镀上了一层红色。
彩车里坐着一位身形娇小的女子,女子盘膝而坐,戴着面巾,发髻高高盘起,远远看上去,倒是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再看那女子的手一直在身前做一个法印,她一直闭着眼睛,做出一副安详的姿态。
这女子的七彩车行过之处,便会有车边的侍女往路边抛一些像香包一样的东西,路边的人都疯抢这些香包。
里面有金子不成?
凉月看到这一幕就觉得很好笑,这种低劣的行骗方式,竟然还有人信。
第565章 复杂
凉月看到有不少人往七彩车上丢银子,还有的人丢的是铜板。
啊,这!
凉月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不过这车上的女子,大概就是楚安所说的人。
她一直坐在车上,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什么都不需要说,就有人相信。
而她发下去的那些香包,那些人抢到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他们,吃里面的药丸。
凉月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凉月不敢想象,这些人是怎么一步步成为他们的工具的。
再看苏野和苏樱,他们已经被拥在了一处高台上,高台之上有两个身着斗篷的人,手里拿着大刀,这和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所谓的祭拜神明,不过是这些人敛财的一次机会。
可为什么偏偏是苏野和苏樱呢?
为何偏偏是和自己有关联的苏氏呢?
难道那个人只是为了杀了他们两个来泄愤?
还是说,那个人猜到了,凉月会来救人?
还有,楚安要如何凭一己之力,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下他们两个?
凉月还没有想明白,就见苏野接过了一把刀,却不是朝着自己,而是朝向了苏樱!
那可是他的爱人啊!
他真的被控制了心神,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记不得了吗?
凉月真想下去,踹苏野两脚!
可她现在无能为力,就连她的喊声也被这些人的高呼声给掩盖了。
“慢着!”
有人高喊了一声,听声音,正是楚安。
而下一刻,从街市的两头突然冲出来一众官兵,将这些人围得水泄不通!
楚安飞身到高台之上,替凉月踹了苏野一脚,直接把他从高台上踹下去了。
然后楚安摘下斗篷,从袖中取出了圣旨,宣读起来。
大概意思就是这帮人是骗子,朝廷下令捉拿,格杀勿论。
这情节的转折是凉月完全没想到的。
楚安和这些人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可高台之下的人似乎并不领楚安的情。
有人从人群中冲出来,他手里拿着抢来的香包。
“这可是灵药啊!我娘瞎了二十年的眼睛,只一颗,立刻复明啦!”
然后又有人出来附和。
这些人很明显是和那帮人一伙的,可偏偏这些人都相信了。
凉月从暗处走出来,想着要不要过去帮忙,却见楚安朝着七彩车上的女子一指,那女子面上的纱巾都被劈成了两段。
而纱巾之下,露出来的脸,竟然是一个男人的面庞,而且还长着胡子!
在众人一阵惊呼中,楚安又拔剑指向了那假扮的圣女,说:“假的真不了,此人有多大本事,一试便知!”
说罢楚安便朝着那人攻了过去。
那人见势不妙,正要出招。突然捂住胸口,喷出一口血来,连一招都没出,便直接一命呜呼,跌到了车下去!
而其他身着斗篷的人,见势头不对,正要逃走,就被两边的官兵给堵住了。
一切又快又突然,凉月甚至不明白,怎么突然画风就变成这样了?
但她来不及多想,她迅速下楼,从人群中穿梭过去,趁乱将苏野和苏樱带了出来。
给二人一人喂了一颗清心丹,这两人才恢复了神智。
苏野看到凉月。
“咦?怎么是你?”
凉月没好气地说:“这话我也想问你。”
苏樱服下药后,可能是太过疲累,靠着苏野睡了过去。
凉月便将这几天的事情给苏野讲了。
苏野恼恨地捶了捶地面:“是我大意了,害了门里的弟子,还害了师姐!”
“你倒是说说,这些人的头目,他们抓你们这些掌门做什么?”
苏野却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甚至都没有见过这个人的脸,但他的修为极为深厚,而且下手狠辣,他将我们的修为一一废掉,却又不肯杀掉我们,他好像很恨我们,以折辱我等为乐,叫我们去做苦力……”
凉月听着苏野的叙述,越来越搞不懂这人到底想做什么了!
“他恨你们?还是恨你们背后的门派?”
凉月其实不愿意管道门的事儿,但是不管,她心里的谜题解不开。
她必须知道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成吧!你俩现在一点修为都没有,就是两个普通人,我会差人将你们和苏氏的弟子送回苏氏,至于其他的,我保证不了。”
凉月去寻了无易和周柳湾,却发现只有无易在等着自己,周柳湾已经不见踪迹。
“那臭道士呢?”
凉月问。
“周柳湾被吓破了胆,已经带着其他人回凌国了。”
凉月则不强求什么,这一趟他们门派确实损失太大了。
凉月将苏樱和苏野交给了无易,让他帮忙送他们回苏氏,自己则留了下来。
天亮的时候,凉月又回到了那间酒楼,还是那个雅间,而楚安,正静静地坐在窗口,等着凉月回来。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楚安转过头看向凉月。
凉月则仔细重新打量着楚安。
“我是来解谜的,你和那些人,到底是不是一伙儿的?”
凉月问。
“是,也不是。”
楚安总是这样故弄玄虚。
“那是颗弃子,杀了也无妨,还能树立我的威信又能帮你救人,何乐而不为呢?”
听到这儿,凉月有些失望。
她希望楚安只是为了除掉这些祸害,才委屈自己去做细作的。
“谁对你有用,你便用。没用,你便除掉他们。”
凉月想,她对这个人的期待,还是太高了点。
“你很失望,那也没有办法,还有一天,你必须陪在我身边。”
楚安起身,拉过凉月的手。
“走吧!”
去哪儿?
这家伙复杂到凉月就想离他远远的。
花酿也好,风缄也好,亥北也好,他们都是敢爱敢恨的,性格一点都不难猜。
只有这个楚安,他明明是人族,却叫凉月望而生畏。
“回宫!”
楚安冲着凉月一笑,伸手在她的侧脸蹭了下,温柔地说:“瞧你脏的!该换身衣服才好。”
马车悠悠然进了宫,凉月与楚安一同用膳,又和楚安往别的宫殿去。
“去见我的母后!”
凉月蹙眉,低头看看自己的女装,楚安叫她去见靖海国的皇后做甚!
“放心,我的母后很喜欢你,她很想见你。”
凉月总觉得,楚安话只说了一半。
楚安却只是淡淡地笑,说:“你不用担心,不会留你做皇子妃的!”
这就好!
凉月跟随楚安到了皇后宫殿,皇后正在院中赏花,楚安只叫凉月先等候一会儿。
“一会儿会有人来叫你,你待着不要乱走。”
第566章 一场梦
凉月想,你们家的罗烂事儿我可不想管。
于是找了个理由,就说自己肚子痛,便溜之大吉。
皇宫足够大,足够凉月躲藏起来,楚安竟然也没有派人来寻,凉月暗中窃喜,寻了一处荒凉的宫殿,想休息一会儿。
正巧此时天下起了雨,雨势很大,凉月想宫里应该也不会有人在这样的天气来这么荒辟的地方来。
待了会儿,凉月觉得眼皮沉,就索性找了处小榻,沉沉睡了过去。
“姐姐,我怀了王爷的孩子。”
凉月瞪圆了眼睛,顿时抖了个机灵,然后又打了个大寒噤,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哪儿?
凉月左右一瞧,这里仿佛是她刚才躲藏的宫殿,只是这宫殿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方才的破败全然不见了,而是换成了粉红色的纱幔,鲜艳的纱幔垂着,窗外的风吹进来,将它们吹得四处乱摆。
可外面方才明明下着雨呢!
现在怎么是艳阳高照的?
凉月又觉得太奇怪了。
莫不是,她进了什么幻境吗?
是楚安做的?
还是说,这是梦呢!
凉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也变了,一身宫服,而且是凉月从来不爱穿的素净的款式,凉月不喜欢。
正心中觉得蹊跷,凉月又从不远处的镜子上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是谁做的幻境?
竟然能把她的容貌也换了?
凉月瞧着镜中女子的姿容,还真当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只是这女子虽身着宫服,面部妆容却十分简单,简单到可以用素面朝天来形容了。
既然是素面朝天,又怎么会倾国倾城呢!
因为无论是眉眼,还是嘴唇,都好像是女娲雕琢出来的极致精品一样。神韵之间又带些病弱的娇柔。
还真有些病美人的姿态呢!
凉月这么想着,便又感觉自己的嘴巴竟然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而她说出来的话,更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凉月听到自己发出的陌生声音:“哪位王爷这么威武!还敢挖皇帝的墙角?”
而在凉月的脑海里,又自动闪出了这个管自己叫姐姐的人的身份,凉月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她是兰妃,是这个女人的妹妹。
而凉月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此处的,又是怎么成为了兰妃口中的姐姐的!
凉月只知道一件事儿,此刻这身体的主人,说话可不让人,一句话就把兰妃怼得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姐姐,为了李家的荣宠,为了你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你身为后宫之主,不是应该帮妹妹度过这关吗?”
哈?
凉月想,这人脸是有多大啊!
竟然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之后,还能想让着自己这位当皇后的姐姐给她兜底儿。
若是凉月能控制得了这女人,肯定一脚已经踹上去了。
不过,看来这位皇后还挺有涵养的,遇到这等事情,居然还能沉得住气!
或许她真的会为了她的家族,选择给她妹妹遮丑?
不过凉月看这两人关系微妙,可不像姐妹情深呢!
“来人呐!”
皇后大声喝着,“兰妃祸乱后宫,将其打入冷宫!”
呦!
这是要大义灭亲?
不像,怎么觉得更像是幸灾乐祸?
或者说,是饶有兴致地火上浇油呢!
凉月觉得,这出大戏,无论是幻境也好,无论是梦境也罢,就都跟着看完吧!
“姐姐!你!你可是我亲姐姐!”
兰妃连挣带逃,不叫太监们抓住她,她身手可倒是麻利,折腾得满头大汗,居然爬上了树!
这可真不像是有孕在身呢!
皇后此刻已经施施然走到了廊下,就看着兰妃在树上耍猴戏。
“你们!你们都滚开!”
兰妃大喊着,捂着肚子,“本宫身怀龙种,看你们谁敢动我!”
皇后嗤笑一声,冲着身边的贴身宫女道:“去,把陛下的起居录拿来,顺便去请太医院院正,让他来给兰妃把把脉,算算日子,也好给兰妃娘娘安排安胎之事。”
这皇后说话时态度不紧不慢的,好像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一般,又或者,她早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事儿。
兰妃一听,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绿的,没什么好色儿。
她一咬牙一跺脚,手一松,就从树上跌了下来。
成何体统!
凉月如果现在可以,一定一手抓住兰妃,然后把她收拾一通!
可这皇后还真是个稳当性子,居然按兵不动。
就那么安安稳稳地立在门口。
众人都涌过来,要把兰妃接住。
虽然兰妃与皇后娘娘是姐妹,可她们关系不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这若是兰妃在皇后宫里出了什么事儿,可就没人能说得清了。
这兰妃可不是善茬儿。
黑的说成白的,这本事她可是练得炉火纯青的。
不过,兰妃没事,孩子也没事。
有人接着。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帝楚炽。
这人,长得不得不说,确实值得这些女人为他迷得五迷三道的。
可这人很明显,是又帅又渣,凉月不喜欢。
凉月瞧见楚枳接着兰妃,怒发冲冠,怒气冲冲地瞪着皇后。
他眸子中尽是对我皇后的嫌恶!
这人,有病吧?
他分不分得清青红皂白啊!
“你个妒妇!竟敢谋害皇嗣!朕要废了你!”
凉月听到这皇帝冲着皇后大喝一声!
这一声喝,喝得绝情,喝得令人悲从中来。
可凉月却觉得,这皇后,只觉得痛快!
她到底痛快什么?
是她当皇后腻歪了?
不像!
皇后偷偷地冲着兰妃眨了眨眼睛。
凉月听到皇后的心里声音。
接盘侠这不就来了吗?
哈!
她这是在帮兰妃?
她,她才是病得不轻吧?
把自己的丈夫拱手送人不说,还巴不得皇帝废她?
看来这皇后,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想做这个皇后吧!
甚至于对皇帝都谈不上喜欢,仅仅是为了保全家族荣耀罢了。
一想到这个,凉月心里便不痛快。
她和白洞庭,还不是被硬撮合在一块的?
而他们如果将来真的成了亲!
保不齐也会是这皇后这般模样吧?
虽然凉月知道,白洞庭对自己还是颇有好感的,甚至他知道凉月是妖主之后,都还能忍住不被吓跑!
可凉月也深知,他们两个,并不是那种契合灵魂的喜欢。
仅仅是顾氏皇族给白家的荣耀和体面而已。
凉月此刻,好像听到了这女人心中的万千思绪,就好像是这女人要把自己的故事,讲给凉月听一样。
第567章 变了
齐枳废我之心不死,从我们大婚那日起。
这天下所有女人都可以入宫,唯有我不可以。
至于原因还真不少。
十年前我与他初见,他便被我一脚踹进了水里。
谁叫他说我胖!
好不容易减了肥,我有幸得了京城第一才女之名,他竟说我的诗是剽窃的!
我当众削掉了他的头冠!
待我及笈后,父亲安排我到太后身边伺候了几日。
明眼人都知道太后是什么意思。
齐枳却偏偏要选秀,一下子就封了四妃,还将我庶出的妹妹封为四妃之首。
他气我可以,也不能拆散人家的姻缘吧?
头顶着青青草原还不是因为他活该!
太后本来还不着急,齐枳这么一闹,直接就把我们俩的婚事亲力亲为地操持了。
干得漂亮!
新婚之夜,齐枳的脸跟抹了锅底灰似的!
朕要废了你!
这话,他说了四百多天,今日可叫他实现了。
谋害皇嗣是大罪,太后也保不了我。
两相看厌,我也乏了。
凉月找重点听了个大概。
这女人和皇帝,果然是被硬撮合在一块的。
强扭的瓜不甜,太后的多事,很可能害了这女人一辈子。
这皇后也是的,和皇帝明明可以做欢喜冤家的,可能是缘分还不到吧?
又或许是因为兰妃从中作梗吧?
又或许,这皇帝,真的不是什么善类。
凉月也可怜起这位皇后娘娘来。
皇帝还真够狠的,真的废了皇后。
若是仅仅打入冷宫也就算了,竟然命皇后身着赭衣,命人严加看管,不仅要每日做重活,还要跪两个时辰!
哎呦我这暴脾气!
凉月实在忍不了!
可她又无能为力,她只能深切地感受到这皇后所受的所有折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凉月想,如果有一天顾璨糊涂成这个样子,凉月就直接让他从龙椅上圆润地起开!
这样的日子过了七日,这皇后已经被磋磨得没个人样了!因着某些人的特意提点,这皇后还受了不少皮外伤,凉月看着都心疼。
第八日,圣旨来了。
赐死。
皇后毫无波澜,连眼睛里,都闪不出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这让凉月吃惊极了。
她是不怕死?
还是想早点解脱?
哪怕是死,也要离开这皇宫?
她这般决绝,倒是凉月没想到的。
“我要清洗一下面容。”
传旨的太监却不准,紧紧地催着。
“快些上路吧!我等还得回去复命呢!”
狗仗人势的家伙,定是收了兰妃不少的好处!
凉月想。
皇后不紧不慢地说:“李氏还没亡呢!”
那太监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又不敢说,怕得罪了皇后口中的李氏。
“快些快些!”
太监抖了抖衣袖,不耐烦地道。
“我还要一身素衣。”
皇后的声音更加平静了。
那太监瘪瘪嘴,道了句:“算了算了!”
皇后一点点将自己面上的脏污擦干净。
“我清清白白,如今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凉月听到皇后这般自言自语。
呵!
凉月憋了一肚子气!
若是她,皇帝你爱喜欢谁喜欢谁。我想要的,是一人之下的权利!
等你死了,我做太后才好!
凉月深深地叹了口气。
怂货!
毒酒未下肚,就听到冷宫外有人通传,皇帝到了。
这可惊了众人。
皇后的酒杯都到了嘴边了,那狗皇帝突然腆着大脸来了。
皇帝的大手却捏住了皇后的手腕。
皇后冷笑一声:“怎么?陛下已经讨厌我到要将我碎尸万段了吗?不过,朝三暮四没人说,这朝令夕改可不大好吧?”
“你……”皇帝抿了抿嘴,眼神复杂,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打量着皇后,“你这回,怎么不打人了?”
皇后却如释重负地笑了:“臣妾谢主隆恩。”
不得不说,笑得真好看!
直接把皇帝看迷了!
看来这两人从前,没少掐架!皇后没少摆臭脸给皇帝看!
皇后眼疾手快,趁皇帝发愣之时,脖子一伸,将毒酒一饮而尽。
这可是毒酒啊!你说皇帝都来了,你就不能把话说开了吗?
含冤而死,你能闭眼?
凉月实在不理解。
热辣的酒气穿肠而过,皇后松了酒杯,冲着皇帝又是一乐,淡淡地说:“我想我可以闭眼了。”
她再也不用再和这个讨厌的家伙斗智斗勇了!
凉月都替这个皇后心累。
皇帝一瞬间慌了神,他似乎没想到,皇后这回跟他玩真的!
他拥住了皇后,那是他第一次拥抱皇后,竟是在皇后弥留之际。
皇帝想:“如果她能温柔一点,我也是可以好好待她的。”
可是,她性子就是那么烈!
皇帝一下下轻轻地摸皇后的后脑勺。
“恬儿。”
这是皇后的闺名,这名字,皇帝从未唤过!
他从来都那么冷,离自己那么远!
“你是怕我到地府,告你的状吗?”
“朕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凉月无奈地撇撇嘴,这两人把关系闹得这么僵,绝对是因为这两人这张破嘴。
皇后睁开眼,茫然地对上皇帝红红的眼睛。
煽情!
快点煽情!
要被你们两个别扭死了。
“不是你先讨厌我的吗?”
你看看,皇后心里,就从来没觉得,皇帝正眼瞧过她!
有没有正眼瞧过,凉月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哪怕正眼瞧过,可能皇后也根本没在意过吧?
凉月越来越觉得,这两个人很可能是互相心悦对方的。
只是因为过多的外界的原因,才叫这两个人谁也不想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吧!
皇帝皱了眉,不服气地“啧”了一声。
“不知道是谁削了朕的头发!还辫成了辫子到处炫耀!不知道是谁说朕长得像麻杆!不知道是谁说朕中看不中用!不知道是谁……”
皇帝哇啦哇啦数落了皇后一顿,说得快要岔气的时候,他拍了拍心口,“气死朕了!”
皇后莫名其妙地歪着脑袋看他,他怎么有点重影了?
这人在说什么?好幼稚!
皇后揉了揉眼睛,舌头好像也开始打结了似的。
“把嘴闭上吧,吵得我连死都忘了。”
这可真是,不怼皇帝她难受是吧!
凉月想,这回总算是完了吧!
她这梦可以醒了吧?
都说人死如灯灭,凉月以为,她可能是梦到了这屋子前主人的遭遇。
亦或者,只是凉月的自行脑补呢?
可是,凉月从没有知觉,又渐渐地变得腰酸背痛的!
这是怎么了?
难道说,这梦还能续上?
第568章 兰妃
皇后睁开眼,醒目的明黄色就刺得她眼睛疼。
她伸手摸了摸,这棺材手感不错,还是温的!
看来皇帝对她再不好,还是给足了她死后的尊容的!
“恬儿怎么一醒过来,就不老实呢?”
突然的人声吓了凉月一跳,皇后差点呕了!
为什么呢?
被皇帝恶心着了呗!
那说话的语气,和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呢!
皇后动了动,感觉身上的伤好像擦了药,但还是疼,她又不想动了,便去抬头寻这人在哪儿说话呢!
一抬头,就对上皇帝深不可测的神情。
为什么说深不可测,因为凉月实在不明白,这皇帝葫芦里,是放了什么迷魂汤,这皇后,到底死没死?
应该没死。
那这皇帝这么多天,玩得是哪一出戏?
凉月怎么看不懂呢!
“你能说人话吗?”
皇后坐起身,环顾了寝宫一圈,天还未亮,皇帝占着另外半边软榻,正拄着脑袋,冲我笑。
笑得真难看。
这是皇后的心声,也是凉月的心声。
为何?
因为这皇帝,喜怒无常,谁敢与他多接触?
凉月只求快点梦醒!
和那些没什么好心眼的登徒子一个德行!
皇后想。
我没死!
她又想!
这倒是最意外的。
她又在心里想。
这不是废话吗!
她死了,皇帝还能将她放进自己的寝宫?
那才是真疯了!
不过,这皇帝倒像是撞坏了脑子失忆了一般,竟然主动讨嫌来了!
“我如今是待罪之身,陛下还是去别的嫔妃那里吧!要不我给您腾地方,你不用挪动地方!”
皇后准备绕过他下榻,却被皇后捞了回去。
这一出倒是和楚安挺像,耍无赖!
不对,应该说是楚安癞蛤蟆眉毛随根儿,随了他们家先人了。
皇后的头顶着他的下巴,只听到头顶有个声音说:“恬儿何罪之有?朕疼你都来不及!”
恶心!
凉月真想快点离开。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对了!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那什么!
那个字,凉月觉得用在皇帝身上,可是再好不过了!
贴切!
十分贴切!
这人就是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玩意儿!
不过话说回来,这皇后只是睡了一觉。
皇帝连夜去报班学说话去了吗?
也学得太快了点。
“恬儿……”
“哦。”
“恬儿,恬儿……”
这一遍遍地叫,皇后都应累了。
凉月快听吐了!
这人是不是被夺舍了!
皇后走不了,就干脆装睡。
额前落上了什么热乎乎的触感。
皇后心头猛地一紧,她想,我得想法子给我爹报信。
这个皇帝,可能是假的!
对,这点凉月十分同意。
终于捱到皇帝起了身,皇后才想睡个回笼觉,就听到皇帝吩咐宫人动作轻一些,不要打扰皇后休息。
皇后?
他疯了吧?
他不是废后了吗?
凉月心里有百般疑问。
皇后比凉月,也好不到哪儿去。
皇后瞬间困意全无,她觉得,这宫里,肯定出了大事了。
皇帝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失忆了?
还是脑子被驴给踢了?
皇后匆匆来到兰妃宫里,既然没有处置自己,那可能代表着兰妃被处置了。
可是,怪了!
皇后进到兰妃宫里,都傻眼了!
什么都没有变!
端茶倒水的宫女,张张罗罗的小太监,还有那稳稳地倚着贵妃椅的兰妃,她们一个比一个正常,好像他们完全忘了,前几日发声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说,自己重生了?
皇后连忙唤来宫女,询问了日期。
没有,日子没错!
她还是她自己。
皇后诧异地盯着懒羊羊的兰妃。
把齐枳的疯癫行为讲给兰妃听。
“陛下可能是吃错药了。”皇后决定一会儿再去趟太医院。
兰妃却不以为意,笑言:“陛下是不是吃错药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姐姐你,脸红了。”
皇后摸了摸自己的脸,是烫了点。
“姐姐好福气,陛下心里,是有姐姐的。不像妹妹我,百般讨好陛下,最后也不过就是陛下的一枚棋子,是陛下用来起!姐姐的工具罢了!”
兰妃阴阳怪气地道。
皇后根本不信兰妃所言。
“工具若是有这么大的权利,可以磋磨一国之后,那这工具,恐怕将来会咬手呢!”
皇后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她这几日在冷宫里的日子是拜谁所赐,她是很清楚的。
兰妃杏目圆睁,冷笑了声。
“姐姐,你可别忘了,咱们入宫,可不是为了与陛下谈情说爱的。一切,都是为了李氏!我不磋磨你,陛下怎会对姐姐起恻隐之心,又怎么会到冷宫去看姐姐最后一眼。你我一正一邪,关系不合,皇帝才喜闻乐见,他才会更宠我们当中的一人。”
兰妃真是清醒得令人佩服。
凉月想,这兰妃若是在凌国皇宫可就能把顾璨拿捏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兰妃起身,冷冷地看向了皇后。
“姐姐还是快些回去吧!你这只小白兔,如今成了陛下的心头肉,臣妾也就失了势,陛下可不希望看到咱们姐妹俩齐心的样子。”
皇后眉头皱起来,她大概是没想到,兰妃也能清醒至此吧!
皇后盯上了兰妃的肚子。
这孩子……
兰妃白了皇后一眼:“姐姐,你想什么呢!祸乱后宫是大罪!再说了,陛下会连自己的种都识不出来吗?”
兰妃到皇后宫里去闹,就是要让帝后离心,就是要让皇帝废后。
因为这个不争不抢的皇后,对他们李氏是没用的!
而她,比她的姐姐,更适合做这个皇后。
谁能想到,一颗弃子,竟然阴差阳错地被盘活了。
而兰妃这才真正明白,皇帝心里其实早就有皇后,他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是出于对李氏的忌惮,还是出于对皇后的同情,还是单纯地就是玩腻了,想换口味了。这谁也不知道。
皇后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不想在这皇宫里,却成了一国之后。
本来她心已凉,却没想到,皇帝竟然不肯让她死,还对她态度有所转变。
可她讨厌,李氏与皇帝的制衡,她不想参与。
当初被送去宫里陪伴太后就不是她的愿,如今,她更是只想清清淡淡地过完一生,离权利的漩涡远一点。
可是,不可能!
皇帝非要拉她入局!
皇后一阵头疼,从兰妃宫里又出来,也是浑浑噩噩的。
皇帝对自己态度大转变,到底为何?他到底为什么?
第569章 矛盾
他准备拿李氏怎么办?
皇帝不杀自己,是因为他根本就是可以将整个李家连根拔起的,他只是在警告李氏,他可以掌控一切,没人能将他当成一个傀儡?
思考到这地步,皇后也知道,自己不用在纠结了。
皇帝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他说了多少花言巧语,都不重要了。
她也不求自己能保全地位。
她只想,将来李氏倒下的时候,她能为李氏求一个不那么惨的结局就行了。
于是,皇后来到了御膳房,做了一碗羹汤,又亲自端着羹汤到御书房外,手都在打颤。
她想起来,当初在太后宫里,皇帝是夸过她做的汤好喝的。
只是那时候,皇帝大概是不知道,这汤是她做的吧?
只是皇后没想到,皇帝竟然亲自出来接她。
他笑得越灿烂,皇后越觉得悬在头顶的刀越锋利。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皇帝上前扶着皇后,好像生怕皇后摔了。
他脸上温和地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与从前冷脸的时候相比,反而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了。
皇后打起了退堂鼓,她没兰妃那些心眼子,怎么跟皇帝斗智斗勇?
“陛下,要不,你还是把我废了吧?”
皇后还是第一次在齐枳面前这么地心虚。
她这招以退为进,皇帝不知道受不受用。
果然,皇帝他先是诧异了下,然后脸上的笑全部都收敛起来了。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凉月看不懂。
其实疯爹也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他脸上的表情也常常耐人寻味。
可凉月却觉得,这个皇帝,他更加奇怪更加矛盾,
他重新坐回龙椅之上,手搭在椅背上,好像要把那龙头摸出包浆来。
“你是为你妹妹来的?为你们李家来的?”
皇后深吸了口气,把怒火硬压了下去,声音还有点抖。
“你不是为了朕,才来的?”
这怎么说呢!
皇后与兰妃关系不好,可毕竟都是李氏的人。而李氏虽然之前想弃她于不顾,可毕竟之前是她一直忤逆家里的意思。
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母,李氏还是不忍心。
我为什么要为了你来呀!躲你都来不及!
皇后心里想。
可她不能这么说。
都说死过一次的人,就活明白了。
皇后大概是明白这个道理了。
她现在不求自己能出宫了,她也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也出不去了。
她就想和皇帝不那么别扭地相处。
“朕问你,朕当年纳妃时,你可有异议?”
皇帝突然道。
丢脸极了!还用问吗?
皇后忍下到嘴边的话,她抽了抽嘴角:“不敢不敢。”
皇后听到皇帝鼻息里吐出点恶气。
“朕再问你,新婚之夜,朕冷落你,你作何感想?”
这皇帝,你觉得皇后会与你说实话吗?
冷落?如果和我吵架到天明也算冷落的话,那确实有点累。
皇后心里戏码真多,她若不是咬了咬唇,把脱口而出的话憋了回去,恐怕皇帝还得再废她一次。
不过这皇后憋得太辛苦,鼻子突然一酸,眼底就有点涩,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憋屈地哭了。
皇后提高了声调问我:“若朕说,朕爱兰妃,朕要继续给她无上的荣宠,给她朕所有的宠爱呢?”
那敢情好,项上人头稳稳当当,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保住家族的使命轮不到自己头上,皇后不就又可以当得轻轻松松的吗?
皇后本是这么想的,可不知我为何,她心底有个东西,好像有点发酸。
不行!我不能表现得太兴奋。
皇后竟然以为,这是她在觉得高兴?
她是不是在冷宫里呆几天,脑子呆傻了?
皇后压住心底的“欢呼雀跃”,抬头冲着齐枳微微一笑,眼睛一挤,好巧不巧,刚才悬而未落的泪花就滴落下来。
这表情倒是正常的,她真的该哭一哭。
太过强势,皇帝不会喜欢的。
凉月这般想。
皇后咧嘴一笑:“看来是臣妾多虑了!臣妾这就回宫去,吃斋念佛,安分守己,绝对不打扰陛下您和兰妃的好事。”
皇后抬脚就走,不得不说,皇帝还真是博爱啊!
这算是自暴自弃了?
真没用!
凉月这样想,若是她,这男人凭什么要与别的女人分享,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那就抢过来。
没跨出门槛呢!皇后就被皇帝掐住,拎了回去。
龙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松软,椅背硌得皇后生疼,皇后痛得哭出声来。
是真的疼,毕竟她还有伤在身呢!
“不哭,恬儿。朕不想伤你的心的。”
他在说什么?
皇后愣住了。
他这表情,演得可真像个情种。
可皇后心里,却不知为何,方才心里的那股难受劲儿,都被皇帝这一句话,如融化的寒冰一样,令人心里暖暖的了。
“当时年少,朕被人奉承惯了,你从不把朕当成天子,几次叫朕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朕就故意欺负你!”
皇后听到皇帝在哇啦哇啦地说着那些往事。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呵呵呵……
凉月冷笑了一声。
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还是让他孤独终老好了。
可皇后心里想得却是:
我早就知道的。
我与他感同身受。
什么?!
凉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真应该各打五十,这两人半斤八两。
皇后的爹是名震天下的威远侯,她小时候又体弱,在侯府里娇纵得不知规矩为何物。
十年前踹皇帝下水的时候,其实知道他是太子。
太子有什么了不起?
皇帝老儿的天下都是她爹来守的!
后来皇后长大了,学了规矩,惹不起躲得起,只要有皇帝在场,皇后都会找各种理由推脱。
她其实也知道皇帝容不下她。
可梁子已经结下了,只要躲远些,总不会被欺负到。
皇帝就算再小肚鸡肠,也不至于因为这等小事,迁怒她爹。
谁知道这家伙总是故意来找茬儿!
大事儿找不上,就在各种小事儿上给皇后使绊子。
皇帝说皇后的诗是偷来的?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是在故意针对她,才把白的说成黑的!可是所有人都和他沆瀣一气,欺负她,指责她,就差扔臭鸡蛋了!
当年削掉的他的头发,皇后其实没有炫耀,反之,她把他们偷偷藏起来了。
毕竟是吃山珍海味长大的,皇帝的头发养得很好,油亮,又香。
第570章
有一次皇后拿出来,忍不住偷偷闻了一下,不想被家中幼弟看见了。
小孩子口无遮拦,就传出了瞎话。
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吧!才引得太后对她上了心。
在太后宫里再见到皇帝,他成熟了很多,变得不苟言笑,只是见到皇后的时候,会吐出不屑的嗤笑声。
想来想去,这两人到底从什么时候心里就把对方搁在心里,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这一年里,后宫里大事小情,皇帝都要和皇后抬杠,反正只要惹得我面红耳赤他就开心了。
这种事儿,他乐此不疲,有时候就是这样,玩笑闹得大了,就会伤人心。
皇后渐渐当了真!
她真的以为,皇帝是顶顶讨厌自己的。
不知哪一次他怒吼的“朕要废了你”的话,就入了心。
皇后的心陡然痛得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想起他每每愤然离去的背影,想起他把柔情分给了别的女人,皇后就恨不得再把他踹湖里,倒一倒他脑子里的水。
想到这儿,皇后一把推开了皇帝。
“陛下,臣妾乏了,这就跪安了。”
皇后要走。
只要皇帝不动李氏,皇后想,与皇帝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皇后要走,却又被皇帝拉了回来。
“恬儿,你与朕,重新开始,可好啊!”
皇帝何时这般轻柔地与自己说过话?
没有。
这两天的皇帝,与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他还是她认识的人吗?
“陛下,你不要戏弄臣妾了,臣妾真的累了。”
是真的!
皇后感觉心累!
很累。
她和皇帝斗智斗勇这么多年,她真的觉得自己身心俱疲。
可是,为何她,还是抱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阿枳,你不是逗我玩的,是不是?不是因为我特别?不是因为朝政?仅仅是因为,在过去十年的某一刻,你对我动了心,是吗?”
皇后小心翼翼地问。
温暖的怀抱总是叫人放下戒心。
“是,朕爱而不自知,朕错了。”
皇帝会承认自己错了吗?
再怎么,这转变也太突然了。
所谓事出反常,必定有蹊跷。
凉月觉得,这皇帝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事儿,他必定另有目的。
可是这皇后,怎么就信了呢!
凉月真想告诉这皇后:“傻丫头,你上当了!”
正为这个傻丫头着急的时候,凉月感觉自己被猛地抓了起来。
她乍一惊醒,猛地打了个激灵,她一睁眼,就对上了楚安的脸。
“顾凉月!你在这儿做甚!”
楚安脸色阴沉,他抓着凉月的肩膀,骨节分明的手在用力。
“谁准你到处乱跑了!”
凉月也不慌,她自动忽略了楚安面上的怒色,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说:“我累了。”
楚安眉毛跳了跳,后槽牙咬了咬。
“那也不许呆在这里!”
说罢,楚安就毫不犹豫地带着凉月冲出了这个宫殿!
“这里是禁地!”
楚安冷着脸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再也不肯往下说了。
无论凉月怎么问,这宫里原来住着谁?最后发生了什么?包括那个梦,凉月都很想弄清楚,可是楚安就是一言不发。
“你不说,我也能查到!”
凉月冷哼一声,索性也不说话了。
她任由楚安将她带回了皇后宫里。
这回可是皇后稳稳当当地等在这儿,等着顾凉月了。
凉月看向这女子的妆容,立刻就愣了一下。
这模样,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是却和凉月梦中所见之人,样貌十分相像。
她不就是那个被皇帝算计得团团转的皇后吗?
这么傻,居然还能这么命大,还能活到现在?
她是怎么稳住后位的?
靠她那个只会谈情说爱的脑子?
凉月本来是不想见这位皇后的,但是现在,她觉得她有很多话相和这位命大的皇后探讨一下。
正这么想着,那皇后先发了话。
“既然是凌国的皇室,怎么这般没有规矩?”
她声音比从前稳重多了,而且这眉眼间也没什么表情,可以说是与从前完全就是两个人。
这些年经历了什么,能让她变成这样?
可是要怎么问出口呢?
不如先与这位皇后,套套近乎好了。
“初来乍到,确实不懂规矩。”
楚安上前替凉月打圆场。
皇后清淡地笑了下,道了声:“赐座。”
凉月这才真的给这位皇后行了礼,又说了些客套话。
凉月想:“为了知道点事儿,她连面子都不要了!”
“本宫经常听安儿提起你。”
皇后的目光在凉月与楚安之间来回地动,她语气虽然淡淡地,但是却带些不满。
“本宫很想知道,像你这种女孩子,为何要抛头露面,还要去做什么妖主的?”
凉月瞥了眼楚安。
看来他没少跟他娘提起自己。
“抛头露面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人诋毁,自己的写的诗是抄的!”
凉月这话,分明就是在点皇后呢!
凉月不信这样的事情,她几十年了就可以轻易忘掉。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云里雾里的!可倒是牙尖嘴利。”
凉月听皇后这么一说,不禁觉得奇怪,当年可是皇帝派人散布的这件事,按理说皇后应该印象极为深刻才对,怎么会不记得?
难道是忘了?
她是记性不好?还是在懂装不懂?
凉月转念一想,不如我再试探一下她。
于是凉月回皇后:“我游玩时,也曾听说帝后情深,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哈哈……”
楚安先打断了凉月的话,“你这是打哪里听来的?分明是胡说。我母后在与父皇大婚之前,从未见过呢!”
嗯?
这是怎么回事儿?
凉月瞄了眼楚安,怎么觉得他笑得很突然,显得气氛非常尴尬呢!
凉月看到楚安冲着自己一个劲儿地使眼色,又觉得楚安是不想让自己再说话去了。
也对,那宫殿既然是禁地,就说明,肯定有什么事情,是外人所不得知的。
或许,这位皇后,并不是那宫殿里的皇后,他们仅仅是生得像。
凉月便不再多问,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凉月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皇后又与凉月说:“本宫曾命人给你画像,派出去的人一批一批,带回来的画,却每一次都不一样。本宫真是好奇,到底是本宫的人不中用,还是你变化太多。”
第571章
“我深以为,你这个娘,是假的。”
从皇后宫里出来,凉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楚安却笑了。
“顾凉月,你傻了吗?”
“我就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凉月叹了口气。
“可是,我还是得说。”
凉月对楚安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留情。
楚安这才皱了皱眉头:“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竟是这么想我的?”凉月嗤之以鼻。
“我就不该说。”
说罢,凉月便自顾着走起来,她其实也不知该去哪,就是胡乱地在街上闲逛。
她方才与那皇后交谈之时,发觉她对从前之事,毫不知情。
这太令人觉得奇怪了。
不像是失忆,更像是完全不记得从前的事儿了。
可楚安这么精明的人,他竟然没有察觉吗?
都不怀疑他的母后是失忆了,还是被人夺舍了吗?
而且,那皇后宫中明明有妖气,楚安也都不在意?
他都不担心他母后的安危吗?
还是说,他根本不需要担心?
那皇后不是妖,但她身上妖气最重。
所以说,那妖和这皇后关系匪浅。
楚安不可能不知道。
他不是喜欢捉妖吗?
这么大一只,为何不抓?
凉月弄不明白。
楚安到底是何意思?
“顾凉月。”
楚安突然唤住了顾凉月。
他指了指身侧的一间棋社,说:“你我对弈一番,如何?”
“若你输了,你当怎样?”
凉月心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谁输了,谁需得给对方讲一个故事。”
“那我不去。”
凉月转身就要走。
“是旁人不能知晓的故事。”
凉月眉毛一跳,这探索真相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她从小和疯爹下棋,和花酿下棋,可都没有输过。
她今日必定要从楚安这里,得到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二人落座之后,楚安非常客气地让凉月先落子。
“好啊!”
凉月志在必得。
楚安却含笑不语。
凉月一路上猛攻,楚安防不胜防。
“你要输了!”
凉月兴奋起来。
她太想知道皇后和那只妖的八卦了!
楚安微微一笑:“未必!”
待他再落子,凉月才发现,这家伙原来是个厉害的。
方才,都是在骗她!
让她得意忘形,让她放松警惕!
“坏了!”
凉月心里一惊,马上转攻为守。
可楚安就好似一只猛虎,紧紧追着她。
很快,凉月就败下阵来。
“你个,骗子!”
楚安淡然地笑了,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
“妖主,你的故事呢?我洗耳恭听。”
凉月撇撇嘴。
讲就讲!
“首先声明,故事里的我,不是我!我以故事主人公的角度来讲这个故事,让你听得明白些。”
“我怎么觉得,你是想让我听得不明白呢?”
楚安反问。
“不听算了!”
“我听!”
楚安好像对此特别有兴趣。
“也不是什么多有意思的故事,只是从前听疯爹讲给我的,前朝的往事罢了。”
凉月缓缓地说。
我娘说,她是穿来的,这个世界就是一本书。她临死前,告诫我,一定要远离一个叫楚昊清的人。
我会被楚昊清杀死,死无全尸,还要被灭全族的那种。
“烟儿,记住,恋爱脑死得快;搞事业,搞起来搞起来!”
我娘死不瞑目。
她不是舍不得我,她就是还没玩够。
“你嘱咐这个有什么用!好歹把后面的剧情告诉我再走啊!”
她走后的第七日,一队人骑马扬鞭而来,为首的那个披头散发的,从马上跌下,踉跄得趴在我娘的坟头嚎。
嚎得毫不体面,毫无尊严。
“我娘回到她的世界去了。”
我是要安慰那男人的,可这人抬头看我一眼,又把脸侧到另外一边,哭得更大声了。
我咬了口馒头,提着篮子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却发现又有一队人把我家给围了!
精致豪华的软轿挡住我家的破木门,一只纤长的手撩开帘子,施施然地,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这人倒是打扮得油光水滑的,极尽了体面,极尽了威严。
“我娘的坟在西山。”
我用手指了指。
“本王找你。”
他没动,只是用手指了指我,“本王是来带你走的。”
“你谁?”我问。
那人收回手,挺直了背脊,神色冷了些。
“你娘这么多年,竟没将你的身世告知吗?”
我从怀里掏了封信,递给了他的侍从,说:“请安王殿下亲启。”
我娘说,她这辈子欠得桃花债太多,才会带着我躲到这穷乡僻壤来,图个清净。
“安王,备胎一号。”
我娘这么说过。
果然,安王读了信,趁着天没黑,溜得又快又急。
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等到天上星星都暗淡,天边泛了白,那哭丧的人才像个恶鬼似的,披头散发、灰头土脸地到了我家。
“我只听我娘说过,沈星河是大渊的战神,可没听说,这人是个哭包。”
沈星河的眸子里藏着另一片星空,他讶异地盯着我,又盯着我手里的馒头。
“你没走?”他不可思议地扯了扯嘴角。
“和谁?安王吗?”
沈星河上下打量我,仿佛要把我的灵魂从躯壳里抽出来,看看是不是和我娘一样的与众不同。
过了会儿,沈星河嗤笑一声:“安王是真瞎!你生得那么像他。”
“你要骂我丑,大可不必说我长得像个男人。”
沈星河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吵醒了鸡,它们发出咕咕的叫声。
我将吃剩的馒头放回篮子里,起身上前,抓住了沈星河的衣角。
“我想说,让我跟你走。”虽然我也不知道为啥,他又不是我爹。
沈星河憋住了笑,转而握住了我的手腕。
“烟儿,咱们回家吧!”
我抬头看他,总感觉他下一句会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这样的的话。
“上次见你,你才刚会走!”
呃……
杀伤力一样强!
真怕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拨浪鼓逗我。
我都成年了啊!
“打今儿起,你就是将军府的千金!”
“我不做什么千金!”
我驳了沈星河的话,转头看向西山,“我要搞事业!”
我以沈将军远房侄女的身份随沈星河一同回京。
作为暗恋我娘十几年却从来不敢和我娘说其实早就被我娘看穿了的小师弟,我娘说,如果她死了,沈星河会是哭得最惨的那个。
真被我娘说中了。
第574章
“没听说过。”
这时候,不知哪个伙计惊呼了一声:“新上任的大理寺卿?!”
我歪了下头,目光在周暮寒身上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反复看了三遍,直看得周暮寒耳根子都红了。
“哈,哈,哈,哈……”
我替周暮寒笑。
从怀里将银票拽出来,塞回周暮寒怀里。
“周大人还是把心思用在查案上吧,再用这些银子养养腰子,这脸色,太虚了!”
“姐姐!”
沈凌飞顺着门沿着墙走路,不是犯错就是闯祸。
我揉了揉眉心:“又怎么了?上了谁家的房?揭了谁家的瓦?”
沈凌飞嘿嘿一乐,摇了摇头。
“都不是,我今儿没闯祸。我就是,就是有一件事想求你。”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沈凌飞慌忙摆手:“是好事儿!我,我要拜师!”
“行啊!多个师父多条路,说吧,你相中谁了?”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吗?
沈凌飞指了指屋子外头,几乎是闭着眼睛说的:“就在外头,我给你带来了。”
我出门一瞧,竟然是沈星河留给我的侍卫,沈一。
我挠了挠头,本来是想给沈凌飞找个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做个关门弟子什么的。以后说出去也好听。
不过沈凌飞显少这般小心翼翼地求我什么,我若不答应,怕是这孩子之后几天又要闹得我头疼。
至于沈一,能入将军府做一等侍卫,功夫不会差。就是性子闷,不知道能不能降得住沈凌飞。
我招呼沈凌飞过来:“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地拜个师,去换身衣服,好好准备一下。”
等沈凌飞撒欢儿地跑走了,我叮嘱沈一:“不能让他把你带偏了,若是不好好练武,只知道玩,两个人我一起罚。”
沈一只是行了个礼,便转身走了。
他是连一句恭维的话都懒得说啊!
这样一来,总算解决了一件大事。
沈凌飞没有从前那么气人了,他这个小孩吃软不吃硬,你给他个甜枣,他能还你一块蜜糖。
倒也不亏。
天气渐热,我以为我可以忙里偷闲懒一阵。
没想到焕颜庄,竟还有被人砸场子的一天。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我好顿贬损的,周暮寒!
这回阵仗大,还带了一队大理寺的捕快。
“周大人,你是不是又走错门了?”
周暮寒今日着一身官袍,一改那一日的纨绔,整张脸拉得老长,看我就像是在看……
人犯!
我轻笑一声:“周大人这是要请我到大理寺喝茶?周大人最好想清楚了,我宫里可有人,不是你想抓就能抓的!”
没想到周暮寒面前连根汗毛都没有被我吓到,反而义正言辞地说:“本官知道!沈老板!得罪了!”
说罢,他身后就有两个捕快上前来要抓我。
“唰!”
暗处的沈一冲到我身前,拔剑对着大理寺众人。
“周暮寒!”我喝道。
周暮寒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哈?
这人被夺舍了?还是,这才是周暮寒本来的模样!
看他那成竹在胸的模样,说不定是得了陛下的默许了。
我拍了拍沈一的肩。
“无事,你看好少爷,叫府里的人嘴巴严一点,不要让祖母知道这件事。”
不就是大理寺,就算是鬼门关,我走一遭,又能如何!
沈一却不肯收剑,他手臂上的青筋都快蹦出来了。
“将军有命,谁也不能伤姑娘一根手指头。”
呦!这人头一回说出这么多字的一句话。
“你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吗!”
我冲着沈一笑,“周暮寒自己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他还欠咱们人情呢!走啦!”
大理寺监牢里,我盘腿坐在牢门之内,连打了几个哈欠,总算是等来周暮寒审我了。
隔着牢门,我看不清周暮寒的脸,也不知道他此刻是个什么表情。
“周大人,我出钱,咱把烛火点亮一点,如何?”
周暮寒官袍下的脚往前挪了一步,将他的脸映在了光影之下。
“沈姑娘……”
“别!一口一个沈老板,叫得不是挺溜得吗?我现在是阶下囚,可不敢跟您周大人套近乎。”
周暮寒抿了下唇,胸膛一口气吐不出来,硬压下去的感觉肯定不好受。
“贤妃死了!”
他瞪着眼睛,不像是说假话。
“贤妃每日用的的胭脂里,掺了夹竹桃,本官奉陛下之命调查此事,请沈姑娘你来,是公事公办,还请沈姑娘不要恶意揣测,本官不是因为姑娘几句嘲弄就怀恨在心公报私仇之人!”
我盯着周暮寒格外认真的表情。
“我若是下毒,保证周大人连根毛都查不到!”
周暮寒眸光一闪,我看到他倒吸了口气。
我摊开手:
“更何况我与那贤妃,连面都没见过,更无仇怨,我不会蠢到将毒下在我送入宫中的东西里。”
我呵呵一乐:“其实吧,这件事情很简单,后宫内斗而已。周大人还是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宫中形势我不了解,让周暮寒自己查去!
我躺在干草堆上,背对着周暮寒,不再言语。
周暮寒不知什么时候走的,他忘了把烛火也一并带走。
根本睡不着,冻得直打哆嗦不说,关键还生气。
倒不是因为周暮寒翻脸比翻书快,而是因为他实在蠢得可以,查案子都不会。
一抹月光落下来,我扭头看向头顶,就看到正有人正在将瓦片一个个翻开。
这人一身夜行衣,跳下来时还趔趄了下。
可他身上的熏香味道没变。
“你来干嘛?”
周暮寒隔着面上的纱巾冲我笑。
“带你越狱!”
亲手把我关进大理寺,又堂而皇之得将我救出来。
周暮寒玩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呗!
“我不走!”
走了不就成畏罪潜逃了?
周暮寒将我拉起来,也不管我乐不乐意,就握住了我的手。
他压低了声音:“快走!有人要杀你!”
我噤了声,没反驳他。
真凶派人来杀人灭口了?
这么说,周暮寒他知道,我不是凶手?
那他今日到焕颜庄闹出那么一出做什么?
吓唬我?
果然就是在公报私仇!
“你要带我去哪儿?”
第572章
真被我娘说中了。
我娘还说中了一点,那就是,沈家会是我的避风港。
沈老夫人慈祥温和,很疼爱我。
她还会时常念叨我娘,说我娘是她见过的最无法无天的女子,也是最可怜的女子。
沈星河看着糙,其实还不到而立之年,他是我娘年纪最小的师弟,是我娘口中那个爱哭的跟屁虫,我相信我娘的话,他在我娘坟头哭的那一幕,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沈星河至今没有婚配,将军府里清静得很,唯一的不安分之人,就是沈星河收养的义子,叫沈凌飞,不过十一、二岁,是个泼皮猴子,上房揭瓦,就没见他有闲着的时候。
可我随沈星河来京城,不是为了有个安身之所那么简单。
我娘她穿书而来,虽然是个npc,可她毕竟知道这书中剧情的走向和人物的命运,她肯定也是试图改变命运的。
她叮嘱我千万不要恋爱脑,莫不是她就是个恋爱脑?
这就是她当初带球跑的理由?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真给穿书者丢人。
“将军可曾听说过,一个叫楚昊清的人吗?”
我状似无意间提起,因为这人姓楚,我才问沈星河。
毕竟,这大渊国都是他们楚家的。
可令我诧异的是,沈星河却从未听闻过这人。
难不成这个楚昊清,现在还没出生?
那等他长大了来杀我,岂不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我在担心什么?
搞事业要紧!
我娘留给我个匣子,里面都是上成的金银首饰。
我变卖了一部分,换来的银子在京中开了个胭脂铺子,名为“焕颜斋”。
沈星河却把旁边的两间铺子也盘下来,硬是把我的“焕颜斋”扩建成了“焕颜庄”。
他还引以为豪地向朝中各位大人安利我的商品,完全不嫌丢人。
像沈星河这么会来事儿的一个人,我娘愣是没看上。
我那个便宜爹,到底得优秀成什么样呢!
有将军府给撑腰,开业两个多月,生意红火不说,还一直风平浪静,没人敢在我庄子里撒泼。
我为沈老夫人请了尊玉观音像,又给沈凌飞筑了把好剑,却不知该给沈星河买点什么好!
正巧,沈星河今日来了铺子,我便开门见山地问他:“叔父,你除了我娘,还有别的特别喜欢却不曾拥有的吗?”
沈星河一口茶喷了出来,他咳嗽了几声,冲我翻了个白眼。
“知道你心里只有我娘,你师姐了!不必要这么激动吧!叔父!”
“咳咳咳……”沈星河脸都红了。
他大概不需要媳妇,需要看个郎中!
算了!就算他入伙好了,以后每月给分四成利给他,逢年过节再给包个大红包!
沈星河出去冷静了一会儿,再回来时,隔着柜台揉了揉我的发顶。
“明日我便回北疆了,帮我看好家,等我回来,有好吃的!”
沈星河丢给我府中中馈,还要我好好管教沈凌飞,他不听话可以请家法。
“记住了!你是沈烟儿!我沈府的人,谁也欺负不得!”
吹大牛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天子脚下,我若是敢带头挑刺儿,惹出祸端来,沈星河先肯定跟我撇清关系。
“嘶!不行!”
沈星河收回了手,似乎觉得自己的安排还不够稳妥。
“今晚随我去赴个饭局。”
我没当回事儿。
直到接我的马车停在了皇宫门口。
我下车,踮脚望向高高的宫门。
“谁请客?”我问。
沈星河头歪向宫墙一边,狡黠地笑:“怂了?”
我点头:“我想溜。”
沈星河抬手捏住我的脖颈,嘿嘿一乐。
“能从本将军手里溜走的,除了蚊子就是狗!”
娘!你师弟骂我!
“抬起头来。”
似乎这世上所有人都很喜欢探讨我的长相,好从我的相貌中找出点蛛丝马迹,他们比我更着急想知道,我爹,是谁。
皇帝看了我半晌,险些泪洒龙椅。
我娘可真牛,皇帝、王爷、将军,都是备胎!
不,我觉得我爹肯定更牛!
难怪沈星河让我来见皇帝,原来是想给我找个更大的靠山。
沈星河的确非常知道,我搞事业需要什么。
很快,焕颜庄的胭脂水粉,就摆上了各宫娘娘的梳妆台。
至于皇帝老儿要收我为义女这件事,我觉得我没有理由拒绝。
就这么着,沈星河用一顿大酒换来了安心。
他去了北疆,我却多了件烦心事,那便是——
沈凌飞这个熊孩子!
沈星河说他虽然顽劣,但天资聪颖,是个可塑之才。
我倒觉得,他连烧火棍都不如。
“你撕书,辱没圣贤,我且不说,你怎可将戒尺用在你先生身上!”
我学费都交了,沈凌飞却把先生给撵走了!
我扒拉开沈凌飞放在桌案上的脚丫子,“叔父眼神是有多不好,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狼崽子当干儿子!”
沈凌飞抱着胳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
“你管我?你凭什么管我!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点点头,从他的房间走了出去,对管家说:“从即日起,不许给少爷一个子儿,一日三餐,让他自己解决。”
就是还不够饿,过了两天好日子,都惯出毛病来了!
“切!你以为我会怕你啊!”
沈凌飞在我身后叫嚣,我根本不理他。
果然到了晚上,他捱不住饿,到后厨偷吃,被我抓了个正着。
“这叫瓮中捉鳖。”
我手里拿着烧鸡,拽过一个鸡腿细嚼慢咽,看沈凌飞被侍卫踩在脚下挣扎。
他冲我吼道:“放开老子!老子不是鳖!”
我掂了掂烧鸡:“十几岁了,大字不识一个,也配吃烧鸡?一会儿我就找个王八壳扣你脑袋上!”
“你欺负人!”
我呵呵一乐:“我就欺负你怎么了?我还就告诉你,沈府现在本姑娘说了算。打明儿起,习武练剑研习兵法,读书写字作画抚琴,我一样一样地抽查,本姑娘我有的是钱,你打走一个师父,我就给你请十个更厉害的!”
“沈烟儿!你!你给我等着!”
我把沈凌飞气得鼓鼓的,自己舒舒服服地回房间安睡。
鸡还没叫,就听见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573章
这个小家伙,贼心不死,竟然想来偷银子。
姑娘我今日就让你哭都找不着北!
“咣!”
烛火还没燃起,就听到一声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臭小子!”
我端着烛台循声而去,就见一个黑洞洞的人形倒在地上。
将军府戒备森严,这黑衣人怎么进来了?
俯身拨开那人的发丝,手指却被打湿,他的脸上都是血。
突然,这人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嘴里喃喃了一句:“救……救……”
救个屁!
拉出去送官!
“来人!”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来将军府做什么?”
地牢里,我将火把照在男人脸上,另一只手抠进了肩头的伤口里。
这人痛得满脸冷汗,咬着牙硬是不肯发出痛呼。
他身上没什么重要的信物,也没从将军府里带走什么。
可却不能贸然将他送官,还是自己先审,看看这人背后的金主是谁。
我松开了手:“杀手吗?这都能忍?”
那人嗤笑一声反问我:“你是女人吗?下手这般狠毒!”
我接过侍卫的帕子,将手指擦干净,冲这人笑笑:“你伤得不轻,却不是府上侍卫伤的,所以你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我还没死!”他反驳道。
“快了!”
我用帕子擦了擦他嘴角的血珠,“说实话吧,你腰上的伤,再不医治,你真的会死。”
男人抿了下唇,目光落在我的手上,又转而看向我的眼睛。
“我只能告诉你,我是被人追杀,不得已躲进将军府避难。”
他目光灼灼,坚定而冷静。
“哦,早说不就得了。”
我招呼了侍卫来,“把他放下来,找个郎中为他医治。”
我回头瞥了那人一眼,他也正盯着我,眼里闪出些惊异。
他没有扯谎自己是个小贼,也没有和盘托出,身上还带着股上成檀香味,不是个小角色。
沈星河现在不在,还是不要弄出什么大动静才好。
可没想到的是,我好心好意给他请郎中,他不还我银子就算了,还偷偷打晕了侍卫跑了!
不过几日来府中都相安无事,我也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熊孩子还是叫人头疼,我只好将他随时带在身边,别的倒不难,只是这学武,我是一窍不通。
“真不知道叔父看上你什么了!”
几日来,和这小子斗智斗勇,我真觉得这辅导孩子学习的事儿,可能会影响我寿终正寝。
沈凌飞还嘟嘟囔囔地:“谁求你管我了?”
我眯着眼睛,威胁道:“臭小子,你想跪算盘是不是?好好写字!”
“你不许骂我臭小子!你才比我大几岁!你凭什么做出一副长辈的模样!”
“凭我会的你不会,凭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凭你是我弟弟,凭你是沈星河选中的人,凭你是未来沈府的当家人!”
和我犟嘴!我还没输过谁!
沈凌飞张着嘴巴,想了半天的词儿,大概是词穷了,又瘪瘪嘴,小声嘟囔了句:“谁稀罕做什么当家人!”
我揉了揉眉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从你姓沈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是家人了!家人要互相扶持,保护对方。沈凌飞,如果现在有人想害祖母……”
“我不会让任何人害祖母的!”
我扭头看向沈凌飞,还不算没良心。
亏他还记得是谁把他从雪堆里捡回来的。
“你这么弱,怎么保护祖母?你这小身板,别人一根手指就能戳烂你!”
沈凌飞愣愣地看着我,不再说什么,这回总算是把书拿得端正了。
“你和别的姐姐不一样。”
好一会儿,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自然不一样!”
这话不是我说的,声音来自门口。
这人修长的影子被阳光打在了柜台上,他的头冠的影子,正好打在我手上。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
他若不是先开了口,我还真没认出来。
今日倒是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夜行衣换成了丝质锦衣,脸上血污不见,露出一张俊逸的面庞,手里还握着把折扇。
若不是我看他脸色还有点发虚,还真以为他脱胎换骨了。
这人却了迎上去的伙计,径直朝我走过来。
“沈姑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教弟有方,不光能操持沈府上下,还能打一手好算盘,自然不是寻常女子。”
他嘴角微微含着笑意,若不是嘴边还有点发青,应该还挺赏心悦目的。
“公子怕是走错了地方,离这儿最近的医馆在对面那条街,公子方向感这么差,难怪总是走错路,动不动就误入什么地方。可惜人只有两个腰子,不知道公子经不经得起捅。”
他不生气,还轻轻笑了下。
这人不退反进,一只手搭上了柜台,另一只手用扇子在空中画了个圈。
“这间屋子里的胭脂,在下都包了!”
“姐姐!这人儿想勾搭你!”
沈凌飞附在我耳边说。
我一脚踢在他小腿上。
“进屋去!”
沈凌飞撅了撅嘴,与那人说:“没见过还有人喜欢母老虎的!”
沈凌飞做了个鬼脸,趁机溜了。
我用算盘拨开这人的折扇。
“公子,不如先算算我给你请郎中的费用?”
这人似乎料到这一点,掏了张银票放在了案上。
“一并算了。”
五千两!
我收回算盘:“我娘说,拿折扇的男人,不是斯文败类,就是败家子!她果然没有骗我。”
我转身就要走,这人却三步并做两步,挡在了柜台出口。
“在下今日是来感谢沈大小姐救命之恩的。”
“不,你不是!”
我看见他笑,心里就更加厌烦,“你是来勾搭我的!”
他顿时怔住,笑不出来了。
是没想到我会说得这么直接吧?
我将那张银票收了起来,慵懒地冲他挑了挑眉。
“公子使了银子,不过是想讨个欢心,既如此,总得先让我知道,你是谁吧?”
这回轮到他一本正经了,看我故作妩媚地靠着墙,眉头都皱了起来。
“该死的,他们明明说……”
他低语了句什么,将扇子夹在腰间,这才恭敬地冲我行了一礼。
“方才多有冒昧,惊扰了姑娘,还请姑娘莫怪。在下周暮寒……”
第575章
出了大理寺,我甩开周暮的手,“你今日多此一举闹这么一出,是要做甚?”
周暮寒揭下面具,上前揽住我的腰,将我擎到了马背上,他自己也飞身上马。
“当然是保护你!”
他将我圈在臂弯里,低头看我,“死得可不是一般的宫妃,贤妃是三皇子生母,她母家势力更不可小觑。陛下也说了,这个过场还是要走的,不过也不能委屈了你。”
“所以呢?你打算把我安置在哪儿?”
我拨开周暮寒的胳膊,他却又圈回来。
“自然是在我身边最安全!”
我回头见他信心十足,“你与我一起,将真凶抓住,不就可以为你自己洗脱嫌疑了?”
我连连摇头:“天下之大,你连个藏身之所都不能给我?”
分明是借着查案的名头,又来我面前刷好感。
“周大人,我只是顺手救了你一次而已,你我如今扯平了,我们可以相忘于江湖了吗?”
“不可以!”
我话音未落,就被周暮寒驳回了。
“凭什么!”我不管,我要搞事业,不想谈恋爱。
周暮寒却将我胳膊箍紧了。
“凭你沈烟儿,是我的妻!”
我甩手要给他个大比兜,让他清醒清醒!
手却被周暮寒握住了。
“我是说将来!”
我咬着牙:“你敢娶,我就敢出家!”
“换上!”
周暮寒丢给我一套宫女的衣裳,他自己则从善如流地换上了官袍。
“你不是应该伪装成太监吗?”
周暮寒好像听到了个笑话。
“我很完整!为什么要当太监!”
我白他一眼:“说正经的!”
周暮寒整了整腰带,说:“我在宫里已经混了个脸熟,装扮了反而弄巧成拙。”
“怎么查?从谁查起?”
这个总该知道吧!
哪知道周暮寒只是冲我摇了摇头。
“你真的是皇上钦点的大理寺卿吗?确认不是钦点的饭桶?”
我只觉得心里憋着口气撒不出去,想揍他又觉得自己打不过。
“那我要去哪儿?这个你总知道吧!”
我实在失了耐心。
周暮寒嘿嘿一乐:“不知道!”
“姓周的!你……”
周暮寒跨步,一记手刀挥了过来。
我虽然晕了,但已经想好只要我还能活着,就一定要十倍得报复回去!
再醒来时,我已身处宫中。
“你是乐师吧?”
我与那坐在窗前抚琴的男子说话,丝毫不意外于此时的处境。
那人倒是愣了下,他住了琴音,抬头看向了我。
这人一身青色的衣袍,衣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隐约露出略显苍白的肌肤。
用我娘的话说,就是长得很受。
他似乎有点病,因为他的面色实在不健康,即便他的头发打理得顺滑有光泽,还带着香味,可却是全白的。
周暮寒怎么把我送到这儿来了?
“我好像见过你,那次宴席上。”
就是沈星河带我和皇帝喝大酒那次。
当时我还在想,这个病秧子,都没有想过要退休吗?
“小人墨却,受周大人所托,助姑娘一臂之力。”
我应了声,也冲他行了礼。
“你们是朋友吗?”我揉着酸疼的脖子,在心里默念周暮寒的十八辈祖宗。
墨却手指抚着琴弦,微微颔首。
墨却看起来比周暮寒大了十几岁,怎么着也和沈星河年纪差不多了。
这算忘年交吗?
我心里犯嘀咕。
墨却却突然笑了。
“素闻烟儿姑娘脾气暴躁,嘴上不留情,小人看,烟儿姑娘其实人美心善。”
我扯了扯嘴角,这个“素闻”,应该是听周暮寒说的吧!
“墨公子说笑了,我如今是越狱的嫌犯,这般处境再跋扈嚣张,岂不是找死吗?”
墨却起身收琴,嘴角微微含笑,他的发丝被阳光照得如冬日的细雪般晶莹。
“烟儿姑娘说的是,正事要紧,我们这便出发吧!”
我打量了下墨却,他确定要穿成这个样子?
皇帝老儿这么放心墨却穿成这个样子,在各宫溜达?
墨却走到门口,见我没动,手扳着门板,又是微微一笑。
“还要劳烦烟儿姑娘,扶小人一把,小人身子不好。”
看出来了,才走这么几步,墨却额头上已经冒了一层汗。
呃,这么虚,皇帝确实没啥可担心的。
我扶着墨却出了司乐局,兜兜转转得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到了地方。
“你们想让我帮你去宫里查探消息,可以直接说。大半夜在宫里瞎溜达,不怕死吗?。”
墨却说:“你去这宫里,帮我找一个人。”
“哦。”
我随口应道。
墨却郑重其事地说:“黎妃。”
“让我帮你传话?小事儿!说吧!她住哪个宫?”
墨却抿着唇,我见他不说话,又没了耐心,正要甩脸子,却听他眸子中闪过一丝我难以理解的情绪。
他说:“冷宫!”
这个人有意思!
也很危险!
故事讲到这儿,凉月却不说话了。
“怎么了?”
楚安听得正津津有味,被带入得很自然,他也很想知道,这个烟儿姑娘和那个姓周的,有没有下文。
“我不讲了。”
凉月说。
“为何?”
楚安不解。
“欲知后事如何,得先和我下盘棋!”
凉月这般说。
“你这是出尔反尔。”
“分明是讲一个故事,怎么变成了讲了一半?”
凉月心说,你母后的故事,我不是也才做了一半的梦吗?
凉月不是不想讲,她是想再和楚安下一盘棋,若是自己赢了,不就可以让楚安给自己讲了吗?
如此,这个如意算盘就这么打成了。
楚安也不恼,他淡定的样子,好像在告诉凉月,他不会输一样!
“楚安,不如这样,若是这一局,我赢了,你需得给我讲一个你身边人的故事,如何?”
楚安的眸子一动,即刻便洞悉了凉月的用意。
“顾凉月,你怎么就这么笃定,你会赢?”
凉月还挺得意:“方才是我轻敌,自然不会再让你赢第二局。”
楚安吸了口气,然后淡淡地吐了出来。
“好啊!顾凉月,你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呢!你就准备把你的故事讲完好了!”
楚安对凉月说,“我让你三子!你也不会赢!”
第576章 他的故事
这一局,楚安倒像是心不在焉,或者说是骄兵必败。
他方才赢了凉月一局,凉月这次也确实认清了自己的实力,迅速调整了状态,认真起来。
当最后一颗棋子落下,凉月赢了的时候,楚安还有些不服气。
“你是不是作弊了?”
凉月说:“我现在可使不出法术。”
楚安沉思片刻,这才叹口气。
“算了,不就是讲故事嘛!”
楚安说:“与你一样,我也给你讲一件陈年旧事。”
我是皇后,但皇上不爱我。
我也不爱他。
在深宫重院,爱了,便是在自掘坟墓。
但在世人眼中,乃至将来史官笔下,我都是贤德的皇后。
不爱,却不代表不能谈情说爱。
我与皇帝,心里都明镜似的,这场婚姻,是我与他的双赢。
我自小长在军营,我与褚幕尧大婚的前一天,我才风尘仆仆地从北疆回到京城,脱下坚硬的铠甲,穿上大红的婚服,我将剑收入剑匣,又将自己的长发抹上喷香的发油,踏上婚车,入宫去见那个我素未谋面的夫君。
封后大典隆重又繁琐,我掐着虎口终于忍到入洞房。
自此,我傅雅南,双肩上扛着镇国将军府和后宫。
初登基的皇帝根基不稳,娶我,只是为了稳住傅家而已。
故而我也没有指望,褚幕尧能给我什么好脸色看。
等他掀了盖头,便随他去找他那些个青梅去吧!
褚幕尧却没走。
他挨着我坐下来,手搭在我的手背上,低垂着眉眼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眼毛比我一个女人还长还翘。
小白脸儿!
瘦得跟条狗似的!
我看不上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儿。
褚幕白声音却好听极了。
“别掐了,他们都下去了,你可以随意一些。”
他讲我的手握在他手心里,摩挲着我的手掌:“南南,你手上的茧子这般厚,每日练武,定是极辛苦的。”
“不辛苦,为陛下守边疆,战死沙场也甘愿。”
我说的是真心话,可我也知道,我再也做不了那个叱诧疆场的女将军了。
褚幕尧抬头,他另一只手抚上我的侧脸,眼里流露出温柔:
“朕想不到,你竟这般美。”
我知道,市井传言镇国大将军的独女身高九尺,长得五大三粗,黑脸棕髯,还有一头炸眼的红头发,脸上还有一道刀疤。
阎王爷大概都没有我生得可怖。
我不答话,心说他还要磨叽到什么时候,赶紧办事儿,办完赶紧滚蛋。
褚幕尧还要说什么,才开口,就听到门外有宫人来报。
“陛下,娘娘,锦妃宫里的人来报,锦妃的头风病犯了,正疼得厉害。”
帝后大婚之日来装病,胆子真不是一般地大。
“恃宠而骄,打入冷宫。”
褚幕尧握紧了我的手,八个字就打发了他的宠妃,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褚幕尧笑着看我,却迟迟不动,我知道,外面候旨的宫人,并没走。
他想我给那女人求情。
好呀!
我将头轻轻靠在褚幕尧肩头。
“大喜之日,陛下莫让些不相干人扫了兴致,锦妃身子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不如送到宫外,寻名医医治,去了病根,再回来好好伺候陛下吧!”
褚幕尧当即应了,他附在我耳边说:“南南,倒是与朕料想得,不太一样。”
他抚上我的腰,一手搭在我脑后,倾身过来,我发现他无论是什么时候,嘴角都是挂着淡淡的笑意的。
我撵走了他的女人,他生气,却还在笑。
要么,他能做皇帝呢!
乍看是猫,其实是一只猛虎!
细狗似的猛虎。
噗嗤!
我忍不住被自己这形容逗笑了。
褚幕尧被我笑愣了,我勾上他的脖子,轻轻晃了晃:
“陛下,夫君?夜深啦……”
褚幕尧眼睛一眯,我猜不透他这一瞬间,到底想到了什么。
他只说:“傅雅南,朕记住你了!”
这是,失了爱妃,记仇了?
初一和十五,褚幕尧必须来我宫里,这是规矩。
其实我很可怜他,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也不过就是延续皇室血脉的工具。
“陛下辛苦了,早些歇着吧!”
我靠着摇椅,晃了晃手里的书:“这话本子特别有意思,陛下不必等臣妾。”
褚幕尧翻身坐起,看傻子似的看我。
“讲的什么,给朕讲讲!”
他将长发甩到身后,是用了些力气甩的,好像头发得罪了他似的。
我认真地给他讲起来,心说一会儿就给你听困了。
没想到他真的也很认真地听了,不光听,还要提问题,我答不上来,他便疾步走了过来,绕到我身后,贴着我躺下,大手抢过我手里的书。
“你讲得不通,重看,朕陪你!”
他将我圈在他臂弯里。
热气扑在我耳根,我只好缩了缩脖子。
褚幕尧便低声笑起来。
“故擒故纵,皇后将兵法用在朕身上,真是胆大包天!”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朕喜欢。”
他还真是会自我感动。
“南南,给朕生个太子吧!”
他声音暗哑,可能旁的妃子听了,都乐开花了。
我却觉得阴恻恻的。
傅家已经封到顶了,若是再来个太子,褚幕尧可就没什么用了!
褚幕尧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关节,他只是在哄我,他根本不可能让我有自己的孩子。
“臣妾这么多年征战,大小伤累加,再加上北疆苦寒,恐怕……”
褚幕尧搂紧了我,手指抚摸着我肩头的刀疤。
“朕会治好你。”
从此,我汤药不断。
褚幕尧心机很深,他总是要亲眼看着我将药喝下才安心。
而我,却要大度地,给每一个怀了褚幕尧孩子的妃嫔丰厚的赏赐。
褚幕尧不来时,我会取出长剑,自己束冠,穿上旧时的铠甲,在殿内舞剑。
有次褚幕尧来了也不通传,就躲在暗处远远地站着看了许久,我知道他的存在,却还是自顾着练剑,直到累得手抖了,才停下。
褚幕尧走出来,递给我一方手帕。
“皇后威武。”
褚幕尧摸了摸脖子,笑得却不太自然。
自那日起,褚幕尧日日都宿在我宫里。
第577章 反转的故事
“等等!”
凉月打断了楚安的故事。
“你一个男人,怎么讲了个女子的故事?而且,这故事……”
凉月有些恼,险些脱口而出。
这故事,可不是她想听的那个!
“这故事太老套,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敢说,最后这位皇后和皇帝,肯定两情相悦,互通心意,然后幸福地在一起了!”
楚安不以为然,说:“若是这般,我便不会讲这个故事了。”
“怎么?你还能讲出别的花儿来吗?”
楚安说:“至少我的故事不无聊,不会有头无尾。”
凉月撇撇嘴。
“那你讲吧,我倒是要看看,最后两人是什么样的结局。”
“最后啊……”
楚安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说:“与你所想大相径庭。”
十年来,褚幕尧给足了我作为皇后的荣光。
最近,他却打破了这维持已久的平衡。
他的爱,总是被分成了许多份!
父亲说,我的荣华,终是到了头。
我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手中的凤凰金钗摇着它骄傲的尾巴。
我笑了:“爹,我不想做皇后,我要做公主。”
于是,我爹,造反了。
我成了公主,而褚幕尧,成了我公主府里,最卑微的下人!
凉月扯了扯嘴角,不得不说,这个结局,还真是让人心情大好!
“这么清醒的女子,倒是很令人刮目相看。”
凉月说。
“后来呢?二人可是要相爱相杀一辈子?”
凉月现在倒是对这个故事有点兴趣了。
楚安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后世也没有再记载。”
“哦?”
凉月觉得楚安是在故意吸引自己在意这个故事。
但凉月其实很快意识过来,她想套的话,可不是这个!
几局下来,凉月都没有有输无赢。
一开始凉月还觉得是巧合,但是现在凉月却觉得,可能真的是,楚安在作弊。
“你的故事,倒是很有意思,可是,我不想听了。”
楚安抠抠自己的耳朵,意思自己是真的没兴致了。
但凉月不肯罢休,她太想知道了。
楚安,包括楚安的那个母后,都是饱藏神秘感的人。
凉月想,或许突破那个神秘的组织,这会是个突破口。
可若是急功近利,楚安更是不会告诉自己。
反正自己也已经发现端倪,不如先全身而退。
“算了,我也乏了。”
凉月状似不在意,对楚安说,“时限将至,我想,我也该带着无易和周柳湾回去了。”
楚安却慢吞吞地往身侧倚住。
“时限将至,就是未至。我还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凉月叹口气:“我真的乏了。”
“乏了也要去。”
楚安打了个响指,就瞬间将二人带离了棋社。
凉月也没说什么,她知道,她倒是想看看,这个楚安到底葫芦里还能卖出什么药来!
当二人再落地时,入目而来的,却是满目的梨花。
按理来说,这个时节,好像是不该有这样的梨花吧?
凉月观察四周,这里大概是一座山尖,四周还有未化的积雪。
可这梨花又开得格外繁盛。
这山上唯有一间简单的木屋,木屋的边上,是几个摆放整齐的木桶,桶中漾着清水,桶边还有一根扁担。
若是再来一眼清泉,这里还真是一处绝佳的隐居之所。
可惜,这一切都是幻境。
凉月松开被楚安扯住的衣袖。
“带我来这儿做甚!难不成你这么年轻,就想归隐了?”
楚安不动声色地,又勾住了凉月的衣袖。
“我没有归隐之意,但我倒是很想与你在这里,与世无争地呆上一天。”
楚安的话叫凉月吃了一惊。
“你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地矛盾。”
凉月说,“又想称霸三界,又想归隐山林,又无情,又有情,又聪明,又愚钝,我实在不懂,你到底想要什么?”
楚安却将视线落在凉月身上。
“你!”
“我?”
“是!”
楚安说,“你是关键的人物,神族忌惮你,妖族拥立你,而你那个疯爹,为了你,也必定会统一这人界。这么一想,只要得了你,便可以轻松得到三界了。”
哈?
“你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凉月打了个哈欠,扯开楚安,径自朝着木屋而去。
推开门,凉月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这屋子脚下是中空的,谁知道楚安在底下藏着什么。
而凉月迈入木屋的下一刻,木屋的门,也就自动关上了。
凉月回头看了看门,不用想,该是推不开了。
再回头时,就发现楚安正坐在桌边,悠然地喝茶。
“这是何意?”
凉月问。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你在此,陪我多一会儿!”
“你觉得这个小小的幻境,能困住我?”
“至少此刻是可以的,因为你根本没有灵力,没办法,离开这里。”
凉月乐了。
她不紧不慢地坐在了楚安的对面。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不屑于用一些狡诈的手段来偷懒耍滑。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了你。”
凉月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就不怕,这茶里有毒?”
楚安见凉月喝得毫不犹豫,有点怀疑这个女子到底没有有防备心,还是她有这等自信,觉得自己不会加害于她。
“你不是觉得我特别关键?还会给我下毒吗?恐怕如果有人现在想来要我的性命,你也会为我出头,护我周全吧?”
楚安笑了声:“我确实,很看重你。”
凉月喝完了一杯茶,走到了门口,抬头看了看:“我觉得,我该走了,这一趟,耽搁的时间太长了。”
楚安则自信地坐着:“你走不出去!”
“嚯!”
就在楚安最后的那个“去”字出口的瞬间,木门突然从外面被大力地推开了。
“怎么?可能?”
楚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从外面吹进来的强大地劲风给掀翻了。
力道之大,仿佛瞬间要将整个木屋也一同掀翻了一样。
而凉月,就站在门口,她不躲不避,却毫发无损。
楚安被压在桌子底下,他有些焦急,他急于想看到底是谁,能如此轻易地闯进结界来。
“是谁?!”
楚安头发本来规规矩矩的,此刻却像乱了的蓬草。
第578章 怒火
凉月根本没动,她现在确实用不出法术。
但不代表,区区一个楚安,就能拿得住她!
一柄剑直冲着楚安的眉心冲了过来。
而楚安连忙念诀躲避,可他刚刚从桌子底下躲开,到了窗边,那把剑也丝毫不让地跟了上来,速度快到楚安觉得这剑好像就定在他身上一样,不追上他,绝不善罢甘休!
楚安连忙使出招式,抵住这把剑的攻击。
楚安心想,这里可是他的结界,可为何自己现在却处在被动状态了?
就在楚安被这把剑追得分身乏术之时,凉月就看到一只绣着金纹的靴子踏了进来,他这一脚踩得结结实实,还带着十成十地怒气。
凉月知道,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迅速转动她的脑子,想好怎么向这只靴子的主人,做一个不惹他生气的解释。
“谁,敢欺负,孤的女儿!”
声音传来之时,楚安听到这句话,最先想到的,就是三个字:“不可能!”
疯王怎么可能,不远千里,来到这等危险之地!
要知道,一旦他的行踪被人发现,就很有可能有去无回!
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他是来找自己算账的!
楚安现在,脑子里又想到了一个字。
这个字实用,而且能保命。
那就是:跑!
“哪里跑!”
似乎是被看穿了一样,楚安根本没办法摆脱这只剑的追击。
疯王已经走了进来,他几乎是红着眼的,那愤怒直冲着楚安而来,余下来的那点吓唬人的气场,才是威慑他自家闺女的!
“好大的胆子!”
疯王大喝一声!
声浪直冲着楚安而去,瞬间,楚安就感觉心口一钝,好像被一把大锤锤中了心口窝一样地疼。
一口血喷出来的时候,楚安还瞪大了眼睛,又说了一句:“不可能!”
是不可能!
凉月也吃了一惊!
疯爹的灵力再深厚,也还没达到这么厉害的程度。
更何况,对方也不是一般人。
凉月在惊诧中,看着楚安颓废地倒下去,就倒在了疯王的脚边。
而疯王,毫不犹豫地,踩住了楚安的脸。
楚安又一次瞪大的眼睛,他心里肯定又在说:“不可能!”
“本王,不会因为你是靖海国的六皇子,就手下留情。毕竟,有些人的命,你们还没有还。”
说罢,剑好像听懂了疯王的话一样,直接立在了楚安面前,只要轻轻一歪,就可以要了楚安的命!
“你这样的人,留着就是后患无穷!”
楚安瞪圆了眼睛,以为疯王下一刻就会抹了他的脖子。
不过疯王却松开了他。
“但是,你死了,孤的女儿要查的事情,又有了难度,所以,留你几日。”
疯王转而走到了凉月身边,完全不顾趴在地上痛苦的楚安。
“顾凉月!”
疯王很少大声喊凉月的名字。
但凡这样喊了,那就代表着,疯王动怒了!
“你胆子很肥啊!”
疯王掐着腰,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的女儿。
“长大了!翅膀硬了!觉得自己什么都行了!是不是?”
凉月嘿嘿一乐。
她伸出手,用手指虚做了一个半圆。
“差一点点!哈哈哈……”
凉月越笑越心虚。
“顾凉月,本王真是太惯着你了!”
疯王喝了一声,捏住了凉月的手腕,力气不大,但气势很足!
疯王能怎么办?这可是自己的亲闺女!就是把天
捅破了,他也得给补上!
更何况,此次,她还是为了帮别人。
“莽撞!”
“是是是……”
凉月心虚地应着。
“你连个周详的计划都不做,就贸然前来,损兵折将不说,更是差点把自己搭进去!顾凉月,你说,你是不是错了?!”
“错了错了,我错了……”
凉月越说,声音越小了。
疯王瞥了眼地上爬着想要趁机开溜的楚安。
“你给本王记住了,再敢觊觎你妄想不到的东西,本王定会,叫你承受这世上最深的痛处。”
话就好像是蜻蜓点水,一般人根本不会被吓到。
毕竟这话谁都会说。
但是楚安知道,这个疯子说出口,那便是他会做得比他说得,还恐怖一百倍!
疯王又转而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不是很会讲故事吗?给本王好好地讲,慢慢地讲,不讲够三百六十五个,你休想再离开玉笙院半步!”
说罢,疯王就抽回了剑,劈开了结界,连给凉月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就把凉月带走了。
疯王在劈开结界的同时,还拿出了一张传送符。
无易!周柳湾怎么办?
“别的事,自有你爹我为你善后!”
不过须臾,凉月就被疯王带回了凌国,京城,摄政王府,玉笙院。
凉月还没来得及向疯王解释点什么,就见到庭院里,有两个人正守在那里,他们二人正在念诀。
凉月这才发现,疯王的手掌上,结了两个印,原来如此,疯爹突然灵力大增,竟然是这两个人的功劳!
“师父!”
“亥北前辈!”
“你们两个?”
你们两个居然齐心协力帮助同一个人。
这太不可思议了!
二人收了阵法,花酿先行走了过来,步伐有些急,她握住凉月的手,摊开她的手掌,将自己的手掌贴了上去。
下一刻,凉月就觉得自己那如死水一样的灵力就一下子有了活力。
“凉月,你这么做太冒险了!”
凉月说:“我也是为了救人嘛!”
“区区那百十号人,还不需要委屈妖主来救!”
亥北插了话。
凉月小声说:“可我想救苏野和苏姑姑。”
“那不是你冒险的借口!”
“可是!”
凉月的话,没说出口,因为这三个人,都齐刷刷地盯着自己,不容她反驳。
还是疯王先开了口,她捏了下凉月的脸。
“顾凉月,去想想,你要编的故事!”
凉月垂头丧气地回了房间,她其实真的很累,但她睡不着。
疯爹冒险去救她,救她就算了,还在楚安面前现了身。
虽然震慑住了楚安,可是楚安他毕竟脑回路很奇葩呀!
而且这件事,一旦疯爹出了手,那就不再是修士之间的内斗。
虽然疯爹可以说自己是代表苏氏,可他毕竟也是摄政王!
第579章 解决
楚安万一把事情闹大了,又当如何?
而且,关于楚安的身份,她还没有弄清楚。
桃核儿带着一堆吃食进来,凉月慢吞吞地吃着。
“姑娘,你怎么不开心?这次你出去,可没受伤!”
凉月点点头,又摇摇头。
“挫败!”
凉月不服气,她本来想得很好的,本来事情可以完成得很顺利的!
“轻敌!”
凉月总结了两个字。
她大概在凌国霸道惯了,她都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八个字了!
凉月吃东西的时候,时不时地冒出几个字。
桃核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随声附和着的。
等凉月吃饱了,桃核儿才小心翼翼地说:“姑娘,婚服做成了,王爷让您试一下。”
凉月这才想起来婚事。
她就要嫁给白洞庭了!
此次她如此鲁莽全是为了能躲过这场婚事。
没想到事情没做成,还反需要人来救。
“知道了,拿来试吧!”
凉月想,这次的教训,她必须要记住。
疯爹说得或许没有错。
莽撞行事的后果,有时候她承担不起。
接下来的几日,凉月都非常听话得呆在玉笙院里养精神,疯王很少露面,只是会差人带消息回来。
那些修士救回来了。
包括苏野和苏樱。
无易也回了轻罗馆。
还有周柳湾,也回了北安城。
一切顺利得令人不可思议。
顾北斗早就回来了,不过不被允许到玉笙院,疯王说是要让凉月好好修养,实际上就是要她好好反省。
就这样在无聊地等待之下,疯王总算在七日之后现了身。
可是他却不苟言笑,坐得远远的,冷冷地对凉月说:“本王要你准备的故事呢?”
“啊?”
凉月早就忘了这茬儿事儿了。
“讲!讲得不好!本王要罚!”
凉月早就恢复了灵力,可是她知道,疯王在气头上,她现在偷跑出玉笙院,只会叫疯王更生气。
“爹!”
凉月小声唤了声。
疯王却不理凉月,漫不经心地拿着手里的棋子。
“讲得不好,本王就去烧了轻罗馆!”
凉月提了一口气!
疯爹生气了!真的很生气!
“知道了,讲就讲!”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个哭嘁嘁的少年。
常言道:“姐姐,你带我回家,王爷会不会生气呀?”
常言道:“王爷好凶,姐姐,我好害怕。”
常言还道:“姐姐,我房里有个大蜘蛛,我好怕!”
此绿茶,姓常名言。
我将自己攒下的一盒金银首饰塞到他手里说:“三个月,叫我拿到休书,这些都是你的!”
常言用细白的小指勾起盒子上的铜环,轻轻一抬,眼前一亮,却还矫揉造作地说:“哎哟!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结草衔环都无以为报呢!”
我和岚王是妥妥的家族联姻,新婚之夜,他都没有来掀盖头,要不是我提前见过他的画像,真不知道自己的夫君长什么狗样。
即便我哥是丞相,可依然避免不了贺伊书对我们江家的鄙视。
常言说:“强扭的瓜不甜。”
我捧出自己的绣品和字画:“我江知意也不差啥吧?”
常言拈起桃红的鸳鸯帕子,凑过去嗅了嗅,说:“差点味道。”
“登徒子!”
我一巴掌拍得他鼻血飞溅。
“反正这样守活寡的日子我过腻歪了。”
我将这一大捧都丢到火盆里,趁早了断为好。
常言捂着鼻子,抬首四顾道:“姐姐说的是,就该一把火烧了这虚伪的樊笼。”
“那不成!”
我一口气吹灭了常言左手的火折子,抢过他右手的油壶。
“来人,架火。”
我冲着常言眨眼睛,“咱们烤鱼吃。”
我用我的字画祭奠了贺伊书的金龙鱼。
我和常言吃得津津有味,贺伊书果然提着他的长戟来了,面对着椒盐味的鱼身,他一张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心疼,倒是怒气冲冲地指向常言。
“放开王妃,的帕子!”
我从前挑灯夜绣的时候,都没见贺伊书露个脸过来,他竟然还能识得?
常言的眼泪哗啦啦流了好几行:“呜呜呜,姐姐,王爷真凶,是我的话就不会这样。”
长戟一挑,帕子就挂在上面,贺伊书扛着长戟,帕子上的鸳鸯一蹦一蹦地跟着飞走了。
“你的鱼!挺好吃的!”
我在他身后喊,他都充耳不闻。
我转身拍了拍常言的肩膀。
“你这功力不行啊?”
常言淡定地将鱼肉挑干净,放在碗里递给我。
“姐姐,这你就不懂了吧?踹别人和被人踹,哪一个更痛呢?”
我没听懂。
“就是要让王爷先爱上你,然后姐姐再狠狠地一脚蹬了他,这样才能叫这种渣男长记性!”
我竖起大拇指:“高!”
这钱花得值。
贺伊书今晚居然破天荒来了我的院子。
常言说:“不要给点阳光就灿烂。”
我隔着屏风,婉拒了他:“王爷,今日不方便。”
贺伊书捧着茶杯进来,递给我。
“多喝热水。”
……
我拿枕头砸他:“出去,烦你。”
贺伊书却自己解了外袍。
“我乏了。”
……
我实在受不了,不耐烦地问他:“你有必要这么言简意赅吗?多说几句话舌头会打卷吗?”
贺伊书坐到我床头,大手过来摸了摸我的头。
“别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之前政务繁忙,冷落了你,是我不好,你怪我,我向你赔不是。”
你忙?忙得过你爹吗?陛下日理万机也没耽误生了十八个儿子。
“你这是和我哥谈妥了呗!觉得这比买卖不算亏本,才来找我的吧?”
“嘶。”贺伊书可能是被我说得牙疼了。
“知意……”贺伊书低声唤我的名字。
“姐姐!姐姐!救命呀!姐姐!”
常言猛拍我的门,我立刻跳下床,去给他开门,迎面就被他扑倒了。
“姐姐!有蜘蛛!这么大个儿!”
常言哭得梨花带雨,比划给我看蜘蛛的大小,然后就像才看到似的,吃惊地瞪着眼睛对着扫了兴致的贺伊书瑟瑟发抖。
“王……王爷也在呢?”
尾音上翘,一分惊惧,三分戏谑,六分挑衅。
“他在,在他的呗!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被咬伤?”
第580章
我揪住常言的手指,对着烛火仔细地一根根查看,常言的脸被烛火照得像红红的石榴果子,他还时不时地瞄贺伊书,好像还挺委屈的。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贺伊书喉咙上下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捡起外袍大步流星地离开。
临了,还狠狠地瞪了常言一眼。
“你不怕他找你的茬儿吗?”
我扶起常言,“他可是王爷!”
常言却挽住我的胳膊,娇滴滴地像个小丫头。
“王爷?王爷也不能欺负人吧?我可是姐姐救回来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我用手指点开他靠着我的脑袋。
“快别演了,都走远了!”
“可是人家真的怕嘛!蜘蛛?这么大个儿的!可吓人了!”
常言到底是赖着不肯走了。
岚王府家宅不宁的消息不胫而走,我哥请出家法到我院子里,叫我把常言交出来。
我说:“贺伊书还学会打小报告了?”
我哥揪着自己的脸皮:“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妹妹,你哥我还要脸。”
我嗑着瓜子,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不是说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吗?如今又拿什么身份来管我?你那么喜欢贺伊书,你叫他休了我!你自己嫁!”
“你你你!反了你!”
我哥提着家法追我,我却迎面撞进一个怀抱。
贺伊书将我往他身后一扒拉,拦下我哥:“我和知意闹着玩呢!她谁也不喜欢,只喜欢本王!”
“喜欢你个大脑袋瓜子!”
手腕却被贺伊书攥得紧紧的。
他说:“她说她喜欢本王的英明睿智。”
“你放……”
贺伊书斜眼睨我,唇未动,声音却传过来:“那个小白脸在我手上……”
我只能咬紧了嘴唇,在心里问候老贺家八辈祖宗。
亏我哥还是丞相,贺伊书几句花言巧语就把他答对了。
“常言呢?”
我找遍整个王府,都不见他。
贺伊书将我的手扣在他的腰带上。
“想要他活命,就尽你的岚王妃的责。”
我嗤笑一声,挣开手。
“一个乞丐罢了,我乐意,明儿我能捡回来百八十个,个个都比你好看比你贴心,比你温柔。你要杀就杀好了。”
我指了指院门,“不给休书,就滚蛋!”
贺伊书不退反进。
“江知意。”
他一步步朝我走过来,没有气急败坏,可他额上的青筋却在突突地跳,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他肩头,叫我扯开他的衣襟,我才看到那里面藏着的纱布,上面还渗着血。
“不就是新婚之夜没有掀你的盖头,你至于天天气我吗?你觉得我这个样子给你看,让你心疼让你哭,就是爱你了?”
“啊,什么?”我眨了眨眼睛,局促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伊书深深地吸了口气,眼波流转,又不肯看我了,好像在后悔什么,他松开了我的手。
“不要给我添乱,等到了合适的时机,自然会放你和那个小白脸双宿双飞。不过我真的很失望,你品味真差。”
我品味差?
他说我品味差?
“要不是我品味差,当初也不会选择嫁给你!”
我冲着贺伊书的背影喊着,贺伊书只是冷冷地回眸暼我一眼,从他的袖口落下一方帕子,被叠得方方正正,齐整得好像被抚掉了一个个褶皱。
“江知意,你给本王等着!”
常言被抬回来,哎呦哎呦地叫得整个王府都听得见,等我去见他,他却咬着唇,委屈的眼泪流成了河。
“姐姐,我真的好心疼你,我真后悔,没有早一点遇到姐姐,不然我就是死,也不会叫姐姐嫁给王爷的!”
我把药膏放在常言案头,问他:“你做什么了?贺伊书总得给你个罪名吧?”
常言抽噎着,嘴巴嘟着,能挂上一个油壶。
“我也不知道啊!王爷其实也挺好的,他只是误会了我们而已,你千万不要因为我去和王爷吵,王爷肯定会讨厌姐姐的!”
“哦?你确定?”我觉得,我找到了可加速贺伊书休我的秘诀。
“姐姐,你去哪里呀?伤口在后面,我够不着啊!哎呦!哎呦……”
“够了!”
突然的一声断喝,打断了凉月的讲述。
凉月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她怯生生地看向疯爹,疯王手里的那块玉石扳指,竟然被他捏得粉碎!
凉月挠挠头,听故事而已,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这些事情,你在哪里听来的?”
“啊?”
面对疯王的质问,凉月有点诧异。
还有点莫名其妙。
“疯爹,我瞎编的,你怎么了。”
疯王的手在背后握成了拳。
他磨了磨后槽牙,他不知该怎么和女儿说。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有心之人讲给他的。
这故事里,除了人名和身份,其余的情节,简直就是在复刻他和王妃……
这段不愿被人提及的旧事,从前的瑞王府都烧了,府中旧人不再,是谁,讲了这些事!
而且,还能讲得这么详细!
“哦!那我不讲了。”
凉月知道,自己这个故事可能无意间触痛了疯王的某根神经。
“女儿知错了,父王!”
凉月这般毕恭毕敬地给疯王道歉,疯王才慌了神。
眼看着自己面前,疏离的女儿,疯王长叹了口气。
他揉了揉眉心。
“凉月,爹想告诉你,你做什么事,不能不计后果!你还有那么多,需要你,值得你牵挂的人,怎么可以孤身犯险!”
凉月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刚才还凶巴巴的,现在又苦口婆心起来了。
“是。”
凉月心里也委屈。
她不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是在胡闹。
她孤身去靖海国,是为了不被人发现行踪。
谁知道好死不死出来楚安那个六皇子来捣乱。
“凉月,没有下一次!”
疯王郑重地说。
“爹不想你被妖主这个身份压垮!”
疯王后来,又说了什么,凉月记不清了,她只记得,疯王眼里,有了泪花。
她无意间发现,疯爹的两鬓处,竟然多了一些白发。
这是她出发之前,没有的。
短短几天而已。
凉月突然明白了,疯王的那种心情。
妖主三万年才出一个,与他有什么关系!
疯王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好好地活着!
第581章 她要成亲了
从那之后的很多天,凉月都安分守己得守在玉笙院,直到疯爹的情绪稳定下来。
她发现疯爹其实非常好哄,他只是希望凉月,过普通人的生活而已。
这日疯王从宫里回来,就见凉月坐在院子里新搭的秋千上,桃核儿在后面推着她。
这可是凉月很小的时候,就觉得无聊至极的一种游戏。
疯王想,自己发火是不是把凉月给吓到了?
她故意做给自己看,表现得乖巧听话,疯王反而心里没底了。
这孩子是伤心了!
其实疯王想多了。
经过这件事,凉月对于从前自己的那些焦虑看开了很多。
她不想患得患失了。
她想要踏踏实实地过好以后的日子。
至于未来会发生什么,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特别是靖海国的那堆事情,她会一件件捋清楚,不再急于求成了。
见到疯王回来,凉月没从秋千下跳下来,而是冲着疯爹招手。
疯王走到凉月身后,桃核儿退到了一边,这回换成疯王来推秋千了。
“爹!”
凉月唤了声。
疯王应了声,心里其实乐开了花,但是面上不显,甚是还特别装得有些深沉。
“爹!我要成亲了。”
凉月说。
疯王讶异了一下。
不是吧。
她居然,不推脱了?不反驳了?不抵触了?
凉月想成亲,是因为她成亲之后,疯爹的心,也就跟着安定了,不会再提心吊胆了。
疯王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下来一点。
毕竟她最后选择的,不是那些神啊怪啊。
可疯王这颗心,又不能完全安定下来,因为他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
这该不会是什么幻术吧?
凉月这个决定,很快就传出了王府,传遍了京城。
七日后,妖主成亲的消息,又在日落之前,传遍了三界。
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给凉月下了连心咒的风缄了。
“凉月。”
风缄脑海中想起了从前,她还不是凉月的时候,从前,那么遥远的从前。
她还是那么得美,而她是那么的善良,她那么好。
一步步地,就走错了啊。
而如今,凉月终究只是她的转世而已啊!
就算她恢复了记忆,她也没有坚定地选择自己。
她,再也不是她了。
另风缄出奇的是,他竟然没有生气,没有发疯,甚至没有想要把人抢过来的想法。
正如凉月所说,风缄喜欢的,从来都是阿傒,而不是凉月。
也许她是对的。
他所追求的,只是一份执念了吧。
“哈哈……”
风缄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太傻了!
傻得看不清自己。
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阿傒,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阿傒,就在这三万年的时光里,被消磨得一点不剩。
或许,很久很久之后,或许又过了一个三万年,这世上都不会再有人记得她了。
空荡荡的宫殿里,传来了天帝的悲鸣。
第二个收到消息的,是轻罗馆。
顿时,轻罗馆里就炸开了锅。
“小主人终于要成亲了吗?太好了!有喜糖吃诶!”
“喜糖才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婚礼的排场,摄政王的女儿成亲,肯定要比公主成亲还盛大吧?”
“别的不说,那嫁衣上的金线,肯定是掺了金丝的,对不对?”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咱们妖主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咱们妖主的嫁衣,肯定是带法力的,可以变成各种花样儿的!”
“对对对,主打一个又高贵又豪华,又有排场又有身份。”
“你说的是啥啊!”
“诶呀!人家太高兴了吗!”
黄掌柜打断了一群伙计们的话。
“都不干活的吗?”
黄掌柜的声音飘过之后,还附带了一个往上瞟的眼神儿。
这个眼神儿,正好是落在了二楼那间闭着窗的房间的。
众人这才噤了声,面面相觑之后,又是一阵摇头。
“唉!”
黄掌柜驱散了众人,又叹了口气。
而将一切声音屏蔽在外的,就是这二楼房间的主人。
花酿手里提着的酒壶,都在替花酿尴尬。
你到底喝还是不喝?
花酿听到凉月要成亲的消息时,花酿正在喝酒。
这酒壶抬起来,却不上不下地这么举着胳膊。是为何意啊?
震惊吗?
确实震惊。
花酿以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这消息已经传得天下皆知,又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该不会真的选择向疯王妥协了吧?
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她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也要让疯王实现心愿?
“徒儿啊!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花酿过了好半晌,才慢悠悠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也许只是一瞬,又也许是很久,也可能只是眸子中那一点光,在一瞬间显出不一样的光彩。
这只活了十几万岁的老貔貅,好像突然间有了些愤世嫉俗的少年气,那酒葫芦一下子就脱了手,被他甩到了身后。
而下一刻,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轻罗馆。
花酿来到玉笙院时,凉月正趴在窗口看月亮,她披散开一头长发,手指在半空中,描画着月亮的形状。
她好似把月华披在身上,鹅黄色的裙衫配上她此刻素面朝天,花酿看到了与平时那个带着层层铠甲,带着面具,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截然不同的凉月,一时竟然失了神。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凉月了。
好像从他十年前消失的那天起,从凉月以为自己死了的那天起吧?
是他用假死,让凉月不得不迅速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妖主。
可是花酿此刻,却又万分后悔。
后悔当初的离开,让凉月,不再敢相信自己了。
而如今,她想要走她自己认为对的那一条路。
师父,他这个拐杖,她是不打算用了。
花酿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破这难得一见的美好,静谧,安然。
只要他踏步进去,凉月就会立刻换上自己的伪装,不再将自己的真实的情绪亮给他看。
这时候,那份少年气,又被心虚和怯懦打回原型。
他,不该来打扰她。
他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就不能再后悔。
而且,就算后悔,凉月也不会回头再看他一眼。
算了,走吧!
第582章 快走
凉月的手在空中顿住了。
她看了看四周,花酿立刻收敛了自己的气息。
他突然不想见凉月了。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更不知道怎么说。
凉月嗅了嗅,她闻到了师父的气息。
那股子来自大债主的铜臭味儿。
可也只是一瞬。
师父的气息又不见了。
凉月茫然地看着头顶的月亮。
那个如皎月一般的男人,终是没有来。
他,还是那么狠心!
当年说扔下自己,就藏起来不让自己找到。
现在也是。
“胆小鬼!”
凉月用手指做了个圈,将眼前的月亮圈在里面。
不来就不来!
就算来!怕是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凉月看着看着就有些累了。
“师父!你……大骗子……”
凉月趴在窗口,头枕着手背,眼皮在上下打架,嘴里却在喃喃着。
“谁要喜欢……骗子……”
月光下,那滴泪就挂在眼角,悬在那根眼睫毛上,好像再多一点伤心,这眼泪就能落下来,映下今晚凄冷的月光。
“砰!”
一声巨响,把平静的玉笙院砸了个不得安宁。
一个身影重重地落在地上,甚至给地砖都挖了个坑。
凉月本来就要睡着了,突然心头一惊,猛地睁眼。
尘雾散去,凉月就看见,掉在地上的,竟然是,顾北斗!
“顾北斗!”
凉月冲了出去,扶起顾北斗,他身上都是伤,嘴角也噙着血。
“顾北斗!”
凉月晃了晃他,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谁伤的你!找死!”
凉月之前叫顾北斗帮自己找周柳湾,可周柳湾却阴差阳错地和自己在靖海国遇上了。
那顾北斗还能遇到什么人?
他好吃好喝一路玩,到底出了什么事?
凉月的衣衫上都沾到了顾北斗伤口的血。
可她顾不上这些。
她一边给顾北斗疗伤,一边思考可能性。
难不成,是楚安?
这个楚安不是一直说,他一直都知道顾北斗在哪儿吗?
他一直在暗中监视。
他最有可能动手!
对!
很大概率,就是楚安!
凉月正想着,顾北斗伤势稍微好转,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凉月,完全不顾自己伤势,抓住了凉月的手。
“快走!”
顾北斗一边说,嘴里还在吐血。
“咳咳……凉月……快走……危险……”
“谁伤的你?”
凉月冷冷地问,她表情严肃得好像凝了冰,与之前月下的可爱懵懂完全判若两人。
顾北斗却推开了凉月,他痛苦地仰着身子,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刺中他一般。
“顾北斗!”
凉月立刻发觉异常,连忙掐了诀,指向顾北斗,封住了他的灵脉。
顾北斗这才平静下来,他完全脱了力,又一次晕了过去。
凉月看了看顾北斗,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要为顾北斗疗伤,顾北斗是半妖,为何接受不了妖主的灵力?
差点害得他灵脉尽断!
凉月不敢再尝试,但诊脉不是她所长,顾北斗伤势这般重,她若是不为他立刻疗伤,他就会死!
“把他交给我!”
花酿终于肯出现了。
他落在顾北斗身边,俯下身子,为顾北斗诊脉。
“他体内确实有东西。”
花酿说。
他为顾北斗诊脉的时候,都不敢看凉月。
他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凉月却根本没想到花酿为何会来的这么及时,她一直在想,到底是谁?
只见花酿吸了口气,手指按在顾北斗心脉处,没一会儿,便从顾北斗体内取出了一根长刺,这长刺晶莹剔透,看上去像水晶。
凉月伸手摸了摸,竟然是冰的。
不是水晶,是冰。
什么样的冰,能这么能耐?
“现在你可以为他疗伤了。”
凉月应下花酿的话,立刻为花酿疗伤。
伤势很重,凉月将顾北斗扶到房间里,费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把顾北斗伤势治好。
凉月甚是疲累,可她不敢打盹儿,她要等顾北斗醒来,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他没事了。”
花酿递来手帕,为凉月擦了擦汗。
““但是,你有事!”
花酿那张漫不经心的脸上,难得挂上了严肃的神色。
他将那根冰取出,对凉月说:“这不是人界的东西。”
““也不是妖界的东西。”
凉月接下花酿的话。
花酿点头。
“神族!是凤族吗?”
凉月想到了银素。
“不是。”
花酿回答得干脆。
“这是雪神之物。”
凉月立刻起身:“我去找他!”
花酿却将凉月拦下了。
“不是雪神。”
“师父,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花酿耐心地说:“你刚刚为顾北斗疗伤,使用了大量灵力,此刻不宜动身。而且,要找,也找不到雪神头上。因为这东西,早几万年前,雪神就弄丢了。”
“你们神仙都这么粗心吗?”
凉月心烦气躁,她现在定不下心来。但花酿不会在这种事上欺骗自己,凉月还是可以肯定的。
顾北斗方才叫自己快走!
说明对方,应该就在附近,可他却没来,又是为何?
就在这时候,凉月听到外面又是一声响亮的“砰”的声音。
凉月心里又是一惊,该不会……
凉月冲出房间,却看到了黑着脸的疯王,他踹门的脚,甚至都还没收回来!
疯王的目光直接越过了凉月,直接看向了花酿!
他一字一顿,狠厉地说:“你来做甚?!”
“爹!”
凉月扑过去,搂住了疯王的腰,“不是你想的那样!是……”
“是什么?”
疯王的声音低冷,仿佛每个字都挂着刀尖。
“你是他师父!你该尽你做师父的本分!其他的,不要痴心妄想!你这只老不死的臭貔貅!”
疯王骂得是又气又好笑。
凉月听得都哭笑不得。
她只得拉着疯王往里走!
“你进来看!快点!爹,你怎么这样?!”
疯王拗不过凉月,跟着凉月进了房间,看到顾北斗,又听了凉月把方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疯王的脸一阵黑一阵白。
过了会儿,他才把捏着的拳头松开。
“既然如此,”他指向了花酿,“为何你这么凑巧,来得这么快?”
看来还是旁观者清,疯王一下子就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凉月眉毛跳了跳。
对哦!
疯爹说得好像没毛病!
这么说,她那时候感受到的,师父的气息,没有错!
他就在自己身边。
可他就是不现身!
第583章 曾祖父
“我徒儿要大婚,师父过来,没毛病吧?”
花酿这是怎么了?
平时不是这么说话的呀!
“砰!”
疯王拍碎了一张桌子!
“谁用得着你关心!”
“王爷还是管理好自己的公事为好,毕竟是可以牺牲女儿幸福的人。”
凉月瞧着二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一个个说话都不经大脑的,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做点什么。
于是,她两眼一闭,直接倒了下去。
你别说,这招还挺好使,这两人果然休战了。
但凉月不能一直这么装晕,她还得问问顾北斗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谁伤的他?
所以等顾北斗一醒来,凉月紧接着也醒来了。
凉月顾不上疯王和花酿还互相黑着脸呢,就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
顾北斗说:“我遇到了一个人。”
凉月点点头。
虽然顾北斗讲得有些混乱,但她不想打断,她只要能听懂,就坚持听,她一定要知道整件事来龙去脉。
“这人是我在回京途中遇到的,看上去三十几岁,是个乐师,背上背着把琴,他被一群人追杀,我便救下了他。”
“他也要来京城,我便与他同行,一路上都有刺客伏击,这人却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
“直到有一日,这人被刺伤后,命不久矣,他才与我说,他才把他的琴转交给了我,他叫我一定要把琴送到瑞王府。”
嗯?
众人将目光都投向了疯王。
疯王却不明所以,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本王不认识什么琴师。”
凉月觉得疯爹应该没骗他。
“琴呢?”
凉月问。
顾北斗却摇摇头。
“重点不是琴,而是那人,他说……”
顾北斗激动地咳嗽两声,才接着说,“他说,他是靖海国的皇帝!”
“哈?”
凉月这回惊讶了。
这不可能啊!
“靖海国皇帝?死了?还假装琴师来凌国?”
不对,靖海国皇帝凉月见过,虽然不至于年过半百,但是也过了不惑之年,怎么可能才三十多岁?
“这人是疯子?”
“而且,他若是靖海国的皇帝,那你岂不是他儿子?老子都不认识儿子的吗?”
凉月弄不明白了。
而一直黑着脸的疯王,难得不把注意力放在花酿身上了。
“琴呢?”
疯王说话郑重其事。
凉月不禁提了口气,该不会,真认识吧?
顾北斗说:“那人死了之后,却很奇怪,那些刺客还在追杀我,所以我怀疑,他们是在追这把琴。而且离京城越近,刺客越多,今日我本来已经进了城,却被一个灵力高强的人,给拦下了,他要我交出这把琴,否则就杀了我。”
“那就把琴给他。”
凉月说。
“保命重要。”
顾北斗摇头:“我之前见那琴师抚琴时神色悲情,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便不敢把琴丢了。我给了那人一把假琴,那人恼羞成怒,便重伤于我,我好不容易逃脱,却又被追上,迫不得已才进了王府的结界。”
“可是那人没敢进王府。”
凉月反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叫那人害怕的。
“大概是看到师父在这儿,所以不敢动手。”
凉月说,“师父算是又救我一命。”
听凉月这么说,疯王黑着的一张脸才稍微缓了神色。
“哼。”
疯王不服气地冷哼一声。
“那人长相如何?你可能描述出来?”
花酿问。
顾北斗却摇头。
“他蒙着脸面,使用的法术我没有见过。”
凉月想起了那根冰刺,这人绝对是个危险人物,必须立刻派人彻查。
疯王又询问顾北斗:“那琴呢?”
顾北斗这才将琴拿了出来。
他一直将它藏在自己袖中的百宝囊中。这百宝囊是顾北斗的宝贝,据说是他娘留给他的。
琴上蒙了一层灰色的布,布料普通,但这琴却绝非凡物,隐隐地透着一股光亮。
疯王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布袋,里面的琴泛着不可思议的光芒,仿佛能把黑夜照得如白昼一般,但却不刺眼,而是那种非常柔和的光,叫人感觉,这琴十分温柔,而那抚琴的人,是个更加温柔的人。
顾北斗不至于连自己亲爹都不认识,可那人却说自己是靖海国的皇帝?
真是怪了。
疯王抚摸着琴弦,喉间瞬间哽咽。
“大师兄!是大师兄的琴!”
“大师……”凉月在惊讶中改了口,“大师伯的琴?”
“爹,苏樱姑姑不是说,大师伯他们都被招魂塔给……怎么还好好地活着?”
若是修士,那看上去三十多岁,倒也不奇怪。
疯王深吸了口气,没解释。
他只是弹了下琴,这琴却发出暗哑的声音,声音极为难听。
“这琴,只认大师兄。”
疯王深重地叹了口气。
“看来,该来的,还是挡不住。”
“爹,您能不在这儿打哑迷吗?”
凉月今天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他实在弄不明白了。
疯王捧着琴,看向顾北斗,说:“算起来,他该是你曾祖父。”
这话一说,连花酿嘴角都跟着抽了抽。
“曾祖父?”
顾北斗完全懵了。
“是。”疯王说,“他后来潜心修炼,便将皇位传给了年幼的儿子,在苏氏修炼,后来因为……”
疯王突然避而不谈。
“后来他又隐姓埋名,一直到最近,他出山来寻我,定是有什么大事。”
凉月能听得出来,疯王省略了很多重要的内容。
是什么?
为什么对自己都不能说?
只有花酿,十分平静地看向这把琴。
他说:“凉月,你识得这把琴吗?”
凉月摇摇头。
这东西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凡品。
花酿却笑了笑,说:“你可以弹一下。”
“嗯?”
凉月有些奇怪,不是说只有大师兄,这把琴才认识吗?
疯王瞪了花酿一眼:“你又胡闹什么?!”
“我可能没胡闹。”花酿继续鼓励凉月。
凉月试探地走过去,伸出手,手指才碰到琴弦,这琴竟不自觉地颤动起来。
“这是怎么了?”
顾北斗指了指琴身,“这琴,好像在掉皮。”
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琴身正在把外面的一层皮一点点落下,而很快,它就露出了里面更加光亮的颜色。
“这!”
众人皆瞠目结舌,只有花酿成竹在胸。
第584章
最后,凉月才看清楚,这把琴,原来不是木制的,琴身似乎是用一种非常通透的玉石打磨而成。
花酿这时候,起身,冲着凉月恭敬地行礼,并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道了声:“恭喜!”
凉月感觉鼻子都酸了。
“师父是在恭贺我要成婚了吗?”
花酿却摇头。
“恭喜妖主,取得上古妖族法器,月琴。”
凉月惊得退后一步,师父到底在说什么?
而疯王眼见着这一切的变化,竟然也没有很惊讶。
他似乎猜到了,或者说,他是料到了。
他料到这一切会发生,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凉月皱了皱眉,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看向花酿,话却是对着疯王说的。
“爹,你不打算向我解释点什么吗?”
可换来的,却是疯王长久的沉默。
凉月从疯王怀里取了琴,将琴搂在怀里,她冷冷地道:“你们都出去吧。”
疯王,顾北斗,花酿,没有一个能被留下。
既然你们不说,我就不问了。
凉月隐隐觉得,这事儿只是个开始。
这把琴,是阴差阳错凑巧了。
而以后,可能会有更多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
现在,凉月有些理解,为什么说,这么多人,都想要凉月的命了。
原来,她这个妖主,还有这么重要的一个能力。
而这些散落在三界的妖族法器,或许就是一切的导火索。
现在,凉月还不能把各种事情串联在一起,但她大概知道,自己以后应该怎么做了!
凉月握着这把琴,她将琴放在案上,里面的气息很浓,里面似乎藏着很多东西。
大概,是从前的主人,一个个的记忆留下来的碎片吧?
都说琴有琴灵,不知道这把琴的灵魂,又记录了这一代代的主人,那些难忘的记忆,哪些难以排解的情绪呢?
凉月将手指搭在琴上,不自觉的,便弹出了一曲。
要知道,凉月对于弹琴,真是没什么造诣。
可这琴,却像是会说话一样,凉月心中所想,都能化作美妙的琴音,被表达出来渐渐的,这把琴的颜色从白色变成了蓝色。
就好像,是海的颜色。
“还会变色?”
凉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得到宝了。
但是这宝贝,可差点给顾北斗带来了杀身之祸啊!
还有大师伯,也是为了保护这把琴,才殒命的。
凉月想,自己应该,给它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翌日一早,疯王去上了早朝,凉月也没有出门,她把顾北斗留在了玉笙院,叫他好生调养身子。
“我见到了楚安,他活的很偏激,而且他知道你所有的一切,这个人很可怕,一旦他夺得靖海国的皇位,恐怕,三界都会不宁。”
凉月告诉了顾北斗靖海国现在的情况。
“那个组织,里面的人都奇奇怪怪,我是真怕,你若是回去,恐怕是有去无回。可你若是不回去,又怕你不甘心。”
“没什么不甘心。”
顾北斗却说。
“我只想为我娘亲报仇,皇位那破东西,我可不稀罕。”
凉月见顾北斗接了话茬,便又问道:“你对现在的这个皇后有印象吗?”
顾北斗眉头皱了起来。
他摇头。
“我不知道怎么说,因为那时候我年纪还小,有些事情,看不太懂。但是我印象挺深的,这个皇后是个很奇怪的人,她一会儿不争宠,好像恨不得赶紧求着皇帝把她打入冷宫,一会儿又变得心狠手辣,残害其他得宠的妃子,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娘亲与我说,要我离她远远的,她很可怕。”
顾北斗说的也是他儿时的记忆,可能不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皇后被夺舍了。
她不是妖,但她的灵魂,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灵魂了。
而且那皇后,绝对与妖勾结,她宫里那么浓重的妖气。
可是凉月却没有找到,那个妖族的存在。
“唉!真是失败,没有帮你报仇,还差点回不来了。”
顾北斗还安慰凉月:“楚安不敢把我怎么样!放心吧!你若是真的心疼我,就少欺负我好了。”
凉月嘿嘿一乐。
她有些乏了,便也去午休。
这一觉便睡到了夕阳西下。
“姑娘!”
桃核儿叫醒了凉月,“白将军来了,姑娘快快梳洗打扮吧!”
凉月说:“打扮什么呀?我这样挺好的。
凉月心里奇怪,白洞庭怎么突然来了?
最近靖海国在边界不消停,他应该很忙才对。
“说是给凉月送来个好东西。”
凉月一听,也来了精神,便速速打扮,然后去了花厅。
“凉月。”
白洞庭冲着凉月招手,远远的,凉月对上他目光里的殷切,就觉得他有点傻傻的。
他就不怕自己骗他吗?
这么想着,凉月已经到了花厅。
“糖水哥哥,是什么好东西?”
很甜,和小时候一样。
白洞庭也很开心,迅速拿出来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是一副手镯,尺寸正衬凉月。
“纳彩就送这么小的一对手镯?”
凉月佯装生气。
顾北斗嘿嘿一乐,说:“这是我寻来的,听说有些法力在上头,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
这种话你也信?肯定是小贩忽悠人的。
可凉月不想扫兴,她接过了镯子。
“谢谢糖水哥哥!”
凉月与白洞庭又聊了会儿,正好疯王也回来,又留白洞庭吃了顿酒,这家伙美滋滋地回家了。
他喝得微醺,两个脸颊红扑扑的。
凉月觉得,他又傻又可爱。
等送走了白洞庭,凉月回了房间,打量起这个镯子。
“有法力?”
她觉得好笑,便不置可否地,将这东西丢在一边了。
可半夜时候,她却听到有人再喊:“救命啊!救命啊!放我出去!”
“好饿!谁能放我出去!”
这什么声音?
凉月立刻掌灯去看,这才看到,那镯子的盒子,在泛着光。
打开一看,那镯子是在发光,不过这镯子里面,藏着个黑点,那声音好像是从这镯子里发出来的。
“好心人!你能救救我吗?我被恶人抓住,丢进这镯子里。求你救我出来!”
“你怎么证明,你是个人?而不是妖?”
第585章
“我我我……我真是个人,我要是只妖,我还会被这个小小的镯子困住吗?”
那人说。
“可是我也是个人,我不是妖,我又怎么能把你从这个小小的镯子里救出来呢!”
凉月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不不,姑娘,你可以的!”
“你一定可以的!”
凉月抱着胳膊,问他:“你凭什么这么有自信?”
“因为你能听见我说话,若是换了旁人,可听不见。”
凉月这回倒是半信半疑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进这镯子里的?”
“这个吗?说来话长。”
见这人支支吾吾不肯说,凉月便觉得这人有问题。
“你可别告诉我,你是个小偷,偷了人家的东西,结果一不小心,被锁进这镯子里了吧?”
“啊,哈哈哈……”
听听这心虚的笑声。
“看来我猜对了!”
凉月笑道,“那我可就不能救你了,你自生自灭吧!”
“不要不要!我错了!姑奶奶!等我出来,你如何处置我都行!叫官府把我抓走都成啊!”
凉月撇撇嘴:“救你也行!不过嘛!我法术不高,不知道如何救你!我得一样一样试!”
凉月先是掐了个诀,把这镯子用冰包围了起来。
可这人竟然毫无反应。
凉月又用火烤,可是这里面的人也没反应。
本来是要戏弄别人,没想到现在成了自己耍猴戏给别人看。
凉月心里对这镯子的好奇心一下子达到了顶峰,凉月又想了几个法子,也没有将这镯子给毁掉。
凉月尴尬地冲着镯子里的人笑了笑:“那个,嗯,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能把你从里面救出来。要不?你先睡会儿,等明日天亮了,我去问问我师父?”
“不不不。”
哪知道那人竟然严词拒绝。
“你一定可以的!”
“为何?”
凉月问。
“因为我已经喊了一天了,所有人都听不到我的声音,只有你才能听得到,所以你一定就是这镯子的有缘人,你一定可以把我从镯子里救回来。”
凉月心说这镯子,竟然如此神奇的吗?
那既然如此,她倒是要斗胆再试几次。
“要不?你把这镯子带到手上试试!”
这人道。
凉月却没动,万一这东西戴上摘不下来可怎么办?
凉月打开手中妖主咒印,割破手掌取了一点血,滴在这镯子上,这镯子立刻就像是一块海绵一样,将这血吸了进去。
然后,这镯子就开始冒红光。
红光将这镯子本来的绿色黑遮盖过去,镯子立刻变得如血一般的红。
“啊!好疼!好疼啊!”
里面的人尖叫起来!
“我的头好痛!救命啊!我的头要炸了!快停下来,快点让他停下来!”
凉月哪知道怎么能让它停下来,这镯子哪是有法力,简直抬诡异。
凉月等不到明日一早了,立刻就出了玉笙院,带着镯子去了轻罗馆。
才一进轻罗馆,就被一众小妖们热情的恭喜给堵住了。
“我师父呢?”
凉月看见二楼房间的烛火并没有亮。
“师父不在吗?”
黄掌柜拨开众妖。
“小主子,这边请!”
黄掌柜将凉月一路引去了酒窖。
“从王府回来,就没有出来过了。”
黄掌柜说完,又摇了摇头,说,“俺也不知道咋劝他,还得您来。”
凉月心说不是吧?不就是自己成亲吗?他不会在这儿借酒浇愁吧?
他要是有那个心,也不会消失了十年之久。
凉月没好气地,一脚踹开了酒窖。
“我说您还能有点出息吗?这酒有多贵你心里没数吗?”
凉月骂骂咧咧地进了酒窖,却没瞧见花酿的身影。
“把自己泡酒里了?”
这里确实存在花酿的气息,可他人呢?
凉月正犹豫要不要把酒坛子砸开,看看这人有没有被酒泡透了,却听到酒窖的门突然关上了。
她回头去打开门,门却无论怎么样,都打不开了。
那无非只有一个人,才能做这种无聊的把戏了。
“师……”
凉月才喊了一个字,突然感觉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冲了过来,凉月没什么防备,直接被推到了酒坛子边上。
酒气熏天,这人气息却无比熟悉,正是花酿。
凉月被他紧紧拥住,他竟然还知道分出一只手来,护住她后脑勺不被酒坛子磕到。
“你喝醉了师父!”
凉月挣了挣,挣不动!
喝醉了,更沉了。
花酿的头靠在凉月肩头,凉月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听到他喝到麻木的嘴巴里传来的声音:“我甜吗?”
“什么?”
凉月没听清楚,这喝得舌头都直了吧?
“甜吗?”
凉月要推开花酿。
“一股酒臭味儿,哪甜!”
可花酿却拥得更紧了。
“你唤他糖水哥哥,他就那么好?”
凉月眨眨眼睛,怎么?他又偷偷跟着自己了?
“你个大骗子,去一边儿去!”
凉月一拳打在花酿腰侧,没想到花酿竟然只是痛地哼了一声,但他还是没动。
“凉月……”
“徒儿……”
“顾凉月!”
“我的……”
花酿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话了。
“师父,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凉月索性也不挣了,顺着花酿的劲儿,拉他往外走,却不想这人不知是不是左脚拌右脚了,一下子栽倒了,直接连带着把凉月也给拽倒了!
“师父!”
凉月差点背过气去!
可花酿却还紧紧拥着。
“顾凉月。”
他突然撑起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凉月,目光灼灼,好像一个跟头,摔得清醒了。
他冷静地喊着凉月的名字。
“凉月,凉月,凉月,凉月……”
一遍遍地,每一声都比上一声,温柔。
可凉月听着,却是煎熬。
“师父,你真的醉了。”
花酿却牵住了凉月的手,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神也有心跳吗?”
凉月扭过头,想要抽回手。
“凉月!”
花酿却轻声附在凉月耳畔,慢吞吞地,一个字一顿地说:“我十几万年的修为,不要了!”
凉月这回不得不看向花酿了,这人,癫了吧!
“你知道你在说……”
“顾凉月,不要嫁人!”
“不要嫁给你不喜欢的人,好不好?”
“嫁给你真心喜欢的。”
“我知道你喜欢谁!”
“为师,知道徒儿的心意!”
“我,知道你的心意!”
“我也……”
“我也……”
“我也是……”
断断续续的话,听得凉月五雷轰顶一般。
第586章
凉月撑起身子,她讨厌喝酒没品的人。
神也不行!
“啪!”
凉月一巴掌打在花酿脸上。
“你清醒一点,看清楚我是谁!”
凉月吼了声。
“我是你哪个徒弟,你看清楚!”
没想到花酿竟然捧住凉月的面庞,信誓旦旦地说:“我看得很清楚!我知道你是谁!”
“凉月!顾凉月!”
凉月要打开花酿的手,却被花酿拉近的脸唬住了。
“砰!”
酒窖的门被踹开,亥北一击正中花酿后背,将他呼之欲出的话给打断了,力道可能用得恰到好处,正好够把花酿打晕的。
亥北上前把晕过去的花酿给提起来,扛在肩头。
“他癫了,你莫怪!”
亥北转身就把花酿带回了内院,扶着花酿到榻上。
凉月一路跟在后面,她沉着一张脸,琢磨着花酿方才的举动。
他确实是癫了!
可她今日来找花酿是有正事儿要问。
花酿现在喝得醉醺醺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不如问问亥北吧?
凉月掏出那对镯子,凉给亥北看。
“前辈,您可知这是何物?晚辈瞧过了,这里面还装个人。”
亥北来了兴致,接过凉月手中玉镯,对着阳光照了照,端详了半晌。
“这东西,可不是你能驾驭得了的。”
亥北将手镯掂了掂,就将手镯收入囊中。
“这东西,我帮你收了,待弄得干净利落了,再还你。”
亥北虽然说得轻松,但他看到那手镯的一刹那,很明显,他的眸子亮了一下。
凉月想,既然已经落在亥北手里,凉月抢是抢不回来了。
至于亥北以后还会不会将东西还给她,那就是另一说了。
凉月笑着对亥北说:“那边劳烦前辈了。”
“时候不早,晚辈就先回去了。”
出来的时候,凉月没有向疯爹打招呼,若是被疯爹发现自己来了轻罗馆,只怕是又要犯病。
匆匆离开前,凉月回头看了花酿一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回府时候,疯王还没有回来,凉月心里却乱糟糟的。
花酿是疯了吧?
他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喝得太多了!
一定是喝得脑子都不好使了。
凉月尽量让自己平复心情。
再过几天,她就要出嫁了。
她怎么可以,因为花酿的几句话,就乱了心呢!
这一夜,凉月辗转难眠,几乎是瞪着眼珠子到天亮的。
直到鸡鸣声响起,凉月才打了个哈欠,想着要不今天哪也别去了,就老实在玉笙院里。
可往往,想要睡个回笼觉的时候,就偏偏会发生些一些棘手的事情。
桃核儿在门外蹑手蹑脚地敲了敲门。
“姑娘,你醒了吗?”
“嗯,进来吧。”
凉月顶着一对黑眼圈,坐了起来。
下一刻,桃核儿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姑娘,不好了!出事儿了!”
凉月“腾”地跳下榻。
“什么?发生什么了?疯爹怎么了?”
凉月急得鞋子都忘了穿。
可桃核儿却连连摇头。
“不是王爷,是姑爷!”
见凉月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白……哎呀!”
桃核儿手上已经忙活起来,为凉月穿好外裳。
“将军府!将军府出事了!王爷方才已经先过去了。”
凉月深吸了口气,让自己乱跳的心尽量平复一些。
“这就过去。”
凉月把桃核儿支了出去,然后打了个响指,瞬间就离开了玉笙院,下一刻,她已经进了将军府,人就站在将军府的花园里。
只见将军府里的下人们都四下逃窜。
凉月抓住其中一个小厮问:“发生了何事?”
“鬼!鬼来啦!”
看那小厮吓得面色惨白,而且两条腿哆哆嗦嗦地,看起来真是被什么恐怖的事情吓住了。
“瞎说!”
凉月放开小厮。
小厮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凉月嗅了嗅周围,鬼的确没有,不过,倒是有很重的妖气。
还是只大妖!
想起那对手镯也是白洞庭给凉月的。
凉月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危险已经围绕在白洞庭身边了。
是自己大意了。
凉月迫不及待地朝着小厮方才指的方向而去,那地方,凉月记得好像是白府的祠堂吧。
谁敢在人家祖坟上蹦迪?
这不是找死呢吗!
凉月瞬间就到了那里,脚才一落地,就瞧见了疯王正手持长剑,与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打斗,而那红衣女子,容色妖媚,手指甲极长,周身还带着一团黑气,看上去,这形象确实有点像女鬼。
不过,她身上妖气却是掩不住的。
凉月直接用妖主咒印打在那女子身上,那女子立刻收回了对付疯爹的招式,然后痛得捂住了脑袋。
“啊!”
女子却只是痛了一下,然后她硬是撑着,右手在空中一抓。
凉月这才看到,白洞庭竟然就躺在祠堂里,看起来只是晕了过去。
那女子将白洞庭抓了过来,用白洞庭来阻挡凉月的妖主咒印。
“妖主咒印对凡人无用!”
疯王已经收了剑势,胸有成竹地道。
凉月却立刻收回了妖主咒印,但她还是晚了一步。
白洞庭还是被妖主咒印的光芒照到了。
“噗!”
一口血顺着凉月的嘴角滑落下来。
疯王立刻朝着女儿奔过来,扶住了站不稳的凉月。
“凉月!你!”
疯王不明白,怎么回事?
他想问,可也知道场合不对。
“哈哈哈!”
那女子却大笑出声,她扼住了白洞庭的脖子,另一只手中多了把刀,迅速刺入白洞庭的腹部。
可白洞庭周身却像是多了一层屏障一样,他丝毫没有被伤到。
反而,凉月却捂住了腹部,退后了一步,痛得闷哼一声。
“哈哈!我猜得不错!这个小将军,就是你的软肋!”
那女子拔出了匕首,准备刺向白洞庭的心口。
!“真是不懂,你可妖主啊!竟然肯将为这么一个凡人,下了转命咒。”
转命咒!
疯王的手青筋都显出来。
这三个字他曾经听师父讲过。
就是下了转命咒之后,强者就可以替弱者挡住一切灾祸。而强者将承受双倍的痛楚!
那时候,疯王听到这个,还在想谁会这么傻!
没想到,这傻子,就是自己的亲闺女。
“我根本不需要杀你,只要刺进这一刀,妖主,你就完了!”
第587章
“那你就试试吧!”
凉月眯起眼睛,只是动了动手指。
疯王心底“咯噔”一下,他见过闺女这个表情,那是一股强大的杀意。
那女子手起刀落,可她的手却根本动不了。
“怎么回事?”
那女子抬头看自己的手,只见自己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一条细细的线,再仔细一看,倒更像是琴弦。
凉月冷漠地道了声:“反派死于话多!”
下一刻,女子感觉手脚早被琴弦勒住,领她感到恐惧的是,她脖子上也有琴弦。
而凉月,只是动了动手指。
“啊!”
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叫声,那女子就化成了无数血红的花瓣,碎了一地。
“区区花妖,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秘密?”
凉月抹掉嘴边的血迹,她要去查看白洞庭的伤势,却不想被一只冰凉的手箍住了手腕。
“怎么回事?是不是应该跟爹解释一下?”
疯王声音里压着怒火!
凉月却只是十分平淡地道:“爹爹放心,只有在糖水哥哥无力自保时,才会起作用。平日里,福祸还是得靠自己。”
凉月决定先稳住疯王,因为她发现,这院中妖气未散,还有别的妖。
疯王却显然不信凉月的话。
“多久了?”
疯王从来没觉得,如此亏欠自己的女儿。
他曾经以为,凉月对白家的恩情,是十分不屑的。
没想到女儿默默地做了许多。
“爹爹莫急,女儿收拾了这些妖,就回去给爹爹细细道来。”
凉月不想多说,因为说多了,疯爹只会更心疼。
这事儿本来凉月准备瞒疯王一辈子的。
如果不是白氏当年鼎力相助,疯爹不可能从一个被废的疯子一路打回京城,夺回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所以凉月觉得,保白洞庭一辈子平安,也不过分。
而且,白洞庭又是与自己有婚约之人,娶了凉月,就相当于要白洞庭要被卷入三界之争,总不能让自己早早就成个寡妇吧!
只是这个秘密,竟然被一只小小的花妖发现了,可见,这将军府,是该好好整顿了。
凉月将自己的伤口处理好,又查看了白洞庭的伤。
“将军府今日有人来报,小将军昨夜起就彻夜嚎哭,然后就红着眼,见谁都砍,根本不认人。”
凉月听着疯王的话,捻了个诀,将手指搭在白洞庭的眉心。
“有人给他下了梦魇,他该是梦到了非常可怖的东西。”
凉月喂给白洞庭一颗药丸。
“清心的。”
凉月顺势还掐了下白洞庭的脸蛋,冷笑一声。
那花妖身上,还挂着白洞庭的味儿呢!
要说他们俩没事儿,凉月可不信。
“爹!今日这事儿过去之后,你可得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凉哼了声。
“自然是,不打死他!”
疯王皱了下眉头,没听懂凉月的话。
凉月不再多言,忍着痛撑起身子,掐了个诀,手指指向天,迅速在将军府上空设了个结界。
“趁你还没跑,今日就一并收拾了吧!”
凉月说着,就将那把琴取出,自己则盘膝坐下。
从前读妖册的时候,凉月还觉得这个书实在是太奇怪,留诸多篇幅用来记录一些曲谱做甚!
如今,凉月算是明白了。
有些曲子,凡人听是没有影响的,但是对妖,是有绝对伤害的。
凉月在结界里这么一曲奏过,那妖定是头痛欲裂,就连身上的骨头缝都要裂开了。
妖主咒印如果又不小心扫到白洞庭,凉月又要遭反噬。
这把琴得的还真是时候。
根本不需多加等待,就听到从西苑传来声声撕裂一般的惨叫声。
疯王提剑要去,凉月却叫住了他。
“爹爹,莫急。他自己会找来的。”
凉月话音刚落,就瞧见一只苍鹰跌跌撞撞地朝着凉月这边飞过来,飞得东倒西歪,最后还撞到了树上。
凉月放下琴,冷冷地问那只鹰。
“你藏得倒深,呆在白洞庭身边也有六、七年了。怎么舍得露出马脚来了?”
凉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只鹰了。
从前凉月就见白洞庭挺喜欢的,便没有拆穿它,而且它也本分,没有害人。
那只鹰喘了几口气,扑腾了几下翅膀,有了力气了,这才化了人形,竟是个相貌英俊的男子。
“将军府风水好,但也还没到让你们这对痴男怨女为了一点点修为,就吸食人阳气的。而且,你们不知道他是谁?他也是你能碰的?”
凉月的话叫疯王的目光落在了白洞庭身上,他确实眼底发青……
凉月又道:“那花妖,生得确实妩媚,我确实没指望将军能坐怀不乱。我只是不理解,头顶一片绿,这你都受得了?”
凉月的话,叫疯王立刻瞪大了眼睛。
白洞庭,和方才那女妖……
自己相中的女婿?!
就是这样的!
凉月瞧着那只鹰面容逐渐扭曲,却又说不出半个字来。
“窝囊废!”
凉月手一挥,将他收了。
“自然有人收拾你!”
凉月长舒了口气。
她起身,朝着白洞庭走了过去。
“唉!”
凉月俯身,将手搭在白洞庭面庞之上三寸。
“对不起,我这人小心眼,不容得男人心里想着别的女子!所以,关于这女子的记忆,我都会抹去。”
一切终究还是没逃过。
年少时的信誓旦旦,终究还是耐不住寂寞。
做完一切,凉月又用法术将这里的一切恢复成原样。
做完一切,凉月退了一步,她想歇会。
疯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凉月。
“爹错了!不该……”
“爹爹,不怪你。”
凉月有些无力。
“把那个咒收回来!”
欠人情的是自己,不能拿女儿的性命来还!
“凉月,爹不想看着你被拖累。”
“不是拖累,是责任。”
凉月笑笑,连日来,疯爹一直因为婚事对着凉月摆臭脸,如今疯王眼里只有满满的心疼。
疯王才要说话,却听到暗处传来一声:“嘿嘿!”
这声音很扎耳。
打破了刚刚平息下来的一切。
凉月也听见了。
真是怪,明明没有妖气了。
她与疯爹互相递了个眼神。
“嘿嘿!”
那声音又响起了。
但是,却是从另外的一个方向而来。
“何人!”
第588章
“嘿嘿!”
又一声,这回疯王动作快,一剑已经刺向那声音的方向。
剑被挡下,从树上跳下来一个少年,看相貌尚且稚嫩,但那双眼却是极奸的,里面流露出来的神情,是许多大人都未必能做出来的。
凉月抬头看向靠着树干嗑瓜子的少年,问他:“这戏,看够了?”
那少年“嘁”了一声,将疯王的剑甩了回去,被疯王接住。
少年冷哼一声,一开口凉月愣了下。
“不过是替妖主考验一下未来的夫君而已。”
这分明是女子的声音。
原来是女扮男装。
凉月笑笑。
“你不是妖,也不是人,倒是挺令我感兴趣的。”
凉月的话成功叫那女子笑了出声。
“这就对了!区区一个凡人,怎么配得上你妖主呢!而且呀!我只是给他一个小小的考验,那花妖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拿到手里了!”
那女子到底想说什么?
疯王看凉月似乎并非有如临大敌的感觉,反而是有种志在必得的气势。
“他不配,莫不是你配?你不过是个,修成人形的法器罢了!”
那女子立刻跳脚,把瓜子扔了,跳下了树。
“法器怎么了?法器怎么了?你可知我从前的妖主是谁?”
凉月却表现出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样子,说:“没兴趣知道,这里的事情解决了,我要走了,你要继续呆着,随便。”
说完,凉月便拉着疯王。
“爹,我们走!”
二人才走出两步,就被那女子拦住了去路。
“喂!我好不容易跑出来,就是为了找你!你怎么走了!”
凉月撇撇嘴,到底是小孩一个。
“找我去摄政王府,来这儿做甚!”
凉月要绕过她!
“你家有结界,我……我进不去。”
那女子面上一囧。
“那你找我有何事?”
凉月问。
那女子看了看疯王,不肯说。
“爹,我们走。”
“喂!”
那女子跺了下脚。
“我是来找你,做我妖主的!”
她急了。
凉月摇头。
“我不要。”
“不行!”
那女子嘟着嘴,“你不答应,我就一直跟着你!反正天地茫茫,没人配做我的妖主!”
凉月心里其实觉得很奇怪,怎么可能呢?
比她厉害的,可多了去了。
“我只能和妖主订契约,我都等了好几个三万年了!你快点!”
几乎都要变成威胁了。
凉月上下打量了下这女子。
“你确定?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不好相处!”
那女子竟然单膝跪地。
““莹月拜见妖主!”
只见莹月周身放出了蓝色的光芒,下一刻,她就化成了一支翠蓝色的步摇,飞到了凉月的头上,插在凉月的盘发里。
“妖主,你不要相信这个男人的话!他心里,你根本不是最重要的。”
听这个话,凉月也有点心虚。
因为她与白洞庭的感情在凉月这里,也最不重要。
凉月说:“算了!不过既然认了主,以后切莫这般鲁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需要耗费许多灵力来消除这些人的记忆的!”
“嗯!以后都听您的!”
疯王瞄了眼那支步摇,就这么兵不血刃地把这法器收了?
女儿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王爷爹爹好!王爷爹爹是好人!王爷爹爹对主子是一百倍一万倍的好!”
凉月翻了个白眼,这溜须拍马的本事还挺高的!
凉月的手指血滴在步摇上,就算完成了契约。
凉月问莹月:“你方才说,好不容易跑出来!从哪里跑出来的?”
莹月说:“有个坏人,做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地方,将我们放在里面,我们便使不出灵力,但我们不肯认他为主,他就只能收藏我们,不能让我们替他做坏事。”
“那人是谁?”
凉月想起了自己的琴,莫不是也是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
“不知道,但他不知道得罪了谁,有人把那个地方炸了个洞,我们就都跑出来了!”
怪不得,最近身边总是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法器。
“和你一起逃出来的,还有谁?”
莹月说:“有一些被抓了回去,还有一些就向我一样,寻找强者,重新订契约,毕竟我的妖主,几万年前就没了。不过还有一些,他们的妖主还在,便去寻了,至于能不能寻到,就看缘分了。”
凉月想,那亥北的镯子,是不是,就是他自己的?
要不怎么那么顺手就收起来了?
二人又聊了一路,凉月本来还是有困意的,但因为莹月是个话唠,凉月和她聊天,便没头儿了。
索性,凉月便跟着疯王去了宫,去见了皇帝。
等出宫时,凉月见疯王手里攥着个圣旨。
“这是什么?”
凉月好奇。
疯王看了下圣旨,说:“没什么,爹爹还有些事情,你先回府。”
凉月应了声,中途下了车,却没回王府,而是去了轻罗馆。
她实在在意那镯子。
若是真如莹月所说,看来最近她应该派人出去,多查查这些法器的下落。
虽然会面对花酿。
“以后叫我名字就行。”
凉月摸了摸头上的步摇,“一会儿,看到什么,不准多舌,不许讲给我爹!”
“好哒!”
莹月答应得倒挺快。
凉月走了进去,问黄掌柜:“亥北前辈呢?”
“在院子里呢!”
黄掌柜引着凉月过去,凉月便把法器的事安排给了他。
“动静别太大,法器们都很敏感。”
虽说这东西多半都是随缘,可凉月还是希望自己能多得些法器,将来再面对楚安那帮人的时候,也更有底气。
而且凉月也担心这些法器被楚安得到,这样那边的实力就更加不容小觑了。
凉月进院中,就瞧见亥北前辈和花酿,他们正在喝酒。
还喝!
凉月想起昨日的事情,心里就乱。
她吩咐本来已经走出几步的黄掌柜:“把酒窖给我封死!谁进谁是狗!”
黄掌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这,他能管得住?
不过说到,谁进谁是狗,这肯定是冲着花酿说得了。
凉月决定忽视花酿,就走了过去,恭敬地给亥北行了礼。
“前辈,晚辈有事,想和前辈商量。”
凉月目不斜视,一点都不把花酿放在眼里。
“徒儿,为师还在呢!怎么不问为师?”
花酿起身,挡住了亥北。
“徒儿?”
第589章
“徒儿,为师在,有何事不能与为师说?”
花酿往前走一步,凉月就往后退一步。
“师父,这事儿你管不了。徒儿找亥北前辈。”
凉月绕过花酿,却发现亥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前辈!”
凉月又唤了两声,也没有回应。
倒是花酿好像只猴子一样,绕着自己一圈又一圈。
“徒儿,你看看为师嘛!为师也能帮忙呀!”
凉月瞪了花酿一眼,气得拿起桌上的酒杯,将酒泼向花酿,却被花酿躲过了。
“师父,你看看你这样子!与那些登徒子有什么区别!”
凉月想起昨日之事,又伸脚踩了花酿一脚。这回花酿倒是没躲。
花酿握住了凉月的手腕。
“凉月,为师昨日之言句句肺腑,都是心里话!”
凉月不得不抬头看向花酿,她冲着花酿摇摇头。
“师父昨日说了什么?徒儿怎么不记得。徒儿今日有正事。”
说罢,凉月便要甩开花酿的手。
花酿却不肯松。
“凉月,我……”
“啪!”
一巴掌下去,凉月淤积在心头的心烦都少了一半。
花酿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今日醒来就觉得脸疼,这回好,匀称了。
“凉月,我觉得,我应该在清醒的时候,郑重地告诉你!”
“不要说了!”凉月吼了声。
“你我不可能!这就是我的答案,师父。以后那种大逆不道的话,不要再说了!如果你不想,被风缄戳成马蜂窝的话!”
凉月无法,只得搬出风缄来。
毕竟风缄若是听到了,花酿便会收敛了吧!
可花酿不怒反笑。
“风缄心结已解,不然早就来了!”
凉月愣了下,她还没想明白,就被花酿圈住。
“我去月老那里看过了,你的红线是我!”
“哦?”
凉月根本不信,“月老欠了你那么多钱,肯定是为了抵债,给你牵的线!”
“不是。”
花酿勾勾手指,“这是天定的缘分。”
“可我累了,师父,你让我,等得太久,我对你,已经没感觉了。”
凉月推开花酿,这次倒是轻松。
她说的是真心话。
“师父,我现在只想做好妖主,就如你们所有人期盼的那样,别的事情我不想。”
她说完,也不管花酿是不是还在思考自己的话,就对花酿说:“我真的有重要的事,你若是不帮忙,我就找别人。”
凉月说弯就要走,却被花酿拦下了。
“好,你说。”
凉月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都讲给了花酿,其中自动略去了白洞庭的事情。
凉月说完,花酿抬手,想要摸了摸凉月头上的步摇,却听到有个少女的声音大叫:“别碰我!你这个大尾巴狼!”
“什么?”
花酿自然是看得出来,这法器会说话。
可“大尾巴狼”是什么意思!
“你喜欢我们妖主!大尾巴狼!你不配!当初可是你突然诈死,吓唬我们妖主的!我们妖主心里有难过你知道嘛!大尾巴狼!”
花酿愣住了!
就连凉月也呆住了!
这回凉月总算明白了,这个法器最大的能力就是会读心!
怪不得她要考验白洞庭,原来是她早就听到了白洞庭的内心。
“她瞎说的!”
凉月连忙解释,又冲着莹月说,“别乱说话!”
“哼!还师父呢!就一点不为我们小妖主着想!她有多伤心!她心里有多想念你!你知道嘛!”
“闭嘴吧!”
凉月恨不得赶紧把莹月堵住!
花酿瞧见凉月的面颊从方才的冷漠变得窘迫,连脸颊都红了。
花酿本来失落的心情,一下子就明亮起来。
他顾不上许多,趁着凉月慌乱之际,环住凉月,低头看向凉月。
“对不起,师父错了,以后不会再瞒着你,骗你,也不会再离开你,好不好?”
花酿说得每个字,都温柔得好像天边的轻纱。
凉月不信,她不敢信。
“如果为师再骗你,为师就灰飞烟灭!”
凉月不敢置信地堵住花酿的嘴!
“你疯了!当心一语成箴!”
凉月又迅速收回手。
““正事要紧,这件事情,不能轻视。”
凉月只得分析起法器一事,她想躲开花酿,她觉得花酿根本就是在诓骗她!
“先说那个人是谁?能将那么多法器收集起来,藏起来!听说还有不少法器被抓了回去,我觉得起码妖界的东西,应该物归原主吧!”
凉月扯开花酿的怀抱,她真的不习惯了。
花酿看了眼莹月,问她:“你知道我很有钱吧!告诉我,她在想什么?你能得到不少好处!”
“我不告诉你!”
莹月这回倒是明白事儿了。
花酿也只好暂且不谈这事儿了。
“三界大战之后,各方都有损伤,许多法器散落,只是不知真有这种有心人,竟然收藏了这么多。”
花酿在脑海里想了许久,到底是何等人物,会做这种事情?
“我会派人查清此事,你不必担心。”
花酿说完,便从袖中掏出了一对手镯。
“这是亥北送的,说是这对更适合你。”
凉月接过,就是一对扑通的镯子没什么灵力。
看来那副镯子,肯定和亥北前辈有些渊源。
“哦,对了。”
花酿又掏出了一封信。
“这是无易留给你的,他被救回来之后,养好了伤,便留书离开。”
凉月叹了口气,自己失策,没能替他报仇,他一定很失望吧!
他应该是去了靖海国。
“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趁着花酿没反应过来,凉月赶紧开溜。
“回去晚了,疯爹会着急。”
凉月说罢就走,不给花酿多留一个说话的机会。
回玉笙院,凉月最先做的,就是把莹月唤出来。
“我告诉你啊,不可以在我爹爹面前,说我师父的氏,特别是我师父他最近脑袋不好使,说的那些疯话!知道吗!”
凉月嘱咐了好几遍,又答应了好几顿的烤鸡,莹月才答应。
凉月心乱如麻,但她今日受伤加上耗费大量的灵力,真的累了。
她发现袖中多了个药瓶,应该花酿放进去的。
虽然凉月会自愈,但是还是会疼。
凉月又掏出了一包糖,也是花酿放的。
他倒是很会哄人。
可惜,哄得有点晚了。
凉月靠在摇椅上,任晚风吹过来,她需要冷静,这样她才能想明白以后该怎么做!
第590章
“不好了!”
桃核儿冲过来,又把凉月的平静给打破了!
“怎么了?”
凉月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了。
“姑娘,王爷带着圣旨,去将军府退婚了!”
凉月腾地跳了起来。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桃核儿。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退婚!王爷给姑娘退婚了!说是查到将军在北疆早有妾室!”
这其实吧,在大凌,倒不算什么大事。
就看疯王怎么说了。
凉月没想到,疯爹动作这般快。
“整个京城都传疯了!”
桃核儿满脸的不可置信,“天哪!小白将军看上去对姑娘那么深情!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凉月却沉默了。
疯爹这是,为自己出气吗?
可就算要出气!也要顾忌白氏的功劳,也不能这么打他们的脸呀!
这事情若是被大白将军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若是因此让白氏有了二心,大凌岂不是岌岌可危?
凉月觉得,这事还是应该和疯爹说清楚。
如果她与白洞庭的婚事,可以稳定局势,她不介意多个名义上的夫君。
疯王倒是没打白洞庭,但是狠狠地打了白氏的脸面,这样是不是也不太好?
“王爷只说姑娘与白将军八字不合,只是不知道明日,京城里会传出多少风言风语。”
桃核儿担忧地说,“要不,姑娘您到别的城玩一玩,走一走?”
我心咋那么大呢!
凉月已经开始担忧起,明天城门能不能守得住了!
就在这时,凉月瞧见头顶夜幕有什么东西划过。
那光芒,看上去可不似流星。
该不会又是什么法器吧?
是去将军府?还是去寻法器?
凉月正犹豫着,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顾凉月!别来无恙!”
凉月听到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就觉得头疼。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最看自己不顺眼的,银素。
“呦!听说你被退婚了!”
银素上来就戳凉月心窝子。
凉月不做声。
“你还有别的事儿吗?没事儿我这儿不留客。”
凉月也不和银素客气,她现在心烦得很。
凉月叫桃核儿退下,又叫银素下来说话。
“你从我家房顶下来,瓦片踩坏了,你得赔!”
银素嗤笑一声:“小气鬼!”
她踏步下来,到凉月身边,说:“我确实有事找你。”
“说吧!何事?”
凉月对凤族满是戒备,毕竟这几次出事儿,都是拜凤族所赐。
银素摊开手掌,掌心处显出一副图画。
“这画中之物,乃是我族先辈的一样重要的灵器,最近我探得这东西,在妖界出现了,你帮我找到!”
“我不。”
凉月直接拒绝。
“为何?顾凉月!你别给脸不要脸!”
凉月根本不在乎。
“我最近心烦,就想在这小院子里逗逗猫溜溜狗,不想管闲事!”
“此乃我凤族大事!并非闲事!”
见凉月不为所动,银素只得道,“好吧!你开个价!我们可以付钱!”
“这还差不多。”
凉月狮子大开口,一张口就是五百万金!
可把银素气坏了!
“你穷疯了吧!”
银素又是和凉月一顿讨价还价,最后凉月才答应帮凤族找到。
打发走了银素,凉月就被告知,王爷回来了。
凉月马不停蹄地去了疯王的院子。
“姑娘,王爷正在沐浴。”
凉月知道,这是疯爹不想见自己,找的借口。
凉月本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原则,与顾北斗简单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凉月带着山药去了翼山。
她来之前,又去了趟轻罗馆,叫花酿帮忙多照顾京城的事,然后又交待人下去,让他们多注意法器们的消息。
这样,花酿要帮凉月守京城,就不会跟着她了。
凉月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静一静。
凉月来到雾崖,将竹屋收拾好了,打算先好生休息一番,然后再去找什么灵器。
这一睡,就是整整一个昼夜。
凉月这才觉得,自己可以心绪平稳地出门了。
“山药,我们这次不大张旗鼓地去,就乔装打扮一下吧!”
凉月叫山药隐身,自己换了身麻布衣裳,到林子里去转一转。
这地方每半个月会有一个非常大的集市,其实与人族的集市差不多,不过白日里卖的是能见得光的,到了夜里,便会有些游际在人界的小妖们过来卖些稀罕物件。
凉月打算到这儿来碰碰运气。
就当是散心了。
这一路走,凉月在大集里兜兜转转,瞧见了个专门卖稀奇古怪物件的小摊子。
就在那一堆乱七八糟堆成小山的货物里,凉月瞧见那灵器就藏在里面呢!
凉月上前,先是挑了几样,也不还价,和老板熟络之后,便要了那灵器。
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珠子罢了,也不会发光,有什么稀奇的?
凉月虽然拿到这东西,但可能是来得太容易了,凉月怀疑,是个假的。
“到底是蒙了尘?还是就长这样?”
凉月带着珠子回了雾崖。
她将这珠子放在一个匣子里,惦记着京中的事,便没有多留,而是随即又回了京。
回到王府,凉月先是去看了顾北斗,顾北斗伤势大好,凉月便又询问他,这两天府上有没有什么大事儿?
“没事儿啊!风平浪静的。”
凉月奇怪,白洞庭这么老实?
正巧疯王也回来了,凉月便问了退婚一事。
疯王只是心疼地揉了揉凉月的发。
“放心,爹都处理稳妥了,你完全不必担心。”
“爹,我不是小孩儿了。你完全可以告诉我。”
疯王心里更愧疚了。
“爹欠白家的,不需要你来还。放心,白洞庭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凉月心里更加难受,便留下与疯王用了晚饭,又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与疯王说了。
疯王却难得一见地表现出大度。
“爹相信你可以。虽然现在幕后之人,我们一直查不到,但他终是会露出马脚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疯王笑得爽朗,凉月倒瞧不出什么异样。
但她还是不放心,还是决定就将军府再探究竟。
“我劝你不要去。”
顾北斗却拦下了凉月。
“为何?”
“你去能说什么?你既然已经抹去了他关于那花妖的记忆,就莫要再提此事。只当是,你与他有缘无分就是。”
不见,总好过见了生厌吧!
第591章 姻缘镜
凉月为了躲着白洞庭,,更是为了躲着花酿,索性不在人界呆着,又回了妖界。
那颗劳什子珠子,凉月想反正银素不找她,她就不去找银素,反正丢东西的,也不是自己。
可是她能躲到哪里去?
雾崖?
花酿也找得到。
花酿实在太不正常了。
从前凉月对他殷切的时候,花酿只知道捧着他那个破葫芦喝酒。
如今凉月不打算再理他了。
花酿又不依不饶到处找存在感。
凉月不仅仅是烦,更多的是困惑。
因为她其实还是不明白自己内心是如何想的。
正不知所措之际,玉笙院来了位不速之客。
正是亥北。
“前辈不忙?”
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亥北,怎么会突然跑到玉笙院来?
亥北从袖中取出一个东西,亮给凉月看。
是一面镜子。
“这是?”
凉月见这镜子泛着银色的光芒,便知道这绝不是凡间之物。
而亥北却很无所谓地将镜子交给了凉月。
“这个,算是回礼。”
“回礼?”
凉月想了会,才明白亥北的意思。
之前她拿了一对镯子给亥北,本是要亥北帮忙看看这镯子的玄妙。
亥北却直接把镯子给收走了。
“镜子送给你,”亥北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本尊觉得,你很需要它。”
“这是什么法器?”
凉月问。
亥北却不再多言,只是摆摆手,便消失在了玉笙院。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说话还阴阳怪气的。
凉月笑了笑。
想这么多做甚,不如先看看这法器里藏着什么玄机?
凉月将镜子拿在自己手里,里面映着自己的面容,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平凡之处。
突然,镜中的自己眨了下眼睛。
可凉月自己是没眨眼睛的。
还有,那个镜中的自己,竟然冲着自己笑了。
凉月立刻意识到这镜子危险。
“妖镜!”
凉月毫不犹豫地将镜子放下。
可惜为时已晚,那镜中的自己冲着自己伸出了一只手,直接抓着凉月,就把凉月拽到了镜子里。
凉月的脑子好像摔了一下。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个将自己拽到镜中的自己。
!“妖物!受死!”
凉月冲那妖物使出一掌,那妖物被劈成了齑粉。
可凉月却被困在镜中,她站在一块摇摇欲坠的石头上,而自己四周从上至下,从左至右,全部布满了镜子。
凉月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这些镜子打碎,就见一面镜子从上面垂直落下来,停在了凉月的身前。
“你……”
镜子在说话,镜子的面只是泛着光,却看不清影像。
“如果你想出去,就要帮她们……”
帮什么?
凉月还没问,那镜子又说:“姻缘镜,姻缘境,镜中人,境中意……”
凉月听着云里雾里。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凉月皱紧了眉头。
“帮她!”
镜子说完,镜中就出现了一个少女。
少女看不到凉月一样,只顾着自顾自地说话。
被许氏退婚后,我成了没人敢要的烫手山芋,连娘亲都厌弃了我。
“你再继续留在家里,恐怕你妹妹的婚事,也要被耽搁了。”
一个包裹,一辆驴车,连个仆从都不带,我就被张府打发去了乡下。
隔月,从乡下传来我坠落悬崖,尸骨无存的消息。
可他们却秘不发丧。
只因妹妹,即将嫁入东宫,做太子妃了。
我的死,不能挡了他们做皇亲国戚的路。
可我终是没死成。
“姑娘冒死救小生,小生身无长物,只能以身相许了。”
悬崖底,我将箩筐扣在被救之人的头上。
“你都身无长物了,嫁给你,我会幸福吗?”
箩筐漏了个洞,透过这里可以听到那人“噗嗤”一声笑了,我看到那人眼角眯成了一条缝。
九死一生,他还挺美!
我右边胳膊完全抬不起,只好用左手又砸了下箩筐,骂了句:“傻子一个!”
下一刻,那人却揽住了我,手搭在我肩头,轻声道:“你胳膊脱臼了,我帮你治。”
这就你我相称了?!
“不用……嗷!”
虽然他真的治好了,但我还是毫不客气地把箩筐又砸了个洞!
再砸,砸不动了!
我饿!
“从土里挖竹笋,挖到个男子已是稀奇,怎知你竟还有仇家。”
“你自己跑就是,与我何干!拉着我一起,你倒是往好路走啊!怎么就被追得跳了崖!若不是这崖下大树茂密,拦住你我,岂不是现在做了孤魂野鬼?”
那人将箩筐放到一边,眨眨眼睛,冲我笑笑。
“我以为姑娘认得路。”
我摸了摸鼻子,第一次上山就遇到这事儿,真是赶得一把好死!
这人起身,他的一条腿有些跛,看来是扭到了。
我见他拾柴时扶着腰,身上还有刀伤,便上前扶住他。
“我脾气不好,性子急,公子莫怪。”
他却又笑了:“姑娘说得是。”
“什么?”
下一刻,他却捂住了我的嘴,大步拉我躲到了树下阴暗处。
“快点!快点!”
不远处人声嘈杂。
我心说这人仇家可真不少。
我后背抵着树,抬头看他的脸,棱角分明的面庞上,一滴冷汗滑落下来。
原来,他也知道怕!
有人在喊:“殿下!”
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紧绷的身子松弛了一下,但却不是放松。
直到那声音近了,又近了。
这人才松开了我,却压低了声音对我说:“扶着我。”
他是担心自己形象过于狼狈吧?
我搀住他胳膊,走到了明处。
来接应他的有十几人,见到他便纷纷叩首谢罪。
他大手一挥,故作潇洒,倒是没责罚他们。
我要松开了他的胳膊,退到一边,却被他拽住了手腕。
他偏过头对我说:“方才的话,我还没说完。”
他附在我耳边,低语道:“与姑娘做一对孤魂野鬼,我愿意。”
呃……
你愿意,本姑娘还不愿意呢!
“孤乃曦王,大蜀皇帝的第六子。”
谢柏安不许我走,就连他治伤的时候,也需得我在一旁。
我别过脸不去看他,他就笑。
他倚着马车里的软榻,问我:“你是哪家的女子?”
我实在躲不过他的眼神,便装作很认真地看医师为他的伤脚打竹板。
“就是个乡野丫头,王爷不必介意,等到了乡里,民女自会寻了回家的路。民女所见所闻,也不会与旁人说起,不会给王爷找麻烦的。”
第592章 帮什么
谢柏安却倾身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可真爱抓人手腕啊!
“把你查个底朝天,还是你自己告诉孤?”
他凑得近,呼出的哈气都扑到我脸上。
我当即叩首,顺势收回手。
“民女是翰林学士张秉之之女。”
“哦?”
谢柏安抬起了我的下巴,眯着眼瞧我。
完全不似在箩筐里眯着眼笑时的神色。
“你是嫡女?”
我摇头。
“民女为庶出。”
“闺名?”他又问。
掐着我下巴的手又加重了力道。
“南春。”
我压下下巴,故意把头低下,顺道把他的手甩开。
我听到他鼻息里吐出口气来。
然后,他又低低地笑了声。
他不再继续问,却又不叫我起身,我脖子都硬了,便偷偷抬头看他在做甚。
正对上他那双打量人的眼睛。
说是打量人,却又似要透过我,看出些什么别的东西来。
这是要看到什么时候啊!
直到医师退下,谢柏安才将我扶起来,却在我直起身子的下一刻,将我揽到怀里。
“南方有柏,春来则安。”
烛火明灭,他的脸一会儿亮起来,一会儿又暗下去。
我只听到自己扑通通的心跳,伴着他徐徐的低语:“竹笋,孤供你吃一辈子!”
“竹笋虽鲜,但你毕竟是王爷,是不是出手可以再阔绰些?比如,豪掷万金之类的?”
谢柏安本来已经把我的手搭在他腰带上了,他动作顿了下,“啧”了一声,我看到他眼里有什么神采一瞬间就褪下去了。
他又把我端端正正摆在了身侧,自己靠着软榻睡了。
没过一会儿,他又翻了个身,背对着我,还甩了下手,袖子正甩到我脸上。
“不解风情!”
回京那日,正是二妹嫁入东宫的日子,红绸铺就的长街上,金箔纸洒得满天。
我站在张府门口,远远地看着张家人个个红光满面。
这一路回京路,为了不露行踪,也是为了给谢柏安养伤,尽是在绕远路。
我坠崖的消息,爹爹该收到消息了吧?
还是说,他们早就忘了,还有个女儿呢!
也罢!反正对他们来说,我被许家退婚,对他们就算是没用处了,吃闲饭的东西了。
身后有个宽厚的胸膛贴了上来。
“你若不服气,我可以在父皇面前,参你爹一本。”
我摇头,终是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正好,从此,我便不是张家人了。”
我从人群中退出来。
“许氏为何要退你的亲?”
谢柏安将手搭在我肩上,他的脚还使不上劲,需得有所倚靠。
我转身扶住他,嘟囔了句:“你不是什么都查得到?”
“除了说话不经大脑,脾气不太好,还有点眼慢手笨之外,孤没瞧出,你哪里私德有亏了。”
是,私德有亏这四个字,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是直接将我推到了地狱。
我爹没拿把剪子,直接剃了我的发,将我送去佛门,已是莫大的宽容。
可我又做了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做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莫名其妙的谣言,却传遍了京城。
谢柏安站定,突然松开我的搀扶。
下一刻,他将他的大氅抖开,将我也拢了进去。
“这样走,也挺稳的。”
我抬头看他,他嘴角噙着笑。
好像刚才挖苦我的人不是他似的。
“回家喽。”
他低头,下巴在我额头上轻轻蹭了下,看上去还挺开心。
如今我无家可归,能得谢柏安的照拂,总比在庄子里被恶奴欺负要好。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王爷,您借我些银子可好?”
我小心翼翼地问。
生怕谢柏安又提起那“以身相许”的事儿。
靠男人活一辈子,最后孤苦伶仃死在偏院。
阿娘走过的路,我不走。
没想到谢柏安竟然应了!
他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说:“我不收你利钱,但你要守三条约定。”
“第一,在外要用男子身份。”
“第二,不能饮酒作乐。”
“第三,不能夜不归宿。”
谢柏安好似早有准备似的,脱口而出。
我咬了咬牙:“不难,一言为定!”
正午,阳光正好,谢柏安的睫毛上都好像镀了金,他生得确实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可他,是曦王啊!
他,我可消受不起。
我有那个自知之明。
曦王回京的消息很快就盖过了太子大婚的风头。
街头巷尾的谈资也变成了曦王打过多少胜仗,当年先帝夸赞幼年的曦王聪敏沉稳,堪当大任,还有就是些杂七杂八真假难辨的闲言碎语。
从前我很少出门,只听说曦王作为皇后幼子,是深得偏爱的。
加之此次回京之路艰险重重,我猜,不想让曦王回京的人,定是不少。
而曦王府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龙潭虎穴。
我瞧着在门口迎接谢柏安的侧妃、侍妾……翻了个白眼。
“你都妻妾成群了,我夜不归宿,你也不必太在意吧?”
手腕再一次被握得死死的,谢柏安面上却不显,他嘴唇都没怎么动,声音却传到我耳边。
“你敢夜不归宿一个试试?!”
不然呢?
呆在王府里,和这些莺莺燕燕消磨时光?
我没那么闲。
可谢柏安却不放手。
他拉着我大喇喇地进府,花厅里,更是直接将我拉到他身侧。就连用膳,也是我与他同席。
这拨仇恨拉得好。
不消半日,半个京城都传遍了:曦王带回来位佳人,甚偏爱!
我管不了那些,趁着谢柏安沐浴更衣,我拿着借来的银子,换了一身男装,从王府后门溜了出去。
“去你的约法三章!我这就去租个店面,前院开店,后院住宅,你这狼窝,我再不来了!”
我气鼓鼓地冲着王府的门空踹了两脚。
转身就走。
撞墙了。
人墙。
这熟悉的气息,不是谢柏安,还能有谁?!
“哈哈……”
我讪笑两声,“王爷动作挺快。”
“嗯,没搓背。”
谢柏安认真且阴沉地回答了我,并顺手抢走了我的钱袋子。
“你不能反悔!”
我拽着钱袋子的绳子,快哭了!
谢柏安坏笑,手一使劲儿,绳子就被他拽了回去:“此话,原封不动送给你!”
“我错了!”
我连忙抓住他要推门而入的胳膊,硬是强挤出两滴眼泪。
第593章 不懂
“你那些女人,眼神都快要把我杀了。我不回去!我不要像我阿娘一样!”
谢柏安果然退了回来。
“你吃味了。”
谢柏安笑得很开心,甚至是很欣慰。
我愣住,反思了一下,决定痛改前非。
“王爷误会了,我是真的有正事儿要办。”
我扯开被他拉着的手。
谢柏安似乎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将钱袋子还给了我。
“今晚这后门不落锁,本王等你!”
“你去哪儿了?”
连续一个月,我都是清早就出门,赶着宵禁之前才回。
谢柏安不是个没事儿干的闲散王爷,他回京之后就被皇帝安排到了清吏司,负责今年的官员考核。
这一个月来,我也没怎么见过谢柏安。
今日倒好,才一进门,就瞧见谢柏安面色阴沉沉地立廊下。
这是吃了谁的瘪?准备拿我撒气呢?
我指了指一直跟在我身后的,谢柏安为我安排的两个随从。
“我去了哪儿?王爷不知道?”
谢柏安走过来,他脚伤早就好了,现在可是健步如飞,抓我跟抓小鸡似的。
我也不躲,他才一靠近,我便闻到他身上遮不住的酒气。
在他离我三尺时,我便妥妥地将一张银票掏了出来,拍在心口。
然后趁他发愣之时,冲他行了个大礼。
“民女多谢王爷当初慷慨解囊,在民女走投无路之时,帮助民女。”
谢柏安抓起银票,瞅了又瞅,大概是因为院子里不够亮堂,也可能是他喝得太多眼花了,他慢吞吞地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歪了下头,挑了挑眉,本来阴沉的面色阳光了五分。
“不用你还,”谢柏安将银票又塞给我,“赚得够不够多?若是不够,孤还可以给你。”
说罢,他语气又软了三分。
“你听话些,以后,就老实留在王府里,可好?”
我瞥了眼廊角暗处,有人露出了一边裙角。
“王爷喝多了,待明日醒了酒,我们再聊吧!”
我才要退,谢柏安又又又抓住我的手腕。
我见他眼里已不清明,便劝他:“难道非要吵一架,叫旁人看笑话,王爷才满意?”
谢柏安本来鼓起来的胸膛,慢慢地卸下一口气。
他顺着我的目光,回头去看。
偷听的人见被发现,早就跑了。
“不吵,好好聊聊。”
他依旧握着我的手腕,只是力道松了许多,他拉着我直奔他的院子,虽然的确喝多了,但他走路不飘,看来还有几分理智。
直到进了他的书房。
“本来做些倒腾货的买卖,也赚了不少吧?为何突然停了,转而去做妆娘?”
谢柏安该是一路上都忍着呢,压住火气不发作,他顺手拿了块玉佩,摩挲着,借此分散火气。
可怜的玉佩,快裂了。
“因为我发现之所以那些商贩愿意低价倒卖给我,又总是很巧的有人愿意高价收我的货,是因为王爷在背后,帮我说好话也好,权势威压也罢。终不是我自己有本事。况且,民女没有违反与王爷之前做的约定。”
谢柏安却嗤笑一声,他抖了抖我方才塞给他的那张银票。
“你连本金都是孤给……借的!孤举手之劳而已。受谁的恩惠不是受,受孤的,就不行?!”
我连忙摆手否认。
“王爷护民女之心,民女不瞎!”
我咬了咬唇,说,“神明尚有打盹儿之时,王爷总还是个凡人吧!”
“民女想立足于京城,就算难于登天,总要自己试一试。大不了就是个输。可若是处处得王爷庇护,被捧得越高,将来能不配位,便是个死!”
一番话说下来,谢柏安眼睛都清亮了。
他盯了我半晌,捏着玉佩的手,手背青筋都露出来。
我感觉那玉佩好像就是我的脖子。
“我阿娘嫁人前,就是妆娘。我知道做了这行当,免不了要出入秦楼楚馆,可我毕竟是男扮女装,而且……”
我指了指门外,笑道,“民女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就是说王爷为我安排的二位大汉,一个刀疤脸一看就不好惹,一个倒是会笑,可也是满脸黑胡子,笑起来好像土匪下山劫压寨夫人似的。谁敢近我的身!”
“哈哈哈……”
谢柏安笑得前仰后合。
他笑了好半天,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起身走过来,这次看起来应该是醒酒了,他要轻轻将我揽在怀里,我却躲开了。
我听到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眉头都舒展开了,他要说话,我却先开了口。
“现在王爷可以告诉民女……”
这回总轮到我生气了吧!
“谁,给王爷吹的枕边风呢?”
谢柏安神色突然变得郑重其事地:
“本王枕边没有风!你想不想吹……”
我装作听不懂:“王爷睡觉关窗,是个好习惯。”
“哼……”
谢柏安伸出来的手悻悻收了回去。
“本以为,你是只被钳了指甲的野猫,是本王看走了眼。”
谢柏安的目光中浸着寒意。
“你是只躲在暗处窥视猎物的豹子!”
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身为皇亲贵胄与生俱来的傲慢。
或许,我该服个软,认个错,撒个娇,让谢柏安觉得,我是听话的。
打磨自己的心性,将所有锋芒都收藏,成为男人手心里的小女子。
可是,值得吗?
像阿娘一样,最后被磋磨成一个眼里无光的人,乃至身死之时,她都好像没有活过一样。
我勾唇笑了,一步步退到了门口。
“我有毒,王爷离远点吧!”
转身,开门。
“砰!”
门被从里面狠狠地关上。
谢柏安手抵着门,双臂将我圈着,他低头盯着我,我也毫不畏惧地抬头看向他。
真奇怪,那双眼里,又添了一分我读不懂的神采。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兴奋劲儿。
“毒花配毒蛇,孤以为,你我实乃绝配!”
除去还谢柏安的银两,我钱袋子又瘪了。
好在活计还不错,今日到长公主府上为公主香妆,公主要去参加宫宴,要求别出心裁,但好在我幼时不偷懒,深得阿娘真传,再加上我昨夜问了谢柏安他这位皇姐的喜好,公主也算满意。
赏钱沉甸甸的,我美滋滋地跨过公主府门槛,却听门外有人唤我。
第594章 不示弱
“春儿!”
我差点就停下脚步了!
但我立刻反应过来,在世人看来,张南春已经死了!
我装作没听见,继续走我的路,却还是被人追了上来。
好在刀疤脸横刀拦下那人。
“春儿!”
“公子!你认错人了吧?!”
“公子?怎么可能!”
我终是顿足。
这声音,我太熟悉了。
我转身,疑惑地看向被刀疤脸拦住的人。
他着一身官服,急得要跳脚。
见我转身,眼里似乎还蓄了泪。
许逸。
他怎么在这儿?
我冲他行礼。
许逸像魔怔似的,伸手过来,被刀疤脸和胡子哥拦住。
“大人,小的姓姜,单名一个喻字,与大人素未谋面,大人是认错了吧!”
许逸好像傻呆呆的,只盯着我看。
我与他说:“小的还有别家生意,不敢耽搁,见谅。”
说完便走,却走得不快,直走到街角拐了弯,我才停下。
瞧见公主出府后,与许逸竟然上了一辆马车。
好家伙!几月不见,这家伙攀上了丧夫的长公主了!
本事够大的!
看这二人成双成对的,估计好事将近了吧!
像许逸这种窝囊废,做个没实权的帝婿,坐吃等死一辈子,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当初他爹娘叫他退婚,他说他也没办法,那是他亲爹亲娘,生他养他,他不能不孝。
我告诉他我也是被我爹赶鸭子上架,其实也没看上他。但是他们家捏造谣言,诋毁我名声了,这事儿过不去。
他哭了,哭得可好看了,他就是那种一哭好像天下人都有负于他,话本子里惹得神仙女妖都为他要死要活的那种哭。
我赶紧闭上眼,有点想吐。
他见我不理他,“扑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
“春儿,你是个好姑娘,我……”
“滚滚滚!滚远点儿!”
呼!
我抚了抚心口,给自己顺顺气。
现在想想,还觉得堵得慌。
今日这钱赚得,回头还得搭点药钱去去心火!
想着今日宫宴,谢柏安也会去,今夜回府晚点,谢柏安也不知道,我便又多做了两家的生意,顺便补补货,与脂粉铺子老板多聊了个把时辰。
不成想,谢柏安直接把马车,大喇喇地停在脂粉店门口。
“哈。哈。”
我干笑两声,看刀疤脸和胡子哥都噤若寒蝉,我叹了口气。
这家伙怎么天天心情不好啊!
“要不这王爷咱别当了!反正也不开心,天天拉个脸!”
我在马车外小声嘟囔道。
“咳!”马车内,谢柏安清了清嗓子,显然是听到了。
我上了马车,立刻把手背到后面,免得被他抓。
谢柏安上来就质问我:“你给皇姐,化得什么妆!”
我眨眨眼睛。
被谢柏安这一嗓子弄得我都不自信了!
“不好看吗?”
谢柏安瞪着眼睛,牙根都痒痒似的。
“好看!太好看了!”
我不明所以:“那你在气什么!”
谢柏安闭上眼,摇了摇头。
“风头太盛,甚至盖过了新婚的太子妃!”
见我挠头,他恨铁不成钢似的又道,“太子妃要宣你入宫,为她香妆!”
我撇撇嘴。
“今日出门真是没看黄历。”
许逸就算了,窝囊废一个。
张映月,她们俩一块长大的,定是会认出来的。
我总算明白谢柏安为何这么早就离宫,原来是要给我通风报信。
谢柏安也反应了过来。
“什么叫出门没看黄历?你今日见着谁了?”
“许逸。”我答道。
他将手里的汤婆子都丢到一边去,到我身边,捏捏脸,揉揉肩,拍拍背。
我轻轻推开他。
“放心,连根头发丝都不会让他碰到!”
谢柏安却正色道:“是孤不好,没有告知你,他与皇姐的事。”
“都说了你又不是神仙,不用什么责任都往身上揽。”
谢柏安这回想起汤婆子了,将它递给我,又从身后将我圈住。
“城门一开,我就送你出京。”
他怎么又你我相称了?
我摇头。
“我又不是朝廷钦犯,怕她做甚!我只是在想,被识破身份后,我要怎么样,才能不被带回张家关起来。”
谢柏安身子一僵。
“这次,恐怕我那嫡母,不会再许我下楼了。”
那间小木阁,连窗子都没有,从前困死了我阿娘。
如今,还是轮到我头上了吗?
东宫之内,铜镜里,张映月一双眼,宛若刀子一般,恨不得立刻划花了我的脸。
我为她香妆之时,她却可以装作不经意间提起:
“本宫庶姐,与姜姑娘生得很像。”
见我不答,她又道:“可惜我那姐姐不似姑娘这般心灵手巧,自小就脾气暴躁,总是惹爹爹生气,还被退了婚,丢尽了我张家的颜面。也算她有良心,跳崖自尽,还我张家一个清净。”
他们倒是将我安排得明白,跳崖自尽,显出我性子刚烈,我那被污了的名声,对张家人而言,就算翻篇了。
张映月突然挡住我的手,压低了声音:“谁想到,你这条贱命,还能从悬崖底爬上来,与本宫作对呢!姐姐!”
“姐姐”二字,她像是把我的骨头嚼碎了似的那般狠地说出来。
我轻笑道:“太子独宠娘娘,视娘娘为珍宝,定是不喜珍宝染尘的。污名在外之人,不值得娘娘挂牵,娘娘不如忘了干净得好。至于小的,娘娘若是不喜,下次小的可以以纱遮面,不叫娘娘心烦。”
他们说我跳崖自尽,正好,你若是戳破我身份,保不齐又有人提起我名声不好的事,太子妃自然是要家世清白品德端庄,张映月不想将来被太子因此事找茬儿,便不会戳破我身份。
但是,她刁难我,我是绝对跑不了。
“嗤!”
张映月冷笑一声,“昨日父皇已将长公主与许逸婚事定下,你看到许逸,心就不痛?”
“小的冒昧,殿下与娘娘琴瑟和鸣,想来必定是青梅竹马,自幼相识!”
我一句话,便掐住张映月的喉咙。
我们自小一块长大,张映月一向将我视作贴身丫鬟使唤。她了解我,我也了解她。
她的旧情,我也是知道的。
“你个……”
她还没骂出口,手已经先抬起来,要扇我巴掌。
第595章 有我吗
这套路,我从前可见了太多了!
这次,我直接打开她的手。
“你和你娘一样!下……”
“妆未成,娘娘莫心急。”
我声音微高一些,盖住了张映月的咒骂。
接着,我又小声说:“长公主对小的十分满意,今日还召小的入府。若是长公主瞧见小的脸上一个大手印子,可怎的好?小的不善撒谎,长公主可是皇后娘娘的掌上明珠,若是被她知道,自己的弟媳嫉妒自己貌美,刻意责罚妆娘,你说她会不会到自己的亲娘、您婆婆、皇后娘娘面前告状呢!”
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又没什么后顾之忧,我不怕把你从太子妃之位上拉下来!
离开东宫之时,张映月以我手艺不精为由,分文未给我。
能全身而退,我已觉庆幸。
张映月最后在我耳边说:
“好姐姐,本宫这就差人告诉爹爹,叫他刨了你娘的坟!”
我没理会她。
正值官员考核之际,我爹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怎会任她胡闹!
“姜姑娘!”
远远的,就瞧见了许逸朝我走过来。
他这是,知晓我女子身份了。
我观察四周,见有别的岔路,便询问带路的太监,说要去方便。
太监白我一眼,嗤笑两声,总算是带我走了旁的小路。
不是我害怕被许逸认出来。
实在是我深以为,许逸他命里克我!
从我昨日遇到许逸开始,我的生活就好似那犁过的田,一步一个坎儿。
这不,皇后为了他儿子,敲打我了。
“本宫知道,你救过曦王的命,曦王有心报恩,无论你出身如何,本宫可以求陛下,赐你个侧妃之名。”
皇后说话时,眼高于顶,都不带看我一眼的。
“不过,你也该知道自己是何等身份。曦王不定性,府里人多,说不定什么时候,曦王厌了你去,本宫,可管不着。”
“再者,你虽以男装示人,终归是个女子,曦王纵容你抛头露面,将来若是惹出什么乱子,闹出什么风言风语,本宫,怕你承受不起!”
我深知此刻,我说什么,在皇后面前,不过是狡辩。
莫不如闭嘴,等她将好赖话都说尽了,再看她意欲何为。
果然,皇后使了个眼色,便走宫人呈上一木匣,匣中金子,便是她买我远离谢柏安的价钱。
好说!
我接下金子,出宫直奔西市,买了辆马车,离京!
马车内,我的手指抚过木匣上精致的花纹。
“宫里带出来的好东西,起码还能卖几十两银子吧?”
我心中暗喜,今日虽惊险,好歹小命保住了。
“孤之前怎么不知,你还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
车帘被剑柄撩开,谢柏安骑马而行,他嘴角噙着笑,眼底却现出危险的寒光。
我倚在车内,不急不缓地将木匣打开。
看我将金子宝贝似的捧着,谢柏安我剑的手都抖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我眼睛就没从金子上挪开,“王爷,民女早就说过了,我有毒,王爷离我远点!”
谢柏安从马上一跃而下,直接又跳上了马车。
他打掉我手里的金子,两手紧紧抓着我。
谢柏安质问我:“你是怎么做到这般冷血无情的?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我反问他:“你认识我很久了吗?我自来名声便不好,你不知道?”
谢柏安抽动着嘴角,估计有好多难听的话,他想说,却被他硬是忍住,咽了下去。
谢柏安定了定神,忍住不叫自己发火。
“留下来,孤为你正名,为你阿娘报仇!”
我歪了下脑袋,直视他:“张南春已经死了。我娘也死了。我就没想过报仇。”
谢柏安愣住。
“我只想好好活着,不求清清白白,只要独自活下去,活得好!”
“谢柏安,你从来,都没有瞧得起我!”
“你把我当成,与你府上那些女人,一样的东西!”
“你的附属品!”
“你今日追过来,只是因为我比她们,更配得上你而已!”
谢柏安脸色发白,他抓着我的手,终是松了下来。
“你想要万里挑一,选中一个与你般配,可以陪在你身边的合格的王妃。”
我推开他,见他有些颓丧地坐下来,我又说,“你的万里江山图上,从来,都没有画过我一笔,不是吗?”
到这儿,那女子便不再说话了。
凉月猜,这个讲述之人,应该就是张南春了。
“帮她。”
那镜子说。
“帮什么?怎么帮?”
凉月不懂。
她可不想插手,可现在似乎她不帮,就无法离开这块破镜子!
“帮她做出选择!”
镜子说。
做选择?
镜中的女子消失,镜子呈现两种颜色,一红一蓝。
“选择留下,还是选择离开?”
凉月冷哼一声。
“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我可没被自己的至亲背叛过,而且,这女子的境遇,我也没有经历过。”
帮别人做选择?
凉月自己都没想好怎么选呢!
可镜子不说话。
好半天,也没个动静。
凉月心想,看来不选,是离不开了。
“离开,前提我说一下,就是如果有任何不好的结局,可不怪我!”
凉月气鼓鼓的,她讨厌被摆布。
那女子又现身了。
“阿娘!”
坐在摇椅上的小丫头晃着头上的花饰,抓着我不肯让我走。
“您方才讲的故事怎么有头无尾的?那个王爷,他放人了吗?他长得好不好看呀!哎呀,柔儿更睡不着了!”
我点了点她的小脑袋:“你爱睡不睡,我要去看账簿。”
柔儿努努嘴,见我抽回手起身,抱怨起来:“阿娘一点都不爱我!当初还不如让柔儿在大漠里被狼叼去算了!”
“我看行,我现在给你扔出去也可以!”
我可不惯着这丫头的小性子。
柔儿果然蔫儿了,老实地躺了回去。
能将从前种种当成故事讲,看来这七年,又让我脸皮厚了不少。
不多时,阿柔熟睡的呼吸声传来。
晌午热气蒸退,一场雨紧接着噼里啪啦打下来。
打理完账簿,阿柔也醒了。
“阿娘,阿柔要吃葡萄。”
“好啊,吃完陪娘出门消消食。”
葡萄还没上来,管家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
“主子,都护府的人来了!”
第596章 出主意
凉月说:“我倒是可以帮你选一条路,不过只怕你不愿意走。”
那女子不做声,但认真地看着凉月,看来是愿意听凉月的话。
凉月说:“这条路难走,危险,而且特别艰难。你可愿意吗?”
“我能得到什么?”那女子问。
“你能得到你想要得到的,谢柏安对你全心全意地尊重,他对你的爱,是平等的。”
凉月说完,那女子抿住了嘴唇,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
说完,那女子便消失了。
凉月抬头,问姻缘镜:“我能提前看到他们的结局吗?”
“可以。”
于是,那面镜子又开始有了画面,时光流转,看来是几年之后了。
“阿娘!”
坐在摇椅上的小丫头晃着头上的花饰,抓着我不肯让我走。
“您方才讲的故事怎么有头无尾的?那个王爷,他放人了吗?他长得好不好看呀!哎呀,柔儿更睡不着了!”
我点了点她的小脑袋:“你爱睡不睡,我要去看账簿。”
柔儿努努嘴,见我抽回手起身,抱怨起来:“阿娘一点都不爱我!当初还不如让柔儿在大漠里被狼叼去算了!”
“我看行,我现在给你扔出去也可以!”
我可不惯着这丫头的小性子。
柔儿果然蔫儿了,老实地躺了回去。
能将从前种种当成故事讲,看来这七年,又让我脸皮厚了不少。
不多时,阿柔熟睡的呼吸声传来。
晌午热气蒸退,一场雨紧接着噼里啪啦打下来。
打理完账簿,阿柔也醒了。
“阿娘,阿柔要吃葡萄。”
“好啊,吃完陪娘出门消消食。”
葡萄还没上来,管家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
“主子,都护府的人来了!”
来就来呗!着什么急。
“怎么?上一任都护被皇帝砍脑袋不过半月,这一任来得倒挺快,不过怎么才来,就想着来勒我姜府银子了?”
管家摇摇头,又点点头。
“老奴打听了,不止咱们姜家,北安城里所有的大户,都有差人过去。”
管家瘪瘪嘴,道:“说是新来的大人,要宴请各位家主。”
“鸿门宴?”我冷笑一声。
我瞧了眼身边的阿柔,她吃得专心。
我掐了下她的小脸儿:“今日不出门了,吃完去花园玩儿吧。”
我与管家道:“你与来人说,大人风尘仆仆而来,辛苦了,饭呢,就不吃了,我姜府带头,愿为将士们供粮三千石,银钱十万贯。”
我又叮嘱道:“一定说好,是给镇守边疆的战士,不是给某些只会吃拿卡要之人的。”
“我中了暑气,上吐下泻,不能出席宴会,还望那位新来的都护大人见谅。你再差人给他备些补品,告诉他吃好喝好,然后好好守住这几座城池,千万不要步了上任都护的后尘!”
管家见我根本不给人家面子,心里定是突突地直跳。
“主子,您不怕……”
“不怕。”
我坦然道,“现在是他缺银子,求咱们。”
我即刻差人去清点库仓,将东西堆到都护大人面前,战事吃紧,利弊权衡之下,他们不会不收。
我抬头望了望晦暗的天色。
“怕不是又是个没能耐的,连这最后的几座城,都守不住。保不了一方太平,损他几句怎么了?”
“阿娘说得对!”
阿柔突然插话,“阿娘说得都对!”
万万没想到啊,这个新来的,还有点本事。
十日内连取六座城池,城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庆贺大胜,好似过年一样。
这日我带着阿柔出门,管家愣是拦下我。
“主子,咱把新来的大人得罪了,您不猫起来就算了,还带着小姐上街,恐怕不安全啊!”
我点点头。
“说得也是,多带一倍护卫就是了!”
管家管得了这个家,但是管不住我,懊恼得直拍大腿。
我安慰他:“若要来兴师问罪,早就来了。放心吧!”
街上热闹,人群攒动,坐马车走不快,我索性领着柔儿步行。
“阿娘,我要这个!”
“那个我也要!”
我回头看看护卫都快成老妈子了,个个手里都提着各种吃食。
“她吃不完的,你们吃吧!”
“阿娘!”
柔儿扯了扯我衣袖。
“你又吃不完,大家一起开心不好吗?”
我低头要教育她,柔儿却指了指我身后。
“阿娘,那边有坏人!他一直看你!”
谁?
越过攒动的行人,果然有人在盯着我看。
而在我转身之前,他也拨开人群,朝我走了过来。
时过境迁,七年时间,谢柏安看上去……
嗯……
他吃的什么补品?都不老的?
护卫将谢柏安拦下,谢柏安便真的不走了。
我心里松了口气,还以为他会如从前一样,上来就抓人手腕呢!
谢柏安上来就语气不善:“你对下人倒是宽厚大方!”
我也不惯着他:“我对你,也没有吹毛求疵吧?”
谢柏安冷峻的面上,带着些许不悦。
“七年不见,你就不能……”
我摆摆手,叫护卫退下。
“十日破六城,我就说谁能有这般傲人的战绩。”
我冲着谢柏安行了一礼,“救万民于战火,王爷不愧是大蜀的战神。”
谢柏安走近:“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哦。”我笑笑,“姜家对我朝一向衷心,前几日只是民女一时糊涂,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望王爷看在民女出资的份上,莫怪罪我府中之人。”
我要知道是谢柏安来,可能说得会更难听?
谢柏安才要说什么,柔儿却上前去,扯了扯谢柏安的袖口。
“你不是坏人?”柔儿问。
谢柏安低头看她,上下打量着。
“你是阿娘的故人吗?”
骤然间,我瞧见谢柏安的眸子“噌”地一下,就亮了。
谢柏安当即俯身将柔儿抱了起来。
把他的小脸儿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你唤她阿娘?”
谢柏安轻声细语的。
柔儿点头:“对啊!”
谢柏安脱口而出:“你该唤我阿爹!”
这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我只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格外尴尬。
谢柏安什么时候变得脸这么大了!
看他脸上的殷切,我真不知该不该一锤打散他的白日梦了!
第597章 选择你
瞬间,那些护卫们都倒吸了口气,个个一副今日出门,一点不亏的样子!
柔儿瘪瘪嘴,搂着谢柏安的脖子,“哇”地一下就哭了出来。
然后她就不撒手了。
“谢柏安,你别误会!这孩子一向戏瘾大,她是跟你演呢!”
谢柏安充耳不闻似的,竟然“扑通”一声曲膝跪下了。
不知是不是情绪太激动了,他竟止不住咳嗽起来。
他一手抓住我,边咳嗽边说:“别走……我再也不会……放开你……咳咳……”
说得断断续续,听得我胆战心惊。
这时候,又有人冲了过来,我一瞧,也是熟人。
刀疤脸和胡子哥。
“王爷,您怎么跑出来了!郎中叫您卧床静养!您身上的伤……”
“噗!”
话还没说完,谢柏安就吐出一口血,柔儿捂住了他的嘴,才没叫血喷出来。
谢柏安脸色确实差,我真没想到他是受了重伤。
我扶着额,无奈地任他扯着。
“你想让全城百姓都知道守将重伤了吗!回府!”
我搀起谢柏安上马车,时间好像倒回到了七年前。
那时候是初冬,谢柏安知道我怕冷,总是将我裹进他的大氅里。
可惜,他给的这么一点点温暖,不是我想要的。
谢柏安伤口裂开,现在只能静养。
我坐在床头,待医师为他包扎好,又盯着他把药喝完,这才怒气冲冲地质问他:“拿捏我!苦肉计!是吧!”
谢柏安捂着腹部的伤口处,不吱声。
“阿娘!阿爹真的受伤了!不骗人!”
柔儿插嘴道。
谢柏安连忙搭上话茬儿,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对!阿爹从来不骗你阿娘!”
我转头看向柔儿,指着她:“还有你!胳膊肘往外拐是吧!见人就叫爹啊!我当初我要知道你这么能演!我才不捡你回来!”
“略略略!”
柔儿冲我做鬼脸,跑了出去。
“你伤得重,医师说不宜移动,这屋子是我的,你愿意住便住下,府里人你随便差使。”
谢柏安大概以为我会撵他走,听我这么一说,算是松弛下来了。
我又接着说:“但是不包括我,我忙。”
“七年不见,你看看我,可好?”
谢柏安说话时,明显是疲累的,可他非要撑着。
“我方才一直看着呢!没闲着。”
不然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谢柏安不依不饶:“你我好好聊聊,就现在,可好?”
我起身将床幔拉下。
“不行,你现在需要休息!”
谢柏安扯住我衣袖:“你要不要听,我的回答?”
我不解,皱起眉头。
谢柏安硬是要撑起身子,他两只手将我的手拉过来,用他的大手包住我的。
“万里江山,我与你比肩共赏。”
这人,记性倒不差。
可谢柏安的目光里,太复杂了,情绪太多太多,我分辨不出,他这话是真是假。
我叹了口气:“王爷,你真的需要休息,你身上责任重大,现在谈儿女情长,不合适!而且,我今日遇见你,耽误了铺子里的事,此刻得出去一趟。”
“你若是不睡,我可以派人给你打晕。”
谢柏安悻悻地收回了手。
呼!终于消停了!
真是荒唐的一天!
谢柏安变了,我不信他连本性都变了,他只是转变了态度和策略罢了。
比如说,一向不说话的刀疤脸都可以做他的说客。
“十日破六城,王爷只为早点见到姑娘。”
“哦,是吗?那全城百姓,是不是都应该对我感恩戴德?”
我拨弄算盘的手没停,怼人的嘴也不停。
“这些年,王爷一直苦着自己……”
“皇亲贵胄,天之骄子,能苦哪里去?”
刀疤脸说不下去了。
胡子哥捧着张笑脸才要说话,就被进门的护卫打断了。
“主子,抓到几名刺客。”
我抬头看看毒辣的日头。
“挂城楼上去。”
护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刀疤脸,刀疤脸跟着一同去办了。
胡子哥对我的果决惊讶道:“你不审吗?”
我摆摆手:“告诉谢柏安,他在这儿,我不安全。”
谢柏安果然走了,不过还多留了一队人保护我。
他被人抬上马车,他的手抓着车帘,他抬头看我,似还有许多话要说。
“缺银子差人来就是,”见他还不松手,我只好又加了句,“你自己来也行。”
马车走远,柔儿眼泪挂在眼角。
“阿娘为何不喜阿爹?”
我捏住她脸蛋儿:“小屁孩,旁人给你三瓜俩枣,你就说他是好人了?”
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夜里果然又来刺客,身子不好真的容易被吓出病来。
我揉了揉眉心,回想起谢柏安说的话。
比肩共赏……
他七年前怎么不说?
不过七年前说了,我也还是会走的。
毕竟,我当时也没有与他比肩的实力。
如今,我就算能与他比肩,我还真没有与他共赏的心情了。
不过谢柏安那张脸,确实驻颜有术,我觉得,他的养颜秘方,应该可以帮我赚不少钱。
但我不能主动去找他,得等他对我有事相求的时候再提。
有了这个打算,我便刻意留意谢柏安那边的动静。
果然,传来了消息。
谢柏安伤情恶化了!
“又是苦肉计!”
我没当真。
直到城里都在传,谢柏安恐怕药石无医了!
重伤加上天气炎热,再加上水土不服,可谢柏安毕竟是皇子,从小山珍海味吃了那么多,身子不会亏损到连这点伤都挺不过去的地步。
就在这日夜里,城外刀兵声再起,有敌军偷袭。
我在院中瞧着被战火照亮的半边天,彻夜不敢合眼。
管家提醒我:
“若是守不住,家主和小姐该早些出城避难。”
“不会,谢柏安,他能赢。”
我搓了搓手心里的细汗。
终于,到了翌日晌午,刀疤脸来了。
他跪到我身边,眼里带着点泪花。
“求姑娘,为王爷……”
他哽了喉,过了会儿,才喊出来。
“为王爷,上妆!”
“啪!”
庭院里的柏树,折断了一枝,连枝带叶掉在地上。
谢柏安,他战死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谢柏安那么高大强悍,怎么可能,就这么轻飘飘地死了呢!
第598章 下决心
我手脚冰凉,不知这一路是怎么走来的。
直走进谢柏安卧房,看到他。
他换了身干净的中衣,面上还带着淤青,面色却白得像纸,真是掩不住的狼狈。
我忍不住走近,却看到他平稳地、均匀地喘气。
我回头狠狠地瞪了刀疤脸一眼。
“你主子不是好好的嘛!你哭什么哭啊!”
刀疤脸揉了揉眼睛,漠然地道:“属下没哭啊,属下眼睛被烟熏着了!喉咙也是,咳咳咳!”
所以,还是我会错意了?
那谢柏安叫我来上妆,上什么妆?
我从怀里,掏出一瓶药。
“前几年从个异域来的商人手里,花重金买的,给你们主子试试。”
刀疤脸接了药。
我冲他竖了五根手指:“五万两,记你们主子账上,记得还我!”
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谢柏安床头盯着他看。
到底是吃了什么好东西,七年了,一点皱纹都没长。
我怎么就不行?
好东西我也没少用啊!
实在没忍住,手指在他眼角点了点。
就把他点醒了。
“你……你肯来?”
谢柏安不可置信,激动地撑起身子。
我连忙收回手,趾高气昂地问他:“王爷,解释一下?”
谢柏安卸了口气,又躺下来。
“三日后和谈,万不能叫敌国使者瞧出我已病入膏肓,否则便是前功尽弃!”
我问:“你让我用化妆的方法,遮掩你的面色?”
“正是。”谢柏安点点头,他又突然苦笑了下,“这样一想,我当年没有强留你,也不算坏事。”
“行,一共十五万零五百二十两,王爷是银票还是先欠着?”
听我说完,谢柏安脸色更差了。
“春儿,你是要趁我死之前狠狠讹一把吗?”
我从怀里掏出个金算盘:“谢柏安,你看我给你算啊,二十两香妆钱,外加三颗药,一颗五万两,我真没加价,就收五百两跑腿费。我觉得我都亏了!”
谢柏安听糊涂了,咳嗽两声,差点背过气去。
我又掏出两个药瓶,与他说:“不然你以为你怎么醒过来的。”
“你放出消息说你药石无医,我还以为是你迷惑敌人的计谋,想不到你真这么虚!”
“虚?!”
谢柏安瞪了下眼睛,说话声音都大了,“确实是真假掺半,昨夜鏖战我累了而已,谁虚!”
“哦!”我抓住药瓶,“那我走了!”
谢柏安急忙握住我的手:“别走!嘶!”
不用说,又扯到伤口了。
“我不走。”
我又坐了回来,把算盘一收,“王爷若是没钱给,也不是不行,就告诉民女,为何七年过去,你那张脸,还那么好看,都不老的?”
谢柏安哑着嗓子半天,才反应过来:“张南春,你做生意都做到我脸上来了?!”
“对呀!民女发家就靠着这一双巧手呀!”
我在谢柏安面前晃晃自己的手。
怕真把他气死,我拍了拍他的背。
“不急,公事重要。这几日,你好好将养,待你班师还朝,再告诉我也不迟。”
谢柏安刀了我一眼,肯定在心里骂我见钱眼开。
“有了你这秘方,京城里那些世家贵女们指定排队排到城门口,我又能狠狠赚一笔。”
谢柏安躺下顺了顺气,过了会儿,又猛地坐了起来,他面上惊喜,手却是抖的。
“你……你说什么?”
我直面谢柏安:“我要回京。”
谢柏安笑了,笑得傻乎乎的,笑中带泪。
“不过,你做你的,我忙我的,你最好别给我捣乱!我脾气不好,王爷知道的,到时候挨揍我可不管……”
我话未说完,谢柏安已经倾身将我揽在怀里。
我以为又要发誓了,没想到,他只是说了四个字:“不许反悔!”
“阿娘,我们为何不与阿爹一起回京?”
柔儿多嘴的毛病又犯了。
“阿娘,你是去给阿爹做王妃吗?”
我一车的美食,都堵不住她的嘴!
“柔儿!”
我觉得有必要纠正她这个毛病,“京城不比家里,你若是不想掉脑袋,就不要再唤他阿爹,最好装作不认识他!”
柔儿撅起小嘴,不服气地小声嘟囔:“阿娘真小气!那么贵的药都给阿爹吃了,还不承认对阿爹有意!”
我捏住她小鼻子:“他死了,大蜀会乱的!再说了!谢柏安给了双倍价钱,这笔买卖,稳赚!”
柔儿还要反驳。
“再提谢柏安,就把你丢下车,你回北安城去吧!”
哈!安静了。
其实回京不是临时起意,与谢柏安重逢,只能算是顺水推舟。
早在三年前,我便在京城置办了宅子,开了间小铺子,一直雇人打理。
此番来京,也算是有备无患。
只要谢柏安不捣乱就成。
“家主,到西城门了。”
“嗯。”
我应了声。
“家主,曦王殿下在城门口等你呢!”
……
四个城门,怎么他就知道我从哪个门进的?
“改道,走南门。”
今日与谢柏安碰面,明日巷子里野猫都得了信儿了。
“好可怜啊……”
柔儿透过缝隙,瞧着谢柏安的背影,不住地叹息。
“可怜他,将来受苦的,就是你自己。”
柔儿年纪小,有些事她想得不够深。
谢柏安这次大胜归来,风头更盛。太子从前只是搞几个刺客暗害,现在要在朝堂上,给谢柏安压力了!
这个时候,与谢柏安有接触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太子弹劾谢柏安的把柄。
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也不想成为谢柏安的麻烦。
回到姜府,安顿好柔儿,我便换了男装。
安乐坊,楼高三层,从窗口向南望,两条街之外,可以瞧见张府的偏院。
那间木阁在二楼,从前阿娘就被关在那里,她最后一次出木阁,是被人抬出来的。
家里的小厮说,我阿娘已经死了三日。
那之后,我犯了错,也会被关在木阁里。
没有窗子,没有烛火,只有从木板缝隙透过来的微弱的光。
“真想烧了它!”
我很多次都这么想过。
可我知道,烧了这里,还会有别的地方的。
张府,大得很,没人注意的角落里的龌龊事,更是多得多。
第599章 坦然
听闻前年我爹一跃成了户部尚书,张府又扩建了。
有小厮进来,到我身边低语道:“家主,那位来了。”
我点头,跟着小厮下了一层,走进其中一个雅室的暗格,从这里,透过墙上书画的小孔洞,就可以看到隔壁雅室里的情景。
“太子殿下怎的不高兴?”是个女声。
“如何高兴得起来,今日又挨了父皇的训斥!”
这,该是太子了。
“打从曦王回京,父皇看我愈发不顺眼!今日又说我任人唯亲,举荐之人,难堪大用!哼!怎么曦王举荐谁,父皇都乐意?!”
我冷眼瞧着太子左拥右抱,喝得双颊绯红,所谓酒后吐真言,他现在的怨怼,若是被皇帝听了去,估计明日东宫就可以换人住了。
屋内还有一人,想来也是太子一党的。
“殿下莫要心急,曦王再有能力又如何,他此番虽打了胜仗,但已是赏得不能再赏,封得不能再封!功高盖主,他越得民心,皇帝越忌惮他动摇根本……”
“你不懂!”
太子打断了那人的话,“曦王自幼便得父皇宠信。儿时,我便偷听到父皇与母后说过,若是曦王是长子,便不会有诸多烦恼了。”
那人起身,凑到太子身边说:“殿下,这世上最难破的,便是流言。这流言,只需放出去一点点,就会被扩大到人尽皆知。这不比派出多少刺客,都有用得多吗!而且,悠悠众口,他堵不住的!”
“手握重兵,深得民心,配上造反二字,还需太子殿下亲自动手吗?”
待出了暗格,我忍不住大口喘气。
压抑,憋闷,还有一种不知怎么来的委屈,它们积压在一起,叫我差点吐出来。
回到三楼,我连忙安排下去。
“你们去安排场好戏闹腾闹腾,明日一早,流言蜚语的主角,得是太子他自己才行。”
“方才那人,把他祖宗三代都查个遍,派人跟着他和他府上的人。”
“还有,差人去趟曦王府,提醒他……”
话说到一半,我又止住了。
怎么说,说什么,他会信吗?
而且,他真的不知道太子所作所为吗?
当年害谢柏安跳崖的那些刺客,多半就是太子派来的。
谢柏安隐忍不发,是顾念兄弟情谊?
正琢磨不明白的时候,有人来报:曦王来了!
吼!
府里不是有吗?
外面野花香呗!
我咬了咬牙,再去偷听。
谢柏安坐在席上。
喝茶,听琵琶。
一曲终了,他问乐娘:“今日可有妆娘来?”
乐娘摇摇头。
谢柏安又问:“招待女客的雅室,在哪儿?”
乐娘笑了:“公子说什么呢!这里是安乐坊,不是翡翠轩。”
所以,他是来找我的?
“啪!”
外面嘈杂声起。
随即便有人声传来。
“秋月!秋月!”
这声音听着挺新鲜,不正是太子吗?
我从暗格退出来,将雅室的门推了条小缝儿。
只见太子不知何时从雅室出来了,还跑到了一楼大厅里,他上身衣襟开着,满身酒气,满脸通红,又将手中酒瓶砸了出去。
酒瓶碎了一地,客人纷纷避让。
“哎呀太子殿下!今日秋月姑娘身子不舒服,不是奴不让你看秋月姑娘,太子殿下饶命啊!太子殿下饶命……”
有乐娘上来拦人,声音不小,还故意大喊大叫“太子殿下”,好像生怕这楼下的客官不知道这人是太子一样。
至于那个跟着太子一同来的,已在二楼喝得睡着了。
“这事儿谁安排的?赏!”
我冲着身后随从竖了个大拇指。
“孤也想知道,这事儿是谁安排的!”
身后的声音响起时,我心都漏了一拍。
关门,回头,我压下惊讶,看了眼身边跪在地上不敢说话的随从,最后又瞟了眼房间的暗格。
这暗格是互通的,就像两个房间之间的夹层。
谢柏安居然打开机关从那屋穿到这屋了?
“看来我这机关,需要好好改进。”
谢柏安不应我,眼神望向门外。
“你做的?”
“酗酒闹事而已,与我何干!”
谢柏安眉头皱起来。
他面上不悦很明显,我感觉要不是我堵着门,他会出去组织太子继续闹下去。
“为了报复太子妃?”
我抿住嘴唇。
算了,不与他多说。
“对啊!我说过我不是个好人!这回你信了吧!”
谢柏安深吸了口气,又长叹了口气,上前将我圈住。
“有我在,你何必染指这些?你就这么不信我?还绕城门,不见我!你躲我做甚!你就觉得我没什么本事?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他们!根本不配你这么费尽脑汁地去收拾!”
“我静静地听谢柏安唠叨完了,我可懒得和他争辩,只是冲他笑笑:“王爷常来吗?要不以后留个雅室,给王爷专用?我可以给王爷算便宜一点。”
谢柏安本来给自己说得眼圈都红了,被我一调侃,又没了脾气。
他捏住我下巴,戏谑道:“姜老板,你脑袋里装的,都是金豆子吗?”
我摇了摇脑袋:“不是,但我一肚子坏水是真的!王爷还是早点回家,明日,说不定王爷还能再看场戏。”
谢柏安眯起眼睛:“你又做了什么?”
我笑而不答。
快乐就是如此简单,看到他们痛苦,我就很快乐。
“昨日曦王从后门走的,并没有理会太子。”
我听着随从的汇报,又打了个哈欠。
“而且,曦王是笑着走的。”
我点点头,今日早朝,估计这事儿够太子喝一壶的。
不过,我看他还有闲心就害人呢!
这可不行,得让他忙活起来。
“属下还查到,曦王从京城回来之后,一直在暗中查国库的账,不知是皇帝授意,还是他个人为之。”
查查好!这回是巧了,设鸿门宴的是谢柏安。下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家大业大也抗不住败家。
我想,离谢柏安查到我爹头上,应该也不远了。
我将账簿收起来:“或许我应该,帮他一把。”
“家主可要去王府吗?”
“不用。”
去?
怎么去?
如何去?
以什么身份去?
去了,又能与他说什么?
第600章 决定
不过,我猜,我不用去,客自会来。
我去补个觉,因为谢柏安,今晚定会造访。
天一擦黑,就瞧见谢柏安跳窗而入。
柔儿比我嘴快。
“阿爹,门没关呢!”
谢柏安将手中两袋吃食递给柔儿,又揉了揉他的发,说:“你阿娘喜欢看阿爹钻窗子。”
把柔儿支走,谢柏安直接开门见山。
“我真不知道,你都把手伸到宫里了?”
我坐在梳妆台前,将长发散开,谢柏安手快,拿了我的梳子。
“我帮你。”
谢柏安为我梳头,我低头摆弄首饰。
“有钱能使鬼推磨,谁叫某些人,她心里有鬼。”
谢柏安说:“母后说太子妃得了失心疯,今日在东宫,闹腾得挺凶,失足了落水。看来太子废妃,也就是这几日的事。”
谢柏安笑问:“你怎么做到的?”
“内宅,后宫,都一个样,无非就是靠孩子争宠。只要使银子,问几个到了年岁出宫的宫女,便能寻到些蛛丝马迹。主要是张映月她确实害了皇家子嗣,不然怎会经不起吓唬?至于她自己无所出,大概是现世报吧!”
铜镜里,我看到谢柏安不自然地动了下喉结。
我问他:“王爷,怕我?”
了解得越深,谢柏安就会发现我的狠辣与恶毒。
“王爷放心,我不会害王爷的孩子,毕竟我也不会嫁给王爷。”
谢柏安摇头。
他顺着我的发丝,从里面挑出一根白发。
他嗓子有些哑:
“这七年,你一个人,带着柔儿,是怎么活的?”
我搓了搓手,嘿嘿一乐:“感谢皇后娘娘当年赏的金子!”
“所以啊,你赶紧把驻颜秘方告诉我,我可等不及要开店了!”
谢柏安却俯身将我拥住。
“留在我身边吧。”
“谢柏安,我很坏的!手段比张映月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见识那样的我,只会想离我远远的。”
谢柏安的下巴靠在我肩上:“若我此生,只要你一人呢?”
我摇头。
不可能!
“谢柏安是天下人的谢柏安,天下归心就靠你了。”
我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不属于我的体温。
“余生你守江山,我踏遍你打下的每寸土地,便是你我最好的结局。”
在一起,终有一天,会撕破脸的。
谢柏安还要开口,我的手指搭在他唇边。
“说点正事儿。”
我取出一本账簿递给他。
谢柏安翻看完,凛了面色,道:“你偷的?”
“要不,你抓我?”
谢柏安拉住我:“你知道,我绝无此意。”
“我知道,逗你的。”
“张秉之他这些年用这些钱做了什么,讨好了什么人,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至于为什么留下这么关键的证据,我觉得,他可能就是想握住某些人的把柄,将来好为自己铺路吧。”
“你去了那儿!进去了?!”
我点头。
谢柏安丢了账簿,他紧紧拥着我。
“你,找到了?”
我听到他暗哑地应了声:“嗯!”
他藏的地方,可是令人意想不到。
“张府,偏院,二楼木阁。”
那个困住我阿娘半生,如今自然是我梦魇的地方。
“我替你烧了它,从此,不怕了……”
谢柏安好像哭了。
“对不起,我迟了很多年,才遇到你……”
什么呀!怎么什么责任都往身上揽啊!
一本本账簿,一个个家族,谢柏安忙活了近三个月,京中简直大变天。
我爹被问斩那日,我特意在刑场去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是替我娘看的。
恶有恶报。
阿娘,下辈子,离他远远的!
我爹他许是也看到了我,只是他早就不知被谁拔了舌,喊出来的,谁也听不懂。
当年退婚并诋毁我名声的许氏,也受了此事的牵连,许大人最终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只有许逸,他早在与公主成婚后的第三个月,就突然染重病,听闻病痛折磨了他几个月,最后浑身溃烂而亡。
一切都来得很快很急,又似乎一切都那么得顺理成章。
好像我想要查什么,就有人把线索送给我一样。
我猜谢柏安定是出手帮过我的,他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生怕,我烦他总是插手。
可就算一切尘埃落定,也不会有人还记得七年前,被污了名声的女子。
而我此生,也只能以“姜喻”之名活着。
冬至后不久,宫里风云突变,太子因忤逆皇帝,残害兄弟,被废。
第二年初春,皇帝驾崩,曦王称帝,乃是众望所归。
谢柏安登基那日,我踏上回北安城的马车,柔儿气鼓鼓地。
“阿娘是个胆小鬼!”
我点了点她的小脑袋:“我的快乐你不懂!”
柔儿将手里一直抱着的包裹塞我怀里。
“这是何物?”
柔儿摇头:“阿爹给的。”
我打开一看。
嚯!
“这就是传说中的凤印吧?”
“还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谢柏安是打算与我不死不休下去了!”
我端详着凤印,脑海中浮现出这些年我与谢柏安的点点滴滴。
从一开始,他只当我是他的附属品,到如今,他真心实意地想与我白头偕老。
我们竟走过了这么多年。
可我,却再不是从前那个单纯好骗的傻丫头了。
人生没有回头路,如果我今日不走,留在谢柏安身边,那座皇宫,就将会是我的余生。
可若是离开了,我还能遇到,像谢柏安这样的男子吗?
想起许多年前,我做过的一个梦,梦中那女子,说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
而如今,我又要问问我自己,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这天下吗?
是这后位吗?
或许,只是在自己彷徨时,向我伸出来的那只手吧?
而谢柏安,总是恰到好处的出现。
他或许不完美,但他确实最合适。
“阿娘!我们还走吗?”
我静静地坐着,没有回答她的话。
我在等。
我想,不过须臾,谢柏安就会来。
因为,他比我更加不甘心。
而这一次,我想试试。
输了,倒不可惜。
看到这样的结局,凉月心中也感慨万千。
说是她帮这女子做的决定。
其实到最后,做决定的,还是这女子自己。
第601章 刁蛮
凉月想着,完成一项任务,总算可以了吧。
没想到,下一面镜子,接踵而至。
“还有完没完了?”
凉月吼了声。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没完没了!
“难不成你们要在这儿困我一辈子?”
凉月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可并没有人给她回应。
只见那镜中又出现了一个女子,只是这女子面上带着纱,虽衣着华贵,但却掩不住满面的疲累之色。
凉月不禁对这女子有了一丝怜悯之心。
“帮帮我。”
那女子恨不能伸出手来抓住凉月。
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不至于吧!
“好吧,你先说说你的遭遇。”
我被唐夜追了整整五天四夜,此刻,我被他堵在悬崖边上,他拔刀对着我说:“小贼,跳下去可以,把大印先扔给我!”
我掂了掂手里的包袱,里面装着永安县县令的官印。
“一个小小的捕快,腿脚倒是利索!竟没把你甩掉!姑娘我当初偷户部大印的时候,大内高手也没你这么难缠!”
我回头看了看百丈高的悬崖,又转头看向唐夜。
这家伙气息丝毫不乱,只是追了几日,发梢散下来两缕儿,略显狼狈。
“旁人抓不到你是旁人没本事!”
“切!侥幸而已!大言不惭!”
我将包袱丢给他,拍了拍手,“本姑娘不玩儿了!把大印还给你!总可以了吧!”
唐夜当即将大印揣怀里,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可他又立刻从腰间取了条镣下来,与我更是剑拔弩张:“偷盗官印,打伤官差,罪加一等!小贼!速速随我回县衙受审!”
“什么?!”
我怒指唐夜,再往后退,我就真的掉下去了!
“本姑娘我偷遍十九省都没人敢抓我!再说了!我东西都还给你了!你还要怎样!而且!我何时打伤你了!”
唐夜不听!
“我都说了!我不玩儿了!”
我上前与唐夜过招,却不慎被他抓住我手腕儿就往后拧!
“疼疼疼!你真敢动我!你个臭捕快!你给我等着!”
唐夜充耳不闻。
“臭捕快!诛你九族你信不信!”
唐夜毫不留情。
“当朝公主你都敢抓!你活腻歪了!”
唐夜愣了下,随即又笑了,露出他一口白牙。
“我抓你,是因为你是贼。跟你是不是公主,无关!”
我哭:
“皇兄!救命啊!”
可是……
我的猫丢了。
皇兄说他政务繁忙,帮我寻了个人给我找。
我跨进勤政殿门槛时,瞧着立在殿内那个身着官袍之人的背影,就莫名感觉扎眼。
走近一瞧,登时往后跳了三尺远,只觉得两条腿哆哆嗦嗦的。
“臭……臭捕快!”
唐夜也看到了我,他转身冲我恭敬地行礼,我顿时大骇,直接飞奔到皇兄身后去了。
“无忧,他就是朕钦点的大理寺卿,唐夜。今儿来帮你找猫!”
我躲在皇兄身后,小声问:“三年而已,捕快就可以越级升到大理寺了?!”
皇兄浅笑:“唐爱卿断案如神,刚正不阿,乃值得重用之人。”
我连忙摆手:“猫儿调皮,过几日自己就会回来的。不……不用他找!”
“皇兄,我突然头疼,这就回宫了!”
还不快点跑!
瘟神来了!
我头也不回往自己宫里去,就感觉背后的冷汗一层层地冒。
三年前,就是这家伙,把我丢进县衙大牢,还打了我三十大板!
可唐夜明知我是公主,都不肯卖太子一个面子!愣是不肯放人!也不知他到底怎么说服皇兄的!我竟被关在牢里整整半月才放出来!
什么金枝玉叶!等我被放出来的时候,都蔫成干草了!
三年来,别说搞恶作剧欺负那些大臣了!我连宫门都不敢出了!
旁人自是不知道,从前那个嚣张跋扈,无法无天,被先帝娇纵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怎么随太子南巡了一圈,就变得老实了,通情达理大方得体了!
他们不知道,我经历了怎么样的噩梦!
噩梦!唐夜就是我的噩梦!
“公主小心!”
想得太入神,被台阶绊倒了。
将我扶起来的,却是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
唐夜!
我盯着他扶着我胳膊的手,脑瓜子嗡地一下炸了,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唐夜也不躲,却没被我推倒,只是微微踉跄了下。
他还抓着我的手臂,低垂着眉眼,说:“公主莫怕!臣没有恶意。公主恕罪。”
他将我扶起来,又低声问我:“公主可有哪里疼?”
疼!头疼,眼睛疼,手疼,腿疼,浑身疼!
看到你我哪儿都疼!
“不……不用,我跑得太快宫人没跟上而已。不劳唐大人费心。”
我抽回手臂,转头就走,眼睛余光瞥到唐夜。
他竟跟着我呢!
好可怕!还得跑!
“臣奉旨为公主寻猫,公主可否与臣讲讲,公主的猫……”
不待唐夜说完,我便抢了话:“杀鸡焉用牛刀!小事而已,宫人们会去寻的!不敢劳烦唐大人!”
我忘了,唐夜腿脚一向很快的。
他几步就跃到我前面,冲我又行了个大礼。
“公主的事,于臣而言,没有小事。”
“我……”
我真的快哭了。
我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再要退,唐夜突然说:“公主,别动!”
他上前,一挥官袍,帮我赶走了一落在我裙摆上的蜜蜂。
“公主裙裳的绣花栩栩如生,又赶上蜜蜂授粉之时,公主莫怕。”
唐夜又说:“臣护送公主回宫吧。”
莫怕?护送?
这词语从唐夜的嘴里说出来,真尴尬。
华阳宫里,我缩在小榻里,额头上敷着冷水帕子。
宫人们都说我是猫丢了,茶不思饭不想,故而伤心得病了。
肤浅!
他们都不知道,我是被唐夜吓病了!
“公主莫伤心,唐大人昨日不是问了公主好些猫儿的事儿吗?很快就能找到的!”
是,他是问了。
问得可多了!
就跟当年审我的时候一样面无表情!
我心里苦啊!
“听人说,唐大人幼年家贫,为了读书常常借书,后来为了能减轻家里的负担,一边继续学业,一边在当地的县衙里做捕快呢!”
宫人们你一言我一嘴的,倒是把唐夜的过去说了个七七八八。
第602章 有人
什么他年仅十七就破了一桩灭门悬案。
什么他救过先帝的命之类。
什么他不畏强权,斩了了魏国公的顽劣儿子等等。
真真假假的。
我听着玄乎,感觉脑袋更热了。
“再厉害又怎么样!”
惯会欺负我!
我在牢里的时候,唐夜日日都来教训我,我平日里听少师“之乎者也”都烦透了,想不到遇到唐夜之后,才是小巫见大巫呢!
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敢指着我鼻子骂我!
唐夜算是破了先例了!
“一国之公主,享百姓奉养,就该有公主的担当,怎可肆意妄为!”
“我父皇是九五至尊,他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一开始,我还与他对骂!
后来,我骂不动了!
好饿!头晕!难受!
我高烧了好几日,唐夜都不许皇兄来看我!
他任我哭闹,任我打他踢他,就是不肯放我出监牢!
我掐住他,咬他的胳膊。
使劲地咬。
我有多疼,我就要他有多疼!
唐夜不躲,任我撒气!
“公主,你再这样任性妄为下去,会没命的!”
我不信!
“我死不死跟你有什么关系!臭捕快!你等着我出去,我出去就叫父皇灭你九族!”
那时候父皇还健在,他最宠我了!
“我就算把天捅个窟窿,父皇也会帮我补上!我才不怕!”
我说得信誓旦旦,可面对唐夜那双瞪人的眼睛,不知怎么的,我竟心虚了!
唐夜紧抿着唇,冷冷地瞪着我。
他说教比和尚念经还烦人!瞪人的时候,那目光却似能穿透人心似的。
“褚无忧!”
他居然敢直呼我的名讳!
“你五岁还是八岁?怎么还把自己当小孩子?旁人不敢伤你,那你身边的人呢?你珍视的人呢?你当真不怕?”
他,什么意思?
“你!你大胆!”
唐夜不理我了,只是坐在我身边,靠着墙,一遍遍地为我换额头上的帕子。
我哭了。
“你骗人,我才不信你的话。”
我哭,他就给我擦眼泪,却不再与我说话。
“我皇兄是不是出事了?他不会无缘无故不来接我的!你告诉我……”
唐夜不说话。
他不再说教我。
我反倒心里没了底。
“姓唐的!臭捕快!”
“唐夜……”
唐夜只是把药递给我,叫我自己喝下去。
“你坏透了!我讨厌你!我不要再看见你!”
我推开唐夜,他就真的起身走了。
等我烧退了,唐夜也再没有出现。
就连我离开永安县那日,我透过马车帘子,把县官身后每个捕快的脸都看了个遍,却没见到唐夜。
后来我才知道,太子哥哥遇袭,而背后的黑手,竟然是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六皇兄。
就差一点,我就见不到太子哥哥。
这么大的事情,直接告诉我不好吗!
拐弯抹角骂了我那么久!
所以我才说,唐夜惯会欺负我!
“公主,唐大人来了!”
我缩在小榻上,身子依旧冷,我哑着嗓子吩咐宫人:“说我病了,不见客。”
“公主,唐大人把猫儿找到了!”
我没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毕竟在外人看来,我这病就是丢猫丢病的!
我撇撇嘴,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才摆摆手,与宫人说:“拉起屏风吧。”
眼不见为净!
隔着屏风,我依稀瞧见唐夜的身影。
我咳嗽一声,唤了猫儿一声。
有个胖团子从唐夜怀里滚下来,绕过屏风,冲我喵喵几声,跳到我的小榻上。
大胖猫压在我心口窝上,我感觉自己快喘不上气了。
“猫找到了,唐大人可以走了。”
我说得有气无力。
唐夜却没动。
“公主,臣不能走!”
我急了,掀开头顶的冷水帕子。
“怎么着!本公主还得留你过年不成!”
说得太急,我又开始咳嗽起来。
大胖猫扑通一声跳下榻,竟然不理我了,绕过屏风去找唐夜,蹭他裤腿子去了!
“哈!你个吃里扒外的肥猫……我……”
我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显然被气得不轻。
唐夜不待我喘匀了气,又开了口:“这猫,是臣的证据!”
“听过人证物证,怎么还有猫证!”
再说了!
闲着没事儿谈什么证据呢!
屏风后面,唐夜挺直了腰板,郑重其事起来:“公主,宫里,有大案!”
真有,大案!
御花园里的鱼,少了两条!
被谁吃了?不言而喻!
这案子,可忒大了!
可这样,猫儿怎么就是证据呢?
“诓我!”
池塘边,我嗤笑道,“几年不见,唐大人骗人的功夫见长!”
唐夜却不以为意,露出一口白牙,冲我痴笑。
我一阵发冷,打了个喷嚏。
唐夜从宫人手里拿过披风,为我披上。
我缩着脖子。
“唐大人,你逾矩了!”
唐夜像是没听见,他说:“公主莫怕,请随臣来看。”
唐夜拉着我到池塘边树丛里。
有一条破了膛的锦鲤被藏在树丛间。
唐夜掏出帕子,却是放在了我鼻子前。
我转头看他。
他笑了下,又拉着我俯身去看。
我犹豫了下,还是接过了帕子,捂住了鼻子。
“死鱼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唐夜折了根树枝,用树枝的一头戳了戳鱼肚子。
我瞧见一团黑色的东西被勾了出来。
“这是什么?膏药吗?”我问。
唐夜摇摇头,他又取了张帕子,将那团黑色东西用帕子拿起来,捏了捏,又凑到鼻尖闻了闻。
“是什么?”我问。
“丹药。”唐夜冷静异常,面上又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我要去摸,唐夜却缩回手去。
“小心,有毒。”
“有毒?那我的猫儿没事儿吧?”
我连忙问。
唐夜看了看我,微微叹了口气,眼里闪过失望之色。
“公主殿下,你应该先担心你自己!”
我立刻摇头:“不!我算什么!百无一用罢了!”
我脑子顿时清醒了,管不了那些,直朝着皇兄的宫殿而去。
唐夜紧跟在我身后,他压低了声音与我说:“公主莫怕!一切只是猜测。”
“你的猜测有理。”
我低声与他说,“皇兄每到秋雨夜里,便会犯头疼病,他确有服丹药的习惯。”
“猫儿胖得像头小肥猪,它能抓上来的鱼,要么没脑子,要么就是半死不活的。看来今日是后者了。”
第603章
我们冲进皇兄宫里的时候,沈昭仪正在哄骗皇兄吃下丹药。
身边人,珍视之人……
又是这样的事。
从前唐夜告诫我的话,在我离开永安县之后的五年里,这样的事屡见不鲜。
从父皇重病,到太子即位,再到如今各方势力暗地里搞出来的各种小动作……
他们曾经是我的皇叔,兄长,如今,在我看来,都不过是披着人皮的兽而已。
不得不说,唐夜当年告诫我的话,句句有用。
我该对唐夜道一声谢,可我谢不出来!
我现在,甚至很想,把他踹飞出皇宫!
唐夜救驾有功,皇兄问他想要什么赏赐。
唐夜竟然,求了圣旨!
赐婚圣旨!
娶我!
我?!
关键皇兄还同意了!
哈?!
凭什么!
我拔剑对着唐夜,唐夜怀里抱着我的大胖猫。
“沈昭仪招供了,她第一次对陛下,是在御花园的锦鲤池,不过猫儿不知从哪窜出来,扑到沈昭仪身上,沈昭仪手里的药掉进了池水中。”
唐夜拎起猫儿冲着我的剑尖。
“无忧,你看,你养的猫儿,聪慧可爱,和你很像呢!”
我冷冷地瞪向唐夜:“不要岔开话题!”
“这是功臣猫,该赏!”
我大喝一声:“它可不会臭不看脸地求赐婚!”
唐夜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灿烂:“娶你是我毕生所愿,无忧!”
我翻了个白眼:“骗子!你明明对皇兄说过,为民平冤昭雪求一个公道是你的毕生所愿!”
我的剑又凑近一寸:“你,不许唤我的名字!”
唐夜继续笑,他把猫儿放下,冲我敞开怀抱:“公主莫怕!臣心悦公主已久……”
“久?有多久?有那三十大板就久吗?”
我收了剑,皇命难违,我自知自己早早晚晚会有这么一天。
我将剑插到地上,与唐夜说:“记住你的毕生所愿,如有违背,我就斩你在剑下!”
我叫宫人把唐夜拦在华阳宫外,大声抽噎着哭了半宿。
到了后半夜,一道影子落在我寝殿里。
穿着夜行衣的唐夜看上去比他穿官袍时瘦了一点。
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我怀里。
我掂了掂,打开包袱一看。
“大理寺卿的官印?”
“手感很好的!”
唐夜的眼睛在夜里亮晶晶的。
“你喜欢,不用偷。官印给你,我也给你,我的心,也给你!”
我看了看官印,又抬头看了看唐夜。
我的目光在这两个东西之间来回游走。
“他们都夸你读过很多书,你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很不符合你的身份。”
我正色道:
“你这是徇私,唐大人!”
我将官印放回唐夜手心,冲他摇了摇头。
“我不要。”
“为何?”
我看向他眼里的光亮,说:“是你教我的,你说身为一国公主,享百姓奉养,该有公主的担当。唐大人,你忘了吗?”
“你是皇兄面前的新贵,皇兄赏识你,才会把我赐给了你,你没有强大的家族,需我作为公主,作为你的妻,扶持你,伴你左右。我目光不够长远,我看不了很久以后的事,所以,你说的公主该有的担当,我还需要边走边做边看边学……”
“无忧……”
唐夜挽住我的手,他掩住眼底的心痛,他问我,“你还在怪我?你恨我?”
我摇头。
我很怕你!
我怕你,也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兽!
见我不答,唐夜不舍地松开了我的手,他的手,竟是抖的。
“臣……”
唐夜冲我躬身行礼,“臣告退。”
听女子讲完,凉月也不免觉得头疼。
“这人与你性格不同,做事的行为准则不同,怎么可能喜欢你?”
凉月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所谓旁观者清,她觉得这两个人不会是她表面讲的那么简单。
凉月又说:“至于你们提到的所谓的案子,你说得也是避重就轻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觉得你在遮掩什么,或者说,我觉得你在撒谎。”
“不是!我没有!”
女子朝着凉月这边猛拍镜面,她就是过不来,但凡能过来,看来恨不得抓着凉月就不撒手呢!
“你没说实话,我帮不了你。”
凉月打算拒绝这女子的请求。
可周遭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一旦镜面打开,就要帮镜中人解缘,否则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凉月嗤笑。
“怎么?还要赶鸭子上架不成?”
“是。”
还不待凉月发火,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将凉月推进了那面镜中,凉月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撞上了那女子。
“小心!”
凉月要推开那女子,竟发现自己与那女子的身影重叠了!
凉月只觉一阵恍惚。
“不是吧?”
她再低头看自己时,自己已经穿上了那女子的衣裳。
“啊,这!”
凉月回镜中再看,镜子已经恢复成原样,里面身着华贵的女子,竟然是自己这张脸!
凉月气恼地踩了两下掉落在地上的面纱!
“可恶!”
“公主饶命!公主恕罪!”
凉月听到这声音,就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这是一处宫殿。
而她面前正是穿衣镜。
她身边的两个宫人正在叩首求饶。
凉月想,可能是她发脾气,这几个宫人以为她会迁怒这些宫人吧!
看来这个褚无忧,并不仅仅是刁蛮这么简单吧!
凉月对那两个宫人说:“起来吧!”
“出去吧!”
面对战战兢兢抖如筛糠的宫人,凉月心说我也没把你们怎么着吧!
“下去吧!”
等宫人们都下去了,凉月尝试使用灵力,但是根本用不出来!
亥北真是害人。
好不容易送我个礼物,竟然害得她有来无回。
凉月心里暗暗骂道。
“算了,只要解决问题不就行了吗?”
虽然灵力使不出,但是这个褚无忧的武功,凉月还是能用的。
“那就先打探一下吧!”
探索地图,这可是第一步。
凉月等到夜半三更,换了身轻便的黑衣,悄悄潜出了宫。
她直奔大理寺,去了监牢。
她没去找唐夜,没去找皇帝,而是先来看看这位传说中的沈昭仪。
死牢之中,凉月走到奄奄一息的沈昭仪身边蹲下来。
第604章
沈昭仪此刻正痛得一哼一哼的。
凉月用手指戳了下她胳膊上的鞭伤,她痛得瞪大了眼睛,痛得叫出了声,意识也清醒过来。
她看到凉月,顾不得身上的伤,立刻朝凉月跪了下来。
“属下办事不力,属下自知自己死罪难逃,但请公主放心,属下什么都没有说,还请公主殿下放过属下的弟弟,饶他一命吧!”
凉月背着手看着沈昭仪。
她这些话,也不知在心里背了多少遍。
真可怜。
可她的话,也同样验证了凉月的想法。
这个所谓的刁蛮公主,根本不仅仅是任性这么简单!
她,早就有篡权夺位之心!
这可就麻烦了啊!
凉月点点头。
“没关系,你尽可以把我是你主子的事情告诉唐夜,我倒是很想看看,唐夜会是什么反应。”
凉月心里冷笑。
这女子想让我帮她?
凭什么?
我只负责搞定她的姻缘,可不负责保全她的性命。
不就是确定唐夜的心意吗?
就让唐夜知道这个公主的本来面目好了。
凉月倒是很好奇,这个唐夜会不会真的那么刚正不阿。
沈昭仪却抖个不停,她一个劲儿地在地上磕头:“主子,属下知错了!属下不应该苟活到现在!”
“欸?”
那沈昭仪突然栽倒了下去。
凉月蹲下看她口吐黑血,看来是服毒自尽了。
“哎呀呀!我没说让你死啊!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凉月摇摇头。
这个褚无忧,看来是个狠毒的角色。
不然沈昭仪不可能这么惧怕她。
那现在怎么办?
凉月一早猜到这个褚无忧不是什么好人,又怀疑褚无忧与沈昭仪是一伙的。
所以她才第一个来找沈昭仪。
哪知道,还什么关键的线索都没问呢,沈昭仪就没了。
这可怎么办?
她可没有褚无忧的记忆,她也不知道褚无忧这个疯子到底都做了哪些大逆不道的事。
凉月正迟疑之际,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了!
凉月心思一动,巡夜的?
环顾四周,凉月没什么地方可躲。
这牢房密不透风,难不成要坐以待毙?
有火把的光亮朝这边照过来,凉月蒙上面巾,看来只能和对手硬碰硬了。
朝门口冲出去的一刻,凉月却愣住了。
身着官袍修身而立的男子,该就是传说中的唐夜了吧?
可他,怎么长着一张和花酿一模一样的脸?
凉月差一点就把“师父”两个字脱口而出了。
凉月挑了挑眉,收回了出招的手。
唐夜是孤身而来,自己打了一盏灯笼。
他自然也是看到了,牢房里多了个人。
可他镇定极了。
他先是用灯笼照了照沈昭仪,见她已经死于非命,这才看向了对面的黑衣人。
“你是何人?”
凉月想,还真是冤家路窄。
这人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公主吗?
凉月倒是要看看,他是真喜欢还是假真心?
凉月把面巾拿下来,露出自己的面庞。
唐夜当即怔住了。
“无……无忧!”
唐夜眼中的不可置信,不像是装的。
凉月甚至看到了他眼底的红,好像马上就有眼泪夺眶而出了。
凉月想过,从一开始,唐夜接近褚无忧,就是来褚无忧身边打探消息的。
可看现在他的表现,凉月倒觉得,他可能是真心的。
对褚无忧,他的原则,可能也是有例外的吧。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了。
凉月指向地上躺着的沈昭仪。
“如你所见,唐大人!”
她笑着看向唐夜,带着显而易见的挑衅。
“怎么样!唐夜!你要抓我吗?审我?好啊!”
凉月甚至将双手都递了出去。
“要不,你可以向皇帝求个圣旨,亲自送我去断头台,如何?”
凉月静静地盯着唐夜,这人,一根筋,轴得要命。
他要是能放她走,恐怕太阳明日都是打西边出来的!
唐夜也紧紧地盯着褚无忧。
过了许久,唐夜既没有让开,也没有上前拿人。
凉月想,这么僵着属实累。
“得了,你不动,我就当你放我走了!”
凉月抬步便走,走到唐夜身前时,唐夜这才后知后觉地,将一只胳膊抬了起来,拦住了凉月的去处。
“公主,你不能走。”
这几个字,唐夜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也像是咬着石头一样,很费力地说出来的。
反应这么慢!
凉月抓住唐夜的手腕,莞尔一笑。
“唐大人,你倒是说说,我不走,还能去哪儿?”
唐夜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另一只拿着灯笼的手,却松开了。
他一手反手握住褚无忧方才抓着他的手臂,旋身到褚无忧身后,将褚无忧的两只手掐在了一起。
“请公主臣冒犯,臣不能罔顾王法。沈昭仪死在牢里,公主夜行出宫,到底真相如何,若公主是清白的,臣自会为公主查明一切,还公主一个公道。”
凉月心里暗暗赞叹,还别说,这样的忠臣,倒是少见的。
凉月也不逃,任唐夜抓着。
“行啊,唐大人,你尽管去查,我倒是要看看,唐大人,是要如何?”
唐夜被气得咬后槽牙。
凉月还以为,她在大理寺出不来呢!
倒是没想到,唐夜只是封了她的穴道,将她带到了他自己的院子里。
唐夜拉着褚无忧到了自己的书房。
“呦!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唐大人的不杀之恩?”
凉月饶有兴致地往椅子上一歪,顺手从桌案上拿起一本书,随意翻看起来。
她不去看唐夜的表情,她又不是褚无忧,无心去管这人此刻是什么心情。
最关键的是,这人长着一张和花酿一模一样的脸,凉月看一眼,就容易出戏。
唐夜为褚无忧倒了一杯茶,将茶水放在了桌案上。
他唤了声:“无忧……”
凉月抬眸看他一眼,拿起了茶杯。
“这茶,好喝吗?”
凉月端着茶杯,却没喝。
唐夜却侧过头不去看褚无忧。
“你都唤我名字了。”
凉月伸出手去,去抓唐夜的手。
唐夜却躲开了。
“哼!”
凉月放下茶,继续看书,不再理会唐夜。
她翻看了两页,发现有个东西夹在了书里。
第605章
从书里掉出一张纸,纸上精致地画着个女子的肖像。
凉月端详了一阵,好像是她的画像。
凉月抬头看向了唐夜,眼里多了一丝柔情。
他生得和师父一模一样。
真好看。
唐夜面上没什么表情,可耳根子却红透了。
这人,该不会真的喜欢自己吧!
猛然间,凉月脑子里有了个大胆的念头。
这里,没有人妖之限,而且也没有那么多阻碍。
是不是可以……
她可不可以,和这个与师父生得一模一样的人,圆一次缘。
可凉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人,太轴了!
这性格,太别扭了。
凉月可不喜欢这种性格的人。
“如果我说,是我杀了沈昭仪,你当如何?”
凉月起身,将那张自己的肖像夹在手指间,对着唐夜晃了晃。
唐夜的目光不知是落在那张肖像上,还是落在褚无忧的手上。
他抓住褚无忧的手腕,质问道:“公主想让本官如何?公主以为,自己的做的事,能永远保守秘密吗?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是臣,也会是别人。”
“嗯,你说得对。”
凉月不置可否。
“那你还带我来此处做甚?这里不是监牢,也不是公堂,唐大人,你想说些什么?”
凉月真的很想知道,唐夜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公主。
“唐大人,你若是要谋私,就请放我走。要是要秉公,就请抓我。不要做什么令本公主误会的事情。”
唐夜攥住那张肖像,将它揉成了一团。
“公主,臣会调查清楚的。很快,公主不必多等。”
不待凉月再说什么,唐夜便离开了书房。
他几乎可以说是逃出去的。
真是个矛盾的人啊!
凉月索性也不急着,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唐夜能查到什么。
她也很想知道,这个褚无忧,到底都做过什么。
至于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反正从一开始,褚无忧找凉月帮忙,不就是不想嫁给唐夜吗?
虽然这样是一招险棋,但凉月真的不想在这种男女情爱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正想着,突然窗子被从外面打开了,跳进来一个黑影。
凉月定睛一看,是个侍卫装扮的人。
他单膝冲着凉月跪下来,说:“公主,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唐夜什么都查不到。”
那人目光冷漠,但他看向褚无忧的时候,却带着无比的忠诚。
这人是……
“属下前来,是想询问公主的意思,既然公主不愿嫁给唐夜,属下可以想办法,让唐夜消失。”
哦,原来这位是个对褚无忧百分百信任的属下。
凉月没做声,只是摆摆手,与他说:“不急,你先与我说说,沈昭仪死后,我们还能怎么做?”
那人一愣,随即答道。
“公主是问属下的意见吗?”
那人嘴角挂上了一瞬的笑意,显然有些受宠若惊。
“是,我想听。”
不然呢?
凉月连这个褚无忧的具体势力都不清楚呢!
“属下以为,若要控制皇帝,像沈昭仪那般用药,早早晚晚是会被发现的。还好沈昭仪没有说出什么。”
哦,原来这公主只是想挟天子啊!
那倒还不算胆大包天。
“那你以为,我该怎么做?”
凉月问道。
那人接着说:“属下倒是觉得,这个唐大人,是可以利用的。”
“哦?”
“唐夜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若是能与唐大人达成共识,自然是可以成功像陛下进言的。到时候我们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越来越强,陛下自然就好控制了。”
“那就是说……”
凉月深吸了口气,“我还是嫁给唐夜,才能更好地控制局面了?”
“是,只要宫中的棋子能成功怀上龙嗣,将来等皇帝驾鹤西去,我们扶持小皇子登基,公主就是自然可以摄政。”
凉月点点头。
原来这些人存的就是这么简单的心思。
不过是想掌握实权而已。
凉月还以为,这个公主是想颠倒乾坤,去做一国之主呢!
胆识也不过如此。
不过既然是褚无忧请来帮忙的,凉月自然将她想要的给她做到就是了。
“知道了,下去吧。”
侍卫退下后,凉月就静待唐夜归来。
她知道,唐夜其实比她想象的好拿捏。
褚无忧看来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唐夜,不然,为了自己的霸业,也可以委屈一下自己的。
不过,凉月想得倒是,区区一个大理寺卿,她倒要看看,他能心思缜密到什么地步。
皇帝身边的红人又不止他一个,为何一定要嫁给他?
可若这个人真的对褚无忧有用呢?
婚姻对于一国公主来说,要嫁得有价值才好。
如果一加一不能起到大于二的效果,那么这场婚姻对于褚无忧来说,就是累赘。
皇帝想的,就是用褚无忧笼络住这个朝堂新秀。
而褚无忧想的,是得到一个能为自己所用的棋子。
各怀鬼胎,看来最后的可怜人,就是这个被夹在中间扯来扯去的唐夜了。
唐夜……
说来他怎么和师父长得一模一样?
这总让凉月舍不得对他发狠。
可理智告诉凉月,她得帮这个褚无忧才行,不然,自己很可能回不去。
天将亮时,唐夜回来了。
凉月坐在案前,正在描画着什么。
她淡定地仿佛自己是只无辜的小绵羊。
看见唐夜回来了,凉月还抬眸冲着唐夜微微一笑。
“唐大人,你回来了。”
凉月继续画画。
“查到什么了吗?”
唐夜看着褚无忧,半晌,让出了一条路来。
“公主,你可以走了。”
凉月起身,将最后一笔画完,冲着唐夜笑了笑,走到他身边时,小声与他说:“其实昨晚,我就是来找你的。”
“可是一想到沈昭仪的恶行,就咽不下那口气,便去想教训她一下。”
凉月的目光放在桌案上。
“给你留了样东西,算是赔礼,唐大人,后会有期。”
凉月转身就走,并未留恋。
她为唐夜画了一幅肖像。
其实不难画,毕竟唐夜和师父的样貌,是一模一样的。
凉月离开大理寺回了宫,几日都没有再见唐夜。
这些日子,她忙着处理褚无忧留下来的烂摊子。
第606章 新婚
唐夜狠话放了一大堆,竟然也没把褚无忧怎么样,还把褚无忧恭恭敬敬地送回了皇宫。
凉月觉得这个唐夜也不过如此。
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而之后的日子,唐夜便再也没有来见过褚无忧。
而褚无忧也没有再理会唐夜。
凉月很想知道,如果她是褚无忧,她应该怎么办!
如果是她顾凉月,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当然是牢牢地把握住权利,然后把废物皇帝杀了,自己做女帝了!
可她在摸清了这个公主的底牌之后,发现也不过如此。
仅仅是能在皇帝背后搞点小动作,根本撼动不了皇帝的地位。
与其这样,莫不如就老老实实地做人算了!
免得将来死无葬身之地,万一死于非命,她回不去怎么办?
所以她只要想好怎么处理好这个叫褚无忧和唐夜之间的事情,保住小命就行。
很快就到了二人大婚的日子。
凉月前一日特意去了一趟大理寺,这回可不是给自己找麻烦的,他就是去找唐夜的。
书房里,唐夜正在伏案写着什么。
凉月趴在房顶,偷偷看唐夜认真的模样。
这人都不知道休息的吗?
他是真不累,还是睡不着?
“你还要在上面看多久?”
凉月听到唐夜的声音。
他没有抬头,这话却是对褚无忧说的。
凉月没打算下来,她随手摘了玉佩,顺着房顶的洞将玉佩丢下去,正好能砸到唐夜的头。
可唐夜像是早有准备似的,伸手将玉佩接了下来。
他终于放下了他的笔。
他捧着玉佩端详起来。
“公主这是做什么?”
凉月嘿嘿一乐:“自然是,送你的!”
唐夜将玉佩翻来翻去,也不做声。
凉月只能看到他的头顶,瞧不见他这张和师父生得一模一样的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唐夜啊……”
凉月笑了笑。
“这可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
凉月故意以你我相称,没有压唐夜一头,用公主的身份。
她不想显得他们两个很生分。
“唐夜,你可听好了呦!本公主这辈子,可就把身家性命都搭在你身上啦!你可别后悔呀!哦!圣旨已下,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呢!”
凉月说完,便将瓦片给重新盖好了。
她说了她自己想说的话,至于唐夜信不信,以后他打算怎么做,就看他的了。
在凉月看来,褚无忧对唐夜并非毫无好感。
若真是自己极其讨厌的人,褚无忧是宁死不嫁,皇帝拿她也没办法。
可她还是嫁了。
看来她对唐夜,还是有那么个意思的。
既然如此,莫不如,就把唐夜拉到自己身边来。
让他成为自己的棋子,总比做皇帝的日子强。
这婚礼的各种事宜实在繁琐,凉月回去睡了不过半个时辰,天刚擦亮,凉月就被叫了起来。
“公主,该准备了,今日可是公主的大婚之日,是一辈子的大事!”
宫人们哄着褚无忧,将褚无忧哄到了梳妆台前。
凉月心说你们就捯饬吧!反正这个褚无忧已经很漂亮了。
这一日,凉月算是体会了一次,什么叫累。
其实也没做什么,她事事都做得很到位。仿佛真的是她自己出嫁似的。
她认真地坐着,甚至认真地想,要是这场婚礼,是她与师父的,该多好!
她甚至没有随自己的性子,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就真真地走向了唐夜,与唐夜,拜了天地。
唐夜牵住褚无忧的手时,凉月能明显感觉到,唐夜的指尖是微微颤抖的。
他……
好像也很激动。
凉月想。
褚无忧随着喜娘,进了婚房。
她将伺候的丫鬟和喜娘撵了出去。
外面吹吹打打吵吵嚷嚷,她听着烦,就叫他们去守门。
凉月掀开盖头,没忍住饿,先捡了几个大枣核桃吃。
觉得有点力气了。
才歇了会儿,就听到有人说:“大人回来了。”
凉月提前与喜娘和宫人交代过,不要叫唐夜驸马,依旧如从前,叫他大人就好。
唐夜的身份,是大理寺卿,其次才是她褚无忧的夫君。
这样最好。
凉月听到唐夜的声音。
“嗯。”
他又说:“繁文缛节,皆免去,这也是公主的意思。”
凉月眉毛一跳。
这可倒是稀奇了。
他居然会尊重她的意思?
真不容易啊!
凉月正想着,便听到开门声。
想起自己盖头还没盖,凉月赶紧把盖头盖上,免得又被唐夜唠叨说自己不懂规矩。
然而唐夜早已经看到了褚无忧的小动作。
他轻笑了声。
又将门轻轻地关上了。
他轻轻地走向褚无忧,像是生怕吵到了受惊的鸟儿,鸟儿就会飞了似的。
他也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对这个没有规矩的公主起了心思。
他从小都是中规中矩地长大。
他从不逾矩。
可这个褚无忧打破了心如止水一般的生活。
本来平平淡淡的日子,因为褚无忧,就像一面镜子,被打碎了。
唐夜也曾想把褚无忧拉回她本该走的那条轨道。
唐夜甚至觉得,她总会长大,长成旁人所希望她变成的那个样子。
直到他多年后,再次见到褚无忧。
她变了。
她变得谨小慎微,她变得中规中矩。
她变成了众人想让她变成的样子。
可是,唐夜却看到,她眼里的光亮消失了。
她再没有了那份灵动的神采。
就好像是一只小鹿,从前对一切都那么地好奇,她拼了命地想往外跑,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可现实却不是这样,它们给了她一次又一次地打击。
最后,这条小鹿将自己缩进了壳子里,缩进了别人给她规定的条条框框里。
可她,再也不快乐了。
唐夜为此而懊悔。
因为曾经那个无法无天的褚无忧,是自己亲自扼杀掉的!
而他还要再对几年后的褚无忧说,就喜欢你无忧无虑的样子!
他好意思这么说吗?他敢这么说吗?
褚无忧变了!
她变得阴沉!她甚至变得有心计了!
她变得心狠手辣!
变得会伪装自己!
如今的褚无忧,心里已不可能全意全意地装着某个人了!
无论是亲人!还是爱人!
第607章 假死
褚无忧自然想不出什么来!因为现在凉月是褚无忧!
对于凉月来说,这场婚礼,不过是按照剧情走就是了。
她只是有点可怜这个褚无忧,她作为皇帝的棋子嫁给了皇帝的宠臣。
又能得到多少关爱呢!
会不会就像个吉祥物一样,被供奉在高台之上,而其实,她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棋子呢!
她自然不知道,唐夜心里翻江倒海的想法,她只知道,她代替褚无忧做得这个选择,利弊关系来看,是最佳选择。
所以凉月静静地等待着唐夜来掀盖头。
可过了半晌,也不见唐夜动。
凉月没了耐心。
便问唐夜:“大人若是打算像木头棍子一样这么杵一夜,那本公主可不等了,我乏了!”
唐夜终于有了动静,走近,掀开盖头的一刻,又犹豫了下,他轻声说:“臣与公主拜了天地,便是夫妻,夫君自会为公主撑死一片天,至少,在唐府,公主是还可以是原来的公主。”
一句话说得凉月心里一惊,怎么?这个唐夜聪明到发现了自己不是真的褚无忧了吗?
可凉月静下心一想也不可能。
自己并没有露馅。
那就不管了。
继续演吧!
可是,当唐夜掀开盖头的一刻,凉月又动摇了。
她有点演不下去!
为什么这么说呢!
自然,是因为唐夜这张与师父生得一模一样的脸。
她觉得如果自己这么演,恐怕会演砸了。
因为她太容易在师父面前失态了。
但一想到自己还要完成任务,就只能忍住。
她冲着唐夜平静地抬起头,对唐夜也没什么笑脸。
她是努力板着脸,她不能笑。
此刻若是笑了,就好像是原谅了方才唐夜毫无动作的沉默一样。
唐夜躬身冲着褚无忧行了礼:“公主,臣,方才失礼了!”
“哦。”
凉月这才露出笑脸来。
“虽然你说繁文缛节都免去了,可合卺酒还是要喝的!”
为了避免两人尴尬,凉月还是指向了案上的酒杯。
唐夜点点头。
“公主说得是。”
唐夜拿着酒杯过来,递给了凉月一杯。
“你我共饮此杯!愿你我从此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凉月说。
唐夜握着酒杯,抿了下唇才说:“愿我与无忧,两情相悦,白头到老。”
凉月愣了下。
他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反应了过来。
唐夜,是不打算与自己凑合着过的意思吗?
怀着心里的疑问,凉月还是喝下了酒。
她一向不爱醉的。
可不知是换了身份,这个褚无忧其实是个一杯倒,还是她确实这一天下来忙碌得累了,之后的事情,凉月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这个唐夜突然变得絮絮叨叨了起来,在她耳边说了好多好多话,又问了她好多问题,她也不记得自己答没答,她最后只说了一句:“再说话你就出去!”
她听到唐夜的笑声,再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之后的时光,似乎过得很快,一转眼便是一月有余,呆得凉月直腻歪。
唐夜公务繁忙,凉月也不是那种粘人的,所以从来不会去差人催促唐夜。
唐夜倒是巴巴地过来。
“我回来得晚,你都不急?”
“急什么?你能飞了吗?”
凉月的不在意,到了唐夜那里,似乎就成了忽视。
他酸里酸气地来了一句:“那若是我有日要纳小,你也不介意?”
“说什么呢!”
凉月根本不在乎,她只在乎自己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镜中世界!
“你开心就好!”
凉月随口答道。
这可叫唐夜心里难受极了!
他心里憋屈,难过,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还喝了点酒。
拿着空酒壶,他进了褚无忧的房间。
“夫人,公主,无忧……”
他缠着褚无忧,非要褚无忧说一句,“心悦他”。
“心悦,一百个心悦!”
凉月满足他,对着他说了好多好话。
最后唐夜心满意足地倒在榻上安歇了。
然而凉月却愈发觉得奇怪,何以能让这个男人情根深种?
这个褚无忧何德何能啊!
然而凉月很快就无心想这个了!
东窗事发,终于还是纸包不住火。
不知是谁泄露了秘密,那药丸之事终是被人查到了褚无忧身上。
当凉月发现自己派去宫里的暗卫有去无回时,凉月便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皇帝召褚无忧入宫。
凉月知道,自己去,便是死路一条。
她还没做好准备,是去是逃。
可唐夜却替她做好了一切。
“这是何物?”
凉月指着唐夜手中的药瓶。
“假死药!”
凉月愣住。
“你早就知道我做的事,却替我隐瞒,现在又要帮我假死脱身?”
凉月惊诧于这些事情,竟然是唐夜做出来的。
然而这些事情,又的的确确是唐夜做出来的!
凉月看向唐夜,他眼里的焦急都是真真切切的。
“我不懂!你不是……”
“我不是!我不是奉旨娶你,我是心悦于你!”
凉月歪了下头。
““你……你怎么可以为了我,放弃你的理想呢?”
凉月想着,从前那个为了官印,追了褚无忧几天几夜的人,还是眼前的这个人吗?
“你有你的身不由己,我……我知道。”
唐夜红了眼眶。
不待凉月多说什么,唐夜将药瓶打开:“来不及了!公主!臣得罪了!”
药水咽下去,凉月的视线开始模糊,他含含糊糊地听到唐夜说:“我愿你往后一世无忧!”
等到凉月再醒来时,凉月已经身处于一个偏僻的的小村子,远离了朝堂,远离了皇宫,也远离了唐夜。
她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她再次闭眼的时候,她听到身边有人说:“谢谢你!”
这声音,是褚无忧的声音。
等凉月再睁开眼睛,她已经回到了结界。
凉月恍惚了一阵,才问面前的镜子。
“后来呢?褚无忧和唐夜,有没有再见过面?”
镜子说:“不可说!”
“哼!”
“故弄玄虚!”
凉月干脆不理会镜子了。
“别人的事情,我懒得打听!我何时才能回去?”
凉月环顾四周,“我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第608章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凉月又问。
却没人回应了。
太气人了!
凉月道:“你若是再不放我出去!我就把你这结界,砸个稀巴烂!”
“哈哈哈……”
对方只是投来嘲笑声!
凉月气不打一出来,这次她不忍了!
她要打碎对面的镜子,这时候,只听到一声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然后对方的嘲笑声立刻换成了哀嚎声。
“我错了!错了!我错了!”
镜子一个个破裂,凉月看到有一只手从结界外伸了进来,凉月也不管是谁,毫不犹豫地就把手伸了出去。
这双手,凉月太熟悉了,熟悉到她的手指尖碰到的一瞬间,她就安了心。
她被从结界里拽了出来。
她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还是摄政王府,还是玉笙院,还是她的房间。
“呼!”终于出来了!
凉月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你怎么进去的!”
疯王收了剑,拉着凉月的手还没松开,他将力气用尽的凉月从地上拉起来。
“凉月摆摆手,别提了。
她看到疯爹手里的剑。
“疯爹?你怎么救我出来的?我进去多长时间了?”
顾怀酒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闺女肯定又被什么神啊妖啊的给戏弄了!
“劈开那条手镯,就救你出来了。”
顾怀酒说得轻描淡写,其实不然。
他为了劈开这面镜子可着实费了些力气。
方才他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凉月的房间竟然还亮着灯。
闺女自打从靖海国回来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这阵子总是早早就睡下了。
今日怎么来勤快劲儿了?
疯王心里不踏实,便去凉月房门口,扣门也没人应。
桃核儿那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儿偷懒去了。
疯王推门而入,发现屋内根本没人,起初他还以为是闺女又去轻罗馆了!
正想离开,疯王就看见梳妆台前有东西在发光,正是那面镜子!
而她就看到了,凉月在镜中的遭遇。
疯王心急如焚,他便想到了劈开镜子,可镜子若是碎了,又会不会伤到凉月?
所以疯王一直等到凉月从那个褚无忧的世界里回来,这才动手。
“褚无忧的世界?这么说……”
凉月瞬间红了脸!
那她和唐夜成亲的事……
唐夜长得和师父,可是一模一样呢!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凉月嘿嘿一乐,然后窘迫地躲了起来。
“爹,我乏了。”
凉月下了逐客令。
疯王脸色确实不好看。
他一想到那个唐夜和花酿生得相像,他心里就犯隔应。
“嗯。”
可女儿的心思被道破,也是尴尬……
算了!
毕竟那花酿是只貔貅,神与凡人,他又不傻。
可万一……
疯王心里忐忑,他知道他防不住,也挡不住,但他毕竟是凉月的亲爹,只要他不同意,这门婚事,就休想成!
凉月睡得很沉,她比较欣慰的是,这个镜中的时间,与现实生活的时间不一样,不然恐怕耽误了大事!
隔日一早,凉月从轻罗馆得了消息,原来是无易他们已经将苏樱还有各仙门的弟子都送回了各派。
这倒是一桩大好事!
凉月不禁对疯爹投向了崇拜的目光!
“还是爹爹厉害!”
疯王默不作声地用早饭,他不想与女儿讲自己动用了多少力量,耍了多少手段。他只想让女儿开心就行了。
“至于那个楚安……”
凉月知道他和他背后的那个组织,还是很可怕的。
“不急,慢慢来!”
疯王说,“积蓄力量,后面还有的你忙!”
凉月点点头。
疯爹说得对,她还需要找到那些散落的法器。
而且要走到那个楚安前面才行。
凉月今日没去轻罗馆,她去了神界,到了凤族的地界。
凤族一如既往地对她的态度恶劣,防备森严。
凉月也不介意,她只是非常和地与银粟见了面,将他们族丢失的法器还给他们。
“再有什么法器要我帮忙找,我可就要收钱了啊!”
凉月笑了笑。
银粟嗤笑一声,没理凉月,大摇大摆地把凉月打发走了。
凉月也不多久留,去了天帝那里去找风缄。
风缄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你怎么……你怎么会来?”
风缄面上显而易见的开心。
凉月笑了笑,道:“过来串串门。”
风缄点头,拉着凉月坐下,招呼人为她准备了不少鲜果。
“最近瘦了,可是劳累了?”
“是啊!要帮你们找法器!我还要捉妖!还要对付那个靖海国!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整日在天上,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帮我!”
风缄掐了下凉月的脸蛋儿:“不是你叫我和你划清界限的?”
凉月撇撇嘴。
他说得倒是不错。
“你来找我,不仅仅是为了抱怨的吧?说吧!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风缄说得平平淡淡的,其实心里酸得很。
“花酿回来了,我没有动他,你可还满意?”
凉月听着风缄这又是醋意大发了。
她笑着说:“我想问你,亥北的事。”
亥北戏弄他,害得她落在镜子的结界里出不去。
她很想知道他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就为了戏弄自己?
那他心眼子可够小的!
“他们的事情啊……”
风缄说:“这个嘛!我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
凉月急了。
“你告诉我我能省多少事,你知道吗!”
“那我也不说!”
风缄别过脸去。
凉月心说,这是要求他吗?
“那行,我走了!”
凉月想,我偏就不求你!
才起身,就被风缄拉了回来。
““我告诉你,你可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凉月见风缄又开始和自己谈条件卖关子,就不想听了。
可这事儿毕竟关系着师父,她又不得不听。
她太想知道师父的过去了。
神神秘秘的老貔貅,看起来淡淡的,其实心眼子多得很。
他到底,有着怎么样的过去呢?
“你答应我,不许哭!”
“哈?”
我看着像是很脆弱的人吗?
凉月不服气,掐着腰。
“谁哭谁是狗!”
凉月心里焦躁起来。
不就是前人的那点事儿,她怎么可能哭!
“我倒要听听!”
第609章 无崖
许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这个世界刚刚成为一个世界的时候。
有一位神,受众神敬仰。
他叫洛沅。
据说他的名字,是他自己起的。
洛沅收了四个弟子。
一个是亥北,一个是花酿,一个是白珩,还有一个……
风缄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凉月认真地听,也认真地问。
“怎么停了?怎么不说了?是个女人?”
风缄摇了摇头。
他,叫无崖。
凉月愣了下,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怎么不记得了?
四个弟子中,无崖入门最晚,但天资最高,学得最好最快。
所以很快,无崖就成了洛沅最得意的弟子,洛沅也有意将无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可无崖,不愿意。
其他三位,都想做一方神位,只有无崖,他的眼睛,是一直盯着下面的。
下面?
哪里?
凉月问。
风缄看向了凉月。
凉月也明白了风缄的意思。
他指的,是妖界。
“所以从一开始,妖界就是在下面的吗?”
“不。”
风缄摇了摇头。
“应该说,是个更深,更下面,更可怕的地方。”
“你是说,莽原吗?”
凉月几乎是不想说出来那个地方的。
因为那地方,真的太可怕了。
可风缄,却肯定地点了点头。
“天哪!为什么!”
凉月不懂!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有的人,生来就是高高在上,有的人生来就缩在污泥里。
凉月,你生来就是摄政王的女儿,尽管顾怀酒他曾经与你度过一段惨不忍睹的生活,可你身上,依旧是大凌皇族的血脉。这世上,比你还惨的人,多了去了!”
“而那些妖,从一开始,就是生活在泥泞之下,那里宛如炼狱。而无崖,他悲悯的目光,就落在了这片炼狱里了。”
凉月听得出神。
风缄问凉月:“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凉月摇头:“你继续说,我一会儿再发表意见。”
风缄却摸了摸凉月的发顶:“其实我知道你要说了什么!”
“你想说,出身不是绝对的。对吗?”
凉月点点头。
风缄宠溺地笑了,说:“其实你一直很善良。”
凉月没应他,因为她真的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傻丫头。
“后来呢?”凉月问。
后来,无崖去了莽原,将妖族带离了莽原,将莽原外设置了结界。并带领着妖族,一同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新世界。
“这便是妖界吗?”
风缄摇头。
“是十分庞大的世界,足以和神界媲美的世界,而且,那里很美,很漂亮,很和谐,妖族在那里生活得也很幸福。”
凉月摇摇头:“这听起来就像是个根本不存在的世界,毕竟如果没有秩序的话,根本不存在绝对的幸福。”
“是的!”风缄说,“无崖为了维护新的世界,便写了一部书,便是妖册。”
妖册。
凉月手里的那本?
“原来,那本书是无崖写的。”
如此,妖界便成了与神界一样的地方,光明而美丽。
可随着妖界的地盘越来越大,神界感到了威胁。
所以,他们将矛头,指向了,无崖。
洛沅死去之时,只有无崖陪在身边。
神也会死吗?
是的,凉月。
风缄说:“大部分会将自己的灵力散尽,回归山川大河。”
无崖成了众矢之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的谣言,无崖杀死了洛沅,获得了洛沅的力量。
于是呢?
风缄似乎觉得特别难以启齿一样,沉默了会儿,才说:“他们三个师兄,将无崖,绞杀了!”
“为什么!”凉月震惊不已!
“师父他,他怎么可能因为一点流言,就对自己的师弟下手呢!”
风缄嗤笑:“这,大概就要去问他们三个了”
凉月沉默了。
后来,无崖死后的很多年,妖族逐渐被驱逐出他们的生存之地。
妖界与神界几次大战之后,不知为何,亥北一族叛变,加入了妖族。
后来在一次大战中,亥北落败,被花酿封印了。
而雪神不久后,又和花酿闹掰了,孤身一人退出了雪族,然后到雪神山,一待就是十几万年。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凉月听着风缄的讲述,心里越来越难过。
阴谋!阳谋!
“又是这些算计!原来神,也不是无欲无求的!”
凉月心里说:真可怜。
“无崖死后,化成了一座山,便是翼山,山下有一座雾崖,常年雾气不散。”
“我想,我要走了。”
凉月突然说。
她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她心里的难过,顺着她的眼角,化成了大滴大滴的眼泪。
真是一个可怜人。
“不过,凉月……”
风缄起身,挽住了凉月的手。
“旁人与你讲的,可能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凉月愣住。
什么意思?
“你要知道,这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在现今存在的为数不多的神里,他们多数都是洛沅的崇拜者,或者是和你师父有些交情的人,他们怎么可能,对你说实话呢!”
“我不信!”
凉月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明白,风缄说得一点都不错。因为现在活着的人,都是胜利者!
他们需要为他们的胜利,找一个正义的理由。
如此想,凉月又觉得自己的肩头,又多了更多的重任。
妖神,妖判,妖主,这么多大的头衔,竟然都保不住一众妖族吗?
凭什么!
凉月第一次开始真正地理解了风缄。
“谢谢你。”
她需要对风缄说声谢谢。
他曾经放弃了自己神的身份,去妖界当妖王,想要维护妖族的利益。
原来从前,有这么多的人,为了一个他们心中的公平,而付出了太多太沉重的代价!
凭什么妖生来就要被鄙视!
凭什么妖的生存,就要那么那么地艰难!
凉月想,或许自己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
凉月对着风缄又深深地一拜,这才离开了神界。
她没回王府,也没回轻罗馆,她去了翼山。
她今日,想用脚丈量翼山的每一处角落,她知道,无崖已经再也回不来了,她也没办法,再问无崖一句话:“你后悔吗?”
可答案,凉月知道,肯定是:“不悔!”
第610章
坐在雾崖边上,抚摸着雾崖的土地,凉月心里一阵阵悲凉。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凉月有些分不清了。
就好似这雾崖之上,永远都散不开的雾气。
从前,自己最依赖的人,原来只是个虚伪的小人!
凉月不想这么说,却又不得不承认,花酿,他做了太多的错事!
而亥北对花酿的怨!众妖对花酿的恨!原来都在很久之前,就被种下了种子!
花酿可怜吗?
他也很可怜。
他或许,也是被那个蒙在鼓里的。
可凉月理解不了,自己的师父,竟然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唉!”
凉月拍了拍身边的土,“无崖,相信我,虽然我也很迷茫,但我知道,以后我要做什么了!谢谢你,让我看清了前路,虽然这条路,以后走起来,可能很难很难!”
凉月又在雾崖睡了一晚,这一夜,她睡得出奇地香。
相较于之前,她乱七八糟的心境,凉月从来没有这么坦然过。
“相信我,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我要代领妖族,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至于花酿什么的!
凉月,不想了!
翌日一早,凉月走出了竹屋,她摸了摸身边玄晖的小狼脑袋,对山药说:“咱们走!”
凉月抱着玄晖,坐在山药的背上,回了王府。
才一进王府,就见桃核儿像个陀螺似的在那里转来转去。
“怎么了?”
“不好了!”
桃核儿哭着说。
“姑娘!大事不好了!”
桃核儿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她的手指指向了玉笙院。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凉月心觉不妙,赶紧奔进了玉笙院,该不是疯爹,又犯病了?
他已经好几年没犯病了!
肯定又别的事情!
凉月才一进院子,就见到疯王正朝着花酿刺剑呢!
而花酿竟然只是躲闪,却又不走!
这俩人玩什么猫抓老鼠呢!
“你们在做什么?”
凉月问。
凉月本来是不想见到花酿的,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花酿。
可花酿却自己找来了!
凉月喝了一声:“别打了!”
疯王虽然没再有新的动作,但剑却是一直举着的!
“师父,这里,是不准许男子进入的!”
凉月的话,是冲着花酿说的。
她走到疯爹身边,拉住了疯爹的手腕。
花酿根本不以为意。
“这里,成了禁地了不成?”
凉月非常平静地说:“不是禁地,但是,这里是我的院子,我还没出嫁,男子轻易进来,我爹对您拔剑相向是正常的。”
凉月说的话,叫花酿更是一愣。
她怎么突然好像换了个人。
“虽然您是长辈,但毕竟男女有别,您要来,提前打声招呼,我做好准备也好。”
花酿想,凉月恐怕只是不想让她爹发疯才这么说的吧!
“好好好。”花酿淡淡地笑了,“为师只是来告诉你,西方有异相,你可以去看看。”
说罢,花酿便又挑衅似的看向疯王,只一眼,就足以叫疯王火冒三丈了!
花酿走后,疯王也终于消了火气。
凉月却突然冲着疯王跪下了。
这可把疯王吓坏了,闺女这是要求她做什么!
“爹,女儿此番再出行,与从前不同。”
凉月说。
“我想,既然身为妖主,便要为小妖们守住他们的生存之地。女儿从前盲目听信旁人,”如今,女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爹爹放心,女儿定不会被儿女私情所羁绊,定不会让爹爹失望!”
疯王听得莫名其妙,可也知道,凉月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凉月,你从来,没有让为父失望过!”
听疯王如此说,凉月心里也有了底。
她拜别了疯王,唤上了顾北斗,还有黑影。
凉月说:““西边有异相,我们去看看。”
凉月与二人说道。
她没有再去轻罗馆与花酿碰面,她觉得,与其去和花酿去问,风缄说的是真是假,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已经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
至于风缄和花酿,他们将来是什么立场,是帮助他还是阻碍他,都是他们的事。
他们一行三人到了一处山林,这里远远地就可以瞧见,山坳里有亮光闪出来。
而这光亮,寻常人是看不见的。
很明显,这里有法器。
说到法器,凉月是志在必得。
此次靖海国之行,她之所以失算,就是低估了那个背后的人,竟然收集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法器。
“快看!那边有人!”
凉月顺着黑影所指,往下面看,果不其然,有一队人正御剑朝着同样的山坳而去。
肯定也是冲着法器去的!
而远远的,凉月就觉得为首之人特别眼熟!
“还真是冤家路窄!”
凉月看到了,那人,不正是,楚安吗!
“他居然还敢偷偷溜到大凌!”
凉月说。
“谁?”顾北斗问。
凉月沉住气,慢慢说:“靖海国的皇子,楚安。”
凉月才说完,顾北斗果然不淡定了。
楚安,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
他的母亲,不就是死在这个楚安的母妃手下吗?
“看来,我报仇的时候到了。”
顾北斗似乎是被气着了。
“别小瞧他!他身边的人都很强!”
凉月对顾北斗说,“不过你放心,既然他敢越界,咱们就让他有来无回!”
其实凉月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气,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这样为顾北斗打气!
说完,他们便一同进了山坳,他们的动作不比那些人快,楚安他们人多,所以凉月他们没有跟得很紧。
光亮越来越大,晃得人睁不开眼。
凉月瞧见楚安他们纷纷从袖中掏出来一块布,捂住了口鼻。
“这林子里有瘴气,你们也把口鼻捂住吧!”
黑影说。
“好。”
凉月笑着说。
黑影不怕瘴气,其实凉月和顾北斗也可以闭气,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凉月和顾北斗还是照做了。
凉月三人跟在他们身后,他们瞧见这些人突然像是着了魔一样,个个都开始开怀大笑,然后就捂住自己的脖子,最后都晕倒了。
就连楚安也不例外。
“前面可能有什么。”
第611章
“怎么回事?是中了幻术吗?”
黑影用手势问凉月。
凉月摇头。
不是。
如果是幻术,凉月是能发现的。
这地方空气里飘着的烟,应该有毒。
凉月庆幸他们提前做了准备。
三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山洞走进去。
他们走近,看到楚安和他带过来的人都晕倒在地。
凉月看了眼楚安,心想着他还有今天?
“怎么处理?”
黑影问。
凉月灵机一动,从袖中掏出了那枚玉镯。
“这东西,正好派上用场。”
前几日,凉月就被这玉镯害得帮别人断了好几场的感情官司,可把她烦得透透的。
把楚安关进去,凉月觉得有很多事情,就都没有阻碍了。
凉月掐了个决,将楚安收了进去,然后又把镯子交给了顾北斗。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两个的债,是该算算了。”
凉月对顾北斗说。
楚安之前已经承认,顾北斗的母亲就是他害死的。
那就不要怪凉月趁人之危了。
至于其他人,凉月交给黑影处理。
他许久没有补充能量,也该饱餐一顿了。
凉月带着顾北斗先往里面去,因为他们提前闭了气,所以再往里面去,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除了地上时不时爬过的蛇之外。
不过这对于凉月来说,已经司空见惯。
再往里面走,道路反而变得宽阔了。
“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顾北斗问。
凉月早就感觉到了。
她现在感觉两个腮帮子都在发抖,不仅仅是冷,这里还发着一阵阵地阴。
“这种感觉不太好,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有点像莽原里的味道,就是阴寒里带着腐烂的味道。”
凉月尽量把自己的感觉描述出来。
因为她想要确认,她是否判断是对的。
因为凉月知道,楚安并不弱。可他却轻而易举地就被毒到了。
凉月便觉得,她一刻都不能大意。
顾北斗“嗯”了声。
“确实瘆得慌。”
凉月掐了个火决,将山洞里照得再亮一些。
黑影此刻也追了上来,他还调侃凉月和顾北斗。
“你们俩走得好慢啊!”
凉月撇撇嘴:“你开心就好。”
她此次格外谨慎,因为之前的失利让她觉得自己丢脸死了!
所以这次她决不能大意了。
不然又要师父来帮忙收尾。
关键她现在,对师父的印象也变了。
再次面对,会很尴尬的。
“快看,那是什么?”
顾北斗指了指面前的一团庞然大物。
是一团红色的布,好像是布下面还罩着什么东西!
凉月心里一紧。
因为这个气味,这个东西的形状。凉月已经猜出来这是什么东西了。
“呃……”
谁去?
顾北斗和凉月互相对了下眼色。
“你去?”
他们俩同时指向了黑影。
“为什么?”
黑影大概也猜出来了,还往后退了一步。
凉月笑了笑,说:“怕你吃饱了撑着!”
顾北斗嘿嘿一乐:“你吓着脸色也不变!”
这什么理由啊!
黑影又退了一步,指着那块红布,说:“动!动了!”
“怎么可能!”
顾北斗要过来抓黑影向前,还是凉月留了个心眼儿,回头一看,大呼不妙!
“真动了!”
只见那块红布好像下面有什么东西翻滚似的,那红布一鼓一鼓的,然后好像突然来了一阵风一样,那块红布就被整个儿掀了起来,好像被什么东西支撑一样,这块巨大的红布立了起来,并且朝着凉月他们三个冲了过来。
凉月以手为刃,朝着对面劈砍了两下,两道金光闪过,将红布劈碎。
而那些红布立刻化成了一只只血红的蝴蝶,发着如火一般的光。
顾北斗拔剑刺去,一道道冰刃将那些蝴蝶冻结,最后都被黑影吸进了他的黑雾里。
将这些收拾掉之后,三人一齐看向了面前,确实什么都没有,死气沉沉。
要说还有点什么东西,那便是之前被红布罩着的东西。
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三人之前早有察觉,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大的惊讶。
只是方才那块诡异的红布仍然让凉月他们感到心有余悸。
这次谁也不敢再大意,纷纷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棺材的异动。
可是等了半天,都没有一点变化。
凉月用通感瞧了一下,微微松了口气。
“还是我去吧!”
凉月朝着那棺材走过去,庆幸的是没再有什么异常。
这副棺材上面雕着的花纹十分奇怪,看上去像是某种文字,凉月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但她可以确认,这棺材里没什么特别的禁制和封印。
“那东西。在里面。”
凉月的手搭在了棺材板上,对棺材里面说,“对不住了,前辈,我只拿那东西。”
说罢,凉月便将棺材钉打了出来,她只把棺材打开了一条缝,甚至都没往里面看一眼,就赶紧掐了个决,将那装东西的锦盒拿了出来,然后又迅速地将棺材合上了。
“对不住,对不住……”
凉月一边拿着锦盒往回走,一边道歉。
她是真觉得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人家死得好好的,非得过来打扰人家。
想到这,凉月就觉得有愧于这位前辈。
凉月将一锭金子放在了棺材板上。
“谢前辈不杀之恩,小小心意,您在下面买壶好酒喝。”
说完,凉月脚底抹油似的,带着顾北斗和黑影就往山洞外跑。
她还顺手拿起一张符篆,把洞口给封印上了,又带着他们俩跑了几百里,这才放心停下来。
“呼!”
凉月长舒了口气,这才有功夫带着黑影和顾北斗,把锦盒打开。
“那棺材里既然什么机关都没有,你在怕什么啊?”
“死者为大,叨扰人家长眠总归是不好的!而且,我怕晚上做噩梦。”
凉月揉了揉眉心,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甚至这身衣裳她都不打算以后再穿了。
“原来凉月你胆子这么小啊!”
顾北斗笑道。
“谁也别笑话谁,你俩不也吓得步子都迈不开了嘛!”
黑影搓了搓手,说:“毕竟是头一回,心虚!”
“行了!把这盒子打开看看吧!”
言归正传,凉月终于可以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第612章
锦盒上面贴着张符篆。
凉月看了看上面的禁制,皱了下眉头。
“这个,有点难。”
凉月说。
“不是吧?你都打不开?”
黑影惊奇道。
“还要你师父帮忙?”顾北斗有些发愁。
凉月这个半吊子,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像个妖主呢?
凉月摇了摇头。
“这个上面的封印,有两层。第一层我能打开,但第二层需要找到传承这个家族血脉的人,用他们家族人的血才能打开。”
“家族?哪个家族?”
凉月撇撇嘴,丧气地垂下了头,说:“搞不好,我们还得再进那个山洞一次。”
“哈?”
凉月他们逃得太快了。
凉月根本没在意这个棺材里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锦盒上,连个家族的徽章也没有,那副棺材上,也没画着什么图案。
如果他们不回去,恐怕是找不到线索,去找寻这个棺材主人的后人了。
“要不,干脆把这个盒子破坏掉吧!”
黑影不想回去。
他们三个,都不想回去。
“破坏掉万一把里面的东西也弄坏了怎么办?”
顾北斗不同意。
可他们三个谁也不想回去。
“算了,我回去查一下资料,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实在不行,我们再回去找线索。”
凉月将锦盒带回了轻罗馆,才一进门,就看到黄掌柜在柜台前唉声叹气。
看到凉月他们进来,黄掌柜也没精打采地抬了下脑袋,又没精打采地把脑袋低下了。
这是怎么了?
凉月心说这是生意不好,黄掌柜发愁了?
“你们怎么都垂头丧气的?”
凉月问。
顾北斗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柜台,说:“既然没什么活计,给我来壶酒压压惊。”
黄掌柜没动,只招呼个小厮去取酒。
“怎么了这是?”
黑影走过去,他和黄掌柜是旧相识了,黄掌柜这么消极怠工的状态可是不多见。
“唉!”
黄掌柜深深地叹了口气,抿了下嘴,说,“要关门大吉了,能不发愁嘛!”
关!门!大!吉!
“好稀奇的词语啊!堂堂貔貅还有把买卖做黄了的时候?”
凉月翻了个白眼,花酿又在玩什么小把戏?
“酒喝大了吧!”
凉月做势要往里面走,却听到黄掌柜说:“掌柜的走了!”
“走了?!”
凉月觉得更加诧异了!
花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掌柜的叫我们将店里的东西变卖,收拾铺盖卷儿,回老黑山去!”
“什么?!”
凉月感觉太阳穴的位置突突突地跳。
“不用听他的!他说得不算!”
凉月心说她还没把无崖的事情问个明白,这个人就先跑掉了!
他又想跑到哪里去?
之前一藏就是十年,如今呢?他又要把自己藏起来了?
想得美!
凉月甩给黄掌柜一句话:“轻罗馆我买了!你们该干活干活!有事儿来找我!”
凉月将锦盒放在轻罗馆,然后气鼓鼓地回了王府。
晚膳的时候,凉月话很少,疯王瞧出来凉月有心事,便询问了句。
凉月不知该如何与疯爹如何讲自己此刻纷乱的心情。
“为什么不愿意解释呢?”
凉月一直皱着眉头,她不解地问疯爹。
“如果是被误解,那就解释好了!如果是做错了事,那就认错好了!为什么要什么都不说呢?”
凉月实在理解不了。
“师父是这样,爹爹也是如此,还有白洞庭,你们的嘴巴,是沾了胶水吗?”
凉月心里烦,直接把她爹都一起埋怨了。
凉月其实并不想迁怒于疯爹,可她实在是不明白有些男人的嘴,为什么就不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呢!
师父的过去,疯爹的过去,都是这样。
凉月抓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心里犯着酸。
她抬头看向疯王,他抿着唇,面色沉沉,一言不发。
对,就是这样。
好像他还挺委屈?
“你们!真的,气死我了!”
凉月不想再问了。
她也不想再去想过去的事了,可越是不知道的事情,越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似的,叫凉月不由自主地去想。
凉月憋着气,进了宫,去了藏书阁,她翻找了些书本,关于西边的古老家族的资料少之甚少。凉月在藏书阁一呆就是一个昼夜,像个小书虫似的,她把藏书阁翻得乱七八糟,似乎似在发泄对花酿又一次不辞而别的愤怒。
到了傍晚时分,凉月被香喷喷的肉味儿给吸引了。
疯王手里提着食盒,抬头看坐在书山之上的闺女。
“累了,歇会儿?”
其实疯王想说,这些书有的都是孤本,若是凉月给弄坏了,那些老学究们头发都得愁掉了,到时候又免不得到他面前唠叨了。
凉月不服气地撅撅嘴,叹了口气,下了书山。
“又是发脾气,又是祸祸本王的藏书阁,到底怎么了?”
疯王将撕下来的鸡腿放到凉月嘴边,凉月咬了一大口,嚼得满嘴都是油,觉得肚子里有食儿了之后,凉月才把那山洞里的事情说给疯王听。
疯王摸了摸鼻子,说:“我觉得,你可以去找一个人。”
“谁?”
凉月见疯王成竹在胸,莫不是疯爹真知道些什么?
“你去碰碰运气,不过不一定能帮到你。”
疯王掏出帕子,给凉月擦擦嘴巴,说,“苏野,你可以去找他。”
“找他能有什么用?他读的书还没有我多!”
凉月不满。
疯王却摇头道:“我记得当年捡到苏野的地方,与你描述的那个山洞,很像。你可以去试试。”
凉月立刻跳了起来。
“好!”
凉月说走就走,鸡腿都没来得及吃完。
她暂且将花酿的事抛诸脑后,先解开眼前这个谜团再说。
上次靖海国一行之后,苏门也受了重创,苏野和苏樱都受了重伤。
不过好在苏门家大业大,有的是好药,这夫妻俩如今也算是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凉月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带,一进苏门,也不和他们两个客套,就直接开门见山地与苏野说了:“我想管你借样东西。”
苏野连忙护住身后的苏樱:“你!你要做什么!”
凉月撇撇嘴:“放心吧!不是来拆散你们俩的。”
第613章
当年苏樱嫁给疯王,只是为了让楚家不再纠缠苏樱的权宜之计。
后来楚氏被凉月打压得老实地呆在北安城,疯王才又与苏樱和离。
后来苏樱便被疯王送回了苏门,至于苏野娶苏樱,那又是七年之后的事情了。
反正他们俩是好事多磨,挺费事儿的。
不过苏野还是特别担心,因为他实在太在乎苏樱了。
倒是苏樱脑子还算灵光,拉开了苏野,说:“师侄火急火燎地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吗?你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帮得上忙得,必定义不容辞,你可是我们俩的救命恩人呢!”
凉月丝毫不和苏樱客气,指着苏野道:“姑姑,我要他!”
“什么?”
苏野的头好像都大了一圈!握起拳头要打,却听到凉月说:“我要借你的一滴血!”
苏野愣住。
凉月将锦盒之事讲给了二人。
“若是能打开那锦盒,说不定那棺材里的前辈,可能是你的祖先呢!到时候也算是帮你找到你的族人可不是?”
凉月说完,又加了句,“若不是,改明日我叫轻罗馆给姑姑做几套今年京城最流行的料子赔罪!”
区区一滴血,苏野倒不吝啬。
他问:“那锦盒里是什么东西?若是我的血能打开,那这锦盒里的,可不就是我家的?”
“是你家的又如何?”
凉月翻了个白眼,“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拿回来的!再说了,我又没说霸占着以后不给你了!我先用用,等我把手头的事儿了结了,还给你们苏门不就得了!连我爹都算是半个苏门人,拿你们苏门一样半样法器,又怎么了?”
“你!”
苏野又想开骂,却被苏樱一眼瞪了回去。
“好,一言为定。”
苏樱替苏野做了决定。
等凉月取了血离开,苏野才问苏樱:“我不服气!”
苏樱摇头道:“这法器贵重,能引得靖海国的人来抢,我们留着怕也守不住,还有可能像上次一样,性命不保。如今我们苏门受重创,最应该做的是休养生息,其余的事情,先不考虑。再说了,凉月不会亏待你的!”
苏野不甘心,可他也知道苏樱说的话是真的。
他和苏樱都受了重伤,必须闭关修养才行。
凉月匆匆去了苏门一趟,不敢耽搁,又马不停蹄地去了轻罗馆。
此刻,装着法器的锦盒又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顾北斗和黑影正发愁呢,凉月就回来了。
“死马当做活马医!碰碰运气吧!”
凉月没多做解释,将取自苏野的那滴血滴到了封印之上。
只见那光芒更加盛大,刺得人睁不开眼。
凉月提前在房间加了结界,不然恐怕要把整个京城的天都照亮了。
待光芒散去之后,凉月和黑影还有顾北斗凑前去一看,盒中盛着的,竟然只是个,龟壳!
顾北斗将龟壳拿起来,仔细瞧看,发现就是个普通的龟壳,顿时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就这么个破龟壳,楚安就这么来大凌一遭?值得吗?”
顾北斗深表怀疑。
连凉月也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从那棺材里拿错东西了!
可刚才那耀目的光芒,似乎又不像是假的。
“或许,这是个认主的东西,只有这东西认准的主人,才知道如何去使用它!”
黑影的话倒是提醒了凉月。
凉月端详着这东西,猛然间想起,自己在藏书阁的某本书里,好像看到过这东西的记载。
她将龟壳用帕子包好,揣进怀里,又进了宫里,此时藏书阁里虽然不是乱成一团,但是宫人们还在马不停蹄地收拾着,打算把被凉月翻乱的书都回归原位。
凉月一进去,宫人们都缩头缩尾的,不知该不该继续干下去了。
“你们都出去吧!”
凉月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自己此举肯定会遭人讨厌,但是她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又是一夜的功夫,好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凉月总算是从书山里找到了这东西的出处。
凉月将这本书直接带出了藏书阁,离开的时候,冲着那些宫人心虚地道了声抱歉,又给他们各自都赏了些银两,便匆匆离开了。
回了玉笙院,凉月连忙叫桃核儿准备东西,她写了张纸单,叫桃核儿尽快拿给自己。
桃核儿哪敢耽搁,见凉月眼底黑眼圈青青的,又不忍心姑娘熬坏了身子,所以去找东西之前,又去厨房给凉月做了一晚鸡汤。
凉月喝下后,暖和和睡了会儿,再醒来时,已是午后了。
“出去守着吧!任何人不许进来!”
凉月将东西按照书上的指示摆好,然后将龟壳取出来,放在了中间。
她静静地等待着,等得眼皮又沉了,也不见任何动静。
“这书是谁编的?大骗子!”
凉月气不打一出来。
正要发脾气,突然门开了。
迎面进来的,正是疯王!
凉月心说糟糕!忘了嘱咐桃核儿,连疯王都不能放进来了。
然而凉月还来不及提醒疯王出去,就见眼前的阵法,“嗖”地一下亮了!
然后那龟壳,就飘到了半空中,它变大了,有一面梳妆镜那般大。
凉月还在想怎么和疯王解释,就见那龟壳突然转个面,然后腹部的那个面上面开始有了画面。
画面里,是身着龙袍的顾粲,他手里拿着一柄剑,朝着一个人刺了过去。而那人,正是疯王!
长剑直刺进疯王的心脏,而疯王竟然都来不及反抗,就瞬间化成了齑粉!
凉月被画面里的场面惊住了!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那龟壳的光芒散去,然后又一点点变小,最后,又恢复成了刚才的样子,最后它就像是有生命一样,飞向了疯王,落在了疯王的手心里!
不是!明明是我把你拿回来的!
凉月看着那龟壳老老实实地落在疯王手里,而且还臭不要脸地在它的龟背上亮出了属于摄政王府的家徽,凉月就觉得太不公平了!
可她现在更担心的,是那龟壳现出来的画面。
简直恐怖至极!
疯王指了指手里的龟壳,问凉月:“这又是哪里来的小东西?”
第614章
“这就是那盒子里的东西?”
面对疯王的提问,凉月心里五味杂陈,她好像又在给疯爹制造麻烦了。
凉月将书拿给疯王看,又指了指那龟壳,说:“如果书里说的都是真的,这个是上古时期的神器,可以预知未来。那刚才咱们看到的,就是未来发生的事情!”
凉月看向疯王,面色凝重:“爹,顾粲会杀了你!太可怕了!”
疯王却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似的。
他把玩着手里的龟壳,饶有兴致地说:“这个小东西,是认我为主了吗?”
“是不是的!重要吗!”
凉月不想让疯王转移话题。
“爹,顾粲他,恩将仇报,我们不能留下他!”
凉月此话一出,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狠手辣了?
疯王却只是微微一笑,说:“哦?闺女?你这是要弑君?”
凉月深吸了口气,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她伸手,抽出了墙上的剑,握在了手中。
“我不管世人将来要如何评说。哪怕骂我是乱臣贼子,要把我碎尸万段,我也要去!一切都是我个人所为,与我父亲,摄政王无关,与龙椅宝座无关,与这天下所有人都无关!我绝不会,让顾粲伤您分毫!”
说罢,凉月就起身要走,却被疯王抓住了肩膀。
“别急!事情还没调查清楚!这东西是真是假还未可知!万一,是假的呢?”
“我不信!”
凉月不想因为自己心慈手软,害了父亲的性命!
而疯王却淡定自若,说:“这世上想杀我的人,又何止顾粲一个?闺女,不怕!你爹我没有那么弱!再者说,你觉得顾粲,有那个本事杀我吗?”
凉月愣住。
“这么说,顾粲真的想杀了你!”
凉月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这皇位,是你让给他的!没有你,他小小年纪,怎么可能坐稳江山!他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凉月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去听顾粲的解释,他的任何理由,都是他的借口!
可疯王,却似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似的。
“早知如此,那当初,还不如您自己做了皇帝!何必便宜了那个白眼狼!”
凉月越说越气,她想挣开疯王,可疯王却干脆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爹,有自保的能力。”疯王说。
“不会再像当年一样,轻易信任他人,更不会不珍惜自己的命!”
疯王为凉月擦去眼角的泪水。
“爹不能让你背上污名,所以,我们不能先发制人!”
“那怎么行!难道要等到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吗?”
凉月心里特别委屈,因为疯王明明对顾粲那么好?他凭什么啊!
“等!我们只有等!”
“不!”
凉月推开疯王,他吸了吸鼻子。
“未来是可以改变的!我绝对不会,让那一幕成为现实的!”
凉月将剑重新插回去。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龟壳上。
无论是真是假,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凉月趁着宫门落锁之前,进了宫。
她直奔着顾粲的勤政殿而去,她倒是要看看,顾粲是怎么好意思,心安理得地享受的!
“陛下不在勤政殿。”
宫人们见凉月气势汹汹而来,知道这位姑奶奶又气不顺了,所以赶紧祸水东引,不要让自己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凉月还没有那么想要殃及这些池鱼。
所以她不停歇的直奔顾粲而去。
今日顾粲看起来心情不错,正在御花园里,和他新纳的美人一起赏月饮酒。
他左边是温顺如兔的李美人,而右边是活泼可爱的赵美人。
几杯酒下肚,顾粲看向两位美人的目光,也缱绻起来。
顾粲的手握住了李美人的纤纤素手,李美人却有些胆怯似的,将手收了回来。
“陛下,时辰不早了,您该就寝了,明日,还得早朝了!”
李美人的话,叫顾粲舒展的眉眼陡然间闪过不悦与不耐烦。
“哼!早朝?朕在与不在,这早朝有什么区别吗?”
顾粲没有收回拉着李美人的手,反而将李美人拥在怀里,李美人也是欲拒还迎地靠在了顾粲的肩头。
“朕啊!不过是摄政王手里的一粒葡萄,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把朕捏得稀碎!而朕,毫无反抗之力。”
顾粲这是酒后吐真言,嘴上开始埋怨起来。
这赵美人也是个会接话茬儿的。
她接过顾粲的话,说:“臣妾以为,摄政王对陛下的管束,实在太多了。什么时候做什么,都要规定陛下。陛下又不是小孩子了!在摄政王眼皮底下,臣妾们连和陛下见面,都要管!说好听的,摄政王是关心陛下,说不好听,摄政王不就是把陛下当成提线的小人儿吗!”
顾粲冷哼一声,将赵美人也搂进怀里,深吸了口气,说:“摄政王一手遮天,我们不过是他眼里的老鼠,既然是老鼠,朕上什么朝,说什么,做什么,又有什么!反正,所有人都知道这天下,是摄政王的!朕做老鼠,还是做猫,又有什么关系!朕愿意做老鼠!嘿嘿!朕愿意……”
说到最后,顾粲的声音,是哽咽的。
他的隐忍,他的不甘,他的恨,谁能懂!
说到最后,顾粲的眼里,都闪动着泪花。
赵美人连忙用娇嫩的小手,拿起手中粉嫩的帕子,擦去顾粲的眼泪。
“陛下莫伤心,这天下,姓顾,却不是他顾怀酒一人的!陛下文韬武略无处施展,全是因为有顾怀酒一直打压陛下,陛下若是能够独揽大权,定是天下百姓的福分,陛下必是一位明君啊!”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叫赵美人的话戛然而止。
打巴掌的人,是谁呢!
竟然,是顾粲自己啊!
他手抖着,将赵美人推到一边,复又踢出去一脚。
“滚!滚!滚!”
赵美人被顾粲连踢带踹地踢出去好远,顾粲抖着手,指着赵美人,大喝:“来人!将这个逆贼!乱臣贼子!给朕拉出去!打入冷宫!不不,赐死!赐死!”
第615章
赵美人哭嚎着被拉走之后,顾粲才收起他红肿得遍布血丝的眼睛,他仰面躺在软榻之上,手搭在额头上,遮住了他的上半边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一定是摄政王派来的!一定是的!呜呜!朕没用!朕真没用!”
顾粲哭嚎了一阵,慢慢地哭的声音断断续续了,最后他不哭了,拿开手的时候,他又现出了那副冷漠的脸。
不,不是冷漠,是木然,是麻木,麻木到好像他本就该是这样的一样。
他本就是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人一样。
他冲着被吓得噤若寒蝉,一直跪伏在地的李美人勾了勾手指,嘴唇似乎都没怎么动,他说:“过来……”
李美人狼狈地抬起自己的脸,吓得花容失色的她,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
谁又不可怜呢?
于是这对可怜人,就在这本不寒冷的夜里,相拥着,坐了半夜。
“只要朕听话,朕就能锦衣玉食地活一辈子!”
“你也是!”
顾粲低头,对李美人说。
李美人点点头,两人都泪流满面。
最后,顾粲将李美人抱在怀里,两人回了宫。
并没有人注意到,对面的楼阁之上,有一个人,目睹了一切,却选择了默不作声。
凉月冷眼看着顾粲的一举一动,他竟然活得这般噤若寒蝉。
他竟然都忘了,如果不是疯爹守住了江山,凭他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孩儿,怎么坐得间那把龙椅的!
可凉月同时也在反思自己,对于没有灵力的顾粲来说,疯王的存在,确实是一个不可颠覆的存在。
他从依赖,到厌烦,到恐惧,到仇恨,这条心路,他走了十年。
而他的压力,凉月虽然不接受,但是可以理解。
凉月的气势汹汹都转化为了对顾粲的可怜。
她突然理解了疯爹为何察觉到了一切,却还能做到按兵不动。
或许疯爹就是在等。顾粲爆发的那一天。因为只有这样,顾粲才能战胜恐惧,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帝王。
可是这样,对疯爹。又公平吗?
这皇位,本来就该是疯爹的。
一开始被抢走,后来又是疯爹主动让出。
而疯爹十年来,呕心沥血,培养出来的皇帝,这把刀,竟然先要剖开他的心吗?
难道,为了皇权,就必须要拼个你死我活?
如果摄政王府退让了,将权利交还给顾粲,顾粲会放过疯爹吗?
不会的。
顾粲绝对不会的。
顾粲已经快要疯魔了!
他若有一朝得势,他必定拼尽全力,将摄政王府的每一个人,碾死!
可疯爹,却始终没有想做皇帝的心!
怂恿疯爹取而代之,似乎是一件更加困难的事情。
凉月默默地走向皇帝的宫殿,她下了决心,这件事,她必须做!
她要改变,龟壳预示的未来!
凉月一直等到顾粲醒来,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
顾粲从内殿走出来,瞧见凉月正坐在他那把龙椅之上。
他的瞳孔骤然收紧,手不自觉地握紧,他甚至心里显出了杀意。
都是因为她!
顾粲从一开始,就知道凉月的与众不同!
她绝对,与这世间的妖魔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她强大的力量,就是因为这力量,使得顾怀酒能从北安城活着回来,使得顾怀酒能够重新得势,使得顾怀酒能重新拥有灵力。
都是因为她!
如果没有她,该多好啊!
她为什么一次次受那么重的伤,却都死不成呢?
可这些心思,顾粲不能表露出来。他必须还要装作一副对凉月无可奈何的样子。
“哎呦我的姑奶奶!又是谁把您给惹着呢!这一大清早的,您怎么就来了?”
顾粲甚至是躬着背搓着手朝着凉月走过去的!
好像一个虾米!
又好像个太监!
凉月冷冷地看着顾粲朝自己走过来,只是微微地勾了根手指,便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顾粲的脚踝,将他直接拽得跪到了地上!
“哎呦!”
顾粲摔得结结实实,他尴尬地要起身,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背正被一座巨大的石块压着一样,根本起不来。
顾粲知道,肯定是凉月在捣鬼。
他可是天子啊!
他怎么可以给顾凉月下跪!
该是天下人跪拜他才对!
可他现在,却被这个女人压制,戏弄!
顾粲却还得伏低做小!
“姑奶奶!朕错了!朕错了!快饶了朕吧!”
凉月却没答应,她随手拿起一支笔,随意地在纸上描画着什么。
“顾粲,教育你的话,我说了十年了,没想到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凉月面色阴寒,她不愿意再看顾粲。
“这皇位,你坐了十几年,估计也是坐累了。今日,就换人坐坐吧!”
说罢,凉月就摇身一变,变成了顾粲的模样,与顾粲一模一样,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一样。
小小的幻术而已,却叫顾粲脸色都白了。
“你看到了吗?如果我想,取代你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我还是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你说是为了什么?”
凉月用顾粲的声音说话,每说一句,顾粲的脸就白一分。
“你以为,我爹缺一个棋子?一个傀儡?错了!你连做傀儡的资格都不够!”
凉月一字一字,咬得清楚,就是要顾粲认清现实!
“只要我想,你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凉月冷冰冰地走过去,手掐住了顾粲的脖子。
“就算是现在,只要我稍微用力,你就可以告别你所谓的傀儡生活了!你愿意吗?”
顾粲抓住凉月的胳膊,他挣不来,也发不出声音,只能艰难地摇头。
过了一会儿,凉月才松开了手。
“顾粲,我爹选你,就是要你去做大凌的皇帝的!”
凉月看向喘粗气的顾粲。
“收起你那副委屈可怜的样子!”
“我问你!靖海国皇子集结了大批和我一样有法术有灵力的人,在搜罗神族遗落的法器,想要将整个人界归于他靖海国,你该如何应对?”
“如果我告诉你!那些修士里,有的人,我也打不过,你要如何守护大凌?”
“我再问你!如果有一日,我死了,疯爹也死了,我朝修士不敌靖海国,所有人战死,你要带着你的子民,一起殉国吗?你觉得你的子民,会不会把你这个皇帝,先拉出来当替罪羊?”
第616章 心意
“我不求你能理解,但至少,不要添乱!”
凉月甚至不知道该和顾粲再多说些什么好了!说了他也不懂!
难道真的要她和疯爹都死了,他才觉得没有威胁了吗?
“顾粲,天下很大,你要不,出去看看吧?”
凉月想,虽然他们都姓顾,可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多说无益,凉月离开了皇宫。
她将黑影安置在了顾粲身边,随时监视顾粲,如果顾粲有任何异动,凉月都绝不会再心慈手软,她绝对不会允许,疯王有事。
凉月去了轻罗馆,馆内今日静悄悄的,小妖们也都各自歇息去了。
凉月本来是来找顾北斗的,才一进院子,就瞧见了一袭月白。
是花酿。
花酿正坐在房顶上,手里拿着酒壶,将壶中酒往嘴里面灌。
酒汁滴落在花酿的面颊,迎着月光,衬得他的面色多了一丝红晕。
凉月转身想走,她不知该和花酿说些什么。
可是花酿却先开了口。
“徒儿寻到了好东西了?”
虽是问话,可是这话的语气,确实带着肯定的。
就是花酿已经知道了凉月找到了那片龟甲了。
“是的!师父!”
凉月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他在这里等着自己做什么?他也想收走这个厉害的法器吗?就像亥北一样?
凉月想及此处,又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一步。
花酿低头看着凉月,他不可能没察觉到凉月的小动作。
这个动作一下子就扎了自己的眼。
花酿竟觉得眼睛有些刺痛!
好像有什么东西,能涌出来似的。
是眼泪吗?
不,他是神啊!他怎么会想哭呢!
凉月撇过头去,她现在看向花酿,真的是怎么看怎么越怀疑。
她已经无法确定,花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花酿轻笑了声,眼睛瞥了眼夜空。
“你,信他说的话吗?”
花酿轻问了句。
凉月摇摇头。
花酿才要开口,却听到凉月说:“我不知道!”
花酿眼眸微垂,轻轻叹了口气。
他说:“往事不可追,无论真假,都有自己的立场。不如,我们来说说,你我的未来,如何?”
未来?你我?
我和你,还有什么未来?
“天机不可泄露。”
凉月不知该怎么说,只能拿这句话搪塞掉。
花酿却嗤笑一声:“你这个借口,还真是迂腐啊!徒儿!”
说罢,他便冲着凉月抬了下手,只是一个动作,凉月袖中就好像钻进了一阵风,下一刻,就把凉月袖中一直藏着的甲片,给收走了!
等凉月反应过来的时候,龟甲已经到了花酿的手里。
花酿割破了手指,一滴血落在了龟甲上,那龟甲便泛起了光芒。
凉月见那龟甲之上,出现了一副画面,画面里,一柄不知道从哪里刺过来的剑朝着凉月刺了过来,而有一个月白的身影挡在了凉月的面前。
正是花酿。
可这次,花酿却没有轻易地就把那柄剑挡了回去,那柄剑深深地刺进了花酿的胸口。
鲜血染湿了花酿的衣裳,白衣变成了血衣,止都止不住。
画面里,凉月想要为花酿疗伤,可是根本无法弥补。
最后,花酿在凉月的怀里,化成了齑粉。
龟甲失去了光芒,这未来,也就看到了头。
凉月惊恐地看着画面里的一幕幕,心痛的感觉叫她连呼吸都是痛的。
“不,不可能!我不信!这不是真的!”
凉月大吼,她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疯爹会被杀死!
师父更是会为了救她而死!
一天之内,凉月知道了她至亲至爱的两个人的结局,竟然都是惨死!
“都是因为我!你们都是因为我,才会死得这么惨!”
凉月不信!
可是,花酿却如释重负一般似的,长舒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
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灌了自己一口酒:“为师还以为,会死在你手上呢!”
“不!”
凉月收回了龟甲,她握着这龟甲,她不敢相信这一切!
什么看得到未来啊!这东西,简直就跟生死簿一样!
凉月擦去面颊上的泪水。
“我不信!未来是属于我的!我一定能改变!”
凉月抬头看向花酿,她对花酿说:“我不信!”
她说得一字一顿的!
“你不会死的!”
凉月转身就走!她不信!她要去找别的人试试,试试看,她不信她身边所有珍视的人,最后都会这样惨死!
那她每天这样忙忙碌碌的,是为了谁?是为了什么!
凉月要走,却被揽了回去,凉月感觉自己被拥进了一个怀抱,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怀抱。
花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凉月身后,轻轻一揽,就将凉月拥在怀中!
“别动……就一会儿……”
花酿的头靠在凉月的肩膀上,他的气息环绕着凉月,一股轻轻凉凉的感觉流入到凉月心田,让凉月混乱的内心渐渐平复下来。
“神,也是会死的!”花酿轻轻淡淡地说。
“我死了,你不哭,好不好?”
花酿的话,像是在哄,又像是在求。
“你不恨我,就好。最好,忘了我!”
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是自己心动的人,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忘了我,忘却前尘往事,忘了所有的恩恩怨怨,只做快乐的顾凉月,好不好?”
“不好!”
凉月没有回头,她不敢回头。
她与师父有了隔阂,她与师父渐行渐远了!
可是她骗不了自己的心。她心悦的人,她在乎的人,她舍不得!
“你敢死!我就敢乱了三界!我让你臭名远扬!所有人都会骂你,教出个无恶不作的坏徒弟!你不许死!不许为我挡剑,你要是敢替我挡剑,我就不认你这个师父了,我就再也不会见你了,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不喜欢……”
凉月哭着,气得跺脚。
“为什么!为什么神族和妖族,要为敌!如果一切都能回到从前,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该多好!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三生的纠葛与爱恨!凭什么!”
凉月气天,气地,气自己!
哪怕知道,花酿不是从前她看到的那个样子,可是凉月还是无法改变自己的心意!
第617章 出行
凉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花酿抱着转了个身。
花酿的手指轻轻地抚上凉月的面颊:“不是说,不想见到为师?师父生与死,你哭什么?说好了不喜欢,还哭什么?”
“就是不喜欢!你管不着!”
凉月要推开花酿,可是却推不开!
“反正也没几天活头了!”
花酿苦笑了下,“三界的事,算了……”
花酿叹了口气,低头的时候,他脑子里真的什么都不想了。
什么,都不及眼前的人儿重要。
“对不起!”
花酿轻声哄着,“师父错了……”
他是错了!
他错在太注重得失,他在意了太多太多的人,扛下了太多太多的责任,却终不能让任何一方满意。
而他最在意的,最该呵护的,却被他舍弃了整整十年!
“凉月,你原谅师父,好不好?”
花酿几乎是哽着喉,轻声轻气地,央求着说出这句话的。
凉月为自己设置了那么多的心理预设,在心里劝了自己那么长时间,却终于,还是被击得溃不成军!
师父啊,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你我,终是为敌的呀!
可是,看到你死的那一刻,我痛得完全无法思考。
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都不想管了!
只有今晚,她想追随自己的本心,她想做她自己。
她今晚,不是妖主,不是郡主,她只是顾凉月。
凉月轻轻地点了头。
翌日清晨,当阳光照进二楼小院时,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小妖们都安安静静的,无人过来打扰。
花酿轻轻推开窗子,让阳光照进来一缕光,又舍不得将这片刻的宁静破坏掉,又将窗子关了回去!
而此刻,亥北进了轻罗馆,他眯起眼睛,看着被设了结界的后院,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财迷什么时候这么痴情了?”
他甩甩手,又抬头望了望天。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逃过啊!”
亥北别有深意地叹了口气。
“只怕,又是一场恶战啊!”
亥北背着手摇摇头,又离开了。
离开时嘴里念叨着:“早知道,还不如一直被封着呢!现在倒好,上哪儿找个窝睡觉呢!”
“狡猾的家伙,知道人家姑娘是个嘴硬心软的!”
过了晌午,凉月才离开轻罗馆,而这次,凉月是坐着马车离开的。
马车,是奔着京城之外而去的。
车里人可不少,凉月自然不用说了,她身边一左一右分别是坐着花酿和顾北斗,而这回,在马车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便是,昨儿晚上被凉月骂了个狗血临头的顾粲。
顾粲身边,一左一右,分别是黑影和无易。
顾粲瑟缩着,冲着凉月嘿嘿一乐,说:“好妹妹,能不能,让他们两个离我远一点?”
无易还算好的,毕竟是长了个人样儿!
可是黑影,那浑身上下都是被一团黑气包裹着的!
顾粲总感觉自己要被这黑影给吞了的感觉。
凉月翻了个白眼儿,接过花酿递给自己的蜜饯,冷冷地道:“陛下主动要微服私访,臣女得负责您的生命安全,不能有任何闪失,这两个是保护你的,你要是看不惯就把眼睛闭上!”
顾粲被凉月怼得回不了半句话。
确实是他自己提出来要微服出行的,他昨晚也想了很多,自己或许真的错怪了皇兄,所以他连夜向摄政王提出来,要偷偷地出个门,跟着凉月去看看。
凉月带了这么个累赘出门,自然心里不爽,说话自然不中听。
再说了,黑影这么多年一直都暗中在皇宫里看着顾粲。
凉月觉得换人可能会影响业绩。
凉月又随口安慰了顾粲一句,说:“放心吧!他们俩今天都吃过饭了,不想拿你开荤!”
无易瞧不起这个狗皇帝,如果不是带着这个废物,他们出门还需要坐马车吗!
不过另他更加不爽的,是坐在凉月身边的花酿!
这个和自己有着七分像的男人,据说是个神,还特别有钱!关键是,他是姐姐的师父!
姐姐满心满眼都是他!
从前,无易觉得姐姐看自己的目光有点怪怪的,好像总是想透过自己去看别人呢!
原来自己不是错觉!
这个师父,是个骗子,假死害得姐姐哭了好几年,结果回来之后,又害得姐姐生气!
就是打不过这个家伙!不然无易早就把这个家伙打得满地找牙!让他死得透透的!
免得惹得我们姐姐哭!
无易气得鼓鼓的,而顾北斗就淡定多了。
对于看着凉月长大的大表哥,顾北斗是知道,凉月对花酿是怎么样的情意的。
可同时,顾北斗也非常了解凉月,他不是一个,会因为感情而影响自己的判断和行动的人!
所以,凉月看着是和花酿重归于好,其实可能只是暂时的。
寻找神妖大战留下来的神器,这个目的,现在凉月和花酿的目的是一致的。
至于以后,到了神妖两界真要分出个胜负的时候,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对于现在表面的风平浪静,顾北斗是比较心安的。
另他苦恼的,是他要如何处置楚安。
难道要一直把他困在情缘镜里面?
凉月给出的回答,是让他自己处理,最好是永绝后患。
顾北斗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他需要一个更好的时机,毕竟现在留着楚安这个人质在手里,对凉月来说,是多了个筹码,将来对付靖海国,也更有把握。
而凉月,从她上了马车,就开始接受花酿的各种投喂。
除了吃,还是吃。
不知是不是花酿特意选的,这几样吃食都是凉月平日里最爱吃的。
凉月胃口不好,但是花酿给的,她似乎都爱吃。
而花酿,若是换了从前,他是要限制凉月的量的,吃多了,凉月又要不舒服。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这养徒弟和养媳妇可不一样,媳妇,得惯着!
反正自己有的是法力。
“好吃吗?”
花酿轻轻地问,声音比从前还要温柔十倍!
听得顾粲一个机灵。
凉月不做声,点点头,闷头吃。
她现在其实是后悔的,昨晚是被那龟甲片的预言给吓到了,一时糊涂!她现在一想到未来,她就头疼!
第618章
可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顾北斗说,
“凉月和花酿在一起,风缄居然毫无动作,没有大发雷霆,没有兴师问罪,真是怪了!”
花酿轻描淡写地说:“天帝日理万机,很忙的!”
风缄怎么想的,凉月不知道。
或许,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花酿见凉月不说话,以为凉月又在忧愁,便说:“我们想要那些神器,神族自然也想要。他们比你们,更害怕失去自己既得的东西!”
花酿自己当然无所谓,他是貔貅,他有的是钱。
而且,他活得够久。
“所以我们要抓紧!如果让神族找到更多,我们妖族,恐怕永远都无法离开翼山,更不用说莽原那种鬼地方!”
黑影说出了凉月现在的忧愁。
“只有足够强大,才有和神族谈条件的底气!”
凉月说,“才能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
凉月这话,是说给无易和顾北斗听的。
可头顶,却该死不死地,响起了几声惊雷。
凉月要撩开帘子看,却被花酿握住了手。
“不必理会。”
而他自己,则撩开帘子,往天上的某个角落瞥了一眼,落下一个破有深意的眼神。
呵!还真是不禁说!
还是被他发现了!
不过,他花酿可不是吓大的!
他怎么可能,只是简单地设个结界呢?
他风缄能下同心咒,花酿自然也有抵挡之法。
相信此刻,风缄已经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听到凉月的所思所想了吧!而且,他也再也无法控制凉月的意海了!
花酿之前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他还不确定,凉月的心意。
可如今,他既然已经和凉月解开了误会,他自然不会再让风缄打扰他好不容易与凉月修复的关系了!
现在神族内部四分五裂,风缄忙着制衡他们,正好可以叫亥北去叨扰几日,让风缄更加分身乏术才好!
花酿这个老狐狸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直响!风缄在天上都听到了!
此刻,风缄冷眼扫过在他宫殿里吃桃子的亥北。
“万般皆是命!你与她有缘无分,注定生生世世错过,你就别纠结了,好好提升修为,将这神界管理得井井有条,也不枉她前世为你受得那些苦吧!”
亥北说得实在,看得通透,不过风缄不这么想!
“谁都可以!偏偏花酿不行!”
风缄手里的琉璃杯都被捏得粉碎。
“阿奚的死,怪不上花酿,是他那孽徒青染害死了阿奚。至于花酿封印你,只不过是不想让你被各神族围剿,最后灰飞烟灭!他也是为了保全你!你呀!还是年纪轻,有些事情,看得不够长远!”
亥北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多么得深谙世事一样,其实他当初不也是个愣头青!
“归根究底,你现在是天帝,难道要为了个女人,搞得三界不宁?”
亥北劝道,“她现在拥有前世的记忆,还是选择了花酿,你还有什么不甘呢!阿奚是阿奚,顾凉月是顾凉月,终究是不一样的!”
亥北也不管风缄听不听得进去,该说的他是都说了。
风缄知道,亥北的话有理,他心有不甘又能怎么样?
或许他终其一生,也换不回他的阿奚了!
凉月靠着花酿的肩头,睡着了。
她在梦里,嗅到了一股神奇的花香,不知道是什么花的香气,只是让她觉得特别心安,似乎忘记了所有的忧愁。
可等她醒来,马车里却根本没有点任何的熏香。
“倒是怪了!”
凉月揉了揉眉心,她问了师父,也没有给自己施法。
看来,是自己的错觉?
“前方有个山谷,今晚我们在那里休息吧!”
听到休息二字,顾粲乐不可支。
在马车里,属他最紧张了,因为整车人,只有自己算是纯正的人了吧!
山谷空幽,众人停了马车,凉月给顾粲化出个房子,供他休息。其他人都没那么娇贵,便是随意了。
顾北斗打了几只兔子,凉月做了个钓竿,不过一条鱼都没有钓到,倒是山药做了贡献,拍死了几条鱼。
凉月跟着花酿喝了几口酒,便窝在山药的大尾巴里睡着了。
花酿坐在她身边,凉月揽住了花酿的腰。
又过完了一天,离那一天的到来,又早了一天。
而凉月至今,找不到改变众人命运的法子。
是的,凉月用龟甲片试了,顾北斗,黑影还有其他人,那么多人,结果另凉月心凉。
难道自己身边在乎的亲友,就没有一个能得到善终的吗?
她珍视的人,她竟然保护不了他们。
凉月感到深深地无力,她太弱了,保护不了他们。
凉月只睡了一小会儿,便睡不着了。
她想要改变众人的结局,首先自己要有足够的能力。
她将妖册拿了出来,又开始学习起来。
这些年虽然她也没少学,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迫切。
花酿静静地陪着凉月,他也不做声,也不打扰。
其实对于他这个活了许久许久的神来说,生死对他来说,他早就看淡了。
如果能为自己爱的人而死,花酿反而觉得自己死得很有价值。
可很显然,凉月不是这么想的。
凉月打了第三个哈欠的时候,花酿心疼地把妖册抢走了。
“不看了。”
花酿把妖册藏起来。
凉月打了个喷嚏,回头看向花酿,眼泪汪汪。
花酿为凉月披了件披风,他把手搭在凉月的额头上,见没什么事,稍稍安心。
“不要勉强自己。”
花酿不想让凉月负担太重。
“这妖册的前半本,你不是已经练得过滚瓜烂熟了嘛!至于这后半本,我觉得你多学无益。毕竟,你终究不是妖族血脉,太勉强,耗费的是你自己。”
这也是花酿为何一直没有将妖册给凉月的原因。
可是风缄那时候,一心就想着报仇,他也不知道凉月就是阿奚的转世,所以把整本妖册都给了凉月。
“嗯,我知道的!放心吧师父!”
凉月不想让花酿担心,反正他不可能随时随地跟着自己,她再找时间练就是。
“哈哈……”
远处传来了笑声,莫不是这山谷里还有别人?
第619章 假的
凉月闭上眼,脑子里想到的,就是这些人惨死的画面,她现在真不知道得到这个龟甲片是福还是祸了。
都说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可是,真的改变,又谈何容易。
花酿微凉的手指抚过凉月打着颤的眼睫毛,将那颗泪珠抹去。
他有许多安慰凉月的话,可他也知道,即使自己说了再多,结局他也很难改变。
唯有留在她身边,让她心安才好。
可是……
他又能留多久呢?
“哈哈……”
又是那人声。
凉月方才已经探查过,并没有人,也没有妖气。
莫不是有什么在故意逗弄他们?
凉月打算不理会,等着那人来主动找到他们再瞧个明白。
就在这时候,房子的门突然开了,从里面探出来一个大脑瓜子,正是顾粲。
顾粲披散着头发,呲着一口白牙,冲着凉月他们的方向笑。
“好侄女儿,我睡不着!”
说着,他一只脚已经伸了出来,还冲着凉月摆摆手。
凉月白日里已经告诉过顾粲,在外不要叫她侄女,直呼名字或者叫妹妹都行。
这人怎么又忘了?
凉月没打算理他,只告诉他:“别走远了,你死了,皇位就是我爹的了!”
顾粲频频点头,出门先是伸了个大懒腰,然后就开始在门口到处溜达,他走到湖边,从湖水里看自己的倒影,顾粲嘴里嘟囔着:“早知道就早点微服出行了,比呆在皇宫里有意思多了!”
他伸手去抓水里的鱼,手指触碰到湖面的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恍惚间好像看见自己的倒影,冲着自己诡异地笑了下。
可是他已经来不及反应,他的手已经伸到了水下,而他也感觉到了,有个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的手腕。
好像是另外一只手!
“救命!啊!”
“扑通!”
只是一瞬间,顾粲就被拽进了水里。
凉月白眼一翻,心说就知道事情得坏在这家伙身上。
可人还是得救啊!
要是真的想坐那皇位,有没有顾粲本来都是无所谓的。
凉月纵身跳进湖中,她这才发现不对劲,这湖水怎么这么凉!
冷得像个大冰窖。
凉月朝着顾粲的方向沉下去,却突然发现头顶的湖面竟然开始冰封了!
这是要把他们困死在这里?
呵!雕虫小技!
凉月游向顾粲,揪住他,然后手掌朝着冰封的湖面猛地一拍,那冰就瞬间碎了。
正得意时,凉月就要把顾粲整个丢出湖去,可不知是不是湖水太冷了,这顾粲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沉!
凉月转头看向顾粲,谁知道顾粲竟然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他方才明明晕过去了!
但凉月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顾粲立刻化成了无数的泡沫,消失了!
凉月心觉蹊跷,正打算再往湖底探去,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往水面上托,一直托出了湖面,迎面就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正是花酿!
“师父,这湖水蹊跷得很!”
凉月抬头,看向花酿面色不对劲,她正奇怪,就看到花酿的手上,沾上了血!
凉月长舒了口气,这才感觉自己后背钻心地疼。
可能是刚才湖水太冷了,凉月才没有发觉自己受伤!
而方才伤她的,就是那水里的妖!
“师父,我没事。”
凉月反而安慰起花酿。
花酿阴沉着脸,将凉月抱起,放到了山药身边。
“不可大意。”
他喂给凉月一颗药丸,“吃了,当心那妖下毒。”
他转身朝着那湖水而去,却被凉月拉住了手。
“师父,莫伤了狗皇帝!”
花酿摇摇头,指向了房子的方向,凉月这才瞧见门口,被顾北斗,黑影,无易三个围在中间保护的,不正是顾粲吗?
“啊?这是怎么回事?”
凉月一边疗伤,一边回忆方才的事,不是幻觉啊!
花酿说:“顾粲一直在睡觉,从刚才到现在,都是那妖的把戏。”
花酿沉了脸色,他朝着湖边走了过去。
“我等从此处路过,本无心打扰,你非要伤我徒儿,就不要怪我收你!”
可就在花酿出手的瞬间,湖水突然化成了无数的泡沫,泡沫越堆越多,而下一刻,从湖水里突然闪出一道光,光芒刺破了黑暗,从光茫中,露出一条七彩的裙摆,然后,待光芒散尽,就见一个身穿七彩长裙的女子,立在那堆泡沫之上。
“小小鱼妖,也敢伤我姐姐!”
无易朝着鱼妖一击,鱼妖却毫不躲闪,直接承受了这一击。
鱼妖跪到地上,捂着心口,嘴角露出一股鲜血。
鱼妖转身,朝着凉月跪下,又叩了三叩,然后问道:“小女无心伤害妖主殿下,小女只是需要妖主的血,来救我的丈夫。本来是想将妖主留在湖里片刻,取一点血就好,但妖主您法力高强,轻易就破了小女的法术,小女一时情急,才使了下三滥的手段,从背后偷袭妖主。”
凉月看那女子说话时神情悲戚,声音都带着颤,便问她:“你怎知我是妖主,又怎知我今日会经过这里?”
花酿挑眉,心说小丫头比从前伶俐多了,不会无谓的发善心了!
那女子说:“是三日前,有个路人过此地提起,被小女听到的。”
“路人?长什么样?”
怎么这么巧?是谁能走到他们前面?
三日之前,那时候凉月还没打算出游呢!
这女子分明是在说谎!
“是个修士模样的人!”
凉月愣住,此处存疑。
“我的血不能治病,你怕是被骗了!”
凉月冷冷地道。
“那修士明明说,只要得了妖主的血,哪怕是碎了根基重修都可以的!”
“这种话一听就不可信!”
顾北斗冷笑一声,完全不顾那女子脸上的震惊失望之色。
“那臭道士分明就是要借你的手伤人罢了!”
“要是真的那么金贵,本姑娘还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出门溜达吗?”
凉月也觉得这理由根本太扯了!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相信呢!
“让我们看看你的丈夫吧!”
凉月似乎动了恻隐之心,这话一出,众人都叹了口气。
“凉月!”
顾北斗不高兴,“她伤了你呀!”
第620章 痴情
“无妨!说不定我真能救他呢!”
那女子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凉月真的愿意出手相助,先是震惊,然后便又是叩首,激动得哭了起来。
“太好了!”那女子惊叫着,“有救了!太好了!”
凉月疗好了伤,又嘱咐顾北斗他们三个在岸上看好顾粲,便和花酿一起,随同那鱼妖再次下了湖。
花酿牵住凉月的手,那鱼妖在前面引路,花酿冲着凉月使眼色,凉月却不理会他。
花酿只好暗暗叹息:“傻徒儿!”
到了湖底,却是别有洞天,另外一番光景,这水也不像之前那般刺骨了。
凉月刚刚伤愈,还没有什么精神,看上去有些没精打采。
花酿则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对于他来说,这等小事儿,做起来,真的麻烦!
可是徒儿愿意,他也不好说什么。
凉月和花酿跟着鱼妖进了一处山洞,洞内幽深寒冷,也没什么格外的装饰,与凉月设想的水下洞府珠光宝气完全不同。
“这是你与你丈夫生活的地方?怎么如此破败?”
凉月瞧着,这地方倒不像是居家过日子的地方,倒像是……
她不禁警觉了起来。
那鱼妖没多说什么,就带着凉月和花酿往更深的地方而去,走到山洞尽头时,凉月和花酿都愣住了,只见那墙壁之上伸下来一条锁链,锁链上,挂着一个骷髅,而骷髅的身上,还穿着一件华丽的,同样是七彩的衣裳,只是那衣裳的样式,倒是和修士穿得相似。
凉月眨了好几下眼睛,要她救人,起码得是个活人吧!这很明显都已经嘎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了好嘛!
可是那女子却浑然不觉,她还热情地向凉月介绍道:“这位便是我的夫君了!三百年前,他被一群恶人所伤,沉入湖里,幸得我救下他,他醒来后,我与他一见钟情,便在此成亲,安家……”
后面的,凉月听不下去了。
现在她可以完全确认,这只鱼妖,已经疯了!
凡人能活过百年都不容易。更不用说三百年,而且这人一看就是被困在这水底的,什么夫君,丈夫,搞不好都是这鱼妖的一厢情愿,她的臆想罢了!
“夫君啊!你看,我把妖主带回来救你了!”
鱼妖温柔地抚摸着那骷髅干巴巴的骨头,奖学金看得一阵反胃。
她低头看向脚下,这才发现脚下有很多碎骨。
“唉!造孽啊!”
凉月本来还打算放这鱼妖一马,毕竟她自己愿意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也碍不着谁的事。
可她分明是害人了!
还害了不少。
那就留不得了!
凉月对那鱼妖说:“我不能活死人肉白骨。”
说完,便一掌打碎了那骷髅。
“啊!”
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湖底,凉月几乎没犹豫,几剑就将整个山洞掀了个底朝天。
她将被打趴下的鱼妖收入锦囊袋中,叹了口气:“这算什么痴情?害人害己!”
花酿满意地看着凉月,原以为她又会如从前那般优柔寡断,谁都可怜,没想到现在她行事这般雷厉风行!
“你都没给她把故事讲完的机会呢!”
花酿说。
“众生皆苦!”
凉月冷冷地甩了甩锦囊袋,等回翼山的时候,就把她丢到莽原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这样!
凉月又一掌将那山洞拍得再碎一点,就当是给那些冤死的过路人立个坟好了!
可一道光却从这山洞底下透了过来,然后这道光越来越大,连带着整个湖底都出现了无数的裂缝,紧接着,整个湖底都地动山摇了起来。
凉月想,自己画蛇添足添出事儿来了?
花酿揽住凉月冲出了湖面,他们出来之后才发现,湖边的那个小山正在坍塌。
顾北斗他们拉着顾粲也到了天上,顾粲头一次看到这般场景,吓得都不敢往下面看。
“完了完了!地动山摇了!有大妖!必有大妖!”
黑影一只黑乎乎的巴掌挡住顾粲的脸,沉着7嗓子道:“你快闭嘴吧!”
凉月挠了挠头,呃,自己好像真的闯祸了呢!
等到山石滚落,将整个湖水彻底填平了,又是另一番风貌了。
“这地方应该没人住吧!”
凉月搓了搓手。
花酿浅笑着,刮了下凉月的鼻子:“你无事就好!”
他们打算收拾一下离开,就听到碎石堆里有人大叫:“哎呦!摔死我了!我的腰啊!”
糟了!真有人啊!
凉月探头过去瞧,只见从碎石堆里攀出来一只胖乎乎的小手,然后是一条肉嘟嘟的胳膊,再是圆滚滚的小脑袋,等他整个都爬出来,凉月才看出来,原来是个胖乎的小孩儿。
小孩儿看上去5,6岁,穿了一身喜气的大红色,他用手扑了扑自己头顶的灰,指着凉月大叫:“你们这些外来人,一来就搞破坏!我的家都让你们给炸没了!”
好可爱的娃娃!
凉月走过去,想捏小孩儿的脸蛋儿,却被那孩子躲开了!
“去去去!别套近乎!说吧!你把我的家炸没了!怎么赔!”
“你的家?我们昨日在这儿方圆几里都瞧了,根本没有人家!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无易指着那小孩道。
小孩不服气地跺了下脚。
“谁说我是人了!”
小孩儿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可是这山谷的主人,整个山谷都是我的!”
原来是山精啊!
凉月转头看向师父,师父点点头。
看来是个守护一方的小精怪。
“打扰您老清修,确实是我们不对。不过您的地盘出了恶妖,你怎么不管?”
凉月向来是喜欢倒打一耙的!
“我!”
那小胖孩儿一听,回答不上来,小声嘟囔了句,“我不是打不过嘛!”
凉月笑了,说:“我们帮你捉妖,你该给我们钱才是!”
“那……”小孩眯起眼睛,似乎在很努力地思考,然后说,“好吧!那你我就两清了!”
“不过……”
小孩儿指了指那坐昨晚顾粲睡觉的宫殿,说:“那你也得把这个送给我做补偿,我现在可是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嗨!原来他是想要这个呀!
第621章 说谎的镜子
在凉月欣然将房子送给了山精后,小山精倒也不是个爱占便宜的,还送了凉月他们一大堆的山货。
凉月见这个小孩儿还招人稀罕的,便又送了许多人界逗小孩儿的玩意儿。
如此礼尚往来一番,小胖子便与凉月熟络起来,他见无易叫凉月姐姐,他便也姐姐长姐姐短地跟在凉月身后。
“我知道姐姐是来做什么的!”
小嗓子一口一个冰糖葫芦,手里还拿着个面人。一个猴子面具被他挂在脖子上,一晃一晃的,走在凉月身后,和凉月一同往山里走。
凉月也不说话,她知道这个小胖子是个小话痨,她不说,这小子也能把要说的都抖落出来。
“你们是来找宝贝的!”
小胖子还洋洋得意的。
“你们是来找天上掉下来的宝贝的!”
“对!你说的都对!”
凉月直接表明来意,“不过你这里可能没有。”
“有!”
小胖子高高地举起了手。
说罢,他便将手指向了山坳里。
“在那里!”
“拿不过来吗?”
凉月不是很想过去,她走累了。
小胖子摇摇头,说:“姐姐,你和我去看看,就知道了,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小胖子拉着凉月踏着青石,微微一踮脚,便跳出了一丈远,倒是没多走多久,便到了小胖子所指的那个山坳。
凉月看到的,是一片湖水,只是这湖水结着冰,看上去更像是一面镜子。
凉月走近再瞧,发现果然是一面镜子。
不是湖面。
“这么大一面镜子,肯定是从天上落下来的。”
凉月听小胖子开始“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凉月浅笑着,掐了个决,可这镜子竟然纹丝未动。
看来这东西是认主的,只有它认可的人,才能将这镜子收走。
“一面镜子而已,不要也罢!”
凉月转身就走。
可这镜子却突然开口说了话:“说谎!你在说谎!”
“哦?”
凉月回头看向这镜子,突然灵机一动,说:“我最讨厌吃辣!”
“撒谎!你在撒谎!”
那镜子又说。
凉月眯起眼睛微笑:“我想把你砸了!”
那镜子突然不说话了。
看来,这镜子,确实有辨别人说真话假话的能力呀!
“既然你不属于我,我就要把你毁掉!”
凉月说罢,已经提剑朝向那镜面。
她没说谎!
这么好的宝贝,为别人所用,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凉月不想让它成为危害自己的工具!
“嗖”地一声,那镜子迅速缩小成了巴掌大,落在了凉月的手心!
“主人饶命!”
凉月冷笑:“你在撒谎!你恨不得我早点死!”
“没有没有!”
那镜子在凉月手里蹦了下。
“我现在就可以和主人定立契约,主人如果死了,我也得死!”
凉月的冷笑更深了些!
“既然如此,你的上一任主人,在上一次三界大战的时候,已经死得透透的,灰飞烟灭,你怎么还好好地活在这儿?”
凉月的话,叫镜子一时间无言以对。
凉月将镜子收起来,慢慢往回走。
“你只需要帮我做三件事,三件事之后,你就自由了,你愿意去做什么都无所谓。”
凉月不相信这面镜子。
一个整日听着别人谎言的神器,吸收的不过是怨怼和仇恨罢了,这样的神器,不可控,并且容易反噬。
而且,凉月身上有个和疯王一样的毛病,那就是多疑。
谁的话,她都不信。
她更加不相信,这世上没有背叛不了的关系。
凉月回去找师父,他们已经将行装打点好,准备出发了。
凉月和小山精拜别,又继续了自己的这次旅行。
凉月坐在马车里,她看着花酿用灵力为她暖了一杯酒。
今日她与花酿单独乘一辆马车,顾粲则和顾北斗他们乘了另外一辆。
凉月问花酿:“师父,我们去哪?”
花酿将酒杯放在凉月手心,说:“如意山庄。”
“如意,山庄?”
凉月抿了一小口,她觉得这名字颇为难听。
“若是小门小户,却又是个山庄,若是高门大户,却起了个这么个不大气的名字。”
凉月喃喃道。
花酿浅笑着:“你身子不好,需要好生休息几天。这里荒野太多,去山庄顺路。”
凉月微微点头。
“是师父认识的人吗?”
花酿点头,说:“算是吧。”
“哦。”
凉月有点困,便搂住花酿的胳膊,闭上眼休息。
“师父啊……”
凉月轻声唤着。
“嗯?”
花酿也轻声回应着。
“你喜欢我多一点,还是青染多一点?”
凉月问。
花酿微微一愣,随即又笑了。
“当然是你。”
凉月装作漫不经心,说:“那如果,我要杀了青染,你会阻拦吗?”
花酿摸了摸凉月的侧脸:“傻孩子,青染已经死了!”
凉月没再做声。
青染会复生的!玄晖也终有一日,会回来的!
而他们,前世的仇……
凉月不想花酿左右为难,可她知道,花酿可能还是不会选择自己。
师父啊,在你心里,大局为重,就这么重要吗?
如果我偏偏要颠覆这三界的秩序呢!
一路在无话,马车再停下时,就在如意山庄大门口。
山庄庄主亲自出门迎接。
顾粲下车时,众人皆跪拜叩首,凉月叹了口气。
看来,花酿已经打过招呼了。
凉月叹了口气,带着顾粲,到哪儿都是规矩,想低调都不行。
众人拜了顾粲,还要再跪凉月,凉月干脆摆摆手,道:“没那么多臭规矩,都起来吧!”
“是,郡主!”
凉月抽了抽嘴角。
花酿轻轻捏了下凉月的手心,附在凉月耳边说:“不怪我哈,如意山庄也是皇商,他早就认识你们。”
“哦!”
凉月本来也没打算责怪花酿。
只是规矩繁多,在山庄行走也不方便。
“郡主放心,一切小人已经安排了绝对不会打扰了公子与郡主休息。”
公子,自然指的是顾粲。
虽然没挑明身份,可众人都知道,顾粲身份肯定不一般。
凉月冲着顾北斗使眼色:“把人看好了!”
顾北斗自然心领神会。
凉月宽慰庄主:“我们只是小住,庄主不必大费周章。”
第622章 家事
如意山庄庄主,董钱,是个圆滑世故的中年胖庄主。
与画本子里那些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行走在江湖的才俊形象大相径庭。
凉月看到董钱那圆鼓鼓的肚子就很想笑。
他倒是丝毫不隐藏自己喜欢钱爱赚钱的本性,他名叫董钱,又把山庄取名如意,看来是想自己在生意场上处处如他心意了。
同样是爱财如命,凉月看花酿倒是很会伪装。
一席的寒暄过后,凉月本来打算早点回去休息,正打算寻个理由呢,就听到花厅外有人在喊:“救命!救命!”
然后没一会儿,就瞧见有个穿着丫鬟衣着的少女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她也不顾什么宴席什么宾客,就冲着董钱大喊:“求庄主救命!救救我们夫人的命吧!”
凉月一听,呦!有瓜吃!
本来兴致缺缺都有些犯困的凉月,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花酿瞧着凉月的小眼睛一下子有了光彩,忍不住笑了下。
真是可爱。
凉月根本没注意花酿是什么反应,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这个丫鬟身上。
不,应该说所有人都在注意着这个小丫鬟。
“杏梨,你来作甚!”
一直坐在董钱身边的女子开了口,怒不可遏,又带着一点惊慌。
“你们主子正在禁足,你们整个雪庐的人都不得出来,你是疯了还是傻了,竟然私自跑了出来,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跑到这么重要的宴席上大吵大闹!”
那女子说罢,就招呼小厮,大喊:“快把这个疯丫头拉下去!莫在此处丢人现眼!”
凉月一听,那怎么行?她走了,这瓜不是吃不上了?
她正要开口的时候,就看见顾粲竟然站了起来。
“此言差矣!这小丫鬟如此惊慌失措,定是有什么急事!”
顾粲竟然离了席,起身朝着那个叫杏梨的丫鬟走了过去。
“你刚才说救命!到底怎么回事?尽管说来!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你!”
顾粲一动,董钱必须动啊!
他也离了席,朝着杏梨奔过去,将来拉起来,他做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道:“公子问你,你倒是快说啊!”
杏梨见董钱拽着自己,还以为董钱要动手,结果发现不是,她这才敢说。
“是二小姐,二小姐她,自杀了!”
“什么!”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董钱心里最闹,怎么早不死晚不死,非得赶今天?
众人匆匆朝着雪庐而去,还没走到地方呢,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哭嚎声。
“我的儿啊!你叫娘以后怎么活啊!”
凉月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她生在王府,养在宫中。
豪门贵族那些宅斗的故事,她自小看了太多,她一点都不稀奇。
她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她嗅到了一点点,不属于这里的味道。
众人跟着过去,进了屋,就瞧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子怀里搂着个妙龄少女,那少女额头上还流着血迹。
这时候,那个一直跟在董钱身边的女子惊诧道:“呀!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那位抱着二小姐的女人哭得泣不成声,她根本没在意这个女子的一惊一乍。
倒是杏梨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抹了把眼泪,她怨怼得看向了女子,道:“二夫人,您您难道还看不出怎么回事吗?如果不是您一直强迫着我们小姐出嫁,还把我们夫人和小姐一同禁了足,我们小姐怎么会想不开,又怎么会撞墙自尽!”
如此刚烈的女子,倒是不多见。
凉月提了些兴致,看向大夫人怀里的女子。
可以,已经咽气了。
凉月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可立刻又被冷静压下了这一丝情绪。
那二夫人却还在阴阳怪气:“我也是好心,想着让二小姐嫁个好人家,怎么还怪我了?”
此时,大夫人悲痛的哭嚎道:“好人家!你把自己的女儿许给县令之子,却把我的女儿许给死了老婆的鳏夫,你还说什么好人家!”
看来,这个家,是二夫人在掌家。
这个大夫人不仅年老色衰,而且还没有实权。
二夫人躲到了董钱身后,小声说:“林家也是大户人家,林家老爷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毕竟家境殷实,二小姐嫁过去,依旧锦衣玉食,又是当家主母,有什么不好的!”
凉月扶了扶额,她眼见着这俩人还准备继续吵,连忙呵斥道:“够了!”
人都死了,吵这些有个屁用!
这当爹的糊涂,当娘的也窝囊!
顾粲也发了话,道:“还不差人去请大夫!”
凉月才想说,没用了,人已经没了。
就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咳嗽声,打破了一切吵闹!
竟然是大夫人怀里的二小姐咳嗽的!
怎么可能!
凉月忍不住凑近,果然看到那二小姐的身子动了动,紧接着竟然睁开了眼!
凉月才想动作,却被身边的花酿捏住了手腕。
花酿冲着凉月摇了摇头,他神色都淡淡的,叫凉月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莹莹!莹莹!我的儿!”
大夫人搂紧了二小姐,董家众人这才想起来要救人。
又是请郎中,又是大夫人和二夫人的争吵,又是董钱在中间一顿和稀泥。
闹腾了大半宿,等二小姐服了药安睡下去,都已经快半夜了。
凉月众人一同回了他们暂时居住的院子。
无易忍不住吐槽起顾粲,他是一点不把顾粲当皇帝。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怜香惜玉的!”
顾粲得意一笑说:“我见董钱身边那女子那模样那打扮那做派,就知道她是个妾。再看董钱,就是个宠妾灭妻的废物!”
凉月回头,忍不住插顾粲一刀,说:“对,看董钱就和照镜子似的,对吧!处理这种事情,陛下一向有经验的很!”
顾粲尴尬地想钻地缝。
凉月不留情面,顾粲只好挠挠头。
“我要是皇后,早就去父留子!自己当太后!”
凉月没好气地走在前面花酿自然跟在身边,不过他们没回房间,凉月反而折返回了雪庐。
不为别的,自然是要去会会那个,起死回生的二小姐。
第623章 溃于蚁穴
凉月推开了二小姐的房门,就瞧见床上睡熟的人。
凉月探了下二小姐的鼻息,确实是活了。
“有妖气,却不在这女子身上。”
凉月查看了这房间,又说,“那妖刚才还在,就在我们进门之前。”
“真奇怪呢!”
凉月揉了揉眉心,这与她所想的不一样。
她本以为,这个董莹莹可以起死回生,是因为有妖附身。
可现在看,她确实活下来了。
有妖,帮了她。
“什么妖,在不牺牲自己元神的情况下,可以助人起死回生?”
凉月恨不得把妖册再翻500遍,自己是不是看露了什么?
花酿轻轻搂住了凉月,哄道:“莫伤身了,那妖溜得快,我们倒也不必急着追,且看看这个二小姐明日醒来,会做些什么吧!”
凉月心里藏着事,一夜里醒了几次,花酿使了些安神的小法术才叫凉月睡得舒服了些。
今日一早,门外就吵闹起来。
花酿索性将外界的声音都屏蔽掉,他心疼凉月,不舍得再为这些事情耗费心神。
他走出房间,就瞧见顾北斗拦住了董钱圆鼓鼓的肚子。
“那个,让我进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郡主。”
顾粲又从房间里跳出来:“有什么事与朕说就不行?”
无易一胳膊肘,把顾粲又怼回了屋,顺道关上了门。
隔着门就听到顾粲大喊道:“朕是皇帝,你敢打朕!”
无易根本不屑与顾粲争辩,掐了个决,就叫顾粲半个时辰之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花酿走了过来,与董钱说:“吵闹什么!郡主还未起!”
“哎呦!花老板!”
董钱一见到花酿,就立刻去套近乎。
“花老板!你看,是这么个事儿!”
董钱搓着手,低三下四地与花酿低声说,“是这样!那个我家夫人她,今日一早有些……有些……”
董钱欲言又止,言语中似乎有什么不可说的意思。
“到底何事?”
花酿转身要走,董钱连忙拉住。
“啊,别走,是这样!我家夫人一早,有点,有点不太正常!可否请郡主前去查看一下?”
花酿皱眉:“郡主帮不上什么忙!”
董钱扑通一下跪下了。
“花老板,求您,郡主颇有修行,这你我都是知道的!我实在没办法了!”
花酿摇头道:“庄主还是不要听信谣传,郡主身子不好,哪里来的修行?你夫人若是有什么,大可以去请个道士来看看。”
说罢,便叫顾北斗送客。
花酿不悦,看来凉月的事还是被察觉到了。
可是这等小事,她就不必烦心了。
花酿隐了身,悄悄地跟在董钱身边,见董钱没去雪庐,反而是去了二夫人那里。
所以,犯了病的夫人,是指二夫人?
花酿跟着进去,就瞧见那二夫人此刻正窝在地上,作母鸡蹲,好像一只猫的样子。
她就蹲在院子里的鱼池边上,突然,她扑通一下跳下水,却又迅速回转,她没跳下去,却顺手从鱼池里捞出一条鱼来,动作利落得可不就是一只猫嘛!
哼!
花酿冷眼看着院子里,董钱呕着,其他下人更是躲得远远的。
董钱眼见着自己的爱妾像只野猫将生鱼开膛破肚,他就恶心得浑身都难受。
空气里都是鱼腥味,更叫董钱恨不得把早饭都吐干净!
等凉月醒来,听花酿与凉月讲这件事,凉月也如花酿一般,只是淡淡地。
“报应。”
凉月都懒得说这两个字了。
“不过,我看那只妖还没报复完呢!”
凉月觉得,这事儿不会这么简单。
花酿揉了揉凉月的发顶:“想做什么?”
凉月却摇头。
“什么都不做,善恶到头终有报,我想看看,他们到底有着怎么样的纠葛。”
果然,刚刚过了晌午,顾北斗就传来了消息:“董莹莹醒了,不过,她不仅不认识大夫人,还怒指大夫人是她的仇人。”
这倒是引起了凉月的兴趣。
凉月去了雪庐,就瞧见董莹莹手里拿着匕首,此刻这匕首就架在了大夫人的脖子上。
“女儿!我是你娘啊!”
大夫人又惊又怕,眼里还残留的眼泪此刻都被吓得缩了回去。
“娘?我没有娘!”
大夫人憋着哭,说:“十月怀胎,你怎么就不认娘亲了呢!”
“哈哈哈……”
董莹莹仰天长笑,“十月怀胎,你倒是很知道呢,十月怀胎的辛苦,你还记着,那,你记着我的吗!我的,好妹妹!”
“什么!”
大夫人吓得眼睛瞪得溜圆。
而此话,被刚刚赶过来的董钱听到了耳朵里。
董钱愣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因为他看到,自己的女儿的脸,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样子,而这个女人,他又熟悉又陌生,又爱又恨!
“那一年,你我姐妹一同入董家,我是妻,你只是我的陪嫁丫鬟,你还记得吗?我的好妹妹!”
“啊!”大夫人抬头看了一眼董莹莹的脸,直接吓晕了过去。
而董莹莹将大夫人推到一边,朝着董钱而去。
“夫君,这些年,你用我的嫁妆攒下这么大一份家业,是不是应该分我一份啊!”
董莹莹一步步往前,董钱一步步头退。
“不不不,不可能,你不是死了吗!”
董莹莹微微一笑:“我从地府来,朝你索命啊!”
“啊!”
董钱捂着自己的心口窝,大口喘气。
董莹莹却还在步步紧迫。
“董钱,你和这个贱婢,害死我,害死我的孩子,还霸占了我家的家产,你好恬不知耻!如今你做了这诺达山庄的主人!你可有一丝一毫地惦念着我这个发妻啊!”
董钱不住地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害你!是她!”
董钱指向了大夫人。
“是她在你的安胎药里做了手脚,害你难产一尸两命的是她!我也是很多年之后才发现的!可我们已经有了一双儿女,我,我只能慢慢削了她的权,我把她关在这雪庐里,让她每日给你奉香,就是要让她忏悔她对你的罪!”
“够了!”
董莹莹大吼一声,面目都变得狰狞。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你知道,黄泉有多冷吗!”
第624章 寻找
董莹莹掐住了董钱的脖子:“谁会再信你的鬼话!”
董钱却还冲着董莹莹笑:“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向你赎罪……”他艰难地唤出了一声,“如意……”
听到如意两个字,董莹莹好像突然被震撼住一样,松开了董钱,然后下一刻她好像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反噬,一下子好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不要!不要!我不要死!不要!”
她在尖叫中,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倒在了地上。
“走了。”
花酿说。
凉月嗅了嗅,确实,那丝妖气,又不见了。
顾北斗走上前,探了探董莹莹的鼻息,这回是死得透透的了。
同时死去的,还有大夫人,她被吓死了。
一夜之间,如意山庄,死了大夫人,二小姐,疯了二夫人,只剩下董钱。
董钱也像是受了刺激,他呆在雪庐里七天七夜,抱着那个女人的灵牌。
那灵牌上刻着:爱妻如意。
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恐怕无人能讲个明白了。
如意山庄的名字,似乎证明了什么,可似乎,又什么都证明不了。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丧事,凉月发现,在忙碌的众人中,少了个人……
丫鬟杏梨。
而关于杏梨的长相,一个人说的是一个样,有说是个矮矮的小胖子,有说生得标志的小丫头,有说她笨的,有说她伶俐的。
凉月后悔没有一开始就拆穿她的把戏。
“善恶终有报。”花酿说。
凉月问:“董钱会怎么做?散尽家财,出家做个和尚?”
花酿摇头,笑了下,又刮了下凉月的小鼻子。
“乖乖,那是情种做的事。不要高估了人性。”
凉月不解。
可现实终究不是话本里那般浪漫的。
董钱还是董钱,爱财如命的董钱,送走了二夫人,听闻后来又续弦,还老来得子,生了两个儿子。
可笑的事,雪庐,董钱竟然还留着,灵牌也一直立在那里。
凉月他们离开如意山庄的时候,凉月送给董钱一把玉如意。
董钱欣然接受,笑得比花还开心。
“男人的话,还能信吗?”
马车里,凉月自言自语道。
花酿挽住凉月的手:“我的话,你可以信。”
凉月点头,心里却发冷。
她不可想象,在未来的某一天,花酿会不会也会为了他的理想,放弃自己?
天气愈发冷,早晚变得凉了,凉月觉得身子乏累,花酿说凉月伤风,需要静养。
凉月放心不下那个叫杏梨的,她循着一点点那妖的气息,一路跟着。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叫杏梨的,到底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花酿知道凉月的性子,但还是带着凉月进了城,找了轻罗馆的分馆住下了。
凉月抽着鼻子,流着鼻涕,接受着小妖们的叩拜,心虚地不好意思吱声。
它们肯定在想,哪里来的废物,还能做妖主?
可花酿在凉月身后撑场面呢!又没人敢背后瞎蛐蛐。
只有顾粲不合时宜地唠叨一句:“你看,你权利比朕大多了!”
小妖们更加鄙夷。
还有比这个更废柴的皇帝吗?
凉月心里暗叹:“顾氏的脸都丢尽了!”
花酿将凉月抱起,冷淡地与小妖们道:“妖主累了,退下吧!”
小妖们立刻心领神会。
原来,是咱们财神爷的心尖宠啊!
凉月从小妖们的表情里,就猜到他们怎么想的!
“放我下去!”
花酿不听。
凉月无奈,花酿如今不再像从前那样了,他放肆多了!
凉月呆了两天,身子好了一点,这日,趁着花酿去酒窖的功夫,凉月带着顾北斗偷跑了出来。
“都快呆得骨头都懒了!”
凉月无心看街上的东西,她刚刚闻到了那个杏梨的妖气,她肯定就在城里。
顾北斗不着急,他拉着凉月:“你走慢些,身子才刚好!”
“没事儿!”
顾北斗拉住凉月,警告道:“小心!万一是陷阱呢!你不能再受伤了!”
“为什么?我有自愈能力,我怕什么!”
凉月不以为意。
顾北斗干脆拦住凉月的脚步。
“顾凉月!你要好好爱你自己,珍惜你自己!知道吗!”
“怎么了?莫名其妙的这么凶!”
凉月拉住顾北斗的胳膊,轻轻晃了晃,“表哥关心我啊?”
顾北斗点了下凉月的额头。
“笨蛋!”
凉月拉着他继续走,她没瞧见,顾北斗红透了耳朵尖。
两人走到一处宅院门口,凉月又嗅了嗅,点点头。
“就在这里面。”
凉月作势要去叩门,却被顾北斗拉住了。
“我去。”
顾北斗刚刚走上台阶,就瞧见大门竟然自己开了。
凉月眨了眨眼睛,大白天的,这妖就敢当街与她生死一搏?
可是,门开了半天,却没动静。
凉月没了耐心,决定进去。
却见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跨过了高高的门槛出来了。
走出来的,是个小女孩儿,看上去年纪不过七、八岁,她穿了一身蓝色的布裙子,前面还扎了个深蓝色的围裙,她手里拿着个扫把,扫把比她都高。
她抬起头问顾北斗:“你找谁?”
顾北斗一时语塞,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凉月想了想,答道:“我找杏梨。”
那小女孩儿回头,朝着里面喊道:“杏梨!有人找你!”
又过了会儿,便有个和小女孩儿差不多装扮的女孩子走出来了,可是她看上去比这个小女孩年纪还要小呢!
“你是杏梨?”
凉月问。
那小女孩儿点点头,却不说话。
凉月心里疑惑,她们身上,有淡淡的妖气,可是却不是妖。
“我们,可以进去吗?”
顾北斗指了指里面。
那两个孩子却如临大敌一般,跑回了门里,然后就把门关上了。
凉月再去叩门,却再没人应了。
凉月冷笑一声,这能拦住她?
她掐了个决,就轻松破除了挡门的小法术,她和顾北斗进了门,却傻了眼。
门里门外,竟然是两个世界!
门里面,竟然是一片天地,农舍,鸡鸭和狗,仿佛一个世外桃源。
竟然有人在这宅院里设了个结界。
“你,来了?”
远远的,凉月听到有人说话。
原来是一个白衣男子。
第625章 人呢
“你知道我会来?”
“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
“他们又是谁?”
那年轻男子点点头,然后就转身,在一群小孩子的簇拥下往前走。
凉月和顾北斗只好跟上。
那年轻男子边走边说,也不管凉月他们有没有跟上来。
“她说,你会来的!”
那男子说。
“她是谁?”
凉月问的话,那男子却充耳不闻。
“这些孩子,都是戎国人。”
那男子说。
“十年前,摄政王亲征戎国,拿下北戎不过数月,势如破竹,这些孩子,是那场战祸的孤儿,你能否收留他们,给他们一个身份?”
凉月眉梢跳了跳,这事儿,还真跟她脱不了干系。
“你能给我什么呢?”
男子浅笑,说:“不愧是摄政王的女儿,做事从来不赔本。”
凉月摇头,她说:“我有更重要的使命。”
那男子说:“我能给你的,是我的命!”
“什么?”
凉月没听懂。
那男子解开衣带,露出了肩膀上的刺青。
鹰。
那是,戎国皇族出生便被刻上的刺青。
他转身,朝着凉月跪了下来。
“我是戎国十一皇子,苟延残喘活到今日,只为了大凌摄政王,能放下两国恩怨。我献上我的头颅,求大凌摄政王,饶过这些孩子。”
戎国的十一皇子?
好像和凉月同岁。
戎国灭国之时,他也是个小孩子。
“好。”
凉月答应了。
顾北斗却拦下了凉月。
“凉月,他,当年什么都不知道啊!”
凉月看着顾北斗。
她理解顾北斗,他是靖海国的皇子,他也许在想,如果有一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会如何做吧!
凉月冲着顾北斗冷漠地说:“对不起,我不能。”
凉月抬手,手中剑已出。
顾北斗却拦在凉月面前。
“凉月!”
“让开!”
凉月声调比顾北斗高,把顾北斗喊愣了。
顾北斗不动。
凉月缓缓闭上眼睛。
“顾北斗,我不想和你吵!”
顾北斗生生压下心口的痛:“是不是,有一天,你也会这么对我?”
凉月不回答。
顾北斗深吸了口气,负气离开。
凉月也没有留他。
她走到那男子面前,剑尖指着那人的心口。
“活在虚拟的结界里,开心吗?”凉月问。
那男子摇头。
凉月冷冷地道:“那便,走出去吧!”
凉月收剑,手心妖主咒印印在那人的眉心。
她不忍心杀他,但他不能让他继续带着那个身份活下去。
凉月又用灵力去了那人肩膀上的刺青。
一切都做完,她便回轻罗馆去找人,把这个人和那些孩子安置好。
到了午夜时分,顾北斗才回来。
“满身酒气,喝多了?”
凉月在门口等他。
顾北斗见到凉月,喝得通红的脸更红了。
他气鼓鼓地甩过头,将剑丢到凉月面前,说:“你杀了我,现在就杀,反正早晚,你都要这么做。”
凉月白他一眼,将醒酒汤放到桌上。
“下次少喝点,你是冰狐,喝酒会伤你的修为。”
凉月起身要走,却被顾北斗拉住了手腕。
“是不是,只要是对王爷不利的事情,你就会六亲不认,是非不分了!”
“哪怕,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哪怕,我可以为了你去死!”
凉月转身,却看到顾北斗满脸的眼泪,委屈极了!
“别瞎想!我没杀他们任何一个人!”
凉月掏出手帕,被顾北斗抢了去,他却没擦眼泪,而是紧紧地握住它。
“顾北斗,我这么多年,可曾真正动过杀心?你真的不懂吗?”
凉月抽回手,转身离开。
她不敢回答顾北斗的问题。
他说得没错,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疯爹。
才走了几步,就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怀抱很暖很熟悉,凉月好像哭。
“累了,就放松下来,休息,不要让自己太紧绷了。”
花酿轻声安慰着。
他也没想到,十年前戎国的事情,会在今天结下这么个果子。
善与恶,一念之间,却没人为十年前的凉月考虑过。
她在北疆经历的事情,她都不曾与旁人说过。
顾北斗不知道,倒也不是他的错。
似乎谁都没错,但有好像,什么都错了。
一场醉酒之后,顾北斗似乎忘了这件事,而凉月也选择避而不谈。
凉月不知道顾北斗以后还会不会对自己忠心,或许这便是那只妖的目的,离间。
可是,凉月还是决定继续走下去。
离开之前,顾粲非要吵着出去吃一圈,众人没心情理他,没想到这家伙够能耐的,竟然偷跑出去了!
而另凉月感到细思极恐的是顾粲这么一个大活人,竟然在他们神,人,妖三族大人物面前,水灵地不翼而飞了!
“这太可怕了!”
凉月不停的在房间里踱步,“我完全感受不到顾粲的气息,就连之前给顾粲留的东西,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凉月只觉得现在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件事若是被疯爹知道了,他会不会直接炸了!
然而可怕的不仅如此,派出去找的人一波接一波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腿儿都快断了!”无易说。
“他怎么跑出去的?又怎么消失的?现在还在不在城里?我们一点眉目都没有。”
顾北斗也头疼,顾粲只是睡个午觉,就不见了!
只有花酿最淡定。
他不紧不慢地说:“轻罗馆是有禁制的,寻常外妖进来,我是能感受到的!”
“那就不是一般的小妖了!”
凉月更紧张了!
“不,”
花酿晃了晃酒壶,“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顾粲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里。”
顾北斗狐疑:“他一个一点灵力都没有的人,还能隐身不成?”
“就算隐身,我也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你们说,他有没有可能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东西,然后被带到几千里之外,就像传送符一样?”
黑影的一句话,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众人立刻去了顾粲的房间,打算重新搜查一番。
凉月四下看了看,道:“可有什么东西,是这房间里本来没有的?”
无易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就是这个!”
第626章
“就是这个!”
凉月见无易手中拿着的镜子,顿时脑子嗡的一下,差点晕过去。
“不是!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明明讲她藏起来了!”
凉月天昏地暗,她前不久才被困在这镜中世界。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她又将那害人的楚安收进镜中,便将这镜子收起来了。
怎么会被顾粲拿走了?
简直是鬼使神差。
不,或许,还真的是鬼使神差。
那个戎国皇子口中的,她!
一路引着他们到此处的她!
“顾粲怎么拿到这东西的?他为什么要从我的房间将这镜子偷出来?”
无易问凉月:“姐姐,这镜子有什么玄机吗?”
凉月只得将她之前的遭遇讲给他们听。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有小妖上楼来报,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亥时,无名山上听水阁……”
是那个“她”吗?
凉月将镜子收好,对花酿说:“信上让我独自赴约,她说她有解开这镜子的法子。”
“不能去!”
“不可取去!”
黑影,无易,顾北斗都不许凉月去。
“肯定是陷阱!也不知顾粲吃了什么迷糊药,竟然进了这镜子中。”
无易说什么也不让姐姐赴约。
只有花酿平静地道:“好。去吧。”
凉月安慰众人:“放心,我觉得这人多半是对我有所求。”
凉月准时去了无名山,山很高,极为清净,似乎连花鸟鱼虫的声音都听不到。
而山上的听水阁,更是简陋得不能直视,其实就是个草棚子。
听水阁里,没有人,只有一把七弦琴。
凉月踏步进去,坐在了琴前,拨弄了几下。
这时候,有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这女子生得清丽,穿着素雅,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即之感。
“看来,我来晚了。”
女子坐到了凉月的对面。
凉月开门见山,拿出了镜子。
“你真能解?”
那女子点头。
“不过,你要听我讲一个故事。我会问你三个问题,如果你答对了,我就将操控这镜子的法术告诉你。”
凉月现如今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同意。
那女子娓娓道来:
阿娘常说:“不要对男人抱有任何期待,他们只能带给你无限的失望。”
她说的没错,我娘刚死,我爹就把我送去了轻罗坊。
我拔下头上的木簪子,那是我娘为我雕的,我拿着它狠狠刺进我爹的左眼。
我爹一边惨叫一边发狠:“小蹄子,老子打死你!”
坊主一脚踹飞我爹,丢了银子给他,一手拉着我,一手将契书亮给他看。
“她是我轻罗坊的人了!”
我以为,我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坊主却带我出了轻罗坊的后门,坐上一辆马车。
马车里假寐的男人不曾看我一眼,只冷冷地说:
“从即日起,你叫顾芷。”
其实,我叫陆鸢。
他,魏枫,大云国的安王,皇帝的亲叔叔。
他亲自教导我,十年来,极其严格,有人说,安王要将我送给皇帝。
我自认我就是被魏枫利用的棋子。
直到那日,轻罗坊的头牌芳心死了,尸体飘在了红女河上。
她离开轻罗坊那日,着一身大红,脚上绣鞋上还串着金珠子。
她的包袱里,满是金银珠宝,足够她与那个带她离开的男人荣华富贵一辈子。
她却死了。
衣不蔽体,破破烂烂地死在河水里,岸上的人指指点点,河里的魂无处申冤。
柚香将事情报给我的时候,我正好刚刚将灵位做出来。
“出人出力出钱,把她好好安葬。”
柚香接过灵牌,点了点头。
她不会应声,她是个哑巴。
我吹了吹裙摆上沾着的木屑,与她说:
“找到那个男人,杀了他!”
柚香出去后,屏风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过了会儿,魏枫才慵懒地走出来,他头发还散着,却走过来环住我的腰,将我从地面上揽起来。
“一夜不合眼,在这冷冷的地面上,就为了做个灵位?”
魏枫将我带上榻,把我的手拉到他心口窝,低声心疼地说,“好冰的一双手,好无情的一个人!早知她会死,还放她走!”
“我替她收尸,还替她报仇!哪里无情?当初她非要跟那个男人走,哪怕给那个男人做妾也心甘情愿,我软的硬的都使了,她不顾十年姐妹情,骂我狼心狗肺,是谁无情?”
我的手顺势探到魏枫的腰,偷偷掐了他一把。
魏枫面上不显,却即刻倾身,拉过锦被裹紧了我。
“她是自尽,你为何还要杀了那男人!”
我冷笑一声,偷偷从被子里钻出一只手,轻轻撩了下魏枫的下巴。
“因为……”我仰着头,眼神里满是挑衅,“男人,都是狗呀!”
魏枫嘴角微扬,侧过脸去,不知做了个怎么样的表情,只是笑出了声。
他抓着被角的手,又加了三分力道,好似怕我像条泥鳅似的钻出去!
他对外头吩咐了一句:“都滚出去,谁也不许踏进院子半步!”
他再转过头的时候,我透过他的眸子,仿佛看到了一只隐忍多时的饿狼!
“本王昨夜特意过来陪你,你就在地上刻那个破灵牌,理都不理本王一眼!顾芷,接下来三天,你都别想离开这张床了!”
我却只是笑,笑得放肆。
因为我知道,魏枫没生气,他真正生气的时候,是一言不发的。
我十年前第一次逃跑的时候,他就是一言不发,将我关在他书房的暗室里,每日只通过小小的透气孔冷冷地盯着我。
我没死,不是因为他心软,纯粹因为我命硬。
如今,我不仅命硬,心更硬!
芳心下葬那日,我将她那负心汉一脚踹到芳心的棺材板上。
“不不不,不是我杀的!她是自尽的!她自己跳下去的!我没把她怎么样!”
我挥了下帕子。
埋了吧!下去,给芳心赎罪吧!
一抔抔土填进去,我从柚香手上血淋淋的包袱里,将金银首饰一样样地丢进土坑。
“她不嫌你穷,你却嫌她脏!怎么这钱,倒是实实在在地都抢走了呢!”
男人的哀嚎,求饶,掩饰不住他的心虚。
“风花雪月,最迷人心。芳心啊芳心,是他推你下去的,还是你自己跳下去的,都不重要。几句酸诗,就夺了你的心,多不值得!”
我回头,与轻罗坊的姑娘们笑了。
“你们慢慢看,看完了回去补个觉,各活各的!”
第627章
芳心死了,接下来,要捧谁?
“我。”
话音刚落,魏枫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眯着眼睛瞧我:“你给本王好好说话。”
我将剥好的橘子瓣儿放到魏枫嘴边,笑着说:“我要做花魁,我要在七夕游船会上,与皇帝偶遇,我能让皇帝对我一见钟情,我还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我怀里。如此,王爷您便可荣登大宝,坐享江山!”
我每说一句,魏枫的脸色就阴沉一分,他掐住我脖子的手,就松了一分。
他咬住橘子瓣儿,松开掐着我的手,倾身将我压在榻上。
他将橘子瓣儿送我到唇边,待我将它吃了,他才温柔地抚着我的侧脸。
“你说的那些,自有旁人去做,你,老老实实地呆在本王身边就好。”
我不解:“这不是王爷当初选中我的原因,而且,我也不想成为王爷府上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金丝雀。”
魏枫脸上的表情,复杂了起来。
有心疼,更多的是后悔。
“王爷为奴取名顾芷,实在是折辱了这名字本来的主人,王爷的一番深情,也不是给奴的。奴知道。奴是为了帮王爷给顾氏一族报仇而活着的!奴活着的意义,就是成为王爷刺向皇帝心口的一把刀。而奴是死是活,都不重要……”
“够了!闭嘴!”
魏枫真的捂住了我的嘴。
用他的唇。
剩下的半个橘子滚落到地上散落的衣片上,像个悄悄溜走的小偷。
夜半时,魏枫将烛火重新挑亮,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张纸。
他将纸塞进我手心,在我昏昏欲睡的脑袋边喃喃地说:“鸢儿,你,自由了。”
多年未有人唤我的闺名,我睁开眼,翻了个身,轻应了声:“不闹了,我真的闹不动了。”
可握紧的手,却出卖了我。
我知道,那是我爹与轻罗坊签的契书。
果然,男人爱你的时候,怎么会舍得,你一口一个“奴”字的折辱自己呢!
魏枫从身后揽住我,他安心的呼吸却叫我难以入眠。
每次魏枫唤我“顾芷”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他是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顾芷,是与魏枫有婚约的女子。
顾氏百年旺族,生死也不过是皇帝一念之间的事。
顾氏叛国,满门抄斩,而当时的魏枫,只是先帝最不受宠的皇子,连封地都是最偏远荒凉的。
那时候的他可不像现在这样,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手握重权。
“无诏不得入京”这一条,就让他连给自己心爱的女子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
魏枫用了十二年的时间,才爬到今天的位置。而十年前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然是个薄情寡义的家伙。
我及笄之后,魏枫将我留在他身边,每每他动情地唤我“芷儿”时,我的心就一次比一次深地坠入了深渊。
我觉得恶心。
而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翌日,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人说,安王疯了,翻遍皇城只为寻一个教坊舞姬。
那又怎样!
他活该!
七夕游船会,皇帝微服出访,在花船上,果然相中了轻罗坊的魁首,名唤月心。
不过,还得按规矩,价高者,方可与月心姑娘同游,共度良宵。
偏的,今晚,对面游船上,有一公子,与微服出巡的皇帝较真儿。
这公子,便是我乔装的。
我用手中折扇扣下随从打开的匣子,将里面的金子收回去。下一刻,脚下乘风,到了月心的花船。
随即折扇一盏,冲着对面的皇帝吆喝道:“论相貌,论功夫,论财力,请问对面的这位,您比得过吗?”
皇帝果然急了,登时点水而来,二话不说便与我动起手来。
果然是,年轻气盛!
打斗中,我总觉得背后凉嗖嗖的,斜睨了眼对面船上,果然,魏枫也跟着来了,他一直盯着我,我瞧他拳头握得紧紧的,估计是恨不得赶紧过来掐死我呢!
契书都给我了!再抓我,可没有理由了!
我轻笑,故意叫皇帝的手抓住我的发带,他那么一扯,我的长发便如瀑般垂下。
皇帝的眸子骤然亮了,他似乎忘了,他跳上这船上,是为了谁。
我却故作羞恼,趁着众人吃惊之际,飞身隐入了夜色。
我以为,足矣。
可不曾想,皇帝竟手脚麻利地跟了上来。
“姑娘!姑娘等我!”
皇帝在身后唤我。
我跑出人潮熙攘的河边,到了一角安静的亭子。
皇帝跟过来,冲我行了礼,递上了我的发带。
“冒犯了姑娘,姑娘莫怪罪。”
我心里暗叹,这刚及冠的少年和老谋深算的狐狸比起来,就是好骗呢!
我不接发带,还倒退了一步:
“谈不上冒犯,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纨绔子弟,故意要搅你们的局!”
皇帝挠挠头,他耳朵根红红的,倒是显得有点无辜的可爱。
“在下魏楚谦,不知姑娘芳名……”
他竟然告诉我真名?
我却冲他行了拱手礼:“在下陆鸢。”
魏楚谦哈哈地笑,连声说:“有趣!有趣!”
“魏公子当在下是男子便好,我出行在外习惯着男装。时候不早,告辞。”
话不多说,说多错多。
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
“站住!”
喝住我的,是魏枫的声音!
我停下步子,却没回头,只冲着身后摆摆手,即刻开溜!
“你!放肆!”
魏枫吼得破了音,“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听到皇帝喊着:“皇叔!别杀她!我好不容易交到一个朋友……”
吧啦吧啦……
早就听魏枫说过,皇帝是个话痨。
果不其然,挺招人烦。
我回了自己的府宅,这宅子其实两年前就买下了,魏枫在我身上花钱没有数,他也不知道,我这些年到底攒了多少小金库。
他的人被我半路就甩下了。
三个多月来,我一直躲在京城,安王府的人都找不到我,更不用说现在了。
我想,今晚,魏枫书房里的古董,都得遭殃!
光是想想,就觉得开心。
再遇魏楚谦,是在城外的校场。
是在我意料之外。
而且这次,他身边也没跟着魏枫。
看来是偷跑出来的?
第628章
那日我不过是手痒,去到校场跑马,顺便与人切磋武艺。
正打得起劲,就听到有人在台下连声高喊“好”!
我琢磨谁这么欠呢!
魏楚谦却跟着我出了校场,还要请我喝茶。
我上下打量了下他,反而起了戒心:“你家大人呢?”
“朕……我就是大人!”魏楚谦指着自己鼻子。
我冲他摆摆手,表示拒绝:“我家不缺好茶叶。”
魏楚谦却拉住了我的袖口:“你别走!我说了,你是我朋友!和朋友品茗赏花有何不可?”
我摇头,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小孩儿,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说话间,我就带着他扑倒在地,一支箭从我后背飞过去,差点就挂了彩!
魏楚谦还在吃惊,我指着他的鼻子痛骂:“蠢货!你不带侍卫就算了,防备心都没有?”
校场人多,趁乱我拉着傻皇帝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溜出去,躲进了巷子。
傻皇帝抹了把脸上的汗,冲我傻笑:“陆姑娘,不,陆公子,你非常擅长逃跑嘛!”
我扯了下嘴角苦笑,我这十年来,没干别的。
逃跑,我是专业的!
魏楚谦反手握住我的手腕,冲我呲牙笑:“你!你和我回宫!朕要封你,做御前侍卫!”
哈?
“啪!”
我一巴掌打在了傻皇帝脸上,把他接下来要唠叨出来的话都打了回去。
我捏住皇帝的下巴,冷哼一声:“你唱戏呢!还朕!还御前侍卫!脑子不好回家让你家大人好好治治!”
我甩开傻皇帝的手:“我会派人将你送到家,你家住哪儿?”
傻皇帝委屈地捂着自己的脸,眼泪不争气地堆满了眼眶。
“我家在……皇……皇宫!”
见我作势又要打,他立刻捂住自己的脸。
“我错了!错了!劳烦姑娘送我去……那个安王府!安王府!哈哈哈……”
我撇了下嘴角。
你知道这些杀手是谁派来的吗?
不正是你信任的好皇叔吗?
“嗯,也好。”
我转身要走,傻皇帝却又拉住了我。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报答你的!”
傻皇帝拍了拍胸膛:“说吧!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说完,他脸突然红了,又低下头小声添了句:“叫我以身相许,也可以。”
我不屑地将他推开。
“你要是这样!下次我就任由刺客,把你扎成刺猬!”
傻皇帝不依不饶:“那你想要什么?”
我嗤笑:“我要,你就会给?”
“你说吧!我听着!”
傻皇帝自信极了!
我搓了搓手指,没答他的话。
“回去吧!你家大人该着急了。”
太医院新招了一批医官,我正在其列。
再次见到魏枫,我刚刚从太皇太后宫中出来。
他的眼睛被太阳光刺得通红通红。怒意直冲他的发顶。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牙都要咬碎了。
“欺君是死罪!”
我耸耸肩,道:“陛下许我女扮男装,在宫中行走,为太皇太后、太后和各宫娘娘诊脉。”
皇帝这块护身符,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我瞧见魏枫的胸膛鼓了起来,又不知为何,他又把这口气硬憋了回去。
他走过我身边,压低了声音与我说:“给本王乖乖滚回来!”
我回怼:“王爷记性不好就吃点药治治!我已经不是你的奴了!”
魏枫每个字都在发狠:“你,给,本王,等着!”
等什么?
没一会儿,我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不好了!安王殿下晕倒了!”
宫里的嬷嬷岂会舍近求远?直接把还没走远的我给拉了回去。
床榻上,魏枫躺得笔直。
我的手才搭过去,魏枫就紧紧握住我的手腕儿,我抬头看他,他瞪着眼睛,好像要把我吃了!
“顾芷!你……”
“王爷,您唤错人了。小人陆鸢。”
魏枫愣住。
我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道:“小人给王爷诊脉,不然待会儿太皇太后问起来,小人怕编不圆。”
魏枫这才松开我,眼神比之前冷漠许多。
“你何时学的医术?和谁学的?本王怎么不知道?你怎么进的太医院?你这个庸医会治病吗?别到时候惹出祸来,还得求着本王来救你!”
我一边为他诊脉,一边慢条斯理地道:“我娘生前就是宫中的女医官,我自小耳濡目染。后来跟着王爷,虽然荒废了不少时间,可毕竟王爷不可能时时刻刻把我挂在裤腰带上。我及笄之后,你对我管束更宽松了些,我便有时间多看些书。我可是正儿八经考进来的,没有后门!”
魏枫眸子里陡然发了狠:“你竟骗了本王这么多年!”
我偷笑。
“王爷肝气郁结,还是不要发怒的好。”
我不慌不忙地掏出银针,要给魏枫针灸。
魏枫坐起来,拦下了我。
我便索性不治了。
“小人感谢王爷十年来的培养之恩,小人无缘成为王爷手中锋利的刀,也感恩王爷仁慈,还小人自由。王爷以后若身体不适,小人愿意效劳。至于其他的,还请王爷自重!”
我起身,却被魏枫直接拉了回去,他将我禁锢在怀里,他的呼吸扑在我脖子上,他阴涔涔地笑。
“本王给你的钱足够你富贵一辈子,你却偏要招惹皇帝进宫来。芷儿,本王教导了你十年,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本王一清二楚。”
我不挣脱,反而转身,一手搂住了魏枫的脖子,一手抚上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王爷,您这是,吃醋了?”
魏枫喉结上下动,他掐着我腰的手又要不老实。
“王爷这是几个月没开荤了?”
我勾住魏枫的下巴,低头贴近他的唇,却还保持一寸的距离。
“王爷,殿外太皇太后还等着小人禀告王爷病情呢!”
魏枫抬头,贴了下我的唇,声音喑哑:
“今晚,本王就端了你的老巢!”
魏枫手脚倒快,等我回府,陆府大门口已经站上了他的侍卫。
柚香就候在门口,见我回来,一个劲儿地冲我使眼色。
怎么才回来?王爷恼着呢!
“狗皮膏药!”
我没好气地抱怨道,进了花厅,就瞧见魏枫正坐在主位上摆弄着一个花瓶。
我进去,他也不抬头,状似漫不经心地说:“这个花瓶,之前本王库房里,好像有一只。本王记着,好像是孤品,怎么你还有一个?”
我讪笑着将花瓶接过,小心翼翼地放好。
“王爷的花瓶自然好好地摆在库房里,这个,是赝品。王爷的那个没盖儿,我这个,有盖儿。”
魏枫又指了指桌子,道:“金丝楠木的,那屏风,黄花梨的,我说陆太医,你这陆府,还真是寸土寸金呀!没少花钱布置吧!”
我扯了扯嘴角,恭维道:“嗯!多谢王爷这么多年的慷慨解囊!”
魏枫吐出口恶气:“本王花银子花心思,浪费了这么多感情,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我从药箱里取出药包,上面还附带了药方,放在魏枫面前。
“给王爷疏肝解郁的药,每日早晚各一副,连服半月,保王爷心情舒畅!白眼狼可不会惦记王爷。”
果然,只要稍微服个软,这狗东西神色立刻柔和下来。
“时候不早,王爷留下用膳吧!”
“嗯~”
魏枫答应的时候,还带着点奇怪的尾音。
魏枫起身,拉着我的手,带着茧的手摩挲着我的手心。
“你这地方甚好,本王以后,就住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