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胖妃:王爷盛宠小野猫》 第一章 嫁人了,相公是王爷 宽阔的街道被人们围的水泄不通,人群中不断传来恶意的窃窃私语。 嘲讽的声音越来越大,有孩子站在人群里大声嘲笑羞辱,声音甚至盖过了队伍前方的喜乐声传进了轿中人的耳朵。 “这就是丞相家的千金啊?” “那可不,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千斤!听说之前在校场把人家的凳子都坐塌了!” “镇南王也太惨了,娶了个这样的丑女人。” “有什么惨的,反正镇南王也看不见了,就算是天仙在他身边又有什么用。” 轿中端坐着的宋仁心将这些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使劲捏了捏自己腰上两三层的游泳圈,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 “穿越就算了,怎么还穿成了一个胖子啊!” 要知道穿越前她可是对自己身材控制极为严格的人,现在成了一个油腻的胖子,这让她怎么能忍! “可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宋仁心在轿子里低声哀嚎着,走在轿子旁边的陪嫁丫鬟听见了,不由得疑惑地拧了拧眉。 “小姐可是不舒服吗?” “无事。” 宋仁心生怕露出破绽,连忙清了清嗓子,轻声回道。 青桔,也就是方才那个问话的陪嫁丫鬟,见小姐似乎不愿多说,也就不再多问了。 说到底,这位“小姐”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宋仁心强自定了定神,见丫鬟不再追问,方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自己已经穿过来了,眼下最重要的应当是先摸清楚自己的处境,而不是一味的抱怨。 根据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原身是丞相府的庶女,因为出生的时候被批八字不好,克父克母,从小便被送到了郊外的庄子里。 至于为什么现在会被接回来,还如此大张旗鼓的举行婚礼,那还得从她那未见面的相公说起。 这次婚礼的另一个主角是大正王朝的战神镇南王楚金戈。 楚金戈天生神力,天赋异禀,十六岁便上战场杀敌,这些年为大正驱除鞑虏,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是大正史上最年轻的战神。 可惜在之前与匈奴的战役中,楚金戈被自己人背叛,误入了敌人的埋伏,等到被救出来时已经成为了一个目不能视,腿不能行的废人。 皇帝为了保住这个少年英才,不惜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全国挑选可以为镇南王冲喜的少女,只是镇南王八字特殊,最后居然只有丞相府的嫡女符合。 可是堂堂丞相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已然落魄、又不能人道的男人呢?所以这件苦差事就落到了从小就没人知道的庶女宋仁心身上。 偏偏那嫡女还是一个胖子,于是本来瘦弱的原身就被接回了宋家,每日的任务除了吃就是睡,甚至还被迫喝药催胖,目的就是为了在出嫁之前养到和嫡女一样的体型。 但是这嫡女也是个猪脑子,她一心爱恋这个镇南王,根本不介意他现在的残疾,本来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了,谁知道现在居然被一个冒牌货鸠占鹊巢。 眼看着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自己没机会赶走原身了,便抱着我得不到你也别想要的心思给原身喂了毒,杀了原身。 “养肥了就拉去杀?怎么这么像养猪呢?” 宋仁心扒拉着这些信息,忍不住吐槽,还没等她消化完这些信息,脑袋便磕到了轿子的窗框上,喉咙还有些反酸。 “我去这轿子也太晃了。” 宋仁心捂着被磕疼的脑袋,作为一个晕车的人,以前她还嫌弃汽车难受,现在才知道当时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也不知这桥子究竟晃了多久,刚堪堪停下就见眼前的轿帘被猛的掀开,戴着盖头的宋仁心只感觉眼前稍微明亮了些,有一双粗糙肥厚的大手伸到自己面前。 “请王妃下轿!” 是个老嬷嬷的声音,宋仁心赶紧压下自己恶心反胃的感觉,握住那只手,顺着那人的牵引慢慢的向前走着,刚刚站稳便感觉身体一轻,竟是被人背起来了。 宋仁心赶紧抓住那人的脖子,背着她的人走的飞快,盖头都快被掀开了,可怜宋仁心刚从轿子上下来,现在又被人这样对待,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 很快便到了目的地,盖头已经被吹的乱七八糟,宋仁心透过露出的一点缝隙瞧见一直背着自己的是个体型壮实的嬷嬷,此时嬷嬷的那张脸已经憋的通红。 真是辛苦嬷嬷了……宋仁心默默地在心里道。 “王妃快进去吧。” 眼前的朱红雕花木门徐徐打开,宋仁心也被一踉跄推了进去。嬷嬷力气果然很大,在背着宋仁心走了一路之后居然还能把她推得一趔趄。 宋仁心也不管什么忌讳,兀自掀了盖头,打量着所在的屋子,房间不大,一扇精致的屏风隔开了外间和里屋。 外间没有什么特别,却隐隐听得里屋有着浅浅的呼吸声。 宋仁心不由地心神一凛,向里屋走去,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男人,身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安静的合衣躺在绣着鸳鸯戏水的喜被里,想来这便是自己那便宜相公镇南王了。 男人戴着面具,胸腹部平稳的起伏着,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倒是没有见过未拜天地、便入洞房的新婚夫妇,宋仁心默默在心里调侃了两句,没想到自己不仅赶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穿越,还能再有这等奇遇。 不过说来也是,双目失明、双腿残疾的人,又如何能像正常人那样拜堂呢? 就在宋仁心准备进一步观察榻上男子时,原本安静如同墓穴的房门外却突然响起了喧哗声,似乎是有一个女子在尖声大喊,但又好像很快被人捂住了嘴,止了声。 宋仁心心思一沉,顿时屏住了自己的呼吸,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不敢有耽搁,索性屋里也没有旁人,宋仁心直接三下五除二拽掉了头千斤重的朱钗金簪,免得环环相扣、叮铃作响,暴露自己。 接着便身子一矮,沿着门缝向着声音处而去。 第二章 重拳出击 宋仁心没看到的是,自她出去的一瞬间,原本应该熟睡的榻上之人却猛地睁开了一双无神无光的双眸,淡漠嘶哑的声音低低响起。 “府中现下如何?” 闻言,一道黑影忽然现出,竟是一直藏匿在屋内的隐卫! “皆如王爷所料。” “呵,如此甚好。” 楚金戈冷笑一声,方又闭上了双眼,黑影再次隐入黑暗之中,一切归于平静,仿佛刚才的一番对话只是人的错觉…… 而此刻地宋仁心却是有苦说不出,看着眼前以怨毒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肥胖女人,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从体型来判断,没有疑问了,这个肯定就是痴心于镇南王的丞相府嫡女宋慧娴了。 本来自己一路虽然拖着笨重的身材,但好歹也是轻手轻脚的没有惊动任何人。正欲在一个拐角处潜下,但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却是出现了纰漏。 许是还没有适应自己现在的肥胖身材,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还是上一世的苗条身材,错误的估判了自己蹲下来后墙角能够遮住的身体,竟是生生露出了一截肥屁股! 宋慧娴被一只大力的手紧紧捂住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节,求生的本能让她四处搜寻着可能出现的活人来救她。 也不知是宋慧娴本就耳聪目明还是老天爷有意天降正义,宋仁心露出的那一截肥屁股竟是直直撞入了宋慧娴的眼帘,宋慧娴顿时呜呜大叫,抬起肥爪疯狂的指向那个大屁股。 下一秒猛然被揪出来的宋仁心一脸懵逼,便从墙角被“请”了出来。 没有被侍卫挟持,而是客客气气被请出来,看来是自己一身还未换下的嫁衣起了作用,叫这王府中的侍卫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唔娶你打野!猪然似你!” 我去你大爷!居然是你! 在看清了宋仁心一张赘肉横生的肥脸,宋慧娴本还有些惊恐的小胖脸顿时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挣扎的手舞足蹈,看那架势下一秒就要上来取了宋仁心的猪命。 但可惜被身后的侍卫压制的死死的。 宋仁心颇为同情的瞥了一眼拽着宋慧娴的小侍卫,只见他面色冷漠,却生生涨红了一张小脸。啧啧,年纪轻轻的居然就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哎”,宋仁心沉沉的叹出一口气,“这位大姐,本王妃应该并不识你。” 按照老丞相的计划,这个宋慧娴此刻应当是被好生关在闺房阁楼之中才对,怎会偷跑了出来,还一路摸到了镇南王府?难道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宋仁心顾不得细想,只能先佯装不识宋慧娴此人。 毕竟事已至此,无论原主是自愿还是被迫,都已然入局,而穿越来的自己也是身在局中。定不能让旁人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欺君之罪万万不能落到自己的头上。 宋慧娴早就因宋仁心身穿的大红嫁衣而恼红了双眼,这本应该穿在她的身上! 此刻更是被宋仁心所言激怒,奋力挣扎之下竟真让她挣脱了束缚,直直朝宋仁心扑去。 “胡言乱语!你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凭什么……啊!” 话未说完,宋仁心急急一个矮身躲过了宋慧娴的千斤压顶,却惹得宋慧娴扑了一个空,尖叫之下,轰然倒地。 平地溅起三尺灰尘。 宋仁心不敢迟疑,挥舞着自己的小胖手便重拳出击,一拳打在了宋慧娴的后颈处,只听得宋慧娴闷哼一声,都来不及反应,便晕了过去。 庭院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亲眼看着两个肉胖子贴身肉搏,明明体重不分伯仲,自家的胖王妃却险胜一筹,虽身肥却并不笨重,快速利落的出拳,一拳击倒了对方? 怎么感觉这王妃还有点强者的风范??? 宋仁心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王府的侍卫的脑袋上已经出现了许多大问号,一边艰难地稳住自己的身形站起来,一边沉声吩咐道。 “王爷与本王妃的大婚之日,不得有半分疏漏,这个女人捂了她的嘴巴,困住手脚,先关起来,等过了今日再审。” 宋仁心自知自己这个为了冲喜来的镇南王妃其实没有任何威慑力,但从镇南王的角度来看,也绝对不会希望看到大婚在今日被破坏,那么他们的目的便是共同的。 她此时开口吩咐,既是赌镇南王的这份绝对,也是赌自己眼下的地位。 果然,身边的侍卫在略作迟疑之后,终还是拱手应道,“是,王妃。” 等亲眼看着众侍卫捆住宋慧娴,扔进后院的柴房之后,宋仁心这才放下心,又拖着笨重绵软的身体挪回了……应该称婚房? 熟门熟路的入内,宋仁心先是去屏风后头卸了自己一身厚重的嫁衣,只着艳红的嫁衣薄纱内衬,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这才转回里屋。 一边揉捏着刚才猛锤宋慧娴的那只小胖手,一边溜溜达达找到了屋里摆着一面铜镜的梳妆台,慢慢拖着身子挪过去,力道敦实的“轰”一声坐下。 这么突如其来、令人羞耻的声音,宋仁心不由得红了一张胖脸。 幸好那镇南王睡得死死的,周围也没其他人在,要不然可真是丢死人了。 这肥必须减!刻不容缓! 宋仁心抬眼去看铜镜,想要仔细瞧瞧自己的这具身子长什么样子。毕竟前世今生,自己向来都是一个爱美貌的女人。 但可惜这铜镜虽打磨光滑,但到底是视物不清,模模糊糊的瞧着并不真切。 隐约看着,豆豆大的眼睛在一堆横肉中夹缝求生,左右两颊突出发达的苹果肌格外诱人,塌软的鼻梁,肥厚硕大的嘴唇…… 静默半响,宋仁心反手就将自己之前随手摘下的红盖头兜头盖在了铜镜之上。 不用看了,再看就要忍不住自杀了,反正就是很胖就对了。 歇了心思,宋仁心一时竟也不知道此刻自己该干些什么了,毕竟母胎单身到25岁的她,这结婚可还是第一遭,更别提这在古代结婚了。 要不,去看看自己的便宜相公? 毕竟这屋里也再无其他活物了。 第三章 你敢赌一把吗 床边轻薄的床帐不知何时被放了下来,是重重叠叠的艳红色,绣着交颈鸳鸯。 宋仁心轻着脚步来到床边,伸出一只手轻轻掀开了床一角,首先露出的是一只毫无血色的手,白的不真切,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当,看得出来主人是个极爱干净的。 再掀开一点,还是初见那张带着黑铁面具的脸,安安静静的躺着。 宋仁心动作一顿,不禁冒出了一个问号,这面具戴着难道不压脸吗? 但言归正穿,不知这镇南王长得如何? 天生神力的战场杀神,应当是张飞那般气壮如牛,亦或是红脸正气的关羽? 不过看着这躺着的瘦削小身板倒是不像。 宋仁心似乎受到了某种蛊惑,明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好奇心罢了,自己竟真的慢慢朝那张黑铁面具伸出了自己的手。 入手一片玄凉,是黑铁的温度。 下一秒,似乎轻松的有些难以置信,宋仁心只是微微用力,便一把拿起了那张慑人的黑铁面具,竟不是想象中的厚重,反而显得轻薄了些。 再垂眸看去,宋仁心猛地怔住了。 男子紧闭双眸安静的躺着,明明应当是摄人心魄的美艳,可你又偏偏觉得他有种大刀阔斧的磅礴之美。哪怕他此刻面色透着不健康的白,嘴唇微微干涩。 宋仁心心中百转千回,竟是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妥帖地描绘眼前之人的美,只能文嗖嗖的低念一句。 “格老子的,这也太特么帅了。” 话音刚落,便忽见那榻上之人猛地睁开双眼,尽管目不能视,那视线还是直直朝着宋仁心而去,原本安静交握着的双手猛地一展。 宋仁心心下一凛,几乎是下意识地躲过了危险了直觉,极为巧妙地躲过了一道擦着自己头皮而去的暗箭,灵活地简直不像一个胖子。 格老子的,亏着刚才自己还夸你帅,没想到是个蛇蝎小伙! 幸好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害怕被医闹,特意学过两年的格斗术,要不然可就要躺地上了。 “这位兄台!有事咱有商有量,切莫动手,动手伤身。” 心有余悸的宋仁心呵哧呵哧的小声喘着粗气,一边朝着楚金戈打出暂停的手势,也不管人家是不是能看见,颇有江湖豪气的开言道。 “兄台?” 楚金戈的舌头缓缓顶住下颚,似笑非笑的把玩着手中的暗箭,反问道。 “错了错了,是相公。” 宋仁心一脸讨巧。 依这镇南王方才露的这一手,他就绝对不像是传言中传的那般废物。也是,一方天骄又岂会损落的如此之快,自己现在还是赶紧抱住人家的大腿吧。 楚金戈借着周围的声响,打量着站在自己榻前的女子。明明方才闪避之势颇为灵活,似乎是学过专门的招数,此刻倒又颇为胆大地挪回了自己的榻前,倒是有点意思。 嘶哑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如一道惊雷炸响在宋仁心的耳边。 “本王知你是个冒牌货。” 宋仁心:??? 别人家的穿越者也都是这么快就掉马的吗! “呵。” 楚金戈似乎是突然厌了,不愿多言,直接抬起手打个手势,那道隐在黑暗处的隐卫立刻浮现在烛火之下,沉默着向宋仁心靠近。 格老子的这就要杀人灭口了? “难道镇南王你不想恢复视力、治好双腿了吗?” 短短几秒之内,就在隐逐出手的一瞬间,宋仁心突然冷静的开口道。 按照常理来说,骄傲如镇南王这般精彩艳绝的人物,绝不会任由外面的流言诋毁他至此。 但眼下的情况却的确如此,仔细品品颇有几分卧薪尝胆的意思。那么也就代表着镇南王可能在潜伏着等待什么,或许是治好他的契机,也或许是对他真正下黑手的敌人? 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恢复的机会。 而这个,也是她手里唯一能与之谈判的筹码。 楚金戈无神的双目重新阖上,对宋仁心的话置若罔闻,但捏着暗箭的手却是猛地加重了力道。 “我可以治好你。” 宋仁心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也没有故意去躲隐逐钳住自己的动作,双手被缚,脖间架起兵刃,但她的声音依然淡定从容,此言出口甚至带了三分胸有成竹的气势。 隐逐手下钳制的力量不由地也松了三分,自己也算是识人无数,此女如此笃定,难道真有治好王爷的锦囊妙计? 楚金戈闻言一顿,再度睁开无神的双眸,朝着宋仁心的方向看来。 从宋仁心的这个角度看去,他竟像是个易破碎的娃娃,突然令人心中一痛。 室内静默无声,宋仁心不由地清了清嗓子,声音却不自觉地温和了下来。 “镇南王,你敢赌一把吗?” 话音落下,屋里的其他两个人还没什么反应,倒是宋仁心自己吓了一跳。 格老子的,自己是不是温和过头了,一点都没有身为赌徒的气势了!一定是上辈子当医生当久了留下的后遗症,对着患者总是不自觉地放缓声调,可真是要命。 “本王凭什么信你。” 楚金戈语气淡漠,似乎讨论的不是关于他自己,而是无关紧要之人。 宋仁心听了却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还有回应,就说明镇南王的心中不是没有想法。 “凭你此时已无去路,也无退路。权势被夺,兵权架空,被信任之人背叛,身落残疾。这样的你,唯一能赌的便是自己了,不是吗?” “而我的医术,您自可先行检验一番。反正最终吃亏的,怎么也不是镇南王您。” 这番话半真半假,基本都是宋仁心从原身的记忆片段里坊间的流言中推断出来的。朝堂权谋,向来如此,势小的被人碾压成末,势大的遭人妒忌甚至陷害。 而此刻自己需要保命的筹码,像镇南王这样的人,都偏好同聪明的人合作,自己自然是说的越多,懂得越多,越有活下去的机会。 宋仁心语气一顿,再问。 “所以,镇南王,要赌吗?” 第四章 是不是有知觉了 半响,一道突兀的鼓掌声忽然响起,伴随的是楚金戈低沉的声音,夹杂着淡淡的愉悦感。 “有意思,好一番攻心为上的攻心计,本王赌了!” 楚金戈的话音落下,隐逐顿时松开了对宋仁心的钳制,鬼魅一般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宋仁心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也松弛了下来。这一松弛她立马感受到了自己脖颈和手腕上传来的刺痛,宋仁心不由得低呼了一声。 抬手一摸,自己的颈间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了血,再垂眸一看,手腕也是青紫一片。 我去,刚才那个隐卫居然是来真的! 岂不是方才自己只要一个不小心,就要丢了一条狗命,这手下一点没留情啊! 隐匿在暗处的隐逐却是暗自叫苦,自己可是松了手劲的,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养的又肥又嫩,可不能怪他和怪他的刀! 楚金戈虽然目不能视,但听力绝佳,宋仁心的一声低呼并没有逃出他的耳朵。 “隐逐,将御赐的金疮药取来。” 下一秒,窗边飞出去一道暗影。 宋仁心一惊,又惊这古代的轻功了得,又惊这镇南王原来这么有爱心一个人?客套的话刚要说出口,就被楚金戈打断。 “不知姑娘现在要如何证明自己的医术?” 宋仁心:哦这该死的突击考试…… “不知镇南王府上可有银针一套?若有银针,我便可为您施针,到时我的医术如何,镇南王一试便知。” “姑娘会针灸之术?” 这针灸之术颇难精通,便是放眼整个大正王朝怕也是找不出几个精通针灸之术的医者,如今自己面前这年纪尚轻的姑娘竟敢夸下如此海口? 楚金戈的嘴边不由地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宋仁心倒是对此毫无所觉,针灸可是她大学学的的老本行,可以说是胸有成竹,但面上还是谦虚两句,“没有没有,略通一二罢了。” 送回金疮药又被使唤去取银针的隐逐一回来,便听了宋仁心假意谦虚的这么一句,心里顿时激动了起来。 稳了稳了!据他所知,一般只有大师才会这么谦虚! 宋仁心被一脸冷漠杀意盯着自己的隐逐狠狠地吓了一跳,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接隐逐递过来的被包好的一套银针。 要是被宋仁心知道隐逐表面冷硬却内心沙雕的内心戏,一定要大骂一句,“死闷骚!” 可惜宋仁心不知道,她此刻只能默默咽了一口口水,给自己加油打气。 不成功便成死人!只要成功了,那自己就是堂堂镇南王的救命菩萨,到时候还怕什么吓人的隐卫,统统抓去养猪! “那么镇南王,还请脱下您的亵裤。” 宋仁心一本正经的上前,神态专业从容。 暗处的隐逐闻言,老脸悄悄地一红,这话听着好不正经的样子哦。 楚金戈也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但是既然自己信了这女子有些医术,便自当遵循医嘱,也没多想,直接直起身来凭感觉摸索着脱下了自己的亵裤。 都脱完了,楚金戈这才方觉不对,忙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关键部位。 她没看见吧? 宋仁心一直在俯首整理隐逐带来的银针,倒是没有注意到这发生的一切,等她直起腰看向床榻的时候,楚金戈两条笔直苍白略有些萎缩的腿便直接落入了她的眼帘。 若是这双腿没有残废的话,倒不失为一双好腿。 可惜了。 宋仁心上辈子算是半个腿控,见到爱物受损不由得暗暗惋惜,在床榻边坐定。 “那么镇南王,我便开始施针了。” “可。” 楚金戈自从受伤以来,这样的情形便已经历过千万遍,早已麻木。但此时面对的却是一个从未有过的女大夫,还有她未知的医术,心中还是难免有了丝紧张。 而宋仁心却是快速进入了状态,下意识慢慢屏住呼吸,她细细地从一套银针中挑选出不同的银针,用手去触摸确定穴位,再逐一熟练地将长短不一的银针插入不同的穴位上。 逐渐地,宋仁心的额头上边渗出了汗水。 如此强度的施针,本就是极为耗费精神的,加上这又是第一次为楚金戈施针,不仅关于楚金戈,更关于自己的身家性命,更是容不得半点闪失。 楚金戈的腿部没有知觉,自然也无法通过触觉感知到宋仁心在做什么,偏偏又目不能视,也听不到宋仁心的声音,竟是第一次在自己残废后感受到了些许焦灼。 她现在在做什么?是在施针吗? 可是自己的腿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知觉,就好像这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就在楚金戈思绪渐渐拉长时,一丝陌生又熟悉的灼烧感却是从腿部猛地烧起,直接燃到了他的心窝里。 这,这是错觉吗!? 他的腿早已废了,又怎么会感受到灼烧感?! 楚金戈一动不敢动,甚至脸上的表情都一时僵住,他害怕自己一动那腿部灼烧的感觉就会像自己的幻觉一样消失,他不敢。 虽然只有小小的一丝,但也是他的希望。 而宋仁心正轻捻着膝盖骨处扎着的一根银针,银针已然没入了大半,瞧了半响见楚金戈面色一如之前的冷漠,似是似乎没有感受到变化的样子。 难道自己误估了他的腿疾? 看来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啊。 这样想着,宋仁心抬起左手随意擦了擦额角的汗,右手捻着针的劲猛地加大,银针一下子没入皮肉,只剩了一个头还露在外面,被宋仁心轻捻着转动着。 楚金戈终于忍不住,痛苦又畅快的闷哼了一声,声音低沉性感。 哦日,这该死的低音炮。 原来一本正经的替人医治的宋医生,突然小脸,哦不大脸一红,有些娇羞。 “本王的腿……” “是不是有知觉了……” 楚金戈的声音顿时将宋仁心有些跑偏的思绪拉回头,宋仁心放缓了手中的动作,侧头习惯性地想要和病人对视,询问感觉。 却一下子对上了楚金戈无神的双目,要说出口的话也是一顿。 第五章 没有把握 “是,有灼烧感。” 楚金戈感受着腿部久违的感觉,没有察觉到宋仁心的异常,倒是语气一时也散去些许冷意,愉悦了不少。 宋仁心闻言松了一口气,若是这样的话那这腿疾自己便有八成把握可医。 只是较为普通些的腿部神经萎缩,通过药物治疗和针灸为辅,用不了半年便可恢复,只是后续的复健可能会有些痛苦。 “本王的腿,姑娘有几成把握。”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楚金戈此番对宋仁心的医术已经相信了七成,立刻开口问道。 “半年时间,八成把握。” 宋仁心也不瞒,只有亮出真正的底牌,自己才会有足够的利用价值,那么暂且镇南王就不会动自己的性命,自己在这段时间内就足够安全。 “好,好,好!” 楚金戈连叹了三声,就连一向冷漠寡情的他面上也是露出了喜意。 本以为自己要做一辈子躺在床上的废人,这对于曾经金戈铁马的他来说无异于惨死的折磨,但现在却又有了重新活过来的希望,自己又怎能不高兴? 暗处的隐逐也是忍不住一喜,皇帝老儿这次终于办对了事,送来的这个冲喜的媳妇儿还真是个送喜的! 忽然触及到自己入目一片黑暗,楚金戈心头的喜悦顿时淡去了三分,心中低落之时却又忍不住开口。 “那本王的眼睛……” 如果这女人有把握能治好自己的双腿,那么是不是也代表着可以治好自己的眼睛? 人总是贪心的,有了一就想要二,有了二还有三,他自己自然也不能免俗。 宋仁心一愣,方才自己其实也悄悄瞧了,眼球眼仁俱全,说明其失明并不是外伤导致。 这就代表想要治好这镇南王的眼睛虽然有些难度,但也并不是不可为,自己之前跟着导师后面研究过类似的病例,虽不尽相同,但到底还是有些把握。 但,自己有必要一次性暴露这么多底牌吗? “或许有些难度,我暂时还没有什么把握,还要等具体检查后才能确定。” 宋仁心语气遗憾,少了方才的胸有成竹。 楚金戈闻言,不由地有些失望起来,微微闭上了无光的双眼。心中低叹到底还是自己太贪心了些。 宋仁心见此倒是有些自责了起来,为医者应以悬壶济世为己任,救治病人尽职尽责。 在现代时自己谈不上鞠躬尽瘁,但也没亏待了哪个病人。没想到到了这古代自己倒是为了自己个人的安危利益,骗起人来了。 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不过嘛,倒也是人之常情! 宋仁心很快便宽慰了自己,立刻释怀,慢条斯理地俯身去拔被自己扎的像个刺猬一样的楚金戈腿上的银针。 “如此施针,每日早中晚需各一次,另还需药草为辅,回头我会把药方写出来。” 宋仁心一边拔,一边说。幸好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因为兴趣还辅修了中医的课程,自己也算是中西医相结合的佼佼者,要不然有朝一日穿越了还不得两眼一抹黑。 “可。” 楚金戈恢复了那副惜字如金的高贵冷艳模样,薄唇微张,吐出一个字。 宋仁心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你当是青蛙吐泡泡啊,人家青蛙好歹一口气能吐好几个泡泡。 收拾完了银针,再看精躺着的楚金戈,宋仁心是腰板也挺直了,说话也不抖了,开口直接问,半分不见一刻钟之间的装乖讨巧。 “那么镇南王,我今天晚上住哪儿?” 没办法,咱现在就是这么拽。 楚金戈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宋仁心态度的转变,嘴角不由地染了笑意,反问。 “宋仁心?” 宋仁心一愣,自己还暗说这镇南王一口一个姑娘的叫的文嗖嗖的,应当是不知晓自己的名字的,倒是没想到他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还在装傻,也是巧了这原身的名字也同自己一样。 “嗯。” 宋仁心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等这楚金戈这个没放完的屁。 “今夜你我夫妻二人大婚,理当共处一室。” 不知怎么的,一听到宋仁心此刻略有些不耐烦的态度,楚金戈并未觉得有多厌烦,倒是起了捉弄的心思,故意开口道。 谁知宋仁心并不接茬,一听人镇南王这意思大概就是得凑合一晚上了。 宋仁心表示自己都能理解,都能理解,好歹是皇帝亲自赐婚,既然这人收下了,自然也得做做面上工作,新婚当晚自然是得假装睡一块儿了。 宋仁心也不矫情,直接翻了翻角落的衣柜,从里面扯出来一床新的被子,垫吧垫吧便在地上躺下了。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被青桔伺候着洗漱的宋仁心睡了一晚上的硬地板,腰酸的厉害。脑子更是迷迷瞪瞪的,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王妃可是有什么心事?” 青桔手巧地为宋仁心挽了一个妇人鬓,见宋仁心眉头不展,忍不住开口询问。 青桔并不是丞相府的家生子,只是丞相府随意从外找来的丫鬟,她自然也不知宋仁心其实是个冒牌货,对于这个王妃,她是真心当成主子来对待的。 宋仁心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她能有什么烦心事,再烦心也就不过是自己这代嫁的欺君之罪有朝一日会被人顶出来…… 等一下,代嫁! 昨天晚上自己让人关住的宋慧娴! 宋仁心猛地一惊,下意识就要起身出门,却在起身的时候动作一顿。 这里是镇南王府,既然楚金戈现在要倚着自己去治好他的腿,两个人也就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这宋慧娴的事总不能让她一个人来操心了吧? 眼底狡黠的目光一闪而过,宋仁心勾唇一笑,伸手挥退了还欲为自己上妆的青桔,自己起身入了内室。 “王爷?” 宋仁心在床榻前站定,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楚金戈正半倚着床榻假寐,紧闭的睫羽微微颤了颤,薄唇微启,嗓音略显干哑。 “何事?” 宋仁心一愣,身为医生的职业病忍不住犯了,一边转身去倒水,一边关心地问。 “是不是渴了?” 第六章 用完就丢 楚金戈的神情一僵,正欲开口拒绝。 下一秒,一杯温热的茶盏便递到了他的唇角边,袭来了一股水润的气息。 宋仁心端了那么一会儿,手都要酸了,眼瞅着这王爷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都不知道伸手来接,刚才的关心顿时荡然无存。 “看来王爷不渴,我倒是有些渴了。” 话音落下,宋仁心便毫不犹豫地收回手,送到自己的嘴边一口饮下,润了润喉咙。 嗓子还哑着的楚金戈:??? “说回正事,既然王爷知道我是个冒牌货,那王爷肯定也知晓那个丞相府的真前千金宋慧娴吧?” 宋仁心将茶盏送回桌上,自己顺势扒拉着凳子坐下,直接切入正题。 楚金戈不知为何感觉自己有些气短,薄唇紧紧地抿住,竟然觉得自己口渴的厉害? 宋仁心停了停,又没听见这王爷吱声,不由得腹诽这王爷没有礼貌。也不关心楚金戈到底回不回答自己了,直接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也不绕弯子了,直说了。昨天我发现那宋慧娴居然闹来了王府,并且我注意看了,她的身边无一随从奴仆。” “按道理她应该被关在丞相府中才对,想她一个女子应当没有这份本事独自逃出丞相府,更何谈一个人摸到王府的院子里来?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 “要是无人在暗中相助,恐怕王爷也不会信吧?” 宋仁心的语气越发的严肃,视线也是直直地落在了楚金戈的黑铁面具上。 若真是有人暗中相助,那么他的目的就昭然若是,即破坏这场皇帝亲赐的婚礼,为丞相府和镇南王府扣上欺君大罪的名号! 楚金戈黑铁面具下的神情却是丝毫不见惊慌,嘴角甚至勾起了玩味的笑。 昨夜他在听到下属汇报宋仁心将宋慧娴关了起来的消息,本以为她只是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倒是没有想到她竟是如此敏锐,都想到了这一层。 “哦?” 楚金戈佯装不知,故意反问道。 宋仁心微微一顿,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楚金戈的反应未免太冷淡了些,不过话说回来他好像一直是这幅冷冰冰的样子,便也没有多想,继续道。 “没错,不过昨天我见院里的侍卫暂时控制住了宋慧娴,便让他们将宋慧娴关进后院废弃的柴房中了。但若是被宋镇安发现他的宝贝女儿不见了,怕也是不可。” 宋镇安便是那个将原身推进火坑的当朝丞相。 “此事本王会处理,你只需要好好医治本王的腿疾便可。” 楚金戈听出了宋仁心的话外之音,不外乎是让他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那宋慧娴全头全尾的送回丞相府罢了,便也不再多言,随口应下。 反正人嘛,昨夜便已经神不知鬼不觉送回丞相府了。 怕是今早那宋镇安醒了都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一趟了,还来的是他镇南王府。 若是宋镇安知道的话,那表情一定很有意思吧。 不过可惜了,若是昨日没有出现宋仁心这个变数的话,怕是没有几日宋镇安欺君之罪的罪名便可以顺利扣上他的脑袋,宋家倾覆,不过朝夕之间。 宋仁心并不知这其中波折,得了楚金戈一句准话便也放了心。 她既然抱了楚金戈这只大腿,那么不用白不用,自己人微言轻的,说不定还会把事给办砸了,干脆把大腿推到前面承受一切风雨好了。 “那便有劳王爷了。” 宋仁心虚情假意地又拜托了一声,便一转身,拍拍屁股走人了。 楚金戈:…… 忽然感觉自己被用完就丢了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富丽堂皇的丞相府中。 宋慧娴一早上悠悠醒来,便发现自己居然有躺在了自己闺房内的黄木大床上,后颈却是隐隐作痛,恍惚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宋慧娴只觉得自己被满腔的怒火烧的几要喷火,当即将床前的一应古董花瓶扫落在地。 随着“啪”的脆响,房内还传出了宋慧娴歇斯底里的声音。 “气死本小姐了!气死本小姐了!那个冒牌货,那个冒牌货居然敢这么对本小姐!” 门外守着的众暗卫们皆是身形一抖,本以为这大小姐安分了一晚上许是终于看懂了丞相大人的苦心,没想到这一大早醒过来又闹开了。 正巧这时宋镇安携着夫人安淑艳前来看一看他们的宝贝女儿,还没有走近,便听到了宋慧娴的咒骂声。 宋镇安如今不过四十,正是而立之年,更是朝中闻名的儒相,长得自然是温润亲和,颇有一股读书人的书卷子气。 饶是这样的儒生,听到自己的女儿如此歇斯底里,眉头也是不由地狠狠一皱。 安淑艳目光中快速闪过一丝无奈,面上却是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作势便要抬手去擦眼角落下的泪。 “哎,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我可怜的娴儿。” 安淑艳虽已过三十,但白皙精致的面庞上却丝毫不见一条皱纹,皮肤精致,犹如二十多岁的黄花大闺女,足以看得出来平时的保养有多用心。 此时美人垂泪,不仅不见矫揉造作之姿,倒是哀兮悲兮,使人垂怜,忍不住要柔了嗓子轻声安慰。 本还欲发火的宋镇安见状,怒火被顿时被浇灭了大半,也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你这个当母亲的,多开导开导她,一个废了的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妾身都省得的,也是幸好娴儿有一个疼她的父亲,否则……” 安淑艳抬起镶着金丝边的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掩住了她嘴角不屑的冷笑,面上却还是语气深情,似乎还要落泪。 宋镇安此人表面儒雅,其实却颇为自负,他最喜的就是身边女子温柔小意、以他为天的样子。这一点,安淑艳从来都知道。 也正是因为她拿捏住了这一点,才能在这丞相府中稳住夫人之位的同时还能受到宋镇安的宠爱。 第七章 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下子宋镇安是连心头最后的那点火气都不剩,只剩下了满腔的无奈和父孺之情,携着安淑艳的手推开了宋慧娴闺房的门。 “娴儿,不要再胡闹了好吗?” 正欲起身去砸梳妆台上的物件的宋慧娴忽的听见爹爹的声音,手下一顿,因为昨日偷溜出去的事有些心虚,也不知那女人有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昨日,爹爹他没有发现吧? “娴儿,爹爹娘亲都是为了你好啊。” 安淑艳也是有些恼了自己这女儿,死去活来地爱上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不说,还因为这楚金戈说什么要和他们断绝关系的话来,着实让人寒心。 本是在宋镇安面前做做样子教育宋慧娴的话,也是不由地多了分真情实感。 宋慧娴下意识转身看着二人,二人面上关心担忧自己的申请和之前一致,似乎并没有什么怒意,难道是没有发现什么? 但未了保险起见,宋慧娴还是开口试探地问。 “爹爹,娘……娴儿胡闹什么了啊。” 宋镇安本来消散的怒火却是一下子被宋慧娴的这句话点燃,“咻”的一下窜了天。 “你胡闹什么了?你说说你自己胡闹什么了!” 宋慧娴的心一紧,一口气顿时提到了嗓子口。 爹爹他都知道了!? “成天在这里发脾气摔东西,哪里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为了一个废人,就胆敢和自己的父亲母亲叫板!我看你不是在胡闹,你就是在寻死!” 宋镇安显然也是动了真格,在昨日之前害怕这个宝贝女儿寻事胡闹,一直好言好语地相劝,如今那宋仁心也嫁出去了,一切尘埃落定,自然要好好骂醒这个不长脑子的女儿! 宋慧娴被骂,不仅不恼,一颗紧紧揪起的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看来爹爹还不知道,否则肯定要打断自己的腿了。 “哎呀老爷,消消气消消气,娴儿她一定知错了对不对?娴儿!” 安淑艳一见宋镇安又动了真怒,连忙出口就要做和事佬。宋慧娴被娘亲叫到,就算心中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开口叫了声,语气生硬。 “爹爹……” 而宋慧娴一开口,宋镇安便下意识地认为她是还想狡辩,当即冷声叱了回去。 “若是你还没有想通,那就不要再叫我爹爹!我告诉你,宋仁心已经嫁过去了,那不管怎么样,她就是镇南王府的王妃,这件事不可能再改变了!” “你!就给我在这里好好呆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去!” 宋镇安气的满脸通红,拂袖就欲离开,转身时余光看到了一地的陶瓷玉器的碎片,眸中的怒火更甚,张口便道。 “来人,把小姐房中的所有玉器瓷器给我搬出去!我倒要看看,她还想砸什么!” 说完,看都不看房内的宋慧娴一眼,抬脚离开。 安淑艳看着怒气冲冲的宋镇安,忍不住又是叹气,“哎,娴儿,你就多听听爹爹和娘的话好吗?爹爹和娘终归是不会害你的。” “可我喜欢他啊!就是喜欢!” 宋慧娴这些日子以来,最讨厌他们用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不会害你的话来绑架自己,一听安淑艳又想啰嗦,登时梗着脖子大叫道。 “你,哎。” 安淑艳知晓多说无益,索性也转身离去。 宋慧娴看着离开的爹爹和娘亲,心中充满了怨恨,自己喜欢一个人难道就有错了吗? 不,她没有错,错的是那个宋仁心! 如果没有宋仁心,说不定爹爹他找不出办法便让自己嫁了去,等爹爹知晓了金戈哥哥的好,自然便会同意了二人的婚事,自己也获得了一直以来追求的爱情,这一切都是完美的。 是宋仁心,是宋仁心的出现破坏了这一切! 宋慧娴的眼中猛地燃起了执拗的光芒,充满了扭曲的恨意。 “宋,仁,心,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镇南王府中,正端坐着撰写药方的宋仁心突然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鼻子痒的不行。 “俗话说,一个喷嚏是有人在想你,两个喷嚏是有人在骂你,可我这不是刚来嘛,怎么就被人恨上了。” 宋仁心随手揉了揉发痒的鼻尖,忍不住碎碎念道。 “王妃?” 守在一旁的青桔一时没有听清宋仁心在嘟囔些什么,忍不住问。 “啊没事没事,不过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别叫我王妃,叫我仁心,要么姑娘也成啊。” 宋仁心颇不熟练地写着软趴趴的毛笔字,一边回应道。 她已经观察过了,这个青桔颇为单纯,说简单点就是极为好骗,而且对自己的话言听计从,是个好苗子,暂时还可以信任。 青桔一听自家王妃又在说这等忽略尊卑的话,面上顿显纠结惶恐。 “王妃,这着实不妥。” 说完,还要下跪行礼。 宋仁心哪里敢让她跪,这可是要折寿的好不好?连忙伸手去扶。 “好吧好吧,那你我各退一步,我准你喊我王妃,你也不可再随意下跪,如何?” 宋仁心也知这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也不是自己一时半会就能够改变的,只能先从最简单的地方入手,好歹让自己这个现代灵魂自在些。 青桔一愣,抬头看见宋仁心眼底的坚持,只得勉强应下。 “行了行了,这药方我也写好了,你拿去送给王爷吧,让他派人取药回来。” 宋仁心见青桔应了,也不再纠结,抽出桌面上自己写好的两张药方,甩了甩上面已干的墨迹,确认无误后,交给了青桔。 为什么是两张? 有一张是自然楚金戈治疗腿疾的药方,至于另外一张便是她自己的了。 俗话说的话,这减肥不能光靠锻炼,更应该以健康的膳食作为辅助。更何况这原身还是被恶意催肥的,无论是身材还是脾胃都需要好好调养,便需要些做些药膳来。 这个也是她事先和楚金戈谈妥的条件之一,反正看着这镇南王府低调奢华的装修和布景,也不差这两个小钱,就权当收取诊金啦。 第八章 一米八的气场 婚后的生活总是枯燥无味的,宋仁心每天不是在给楚金戈施针,就是在给楚金戈煎药的路上,两点一线,来回往复。 只有趁着间隙的时间,才能为自己做两顿美美的药膳,顺便跑个步锻个炼什么的。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她成功搬出了楚金戈的内室,拥有了一间自己的房间。 虽然也只是在楚金戈的大大的房间隔壁的一个不太大的房间,但好歹是个私密空间,也终于不用睡地板而腰酸背痛的不是? 三日眨眼过去,古代习俗中回门的那一天到了。 天还蒙蒙亮,宋仁心便被青桔“温柔”地从床上请了起来,被迫洗漱刷牙,端坐在了梳妆台前,开始梳妆打扮。 “王妃,这都是昨日您交代奴婢的,千万要将您打扮的美美的回门。” 青桔一边用木梳沾了香气袭人的梳头水去梳宋仁心齐腰的长发,一边轻声道。 宋仁心已经清醒了不少,一听青桔这话,眉心不由地一皱。 这话是她交代的不错,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经过这两日的相处,青桔对自己的态度越发的熟稔自然,说好的古代尊卑贵贱观念深值于心的呢? 宋仁心觉得自己还是太古板,有些跟不上古代人的转变。 “是是是,都是我吩咐的。” 宋仁心随意敷衍了两句,便开始对着铜镜认真指导青桔为自己化妆。 这三日回门之日,腿脚不便的楚金戈自然不会陪她回去,但就算如此,她也要好好地打扮一番,回去狠狠地打脸那些推原身入火坑的人,告诉他们老娘过的好着呢! 当然,最主要的还有一个原因,那丞相府中还有一个不受宠却无比疼爱原身的娘。 既然自己穿越到了这原身的身上,若无亲友也就罢了,但既然尚有亲人,自己自然也要尽到一份做子女的责任。 旭日东升,阳光洒满大地,宋仁心也终于梳妆打扮结束,坐上了昨日特地去楚金戈那里取来的低调奢华上档次的大桥,慢慢悠悠地往丞相府而去。 而丞相府的众人此刻也都是不情不愿地等在了丞相府的大门口,毕竟名义上宋仁心还是皇帝亲自赐婚、他们丞相府嫁出去的嫡女,这面子上的工作还是不能少。 “王爷,这镇南王妃怎么还没有到啊~” 这日头渐大,通往镇南王府的那条路上除了行人就是来往的商贩,根本不见镇南王府的桥子,反倒是他们一众人等成了众百姓眼里的笑话。 香娘第一个受不住了,当即扭着小腰挤到了宋镇安的面前,嗲声问道。 扑鼻的胭脂味袭来,原本端站在宋镇安身边的安淑艳不由地眉头一皱,眼里划过厌恶。 宋镇安却是很吃香娘这一套,看取名就可以看得出来,宋镇安独好香娘这一身的体香,故名香娘。一见香娘软着声音来了,当即低声安慰道。 “快了快了,香娘莫急。” “老爷。” 眼看着丞相府前人来人往,下一秒堂堂丞相宠妻灭妾的谣言就要传出去了,安淑艳不动声色地上前挤开了香娘,又站回了宋镇安的身边,低声提醒道。 宋镇安回神,也是意会到这里不是卿卿我我的地方,低声呵退了香娘,面上恢复了那副和安淑艳琴瑟和鸣的恩爱模样。 香娘争宠失败,恨恨地瞪了一眼面上端庄大方的安淑艳,退回了原位。 就在这时,一顶红橡木造就的软桥由远及近,稳稳地停在了丞相府的大门前。 这是谁家的贵人? 宋镇安和安淑艳均是一愣,等看清了软桥上镶金嵌玉的镇南王府的标志时,面色一沉,这里面不会坐着的是宋仁心吧? 下一秒,一双雪白的青葱玉指掀开软桥的绣花暗纹的帘子,一直跟在桥旁的青桔连忙上前去扶,还不忘出声提醒道。 “王妃,小心些。” 一双精巧的绣花鞋探了出来,鞋面上俱是镶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闪闪发光。再往上,金丝镶边的罗带裙边露了出来,裙面上还绣着半开的莲花,雍容大气。 只见那青葱玉指搭上了婢女的双手,随后,女子的整个身子也探了出来,深青色的对襟比甲,外罩浅色短衫,脚步微动间如浮云流动,轻薄如纱。 一头乌黑的秀发被梳作了妇人鬓,前后玉石珠花二朵,花蕊八,翠叶三六,更点缀以珠翠花鬓,一只镶着红宝石的金步摇微微晃动。 女子在丞相府门前站定,慢慢抬起脸来,正是宋仁心。 府前的众人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宋仁心,皆是有些僵硬怔然,眼前这个富贵逼人的女子当真还是那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宋仁心的锐利的目光扫过门前目光呆滞的众人,却独独没有看见记忆中的娘,嘴角不由地紧紧抿住。 而丞相府众人的反应可以说是在宋仁心的意料之中,毕竟为了这一身的装扮,自己可是舍弃了一天的锻炼时间,窝在房间里钻研。 自己穿越来不过短短三日,这一身的肥膘定然是减不下去的,而能压的住这一身肥膘的恐怕也只有走富贵路线了。 就这样,宋仁心不仅将一身肥膘转化为了富贵的象征,更是硬生生靠着自己的气势,撑出了一米八的气场。 “父亲,母亲。” 宋仁心嘴角挂起得体的微笑,盈盈走到宋镇安和安淑艳的面前,礼数丝毫挑不出错。 “哎呦,这丞相府的嫡女原是这般有气度的女子啊,这谣言都是在骗人呐!” “对啊对啊,虽说是胖了些,但是多有富态啊。” “谁说不是呢,而且富态的生儿子,比那些瘦竹竿一样的好多了。” 远远围观在丞相府门前的老百姓们见状,纷纷忍不住议论了起来,似乎都在为宋仁心以前的谣传鸣不平。 宋镇安一听,心里一沉,这脸他们丞相府可丢不起!面上一转,摆出了一副慈父的模样,朗声道。 “我们的仁心回来了,快些进门吧,你母亲都已经念叨你好几天了。” 安淑艳也是连忙跟上,亲昵地去牵宋仁心的心,一边将人往府内带,一边柔声道。 “不知仁心这几日过的如何?也不知道捎个口音回来,可叫娘好等。” 第九章 回门省亲 宋仁心拍了拍腰间玉佩,借机躲开安淑艳的手,笑意盈盈,娇嗔道:“我在王府也可想娘了呢,本想抽空传个口信回来,都怪王爷每日陪着我,缠得我都忘了,女儿该罚。” 此言一出,众人感叹,镇南王与王妃的感情可真好啊。 浸淫宅斗多年的安淑艳哪里不知宋仁心这是在炫耀王爷宠她?心中冷哼,一个残废的病秧子罢了,能宠你几日?这便得意忘形起来了?真是上不得台面,和她那从乡下来的娘一模一样。 安淑艳读懂她话中意思,手又落了个空,刚想发作,想到如今还在门口,有许多人看着,手便拐了个弯,去搀她的胳膊,手用力,在她肥嘟嘟的肉上狠狠捏了一把,面上却带着柔柔的笑意,“你与王爷感情和睦是好事,有什么罚不罚的。” 这一下掐的可不轻,宋仁心惊呼出声,委屈道:“娘果然是生气了,不然怎么会掐我呢。” 她当然能忍住,可她为什么要忍? 似乎意识到什么,她压低声音,却也比平常的音量要高一些,能让众人听个影绰,“娘你不能这样了,要是又青紫了,女儿不好和王爷交代呢。” 众人一惊,纷纷议论了起来。 “我性子算是暴,可这么多年,都没动过我家闺女一根手指头,这闺女都嫁人了,还说掐就掐,好狠的心。” “你听见没,这王妃说又青紫了,可见以前掐的不少,对自己亲生女儿都这样,也不知道庶女要受多少嗟磨呢。” “我说这夫人面相看着就不像是个善心的,你们还不信。” 安淑艳将这些言论听得清清楚楚,笑容一僵,她这么多年来维持的好名声,被这死丫头三言两语败了个干净,她扬高声音,讪讪笑道:“娘许久没见你,太高兴了,下手便没了个轻重,不过仁心你这皮肤也太娇嫩了,我这轻轻按一下便是个印子。” 宋仁心委屈巴巴,“娘说得都对。”可怎么看,都像是违心之言。 眼看众人又要议论起来,宋镇安面色一沉,“女孩子家家的皮肤娇嫩是好事,好了,外头太阳大了,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安淑艳忙道:“是,皮肤晒黑了反倒不美了,仁心最爱吃荔枝了,府中都给你留着呢。”说着,便拉着宋仁心往府中走。 相府大门重重合上,隔去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到了堂屋,将门一关,里面全是知道内情的人,安淑艳便嫌恶地抽回了手,还拿出帕子擦了擦,可谓是将嫌弃二字都写在了脑门上。 “宋仁心,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编排我!今日你敢编排我,明日便敢编排相爷,编排整个丞相府!” 宋仁心嘤嘤道:“娘说得这是什么话?我编排相府对我有什么好处?” 语气像极了迎风舒展的小白莲,说完,自己都被恶心了一下。 安淑艳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人,眼睛微眯,厉声呵斥道:“你不是宋仁心,你到底是谁?” 宋仁心和她那个娘一样,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软包子,连骂人都不敢高声,何时这样能说会道了? 宋仁心心尖一跳。她这是什么顶尖倒霉蛋?好端端穿了就算了,穿了后还谁都能看出来她不是原主?这和小说里写的可不一样。 面上是全然的平静,她弯着眼笑了笑,白白胖胖,煞是讨喜,“你这话说的,我不是宋仁心,我是谁?我要不是宋仁心,你也不能好端端站在这掐我啊。” 安淑艳意识到什么,脸红了又青,怒道:“前些日子,你都是装的?” 宋仁心耸了耸肩,将问题抛了回去,“你说呢?” 这个时候,不需要她说什么,她们自己脑补,就会想出一场大戏。 安淑艳捂着胸口,“好一个宋仁心,妁娘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她当初便是看中妁娘性子软,没有主见,宋仁心性情温和,虽比妁娘刚硬一些,却也十分好欺,好把握在手中。 原来这不是绵羊,是头批了皮的狼。 宋仁心笑眯眯道:“那我先暂且替我娘收下你的夸奖。” 宋镇安眼皮一跳,感觉有些事情跳出了自己的掌握之中,他冷声道:“宋仁心!” 宋仁心脆生生应道:“爹,我在呢,有话您说。”一副乖巧好女儿的无辜模样。 宋镇安在朝多年,从没遇到过这样没皮没脸的,性情暴露了,还这样泰然大方。他沉声问:“你到底有何目的?”如果这个女儿是有心之人送来的,那么……宋镇安眼神幽暗,可别怪他心狠手辣。 这问题,宋仁心早已想到。 她没打算多伪装成原主的性子,原主性子柔顺,她装成那样得憋屈死。她心中也是有成算的,这些人都对原主不甚熟悉,不会发现她的异常,从原主记忆中看,妁娘又是个十分好骗的,她编个理由,说几件只有妁娘和原主知道的小事,便可自证。 她眼珠转了转,道:“父亲以为女儿是为什么?若不是为了王爷,我怎么敢犯这样杀头的大罪?女儿倾慕王爷许久了。” “三年前,我险些遭到毒手,王爷路过救了我一次,若不是他,我早就投湖了。这两年,我心心念念的可都是王爷啊。”说着,宋仁心掩面而泣。 原主之前长相秀美,相府又早早忘了还有这么个主子,庄子里有个没娶妻的男人,喝酒后,差点强迫了原主。原主也不是一味顺从的,顺手拿了农具砸了男人,男人满脸是血,昏倒在地,生死不知。原主担忧祸及自己,假称是路过的好心人救了自己。 那男人倒也没死,只是晕了过去,醒了后,知道自己不对,也不敢声张,自也没反驳原主说辞。 相府小姐险些受辱,那庄子的管事平日对她们再是苛刻,也有些后怕,下了封口令,只有他和婆娘知道此事,后来随便找了个由头,把男人送到官府里去了。 所以,就是相府去庄子里查证,宋仁心也是根本不惧的。 第十章 脑子有问题 宋仁心用袖口擦了擦眼,眼睛有些红。 “王爷便是我的救赎,是黑夜里的光,自那日起,我便生出了非王爷不嫁的心思。爹爹若是不信,可去庄子里问问管事。” 宋镇安看她情绪激动,似信非信问道:“那你为何要伪装脾性?” 宋仁心闭了闭眼,“我若不柔顺一些,夫人怎么会答应?” 宋镇安垂眼,思索宋仁心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若早知她是这般脾性,他定然不会让宋仁心嫁过去,但事已至此,已然无力回天。 安淑艳勃然大怒,“好啊,你这个贱人,原来你早就谋算好了。” 她这是被人捏在手心里耍得团团转了!她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怎么原主不愿意嫁,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一通,她愿意了,又被指着鼻子骂一顿呢? 宋仁心撇了撇嘴,语带讥诮。 “夫人又何必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此事我们双方都有得益,我嫁了心上人,你的心尖宝贝也幸免于难,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安淑艳更恼,“有什么理!你这个贱丫头得了天大的好处,还装起乖来了,当初算命的说得对,你生来就是克我和相爷的。” 这动不动就人身攻击,可没什么意思。 宋仁心微沉下脸,刚想说些什么,门突然被踹开。 一身形与她相仿的女子闯了进来,抬手便是一巴掌。 不是那刁蛮的宋慧娴又能是谁? 宋仁心不可能白白挨打,反手抓住了她的手,眼中是无边的冷意,“大小姐打招呼的方式真是独特。” “贱人,松开我!”宋慧娴怒目相视,扯了扯自己的手。 二人身形虽是相仿,力气却天差地别。原主是做惯粗活的,宋慧娴娇生惯养,白长了一身肉,肩不能扛,手不能挑。 宋仁心微微一笑,“大小姐与夫人的说法方式一模一样,深得夫人真传啊,而且我若是松开了,大小姐又打我怎么办?” 宋慧娴恼道:“打你这个贱人怎么了?” 她不但要打,还要把这个贱人打死! 就她这样卑贱的出身,凭什么能做王妃? 想到这里,宋慧娴双目赤红,恼怒更甚。 “打相府的庶女自然没什么问题,”宋仁心淡淡一笑,“但我如今的身份是相府嫡女,镇南王妃。” “而你,如今既是庶女又是庶人,大小姐,你这是想以下犯上吗?” 二人一恼怒,一从容,高下立现。 这话更是刺激了宋慧娴,她加大手上的力气,她今日就要杀了这个贱人!宋仁心眼神微闪,突然松开了手,往旁一闪,宋慧娴没收住力气,往前一倒,直接撞到了椅子上,自己也仰面倒在地上,地都颤了一颤,满头珠翠落了一地。 安淑艳赶紧上前,扶起宋慧娴。 “娴儿,你没事吧?”她恨恨道,“宋仁心,你可真是妁娘生的好女儿。” 她不能打宋慧娴,难道还不能打妁娘吗? 宋仁心羞怯道:“夫人这样夸我,实在是令人不好意思。” 宋镇安深沉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厌恶,怒喝道:“够了,你还闹什么?” “那算命真没说错,你在相府一日,相府便一日得不到安宁,赶紧请大夫过来看看,万一娴儿出了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这宋相的心,可真是太偏了。 宋仁心无辜道:“我可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拿我是问了呢?难不成,我堂堂镇南王妃要站着任由她一个庶人动手吗?一个巴掌,我皮糙肉厚倒是无所谓,可我全头全尾地从王府出来,又顶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回去,王爷怎么看?百姓怎么看?” 宋镇安怒极反笑,“合着你打了娴儿还是为着宋府好了?” 宋仁心笑道:“的确是为了宋府着想,而且,我可没有对大小姐动手,她让松开手我也松了。” 宋镇安脸上笑容蓦然消失,“牙尖嘴利,你别忘了,妁娘还在宋府。”竟然有几分阴狠。 这是在威胁自己了,宋仁心笑得更是灿烂,“看来您也知道我与娘亲相依为命,感情甚笃。我这人脑子有点问题,要是钟爱的人突然出了事,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宋家投鼠忌器,原主忌惮妁娘,只能乖顺行事,讨好宋家,为母亲求得好日子。 宋仁心来了,想得要更清楚。 她和宋家,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忌惮宋家,宋家也要忌惮她,万一她哪日不高兴了,自爆,宋家也要跟着陪葬。别管宋镇安再劳苦功高,这可是欺君之罪,他是把皇上当傻子耍吗? 宋镇安望着她的眼,竟然看不出其中深浅,他冷哼一声,一字一顿,“你威胁我?” “我没有,只是提醒一下您,我这人脑子属实不太好使。” “不过您也放心,只要娘亲过的舒心,我又如愿嫁给了心上人,我脑子还是挺清醒的,谁会和自己的命过不去呢?爹爹,您说是不是?” 宋镇安只是冷笑,眼神阴鸷。看她的眼神和看死人差不多。 自他坐上如今这个位置,便没人敢这样威胁他了。 不过死一个女人罢了,镇南王眼瞎腿瘸,便是再不满,又能怎么样? 宋仁心笑意盈盈,拍了下脑门,道:“瞧我这记性,我昨日写了几封家书准备今日回来带给你们,今日起得早,走得又匆忙,一时竟给忘了,竟然放到一个容易可见的地方,您说说,我是不是太蠢了。” 宋镇安不相信她写的只是一封简单的家书,信纸上写的,应是假凤虚凰之事,如果她回不去,镇南王妃突然身死,府中下人定然要收拾遗物,镇南王是看不到,但其他人是长了眼睛的。 而且应该不止假凤虚凰一事。 好一招威胁。 若她所言为真,整个宋府都要和她陪葬,若她所言为假……宋镇安不敢去赌那个可能性。 这份心思,若是生为男子,定能拜官封爵。 可惜,这是个女儿,还是个克她八字的女儿。 当时还觉得那算命先生说得荒唐,如今一想,倒还真有几分道理。 第十一章 你可真是好人 宋镇安咬牙切齿,“哪里蠢了?你精明得厉害呢。” 宋仁心做害羞状,“今日您们怎么一起夸我,真是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她低眼,瞥着安淑艳和宋慧娴,歪了歪头,“那我就不打扰您们说话,先去看看我娘亲了。” “我相信,你们肯定把她安置得十分妥帖。” 宋镇安已经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了。 他在官场行走多年,从没吃过这样大的亏,偏偏吃了亏也只能硬忍着。 他摆了摆手,“赶紧去,”又随手指了站在角落的管家,“你跟着她去,有什么事听她吩咐。” 宋慧娴不敢置信地张大眼,“爹爹,您就这样放她走了?” 她被推倒了,爹爹竟然都不为她出头,还让宋伯去伺候她! 这个贱人配吗? 安淑艳也道:“相爷,您可要为娴儿做主爱,娴儿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罪?今日她便这样猖狂,日后岂不是要上天?” 宋镇安不悦地喝道:“都闭嘴。宋仁心,你先出去。” 宋仁心笑意盈盈地出了门,瞥了一眼噤声的母女俩,心中对宋镇安的话语权有了新的认识,对宋伯态度温和,没有一点咄咄逼人的模样,“劳烦你为我带路了。” 她来可不是为了得罪所有人,是来提点宋家,给他们吃上一颗安心药的。 宋伯看着这位性格大变的小姐,心中有些复杂,试探问道:“小姐,您不记得路了?” 还是在试探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宋仁心。宋仁心心知肚明,面色不变,“我几乎没来过这地方,去哪里知道?” 原主的确没资格进会客厅,入相府那一天,从偏门进去直接送到了院中,从此过上了猪一般的养肉生活。 宋伯将心中狐疑压下,拱手道:“是我疏忽了,我来为您带路。” “麻烦你了。”宋仁心十分客气。 青桔自进了相府,便没说过一句话,此时也是,安分地跟在宋仁心身后。 宋镇安贵为丞相,宋府却也不很富丽堂皇,处处彰显着低调的奢华,小桥流水,红墙绿树,很是考究,但在宋仁心看来,比起镇南王府还是要差上一些的。 在这宋府中,有一处极为突出,与宋府格格不入。 破败的灰墙,旧乱的匾额,就连墙砖都有着裂缝,原主记忆之中,还有老鼠出没。 能找到这么一个破旧的地方,也是挺不容易的。 宋镇安不是小气的人,即便不喜妁娘母女,也懒得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为难她们,这地方,是宋慧娴精心给她们挑的,特意让人整旧了一番,把她们赶了进来。 宋仁心扶额,“娘就一直住在这里吗?而我却在王府锦衣玉食,住着宽敞的院子,我实在是太心痛,脑子竟然也不太好使了。” 宋伯抽了抽嘴角,想到老爷吩咐,道:“明日我就派人来修缮。” “明日?”宋仁心拍手笑道,“太好了,姨娘只用在这里再忍上一日就可以住得舒心了,宋伯,你可真是个好人。” 望着她真诚的眼神,宋伯怎么都觉得她话里有话,眼角也开始抽了,“我待会儿就让人来修缮。” 宋仁心点头,“劳烦你了。”这才差不多嘛,有点诚意。 宋伯舒了一口气。 宋仁心进了院中,精巧的绣花鞋踏在破石板上,对比惨烈。 妁娘正在屋里坐着,听到脚步声,便小跑着出了门,眼中闪过点点泪光,“仁心,你回来了。” 她伸手想去抱宋仁心,但看到她身上的锦服,又有些不敢去碰,讪讪收回了手,抬眼看她,又不敢直视她,只是道:“仁心瘦了,是不是日子过得不大好?” 宋仁心:亲娘嘞,瘦了日子过得才好呢。 在这府里,想瘦都瘦不了呢。 宋仁心微笑,“你放心,王爷对我很好。” 妁娘擦了擦眼,“王爷对你好,好啊。” 她最担忧的便是仁心过得不好,如今石头放下了,晚上都能睡得好一些。 宋仁心生平最讨厌的有三类人,第一胆小懦弱,第二没有主见,第三爱哭,好不巧,妁娘占了个全。 许是出于原主身体原因,她竟也没多少排斥,叹口气,上前一步握着她的手:“姨娘在府中过得如何?” 她细细打量着妁娘。 妁娘生得是很好看的,要不然也不会被宋镇安纳入府中,即使因着这些年的苦难面上多了一层风霜,也无法掩住她的美貌,但她常年撇着眼,眼角下垂,眼里总是露着畏缩,苦相很是严重,大大削弱了她的美貌。漂亮是漂亮,却不怎样美。 但凡妁娘立得住,这些年,她们母女便不会过得那样苦。 “还,还好。” 妁娘有些想缩回手,宋仁心却抓得劳实,徒劳无功。 不知为何,她有些害怕这个与她相依为命的女儿,眼前的人还是那张脸,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宋仁心叹口气,“你过得好,我在王府也能安心。” 既然占了原主身体,她也会照顾好原主的家人。 她拉着妁娘的手,“外面日头大,我们进去说话。” 妁娘怯生生地应了好,宋仁心看向准备跟着进门的青桔和宋伯,眉眼弯弯,“我要与娘亲说些私房话,青桔,你可不能偷听啊。” 青桔愣了一下,才懂了她的意思。 这是让自己看着管家啊,青桔点了点头,宋仁心笑得更是欢快。 进了屋,妁娘看了看四周破败的家具,突然不知道该让宋仁心坐在何处,这小小的屋子,在仁心面前实在是相形见绌,她在仁心面前也是一样…… 宋仁心倒也没多讲究,随便坐到椅子上,眯着眼,这里比原主上花轿之前还要破旧,门板还被踹了个大洞,这些日子妁娘的日子好过不了,就宋慧娴那个脾气,没在她这里讨得了好,肯定又要去找别人出去。 妁娘赶紧给她倒茶。 宋仁心看着拘谨的妁娘,笑道:“娘你怎么也和我客气起来了。” “没有,”妁娘顿了片刻,又道,“我今日本想着去门口接你的,夫人说这样对你不好,我才没去。” “我知道,娘是最把我放在心上的。” 第十二章 母女谈心 妁娘抿了口茶,时不时瞄她一眼,欲言又止。 宋仁心注意到她的躲闪,敏锐地捉住她的眼神,温声道:“娘是有话想和我说,直说便是,怎么我嫁人以后,你还与我生分了呢?” “没有,”妁娘赶紧道,“没有生分。” 她咬了咬唇,斟酌道:“仁心,你似乎变了不少。” 宋仁心将门合上,笑道,“经历了这些事,我不变才是奇怪。” 妁娘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仁心,你是不是怨我?” “是我没用,我以为相爷接我们回来是让我们过好日子的,谁能想到他如此不讲情面,要是早知今日,我定然带你走得远远的。” 镇南王爷是什么人? 早三年,他是京中闺秀人人想嫁的战神,如意郎君。 这三年,他是瘸腿瞎眼,体弱多病还性情暴虐的残废。 就算贵为王爷,又如何? 妁娘越想越心痛,泪水涟涟。 宋仁心皱了下眉,赶紧拿出帕子塞到她手中,“娘,你别哭,我怨你做什么?你也是受害者啊,我现在过得挺好的,锦衣玉食,高床锦被,也能回来保护你了,你千万别哭了。” “仁心……” 听着她的安慰,妁娘哭得更加厉害。 她一个做娘的,还要女儿来保护? 宋仁心扶额,这眼睛里是装了个水龙头?哪来这么多水? 她又安慰了两句,妁娘心里越发难受,从默默流泪变为了嚎啕大哭。 宋仁心无语,脑瓜子都疼,拍了下桌子,“别哭了!”声音冷硬。 妁娘被吓了一跳,立即止住了哭声,眼却源源不断地往下掉,宋仁心瞪了她一眼,妁娘吓得打了个哭嗝。 宋仁心深吸两口气,挤出一个笑,“娘,别哭了,没什么好哭的,要是哭坏了眼睛,我都要心疼死了。” 她妥帖的话语令妁娘心中酸楚,妁娘眨了下眼,眼泪又滚了下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是亲娘,不能骂!更不能动手! 宋仁心闭了闭眼,“娘,你先别哭了,听我说话。” “你说,眼泪有什么用?我当年刚出生就被送到庄子里,你哭的险些瞎了,好几年一天黑就看不到东西,相爷改变主意了吗?” “我七岁那年,管事说我们偷东西,拿走了我们所有的钱,你哭了,钱保住了吗?” “我十岁那年,被管事催着去做农活,你又哭了,哦,这次有点用,你替我去了。”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就这次,我被祸害成这幅模样,冒着杀头的风险被送上花轿嫁给镇南王,你难道没哭?改变结果了吗?” 妁娘打了个哭嗝,摇了摇头。 仁心说得对,她就是个没用的,只会掉眼泪。 眼睛一酸,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宋仁心深吸口气,她都把道理讲得这么碎了,还有什么好哭的? 被欺负了就想办法找回场子,哭能让对方给你磕头道歉吗? 她用死鱼眼看着妁娘,盯得妁娘不敢掉眼泪了,才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娘,你这样就对了,哭又起不了什么用,还让眼睛疼。这不被欺负的第一步,就要从不哭开始。” 妁娘懦懦地点了点头。 宋仁心笑着奖赏地给她倒了杯茶,妁娘握着茶杯,竟生出股若宠若惊的感觉。 宋仁心酝酿情绪半晌,叹口气道:“娘,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与以前不一样了,简直是判若两人,方才爹爹还以为我是被人换了。” 妁娘点头,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也生出了这种错觉。 眼前这个,根本不是和她相依为命的女儿。 可那种错觉也只是持续了片刻,眼前的人知道那么多事,怎么可能不是她的女儿呢?如果她是假的,又怎么会这样说? 宋仁心给她思考时间,又继续道:“我要是不强硬一些,如何能活得下来?有件事我也不瞒您,成婚那日,”宋仁心压低声音,“宋慧娴跑进洞房来闹了。” “大小姐?”妁娘错愕地捂住自己的嘴,低声道:“她,她怎么敢?”这不是要害死仁心,害死整个宋家吗? 宋仁心摇了摇头,“我也没想到,可她就是这么做了。” “要不是我赶紧将她打晕,我们这次说话也不是在这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了许多事情。我是个性子软的大善人,被人欺负了一辈子,醒来后,我就怕了,为什么好人就活该被别人欺负呢?为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脸上适时露出了些迷茫,“要是如此,我只愿意做恶人。第二日,有个下人以下犯上,初入镇南王府,若是平日我肯定便忍下了,那天火气一上头,我罚了他,其余人果真对我尊敬了许多,王爷知道了也夸我,我感觉这种性子才好。” 妁娘叹口气,道:“若是如此,倒也是好事,王爷真对你好?” 看来是信了,宋仁心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妁娘果真是好骗,她这说法漏洞不出,不过三天,就算再变,又怎么能从一个柔顺害羞的姑娘变成如今这样的? 她垂首一笑,万分羞涩,握着妁娘的手,让她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玉镯子,“娘,你说王爷对我好不好?” “这样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妁娘抿唇,“以后你就好好和王爷过日子,生个一子半孙,以后都能享福。” 宋仁心讪讪笑了两声,她可不想给那个喜怒无常的王爷生孩子,那男人太危险了,她可招惹不起,她迟早有一天要远走高飞,逍遥自在去,当然,要带上妁娘。 她提前打个预防针,“但你别忘了我的身份,这是个大隐患,而且王爷身体不好,说句不好听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过去了。” 妁娘又开始忧心了,“那,那怎么办?” 宋仁心握住妁娘的手,“只要王爷在一日,我身份一日未暴露,我们就能得到庇佑,娘,你的女婿可是王爷,整个宋府的性命都关联在我身上,你怕什么?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你,训回去就是。” 第十三章 千般套路 妁娘低下眼,有些犹豫,“那怎么好?” 她贫贱出身,家中重男轻女,为了送年幼的弟弟入学,她小小年纪就被卖到宋府,因着一张脸被宋镇安看中,好日子没过几天,又成了安淑艳的眼中钉,生下宋仁心后,又因着八字的事被送到庄子里去。 她的一生中,就没有过上几天安心日子。 忍辱负重,是她生活常态。 宋仁心道:“人善被人欺,你这样,我在王府怎能放得下心?”她眼珠转了转,道,“要不然我去求王爷,让我把你接到王府去,我也好照顾你。” “那怎么行?” 哪有丈母娘住到女婿家里去的?别管在哪,都没这个道理。 再说,相爷也不会答应。 “怎么不行?”宋仁心撇了撇嘴,故意道,“只要我们母女住在一处,便是惹恼了王爷,王爷自此厌弃了我,也没什么。” 妁娘更是焦急,仁心刚过上好日子,她这个做娘的怎么能硬生生把人扯回来,赶紧道:“仁心,你千万别,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需要你照看?我在这里过得也挺好的。” “可你的性子……” 宋仁心就是在逼妁娘,逼她强硬起来。 就算她今日为妁娘争取上了好生活,妁娘自己立不住,照样得被人欺负,她本是十分看不上遇事便哭哭啼啼的人,连搭理都觉得浪费时间,但既然占了原主身子,便该承担起这责任。 妁娘仍在犹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没吃过甜头,多吃些苦头也没什么,何必非要和人争执,有吃有穿有住已经很好了。 宋仁心幽幽道:“我还是去求王爷吧,我毕竟还占着个相府嫡女的身份,他就算不高兴,也不会对我坏到哪里去,什么拿鞭子抽拿板子打的事情是决计不会发生的。” 妁娘小脸苍白,道:“仁心放心,不要你照看,我自己能立得住,有你在,也没人敢欺负我。”那些人总不会招惹了她还去告诉仁心,仁心回来的又少,只要她瞒着,仁心不会知道,也不会去擅作主张。 宋仁心欢欣地抱着她的胳膊,“我就知道娘厉害,也是,能生出我这样女儿,娘肯定不是那种胆小怕事,说话不算数的人。” 妁娘汗颜,仁心说得这两点,她全中了。 她心虚地移开了眼。 宋仁心见状,也只是笑笑,没有继续逼她。 受了这么多年压迫的绵羊怎么可能被她这一两句话便激成了凶狼,来日方长。 接着,两人便又说了些其他话,说得正是兴起,听到青桔高声喊道:“王妃,时辰到了,该去用膳了。” 新妇回门,一家子便该坐在一起和和乐乐吃饭。 宋仁心以为宋家不会给她体面,看来是宋镇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了,也可能是那些人想要借此为难她。 宋仁心拉着妁娘的手站起来,“娘,我们去吧。” 妁娘缩了缩手,“我去不太好吧。”她还是不去触夫人眉头了。 宋仁心撒开她的手,眉毛一竖,“原来娘说得都是骗我的,连吃饭都不敢去,还说自己能立得住?你是我亲娘,吃顿饭怎么了?算了,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我直接带你回王府去吃。” 妁娘险些跳了起来,“这怎么行?” 哪有人这样做的,说出去别人都能笑掉大牙。 再说,仁心如今顶得是嫡女身份,带她一个妾去王府算是怎么回事? “我敢去,我怎么不敢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宋仁心又和颜悦色起来,“我就知道娘不会让我失望。” 妁娘看着她的笑容,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上了仁心的套? 开了门,宋伯站在五米远的地方神色焦急,和青桔说着什么,青桔拦在他面前,不让他过去。 干的漂亮! 宋仁心暗道,她走过去,笑意盈盈道:“我和娘亲许久没见,说话兴起,一时忘了时辰,不会耽误了吧。” 宋伯道:“小姐放心,没有耽误。” 他本也就是提前叫她过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是耽误了,他也不能说耽误。 宋仁心弯了弯眼,“那就好,麻烦宋伯拿把伞过来,外面日头大,要是晒黑了,可就不妙了。” 宋伯虽是不解,哪有人大晴天打伞的,却还是带了把伞过来。 这里偏僻,处于府中角落,到饭厅需要走上一刻钟时间。 宋仁心带着妁娘,闲庭阔步,不慌不忙,时而说累了要歇一会儿,时而要扯着妁娘赏会儿花,一刻钟的路程,她硬生生走上小半个时辰,也才走了一半。 宋伯有些着急,“小姐,我们还是走快一些,要耽误时辰了。” “那我们得快点儿走,可能看不见。”宋仁心答应着,步伐却没加快,依旧悠哉悠哉,好不痛快。 反正日头都被她遮着呢,走累了就坐一会儿,临走时她有吃得多,她有什么好着急的。 倒是妁娘,处于伞的荫蔽下,心思完全不在景色上了,焦灼难安。 估摸着一个时辰过去了,宋仁心终于到了饭厅。 宋家人已经到齐了,宋镇安坐在主位,面色铁青。 “呵,二小姐好大的排场,让长辈白等着你!下次可得让人抬着轿子去请你。” 宋仁心看向说话的人,好像是宋镇安近来的新宠香娘。 她代表的,是宋镇安的意思。 妁娘抖如筛糠,刚想开口解释,手被捏了一把。 宋仁心将伞给了宋伯,叹口气道:“香娘说得哪里的话,我岂是那样的人?宋伯也知,我一个时辰前便出发了,只是那院离这里太远,我身体又不好,走一会儿就累的慌,不停下歇息,便汗流如注,虚弱得随时能晕倒,这才耽搁了太长时间。” 香娘冷笑一声,“二小姐以前在庄子里还做农活呢,怎么嫁到王府后,连走路都没精神了?知道的是二小姐身体差,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小姐是给相府下马威呢。” 宋仁心抹了抹脸,“我也不知,许是前些日子喝药坏了身体吧,哎,我绝没有怪罪父亲的意思,要不是父亲做主,我也不能得偿所愿嫁给王爷呢。” 第十四章 位置之争 宋仁心这话一出,众人齐齐看向主位旁的那位。 宋慧娴脸红了又白,突然站起,拍着桌子道:“你这个贱人!” 宋仁心撇撇嘴:高门贵女的词汇就这么贫乏?一句贱人行天下? 她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我为你喝药坏了身子,你倒还反过来骂我?” 这不就是吕洞宾与狗,农夫与蛇,她与宋慧娴嘛。 宋慧娴眼睛都被气红了,喝药,这贱人什么意思?是在影射她壮硕吗?她道:“那药是我逼着你喝的不成?要不是你贪慕富贵,怎会答应?” 宋仁心冷笑,“那药自然不是大小姐逼着我喝的,是夫人让人捏着我的下巴灌进去的。” “谁知道你那会儿是不是心里偷着乐呢,代替我嫁给王爷,享尽荣华富贵,从农女变成王妃,你心里高兴得不行吧。”宋慧娴怒道,眼圈通红。 看她生气,宋仁心就高兴了。 她特意露出了腕上的那只玉镯子,还转了转,“倒也还好,不过这种得偿所愿的滋味你应该感受不到了。只是大小姐要注意言辞,什么叫替嫁?我们相府可从来不做那种砍头的事。” 宋慧娴扬起下巴,怒目圆睁,“你这个不要脸的,敢做不敢认?” 宋仁心惊讶地张了张嘴,“我们相府竟然还有替嫁这种可怕的事呢?爹爹,你知道吗?” 宋镇安沉了脸。 他自然不可能亲口承认,可如果不承认,那他不就成了那种敢做不敢认的无耻之人。 他喝道:“娴儿,坐下,你的规矩呢!宋仁心,你来得迟就算了,一来就闹,是要把宋府搅得昏天黑地吗,别以为你做了镇南王妃,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宋仁心做出一副委屈样子,“女儿不敢。” 环顾了一圈,才找到一个空位,处于宴席最末端,是最下等的位置,她笑了笑,“相府的下人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连椅子都不会摆,宋伯,麻烦你让人搬两把椅子过来,就放在这里。” 她指的,是安淑艳旁边的位置。 宋伯愣了一下,这位置是特意安排过的,他不好做主,便看向宋镇安。 安淑艳气哼哼道:“你身体也不好,眼睛也不好?那里不是有位置吗?” 至于妁娘,一个下人站着伺候就是。 看都不看宋仁心一眼,将目中无人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说不定也是那些药的后遗症呢,”宋仁心惊讶道,“我没在相府待过几日,竟然不知相府竟是这般规矩,家宴竟是随意乱坐的,下人更是连数目都数不清楚,”她摇了摇头,“夫人太过仁善也不好,让这些人都没规矩了。” 这一通话说得夹棍带帮,安淑艳怒斥道:“胡言乱语!那就是你的位置!” 宋仁心张大嘴,“原来相府是这样规矩,我只配坐在下位,这般规矩我实在是理解不了,相爷夫人坐在主位我能理解,长辈为先,可这些姨娘位置都比我好。” “我,堂堂镇南王妃,上了皇室玉蝶,也算是皇室中人,原来在相府,皇室连个妾室都不如吗?” 宋镇安眼皮子一跳,“宋仁心,你胡说什么!” 这种话是能说的吗?蔑视皇室,就算他是丞相,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宋仁心十分委屈,“这是夫人说的。” 安淑艳高声道:“我什么时候说了?” “就是刚刚,”宋仁心提醒她,“你说那是我的位置,不就是这个意思?” “血口喷人!妁娘,你就是这样教的女儿?” 妁娘见安淑艳盛怒的模样,嘴唇翕动,腿一软,要不是宋仁心拽着,指不定就直接跪在地上了。 宋仁心见她惊惧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硬气,现在,别人瞪一眼就软了。 得,自己的亲娘,哭着也得护了。 宋仁心在妁娘手上捏了一把,向前一步,挡住安淑艳的滔天怒火。 “我哪里血口喷人?我若是说错了,夫人尽管说就是了,何必专门找软柿子捏?我实在是想不出来除了夫人脑子不好的其余解释。” 安淑艳被噎了一下,胸口上下起伏,似乎随时都能气昏过去。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承认自己脑子不好,要么承认自己藐视皇室。 选择哪一条还用多说吗? 可她还是不甘心,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她有问题,她正室夫人的威严何在? 宋慧娴鼓了鼓脸,浑身的肉都在发抖,她大声道:“这是我安排的,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为难我娘算什么本事?” 宋仁心弯了弯眼,“原来不只夫人一个,大小姐也藐视皇室啊。” 这一个个的来送人头,她都不好意思了呢。 一个“也”字,俨然将这件事情定了性。 宋镇安脑仁胀的生疼,“她们绝无任何藐视皇上的意思。” 宋仁心瞥了眼怒发冲冠的安淑艳,不解道:“那是为什么呢?” 宋镇安冷声道:“夫人前些日子操劳你的婚事,思虑过重,好几日都没缓过神来,才做出了这等不分尊卑的湖涂事。夫人既然精神不好,以后香娘便多操劳一些。” 香娘眼睛晶亮,这是给她管家的权力了,虽然只是个陪同协助,那也是天大的好事,赶紧娇声道:“相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做事的。”争取早日把夫人拉下马。 俗话说的好,不想做夫人的妾室不是好妾室。 “相爷,你……”安淑艳想要反对,宋镇安一个阴鸷的眼神抛过去,她便不自觉噤声了。 宋镇安抬眼,看向宋仁心,“这个解释,你满意了吗?” 宋仁心滴水不漏:“父亲满意,我就满意了。”又看向管家,“宋伯,劳烦你添两把椅子过来。” 宋镇安微不可见地颔首,宋伯这才敢吩咐人去拿了两把椅子。 安淑艳吃了个大亏,自然不肯就这样如了宋仁心的意。 “加什么椅子?直接把那把椅子搬到这就成,哪有那么麻烦?” 她得罪不了皇室,还拿捏不了一个妾室吗? 第十五章 饭局风波 宋仁心像是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一般,笑道:“夫人倒是出了个好主意,那只用搬一把椅子就行了。” “加把椅子岂不是兴师动众?”安淑艳望着她身后的妁娘,“妁娘最是温柔体贴,想必也不想这样劳烦别人,妁娘,你说是吗?” 妁娘知道安淑艳是冲着自己来的,她已习惯这种待遇,并不很在意。 夫人毕竟是长辈,仁心将人得罪透了也不好。不过是暂时的委屈而已,她忍着就过去了,便低声道:“仁心,我早饭用的晚,也不饿,站会儿也不碍事。” 宋仁心眉心微蹙,她在这找场子呢,扯她后腿干嘛?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是不想管妁娘了。受委屈的也不是自己,干嘛那么多事? 可记忆中那温情的一幕幕让她狠不下心。 她深吸一口气,自己的亲娘,不忍还能咋的? 她压低声音,“娘,你先别说话。” “加两把是挪,加一把也是,”宋仁心像是才发现什么一般,幽幽叹了口气,“夫人想说我兴师动众直说便是,又何必拐个弯影射?那就不用麻烦了,相府给镇南王妃安排了那个位置,我听话就是。” 说着,朝最末的那个位置走了过去。 安淑艳见她屈服,洋洋得意了起来。 再张狂又怎么样?她手里捏着妁娘,宋仁心这小丫头片子就得乖乖屈服。 宋镇安却是脸色一变,“仁心,别多想,那是夫人脑子糊涂安排错了,宋伯,赶紧加两把凳子,其余人也赶紧挪一挪。” “原来如此,那便多谢父亲了。”宋仁心扬起一个笑,颊边两个梨涡浅浅。 父亲今日怎么回事?怎么老为这个贱人说话?坐高位,她有资格吗? 镇南王妃又如何?那个位置是她偷的,她哪里来这么大个脸顶着这个名号怼天怼地? 父亲有那么多借口,可教训女儿不是应该的?难不成父亲也觉得她好? 宋慧娴越想越气,索性将眼前碗筷一推,“臭味离我这么近,这饭还怎么吃?” “算了,不吃了。”她直接起身,凳子倒地,发出沉重的声音。 态度十分明确,有宋仁心没她,有她就没宋仁心。 宋慧娴扭头就走,动作却十分缓慢,就等着宋镇安妥协。 宋镇安捏了捏眉心,他处理一天公务都没这么累过,先是宋仁心这变数超出他的预料,安氏和娴儿又不停地搞幺蛾子,不断地把话柄往人嘴边送。 安排丞相府的庶女二小姐坐在下位没问题,安排镇南王妃坐在下位那就是天大的话题。虽说府上都是可信的人,绝不可能透露出去,但宋仁心是个大变数,在镇南王耳边说上几句话,也够相府受的,要是她再发了疯,为了一时之气,连命都不想要了……宋镇安眼皮一跳。 他摆了摆手,“既然娴儿身体不舒服,那便回房去吃。” 回去也好,省得继续呆在这受气。 宋慧娴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您让我走?”晶莹的泪珠滚下,她跺了跺脚,决绝道,“我走就走,给您和您的好女儿让位。” 她袖子一拂,将面前的碗筷打翻,大步跨了出去。 安淑艳站起,“娴儿,你……” 宋慧娴却已经走远了,她无力地坐下,虚弱道:“相爷,娴儿不是那个意思。” 宋镇安不耐烦道:“行了,别说了。” 要不是安氏没脑子在这种地方搞小动作,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处境。 下人终于搬上来了椅子,宋仁心拉着妁娘施施然坐下。 一顿家宴,众人食不知味,没人能真的吃下去,只除了宋仁心。 宋仁心吃得很香,相府的厨子手艺不错,再加上胜利之饭总是要更加诱人。 一不留神,她就多吃了小半碗。 望着空空的碗底,宋仁心有些想哭,自己今日得多练半个小时了。 难道这就是喜极而悲吗? 安淑艳冷笑道:“你平时在镇南王府也是吃这么多?没吓到王爷吧。” 和饿死鬼投胎一样,整桌就只有她一人吃个不停。 宋仁心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今天安淑艳都这么惨了,干嘛又要过来给她送人头。 要是她自恋一点,都要以为安淑艳是喜欢她了。 “王爷胆量大,没您这样容易受惊吓,”她弯了弯眼,“而且真说起来,论饭量,我还是比不上大小姐的。” 宋慧娴属于喝水都会长肉的体质,早些年还没现在这么胖,只是婴儿肥,但她不满意自己的外表,折腾着节食减肥,把胃给弄坏了,只要少吃一点,胃里就难受得不行,胃越来越大,吃得越来越多,肉自然是更不可能减下去的。 相府几个月就能把原本瘦弱营养不良的原主喂成宋慧娴那样,可当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宋仁心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肉,心道,要是宋镇安这个相爷当不下去了,买块地方养猪说不定能成天下第一首富。 “你……”安淑艳气结。 眼看又要吵起来了,宋镇安冷声道:“够了,能不能好好吃饭,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到哪里去了?安氏,你要是吃饱了没事做,就去看看娴儿。” 省得在这给他添乱。 宋仁心都要同情宋镇安了,一个王者带了两个自信心爆棚的黄金,根本带不动。 想想自己,余光瞥向忐忑的妁娘,宋仁心面无表情想道,她这是一个王者带了个青铜,得了,她心疼宋镇安做什么?她心疼自己还来不及呢。 安淑艳顿了顿,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宋慧娴,说了一声便出去了。 两个最讨厌的人都出去了,宋仁心神情气爽,给妁娘夹了好几筷菜,弄得妁娘又有些受宠若惊。 饭后,宋镇安带着宋仁心进了书房,目光严厉。 “宋仁心,你别忘了自己姓什么?你就算是做了……皇后,也是我们宋家的女儿。”不知为何,他提起皇后时,眼神有些躲闪。 宋仁心记在心中,道:“我自然是忘不了的,我与宋府是绑在一艘船上的,我亡,宋府亡,宋府亡,我也逃不了。”那才怪! 第十六章 书房密谈 宋镇安眯着眼,面上没有半分情绪。 这个打小被送到庄子里的女儿的确是有些小聪明,表忠心的同时,还不忘隐晦地威胁自己一把。 这份小聪明若是用在合适的地方,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要是脱离了他的把控,那还是早日除去为好。 宋镇安寒声道:“我还以为王妃早就改姓楚了。” 果然是要算账了,宋仁心在心中轻啧一声,装傻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宋家的女儿,为何要跟着王爷姓?” 大正王朝女性地位较高,并无冠夫姓的传统。 宋镇安冷哼一声,斥道:“镇南王妃真是好大的排场,让相府众人白等你两个时辰,忤逆嫡母,冒犯长姐,闹得相府上下不得安宁。” 宋仁心垂着眼,纤长的睫毛映射出一片倒影,意外有些乖巧,“父亲这样说可是冤枉女儿了。” “王府下人皆可为我作证,天不亮我便起来了,想着有许多人看着,我回家定是要卯着劲给家中长脸的,光是梳妆打扮便耗了一个多时辰,一路上我催着下人赶紧走,谁知路上却有许多人,耽误了许多时辰,方才那一次,我提早一个时辰便往外出发,紧赶慢赶,却还是误了时辰。” “至于忤逆嫡母,那更是从来没有的事。我都是为了夫人好,倘若消息流到外面,夫人蔑视皇室,那就是大罪了,便是有您护着,夫人也难免皮肉之苦。” “冒犯长姐便更是不可能的事了,我只是顺着大小姐的话向下说,谁知她为何突然那么生气?连饭都不愿意吃,”顿了一下,她补充道,“竟然还敢对着您发脾气。” 宋镇安因她这一大通话被气笑了,这张嘴,还真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合着你什么都没做,这些都是相府自作自受?” 宋仁心默了半晌,才故作犹豫道:“这些可都是您说的。” 她比迎风舒展的小白莲还要无辜呢。 宋镇安气极,桌子拍的震天响。 “宋仁心,你以为本相是任你把玩于股掌之中的傻子吗?” 宋仁心认真思索,随后摇了摇头。要是宋镇安智商和宋慧娴一样低,那世界该多美妙啊,可惜不是。 宋镇安的怒气没有半分消弥,他冷声道:“宋仁心,收起你那些不入流小心思,别忘了,本相既然能让你做镇南王妃,也能让你消失。” 他说的话,宋仁心相信,可一点都不害怕。 只要镇南王的腿和眼一天没有好全,她就一天是安全的。 但显然,这种话是不能说的,将宋府的大boss得罪干净不是好主意。妁娘还在相府,她不能吸引太多仇恨了。 宋仁心面色白了白,沉默许久,才低声道:“父亲放心,女儿不会忘,我永远是宋家的女儿。”声音有些颤抖。 宋镇安以为她是害怕了,心里头微微有些满意。 在他心目中,这个女儿的确有些小聪明,但没见过世面,被随便一两句吓住也是十分正常的事。 他话锋陡然一转,“你在王府过得如何?” 合着是打探消息的。 宋仁心缓缓道:“王爷对女儿尚可,虽不太爱搭理我,但若我有什么要求,他也会答应。” 宋镇安又问:“王爷身体如何?” 宋仁心道:“该是还没大好,我见王爷次数不多,但他身上总有股药味,平日里听王府下人说,他平日没有精神,一直在歇息,”她抬眼,眼中有些忧心,“父亲可认识好大夫?王爷这样女儿实在是担忧。”痴情人设不倒。 宋镇安义正言辞道:“王爷是肱骨之臣,于江山社稷有功,本相早已派人云游,寻访天下名医,定能治好王爷。” 宋仁心激动道:“有父亲如此贤相,实在是天下百姓之福。” 四目相视,心中都是一声冷笑。 宋镇安指了个椅子,道:“仁心站了这么长时间站累了吧,也不知道赶紧找个地方坐下。” “是女儿疏忽了,多谢父亲提醒。”宋仁心道,施施然坐下,姿态优雅。然后凳子吱呀一声,发出了承受生命不可之重的声音。 这tm就很尴尬了。 宋仁心眉心一跳,若无其事地坐直了身子。 宋镇安全当做没听到,抿了口茶。 “仁心,你可怨我?怨我从小把你送到庄子里去,怨我把你送入没有出路的镇南王府。” 打感情牌?宋仁心眼神微闪,选了个妥帖的回答,摇了摇头。 宋镇安笑容苦涩,“我知道你怨我,可我也是没办法。” “当年你刚生下时,母亲,也就是你的祖母生了重病,外有政敌攻仠,想用你在圣上面前告我一状,我只好把你送到庄子里去。镇南王性情大变,娴儿又是个莽撞的,我担忧她惹恼了王爷,祸及相府,但圣命难违,只好把你这个向来懂事的送过去。” 哦,老天爷,我真想用靴子狠狠踢你这土拨鼠的屁股,宋仁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连翻译腔都给气了出来,这什么逻辑不通的狗屁解释,他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吗? 饶是如此,面上,她只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原来如此。” 宋镇安叹了口气,“饶是事出有因,你怨我却也当是应该。” 宋仁心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眼里多出了些泪花,“父亲,过去的事不必再说,我早已不怨了,若不是您,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再看王爷一眼,更别提嫁他为妻了,虽他如今对我不冷不热,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将他的心暖化。” 宋镇安眼角抽了抽,这女儿可还真是个痴情种。 “仁心,你不怨我便好,为父有件事,想让你帮我。” “王府中有任何异动,都来与我说一声。” 原来是打着让自己做内应的主意,宋仁心心中了然,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是该答应还是婉拒。 转念一想,妁娘还在相府,她只有一个选择。 心中有了计较,她却还是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问道:“这样,不就是监视王爷吗?” 要是一口答应,这老狐狸八成还要怀疑。 第十七章 点头答应 宋镇安眼神微闪,语气更柔和了一些,“这算是什么监视?” “王爷身中奇毒,目不能视又不良于行,郁结于心,难免有胆大包天的想要挑拨离间,欺上瞒下,哄骗王爷。王爷立下不世之功,本相怎忍心看他受奸人蒙蔽?让你行此事也是不得以而为之。” 宋仁心垂下眼,藏在袖中的手指缩了一缩,依旧犹豫。 以她现在表现出来的人设,绝不可能这么快便答应。 她困顿道:“但我总觉得这样不好,若是被王爷知道,那……” 宋镇安打断她,“有相府在背后,王爷不会对你怎样。” “王爷若是对我怎样还好,万一他生气了,自此与我生分了如何?”宋仁心眉头蹙起。 耽于小情小爱,能成什么气候?宋镇安心下鄙夷,面上却温声道:“王爷是明理的人,你一心一意为他,他自然能体会。” 他叹口气,“本相已得到消息,许多势力已经在蠢蠢欲动了,万一王爷真做错什么,盖世功劳一世英名全都毁于一旦,若是从前,我定会直接告诉他,可此时正是王爷伤心困苦之时,我去劝他,恐会伤了王爷自尊,在他伤口上撒盐。” “仁心,你只需告诉我王爷每日都见过谁,身体恢复如何,既不需知道他们密谈内容,也没有让你去偷国家机密公文,于王爷能有什么损失?” 见宋仁心依旧犹豫,他蓦然沉下了脸,语气加重,“难不成你不相信为父,认为为父会害了王爷不成?” 宋仁心心中冷笑,紧张辩白道:“父亲,我怎会这样想您?” 宋镇安虎着脸,“那你还犹豫什么?” “我没有犹豫,”说完这话,宋仁心面上松动,神情变化莫测,最终才咬牙道,“父亲是贤臣,我自愿意相信您,只是我能力有限,王爷又不与我太过亲近,怕是不能面面俱到,还望父亲能够体谅。” 宋镇安这才又露出笑意,“仁心你是聪明人,我自然放心。” “我定然尽我所能,”想起什么,宋仁心幽幽叹口气,“这府中,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我娘亲,她性子绵软,容易被人欺负,希望父亲照拂一些,别让她受得太狠了。” 他愧疚道:“那是自然,这些年来,虽是情有所原,但终究是我亏待了你和妁娘,日后定要好好弥补。” 宋仁心笑容更是真心,望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孺慕,颊边两个浅浅的梨涡都露了出来,“多谢父亲。” 宋镇安眼中也添了几分宠溺,“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谢让。” 二人又聊了一些事情,宋镇安问宋仁心前些年在庄子中的事,时不时流露出几分愧疚,宋仁心问他这些年在家中的事,经常表出心疼。 小小的书房宛若奥斯卡的颁奖现场,影帝影后同台竞技,塑料父女情不断升温。 外面有人敲门,“相爷,秦大人来了。” 宋仁心知趣起身,“既然父亲还有公务要忙,那我便先走了。” “那好。”宋镇安起身,亲自将她送到门外。 宋仁心做受宠若惊状,宋镇安笑着拍了拍她的肩,看着时辰还早,便道,“仁心与妁娘感情好,定然有许多话要说,宋山,你去送仁心过去。” 宋山便是管家宋伯的名讳,他点头应下,拱手道:“小姐,这边请。” 宋仁心笑道:“有劳宋伯。” 在门口,看到一身着官服的男子,约莫三十来岁,身材微胖,眼睛滴溜溜转着,看上去便不像是什么正直之人,看到她,露出个谄媚的笑容,“这便是仁心小姐吧,百闻不如一见,这份气度,用雍容华贵来形容也不为过。” 眼前这个,应该就是那秦大人。 宋仁心对他生不出什么好感来,笑着点了点头,“秦大人好,”见他又要滔滔不绝恭维自己,赶紧道,“父亲正在里头等着您,我便不多耽误您了。” 提到相爷,秦大人便将已经到了口头的话咽了回去,对她笑笑,进去了。 送走秦大人,宋仁心这才看到站在墙角处的青桔,神色恹恹,便问:“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青桔瞥了眼她身后的宋伯,答道:“怎么会?许是晒的时间久了,有些使不上力气。” 宋仁心握着她的手,笑骂,“你这丫头可真是傻,也不知先去找个安静地方坐着。” 一只手探在她脉搏上,确认没什么事,才松开。 青桔道:“原是坐着的,与府中相识的人说了两句话,想着王妃快要出来了,才到这里站着来的。” 宋仁心眼神微闪,又笑:“那你也是傻。” 她笑吟吟看向宋伯,正想说些什么,看到他手中有把伞,笑意更甚,“我们走吧。” 怪不得能成管家,就这觉悟,他不做管家谁能做? 等她攒点钱远走高飞了,也要找这么个有眼力见的。 没有想折腾的人,宋仁心健步如飞,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哪有上午半点柔弱劲,宋伯看在眼中,暗道这位今早果真是故意,又担心她给自己出难题,提心吊胆了一路,宋仁心却也没有作妖。 漫过甬长的石阶,终于快到那破旧小院。 宋伯一口气都没舒出去,便听到女人高亢的声音,朦胧能听清楚几个不好的字眼,他仔细去听,瞬间锁定了这人的身份,曼娘。她平时素爱往这里报道,和去夫人院里请安一样勤快。 饶是他脾气再好,此时也不由在心里骂了几句,这曼娘当真是个不长脑子的,前段时间没欺负够吗?二小姐如今已是今非昔比,干嘛非要触她霉头? 宋伯下意识去看宋仁心,看到她脸上的一片笑意,才舒了一口气,应当是没听到,他刻意扬高声音,“小姐觉得那绣球花如何?” 里面富有穿透性的女声依旧没有停止。 宋仁心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宋伯突然这么大声做什么?若不是我了解你的秉性,怕要误以为你是在通风报信呢。” 第十八章 教训曼娘 宋伯听出她话中的警告,讪讪笑了两声。 走近,尖利的女声从敞开的破败大门中传出。 “妁娘你如今怎么变得这样小气,若不是看中你手艺好,我怎么会来麻烦你?” 妁娘底气就比别人低上一截,声音也弱,隐约能听个大概。 “我这点粗鄙手艺不算是什么,曼娘,我是真做不了,要不然你另找他人吧。” 宋仁心有些宽慰,虽然语气软了一些,但不也是没答应吗? 又听到妁娘道,“要不你自己去外面找个裁缝?”声音又弱了一些,“我给你掏钱。” 得,白欣慰了。还是那个怂蛋。 算了,早知道她靠不住了。 曼娘咄咄逼人,“我就是看中了你的手艺,以前能做,现在就做不成了?难不成真像她们所言,妁娘你母凭女贵,行事也张狂起来了?妁娘可要想清楚了,她能管你多少时日?她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能腾出多少精力照顾你?再说那个病秧子王爷……” 宋伯额角沁出汗水,顾不得宋仁心警告,打断他的话,怒斥道:“曼娘,休要胡说八道!” 宋仁心瞥他一眼,没说什么。 众人朝门口望过去,看到三人跨过高槛,朝这里走来。 宋仁心走在最前方,款款玉步,仪态万方。 在曼娘面前站定,宋仁心扬起巴掌,重重落下。 曼娘还没反应过来,人便被打得一个趔趄,脸上多出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她惊叫道:“你竟然敢打我!”她已然忘了中午的震撼,眼中燃出熊熊怒火,像是要把眼前的人给焚尽一般。 又是一巴掌落到她脸上,打得人脸火辣辣地疼,大脑都在发鸣。 宋仁心脸上的惯常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漠,她落下第三个巴掌,淡淡问:“我为什么不敢打你?” 想了想,又抬手打了曼娘一个耳光,这才收回了手,宋仁心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心道身子壮还是有点好处的,打人都疼些。 曼娘两边脸都高高的肿起,上面渗着血痕,巴掌印十分瞩目,看上去甚是可怕,她人都被打懵了,反应过来后,便想要反击回去,刚抬起手,手被人捉住,又是两巴掌抽到她的脸上。 宋仁心眼神冰冷,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蝼蚁一般。 曼娘心生惧意,不敢造次,将即将出口的谩骂憋了回去,梗着脖子道:“我毕竟是你长辈,上来便是动手,是不是太说不过去。” 宋仁心冷笑,“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你算是什么长辈?” “侮辱王爷,只是赏你几个巴掌算轻了。你要是不领情,倒不如送到大理寺府去,看看你是什么下场。” 曼娘脸一白,那点理直气壮全都消失不见了,她讪讪笑了两声,“王妃是要与妁娘说话吧,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谁准你走的?” 宋仁心垂着眼,看到地上有八九身脏衣服,还散发着浓烈的臭味,像是从泔水桶里捞出来一般,上面破破烂烂的,扯了许多口子,她溢出一个冷笑,“这些是什么东西?” 她只离开相府三日,她们作弄人的手段还升级了。 曼娘笑容僵了一下,“没什么,一些不要的旧衣服罢了,”她拍着身旁丫鬟,斥道:“还不赶紧捡起来!” “好端端的衣服,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实是奢靡,”宋仁心看着她,弯了弯眼,“听闻曼娘绣工尚佳,想必亲力亲为补好这些衣服总也不是难事。” 这是让自己来补?曼娘瞪大了眼,硬着头皮道:“我手艺平平,只会个穿针,王妃指不定是记差了。” “说不定是我记错了,”宋仁心很好说话,“大理寺闲余时间多,曼娘可得好好练练。” “别,”曼娘忙道,“虽然我手艺一般,但我好学,又不是绣花,缝补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曼娘心善,自然是不想麻烦其他人的,衣服也定然是要自己洗净的吧。” 曼娘忍气吞声,“自然。”她让身边丫鬟做了,这死丫头还能知道了? 宋仁心哪里能看不出她的心思,“曼娘做的可是件大好事啊,宋伯,劳烦你这些日子多去曼娘那里转转,务必别让其他人抢了她的功劳。” 曼娘脸僵了僵,“宋伯有许多事要忙,哪值得在我这浪费时间?” 宋仁心不看她,只是看着宋伯,笑吟吟问道:“宋伯,你觉得呢?” 宋伯默了半晌,道:“其实我也没什么事。” “这么多衣服呢,就先不耽误曼娘了,曼娘慢走。”见结果已经定了,宋仁心直接送客,送到大理寺也只是说说而已,有宋镇安拦着,这事闹不到外面去,这样已是最好结局。 “王妃可真是体贴。”曼娘咬牙切齿讽刺道。 宋仁心像是根本听不出她话中的讽刺,淡淡道:“多谢夸奖。” 送走曼娘,又将宋伯送走,宋仁心拉着妁娘的手,不易察觉地给她诊了脉,幸好,除了营养不良便无什么问题,又叮咛她万一受人欺负千万不能瞒着,托人去王府给她捎个口信,或者是等她回来的时候再与她说都好。 妁娘只是连连应着,态度很好,听没听进去就是另一件事了。 眼看天色不早,回王府的时间已经到了,宋镇安那便派人来催,宋仁心叹口气,抱了抱妁娘,“娘,保重身体。”说完,便转身走了。 到了院门口,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妁娘果然掉了眼泪,见她回头,慌忙拭去泪水,冲她挤出一个笑。 不知为何,宋仁心突然感觉她的泪水没那么气人了。 她摸着心脏,血缘可真可怕。 她摆摆手,“等我回来看您。”这次,再也没回头。 如同回来时一样,临走时,相府门口也围着一些百姓。 宋镇安道:“仁心,去了王府要好好照顾王爷,不要耍小孩子脾性。” 宋仁心勾唇,“父亲放心,我会的,”又看向安淑艳,“母亲没话要与我说吗?” 安淑艳心中骂了她十万遍,挤出一个笑,“回去后别忘了给娘捎口信。” “当然,我不会忘记的。” 第十九章 打道回府 夕阳斜下。 骏马嘶鸣一声,宋仁心在青桔的搀扶下上了车,坐在马车中,对宋镇安和安淑艳笑着挥了挥手,她笑起时,桃花眼弯弯,两个小梨涡也露了出来,甚是讨喜。 “其实王妃笑起来还挺好看的,要是瘦下来肯定也是个美人。” “这要是能瘦下来,能胖十几年?在王府日子更好过了,瘦下来更难。” “这就不对了,女为悦己者容,我瞧着王妃比三天前瘦了好多。” 车帘放下,隔去阵阵喧嚣。 宋仁心脸上笑意登时褪去,她捏了捏眉心,有些疲倦。 这一天可比前三天还要累,好在成果上佳。 最起码一段时间内,妁娘都能过得不错,她也不用再担心掉马的风险。 青桔摸出把摇扇给她扇风,凉风阵阵,宋仁心生出睡意,倚着靠背闭上了眼。 迷迷糊糊之中,宋仁心看到了个大美人。 酥胸细腰长腿,她扑过去抱着大美人亲了一口,“哇,我好想你啊。” 减肥真的好辛苦,看着美食不能吃更辛苦,她怎么好端端地就穿越了呢? 大美人紧闭着眼,脸上没有半分生气,宋仁心这才回过神来,看到满地的鲜血,她伸出手去探美人鼻息,没有。 马车突然停下,宋仁心身子往前倾,张开了眼,心脏依旧揪痛。 她突然想起来了,她死了,因为救人死于一场车祸,她这一辈子就这么无私奉献过一次,结果嗝屁了,或许是老天都觉得愧疚,把她发落到了这里。 青桔赶紧扶住她,看到她脸上的泪痕和眼中难以掩饰的哀伤,愣了一下,拿出帕子给她,低声道:“王妃,已经到了。” 宋仁心接过手帕,抹了把脸,重新整理了下衣服头发,才款款下了马车。 脸上已然是标志性的笑容,看不出半分在马车上的阴郁。 在门口等候的王嬷嬷冷笑道:“王妃排场真大,让人好生等了一场,老奴以为王妃晚上要留在相府了呢,正准备让人回去呢。” 王嬷嬷是府中的老嬷嬷,跟着王爷从原楚府中一路过来,在府中地位十分超然,受到一众奴仆簇拥,宋仁心在王府的这几日,她没少阴阳怪气,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敌意。 宋仁心瞥她一眼,没作声。 王嬷嬷以为她是怕了自己,反倒是来了劲,“王妃别怪老奴多嘴,既然您嫁到王府了,便该以王府为先,您倒是好……”她滔滔不绝说了许多,照例攻击起宋仁心的身材容貌时,宋仁心终于烦了,“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就你长了小嘴一天天叭叭个不停? 要是之前,宋仁心也懒得和她计较,说就说呗,还能让她再胖两斤不成,没必要为了一时口舌之快惹了小人。 可现在,她心情很不好。 她失去了大长腿和小蛮腰,每天只能吃草减肥就算了,还有个人一直在她耳边叭叭,是个人就忍不了,更何况,宋仁心本也不算是好脾气。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王嬷嬷许是没想到她会反抗,愣了一下,“王妃您是让我闭嘴?” 宋仁心认真地看她,“王嬷嬷,闭嘴,听懂了吗?” 王嬷嬷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捂着胸口,“老奴在王府这么多年……” “王嬷嬷,你是听觉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本王妃让你暂时停止发声,就这么难吗?你就是在王府一千年,王妃也是我,不是你,你照样要听我的话,这么解释,你能懂吗?” 不知是谁先开始,奴仆中发出切切的笑声。 看来王嬷嬷也没那么有威望,也对,就她这种脾气,没被人蒙着麻袋打一顿,已经是上辈子积福了。 王嬷嬷在王府几年,从没遭受过这般耻辱,脸涨的通红,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刚想说话,宋仁心已经走远了。 留着等她的丫鬟怯生生道:“嬷嬷,我们走吧。” “闭嘴!”王嬷嬷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满脸凶煞。 这个又丑又胖的王妃竟敢这样对她!她怎么敢? 宋仁心回到院中,主屋的门紧闭,她收回眼,回了自己屋中,刚喝了杯水,便有人过来道:“王妃,王爷请您过去。” 顶头大老板过来叫人,宋仁心不敢耽搁,赶紧过去。 屋内很是沉闷,连盏油灯都没点,宋仁心凭着自己良好的夜视能力,推开窗子,凉爽的风吹来进来,将灯点亮,莹莹的黄色暖光笼罩一室。 宋仁心蹲在楚金戈膝前,伸手捏了捏,“王爷今日腿感觉如何?” “还好,”楚金戈冷声道,“宋镇安今日与你说什么了?” 宋仁心抬眼看他,差点吓得坐到地上。 那双眼正盯着自己,眼里幽深,没有半分光彩。 像极了恐怖片中的鬼眼睛,不过细看就不是了,哪有鬼会有这么好看的眼睛? 宋仁心站起,“宋镇安与我说了许多,老……王爷想知道哪些?” 心里说得多了,差点真的把老板给说出来了。 楚金戈皱眉,“你说我老?”眼准确地锁定在了她的方向。 宋仁心干笑,“哪里哪里,王爷年轻俊朗,在我们庄子的那个地方,老是敬词,面对尊重的人,我们常常加上一个老字。” 楚金戈道:“一派胡言!”他懒得听她胡扯,直接问道:“你们在书房里说什么了?” 宋仁心有些错愕,看来她名义上的这位夫君在相府安插了人手。 坦诚相告还是故意隐瞒? 第二十章 噬骨丹 这还用说吗?宋仁心花费了一秒,便轻而易举地做出决策。 “宋镇安让我监视你,让我记录你每天见了谁,身体怎么样。” 她潜意识觉得,这位总是冷着一张脸的王爷要比宋镇安可靠。 绝对不是因为楚金戈比宋镇安长得合他胃口! 楚金戈默了一下,他本准备许多手段来使她坦诚相告,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宋仁心便直接竹筒倒豆子全都给说了。 在她招了以后该说什么来着? 几秒过去,空气中依然飘着静默。 楚金戈掩唇低咳一声。 宋仁心跳了起来,倒了杯水塞到他怀中,“是不是风太大了,要不要将窗户关上一些?” 一个好的员工,要务必让老板时时刻刻感受到自己的关怀。 楚金戈摆了摆手,“不用。” 他抿了一口茶,尴尬才消弭大半。手中的茶杯温热,带给他一些暖意。 “你为何要告诉我?” 宋仁心真心实意道:“自然是因为我信任王爷。” 楚金戈轻笑,“哦?你不相信你的父亲却相信我?本王为什么要信你?” “本王十分好奇,自幼养在庄子中的二小姐是如何有这样一手好医术的?” 他骤然压低声音,带着森凉的寒气。“还是说,本王不该叫你宋二小姐,你到底是什么人?” “隐逐!”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宋仁心便感觉到背后有寒气袭来,下意识往左一闪,那只手预料她的位置,扼住了她的喉咙。 窒息感传来,宋仁心脸涨得通红,她急忙道:“王爷,你容我狡辩。呸,解释啊。” “隐逐,松开她,”楚金戈慢条斯理,“本王倒要听听,你是如何狡辩的?” 哦,她这令人窒息的嘴瓢,宋仁心轻咳了两声,缓解嗓子中的干燥,她道:“一时口误而已,您千万不要在意。” “我有一个师父,这手医术便是他教的,连我娘都不知情。” “我小时候,有一晚娘发了高烧,我去求庄子里的管事,他不想浪费银钱,便把我一脚踢开说我胡说八道,我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我师父便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救了我娘,给了我两本医书,说有缘再见,还说他是天上的仙人,如果我告诉别人,他就会消失,我娘亲也会同他一起消失。” 说到这里,她干咳两声,可怜巴巴问:“我能喝口水吗?我嗓子有些干。” 楚金戈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准。” 宋仁心喜笑颜开,“谢谢,王爷你真是个大好人。” 隐逐嘴角抽了抽。王妃,刚才王爷可是险些杀了你,你忘得是不是太快了。 楚金戈也有些无语。 宋仁心不管他们,美滋滋地喝了一杯水,又开始继续讲故事。 “我那时还小,对此信以为真,将那两本医书藏了起来,闲暇时候就翻一翻,师父再出现时是半个月后了,他抽查我那两本医术的内容,见我全背出来便正式收我为徒。” “他很少出现,每次出现都是丢给我许多书,少则十日,多则半年再出现一次,有时还会拎个病人来让我看。就这样,我瞒着所有人学了一手好医术。” 楚金戈若有所思,“那你师父如今在何处?” 他知道世间有些性情古怪的世外高人,行事荒唐,能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也许是死了,也许还活着,”宋仁心垂下眼,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一年前,他感觉天命已至,来与我道别,临走前,给我走了一卦,说我欠相府生恩,需偿还相府一次恩情。若是我擅自带着我娘离开庄子,我们都会死于非命,自此以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 “你可知你师父名讳?” “他叫做梅鹤。” 梅鹤,宋仁心的外公,她这一手医术大半和他所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宋仁心的师父。 宋仁心抬眼,“方才王爷问我为何不相信宋镇安,而是相信你。” “自我出生起。他便把我丢到庄子中,不闻不问十几年,好不容易把我接回去,是为了让我顶替他的宝贝女儿进火坑,”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她赶紧解释道:“您千万别误会,我没有说您是火坑的意思。” 楚金戈压了压手,嗓音淡漠,“继续往下说。” “他既然不把我当女儿看,我又为什么要把他当父亲看?” “这样解释,您愿意相信我了吗?” 宋仁心眼巴巴地,带了些期待。 虽然这说法是挺扯的,可据说,楚金戈也有一位神秘莫测的师父,她想了许久。还是感觉这说法其实是最可信的。 就算他不信倒也无碍,她于楚金戈的腿有用,楚金戈暂时不会杀她,只是之后的日子会难过不少。 楚金戈思忖半晌,启唇。“我无法完全信你,隐逐。” 隐逐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瓶子,取出一颗黑色丹药,捏着宋仁心的下巴,强行灌了下去。 楚金戈道:“此药名为噬骨丹。每月发作一次,若没有得到解药,便会五窍流血,暴毙而亡,本王知道你想要自由,你治好我的腿,两年后,我放你离开,赠予千金,世间再无宋府嫡女,只余下自由自在的宋仁心,你意下如何?” 药都吃了,她难道还能拒绝不成? 镇南王既然敢拿出来,便是确认她解不了毒。 宋仁心在心中吐槽,面上笑吟吟道:“我愿意,不过万一王爷说话不算数,过河拆桥怎么办?” 楚金戈冷笑一声,“难不成你认为你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太霸道了吧,有一瞬间,宋仁心想跳起来锤爆他的狗头。但想想她日后都要倚仗楚金戈,只能忍住冲动,只是拳头捏得嘎吱嘎吱响。 当然,她绝不会承认这是因为她打不过。 那个神秘莫测的隐逐不必多说,便是目不能视,不良于行的镇南王,她也没办法。 将事情谈开了,楚金戈对她的态度便更宽容了些,让宋仁心感觉有那么一瞬间的安慰,最起码。毒药没白吃不是。 “你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实在是太过寒酸了一些。”楚金戈拍了拍手,一个扎着双髻的丫鬟推门进来,白白嫩嫩,看上去很是讨喜,对着宋仁心盈盈一拜,“奴婢春桃,参见王妃。” 见这架势,宋仁心突然感觉后背一凉。 从她回到王府之后,所有的一切似乎便都在这男人掌握之中。 宋仁心笑着谢过他的恩典,带着春桃回了房间。 青桔在门口守着,哭丧着一张脸,见到宋仁心回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王妃,您过来看。” 宋仁心跟着她到了床榻边,眼睛瞪大。 簇花锦绣的棉被上,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臭虫! 第二十一章 王府立威 饶是宋仁心见过不少场面,见此场景,也觉得有些恶心。 她但是将白色帷幔拉下,遮住一片狼藉,小脸冷若冰霜,“青桔,这是怎么回事?” 青桔哆嗦了一下,低声道:“我方才被人叫出去,回来时想给王妃整理床铺,便看到这样一副景象,我不敢轻举妄动,便等您回来做主。” 宋仁心口中溢出一丝冷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做的对。” 这一天天的,怎么就消停不下来呢? 把这么大一个把柄塞到她手上,要是她不好好利用。岂不是白费了这一片美意?她命令道:“青桔,你去找府中管家,把王府所有下人叫过来。” 青桔应了一声,春桃眨巴眼,道:“王妃,那奴婢要去请王爷来做主吗?” “这点小事哪里需要麻烦王爷? 一个好的下属肯定不能万事都麻烦顶头上司,当然,她绝对不是担心楚金戈拒绝伤了感情。 趁这空当。宋仁心和新来的春桃联系了下感情。 春桃脸稚嫩,个子也不高,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但实际上有十七岁,比宋仁心还要大上一岁。脸上总是带着笑,甚是讨喜,面上一团稚气,心中却很有成算,不好套话,最令宋仁心惊喜的是她略通医术。 过了小半个时辰,府中的人才拖拖拉拉差不多到齐,站了一院。 粗略一数,有五六十个。 很好,一个多小时五六十个人才聚齐,哦,说不定还没齐。 府中最跳的那个王嬷嬷呢? 瞧她面色不虞,青桔也感觉自己办事不力,脸涨得通红,向宋仁心告罪。 宋仁心摆了摆手,“不怪你,你劳累了,赶紧坐下歇一会儿。” 主子没面子,下人也不好做事。 宋仁心站在高阶,下面喧哗声不断。 “这大晚上的又是闹哪一出?有什么事白天说不行吗?” “就是。她白天没事,我们可是要早起做活的。” “小声点儿吧,王妃看着你们呢。”有人小声提醒道。 说话的两个丫鬟朝高阶上望去,对上一双淡漠的眼,王妃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看上去很好说话,却让她们心中冒出了一种寒气。 宋仁心歪了歪头,“管家何在?她们两个,拖下去各打五个板子。”空气瞬间静默,窃窃的声音彻底消失。 镇南王府的管家是个四十岁的中年人,嘴边两缕小胡子,看上去很是精明。听到她的命令,愣了一下,哪有这样一句话都不说上来便是罚人的,虽然那两个丫鬟的确该受罚。 宋仁心直接将矛头对准他,“怎么,本王妃命令不得你?” 管家葛中道:“自然不是,”随手指了几个小厮,“没听到王妃的命令?” 两个丫鬟小脸惨白,胆子稍大的那个站了出来,“敢问王妃,我们犯了什么事?”方才她们说话确实有些逾矩,但也没有指名道姓。若要借此罚她们也是站不住脚的。 春桃很有眼力见地搬了把椅子出来,小案上放着茶水和当季的水果,宋仁心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懒洋洋坐下,把玩着茶盏,眼梢微挑,态度骄横,“本王妃罚你们。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丫鬟也没想到她敢这么嚣张,眼睛瞄向那扇紧闭着的门,梗直脖子道:“即便您贵为王妃,也不能不讲道理,您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不只是您的面子,更是整个镇南王府的脸面。” 宋仁心听完她的话,蓦然笑了,将茶盏放下,鼓了鼓掌,“葛管家,我改主意了。不必拖下去,就在这打吧。” 五板本也只是大惩小戒,拖下去打也是给她们留一点颜面。 既然人家不想要脸,自己也没必要假好心。” 葛中一个命令下去。两个丫鬟手脚被捉住,按到凳子上,小厮拿着木板,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有些踌躇,显然是在忌惮什么,葛中呵呵笑了两声,“你们皮也痒了?” 小厮咬牙,交换了个眼神,落下了板子。 他们不敢违抗王妃命令,又担心把人得罪死了,分寸掌握的极好,声音听着响,实际上却没多疼。 宋仁心心知肚明,低眼抿了口茶,没戳穿他们。 两个丫鬟脸涨红,眼里含着泪,一句话也不说,灰溜溜地往后钻,又被宋仁心叫住。“谁准你们走的?都给我站好了!” 锐利的目光扫向众人,最后落在葛中身上,“葛管家,府中的人到齐了吗?” 葛中心中早有答案,还是装腔做样地看了一圈,才答道:“管府内丫鬟的王嬷嬷,门丁王梁,马厩里的……”一连说了五个人的名字。“这些人都没到齐。” “葛管家,我给你的命令是什么?” 宋仁心嘴角噙着笑意,眼中没有半分情绪,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有些像是王爷,葛中压下了头,答道:“让我把全府的人都召集到这里来。” 宋仁心不咸不淡继续问:“你花了小半个时辰,做到了吗?” “没有,”葛中嗓子有些干,弯腰,“属下失职,请王妃惩罚。” 还是挺有眼力见的,宋仁心拨了拨指甲,“待会儿下去自己领二十个板子,罚俸三月,这个惩罚,葛管家有异议吗?” 葛中自然是没有。 连管家都被罚了,众奴仆不敢侥幸,低下头,心中忐忑,回想着近两日的轻慢,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宋仁心将他们反应看在眼中,心中微微点头,看来杀鸡儆猴还是有点用的,不过,还远远不够。 “那五个人何在?” 葛中声音多了些恭敬,“王嬷嬷病了,身上难受,在房里歇息着,王梁等人不在府中,去楼里喝花酒了。” 白日生龙活虎地对自己指指点点,这会儿就病了? 要不是故意的,她以后改姓楚! 喉咙里溢出一丝冷笑,宋仁心低下声音,望着葛中的眼睛,“葛管家,我还能再信你一次吗?” 葛中回望,小胡子翘了翘,他俯首,“谨遵王妃命令。” 宋仁心勾唇,“那便辛苦葛管家了。” 第二十二章 派头十足 葛中带着人去寻剩下的人,宋仁心靠在椅背,双眼如潭。 石灯的照耀下,每个人的神色都清清楚楚。 看清他们面上的疲惫,宋仁心估摸着时机到了,厉声道:“本王妃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我浪费了你们时间,耽误你们休息,估计还有不少人在心里骂我。” 此话一出,有三分之一的人面上都露出了不自然。 宋仁心继续道:“他们五个人什么时候到,本王妃什么时候开始讲话,你们再回去。” “你们自己好好想想。浪费你们时间的究竟是谁?” 言至于此,她重新倚了回去。 没错,她就是在挑拨离间。 她傍晚刚不耐烦怼了王嬷嬷,晚上她床上就出现了那些东西。 除了王嬷嬷。她可想不到这府中还有谁敢像她一样嚣张?拿着老板的工资,恨不得能爬到老板娘头上踩来踩去,虽然她不是,但王嬷嬷不知道啊。 宋仁心望着手,不明白一个嬷嬷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底气?难不成她救过楚金戈的命?宋仁心正胡思乱想着,葛中便回来了。 四个小厮抬着担子,放到地上,王嬷嬷才下来。脸白得厉害,看着还真有点生病的样儿,但一张口就全都暴露了。 “王妃这大晚上的不睡觉折腾人干嘛?您养尊处优,歇一天都没事儿,我们这些下人可都是做苦力活儿的,哪能陪着您这样熬?就算您贵为王妃……” 宋仁心不耐烦地打断她,“王嬷嬷生了什么病?下午不还是好好的,怎么晚上连路都走不动了?” 还派头,这颐指气使的模样,知道的这是嬷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婆婆呢。 等等,这想法一出,宋仁心打了个激灵,仔细端倪王婆婆的五官,同脑海中那张俊朗非凡的脸做对比,打了一个大大的叉才松了一口气。不是她歧视,基因突变得再厉害,王嬷嬷也不可能生出楚金戈那种模样的,除非基因重组。 王嬷嬷这才想起了自己的人设,摇摇欲坠,声音陡然虚弱了许多,“许是因着下午在门口候得时间久了,回去就病倒了,身上虚的厉害。随便吃了些就睡下了,刚睡着,又被王妃叫醒了。也不知是有什么天大的事,让王妃大晚上的还要折腾,老奴在楚府干了二十多年,又在王府三年,从没经过这样的事情。” 方才还血气方刚,一秒钟,连站都站不稳了。 宋仁心凉凉开口:“见识少不是你的错,拿出来炫耀就有问题了,”不等王嬷嬷发怒,她继续道。“嬷嬷既然生病了,肯定身上冷的厉害,青桔,把我拿件黑色大髦拿出来给王嬷嬷披上,要是因为我加重了病情,我大晚上的都睡不着觉。” 这笑一晚能睡得着吗? 青桔忍笑,应声是,轻手轻脚地进去找衣服了。 相府“嫡女”出嫁,相府准备的陪嫁的不少,整整十八抬嫁妆,看上去很有排面,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件。不动产有一间破败没人住庄子,两间赔钱的铺子,十顷租不出去的荒地,箱子里装的是普通罐子瓶子,一千年后可能会值不少钱,近百年来宋仁心都没法靠这些暴富,装着的还有衣物,料子倒是挺好。样式是十年前流行的。 给王嬷嬷穿,宋仁心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王嬷嬷讪讪笑道:“这倒不用,老奴身份卑贱,脏了王妃的衣服便不好了。” 宋仁心温声道:“嬷嬷可是府里的老人,有什么不好的。”懒得和王嬷嬷掰扯,她直接看向葛中,“剩下的四个人呢?” 葛中微微一笑,“还请王妃稍等片刻。” 他话音刚落,四个麻袋就掉了下来,咚地一声,声音巨大,宋仁心迅速循声看去。看到两个黑衣人跳下了墙,融入了暗夜之中。 她摸了摸自己的胃部,这毒药还真没白吃,明天可得好好去表达一番感谢。 小厮将麻袋解开。四个人钻了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王嬷嬷脸色一变,上前两步。抱住其中最胖的那个,“梁儿,你没事吧……” 这应该就是王梁了,宋仁心眯着眼看他们相似的五官,啧。 王梁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满道:“娘,你不是说我今晚出去没事吗?肯定没人过来找,我正和姑娘喝着酒呢,刚摸上小手……” 王嬷嬷跺了跺脚,“梁儿,别胡说!” 王梁吊儿郎当道:“你自己说的,怎么就是我胡说了?还让我丢了人,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一向心疼儿子的王嬷嬷狠了狠心,伸出个巴掌在他腰间一拍,低声道:“王妃和你媳妇儿都在这呢,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宋仁心耳力敏锐。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神色不由古怪,目光梭巡,定格在一个满面怒容的女子脸上,正是她刚才让人打得两个丫鬟中的一个。 哦,原来有这层关系。 怪不得刚才那两个打板子的这么避讳。 这王嬷嬷可真是府中一霸啊。 宋仁心看向葛中,“葛管家,玩忽职守。在当值期间出去喝花酒,按府规该怎样罚?” 葛中无视王嬷嬷暗含威胁的目光,“首犯者,重打三十大板,罚俸三月,再犯者,重打四十大板,罚俸一年,三犯者,重打五十大板,发卖逐出王府。” “很好,”宋仁心点头,“这几个人,是第几次犯了?” 看这熟稔的样子,肯定不是第一次。 事实也的确如此,葛中已经数不清第几次了,他们自以为隐瞒的极好,但这府中的一切事情,有哪件能瞒的过王爷?只是看在王嬷嬷的情分上,不想计较而已,不判主,是王爷的底线。 葛中正想着怎么回答,王嬷嬷抢先一步道:“第一次!王妃,梁儿这是第一次!” “梁儿从小就乖巧,不爱惹是非,前些日子刚成亲娶了媳妇儿,干嘛要去花楼喝酒,肯定是有人带坏他的,”说着,王嬷嬷仿佛说服了自己一般,坚定地点了点头,高声道,“他们都是花楼常客,就是他们想带坏梁儿的!” 第二十三章 善惹众怒 宋仁心差点笑出了声,她没见过这么蠢的。 比较聪明一点的是坦诚相告,将责任全都担在自己身上,凭着自己在府中的情分也能保住儿子,还能得了人情。 蠢一点的就一句话都不说,大家一起受罚。 更蠢一点的说别人教唆他儿子,把责任推在别人身上。反正以她地位,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忍气吞声。 王嬷嬷这做法简直是蠢到家了。 好死不死的,她偏偏加了那么一句“他们都是花楼常客”。 犯三次者,重打五十大板,发卖出去,有这样恐怖的后果在前。这府中一霸也不算是什么了,假若再加上其他一些…… 宋仁心挑了下眉,“王嬷嬷是府中老人,所言定不会为假。” 王嬷嬷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拍了拍王梁的肩膀让他放心,其余三个人面上闪过痛恨与挣扎,王梁笑嘻嘻,低声道:“娘,您真厉害,果然,这王妃就是个怂包子。” 你才是怂包子!你全家都是怂包子! 宋仁心脸上笑嘻嘻,心中mmp。 她严肃道:“若真是这样。事情便要更严重一些,不但自己玩忽职守,还教唆其他人去喝花酒,离间新婚夫妻感情,我们王府容不下这样的人!卖到其他府上也是祸害!要我看,还是直接卖到矿场去,有专人看着,想玩忽职守都找不到地方,什么时候改好,什么时候再回来!” 只有犯了重罪的人才会去矿场干活,那里吃不饱穿不暖,一停下来便有监工抽鞭子,一年到头一文钱都拿不到,每天都有新的人死去。 听到宋仁心这样说,那三个人脸一僵。 王梁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虽说只是花天酒地的狐朋狗友,但也有些成分,有点良心的都接受不了,他开口道:“王妃,其实他们没有挑唆我,是我……” 没说完,腰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王嬷嬷恨铁不成钢道:“赶紧给我闭嘴!” 又看向宋仁心,“王妃,我家梁儿从小就实诚。心也善,就是这些人挑唆他!这种人就该送到矿场里去好好改造!” 这可太会拉仇恨了! 王嬷嬷这话直接惹了众怒,那点微不足道的恐惧消失得干干净净。 三人跪在地上,往前行了两步,“求王妃做主!”三个人叽叽喳喳解释了起来,乱成一团,宋仁心都听不清楚,喊了声闭嘴,随手指了个人,“你说!”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们有半句假话,可别怪我别客气。” 被叫到的那人磕了个头。“小人绝对不敢说谎。” “王梁常爱喝花酒,今天这次,也是他叫我们去的,那会儿管家已经让人来叫我们了,我们不想去,王梁说今晚他请,绝对不会有事,要是我们不去,他就让他娘给我们使绊子,把我们赶出王府去。” 宋仁心眼睛微眯,合着其中还有这份隐情。 怪不得这四个人好好地去喝花酒了,这是故意给她脸色看呢。 她看向其余两个人。“他说的为真为假?” 二人异口同声道:“全部为真。” 王嬷嬷晃了晃,“王妃,他们是在栽赃诬陷啊!我和梁儿自小相依为命,我最是了解他,绝做不出这种事,这府中人都知他的秉性,王妃若是不信,随便挑个人问一问。谁都是说梁儿好的。” 王梁恶狠狠瞪了那三人几眼,不讲义气的! 抬头看向宋仁心时,便低眉顺眼,努力做出一副纯良的样子,“王妃,我是好人啊。”可惜他常年作乐,掏空了身子,眉宇之间浸淫着不正之气,再加他肥头大耳,有些辣眼睛。 宋仁心痛苦地闭了闭眼,别告诉她今日她装无辜的时候也这么丑。 真是难为宋镇安和楚金戈了。 青桔终于翻出来大髦来,宋仁心赶紧道:“青桔。快去给王嬷嬷加上,晚上天气凉了,千万别加重了。” 她刚说完,夹杂着热气的暖风便吹来。 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 虽然老天爷不太能看得惯她。但青桔对她很是言听计从,将大髦批到了王嬷嬷身上,给她仔细合拢,还将带子系上。 王嬷嬷生得也很是富态。被黑色大髦包裹其中,像是一只圆滚滚的大黑熊。 此时刚过小满,京都已经开始热了。 春装已经穿不住,更别说冬装了,刚一穿上,王嬷嬷脸上就沁出了颗颗汗珠,她伸手就要将这大衣拖下,宋仁心阻拦道:“嬷嬷可别,生病本就是我不对,万一病情加重了,我更是百罪难辞,发了汗病就好了,你可千万要忍一忍,”她蓦然沉下脸,“嬷嬷百般推辞,不会是因为自己根本没生病吧……” “生了。生了。”王嬷嬷忙道。 欺瞒是一回事,直接承认又是另一回事,虽然她不怎么能看得上宋仁心,认为她不配做镇南王妃,但名义上,这还是主子。 宋仁心这才笑道:“我就说嘛,王嬷嬷怎么会骗人呢?” 王嬷嬷一口气还没舒出,宋仁心便看向站在院中的各人。指了一个,“你说王梁平日是什么人?” 王嬷嬷心脏差点跳了出来,她就随口那样一说,这王妃怎么还真开始问了。 察觉到王嬷嬷看她,宋仁心笑吟吟道:“嬷嬷,我没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这么多人看着,总得让这三个人心服口服去矿场了,省得他们说王府偏袒你们母子。” 被问到的那人看了看王嬷嬷,又看向宋仁心,踌躇地低着头不说话。 王嬷嬷将大髦解开了一些,擦了把汗,“可要想清楚了再说。”暗含威胁。 宋仁心沉着脸道:“王嬷嬷说的对,你们都要仔细想清楚了,王府容不下满嘴谎话的人,若是现在说谎,日后被我查出来了,直接给我滚蛋!” “对主子都没一句说话,还能指望你们做其他事了?”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以后你们去了新的府,我也会让人把你们在府中的表现告诉他们。” 丫鬟身子摇摇欲坠,半晌才开口,声音颤颤巍巍。 “王梁不是好人,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第二十四章 不打自招 王嬷嬷叉着腰破口大骂,“小贱蹄子!你竟然敢冤枉我儿子!” 宋仁心笑笑,“王嬷嬷,你别激动,清者自清,我不会冤枉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坏人,”又看向那丫鬟,又问一遍,“你可想清楚了?” 丫鬟咬牙,跪下。“奴婢想得明明白白,王梁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宋仁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行了,有什么好跪的?站起来吧。” 果真如此。这人她也不是随手指的,方才男人说话时,她的余光便扫量着这些人,这个丫鬟脸上的厌恶是明晃晃不加掩饰的。 又指了几个人,都说那三个男人说的是真的。 有个口子一旦被撕开,便只会越撕越大,墙倒众人推不是没有道理的。 王嬷嬷本不是个宽和的性子,仗着自己资历老。谁都要给三分面子,总爱对别人指手画脚,总爱使些排挤人的手段,王梁更不用多提,若是家中再有钱一些,便是标准的纨绔子弟。 宋仁心得到答案,收回目光,叹口气道:“王嬷嬷,我也想相信你,可这么多人都说你儿子禀性不大正直,八成是你受他的蒙蔽了。” 王嬷嬷脸涨的通红,“他们都串通好了,一起污蔑梁儿!这些该死的都该送到矿场里好好改造去!”说着,她也跪在地上,“我在王爷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到老了他们就联合在一起陷害我儿子,求王妃为我做主。” 她的脸更红,一半是愤怒,一半是羞愧,她最是看不上这个又胖又丑又蠢的王妃,如今却还要向她低头。 宋仁心摇了摇头,“你又何必这样,青桔,快扶王嬷嬷起来。” 王嬷嬷咬牙。“王妃不答应我,我便不起了。” 青桔的手悬在了半空,不知该怎么办,看向宋仁心。 宋仁心十分无奈,“嬷嬷非要这样,我也拦不住,青桔,算了,不要难为王嬷嬷了。” 王嬷嬷正准备起来,听到她这话,头上蹦出一个巨大的问号,正常人不都会让她赶紧起来并答应为她做主的吗?这王妃到底是蠢笨还是故意? 她来不及多想。道:“梁儿,快跪下!” 王梁不情不愿跪下,“我清清白白,请王妃还我公道,不要受小人蒙蔽。” 心中又将那三人骂了一通,真是不讲义气的,他们都跑不了了,干嘛还非要把他拉出来?还有这王妃,好端端地做什么幺蛾子,大晚上非要叫人过来,难不成是想男人了?他去喝花酒怎么了?哪个男人不爱喝花酒?还有这个管家……王梁将院中除了他老娘的人都在心中骂了一通,眉眼之间染上许多不快。 “呸。就你还清清白白!”和他一起常去花楼的男人炸了毛,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宋仁心,“王妃,您可以派人去花楼问问,看一下哪个姑娘不认识他。” 宋仁心踱了几步,叹口气,“王嬷嬷。证据确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冷静宣布结果,“王梁触犯府规多次,本该发卖出府去,但念在王嬷嬷情面上,打上六十板,将卖身契归还给他,从此再也不得踏入王府一步,你们三个是从犯,重罚五十大板,罚三月俸禄,若是再犯一次便发卖出去。葛管家。你觉得如何?” 您这都安排好了,还问我干嘛?葛中嘴角抽了抽,“这般处理很好。” 宋仁心这才放心,望了眼紧闭着的房门。道:“那便这样处置吧,葛管家,剩余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一个嬷嬷敢这么狂,定然是有所依仗。她肯定得拉个人下水啊,在府中管事多年的葛中显然是个最好的选择,而且他代表的应当是楚金戈的意思。 宋仁心看了眼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的王嬷嬷,道:“王嬷嬷流了这么多汗,病应该大好了,青桔,快去将大髦取下。”再不拿下来得昏过去了,她可不想被借机赖上,落个大话柄。 青桔赶紧取下,王嬷嬷如梦初醒,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高声叫道:“你是故意的!你和他们也是一伙的!我要见王爷!王爷,你一定要为老奴做主啊,老奴在王府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 “把她嘴塞上!”宋仁心懒得听她这老掉牙的话。 没有功劳只有苦劳还不能说明你这么多年做的有多失败吗? 她这话本是对着葛中说的。春桃却脆脆应了一声,快走两步,掏出一块帕子塞到王嬷嬷嘴中,动作十分敏捷,她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条绳子,熟练地将王嬷嬷的手也给捆上了,这才蹦蹦跳跳回来,眯着眼叫了声王妃。一副求表扬的模样,笑容无害,宋仁心咳了一声,“干得漂亮!” 春桃笑得更开心了些,眼睛笑得都眯了起来。 眯眯眼果然都是怪物。 宋仁心看向院内众人,说出今日的正题,“今天晚上,谁进过我的房间?” 一片静默。 宋仁心勾出一个笑,重新倚到了椅子上,“好,没人承认是吧,那我们就耗着,反正如你们所说,我也不需早起做活,累得也不是我。” “您们在心里骂我也行,别忘了想想究竟是耽误了你们的时间。” “有看到的,也可站出来检举,赏件金首饰。” 相府给的陪嫁虽说样子老了些,根本戴不出去,却也是货真价实的真金,拿来赏人倒是不错。 威逼加上利诱,另外经过刚才那事,王嬷嬷在府中威信大不如前,便有人站了出来,“我傍晚给院子洒水时,看到柳语鬼鬼祟祟进了王妃房里,手里提了个大布袋子,出来时便没了。” 宋仁心不置可否道:“柳语是哪个?出来!” 没人动作,宋仁心挑眉,“葛管家,麻烦你了。”以为躲着自己就没办法了? 一个女子从人群中跌跌撞撞跑出来,跪在地上磕头,“请王妃明辨,往你床上放虫子的人不是我,我一直和我婆母待在一处啊。” 这个是王嬷嬷的儿媳妇? 不打自招可还行。 宋仁心眼神微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第二十五章 尘埃落定 宋仁心将茶盏放下,粲然笑道:“本王妃可从没说过我房里有虫子,柳语,你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的?” 糟糕…… 柳语面色如纸,摇摇欲坠,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吭哧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无助地看向王嬷嬷。 宋仁心敲瞧桌子,骨节与木头相击,声音沉重。 “你总是看王嬷嬷做什么?”宋仁心突地冷下了脸,厉声道,“难不成这件事是王嬷嬷让你做的?” 柳语脸更白,嘴唇翕动。喃喃发不出声音。 宋仁心不耐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柳语,不要浪费所有人的时间,”见柳语还是不说话。她不耐道,“算了,葛管家,还是移交到大理寺去,那里有的是法子让她张开嘴,恰好,我也挺想知道谋害王妃是什么罪名。” 春桃声音软糯,眼睛眯眯,“王妃,是诛九族的罪名。” 诛。诛九族?柳语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吓得赶紧磕头,结结巴巴道:“王,王妃,我没想害您,那些虫子都是无毒的,我只是想吓吓您。” 宋仁心挑眉,“你为何要吓我?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柳语瞥了王嬷嬷一眼,没敢做声。 宋仁心捂着胸口,“哎呀,青桔,我方才被吓得心口疼。” 青桔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春桃已经握住宋仁心温热的手,“王妃的手到现在还是凉的,您还是太心善了,照奴婢看,这种人就该直接送到大理寺去,就算不能诛九族,判个流放也是应该的。” “那天寒地冻的地方,一个女人可怎么活?”宋仁心虚弱道。 春桃撅着嘴,佯做生气,“她都想害您了,您还管她怎么样?” 葛中嘴角抽了抽,好一对戏精。 她们一应一合,将柳语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 柳语心胆俱裂,颤声道:“王妃,这一切全是奴婢婆母指使的,是王嬷嬷让奴婢干的!” 宋仁心故作惊讶,“怎么会?王嬷嬷可是府里的老人,处事向来有分寸,怎么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她沉下脸。“你可知冤枉栽赃罪要更加一等,就是王嬷嬷看在往日旧情份上不与你多计较,我也不会放过你!” 柳语揉了揉眼,“奴婢不敢哄骗王妃。下午,您当着许多人的面斥了婆母,她怀恨在心,让奴婢报复您,她还说,有她在,就算您发现了,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原先对王嬷嬷的那点恐惧尽数转变成了埋怨,要不是她信誓旦旦,自己怎么敢做出这等事情! 宋仁心惊愕道:“王嬷嬷,真是这样?你怎么会这么糊涂?” 王嬷嬷支支吾吾,穿透手绢流露出的声音碎不成句。 得。忘了还有这茬了,宋仁心道:“松开她吧。” 春桃快走两步,捏着指头将帕子扯了出来,看着湿淋淋的帕子,也不想要了,皱着眉,有些嫌恶地扔到地上。 王嬷嬷深吸一口气,慌张道:“是这个小贱蹄子胡说的,她嫌我平日差使她,想栽到我身上!我是造了什么孽,苦了一辈子,临了找了这么个儿媳妇!”说着,她还抹了抹眼。 柳语气得翻了个白眼,“王梁,你说!当时你娘和说的时候你也在。那些虫子还是你倒腾回来的!” 一边是老娘,一边是媳妇儿,王梁想想即将面临的五十大板,苦着脸不说话。 柳语抹了把泪,“我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了这么个婆母和夫君,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婆母在王爷那里是挂得上号的,就算出了这等事,王爷也会保她,自己呢?年纪轻轻就得死。 她越想越是难过。连肚子都气得疼,捂着肚子哭得险些昏厥过去。 王梁是没什么良心,但小两口刚成亲没多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看着柳语趴在地上,也有些不忍心,推了推王嬷嬷,低声道:“娘,你就承认了吧,你不是说你对王爷有恩吗?王妃不敢对你怎样,语儿就死定了。” 宋仁心皱起了眉,“春桃,你去看看柳语。”她怎么感觉这像是怀孕了呢。 春桃把过脉,面色沉重,“王妃。柳语胎像不稳。” 她声音并未刻意放低,离得近的几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还真是如此,宋仁心捏了捏眉心,亲自把过一次脉,将帕子塞到柳语怀里。“行了,别哭了,赶紧起来,孩子不想要了?” “青桔,你再拿把椅子出来。给她倒杯水,再拿纸笔出来。” 被打了五个板子,这半天又哭又闹的,孩子留到现在真是命大。 宋仁心不是大善人,但要因为她没了孩子,她心里也过不去。 胎像……王嬷嬷一愣,柳语怀他们老王家的孙子了? 她正呆着,被人狠狠推了一把,王梁面上带着怒意,“娘,你快承认啊,我都听到了,就是你让语儿去做的,那会儿也是你催着我去花楼的,我要因为你受罪了,你还想让我大儿子也因为你受罪?” 这算是指控了。 宋仁心这会儿却没功夫理他们,顿了一下,还是让春桃写了个药方,在随意指了个人去抓药熬药。 见王嬷嬷没动,王梁怒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摊上你这个专坑儿子的娘呢!” 王嬷嬷早年丧夫,一人拉扯着王梁长大,王梁就是她的命。听他这话,又是难过又是慌张,“梁儿,你别气。” 她高声道:“王妃,是我指使柳语干得!” 她垂下向来高傲的头,老泪纵横,“是老奴怀恨在心,蓄意报复。和我儿媳妇没有关系。”更和她大孙子没有关系。 “还望王妃看在以往情分上饶我,我儿,我儿媳妇一次,往后老奴定当为王妃尽心竭力,您让我打东,我不敢往西。” 宋仁心垂着眼看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本王妃饶了你这一次,日后还怎么服众?但我并未受到实际伤害,可以酌情减轻处罚,柳语王梁不遵府规,发卖出府去,本该打板子,但柳语有孕在身,便由王梁再加二十板子,共打七十大板,王嬷嬷年苦功高,罚俸一年,日后月银减上三成。” “葛管家,你觉得如何?” 第二十六章 王爷是大好人 又来拖自己下水了,葛中抽了抽嘴角,“这样很好。” 宋仁心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便这样办吧。” 宋仁心倒是很想趁机将王嬷嬷也给赶出去,可她摸不准楚金戈是怎么想的,这次只好作罢,若是下次再犯,数罪并罚,楚金戈也不好说什么。 万一王嬷嬷不犯错怎么办? 怎么可能?就她这种爱找事的性子,自己折了她面子,又把她儿子和儿媳妇都给赶走了,她要是能一直安生着就奇怪了。 至于王嬷嬷口中的尽心竭力。宋仁心听听也就过了,半个字都不信。 罪魁祸首落网,一场闹剧也该结束。 估摸着时间不早,宋仁心不轻不重地提点了院中众人几句。看到她们面上的敬畏,心中满意地点了头,便将人打发走了,她不指望他们把自己当做楚金戈一样伺候,但也别想着能在她头上踩两脚。 两年时间,大家相安无事是最好。 “葛管家留步——”宋仁心叫住要和其他人一起散去的葛中,道,“劳烦你命人尽快收拾个房间出来。我今晚过去住,里面那张床就给王嬷嬷送去吧。”这个屋子她今晚是呆不下去了,一想到那个密密麻麻的场景,她就恶心得不行。 葛中眼神微闪,小胡子翘了翘,“天色已晚,房间一时半会儿收拾不出来,王妃何不去王爷房里?” 宋仁心干笑两声,“这么晚了,王爷也该已经睡了,我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葛中笑着指了指那扇紧闭的门,道:“王爷不大能看得见,耳朵却没问题。”外面这般喧哗,墙壁隔音再好,里面也总会有声音,王爷不可能睡得着。 “那也不太好,葛管家,你就快去吧。” 葛中笑吟吟道:“你们是夫妻,有什么不好的?” 知道自己再说就要惹人生疑了,宋仁心赶紧将葛中送走,屋里的床已经没了,不知道为何软榻也没了,那她只能睡到地上了?想想那些虫子,宋仁心坚决地摇了摇头。搭着青桔的肩膀,笑道:“小青桔,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呗。” 青桔也是香香软软的小美人,她不嫌弃! 青桔面露惶恐,往后退了半步,“王妃,这于理不合……” 哪有王妃和丫鬟一起睡的。 宋仁心虎着脸,“我是王妃,我说的话就是理!” 青桔想了想,“那王妃睡,奴婢守夜。” 青桔今日也跟着自己忙了一天,让她干站着熬一宿。宋仁心还没那么狠心,她又看向春桃,春桃眯眯眼,直接往青桔身后钻,委屈巴巴道:“王妃,这于理不合。” “行了,你们快去睡吧。”宋仁心叹口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她不信了,这么大的王府连张能睡觉的床都没有? 还真没……一盏茶后站在楚金戈门口的宋仁心如是想道。 她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怕推门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机密,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连门都不敢开。准备出去碰碰运气,又恰好撞上翘着小胡子的葛平,葛中都不说话,就是笑着看她,看得她浑身发毛,赶紧回来了。 宋仁心深吸一口气,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怕什么? 她伸出颤抖的小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低闷的声音,“进来。” 宋仁心赶紧进去,看到身着中衣的楚金戈,头发随意披散着,因为天热,领口最上面两颗扣子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这样的他相比平时少了两分攻击性,似乎更容易接近了一些。 楚金戈等了十秒钟,还没听到她说话,便主动问道:“有事吗?”声音冷硬。 什么容易接近,果然是种错觉。 宋仁心咽了咽口水,“王爷。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楚金戈不耐地打断她,“有事就说,你来找我到底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脚尖点了点地面。宋仁心害羞道,“就是来找您睡个觉。” 睡,睡觉? 暗中的隐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暴露了身形。 当事人楚金戈也十分不淡定,咳了好几声。耳朵微红,训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世间怎会有这样不正经的女子! 啊啊啊!宋仁心在心中尖叫,她说的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宋仁心欲哭无泪,慌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能不能借您的地板一用?我房里遭殃睡不了了。” 老板您千万别误会,我真的没觊觎您美好的肉体! 宋仁心心里打着嘀咕,楚金戈要是不答应,她只能去青桔房里打地铺了,希望青桔千万别哭。 半晌,楚金戈吐出一个字,“准。” 宋仁心喜笑颜开,“王爷,您可真是个大好人!” 楚金戈冷笑一声,“我是恶人。” 他手上人命无数,杀人如麻。有哪个好人是这样的? 宋仁心正在铺床,随口答道:“可在我心中,王爷是好人。” 楚金戈默了半晌,又道:“你会后悔的。” 他以前是个恶人,以后只会更坏。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宋仁心终于注意到他微妙情绪,转过身看他,弯了弯眼,语气坚决。“我不会后悔,王爷,您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只要对她好的,都是好人。 而且,十六岁便开始征战沙场,护一国百姓安宁的,怎么会是坏人呢? 楚金戈感觉耳朵有些发烫,他手指一弹,帷帐便飘然落下,低声道:“很晚了,睡吧。”像是落荒而逃。 宋仁心望着白色的帷帐,冒出三个问号。 这个时候王爷不该是很感动,和她促膝而谈一整晚,从此把她当做心腹吗?怎么直接睡下了? 宋仁心躺在地铺上叹口气,男人心海底针啊。 还有,电视上都是骗人的! 想起什么,她出声问道:“王爷,你睡了吗?” 楚金戈双手交于小腹之上,低低嗯了一声。 宋仁心翻了个身,脸朝着他的方向,低声道:“我今日罚了王嬷嬷月钱,还把她儿子和儿媳妇都给赶出府了,您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分了?” 第二十七章 王爷晚安 “你是王妃。”楚金戈淡淡道。 宋仁心愣了一下,才想明白他的意思。 她是王妃,所以罚几个下人是应该的,也不必向他汇报。 看来王嬷嬷地位也没有那么高,宋仁心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咧咧嘴,真心道:“王爷,您真是个大好人。” 这和他是好人有什么关系?楚金戈蹙眉。 过了半晌,宋仁心又睁开眼,低声道:“王爷,您睡了吗?” 楚金戈又低低嗯了一声。 宋仁心可怜巴巴问道:“您介意我用下您的浴室吗?我想洗个澡。”不洗澡她睡不着。 楚金戈:“……” “准。” “您果然是个好人。” 宋仁心穿好外袍,先把地铺给收了。兴高采烈地出去叫水,守在门口的丫鬟们看看她凌乱的头发,红着脸,羞答答地应了是。 宋仁心奇怪。问道:“你脸红什么?” 丫鬟脸更红,“没什么。” “那你又脸红什么?”宋仁心问另一个人。 丫鬟脸红成了个苹果,“王妃,真的没什么,您别问了。” 这王妃可真是个不害臊的,这种事也能随意说出口。 “行吧。”宋仁心不高兴地板起了脸,她感觉自己被排挤了,进了屋里还同楚金戈说了起来。 楚金戈脸也红了。“闭嘴!”嗓子有些哑。 宋仁心闷闷哦了一声,趴在桌上不说话了。她是真的被排挤了。 藏在暗中的隐逐嘴角疯狂抽搐,衣衫凌乱地大半夜叫水,除了那个,还能是做了什么?王妃怎么有时候精明,有时候又这么……呆萌? 没等多久,水便送来了,宋仁心又满血复活,愉快地去泡澡,还心血来潮地哼起了歌,然后陶醉进了自己的美妙歌声之中,忘了外面还有人。 水声沥沥,歌声阵阵,楚金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宋镇安那种人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女儿? 活泼,通透,又蠢得厉害,像是一阵令人捉摸不透的风…… 宋仁心洗了澡出来,看到白色帷幔,脸一僵,刚才唱歌的那个绝对不是她! 这么长时间了,王爷应该睡了……吧。 她擦了擦头发,将地铺打好了。吹灭烛火。 湿漉漉的头发被压在身下,宋仁心望着屋顶,不大能睡得着觉。 “王爷,您睡着了吗?” 楚金戈闭着眼,不耐道:“说。” “没事,”宋仁心翻了个身,闭上眼,“王爷,晚安。” 楚金戈没有做声。 不知过了多久,宋仁心的呼吸变得均匀清浅,男人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晚安。” …… 宋仁心是笑醒的。 桌上摆着小龙虾。烧烤,火锅,蛋糕,巧克力……宋仁心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朝美食奔去,她拿起一片蛋糕,张开了嘴……然后她就乐醒了。 宋仁心朝自己的肚子摸去,啊,这保质保量的游泳圈。 就当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很感动。 她搓了搓脸,将外袍穿上,收拾好地铺。回头,看到楚金戈坐在窗前,头发已被发冠束起,眼睛朝着窗外,无声无息,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感觉到自己在看他,他转过头来。精准地捕捉到宋仁心的位置,低声道:“醒了?” 如果不是这双眼睛太过暗淡。 很多时候,宋仁心都会忘记楚金戈是个盲人。 这样好的一张脸,看不到大千世界也太可惜了。 宋仁心深吸一口气,决定过些日子,等她完全相信楚金戈的品性了,再把治眼睛的保命牌拿出来。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挥了挥手,“王爷,早上好。” 楚金戈对她点点头,“早。” 宋仁心颇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外面有人敲门。楚金戈戴上半边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 丫鬟们鱼贯而入,放下早餐,在隐逐的帮助下。楚金戈坐到窗前,楚金戈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忠实践行者,宋仁心倒是很喜欢在说话时增进感情,可看到楚金戈那张冷脸。便只敢低着头喝粥了。 饭用了一半,便有人通报,“王爷,王嬷嬷求见。” 宋仁心拿勺子的手顿了一下。 楚金戈拿帕子擦了擦嘴,淡淡道:“让她进来。” “王爷,您可一定要为老奴做主啊!”王嬷嬷抹着眼泪进来,跪下,低着眼申诉,“老奴在楚府伺候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夫人还在,她最是心善,定然舍不得下这么狠的手。” 宋仁心放下勺子,托着腮,笑吟吟道:“王嬷嬷的意思是本王妃下手狠了?昨晚你不是还谢恩?怎么一夜过去就又变了。” 听到熟悉的讨人厌声音。王嬷嬷抬起头,撞入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之中,瞬间声调都变了,“王,王妃,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仁心挑眉,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说着,她伸手想去攀楚金戈的胳膊。余光瞥到楚金戈冰冷的面具,顿时有些怂,但王嬷嬷看着,她也不想认输,便将手轻搭在他胳膊上,回想着偶像剧中恶毒女二的语气,拖长声音娇滴滴道:“王爷,您说我为什么在这里?” 说完,她自己都没忍住抖了抖。 楚金戈神色淡定,“别闹。”意外有些宠溺。 王嬷嬷死死地盯着宋仁心搭在楚金戈胳膊上的手,王爷有洁癖,最讨厌别人碰他,自从楚家没了之后,就无人能接近他,连孟小姐都不行,这个女人凭什么? 无论是容貌性子,还是才华名声,宋仁心哪里能比得上孟小姐? 王嬷嬷脸白了又青,胸口上下起伏,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模样。 宋仁心顺着她的眼神看到自己的手,又看她嫉恨的表情,她惊讶地张了张嘴,看了看楚金戈。想想他那张堪称祸水的脸,突然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怪不得从她一进府,王嬷嬷就好端端地处处看她不顺眼。 原先宋仁心是以为相府嫡女恶名在外,王嬷嬷先入为主,生不出半点好感,现在看来,是另有隐情。 好一份忘却世俗身份年龄的美妙感情! 第二十八章 大快人心 楚金戈突然觉得有些恶寒,轻咳一声,问道:“你究竟要说什么?”显然,这话是冲着王嬷嬷去的。 王嬷嬷死死盯着宋仁心的手,痛心疾首问道:“您难道忘了孟小姐吗?” 孟小姐这个名字一出,在场的人神情都有些诡异。 原来不是王嬷嬷暗恋楚金戈啊,白激动了一场。不过孟小姐是谁?宋仁心收回手,托腮看向楚金戈,一副看戏的模样。没有一点正室夫人的自觉。 听到那个名字,楚金戈眉头紧锁,“和孟晚晴有什么关系?你是为她而来?” 这倒不是。王嬷嬷顿了下,她是来告状的。 她在王爷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劳苦深重,那个又胖又丑的王妃几句话把她一家子都给赶出去了。 那葛管家,平时对她客客气气的,看她不得势了。立马变脸。一大早带着牙婆上门来,说要把他们卖到其他地方去,王嬷嬷哪里舍得儿子去别的地方受苦,花了大半辈子积蓄把两个人赎了下来。 那葛管家还说让儿子和儿媳妇今天就搬出府去。 这房子哪是那么好赁的? 王嬷嬷越想越气,吃完饭就过来求见王爷了,谁知被转告的对象也在,这就很尴尬了。 王嬷嬷半晌不说话,楚金戈不耐道:“若是没事就先回去。” “有事,有事!”王嬷嬷忙道。 王妃在怎么了?她也是要告状的!她就不信,她和王爷十几年的情分还比不过他们三日的。 “老奴来,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和儿媳妇儿,他们做了些不好的事,触怒了王妃,王妃下了令将他们赶出府去了。” “梁儿素来淳朴,受人挑唆一时糊涂做出了蠢事,还有我那儿媳妇,她怀了身子,还被王妃打了板子。今早连床都下不来。” “这猛地一下没了活儿干,以后可怎么活,怎么养孩子?老奴是能贴补几年,可我这把老骨头了,还能活几年?求王爷让王妃收回成命,饶我们一家一条活路。”说着,王嬷嬷悲从心起,老泪纵横。 好一个颠倒黑白! 炒鱿鱼就是断人活路?那现代每年得多死多少人。 宋仁心淡淡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梁和柳语犯了错,就该受罚,都像王嬷嬷这样拿自己以前的功劳说事,躲懒玩忽职守是应该的,谋害主子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全都乱了套?” “王爷,我在您身边伺候十几年,梁儿也是和您一起长大的,您该清楚他的秉性。他就是一老实孩子,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楚金戈打断她,“梁儿是谁?”语气平淡。 看着王嬷嬷涨成猪肝的脸,宋仁心放肆地笑出了声。 你在这和人谈情分,人家反手就来个你是谁。 她怎么这么爽呢。 “梁儿是我儿子王梁,您应该对他有些印象。”王嬷嬷小心道。随即恶狠狠瞪了宋仁心一眼。 楚金戈点了点头,“的确有点印象。” “你儿子便是那个肥头大耳,偷奸耍滑,当值期间威胁别人替他做事,自己跑去青楼喝花酒的那个王梁?” 葛中也和他说过几句,只是看在王嬷嬷面上,府里养个闲人还不成问题。老实?当他是傻子吗? 王嬷嬷面色如纸,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您……” 王爷竟然这样不给她留情面。 梁儿虽然有些问题。但也没有这般不堪,王爷怎么能这样说? 楚金戈手指点了点桌子,“许多事情我都知道。只是不愿多说。此事王妃做的很好,不必再提,送客。” 王嬷嬷还想说些什么。被人半强制性地搀扶出去。 楚金戈等了半晌,宋仁心都没说话。 他轻咳一声,“我与孟晚晴并无瓜葛。” 咦,这是在和自己解释吗?和她解释干嘛?宋仁心还是理智地没选择在这个时候煞风景,笑吟吟道:“我相信王爷。” 当然,就算楚金戈和那个晚晴有瓜葛,她也完全不在乎,还可以把屁股下面的王妃位置让出来,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下属,而不是老板娘,只要她能顺顺当当和妁娘远走高飞就好。其他都无所谓。 不过,“王爷,您真帅。” 方才训斥王嬷嬷的时候真是大快人心! 她双手拖着脸,十分少女,肥嘟嘟的肉即成一团,乍一看有些辣眼睛。但她五官生得极好,仔细瞧,还能品出一丁点可爱。 楚金戈用尽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才没有把饭喷出来,他沉声道:“食不言寝不语。” 老板说的话就是圣旨。 宋仁心低头戳了戳勺子,乖巧嗯了一声,自然也错过楚金戈耳边的一点薄红。 吃完饭,楚金戈浸了药浴,宋仁心给他施过针,才回房去。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床铺周边的家具都换成了新的,原先硬邦邦的小床换成了一张香香软软的大床。这就是讨好大老板的结果吗?宋仁心快乐地扑到床上滚了两圈,头发凌乱。 青桔已经习惯她这偶尔无厘头的举动,含笑看着,春桃则是瞪大了眼,有些震惊,但细想想,王妃也的确就是这样一个性子。 快乐完,宋仁心坐在桌前,斟酌着写下两张药方。 楚金戈恢复的速度很快,原先预料能用十日的药方已经失了效用。这种强大的自愈能力,要是在以前,宋仁心肯定得想办法把人骗到实验室拿仪器好好查查,至于现在,不提也罢。 至于剩下的一张药方,当然是给自己开的了,原先的药膳她也吃腻了,正好换换口味。 春桃望着她认真的侧脸,又在心中颠覆了对宋仁心的认知,昨晚的她是精明的,方才的她是傻气的,现在的她又是专注的……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春桃想法宋仁心浑然不知,她写好方子,给了春桃让她现在就去抓药。 屋内便只剩两个人,青桔给她重新梳头发,宋仁心紧闭着眼,不想看镜子里的自己。 想起什么,她出声问道:“相府的人与你说什么了?” 第二十九章 我是王爷的人 “……与府中相识的人说了几句话……” 这是昨日她从宋镇安府中出来,青桔告诉她的。 青桔并非相府家生子,是成婚前两日才从牙婆手里买回来的,她在相府有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 当时她便记在心中,等着回来再问,谁知忙到了凌晨,一直没有时机,趁着将春桃哄走了,宋仁心问出心中疑惑。 青桔顿了一下,手上的力气不由加大了一些。 头皮被扯得发痛,宋仁心下意识睁开眼,嘶了一声。 青桔赶紧松开手。半跪在地上,“奴婢知错,请王妃责罚。” 怎么动不动就跪……宋仁心鼓鼓脸,道:“赶紧起来。我没有罚你。难不成你以为我会为了这些小事冲你发脾气?” 就这点小事,至于吗? 青桔摇了摇头,“王妃向来宽和,不过奴婢为的不是这件事。” 她抬起头,望向宋仁心的眼睛,“奴婢是王爷的人。” 宋仁心:“???”每个字她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怎么连起来她就不知道了呢,青桔是楚金戈的人? 青桔深吸一口气。“进入相府前,奴婢在王爷手下做事。我也知道,您不是真正的相府嫡女。” 皇上给王爷与王妃赐婚后,她被王爷送入牙婆手上,辗转落进相府手中,然后跟着宋仁心又进了王府。 宋仁心懵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细细想来,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楚金戈那样谨慎的人,偏偏让她直接把药方交给立场未知的青桔。 而且,她昨日的行为作为备受宠爱的相府嫡女是十分不奇怪的,可青桔从头至尾都没表现出一点惊异,哪怕她抱着妁娘的胳膊亲切叫娘亲,青桔也只是笑着看她们。 照青桔这意思,楚金戈也是许久之前就知道替嫁一事。 她原本就奇怪,宋慧娴是怎么逃脱下人看管,一路顺利逃到王府来的,还能出现在洞房之中,若是背后没有推手,那便是宋慧娴气运逆天了。 联想到楚金戈奇怪的态度,宋仁心几乎可以直接下结论,这一切都是楚金戈安排的,如果那晚,她没有及时表现出自己的价值,第二日。相府欺君瞒上的奏折便会呈到皇上案上,宋府和宋慧娴可能会吃点皮肉之苦,她一定会被送上断头台。 想清前因后果,宋仁心突然有些后怕。 同时做好了坚定抱老板大腿,绝不动摇的政策。 这男人太可怕了。 宋仁心轻易接受了这个事实,青桔是楚金戈的人,总比她是相府的人好,她又问道:“你先起来吧,所以,他们究竟和你说什么了?” 青桔这才起来,温声道:“那日,我在门口等着。宋管家把我带到丞相夫人那里,夫人问我您前三日都做了些什么,问我您和王爷感情如何,还命我将你日后的行动都告诉她,若是我不做,她便要杀了我的家人。” 相府选中青桔做陪嫁丫鬟也不是毫无依仗,便是看中了她有弱点,好把控,不必担心她反骨。宋镇安百般算计,却没算到,从一开始,青桔的一切都是假的。 “所以。你答应了?” 青桔点了点头,敌在明我在暗,总比不知敌人在哪里要好。 宋仁心摸摸下巴,“她给你钱了没?”看青桔呆愣的神情,她解释道,“就是金灿灿的黄金,白花花的银子,或者银票。她给你了没?” 青桔摇了摇头。 宋仁心抱怨道:“她也太小气了,堂堂相府夫人就这么让人白干活?” 她对青桔道:“下次别忘了问她要钱,反正相府有钱的很。” 青桔一时无语,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好字,洗净手后,上手又给她梳头发,问道:“您不生我的气吗?” “我气你做什么?”宋仁心奇怪问道。 青桔想了想,笑道:“没什么。” 王妃的性格,这样回答也是情理之中,她望着镜子中的宋仁心,笑吟吟道:“王妃。头发梳好了,您看您是否还满意?” 宋仁心闭着眼,有气无力道:“梳得好,梳得妙。梳得呱呱叫。” 青桔道:“您还没看呢。” “我用我的心看到了。” 作为一个自身颜控,宋仁心适应了三天,也没法悦纳自己如今的尊容,担心自己做出过激行为。宋仁心还是决定放过自己。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啊。 梳完头发,该做的事都做了,宋仁心便懒洋洋地倚在榻上看话本,没办法,这个时候就那么点娱乐活动,她正看得兴起,春桃便回来了,兴致勃勃地想要和她汇报,便被青桔拉了出去。 宋仁心仗着自己耳力好,随便听了两句,得知二人是旧时,而且关系十分不错,就这样,昨晚两个人还装不熟呢,一句话都不说。 你们城里人套路都这么深? 亏她昨晚还担忧了整整十分钟,如果她没一碗水端平惹得另一个人不高兴了怎么办。白耽误时间了。 宋仁心痛心疾首想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 京中新鲜事总是层出不穷,相府的事力压其他成了茶余饭后最新鲜的谈资。 城东面铺如往常一样人声鼎沸,等待间隙,便有人提起了这件事。 “你听说了没?宋丞相把女儿接回家了。” “接回家了,这么快?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的,和王爷长久不了。还真是如此,这才不到十日吧,就被赶回娘家去了,我要是她,都没脸见人了。” 提起话茬的人一脸困惑,“你这是说什么呢?我说得不是镇南王妃,是相府的大女儿。” “相府不就一个女儿?” “不是,有两个女儿呢,还是双生子,当时孩子刚生出来,二小姐身体十分康健,大小姐却是体弱多病,差点病死好几次,有个高僧云游到京城,看了大小姐说她命格浅薄,有早夭之相,需得在外面修养,等到命格稳了才能回来,这一等就是十几年,昨日才回来。” “竟然还有这种内情。” 此时,另一桌。 “少爷,您怎么看?”少年脸上带着戏谑。 “用眼睛看。”青衣男子吃面时动作优雅,像是处于什么顶级晚宴一般,慢条斯理地吃下一碗面,他才道,“宋镇安可真是连两天都等不及。” 第三十章 轮椅 这么热闹的事情,宋仁心自然也有所耳闻。 宋镇安对她的确不怎么样,但对宋慧娴这个女儿是真的没话说。这才不到半月,便找了个由头让人重新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京城中,也不怕别人多想,掉了他的脑袋。 真是感人肺腑的父女情深,谁听了不得说一声感动呢? 宋仁心撇了撇嘴,如果她不是其中的牺牲品,她一定会第一个竖起大拇指。 风席卷着热浪翻滚而来,宋仁心往后靠了靠,随便合上了话本。 说完大瓜的春桃在心中暗骂自己嘴贱,干嘛要对王妃说这种让人心烦的事。她连忙道:“王妃,您别太难过了,是相爷没有眼光。” 要她说,她们的王妃可比相府嫡女好多了。性子好,人也有本事。 “我难过什么?”宋仁心奇怪地看她,她从未对宋镇安有过期待,自然也不会有失望,她想了想,复又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不过宋镇安眼光不好是真的。”原主那么温柔懂事的小甜甜不比刁蛮任性的宋慧娴香吗?难不成嫡庶就那么重要?她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无法理解他们想法。 春桃哑然。王妃哪里都好,就是太自恋了。 至于宋仁心直呼宋镇安大名,她已经习以为常。 宋仁心也不一定要得到她的回应,看了眼窗外,又问:“我让木匠打得东西什么时候能打好?” 春桃思索片刻,“应该就是今日了,最迟晚上会送来。”她不确定问,“您那轮椅真的能成吗?” “只要木匠手艺好便能成。”宋仁心斩钉截铁道。 轮椅这个念头,也是前两日和青桔春桃说话时想出来的。 在她所在的时空,很早便有了四轮车的存在,她只是以为楚金戈不爱用,聊过后,才知道这个时候没有这种东西。她嫌着也是没事干,便顺手画了张图纸,让青桔去找木匠做。 春桃弯着眼道:“那肯定能成,我们王府的工匠是整个大正王朝最好的。”眉宇里都透着骄傲。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说着轮椅的事,青桔便进来说工匠做好了。 宋仁心赶紧穿鞋下榻,过去看。 轮椅放在院子中央,葛中在旁站着。 看样子,与她画的有些差别,工匠解释道:“有些地方我们手艺达不到,便私自改动了一些,王妃。您瞧瞧如今怎么样?” 宋仁心将结构看了一遍,没什么问题,甚至更优化了一些。 她坐了上去,她这种体量上去还稳稳当当,没有翻车的风险,轮子滚动时也很顺滑,只是不知用得时间久了会怎么样。 不过王府家大业大,肯定是不在乎换轮椅这点钱的,而且,她很自信,有她在,楚金戈也坐不了多长时间的轮椅。 宋仁心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笑呵呵道:“做得很好,你们这些专业的,就是比我这个半吊子想得好得多,葛管家,重重有赏。” 这些工匠为王府做事,赏钱也该由王府出嘛。 葛中立即懂了王妃的心思,嘴角抽了一抽。 工匠害羞地挠了挠头,胳膊上的腱子肉很是明显,“做起来简单,能想出来却不容易,我五岁开始学手艺,却也没想到还有这种便利。” 他眼神有些狂热,“王妃于此道上有天赋啊,若是继续钻研,指不定就是下一个公输子。” 宋仁心干笑两声,摆了摆手,“我就是灵光一现,运气好,晚上做梦做到的。做不得数的,而且我手容易抖,干不了这些精细活,还是你比较厉害。” 她才不去做工匠呢,多苦啊,在王府混吃等死不好吗? 工匠严肃道:“灵光一现,是祖师爷给您赏饭吃呢,王妃何必妄自菲薄,手艺都是好学的,奴才相信,以王妃才智,定能短时间内便超过我。” 葛中听二人对话。终于没忍住,低咳一声,斥道:“葛平,不得无理!” 又对宋仁心说。“这小子每天手工活儿,把自己都给做傻了,王妃您千万不要和他计较。” 同样姓葛,言谈之间多有维护。看来这二人关系不简单。宋仁心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夸都还来不及,怎么会计较呢。” 经过葛中提醒,葛平才想起来眼前人的身份,依旧不想这么放弃,痛心疾首道:“那王妃可要多做梦。” 然后后脑勺上就挨了一下,恹恹地低着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这幅样子,搞的宋仁心还挺愧疚,一时心软道,“那我努努力,”看着一瞬间发光的双眼,她补充道,“但这也不是能勉强的,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我相信王妃。”葛平重重地点头。 宋仁心笑容僵硬。她这嘴,怎么就不听使唤呢?混吃等死不好吗?整天就想着给自己揽事! 葛中不想再从葛平这傻小子口中再听到什么傻话,赶紧把人打发走了。 “王妃,那这轮椅,现在便给王爷送去吗?” 宋仁心摆摆手,“那就快送去给王爷试试吧,葛管家,辛苦你了。” 楚金戈白日不在后院里待。总是待在前院的书房之中,宋仁心什么都不知道,但从春桃偶尔的一两句话中知道他是在和不同的大臣见面。 葛中愣了一下,“您不去吗?” 宋仁心怔了片刻,“我还是不去惊扰王爷了,万一耽误正事便不好了。” 万一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楚金戈又对她生出了疑心怎么办? 她忙活了半天还得道猜忌,这可不是折本生意。 葛中道:“王爷如今该是没什么事,王妃还是亲自去上一趟,让王爷知晓您对他的一片心意。” 说得也对,这忠心,还是要经常表达的,这就是个好机会。 宋仁心想了想,便道:“既然葛管家如此说,那我便走上一遭,到时若是扰到王爷正事惹了王爷恼怒,你可一定要为我美言几句。” 言外之意,到时她真的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那也是葛管家背锅。 葛中深吸一口气,“那是当然。” 这王妃可真是……深思熟虑。 第三十一章 迟霄 宋仁心进王府也有半月,却从没怎么好好看过,此次便多用了些心。 佳木茏葱,奇花熌灼,甬路相衔,山石点缀,用雍容华贵,碧绿堂皇形容也不为过。原先的楚府早就被平推,这所宅子是五年前楚金戈打了胜仗后圣上赏得,此后,他每打赢一场胜仗,这座镇南王府便会更豪华一些。短短五年,竟比积蕴多年的相府还要更豪华一些,足以见楚金戈威势之重。 到了书房,宋仁心先远远站着。任葛中去敲门,等到葛中冲着自己点了点头,才放下心,往前走去。 一进门,便看到正襟危坐的楚金戈,身旁一俊美男子手中捧了本书,身着一身红衣,领口扯得很大。露出一片雪白肌肤。 骚包,宋仁心只能想到这个词,面上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对他点了点头。 看到宋仁心,男子一双狐狸眼微挑,似笑非笑道:“见过镇南王妃,早就听说王妃身若扶柳,貌若天仙,今日一见,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让人自愧不如。” 说着最为失礼的话,他眼神却十分真诚,让人感觉怪罪都是自己小气。 长得倒是好看,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 宋仁心笑容完全消失,由于外貌生出的那一点好感值蹭蹭往下直降,跌到了负数。 楚金戈面容冷肃,说话也不留情面,斥道:“没事了就赶紧滚。” “怎么,心疼了?”男子声音轻佻,“这么小气?我连夸一句都不成?” “哎呀,我这是好意,王妃总不会这样容易生气吧。” 身若扶柳,貌若天仙都是好词,可对于如今的宋仁心来说。便只有贬义,人都踩在自己头上了,忍气吞声从来不是宋仁心的性格,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公子真是妄自菲薄,你的美丽,也是百里挑一。” 细看她的眼,里面布满真诚。 男子脸立即沉了下来,因着他容貌妍丽,他最厌恶别人说他长得女气。 宋仁心捂着嘴,震惊道:“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事情了,公子脸色怎么这样难看?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那我还是先给你道个歉吧。” 阴阳怪气,谁不会呢? 男子扬起一个玩味的笑,正准备发起下一轮进攻,腰上被人拿书拍了一下,这一掌,楚金戈没省力气。男子倒吸一口凉气,表情逐渐狰狞,余光瞥到宋仁心似笑非笑的眼,立即端起了自己的偶像包袱,笑容撩人。 “王爷既然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楚金戈不置可否地点头。 经过宋仁心时,男子突然起了逗弄心思。对着她耳朵暧昧吹了口气,“王妃,你真可爱。” 声音华丽,让人想起最为上等的蜀锦,亦或是新做出的酒心巧克力。 如愿看到宋仁心微红的耳朵,男子笑容更甚,心中哂笑,果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就这种女人,也配得上楚金戈? 宋仁心的耳朵是红了,不过不是害羞,是气得。 叔可忍,婶不可忍! 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还是没经过社会毒打。 宋仁心眼睛微眯,突然伸手在男子胳膊上扯了一把,膝盖弯起,朝男子袭去。男子怎么也没想到她这样莽,说动手就动手,一时不备,腹部被狠狠顶了一下,当即半跪在地上。生理性的泪水往下掉,声音也变了调,“你干嘛?” 宋仁心施施然收回腿,浮夸地捂着小嘴惊讶道:“公子这是怎么了?赶紧起来。第一次见面便行此大礼,真是令人怪不好意思的。” “你……”男子扶着门框站了起来,恶狠狠瞪她一眼。 葛中向前走一步,将宋仁心挡在身后。皱眉道:“迟公子,您过分了。” 他离得近,将刚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若王妃没有动作,他可能还觉得失望,但王妃动手了,他便坚决站在她这一方。 姓迟,宋仁心眼神微动。 这些日子她也不是完全的活吃等死,对京中局势有大概了解,迟这姓少见,京中名门权贵姓迟的也只有那么一家,眼前这个,莫非就是…… “迟霄!”楚金戈叫出那个名字,声音冷硬。 果然,迟老王爷唯一的嫡子,风流多情。惹无数少女倾心的迟霄。 其他少女倾不倾心她不知道,反正宋仁心是想打人。 楚金戈抬手摸了摸冰冷的面具,“道歉。” 迟霄想嘟囔两句,听出楚金戈话中的怒火,只好低下头,心不甘情不愿道:“对不起。”声若蚊呐。 宋仁心只想回一个冷冰冰的哦字,但人家歉都道了,再加亲疏有别。自己若是揪着不放便成自己的错了,她缓缓露出个笑,“没关系,我也为我的脚滑道歉,迟公子没事吧。” 迟霄扯扯嘴角,“没事。” 二人虚伪一笑,四目相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明晃晃的厌恶。 迟霄自觉丢了大脸,匆匆离开,看到门口的古怪玩意儿,便想出口询问,可拉不下那个脸,冷哼了一声离去。 终于把人送走,楚金戈微不可见舒了一口气,捏了捏眉心,无奈道:“你别在意,他就是那个性子,没有故意针对你。” “我知道,这点小事,我不会在意的。”宋仁心假意笑笑,笑意不及眼底。 要不是念着这是自己现在的大老板,她非要拍着桌子大喊一声,这话说得您自己相信吗?能成为京中无数少女梦中情人的,会对谁都是这幅狗脾气?不就是故意针对自己吗? 虽然假如她是迟霄,她对一个全身都是疑点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可她是宋仁心啊,她无缘无故被调戏了一顿,生气也没什么毛病。 楚金戈皱眉,有心想说两句软话,却他从未做过这种事,不知该说什么,沉默半晌,索性直接转了话题,“葛中,你来有什么事?” 葛中以眼神示意宋仁心,让她说话,好好表现自己。 宋仁心自然注意到她眼神,但她心里有气,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迁怒,只当做没看到,低头扯着衣角不说话。 第三十二章 王妃消消气 迟公子今日做的实在是过分了一些,也难怪王妃如此生气。 葛中在心中叹口气,回答道:“王爷,前几日王妃所提过的轮椅,工匠已经做好了,您是否现在要试试?” 没有楚金戈的准许,王府的人不敢擅作主张。能不做个完全的废人,被人抱来抱去,楚金戈自是十分高兴,当即便点头,“好。” 葛中赶紧将轮椅推了进来。 在隐逐的帮助下,楚金戈坐在了轮椅上。仅是在室内试了试,楚金戈便品出了这东西的便利,虽还需要别人帮助,但总归没有那么屈辱。嘴角勾起,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隐逐将他的笑容看在眼里,有些怔愣,自王爷出事之后,他脸上再没有过这样真切的笑容,心中对宋仁心更是感激。 镇南王府总是需要一个王妃,如果是宋小姐,那也不错。 隐逐便道:“王妃实在是聪慧。这种东西隐逐平生未见。” 方才是亏待了她,楚金戈难得觉得愧疚,有心示好,“王妃辛苦了。” “没有,”宋仁心淡淡道,“我就随便画了几笔,真正辛苦的还是熬夜赶工的工匠。” 真是生气了,楚金戈有些头痛。 若是平日,王妃这时定要笑嘻嘻地自夸上两句,再朝他讨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即使遭他冷落,话中总是也含着笑意。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时,楚金戈总是想让她闭嘴,可此时,她没了声音,他心里又很不是滋味。 这般想着,他嘴角下撇。 青铜做的面具发出冷硬的光芒,露出的下半张脸散发着不悦。 你还生气了?宋仁心在心中冷笑,呵呵,我还生气呢。 要是刚开始那几日,她肯定就屁颠屁颠凑上去哄了,可这些日子,她摸出了些楚金戈的底线,行事心态愈发任性。不再那样谨慎,有些向前世回归的趋向。 她微微福身,“王爷还有正事要忙,那我便先告退了。”挑不出半点错处。 “先别走。”楚金戈下意识挽留了她,掩唇轻咳一声,“葛中,隐逐,你们先出去。” 葛中与隐逐面面相觑,门砰地一声被合上。 这是要把人都赶出去把自己骂一顿?宋仁心鼓了鼓脸。 要是他真的骂自己,她就……忍着。 除了忍着,她还能怎么办?她还不想被炒鱿鱼啊。万恶的封建社会。 宋仁心在心里捏了个与楚金戈一模一样的小人,疯狂戳他的小脸。 “王妃。你消消气。”楚金戈声音放软了许多,带着一股无措的意味。 堂堂镇南王哪里哄过人?这一句,已经是他在心中想了许久,才想出的。 宋仁心眨了眨眼,她没气过头幻听了吧,瞥到楚金戈泛红的耳尖,她确认,刚才那不是幻听,楚金戈真的是在哄她?心中的郁气诡异地被抚平了许多。 半晌没得到回答,楚金戈又无法看到她神色,硬着头皮继续道:“迟霄以为你是相府派来的细作,对你态度不是很好。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王妃你别生气了。” 藏在袖中的手指蜷缩成一团,楚金戈感觉脸都在发烫,幸而有面具遮掩。 他向来我行我素,别人误会便误会了,他也懒得解释,也只有在皇上面前会好些。对一个女人解释,还是头一遭。 耳朵好像更红了,宋仁心在脑中将他面具无视掉,那张俊脸上泛着红霞。 她死了! 作为一个颜控加声控,她根本没办法对这样的人生气。 更何况,这件事也非楚金戈的错误,她迁怒也不对。 “嗯,毕竟我也教训过迟公子了,我不生气了。”话中藏着惯有的笑意。 楚金戈微不可见地舒了一口气,鬼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在乎一个下属的看法……定是担忧她生气后,对自己的腿没有那般尽心尽力了,他很快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答案。 宋仁心笑着走到他身边。“这轮椅除了让人推以外,您也可以自己操纵。” 刚说完,她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抱歉。”楚金戈眼睛看不见。他怎么自己操纵,就是听觉敏锐,但这死物又不会发出声音,耳朵终究没有眼睛好使。 楚金戈摆摆手。“无妨。”腿有得治已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在宋仁心之前,他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作作废人的打算,抱了玉石俱焚的决心。 顿了一下,他笑道:“多谢王妃为我尽心操劳。” 歉意都表达过了,谢意便也没那么困难。 轮椅这样的东西她本没有必要拿出来,他也不会知道。 听春桃时,平日就要睡的人,为画这图纸,熬了整整一夜。 宋仁心抿了抿唇,有些心虚,其实她也没尽心尽力,她明明能治眼睛却因为某些原因没说出来,这轮椅也不完全是为了楚金戈的便利,而是另有私心。 她脚尖点了点地,头脑一热。便道:“王爷的眼睛,我有些办法。” 楚金戈有些激动,“当真?” 说完后,宋仁心就有些后悔了。想抽自己两巴掌,保命的底牌啊,能换多少好处,怎么别人谢你两句就傻乎乎地拿出来了,前半个月她刚说没办法。现在就有办法了?万一楚金戈多想怎么办。 但说都说出来了,她也没办法把话咽回去,只能尽力找补,“也是这几日才琢磨出来的,但还是有些风险,便没敢与王爷说。” 仿佛有一桶凉水浇下,楚金戈的激动平复了许多,沉声问:“你有几成把握?” 宋仁心估摸一下,“五成。” 其实是有九成的,但她不能说,不然就没法解释了。 楚金戈又问:“会对我身体的其余地方有巨大损伤吗?” 宋仁心摇了摇头,摇完后才反应过来楚金戈根本看不到,“不会。” 楚金戈没有犹豫,便道:“那就劳烦王妃了。” 他云淡风轻道:“反正再差也总不会比现在差。” 宋仁心垂着眼,轻声道:“王爷,会比现在好的。”她保证。 第三十三章 我很喜欢 宋仁心不喜工作空间与生活空间混淆,在房中又专门隔出一间小室做“办公室”。 从书房回来,便直接钻进了小室之中。 青桔与春桃知道她是在忙正事,不敢打扰,来回走动脚步都刻意放轻了许多。 宋仁心定神考虑楚金戈的眼伤该如何治,虽此事不在计划之中,但既然答应了,她便肯定是要最好的。她曾治疗过一位类似楚金戈的病人,但那是在医疗器械多样的现代,这个时代医疗手段十分缺乏,她思来想去,提笔在纸上写下针灸和药敷四个字。 有了最初的思路。剩余便好做许多。 将第一阶段的治疗方案写下,宋仁心先收了起来,站起将目光投向室外,发现外面多了十几盆魏紫。盛紫色的花朵妖娆绽放。她进来时好像还没有吧。 宋仁心出门,正准备问问青桔是怎么回事,才看到室内多了许多东西,以她眼力,只能看出一个贵字,处处散发着金钱的芳香。原本稍显简朴的房间变得雍容华贵,倒是更符合她王妃的名头。 环顾一圈,都没看到青桔。倒是春桃在轻手轻脚地擦拭,听到她脚步声,便直接转了过来,弯身行礼,“参见王妃。” 宋仁心摆了摆手,“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束礼节,你自己不累,我看的还累呢。” 她打量着四周才,吸了口金钱的芳香,笑问:“这些是王爷送来的?” 虽是问话,她心中却早已有了答案,突然感觉没那么后悔这么早将底牌拿出来了,看看,这生活待遇不是蹭蹭往上涨了一节吗? 春桃笑容甜美,“是。” 她如今伺候的是王妃,王妃与王爷好,她这个做下人的也高兴。欢喜地从衣柜中拿出几匹布料,轻薄如云雾,仙气十足,“这云雾绡也是王爷派人送来的,夏日穿着最是舒爽,现在已是入夏,等到天气真正热起来,绣娘倒也赶工好了。” 宋仁心伸手去摸那料子。轻薄如云雾,上面隐隐有流光现出,可想而知穿上有多仙。 但凡是女人就没有不爱美的,宋仁心更是颜控中的各种翘楚,她低头,看到自己的水桶腰,咬牙道:“就先做上两身。” 她现在体量大,瘦得也快,衣服穿不了多长时间就不能穿了,没必要白白浪费好料子。 想想,又道:“给我留出一匹布料,剩余的先放起来。” 春桃刚应了是。宋仁心便改了主意,“等下,还是直接做成夏装,适合三十出头的女子穿,尺码我一下写给你。我的尺寸也不必让绣娘来量,我也直接写下来。” 她本是打算留匹布料孝敬妁娘,可想到她那温软性子,怕是有好东西也得被人三言两语忽悠走了,倒不如直接做成衣服。 春桃笑着应是,将料子收了起来。 “青桔去哪里了?”宋仁心又问。 “青桔出府买些东西。” 宋仁心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出府……她也想出府。王府虽然大,人也多。但她也想出去见见世面。 春桃将门合上,压低声音继续道:“是去给相府传信了。” 宋仁心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她险些忘了青桔还有个双面间谍的身份,自己也有“任务”在身,改日得回相府一趟,安安宋镇安的心,顺道看看妁娘。也不知她有没有被欺负? 宋仁心准备去向楚金戈谢恩,但看到那扇紧闭着的门便先歇了心思,下午时,青桔才回来,宋仁心让春桃在外面守门,拉着青桔问她和相府说了些什么。 要是到时她们俩的说辞有冲突,那就直接完蛋。 青桔说她捡了全府皆知的事情说说,还有几件宋仁心生活上的小事,半真半假掺在了一起,至于医术和轮椅的事一概没有透露。宋仁心敛眼,记在心里,开始给宋镇安编故事。 一直过了晚膳。楚金戈才回房。 宋仁心等他沐浴过后,便开始给他施针,顺口提了些眼睛的事情,道:“治眼睛喝的药与您现在喝的药。药材有冲突,药效不好发挥完全,等您能站起来换了药方,我再开始治疗眼睛。” 楚金戈颔首。掩去心中淡淡的失望。 有的治已经很好了,多等些时日算什么。 宋仁心收回针,看向楚金戈,“多谢王爷今日送来的东西,我很喜欢。” 声音如同一汪带着甜意的清泉,眼中藏着星点,一眼就能看透的欢喜。 暗中的隐逐身子晃了晃,喜欢什么?是喜欢东西?还是喜欢王爷?看王妃对王爷的眼神,应该是……隐逐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隐逐显然并不知道,有那么一种人,看猪都是深情款款。 楚金戈脑洞倒没那么大,只是感觉有些不自然。 手下的兵多是糙汉子,说话夸人也不含蓄,但像宋仁心这般直接说“我很喜欢”的还真没几个。 他轻咳一声,道:“不必谢,你是镇南王妃。吃穿用度由王府出本是应该,你想要什么,与葛中说一声便是,不用知会我。” 他战功赫赫,得了不少赏赐,其中好些女人的东西,他没有用,倒不如直接送给别人。 宋仁心定睛看了他半晌。突然叹口气,捂着胸口,真心实意道:“王爷,您知道您说这话的时候有多帅吗?” 她突然很能理解偶像剧中女主心情,当一个大帅哥拿出一张黑卡对你说随便买随便刷时,怎么能不心动?再加上这样一张完全照着她审美长的脸,宋仁心心中小鹿差点乱窜。 不过也还是差了点,小鹿在心中蹦跶了两下,又安静地缩回去了。颜控归颜控,真涉及到感情,宋仁心还是很理智的。 这要是在现代,宋仁心遇到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楚金戈,肯定二话不说,直接追人,什么餐厅摩天轮热气球各种恋爱圣地全安排上,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可那是建立在现代的宋仁心有钱有权的基础上,再加以现代法律的保证,她才敢招惹这么危险的男人。 第三十四章 看你怎么嚣张 现在,她空有贼心,却没那个贼胆。 她和楚金戈身份地位相差太多,日后幸福完全没法保障,而且这个时代离婚的可能性太低,女子从一而终是美德,男子三妻四妾是潇洒。她要是招惹了楚金戈,这辈子都别想跑了,日后还要给他管一后院的小妾和庶子庶女,想想就觉得没意思。 还不如保持现在纯洁的上下级关系,时间到了拿钱跑路,带着妁娘远走高飞。周游大好山河,走累了,就找个地方安定下老,随便开间医馆。凭她的医术,也缺不了吃喝。要是想男人了,就找个好看的小倌养着,腻了还能换一个,要是想要孩子了,就收养一个。 这样的生活,一切主动权都在自己手中。做富婆难道不比做王妃快乐吗? 听了她的话,楚金戈耳朵微红。斥道:“别胡说八道。” 宋仁心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收敛住了,笑着应声,突然想到什么,她道:“我能不能向王爷求个恩典?” 楚金戈轻咳一声,言简意赅,“说。” 宋仁心眨了眨眼,“我平日无事的时候,能不能出府转转?在府中呆着有些沉闷。” 虽说她也没被楚金戈限制自由,可她身份尴尬,提前征得楚金戈同意会省上许多事。 楚金戈不置可否点头,“可以。” 宋仁心一声欢呼,甜甜笑道:“王爷,您真好。” 得了楚金戈的准许,宋仁心就坐不住了,翻出几件样子老掉牙的首饰,准备融了,一部分做成小金粒方便赏人,一部分换成银子以备花销,再将那两间铺子的地契拿了出来,看看能不能再苟延残喘一阵,要是没救了,还是直接转手换成现银。 养精蓄锐一晚,天至破晓,宋仁心便醒了。 醒都醒了。左右无事可做,宋仁心换上短打,准备运动一会儿。跑了一小会儿,就冒出了虚汗。 这具身体原本只是有些营养不良,但常年做活儿,身子骨还算健康,安淑艳几碗药下去,直接将根基给毁了。 宋仁心咬着牙,慢跑了半个时辰,太阳也出来了,烘烤大地,宋仁心也便准备回去。 回去时。竟然遇到了王嬷嬷,见到她竟也不避了,眯着尖酸的眼,上下审视着她,贵族女子多穿广袍宽袖,仙气飘飘,以显身份尊贵,只有那些经常做活的下人,为了做事方便,才爱穿窄衣。 真是上不得台面,只会给镇南王府丢人。 王嬷嬷冷哼一声,语调刻薄。“王妃好端端地怎么穿成这样?与那街边卖菜的农妇无二,真是不体面,若是外人见了,还以为我们镇南王府是穷酸得连衣服都做不起了。” 一张口,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王嬷嬷上次吃了她的教训,找了楚金戈,楚金戈又不给情面地训斥了一顿。这小半个月都是避着她走,怎么又突然这么膨胀了? 宋仁心眼神微闪,勾唇,笑呵呵道:“不体面吗?我看这类衣服王爷也常穿呢,” 楚金戈是武将,穿着自然随心了些,她叹口气,“原来嬷嬷早就对王爷的穿着有意见,你的好意我知道,回去定会提醒王爷,免得堕了王府的体面。” 王嬷嬷声音尖利,“你敢!” 她压低声音。“王爷是男人,你是女人。” “哦,那怎么了?你的意思不就是这种衣服不体面吗?” 王嬷嬷深吸口气,目光在她身上的肥肉停顿片刻。面露厌恶,“王妃身材肥硕,便该遮短,如此穿着。岂不是刻意露丑?” 肥硕!这个词可太膈应人了。 她是丰腴,是珠圆玉润,不是肥! 宋仁心上下打量了一番王嬷嬷,目光在她宽袍也遮不住的肚腩上流连,心道,她是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肥硕的?就王嬷嬷这体型,巅峰宋慧娴来了也得甘拜下风。 她哼笑一声,扭扭捏捏道:“可是王爷说他就喜欢我这样的,还说我这样很好,嬷嬷似乎与他意见不同,待会儿我定要与王爷好好商讨一番。” 王嬷嬷咬牙切齿,“王妃这样很好,方才是我刚醒,脑子不清醒,您好得很呐。” 王爷正宠这个贱人,对她忍耐度低了许多。要是再闹到王爷那里去,指不定她也得落个和梁儿一样的下场,等到…… 宋仁心娇滴滴道:“原来如此,那是我误会了,下次嬷嬷还是不要说这种容易令人误解的话了,我误会了不要紧,要是王爷也误会了就不好了。” 王嬷嬷干笑两声,赶紧告退。 宋仁心今天心情好。也不留在这里为她耽误时间,没走出几步,听到王嬷嬷的低语,“等孟小姐回来了,看你还怎么嚣张?” 孟小姐……孟晚晴? 她和楚金戈到底是什么关系? 只是纠结了两秒钟,宋仁心便没心没肺地将这个问题忘在脑后。 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衣服,青桔便给她梳妆打扮,春桃知晓她是要出去,去安排马车了,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张一千两的银票。 梳洗过后,天色便不早了,马车缓缓驶离王府。 青桔温声道:“王妃想去什么地方?” 宋仁心想了想,道:“去沉鱼轩看看吧。” “沉鱼轩?王妃是要去买胭脂香粉?”春桃道,“若是要买这些,还是去美人面好,美人面的星子黛和花颜膏正是时兴,听说连宫中娘娘都有在用的,那沉鱼轩,还是不去为好。”话中不免带了两分鄙夷。 宋仁心来了兴致,阻住要说话的青桔,问道:“沉鱼轩的东西就这样不好?” 春桃撇撇嘴道:“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女子最珍爱的,还不就是一张脸面,可那沉鱼轩的胭脂香粉,用的全是最劣质的材料,许多人用了都烂脸呢。” 哦豁,这不就完蛋了? 一个做化妆品的让人烂脸,以后在这个行业里几乎是混不下去了,就算做出再好的商品,消费者先入为主,对这个品牌产生了怀疑,怕也是不会买账。 得了,还是早点卖出去吧。 第三十五章 沉鱼轩 虽是这样想,宋仁心还是决定先去这沉鱼轩看看。 最起码,她总得知道自己卖出去的是什么东西不成。 马车一路向西,在清水街停下,在青桔搀扶下,宋仁心下了马车,姿态款款大方。 入眼是门庭若市,川流不息,车水马龙,门可罗雀的沉鱼轩在此热闹场景下,便显得格外突出。 沉鱼轩地理位置极佳,处于清水街。来往多为贵人和少数兜中有钱的平民,客流量很大。位处这样好位置的沉鱼轩却冷清得过分,只有零丁几个小童坐在门口玩着拍手游戏,乞丐躲在屋檐下乘凉。掌柜却也不管。偶尔有个女子想进去看看,看到门口这场景,再听同伴科普,扭头进了对面的美人面。 没错,京城生意最好的胭脂店和最惨淡的胭脂店是面对面的。 对面生意火爆,这边门可罗雀。 女子们宁愿多等一些时分,也不愿来这冷清的沉鱼轩。 宋仁心施施然走到门口,小童们见她衣着华贵。想起父母的吩咐,扭头就跑到别处玩了。乞丐见只有她们三个女子,纷纷拿着破碗涌上前来,嘴里说着吉祥话,就要讨要银钱。 眼看那带着泥的手就要碰到王妃的裙摆,春桃挡在宋仁心面前,柳眉一挑,喝道:“都给我站住!”娃娃脸竟然也显出了几分威势。 被她一瞪,便也没敢有多少人造次。 “王妃……”青桔看向宋仁心。 宋仁心点了点头,冷眼看着。 在她看来,这里面不乏真正可怜的人,但也有几个是浑水摸鱼,明明四肢健全,国泰民安,却偏偏要舍了面子出来乞食,她懒得一个个掰扯过去,最后还落个小气的名声,还不如给点钱直接打发了。 青桔便拿出铜板分发给众人,目光触及到最后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时,心下不忍,便放了个小小的银踝子。男孩儿扬起一个笑容,“谢谢贵人,谢谢这位姐姐。”声音软糯,意外的讨喜。 众乞丐得了银钱。被春桃一瞪,不敢再围着宋仁心转,说了几句吉祥话,拿着今日的收获纷纷离去。 “王妃,您在看什么?”春桃见她半晌没有动作,出声问道。 宋仁心皱眉,“你是不是会些拳脚功夫?” 春桃愣了一下,坦诚地点头,解释道:“我并非刻意隐瞒您,只是……” 宋仁心摆手,指着那个瘦小的背影,“不必多解释。你带着个侍卫跟着那乞儿,别被人发现了,确认他安全了再回来。” 春桃虽是不解,却也不多问她的意图,应了声是,赶紧去跟着那孩子。 青桔思索片刻,突然想通什么,面露不安,面色惨白,“王妃,我是不是做错了?”这世道虽然安宁,却也不乏居心叵测之人。一个小孩子,身上多了笔“巨款”,有多少人要在背后眼红。 若是那孩子因她这一举动出了事,那她怎样也不能原谅自己。 “你没有,”宋仁心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再说,春桃过去了。不会发生什么事。” “进去吧。”说着,她已经朝店里走去。 青桔敛尽心中惊慌,匆匆跟了上去。 跨过门槛,腐朽气息扑鼻,阳光中散落灰尘,木架子上沾满了灰,几个已经褪了色,地面粗略一眼倒还算是干净,可角落里已经结了蛛网,这店,一点让人想进的欲望都没,如果这不是自己的店。宋仁心肯定扭头就走。 地理位置这么好的店,干嘛这么糟蹋?哪怕是把铺子租出去,也不至于亏本啊。 她站了好一会儿,那掌柜愣是没发现她。捧着账本唉声叹气,还是青桔重重咳了一声,他才知晓是有人来了,瞧着是个生面孔。赶紧从柜台中出来,扬起一个僵硬的笑,“贵人,想要什么,我们这胭脂香粉黛粉珍珠粉样样都有,您看看,您要什么?” 宋仁心没回答,环视一圈,问道:“你们店里就只有你一人?” 掌柜有些羞窘,“还有两个小子,在后面做活呢。” 这么大的店面就三个人管,啧,真穷。 宋仁心哦了一声,“把你们这最好的拿出来,” 掌柜应了一声,翻找了几个小盒。放到桌上,看到盖子上的灰尘,赶紧拘谨地拿袖子抹去,将盖子打开,“您请看,这是西子雪,我们这的招牌胭脂。” 看颜色,还是挺好看的。用鼻子嗅了嗅,香味并不过分浓郁,却让人很舒服,不大像廉价品。宋仁心拿手指轻捻,准备试一试,青桔伸出了手,拦住她,“贵人身体娇贵,还是在奴婢身上试吧。” 宋仁心摆手,自顾自抹在手背上,红艳艳的胭脂抹在白皙的手背上,甚是好看,触感通润,却也还有点闷热,质量算得上是中等偏上。 她随口问道:“多少钱?” 掌柜伸出两个手指,宋仁心若有所思,“二钱银子?”比市面上胭脂店价格低上一些,便是冲着便宜来买,也不该没人啊。 掌柜摇摇头,搓了搓手,笑道:“是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是平民一家五口一月的花销,这还是过得十分阔绰,每天都有肉的情况下。用来买盒胭脂,实在是浪费了。 宋仁心又问:“你们这最便宜的胭脂多少钱?” 掌柜愣了一下,答道:“一两银子。” 难不成是他看走了眼,这是个穷酸货? 可这穿着打扮,也不算是啊。 看她皱眉,掌柜道:“这都是一分钱一分货,虽比外面卖得贵上些,但用料都是选的最新鲜的花瓣,您也试了,抹上去就比其他胭脂好,绝对物超所值。同样的胭脂,对面美人面卖的还要多三成呢。” 是比普通胭脂好一些,但也没达到三倍价格都有人买账的质量。 人家美人面有名声,有那个招牌在,就算是溢价许多,总有人会买账,你们店有什么招牌?质量差的招牌吗?还和人家比价钱,你怎么不和人家比比名声呢? 怪不得生意这样惨淡。 第三十六章 赔钱大坑 沉鱼轩定价已经将平民排在其外,谁会花大半个月的家用买上一盒价格高昂的胭脂? 沉鱼轩的目标客户是精益求精的贵族女子,走的是高端路线,所以价钱偏高,这目标倒也很好,平民手上没多少银钱,不会在身外之物上花太多心思,直接摒弃掉这一部分客源,也不怎么可惜。 贵族女子不在乎胭脂是三钱银子还是一两银子,在她们心中,都是微不足道的小钱。 目标对了,现实情况却不允许。 有钱归有钱。人家不愿意在你这花啊。 然而贵族女子对于自己容颜大多苛刻,有黑历史的店铺是如何不敢再进去的,再加上沉鱼轩并无什么十分拿得出手的化妆品,店内摆设陈旧腐朽。门口还有顽童乞儿常驻,多走两步就能到了京中最出名的美人面,谁会来沉鱼轩? “就二两银子,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掌柜笑呵呵道,极尽所能要将自家东西推销出去,这都月中了,店里一单生意都没做成呢。怎么着,账本也要做的好看些。 他说着,已经自顾自地开始给她打包,动作十分麻利。 宋仁心看见他的动作,眼角抽了抽,她还没说要呢,这就强卖起来了?她手往下压了压,“慢着,东西是还是不错,可我听说,用了你家的东西会坏皮肤呢。” 虽是这样说,可就她的得这盒,成分很健康,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烂脸什么的更不可能。 掌柜愣了下,赔笑道:“这都是个误会,我用自己的良心保证,我家东西绝对没什么问题。” 宋仁心淡淡哦了一声,“行吧,青桔,我们走。” “是,王妃。” “您别……”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掌柜可不愿意这样轻易放走,他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店的东西绝无问题。” 想到方才青桔的称呼,他面色奇怪,“您是王妃……”这京城,有哪个王妃年纪这么轻,除了那刚成婚的镇南王妃又能有谁? 这镇南王妃,不就是这家店的主子吗? 他瞟了眼这屋内的摆设,面上多了份羞窘,“王妃,这店里平时不是这模样,只是两个小二前些日子吃坏了肚子,疏于打扫。” 宋仁心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把掌柜的看得心都慌慌的。 掌柜道:“我绝不敢做那种伤天害理之事。我们店的东西绝对没有半点问题,要是我真干过好坏混卖的事,”他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咬牙道,“那我生的儿子没……” 还真是毒誓。这种誓都敢发,看来是真的挺无辜的。 宋仁心赶紧低咳一声,挡住他即将出口的粗鄙之语。 她对掌柜儿子的那个啥不感兴趣,但对店里的情况挺感兴趣的,她温声道:“我自然相信你的品性,可那传言是怎么回事?无风不起浪。” 府中中馈一般都由当家夫人掌管,小姐不知道倒也很正常。 掌柜瞥了一眼。见没人,压低声音道:“这真是无风起浪了,还不是那汝阳公主害的?” “汝阳公主,和她有什么关系?” “前年冬日,汝阳公主从这买了两盒胭脂回去,过几天,带着面纱过来砸店,我也看过她那脸。分明就是吃了东西过敏,她自己没忍住挠花的,和小店的胭脂有什么关系?” “可她非说是偏偏说是小店东西出了问题,沉鱼轩开了十来年,在这之前,可从没人这样说过,偏偏汝阳公主一出事,一个个全都跳出来说是东西有问题。”声音里夹杂着委屈,他这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 “传言果然为真,这汝阳公主实在是刁蛮……” 宋仁心抬眼,提醒他道:“慎言。” 汝阳公主,大正王朝的大公主。恣意妄为,荒淫不堪,因着今上的宠爱,就连有实权的大臣都要退上两步。 这样一个大人物。想折腾一间胭脂店是再轻易不过了。 相爷是有面子,却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出头,指不定还得让安淑艳上门道歉去。 宋仁心问道:“那怎么不改店面去卖其他东西?胭脂店开不下去,开其他也成。” 这掌柜还真的知道。他苦笑道:“倒是改过成衣店,可汝阳公主让人过来把东西全都砸了,还打了人,说这沉鱼轩的牌子不准摘,不然别人都要觉得她无理取闹。”可这本来不就是无理取闹吗? “除此之外,这店里还得摆满胭脂,过了日子的都不行。” 他原本很受相府重用,去年本能将月钱翻一番,换到其他店里去管事,可经过汝阳公主一事,自此受了厌弃,原本的调令没了不说,月钱还少了三成,他倒想偷偷换个主家,可一知道他管的店得罪过汝阳公主,便直接将他赶走了。 掌柜只好每日坐在沉鱼轩中。看着这铺子一日日衰败,汝阳公主想起来或是心情不好,便派人过来砸次店,店中若是不摆着东西,她便要大发脾气,只好让人做着胭脂,将店中摆的满满当当,务必让汝阳公主砸得尽兴。去年就在这胭脂店,相府砸了上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了。 前些日子,他腆着脸去找夫人要钱,夫人说让她去找王妃要。 镇南王那是何等的人物,想想他便心惊胆战,更别说上门去讨要银钱了。掌柜唉声叹气,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这些事都说了出来。 “王妃,您看这银子……上月的工钱还没结呢。” 宋仁心笑容逐渐消失,她可笑不出来。 她捂着胸口,咬牙切齿道:“青桔,先给他一百两。” 她就说安淑艳怎么那么好心,给了她一间位置这么好的铺子,合着这就是个大坑啊,稳定赔钱,还得赔不少。 胭脂保质期短,得源源不断不停做着,要不然就得得罪汝阳公主,却又卖不出去,改卖其他的也不行,汝阳公主盯着呢,卖出去?上了黑名单的铺子谁敢买?除了在自己手里烂着还能怎么办? 她就知道安淑艳没存什么好心思。 这间铺子坑成这样,另一间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第三十七章 谁丑谁尴尬 她哪里来的上千两银子赔钱啊?楚金戈倒是说过她缺什么随意便从葛中那随意支取,可人家又不是提款机,她总得有分寸吧。 而且,白白花这么多银子,她心疼得厉害。她现在把嫁妆全退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安淑艳给她备了这么一份大礼,改日总得好好还回去。 这事,还得让她再多想想,宋仁心叹了口气,随意安慰了掌柜两句,便出了沉鱼轩,能出门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她就该先玩上一天,再来这破店铺的。最起码,好心情都持续得久一些。 刚踏出沉鱼轩,便与从美人面出来的宋慧娴对上眼。 宋仁心的目光在宋慧娴身上的蓝色衣衫上停留片刻,这可不巧了吗?她今日穿的也是蓝衣。两件衣服款式有点像。 正可谓,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宋仁心勾出一个笑,谁丑,还用多说吗? 虽然她对自己现在的外表不大满意,但和宋慧娴比,还是要好一些的。 平心而论,宋慧娴长得并不丑。安夫人长相不错,宋镇安年轻时更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五官很是精致,只是肉太多,遮掩了这种精致,若是换个方向发展,脸上挂着笑,白白胖胖也挺讨喜,可宋慧娴偏偏不,她因为自己身材自卑,眉宇之间常年透着股郁气,看人的眼神透着警惕,舍着一张脸,连个笑都不愿意露。 同样是胖子,宋仁心看着要比她讨喜许多。 更何况,经过半月的调养,宋仁心已经初步瘦了下来,没有刚穿过来时那么触目惊心了。 说起来,宋慧娴怎么好好出来了?她不是最讨厌出门的吗? 因着易胖体质,宋慧娴十分讨厌见人,别说出门,就是府中来了人,她也不愿意出去见客,偶尔一两面。也是戴着面纱,宋镇安和安淑艳对她向来宠溺,这种事情竟也由着她来。 要不是如此,宋仁心待嫁也没这么容易。 看到宋仁心,宋慧娴眼里冒出了怒火,恨不得冲过去将她笑吟吟的脸给撕烂了,拳头捏紧又放开。 幸好有面纱遮掩,无人清楚看到她狰狞神情。 在她旁边的安淑艳自是也看到宋仁心,也是恨的咬牙切齿,见她刚从沉鱼轩出来,眼中闪过一抹得意,想要过去落井下石几句。想到相爷的叮嘱与训责,只好歇下了这份心思。 上去攀谈示好更是绝无可能,索性眼不见为净,扯了扯宋慧娴的袖子,声音温柔,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娴儿,今日逛了这么长时间,我有些累了,还是先回府吧。”说着,又与身旁相熟的人告别。 钱夫人应了两声,余光瞥到对面蓝色身影。眯着眼辨认了半天,恭维道:“对面那个,该是镇南王妃吧,以前很不爱见人,就是在家里也爱戴面纱,成婚后似乎活泼了许多,看着更招人喜欢了,怪不得王爷喜欢。夫人您真是教导有方。” 她家离相府不远,那日宋仁心回门时,隔着人群看了两眼,印象十分深刻,又没过多少时日,自然是能认出宋仁心的。 以前那个不爱说话的是她! 这老女人什么意思,是说宋仁心比她更招人喜欢吗? 那个贱人凭什么?比自己好到哪里了?若她嫁到王府去,王爷也会喜欢她!都是宋仁心抢了自己的好姻缘! 宋慧娴咬唇,心中对宋仁心的恨意又多了几分,安淑艳干笑两声,没有说话。 钱夫人自顾自继续道:“说起来,姐妹俩还没见过面吧。” 安淑艳觉得这人话多的厉害。敷衍地点了点头,“从前见过的,又不是很大的事,她刚回过门。我也不好叫她回娘家来。” 钱夫人点头,“也是,”隔几天便回趟娘家,那不是白白惹夫家不痛快吗。她通情达理道,“既然在街上碰到了,那也是有缘,若是借着这个机会回家吃顿饭,想必王爷也不会苛责。” 说着,她招了招手,十分善解人意地派遣身边的丫鬟过去请人。 安淑艳被她这一顿操作气得火气上涌,可偏偏没有立场发火,也没有理由把那丫鬟给拦住,只好咬牙切齿地看着宋仁心一步步过来。 哟呵,看到自己不高兴?那宋仁心就高兴了。 她走到宋慧娴身边,露齿一笑,亲热道:“姐姐,真是巧了,我们今日穿的衣服很像呢,是不是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你大爷!宋慧娴狠狠瞪她一眼。这要是在相府,她就直接破口大骂了,幸亏她还有点脑子。 钱夫人鼓掌捧场道:“不愧是双生子,真是有默契。” “王妃是不是瘦了些。”方才远远一看还不明显,这一站到宋慧娴身边,差距可就立马现出来了。 宋仁心羞涩笑道:“您看出来了,这些日子我吃得少了一些,衣服便宽了许多。”她瞥了眼宋慧娴快要发青的脸,故意道,“王爷不大高兴,说了我好几句呢。” 宋慧娴有两个逆鳞,一个身材,一个王爷。 宋仁心一句话全带出来,眼睛里的火苗快要压不住了,宋慧娴高声叫了一句,“宋仁心!” 声音尖利,吓了钱夫人一跳,引得众人纷纷往她们这看来。 宋仁心无辜地眨了眨眼,“姐姐,怎么了?” 安淑艳眼皮乱跳,赶紧打圆场,“娴儿这是为你不吃饭不高兴呢,万一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钱夫人笑道:“大小姐如此关心妹妹,真是姐妹情深啊。” “姐姐放心,我不会坏了身子的,”她叹了口气,“为了王爷,我一定会瘦下去的,虽然王爷说这样我他也喜欢,但我知道,他喜欢瘦弱的女子。” 宋慧娴身子气得发抖。 钱夫人倒是十分捧场,“王妃与王爷感情真好,” 这场赐婚的内情,京城权贵没几个人不知道的,就准备等着看笑话呢,谁能想到,小夫妻俩还真看对眼了,虽说这王妃有点胖,但娶妻娶贤,这性子好才是最重要的。 说起来这冲喜还真是有点道理。 前些日子,镇南王旧毒发作,昏迷不醒。这才几天,身子就好了许多,都能见人了。 这命啊,可真是捉摸不透。 第三十八章 我是王妃 宋仁心害羞道:“王爷对我好,我也应当对她好。” 钱夫人鼓掌应和道:“夫妻和美,是天大的好事。” 余光瞥到宋慧娴越发泛青的脸色,宋仁心心道,这么配合的大宝贝是哪来的? 算了,好不容易遇着一次,不气白不气。 宋仁心脸颊微红,向钱夫人讲起了镇南王爷与王妃婚后的甜蜜爱情故事,揉杂了以前看过的小说中的段子。糖精和批发一样,不甜不要钱。钱夫人十分配合,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直道真好真好,还夸他们是天作之合,宋仁心感动得恨不得当场给她颁一个最佳捧场王。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没看到身后红衣男子的古怪神情。 迟霄哂笑一声,这女人,嘴里还真没一句实话。摇头离去了。 宋慧娴本已经在发怒的边缘,听了甜蜜的爱情童话,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脸白了又青,一双眼里冒着怒火,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王爷是她的,宋仁心一个洗脚婢的女儿何德何能! 假使是她嫁了过去,与王爷相亲相爱的便是她宋慧娴! 宋仁心鸠占鹊巢抢了她的心上人,竟然还敢在这炫耀,她哪里来的脸?当初怎么就没毒死她呢? 她跺了跺脚,手边的帕子拧得皱了起来,在心中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宋仁心,连带着迁怒了宋镇安与安淑艳,如果不是他们竭力阻挠,现在这个和王爷双宿双飞的人就是她了。 宋慧娴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安淑艳一直注意着这宝贝女儿的神情,担忧她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傻事,看到她神色不对,连忙去抓她的手。 宋慧娴正在心里埋怨着她。怎肯乖乖让她拉?直接愤愤将她的手打开,一点情面都不留,声音清脆。 宋仁心和钱夫人说着话,余光却一直看着宋慧娴。 毕竟,没有失败者的懊恼,胜利将索然无味。 这一幕,她自然也没错过,当即住了声,捂着小嘴。像是受了惊一般,有些生气道:“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对娘亲?就是娘亲有什么不好的,你也不能打她啊,更何况娘亲这半天一句话都没说。” 她声音刻意扬高了三分,惹得众人纷纷往这来看。 孝字为大,大庭广众之下谁敢打长辈?看到是相府的好戏,要走的也不急着走了,要买东西的也不急着进去。全都探着脖子看。 “闭嘴!”安淑艳眼皮子一跳,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尽量心平气和道,“娴儿一向孝顺,怎么会打我?那是我们闹着玩呢。仁心你不要一惊一乍的,什么都没看清楚就咋咋呼呼直接喊出来。 她没忍住,照例阴阳怪气一句,“知道的是你为了我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不安好心呢。” 哦豁,被发现了呀。 宋仁心眼波流转,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高声嚷嚷道:“娘,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会故意陷害姐姐不成?” “你竟然这么说我!我都嫁出去了。悔她名声能有什么好处?我在你身边养了十六年,我嫁了人,姐姐一回来。我就不是你女儿了吗?” 她似乎越说越伤心,转身将头埋在青桔肩膀上,肩膀颤抖。 青桔有些懵。还是伸出手轻拍她的后背,“王妃,您别伤心,您还有王爷。” “青桔……”声音了带了颤音,一副伤心到极致的模样。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娘! 就连最爱讨好安淑艳的钱夫人都有些看不下去,她重男轻女,对女儿不大好,可也从没这么在外人面前这么糟践过人。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说女儿是不安好心的?她们又不是聋子,那声音那么响,她们可是都听到了,王妃所言可没一句假话。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再怎么说。那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去的一块肉啊,没道理出嫁前亲亲热热,出嫁后就不当人看了。 若说这前后的变化,除了成婚,还有一个因素。 钱夫人暗暗思忖,这宋大小姐是不是学了什么邪术。这才回来几天,就让安夫人的屁股偏成这样了。 不只钱夫人一人,其余人的想法也大致相同,看着母女二人的眼神便有些不对了。 安淑艳百口莫辩,气得心肝肺都疼。 这个黑心肠的,老天怎么没把她给劈死了? 她擦了擦眼,柔声道:“仁心,娘不是那个意思。你如今是王妃了,说话做事不能像以前一般鲁莽了,万事得看清楚了才能再说,自家姐妹不与你多计较,但不是人人都让着你。” “可我分明看到……”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宋仁心想了想,不甘心地委屈道:“娘你说得对,是我冤枉了姐姐,我向姐姐道歉。” 她偷偷在自己肉上狠狠拧了一把,疼得她龇牙咧嘴。 眼圈登时就红了,将多余的表情都掩下去,只余下委屈,宋仁心低着眼,对宋淑艳道,“姐姐,对不起,我不该冤枉你,请你原谅我吧。”说完,还吸了吸鼻子。怎么看,怎么委屈。 宋仁心分明承认自己胡说了,可安淑艳却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宋淑艳恶狠狠瞪着眼前站得笔直的人,心里尤觉得不够,粗声粗气道:“道歉都不行礼?这就是你的规矩?” 宋仁心抬起眼,诧异地看着她,这次不是作假,是真的诧异。 她有个很难的问题,到底是王嬷嬷蠢,还是宋慧娴更蠢?她们做事都不动脑子的吗?连别人的脸色都不会看,这不是给她借题发挥的好机会吗? 宋慧娴该不会以为自己道了歉,别人都以为她没错吧。 真是蠢得令人怜爱,宋仁心叹口气,她都不好意思落井下石了……可她是那种善良的人吗? 从她穿越过来的那一瞬间,她和宋慧娴便不可能好好相处,不死不休。 宋仁心嘴唇翕动,轻声细语道:“可是姐姐,我是王妃。” 要求王妃给你一个庶民行礼?你脑子瓦特了? 第三十九章 清脆的巴掌声 就算宋镇安权倾朝野,也改不了宋慧娴是个庶民的事实。 她还敢提王妃这两个字?宋慧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扬着下巴,骄矜道:“你要是给我跪下道歉,我还能考虑原谅你。” 这种贱人,就该下地狱滚油锅,让她跪在地上算是便宜她了,宋慧娴恨不得地上突然冒出一排铁钉来,把宋仁心扎得鲜血淋漓。 安淑艳听了这话,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果真,槽多无口,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这宋大小姐哪来的脸?还让王妃给她跪下道歉。” “分明是她自己不对。王妃识大体,给她台阶下,主动道歉,她倒好还摆上乔了。哎哟喂,真是了不得。” “皇室下跪,她一个庶民受得起吗?” “你说她才回来几天,把相府搅得乱七八糟,你看看安夫人现在偏心成什么样了?和眼里只有一个女儿一样。” “偏心也是正常的吧,王妃十几年锦衣玉食,父母疼爱的,大小姐十几年来吃斋素食。一年见不了爹娘几眼,要是我,我也得多偏心一点,宋大小姐心里不高兴也是正常的吧。” “这就是她欺负王妃的理由?她命格不好,是王妃害的?看她这身材,像是吃斋素食的样子吗?八成顿顿在庙里大鱼大肉吧。” “你别激动,我又没说她是对的,不过她在庙里长大,怎么能这么肥的?” 一句句话化成了利刃,将宋慧娴的玻璃心扎得粉碎。 自卑的尽头便是极端的自傲。 宋慧娴恨不得扯着这些人的耳朵告诉他们,宋家才没有双生子,只有她一个女儿,宋仁心才不是什么王妃,她只是洗脚婢生出来的下贱胚子! 可她不能,爹爹的怒容尚在眼前,如果她说出来了,整个相府都要完蛋了。 千言万语,最后都汇成了一句“闭嘴”,这一声石破天惊,十米远处的人都纷纷回头看来,凑过来问是怎么回事,经了周围人的科普,眼神逐渐变得鄙夷。带着血丝的眼在每个人脸上梭巡,最后落在了宋仁心脸上。 如果不是这个贱人。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她猛然上前一步,扬起巴掌,狠狠向这贱人抽去。 这么容易被激怒么?宋仁心眼神一闪,一声惊呼,慌张地往后踉跄退了一步,恰好躲过宋慧娴的巴掌,一击不中,宋慧娴继续发起攻击,宋仁心展示出秦王绕柱一般的绝妙走位,体现出完全不符合胖子的灵巧,不知不觉绕了小半圈 她跺着脚,“姐姐。你这是要干嘛?” 还敢叫姐姐?宋慧娴狞笑一声,重重地挥了下去。 “啊!”宋仁心尖叫道,“娘,救我,姐姐发疯了!”说着,灵巧地往后一躲,躲在了安淑艳身后,抱着她的腰,让安淑艳无法躲避。 “啪——” 安淑艳脸上多了个红通通的巴掌印,宋仁心赶紧松开抱着安淑艳腰的手,跳了出来,柳眉一竖。拉住宋慧娴的手,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个巴掌回去,“姐姐,你怎么能对娘动手?” 宋仁心叉着腰,神情悲愤,心里却是一阵神清气爽。 母女俩一人挨了一巴掌,她还在站在道德高地,她能不爽吗? 走坏人的路。让坏人无处可走! 变故突生,围观群众一脸懵逼,安淑艳被打得发懵,脸火辣辣得疼,宋慧娴也傻了,她打得是宋仁心,怎么娘好端端挡在她身前了?她快走两步,想看看安淑艳的伤口。 宋仁心却拦住了她,扬着下巴,警惕道:“姐姐,你还想对娘做什么?有我在,你别想伤害娘。” “滚开!”安淑艳太阳穴生疼。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果然,遇到这贱种就没什么好事! 说完后,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娴儿不是故意的,”她捂着脸,给宋仁心分锅,“若不是你绕到我身后。我也不会别打。” 宋仁心又是受伤又是愧疚,抹了抹眼道:“要是早知道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我肯定就安生站着,挨上那一巴掌了,娘,您千万别生我的气,”她体贴地接过青桔手里的沉鱼轩包装盒子,催促道,“青桔,快去买块面纱回来。” 宋慧娴摸着安淑艳的脸,手不住地发抖,“娘,您没事吧,”她懊恼道,“我没想对您动手,要不是那个贱人……” 周围人看着这母慈女孝的场面。没有半分感动。 看着那孤零零站着的宋仁心,心里生出来些许不值,王妃什么都没干,怎么最后倒全是她的错了。不躲难道就干站着由着那疯婆子打吗?哪有这样偏心的? 说着,便又窃窃私语起来。 安淑艳将这些话停在耳中,恨的咬牙切齿,又不愿意白白背上一个苛待亲女的名声,更怕有心人发现什么。轻轻拍了拍宋慧娴,上前两步,“仁心,你千万别当真,娴儿和你闹着玩呢,你可千万别计较。” 这话说的,您亏不亏心? 作为小棉袄的宋仁心怎么会计较呢,将青桔买回来的面纱交给安淑艳,摇了摇头,“我不计较,姐姐不用向我道歉,可怎么也得向娘说一句吧。” 宋慧娴抿着唇不说话。她心里也是十分愧疚,心疼一向宠她的娘,可宋仁心这样一说,她就不想道歉了。 她还需要宋仁心教她做事吗? 宋仁心在心中轻啧了一声,今天收获不小,可她还有事没做成呢,安淑艳在背后摆了她一道,她得从金钱上找补一些吧。 她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娘,你们也是来买胭脂的吗?” “我以前不爱出门,万事都有娘操心,也不知道这京城哪里的胭脂好,就随便拿了两盒,也不知道好不好,您看一下怎么样。”说着,她晃了晃手里的盒子。 安淑艳看都不看,淡淡道:“很好。” 钱夫人正觉得尴尬,刚才那些话都不是她能插的上嘴的,终于有了她能接话的地方,先赶紧照例奉承了一番,又说:“这胭脂啊,肯定是美人面的最好。” 第四十章 赚大发了 瞥到她手中盒子的包装,愣了一下,决定卖她个好,“这沉鱼轩的胭脂,最好还是别用。” 汝阳公主厌恶极了沉鱼轩,上行下效,贵女们也不爱用这家的胭脂。贵女之间本有攀比的风气,自此宴会上多了一条规矩,管你衣着首饰,用沉鱼轩胭脂香粉的直接打成最末等。 宋仁心面露尴尬,“这沉鱼轩的胭脂不好吗?” “我出嫁时,娘亲给了我两间铺子。其中一间就是沉鱼轩,我想着娘亲给我的总也不会差,便直接拿了两盒准备回去用,原来不好吗?” 钱夫人有些震惊。相府嫡女出嫁,陪嫁只有两间铺子? 其中一间还是干赔钱的沉鱼轩? 汝阳公主和沉鱼轩的瓜葛,她们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 当时安淑艳还提着礼给汝阳公主上门道歉去了,连人带礼被扔了出来,她会不知道这店面的问题?结果转头就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自己的女儿。哪有这么当娘的?这不是女儿,这是仇人吧。 钱夫人还不知自己意外真相了,又暗暗想道,可前十几年的疼爱也不像是假的。难不成有了另一个女儿,以前的女儿就不要了吗? 宋仁心低着头,局促地将盒子塞到青桔手中。 “没什么,是我闹大笑话了,以后我不用就是了,王爷知道相府的心思,不会觉得你们是在针对他的,”她吸了吸鼻子,眼里有点点泪光闪烁,“娘,你和姐姐好好逛,我先去别处了。” 末了,没忘再提一次刚才的事情。“姐姐,我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娘,不要再打她了,我先走了。” 来往的多知道沉鱼轩内情,望着安淑艳的眼神多了鄙夷。对亲女都这般小气,对庶女还不是往死的嗟磨。 只是这终究是别人家的事情,他们也不好多说。 安淑艳脸红了又白,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了。宋仁心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之后别人该怎么看她?她辛辛苦苦维持了十几年的名声,全被这贱丫头毁了。 “怎么会有这种混账事!回去我非得和老傅说一说。”说话的是御史夫人。傅御史最是刚正不阿,万一到皇上面前参上一本……皇上最是看重镇南王,要不也不会强行将相府的女儿嫁给一个废人。 安淑艳不敢多想。只好装成一副疑惑的样子,“怎么会是沉鱼轩?我记得我放进去的是别的铺子。” 宋仁心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娘,没事,沉鱼轩挺好的。” 多懂事的孩子啊,这个时候还为安淑艳说话,女儿的嫁妆还能放错了?这骗鬼呢? 齐齐的谴责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安淑艳差点将帕子绞烂,“不知道哪个该死的,这点小事就办不了,娘想给你的不是沉鱼轩。” “那是哪间铺子呢?”宋仁心直直地盯着她,见安淑艳愣了片刻。叹口气,道,“我都成亲了,好铺子还是给姐姐留着做嫁妆吧,我不在乎这些,王爷也不在乎。” “那怎么行?”安淑艳咬牙道,“你们姐妹俩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哪能厚此薄彼了。”她说了三间店铺的名字,感觉到众人目光中的鄙夷渐渐褪去,她才松了口气。 五间铺子,虽对相府而言少了一些,但其中三间都是十分赚钱的。面上总得能说得过去。至于事后给不给,谁又能知道? 收获不小。宋仁心弯了弯眼,“娘您对我真好,我回去就与王爷说。” “这点小事有什么要对王爷说的?”安淑艳干笑两声。 要是镇南王知道了,这地契是非送不可了。 宋仁心笑道:“要的,要是王爷知道了,肯定也为我高兴。” 不行,不能让镇南王知道了。安淑艳眼珠一转,一个念头就冒了出来,她扶着自己的腰,“哎呀,娘逛一上午了,也累了,仁心,咱们回相府好好聊。”等回了相府,这贱丫头还不是由她摆布? 现在回去,她那铺子还能到手里吗?宋镇安有的是法子让她松口。宋仁心眼巴巴看着安淑艳,故作为难道:“可我答应了王爷中午与他一同用餐,若是王爷不高兴了……没事。王爷总不会为这一件小事便厌弃我,大不了冷上我一两年,娘,我同你回去。” 她都这样说了。安淑艳但凡要名声,就不能真把她带回相府去。 她竭力保持微笑,“王爷重要,改日我们再好好聊聊。” 宋仁心算了下时日。“我回去与王爷说一声,过几日就回去。” 等地契送来了,妁娘的衣服做好了,她就回去给宋镇安迟定心药。 安淑艳看着她单纯无辜的笑颜,气就不打一处来,为了防止自己气死在这里,敷衍地道了别,拉着暴怒的宋慧娴匆匆往马车那赶去! 她一定要让相爷好好收拾这个贱蹄子! 宋仁心叫住她,笑吟吟道:“娘,帮我给爹爹带个好,”她上前两步,亲昵地抱住她的胳膊,凑在安淑艳耳边,声音陡然变冷,“过几日我就回府,若是我知道我娘受了半点委屈。我们就鱼死网破。 “我就是个疯子,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安淑艳扭头,看到一双森寒的眼,后背一凉,生出了遍体寒意。 她心中恍然生出一个念头,不能动妁娘,否则她和她的娴儿都要死。这个念头愈发明确。宋仁心收回目光,拍了拍安淑艳的肩膀。朗声道:“娘,虽然我嫁人了,但我姓宋,永远是宋家的女儿。” “好。”安淑艳木讷地点了点头,眼里没有神采。 言罢,安淑艳便带着宋慧娴上了马车,宋仁心笑吟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她刚才对安淑艳下了心理暗示,很久没练过了,希望这招有用吧。 不过就算无用也没事,只要宋镇安是个聪明人,就不会为了几间铺子彻底和自己撕破脸,妁娘也会好好的。 而很明显,能坐在丞相位置上,并且保持良好风评的宋镇安不会是个傻子。 今日赚大发了。 不过,沉鱼轩怎么还烂在她手上啊? 第四十一章 可怜小童 一直到上了马车,安淑艳都是浑浑噩噩。 不知为何,她脑中都是那双刺骨寒冷的眸子,让人仿若处于冰天雪地之中。 宋慧娴并未发现她的异常,一把将自己脸上的面纱扯下,露出气得通红的脸,质问道:“娘,你怎么给那个贱种那么多东西?她配吗?” 那些都该是她的嫁妆! 安淑艳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去捂她的嘴,“娴儿,小声些。” “不过几间铺子而已,暂时让她管着不碍事。娘会想办法拿回来的,这些东西全是要留给你的。” 想到那几间铺子,她的心都在滴血。 为了面子,她刚才说的那三间铺子是相府盈利最多的。宋仁心竟然见缝插针,回去她定要禀告老爷,好好敲打她一番。 听了安淑艳的哈,宋慧娴的心情才好了一些,撅着嘴说:“这才像话。”又轻柔地抚着安淑艳的脸,“对不起,娘,您脸还疼吗?” 安淑艳鼓着半肿的腮帮子。宠溺道:“没事,不疼。” 宋慧娴愤愤道:“都是那个贱人,她刻意激怒我,逼我动手。” 安淑艳顺着她的话谩骂了两句,又叹道:“那贱人今日算计了你,恐怕于你以后婚事有阻,不过无妨,等娘想个法子……”相府的女儿不愁嫁,“林侍郎家的公子今日你瞧见了没?虽门楣低了一些,可林公子长相俊朗,很有才华,明年的会试中极有可能取得头名……” 宋慧娴听得心烦,按住她的手,“别说了。” 她认真道:“我此生只会嫁王爷一人。”又埋怨起来,“你瞧宋仁心得意的模样,若是我嫁过去,王爷也会对我那样好。要不是你们非要拦着我……” 安淑艳皱眉,低声呵斥道:“娴儿,此事勿要再提。” “镇南王活不了多少时日,目不能视,不能人道,你嫁过去是要守活寡吗?等他去了,你一辈子都不能再风风光光嫁给别人了。”就皇上那个性子,这种事是完全能做得出来的。 “娘。王爷身子不是好了许多吗?那宋仁心……” “她不就是守活寡吗,”一看就还是个处子,安淑艳皱眉道:“她得意不了多少时日了,娴儿,万事由你,只除了这事,娘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镇南王一倒,看她这个王妃还能得意起来吗? 望着她坚决的神情,宋慧娴一阵气闷,甩开手,转了话题,道:“我就去找妁娘那个贱人算账。她养出的好女儿,就让她来偿还。” 若是之前,安淑艳肯定满口答应,还要给宋慧娴出折腾人的好主意。 可不知为何,今日她心里有些慌张,仿佛只要她害了妁娘,什么恐怖的事情就会发生一般。 她摇头道:“还是算了。” 宋慧娴不敢置信地质问她,“娘,你说万事由我的!你不会真把宋仁心当成你的女儿了吧!行了,我就是个多余的。”说着,她掀开车帘,竟是要直接跳下去。 安淑艳赶紧将车帘放下。“你莫不是忘了,她现在也不好过,你若是出手,把你爹惹恼了,又要把你关上几天。” …… 望着马车离去,宋仁心叹口气,孑孑独立,看上去有些可怜。 御史大夫的夫人傅夫人心肠软。有心想要安慰她两句,但戳穿了事情真相只会更令人难堪,便劝着宋仁心进了美人面,钱夫人也跟着进去,给她推荐几套女儿家正时兴的,关怀备至。 美人面为京城第一胭脂店,自然也有它的资本。 干净明亮的店铺,殷切周到的服务,购物体验比沉鱼轩要好上几百倍,宋仁心想了想即将烂在自己手中的沉鱼轩,悲从心来,表情都有些悲戚。更加弱小可怜无助,傅夫人以为她还是为了安淑艳伤心,望着她的眼神更加怜惜,说话更轻了一些。 不过这美人面只是服务好。产品做得却不很是突出,宋仁心闻了闻胭脂,说实话,和沉鱼轩的半斤八两。甚至沉鱼轩还要更胜一筹。放在现代,就是妥妥的网红店。价钱虚高的那三成全是宣传费。 如果忽略汝阳公主那个定时炸弹,若是她买胭脂,那她肯定选择……美人面,在那么点虚价面前,谁不想要良好的购物体验呢? 多个朋友多条路,宋仁心有意结交,逛了一圈下来,三人感情升温,宋仁心随便买了两盒,从胭脂店出来,便与二位夫人道别。 太阳的光芒刺得她眼睛有些难受,她微眯着眼,寻摸着要不要再等春桃,刚想着,春桃便会来了。面色凝重。 不等宋仁心问她,春桃便自觉地汇报起方才的事情。 春桃得了宋仁心的命令,藏在暗处,跟着小童回家,进了巷子后,刚才那些乞丐中的几个突然跳了出来,让小童将讨得的银钱交给他们,小童不答应。那几个人便要动手,春桃和侍卫将那些人教训了一通,把他们身上的钱都搜出来给了小童。 小童自是对他们千恩万谢了一般,春桃心想送佛送到西,便送小童回去,也了解了他的家庭情况。 “这孩子很是可怜,原本家中还算富裕,他爹行商中途被马匪杀害,他娘受不了这打击,一病不起,跟着他爹走了,家里的东西全被亲戚侵占,只剩一间破宅子,弟弟又生了重病,把家里本就不多的银两全花完了,他年纪小,想去找活做又没人要,只好乞讨为生。我看他实在可怜的很,便给他留了一纸药方,十两银子,也够他们一段时间花销。” 说着,春桃又叹了口气,也觉得命运实是无常。 青桔听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憋得她十分难受。她到王爷身边前,有个弟弟,如果他还活着,也该是那小童的年纪。 她轻声细语地将自己担忧说出,“我怕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利欲熏心,两个小孩也没办法,单是钱被抢走了倒也还好,若是害了人……”青桔抿了抿唇,没将剩余的话说出口。 第四十二章 酒楼闹鬼 春桃面色一白,她从未想到那个层面上去。 在心中狠狠骂了自己两句,怎么平时也算机灵,这个时候就蠢笨如猪? 可现在该怎么办?钱都给了,总不能再讨要回来。 宋仁心眼皮子一跳,果然做好事就是麻烦,不过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既知道了其中隐患,总不能不管。 她呼出一口气,道:“不若问过他们意见,先带到王府去。和仆役住在一处,做些力所能及的的轻省活计,等他们长大了,有谋生能力。再由着他们去哪。” 不过此事的建立在这孩子是真的可怜且心性纯良的基础上。 若是有人在背后谋划,借着善心想要搞事,那便别怪她不客气。 不怪她阴谋论,实在是想害楚金戈的人太多了,她不敢松懈。 春桃和青桔齐齐应了声好,夸她仁善。 宋仁心遣派春桃先去处理这事,带着青桔去了相府给她的另一间店铺。 融金一事还得改日再做,今日她坐的是王府马车。上面标志硕大,今日她去融金,明日镇南王府穷酸得过不下日子的传闻就要遍布京城。 她还暂时不想看到。 马车缓缓行驶,一炷香时间,在一间店铺门口停下。 这是一间酒楼,名为聚鸿轩,名字起得恢宏大气,装修也很豪华,最起码外面看着是这般模样,砖红的墙,朱红的柱子,两座石狮子展露着獠牙,有种第一酒楼那味。 可实际上,明明是白天,门却关得很牢。 明明没有人管,乞丐宁愿在大太阳下站着,也不愿在聚鸿轩的阴凉处里坐,路过的行人直线走的好好的,一快到了这处,全都绕着走,绕过去了,再回归这条直线,这一处,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显得十分突兀。 比沉鱼轩看着还要惨淡,这又是惹了谁? 不会是直接把皇上本尊给惹恼了吧,真是要命。 宋仁心正准备下去,被青桔拉住袖子。 “我知道这里,”青桔缓声道,“王妃,这里闹鬼。” “前两月下了一场大雨,雷电大作,半夜,更夫打更,有人看到聚鸿轩门口有许多人,撑着伞。明明是春日,天气已经热了,却全都穿着冬日的大髦,且服饰不像是本朝穿着。更夫当时未想太多,随即伸手去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手却穿了过去。” 许是马车寂静,青桔声音又低,空气都是阴测测的。 宋仁心却没受影响,理性分析道:“是不是有对家买通那更夫,让他胡编乱造这些,就是为了毁这鸿宾楼的生意。” 青桔摇头,“那更夫一声大喊。喊醒了几个人,就是聚鸿轩的掌柜也看到了,吓出了一场大病,又下过几场大雨,有更多人看到了,后来又发生了许多小事,什么厨子做菜的时候菜突然没了,夜里东西无缘无故消失。这聚鸿轩也渐渐荒废了。” “王妃,这里八成是真的有鬼,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世上没有鬼怪。”宋仁心坚定道。哪怕出了穿越这事,她也还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再说,就算是有鬼,她能借身还魂,肯定是大鬼,还能害怕小鬼不成? 见青桔小脸煞白,她体贴道:“你先在马车上待着,我进去瞧瞧。” 青桔虽然害怕,却更不放心她一人,“奴婢同您一起。” 宋仁心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多坚持,只是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砰砰砰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客官。小店今日不营业。” 青桔大着胆子,高声道:“大胆!你竟敢将王妃拒之门外。” 里面的人听到这身份,慌忙地过来开门,跪下磕头。“参见王妃。” 宋仁心不置可否地让他赶紧起身,看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年纪尚小,便道:“你家掌柜呢?” “我便是掌柜,”毛头小子干笑,“酒楼出了那等事,原先的掌柜不愿意干了,这临时掌柜的差事便到我头上了。” “那其他人呢?” 毛头小子给她倒了杯茶,道:“没有了,小店只有我一人了,原来的人都跑光了,大厨也去了别处,我这月都在招厨子,却无人愿意过来。” 宋仁心抬眼望了望这酒楼,虽空空荡荡,却十分干净。桌子都擦得锃光瓦亮,这店内又只有一人,可见这些都归功于眼前这人。 眼前这个,是可造之材。 逆境之中不颓废听天由命,仅这一点,便胜过了许多人。 宋仁心抿了口茶,露出了个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为韩河。今年二十一,尚未婚嫁,以前在……”韩河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从前的工作经历都说了出来。 “出了这种事,你就不怕?” 韩河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未曾伤天害理过,害怕什么。” “你倒是有觉悟,”宋仁心放下茶盏,又走到门口,轻敲了下墙,问韩河,“你可能找块磁石过来。” 韩河虽是不解,却也不敢多问,身边无人差遣,便自己去了趟铁匠铺寻来,宋仁心接过,贴在墙上,松开了手,那磁石依旧好端端贴在墙上。 宋仁心低声道:“果真如此。”用磁石试过,只有一楼门面的这堵墙能粘住。她吩咐,“韩河,你去找几个工匠来,重建这些墙。”这样,应该不会有异况出现了,只是之后该怎么挽回声誉,让众人敢来这吃饭,还得多做考量。 让青桔拿出二百两银子给了韩河,宋仁心敲打了他两句,又吩咐他继续招着人,看已近正午,便准备回府,若是被人抓到她中午不回王府,她贴心小棉袄的人设就要崩了。 马车上,青桔不解问道:“王妃为什么要命人重新刷墙?” 她跟着王妃时间不长,却也知道她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做事都有理由。 “因为我看那颜色不顺眼,”看着青桔郁闷的神情,宋仁心笑出了声,回答道:“因为我觉得,闹鬼的原因便是因为那堵墙。” 第四十三章 徐成舟 青桔仍是不解,宋仁心却笑了笑,没再说话。 马车向王府驶去,宋仁心起得早,此时有些犯困,便闭目养神。 险些睡着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下,身子由于惯性前倾,险些栽到壁上,幸而青桔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 宋仁心揉揉眼,依旧有些犯困,“到了?” 青桔掀开车帘。摇了摇头,探出头问道:“怎么好端端停下了?” 前头的马车上蹿出来一个小厮,小厮快走两步,站在车前。朗声道:“我家主人有要紧事忙,麻烦您行个好,把道让出来,容我家主人先过。”嘴上说着麻烦,态度却很是盛气凌人,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带着势在必得。 宋仁心捏了捏眉心,青桔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小厮抱拳,骄傲道:“我家主人乃是秦家五公子。是当今贵妃的亲弟。” 青桔抬眼去看,果真,马车右上角处,一龙飞凤舞的秦字图案,十分张扬。 秦五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文韬武略样样不精,吃喝嫖赌样样都行,此前多次栽倒过镇南王手中,二人多有仇怨。 宋仁心眼皮子一掀,声音清亮,“本王妃也有要紧事忙,还请秦公子让让。” 他要自己让自己就让,那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而且,她代表的不只是自己的脸面,更是楚金戈的脸面。 “王妃有何要紧事忙?”秦五掀开车帘,踩着小厮的背下了马车,长相倒还算清秀,只是眼下青黑,脚步虚浮,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小厮站起来,得了他的眼神,立即接上话,“不会是要回去给王爷喂饭吧,也对。镇南王成了瞎子,若是没人伺候,岂不是将饭吃到鼻子里面了。” 秦五轻慢地拍着他的肩膀,笑骂道:“胡言乱语。” 主仆二人笑作了一团。 青桔捏紧拳头,脸上布满隐忍的怒气。 宋仁心低声道:“扶我下去。” 在青桔搀扶下,她下了马车,面上没有半分笑意,缓缓开口,“秦五公子便是这般由着下人议论皇室?”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什么叫做议论,说实话也不成吗?”秦五混不吝笑道,放肆的目光将宋仁心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摇了摇头,“王妃这般容貌。与王爷可真是天作之合。” “丑人配上废人,实在是再般配不过了。” 宋仁心喝道:“跪下!” 秦五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你让我跪下?” 小厮惊讶地张大嘴,煽风点火道:“王妃莫不是跟着王爷一同失心疯了?” “我是皇上亲封的王妃,让你跪下,有意见吗?”宋仁心歪了歪头。 秦五冷笑一声,“你算个屁,我还是贵妃的亲弟呢。” 很好,宋仁心就等着他这句话。 对于这种不要脸的人,自然该打一顿让他知道什么是社会险恶。 今日她要是放过秦五,改日人人都敢踩她一脚。 宋仁心冷笑一声,正想动手。便听到一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五公子慎言。” “徐侍郎,”看到那人,秦五露出一个十分良善的笑,先告状道:“她竟然让我跪下!我爹都没让我跪过,我姐更舍不得,她凭什么?” 徐侍郎轻笑一声,笑声如溪边清流。泠泠作响,作为一个该死的声控,宋仁心耳朵有些痒,她回头,看到一袭青衣。 斜眉入鬓,面容胜雪,青丝被一玉冠规矩地束起,唇边带着温润的笑意,身直如松,只是一眼,便让人平白想到一句,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古代人的颜值都这么高吗?自她穿越以来,好像就没见过几个丑人。 宋仁心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艳,很快便又收敛起来。 徐侍郎眼神微动,向宋仁心作了一揖。“下官徐成舟,参见镇南王妃。” 徐成舟,宋仁心听过这个名字,翩翩探花郎。引得众人竞相折腰,听闻,圣上的几位公主便对他有意。以他之才,足以做状元,可皇上见他容貌甚好,兴味大发,许他做了俊秀的探花郎。时人有不少酸楚,断言他是个只会死读书的小白脸,徐成舟用了两年,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做到了正三品的吏部尚书,狠狠打了那些质疑的人的脸。 有人直言,武有楚金戈,文有徐成舟,大正何愁不强盛? 宋仁心微微颔首,“徐侍郎不必多礼。” 徐成舟望向秦五,眉眼无奈。拱了拱手,温声道:“下官有要事在身,可否请秦五公子行个方便?让下官先通行。” 对宋仁心没个好脸色的秦五只是稍加犹豫,便答应了徐成舟的要求,回身训斥车夫,“还不快给徐侍郎腾位置。” 徐成舟唇边笑意加深一些,“多谢秦五公子。” 秦五不想找事了,宋仁心可不想这样放过他。 她柳眉一竖。点漆般的眸里没有半点情绪,“站住,本王妃准你走了吗?” 秦五不耐烦地皱眉,竖起中指,“宋仁心?你想找事?” 宋仁心冷笑了一声,“直称皇室名讳,这便是你的规矩?” 虽然楚金戈不是皇室血脉,但既然已经封王,也算是皇室。 秦五梗着脖子,嚷道:“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和我提规矩?” “看来秦五公子记性不大好,那我便重新提醒你一次,我是皇上亲封的王妃,而你只是庶民,我为何不能同你提规矩。徐侍郎,你说呢?” 见秦五神情激动,徐成舟出声提醒道:“秦公子,此事的确是你不对。” 他走上前,在秦五耳边说了些什么,秦五脸红了又青,最后敷衍地向宋仁心鞠了一躬,“王妃,我错了。” 宋仁心面无表情,“秦五公子不该向我道歉,而该向被你轻慢的王爷道歉。” “你别得罪进尺!”秦五嚷嚷,被徐成舟瞥了一眼,嘟囔道:“我道歉,我道歉,行了吧。”说完,直接跳上了马车,骂了车夫许多句,明显是在指桑骂槐。 宋仁心对徐成舟微微点头,转而上了马车。 第四十四章 命格有趣 马车慢慢驶出街巷,车轮碾过青石板,声音辘辘。 青桔低声道:“徐侍郎真是好人。” 宋仁心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没有表态。 清寒出身,身后无世家保驾护航,却能在短短两年连升四级,且能让大多数人信服,这样的人会是善类?宋仁心可不信,她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道:“回去给我找条鞭子。” 青桔愣了一下,“您要做什么?” 宋仁心闭上眼,“抽人。” 一个小仙女和人上去肉搏多难看啊。还是用鞭子抽来得比较优雅。 …… “主子,您为何要帮镇南王妃说话,镇南王已大不如前,成了彻底的废人。何至于为他惹恼了秦家?” 徐成舟摆摆手道:“司棋,楚金戈那样的人,就算是废人,会就此一蹶不振吗?锦上添花没什么意思,雪中送炭才能被人牢记,” 他突然倾身,低笑一声,“而且。你不觉得镇南王妃很可爱吗?” 司棋回想刚才对着冷若冰霜咄咄逼人的女子,又想到沉鱼轩门口处处设计步步紧逼的女子,坚定地摇了摇头,哪里可爱了?分明是可怕。 他担忧地摸了摸下巴,思虑着要不要请个大夫给主子看看眼睛。 徐成舟坐了回去,“她的命格,很有趣。” “主子,您看到了什么?” 司棋知晓自家主子少时跟着隐士高人学过相面之术,鲜少有人能得到一个有趣的评价,上一个被这样评价的,还是镇南王楚金戈。 白玉般的手指在唇边轻滞,徐成舟嘘了一声,“天机不可泄露。” 命格来看,她已经死了,可人却还好生生活着。 面上生气和死气一同缭绕,生气稳稳压了死气一头。 宋镇安这次可真是看错人了,竟误把幼狼当成了羊羔。 …… 宋仁心回到王府,先去了楚金戈书房,想将刚才的事情告知于他。 小厮道:“迟公子正在里面,若不然我现在进去向王爷通报一声?” 迟霄?得了吧,她本来心情就不好,碰到那种嘴贱的人,万一和他打起来了怎么办?她还没找到趁手的鞭子呢。 宋仁心摇头,拦住欲要进去通报的小厮。转身往回走。 书房之中,迟霄绘声绘色地讲着霸道王爷爱上我的故事,末了,还故意叹了口气,“原来王爷与王妃感情如此深厚,上次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敢惹恼王妃,幸好王妃没治我的大罪。” 楚金戈冷声道:“你还有脸提上次的事情?” 迟霄只是嬉笑,没有做声,他是理亏,但他不认为他有错。 楚金戈有些嫌弃,“还有。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迟霄笑嘻嘻道:“是你那好王妃亲口说的。” “胡说八道。”楚金戈根本不信。 “我所言可没有半句虚话,不只是我,还有许多人听到了,”迟霄数了几个人的名字,又感叹道,“你那好王妃对你真是情真意切啊。” 楚金戈只觉得“好王妃”那三个字十分刺耳,道:“宋仁心如今与我们为统一战线,你不必如此针对于她。” 迟霄冷笑,“你还真被她迷住了,你别忘了,她可是宋镇安的女儿,她凭什么死心塌地地和你站到一条战线?” “所以我给她吃了噬骨丹。” 迟霄愣了一下。依旧想要挑刺,“万一……” “没有万一,”楚金戈斩钉截铁拦住他要说出口的话,“我信她。” 他敲了敲身下的轮椅,“你不是问我这东西是哪个巧匠想出来的,便是宋仁心,昨日你也瞧到了。” “万一是她抢了巧匠的功劳,想要取信于你。” 楚金戈朝迟霄那个方向转过脸。“你对她偏见太深了,她与宋镇安不一样。” “如今她明面上还是我的王妃,希望你能保持最基本的礼貌。” “迟霄,你不信她,总信我吧。” 迟霄沉默了许久,半晌才抬起头,“你怎么为她说这么多话,你不会真对她有意思吧。从孟晚晴到宋仁心,你的审美怎么能退步这么多的。” “我和孟晚晴清清白白。”楚金戈十分不解,为何人人都以为他与孟晚晴有瓜葛。 迟霄若有所思,按着胸口不甘道:“你承认你喜欢宋仁心了。你怎么眼瞎了,心也跟着瞎了呢……” 楚金戈无力解释。往后靠了靠,冷漠地吐出一个字,“滚。” 他怎么会喜欢宋仁心?可笑。 “迟霄,我的腿有救了。” 他本准备腿好了再与迟霄说。可迟霄敌意太深,他也只能提前。 …… 宋仁心用完午膳,小憩片刻醒来,才得知春桃带回府的小童已在外面站了半个时辰。 睡意顿时消失了。宋仁心捏了把脸,想到那个瘦弱的孩子,无语道:“站在外面干嘛?怎么不请进来让他喝杯茶。” 那可是祖国的花朵,万一中暑晕倒了,她得愧疚整整十秒钟。 青桔温声道:“那孩子是来谢恩的,担忧进来后吵醒了王妃,便一直侯在院中,”顿了一下,补充道,“我瞧着是个知恩图报的。” 宋仁心,瞥了一眼青桔,“你很喜欢他?” 青桔向来谨慎,不爱在背后评述她人,不论是好话还是坏话。 青桔不敢隐瞒,如实道:“只是有些怜惜罢了。我从前有个弟弟,年纪和他一般大。” “后来呢?”宋仁心等了半天。没得到下文,索性直接问道。 青桔抿唇,低声道:“死了。”是被活生生饿死的,死的时候只剩一把骨头。 宋仁心没想到这个结局,“抱歉。” 青桔连忙道:“没事,王妃现在可要见那个孩子?” “叫他进来吧。” 小童进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很是拘谨。“参见王妃,王妃万福。” “嗯,免礼。”宋仁心淡淡道。 小童这才起身,低着眼,不敢直视她。 上午他是脏兮兮的,现在洗干净了,宋仁心才看到他的真容。 十岁的年纪,身材清瘦,唇红齿白,眉眼深邃,小小年纪已初步展现出了惊人的美貌,眉梢处流露出天然的妩媚,怪不得要脏兮兮的,这要是被变态看到了可要糟糕。 第四十五章 孔青 宋仁心的目光在他晒得发红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懒洋洋倚回到榻上去,淡淡道:“你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吗?” 小童呆滞片刻,随即低着眼真诚道:“多谢王妃将我和弟弟带回王府,救我弟弟一命,这份恩情,我记在心中,日后做牛做马也绝无半分怨言……” 宋仁心打断这千篇一律的话,意有所指道:“可你并不坦诚。” “你叫什么名字?”她又突然问。 “王妃可叫小人孔青。”小童答道。 “好,孔青。”宋仁心将这个名字念了几遍,她下了塌,向前走了两步。俯首捏住孔青的下巴,另一手捏住他的手腕。 带着寒光的锐眼直直撞进孔青的眼眸中,孔青背后一凉,抖如筛梗。 宋仁心声音森凉。“孔青,你到底是什么人?” 得到想要的答案,她收回手,脸上又带了笑容,像是个阴晴不定的疯子一般,声音在孔青耳边炸响,“表忠心之前,最起码要先坦诚自己的性别。不是吗?你这样,可实在是令我难以相信你。” 孔青瞳孔放大,猛然跪下俯首,“王妃息怒,我是女子。” 她慌张解释道:“我本无意隐瞒您。” 豆大的汗珠从颊边滚落,她抬起眼,眼中闪着泪光。 “爹娘去世后,我这张脸惹了不少祸,为了自保,我便穿上了男装,求王妃留下我和弟弟,”终于没忍住,泪珠掉到地上,孔青慌张极了,赶紧拿袖子去擦拭地上的水。顷刻间,衣袖浸湿了一片。 看样子,真是楚楚可怜,宋仁心这个死颜控有一瞬间的心软,在心中狠狠唾弃自己一番,她故意板着脸,铁石心肠道:“你还有没有话想与我说?” 孔青不知该说什么,无助地看向青桔和春桃,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迷茫而又无辜。青桔和春桃同时低下眼,不敢去看她。 孔青不敢犹豫,将爹娘死后自己的经历一一讲了一遍,事无巨细,连险些被人骗到青楼都说了出来,宋仁心记在心中,准备待会儿派人去查证,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她想要得到的内容,不满提醒道:“你爹和你娘是不是大正的人?” “他们是。”孔青点头。 “那你呢?”宋仁心又问,孔青五官深邃,带着点异域气息。不像是汉人。 孔青摇头,给出一个回答,“我不知道,我是爹娘好心捡回来的,五岁之前的事情我全都忘了,”她磕了个响头,“我所言若有半分为假,便天打雷劈。” “王妃若是不信我,我可以走,请您留下弟弟,他很听话的,绝对是汉人。绝不会忤逆您,只要给他一口饭吃就好。”由于紧张,说话变得颠三倒四。 宋仁心沉声道:“我知道了,春桃,将她带下去吧。” 她看不出孔青说的话是真是假,只能等着人去查证。 孔青跪着,无声流着眼泪,她和弟弟要被赶出去了吗? 好不容易遇到贵人。她怎么这样蠢笨,白白失了这个机会,“王妃,小白很乖的,您能不能……” 宋仁心抬起头,就看到她满脸泪水,这么明艳的长相,合着也是个水龙头,她随手扔块帕子给青桔,凶巴巴道:“赶紧将她带下去。” 去别处哭去,再在她跟前哭她就要打人了,这可不是她亲娘。打起来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脑中另一个声音响起,这么好看的脸,你舍得打吗? 颜狗宋仁心重重叹了口气,缩回榻上。转头看着窗外风景。 青桔接过帕子,轻轻擦拭孔青精致如瓷器的脸庞,温声道:“别哭了。” 孔青泪眼朦胧地看了她们一眼,抽噎了一下。“我这就走。” 两位姐姐是好人,她不能牵连她们。 春桃笑道:“你走去哪?不要你弟弟啦,王妃的意思是让你留下。” 当然,前提是孔青没有半分作假。 “真的?”孔青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又磕了个头,“谢谢王妃,王妃您真是好人。” 宋仁心摆摆手,没说话,心情十分微妙。 这句话听着有点耳熟啊,她终于明白楚金戈平时的感受了。 …… 晚上,给楚金戈针灸之时,宋仁心将孔青的事情说了一遍,向他借了个人调查,楚金戈早从春桃那里听说这事,自是点头应允。 两个闲人而已,府中还是能养得起的。 宋仁心又将秦五一事禀告于他。听到徐成舟出面,楚金戈表情终于变了,喃喃重复一遍,“徐成舟?” 徐成舟可不是什么好心人,面上风光霁月,背地里手段却阴毒得很强,没有好处的事,他向来不做。今日是抽了什么疯。管起这事来了? 宋仁心点头,“没错,就是他。”她鼓了鼓脸,“王爷,我能求个恩典吗?” 她一说恩典这两个字,楚金戈眼皮子就乱跳,他照例道:“说。” “下次我遇到秦五,能小小地教训一下他吗?”拇指与食指并起,中间露出一条小小的缝,“就这么小。” 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宋淑艳和宋慧娴那种脸皮薄的,故意挤兑人就行了,像这种嘴欠脸皮还厚的,讲歪理是行不通的就该打一顿。 俗话说的好,棍棒底下出好孩子。 楚金戈嘴角一抽,“你想怎么教训他?” 宋仁心羞涩地低下眼,“就是用鞭子轻轻爱抚他两下。” 她小时候中二得厉害,看到电视剧中的主角耍的一手好鞭子,就和外公吵着闹着非要学,外公没办法,还真给她找了个会鞭法的大师来教她。 从此,小小的宋仁心过上了夏练三九,冬练三伏的美好生活。 不能想,想多了都是泪。 “爱抚?”楚金戈问道。他心知肚明宋仁心说得绝不是真正的爱抚,却尤觉得不太舒服。 宋仁心知错就改,吐出更多词语,“宠爱,溺爱,疼爱……” 等等,怎么和爱离不开关系了呢,谁会喜欢他那种肾虚男? 宋仁心从善如流地将那个词换成了“教育”,“王爷,可以吗?我会轻一些的。” 第四十六章 相府来人 楚金戈面色薄红,开口斥道:“虎狼之词!” 宋仁心愣了一下,哪里虎狼了?她用鞭子抽人也算虎狼吗?她慢悠悠地回想她刚才的话。 “王爷可以吗?我会轻一些的。” 哦,这糟糕的台词。 宋仁心脸轰地一下红了,“王爷,你听我狡辩,呸,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会对秦五轻一些。” 好像不管怎么解释。话里都带着颜色呢。 楚金戈淡淡道:“不用解释。” “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宋仁心眼巴巴地看着他,弱小可怜而又无助。 “你要教训便教训吧,但要注意分寸。师出有名。” 他上位便是踩着秦家,与秦家积怨已深,没有什么得不得罪的。 秦五那个人,也确实该好好教训一番。教训过,他才不会像老鼠一样,时时刻刻恶心你。 宋仁心弯弯眼。“那肯定的,王爷你还不知道我吗?干啥啥不行,胡说八道第一名。” 为了自己的美好生活,她可不想给人留下话柄。 她想了想,又小心翼翼问道:“我还能教训其他人吗?” “谁?” “那些调戏我的登徒子。”比如迟霄,宋仁心默默在心中补充道。 她这个人向来记仇记得厉害,上次一膝盖完全不能消了她的火气,要是有下次…… 即便无法看到她生动的表情,楚金戈也大概知道她话中的是谁,葛中将二人冲突完完整整与他讲了一遍。 他坦然道:“你打不过迟霄。” 迟霄武功比他差上一些,但对付一个弱女子还是绰绰有余,上次只是不设防罢了。 宋仁心哦了一声,单打独斗她肯定不行啊,可要是用药……迟霄还不是被她按在地上锤?她硬着头皮拖长声音撒娇道:“那您准不准嘛?”那叫一个娇嗔。 楚金戈眼皮子一跳,这两人关系怎么还不可调和了呢。 一个是他的好友,另一个是他的……大夫。 他道:“隐逐,将迟霄送的礼拿出来。” 隐逐翩然出现,从柜中拿出一个紫檀木的礼盒。双手拿给宋仁心,宋仁心接了过来,又要递给楚金戈。 楚金戈摆手道:“这本是你的。这是迟霄给你的道歉。” 宋仁心傻了,“我?”她狐疑道,“该不会是您自己命人备的吧。” “我没那份心思。”这的确是迟霄送来的。 知道宋仁心的本事后,迟霄不想与她弄僵关系,更不想她借机报复,延误楚金戈的病情,便托人送来份礼。 不过。该讨厌的还是讨厌。 他长这么大,就没有女人敢打他! 宋仁心望着怀中的东西,仅看包装便不是便宜东西。 手收紧一些,“那劳烦王爷替我道声谢。” 他嘴欠是嘴欠,自己不也动手了吗? 楚金戈嗯了一声,又听到她问,“所以我能对登徒子动手吗?” 这次原谅了,下次嘴欠还是要打的! 楚金戈沉默半晌,“准了。” 要是迟霄被一个女人打了。那他可得送到兵营里再好好练几年。 宋仁心弯了弯眼,“王爷,您真是……”想到什么,她飞快地改口,“谢谢王爷,王爷英明神武。” 楚金戈神情微妙。刚想要说什么,宋仁心估摸着时间到了,已经低下眼专心针灸了。前一秒还跳脱得厉害,下一刻就是沉静入水,不管多少次,楚金戈还是适应不了。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针灸完毕,宋仁心呼出一口气,“以王爷如今的恢复速度,不超三月。您便可以站起来了。” 又按摩了一番,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宋仁心这才告辞。没忘记拿那份看起来就很值钱的礼物。 楚金戈叫住她,“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宋仁心眨了眨眼,空着的右手挥了挥。“王爷晚安?” 楚金戈面色沉郁,“你走吧。” 好像不高兴了,宋仁心回想今日的事情,她都事无巨细告诉楚金戈了,一点隐瞒都没,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火。 她轻咳一声,“王爷心情不好?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小明背井离乡,从此乡里人再也没喝上过水。” “傻子。”虽是这样说,楚金戈却勾起了一个笑,宛若冰霜乍破,春暖花开,他轻声道:“晚安。” 宋仁心看呆了。傻傻地挥了挥手,“王爷晚安。” 唔,她的小心脏啊,别跳了,跳出来吓坏别人怎么办。 宋仁心走远,楚金戈收敛起唇边的笑意。“隐逐,去查今日王妃带回府里的那个女童。” 他闭上眼,难道今日他就不是好人了吗? 这才十几日,就改了心思。 呵,女人。 …… 天越来越热。 磨蹭了四五日,相府终于遣人上门送来地契。 上门的人正是老熟人,相府管家宋伯。 一见面,宋仁心便笑吟吟道:“宋伯来得真巧,我正准备出门去傅夫人那里坐坐呢,你就来了。” 宋山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若是相府来得再晚一些,她就去找御史夫人告状,再告到皇上那里去。他只是干笑两声。 宋仁心挥手,命人送来当季的时兴果蔬。宋山几次想要将人都遣出去,与宋仁心单独说两句话,他眼睛都眨涩了,宋仁心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自顾自地吃着水果,与丫鬟说着话。 宋山无奈,只好道:“夫人思念王妃成疾,不知王妃何时有空回相府一趟?以解夫人思亲之苦。” 演戏这种事,宋仁心早就得心应手,她适时地摆出一副惊诧与担忧的贴心小棉袄模样,大肆表达了一番她对相府的思念之情,就是没说她什么时候有空能回去。 等到宋山实在忍不住想要再提这事时,她才施施然道:“后日吧。后日我就回去。” 后日,王府绣娘赶工做的衣服也该差不多做好了,宋镇安的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 至于宋慧娴和安淑艳那母女俩,最好直接气死。 宋山得了确切回答,终于舒了一口气,再加上春桃殷切的招待,一时对宋仁心感激涕零,二小姐还是很好说话,体恤下人的。 出了门,他才后知后觉想起。 二小姐回家不是应该的吗? 第四十七章 我就欺你这个穷少年 翌日一早,宋仁心坐上一辆低调的马车,出门将金首饰给融了,又顺道去看了看她多的三间铺子,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接着去了沉鱼轩和聚鸿轩,沉鱼轩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聚鸿轩门口已经有了大胆的工匠拆墙重建,看来韩河还没跑路。 宋仁心心中暗暗点头,没下马车,直接打道回府。 聚鸿轩还有挽救的余地,只要解决闹鬼这事。酒楼还能慢慢做起来,可沉鱼轩如何,她还没有想好。 为这一间店铺得罪盛名在外的汝阳公主不值得,那就只能干放着赔钱。她叹了口气。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梅鹤堂”的招牌一闪而过。 宋仁心出声道:“停车,我要下去。” 青桔过来搀她,宋仁心已经灵巧地跳了下去。 面前是一间废弃的医馆,门半掩着,里面一片破败,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摇头晃脑地背着经书。书声朗朗。 宋仁心在门上轻叩两下,书生头都不抬,“医馆不营业。” “那卖吗?”宋仁心沉声道:“我要买这间医馆。” 书生终于撩起眼皮子看她一眼,“卖,一千两,少一两都不卖,还有附加条件,你要聘我做账房先生,包吃包住,每月给我二两工钱,直到我中举。” 春桃嘟囔道:“府中账房一月也才只有二两呢。” 当然,其他福利另算,比工资要高上几倍。 宋仁心敛眼,扭头就走,“告辞。” 她长得很像是冤大头的样子吗? 一千两,就这破医馆,位段还不好,他怎么不去抢呢? 还要供吃供住到中举,中间不能辞退,万一他一辈子不中举,那自己不就要养他一辈子吗? 她在京城只待两年,买间铺子不是亏死了? 书生放下书,赶紧拦在她身前,“您怎么这么暴躁呢。我们好商量。” 他低声嘟囔道,“不都说心宽体胖,您怎么一点都不心宽呢?” 宋仁心深吸一口气,瞥他一眼,“告辞。” 书生赔笑道:“我们好商量,您是不是对这价钱不满意,我们有缘,我给您打个折扣,”他捂着心口,心痛道,“九九折,您觉得如何?” 九百九十两和一千两有区别吗?这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 宋仁心哦了一声。越过他往外走,书生拦住她,赔笑道:“生意嘛,这做生意呢,就该有商有量,我出价您不满意,那您出个价呗。” “二百两。”宋仁心祭出自己的屠龙大宝刀。 书生瞪大了眼,“您这价钱是不是太低了些。” “低吗?你这地段在城郊,没什么人来往,只值五百两,屋里的东西破旧,全都要重置。还要再重新装修,又是一大笔银钱,划个一百两不过分吧,你这店就只值四百两了,没有自带的大夫,需要重新聘,费心劳力,顶多三百两银子。你还有个这么苛刻的要求,我得好吃好喝地养你一辈子,吃点亏,掏个二百两顶天了。” 还挺有道理……个屁。 “哪有您这么讲价的?”书生委屈道,“什么就您养我一辈子了,您这不是咒我吗?” 宋仁心哦了一声,诚心诚意地发问,“你是秀才吗?”就提会试了。 书生脸红了红,“那是迟早的事,”他扬起下巴,理直气壮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下次装模作样别背三字经了。” 还翻来覆去地只背前两句话,她竭力想忽视,都感觉智商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就这样子。还想装读书人? 书生眼神飘忽,“三字经是识字基础,我这是温故而知新。” 见宋仁心扭头就走,他赶紧道。“这价钱您再考虑考虑,二百两也太低了,您好说歹说再加一些。” 一番唇枪舌剑,最终以三百五十一两成交,那突兀的一两是书生费劲口舌加上去的,宋仁心嘴角抽了抽,大方地准许了。 书生期待地搓了搓手,青桔赶紧拿出钱袋,数着银票。 宋仁心看着快空的钱袋,心绞痛,一千两啊,这么快就要没了。幸好,她还有几间能盈利的铺子,不至于坐吃山空。 她忍痛让青桔拿出整四百两银子,给了书生。 书生喜笑颜开地接过银票,“这多不好意思。” “多出的银两是让你重新安置店铺的。这药柜桌子都得重新置换,另外,贴个告示,重金聘请大夫。” “重金是多重?”书生方陈问道。 宋仁心瞥他一眼,“反正你做不了。” 方陈不乐意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 “我就欺你这个穷少年。三十年后再说吧。”宋仁心十分独裁,突然想到什么,这标志性的龙傲天话语……她眼神微闪,“奇变偶不变?” 方陈傻乎乎地摸了摸脑袋,啊了一声。 “算了,没事,以你的脑容量你也理解不了。” 看来不是同乡人,那她压榨起来就更没压力了。 宋仁心道:“好好干活,你要敢拿着银两跑路,我就……” “我看起来就那么不靠谱吗?”傻子才不要这个金饭碗呢。 “有一点点,”宋仁心双手拉出一个极大的距离,“你就只有这么一点点不靠谱。” 方陈冷哼一声,“我不干,我是账房先生,又不是杂役。” 那是另外的价钱! “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我说得算还是你说得算?”宋仁心瞪他。 她一凶,方陈就怂了,“你是老板也不能不讲理啊,我领着账房的月钱,干着掌柜的活,这不是欺负人吗?”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这些事就该你这个账房先生干,这件事不需要商量,都听我的。”宋仁心十分霸道。 她现在到哪找靠谱的掌柜去?再说了,找掌柜不要钱吗? 二两银子就是掌柜的月钱好吧? 方陈被她怼了一顿,委屈巴巴地垂下了眼,像只打架打输了的小狗,宋仁心心一软,大手一挥,“这件事你做好了,我奖你五两银子。” 方陈做了一揖,“祝老板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第四十八章 再回相府 一早,宋仁心穿上华服,尽心打扮一番,照例拖到太阳升得高高的,才坐上前往相府的马车。 不同于回门那日,今日只有宋山带着几个下人在门口等待。 宋仁心下了马车,望着众人大汗淋漓的脸,以及眼中隐隐的恼怒,眉梢微挑,轻唤了声青桔,青桔立即会意,拿出银两赏人。 宋仁心笑吟吟道:“外面日头大。辛苦各位候我这么长时间,赶紧回去凉快凉快,这些银两全当请各位吃凉茶消火败暑了。” 她话一出,众人的恼怒顷刻少了许多。忙道不辛苦。 宋仁心这才放心,她倒是不怕得罪人,可妁娘还在相府,妁娘性格软弱,她必须得多上心。 跨过门槛,宋仁心遣青桔将东西送到妁娘那里去,跟着宋伯穿过曲折回廊,到了宋镇安书房门口。 宋伯敲门进去与宋镇安说了什么。出来时脸上带了抱歉的笑意,“小姐,相爷正有要事处理,劳烦您稍等片刻。” 宋仁心有意见也不敢说,站在门口等了半盏茶时间才想明白。 就算是等候也该去专门的候客厅去,坐下喝着茶慢慢等,哪有让人这么憨憨地干站着等的,这是给自己下马威呢! 想通了,宋仁心便不等了,她笑道:“我等候这么些时间了,看来父亲公务有许多,我也不先叨扰他了。我这去我娘那里坐上一会儿,等父亲有空了,我再过来。” 不等宋伯说话,她已经自顾自地出了门。 宋伯无法,只好先进去向宋镇安通报一声,宋镇安气得把折子给摔了,压着火气命令宋伯让那逆女进来。 宋伯赶紧出去,那道身影却已经不见了。 赶紧往妁娘那院走去,想把人拦住,走得飞快,却愣是没看到人,一路到了妁娘的院子,看到一排丫鬟站在大门口候着。旁边的阴凉处还摆着一把椅子,宋伯过去,便被青桔按在了椅子上。 青桔笑着给他端上一盏凉茶,“王妃正与妁娘说着亲密话,还请您稍等一会儿。” 宋伯哪能喝得下,“老爷正寻小姐,劳烦你进去通报一声。” 青桔苦着脸道:“我可不敢,若是打扰了王妃,王妃回去是要罚我板子的。” 宋伯将茶盏放到一旁,站起来道:“那我自己进去寻。” “这可不行,”青桔拦住他,“您进去了。这账也是要算到我身上的,您行行好,放我一马吧。” …… 院内,宋仁心望着妁娘,皱了皱眉,“你怎么又瘦了?脸还这么白,是不是有人给你气受了,这些日子,安淑艳和宋慧娴可有来找过你麻烦?” 妁娘惊慌地环绕四周,低声道:“仁心,你怎么能直称夫人和大小姐名讳?” “我就直称,怎么了。”宋仁心让她坐下,“她们可来找过你?” “没有,”妁娘道,“我这些日子过得可好了,好吃好穿,不用干活,也没人来找我,别提有多快活了。” 宋仁心虎着脸。抓着她的手腕给她探脉,“你别瞒我,你要是好吃好喝养着,那你的气血怎么能亏成这样?”竟然比前些日子的状态还要差些。 妁娘惊诧,“有吗?怪不得我近来做事提不起精神,或许是躺得多了,我就不是富贵命,老天看不惯我闲着。” “胡说八道,”宋仁心盯着妁娘的眼睛,“娘,你可千万别瞒着我。”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要是出了事。我也不活了。” 妁娘有些恍惚,“你这孩子胡说什么,”还是没改口,“我这些日子的确过得好好的。你去问问其他人,他们都知道。” 真没说假话?宋仁心收回手,狐疑地皱起眉,“你平日都吃些什么?” 好吃好喝绝不可能亏气血。那便是有人在饮食中动了手脚了。 妁娘将这些日子的吃喝都与宋仁心说了一通,又说,“每次我吃不完的都会赏下给其他人,我吃的与她们相同,却只有我一人这样,肯定是我吃得太补了,许久没做事的原因。” 想到什么,她又问:“仁心,你何时会给人把脉了?会不会是你诊错了。” “那不可能,”宋仁心脸不红心不跳,“这些日子在王府无聊,便请了个大夫来教我,我天资聪颖,才华横溢,短短时间学了他五成本事,探脉而已。绝不可能把错。” 妁娘竟也没生疑,反而还长吁短叹道:“我就知道仁心聪明,这些年若不是姨娘耽误了你,你也是有名的医女了,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样境地。” 说着,眼角又湿润起来。 这都能哭?宋仁心是怕了,赶紧转移话题,让妁娘带她进房里去看看。如果不是饮食出问题。那就是其他。反正宋仁心是不相信天生操劳命这种话,怎么可能有人被好生生养着,身子骨反倒比之前差了。 她要是没确认过,晚上都睡不着。 检查过妁娘平日喝水的水杯,吃饭的碗筷,衣裳熏香首饰香囊,连桌子椅子都看了一通,都没什么大问题,这不可能,宋仁心站在屋子中间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在妁娘的床上。 将床边挂着的香囊取了下来,放在鼻边嗅了嗅,味道有些古怪。 宋仁心摸索着上面的莲花模样,“这是什么?” “天气热了,蚊虫也多起来了,这里面装了驱蚊安眠的药材,效果很好,我这里还有几个,待会儿给你拿回去。” 宋仁心拆开香囊,手指捻过里面的药材。 “这些是谁给你的?”安眠的确是安眠,驱虫可就不一定了。 妁娘愣了一下,“是院里的丫鬟告诉我的,这是她们那里的老方子,我瞧着她们那一屋丫头用着都挺好的。” 宋仁心将香囊放到一旁,让妁娘拿把剪子过来,妁娘照做后,才问道:“仁心,你这是要做什么?” 宋仁心没有回答,拿着剪子直接将妁娘的被子给拆开,白花花的一片棉絮从她指缝穿过,不在这里,她又剪开了枕头,里面除了上好的棉花什么都没有。 宋仁心剪开褥子,眼神微闪,她拿了起来抖了抖,几条血红的虫子爬了出来。 第四十九章 血蛭 宋山好不容易突破青桔的防守,进到屋中。 “小姐,老爷忙完公务了,请您过去。” 迎面是满天的棉絮,以及面沉如水的宋仁心。 他诧异道:“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这是不满妁娘的待遇,想把相府给拆了吗?“妁娘的吃穿用度只比夫人差一些。”比府中其他妾室要好上很多。 宋仁心抬眼看他,“你来的正好,”她弯腰,捏起一条血红的虫子,“这东西,夫人褥子里也有吗?” 血红的胖虫子在她手上张牙舞爪。两个触角晃动得十分厉害。 宋伯被吓住了,下意识往后倒退一步,“这是什么?” 宋仁心看着他,“这句话。我也想问你。” …… 妁娘院中的下人跪了一地,妁娘坐立难安。看到那血虫子,她也吓了一跳,可是看着众人哗啦啦跪了一地,她便又拘谨起来。 左右她也没出什么事,何必这样兴师动众呢。 她捏着衣袖,柔声道:“仁心,相爷寻你有事。不若你还是先去相爷那里看看,这里就交给宋管家。” 宋山也附和道:“是啊,小姐这种事情由我处理便好,我一定会查清事情真相,还妁娘一个公道。老爷的事重要。” 宋仁心撩起眼皮子,“劳烦宋伯替我向父亲致歉,我暂时不能过去,我不知道,有什么事竟然比人命更加重要。” 宋山不说话了,妁娘怕她惹恼了宋镇安,继续劝道:“怎么就扯上人命了?你先去,一会儿再问也来得及。” “娘,别惹我生气。” 妁娘看她一双眸里像是淬了寒冰,便也不敢继续劝她。 宋仁心沉声道:“这香囊里的药材是谁给她的,自己出来。” 人群中一个丫鬟眼睛滴溜溜地转,她举起手,站起向前小跑两步,又跪了下来,“是奴婢给的,敢问小姐有何问题?” “这香囊有什么功效?” 丫鬟道:“这是安眠的,您可以让府中的大夫来看,这些的确只是安眠药材。”她可半句假话都没说。 宋仁心哂笑一声,让宋管家将其他人都赶走,又对着丫鬟轻描淡写道:“你当初和我娘说的可不只这样吧。除了安眠。不是还有驱虫的功效吗?” 丫鬟因为她的威势抖了三抖,一口否认,“奴婢未曾说过这样的话,兴许是妁娘记错了。” 妁娘拍着脑袋,弱弱道:“兴许真是我记错了。” 宋仁心摸了摸自己的腰带,这要不是她亲娘,她能把人吊起来拿鞭子抽,哪有这么拖后腿的?她不指望妁娘能杀遍全场,那也别给对面送人头啊。 刚才还言之凿凿,这会儿就说记错了? 若是这丫鬟从没提过,那好端端的驱虫是怎么钻进你脑子里的? 你是冲着驱虫的功能去的,又不是为了安眠。 青桔看出她的不耐。赶紧低声对妁娘道:“您还是少说两句吧。” 一会儿王妃要打人了。 宋仁心深吸一口气,将香囊直接砸到了丫鬟脸上。“好,不说实话是吧。” 丫鬟十分委屈,“奴婢所言没有半句假话。” 宋仁心道:“青桔,去小厨房里把菜刀拿来。” 青桔问妁娘要个小厨房的方向,妁娘慌张道:“仁心,这可使不得……”再生气,总也不能动刀子。 宋仁心直接无视她,“屋内桌上还有我刚用过的剪子,青桔,你拿过来。” 妁娘慌忙拉住青桔的衣角,不让她去。小心翼翼地捧起宋仁心的手,“仁心,你要做什么?娘这不是没事吗?” “青桔,还不快去!” “不准去!仁心,你听娘说……” 她挡住了宋仁心面前的一片阳光,温软的声音叽叽喳喳,一直在耳畔响起,宋仁心终于受不了。抬起眼瞥她,冷声道:“你现在当然没事,我要是再发现得晚些你就没命了。” “这是血蛭,现在吸你的血长大,等到长成了,就会钻进你的身体内,从内啃咬你的血肉,你会越来越没精神,记忆力逐渐衰退,直到下不了床,某一日突然猝死,仵作只会以为你是自然死亡。查不出你的真正死因。” “那香囊,就是吸引血蛭的引子。” 要不是幕后之人太过贪心,一气往妁娘褥子里放四五条血蛭,想要尽快养成。宋仁心也发现不了。 妁娘吓得面色惨白,却依旧有所怀疑,“没有这么害怕吧。” 宋仁心冷笑,“你既然不信。那就随你,你再把那个香囊挂在床边,把血蛭缝进褥子里,日后真有什么事,你也千万别来找我。” “你要不是我亲娘,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死活。” 说着,她站起身,捏着丫鬟的脖子,“说,谁让你干得?” 丫鬟喘不上气,有些窒息,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来,“小姐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明白。” “哦,那阎王爷会告诉你我这是什么意思的。”宋仁心掐着她脖子的手加紧。 丫鬟目露惶恐,“你。你不能……” 宋仁心低眼看着她,突然松开了手,“对,我不能,让你这么死太便宜你了,我们玩点其他花样。”她伸手,“青桔,剪子呢?” 青桔虽然担忧。却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将剪刀放进她的手心中。 宋仁心摸过腰间的小瓶,“血蛭就在这里面,还没长熟。” “我听说,直接用血浇灌能让血蛭更快成熟,催熟的血蛭更加疯狂,它会顺着伤口钻进身体里,将你的五脏六腑一口口啃噬,你会痛得四肢蜷曲,五官狰狞,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过没关系,这种酷刑只存在七天,七天后,你就会死掉。” “不过只是听说而已,我还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不如就拿你来试试吧。” “您不能,”丫鬟脸吓得惨白,“您这是滥用私刑。” “然后呢?这算什么私刑,反正仵作也只会以为你是自然死亡。” “她们都看到了!”面临死境,丫鬟声音尖利。 “谁看到了?”宋仁心看向青桔,“青桔,你看到什么了?” 青桔摇摇头,“王妃在和妁娘谈心,剩余的一切,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第五十章 宋镇安的阻拦 “您不能,您不能……要是杀了我,您就永远都不知道是谁想杀妁娘!” 在自己的性命与忠诚面前,丫鬟选了前者,她大着胆子与宋仁心对视,想要与她交易,“只要您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全告诉您。” 点漆般的某种没有半分情绪,宋仁心看着她,冷嗤一声。 “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用剪刀划破丫鬟的手掌。将瓶子的塞子取出,一条红色的小虫子出现在她手中。丫鬟瑟缩惊惧,想要往后缩,却被宋仁心一只手抓住。不能动弹。 宋仁心露出一个笑,“放心,不会很疼的。”带着屠夫的悲悯。 随着她手的动作,丫鬟心中的惊惧升到了极点,心底的防线彻底被崩溃,她的肚子疼了起来,仿佛有虫子在里面爬,啃噬她的内脏。 丫鬟泪流满面。放声尖叫道:“我说!让我做这件事的是夫——” “砰——”大门被踹开,宋镇安怒喝道:“宋仁心,你在发什么疯?” 刚好阻拦了丫鬟即将出口的话,这是巧合还是故意。 夫……宋仁心心中已经得到了答案。再问一次也无法得到明确的证据,有人突然闯入,心理暗示已经失效。 她索性松开钳制丫鬟的手,将虫子塞回到瓶子中,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袍,神情淡淡,慢条斯理道:“父亲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个疯子吗?做些疯事不是正常?” 宋镇安一时无言,宋仁心缓缓道:“我与父亲说好的,我替您做些事,您也替我照顾好娘,”她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这就是您照顾的结果吗?如果您是这样的态度,那女儿只好有一学一了。” 宋镇安眯着眼道:“你这是在威胁为父?” “我没有,”宋仁心耸了耸肩,“我分明是在与您讲道理。” “父亲是女儿的榜样,父亲说话不算数,女儿不守诺言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宋镇安大怒,快走两步,扬起了巴掌。 宋仁心不躲不闪,只是仰起头。与他对视,眼里是冷漠,还有……对他这个父亲的失望。 这一巴掌,宋镇安无论如何都再挥不下去。 妁娘见此场景,吓得心脏都停了片刻,扑过来将宋仁心护在了身后,慌忙求饶道:“相爷,仁心不是诚心气您的,仁心,快给相爷,道歉,快啊。”满脸泪水。声音哽咽。 宋仁心叹口气,对于这个总是打断她计划的母亲,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扯了一把妁娘,“青桔,送她进去歇着。” 青桔了然,赶紧去拉妁娘,将她强行拽进了屋子之中。 终于没了阻碍,宋仁心望着宋镇安悬在空中的巴掌,低下眼,“对不起,父亲,我方才情绪太过激动了。”她还不能得罪宋镇安。最起码现在不能,等到楚金戈重新站起来,对宋家动手,她才能与宋镇安撕破脸。 宋镇安便也顺着她给的台阶下,叹了口气,“就算你情绪激动,也不能动用私刑杀人。” “对不起,”宋仁心抬眼。“但是就这件事情,请父亲给我一个解释,夫人为何要害我娘?我娘不争不抢,缩在这小院中不敢出去,不知她哪里得罪了夫人?让夫人使出这等凶险的手段。”她将血蛭的事情告诉宋镇安。 宋镇安眼神微闪,“这事和夫人有什么关系?谁与你说的?” 宋仁心指了指瘫软在地上的丫鬟,“在父亲进来之前,她已经招供是夫人所为。” 宋镇安望着丫鬟,突然抬起一脚,踹在她小腹上,“谁给你的胆子敢冤枉夫人?”他心中明了,这事与安淑艳逃不了关系。 但即使是她做的。宋镇安也绝不能承认。 丫鬟被宋仁心吓了半天,本就惊惧到了极点,被宋镇安这样狠狠一踹,脑袋撞到石头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宋镇安收回脚,怒道:“真是个不中用的!” “宋山,把她拖到柴房去。好好审问,看谁这么胆大包天,竟敢冤枉夫人,对妁娘不轨。仁心,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他这个态度,宋仁心一点都不意外,安淑艳是嫡妻,更是宋慧娴的母亲,他不会因为妁娘这个小人物便对她动手。 她微微屈膝行了个礼,淡淡道:“那我便先谢过父亲了。” “出了这种大事,我担心娘亲,今晚便先在相府宿下了,父亲英明神武,断事如神,想必明早。事情便能水落石出。” 宋镇安捋了捋胡须,“自然。” 他笑得和蔼,“这些日子在王府,王爷没有欺负你吧,我们进屋慢慢谈。” 这是要问她王府的情报了,宋仁心心中溢出一个冷笑,给她这么一份大礼,还想让她乖乖听话呢。想得美! 她抿唇道:“我今日被吓傻了,许多事情都给忘了,明日估计就能想起来了。”言外之意,宋镇安什么时候给她一个答案,她什么时候给宋镇安一个答案。 宋镇安虽然恼怒,却也无法,这事他理亏在先,他不介意给这女儿一点体面,便冠冕堂皇地安抚她两句,借口公事繁忙先离开了。 宋仁心进了屋,先将今日留宿的消息告诉青桔,写了个便条给她,让她捎回王府去。 青桔这丫头有个优点,便是不管脑中是如何想的,面上从不对宋仁心的任何决定质疑,听了这话,也没问原因,先回王府通报了。 处理完这些事,饭点早过了。 若是从前,过了饭点,她们母女就没饭吃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宋山怕她又借题发挥,赶紧安排上了午餐,午宴完全是按照宋镇安平日的用度来的,十分丰盛,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都有,又叫几个懂事的丫鬟进来伺候。 妁娘看着细嚼慢咽的女儿,想找个由头与她搭话,往往费了半天,想出一个话题,宋仁心几个字便终结了。这么多人在,妁娘又无法说穿,只好耷拉着眼睛往嘴里塞饭。 这一顿饭,妁娘食不知味。 第五十一章 母女谈心 宋山直接搬了张新床过来,又带人收拾出妁娘房旁的那个房间给宋仁心住,摆设什么的都按照大小姐房里来,务必美轮美奂,就怕宋仁心哪里不高兴又要挑事。 妁娘望着他们忙碌的身影,眼神微闪,小心道:“不用收拾了,我和仁心住一间就好,晚上还能说些贴心话,仁心,你说呢?” 宋仁心一看到她就来气,而且。她晚上也不能和人一起睡,便淡淡道:“我晚上会踢人,怕打扰到娘休息,还是各睡各的吧。” 说完。看到青桔正从相府回来,便拉着她去说话,将妁娘晾在一边。妁娘望着她们亲昵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中药泡了一般,涩得她心尖发疼。 一直到晚上,妁娘都没和宋仁心再说上话。 入夜,青桔在门口守夜,模模糊糊看到一黑色人影。青桔提着灯笼起身,柳眉一竖,娇喝一声,“是谁?” 人影愣了一下,随即慌张地往回跑,青桔三步并作两步,将那身影抓住,定睛一看,赶紧撒开了手,掏出帕子给她,“您怎么在这里?” 妁娘接过帕子,擦了擦自己涟涟的泪水,连忙摆手,颤声道:“没事。”仁心不理她,她心里难受得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都没睡着,便想过来看看她的女儿,像幼时一般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还没到门口,便被青桔抓了个正着。 妁娘心里发苦,仁心如今是王妃,还需要她这个没用的母亲哄她睡觉吗?越想,心里便越是难过,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青桔慌了。“您别哭,一会儿王妃回……出来要罚我了。” 妁娘正是伤心处,哪里听得出她话里的停顿,她忙道:“我不哭。”可泪腺过于发达,根本无法控制住。又想着自己哭得这样厉害,仁心都不出来看一眼,仁心不要她这个娘了。 悲从中来,眼泪像洪水一般泛滥,难以收拾。 青桔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妁娘,期待自家王妃赶紧回来。 妁娘这样温顺的性子,是如何养出王妃这样果敢顽劣的女子的? 许是青桔的祈祷有了效用,片刻。屋内亮起了烛光,“这是怎么了?”宋仁心问道,推开了门,还揉了揉眼,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看到手足无措的青桔和哭成泪人的妁娘,宋仁心都惊呆了。 青桔无奈道:“王妃……”妁娘真不是她气哭的。 宋仁心知道青桔性子,自也不会去怀疑她,赶紧上去拉着妁娘,“娘,你怎么了?是不是院内的丫鬟又欺负你了?” 说了许多好话才把妁娘哄回屋内坐下。 宋仁心温柔地擦拭她脸上的泪水,耐着性子道:“娘,先别哭了。到底怎么了?”有她坐阵,应该没人胆大包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欺负妁娘,宋仁心想起了另一种可能,“你是不是做噩梦啦?” “我检查过了,你屋里没有问题,若是还害怕,以后就睡到我屋里来,以后我每七日回来看你一次。你放心,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要是宋镇安管不住他的好妻子好女儿,别怪她动手了。 作为一个不那么正经的大夫,一颗毒药保证你小命呜呼。 不过那样就有点麻烦了。 宋仁心叹口气,要不还是找楚金戈求个恩典,把妁娘接到王府,放在她眼皮子底下看着,只是这样不好搪塞相府。 她正想着,一双温暖的臂弯将她拥进怀里。 妁娘的脸靠在她的肩上,冰凉的眼泪浸湿了衣服,明明是凉的,可宋仁心却感觉被浸湿的那部分都烫了起来。也许血脉关系作祟,她对眼前的泪人生出了一种类于怜惜的情感。 她声音放得极软,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好了。娘,别哭了,再哭就要变丑了。” 妁娘打了个哭嗝,“娘以后不哭了。你别生娘的气了行不行?” “娘以后不会那么软弱了,你要是生气,直接骂娘也行,能不能别不理娘?能不能别不要娘。” 宋仁心才意识到她是在哭什么,是为了今天她的冷暴力。 冷暴力有多伤人,她是知道的。 宋仁心难得愧疚,“你是我亲娘,我不要你还能要谁?以后我生气了就和你直接沟通,不会不理你了。” “我娘什么时候来的?”见妁娘眼泪始终不止,宋仁心问青桔。 青桔轻声道:“一炷香时间了,一直在哭。” 宋仁心叹了口气,“我刚才偷偷回王府了,不知道你在门口,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楚金戈的腿需要每天针灸,她担心妁娘,明日才能回去。便写了个便条给楚金戈,让他晚上派人来偷偷接自己。 “当,当真?”妁娘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嗯,不然青桔怎么会在门口守着。”宋仁心硬着头皮大肆表达一番她对楚金戈的思念之情,最终用一句“半日不见,如隔一点五个秋”作为总结。 宋仁心耐着性子哄了妁娘好久,为了让她相信自己没有不要她,还忍痛分出了半边大床。 两人盖了一床被子。妁娘眼睛晶亮。 此时的她不像是饱受生活嗟磨的少妇,像是一个得了心爱玩具的少女。 宋仁心抱了抱她,“娘,睡吧。” 她转身望着帷幔,轻声道:“你这样也挺好的,你不强大也没事,反正有我在,也没人会欺负你。”她会尽量保护妁娘的那份天真。 “你再忍上一两年,我带你远走高飞,你在南州长大对吧,那我们就去南州,买上一座小宅子,开间医馆,不能大富大贵,最起码不愁温饱。” “你女红不错,做饭也好吃,可以办个补习班,教小姑娘们刺绣,或者开间小酒楼,你想做饭了,我们就开门营业,不想做饭,我们就歇业,小酒楼名字就叫‘爱来不来’。” 妁娘笑出了声,“哪有这样做生意的?再说,王爷还在京城呢,你能离得开他?” 想到那张清逸俊秀的脸,宋仁心扯出个笑,“不提他,我们不是一类人。”不想让妁娘多想,她继续讲起了对未来的设想,她还要一只狗一只猫,收养个乖巧的小女孩儿,最好长得和孔青一样漂亮。 说着说着,她进入了梦乡。 朦胧之中,听到了南方水乡的催眠曲,女人声音温柔。 第五十二章 替罪羔羊 翌日一早。 宋仁心是被人晃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已经梳妆打扮好的妁娘,“仁心,醒醒,老爷来了。” 宋镇安来了,宋仁心突然掀开了眼,梳妆打扮完毕,打着呵欠到了内堂,微微屈膝,“参见父亲,血蛭一事。可是水落石出了?” 宋镇安颔首,“本相查到了,是曼娘所为,上次她被你教训过后。怀恨在心,从巫医那里求得了血蛭,伙同那丫鬟藏在了褥子之中,想要害死妁娘,见事情暴露,竟然又想栽到夫人头上。” “实在是胆大包天!宋山,将曼娘带过来,给仁心赔罪。” 宋仁心抬眼。淡淡道:“不是给我赔罪,是给我娘赔罪。” 宋镇安表情有些尴尬,“是,是要给妁娘赔罪。”他看向低眉顺眼的妁娘,安抚道:“妁娘,你受惊了,快快坐下。” 妁娘若宠若惊地坐在他身旁,宋镇安低声哄她,眉眼里带着柔情,妁娘从未享受过这样待遇,又惊又怕,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很快,曼娘便到了,她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头发凌乱,衣衫上有着脏污,散发着阵阵臭气,脸上惯常尖酸刻薄的表情换成了凄楚,宋山将她口中的帕子取出。 曼娘翻滚,调成一个跪下的姿势。 “二小姐,我是鬼迷了心窍才敢做出这种恶事,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过我吧。”她砰砰地磕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殷红的鲜血从额角流下。 宋仁心抿了口茶,没有任何反应,嘴角还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宋镇安怒拍桌子,提醒道:“你害得是妁娘!” 曼娘面上闪过不甘心,一番挣扎过后,调整方向,向自己最瞧不起的人磕起了头,“妁娘,我错了,你就放我一马吧,你要是不原谅我,老爷会把我活活打死的。”脸上血与泪混合在一起。 妁娘身子缩了下。不忍看曼娘,别过了脸,望着虚空。 宋仁心放下茶盏,“娘,她差点杀了你,你要原谅她吗?” 妁娘面上闪过挣扎,最终轻声道:“你看呢,我都听你的。” 没直接圣母地表示原谅,已经很令宋仁心安慰了。 曼娘虽然是只被推出来的替罪羊,但从前做的恶事也不少,还将原主推进过河里,要不是原主命大。都活不到成婚那日。 宋仁心不是善类,她不会原谅,更不会代替原主原谅。 她垂下眼,撒娇道:“娘,我想吃合欢酥,你多做一些,我带回去给王爷尝尝。” 妁娘对她向来是百求必应,怎会不答应。 等软心肠的妁娘走了。宋仁心才懒洋洋问:“青桔,谋杀之罪,该怎么判?” 青桔恭谨答道:“移交大理寺,判流刑。” “父亲觉得这样如何?”宋仁心笑看向宋镇安。 宋镇安点头,“理应按律法来办,不过……”他无视掉曼娘带着企盼的双眼,冷酷道,“此等恶妇,应先按家规处置,才能截我心头之恨。” “宋山,按家规该如何处置啊?” “理应罚上一百大板。” 宋镇安大手一挥,“那便这样做吧。仁心,你觉得呢?” 宋仁心点头,“父亲的决定,想必是很好的。女儿没有半点意见。” 活活打死只是顺口一说,她哪能想到会成事实。 打完一百大板,她哪能活着到大理寺。 “老爷!”曼娘面色如纸一般惨白,“老爷。您不能这样多我,是您告诉妾身……”话没说话,嘴已经被宋山堵上。 宋镇安面沉如水,“还不赶紧将她拉下去。” 宋仁心叫住他,“父亲且慢,此事事情恶劣,应当以儆效尤,女儿建议,让府内众人前来观刑,父亲觉得如何?” 宋镇安咬牙切齿,“好。” 他原先料定女儿家心肠软,只要曼娘哭上一哭,随便罚几月禁足,便能将此事糊弄过去,他哪能想到他这女儿心肠如此狠毒! 这是要杀鸡儆猴呢! 宋仁心微微一笑,“父亲圣明。此地狭小,我们还是换个地方。” 她可不想让妁娘天天做噩梦。 宋山将府中众人召集在花园中,众人不明所以,女人们叽叽喳喳凑在一起说着小话,小厮拿来刑法的器具,为防曼娘挣扎,直接将她捆在凳子上,见到浑身是血的曼娘。女人们奇异地安静下来。 宋山站在众人面前,声音雄厚。 “曼娘意图谋害妁娘,手段恶劣,实是令人胆寒,特罚上一百大板,伺候移交大理寺,处流放之刑,望诸位从此警记于心,勿要重蹈覆辙。” “行刑!” 曼娘不住地摇着头,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她真是怕了,就为了那一千两银子,她竟然要赔上自己的命! “慢着。”这道声音在曼娘耳中如同神音。 宋仁心向前走上一步,环顾四周,皱眉对宋山道:“大小姐与夫人呢?这么重要的场合她们怎么不在,你这不是排挤她们吗?” 猴都不在,她杀了鸡又有什么用? 宋山嘴角微抽,“奴才不敢,大小姐腹泻不止,夫人得了风寒,卧床不起,怕是不能过来。” 宋镇安道:“她们性格宽和,克己守礼,不来观刑也没什么。” 好一个性格宽和,克己守礼,照宋镇安这个眼光,她在宋镇安心中想必也是温顺胆小吧。 宋仁心摇了摇头,“夫人和大小姐不在意,可女儿在意。” 她垂下眼,“兹事体大,这样能教育全府的重大场合夫人都不出席,若是有不长眼的自此轻慢了她可怎么办?大小姐也是如此。” “不若这样,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就将行刑地点改在大小姐院门前,再让人将夫人抬到大小姐院里,两地隔的近,这么会儿功夫,想必也不会加重病情。” “纵使看不到,也该让她们听个响。” “夫人和小姐这般善良的人想必也会为如此穷凶极恶之徒服法而高兴,父亲,你觉得呢?” 她神情殷切,笑容天真无邪,仿若一心为母亲姐姐着想的小棉袄。 第五十三章 吓病安夫人 最后,宋镇安还是妥协一步,命宋山去将卧病在床的安淑艳抬过来。 至于宋慧娴,他自是不愿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蒙受阴影的。 宋镇安全了曼娘最后一份体面,没有让她去衣受刑。 至于曼娘会不会在心底感激他,自然是否定的,原本星星点点的爱意化成了滔天的恨意,曼娘怎能不恨?恨上了哄骗她顶罪的宋镇安和安淑艳,恨拆穿此事的宋仁心,也恨生下宋仁心的妁娘。 然而这些恨意都已经无济于事。 不过七十杖,那个不断挣扎的人彻底失去动静。 行刑的小厮心中有了猜测,依旧咬着牙重重地往下打去。 一片血肉模糊。 众女捂着眼睛。不忍直视。安淑艳反应最大,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她下意识向宋仁心看去。看到一双含着恶意的眸,以及那讽刺的笑意。宋仁心抬起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安淑艳心中惊惧到了极点,翻了个白眼,晕倒过去。 “夫人!”宋镇安惊呼一声,看向罪魁祸首,黑着脸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宋仁心用手背碰了下脖子上的红痣。无辜道:“我做什么了?” 是安淑艳不惊吓,关她什么事? 敢害人,就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吗? 宋镇安狠狠瞪她一眼,弯腰将安淑艳拦腰抱起,怒声训斥道:“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 生气归生气,正事却不能耽误。 将安淑艳重新安置好,宋镇安又将宋仁心叫到了书房,询问她探来的情报,宋仁心将青桔告知相府的进行扩充,具体到王爷何时吃饭何时出恭何时沐浴,全部事无巨细地告诉宋镇安,立求塑造出一个充实饱满具有人性的镇南王形象。 宋镇安三番四次想要打断她,又怕她说出什么气人的话,只能憋着火气往下听。 谎言的最高境界是半真半假,宋仁心十分遵守这条定律,有些说出来无妨的事情便全都告诉他,例如迟霄来访,和轮椅的诞生。 反正这件事也瞒不住人,只要楚金戈一出门,谁都能看到。 宋仁心不敢说这是自己的设计,只是说多亏了巧匠葛平。 提到葛平,宋镇安神色深了一些,显然也是知道此人的名姓,对此事更是相信。对宋仁心的信任程度也从三分到了五分。 宋仁心温声道:“方才讲得那些就是女儿这些日子看到的,听到的,至于更多的,王爷并未完全信任我,女儿也不知道。” “是吗?”宋镇安扯了扯嘴角,“可本相听说你与镇南王已经在屋顶上谈星星谈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了。” 这不是那天她在美人面门口胡编的吗? 宋仁心低下眼,“那只是基于事实真相加以美化而成的。” 她赶紧转移话题,“女儿有错,女儿不知沉鱼轩含有如此隐情,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了出来,辱了夫人的名声。更令相府损失了盈利的铺子,女儿本打算今日便将地契带回来,可那日宋管家刚送到,王府发葛管家便过来收走了,说要替我打理,我不好意思要回,账本也被他拿着了。” “以父亲威势,只要您出面,定能让葛管家拱手相让。” 潜台词便是我可以道歉,但我绝对不能还钱,只要你不要脸,你可以去闹着要回来。 做父亲的上门去讨要女儿嫁妆?宋镇安岂能舍下这个脸。 他强颜欢笑道:“不过几间店铺罢了。王爷收了也就算了。” 又随意聊了两句,宋镇安借口公务忙,要把宋仁心哄走。 宋仁心求之不得,却还是停了一下,提醒他道:“古语有言,一家不扫何以扫天下?父亲前朝事务虽忙,也要提防枕边的蛇蝎美人。女儿在王府度日,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我娘。此事及时发现也就罢了,若有下次,”宋仁心抹了抹眼,“我受不了那个刺激,会发疯的。” 疯了之后要干嘛?自然是戳穿相府的欺君之罪。 宋镇安面沉如水,“此事不会再发生。” 宋仁心甜甜一笑,“我相信父亲,那我便先告退了。” 出门时,那抹甜笑陡然消失得没有踪影,面上只余平和,谢绝了宋山的相送,宋仁心独自一人往妁娘院里走去。 她担忧青桔害怕。让她陪着妁娘去了。 花园的血水已经被冲散,浓烈的花香遮掩住淡淡的血腥味道,一切血腥都被粉饰太平,宋仁心在心中喟叹一声。随即收起了那些多余的悲悯,她本不是什么好人,自也不会心神不宁,彻夜难安。一切不过咎由自取,自作自受罢了,百因必有果。 宋仁心继续向前走去,突然看到了一个许久未见,她刚才还在想起的老熟人。 老熟人见到她,兴奋地冲了过来,眼睛激动得通红,扬起巴掌,“宋仁心,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故意吓我娘,现在我娘病倒在床,你满意了吧?” 说实话,还不太满意。 宋仁心抓住她的手腕,困惑道:“夫人不是今早便卧病在床了?怎么又成我吓得了?”她惊讶地微微张眼,“难不成早上那一场她是故意在骗相爷?” 宋慧娴尖叫道:“不要胡说!你这个贱人惯会颠倒黑白!松开我!” 松开你让你打我?我脸上写着傻子两个字吗?宋仁心压低声音,“大小姐声音小上一些。曼娘兴许还没走呢。” 也是上天助她,她话音刚落,一阵风吹来,裹挟着细小的沙石,迷住了宋慧娴的眼睛,宋仁心弯了弯眼。 “大小姐,你害得我好苦啊……” 宋慧娴什么都看不到,陡然听到一尖利像是曼娘的声音。登时吓得腿软了,慌张道:“曼娘,冤有头债有主,是宋仁心害的你,你要找就去找她。 “我一个人在地下好害怕,你来陪我好不好?” 那个女声嘎嘎笑了起来,像极了鸭子被掐住喉咙的声音。 一只手攀上了她的肩,“大小姐。” 宋慧娴失声尖叫,连宋仁心松开了她的手都不知道,乱打一起,陡然碰到了肩膀上一只温热的手,又是吓得一哆嗦。 等等,温热? 宋慧娴放声骂道:“宋仁心,你这个贱人敢骗我?” 第五十四章 敲竹杠 自信一点,把疑问句改成确认句。 我就是敢吓你。 宋仁心收回了手,眼神无辜,“姐姐,你在说什么?” “我见你神态癫狂,嘴里念念有词,吓了一跳,想要拍你的肩膀将你叫醒,还没碰到,你就醒来了,我何时骗过你?” 她警惕地看向四周,身子瑟缩。“难不成,曼娘真的回来了?” 她的紧张感染到了宋慧娴,宋慧娴瑟瑟发抖,眼睛四处乱瞄。余光瞥到宋仁心面上浅淡的笑意,登时又炸了毛,反手就是一巴掌。 宋仁心对她一直存着警惕,捏住她的手腕,“姐姐,你该不会是想要打我吧,袭击皇室可是死罪哟,便是父亲也保不住你。” 宋慧娴费力将自己的手掌抽回。“我打你怎么了?这里又没有人?我不承认,谁知道我打了你?” 她是偷跑出来的,身边没带丫鬟。 曼娘又刚死在这里,一时之间,没人敢从这里穿行。 这里还的确只有她们两个人。 “原来这里没人。”宋仁心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笑。 片刻之后,宋慧娴站在原地,全身疼痛,嘴里却还不住地谩骂着宋仁心,什么恶毒骂什么,甚至还谩骂起了她的十八辈祖宗。 宋仁心轻飘飘说了两个字“反弹”,便又将宋慧娴气得吐血。 宋仁心耳朵动了动,反手将宋慧娴身上的银针抽了出来,突然蹲下身子,抱住脑袋,宋慧娴猛然得了自由,便发起了反攻,对身前的人拳打脚踢。 宋仁心往旁避了下,躲开她的大部分攻击,嘤嘤道:“大小姐我可是王妃,你这样打我是要掉脑袋的。” “住手!”那人终于出声,是宋镇安的声音。 宋仁心趁着宋慧娴呆愣的时间,赶紧站了起来,顺便将自己头发抓得乱了一些。狠心在胳膊上拧了一下,小鸟依人地躲到宋镇安身后,“父亲,你管管大小姐!我要回去,路上遇到她便想躲开,谁知她一把揪住我,把我按在地上打。” 她恶狠狠瞪了宋慧娴一眼,将她平时的娇纵样子学了个十成,“父亲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若是你不管,我就去求王爷。” “他的王妃在相府被打成这样,我看他管不管!” 一听到镇南王,宋镇安就头大得不行。 他沉下脸。“娴儿,她说得是真的吗?” 宋慧娴浑身酸痛,又遭到她恶人先告状,气得想要吐血,“爹爹,是她血口喷人!她先打了我许久,我气不过才踹了她两脚。” 宋仁心冷哼了一声,“姐姐撒谎之前也要伪装一下,我打你半天,你连跟头发丝都没乱?” 她将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雪白如藕的手臂,上面一道清晰可见的红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拧得。 “你只踹了我?我胳膊上这个难道是你踹出来的?” 宋慧娴这才明白自己糟了算计,她怒道:“这分明是你这个贱人自己拧得,头发也是你自己弄乱的,爹爹,她冤枉我,你要为我做主。” 宋镇安便又看向宋仁心,“仁心。你怎么能冤枉娴儿?为父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 明显是站在宋慧娴那一边。 这爹当的,偏心眼偏到极致了,宋仁心心中冷笑,面上十分悲愤,“行,就算我是自己打了自己,那大小姐既然说我打了你,我打了你哪里,你身上有伤痕吗?” “当然!”宋慧娴抹起袖子,露出一截光洁的小臂,别说伤痕了,就是连颗痣都找不到。宋慧娴傻眼了,翻过来覆过去看,“怎么会没有?你这个贱人做了什么手脚?” 废话,要是会留下痕迹。我会对你动手吗? 宋仁心委屈,“事已至此,你竟然还一口咬定是我打你。” “父亲,人证物证俱全。请您做主。” “爹,你别信她的鬼话!”宋慧娴跺了跺脚,“您要为我做主啊。” 宋镇安看了看宋慧娴,又看了看宋仁心。 他十分想站到宋慧娴那处,可娴儿身上连个伤口都没有,他是偏心,却不是睁眼瞎。宋仁心背后有镇南王,若是今日不偏向她,难免又要闹起来。 两箱权衡之下,宋镇安很快做出了选择。 他训斥道:“娴儿!你太令我失望了,你竟然殴打你妹妹,还冤枉她!罚你禁足十日,抄家规十遍,现在就回你房里呆着去!” 宋慧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爹,你偏心!” “明明是她冤枉了我。你竟然罚我!好亲事是她的,罚都是我的!好,你既然看我不顺眼,我现在就走!不打扰你和你的好女儿相处。” 望着那道气呼呼的背影,宋镇安叹口气,庆州知府送过来的小玩意很是新奇,待会儿就命人给娴儿送去,希望她这气能消得快一些。 回头。看到满面悲伤的宋仁心。 宋仁心抹了抹眼,“有时我真羡慕大小姐,捅了天大的窟窿,也有父亲顶着,就连殴打皇室,也只是禁足十月,不像我,如浮萍一般无依无靠,平白挨了一顿打也只能受着,幸好我如今找到了王爷,找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他……” 宋镇安眼角抽了抽,关切道:“仁心,你受委屈了。娴儿年纪小,不懂事,被我纵得无法无天,你多容忍。妁娘受到了惊吓,我记得她最是喜欢刺绣,我刚得了一匹双面绣,待会儿就给她送去。” 宋仁心垂着头,手指对了对,不说话。 宋镇安忍痛道:“我新得了一套湖州送来的文房四宝,府中库房内已经有许多,放在我这里也是粘灰,不如你拿回去练字。” 宋仁心抿抿唇,依旧低着眼不看他,只是低声道:“多谢父亲。”话里的不满都快要溢出来。 宋镇安咬牙切齿,捂着心口道:“王爷最喜谢真人的画,我这里恰好有一副。” 谢真人的画如今已是价值千金,有价无市。 再继续下去宋镇安就要炸毛了,见好就收这个道理宋仁心还是明白的,她揉了揉眼,对宋镇安盈盈一拜,“我替王爷谢谢父亲。” 第五十五章 我没怕你 占了便宜,宋仁心便不继续在宋镇安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收了钱,那就是金主,应该给他点乐子。 她可不是什么黑心的人。 宋仁心搜肠刮肚想出许多好话来吹捧宋镇安一番,力求将他塑造成一个公平看待所有女儿绝不偏心的完美形象。 可宋镇安全然没感受到她的职业道德和良苦用心,感觉她句句都是讽刺,看着那双真挚的眼,火气更加旺盛,有心想狠狠斥她两句解气,却没有半点理由,脸白了又青,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 他捋了捋胡子。“你许久没见妁娘,想必还有许多话要说,我便不做坏人留你了,我那还有些许公务。”说完。怕宋仁心再拦他,匆匆朝着一个方向走了。 宋仁心只好将剩余的话咽了回去,望着宋镇安的背影鼓了鼓脸。 她花了不少脑细胞才想出来的呢!而且,宋镇安是不是以为她傻,嘴上说着去忙公务,可那个方向与书房背道而驰,那里,分明是宋慧娴的院子。 她对宋镇安没有半分父女之情。自然也谈不上伤心,想到自己的意外之喜,哼着小曲往妁娘院里走去。 说起来,每次她遇到宋慧娴好像都会小赚一笔。 莫非,宋慧娴就是她的小福星? 宋仁心将这个令人作呕的念头从脑中扔出去,连哼歌的心情都没了。 到了妁娘院门口,打扫院门的丫鬟看到她立刻白了脸,哆嗦了一下,规规矩矩地给她行礼,头压得极低,显然是怕极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小姐。 今早那血肉模糊的一幕,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宋仁心并不在意她的想法,倘若惧怕自己能让她们对妁娘多上些心,那便是再好不过。 跨过门槛,青桔正安慰着面色惨白的妁娘。 她们虽未看到那血腥场景,却也从他人言语中拼凑出了大概。 宋仁心走过去,“娘,你怎么了?”说着,伸手去抓她的手腕给她把脉。 妁娘看着她,突然想到了曼娘,身子一僵,下意识将手缩回到衣袖中。 她在怕自己? 宋仁心笑容变淡了许多,又自然地去碰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一不小心。水倒多了,溢了一桌。 青桔赶紧帮忙收拾,余光瞥到她乱糟糟的头发以及充满褶皱的裙摆愣了一下,王妃最是爱美,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 她关切道:“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心情很好啊。”宋仁心手滞了一瞬,深吸口气,露出一个笑。 她难道会因为妁娘怕她而不高兴吗?开什么玩笑? 妁娘是这具身体的亲娘,又不是她的亲娘!她有什么好伤心的。 青桔不解地歪了歪头,小心道:“您的头发……” 她一说,宋仁心才想起来,随口道:“走路的时候没看路。被树枝剐了一下,”又嫌弃地看了看自己的裙摆,为了装得真一些,她也是拼了,“我先回屋去换衣服,青桔,你打盆水来,我重新梳妆打扮,对了,记得去和车夫打声招呼,让他先把马车套上,我们一会儿就走。” 妁娘站起来。不敢看她,拘谨道:“怎么现在就走?还是留下用个午饭吧。” 宋仁心身子僵了一下,她本想说,“怕你吃不下”。 可想了想,只是道:“算了。”说完,便朝屋内走去,没有回头。 背影无端透出一股寂寥。 妁娘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心里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余光看到青桔,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便拉着她问:“青桔姑娘,我是不是又惹仁心生气了?” 虽是在问,可她心中却隐隐有了个答案。 果然,青桔点了点头,面上失了温和的笑意。 妁娘懊恼地垂下眼,她怎么这么笨?总是惹仁心生气。 青桔微微沉下脸,叫她的名字,道:“妁娘,谁都能怕王妃,您不能。” 她本是聪慧之人。宋仁心失态得又有些明显,不难看得出来。 别说王妃是为了妁娘出头,便不是因为妁娘,身为王妃最亲近的人。妁娘怎能如此表现?王妃平时大大咧咧的,可心思最是细腻,现在心里该多难受。 妁娘张了张嘴,“我没有……”她没有害怕仁心。只是…… 青桔看她一眼,不欲多言,吩咐院内丫鬟去通知马夫,便端着铜盆进去。 进门时,宋仁心刚换好衣服,裙摆飞扬,洗漱完,青桔便给她重新梳妆打扮,她小心翼翼地觊着王妃神色,宋仁心闭着眼,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斟酌半晌,青桔小心道:“王妃,您别难过。” “我难过什么?”宋仁心对着镜子中的青桔笑了笑,没有半分阴霾。 她情绪来得突然,消失得却也快。 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她一贯的准则。 她不是善类。妁娘那样软弱的人怕她也是正常的,可宋仁心不会去改。 要是太过善良,她都活不到穿越的那个年纪。 青桔怔了一下,摇头道:“没什么。” 重新上了妆,青桔将东西妥善收拾好,便听到了敲门声,开门,妁娘一脸犹豫。手中拿着的似乎是衣服和玩偶,察觉到她目光,妁娘局促地将手背到身后。 宋仁心笑着叫娘,招呼她进来,妁娘受宠若惊,坐在她身边。 “娘,你给我带什么东西了?”宋仁心笑着去瞧她藏着的东西。 妁娘依旧藏着,并不拿出来,纠结了半晌,“仁心,娘没有怕你。” 宋仁心笑着摆手,“说这个做什么。”怕和不怕,于她而言,都无所谓。 妁娘见她这个态度,心里十分着急,“我没有怕你,我只是不习惯,”她看了眼青桔,青桔便从善如流地退了出去,体贴地关好房门。 “仁心,你和娘说实话,你在王府过得不好,是不是?”妁娘将声音压得极低,眼里含着泪。 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个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女孩儿变成如今这样?又想到了仁心提到王爷时的微妙情态,妁娘才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第五十六章 母女和好 宋仁心怔了一下,她总觉得妁娘似乎脑补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她望着妁娘过于凄楚的神情,不解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任谁来看,也不会觉得她过得不好。 从相府受人欺凌的庶女,到众人尊敬的王府,这待遇用一个天差地别来形容也根本不为过。 妁娘美眸含泪,手加紧了一些,布料凹下了指痕的形状。 “你与我说实话,究竟是好还是不好?”话语中是难得的坚决。 “自然是好的。”见妁娘认真,宋仁心便也没那么轻慢,她微微正色,“王爷怎么会对我不好?” “若是王爷对我不好。我怎能在安淑艳和宋慧娴面前那么有底气,又怎能让宋……”她将渣爹的名字咽了回去,“爹爹怎么会多看我两眼,这云雾绡的布料又是从哪而来?” 平心而论。楚金戈这个老板对她是真不错。 妁娘微微皱眉,莫非,真是她想的太多?想到什么,她谨慎地往门口瞥了一眼,声音压得极低,“那你昨晚说的是什么意思?” 若是仁心日子过得顺心,又怎会产生那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而且,你变化怎么这样大?”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妁娘脑子是不是太灵光。却也不是傻子,从不敢看人杀鸡到面无表情地看着人被杖毙,这样大的转变,岂是一个梦能解释清的? 若不是确信她知道许多细节小事,妁娘都要以为是妖邪占了仁心的身体……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原因,宋仁心有些后悔昨晚为了安慰妁娘说那么多话了,这下倒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至于另一个问题,宋仁心在心中做出回答,当然是因为换了个芯子,变化能不大吗? 自然,只要宋仁心还没疯,她就绝不会将这种话说出口。 她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你放心,王爷对我好得很,至于其他的,你先不要问,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 这不是担心妁娘靠不住,在她心里,女儿绝对是排第一位的,宋仁心只是担忧妁娘心思太浅,心里藏着事便十分明显,若是被宋镇安那老狐狸知道了,又来诈两句,那可就完麻烦了。 很显然。楚金戈与宋镇安之间很有隔阂,不然不会在大婚夜把宋慧娴放进洞房内。如今敌明我暗,是最好的处境。 楚金戈是她安身立命的保证,宋仁心根本不敢大意。 望着妁娘依旧担忧的神情,她笑了笑,“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 “另一个问题,”宋仁心歪了歪头,“难道这样不好吗?” “我们不必再担心温饱问题,下雨的时候也不用忧心房子会不会漏水,不会在有不长眼的找你我麻烦,这样不好吗?” “是很好。可是……”这样变得不像她的女儿了。 宋仁心伸出食指按在她的嘴边,嘘了一声,摇了摇头。 “可是也没有用,我变不回从前那样了。” 她和原主是截然不同的人,她可以勉强装成原主那样,但她做不到和原主那般逆来顺受,更没有足够的道行在让自己混得好的同时还令所有人都觉得她无辜。 再说,就是原主,经历了生死关头后,恐怕也不会维持原来的温顺模样。 顿了一下,宋仁心还是决定与她讲明白。 “我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会这样。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以后少回来几次……”在宋镇安的照拂下,最起码,近几个月的妁娘都会十分安全,至于之后,她还是会带妁娘走,不过不会和她生活在一起。 “住嘴!”妁娘胸口起伏,眼圈通红,俨然是一副盛怒的模样。不过,她这样软性子的人,就算生气,也维持不过两秒,声音立即软了下来,眼泪啪嗒往下掉,“你这说的是什么浑话,我怎会不愿意见你?你说的这话,是往娘的心窝子里戳啊。” 宋仁心一时之间想有些无措,张了张嘴,“抱歉。” 说完后,才觉得自己有些呆。赶紧掏出帕子给她,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可不是这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她停顿了一瞬,平日里巧舌如簧的她。此时竟然什么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妁娘并未注意到她的窘迫,啜泣着道:“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我怎会因此讨厌你?”即便她是万恶不赦的罪犯,妁娘也狠不下心与这个女儿断绝关系。 宋仁心扯出了个笑。笑意却十分淡,“是我想岔了,娘,对不起。”这具身体是妁娘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可她不是。 妁娘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腾出手来抹了一把泪。 宋仁心这才看到了她拿过来的东西,一套夏装还有一个兔子样式的玩偶,白白的一团,甚是可爱,让人想起天边白云。 她小时候,有这样一只玩偶。 原主小的时候,也有只兔子,不过是用碎布片连接起来,五颜六色,里面全是杂草。 注意到她的目光,妁娘握紧手中帕子。 “我闲着的时候做的。没花多少功夫。” 若是不喜欢,便随意闲置着,这是妁娘话中的潜台词。看到仁心带回来的这么珍贵东西,妁娘有些觉得自己的东西拿不出手,连作中衣穿,布料都显得粗糙 宋仁心看了看,那兔子的玩偶里是细密的棉花,没有明显缝制的痕迹。夏装也是针脚细密,那裙摆处的小花就不知用了多少针法,换了多少种线,料子也是最好的,以妁娘的身份,也不容易拿到。 一个人,短短十几日,却能做出这样的成果。 这怎么可能是没花多少功夫,分明是尽心尽力制成。 宋仁心摸了摸兔子的耳朵,算了,就算她不是妁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如今这份母爱也是她受着的。她想那么多做什么?计较那么点细枝末节的有什么用? “我很喜欢,娘,你手艺真好。”宋仁心笑容更加真切。 妁娘这才露出个笑,“你喜欢便好。”宛若雨后初荷绽放。 第五十七章 百花盛宴 宋仁心推开门,便看到院中多了一扇屏风。 屏风约有三米来宽,上面是一副瑶池仙女图,仙女们嬉笑打闹,神情生动,衣服的纹样也绣的极其精致,便是腰带上缀着的一颗明珠似乎也散发着光芒,许是某些地方有金线缀饰,这幅屏风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妁娘愣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她绕着这屏风左看右看,又惊呼道:“这竟是难得的双面绣法。”双面绣法稀有,其绣品也十分难得。更何况,眼前这一面屏风还算是其中的精品。 宋仁心勾唇一笑,看来相府的办事速率还是可以的,她还想着要不要走之前再去宋镇安那里提醒他一下。结果这就送来了。 “应是爹爹送来的,你受了惊,他赏些东西来宽慰你。” 青桔向上一步,“王妃说得对,宋管家便是这样说的。” “宋管家还说,王爷受伤,相爷心中担忧,但公务繁忙。抽不开身,王爷又拒不见客,趁着王妃回门,便让您带些东西送给他。”说这话时,青桔没忍住,神情有些微妙,这早不送晚不送,偏偏要今天来送?这礼拖得可也太远了。 宋仁心点头,环视一周,“宋伯呢?” “宋管家送完东西便先离开了。” 宋仁心打开盒子看自己的战利品,随口道:“怎么不请他留下吃杯茶?” 对于这个很会来事的宋管家,宋仁心还是很欣赏的。 “奴婢请了,说您马上就出来,可他说事情还多,连茶都没喝,赏赐也没肯也要,便带着人走了。”青桔还记得宋管家从凳子上跳起来的模样,活像是椅子上突然生出了针。 这画面感可太强了,宋仁心忍笑,“随便他。” 她也没对宋山做过什么啊,怎么他心理阴影这么大呢。 本准备马上走,在妁娘挽留之下,愣是拖到了用完午膳。 宋仁心回府后,便钻进房里去睡午觉。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一片血色,尽头是曼娘的脸,七窍流血,鲜血在她身下蔓延,蔓延到了宋仁心的脚边,一只只剩骨头的手握住她的脚腕…… “王妃。”是青桔的声音。 宋仁心睁开眼,夕阳余晖洒落半室,十足温柔。 一阵凉风吹来,宋仁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青桔小心地拭去她额上的汗水,轻柔道:“王妃,怎么了?怎么脸这样白?” 宋仁心按着自己的胸口,等到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消失了。才舒出一口气,道:“没事,被魇住了而已。”余光看到被她抓得皱起的床单,欲盖弥彰地将床单抚平,“现在什么时辰了?” 青桔面色依旧忧心,“刚到酉时。”说着,给她倒了一杯茶。 宋仁心小口抿着茶水,她这一觉竟然睡了将近四个小时。 随手将茶杯放下,宋仁心下了床,面色已经有了往日的红润。 青桔低下眼,“晚膳已经做好了,您是现在用。还是再等上一会儿。” 一会儿再吃估计厨房又要重做,宋仁心道:“现在就用吧。” 她睡了一下午,本就不怎么饿,她又在减肥,喝完一碗白粥便不动筷子了,将没有动过的菜品赏了下去,欣赏了一番自己打劫来的宝贝,郁闷顿时一扫而空。 吃完饭。知道楚金戈回来了,便自觉地去报告今日她与楚金戈的对话,一五一十,一点都不敢添油加醋。末了,她抬眼,谨慎问道:“我这样回答,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楚金戈略微颔首,“你回答的很好。”顿了一下,他又补充,“辛苦了。” 宋仁心颇觉受宠若惊,摇了摇头,忙道没有。 楚金戈从旁边的小案之中抽出一份帖子。交予她,“十日后,皇后于宫中举办百花盛宴,邀请众家夫人贵女参与。也给王府送了一份帖子。” 皇宫,传说中那个最为凶险的地方……宋仁心愣了一下。 听她不说话,楚金戈道:“你若是不想去,可以不去。” 堂堂镇南王府。皇后暂时不会对他们如何。 “可是几乎没有人会不去吧。”宋仁心望着他平静的脸庞。 国母举办的宴会,怎会有人不赏脸? 楚金戈如今地位尴尬,身体残疾,何时上战场还是未知数,手中却持着半个虎符,掌管百万大军,不知有多少人眼红他手中权力,现在有皇帝怜惜歉疚,才能保持现在的荣华。 如今不知有多少双眼盯着这镇南王府,她怎能于此时拱手奉上一个把柄? 王府只有她一个女主子,她不去谁去? 再说,宋仁心笑了下,“我还没进过皇宫呢,怎么也是要进去见见世面的。”不然岂不是丢了广大穿越人士的脸面? 楚金戈声音淡淡,“不必勉强。” “王爷放心,我不勉强。”宋仁心笑吟吟道。“您可真是好……” 脑中浮现出孔青,她将即将出口的好人咽了回去,改口道,“您真是体恤下属。”这样体贴的老板,简直是不少社畜心中的梦中情郎。 听了她的马屁,楚金戈面色却阴了一些,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宋仁心将他骤变的态度看在眼中,敛起笑意。思忖方才哪句话惹怒了他,可没有啊,她说的话都很正常,难道他认为自己不是他的下属? 宋仁心也不高兴了,她这么尽心尽力对他,他竟然还怀疑她?连个下属的身份都不愿意给她,太过分了! 安静片刻,社畜宋仁心先开口,“王爷,我们开始今天的疗程吧。” 楚金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今日的治疗同往常一般,却又有许多不同,其中最明显的一点便是宋仁心不说话了,往日,她在施针拔针时都十分专注,话语寥寥,但在闲暇时间,总会打趣说些什么,要么念叨她今日吃了什么,要不吐槽两句新看的话本。 可今日,她一句话都没说过,本分地有些诡异。 这是生气了?他都没有生气,骗子反倒生起气来了? 难不成以为他还会继续服软不成?可笑! 半晌后,“你生气了?”楚金戈问。 第五十八章 生没生气 宋仁心抬眼,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默然地收回银针。 楚金戈并未得到她的回答,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声音更大了一些,“你生气了?”冰凉如雪的音色中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措与委屈,手指蜷缩,在床单上留下一个凹陷的指痕。 声音这么好听的一个人,竟然不觉得自己是他的属下。过分! 作为一个病入膏肓的声控,宋仁心第一次这么硬气,不咸不淡道:“没有。” “那你为何不说话?”第一句话都说出了口。剩余的便也没有那么纠结。 “王爷不是喜静?”宋仁心怼他。 从前她滔滔不绝的时候,楚金戈还说她聒噪,现在她不说话了,这人又不高兴了。就算是老板,也不能这么任性。 楚金戈道:“可我从前让你住嘴的时候,你也没有停过。” 好端端地突然不说话了。难道还不是生气? 宋仁心眨眨眼,目露无辜,“从前是我任性,如今我已经懂事了。” 楚金戈更是气闷,“你就是生气了。” 宋仁心一口咬定,“我没有。” 楚金戈十分坚决,“你有。” 宋仁心也很坚定,“我就是没有。” 藏在暗中的隐逐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家王爷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不过这般,却也更多了一分人气。 自楚家灭门后,王爷便鲜少这样,即便在亲近之人面前,也从不失态。 可在王妃面前,却逐渐有了鲜活的模样。 一个念头在隐逐心中慢慢成形。 宋仁心与楚金戈争执了五个回合,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降智,她鼓了鼓脸,“你是小学生吗?”堂堂王爷,你好意思这么幼稚吗? “你生气了。”楚金戈坚定道。说完才问,“小学生是什么?童生?” 这还是时代的鸿沟吗?宋仁心嘟囔道:“差不多吧。” 楚金戈认真纠正她:“我是举人。”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的亲人都还活着,他不会上战场,或许会成为大正最为年轻的状元郎,或许会成为云游山野的侠客。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那你很棒棒哦。”宋仁心毫无灵魂地夸奖他。 楚金戈敛尽心中的黯淡情绪,谦虚道,“尚可。”随即,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你生气了。” 宋仁心怒目圆睁,“你是复读机转世吗?” “复读机又是什么?”楚金戈蹙眉,顿了一下,他意味深长道:“你的词汇,都很别致。”最起码,大正绝没有人这般说话, 空气中压抑着紧张。宋仁心在心里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还真是肆无忌惮了不成?她赔笑道:“就是鹦鹉,只会反反复复说一句话的鹦鹉,这不就是复读吗?都是我师父教给我的,您看用个复读机来形容是不是很合适?” “是吗?”楚金戈眉头舒展了一些。 “我哪敢骗您?”宋仁心点头,拿出毕生以来最真挚的语气。 “所以。你将我比作聒噪的八哥?”楚金戈一字一顿,眉头蹙得更深,浑身气势威严,仿若将人处于冰天雪地之中。 将一个王爷,比作禽类,那是大不敬,虽然她本来也不是那个意思。 宋仁心有些顶不住,讪讪笑了两声,便准备道歉。道歉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一点都不尴尬。一个对字还没出口,便感觉气温回暖,镇南王薄唇轻启。“你还说你没有生气?” 宋仁心想要摔桌,怎么事情又回到她生不生气上了。你到底是有多关注这个点啊?这么幼稚,楚金戈不会也被人穿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宋仁心抖了抖,很想揪着人问一句奇变偶不变,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认亲大会?转念一想,不对,隐逐人机灵,又与他朝夕相处,若是真换了人,他怕是早坐不住了。 宋仁心呼出一口气,沉声道:“是王爷先生的气。我才生的气,礼尚往来罢了。”想把锅全都甩给她,不可能! 王妃,礼尚往来不是这样用的!隐逐默默在心中呐喊。 楚金戈也因她这个成语眼角抽了抽,“我何时生过气?” “就是我说您体恤下属之后,您的脸都沉下来了。”宋仁心憋着口气,“我有哪一句话说错吗?”她平时偶尔会开些没大没小的玩笑,刚才她可一点逾矩都没有。楚金戈虽是王爷,那她这个被称为医学界百年一遇的奇才都不配给他当属下吗?太欺负人了。 竟是因为这个。楚金戈扭头,“我没有生气。” 但说实话,楚金戈现在还是有些气不过,半月前她信誓旦旦说的话,怎么能这么快便忘记?还有底气来质问他为何生气。 宋仁心鼓着脸,“你生气了。” 楚金戈嗓音沉沉,“我没有。” 宋仁心不甘示弱,“你就有。” 方才的情景得到了重现,不过两个主人公都拿了对方的台本,争得不可开交,五六回合后,楚金戈有些遭不住对方的攻势,率先移开了话题,“听闻宋镇安给我送了一份文房四宝与谢真人的画卷?东西呢?” 宋仁心果真上钩,这可是她凭借聪明才智骗……不是,拿过来的,特别值钱。这就相当于她在外接私活,楚金戈要把她做私活拿到的工资全都占为己有,宋仁心愿意才奇怪呢。 “您与宋镇安关系如何?”宋仁心疯狂暗示。 你们关系有多差你心里没点数吗?那个老狐狸怎么会平白无故给你送礼? 楚金戈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却装作听不懂,“我与相爷系为同僚。”言外之意,普通同事关系,送份礼很正常。 宋仁心咬牙切齿,刚才还是宋镇安呢,现在就成相爷了? 万恶的资本主义阶级!她只好忍气吞声,“我记性不好,忘了,待会儿便让春桃给您送过来。” 楚金戈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宛若冰雪初消,万物生长,他大发慈悲道:“我与你说笑而已。” 宋仁心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仁善,逗自己很好玩吗? 不行,她也要当一回小学生。 她微微一笑,“所以,王爷刚才为何生气?” 第五十九章 王爷是好人 楚金戈为她表演了一场什么叫做笑容瞬间消失。 片刻后,他微微一笑,“其实方才我说的那句话才是与你说笑,宋相为我备的礼何在,我现在便想让隐逐瞧瞧。” 宋仁心思虑一瞬,当机立断认怂,“王爷,我错了。” 和谁过不去,也别和钱这个王八蛋过不去啊。 “您这样大肚的人怎么会与我置气?我竟然为此揣测您,您三番两次暗示我,我都没有听出来,实在是万分不应该。更是不知天高地厚,请您接受我真挚的歉意。” “没关系,”楚金戈笑容不变。 宋仁心面色一喜,镇南王缓缓说出下半句话。“劳烦王妃现在便取来。” “小气鬼,黑心老板,杨白劳,葛朗台……”宋仁心做了个口型,欺负他看不到,恶狠狠地在桌子上踹了一脚,意料之外的巨大响声让她吓了一跳,宋仁心当机立断。娇娇弱弱道:“哎呀,真是的,这么大个桌子在这里怎么就看不到呢?” 楚金戈道:“我还以为王妃是在心中骂我,才没注意到桌子。” “怎么会呢?我这人最是光明磊落,怎会做出在心里骂人的无耻勾当?”宋仁心骂着自己,脸不红心不跳。 楚金戈才不相信,“王妃小心些,若是看不到,便不用送来了。” 这么好心?经过刚才,宋仁心不敢再盲目喜悦了,果然,楚金戈又道,“让春桃送过来也是一样的。” 果然如此,宋仁心心中冷哼了一声,面上却盈盈道:“多谢王爷体恤。” 回到自己房间,宋仁心心痛地让春桃把自己刚得来的大宝贝送过去,闭着眼睛,等到春掏出去后才睁开。 只要她没看到,她的宝贝就还在小金库里。 半晌,春桃才回来,笑着对她道:“王爷很是喜欢,王妃费心了。” 宋仁心露出假笑,“我应该的。”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东西,能不喜欢吗? 楚金戈这个大正葛朗台的印象在隐逐过来时。才从宋仁心的脑海中消失。 隐逐手上,是几个画匣。 隐逐微微拱手,“原来王妃喜爱谢真人画卷,府中刚好收藏了几幅,既然王妃喜欢,王爷便托我送来了。” 谢真人多做风景田园,婉约柔美,王爷却更偏爱平画师所绘的大漠孤烟,巍峨壮阔,只是不知为何,外面却多了王爷喜爱谢真人画作的流言,王爷自然也不会为此向众人解释。这传言便越发越烈。 不过,印象中好像的确有那么个人酷爱谢真人,到底是谁呢? 宋仁心不知他心理活动,望着画匣的眼微微发光,她对那个谢真人感觉一般,这并不阻碍她将这些视作宝贝,嗯,只要值钱的都是大宝贝。 “真是麻烦你了,劳烦隐逐公子替我向王爷道谢。” 隐逐愣了一下,“王妃直接唤我名字即可,不必叫我公子。” 宋仁心便从善如流地唤他一声隐逐,让青桔赶紧倒上一杯茶来。隐逐摆手婉拒,问出自己的困惑,“王妃为何不自己去道谢?”若是隔得远,大晚上的还好说,可两个房门之间相差不到十米,这也需要代替? 当然是怕自己忍不住锤爆楚金戈的狗头。 虽然但是,她还是生气。 宋仁心笑吟吟道:“夜深人静,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去叨扰王爷。还是等明日再去好好道谢一番,现在便先劳烦你了。” 隐逐连忙摆手,“没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顿了一下,他又问,“王妃可有话想要让我带给王爷?”他总觉得那样一句干巴巴的道谢王爷八成不会满意。 “就说他是好人,”宋仁心随口说,反应过来,又道,“王爷真是体恤下属,这就是我托你带的话。”不是不想听吗?就说,气死你?此时。宋仁心内心的小学生占了上风。 隐逐表情微妙,他跟着楚金戈的时间更长一些,对他心思揣测比其他人要更准上一些。王爷两次不悦,似乎都因为好人这个词。方才他还听到王爷说了声小骗子,前两日王爷也提过。 什么骗不骗的,他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懂了。 斟酌片刻。隐逐小心问道:“您为何现在不说王爷是好人了?” 宋仁心愣了一下,“你说什么?”她碰了碰自己的耳朵,疑心自己是幻听了,这个问题,怎么这样莫名其妙的呢。 隐逐硬着头皮道:“您说您不会后悔认为王爷是好人,王爷可能因此不悦,”求生欲使他飞快补充一句,“这是属下的妄测。” 楚金戈会因为这个不高兴?他有这么幼稚吗? 可想到今晚事情,楚金戈这么幼稚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宋仁心乐了,那个高冷自矜的男人竟会因为这个生闷气。 她的萌点被完全戳中了,扶着腰笑了半晌,才停了下来,一双眼灿若星辰,面若桃花,望着为难的隐逐,她敛起笑意。“那就劳烦隐逐公子替我告诉王爷一声,他真是个大好人。” 隐逐没料到她态度如此坚决,只好硬着头皮回去复命了。 意料之中,楚金戈并不满意这个回答,脸更黑了一些,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翻身将自己裹紧了被子里。 一点诚意都没有,这种话也可让别人代她说吗? 过了半晌。隐逐听到一声低低的“小白眼狼”。白瞎他那么多东西了。 隐逐不敢发声。 楚金戈的低气压持续到了翌日。 隐逐向她禀告,孟小姐已在路上,不出一月便可到京城。 楚金戈手滞了片刻,“只有她一人?” “是,孟老先生来信说等入秋了再进京,请您先照顾孟小姐。” 楚金戈面上是明显的失望,“与葛中说一声,让他先准备着。” 隐逐应了一声,又道:“王妃方才送来了一个盒子。” 现在知道讨好自己了?楚金戈冷淡地嗯了声,半晌都没等到隐逐禀明,只好主动道,“里面装了什么?” “您自己摸。”隐逐将盖子打开,指引着他去触碰。 盒子中是一块木头,木头上面刻着龙飞凤舞的五个大字,“王爷是好人!”后面附带一个笑脸。 楚金戈终于绷不住面上的冷硬神情,摇头笑了笑,“小骗子。” 望着他的笑容,隐逐突然想起,喜欢谢真人画作的,是孟小姐。 第六十章 入宫赴宴 知晓楚金戈阴转晴的宋仁心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低头去研制药品了。 这是她突然想出来的新事业。 她总不能混吃等死两年,楚金戈会不会给她遣散费还是另说,由奢入俭难,习惯了锦衣玉食,日后她的日子可也不能过得太差了,不然心里落差太大,她总得多攒点钱,日后才能为所欲为。 而要立足,当然是从自己的老本行入手。 由于身份原因,她不可能公开挂诊。制些简单中成药便成了首要选择。 有前世的经验,再加春桃相助,第一批药丸很快便制了出来,等医馆修缮完毕。便可以拿出去售卖。给人开药就没开方子那么有技术含量,一些刚学医术的学徒也能基于简单判断,给人推荐适应症状的药物,再交予更高一级的大夫判断,如此,可以降低误诊率,也能减轻许多大夫的工作。 不过具体结果还要经过市场调研。 这一钻研,便到了百花宴那日。 府中绣娘早早做好了宫装。绛红色的宫装垂至地面,广袖上用银线细细勾勒出祥云纹样,其上是细小的虎睛石,宛若流霞,裙摆处缀了上百颗光洁圆润的珍珠,金色的细线勾勒出千叶海棠,腰间是一碧玉藤花帝王绿玉佩,处处彰显着滔天富贵,贵不可言。 药膳加以锻炼辅助,宋仁心的脸比之刚穿越来小了三圈,体重也掉得厉害,从王府带过来的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虽还迈不入微胖的程度,但相较于之前,便是天差地别。 马车缓缓驶入威严的宫门,朱红色的宫墙端庄寂寥,青桔出面与拦路的宫人说些什么,四个宫人抬过来一小轿,上面罩着一层朦胧的白纱,内监跪下请她踩上去,宋仁心摆手,搭着青桔的手上去,轿子缓缓抬起,青桔春桃在一旁步行。 隐隐的。宋仁心听到一个声音,“凭什么宋仁心就能坐着轿子,娘,我也要坐。”声音耳熟,宋仁心命人先放下。 身旁的人赶紧捂住她的嘴,接引嬷嬷冷哼一声,“那是镇南王府的人,皇上特许镇南王与镇南王妃在宫中可乘小轿,宋大小姐若是不愿意走路,也可亲自去向皇上求恩典。” 眼前这位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即便贵为丞相夫人,也不好随意得罪。 安淑艳咬碎了一口牙。面上却露出个温婉的笑,“嬷嬷误会了,娴儿不是那番意思,她久不在京,不懂许多规矩,还望嬷嬷多加指导。”说着,安淑艳向侍女使了个眼色,一个鼓囊囊的钱袋便到了嬷嬷手中。 嬷嬷暗中掂量钱袋轻重,眼睛亮了亮,忙道无妨,态度更是好了许多。 原来真是老熟人,宋仁心揭开帘子。果真看到宋慧娴那张涨得通红的脸,正恶狠狠看着这边,宋仁心微微一笑,趁无人注意,朝着面前的人竖了个十分不优雅的中指,然后又快速收回了中指。 宋慧娴瞪大了眼,高声喊道:“你在做什么!” 这声音极大,引得往来的贵人们都往这里看来。目中带了几分看笑话的意思,美人面门口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贵妇圈子,人人莫不说宋慧娴上不得台面,安淑艳有眼无珠。 嬷嬷沉下了脸,便要发作,顾及怀中沉甸甸的钱袋,硬是挤出了个笑,“宋大小姐,宫门前不能大声喊叫,还望您谨言慎行。” 分明是宋仁心先挑衅,怎么又是自己倒霉!这嬷嬷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 等她成了镇南王妃,定要…… 见宋慧娴面色不虞。安淑艳赶紧笑着打岔,“娴儿看到妹妹太激动了。” 听完解释,嬷嬷面色好看了许多。 安淑艳继续笑道:“仁心怎么不下轿子来与我们打个招呼,难不成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开玩笑的口吻。说完,自己便先笑了起来,几个关系与她亲近的夫人虽觉得不甚好笑,也很给面子地勾了勾唇。 宋仁心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这么多人看着,她要是不和与亲爱的娘亲和姐姐打个招呼,岂不是崩人设了? 芊芊素手搭在青桔胳膊上,一袭红袍翩然下轿,珠光宝气,贵气十足,虽然身材过于丰腴,也不掩其娇美,她微微一笑,叫了声娘和姐姐。 这便是镇南王妃? 比之半月前又变了一个样,比之成婚时,简直像是直接换了个人。 这肉掉得可太快了些,气色还这么好,身材稍有不足的夫人贵女们决定待会儿要与她套近乎,将减肥秘诀套出来。 宋仁心轻声道:“我也很想娘和姐姐,不若我不坐轿子了。与娘和姐姐一起进去吧,我身体倒也还没那么差,走上一会儿还是可以的。” “倒也很好,路上也能说说话。”安淑艳笑道,宋慧娴也没有反对。 既然自己无法拥有特殊待遇,那让别人与自己一同受苦也是好的。 春桃会意,朗声道:“这怎么成?您身子骨向来不怎样好,若是遭不住暑气。路上晕过去了怎么办?若是王爷知道了,定要狠狠责罚奴婢。” “这……”宋仁心为难,无措地看向安淑艳。 安淑艳干笑两声,在心中骂她是个死丫头,面上却也只能妥协,“既是如此,你还是先坐着马车进去,我与娴儿马上就进去。” 她敢担保,她若是非让这死丫头走着进去,这死丫头就敢给她演一个晕倒。 宋仁心叹口气,假惺惺道:“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子,这轿子走的也不快,不若我们一同走,沿路倒可说说话。” 那是什么样子?她和娴儿岂不是成了她宋仁心的下人!她倒是想得美! 安淑艳想要发作,众目睽睽之下,硬生将那股火气憋了回去,气得想要吐血,她僵着脸,赶紧拒绝,又安慰了她两句,总算先将面子上全了过去。 望着翩然离去的小轿,宋仁心冷哼一声,眼中燃着嫉妒的火光,心中又不由怨上了安淑艳,若不是她拦着,如今威风的便是她了! 第六十一章 潇湘公主 百花宴于华清宫举行。 远远便可窥见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檐牙上的凤凰口中衔珠,展翅即要高飞,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走近,才发现这宫殿被一捧碧湖环绕,浮萍满池,荷香阵阵,几尾锦鲤欢快地吐着气泡,价值千金的白玉被筑成桥,还未靠近,便听里面传来筝声。歌女吟唱着南方小调,一派靡靡。 不愧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 今上喜好享乐,大兴土木,修建宫殿。这华清宫也是他派人修建而成,本准备给宠妃居住,那宠妃却得意忘形犯上,一杯毒酒丧了性命,这华清宫便搁置了下来,近几年来,成了女宾宴会之地。 宋仁心在心中重新刷新了对楚金戈权势的认知,那镇南王府修得竟不怎么比皇宫差。除却一些逾矩的物品不可用,其余皆比仗皇宫修建,可见其多受今上重行,享有何样泼天富贵。 罪臣之子到一人之下,这是何等的能耐。 这场宴会既是以赏花为名,那花也是少不了的,珍奇花卉各聚一堂,争奇斗艳,宫人摆的很有考究,这么多种花混在一起,竟也不熏人,反倒将其优势都发挥出来。 进门,宫人引她向前走去,她的位置离主位很近,中间只隔一位。 主位的座椅扶手上有牡丹衔珠,应当是皇后的座位,她旁边,不是贵妃便是某位公主,宋仁心心中有了计较,笑着与离她不远的傅夫人打了招呼,傅夫人身旁是一个穿着粉蓝衣衫的小姑娘,看着似是豆蔻年纪,身上的沉稳却与傅夫人如出一辙。 一穿着藕荷宫装的女子在她下位坐下,梳着夫人发鬓。肚子已经很大,对着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宛若一泓清泉。 这是宫妃,公主还是哪家夫人?大着肚子来参加百花宴,未免太拼了。 宋仁心有些后悔,之前忙忘了,没有让人来搜寻画卷将各家夫人小姐差不多记住,如今谁都不认识,真是睁眼瞎了。 幸好,青桔与春桃还算靠谱,齐齐道:“参见潇湘公主。” 潇湘公主对她们点了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免礼。” 她看向宋仁心,眼睛亮亮的,像极了某种可爱的小动物,“心心,你还记得我吗?我听名字就知道是你,今天过来一看,果然是你。” 心心!?宋仁心被这个称呼雷得外焦里嫩。 直接叫心心,应该不是宋慧娴的朋友,那就是和原主认识,可原主从哪里认识这样一位尊贵的公主去?这到底是谁啊?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宋仁心又不好直接问您哪位,只能保持微笑。 见状。潇湘公主流露出些许失落,她身子努力前倾,宋仁心看着这公主的大肚子,就有些害怕,赶紧配合地将耳朵凑了过去。 潇湘公主用气声道:“你忘啦,我们在南山村的时候……” 轻柔的呼吸让人的耳朵有些痒,宋仁心往后靠了靠,笑容浅了许多。“公主认错人了,我从未去过什么南山村。”相府嫡女可没有去南山村的机会。 “我没有认错。”潇湘公主坚持道,“心心,我是语语啊。” 心心,语语……这是什么小学生称呼。 等等,她想起来了,原主幼时在庄子中曾与一个叫做语语的女孩儿关系极好,但那个语语住了不到两月,在冬日来之前便走了,连声道别都没有,原主为此消沉了好一阵。那个语语就是眼前的潇湘公主?仔细看,眉眼之处的确有些许相似。 潇湘公主看她面露恍惚。惊喜道:“你想起来啦?” 宋仁心依旧道:“公主大约是认错人了,我从未去过。” 近五年未见的小伙伴,谁知她如今品性如何,今日她点头。明日这句话便能成了她上断头台的罪证,事关性命,宋仁心可不敢轻举妄动。 潇湘公主生得十分好看,无辜的小鹿眼。小巧的鼻子嘴巴,整个人也是瘦瘦小小的,很是精致。此刻,她沮丧地垂下眼,令人看了生出一种负罪感。 宋仁心也不例外,索性直接移开眼睛,不去看她,抿了一口茶。 实在受不了那道太过无辜的视线,抓起一个苹果塞到她手里。 潇湘公主立即不沮丧了,又笑了起来,小口咬着苹果,此时又像是小仓鼠了,“心心你真好,你给我的苹果也很甜。” 她的笑容极有感染力,让众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好心情。 也太容易哄了,和小傻子一样。嘴角却不由勾了起来。 潇湘公主半晌没有说话,一边啃苹果,一边偷笑,宋仁心无语了,敲敲她的桌子,“一会儿还用不用饭了?”光吃苹果,这小小的身子还能吃下饭吗? 潇湘公主赶紧将苹果放下,擦了擦手。捧着脸道:“心心,你对我真好,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小傻子。”宋仁心没忍住,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 比她还会吹彩虹屁。 潇湘公主捂着额头傻傻笑了起来,想到什么,她微微正色,却仍是满脸的傻气,“那是我记错了,对不起,我把你和另一个小姑娘给混了。” 她伸出一只手,“心心,我们可以做朋友吗?我叫楚千语,你可以叫我潇湘,也可以叫我语语。”虽是这样说,但语语两个字却刻意加重了一些,表达了主人的明显倾向。 宋仁心握着她的手,小小的一只,笑道:“你好,我是宋仁心,潇湘。” 潇湘公主微微撇了撇嘴,片刻又快乐起来,握着她的手傻笑,“心心,你现在真好看。” 宋仁心腾出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肚腩,“你认真的?” “当然,我从来不说假话。”潇湘公主点点头,眼里满是真挚。 宋仁心无语,这青梅滤镜也太重了吧,她如今这幅模样还谈不上好看吧,若不是潇湘眼中没有一分轻慢,她都要以为这人是在说反话。 潇湘公主眼睛亮闪闪的,望着宋仁心,正想说什么,一双冰凉的手捏住她的脖子,“你这傻子怎么来了?” 第六十二章 皇后驾到 宋仁心回头,看到一张十分艳丽的脸,连棱角都透露着凌厉与刻薄。 与她对上眼睛,女子扬起下巴,盛气凌人道:“你与潇湘换个位置。” 宋仁心愣了一下,这命令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换位置,这人应是她旁边那位……这么嚣张,是贵妃? 正想着,潇湘公主已经叫破来人的身份,“皇姐,你不能这样。”若是心心被迫换了位置,旁人定要说三道四了。 皇姐。这样嚣张的公主,宋仁心也只能想到一位。 女子扬起一个锋利的笑容,冰凉的手捏住潇湘公主的脖子,“小傻子翅膀硬了。还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潇湘公主鼓了鼓脸,“我才不是傻子,”她拉开女子的手,拉住宋仁心的胳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刚刚认识的好朋友,心心。” “刚认识?”女子冷笑,“就成好朋友了?” “而且。心心不是你以前那个好朋友的名字?” 宋仁心心尖一跳。 潇湘公主一滞,“我移情别恋了!”她拉住女子的手,眨了眨眼,低声祈求道:“皇姐,你别提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要是心心知道我把她当做替身,她会生气的!你先坐回去嘛。” 宋仁心听得一清二楚,嘴角扯了扯,这还玩起替身梗来了? 女子便没再提这件事,望着她的大肚子,“苏安肯让你来参加宴会?” 潇湘公主挺了挺胸,“当然,在家中,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女子挑眉,一脸我看你能编出什么的表情,潇湘公主顿然颓了下来,“好啦,我偷偷跑出来的,这是在宫中,能出什么事?而且,皇姐你不是也在吗?有你在,苏安也会放心的。” 这话一出,女子冷硬的神情稍稍放软了一些,又看向宋仁心。“你不愿与潇湘换,我的位置总不算是辱没了你。”她指了指靠近主位的那个座位。 “皇姐!”潇湘公主皱起眉,眼中满是谴责。 皇后娘娘订的位置,是能说换便换的吗?皇姐向来桀骜,不怕得罪皇后,可心心不同…… “说笑罢了,潇湘你又何必着急?”女子懒洋洋地坐在自己座位上,瞥了宋仁心一眼,却一言不发。 宋仁心听到下人称她为汝阳公主。 行事如此狂放傲慢,果真是那位深受帝宠的汝阳公主,似乎…… 宋仁心垂下眼,潇湘公主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汝阳姐姐不是坏人。她只是想要与我坐在一处,你不要太在意。她很温柔的。” 宋仁心心中呵呵冷笑,素有霸道之名的的汝阳公主温柔?想到这小傻子的滤镜有多深,她也不多说什么了。 “潇湘,少在背后编排我。”汝阳公主斜斜看她一眼,却没有半分警告之意。 潇湘公主吐了吐舌头,“我才没有呢,皇姐太多心了。” 三人便开始了攀谈起来。 与其说是攀谈,不如说是两场一对一的对话,汝阳公主明显不喜欢宋仁心,宋仁心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潇湘公主夹在中间。生怕冷落了其中一方,小嘴说得都干了。 一场和谐对话之后,人也差不多到齐了。 “皇后娘娘驾到——”内监声音尖细。 众人站了起来,行礼,齐声道:“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千岁。” 皇后身着黑红宫装,面容大气沉稳,当面上没有笑意时。便透出上位者的气势。 威严又不失温柔的目光在宫内扫视一圈,看到某处空着的座位时,皇后面色微变,微微颔首,“众位都坐下吧。” 她问身边的内监,“贵妃还没来吗?” 内监额上冒出冷汗,躬身道:“奴才已经派人去请了。” 皇后点了点头,居于高位之上,“今日为百花盛宴,诸位务必不要拘束,畅所欲言,若是连话多不敢说。那可就是本宫的过错了。” 众人忙道没有,便又重新交谈起来,起初还有些拘束,后来便没了那么多顾忌。 宋仁心余光瞥到了宋慧娴母女的方向。位于几位之后,众夫人之前,和她中间隔了两三位,许是她与宋慧娴心有灵犀。几乎是她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宋慧娴抬眼,与她正好对上目光,宋仁心微微一笑,宋慧娴狠狠宛她一眼。 皇后问了汝阳公主的平日起居,汝阳公主不冷不热地回应她,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分明是母女,却像是陌生人一般,皇后却不在意,面上维持着淡淡的微笑,又问了潇湘几句话,便将目光投在了宋仁心身上。 “这便是镇南王妃吧,早就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真是有福气的。也是标志的美人,难怪镇南王喜欢呢。” 宋仁心适时地红了红脸,“皇后娘娘谬赞。” 皇后与她说了两句话,便又看向宋慧娴,笑着与她说话去了,明显表达出了偏爱,直将宋慧娴的刁蛮洗成了性子爽利,还夸她性格好。若是她有儿子,定然要令儿子娶宋慧娴为妻,俨然一个无脑吹的脑残粉。对安淑艳,神情便淡了许多,别说夸奖,两句话里都藏着暗讽。 经她一番夸赞,众人望向宋慧娴的眼神俨然没有那么多嫌弃了,反倒是多了两分打量,思忖起了与相府结亲的可能性。 从前这镇南王妃性子还不是阴晴不定,如今不也好了,人也瘦了许多,还能与潇湘公主结好,看着多讨人喜欢,说不定这大小姐也是如此呢,孩子的秉性并不坏,只是这安夫人不会教养。 众人正是和乐融融之际,内监尖细的声音又响起。 “贵妃娘娘驾到——” 美艳女子踏过门槛,红袍包裹着曼妙身段,眉眼间藏着风情万种,她眼唇笑了笑,金色的护甲熠熠生辉。 “哟,怎么这么多人?我没来迟吧。”声音微微沙哑,却意外地性感。 这便是传说中冲冠后宫的宸贵妃。 宸,帝王所居之处,以此字作封号,可见其盛宠之甚。 皇后掀了下眼皮子,面上没有半分笑意,“贵妃如往常一样,没有半分自知之明。” 第六十三章 指桑骂槐 贵妃翘着小拇指,“昨晚与皇上晟儿一同用晚宴,一直忙到凌晨,很晚才睡下,想必皇后能够体谅吧,”顿了一下,她似乎想起什么,捂着嘴娇笑道:“哎呀,瞧本宫这张嘴,皇后没经过这样的事,怎能体谅呢?” 当今圣上后宫美人无数,龙脉也不少。大多都为女儿,只有四个儿子,嫡长子早殇之后,无子便一直是皇后最大的痛处。 剩余三个皇子之中最大的便是贵妃之子。身份尊贵,有强大的母族支撑,自己也很争气,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虽还未被立太子,却也差不离,许多人俨然将其当做未来国君看待。 也因为这个儿子,贵妃有了与皇后抗争的底气。 将前情提要在心中过了一遍。宋仁心眼观鼻鼻观心,这就撕起来了?两位娘娘不和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加以任何掩饰。 皇后冷笑一声,“宫有宫规,既然贵妃姗姗来迟,耽误了众人时间,便是该罚,便罚禁足一月,抄写宫规百遍,三月俸禄。贵妃可有意见?” 贵妃怎肯乖乖接受惩罚,道:“本宫自然是有意见……” 意见还没说出口,众人听到了酒杯倒地的声音以及一个清脆的耳光声,由于距离原因,宋仁心听得最为清楚,被吓了一跳。 “连倒酒都做不好,你能做得了什么?”汝阳公主冷声斥责道。 宫女跪在酒水之间,吓得浑身发抖,“奴婢做了,求公主饶命。” “本宫让你说话了吗?”又是一个巴掌,“不分尊卑上下的东西,你这样一闹,耽误了众人多少时间,你可知道?如今你还委屈上了,有其他意见。你若是不满意,可以去父皇那里告状。” “公主息怒。”她的贴身婢女低声宽慰道,奉上了手帕。 汝阳公主施施然抽回了手,用手帕仔细擦过自己的芊芊玉指,随即将手帕扔到地上,“既然不懂规矩,那就去慎刑司好好学学规矩。” 宫女面白如纸,不住磕头,头发被酒水沾湿,“求公主饶命,奴婢知错。” 被汝阳公主扔进慎刑司,那便是九死一残。 潇湘公主捂着小腹。微微蹙眉,轻声叫道:“皇姐。” 这宫女虽毛手毛脚,却罪不至死啊。 汝阳公主瞥她一眼,又道:“行了,既然潇湘为你求情,便打发去浣衣局吧,若是还有下次,便剥了你的皮。” 表面是在训斥宫人,可其中指桑骂槐的含义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浣衣局劳苦工重,还很不体面,是以宫人对此避之不及,但比起死亡。浣衣局显然要更好上许多,宫女舒出一口气,“多谢公主怜悯,多谢潇湘公主。” 汝阳公主赶紧将人打发走,若无其事笑道:“教训了个不懂事的贱婢,惊扰大家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贵妃娘娘,你继续说吧。” 尖利的护甲掐进了手心之中。贵妃气得浑身发抖,“汝阳公主这是何意?” 汝阳公主歪了歪头,“贵妃娘娘这是何意?汝阳可做了何事?不过教训一个做错事还不愿意承认的不分尊卑的贱婢而已,难不成我不该教训?贵妃娘娘御下不严,总也不能不让别人御下有方吧。” “对了,我方才骂得是不懂事的贱婢,应该没人会对号入座吧。” “你……汝阳,你真是好得很!”宸贵妃咬牙恨恨道,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她还能上赶着承认自己是那种没大没小,不分尊卑的贱婢不成?等她的晟儿上位了,她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这个汝阳。 不过是个不知礼数嫁不出去的女儿罢了,也不知皇上为何要对她这样纵容? “多谢贵妃娘娘夸奖。”汝阳公主粲然一笑。笑得风情万种,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一场妃后大战,最终以汝阳的完胜告终,贵妃气得面色铁青。殿内安静得过分,连根针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皇后温柔地说了两句话,现场终于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场面。 等到第一个女子上台表演后,宋仁心才知道。这赏花宴除了赏花,沟通感情,还有另一层含义,相看宴。 家中有适龄儿子的夫人于此宴上相看贵女,若是有合适的,便记下名字,与对方母亲套套近乎,回去商榷。家中有适龄女儿的也在打量对方夫人,看看婆母是不是个好相与的,再联系对方儿子的形象,在心中做了计量。 此时俨然又变成了贵妃与皇后的擂台。 但凡皇后说个好字的,贵妃定要挑出刺来,贵妃竭力夸奖的,皇后也要不阴不阳说出几句话,轻歌曼舞,暗流涌动。 宋仁心对这皇宫巨头的battle不感兴趣。也不插话,托着腮默默看美人。 不得不说,皇上沉浸享乐,后宫佳丽三千,连前朝的大臣也不容有相貌丑陋者,这些大臣的基因还是挺好的,生出的女儿各个都是清丽佳人。 汝阳公主打着呵欠,似乎在竭力忍耐。潇湘公主丝毫感受不到气氛的诡异,歪着头时不时与宋仁心和汝阳公主说两句话,眼里荡漾着欢欣。 宋慧娴垂着眉,快速说着话,似乎在与安淑艳小声争执着什么,安淑艳好声好气地哄着她,不知许诺了什么,宋慧娴终于点头。 表演虽然精彩,但时间久了,众人表演项目皆有重复,难免有些审美疲劳。汝阳公主的不耐已经写在了脸上,最开始兴致勃勃的潇湘公主也有些怏怏,露出了疲态。 汝阳公主起身,“我去更衣。”勾了勾手指,“潇湘,你跟着我去。” 潇湘公主眼睛亮了亮,对于重获自由很是向往,拉住宋仁心的胳膊,晃了晃,“心心,你也和我们一起去。” 汝阳公主很是不满,“不过更衣而已,何须这么多人一起?” 潇湘公主鼓了鼓脸,“我就要心心与我一起去。” 汝阳公主冷哼了一声,拂袖离去,潇湘公主喜滋滋地晃了晃,“心心,我们走吧,皇姐同意啦,我说了,皇姐是个很温柔的人……” 第六十四掌 飞来横锅 在外面放了一会儿风,汝阳公主依旧对宋仁心爱答不理,宋仁心试图搭话被拒后,便也住嘴,不想去贴她的冷屁股,潇湘公主抱着两人的胳膊,在中间叽叽喳喳说着话,场面一时之间竟也十分和谐。 三人回去时,便听到筝声阵阵。 粉蓝衣衫的少女面容平静,手指轻拨,美妙的筝声便从她手下流淌了一室。 是高山流水的前调,令人联想到巍峨高山。溪水潺潺,充斥着自然的清新美,仅演奏水平,就超出之前的表演一大截。 之前奏筝的少女们面色白了一些。之前她们都表演像是在抛砖引玉一般,同时又庆幸自己在她之前。 在她之后的,面色多不好看,有如此超出平均水准的表演在前,她们都成了班门弄斧,贻笑大方,思忖着要不临时换个节目。 宋仁心注意到,宋慧娴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筝音刚消。贵妃便鼓起了掌,笑着称赞道:“好曲,好曲!” 皇后此时也不与她唱反调,“李琴师素有天下第一乐师之名,每每奏乐,便引得蝴蝶相伴,早便听闻傅家小姐师承李琴师,学得八成本事,今日一听,果真是名不虚传。” 粉蓝衣衫女子盈盈一拜,态度落落大方,“多谢两位娘娘夸奖,娘娘们谬赞了,我远远不及师父。”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皇后说的。 皇后笑吟吟道:“傅家小姐太过谦虚了。” 贵妃娇笑道:“傅夫人真是教导有方,我很喜欢傅家小姐的筝声,碧玉,回头将我刚得的一套镶宝点翠头面送到傅府去。” 皇后也不甘示弱,赏了些东西下去,贵妃仍是不满,二人竟在此事上攀比起来,赏赐给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 傅小姐虽是稳重,但年龄尚小,此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看向傅夫人。 傅夫人起身。躬身道:“两位娘娘赏赐,实在是婧儿荣幸,但无功不受禄,婧儿心性未定,仅仅一曲便得了这么多赏赐,难免心浮气躁,难以沉下心来,怕是于将来有害,还请两位娘娘收回成命,免得这丫头飘到天上去。” 傅婧跺了跺脚,“娘,我才不会呢。”难得有小女儿的情态。 众人见状。皆是笑了起来。 傅夫人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又给了台阶下,皇后与贵妃便也顺着下来,说了两句打趣话,便令傅婧下去了。 二位娘娘态度都极佳,这也不难理解,谁若是争到了傅家,便能离那个位置更近一步。 嫡长子早逝,太子之位一直未落实。 表面上,宸贵妃所生的大皇子占尽优势,然随着皇后收养的三皇子渐渐成长,皇位花落谁家。逐渐变得扑朔迷离。两位皇子皆未娶亲,婚事便成了足以好好利用的资本。 傅婧的父亲傅大人虽只是御史,然因其秉性刚正不阿,深受今上信任,暗中掌有实权。傅家满门清贵,傅婧的大伯为掌管官员升迁的吏部尚书,小叔为掌管国财的户部侍郎,几个堂兄弟也是极有出息的。在自己位置上做出不少成绩,只待资历到了,便可扶摇而上,傅夫人背后还站着世族大家,虽近些年来多有低调,势力却仍是不容小觑。而这一家子中,只有傅婧一适龄女儿。 因此,傅婧成了受皇后与贵妃争抢的香饽饽也是十分正常的事。 这也是上次,为何傅夫人一出言,安淑艳便直接怂了,大方地另给了三间店铺。 宋仁心在心中理清京城权势关系,刚回过神来。便听到内监催促下一位贵女上场,众人的目光齐齐聚于殿内某处。 内监再次催促出声,“宋小姐,您该上场了。” 这声音仿佛是在催命一般。宋慧娴呼吸急促,手心满是汗,面色惨白,心中生出了怯意。感觉众人的目光都像是在嘲笑。 傅婧珠玉在前,她上去便是丢人,可若是不去,那情况只会更加糟糕,如今她该怎么办? 此时,她不由怨起了安淑艳。若不是她劝,自己怎么会来这无趣的百花宴,又怎么会自取其辱想要上去弹筝?若不是她…… 见宋慧娴半晌没有回应,众人便窃窃私语起来,闲言碎语在耳畔炸响,宋慧娴呼吸越发困难,面白如纸,摇摇欲坠,额上沁出许多汗水。 安淑艳本有些怨女儿胆小,但见她如此,心中的疼惜占了上风。拿起帕子擦去她额上汗水,起身一拜,告罪道:“暑气蒸腾,娴儿身子骨差,有些受不住,脑子一片混沌,怕是不能继续表演,为不耽误众位时间。烦请下一位贵女便先上场吧,臣妾先带娴儿下去歇息片刻。” 皇后莫名偏爱宋慧娴,自然应允,还令贴身侍女去请御医来给宋慧娴诊治。 见她如此做派,再加宋慧娴面色惨白,众人眼中的鄙夷消去了许多。 贵妃最爱和皇后唱反调,当即冷笑一声,“宋大小姐病得真是时候,一炷香前还是好好的,我没记错,宋大小姐要奏演的也是筝?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大小姐是被吓病得呢。” 皇后在心中冷笑一声,贵妃还真是个蠢货,她是奚落了相府,可同时也将傅婧放在火上炙烤,傅家会承她这份心意? 果不其然,傅夫人面色尴尬。 皇后面容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是逼人,“生老病死无人可料,若是自己选择,谁也不会让自己难受,贵妃倒也不必以己度人。” 这就相当于指着贵妃鼻子骂她心里脏了。 贵妃被噎了一下,又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倏尔冷笑一声,“这次序都是提前安排好的,突然少了一人,对后面贵女也是不公平。” 这又不是竞技比赛,寻常消遣而已,有什么不公平的?往年肯定也有这种情况,贵妃这借口能不能找得走点心?还能让人替她不成? 等等…… 宋仁心左眼皮一跳,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果真,下一刻,凌厉的双眼看向她,“不若就请镇南王妃来代宋小姐演奏。” 宋仁心深呼一口气,请问您有病吗? 第六十五章 潇湘袒护 论躺着中枪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宋仁心:谢邀,当事人就是很懵。 她正隔岸观火看宋慧娴的热闹呢,一回头,自己的房子也被烧了。 让她给宋慧娴收拾烂摊子?她才不愿意呢。 宋仁心眨眨眼,推距道:“我琴艺不精,还是不献丑了。” 贵妃拨了拨自己的指甲,“镇南王妃这便是妄自菲薄,有林琴师教导,怎会不通琴艺?”她陡然抬高了声音。“还是说,镇南王妃不愿意赏脸?” 的确不是很想赏脸,你带我出场还没给钱呢?现在还让我白白给你表演?怼人的话还没说出口。潇湘公主捏着拳。陡然起身。 她笑容甜美,“既然贵妃娘娘觉得中间少了一人,很不公平,不如就由我来补上这个空缺。” 相府确请过林琴师来指导嫡女琴艺,可教的又不是心心! 旁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心心长于山野。未曾接触过这些,她哪里会?若是一出手,暴露了什么又该如何?那可是杀头的罪名! 指甲掐进手心里面成了一个半月牙,潇湘公主看向贵妃,又问一遍,“贵妃娘娘,你觉得如何?” 贵妃眯起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嗤一声,“你要补上这个空缺,倒是也好,只是诸位皆是拿出最为擅长之事,潇湘你也不能随意应付,本宫记得潇湘最善什么来着?” 身旁的宫人道:“善舞。”顿了一下,又飞快补上一句,“其余皆是平平。” 贵妃啧了一声,视线在潇湘公主的大肚子上停顿,“潇湘你要跳舞?” 前面说了不能随意应付。后面又说她除了跳舞,其余皆是平平,简直是给潇湘公主安排好了节目单。 让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跳舞?万一…… 贵妃本也无意让潇湘公主真的跳舞,只想让她知难而退。 谁知,潇湘轻咬贝齿,轻声道:“好。” 宝宝一直很听话,御医也说近来要多多活动,跳支动作简单的舞倒也无妨。 “潇湘,给我坐下!”汝阳公主直起腰。面沉如水,冷声喝道。 宋仁心扯着潇湘公主的袖子,低呼道:“你疯了?” 为了一个玩了不到三月,且五年没有见面的玩伴何至于做到这种地步?这还真是个傻子,宋仁心眼神微闪,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潇湘公主垂下眼,“我心中自有分寸。” 贵妃没想到她这个回答,可看宋仁心反应,猜想她定会拦着汝阳。便硬着头皮道:“既然潇湘愿意,本宫也不拦着,你需些什么?本宫命人去准备。” 汝阳公主气得面色铁青,口吐芬芳,“你有什么狗屁分寸?” 她狠狠瞪了眼宋仁心,起身。看向对面的贵妃,冷声道:“皇祖母从前举办这百花宴时,可从未有过临时不能表演便让人补上空缺的规矩,也从未出过什么差错,贵妃娘娘怎么非要多出这样一个规矩,非逼着镇南王妃奏演,是不满皇祖母,还是不满镇南王爷?” 贵妃脸白了白,这两人。她都不满,却又不能说。 “汝阳倒也不必给我这般扣帽子,本宫并无那个意思。” 汝阳公主咄咄逼人。冷笑道:“你没有这两个意思,那便是想要谋害潇湘,令潇湘一尸两命的意思。贵妃娘娘真是好狠的心肠。” 贵妃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五彩斑斓,说不出话来。 汝阳公主却不想这样放过她,问身边宫人,“谋害皇女是什么罪名?”身边宫人却不敢回答。 “皇姐,我没关系的。”潇湘公主低声道。 她不想让汝阳公主为她与贵妃结下死仇。 “闭嘴,我等会再收拾你。”汝阳公主斜她一眼,“既然宫人不知晓,想必贵妃娘娘应该知道吧,若是我没记错,该是诛九族?” 贵妃终于呼出一口气,“血口喷人!本宫何时想要害过潇湘?分明是她自己主动提出要跳舞。和本宫有什么关系?” 汝阳公主面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正想说话,被皇后叫住,“汝阳,先坐下吧。”只是这样争执并无好处,便是没有大皇子在。皇上也不会因为一个不甚宠爱的女儿惩罚贵妃,倒不如借此得点利益。 皇后面色一沉,“贵妃,你有错在先,可认?” 贵妃冷哼,下巴一扬,“本宫何错之有?一切不过汝阳胡思乱想而已。潇湘自己乐意,便是真出了什么事,也全是她咎由……”意识到这个词不对,贵妃又道,“也该她自己来承担责任。”越说越有底气。 咎由自取……她倒真敢用这个词。 若不是她让宫人引导,潇湘公主怎会只有一个跳舞的选择? 宋仁心按着腰带深呼一口气,站起,将潇湘公主按回座位上,轻笑道:“难不成贵妃娘娘孕时也常常跳舞?潇湘公主年纪小,不懂此事,难不成生养过子嗣的贵妃娘娘也不知孕中忌讳吗?” 她倒也不怕得罪贵妃,贵妃身后的秦家在她与秦五起冲突时早就得罪得死死的,更早一些,在楚金戈踩着秦家崭露头角之时,秦家便不会与镇南王府和谐相处。 贵妃没想到她还敢站出来,沉下脸道:“你是在质问本宫?” 宋仁心点头,在贵妃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朗声道:“我的确是在质问贵妃娘娘。”余光瞥到要说话的潇湘公主,宋仁心直接将桌上剥好皮的橘子塞进她嘴里。 “你竟敢质问本宫?”贵妃冷笑一声,拍了拍手,语气暗含威胁,“镇南王妃真是好大的威风,宋相真是养出了一个好女儿,竟敢质问皇上的贵妃。” 能不说废话吗?质问你怎么了?你针对我我还不能喷你? 你要不是贵妃,我都要拿出鞭子来让你知道宋相的女儿养得有多好,身体有多棒,力气有多大。 宋仁心心中腹诽,面上冷冷哂笑一声,“贵妃娘娘何必妄自菲薄,论起威风,我远远不及您,您的排场,可比皇后娘娘还要大。” 这时候,当然是要扯上一个盟友。 第六十六章 琴音袅袅 “你……”贵妃被她的肆无忌惮气得不轻,指着她的手颤巍巍的。 宋仁心歪了歪头,她有哪里说的不对吗? 古往今来,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一场宴会上,身份最尊贵的人总是最后才到,而贵妃却硬生生拖到了皇后之后才来,不就是要显摆排场? 她想要粉饰太平,自己偏偏要把那层假皮给撕下来。 宋仁心道:“敢问贵妃娘娘,相府可有何处得罪过您?为何您非要咄咄逼人?” 这个问题,她心知肚明。宋镇安支持三皇子一派,所以贵妃会借机打压。 可贵妃敢挑明吗? 果真。贵妃被她的直球打得猝不及防,半晌才阴着脸道:“我何时咄咄逼人过?镇南王妃你莫要信口雌黄。” 不表演就是不给你脸面,这还不是咄咄逼人? 宋仁心冷笑,“那子虚乌有规矩不是从贵妃口中而出?往届百花宴都无。怎么偏偏到我宋家了,贵妃便有此言论,这还不算是针对?潇湘公主为我解围,您却令身怀六甲的她跳舞,这还不算针对?那我不知,在贵妃娘娘心中,什么是咄咄逼人,什么是针对?” “大胆!”贵妃拍了下桌子。一双眼中冒着怒火。 “贵妃娘娘若是觉得委屈,那便请圣上来做裁决。” 贵妃面上多了些慌张,“皇上操劳国家大事,区区小事也值得兴师动众?本宫不过命你奏曲罢了,镇南王妃这样激动,活像是我要杀你一般。” 宋仁心面色更冷,“娘娘虽是皇上亲封的宸贵妃,可我也是圣旨亲封的镇南王妃,命我奏曲而已?娘娘难不成以为我是受人遣使的乐坊歌女?相府和镇南王府在娘娘眼中便如此低贱?皇上的圣旨在娘娘心中便这样低贱?” 贵妃脸白了白,想要解释,此时说什么却都是苍白无力。 她本是想令宋仁心露个丑,谁知到最后,却是令自己骑虎难下。 最是没想到的,便是宋仁心的出其不意,宫中众人心中黑暗,但面上都是冠冕堂皇,多为话中藏刀,这般干脆利落撕破脸的,她还从没遇到过,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噎住不说话。 空气中布满难言的静默。 皇后的声音打破一片沉默,“贵妃理亏在先,便罚一年俸禄,禁足一月。宫务暂由悦妃代管,这般处罚,宸贵妃可有异议?” 前面只是添头,提到宫务,贵妃表情微变,“可……”谁不知,悦妃就是皇后的一条狗。她费尽心思从皇后手中分了一半权力,便这样双手奉回? 皇后怎能不知贵妃不甘心,笑道:“贵妃有异议?那便禀明皇上,求皇上做个裁断。”皇上正于镇南王深有愧疚,便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也会按照皇后所言处置贵妃。甚至还要重一些。 贵妃也是想到这一层,轻咬唇瓣,咬牙切齿道:“没有,本宫没有异议。” 镇南王就是个祸害,这镇南王妃竟也是不遑多让,该死…… 皇后又看向宋仁心,笑容更真了一些,“镇南王妃,你看这样如何?” 宋仁心知晓自己再追究,也不能使贵妃受到重责,抬起眼时,眼圈已经通红。没有半分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她盈盈一拜,“多谢皇后娘娘为我做主。”既然已经得罪贵妃,那自然要尽可能拉着皇后承担火力。 “镇南王妃和潇湘都受委屈了。”皇后朱唇轻启,一大串赏赐从她口中流出。 宋仁心帮了她这么大忙,皇后并不介意给她一些好处,更何况,她还是宋相的女儿。 啧。又发财了,没白得罪人。 听说御赐之物是不能赠予售卖的,就是不知道皇后赏的能不能卖,就是不能卖也无妨,就是摆着也令人神清气爽。 得了好处,宋仁心转过身,对着众人点头,“耽误诸位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乐以栽道,以心为始,种种歉意,只能由琴声诉说。” 她与宫人低声说了几句。不等多久,宫人便捧着琴上来。 宋仁心端坐于琴前,神情淡漠端庄,她手指轻拨。仅看动作,便知她是练过的,琴音汩汩流出,如潮水一般四溢开来。 如珠落玉盘。又如呢喃细语,松间明月清风,海上浪潮轻拍,尽数在人们耳边缓缓展现,待到琴声消失,众人仍沉浸在那个被织造出的世界之中,回过神来,仍觉余音袅袅,绕梁三日。 原先认为宋仁心本事太低才非要推距的人低下了眼,这般造诣,怕是出名依旧的琴师也无法达到,更何况,这是一首她们从未听过的曲。 傅婧沉稳的小脸上布满激动,“这首曲叫什么名字?是你所做吗?” 宋仁心起身,“这曲叫做无名,是我偶然听到的。” 这曲子是她外公从前常弹弹。是为哄她睡觉,自然也没什么名字。都说宋仁心天赋极高,学什么都能轻易上手,其实她的外公,才是真正的天纵之才。 傅婧追问道:“你还记得在哪里听到的吗?” 宋仁心摇了摇头,她总不能告诉傅婧是在另一个时空中。 傅婧有些失望,“唐突王妃了。” 她突然抬头,盈盈一拜。露出一个真情实意的笑,“王妃弹得比我好,我自觉天资聪颖,心中不由狂妄,如今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宋仁心道:“傅小姐何必妄自菲薄,我们乐器不同,何从比较?” 她弹得是古琴,傅婧弹得可是古筝。 傅婧抿了抿唇,却没再多说什么,又对着宋仁心福了下身,这才坐了回去。 贵妃一张脸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宋仁心这般作为,不就是故意在打她的脸?余光瞥到安淑艳母女,眼中的怒气已经化成了实质。 若不会宋慧娴未战先降,她又怎么会生出折辱宋仁心的念头? 潇湘和汝阳护着宋仁心,她动不了,难不成还动不了宋慧娴吗? 她轻咳一声,高声道:“我瞧着宋大小姐歇的也差不多了,面色也好看许多,想必这宴会是能继续开始了,便从宋大小姐这里开始吧。” 第六十七章 大失水准 宋慧娴与贵妃的锋锐目光对上,方才的疑窦暂时被抛在脑后,手心出汗,身体颤抖,呼吸也急促起来。她本能地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她不能去。 傅婧之后,她的筝声只是平庸,而在宋仁心之后,她的技艺便成了粗劣。 宋慧娴三岁学琴,师父林琴师经常夸她天资聪颖,她自己也这样认为,其他贵女要学五日才能弹得通顺的曲。她三日便可流畅,若非如此,任凭安淑艳将舌根嚼烂,她也不会同意献曲。 可此刻。她所有的自信都轰然崩塌。 宋慧娴只能悲哀地承认,她比不上傅婧,甚至连她一向瞧不起的宋仁心也比不上。她不能去做那个惹人发笑的角色。 贵妃粲然一笑,她刚从宋仁心手上吃了大亏,正是满腔怒火的时候,怎能容得下宋慧娴拒绝?满心的憋屈化成了难得上线的智商,贵妃朱唇轻启,“宋大小姐还是不舒服?”她轻唤贴身宫女的姓名。“快去请高太医来看看。” 高太医是她的人,到时候贵妃想怎么说便怎么说。 皇后微微皱眉,“我已派人请过了,何必兴师动众。” “宋相是国之栋梁,居功甚重,他的女儿身体不适,请两个御医来看怎么叫做兴师动众?皇后说的话实在是令人寒心。” 贵妃说话的时候,宫女已经小跑着出了门。 皇后见事已至此,也只能罢了。 与乡野间长大的女儿都有此等才艺,在相府长大受到精心培养的女儿总也不会差得太多…… 为不耽误时间,其余贵女便先继续,皆是避其锋芒,不在乐器上与其争锋,众人依旧沉浸在刚刚的美妙琴声之中,神态怏怏。 宋慧娴浑身发冷,盯着地面,恨不得能看出个通往相府的洞来。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来这劳什子的百花宴。 余光瞥到一身华装的宋仁心,愤怒已然压过了恐惧,都是宋仁心害的!假如她没有挑衅贵妃,贵妃也不会将怒火转移到她身上。假如她没有入京,坐在那个位置上受人艳羡与公主们攀谈的人该是她,假如……宋仁心怎么还没有死! 许是因为她怨念过强,宋仁心背后一凉。打了个喷嚏,抬起头,正巧对上了一双怨毒的眼睛。 瞪她干嘛?贵妃搞事,你不埋怨她,怨我? 宋仁心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完美无瑕的笑容。 只要宋慧娴不高兴,她就高兴了,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且枯燥。 潇湘公主看到她的笑,赶紧凑过去,眨巴着眼,道:“心心,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汝阳公主冷声道:“她配生气吗?” “皇姐。”潇湘公主声音软糯,“你愿意理我了,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汝阳公主一窒,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气死了。” 看见这傻白甜就来气,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哪个像她一样? 宋仁心呼出一口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正如汝阳公主所言,潇湘公主为她出头,她有什么资格生气。 “不过你下次不要这样了,”宋仁心压低声音道。“为了一个刚认识的人,不值当。”哪怕潇湘公主与原身有过情谊,可这么多年未见,了解与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 潇湘公主睁大眼睛,“我们哪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她将声音放得极低,贴在宋仁心耳边道,“可我总不能看着你平白受为难。我以前说会保护你的,现在,我终于能做到啦。心心,你好厉害啊,比宫里的琴师还要厉害……” 潇湘公主絮絮叨叨讲了起来,眼神发亮,即便宋仁心未曾回应,她也可以自顾自地饶有兴致说下去。 宋仁心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头发,“别为了别人伤害自己,任何人都不值得。” 潇湘公主这份简单纯粹的赤诚,让宋仁心有些招架不住。 潇湘公主愣了一下,头发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小声嘀咕道:“知道了,我自有分寸嘛。”带着轻盈的笑意。 这是什么傻子?宋仁心叹了口气,算了,她以后多照看一些吧。 不知发生了何事。皇后请的御医与贵妃请的御医竟是一齐赶到,在贵妃授意下,高太医一口咬定宋慧娴无恙,虽是没有直接说她没病装病。但意思也差不离了,皇后那边的御医虽是无奈,却被她怼的说不出话来。 除了安淑艳,便没人再为她说话。 就连皇后,也觉得她再三推阻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同是姐妹,这气度怎么差这样多?一个落落大方,一个畏畏缩缩。 最终,宋慧娴还是坐在了筝前。 她端坐于筝前,背挺得笔直,仅看动作,便是十分专业的。 有宋仁心在前,众人对她的孪生姐姐有了新的期待。 她额上布满汗珠,手轻抚在筝上,回想曲调,手指划过筝弦。发出尖利的声音,宋慧娴无措地抬起头来,看到一张张变得漠然的脸,手发颤得厉害,如果连弹都没有弹完,那她就真成了笑柄。 宋慧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手下流淌出的音节渐渐成了曲调。 然而她太过紧张。发挥出的水平不足平日七成,更别提胜过傅婧与宋仁心了。方才期待的众人,不由有些失望,宋慧娴的表现,实在是有失水准。 不稳重的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这真是双生子?怎么差这样多?” “璞玉和石头也就这样大的区别了,不过她们真是双生子?长得似乎也不是很像,镇南王妃长相要美艳许多。” “一个在相府里好生供着,一个在外面长大,差得多了一点也是正常的,何必如此苛责?”终于有人公道地替宋慧娴说了句话。 众人议论声飘进宋慧娴耳朵中。 又是宋仁心,她这个鸠占鹊巢的贱人凭什么比她强? 她们说得没错,生活环境确有差距,可经受精心培育的是她!被生活嗟磨的是宋仁心!心中的气团聚作一团,终于压抑不住,彻底爆开。 铮地一声,筝弦发出最后的哀鸣,应声断裂。 宋慧娴满手鲜血,眼睛通红。 第六十八章 神仙眷侣 百花宴终是结束,众人面上一团和气,心中如何想的却无旁人得知。 唯一能够确认的便是对宋仁心才名的认可,无人会怀疑,经过今日,镇南王妃才名将会传遍京城,只是一曲没有名字的曲子,便足以让她坐上神坛。 联想到一月前关于镇南王妃无才无貌性情刁蛮的骂名,众人不由有些恍惚,这说得是一个人吗?无才便不用多说;无貌,镇南王妃如今虽也算不上倾城之姿,但皮肤白皙。五官也生得好看,十分讨喜,怎么也与无貌扯不上关系;至于性情刁蛮,今日一面倒也看不出很多。只能说性情刚烈,不愿受委屈…… 宋慧娴端坐于桌前,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她还未从刚才的糟糕发挥中走出来,更不敢看其余地方,生怕看到众人面上不加遮掩的明晃晃的嘲笑,不安感和恐慌在心中弥漫,她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直到安淑艳用力拽了她一把。她才清醒过来,众人皆是站立恭送两位娘娘,唯独她一人坐着岿然不动。 宋慧娴的脸唰地一下涨红,她慌忙地起身,不慎踹翻了小凳,沉重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响彻,贵妃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终是没多说什么,临走时,没忘了狠狠瞪宋仁心一眼,连带着让她下不来台阶的潇湘公主。 潇湘公主讪讪地低下眼,宋仁心不躲不避,反倒是扬起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这无异于挑衅,怒气当即上了头,贵妃张口,身旁的宫人见状不妙,提醒道:“娘娘小心些脚下的路。” 贵妃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拂袖离去,汝阳公主也随着皇后离去。 待她们的背影消失,众人纷纷散去。 潇湘公主拉着宋仁心的胳膊,声音甜蜜,“心心,我好舍不得你啊。我会去看你的,你也要来看我哦,”想到那个冷面战神镇南王,声音低了下来,“心心,你实在是太惨了,镇南王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般凶神恶煞?” 凶神恶煞……宋仁心有些想笑,那人可与这词扯不上关系,倒是挺可爱的,她摇了摇头,“王爷是个好人。” 潇湘公主鼓了鼓脸,“好人是好人。但……”不代表王爷对人好啊。 宋仁心轻笑,终是没多说什么。若是告诉潇湘公主那人幼稚的样子,潇湘公主非要大跌眼镜。这次,宋仁心也不再提身体弱不能走路了,陪着潇湘公主走到了宫门口,一清朗俊逸的男子身着官服立于宫墙之下,见到她们,快走两步迎了上来。 先是行礼,“下官参见镇南王妃。”复又看向躲在宋仁心身后的潇湘公主,眉头紧蹙,语气冷硬,“潇湘。过来。” 这人是谁?长得挺好看的,说话怎么这么不友好呢?宋仁心脑中冒出了一个大问号,下意识向旁走了一步,将潇湘公主娇小的身躯挡在自己身后。 潇湘公主眼睛放光,小声道:“心心,你真体贴。”她冒出了脑袋,“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朋友心心。这个是我的驸马。” 驸马?!怪不得是这幅表情。 宋仁心想要移开,潇湘公主却抱着她的胳膊不松开,对俊逸男子吐了吐舌头,撒娇道:“阿穆,我知道错啦,你不要生气了。” 沈穆伸出一只手,“我没生气,你过来。” 潇湘公主小声嘟囔道:“你都叫我潇湘了,还没生气?” 沈穆捏了捏眉心,神情微沉,“语儿,我不该生气吗?你昨日还说不来。今日便偷摸进了宫,我难道不能生气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过?”眼中是一片黯然。 心中像是被药水泡了一般,潇湘公主只觉得涩得厉害,走上前去。轻轻勾他的小指,声音轻柔,“我当然把你放在心上了,阿穆。你不要生气了,我再也不敢了。”她踮起脚,说了些什么,惹得沈穆眉眼都舒展开来,带着和煦的笑意。 此情此景,宋仁心有些牙疼,不由嗝了一声。 潇湘公主诧异地看她,眼带关怀,宋仁心连忙摆手,“我吃得有些饱。” 这新鲜的狗粮,直接掰着她的下巴往她嘴里灌。 送走这对小夫妻,宋仁心便准备回王府。 正准备踏上马车,听到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王妃。” 转过头,看到微红着脸的傅小姐,以及一脸慈祥的傅夫人。傅小姐是来向她讨要琴谱的,宋仁心自然答应,说整理出来便送到傅府去,傅小姐自是好生感谢一番,想到什么,迟疑道:“以王妃才华,不该被掩藏至此。” 宋仁心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傅婧有些羞愧。一月前,她也人云亦云认为傅小姐是那等无才无貌之辈,现在才知,人才往往被流言淹没。 傅婧正是感慨,傅夫人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余光瞥了宋慧娴母女一眼。 还能是为什么?不就是偏心呗。 便是贵女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有当家主母盯着,名声也不会差成那样,更何况,镇南王妃人很是讨喜,哪有那样不堪,若是安淑艳上些心,带着王妃多参与几个宴会,还怎会有那种荒唐无稽的传闻。那之前的宠女无度,八成也只是个幌子。 其实这便是傅夫人冤枉安淑艳了,安淑艳起初也制止过两次,可来势汹汹,像是背后有人组织一般,到后来,她便也不在意了,反正那些恶名是对着镇南王妃宋仁心而来,和她的宝贝女儿有什么关系? 这般想着,傅夫人对相府恶感更甚,看向宋仁心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怜惜,更是邀她常去傅府品茶,宋仁心自是答应。 傅家母女的示好像是个信号一般,几位夫人拥了上来,与宋仁心攀谈起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镇南王便是再不堪,如今也是天子宠臣,多结善缘总是好的,况且,眼前这位代表的不只是镇南王府,更有相府。 宋仁心纵不很是喜欢这种为了利益的社交场合,也是耐下心来,一一回应过去,笑容温和,回答无懈可击。 第六十九章 神秘访客 这里是一片火热,宋慧娴母女那边却是一片冷凄。 往常处于社交场合中心的安淑艳心中很是不爽,在心中将宋仁心凌迟几遍,望着眼睛发红的宋慧娴,心中发紧,轻声道:“娴儿,我们先回去吧。” “我不。”宋慧娴甩开她的手,气势汹汹地向着宋仁心走去。 “娴儿,你别……”安淑艳是真的怕了。 迄今为止,她们与宋仁心的冲突没有一次是得意的,偷鸡不成,反倒蚀了许多把米。想到那三间盈利许多的铺子,她气得心肝直疼,上次娴儿对那个贱人动手,老爷已很是不满。让她在这段时间中千万照看好娴儿,若是这次再惹事……安淑艳快走两步,追上了宋慧娴。 众人谈得正是热火朝天,宋仁心说了什么风趣话,一片人都笑了起来,余光瞥到宋慧娴正在靠近,不约而同地收敛起了笑容,笑声戛然而止。取代的是一片静默。 有机灵的意识到气氛不对,笑着与宋慧娴搭话。 宋慧娴不咸不淡地瞥了搭话的那人一眼,然后便死死看向宋仁心,气氛重归静默。 宋仁心与她对视,心中腹诽,这是什么眼神?搞的她始乱终弃一样,不过这倒也是一个送客的好机会。 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今日天色也是不早,我们改日再聊,”又看向宋慧娴,“姐姐,怎么了?” 宋慧娴也是想起宋镇安的教诲,勉强笑道:“今日还没与妹妹说过话,想到又要一段时日不见,便想着过来。”当然,如果这句话不是那么咬牙切齿便更是完美了,不得不说,宋慧娴的演技拙劣地可怕。 众人都是识趣的,此时也没有缘由多待下去,纷纷告辞。 安淑艳见人都走了,终于松口气。 没有人,宋慧娴也懒得继续伪装,立即沉下了脸,“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这句话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般。 宋仁心歪了歪头。“我得意什么?” 宋慧娴被噎了一下,复又瞪她,“你说呢?”难道她要将那些恼人的事情都重说一遍吗? 宋仁心笑容更灿烂了一些,“我有什么好得意的?得意你琴艺不佳?还是得意你得罪了贵妃?” 句句直中靶心,宋慧娴眼里冒出怒火,安淑艳赶来将她护在身后,低声怒吼道:“宋仁心,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了吗?”宋仁心道,“不过你放心,我不得意。”一切全是宋慧娴自作自受,又不是她亲自整了人,有什么好得意的。顶多只是淡淡的喜悦罢了。 “你……”安淑艳被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不定,宋慧娴咬牙切齿骂道,“贱人,贱人!” 啧,词汇量贫乏的战五渣!宋仁心突然感觉喜悦又被冲淡了许多,她轻飘飘道:“反弹。”言罢,便踏上了马车,笑着与盛怒的二人挥了挥手,扬长离去。 镇南王府门口不远处。 一辆稍显破败的马车停了下来,长相娇俏的绿衫丫鬟跳下车来,探出脖子,看到了王府门前等候的几个下人。笑道:“小姐,门口好多下人等候着您呢,王爷是不是命人查探您了?哎呀,这下惊喜可是没了。”虽是用着抱怨的语气,可语气中的欣喜就是抵不住的。 一身白衣的女子掀开车帘,唇角荡漾出羞涩的笑意,声音娇柔,“巧合而已。你休要胡说。”她私心里,却也是这样认为,想到英明神武的楚哥哥,她面上不由覆上了一层薄红,像是要入夜的晚霞,令人美不胜收。 丫鬟打趣道:“可奴婢这次却没胡说,王爷对您一向关照,您要星星,王爷绝不会给您摘月亮,做出这样的事也是正常。” 女子脸更红,“再胡说,我可要罚你了。” 丫鬟佯装在自己嘴边拍了两下。“奴婢这张嘴呀,怎么这么爱说大实话呢?” 突然想到什么,女子面上的欣喜淡了许多,“他如今都有王妃了。便是再关照我又能说明什么呢?” 丫鬟的盈盈笑意也变成了义愤填膺,“圣旨难抗,王爷也是没有办法,而且。那劳什子的王妃又丑又胖又蠢,王爷心心念的都是小姐,怎会将她放在心上?王妃的位置,迟早是您的。” 女子这才又高兴起来,张了张嘴,又想说什么,便听到车夫不耐道:“这位小姐,地方已经到了。”这是在赶客了。 女子面上染上了羞臊,丫鬟赶紧将小包袱拿下来,从衣袖中摸出几十文银钱交给车夫。 就这么穷酸还想做王妃?还是做梦去吧。车夫冷笑一声,尽显轻慢,扬起鞭子,老马吁地一声,鼻孔中冒出来的气喷了丫鬟一身。 丫鬟气得跺了跺脚,啐了一口,“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着……”若不是路上遭了贼,她们怎么会赏脸坐这样破旧的马车,放在从前,就是府中买菜的婆娘也是不愿意坐的。 以后再遇到了,她定要拿银子狠狠砸他的脸。 丫鬟挎着包袱,挽着自家小姐的胳膊,向王府门口走去。 眼看离那巍峨的王府越来越近,丫鬟清晰地看到众人面上的松快。心中一喜,扬起下巴刚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了得得的马蹄声和马夫的吁声,她扭头,看到了人生迄今为止最为凶险的一幕,马蹄距她只有一尺,她险些丧命在了马蹄之下! 门口的下人赶紧上前来,精准地错过她,俯下身子做人凳,“王妃您回来了。” 宋仁心没这种践踏别人尊严的爱好,越过他,跳下了马车,虽不是很合乎礼仪,却轻盈好看,一点都不失礼,青桔低声道:“您小心些,万一……”万一跌下去了,哪怕是在自家府门口,也是丢人的。 宋仁心摆手,任性道,“没有万一。”她每天锻炼,要是连这点身手都没,丢人也是应该的。 王妃……眼前这个便是传说中的无盐丑女? 宋仁心注意到有人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偏头看了一眼,眼眸灿若星辰,哦,不认识,她收回了目光,向王府走去。 好像也没那么丑,丫鬟将荒谬的想法从脑中扔出,高声道:“等等!” 第七十章 来者何人 宋仁心起先并不认为丫鬟是在叫自己,身形没有丝毫停滞,向王府走去。 丫鬟见状,心中更是不满,声音尖利,“相府小姐便是这样没有礼数吗?” 呵,好大的口气。 宋仁心回头,神情淡漠,“你说的是本王妃?”空气顺时冷了两分,不怒自威。 入目的,是一个带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柳叶眉杏儿眼杨柳腰。虽不能看清全貌,但毋庸置疑的是,这是一个大美女,此刻她神情哀楚。盈盈水眸望着她,眼里像是藏了千种愁绪,活像是自己对不起她,对她始乱终弃过一般。 宋仁心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将目光投向她身旁,这是一个做丫鬟打扮的青衫女子,长相也甚是清秀,不过面相很凶。看着便是个刁蛮的,方才说话的正是她。 见宋仁心面无表情地看过来,丫鬟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畏惧,但感受到自家小姐的难过,还是坚强地扬起下巴,“就是你,王妃见到我家小姐都不打招呼吗?” 这么嚣张?宋仁心都很久没这么嚣张过了。她仔细打量着主仆二人的打扮,衣服料子样式皆是普通,身上也没什么首饰,只小姐手腕上戴的玉镯子看着值些钱,不是凡品,这应该不是哪家的贵人吧。 全京城身份比她尊贵的女性也就那么几个,不论是哪一个,都不敢这么朴素。 宋仁心直接问道:“你们是谁?” 一个简单的问句,在主仆二人耳中便是十足的挑衅,小姐眼中水光更甚,丫鬟怒目圆睁,“小姐好大威风,你说我们是谁?” 宋仁心:“???”你有问题吗? 一白一青,还家喻户晓,你们以为自己是白素贞和小青啊? 春桃若有所思,一个名字出现在脑中,正准备提醒自家王妃,便听到王妃讽笑一声。“你谁啊?谁都要认识你?要不在官府公告栏上把你画像给贴上,让全天下都认识你呗。” 在公示上贴画像都是什么人?那都是罪恶滔天被朝廷通缉的逃犯! 小姐面色惨白,摇摇欲坠,“你,你莫要欺人太甚!” 宋仁心冷冷一笑,“我还没开始欺人呢。” 刚才宋仁心还没讨厌她,甚至觉得小美女有这么个脑子不清楚的丫鬟还挺可怜,说得也是你,而不是你们,这会儿她就觉得眼前这个不可怜了,有其主必有其仆。 不管身份多高,拜访别人家要先自报家门。这不是最基本的规矩吗?怎么自己问个名字也是欺负人了? 眼见事态越发不可收拾,春桃赶紧低声道:“王妃,这是孟小姐。” “哦,不认识。”她得到的名单中,京城可没哪家权贵是姓孟的,倒是楚金戈好像有个小情人姓孟……等一下,眼前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孟晚晴?不是一月后才到吗?哦,准确地说是十九天,有个一见到她就提醒的王嬷嬷,宋仁心还真是忽视不了。 现在就尴尬了。 宋仁心话锋一转,硬着头皮道:“原是孟小姐来了。怎么来的这么早?春桃,快去通知葛管家,青桔,你去知会王爷一声,这里说话不方便,还是先进去吧。” 她看向孟晚晴,然后惊异地发现,她眼里的水光竟然更多了。似乎只要眨下眼,眼泪就能掉下来一般,而那个绿衣服的丫鬟对她怒目而视。 自己这几句话没招惹她吧。 她真想把孟晚晴和妁娘关在一起,评选出大正好哭声,有这种说哭就哭的功夫,去演戏不好吗?在她这哭,她也不会打赏一枚铜钱。 宋仁心实在是不明所以,与孟晚晴简单寒暄了两句,葛中便来了,她立即松了一口气。 看到葛中,孟晚晴摘掉面纱,吸了下鼻子。眼泪便滚了下来,仙女落泪也是美的,她慌张地将眼泪擦掉,摆手道:“葛叔叔。你不要误会,王妃没有欺负我,和她没有关系,我只是太长时间没有见你。有些激动罢了。” 宋仁心呵呵笑了两声,她彻底将这个小美女拉进了黑名单里,真是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葛中的小胡子翘了翘,“王妃最是宽仁,奴才定是不会误解,还有,奴才身份低贱,担不得孟小姐一句叔叔,您直接称呼我名姓或叫我葛管家便是。” 宋仁心差点笑出了声,想要字正腔圆地来一句干得漂亮。 孟晚晴神情有一瞬间的崩裂,抿了抿唇,一副我见犹怜的神情,葛中像是没看到一般,拱手道:“院子已经收拾好了,您这边请。” “谢谢葛叔……”被葛中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孟晚晴改口道。“葛管家。” “楚哥哥近来身体如何?” 葛中应道:“有王妃照看,王爷近来身体大好,孟小姐不必担心。” “是吗?”孟晚晴笑容僵硬,又问起了府中的其他事情,葛中全都不咸不淡地应付回去,每句话都不忘加上王妃二字,力图表现出王爷与王妃的恩爱。 宋仁心作为府中女主人,虽十分看不上孟晚晴这幅白莲样。说两句话便小心地瞥她一眼,像是怕她生气一般,但客人到访,她这个主人总得招待,只好陪着她往院里走。 孟晚晴的院子处于王府西侧,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十分清幽,院中摆设一应俱全,还兼有小厨房,院中已备了四个粗使丫头及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这样的待遇,便是富贵人家的嫡亲小姐也是不曾有的。 可孟晚晴却并不满意。 这座王府,她曾住过一段时日,她大约能够摸清,这座院子是距楚哥哥院最远的地方。 是王妃安排的吗? 她微微抿唇,终究没提出质疑,“楚哥哥如今可有空?我想去看看他。” 本来还带了些地方特产,可路上遭了贼,什么东西都丢了。 早先去知会楚金戈的青桔道:“王爷有客,怕是没空,楚姑娘还是先安置下来。” 当时。 王爷摩挲着盒子,“叫葛中去招呼她。” 青桔硬着头皮问道:“您不去见楚小姐吗?” 王爷头都不抬,“我见她做什么?有什么好见的?” 第七十一章 迎风飘扬小白莲 孟晚晴这一等便是三日。 这三日内,别说楚金戈了,她连宋仁心都没见过,只有葛中每日嘘寒问暖,还将她原来相熟的嬷嬷丫鬟都调到她院中,其中便包括王嬷嬷,也知晓了宋仁心曾经做过的“恶事”。 她知晓白日楚金戈大多时候在书房呆着,带着汤去过几次,汤送进去了,可人却是没见到。 宋仁心觉得她娇柔得厉害,动不动就想掉眼泪,也懒得去见她。这又不是她亲娘,她可懒得惯着,便象征性地吩咐葛中好好照顾她,送过去一套当下少女们最爱的头面去。便没再管过。 她也从春桃口中得知,孟晚晴的父亲于楚金戈有恩,算是楚金戈的半个师父,孟晚晴与楚金戈也算是青梅竹马,但两小并不无猜,楚金戈心中怀有仇恨,无暇顾及儿女情长。 说到这里,春桃抬头。小心翼翼觊了她一眼,“与王爷这般亲近的女子,王妃可是第一个呢。” 宋仁心只是笑笑,并未应声,继续去钻研她的新药物去了,除了普通药物,她也得做出一些特效药。 孟晚晴终是忍不住,央求着王嬷嬷去帮她打探楚金戈的行踪,如果不能见到楚哥哥,她来京城做什么?而且,王妃那么恶毒,她怎能照顾好她的楚哥哥。 王嬷嬷本就是尊敬她,再加上厌恶极了宋仁心,险些一口答应,可理智占了上风,窥伺主子行踪,这是天大的罪名,王爷本就待她不如曾经一般敬重,若是被发现了,她会被赶出王府去的! 想到这般严重的后果,王嬷嬷不由踌躇起来。 孟晚晴看出她的犹豫,垂着眼道:“这府中这么多人,除了寒雁,我能信过的只有嬷嬷你了。”寒雁便是陪她赴京的丫鬟。 “若是真出什么事。嬷嬷只用说是我让你做的,我自会承担一切责任,”孟晚晴叹了口气,“王梁在府外也还未找到什么好差事,再过几月孩子也要生了,我自不会让你出半点事,嬷嬷家中如今这样困难,等我见到王爷定要好好提一提,怎能寒了老人的心?” 王嬷嬷的眼顺时亮了,咬牙点头答应了。 王爷对孟小姐情有独钟,不会对自己如何。 待到孟小姐成了王妃,不受宋仁心蒙蔽。她便能重新得势,好好替王爷管府中那些小贱蹄子。 能成为王府第一人,王嬷嬷的行动力当然很强,这点从她傍晚被训,晚上就往宋仁心床上扔虫子也可以看出。答应了孟晚晴,她便偷偷地开始找机会。 这点异常自是瞒不过府中的暗卫,当晚,隐逐便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楚金戈,楚金戈思忖片刻,打了瓮中捉鳖的主意,刻意将自己行踪泄露给王嬷嬷。 却没料到,最后等来的人是孟晚晴。 孟晚晴望着他空荡荡的衣袖。眼泪顺时就流了下来,“楚哥哥,你最近过得可好?” 她伸出颤抖的人去碰他的金属面具,手却落了个空。 “孟晚晴?”楚金戈淡淡问道。 她找王嬷嬷打探自己的行踪做什么? 孟晚晴的热情完全没因他这冷淡的态度受到影响,眼里挤着泪花,“楚哥哥,一年未见,你竟然还能听出我的声音。” 楚金戈嘴角微抽。孟晚晴继续道:“这一年中,父亲翻阅了许多医典,也找到了缺的那味药材,他让我给你带话,不出三月,他定能找到医治你双腿的方法。” 提到孟老先生,楚金戈神色温和了一些,虽他如今不用再愁这双腿,但这份心意他记在心中了,兹事体大,他也不会对孟晚晴说,便道:“多谢孟先生了。也劳烦你为我带话。” 孟晚晴脸微红,“你我之间,还谈什么谢不谢的,”她对了对手指。犹豫道:“楚哥哥,你今晚可有事?我们能不能一起用膳?” 楚金戈刚想拒绝,便听到她道,“从前在王府。我们三人常常一起用膳,后来我跟着父亲离京,便未曾有过,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机会,若是父亲看到我们关系和睦,定会欣慰。” 提到孟先生,楚金戈拒绝的话便说不出来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孟晚晴一脸欢欣,“楚哥哥,你对我真好。” 这……老舔狗了,呸,一腔真情令人动容,宋仁心心道,她就是双标,潇湘公主这样就是可爱,孟晚晴这个小白莲这样就是舔狗。妁娘哭就是真性情。孟晚晴哭就是做作。 宋仁心发誓,她不是故意偷听的,她不过是刚巧走到这里,然后刚巧听到孟晚晴这句话,还听到他们要约着吃晚饭。 她很想出去制止,小白莲这样只会哭的人怎么能配得上楚金戈?她能和贵女夫人们交际明白吗?楚金戈身边的人,合该是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子。 可想了想,自己一个假王妃又没什么立场。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个员工而已,再说,人家俊男美女天生一对轮得到她这个妖怪反对?要是这两个人真的互通心意,那自己这个前王妃也就碍眼了,两年之约能够提早结束,她能早点自由了。 这样想,孟晚晴这个小白莲便也没那么碍眼了。 此时出去未免尴尬,宋仁心便站在墙角,默不作声,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等着他们都走了再出去。 孟晚晴离去了,楚金戈却在原地,没有推动轮椅,宋仁心都想着要不要蹑手蹑脚从另一个方向偷偷跑掉,楚金戈突然道:“还不出来?” 原来早就被发现了,逃走的念头只是一瞬便被打消,宋仁心硬着头皮跳了出来,讪讪笑道:“王爷,中午好啊。” 楚金戈唇角微微勾起,嗯了一声,又问她,“你听到了多少?” 宋仁心立即会意,举起四根手指发誓道:“我刚来,什么都没听到,你们想做什么我都没半点意见。” 你们放心大胆地私自幽会吧,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楚金戈笑意微凉,“别装了,你都听到了。” “晚膳,你和我们一起用。” 第七十二章 一同用膳 宋仁心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笑容凝固在脸上,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耳朵,问道:“您认真的吗?” 让正室和小情儿一起吃饭,是怕我们不打起来吗?虽然正室不是真正室,小情儿现在还不是小情儿,只是一个单纯的爱慕者,但这也很尴尬了,一想到那个场面,宋仁心尴尬得脚趾头都能蜷缩起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实在是不想和孟晚晴有什么接触。宋仁心一看到那双含水的眸子就头疼。真惩治吧,万一孟晚晴真成了老板娘,倒霉得还是自己,忍着吧。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样,十分不爽快。 最好的方法还是不接触。 楚金戈淡淡道:“本王没有说笑,今晚,我们三人一同用膳。” 宋仁心试图让他清醒一些,“您和孟小姐用餐,一起追忆往昔,回念从前青梅竹马的情谊,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她巴不得让自己与孟晚晴一起用餐。不知为何,楚金戈有些不舒服,他微微皱眉,“你胡说什么?”轻咳一声,他继续道:“莫要胡说,坏了姑娘的名声便不好了。” 宋仁心私心感觉如果外界把孟晚晴和楚金戈牵扯在一起,孟晚晴会高兴得睡不着觉,但楚金戈既是这样说了,她便点头,“我知道错了。”以后还会胡说。 楚金戈并未听出她的真挚,眉头皱得更深,当机立断下了决定,“晚膳我们三人一同用,此事无需再意。” 见事情已无转圜余地,宋仁心低下眼,低眉顺眼道:“是。” …… 孟晚晴回到屋中,眼中是藏不住的欢欣,寒雁见状,也甚是高兴,“小姐,您是不是见到王爷了?” 孟晚晴低头一笑,白皙的耳垂微红,却不做声,翻着妆奁。前两日还让她心神大悦的首饰此时没了光彩,翻来翻去,一套蓝宝石的头面吸引了她的目光,蓝色蝴蝶翩翩起舞,孟晚晴拿出钗子,在自己头上比了比,镜中的人清丽秀雅。 “小姐这样真好看。”寒雁拍手。 孟晚晴漾出一个浅浅的笑,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容陡然凝固,她快速将钗子拔了出来,扔到了妆奁中。如墨的秀发倾泻,孟晚晴望着妆奁。神态不明。 寒雁还没反应过来,“小姐,怎么了?”话刚出口,她便想到,这套头面是王妃令人送来的,难怪小姐如此不悦。 这王妃可真是小家子气,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必使这些小手段膈应人。 在宋仁心看来,她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礼节,为了不落人口舌。可在寒雁看来,这便是挑衅,是为了彰显她王府女主人的身份。是为了打压小姐的一腔真心爱慕。孟晚晴虽从未这样说过,心里想得却也差不离。 寒雁当即改口,“这首饰只是一般,根本配不上小姐,正巧来京后,还没出过门,小姐不如出去转转,买些能拿得出手的。” 孟晚晴终于扬起一个笑。“还是你最贴心,不过不用出去了,军中繁苦,楚哥哥最是勤俭,有能用的,无须耗费银钱再去买。” “小姐最是懂王爷,若是王爷知晓,定会动容,不像是某些人,只会奢华铺张,一点都不懂王爷的心思。”寒雁吹捧道,不忘暗戳戳踩上宋仁心一脚。 孟晚晴抿唇。望着簪子上欲飞的蝴蝶,笑容更深。 黄昏时,孟晚晴已经早早打扮好了。 一袭水蓝色的长裙凸显出她的窈窕身段,眉间一点朱砂衬得肤白如雪。抿唇一笑,端的是佳人倾城世无双,孟晚晴的忠实粉丝寒雁和王嬷嬷自是好一般吹捧,将孟晚晴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末了。王嬷嬷谨慎道:“孟小姐,梁儿的事……” 孟晚晴微微皱眉,“嬷嬷,你放心,我会与楚哥哥提起的,只是成不成,我也没法担保,王妃似乎有些记仇,她身份在那里,若是执意不松口,楚哥哥也总不能与她起争执。” 王嬷嬷苦了脸,还是冲着她一拜,“孟姑娘有这份心,老奴已是万分感激。” 葛中正来请孟晚晴过去,听到这对话,在心中呵呵笑了一声。事成就是孟小姐的功劳,事情若办不成便是王妃气度小,孟小姐这份心思……他摇了摇头,扬高了声音,“孟小姐,您可准备好了?” 晚膳地点便是孟先生还在时三人一同用饭的地点,经过楚金戈院落旁的院子时,察觉到明显无人居住的痕迹。孟晚晴神色微动,低下眼,追上葛中的步伐。 她到大堂时,楚金戈已经等着了。 一袭黑衣的他俊美无俦,神秘莫测,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孟晚晴柔声道:“楚哥哥。” 楚金戈微微颔首,“你来了,便先坐下吧。” 孟晚晴也不客气,挑了个离他最近的位置坐下,“我是不是来晚了?” “没有,你来的很早。”楚金戈面色微沉,哪像某个人,提早便告知她,这时却还未到。 孟晚晴笑道:“楚哥哥,你还是像从前一般沉默寡言。”她讲起了从前的趣事,又讲起了这一年间她与父亲在南方时的事情,她是个很好的讲述者,不怎么有趣的事情在她口中都十分生动,让人仿若身临其境,她知晓楚金戈对自己父亲的感情,便多拣了几件小老头的事情,楚金戈听得十分认真。 孟晚晴品了口茶水,又谈起入京路上发生的事情,说她遭遇小贼,也说她与宋仁心在门口的那一场冲突。 顿了一下,她为难道:“楚哥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王妃姐姐似乎不是很喜欢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去向她道歉,只是寒雁那里,她只是为了着想,还请王妃姐姐不要计较。” 你觉得对了,姐姐的确不是很喜欢你,小白莲。 宋仁心眼睛微眯,她刚来,便听到孟晚晴这一句话。 那个寒雁是谁?她计较过吗?怎么这句话说得像是她老去找那丫鬟的麻烦呢?她躲都来不及呢。 第七十三章 别想太多 “本王妃怎么会讨厌你?” 孟晚晴心尖一跳,循着悦耳的女声望过去,看到一张令她在梦里都恨得牙痒的脸,她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仁心挑眉,楚金戈回答道:“本王请她过来的,王妃,坐下吧。”又吩咐下人上菜。 宋仁心随口道:“你这样标致的人物,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讨厌?” 不带偏见。小白脸这张脸还是很能打的,纯天然,哭起来梨花带雨。吊打现代一众哭戏都要借用眼药水的小花,宋仁心向来对美人多几分宽容,要不然第一次见面直接让人把她们带着包袱扔出去了,哪会耐心问她们是谁。 可惜,脸再好看也没用,实在是不讨喜。或许其他人觉得柔弱心疼,但在被当成假想敌呼吸都是错的宋仁心心中,孟晚晴这张漂亮的脸蛋上一左一右写着白莲两个字。 “至于寒雁,我倒是想问问,我何时得罪过她了?她对我没有一个好脸色,不如我去向她道歉。” 她环视一圈,最后在距他们最远的地方坐下。 孟晚晴脸微白,“王妃姐姐误会了,寒雁绝无此意。” 宋仁心微微一笑,“那你也误会了,我绝无此意。” “王妃姐姐你……”孟晚晴脸白了白,由于楚金戈看不到,声音还刻意带了些颤音,好生可怜。 宋仁心都恨不得赶紧将小美人抱在怀里好生安慰。才怪,也亏她自制力强大,不然非要翻个白眼。 楚金戈面色微冷,微微皱眉,空气仿佛都下降了一度。 孟晚晴将他反应看在眼中。“楚哥哥,王妃只是性格耿直,说话直,绝没有看不起我的意思,你勿要责怪她。” 这贱女人就是看不起我,楚哥哥,你要为我做主啊。宋仁心在心中翻译一遍,小心翼翼地瞥了楚金戈两眼,看样子很是不满。这么容易就被小白莲蛊惑了?说好的英明神武的战神呢?宋仁心实在是很失望。 所以,她是道歉还是道歉呢? 宋仁心胡思乱想好一阵,终于听到楚金戈的声音。 “坐到这里来。”指着的是他右侧的位置。 这句话,总不可能是对他左侧的孟晚晴说的,那就是对自己?宋仁心温吞地眨了眨眼,啊了一声。 “坐那么远做什么?坐我身边来。”男人声音低沉。 这下,宋仁心终于确定了,楚金戈指的是她。 所以他是为了这个生气吗?还是为了让她坐的近一点方便痛快骂人?便是宋仁心迟疑的时候,楚金戈朝向孟晚晴。“我为何要罚王妃?本王岂是那种不讲道理,胡作非为之人?” 宋仁心偷笑,换了自己的位置。 “楚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孟晚晴如何也没想到,楚金戈的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慌忙解释。 楚金戈语气缓和了一些。“王妃不是小心眼的人,你莫要想得太多。” 孟晚晴尴尬地笑了笑,低着眼,“我晓得。” 一道道送上桌的精致菜肴拯救了尴尬的气氛。 许久未说话的孟晚晴又重新打起了精神,用公筷夹起一道清蒸鳜鱼放到楚金戈碗中,“我记得楚哥哥最是爱吃鱼,父亲在南方时,有时会出去钓鱼,每每吊上一条鱼。便会谈起楚哥哥一次,我还学了几道做鱼的菜式,有机会。我做给你吃。” 楚金戈道:“府中有厨娘,不用你劳累。” “可我想做给楚哥哥吃。”少女目光灼灼,藏着不加掩饰的爱慕。贪婪大胆地望着眼前的人,恨不得将他装在心中。 楚金戈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不必这样轻贱自己。” “这算什么轻贱?给楚哥哥做饭,我心中是十分乐意发。”孟晚晴抿唇笑了笑,浑身散发着粉色的泡泡。 宋仁心感觉嘴里的饭突然就不香了。 她感觉此时的自己像是摄影棚里的一千瓦大灯泡,晃得别人睁不开眼睛的那种。 楚金戈道:“这道菜味道不错,给王妃布上一些。” “?”气氛这么好,你不该趁胜追击,互通情意,两情相悦,含情脉脉,谈婚论嫁吗? 让我独自美丽。品尝单身狗的芳香不好吗? 宋仁心正是腹诽,伺候用餐的丫鬟已经拿小勺给她布了菜,楚金戈的声音重新响起,“可合你的口味?” 宋仁心赶紧尝了一口,久违的肉味让她想哭。 她真心实意道:“很好吃。” 楚金戈嘴角勾起,“既然王妃喜欢。那便多布上一些。” 宋仁心嘴角抽搐,好吃是好吃,可她不能多吃啊,你知道这一小口红烧肉包含多少卡路里吗?就这一小口,她少说得多运动十分钟,十分钟啊,天堂和地狱的距离。 “多谢王爷。”宋仁心低头戳了戳碗里冒着尖的红烧肉,她吃了一个月的素,都要和菜叶子一样绿了,猛然一碗肉摆在自己面前,这不是考验她强大的自制力吗? 挣扎片刻,宋仁心脸绿了绿,继续吃起了青菜。 没办法,要是破了戒,这几天的辛劳都要白费了。反正她吃不吃楚金戈也看不见。 呜呜,可怜的肉肉,等我恢复成魔鬼身材,就来宠幸你们。 楚金戈是看不到,可有人会告状。 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王妃姐姐既然说好吃,为何不吃?” 小白莲!察觉到身边人僵了一下,宋仁心慌忙解释道:“的确美味,可我在减肥,需得少用荤腥。” “减肥?”孟晚晴惊讶道,“王妃姐姐不需要减肥呀,你现在的身材便很好,我很喜欢呢。” 你看着我二尺八的腰再说一次! 宋仁心微微笑道:“是吗?那我祝你早日得偿所愿咯。” 孟晚晴脸绿了一下,很快便收敛起情绪,点头道:“多谢姐姐祝愿,只是我这身体实在不争气,无论吃多少都胖不了,一直瘦瘦弱弱的,胳膊腿比竹竿还要细,看着便弱不禁风,有时候,我真羡慕姐姐这种能胖起来的人,白白胖胖的多可爱啊。” 这是赤裸裸的讽刺! 很好,小白莲,我们梁子结下了。 第七十四章 是很可爱 “是很可爱。”男人的声音响起。 楚金戈重复一遍,“王妃现在可爱,瘦下来应也可爱,无论是胖是瘦,都可爱。”声音里带着醉人的笑意。 他本是顺着孟晚晴的话说,当说出这个形容词的时候,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彻底解开。宋仁心活泼,通透,有时候却又冷淡,固执倔强,相反的特质总是在她身上出现,该如何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现在,楚金戈用了可爱这个词。 素来冷淡的男人突然说你可爱,宋仁心都要飘到天上去了,耳尖发红。她扭头去看楚金戈的脸,嘴角下撇,顿时清醒了,不敢置信想道,您到底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地说骚话的。 这种本事,实在是令人不得不服。 宋仁心尚且不敢置信,这句话对孟晚晴而言,是天大的打击。 仿若夏天处于冰室之中乘凉。突然有人端来了五个火盆,又仿若冰天雪地之中一瓢凉水浇下,孟晚晴的脸发白,嘴唇翕动,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难不成楚哥哥真的喜欢上宋仁心了?可为什么是她? 孟晚晴身子晃了一晃。 转念一想,若是楚哥哥真对宋仁心有意,旁边的院落怎会是空着的?照他们大正王朝的规矩,王爷与王妃的院子该是相邻的。 惨白的脸上多了一抹娇笑,孟晚晴道:“楚哥哥说的对,我也觉得如此,天下女子总是对自己过于苛刻,为了细腰连饭都不吃了,还发生过将自己饿死的惨剧,若是都如楚哥哥这般想,无论是胖是瘦都甚是可爱,便也不会有悲剧发生。” 小白莲,真有你的。三言两语将土味情话变成了哲理鸡汤。 宋仁心托腮,等着看她还要做什么幺蛾子。 孟晚晴却没再说话,专心吃着饭,等到宋仁心都要放松警惕了,她手肘不甚撞到了桌子,筷子掉在了地上。孟晚晴动作飞快,在丫鬟没反应过来之前,弯下身去捡筷子。 她坐好。将脏污了的筷子交给丫鬟,抬手抚摸了下如云的鬓发,宋仁心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终于发现了异常,簪子上的蓝色蝴蝶呢? 孟晚晴才发现一般,将目光投向地面,借着黄色的明亮油灯光,在地上发现了蓝色的蝴蝶,她惊呼一声,“这怎么会掉?这应当是镂刻的,我又未曾撞到什么地方,怎会掉了?莫非是工匠偷斤减两?可这又应当是不可能的。” 要么是工匠偷斤减两。要么是自己损坏。反正宋仁心是没见过好好地弯个腰簪子上的饰品掉一地的。 孟晚晴来时被盗,现在的首饰应该都是王府准备的,宋仁心倾向于后者,小白莲究竟想干嘛?说自己对她不上心?那真是抱歉了,府中庶务全由葛中管理,她是真的没地方揽锅。 宋仁心自认为稳坐钓鱼台,孟晚晴的下一句话令她淡定不了了。 “这是王妃姐姐赠予我的,怎会出这等事呢?是我搞错了,定然是我在哪里莽撞,不小心把这簪子磕到了。” 委曲求全认了错,博得一波好感与怜惜,还能将宋仁心的罪名坐实。让楚金戈对她生厌,小白莲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是对不起了,我什么时候送你簪子了?再怎么给人编造罪名,也得基于基本法吧……等等,宋仁心想起来,她好像真送了。 她当时正是烦小白莲的时候,又碍于体面,就让春桃从她首饰盒里挑没用过的一套给小白莲送去。眼前这个簪子就是春桃挑的? 宋仁心悔不当初,恼得直拍大腿,早知道孟晚晴要借这簪子搞事,她就送个素的去,没什么可掉的,还便宜省钱! 心中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但说是肯定不能这么说的,宋仁心正在心中摸索如何给出一个不敷衍还不背锅的解释,便听到楚金戈发话了,“一个簪子,磕磕撞撞坏了也就罢了,下次定然要小心些。” 孟晚晴脸上那一瞬间的表情用五颜六色形容也不为过。很可惜,楚金戈没看到,宋仁心却看了个分明,强忍着才没笑出了声。 这就是直男吗?宋仁心都要怀疑楚金戈是不是故意的了。每一句话都在人家小姑娘的幻想上碾一下。可这是青梅妹妹啊,温柔漂亮的青梅妹妹,楚金戈何必故意怼呢? 孟晚晴柔声道:“父亲也常告诉我,让我做事不要莽撞。” 往常说起孟先生的时候。楚金戈对孟晚晴都会多几分宽容,可这次,楚金戈只是点头赞成,“孟先生说的对。” 奇招失去了效用,孟晚晴担心惹恼楚金戈,索性转移了话题,又谈起了南方的人文风景,声音柔和,一副清雅的南方画卷仿佛在眼前缓缓展开,宋仁心难得听得认真,时而发表一些见解,言谈之中流露出了些许向往。 这是她和妁娘以后要住的地方,她当然要了解清楚。 前世,她一辈子都生活在帝都脚跟下,虽然常去各地为众人诊治,却从未好生住过一段时间。 二人一人说。一人听,一时竟然有些其乐融融。 本处于人群焦点的楚金戈却不自在起来。 宋仁心从未对他说过这些,从没有透露过半分未来的打算,俨然是要与他再无任何牵扯。可她却愿意向她并不十分喜欢的孟晚晴透露这些,还这么高兴,难道王府便这样不招人喜欢吗……楚金戈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只是沉默地听着。 一番交谈之后,宋仁心都要对小白莲改观了。虽然性格不行,但是肚子里还是有点东西的,等她和楚金戈说清楚了,八成也不会这么针对自己了。朋友是不可能做的,但见面打个招呼还是可以的。 孟晚晴眼睛微亮,“我与王妃姐姐很是投缘,以后我定要常去叨扰,你莫要嫌我烦。”她抿了口茶,“对了,我原先以为你是住在楚哥哥隔壁院中,寻常王妃都是这样,今日一看竟然不是如此。王妃姐姐,你住在何处?” 第七十五章 住在一处 宋仁心决心将自己刚才说的话撤回。 一开口,还是那个熟悉的小白莲。这不是明显的挑拨离间吗? 寻常王妃都住在那里,自己不在,那自己不就是不寻常的王妃吗?她要是承认了,说明他们感情并不如表面一样和睦,心中肯定会有芥蒂。她要是之前不知道,肯定会愤怒地找楚金戈询问,聪明一点,会私下问,蠢得就直接当着孟晚晴问。 不管怎么问,一顿吵架肯定是少不了的,倒是。贴心小青梅一顿安慰,把人都安慰成她的。 不怪宋仁心多想,实在是孟晚晴就能让她想的这么多。但小白莲还是漏算了一步,宋仁心对楚金戈没有半分男女私情。什么感情破不破裂的,都是白扯。 那她现在该怎么回答呢?直接说姐姐和你心上人住在一起?要是小白莲真如愿以偿了,她这就是妥妥的黑历史。随便编个地方?在这的人都是知晓内情的,编造也说不过去啊。 她只好将目光投向楚金戈,等候他的回答。 大老板的心思,她猜不透。 孟晚晴将她的犹豫看在眼中,心里一喜,道:“王妃姐姐怎么不说话?” 低沉的男声响起。“她害羞,不好意思说,”楚金戈擦了擦嘴角,语气平静,“她同我住在一处。”仿若是天经地义一般。 k.o!宋仁心耳边仿佛响起了声音。 她仿若看到孟晚晴的血量条直接归零。 孟晚晴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豆大的泪珠打转,只要一眨眼,便会砸下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得到一个这样的回答,还不是从宋仁心口中而出,是从她心心念的楚哥哥口中冒出。 他们怎么会住在一处呢? 楚哥哥喜干净,连丫鬟都不能常往他屋里去。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一个隐逐可以近身,曾经她不小心闯进了楚哥哥房里,却被好生凶了一通,父亲来了,楚哥哥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宋仁心何德何能,能与楚哥哥住在一处? 这个打击太大,直到用完饭,孟晚晴都没再说话。 在宋仁心要推着楚金戈的轮椅离开时,不甘心还是占了上风,她垂着眼,“楚哥哥,我有话要对你说。” 楚金戈淡淡道:“今日天色已晚。还是改日吧。” 改日,为了今日,她便等了三日,改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孟晚晴十分执着,“楚哥哥,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顿了一下,她补充道,“是父亲拖我给你带话的。” 楚金戈身形一僵,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王妃,你先回去。” 宋仁心一点都不意外这个结果。应道:“是。” 抬眼,撞入了一双挑衅的眸子中,她疑心自己是看错了,小白莲这是要和她撕破脸进化成黑莲花?眨眨眼,那双眼中的感情又成了楚楚可怜。得了,小白莲还是小白莲。 宋仁心礼貌地勾了勾唇,“孟小姐,祝你今晚做个好梦,晚安。” 就祝她今晚在梦中将楚金戈的“她同我住在一处”循环一百遍吧,毕竟宋仁心也不是什么魔鬼。 楚金戈脸色微冷,待到宋仁心同屋内下人一同出去后,他微微颔首。“孟先生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孟晚晴道:“楚哥哥,你真的喜欢上宋仁心了吗?” “此事与你无关,”楚金戈不耐地又重复一遍,“孟先生托你带什么话?” “你怎么会喜欢上她呢?她是宋镇安的女儿啊,”孟晚晴捏着自己的拳头,“楚哥哥,难不成你忘了那十万英灵吗?” “住嘴!”楚金戈冷声道,“我不会忘!” “我永远都不会忘。”楚金戈神情痛苦。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一般,双拳上布满了青筋。 那是十万条人命,他怎么能忘记? 已经一年了,每到夜深人静,他们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 “将军,这场仗打完了俺就要回去娶媳妇了,她等了俺三年了,她家里人骂过好几次,她还是愿意等俺,等俺回去了,要好好对她,给她买银镯子戴。让她住两进两处的大宅子。” “嘿,没出息,两进两出算是什么大宅子,还买银镯子。人家姑娘等你三年了,你就连个金镯子都不买?等我回去了,我要送我儿子去私塾,读个功名出来。争取能和王爷一样,女儿也得多读点书,省得被不知道哪来的臭小子给骗了。” “嘿,就你这熊样,儿子能像是王爷?等我回去,我要好好孝敬老娘,我老娘一个人养我长大不容易。” 不知是谁先问了一句,“王爷,我们能赢吗?” 楚金戈看他的士兵们,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笑骂道:“一天净会说废话,你们每一个,都会好好活着。” 可他是个废物,一个人都没带回来。 “将军,你告诉小芳,她年纪还小。让她别等了,早点嫁人,俺一直没告诉她,头一回见面的时候俺就中意她。” “将军,让我家婆娘早点改嫁吧,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一直让她跟着我担惊受怕,没让她过过一天好日子。” “将军。我老娘……” 十万个人埋在了黄沙之中,他们拼上了自己的性命,换来他这废物一条命! “我该死,我该死……”楚金戈喃喃道。 他这样的罪人有什么脸面活着?为什么不和那些兄弟一起死了? “主子。您该活着,”隐逐突然出现,单膝跪在他的身前,声音有些颤抖,“要是您死了,就没人记得他们了,您还没为他们报仇,您要活着为他们报仇!” “该死的是那些背信弃义,置将士性命于不顾只为了自己眼前这点利益的人!该死的是宋相!是秦家……” 楚金戈眉头仍是深皱,面色却缓和了一些,他捏了捏眉心,“是我失态了,隐逐,送她出去。” 直至被送出门,孟晚晴依旧处于出神。在她心中如同神明一般强大的楚哥哥,也会如此失态吗? “孟小姐,”隐逐面沉如水,“主子的事情无需你来质疑。” “若是再有下次,便是孟先生也保不住您。” 第七十六章 杀气四溢 宋仁心发现,楚金戈今晚很奇怪。 往日她插科打诨时,楚金戈也不会多说,但会偶尔打趣两句,堵的她说不出话来,可今晚,他一句话都没说,只偶尔发出几个单音节词汇。 “王爷似乎很不开心?” “没有。”楚金戈吐出两个字,这是他今晚说过的最长的话。 好了,宋仁心可以确认,楚金戈仍是不高兴。 她想了想,不确定道:“是因为孟小姐吗?”因为她今晚气孟晚晴了。她真是不是故意的,一看小白莲委屈巴巴的神情,她就忍不住让她的脸染上五彩斑斓的黑。更何况,今晚她净顾着吃了。全是楚金戈气的! 楚金戈淡淡道:“与她无关。” “我的腿何时能好?” 宋仁心道:“若是彻底好,少说也要半年,最多一年。一年后,我保证王爷能和从前一般活蹦乱跳,明察秋毫。” “一年,”楚金戈手指蜷缩,“太慢了。” “已经很快了,王爷不能着急。”宋仁心撅了撅嘴。她的医术无可挑剔好吗?这世间能超过她的,不过十人。虽然听起来有些狂,可这是宋仁心对自己的自信。 若现在是楚金戈腿刚坏的时候,宋仁心保证不超过半年,拖到现在,也就是楚金戈自愈能力变态,宋仁心才能说出一年的期限。 楚金戈却没做声。 宋仁心看出他心情十分不美妙,兴许是为了官场上的事,她不敢多问,施针按摩完后便告辞。 “王爷晚安,祝你今晚做个好梦,”想到什么,她补充道,“我今天也觉得王爷是个大好人。”这是自上次楚金戈别扭后,宋仁心道别时必加的一句话。 往日,楚金戈会对她点点头,或是让她住嘴,可今日,他一改常态,说了句其他话,“我不是。” 宋仁心愣了下,“啊?” 楚金戈道:“我不是好人。” 那些兄弟都是好人,可最后落得了个什么样的结局?被奸人背叛,被他这个无用的将领带进绝境。临走时,甚至是笑着的,没有一句怨言。 只有他这个坏人活了下来。 楚家也是,娘是好人,爹是好人,阿姐是好人,两个哥哥也是好人。 可他们为了自己这个坏人送了性命。 宋仁心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不是因为楚金戈的话,而是他如今的状态。 她印象中的楚金戈是什么样的?冷漠,神秘,傲娇,好说话。体恤下属……可她从没见过这样消极的楚金戈,浑身都散发着寂寥与悲伤,仿若被全天下抛弃了一般,像是雨夜里垃圾桶旁的流浪猫。 十六岁便上战场,用鲜血为自己杀出一条荣光道路的镇南王会有这样的情绪吗?若是说出去,潇湘公主肯定要捏着她的小肚子说她骗人,可现实如此,楚金戈露出了自己软弱的一面。 自己若是不说什么,八成晚上都要睡不着。 良久,宋仁心温吞地眨了眨眼,认真道:“王爷是好人,是很好很好的人。” 楚金戈声音冷硬。“我是坏人。” “好人。”宋仁心很认真。 “坏人。”楚金戈也很坚决。 “是好人。”宋仁心依旧认真。 楚金戈却不愿再陪她玩这无聊的游戏,“你不必哄骗本王,本王是坏人,会杀了宋家所有人,” 宋仁心只是问:“王爷会杀了我和妁娘吗?” 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楚金戈道:“不会。” 宋仁心这才笑了起来,“那王爷于我而言,就是好人。”至于宋家其他人。和她有什么关系?宋仁心本也不是什么善类,不过妁娘得哭一阵子了。 沉默半晌,楚金戈才道:“这是出于我们的约定,和我是好是坏无半分关联。”若不是宋仁心有本事,早在第一次见面,她就成了一具尸体。 “王爷愿意遵守承诺,不就是好人吗?” 楚金戈突然觉得有些羞恼,终于放弃了与她争辩,“本王累了,要歇息了,你该走了。” 明晃晃的逐客令,英明神武的镇南王眉间的郁色却没有减少。反而更严重了一些,面上布满了对自己的厌弃。 “我没有哄你,王爷真是很好的人。” 话刚说出口,宋仁心便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楚金戈现在处于随时能转化成愤怒的郁闷状态,自己非这么和人家犟嘴,不是找死吗? 屋内的空气瞬间下降了十度,明明是夏日。却让人觉得脊背发凉,楚金戈面色冷漠,隐隐有杀气溢出,“宋仁心,你是不是以为本王不敢动你?” 宋仁心急忙半蹲下身子,“不敢,我知错了。” 楚金戈眉头皱了皱,锦被上留出一个凹印,里面的棉絮露了出来,少顷,他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他不能杀宋仁心,也不舍……笑话,他为什么不舍得杀宋仁心,不过是图个逗趣而已,谁不成?楚金戈无视心底叫嚣的声音。躺了下来。 黑暗之中,他们又出现了。 “谨儿,在这里等着,别出来。” “谨儿,走啊,不要报仇,走得越远越好。” “楚家通敌叛国,判满门抄斩。” “将军。粮草还未到,如今最多只够兄弟们吃七天了。” “将军,粮草在路上被劫了。” “将军,若是我回不去了,牢你帮我带信……” “哈哈哈!楚谨,你不死,我怎有出头之日?” “楚金戈,本太子也让你做个明白鬼,为何我会知晓不得你的计策?为何我会知晓粮草运送路线?为何你改了命令,却拦不住将士们继续送死。楚金戈,你说可笑不可笑,区区五十万两白银就可葬送十万士兵的性命,便可买下一座城池,你们大正自诩礼仪之邦,做的事连我这个草原鞑子都看不上。” “算了,死岂不是太便宜了,听闻大正战神身体异于常人,巫医刚练出来颗丹药,不如,你来帮我尝尝。” “谨儿,从此以后,你再也站不起来了。” 种种声音交杂在一起,楚金戈头痛欲裂。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一首江南小调,一首唱得十分难听的江南小调。 第七十七章 是不是想死 不需询问,楚金戈便知这胆大包天的人是谁。 “宋仁心,你是不是想死?” 宋仁心飞快接道:“我不想死。” 楚金戈冷声道:“若是不想死,便别在我面前晃悠。” 宋仁心振振有词,“我只是安静地站着,绝没有晃悠。”平白无故地摇来摇去,多傻啊,以为她是在戴着蓝牙耳机蹦迪吗? 楚金戈被噎了一下,捏了捏眉心。声音疲惫,“宋仁心,我今日没有心情应付你。” “殿下不用管我。我很乖的。” “你乖?”楚金戈终于被气笑了,“那你刚才在鬼哭狼嚎什么?” 宋仁心捂着自己的心口,“那是摇篮曲,不是鬼哭狼嚎。”你这样侮辱诽谤我良心不会痛吗? “竟是摇篮曲,恕我耳拙,没有听出来。”楚金戈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良心不会痛。 “好吧。那我原谅你了。”只用了三秒钟,宋仁心便宽宏大量地饶恕这个他这个耳聋的人。 楚金戈又被气笑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沉默半晌,宋仁心道:“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在她想要转身出去的那一瞬间,她看清了楚金戈面上的痛苦以及防备。 像极了她在垃圾桶旁捡的那只猫,满身是伤还弓着背对她吼,她好心去喂食,还被狠狠挠了一把,血都渗了出来。 楚金戈意味不明道:“你真是不怕死。” 宋仁心嬉皮笑脸,“我怕啊,我可害怕了。”她对于白捡来的一条命很是珍惜,之所以坚强地站在这里,大概是因为色胆包天。 宋仁心沉重想道,假如楚金戈真像传说中一般容貌被毁,或者长得像迟霄那么讨人厌,她都没这个狗胆。 这该死的颜控属性。 楚金戈哼笑了一声,却没说什么。 宋仁心也不知他信没信。找个地方坐下,抬眼时,看到楚金戈俊秀的脸正对着自己的方向,似乎有写紧张。 嘴上说着不要她留下来,看来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宋仁心肩膀颤抖,轻笑了一声。 楚金戈道:“你为何要笑?” 宋仁心敛起笑容,努力摆成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我没有笑。” “宋仁心,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我可没有。”宋仁心小声嘀咕道,“这都是你自己的说的。” “宋!仁!心!”镇南王被她呛的说不出话来,咬牙切齿地叫她的名字。 宋仁心笑嘻嘻接话,“王爷,我在呢。” 楚金戈今日第三次被气笑了,“你可真是……”半晌,他都没想出来一个恰当的形容词。 宋仁心默默补上一句,“可爱。” “可爱个屁!” 宋仁心鼓了鼓脸,“可你刚才还说我可爱!”大猪蹄子! 楚金戈翻了个身。脸都不想对着她,“我胡言乱语。” 宋仁心小声嘀咕道:“傻子才会胡言乱语。” 剧烈咳嗽后,楚金戈声音阴森,“你是不是想死?” “看来王爷记性不好,我都和王爷说过两次了,我不想死。我要长命百岁。”宋仁心倒了杯水,倾身,等楚金戈接过。她知道楚金戈看不到,却相信他能听到。 她的动作维持了很久,小臂有些酸麻。正想着要不要放弃时,床上的人突然起身,像是诈尸一样,飞快地夺过她手中的杯子,豪爽地往嘴里灌。灌酒一般。 宋仁心又想起了那个雨夜,小黑猫挠了一爪子,宋仁心只是笑着摸了摸它的毛。然后又被挠了好几下,与她对峙了好久,最后才愿意吃下她的小鱼干。 语中带笑。“王爷,你慢点喝,没人和你抢。” 楚金戈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强压住咳嗽的冲动,捏着杯子冷声控诉道:“水是凉的。”你会不会照顾人? “放凉了呗,王爷身体没那么娇气,请相信我一个专业医生的判断。”虽是这样说,宋仁心还是提着壶出门。 门砰地一声合上,屋内没有第三人的呼吸,楚金戈收紧茶杯,身体僵硬。 她终于走了,终于没有人再烦他了。 他就该是一个人。杯子在地上绽开。 “主子……”隐逐不忍,想要提醒他。 “闭嘴!你怎么和宋仁心一样聒噪。”王爷抱怨道。 什么叫和宋仁心一样聒噪?她很烦吗?宋仁心感觉自己觉醒了被动技能,有一定几率触发听墙角。 她气鼓鼓地推开门,将茶壶重重地放到桌上,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我很烦吗?” 镇南王冷哼一声,“看来你并没有自知之明。”嘴角却微微勾起。彰显出了主人的愉悦。 宋仁心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你笑了。” 楚金戈立即平复下嘴角,“我没有笑。” 宋仁心眨了眨眼,“所以,王爷现在不难过了吗?” 楚金戈僵了一下,“本王从未难过。” “哦,那是我想多了,”宋仁心没有拆穿他,“你能睡得着吗?不如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吧,我从前睡不着的时候……师父常常讲给我听。” “你不是很少见你师父?”楚金戈挑眉。 “是很少见,可每次见面他都会给我讲睡前故事。” 楚金戈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他这样,宋仁心就当他是默认了,女声缓缓道来。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讲得什么故事呢?” 王爷接过她的话茬,“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你是在逗我玩吗?” 宋仁心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开个玩笑嘛。” “我还是给你唱摇篮曲哄你睡觉吧。”宋仁心吭了一声,曼妙的歌声在屋内响起,唱了两句,便听到了男人的笑声,她鼓了鼓脸,停了声,某个男人更来劲了,笑得眼泪都能掉出来了。 这是迄今为止,宋仁心见过的他最为开怀的笑容。 好看当然是好看,但十分令人恼火。 宋仁心敲了敲桌子,严肃道:“我唱歌有这么难听吗?”虽然以前她唱歌就不在调吧,但总不至于这具身体也五音不全吧。 楚金戈仍是在笑。 “别笑了,我要生气了。”后果很严重的! 第七十八章 海的女儿 “哦,我好害怕啊。”声音没有起伏,像是一条没有感情的咸鱼。 镇南王像是找到什么乐子一般,笑得停不下来。 啊啊啊啊啊!宋仁心要抓狂了,她捏紧拳头,真诚道:“王爷,要不是这张脸,你早就被人打死了。” 楚金戈淡淡道:“他们打不过我,你要对我动手吗?”充满了对自己的绝对自信。 行吧,宋仁心松开了拳头,她打不过楚金戈,即便楚金戈已经让了她一双眼睛两条腿。再让她一条胳膊,那她还能试一试,更何况,屋内还有个神秘莫测的隐逐。 宋仁心深吸一口气。余光瞥到地上什么东西。 她高声道:“王爷,杯子怎么碎了?” 笑声戛然而止,楚金戈沉默不语,这下轮到宋仁心翻身农奴做主人了,她猖狂地笑了起来,“是不是王爷等不到我回来,气得将杯子摔了,王爷就这么想我?”她不知道的是。她已经接近了事情真相。 楚金戈面无表情,躺了下来,将自己埋在了被子中,“你想多了,手滑。”白皙的耳垂却红得滴血。 “是吗?”宋仁心却没发现,疯狂嘲笑着楚金戈,“王爷这么大了,怎么和三岁稚童一般连茶杯都拿不稳呢,还是说,王爷是哈士奇,主人一不在就拆家?” 镇南王坐了起来,“主人?哈士奇是什么?给我个解释。” 宋仁心笑不出来了,斟酌着道:“哈士奇是力量与美丽的化身,是西方的神明,活泼好动。” “那主人呢?”楚金戈狐疑道。 “主人啊……”宋仁心抬头望天,一口咬定,“什么主人?我没说过啊。” 楚金戈哼笑一声,“那你才是哈士奇,我是在夸你。” 宋仁心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含泪道:“嗯,我是哈士奇,多谢王爷夸奖。”她弯下身将地上的瓷片都捡了起来,放到桌上。 楚金戈只能听到细细碎碎的声音,却不知她是在做什么。心中无端地冒出一股烦躁,“你在偷偷摸摸做什么?” “我没有偷偷摸摸,”宋仁心坦诚相告,“我在收拾。” “会有人处理的,不用你管。” “不行啊,万一王爷睡觉不安分,滚到了地上怎么办?嘶,这一扎,全身都是瓷片,就和刺猬一样。”宋仁心嗫声嗫气道。 楚金戈嘴角抽搐,“本王睡觉一向安分。” “都收拾了,就收拾好呗。”宋仁心不置可否耸了耸肩。“万一明早有人没看清踩上去了怎么办?” 楚金戈将即将出口的小心咽了回去,幽幽道:“原来你是为了别人。” 宋仁心无语,“王爷你是在吃味吗?” 楚金戈毫不犹豫地驳斥,“自作多情。” 宋仁心也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弯腰将碎片收拾干净,带出去扔了,深感自己已经功德圆满了,本想回房歇着,又担心楚金戈在等她,转身又推开了楚金戈的房门。 “王爷,你睡了吗?”楚金戈低低地嗯了一声。 宋仁心弯了弯眼,“那王爷好好歇着。我不打扰王爷了。” “哦,”楚金戈将被子拉过自己的头顶,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终于没忍住,“就这?” 微弱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大得出奇。 “王爷,你说什么?”宋仁心又回来了。 楚金戈忽略心底的雀跃,闷声道:“没什么。” “可我听到了,什么就这?王爷又要喝水吗?” “不用。” “啊?那是为什么?”宋仁心有时真的跟不上楚金戈的脑回路。 楚金戈恼羞成怒道:“不用。你先回去,本王要就寝了。” 宋仁心眨眨眼,怎么这么容易生气? “好吧,那我先……” “王妃,睡前故事!”隐逐终于看不下去,冒死发出了声音。 “隐逐,别胡说,你近来越发没有分寸了,”被戳穿心事的楚金戈更恼怒,攻击起了自己的得力侍卫。 藏在暗处的隐逐瑟瑟发抖,主子,你不说。王妃怎么会知道呢?我这都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啊。 “睡前故事啊,”宋仁心轻笑一声,“王爷想听就早说嘛,那我重新给你讲个小美人鱼的故事吧。” 楚金戈翻了个身。耳朵竖了起来,“我不想听。” “是我想讲,不是王爷想听。” “从前有片海,海底有个人鱼王国。人鱼皇后在给小人鱼讲故事,讲得是什么故事呢?从前有片海……” “宋仁心,你出去!”镇南王忍无可忍道。 宋仁心噗嗤笑出了声,“我错了,王爷,这次我一定好好讲。” “深蓝的海底有个国度,里面有一个强大的人鱼帝王,他有美丽的皇后,他们有七个美丽的女儿。最小的女儿有一头海藻一般的长发,眼睛像是天空一般澄澈……” “并且浑身都是鱼鳞,鲛人身上布满鳞片。”楚金戈道。 故事的美感一下没了,宋仁心十分不满,“没有,你说的是鲛人,美人鱼没有,这是我的故事。不需要商量,都听我的。” 楚金戈不说话了,宋仁心这才满意地继续讲了起来。 “小美人鱼终于到了十六岁,她浮出了水面,看到不远处有一艘船,船上的皇子在举办宴会,她一眼就被看中了皇子……狂风大作,海啸击翻了船。皇子落入水中,小美人鱼救了他,将他放到海岸,轻轻亲吻他的额头。” 楚金戈评论,“轻浮!” 宋仁心没理他,继续讲故事,“王子醒来后,看到了邻国的公主,原来是这位美丽的公主救了自己。” 楚金戈又道,“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能弄错,蠢。” 讲到人鱼公主在巫医那里用自己的尾巴和声音换了能行走的双腿时,楚金戈没忍住,“这公主比那皇子还蠢。” 被再三打岔的宋仁心忍无可忍让他闭嘴,楚金戈竟然一直安静到了结尾。宋仁心轻声道:“王爷,你有什么看法可以说了。” 压抑许久的楚金戈发表了五百字的小作文,末了还道:“你便是听着这种故事长大的?难怪这么蠢。” “还有,我很早之前就想说了,你唱歌是真的难听。” “滚!我的意思是,请王爷将自己扭成圆润的一团出去。” 楚金戈沉默半晌道:“这是我的房间。” 第七十九章 孟晚晴的要求 宋仁心气鼓鼓地回了房。 梦中,楚金戈变成了小拇指长的玩偶,任她揉捏,不能反抗,只会鼓着包子脸,气鼓鼓道:“宋仁心,你是不是想死!” 郁气一扫而空,宋仁心嘿嘿笑出了声,口水都笑了出来。 过来叫她起床的青桔吓了一跳,以为她是魇住了,慌忙地推了推她的身子,小镇南王噗地一声消失了。天空中飘下来一个大大的蠢字,宋仁心惊醒,看着青桔,“怎么了?” 王府没有长辈。不需早起请安,除非有事,宋仁心一直都是睡到自然醒的,青桔春桃也不会来叫她。 青桔道:“孟小姐前来求见。” “小白莲?”宋仁心呸了一声,改口道,“孟小姐找我做什么?” “说是来给您请安。”青桔怕她赖床,将被褥收拾好,动作麻利。 宋仁心可惜地看了眼自己的挚爱被子。打了个呵欠道:“她给我请什么安?”干嘛一大早就来嗟磨她?她又不是长辈。 这样,倒像是妾室给正房请安一样。 宋仁心被这个想法雷的外焦里嫩,难道昨晚她漏了一集?小白莲和楚金戈已经勾搭上了? 简单梳洗装扮一番,早餐已经送到桌上,宋仁心看向眼底微黑的孟晚晴,“不如一起用饭?” 孟晚晴道:“我已经用过了,你用吧。” 宋仁心也不想和她分享早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孟晚晴被晾了半天,说了一句话又被晾,心中自是不甘心,抿唇道:“你起的是不是太晚了些,一觉醒来,半天都要过去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宋仁心随口应道:“亥时睡,巳时醒,我觉得这样很健康。” 孟晚晴便也只能噤声。 寒雁翻了个白眼,尖酸刻薄道:“便是农户,也没有睡到巳时才醒的道理,白让别人等小半个时辰。” 小白莲等了她小半个时辰?她的确理亏,但是,这不代表这丫鬟能阴阳她,宋仁心擦了擦嘴,慢条斯理道:“农户起早耕田,我早醒也无必要事情可做。另外,农户没有这样的道理,王府有。” 说句嚣张话,她是王妃,她说的话就是王府的规矩。 寒雁被狠狠噎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只好用眼神怒瞪,表达自己的不满。 宋仁心道:“寒雁姑娘若是对我有意见,直说便是,何必阴阳怪气。丑话说在前面,孟小姐性子软和,能容忍你没有规矩。我脾气不好,吃不了亏,也受不了气。客随主便,若是寒雁姑娘再有下次,便要动用王府规矩了。” 她能容忍孟晚晴内涵她,可不代表一个小丫鬟都能在她头上蹦跶。 寒雁哪里被人这样威胁过,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道:“你敢?”她是小姐最喜欢的丫鬟,王爷都未曾斥责过她。 “我为何不敢?”宋仁心歪了歪头。 至于孟晚晴之后可能的报复,宋仁心还真没担心过,孟晚晴若是真与楚金戈互通心意,肯定也知道她的作用。但凡对楚金戈有些真心,都不会刻意找她麻烦,最起码,要等到楚金戈彻底好了。 等到楚金戈好了,她也就远走高飞了,也不怕孟晚晴的报复。 更何况,孟晚晴还不一定会为了一个小丫鬟崩自己的人设。 见宋仁心是真的动气了,孟晚晴也有些慌张。催促道:“寒雁,快给王妃道歉。”她今日是来请人办事的,怎能起了冲突。 “对不起。”声音冷硬,如同嗓子眼里抠出来的。 宋仁心看着寒雁脸上的不甘愿,淡淡道:“我可受不住。” 寒雁怒目相视,“你还要怎样?” 孟晚晴的眼眶中登时盈满了泪水,她拽着寒雁的袖子,摇摇头道:“寒雁,不准对王妃无礼。” 寒雁最是看不得她的眼泪,捏着拳又低下了头,“王妃,对不起。”不甘少了许多。 宋仁心摆了摆手。不再看她,继续用起了早餐。 小白莲这样子,活像她是大恶人,算了。她也就是大恶人。 用完早餐,孟晚晴还在,坐姿一如以往,脸上没有半分不耐烦。宋仁心看向她。“孟小姐找我可是有事?” 孟晚晴抿唇一笑,“只是想说说话罢了。”她从早餐入手,又讲到了南方的餐点饮食,这些宋仁心知晓,便有些兴致缺缺。 她可不信孟晚晴来找她就是为了联络感情。 果然,狐狸尾巴漏出来了。 孟晚晴迟疑道:“我来时未带侍卫,这平日出门,没有侍卫实在是令人放不下心,我想请你给我安排侍卫。” 宋仁心嘴角抽了抽,一千里路你都没带侍卫,出一个时辰的门又作起来了,一定是个大坑。 “我回头便与葛管家说,他会安排好的。” 孟晚晴柔声道:“我与葛管家说过,他说做不了主。”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我从前住在王府时,王嬷嬷的儿子便给我做小厮跑腿。他身强力壮,孔武有力,不如就请他来做我的侍卫,你觉得如何?” 宋仁心这才发现,楚金戈不在场时,孟晚晴便不是一口一个王妃姐姐叫着膈应人了,估计王妃两个字本身就很膈应她。 孟晚晴巴巴地看着她,水眸中带着期盼与乞求。似乎拒绝她就是万恶不赦。 万恶不赦的宋仁心摇了摇头,“我建议孟小姐去看看眼睛,王梁实在不是侍卫人选,莫说恶人,青桔一拳都能撂倒。” 高是真高,胖是真胖,虚也是真虚,身上全是肥肉,没一点力气,和孟晚晴一起走在街上,那就是肥头大耳阔少爷强抢民女的戏码。 “做小厮……” 孟晚晴还没问出来,宋仁心便打断她,“做小厮也不是好选择,王梁好吃懒做,偷懒成性,在府中当值时便隔三差五偷懒喝花酒去。” 孟晚晴仍不放弃,“片面之言罢了,我与他相处甚久,相信他的本性,王妃最是通情达理,定能理解我。”其实她私心里也不是很想用王梁,酒囊饭桶一个,还整日仗着主子威名惹是生非,但王嬷嬷一大早又过来求她,她实在是拒绝不了。 第八十章 梅鹤堂 宋仁心看着她,“孟小姐,人是会变的。”更何况,王梁如今这个德行,她不相信他以前能好到哪去。 孟晚晴还想再辩解两句,宋仁心压了压手,道:“孟小姐,王梁触犯府规在先,许多人都可作证,念及旧情,才未将他送到官府处置,罚他出府也是轻判。我若是放过他,其余人该如何想?若人人都如王梁一般,这王府还有无规矩可言?” “孟小姐最是通情达理,定然能理解我的苦衷。”不就是道德绑架吗。谁还不会呢? 孟晚晴的笑容维持不住了,微微抿唇。 她惯常爱用这样的句式达到自己的目的,当别人用在自己身上时,她才知晓这究竟有多膈应。 如若她不理解,那不就是不通情达理吗? 宋仁心态度坚决,孟晚晴便不再强求,眼波流转,又说起了其他。 于是。宋仁心便听她絮絮叨叨讲了一个时辰孟晚晴和楚金戈的美好往事,一颗树,一朵花,一根草,清风明月都见证过,就差补上一句郎友情妾有意,天为被地为床大被同眠了。 若是这样也就算了,宋仁心就当小甜饼听了,两个主角都是俊男美女,想像画面还算不错,可孟晚晴的故事实在是俗套无新意,还没有刺激人的狗血点,许多地方都牵强得厉害,她只想说暗恋滤镜太厚了。 明明讲地方人物风情那么有意思,怎么说这个就这么无聊?宋仁心听得兴趣缺缺,总想打呵欠。 在孟晚晴看来,便是郁郁不乐,她心满意足地笑了,“王妃姐姐不会吃醋与楚哥哥闹脾气吧,你莫要多想,我与楚哥哥从前绝无半分逾矩之举,绝无。”特意强调一遍,像是掩耳盗铃。 妹妹啊,你忘了你刚才说的月夜拥抱了吗? 宋仁心困得厉害。不想和她争执这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真诚道:“我相信王爷是有分寸的人,你们绝无半分男女私情。” 此话一出,孟晚晴便觉得自己是白说了,唾沫全白费了,激情都没了,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宋仁心立即恢复了活力,恨不得夹道相送。 这前后巨大变化孟晚晴如何看不出来,她微垂下眼,有些委屈,向往常一样等着别人为她出头。可等了半天,也没人发话。 宋仁心的人肯定不会为她指责主子,寒雁刚被训过为她着想此时也只能憋着。 最后,孟晚晴的脸都红了,至于是气红的还是羞红的,那便无从得知,她低低道:“我改日再来拜访。”宋仁心连忙应好,将她送走。 刚才的无聊太过可怕,宋仁心连最爱看的话本都兴趣了,托腮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王妃。” “春桃。” 主仆二人竟是一同开口,宋仁心愣了一下,笑了起来。漾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春桃,你先说。” 春桃也不推辞,“王妃,孟小姐说的话做不得数,有些时候,奴婢也在场,事情与孟小姐所言有些出入。”而且。王爷也不是那般会和人花前月下的性格。 宋仁心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当着知情人的面胡说,孟晚晴就一点都不尴尬吗?她点了点头,“我只是图个乐子,春桃,你去给我找身男装,也给你找一身,我们下午出去。”虽说如今对女子约束不太大,但女装还是有许多不便。而且,她的身份绝不能暴露。 春桃虽是不解,却也去寻男装了。 用过午膳,一辆马车悄悄地从王府侧门出去。无人看到,宋仁心一身白衣,腰间别着一把折扇,折扇在空中转了一圈。又落到她手中,端的是潇洒风流,她挑起春桃的下巴,“爷帅吗?” 做小厮打扮的春桃疯狂点头。“王……”头上被敲了一下,她改口,“公子玉树临风。” 这倒也不全然是恭维,宋仁心长得好看,虽然胖了点,气质却是寻常人未有的潇洒自在,除却有些矮,便没什么明显缺点了。 宋仁心一米六八,穿上鞋一米七,在女子中也算是高挑,在男子中便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宋仁心浑然不知春桃在心里吐槽她矮,若是知道了,定要罚她大喊十遍“宋公子天下第一帅”。 马车停在城郊,宋仁心跳下马车,负手向医馆内走去。不过几日时间,医馆已经有了些样子。整齐一新的桌椅,四五个病人,两个捋着胡子的老大夫,还有药柜前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方陈。 宋仁心快走两步,敲了敲柜台,熟睡的人没一点反应,药童道:“公子要买什么药?” “我不买药,我找人。”宋仁心揪着方陈的一缕头发。轻轻一拽,方陈头皮发疼,疼得呲牙咧嘴,立即从梦乡中清醒过来,他揉着脑袋抱怨道:“谁这么没素质啊?小礼,你给他抓药。” 宋仁心压低声音,“小声点!我就这么没素质,我对一个上班时间溜号的人没什么好脸色。”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方陈抬起头来,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他一时想不出来,也是压低声音,“我这叫溜号吗?这是休息!你知道我昨晚熬夜读书读到几点吗?再说,就算我不认真,也没赚你的钱。老板还没说什么呢,你一个客人倒来教训我了。” 宋仁心拿折扇敲了下他的脑袋,“方陈,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你谁啊?你以为你是我老板不成?”方陈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越看越眼熟,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惊恐道:“老板,可你不是……”女的吗? 话没说完,便被宋仁心的严厉目光憋了回去。 宋仁心白他一眼,翻开柜台,抽出一本书,随手翻了两页,一本武侠小说,“这就是你看到半夜的书?” 书页翻动,几张纸落了出来,方陈赶紧捡起,吹了吹上面的灰,又哀怨地瞥了宋仁心一眼,敢怒不敢言。 刚才那一眼,宋仁心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小人张牙舞爪,画得惟妙惟肖,似乎还有旁白,有点漫画的感觉。 第八十一章 漫画天才 好像还挺有趣的。 宋仁心问道:“在哪买的?”她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上几本。 方陈将自己的宝贝叠好,小心翼翼地塞到怀中,“就知道钱,市侩!” 这可不是你为了一两银子和我斤斤计较的时候了,不过他这样回答,宋仁心便也知道了,她挑眉,“你画的?画的不错。” 方陈扬起下巴,警惕地看着她。 宋仁心想踹他一脚,“我不能夸?”她就那么像是不怀好意吗? 方陈盯了她半天,才相信她是真心夸奖,不是另有目的。这才得意地笑了起来,挠了挠头,“您谬赞了。” 宋仁心摸摸下巴,“你竟然知道谬赞这个词。你的文化造诣比我想得要深一点。” 这次方陈也想踹她了,有些话不方便说,方陈便将她拉到了后院,打量着她的打扮,“您这是什么打扮?而且,您的声音好像也变了,您到底是男是女。” 宋仁心摸了摸下巴,向前走了一步。用本音道:“你说呢?”她又用伪音说了一句相同的话。 怎么一会儿是女,一会儿又是男?方陈纠结了半天,小心道:“您是公公?”目光往宋仁心的下三路看去。他突然觉得,比起钱财,还是自己的快乐更重要一些。 宋仁心无语,她和个傻小子说什么呢?她拿折扇拍了拍方陈的肩膀,“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她是无所谓的。 方陈咽了咽口水,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份敬意。公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大人物,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碾死,有这么个大人物在背后,他们医馆要出息啦!虽然地契也不是他家的了,但医馆名字还是他家传下来的老字号,也算是他家的医馆。 方陈小跑着给她端过来一杯茶,态度殷切,还拿出了自己从前做的画给宋仁心看。 至于宋仁心的恶劣性子,只要想到他是个残缺的男人,方陈也就不气了。多出点什么东西,也就需要多承担点责任。 得亏宋仁心不知他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不然一口茶肯定得喷出来,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画,一张大纸上分着几个格子,是村中孩子的趣事,旁边还有旁白,故事令人捧腹大笑。像极了现代她看过的四格漫画,她勾起嘴角,“你画得很好。” 方陈蹲在她身边,脸微红,“您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 宋仁心有些意外,“没人夸过你吗?”她不是专业的,但她感觉方陈的画很有灵气。 方陈盯着地上的蚂蚁,“他们都说我没出息,只会浪费笔墨。”画这个能做什么呢?一分钱都赚不到,还耽误他读书,方陈抿了抿唇道,“从前我有许多。后来全被他们烧了。” 宋仁心也大概能明白是为什么,原来这个没心没肺的蠢小子也有过这么一段往事,她拍了拍方陈的肩膀,“会有出息的,你画的很好,可以卖给印刷社赚钱。” “我去过了,他们说不合当。” 印画的费用比印书要高,而且,市面上从没有过这种东西,谁也不知道能卖出多少,没人愿意承担这个风险。方陈也曾想过自己掏钱印刷,那笔钱他卖了医馆也远远不够。 久而久之。方陈也不做梦了,他能吃饱穿暖已经比许多人要强。 宋仁心看着颓废的小孩儿,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向不擅长安慰中二少年,只会教训人。如果她现在很有钱,她会考虑帮方陈实现梦想,可她现在吃王府用王府的,还花了王府好多钱。谈什么帮人?慨他人之慷吗? 方陈突然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又恢复成大大咧咧的模样,“我自己高兴就成了,反正现在有您养着我。” 这臭小子!白为他难过了。 宋仁心十分生气,没收了方陈的所有小说,方陈痛哭求饶也没有改变恶魔的决心。 在春桃帮忙下,很快便送走了所有的病人,春桃考量起了两位大夫的医术,便是普通山野郎中的水平,不会医死人,但遇到大病也没办法。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方陈这种半吊子强得多,比起春桃要差上一些。如果和宋仁心比,那就是越级碰瓷了。 春桃将她们这几日做的药拿了出来,告诉他们什么症状便用什么药丸,十分详尽。两位大夫年纪大了,记性便不那么好,记了半天还有记错的,春桃便写下了便签,让他们记住他们难治的,小病自己开方子就是。年纪最小的小礼记得倒是十分快,骄傲地扬起头等着方陈的夸奖,至于方陈,低着头哀悼他失去的大宝贝们。 春桃倾身看他,眼睛微眯,“方公子,你记住了吗?” “你不是写下了吗?到时看着对照就行。”方陈大大咧咧道。 春桃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用力,温声道:“我觉得还是要大致有些印象才好,你觉得呢?” 方陈赶紧义正言辞道:“我觉得也是,您快松开我吧。”他感觉肩膀的骨头都要碎了。他扭动肩关节,心中腹诽道,这小公子看着瘦瘦弱弱的,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方陈被强压着背书,一旦走神,便会遭到春桃的爱抚,他心里苦,但他不说。主要是说了也没有用。 两个老大夫起初还护着他。知道发工钱的人是谁,便全都闭嘴了,宋仁心更不用多提,不助纣为虐已经是仁慈了,就连一向最缠他的小礼也变了立场,嗫声嗫气地劝他背书,千万别惹老板不高兴了。 方陈冷声道:“叛徒。”全是叛徒。 他们大正朝的人是怎么了?怎么全都这么市侩冷漠,为了一点银两,连同僚情意都不顾,气得他浑身发抖。 春桃温温柔柔的声音又响起,“方公子。” 方陈大声地朗读起来,还没读两句,另一个声音便盖过了他。 “大夫,救命啊!” “大夫,救救我儿子!”老妇蹒跚着跑了进来,丢了一只鞋,跑起步来也是一深一浅,她抓住老大夫的领子,“大夫,求您救救他。” 第八十二章 断指农夫 宋仁心望向老妇身后。 一个农家汉子在他人搀扶之下慢慢朝这里走来,脸色发白,随着他的步伐,鲜血淅淅沥沥流了一地。 汉子跨过门槛,将挡在手上的血布揭开。 这是一只做惯农活的手,上面覆着一层厚厚的茧子,手掌粗大黝黑,指甲里有泥土。中指处是一个血窟窿,小半截手指被削掉了,顷刻之间,血便流了一桌子。 老妇泣不成声,将事情道来。今早。她儿子像往常一样去田里做活,地里就这么多活,他做的惯了,边做活边和人说话。一个不小心,就把半截指头切掉了。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还没娶媳妇呢,要是没了指头,还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下半辈子都要毁了啊,求求你们救救他。” “娘。”汉子也是满脸的泪水。 母子俩相对而坐,哭做一团。 老大夫看了看汉子的手,摇了摇头。便看向春桃,“郑大夫,你能治吗?”方才的三言两语,已经让他们知道面前这个年轻小公子的本事比他们强。 春桃抿了抿唇,“我治不了。” 老大夫叹了口气,“我只能先给你止血,你们还是赶紧上城里的回春堂去看看吧,别在我们这浪费时间了。” 心中却已经给这农家汉子判了死刑,手指头断了怎么可能接好? 就是大罗神仙在世,恐怕也没办法。 “等等,让我看看。”宋仁心将手中书本扔到一旁,俯身观察男人的手指,微微皱眉,“那半截手指还在吗?” “在。”老妇颤巍着拿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赫然是半截手指。 宋仁心舒出一口气,“在就还能治。” “但话我先说在前头,我只有五分把握能把你儿子的手治好,治不好也就这样了,就算治好以后不能像往常那样使了,不能再做精细活。你要是接受不了,还是赶紧去别家看看,不过等晚上再送过来,也就只有一成把握了。你好好想想。” 她看向春桃。“先给他止血吧。”别流血流死了。 老妇看向儿子,汉子也是满脸痛苦,二人皆是十分犹豫。 方陈拉着她,低声道:“老板,你不是在吹牛吧,我家医馆百年清誉,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啊。”接指头这件事,就是他爷爷也做不成,老板才多少岁,绝对不会过三十,还放大话,这不是搞笑吗? 宋仁心瞥他一眼。“我不会胡来。” 她比方陈还在乎这个招牌的清誉,梅鹤堂,她不会让他蒙羞。 春桃将血止住,老妇和儿子也商讨出结果了。 老妇斩钉截铁道:“治!就是把田卖了,也得治。”浑浊的双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宋仁心笑了笑,“治不好不要钱。” 她吩咐方陈去准备东西,又开了个方子让春桃煎药,让小礼带着老大夫去烧开水。 其余人答应得都很迅速,只有方陈质疑道:“您要针线做什么?不会要把人家手指头给缝上吧。这是人,不是衣服,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到最后,连敬称都没了。 宋仁心懒得给他解释。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少废话。快去!我是老板,出了事有我担着,你怕什么?” “可……”方陈还是觉得不靠谱。 宋仁心直接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方陈像是屁股着火了一样,飞一般地跑走了。 要接手指头,除了做手术别无他法。 东西很快便准备好,宋仁心消过毒。药也煎好了,宋仁心先让男人服药,要是不麻醉,这疼都能疼死。再将他带到了一个单独空间内,让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下春桃打下手。 宋仁心深呼一口气,睫毛轻颤。 这是一场很精细的手术,这里的条件也远远达不到手术室的标准,宋仁心用了十分的心神。 幸好,幸运女神站在了她身侧,二分之一的可能性,她成功了。不过半个小时。她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是汗。 宋仁心望着熟睡的病人,那口憋在心里的气终于呼了出来。 她起身,沉默地收拾起了手术用品。 春桃帮她。像是担心惊扰到什么一般,声音小得出奇,“王……公子,这样便好了吗?” 宋仁心微垂下眼。“如果他自己不作死,那就是好了。” 她扭了扭脖子,嫌弃地看着自己身上的汗,和她身上被浸湿的衣服,“我想洗澡。” “回府就可以洗了,您先忍一忍。” 从这里到王府还要多半个小时,“我记得这附近有间客栈,先去客栈洗一洗吧。” 春桃想了想,觉得这主意虽是新奇,却十分可行,便赞成。收整完,宋仁心便出去,撞到一双饱含担忧的眼。 她对老妇点了点头,“幸不辱命。” “他现在睡着了,再过个时辰应该就会醒。回家后也要注意,不能做活。不要试图拆绷带,不要强求手指弯曲,也别动木板,饮食也要注意……若是不注意重新出事,也不用来找我,我也没办法。” “每三天来医馆换一次药,避免发炎。” “谢谢大夫。”老妇激动得泪花都出来了,想去握她的手。又怕她嫌弃,赶紧收回了手,在衣服上抹了两下。 “应该。”宋仁心握了握她的手,“好好照顾你儿子。” “一定一定。” 激动的老妇进去看自己儿子了,小礼高声道:“老板,你真厉害,我能跟着你学医术吗?” 宋仁心勾唇,“你先把基础学好再说。”要是碰到个笨学生,她能急死了。 两位老大夫也过来夸赞她,只有方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待到众人都散去了,他才过来,低声道:“你真的治好了?千万别吹牛,我能承受得住,等人找上门来就没办法了,要不我们把医馆卖了跑吧,应该还能捞回一些……”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反正就是不信宋仁心有这个能耐。 宋仁心被烦得脑仁疼,拍了拍他的脑袋,“我很欣赏你这种质疑精神,但是你能不能动你这个榆木脑袋想想,我吹牛干嘛?”能赚半分钱吗? 第八十三章 跟踪尾随 把方陈那个蠢货赶走,宋仁心终于有空喝水了。 等了小半个时辰,男人醒了,宋仁心检查过伤口,又将和老妇说过的话重复一遍,这便准备离开。 马车未走多久便停下,春桃下车买了两套男装,又到了客栈门口,开了两间地字房,换了衣服,终于感觉身上没那么黏了。梳洗打扮后,宋仁心又变回了翩翩公子。笑嘻嘻地和春桃互相吹捧了一番,简直神清气爽。 春桃去掌柜那里退了房,掌柜捏着银子,谨慎道:“您就是不住了。我们也没退钱的规矩。” 春桃倒也没那个意思,只是与掌柜知会一声罢了,听他这样说也只是摆了摆手,“随你,公子,我们走吧。” 宋仁心点点头,此时已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宋仁心肚子也饿了,让马夫寻个地方等着,临时起意带着春桃吃面。 掌柜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主仆二人的背影,突然觉得手里的银子有些烫,现在的人怎么这么奇怪? “掌柜的这是看什么呢?”少年声音清朗。 掌柜回头,对面前的青衣公子拜了一拜,将主子这个词咽了回去,道:“有两个奇怪的客人,开了房让人送了桶水进去便走了。” 司棋踮着脚尖往外看,“这京中奇怪的人可多啦。” 徐成舟看到了背影,微眯起眼,“她怎么会在这里?” “主子,谁啊?”司棋扭头问。 徐成舟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小孩子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司棋鼓了鼓脸,“主子竟会欺负我。” 徐成舟越过他往门外走去,“跟上,我请你吃饭。” 徐家面摊是东城最火热的面摊,这是极为特殊的存在,来往既有权贵又有平民,不知其后台是谁,无人敢在这里惹事。 若是饿了,又不知吃什么,来这里吃上一碗面总是没错。 司棋看到面摊的名字。就苦了脸,“主子,你是真小气。” “那你自己付钱。”徐成舟翩然挑了个座位,扇子晃了一晃。 司棋也赶紧坐下,如善从流认错,“主子最大方了。” “所以,主子你就告诉我,你到底看见谁了?”司棋顺杆往上爬。 徐成舟挥了挥扇子,司棋以为他又要打自己,赶紧捂住了脑袋,却听到了一声轻笑,“你这是做什么?自己看。” 司棋顺着扇子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方才从客栈出去的一主一仆。 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东西来,倒惹得那位白衣公子看了过来,司棋赶紧收回眼睛,若无其事地望向自家主子,“你又骗我了。” “什么都没看出来?”徐成舟摇了摇头,“你这眼睛该洗洗了。” 声音压低,“你还记得镇南王妃长什么模样吗?” “镇南王妃……”司棋念道,瞪大了眼,愤愤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傻子,你声音可以再大一些,最好让做面的老徐也能听到。” 司棋赶紧压低声音。“那是个男人,怎么可能是镇南王妃,而且那男人比镇南王妃瘦许多,主子你要骗我,总得编得像样一些。” “瞎子。”徐成舟摇头,不再理他。 司棋思忖半天,主子虽爱逗他,但也不会毫无理由地说笑话。那个白衣男子真的是镇南王妃?一旦有了先入为主,司棋越想,便越觉得这两人像,眼睛像,鼻子像,嘴巴也像,这就是镇南王妃! 司棋仿若大正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微张着嘴,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她为何要穿成这样?” 徐成舟咬了口面,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宋仁心并未看到徐成舟,他坐在角落之中。被司棋完美遮掩住,至于司棋,她也没认出来,她心满意足地吃完面。揉着自己的小肚子,对春桃道:“我们逛逛再回去。”她还想吃糖葫芦。 春桃不会质疑她的任何决定,便答应了。 待到她们出去,徐成舟也刚好将最后一根面咬断。起身,将四文铜钱放到桌上,便往外走,司棋吞咽了几口,追上他,“主子,你又不等我。” 这个时间正是夜市,小摊贩热情地招揽顾客。 宋仁心看了看自己的小肚子,决定奖励自己一顿,从街头买到街尾,手里拿了不少小吃,大部分都是咬了两口,她一个角,春桃一个角。 春桃倒是不敢,可宋仁心倔得很,她也不如青桔一般重规矩。便半推半就答应了下来。 司棋咽了咽口水,看着前方的背影,“主子,我们为何要跟踪她们?”这样好像是坏人啊。 徐成舟负手向前走,背挺得笔直,“别胡说,顺路而已。” 顺路个鬼!司棋在心中怒吼,人家折回来你也往回折? 宋仁心和春桃没发现跟在她们身后鬼鬼祟祟的人。逛了一圈,凉爽的夜风吹来,将手边的吃食送给了路边的乞丐,便准备回府。 正在找马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楚金戈,就那个病死鬼有什么好的?别和我说他,一提就烦。宋仁心?就那个肥婆?一个肥婆一个废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这么欠揍的,宋仁心只能想到一个。 她顺着目光看过去,秦五正嚣张地和同伴说着话。 怎么办?她的鞭子又蠢蠢欲动了。 秦五摆了摆手,“得了,就宋仁心?小爷能看上她?倒贴我也不要,你可别恶心我了,胸大?可腰粗啊,青楼比她好的女子多的是,你要是喜欢就去呗,楚金戈那个废人就算知道了还能找你麻烦?” 他将同伴推开,“改日再去喝酒,今天我是偷跑出来的,回去晚了我爹又要抽我鞭子了,走了走了。” 他刚走出三米远,方才还腆着脸和他套近乎的官家弟子突然变了脸,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你瞧瞧他是什么样?” “我早就看不惯他了,一天天张狂成什么样了。” 官家弟子们一嘴一舌,将秦五批判得一无是处。 “看来他们都不喜欢秦五,”宋仁心搭住春桃的肩膀,眼神微闪,“春桃,我们去为民除害。” 第八十四章 为民除害 “啊?”春桃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王妃带着走了。 宋仁心看过京城地图,大约记得每一条道路。从这里到秦府,有条近路是小巷,就是那条只容一马车通过的小巷,那条巷子平日没什么人会走,晚上便更没人了。 秦五是胆大包天的,不屑于鬼神之说,又爱躲懒,有近路走,肯定不会走大路。 作为一个五好青年,审时度势是必备技能。 此时不套麻袋。更待何时?当然,要先戴上面具。 秦五冷笑一声,那些闲言碎语,他全都清清楚楚。只是那又如何?他们对自己不真心,自己又何尝将他们当做人看过?不过是闲时逗弄着玩的哈巴狗罢了。大不了换一批便是。 他抛却难得的愁思,哼唱起了十八摸。 空气中遍布着静默,一阵邪风吹来,秦五分但没有害怕,唱得更欢了,若是有幸遇到女鬼,来一场人鬼情未了。那也是极美的。 “叁坦芝麻酒半斤,两面又栽杨柳……” 曲未唱完,秦五听到了稀碎的声音,危机感遍布全身,他下意识抬头往上看,看到一个黑色的麻袋,紧接着,他脖子一痛,失去了意识。 宋仁心踹了一脚地上的人,来了一句经典的国骂。 春桃掏了掏耳朵,有些疑心自己听错了,“公子,您说什么?” 宋仁心义正言辞道:“我说,我要代表正义消灭他。” 说着,宋仁心便教训起了秦五,春桃要动手,她也没让。一来,她担心春桃留下痕迹,二来,万一事情暴露,她身份在这,她也到不了死境,可春桃要是动了手,那就离死不远了。 两个君子藏在墙角之后。 司棋捂着嘴巴。吃惊地看着这一场暴行,看着徐成舟的眼布满了质疑,你竟然说她有趣? 这么凶,哪里有趣了?有哪一点像女人?男人婆! 徐成舟眨了眨眼,这样难道不有趣吗? 司棋不想捂嘴巴了,他想捂住主子的眼睛,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瞎了眼呢?这还能不能治好了?京城这么多贵女,怎么就看中了一个有夫之妇呢? 徐成舟扯出一个笑,摇了摇头,你不懂。 司棋感觉头疼,扒着墙往那边看。恨不得为宋仁心加油助威。他绝不是支持暴力,只是想找个人好好教训秦五公子一顿罢了,秦五公子这性格,还是得吃点教训。 不知在心里鼓了多长时间的掌,司棋突然有些脚麻,腿一软,差点滑了下去,徐成舟眼疾手快,拎着他的领子把人救了回来。 这个动静,宋仁心便是想忽视也不是不了了。她下意识摸了摸面具,还在,自己的身份绝对不会暴露。她扯了把春桃,往上指了指,春桃立即会意,翻身上了墙。 司棋吃惊,镇南王妃竟然这么灵敏,完全不像是二百斤! 徐成舟勾了勾唇,叫出那个名字,“镇南王妃怎么这样匆忙?” 宋仁心全当没听到。动作没有半点阻滞,镇南王妃和她梅鹤堂小神医又有什么关系?三下两除二就爬到了高墙上,翻了过去,跑得比猴还快。 徐成舟摇头笑了笑,将秦五头上的麻袋给摘了下来,随手扔到一旁,挽起秦五的袖子一看,没有一点伤痕,连个淤青都没。 这个镇南王妃,可真是更有趣了。 司棋看着他的动作,有些紧张,“主子要向秦五少爷告状吗?”虽然镇南王妃不可爱。但秦五公子更不可爱,总是将他当成女子调戏,教训一顿还是很好的。 徐成舟声音温和,“我为何要告诉他?” 司棋道”:他很喜欢您。” 徐成舟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喜欢我的人很多。”秦五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他另眼相看,更何况,什么喜欢欣赏,还不都是另有所图。秦家想拉拢他。派出个秦五试试水罢了。 他摇了摇地上的人,拿出个瓶子放在他鼻边,秦五公子悠悠转醒,“这什么味道?是要把本公子给熏死吗?哪个不长眼的,赶紧拿开。” “秦五公子。”徐成舟温声道,手抖了一下,差点把鼻子按到秦五的鼻孔里面。 秦五险些以为他是故意的,可看他笑容纯良,便知是自己想多了,身子往后仰了仰,浑身酸痛,眼睛打量着周围的场景,记忆最后定格在一个麻袋。 有人打了他! 秦五露出一个杀气四溢的笑容,下一刻,又呲牙咧嘴了起来。 那人真损,连他的脸都打! 秦五看向眼前的翩翩公子。“徐侍郎,你可看到打我的歹人了?”等他把人揪出来了,一定要抽皮剥筋才能解他心头之恨。他就没吃过这种亏! 徐成舟微微偏头,不解道:“什么歹人?” “我过来时,五公子便躺在这里,旁边并无什么可疑的人。” 如水一般清澈的眸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秦五不由愣了一下,难不成他记错了?不。他不可能记错! “我头上的麻袋呢?”秦五四处张望,想要在附近找到罪证。 司棋心虚地挪动了脚,将麻袋踩得严严实实。 “我到时,五公子头上没有什么麻袋,五公子是不是睡得魔怔了?” 证据证词都与自己的记忆相悖,自大如秦五,也有些怀疑起自己,难不成真是他忘了?可浑身的疼痛又不全是作假,秦五终于找到了底气,“那徐侍郎可否解释,为何我浑身都疼?” 徐成舟微微皱眉,向秦五作了一揖,“下官所言句句为实,五公子既是不信,又何必再问?夜深露重,下官便先告退了。” 这是把人得罪了?秦五脑仁发疼,顾不得疼痛,起身拦住他的去路,做了一揖,“徐侍郎多心了,我并无质问你的意思,是我一时糊涂。这石板这样硬,我睡上一会儿便浑身难受也是十分正常的,徐侍郎便原谅我这一次。” “谈什么原不原谅?”徐成舟轻叹了口气,“夜已深了,既然五公子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回去歇着,若不然,秦大人又要担忧了。” 想到暴怒的父亲,秦五闭了闭眼,与徐成舟道过别,赶紧往回走。 司棋终于舒了一口气,挪了个地方,“主子,这麻袋怎么办?” “拿回去,留给你做新衣裳,”徐成舟的笑声从远方传来,“司棋,你可真是个呆子。” 第八十五章 抓个正着 月明星稀,皑皑月光挥洒人间。 小雀从枝头略过,发出呀呀叫声。 “呼……”宋仁心深呼一口气,将面具摘下,额上一层晶亮的汗珠,眼睛也亮得出奇,她看向也是满头大汗的春桃,突然笑了起来。 “舒坦了。” 在嘴巴上胜过千百次也不如打一顿来的解气,大哲学家仁心.宋曾经说过。 春桃弯了弯眼,显然也很是高兴。 但凡对楚金戈忠心的,便没有不讨厌秦五的。 秦五仗着自己身份,处处针对楚金戈。编造谣言,毁坏名声,被王爷教训过几次后只是收敛了一些,王爷出事后。他命人坐在王府门口每天哭泣,捧着白色菊花,宛若哭丧一般。 当时王爷昏迷不醒,府中下人如何能压得住他?还是迟霄公子直接将此事捅到了御前,秦五这才没再这么恶心过人。 笑着笑着,眼睛便染上了愁意,春桃轻咬唇瓣,轻轻吸气。终于下定决心,“若是秦五公子找上门来,请王妃将我交出去。” 秦五那人没理都能胡搅蛮缠,有理更是横行霸道。王妃绝不能出事。 宋仁心愣了一下,“他为何会找上门来?” 春桃忧心道:“那人已经叫中您的身份,秦五醒来便会知晓。” 宋仁心将胳膊搭在她肩上,“什么身份?见义勇为的正义市民身份吗?作为京城的一份子,打击黑恶势力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王妃……”春桃有些急。 宋仁心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春桃呀,你平日挺机灵的,怎么这个时候就转不过来弯呢?” “就算他知道了怎么样,他有证据吗?谁又会相信我一个手不能提,足不出户的弱女子暴打了他一顿?再说,他身上没有一点伤,这不是碰瓷吗?” 看春桃依旧担忧的模样,宋仁心耐心给她讲,“只要你我咬定牙关不松口,他有没有证据,这个哑巴亏他必须得吃下,师出无名,只会在别处找我麻烦。可没有这事,他也不见得会放过我。” “所以,”宋仁心做出总结,“打他一顿。是白赚的天大好事啊。” 春桃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脸上明晃晃的一个意思,王妃说得对啊。 宋仁心拍拍她的肩,可惜道:“不过下次应该就没这么容易得手了,不过我也不是什么贪心的人。” “得了,我要没记错的话这里离王府不远,我们走着回吧,车夫那……” 春桃接话,“他自己会回去。” 宋仁心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将面具处理了,才往王府走去。从偏门进入。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眼看离成功目标只有一步,宋仁心一口气没有舒出来,便听到一道华丽的笑声,轻易让人想起了最最上等的丝绸。 这种音色十分特殊,自然也好分辨。 几乎只是一瞬间,宋仁心脑中蹦出一个名字,迟霄。 与她的心声同步而出的是春桃的声音,“迟公子?” 完蛋!宋仁心眼神一闪,下意识往后躲了半步。 迟霄一向看她不顺眼,见她男装打扮,肯定又要哔哔赖赖。她躲开是为了迟霄的生命安全着想。绝不是累了一天没力气了打不过。 迟霄道:“这里不需茶水,你先退下去吧。” 宋仁心捂住春桃的嘴,学着她的声音,低声道:“奴婢先行告退。” 迟霄抿了口茶水,正准备和身边人说些什么身份,不知为何,下意识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假山后的衣角白得晃眼。看样式,属于男子,迟霄收敛起笑意,起身。 “迟哥哥,怎么了?”孟晚晴声音娇弱。 迟霄没有做声,快步朝那个地方走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宋仁心拉着春桃扭头便跑。 迟霄面沉如水,提力追了上去。 刚经过一场赛跑,此时又要进行速度的对决,宋仁心没跑两句就没力气了,腿软得不行,春桃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王,王妃,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哎,说得对。她为什么要跑? 宋仁心后知后觉停下脚步。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肩胛骨,饶是有肉肉作缓冲,也疼得厉害。 迟霄声音里像是淬了寒冰,“你们是谁派来的。竟敢夜闯王府!” 宋仁心痛得直皱眉,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想转身都转不了,呵斥道:“松开。” 这声音……是个女的,而且有些耳熟,怔愣只是片刻,迟霄因着她的理直气壮冷笑一声,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一些,“你这小贼胆敢命令我!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你怎么混进来的!” 春桃惊慌抓住他的胳膊,惊慌叫道:“迟公子,是我们啊,是我和王妃。” 迟霄下意识小了力气,却担心是小贼在使诈,并未松开手。 “放开!迟霄。你是草履虫吗?”宋仁心疼得想要口吐芬芳,“王府守卫如同铁桶一般牢不可破,怎么能有人混进来?” 迟霄盯着春桃的脸,仔细辨认,还真是春桃,原来是他误会了,他狐疑地眯起眼,“你们怎么穿成这般模样?” “所以你能先松开手吗?”好他妈疼! 迟霄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松开手,板着脸质问道:“你穿成男装做什么?是不是向宋镇安通风报信去了!” 宋仁心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八成是青了。 她转过头,盯着迟霄,晶亮的眼睛饱含愤怒,“你能不能动动你那猪脑子?我要回相府我穿成这样做什么,还带着春桃?你智商低下,以为所有人和你一样吗?”她尤觉得不够,气得飙了几句英文。 由于疼痛,宋仁心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自己竟然把男人婆给惹哭了!迟霄心虚地移开眼,“你是不是骂我了?” 宋仁心愤愤道:“我不仅骂你,我还想打你呢。” 迟霄摸摸鼻子,“那你跑什么?你要是不跑我也不会追。” 宋仁心一点都不讲理,瞪着他,“你要是不追,我也不会跑。” 迟霄从怀中掏出手帕,“行了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行吧。” 第八十六章 与你无关 宋仁心抹了抹眼,冷声道:“我才没哭。” 眼角却因为生理性的疼痛挤出了泪花,不是她碰瓷,真的好他妈疼,迟霄的爪子是钢铁做的吗? 迟霄摸了摸鼻子,抬头望天,“没哭就行。” 突然想起什么,迟霄低下眼,审视地打量着她,“你打扮成这样去做什么了?” 还刻意打扮了一番,眉眼都硬朗了不少,不凑近仔细观察。绝对无人能发现她的身份。 “关你屁事,”宋仁心撇了撇嘴,挥手,“拜拜。”再也不见!这就是个瘟神! “你怎么能说粗话呢?怎么不关我事?阿谨是我好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想到什么,迟霄的手僵在半空。 趁着这愣神的功夫,宋仁心已经走远了,回过头来冲他做了个鬼脸,“你又不是我好兄弟,你管我?” “说你是猪你还真是猪,若是没有王爷同意,我能出去?你也太小看他了。” 迟霄现在这模样像极了不让自家品学兼优的小孩儿和坏小孩儿玩的父亲一样。生怕自己一没看着,自家孩子就被坑了。 “他是身残,又不是心残。” 就那个心机城府手段,一般人能是他的对手吗? 宋仁心看了这个老父亲一眼,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往回走去,春桃看了迟霄一眼,慌忙跟上。 迟霄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迟公子,您在这做什么呢?”寒雁声音娇俏。 迟霄回过神来,对她笑道:“没什么,看到一只野猫。你怎么过来了?天这么黑,小心摔了。” 寒雁将他关切的话语听在耳中,看到他俊俏的脸,小脸一红,羞答答地低下了头,也没心思多想为什么牢如铁桶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镇南王府竟然进了野猫。 迟霄看在眼中,满意地笑了笑。 这才是正常女人见到他的模样?宋仁心就是个男人婆,还骂自己是猪,迟霄小心眼地再加了一个肥字,男人肥婆。 “走吧,我们回去。”迟霄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灯笼。 寒雁头都不敢抬,盯着他的衣角,心里生出了百分欣喜。走了几步,才想起来什么,慌忙抬头,扯出一个羞涩的笑容,“迟公子,这里的花真好看,我能多看一会儿吗?” 迟霄定定地看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莞尔笑道:“好,我们一起看。” 今晚,他,阿谨。晚晴三人一同赏月。 晚晴对阿谨的心思他一直知道,阿谨对晚晴,他不好说。但自古以来,女追男隔层纱,是冰块也得被捂热了。 晚晴那样的女子才是最适合阿谨的,身家清白,知根知底,性情温顺,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关键是,还身姿窈窕,比某个男人婆好多了! 迟霄垂眼看着花。 …… “楚哥哥。我向你道歉,我昨晚不该说那些,我以茶代酒,向你道歉。” 孟晚晴拿起茶杯对着楚金戈拜了拜,然后一饮而尽。 楚金戈抿了口茶水,“无妨。” 孟晚晴忐忑的心终于放下,她痴迷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这是她打小就发誓要嫁的男人。若不是父亲非要带着她一同去江南,镇南王妃的那个位置便是她的!楚哥哥的关怀也是她的! 即便宋仁心捡了个漏又如何?只要她是宋家人,楚哥哥就不可能完全对她放心! 孟晚晴放下茶杯,轻声道:“王妃姐姐是回家了吗?我下午去寻她的时候不在,方才也去瞥了一眼,似乎还没回来,是要留在相府过夜吗?怎么都嫁人了,她还总往娘家去。” 不管哪一朝,出嫁的女儿经常回娘家都是要遭人笑话的。虽无明文规定,这却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相府与镇南王府暗下互相敌视,宋仁心却还总回去……是为了什么呢?孟晚晴眼睛发亮,期待地等着楚金戈的回答。 “她没去相府。”楚金戈淡淡道。语气带着毋庸置疑。 是去,而不是回。孟晚晴轻咬唇瓣,“可这么晚了,她能去哪里?不管如何。都有些不像话了。” 她小心翼翼地觊了楚金戈一眼,男人凉薄的唇轻抿,让人看不出半分情绪,孟晚晴补充道:“都已经嫁人了。便是不嫁人,王妃姐姐这样也是过分了。” “不过分。”楚金戈道,他轻敲桌子,语气温和了一些,“你无需关心,她自有分寸。” 孟晚晴垂眼道:“楚哥哥对王妃姐姐是不是过于纵容了?她毕竟是宋镇安的女儿,不得不防。” “她是她,宋镇安是宋镇安。” 宋仁心和宋镇安,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这份温和的纵容像是一把刀一般插在了孟晚晴的胸口,提起宋仁心,楚哥哥的表情似乎都松快了不少,心中某一部分像是被刀剜了一般,孟晚晴气血上涌,便口不择言了起来。 “难不成你真对她上了心?她怎么配?” “你是人人敬仰的战神,她是什么东西,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出了名的无颜女,人还懒怠恶毒,她怎能配得上你?她怎么配?” “孟晚晴,”楚金戈叫她的名字,声音冷了一些,“闭嘴!勿在背后言长短,你的礼仪呢?” 遭受这种骂名的该是宋娴,而不是宋仁心。 明显的呵斥语气令孟晚晴怔了一下。大块的眼泪滚了出来,楚哥哥对她一向冷淡,可却少对她发脾气,这是为了宋仁心,又是宋仁心! “为什么?就因为她占了个王妃的名分吗?”他们这么多年的情谊,难不成还比不上宋仁心的一个月吗? 若是宋仁心处处比她强,那也就罢了,可她处处不如自己,还是死敌的女儿,甚至大街上随便拎出来一个人都比她强,这让孟晚晴如何甘心? 楚金戈冷声道:“与这无关,也与你无关,不要插手我们夫妻的事。” 夫妻,好一个夫妻!孟晚晴眼前已然是一片模糊。 “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劳烦你与迟霄说一声。”话刚说完,他便离去了,只有轮椅压在青石路的辘辘声。 孟晚晴抬眼看,夜色茫茫,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第八十七章 神奇乌龙 楚金戈轻按眉心,随着施针,腿部传来的酸痛愈发明显,一月前还毫无知觉的双腿正在好转,也许用不过半年,他就可以如同以往一般。 可此时的他,心中生不出半分喜悦。 耳边只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昨晚滔滔不绝不愿走的人今日却又转了性子,一句话都不愿与他多说。 论起生气,不该是他更生气?堂堂王妃竟然夜深才归,竟还甩脸子给他看,难不成以为他会如同前几次一般哄着她? 迟霄嘴里没有一句真话。但有一句说的还真是对,女人不能让着,多让几次便要登鼻上脸了。 正值夏日,可屋内却如同冰窟一般。仿佛能结出冰渣子一般,宋仁心像是毫无察觉一般,收拾好银针,说了句晚安,便准备走人。 “你怎么不说话?”楚金戈冷着脸叫住她。他这全然是体恤下属,担心下属有异心,为自己的身体着想。 “有些累,不想说话。”宋仁心动了动肩膀,表情有些难耐,“您要是没事,我便先离开了。” 她这次是真的没有迁怒,手术本就是耗心力的事情,晚上又跑了那么长时间,若不是方才小憩片刻,她这会儿已经连眼皮都睁不开了。而且她肩膀疼得厉害,往日施针对她来说不是难活,可她肩膀一痛,便没法控制好力道,也要耗费比平日更多的心力,累得她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闷头大睡。 楚金戈可能不是人,但迟霄是真的狗。 楚金戈面色更冷,“有事。” “能明日再说吗?”宋仁心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楚金戈无情道:“不行,事关重大。” 这该死的统治阶级! “好吧。”宋仁心只好将药箱放着,找个地方坐了下来,吸了吸鼻子,“您说。” 楚金戈轻咳一声,无视她这个小可怜,“京中可有哪家还未成婚订亲的好儿郎?文武双全,身家清白,房里没有侍妾通房的好儿郎。” 宋仁心掏了掏耳朵。“您在说一遍,我耳朵好像出问题了。” 楚金戈深吸一口气,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原来她没幻听。大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啊? 文武双全,身家清白她能理解,未成婚订亲,房里没有侍妾通房是什么鬼要求?这要求和给女儿选婿一样……镇南王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等一下,宋仁心好像明白了什么。 身体问题解决了就该解决终身大事了,这七夕还有一个多月就到了,这个时候不就得开始找了吗?处着处着还能一起过个情人节。 火热的目光在楚金戈身上扫来扫去,等到楚金戈快炸毛了,宋仁心才缓缓开口。“吏部侍郎徐成舟便不错,素有芝兰玉树之称,性情恭谨,才比子建,貌若潘安,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这两个人,文定江山,武定乾坤,一文一武简直是天生一对,性格一温和一冷漠,长相也都是世间最出类拔萃的。要是凑在一起绝对是颜狗盛宴。宋仁心几乎能够听到心中的尖叫声,安利起来自然也是更尽心尽力。 楚金戈眼皮跳得厉害,不耐打断她,“你很欣赏他?” 宋仁心下意识嗯了一声,然后发现楚金戈面沉如水,刚才还是小雨夹雪,这下直接成了大暴雪,她急忙道:“不欣赏。我一点都不欣赏,就他那假君子的样子,比不上你一根头发丝,我怎么会欣赏呢?你不喜欢,那我就换一个嘛。” 楚金戈面色终于稍霁,看来他真的很讨厌徐成舟。 宋仁心想了想,“迟霄如何?” 竹马竹马,楚金戈一定不讨厌,未等宋仁心回答,她便自顾自回答,“迟霄不行,绝对不行。” 见一回他。自己就生气一次,要是他直接住过来了,自己还不得被克死了。 她试探地叫出几个名字,是百花宴时她听了一耳朵的。好像人还不错,有好几家看中的。 楚金戈只是神色淡淡,没有一点反应。 宋仁心只好继续想,越想越困。越困越想不起来,越想不起来就越要想,恶性循环,突然得知大秘密的激动都没了,她只好道:“我回去好好给你相看成不成,明日我去傅夫人府上转转,她应该知道不少,你放心,保准给你找个帅气逼人的男朋友。” 楚金戈:“???” 他难得生出了一种困惑的感觉,怎么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就让他这样费劲呢? “宋仁心,你说什么?”像极了雪山崩塌前的警示。 瞌睡虫一下就被赶跑了,宋仁心差点起身给他敬了个礼. “我说,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做的漂漂亮亮。” 她懂,隐晦提醒是一回事。但她直接说出来就不行,大人物都是这样要面子的,善解人意的她都懂。 “漂亮个屁。”楚金戈咬牙切齿。 宋仁心痛心疾首,楚金戈怎么也开始说粗鄙之语了。她信誓旦旦保证道:“相信我这一回,我办事绝对靠谱,小宋出马,一个顶俩。” 她别的不行,看帅哥最行了。 “你以为我是断袖?” 宋仁心哄着他。“怎么会呢?镇南王是什么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会是断袖呢?谁要是敢这么说,我非要和他拼命。”没关系,姐姐等着你真香。 楚金戈被她噎得险些岔了气,认真道:“本王不是断袖。” 宋仁心比他更认真,“王爷当然不是断袖。” 楚金戈深吸一口气,“这是在给孟晚晴招夫婿,她的事情,就劳烦你多操心了。” 宋仁心的注意力先是放在了这个称呼上。孟晚晴,直呼大名,就差把生疏两个字摆在明面上了,人家叫你一声楚哥哥,你怎么也得回声晴妹妹吧。 然后才是正事,楚金戈让她给孟晚晴相亲? 宋仁心面露同情,想到孟晚晴那张还算很不错的脸,她压低声音道:“其实孟晚晴心里已经有人了,不用给她相亲,你猜她心里那个人是谁?你肯定猜不出来”!” 第八十八章 本王晓得 楚金戈皱了下眉。 他虽是看不见,却也能从话语中分辨出她的兴致勃勃,一种全然看戏的心态,她似乎巴不得把他与孟晚晴凑在一处。 心中某处有些微妙的不适,他身子向后倾了倾,“我晓得。” “我。”他又不自然地补出一个字。 宋仁心脸上猖狂的笑意顷然消失,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瞪得浑圆,她如何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答案,她只以为楚金戈是对感情迟钝,才对大美人的嘘寒问暖视而不见,原来他早知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么一个大美人哎。还是青梅竹马,除了性格白莲一些,也没什么缺点,而且。男人不就最喜欢温柔小意这一套吗?宋仁心也是挺吃这一套的,可孟晚晴针对的人是她,她对这人生不出半分好感。 “本王又不是傻子。” 孟晚晴作态那般明显,他又怎会浑然不知? 一年前,孟先生离开京城,本准备将掌上明珠留下来,不欲让她奔波,是楚金戈劝他带上孟晚晴。几年时光。他又成了废人,少年慕艾也该消磨殆尽,谁知她的心思却未曾有丝毫改变,楚金戈只好在她面前表现出对宋仁心的偏爱,期待她早日放弃。 宋仁心也不是傻子,经楚金戈三言两语解释几句,便体会到他昨日的异常,那句可爱还让她心神荡漾了一下,“原来我就是个工具人。”她鼓了鼓脸道。 楚金戈轻咳一声,虽然事实如此,倒也不必说得这样难听,他遮掩地提起了刚才的话题,“长嫂如母,这件事你便多费心。” 宋仁心望着烛焰,半晌没有做声。 她不是很想掺和这件事,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孟晚晴已经将她视为眼中钉,她要真开始给她张罗亲事了,小白莲还不化为食人花,把她活吃了。 “此事你多费心,不免劳累,城东有间庄子,里面有温泉,你多泡泡也好解乏。一会儿我让葛中将地契给你送去。” 温泉!宋仁心眼神晶亮,“王爷放心,我这人办事最牢靠了,保准把事情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楚金戈嘴角抽了抽,“财迷。” “王爷怎么能这样说?”宋仁心面带控诉,“你这是在怀疑我的一片真心啊,我是那种为了钱的人吗?我第一次见孟小姐就可喜欢了,把她当做自己妹妹看待,为她找门好亲事不是我该做的吗?你怎么能把我想得这么坏。” 楚金戈挑眉,“是我错了,为了不糟践你的这份心意,那地契……” 宋仁心脸色一变。拔腿就往外跑,“时候不早了,王爷早些歇息。”因为过于焦急,她出门时不慎撞到了门,疼得她脸色一变,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了想她的大温泉,宋仁心顾不得疼,赶紧将门关上,胳膊还在颤抖。 迟霄这个狗男人! 听着那仓皇的脚步声,楚金戈嘴角浮出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意,隐逐收回目光。低声道:“王妃的肩膀似乎不是很舒服,好像受伤了。” 笑意如潮水一般退却,陡然转成了寒意,“传春桃过来。” 有人来叫春桃的时候,宋仁心衣衫半褪,露出香肩,春桃手抖了一下,药粉洒在了宋仁心的衣衫上。宋仁心神色自然,抬眼看她,“王爷叫你就快去吧,别让人多等,让青桔进来给我上药。” 春桃赶紧应是,将药放到了一旁。走到门口时,又转过头来看她表情,宋仁心微眯着眼,神色如常,注意到她的目光,宋仁心想起什么,道:“对了。今晚秦五的事情你提一下。” 刚才走得太急,她都忘了,这件事该让楚金戈从她口中得知,而不是其他人。得让春桃提一提,表明她绝无二心。 春桃呆愣应了一声,回头先将床上的帷幔放下,才推门出去。青桔便紧跟着进来,看到那片青紫,她整个人都愣住了,“王妃怎么伤得这样厉害?” 宋仁心半睁着眼,“被狗咬了。” 青桔:“……”这哪像是被狗咬了,分明像是被人打了或是磕在了哪处。她本想多问,可见宋仁心兴致缺缺,便也只好作罢。 她细心地上了药,“孔青的弟弟已经大好了,今日下午姐弟二人过来拜见王妃,在太阳下站了小半个时辰,才肯走。” “孔青是谁?”问完话,宋仁心才想了起来,是那个美颜盛世的少女,这么多天没见到,她差点把人忘了。 青桔肯定告知他们她不在了。姐弟俩却还站在太阳底下干等着,这不是苦肉计是什么? 她撩了下眼皮子,“告诉他们,在我这里不用这样使这些小手段,只要他们不作,我也不会亏待他们,他们这样,我也不会对他们更怜惜。”万一真被晒晕了她还觉得麻烦呢。 青桔的手顿了一下。“只是孩子,或许他们没有那份心思呢。” 宋仁心打了个呵欠,“那就当我想多了。”她不讨厌有心机的人,只是觉得没必要,她也没折腾小孩子的兴趣。 药还没上完,春桃便回来了。 “我让你禀明王爷的说了吗?”宋仁心问她。 春桃点头,“说过了。”她从背后拿出瓶瓶罐罐来,语气欢欣,“王爷说明日让迟公子给你赔罪,还取了白玉膏让我交给您,绝不会留下淤痕。” 价值千金的白玉膏?宋仁心当机立断,“换药。” 她前几日做的金疮药今日一股脑送到医馆去了,刚才用的就是普通药,现在有白玉膏用,她也不会和自己过不去。 青桔出去换水了,春桃才又摸出一个小瓶子,一颗灰黑色的色泽圆润的丹药便出现在她手中。 “今日已是十四了。”她低声道。 宋仁心没反应过来,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明日便是十五,”见宋仁心还没想起,春桃继续道:“明日噬骨丹便该发作了。” 噬骨丹啊……近来的日子太过轻快,宋仁心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个威胁自己性命的东西,她微垂下眼。 第八十九章 噬骨毒发 宋仁心倒是也趁着春桃不注意的时候,钻研了几日。 可那会儿隐逐掐着她的下巴灌进去的,她连个味道都没尝出来。 “放这里吧,我待会儿就吃。” 春桃迟疑片刻,不敢去看她的神情,“王爷让我看着您吃下。” “这样啊,”宋仁心轻笑一声,睫毛轻颤,遮住一片凉意,起身,先背过去将衣服拢好,才从她手心接过丹药。塞进了嘴里,然后哭丧着脸,吐了吐舌头,“怎么是苦的?春桃。你快去拿蜜饯。” 春桃看着她舌上的一片褐色,便知她是真吃下了,任务达成,终于松了口气,赶紧应声,扭头便出去了。 宋仁心面上的苦涩如同潮水一般退却,只余下淡漠。 她怎么会苦呢?毕竟她刚才吃得是糖丹啊。 她望着袖中滚出来的褐色丹药,面沉如水。今日街上买的糖豆意外之中发挥了大作用。也多亏春桃愧疚。她才能糊弄过去。 楚金戈的心思她可以理解,她毕竟是个定时炸弹,必须有把柄在她手上,让春桃看着她吃下也是怕她研究出解药,如果她处于楚金戈那个位置,她会做的更绝。 楚金戈心有防备,她也得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宋仁心轻笑一声,将丹药塞到了瓶中。 一双眸子却是如月光一般冷清,没有半分笑意。 听到脚步声,她换了表情,做出一副被苦到的样子。 …… 楚金戈倒也没有糊弄她,第二日,迟霄果真过来道歉了,虽然咬牙切齿,倒也真算是道歉了,还带了赔礼过来。 这两人关系倒也是真好,对她满怀恶意的迟霄竟然愿意对她低头,想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宋仁心定睛看他半晌,迟霄咬牙切齿道:“你差不多行了。” 明明知道她对阿谨有大用,应该敬着一些,可看到这张脸,他就忍不住说些难听的话。 八字不合,这是两人心中同时冒出来的想法。 第一次见面时宋仁心打了迟霄。第二次见面迟霄又伤了宋仁心。 还真是八字相克。 宋仁心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昨晚只是误会罢了,我也没放在心上,迟公子这样真是太客气了。” “呵。”迟霄勾起嘴角冷笑。 现在装起大方来了,这可不是昨晚直呼大名的时候了。 宋仁心起身,“迟公子不比我这个内院妇人,想必有不少正事要忙,我便不留你在这耽搁时间了。”说着便要送他出去。 迟霄瞪她,他这来了半天连口茶都没喝上,就要被赶走了?不过这女人亲自送他,倒还算勉强有点诚意。 经过他时,宋仁心身体踉跄了一下。迟霄往旁跳了两米远,伸出双手,冷哼道:“你是不是想勾引我?” 宋仁心嘴角抽了抽,“迟公子这份自信真是令人欣赏。” 还喜欢你?怎么不臭美死你? 她悄悄地将纸包收了回去,“都送到这里了,我便不多送了。” 迟霄震惊地看着她,好厚的脸皮,这女人就走了两步路。 宋仁心回以微笑,“春桃青桔,快送送迟公子。” 待到三人没了身影,宋仁心转身进了小室,将昨晚藏起来的丹药拿出来。准备好好研究。 她始终还是不愿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中。 还没出主院,迟霄突然感觉背部有些瘙痒,这股瘙痒越来越明显,不只是背部,腿部,脚踝甚至手上都有痒意。 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挠。 余光瞥到两个清秀可人的丫鬟,迟霄还是抑制住了这种冲动,只是步伐加快了不少。像是在有人追他一般。 这一日,近十名大夫进出过迟国公府。 这件事是晚上时楚金戈告诉她的,宋仁心强忍住笑意,微微睁眼,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迟公子是怎么了?” “是你做的。”这话,楚金戈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宋仁心心里像是被敲了一下,面上却是懵懂,“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只要她不承认,惩罚就追不上她。而且,她下药也没那么重啊。只要一个时辰,那股痒意就会消失,怎么会惊动这么多人呢?十个大夫会不会太夸张一些。 “小骗子。”楚金戈微微摇头,声音冷清。“此事他有错在先,你们也是两清,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他纵容宋仁心,却也不会因此委屈了迟霄。 宋仁心依旧装傻。“什么下次?” 楚金戈也不再问她这件事,只是问宋仁心可给孟晚晴相看好了人家,宋仁心嘴角抽了抽,“你以为是在买萝卜吗?”这才一天,哪有这么快?而且,这一天她也什么都没干,全都去搞研究了。 “请问,王爷准备安给孟姑娘的是什么身份?”宋仁心问,这年头,说亲事最讲究的就是一个门当户对,最好还是先划出范围来。 这京城姓孟的权贵不少,可明显,孟晚晴不属于哪一家。 楚金戈默了半晌,才道:“以我义妹身份。” 镇南王义妹这个身份,说高也高,说尴尬也是尴尬。 宋仁心点头道好。“七日后,长公主有一场诗会,届时会有许多小姐才子前往,帖子已经送来了,到时我带孟小姐去看看?” 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长姐,酷爱文学,有不少文人便是入了她的眼,经她举荐入了朝堂。到时会有不少潜力股来。 楚金戈又问了她几句话,宋仁心全都快速回答,赶紧溜了回去。 毒发作了。宋仁心清楚知道。 起初只是轻微的疼痛,后来变成了剧痛,像是被一辆大卡车碾过来碾过去,全身骨头都像是被碾裂了,冷汗浸湿了衣衫床单,医学上将分娩的痛定为十二级疼痛,宋仁心单方面将这种毒发的感觉定为十三级,苍白的骨节被她捏的咔咔作响,疼得她想要尖叫,可她不能出声。 猩红的鲜血喷了出来,生命正在流逝,宋仁心颤抖着手将解药咽了下去。翻涌的气血逐渐平静,疼痛感渐渐消失。 原来是真的会死人,宋仁心深吸一口气。 第九十章 心有不甘 只要再多给她两日,她便能将解药复刻出来。 宋仁心闭了闭眼,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道,她张眼,望着地上的那滩血,起身,将架子上的花瓶砸在地上。 寂静的夜中,这声音分外明显,她已经听到了脚步声。 宋仁心捡起瓷片。在白皙的小腿上狠狠划了一下,失声尖叫 殷红的血液汩汩流出,流了一地。覆盖出了她吐的那摊血。 “王妃,你没事吧。”春桃推门而入,神情焦急。 宋仁心尴尬地摸了摸头,“我半夜想了,想喝水,没看清撞到了架子上。结果把花瓶打碎了,还把自己腿给划了。” “好春桃,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她低声道,“这可丢死人了。” 春桃立即答应,给她处理腿上的伤口。 暗中循声而来的隐逐回去便将这件事告知了楚金戈,楚金戈冷声吐出一个字,“蠢。” 隐逐屏息等了片刻,果然等到了主子的吩咐。 “再给她送些白玉膏去。” 对自己心狠手辣的下场便是第二天时,宋仁心成了一瘸一拐。 小腿被包裹成了一个粽子,走路都费劲得厉害,潇湘公主看到了,吃惊地捂住小嘴,“心心,你这是怎么了?还疼不疼?” “是不是王爷对你动手了?我,我去……” 宋仁心好奇地看着她,等候这个软包子能说出什么软话。 潇湘公主握了握拳头,“我去给你请御医过来。” 就这点出息?宋仁心满脸黑线。在她脑袋上按了一下,“王爷为何要对我动手?别胡思乱想。” “可王爷很凶嘛。”潇湘公主耷拉下眼,“我真没用,心心被人打了,我都没法替你报仇,若是皇姐在这便好了,她向来有主意。” 她说的是汝阳公主吧,如果汝阳公主来解决问题,八成是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不对,这怎么就默认她被打了?宋仁心轻轻揪了揪潇湘公主的耳朵,“都说了,王爷没对我动手,是我自己不小心。” 将对春桃的说辞说了一遍,潇湘公主才终于信了,笑道:“心心,你好笨啊,我自十岁起便没这样莽撞过了。” 被小傻子说笨了。这还了得? 宋仁心笑着去捏她的脸,握着手腕给她把脉,问她最近怎样,过得如何,知道她一切安好才放下心来,又叮嘱了她几句。 潇湘公主伸手去捂她的嘴。“心心你怎么和阿穆一般唠叨?这些话我听得都要起茧子了,我出来躲个清静,你还追着我念。” 宋仁心佯做生气,“原来我在你这里就是个躲清静的去处。” “不是不是,”潇湘公主晃着她的手,小心翼翼道,“心心原谅我的无失之过好不好?你都不知道阿穆究竟有多烦人。” “他每日都催我喝安胎药,我若是不喝药,他就不给我讲话本听。我吃什么吃多了他还要凶我……”潇湘公主滔滔讲了一大堆,努着嘴问宋仁心,“你说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宋仁心打了个嗝。 这沈穆对潇湘可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冰冷的狗粮在她脸上乱拍。 “你说他过不过分?”潇湘公主期盼地看着她,等她一个回答。 宋仁心毫无感情地点了点头,“太过分了。这种情况,我一般都建议和离,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和离?”潇湘公主皱着小脸,扭了扭帕子,“其实阿穆也挺好的,我还能再忍一忍,他会……” 又是一大波狗粮来袭,宋仁心嘴上说着嫌弃,可眉眼里却全是纵容。 若是别人来说,肯定会让人觉得厌烦,可潇湘公主偏偏却有这样的魔力。 这边和乐融融,花丛外的孟晚晴望着这一切。指甲掐进了手心之中。 那个粉色衣衫的女子她当然认识,当朝的潇湘公主,生母虽只为宫中贫贱的洗脚宫女,本人也是笨拙,不受圣上宠爱,却走了狗屎运受到了汝阳公主的喜爱。更有沈家沈穆求亲。 当时她看中了潇湘公主的身份地位,又知她性子单纯,便想借她打入更上层的贵女圈中,谁知这潇湘公主却一口拒绝,不但不接受她的好意,更是处处躲避,令她一时沦为笑柄。 这般娇憨的作态,潇湘公主只有对汝阳公主与沈穆时才有。 为什么宋仁心总是能轻而易举得到别人的偏爱? 潇湘公主如此,楚哥哥也是如此。 这女人分明不是个善茬。 孟晚晴轻咬唇瓣,高声叫道:“王妃姐姐。”她快步走了过去,仿佛才看到她身边的潇湘公主一般,错愕道:“原来家里来客人了,参见潇湘公主。” 宋仁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你家吗? 潇湘公主歪了歪头道:“你是谁?是王府侍妾吗?怎么这般没有规矩,见到王妃也不行礼吗?” 若不是她眼神澄澈,孟晚晴都要以为她是故意的了。 脸上笑容险些挂不住,这潇湘公主还是这般蠢笨令人生厌。 她微微垂眼,受伤道:“公主不记得我了?我是孟晚晴啊。” “孟晚晴是谁?”潇湘公主眼神更加困惑,“你是宫里赏下来的?那我也不认识啊。” 宋仁心看着孟晚晴快要发紫的脸,差点笑出声,赶紧解释道:“你误会了,她是王爷的……义妹?”她并不确认从前孟晚晴是什么样的身份。 孟晚晴咬牙道:“去年春日,我们在桃花宴上见过的。” 潇湘公主想了半天,才点了点头,“的确是见过的,我想起来了,对不住,我自怀孕后脑子便不太灵光,许多事情都记不住了。” 你没怀孕前脑子也不好。孟晚晴在心中咆哮,面上露出一个柔柔的笑,“没关系。” 潇湘公主又道:“不过也怪不得我,你这称呼实在是古怪,你既是王爷义妹,便该称心心为嫂嫂,怎么一口一个王妃姐姐叫着?像是妾室一般,这样实在是于孟姑娘名声有碍。” 细看她的双眼,满是真诚,没有半分嘲讽。 孟晚晴一口血差点吐了出来。 第九十一章 天然黑 “多谢公主教导,”孟晚晴咬牙切齿道,“只是我一见王妃,便觉得十分亲切,总是想着叫声姐姐,如今这称呼我们已经习惯了,贸然改了称呼倒是不美。” 指甲掐进了手心之中,掐出一个半月形的凹痕,只是叫声王妃便已经足够令孟晚晴痛苦。若是再加上一句嫂嫂,她宁愿当场去世。 “好吧,”这是孟晚晴各人的爱好。潇湘公主也不能干预,不过她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道,“这有什么不习惯的,孟小姐太笨了。” 孟晚晴现在十分后悔,为什么要这样想不开再来这个笨公主面前晃悠。但气都受了,她要是不做些什么岂不是太吃亏了。 她柔声道:“公主身怀六甲,姐姐怎么不与公主在屋中歇着,偏生要来这外面说话,万一中了暑气可怎么办?此事实在是偏颇。” “是我要出来的,”潇湘公主举手道,“我不想在屋中拘着,让心心带我出来的。” 心心,这是什么称呼? 孟晚晴脸更黑了一些,“即便这样,姐姐若是真心为了公主好,也不该答应下来。” “为何不能答应?”潇湘公主扬起了下巴,她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是不是因为你将心心当做姐姐看,看她对我好,你吃味了?” 潇湘公主抱住宋仁心的胳膊,骄傲道:“你不用吃味,她最喜欢的是我。谁都越不过去。” 看着孟晚晴由黑转绿的脸,宋仁心憋笑憋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恨不得捧着潇湘公主的脸亲一口,这是什么神仙宝贝啊,都快把人气冒烟了,可看她的眼神,也不像是故意的。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天然黑? 孟晚晴勉强让神情没有太过崩坏,“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担忧公主中暑罢了。” 潇湘公主非但没承她的意。反而用怀疑的神情看了她半晌,“这里比屋里凉快,怎会中暑?”她和宋仁心咬耳朵,“孟小姐似乎是真的有些笨。” 凉快?屋外怎么会有屋里凉快? 一阵凉风吹来,额头上的汗珠不知何时消失了,孟晚晴后知后觉感到,这凉亭里好像真不比室内热。 她往风传来的方向看去,青桔拿着扇子轻轻在冰块后面扇动,凉风阵阵。注意到她的目光,青桔对她笑了笑。 她被潇湘公主噎了几句,气得不行,竟然也没发现。 她刚才是魔怔了吗?怎么这样明显的事情都未发现?孟晚晴干笑两声,很快找到了新的话题。 “公主这是几个月了?” 潇湘公主摸了摸肚子,“七个月了。”虽然只有七月。但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是怀了双胎的缘故。 孟晚晴又问了她几个关于孩子的问题,潇湘公主都兴致缺缺地应付她几个字,惜字如金的仿佛刚才是话痨的不是她一般。 这明显的差别待遇令孟晚晴十分不甘,她低着眼道:“公主是不是不喜欢我?是不是王妃姐姐也与您说了什么?” 这个“也”字用得妙,若是一般人肯定要开始怀疑宋仁心是不是经常对别人说她的坏话。 可潇湘公主怎么是一般人?她完全没听出那份意思,“我倒也没有不喜欢孟小姐。” “那公主怎么不愿与我说话。” 潇湘公主眼神飘忽,摸了摸鼻子,“我若是说了。你可别生气。” “我绝不生气,不管姐姐说了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潇湘公主诧异道:“关心心什么事?你生得笨也不能怪心心啊。又不是她生的你。” “我听人说,若是孕期接触的人是笨蛋,那生出来的孩子也会变笨。孟小姐,我没有说你笨的意思,你说绝不生气的。” 孟晚晴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差点晕了过去。 这个笨蛋公主说她笨?从小到大,有人说她漂亮,有人说她有才情,便是被人指点,也是说她有心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笨。 潇湘公主惊讶道:“孟小姐怎么身体也这样差?是不是中暑了?快去送她看大夫。” “不用了。”孟晚晴挣脱要来扶她的侍女,“昨晚睡得有些晚,精力不济罢了。我便先不叨扰公主了。”说着便告退了。 再呆下去,孟晚晴担心自己会被气死。 潇湘公主对着自己的肚子道:“宝宝要争气,千万不能像孟小姐那样,脑袋笨就算了,身子骨也不好,要向你爹爹看齐。生个大高个儿,再不然和心心一样,白白胖胖也很好。” 孟晚晴脚一拐,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 你说我白我谢谢你了,但干嘛非要加上一个胖字。 宋仁心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手感还挺好,再捏一把。 潇湘公主捂着脸,敢怒不敢言,小声道:“宝宝,不能学心心这样,欺负人是不对的。” 宋仁心笑出了声,小傻子。 这份天真多少人求而不得。 午饭宋仁心亲自下厨,做了一顿对胎儿好的药膳,潇湘公主眼睛晶亮,将两碗饭吃得精光,肚子更大了一些,直嚷着难受,宋仁心又给她按摩穴位帮她消食,下午闲来无事,宋仁心便找了一张纸,教潇湘公主下五子棋。 两人玩了一下午,等到黄昏时,沈穆亲自过来接人了,潇湘公主还依依不舍地抱着宋仁心不撒手,“心心,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还是别了。” 潇湘公主耷拉着眼,哭丧着脸问:“为什么?” “你要是再来,你相公要来打我了,”宋仁心打趣道。 “你肚子大了,马车颠簸对胎儿不好,你在府上等着,等我去看你找你玩。” 潇湘公主看她,“你真的会来吗?” 宋仁心轻轻拍她的背,“我哄你做什么?” “你真好。” 吧唧一声,宋仁心脸上一湿,人都变成了石头。 她从没和别人这样亲近过,她生来比同龄的孩子要聪慧一些,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也更遑论这样亲近的属于闺蜜的行为。 余光感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她看过去,沈穆又变成了温和的笑容,这男人还有两幅面孔呢。 宋仁心轻声道:“语语,他瞪我。” “阿穆!”潇湘公主瞪向男人。 第九十二章 长公主的诗会 兴许是被气到了,连续好几日,孟晚晴都没继续在宋仁心面前晃悠,高谈阔论她与楚金戈的美好往事。 她过不过来,对宋仁心都没什么影响,因为她几乎一整日都不在王府,一日去医馆转转,一日去潇湘公主那里坐会儿,还应了傅夫人的邀约,从她那里打听到了几个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再有空余时间给相府写封信,暗中威胁一番宋镇安。让他好好照顾妁娘。 她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长公主的诗会终于到了。 孟晚晴已被告知,好生打扮了一番,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清新脱俗。却又不是很抢风头。 微微垂下的眼中满是野心。 她一年不在京城,早就被人给忘记了,回京这么些时日,也未曾有人送张帖子过来。今日,便是她重新打入贵女圈的好机会。 宋仁心看着她的打扮,心中暗暗称赞,漂亮点好啊,漂亮就能得到许多追求者。就能早日嫁出去,她也能早日完成任务,也就不用再出席这种文绉绉的场合了。 作诗?她想想就头疼。 孟晚晴思忖事情,宋仁心也不会主动与她搭话,一路无言,马车在长公主的别院前停下。 青桔将滚着金边的帖子交出去,下人便毕恭毕敬请她们进去,一路上,遇到几个贵女,见到她们都拥了过来。 孟晚晴面色一喜,这些都是曾经与她相交过的贵女,看来情况没她想象的那样糟糕,她扬起标志性的温柔笑容,下意识向前跨了一小步。 领头的贵女奔向她,笑容灿烂,亲切叫道:“王妃。”越过她向宋仁心走过去。 孟晚晴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怎么回事?这女人不是最清高吗?向来只与有才之人交际,若是无才,身份再高也得不到她一个笑脸,相府小姐无才无德不是出了名的吗? 原来一年不见,她也变成马屁精了。 没关系,其他人总能看到她这个老朋友。 于是,孟晚晴带着完美的笑容,被一个个人路过。片刻间,她已被挤出了圈外。 没有一个人看到她,不对,还有一个嫌她碍眼的,推了她一把。一年不见,这京城中人怎么全都变得这般势力了? 倒也还有几个人,见此场景,不屑一顾地翻了个白眼,孟晚晴像是找到了同盟一般,上去与她们攀谈,起初倒也还好,不热络却也不冷淡。一旦她们知道她是镇南王府的人时,脸就直接拉了下来,温和的还会找个借口,刁蛮的直接冷哼一声便走。 孟晚晴站在原地发懵,这京城到底怎么了? 如果孟晚晴知道百花盛宴上一事,她便知道这群贵女态度也是十分正常。 宋仁心露了一手琴艺,有不少倾慕才华的贵女便愿与她结交,打脸了贵妃,许多和贵妃一派有仇的也往她这里靠拢,同时得到贵女里的领头羊傅婧和汝阳公主的赏识,不愿被人落下的对她也更热络了,还有随波逐流的。见她身边的人多,便也朝这挤。 相对的便是,贵妃一派的贵女对她十分不屑,连带着迁怒了孟晚晴。 这其中的关窍,久不交际的孟晚晴根本想不明白,甚至开始怀疑人生,宋仁心笑着将人一一打发走后,原先与她相识的贵女们这才仿佛看到了她。“晚晴,你何时在这的?怎么也不出声?我们都没看到你。” 她嗓子都咳哑了,也没见有人回头看她一眼啊。 孟晚晴尴尬地笑了笑,熟练地攀谈起来。 不过一会儿,她已与身旁的人打成了一片,最起码表面如此。 宋仁心看在眼中,心中向孟晚晴道了个歉,她以前觉得小白莲除了会冤枉人什么都不会,如此倒是她偏见了。 孟晚晴听着身边人的吹捧,炫耀地向宋仁心那边轻瞥了一眼,身份高如何?她早晚能将一切都抢过来。 正得意着,便看到她一直攀不上的傅婧亮着眼坐到了宋仁心身边。亲昵地说起话来。 嘶,脸真疼。 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嫡姐,少时救过圣上一命,为此丧失了生育能力。这么些年都未曾有过孩子,圣上对她十分敬重,因此,她的诗会来的人也不少。既有富家子弟,又有满腹才华的书生。 目光与一双温润的眼对上,宋仁心一怔,徐成舟怎么过来了?长公主面子是真的大。她不移开眼,徐成舟便也盯着她。 两人的异常引得一些人注意。宋仁心先顶不住了,这人什么毛病?他不要脸,宋仁心也得要脸,她一个有夫之妇总不能一直和人深情对视吧,只得率先移开了目光。 这一移不要紧,这双冒着怒火的眼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以为她给人戴绿帽了呢?就算戴绿帽也是楚金戈,轮不上你这个兄弟啊。 面前赫然是瘟神迟霄,宋仁心宁愿去看徐成舟。 等等,她干嘛非要看这两个人? 她和迟霄果然是八字不合,他一出现,她脑子都迟钝了。 宋仁心正想着,诗会最重要的主人公长公主缓缓走了过来。她保养得极好,面如远黛,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温柔,当然,这种温柔也可能是她身边连眉毛都露着邪肆的汝阳公主衬托出来的。 她怎么会在这里?这不只是宋仁心一人的想法。 众所周知,汝阳公主虽与长公主交好,却从不耐烦参加这种诗会,以前也从未出席过。今日怎么好端端地转了性子。 汝阳公主目光扫过众人,在宋仁心身上停顿片刻,那一瞬间,宋仁心背后发凉,生出了一种被饿狼盯上的错觉,这感觉只是持续片刻,汝阳公主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 长公主温声道:“今日这场诗会属于诸位才子才女,本宫也只是一个白听的,还请诸位畅所欲言,发挥出各位的水准。” 所谓诗会,当然便是以诗决出胜负。 这既有胜负,便有奖品。头名是世间唯一的孤本,第二是上好的和田玉,第三是珍贵的云雾绡布料。 第九十三章 刻意刁难 孤本同其他奖品相比似是有些不足。 和田玉价值千金,云雾绡为贡品,只有宫中受宠娘娘才可穿上,区区一本书,除却真爱书之人,于其他人眼中,也只是废品。 但野心之士,在乎的也不只是奖品,在乎的是更深层的东西。 取得头名,同于入了长公主的眼,便同于入了皇上的眼,从此可能在官途上平步青云。 上一个通过此途经的还是当今的吏部侍郎徐成舟。两年升了四级官,令一众还在七品挣扎的同僚羡慕嫉妒恨,是朝堂上最有可能接任丞相的人选。 上上个,便是如今鼎鼎大名的镇南王。那时他还是个无官职在身的毛头小子,他经长公主引荐入宫做侍卫,此后借机展现出了惊人的军事才能,成就了如今显赫名声。 虽有更多平庸之辈,但有这二人珠玉在前,长公主的诗会还是成了香饽饽,谁都想赌一把,万一他们就是下一个楚金戈。徐成舟呢? 谁都认为自己是珍珠,而非是普通沙砾。 若是女子,成了长公主的上客,便为姻缘上了一层保证,即便为商贾之女也可得豪门权贵青睐。 此诗会,非但有名门公子,民间有才华的长公主也都有相邀。 诗会规矩倒也简单,由长公主指一物,各位才子才女在规定时间内作诗,长公主挑出好的交由裁判评判,每人有一竹签,谁得到的竹签最多,一共三轮,竹签最多者为头名。 乍一看规矩简陋,可钻空子很多,那位高权重者买通餐盘便可稳居头名,实际却不是这般,首先,参赛者和裁判要隔开,再者,交由众人评判的诗句均由小童抄写,不能从卷面上作弊,若是有从诗句上下手的,什么藏头诗隐喻诗。第一轮,长公主便先筛出去了。 比试前,先是热身。 长公主居于高位,笑吟吟道:“今日天气真好,不若诸位便以月为题作诗。” 宋仁心嘴角抽了抽,抬头看着晴空万里,和月有什么关系? 不过转个弯想,既是热身,便不能太过为难人,自古以来,月都是文人骚客人的至爱,学过作诗的。大多也写过月亮,以此为开胃小菜,便很合适。 果然,长公主此言一出,众人脸上便松快了不少,沉吟半晌,诗句便流淌出来,因只是热身,便也没那么多规矩,写出来的交予身旁小童,让其念出来便好,众人再其乐融融赏析一番。 宋仁心性质缺缺。从小到大的,她最烦的都是古文赏析。 但既然没有人把她单拎出来说,只要她的反应和其他人差不太多便好。于是她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附和机器,傅婧说好,她便也说好,傅婧皱眉,她便也皱眉,傅婧鼓掌。她也鼓掌。 只是几道交织在她身上的视线令她咸鱼得没有那么心安理得。 迟霄瞪她她能理解,只要不是傻子,也该知道他浑身发痒的始作俑者是谁。徐成舟看她,她勉强也能理解,这个人奇奇怪怪的。可汝阳公主为什么也一直盯着她看?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身上加了香饽饽buff吗? 吓得宋仁心赶紧吃了个樱桃平复心情,再抬起头时,发现她身上的目光变多了,在坐众人齐齐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待什么一般。 宋仁心:“???”这樱桃不能吃? 傅婧低声提醒,“镇南王妃,孟小姐请你品诗。” 哪个孟小姐?宋仁心正思忖。始作俑者便说话了。 “是不是我写的太差了,姐姐无话可讲。”孟晚晴垂下眼,嘴唇微抿,一副难过极了的样子。“姐姐要说什么便直接说,我能受得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好一朵迎风舒展的小白莲,像她每天都欺负人一样。 她现在尿遁成不成?她连听都没听。怎么品? 答案是显然的,宋仁心只能温和笑笑,拿出套话来,“我不通文墨,平时也不与你谈诗词,什么时候评判过你?我只能觉出文字精妙,立意高远,更多的便品不出来,还是交予各位才子才女评判。” 孟晚晴怎肯轻易放过她,启唇,又要说什么,有人在她之前道:“镇南王妃这便是太谦虚了,上次百花宴上也说不通琴艺,结果一曲动天下,如此才情,想必作诗也不会差。王妃便让我们开开眼吧。” 直接将评诗变成了作诗。 宋仁心望向说话的人,紫衫少女微微挑眉,面露倨傲。 这是谁?她招惹过吗? 傅婧看她发怔,轻声道:“这是兵部尚书王尚书家的嫡女。” 宋仁心将脑中的情报与之对上,兵部尚书是大皇子一派的坚定簇拥着,眼前这位,若是中间没有差错,八成就是大皇子的侧妃。至于正妃,在她之前还有三四个好人选。 原来是为了讨好未来婆母。 她摇了摇头,轻笑道:“小姐太看得起我了,我于此道上没有一点灵气,做出的诗句也如同三岁稚童一般,还是不献丑了。” “王妃实在是妄自菲薄,”王小姐不依不饶,“献丑不嫌丑,还是作出来才看,王妃若是藏拙,便是看不起我们了。” 言外之意,只要宋仁心做出来的不是好事就是看不起人藏拙,一顶大不敬的帽子直接给扣上了。 她方才一直盯着宋仁心看,见她神情飘忽,俨然是不通此道。 若是她让宋仁心出个大丑,这正妃位置她便可以拼一拼了。 这般想着,王小姐双眼更为璀璨。 宋仁心微微皱眉,她虽然对文学不感冒,但拖应试教育的福,脑中也藏了不少流传千古的佳句,她知道,只要将脑中的一两首诗说出来,就能好好打了王小姐的脸,只是做文抄公,她实在是不愿意。 反正她就是不会作诗,大不了损点名声就是,宋仁心终于定了心,刚要拒绝,一道微微沙哑的女声在她之前开口。 汝阳公主拨了拨指甲,似笑非笑,道:“世间全才只是少数,镇南王妃将心力全都放到了琴上,在此道有所不及也是正常,这样咄咄逼人有些过分吧。 第九十四章 汝阳出头 汝阳公主讽笑道:“王小姐若是真有本事,和镇南王妃比琴就是,以己之长攻他人之短算是什么本事?” 长公主意外看她一眼,汝阳何时这样好心了?未想清楚,便也跟着打圆场,“汝阳说的是,术业有专攻,王小姐何必过分苛责。”眼中已经流露出不喜,她这诗会可不是这些人斗法的地方。 可这是诗会!不会作诗她来干什么? 两座大山都发了话,王小姐心中再有不甘,也只能隐下来,轻咬唇瓣。行了一礼,道:“抱歉,是我莽撞了。” 汝阳公主向后靠了靠,“既然你承认错了。那便该受罚,你没有异议吧?”一个疑问句,硬生被她读成了肯定句。 王小姐脸刹时变白,眼中露出几分惶恐,其余贵女也有些心悸。 谁都知晓汝阳公主性情乖张,行事随心所欲,上一个惹怒了她的,被监督着清洗了三日的恭桶。到现在都不敢出门,恐惹人耻笑。 长公主微微皱眉,“汝阳。” 汝阳公主托腮,“既是诗会,便罚这位小姐做首诗吧,”目光在周边转了一圈,“便以这石凳为题吧。” 石凳……这怎么作诗?这就有些超出王小姐的知识范围了。 她白着脸看向长公主,长公主却不做声,俨然是默认了这个提议。 汝阳公主笑了笑,“你可要好好做,若是藏拙,便是看不起我了。” 将她对宋仁心的话一一还了回去。 现在,便是再蠢的人也该明白,汝阳公主是为了宋仁心出头。 她不是很讨厌自己吗?难道她对自己改观了? 宋仁心微微侧目,对着汝阳公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汝阳公主冷笑一声,像是在看跳梁小丑一般,毫不留恋地移开了眼睛。 好吧,好像是没有改观。 孟晚晴嫉妒得快要发疯,握着帕子的手指加紧,帕子险些都要被撕碎了。宋仁心命怎么这么好?连汝阳公主这种疯子都愿意护她。 嫉妒的同时也有些后怕,她看出宋仁心是个花架子,本打得也是令宋仁心作诗的主意,让她当众露丑。若不是有人抢先一步,恐怕处于这种尴尬境遇的便是她了。 王小姐傻愣愣站着,即便抹了胭脂,也遮掩不住脸上的惨白。 汝阳公主等了许久,不耐道:“还没想好?” 王小姐登时红了眼,知晓再站下去也只是个笑话,不甘道:“臣女无能,做不出来。”她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女,可被汝阳公主这样盯着,别说作诗了,空白的大脑连词都组不起来。 汝阳公主冷笑,“是真做不出来还是看不起我在藏拙呢?”说着。将茶杯一摔,瓷片四溅。 王小姐行了大礼,脸匍匐着地面,“臣女愚钝,求公主恕罪。” “早听闻王小姐有才名,今日看来,世间沽名钓誉之辈真是不少,这么简单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她摆了摆手,“行了,起来吧,别哭丧着脸。活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 难道你没欺负我?王小姐敢怒不敢言,挤出一个笑,“是臣女自身的问题。” “废话。”汝阳公主将锐利的目光抛向别处,“既然你做不出来,那就让别人替你做吧。” 此言一出,人人自危,孟晚晴咬着唇瓣,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果然,汝阳公主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不如就……” “徐侍郎来做吧。”长公主接话,笑容温婉,“汝阳,你觉得如何?”石凳这事过不去,她这诗会还能不能举办了? 汝阳公主向来敬重她,便道:“很好。” 众人齐齐舒了一口气,孟晚晴手抖如筛梗。 徐成舟起身,腰间的碧玉晃了一晃,笑容温和,“那下官便献丑了。”略微思忖片刻。便念出了一首五言绝句,声音清朗,言之有物,最末一句更是点睛之笔。升华了主题。 长公主眼里尽是欣赏,拍手道:“好诗!” 众人也齐齐夸赞了起来。 不愧是探花郎,还真是才华横溢,宋仁心拍了拍手。感受到那道温润的目光看了过来,宋仁心赶紧低下眼,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再被揪出去做赏析,幸好,徐成舟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气氛又活络了起来,一首又一首诗,文绉绉的,听得宋仁心直犯困,终于,诗会的第一轮开始了。 参赛者男女分开进入两个屋子,小童点上一根香,作为世间限制,长公主指了题目。 宋仁心自然是属于划水的,事实上,留下来的人足足有二分之一。这不只是扬名的场合,更是交际的场合,她还有个惊奇的发现,秦五也来了,还进去比试了,这种纨绔草包还会作诗? 与长公主聊了会儿天,宋仁心便有些尿急,起身去如厕了。 解决完五谷轮回之事。穿过竹林,似乎有隐隐绰绰的说话声,什么计划什么人的,片刻却又消失,宋仁心只以为是幻听,没当回事,出了竹林,看到一意料之外的人。 徐成舟一身青衣,唇角勾起,作了一揖。 “下官参见镇南王妃。” 应该不是幻听,果然,徐成舟不是什么善类,也不知道是谁要倒霉了,不过,只要中招的人不是她,那就和她无关。 宋仁心神情不变,回礼,“徐侍郎怎么也出来了?” 徐成舟浅淡道:“有些热,下官出来吹吹风。” “原来如此,那我便先不叨扰徐侍郎了。”言罢,宋仁心便准备离开,她与徐成舟不过见了两次面,又无利益冲突,实在是无话可说。 徐成舟望着宋仁心淡然的神情,仿佛那晚的张牙舞爪只是一个错觉而已,他难得生起了逗弄的心思,“十四晚上,王妃在何处?” 十四……宋仁心心尖一跳,定定地望着徐成舟,沉下了脸,“与你无关,徐侍郎唐突了。” 徐成舟不以为然,继续道:“那晚,我看到了两个男人,一个与王妃极其相似,一个与王妃身边婢女很是相似,若不是性别不对,我怕要以为是王妃本人了。” 记忆回笼,宋仁心瞳孔瑟缩,那晚出声的人是徐成舟! 怔愣只是片刻,宋仁心冷静道:“怕是徐侍郎眼花了,那晚我一直与王爷呆在一处。” 第九十五章 不知廉耻 宋仁心定定地望着徐成舟,眼底像是一潭平静的湖水,没有丝毫波动,更遑论于任何惊慌失措的情绪。 如果她慌了,她就输了。 她很确信,她没有在现场落下任何能证明她身份的物件。没有了物证,人证也便没有那么可信。 徐成舟是聪明人,不会特意去摊浑水。如果那日真是他看到了,秦五到现在都没找她麻烦也证明了这一点。 那这位徐侍郎是想要做什么?这点暂时先画上个问号。 徐成舟与她对视,蓦地笑开了来,“可实在是太像了,王妃。世间上竟有这么巧的事。” 宋仁心扯出一抹笑,腰间水蓝色的流苏晃动,“当真是太巧了,若是有机会。我也想看看此等奇景,下次徐侍郎可要记得叫上我。” 若是寻常人,怎么也得慌乱上一会儿,表面镇定,却不由做些小动作来缓解紧张,譬如旁边那位粉色衣衫的婢女,低垂着眼,恭谨有礼。指尖却被掐的泛白。而眼前这位,若不是他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恐怕也会被糊弄过去。 徐成舟笑意更深,拎出一块粉色方帕,“这是那二人掉下来的,王妃看着可眼熟?” 察觉到春桃视线投来,呼吸略微急促了些。 宋仁心心神一震,抑制住自己去看春桃的冲动,神情并不变,这时候,她要是心虚就同于不打自招,她淡淡道:“一块手帕而已,谈什么眼不眼熟的,真是想不到徐侍郎竟会随身带着捡来的手帕。” “只是想着碰巧能够见面还回去罢了,王妃说的对,一块手帕而已,说明不了什么。”徐成舟将手帕扔给司棋,“若是下次再侥幸遇到那二人,下官定当竭力拦住请王妃来看。” 不愧是能从楚金戈手里活下来的人,果真是有趣极了。 徐成舟眼里更多了两分兴味,宋仁心没他那么好的心情,穿越到刚才把自己的嘴给捂住,怎么就非要说那两句话呢? 以她的直觉来看,徐成舟面相有多好。危险程度就有多高。被他盯上,还能有潇洒快活的日子过吗?面上却是点头微笑道:“那便劳烦徐侍郎了,我定当去。” 二人皆是淡淡一笑,暗流翻涌。 “这是要去哪里?不知本公子可有荣幸与你们一起?”一道声音横插进他们对话。 迟霄将手背在身后,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他最爱红衣,今日也不例外,最上面的几颗扣子随意解开,张扬潇洒,凤眸微挑,眼波潋滟,这双眼常年带笑,被他望着。很容易生出一种被宠溺的错觉,这也是他最招惹小姑娘喜欢的原因之一,被那样望着,心脏便扑通跳个不停。 可此时,这双眼里没有半分笑意。 他站定在二人身前,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我来了就不说话了,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们了?” 这种捉奸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这个想法一出来,宋仁心便觉浑身恶寒,忙道:“没什么打扰的,只是徐侍郎见到了两个有趣的人,我也想一见,便请徐侍郎下次见面时留住他们。我也去欣赏一番。” “原来如此,徐侍郎说有趣的,我倒是也想见见,别忘了叫上我。”迟霄似笑非笑道,明摆着一副不怎么相信的神情。 徐成舟自然含笑应允。 三人站着,你看我我看你,一句话都不说,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清风穿过竹林。迟霄又道:“徐侍郎出来这么长时间,长公主正在寻你。” “既然如此,那下官便先告退了。”知道他是在赶人,徐成舟也识趣不多留,撂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不得不说,美人之所以是美人,便是因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美,就连背影都是赏心悦目的。可惜,是朵黑莲花,宋仁心还是知道自己分寸的,这种的,她驾驭不了。 徐成舟的背影消失在眼中。迟霄脸上的笑容蓦然褪去,阴森道:“这么舍不得,怎么不直接追上去?”眼珠子都快黏在人家背上了,怎么以前就没看出来男人婆这么花痴呢。 被他这么一叫。宋仁心回过神来,“我有什么舍不得的。”说得她和徐成舟有什么关系一样。 “你有什么舍不得的,你自己心里有数!”迟霄脸更黑,看着春桃和青桔时也没什么好脸色。“你们去外面侯着。” 这人什么毛病?乱七八糟说了一堆,还使唤起她的人了。 宋仁心抱胸,“迟公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没什么可避人的。” 迟霄咬牙切齿,“我给你留面子你不要,这是你自己找的,不守妇道,不知廉耻的女人!你既已为人妻,便该遵守本分……” 接连几顶大帽子扣过来,宋仁心赶紧叫停,“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不守妇道了?什么时候又不知廉耻了,你骂我,总得让我知道原因吧。” 迟霄狠狠剜她一眼,“原因你自己清楚。” 宋仁心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深吸一口气,“我不清楚。你说,我听着。”要是无理取闹,她可就准备收拾人了,手在腰间垂着的流苏上摸索,她最近做出来了好几种药,待会儿该试哪一种呢?要不还是全试了吧。 迟霄表情更狰狞了,破口大骂道:“果然是不知廉耻,原来这些事情都对你来说都习以为常。根本不认为有什么错。” 这什么感人的逻辑。还能这样无中生有的?这怎么感觉比平时更傻了? 宋仁心不忍他了,高声道:“能不能好好说话?” 迟霄回以更大的声音,“不能,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好的,”宋仁心露齿一笑,招了招手,“走吧,长公主久等了,我们该回去了。”这话是对着青桔春桃两个人说的。 迟霄臭着脸拦她,“不准走!” 宋仁心故作诧异,“不是你说和我没什么好说的吗?那我还是不在这里惹你烦了。”一开口就是老白莲了,把孟晚晴那招学了个十成。 迟霄被噎了一下,胡搅蛮缠道:“不行。” 第九十六章 也有一腿 宋仁心默然,颇有些无语地盯着眼前的人。 “你既然与我无话可说,也不想让我走,你到底想做什么?” 让她认错也得先告诉她哪里错了吧。 迟霄抱胸,理直气壮道:“你管我做什么?” 宋仁心被气笑了,绕开他往前走,“你也没资格管我。”迟霄是楚金戈的朋友,又不是她的朋友,而且,就算是朋友也没这么无理取闹的。 迟霄被她一句话噎了回去,冷脸迈着长腿跟着她,与她保持一米五远的距离。并不显得亲近。 “你跟着我干嘛?”宋仁心忍不住,回头看着他。 迟霄冷声道:“顺路而已。” 宋仁心扭过头,望着前方,“最好如此。” 她走得快迟霄就走得快。她走得慢迟霄就走得慢,难道这些都是她的错觉?这狗迟霄果然很讨厌。 又过,迟霄出声:“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道走?” 这不废话?宋仁心刚想回答,便听到他继续说,“你是不是想跟着徐成舟?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关徐成舟什么事?如果是在漫画中,其余人便能清楚看到宋仁心头上的三条黑线了,可这是现实不是漫画。迟霄也轻易瞥到了宋仁心脸上的不解。 “我为什么要跟着徐成舟,我根本不想,好吗?”谁愿意跟着那个神秘莫测的男人,虽然脸很好看,但指不定再说两句话,她的马甲就要被扒干净了。 虽然没有任何缘由,但宋仁心的第六感告诉她,徐成舟的危险性不亚于楚金戈,不能招惹。 宋仁心现在还是没有想明白,她的化妆邪术天衣无缝,就是妁娘在她面前也认不出来,月黑风高,距离又那么远,徐成舟是怎么一口咬定的?还有那块莫名其妙的粉色帕子…… “你最好是这样,”迟霄沉声道,“我告诉你,只要你名头一天是镇南王妃,你就不能和其他男人纠缠,要守妇道……” 眼看他就要给自己讲一本女德,宋仁心忍不住叫停他,站住,眉头皱得很深,“我什么时候和男人纠缠了?”竟然还是和徐成舟,是她的假笑不明显吗?还是气氛不够剑拔弩张? “我都看到了。”迟霄露出一副你别想骗我的神情,“长公主还未来时,徐成舟便一直看着你,你也看着他。” “那只是个意外,”谁知道徐成舟在想什么?宋仁心扬着下巴,“而且,一个对视而已能说明什么?” “那刚才,你们在竹林幽会,还有了约定,又算是什么?你别告诉我还是意外。”迟霄脸更绿。虽然他不喜宋仁心,也不认为宋仁心配得上镇南王妃这个位子,可这不代表。他愿意看到阿谨头上一片绿。 宋仁心为自己辩解,“这也只是个巧合。什么叫做幽会?这叫做碰巧遇到,还有什么约定,不是告诉你了吗?场面话而已。” 迟霄又问:“那为何在诗会上,他一直看着你?” 宋仁心真诚地建议他,“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本人。” 迟霄幽幽道:“一个是巧合,这么多巧合在一起也是巧合吗?徐成舟看似温和,实际不近女色,与女人说话从不超过三句,可刚才,他却一直对你笑。”而且似乎不是寻常的礼节性笑容。 是这样吗?他不是一直在笑吗?宋仁心仔细回想刚才的情形。什么都没想起来,她只顾着划水发呆吃东西了。 她想了想,摸摸下巴,“你这样说话好酸啊,你该不会暗恋徐成舟吧。”这么细节都知道。仔细想想,这一对的颜也很配,人设也搭,嗑起来还挺上头。 迟霄:“???”你清醒一点! 他压着声音咬牙切齿道:“小爷不是断袖!”还从没人质疑过他的性取向。 宋仁心摆了摆手。“好的,你不是。” 太敷衍了,迟霄又道:“我喜欢的是腰细腿长盘顺条亮的姑娘,不是硬梆梆的男人懂吗?” 宋仁心点头,“懂,不过男人也不全是硬梆梆的。”就是冷漠如楚金戈,在某些时刻也会变成落魄小奶猫。 想到那晚的楚金戈,宋仁心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色字头上一把刀,如果楚金戈一直这么可爱,她就忍不住要下手了,一辈子跑不了也没事。 不过只是片刻,这念头便消失了。她刚才怕是在想桃子吃,楚金戈怎么一直可能那样,本质上,他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镇南王。 迟霄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仁心收回恍然。答道:“和你没关系。” 迟霄抓了抓头发,突然想起什么,眼神锐利,“你别想转移话题。”他是在声讨宋仁心和徐成舟的不良关系。不是他和徐成舟的。 竟然还能反应过来,宋仁心无辜眨眼,“我没有。”是迟霄自己抓着不放的,她刚才也只是随口一说,没真怀疑迟霄的性取向。 顿了一下,她说:“你放心,我清楚自己的身份。” 迟霄不信,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清楚你还和徐成舟眉来眼去,还和他竹林幽会,还和他有什么约定。” 宋仁心哑然,看着他,认真地叫着他的名字,“迟霄。” 她的眼睛继承了妁娘,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黑白分明。澄澈得过分。 此时,这双眼里透露着迟霄看不懂的情绪。 迟霄心跳慢了半拍,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干嘛?”语气还是挺凶,但有些色厉内荏的感觉。 宋仁心轻轻叹了一口气,盯着他的脑袋看,“迟霄,我真想拿把手术刀将你的脑袋剖开。看看你的小脑瓜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男人,你究竟还能带给我多少惊喜?” 迟霄头皮发凉,赶紧捂住自己的脑袋,又觉得自己这举动实在是太怂了些,飞快放下了手,背在身后,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宋仁心简直没眼看,“不都说了,就是巧合,照你那么说,我刚才那么也算是和你对视了,还和你在这里,”她看了一眼周围,“也算是湖边幽会了,我们是不是也有一腿?” 第九十七章 威逼利诱 有……有一腿?他和宋仁心有一腿? 迟霄低声斥道:“不知廉耻。”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耳朵也有些烫。 宋仁心无语,“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醒醒,大清已经亡了。哦,不对,可大正还没亡。 迟霄问:“我与徐成舟能一样吗?” 宋仁心应道:“有什么不一样?”顿了一下,审视的目光将迟霄上下扫量了一圈,“除了你比他蠢一点,有什么不一样的?” 迟霄不服气道:“我哪里蠢了?” 宋仁心摇了摇头,“最起码,徐成舟不会这么问我他哪里蠢。” 迟霄默了半晌,“那他为何要一直看着你?我可从来没有。” 又说回来了。这宋仁心上哪知道去?她不确定道:“可能是因为我天生丽质?” 迟霄鄙夷地看她一眼,“呸,就你?”没有别的动作,但轻蔑之意尽显。 宋仁心不服气了。“就我,我怎么了?”虽然自己现在胖了一些,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谈不上,但一句天生丽质总配得上吧。 迟霄冷笑一声,将她刚才的话全数还了回去,“最起码,其他女人不会像你这么说。” 将她剧变的神情看得清楚,迟霄自觉扳回一城。愉悦笑了起来。 艹!你是真的狗! 宋仁心深吸一口气,语气郑重了一些,“你放心,我既然享了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自然也会遵守她的义务。只要我在这个身份一天,就不会和其他男人纠缠,而且,我与徐成舟会面时,春桃青桔都在,你大可放心。” 现在连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她也没心情谈情说爱。 迟霄敏锐地揪住她话里的某个意思,“你的意思是,假如你不是……” 宋仁心打断他,眼神清冷,“这就与你无关。” 迟霄是楚金戈的朋友,所以在他质问这个时,她愿意多费心解释。等到她与楚金戈毫无关系了,哪怕她包养五个小鲜肉,那迟霄也没资格责问她。 “我想我们的误会应该解释清楚了,我出来的久了,该回去了。”宋仁心对他点了点头,见他没有任何回应,便继续向前走去。 迟霄终于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她。低声嘀咕道:“算你识时务。”镇南王妃的位置不出意外该是孟晚晴的,出了意外,最终也该是她的,宋仁心,终究不是什么良人。 不说她的脾性,就是身份,天然存着沟壑。 宋仁心轻轻瞥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她这人没什么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即便偶尔犯傻,也从不会去肖想那些不会属于她的东西。 她现在最想要的,是自由和尊严。 快到了地方。迟霄自觉留下,准备岔开时间,宋仁心走了几步,看到了一身华服的汝阳公主,深紫色的衣服华贵逼人,眉心处一点红心令她容颜更盛,让人不敢直视。 宋仁心点头示意,“汝阳公主好,公主怎么也出来了?” 汝阳公主不耐道:“这么长时间,姑母担忧你迷路,让我来看看,你该不会是掉下去了吧?” 宋仁心:“……”这公主说话可真接地气。 “公主说笑了。”想起刚才的事,宋仁心道:“方才多谢公主仗义执言。” 汝阳公主道:“潇湘怕你受欺负了,让我多照看你。” 潇湘公主,宋仁心心中一暖,看来汝阳公主也不像传说中那样阴晴不定,骄纵无常,传言误人。 汝阳公主低下眼,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当然,更重要的是,本宫看她不顺眼,葛中她竟胆敢与本宫穿着同色衣服,不知死活。” 汝阳公主爱着紫衣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贵女们做衣服时会心照不宣地避开这个颜色,汝阳公主从不出席诗会,王小姐才敢大着胆子,谁能想到,汝阳公主偏偏出了席。 小姑娘也是挺倒霉的,传言真不误人。 宋仁心保持笑容,“既是如此。公主也帮了我。” 汝阳公主的视线在宋仁心身后假山上停顿片刻,倏尔又收回目光,似笑非笑道:“就这样?” 宋仁心眨眨眼,“嗯?” 汝阳公主望着她。“就口头上说说?” “这……”哪有找人光明正大要谢礼的,宋仁心无语,半晌才道:“那公主有什么想要的?我尽量满足公主。” “很好,”汝阳公主倏尔笑了起来。比骄阳还要灿烂,“本宫也不难为你,你以后离潇湘远一些,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笑意凝固在了脸上,宋仁心摇了摇头,“抱歉,这个我做不到。” 汝阳公主收起笑容,压迫性的目光锁定了宋仁心,她微微眯眼,“你再说一遍?” 宋仁心扬起下巴,紧紧地盯着她,“我不可能远离潇湘公主。” 杀气四溢,冰凉的手触碰着她的脸,像是蛇一般阴凉,明明是夏日,却没有一点温度。冷的像是刚从寒泉中出来一般。 宋仁心背挺得笔直,向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手,眼里没有半分惧意,“公主恩情,本王妃改日再报。” 听到她的自称,汝阳公主挑眉,“你拿楚金戈压我?”声音倏尔又冷了一下。“他自己尚且自身难保,怎么保你?别说你还有相府做后盾,宋镇安会保你吗?万一事情败露,宋镇安都得倒霉。” 这是什么意思?宋仁心瞳孔瑟缩,心尖一跳。 她知道待嫁的事?那皇后知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楚金戈自身难保又是什么意思?种种疑问在闹钟盘旋。 汝阳公主倾身,吐出来的气息都是冰凉的,“宋仁心,本宫想让你死,你就得死。” “现在,你想好了吗?”她歪了歪头,有种奇异的天真,“只要你答应,相府嫡女和镇南王妃,你都可以坐得稳稳的,你想要什么东西,本宫也可以补偿你,甚至包括你的姨娘,叫什么妁娘对吧,只要你答应,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直视放弃一个小傻子而已,就可以得到这么多好处。” “宋仁心,你是个聪明人。” 第九十八章 果断拒绝 宋仁心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像是有人在里面敲鼓一样,汝阳公主的话在她脑中不断回想。 只要放弃一个小傻子,便能得到荣华富贵,解决最担忧的问题。 怎么看怎么值得。 可是,宋仁心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汝阳公主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汝阳公主站直身子,眼里露出了明晃晃的意外,顷刻,她眯起眼睛,语气危险。“你装傻?” 宋仁心耸了耸肩,“抱歉,我是真的傻。” 她也觉得她傻得厉害,这么好的条件。只要答应就能走上人生巅峰,搁在以前,她肯定直接答应,连夜收拾东西跑路,钱就是王八蛋,和谁过不去都不能和钱过不去。 可能是被小傻子传染了,她竟然开始和钱闹别扭了。 “你以为我不敢动你?”紫色的裙摆处绣着金凤,欲要展翅高飞。在阳光下有些刺眼,汝阳公主声音森凉,她伸出了苍白的手,红色的指甲妖艳,直直地伸向宋仁心的脖子。 宋仁心轻而易举挡住她的手,礼貌笑道:“我自然相信。” 可汝阳公主不会去,宋仁心是在赌。 朝廷党派林立,秦家是大皇子的母族,坚决簇拥大皇子,宋镇安,从上次皇后对宋慧娴的态度来看,约莫是站在皇后身后的。汝阳公主与皇后虽不甚亲近,但她还会在贵妃与皇后争执时维护皇后,可见她也不会做对皇后不好的事。 相府欺君这件事一旦暴露出去,相府不死也得扒层皮,威势便会大不如前,皇后娘家虽也是名门望族,但子孙辈人才凋零,秦五那样的纨绔子弟数不胜数,没有相府帮衬,便绝对比不上大皇子的势力。 而朝中,能补上这个空缺的便没有几家。 傅家满门忠贞,坚定的保皇派,除非皇帝已经立了太子。否则不会轻易战队,因为迟霄,迟国公和楚金戈几乎绑在了一起。 她要是没了命,楚金戈的腿和眼都好不了了,不直接站在他们对面都是好的,绝无可能站在他们这一方。 动了她,动了相府,等于直接将三皇子从夺嫡的资格上扯了下来。皇后与贵妃多有龌龊,一旦大皇子得势,贵妃成了太后,那皇后面临的,也只是一条死路。嚣张跋扈的汝阳公主,也没有了资本。 送她上路,等于送汝阳公主自己上路。 这么一想,自己还蛮重要的。 不过,这些也只是猜测而已,汝阳公主性情阴晴不定,就是个定时炸弹,万一她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万一汝阳公主就想要自爆…… 宋仁心只能祭出感情牌,温声道:“我常听潇湘公主说,你是个好姐姐,想必你也不会让她失望。” “你威胁我?” “没有。殿下是个好姐姐,想必是担心我利用她,我只是在向你保证,我不会伤害潇湘公主,永远不会,无论以什么形式都不会。”宋仁心伸出三根手指,眼里布满了坚决。 汝阳公主淡淡扫她一眼,“这种保证有什么用?” 宋仁心望着她。“你该相信些潇湘公主的人格魅力,她很好,我很喜欢她,也会尽我可能护着她,她心思敏感,若是我对她存着其他意思,不用你动手,她便早就原离我了,不是吗?” 刚开始存的一两分利用潇湘公主结交别人的心思,在潇湘公主出面护着她的那一刹那,早就消失了个精光。 对于心思没那么纯粹的人,潇湘就是道光。她也不例外。 安静了片刻,汝阳公主突然笑了一声,“镇南王妃的牙尖嘴利还真是名不虚传。” 宋仁心纠正她,“这是伶牙俐齿。” “那本宫期待你的表现。”汝阳公主不去看她过分灿烂的笑容。拂袖离去。 宋仁心感觉自己像是哄丈母娘开心的卑微小年轻,时刻担心汝阳公主抽出一张支票,再命令她离开潇湘公主。 她快步追了上去,“公主放心……” 进去时。第二轮比试都结束了,众人将竹签放到喜欢的诗作上,徐成舟侧耳与长公主交谈着什么,倏尔轻笑了起来,笑意不急眼底,且消失得很快。 长公主见到她们,挥了挥手,让宋仁心和潇湘公主也过来评判。 宋仁心摇头拒绝,“我才疏学浅,怕是评判不出。” 长公主轻声细语道:“你觉得哪首好,放下便是,这里来的,也不全是会写诗的。”她喜欢诗文,却也不会强迫所有人去喜欢诗文。这诗会,虽是因诗而聚起来,实则是一种变相的宴会。若没有诗会。还会有多少人记住她这个长公主呢? 汝阳公主便更要简单直接一些,“别废话。” 宋仁心:“……”她只好认真选了起来。 她虽然不会作诗,但最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看了一圈,将竹签投到最喜欢的诗旁,果然,投票的人是最多的。因为两轮,她也有两票。半天也没再选好,在两首诗之间犹豫不决。 余光瞥到两手空空的汝阳公主,她怎么说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和长公主关系又好,跟她选应该没错,宋仁心问道:“公主觉得哪首好?” 汝阳公主随便指了两首,宋仁心凑过去看,然后愣住了。 写得是挺好,把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给描绘出来了,却又不同于淫词艳曲,让人生不出半分亵渎,只有尊重。 可关键是,这题目让写的不是美人,这内容用一句完全跑题形容也不为过。大多数人还是没胡乱来的,这首用了无数典籍描写惊人美貌的诗只得到了一个竹签,还是旁边这人投的。 宋仁心去看汝阳公主另一轮选的诗,同样的文风,同样的遣词造句,整首诗像是复制粘贴过来的一样,特别是文首那两个大大的“紫衫”。这人八成就只想着好好拍马屁了,根本没管名次。 “写得不好吗?”汝阳公主偏头问她。 “很好,遣字优美。”宋仁心硬着头皮夸赞。 汝阳公主补充,“还描写真实。”说完,她直接夺过宋仁心手里的竹签,放了上去。 宋仁心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您这么自恋的吗? 第九十九章 做花泥 看清她的表情,汝阳公主微微挑眉,“怎么,你有意见?” 宋仁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汝阳公主柳眉一竖,便听到她道:“这诗词写得也只是一般,未能写出仙子美貌的十分之一,怎么能算是描写真实?” 汝阳公主微哂道:“马屁精,你以为说两句好话便能讨好我?想得美。” 你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收敛一下笑容啊,笑得和朵花一样,宋仁心摇了摇头。眼神诚恳,“这是说实话,怎么算是拍马屁。” 汝阳公主哼了一声,越过她往长公主那边走去了。嘴角的笑容始终没有落下,宋仁心看着那支竹签,蠢蠢欲动。 真要把票给这纯拍马屁的诗,她的良心有点痛。 汝阳公主回头望她,“怎么磨磨蹭蹭的?” 宋仁心笑了笑,收回了黏在竹签上的目光。 她的良心已经不会痛了,因为她根本没有良心。 世俗磨平了她的棱角,她再也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美少女。 宋仁心在心中感慨自己逝去的青春片刻。向汝阳公主走去,余光瞥到已经回来,正与人说笑着的迟霄,也不知他刚才听到了她和汝阳公主的对话了没。听到也没什么,就是为了楚金戈,他也不会在外面胡说去。 正想着,迟霄似有所感,向她看了过来,然后冲她做了个鬼脸。 狗迟霄!宋仁心伸出自己高贵的手。 小小中指,不成敬意。 迟霄没看懂她的手势是什么意思,但感受到了她的鄙夷,正要再回敬,发觉她已被汝阳公主叫过去说话了,只好郁闷作罢。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又过了,小童们奋笔疾书抄写答卷,再张贴在板上,宋仁心一看,发觉那人写得还是同一首诗,这拍马屁拍得也太过敷衍了些。 汝阳公主心情倒是很好,将自己的竹签继续投了,还强行征用了宋仁心的那一票,空荡荡的签筒里顿时多了两根竹签。 长公主看见,笑着拍她的手。“汝阳,别欺负别人。” “我从不欺负人,是她自愿的,”汝阳公主扬起下巴看宋仁心,“你说,是我逼你的吗?”眼里带着威胁。 宋仁心把是字咽了回去,正要说话,看到一只拿着竹签的伸了过来,放在只有两支竹签的签筒中,察到汝阳公主看了过来,锦衣公子抿唇一笑,似是有些羞涩。 啧。桃花朵朵开,宋仁心闭上了嘴,往后退了半步,一副吃瓜群众的姿态。长公主神情微变,最终还是但笑不语。只要有眼睛都都能看出来,这公子目的是何人。别人都是从新手村练起,这人上来就挑战最终大boss。 不知怎么,宋仁心就觉得这男人讨不了好,默默点了一根蜡。 汝阳公主回过神,微微一笑,“你觉得这诗好?” 锦衣公子受宠若惊道:“是。” “好在哪里?”汝阳公主又问。 “好在,在……”公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看都没看,怎么知道好不好,好在哪里。 汝阳公主狐疑地眯起了眼,“说不出来?” 公子终于想出一个自认为最完美的答案,深情款款地望着她,“公主觉得好,那便肯定是好的。” “是吗?”汝阳公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公子连忙点头,“那是当然。” 汝阳公主陡然阴沉下了脸。“你的意思是,凡是本宫言论,他人便不敢反对,你是讽刺本宫仗势欺人?” 公子被吓住了,慌忙道:“没有,我绝无此意,只是仰慕公主罢了。” 他有些后悔自己过来了,这汝阳公主果真如传言中一般,是个疯子一样的人物,他惯常讨好女子的手段,竟然没有半分用处,就连他引以为傲的好相貌。她也全然不放在眼中。 “你仰慕本宫什么?”汝阳公主神色放松了些。 公子不用斟酌,说出早有准备的情话,“仰慕公主朝阳一般的容颜……” 长公主神色微变,低声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在此口出狂言。还不赶紧拖出去,记住这张脸,以后不准他再过来,看着倒是眼生。是谁带你过来的?” 公子神情一变,求情地望向汝阳公主。 他本无资格入这诗会,无才无势,费尽心思才讨好人带他进来,被赶出去后,且不说其他,带他入场的公子便不会放过他! 汝阳公主定睛看了他半晌,突然笑道:“赶他走做什么?” “你既然仰慕本宫,想必为本宫做什么都愿意吧。” 公子心有不好预感,却也只能点头。 果然,汝阳公主下一句话是,“那便为本宫做花泥吧。” 以人肉供养花卉,公子脸吓得发白。 “怎么,你不愿意?” 这谁能愿意?见男人不说话,汝阳公主又道:“你的仰慕就是这样?好啊,你竟然敢欺瞒本宫。还是做成花泥合适。” 这里动静不小,汝阳公主又是当之无愧的焦点人物,已经有不少人往这看来。 公子往后退了两步,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您不能这样。” “我为什么不能?”汝阳公主反问。 公子结结巴巴道:“王,王子犯法与,与庶民同罪。” 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杀人便是其中一以命偿命的罪,贵族私下里随意打杀人也是常有的事,但不代表能够放在明面上来随意杀人,当街打杀下人都是不能干得事情,更何况,眼前这个坐在地上的应该是良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人,这无异于自寻死路。 汝阳公主轻笑,“我若是真要杀了你呢?” 她向来是万众瞩目的存在,许多人都往这里看来。 她一向不好惹,行事恣意,但也有基本的分寸,留下致命把柄的时候少之又少,这男人可真是把她真正惹火了,到底惹到她哪里了?宋仁心腹诽,她总感觉,汝阳公主如今的精神状态很糟糕,从这个男人出现开始,她就变得有些奇怪,这男人和汝阳有渊源? “我杀了你,不是如你们的愿了吗?”汝阳公主眼里一片猩红。 第一百章 几欲癫狂 如愿?如谁的愿? 宋仁心尚未想明白,长公主已经快走两步,搀住了汝阳公主的胳膊,向下人使了个眼色,面上有着薄怒,“都是死人吗?本宫的话听不懂?还不赶紧把这个胡言乱语的人扔出去。” 向来温婉的长公主发了怒,下人们不敢再观望,赶紧上前,又被喝了一声,“不准动他!” 汝阳公主眉梢微挑,漂亮的面庞上布满了不近人情,她重复道:“不准动他。他们送来了这么大一份礼,本宫怎能不悦纳?”说话时,她的目光紧紧锁在公子身上,目光森冷。仿若是在看一个死人,亦或是在看一只蝼蚁。 她恶名在外,一开口,那些下人果真是不敢动了。 长公主怒斥道:“到底谁是你们的主子,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吗?”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不知所措。最终索性直接站在原地不动了。 诚然,长公主是给他们发月钱的真正主子。可汝阳公主,那是能拔皇上胡子的魔王,若是被她记恨上了,那就是有没有命的问题,比起来,一向温婉的长公主倒是能得罪起的人了。 长公主看他们这幅模样,实在是气结,但此时也不是管教下人的好时机,她微微侧身,挡住汝阳公主看向男人的视线,低声道:“你既然知道这是别人给你下套,何必非要往里钻?汝阳,你别冲动,想想你的母后,你总要为她考虑。” 不知哪里戳中了笑点,汝阳公主吃吃笑了起来,笑容灿若骄阳,眼中的却是燃着一团愤怒的火,她笑道:“她也从未为我考虑过,我为何要为她考虑。” 长公主噎了一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皇后,顿了一下,解释道:“汝阳,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只是这辩解怎么听。怎么苍白无力。 汝阳公主垂下眼,“我情愿她像从前一样对我不理不睬,也好过她打着为我好的名义自作主张。” “汝阳……”长公主突然不知该说什么,这对母女之间已经形成了死结,她叹口气,压低声音道:“便是为了你自己,你也该再考虑考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这样做,皇上要多为难。”那点愧疚迟早要消磨干净,惹了皇上厌弃,到时汝阳又该如何自处。 “大不了一死。反正我早就该死了。”汝阳公主将她推开,抽出侍从背后的剑,向着犯了她忌讳的男人走去,剑拖在地上,声音刺耳。 宋仁心耳力胜于常人,她又离得近,即便长公主刻意放低了音量,她也听了个七八成,只是,一句话都没听懂,听得她满头雾水,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汝阳公主是铁了心要杀这个男人,哪怕是以失去皇恩的代价。 她不像是这样冲动的人。 汝阳公主虽然行事不似常人,却要比大多数人都要懂得分寸,要不也不能要星星皇上不给月亮。今天这事,怎么都透着诡异,可这和她无关。 宋仁心微垂下眼,一言不发。 汝阳公主与她非友,更像是敌人。她倒了霉,对楚金戈更有益处,只是潇湘公主那里…… 腥臊味传来,男人瘫软坐在地上,身下一片潮湿。他眼睁睁看着汝阳公主离她越来越近,脑里也十分清明,他该走,该走得远远的,可身体却不受他的控制,双腿瘫软,别说跑,就是连站起来都是难事。 他不过说了两句话而已。怎么就要赔了命呢? 所有人都向这里看了过来,面露惊惧,汝阳公主这疯子的名头还真是名不虚传。只有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安静看着戏。等着格局的改变。 空气中布满难言的静默,长公主高声喊着汝阳公主的大名,“楚千曲!”还真是疯了不成?” 汝阳公主背影顿了一下,却扬起了长剑。 长公主面色灰败。余光看到一个人,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什么,她伸出手……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胆小的贵女们不忍看接下来的场面,闭上了眼。 “锵——” 女人的声音响起,“宋仁心,你要做什么?” 宋仁心?这不是镇南王妃的名讳吗?睁开眼,想象之中的血腥场景并未出现,长剑掉到了地上,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镇南王妃出现,还……抱着汝阳公主的腰? 鼻尖是奇异的香味,像是两种香中和在了一起,宋仁心整个人都扑在汝阳公主的身上,她眨了下眼,“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 她本来如同每一个吃瓜群众一样,安静地屏息,大气都不敢出。谁能想到一只手直接按在她背上,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宋仁心害怕摔倒,下意识抓住了身边的人,然后剑被她撞掉,就成了这么一副尴尬的场景。 她真没故意吃人豆腐,就算要吃,也该找个男人,徐成舟就挺好。虽然黑心,但是皮相是真的好,迟霄那样的,她也能委屈下自己。 汝阳公主身体紧绷,咬牙切齿道:“松开!” 宋仁心赶紧松手,把长剑给捡了起来,正准备狗腿地递给汝阳公主让她继续,突然感受到一道恨铁不成钢的视线,目光灼灼,其恐怖程度堪比背后灵,宋仁心转过头,看到罪魁祸首长公主,此时,她一脸祈求。 推她出来干什么?指望她劝说长公主?别扯了,亲姑母都办不成的事,她能干嘛? 宋仁心十分有自知之明,且没有送人头的爱好,当即将剑柄塞到汝阳公主手中,往后退了退,手乖巧地垂在身侧。 汝阳公主深吸一口气,扬起剑,正要落下去,身后又粘了个人,宋仁心欲哭无泪,“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担心长公主不死心,特地换了个地方站,长公主劈个叉都够不着她,结果还是被推出来了,余光一瞥,看到一张娇美的脸,一身白衣,清纯若水中白莲。 不是刚出来的孟晚晴还能是谁?他们这批人本不该过来的,但出了汝阳公主这事,也没人拦着了。 好你个小白莲,还真是把业务能力点到了满级。 第一百零一章 催眠大法 锵地一声,剑又掉到了地上。 瘫坐在地上的公子一把鼻涕一把泪,能不能给个痛快的?不带这么折磨人的,将死之人也是有人权的! 宋仁心讪讪地松开了手,“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相信吗?” 汝阳公主眯着眼看她,“你自己相信吗?” 要是别人这样,宋仁心八成也要以为那人是故意的,但这次,她是真的冤,比窦娥还冤。 宋仁心在心中画了个十字,下来吧。六月飞雪。 当然没有半点反应,甚至太阳还更灼热了几分,仿佛在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狗老天! 宋仁心讪讪笑了两声。 汝阳公主挑眉,笑得有些邪妄。眸中阴沉沉的,没有半分笑意,“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你就替他。” 替什么?无非是替这个男人死。若是这句话由别人说出来,大家都只会以为这是个笑话,可是从汝阳公主口中而出,无人会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她真的会做出来。 迟霄捏紧拳头。准备随时暴起。虽然他看不惯宋仁心,但汝阳公主此举,是将他好兄弟的面子放在地上踩,他这是了为了阿谨,才不是为了宋仁心。 宋仁心眉头微皱,仔细看她的眼睛,这样躁狂的状态,好像是被影响了,联想到那奇怪的香味,她微微挑眉。 她已经被推出来成为众矢之的,只能发好心,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上前一步,抓住汝阳公主的手,另一只手搭在她肩上,眼波流转,声音软了一些,“公主这玩笑可不好笑。” 她看向男人,面上多出了些嫌恶,“公主这是和你闹着玩呢,你还真是不经吓。” 剑都到他脖子上了,这是闹着玩? 宋仁心全当没感受到他人古怪的目光,笑着问汝阳公主,“公主,你说你是不是在闹着玩?” 汝阳公主缓慢地点了点头。“是。”声音有些低,但能让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刚才还杀气四溢的汝阳公主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徐成舟眼神微闪,抬手碰了下脖子上的红绳。 长公主呼出一口气,汝阳和这镇南王妃交情果真不一般,这么一句话就给劝动了,还容忍她挽手。就是她,也是花了几年功夫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宋仁心勾唇,讽刺道:“你说你为公主神魂颠倒,什么都愿为公主做,公主只是试探一番,你便成了一摊烂泥,可见你心是完全不诚。只是见色起意罢了。今日若不是公主心思清明,识破了你的花言巧语,遭殃的就是其他心善的小姐了。” 镇南王妃可真是生了张巧嘴,知道内情的长公主差点被她洗脑成功,赶紧道:“赶紧拖出去,别让这等腌臜的人污了各位小姐的眼,只是吓了吓,算是轻的了。以后看门的都给本宫擦亮眼睛了,别什么人都放进来,要不是汝阳机灵,迟早得招惹祸端。” 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将汝阳公主洗了个白白净净。众人也是连连应是,啧啧称奇,至于心中究竟信了几成就是未知数,只要面子上能过得去,左右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出来质疑。 从头到尾,汝阳公主都垂着眼,一言不发。 “瞧汝阳公主都被这人渣气成什么样了,我与公主去找个地方平复下心情。”宋仁心不敢再这里多呆。一会儿汝阳公主就要清醒闹起来了。 长公主连忙安排丫鬟带她们去房中歇息,一路上,宋仁心走得飞快,紧赶慢赶,进了门后,还没将下人们赶出去,汝阳公主清醒了过来,“这是哪里?” 她倏尔松开宋仁心的手,眼中带着审视,“你对我做了什么?”刚才的事情她记得一清二楚,可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好端端放过那个人?往常她上了头,便是父皇来劝也绝对无用。可这镇南王妃一说,她便喏喏应了。 宋仁心无辜地看着她,“我做了什么?”她摆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 门被关上。她眯着眼睛将自己的狐疑一一说清,宋仁心眨了眨眼,“可能因为我貌美如花,生来就有亲和力吧。我也没想到,公主竟然这样好说话。” 她只是用了一点催眠的手段而已,汝阳公主被药物控制,急火攻心,精神恍惚,周围又安静得出奇,短时间内让她闭嘴,应和两句,宋仁心还是能做到的。 汝阳公主:“……” 她望着自己的手怀疑了半天人生,突然想起什么,将腰间的香囊取了下来扔在桌上,神情莫测。 少顷,她抬起眼,“不管怎样,今日多谢你了。” 宋仁心托腮看着她,“就这样?” “嗯?”汝阳公主眯眼。 宋仁心莫名有点怂。却还是照着汝阳公主之前的语气学模学样,“就口头上说说?” 一个时辰前的对话在此刻重新发生,只不过主人公掉了个个,汝阳公主冷笑,“怎么,你也让本宫离潇湘远点?” 嘶,汝阳公主笑得好阴森啊。宋仁心赶紧摇了摇头,她可不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 汝阳公主定睛看她半晌。“本宫欠你一个人情。” 宋仁心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粲然一笑,“沉鱼轩那里,我是不是能正常开业了?” “什么沉鱼轩?”汝阳公主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什么,顿时有些无语,“你就这个要求?” 大正王朝最尊贵公主的人情,不用来谋筹其他,就用来换间铺子?有出息吗? 宋仁心十分没出息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有,你不能干涉我和潇湘公主来往。” “我不让你们来往,你们就真不来往了?” “这倒不可能。”宋仁心说得干脆。 汝阳公主终于放下了大半警惕,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你。”当初潇湘和她说起被相府欺压的小姐妹,她顺手就帮着对付了,后来也只是和底下人说了一声,没放在心上。 不过,用间破铺子还人情,汝阳公主还没那么不要脸,决定等日后找机会再补偿宋仁心。 第一百零二章 赤裸裸的炫富 二人出去时,诗会的前三名已经定出来了。 头名是早就有名气的书生,在民间有些名声。剩下两个,宋仁心全都认识,还都有仇,第二是秦五,第三是孟晚晴。 这可不巧了吗? 宋仁心早早知晓,小白莲是有点本事的,拿个第三名也不是没可能,可秦五,那京城出了名的纨绔,他能得第二名? 环顾一圈。有三分之二的人都不信,长公主脸色也不好看,将秦五的答卷抽了出来,的确是他的字。没有弄错,就算是怀疑,也只能埋在心里,挂着温婉的笑容将奖品给了秦五,还得引经据典夸他两句。 汝阳公主有事与长公主说,便先离去。 宋仁心发现傅婧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明明没有得名次,风头却比前面的人更盛。离得不怎么近,都能听到说话的声音。 “傅小姐的才名是皇上也夸过的,到了这诗会上竟然连个第三名都拿不到,可见这评选也不怎么公平。” 听着是为了傅婧打抱不平,可是在心里琢磨一下便知其心思恶毒,既让众人觉得傅婧性情狂妄,眼比天高,又把她扯到了长公主的对立面上。 此言一出,又继续有人打抱不平起来。 傅婧皱了下眉,打断她们,“是我不如别人,我看过了,他们写得诗都是极好的,我比不过。”余光看到宋仁心,她眼睛亮了亮,“镇南王妃。”然后匆匆朝着宋仁心走过去。 她厌烦极了这些爱说闲话的长舌妇,但由于家教,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只好选择逃离。 宋仁心偏头与她说话,当事人没了,那边的打抱不平却还在继续,一个个化身为正义斗士,比当事人还要激动,宋仁心道:“你不管管她们?”虽然这些话不是从傅婧口中而出。但批判可都是冲着她来的。 傅婧撇了撇嘴,“随她们去吧。” 还挺佛系,宋仁心招了招手,与小童耳语两句,片刻,长公主便过来,对那些打抱不平的贵女门一笑,“各位小姐对诗会结果有意见?”怎么看,怎么都存着冷意。 长公主怎么说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当然没明面上看起来那么好惹。这诗会是她近几年来得意的心血,怎么容得别人质疑,因着出了秦五那一档事。心里正存着火,三言两语便将人奚落个彻底,还打了个长舌的名声,近一个月,这些人怕是都不敢出门交际了。 傅婧怎会不知晓这是谁的手笔,“多谢王妃愿为我出头,”顿了一下,她紧紧捏着帕子,不好意思问,“我可以叫你一声王妃姐姐吗?”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从小便想有个姐姐。 王妃姐姐!宋仁心又想起了被小白莲支配的恐惧,慌忙摇了摇头。看傅婧神色黯淡了些,又道:“叫我名字就是,或者宋姐姐也成。”只要不是小白莲同款称呼她都能接受,毕竟她是能接受心心这个称呼的女人呢。 傅婧柔柔笑了起来,“那我便叫你宋姐姐,宋姐姐直接唤我婧儿便好,家中人都这样唤我。” 宋仁心便从善如流地叫她小名。说起小白莲,刚才那一推她还没报仇呢。虽然结果是好的,但这不代表她不计较。 说曹操曹操到,古人诚不欺她。 宋仁心正找着人,孟晚晴便自己过来了,怀中还抱着那匹作为奖励的云雾绡。阳光下,云雾绡流光溢彩,轻若蝉翼。 “王妃姐姐。”一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 宋仁心笑容敷衍了些,“孟小姐。” 孟晚晴像是没感到她的冷淡一般,献宝似的将自己的奖品给了宋仁心。 宋仁心不接,态度冷淡,“你这是何意?” “姐姐念云雾绡许久了。我刚得了,自然要给你送过来,期望姐姐不要生我的气了,那块玉佩是我娘的遗物。意义重大,我实在是不能奉上。” 什么玉佩?还开始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想象凭空捏造起来了?一天不败坏她的名声就难受?宋仁心眉心一跳。 果然,其他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劲了,好几个公子对她怒目而视。恨不得好好教训她一顿,这些应该都是孟晚晴的爱慕者,小白莲还是挺争气的,只希望这份喜爱千万要保持住。 “宋姐姐为何要念云雾绡?”傅婧开口,眼神诧异,“她身上穿着的就是云雾绡啊,就连鞋面都是。”只不过宋仁心这匹颜色黯淡低调一些,不是很张扬,乍一看不好认出来。 众人看向宋仁心的脚,还真是云雾绡。 常人有个用云雾绡做的荷包都要在聚会上好生炫耀一番,可这镇南王妃竟然拿它做不起眼的鞋面,实在是暴殄天物!而且,舍得做鞋面,肯定是不缺这种料子的。 再仔细看,竟然连她身边两个丫鬟的头花都是用云雾绡扎的,她们这些小姐。竟然还不如丫鬟,这镇南王府实在是太富贵了些。那这孟小姐所言,水分也太大了些。 宋仁心差点笑出声,“多谢孟小姐了,我那里倒是还有一箱,这一匹你还是留着做衣裳吧。还有什么玉佩,孟小姐许是误会了什么,我那里还有两块祖母绿戴不过来呢。还有三块羊脂玉,一段时间内实在是不想要新的了。” 一箱和一匹,这两个量词,天差地别。 还有那玉佩,祖母绿是玉中帝王,这孟小姐母亲的遗物是有多好,才让镇南王妃心痒想要。 这是赤裸裸的炫富啊! 孟晚晴气得想吐血,这女人竟然还敢和她炫耀?这一切,本该都是她的,她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狰狞的表情,红了眼圈,“对不起王妃姐姐,是我误会了。” 宋仁心摆了摆手,“无妨,孟小姐心思敏感,只是下次千万不要再多想了,我想要什么,王爷会满足的。”说完,她好还娇羞地笑了笑,那小女儿的情态,让人看着纸牙疼。 “对了,”她向孟晚晴走了一步,压低声音道,“多亏孟小姐推我一把,不然,我也入不了汝阳公主的眼。” 看着孟晚晴发青的脸,宋仁心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k.o!” 第一百零三章 交心好友 被不阴不阳地刺了一顿,孟晚晴脸一僵,险些维持不住美好的笑容。 宋仁心那句话说得轻,便是离得最近的傅婧都没听到。 心念一转,孟晚晴向后退了一步,顷刻眼中便盈满了泪水,“王妃姐姐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能这样侮辱我?”似乎终于意识到众人在场,她慌张垂下眼,轻咬唇瓣。“应当是我误会姐姐了,大家千万不要误会。” 她便是咬定宋仁心不会将她们的对话说出来。 宋仁心刚因为此事,在汝阳公主面前卖得了好。她又怎会暴露她的不情愿。 啧,好一朵善良坚强的白莲花,宋仁心抬起了手。 她要动手?孟晚晴心中有些难堪,随即便是快意。 只要宋仁心敢动手打她,她就敢借此机会撕下她一层皮,让楚哥哥好好看看。这女人并不如表面那般宽容大度。 孟晚晴颤着眼睫等了许久,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宋仁心将她的碎发别在耳后,微微张嘴,似是有些伤心,“孟小姐你……” 她摇头叹了口气,“我只是见你喜欢云雾绡,想要将我那里多出的送到你那出去,你竟认为我是在羞辱你,罢了,是我不该说这些的。”宋仁心转过身,握住傅婧的手,垂着眼睛望地,俨然是一副被伤到了的模样。 傅婧有些为她抱不平,“孟小姐心思未免太过敏感了些。” “莫说了,”宋仁心虚弱道,“我们走,孟小姐千万莫多想了,我从未有任何轻慢你的意思。” 这就是当白莲花的感觉吗?好嗨哦。 “你……”孟晚晴懵了片刻。反应过来时宋仁心已经走远了,感受到他人异样的目光,孟晚晴生平第一次生出了百口莫辩的感觉。 这口气,她牙咬碎了也得咽下去。 “宋姐姐,你莫要伤心了,她……”傅婧将不值得三个字咽了回去。 “我没伤心。”宋仁心抬头对她笑了笑,脸上哪有半分阴霾。 傅婧愣了一下,“你……”她下意识转头,幸好没有人看到这变脸。 宋仁心弯唇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装的。” 傅婧也知道她是装的,蹙眉道:“可你怎么就告诉我了?万一我告诉别人,那怎么好?”大可等她安慰两句,再装模作样地恢复成正常神态。 “你会告诉别人吗?”宋仁心问她。 傅婧摇头,“自然不会。” 宋仁心耸肩,“这不就结了,你既然叫我一声宋姐姐,我便信你。”这话说得倒是更真心实意了几分。 傅婧只是担忧她被发现了。却没为孟晚晴打抱不平,可见心是偏在她这边的,也是真的担忧她,将她当做朋友的。这是小试探,而试探的后果她也全然承受得住,傅婧不是爱在背后说人小话的。最坏的结果也是她远离自己,而好的结果便是她会与自己更加亲近。 现在显然,结果是好的。 傅婧微微敛眼,神色有些动容,摇了摇头,“宋姐姐太轻信于人了。” “放心,我只相信你。”宋仁心眨眨眼,脸颊边是两个浅浅的梨涡。桃花眼中藏着风情,很是勾人。 傅婧感觉脸上烧得厉害。向后退了小半步,抿抿唇,想说什么。但她性格内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接转了话题。“所以宋姐姐方才与孟小姐说什么了?” 宋仁心漫不经心道:“说她穷酸呗。” 傅婧愣了下,“宋姐姐,你莫要蒙我。” 宋仁心重复道:“真的。” 这次傅婧愣的时间要更长一些,“孟小姐挑事在先,宋姐姐奚落她一顿也是对的。”典型的蛮不讲理,偏心眼。 不过宋仁心最喜欢偏心自己的人了,弯着眼睛笑了笑,“婧儿,你真可爱。” “是吗?”傅婧脸又红了。世家女子大多矜持,哪有人会这样直接热烈? 两人友谊加深的同时,孟晚晴那里也是如鱼得水。 她很擅长与人交际,短时间内。便将刚才的坏印象扭转过来,再加诗会第三名的光环,别人也乐得与她多说话沾光,许多男子看她的眼神也暧昧起来。 不管从哪方面看,孟晚晴都是做妻子的好人选。 面容秀美,性情温和。接人待物也是挑不出什么错,还有在长公主面前挂上名头的才名,背后又有镇南王做后盾。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镇南王愿意多说两句,便抵得过自己十来年的努力了。再加她并非名正言顺的亲妹,对身世要求也便没有那么高。 这一想,真是越看越满意,一个个都争先在孟晚晴面前开起了屏。 宋仁心拉着傅婧躲在暗中观察,将差不多的人的名字先记在心中,偶有不认识的,便让春桃青桔偷偷打听,准备等着回去再让人好好查一番家世品性。 她虽然不怎么喜欢孟晚晴,也不会在这终身大事上故意坑人 傅婧看了会儿,也觉出味来,“宋姐姐是要给孟小姐相看人家?” 不是什么必须隐瞒的事情,宋仁心点了点头。 傅婧安静了片刻,才道:“孟小姐比宋姐姐小两月,也到嫁人年纪了,可姑嫂之间关系本就尴尬,再者又不是真正的姑嫂,或许宋姐姐用了大心思,也得不到一个好字,不如与王爷商量一番。” 一年前,那孟小姐还在京中时,言谈之间多多提到王爷,当时多数人都认为她便是镇南王妃了,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之后出了王爷受伤一事,这位子也轮不到宋仁心来做。 虽说已经过了一年,但有人薄情便也有人长情,她看这孟小姐不是安分的,似是想取而代之,那王爷有没有那份心思呢…… 宋仁心听出她的隐含之意,是怕楚金戈对孟晚晴有意,知晓此事和她过不去,心中暖了些,笑道:“无妨,这事本也是王爷让我做的。” 要不是楚金戈提出来,她也不会给自己找事。 “原来如此,”傅婧笑容柔和,“是我想多了,宋姐姐与王爷感情真好,实在是羡煞旁人。” 第一百零四章 金牌推销员 这是纯粹的老板与社畜的情谊啊。 宋仁心干笑了两声,“倒也不用羡慕,婧儿你蕙质兰心,婚后日子总也是不会差的,说起来,你也到定亲年纪了,可是有心上人?” 傅婧垂着眼笑了笑,没做声,眉眼中却有些忧郁。 这是心里有人了? 傅家只有一个女儿,如果没出岔子,傅婧大概率是要入主东宫的,只是如今局势并不明朗。傅家也不想战队,这才一直没定下亲事。 宋仁心心动了一下,“傅大人与傅夫人很疼爱你。”只要傅婧态度强硬一些,他们也应该不会强逼她嫁给不喜欢的人。 傅婧没接话。转了个话题。 午膳过后,这诗会便也是结束了。 孟晚晴被许多人围在中间,呈众星拱月之势,她与众人一一道别过后,又约好了见面时间,当她远离众人时,面上的那份不舍轰然退去,反倒多了一些厌烦。抬起眼,撞上一道了然的目光,孟晚晴身子僵了一下,最后面无表情地到了后面那辆马车去。 啧,小白莲好像生气了。 春桃放下车帘,隔绝了外界的打量视线,喧嚣渐渐淡去。 宋仁心突然想起什么,“春桃,徐侍郎手中的那块帕子是你的吗?” “不是我的,我还以为是您的呢。”春桃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是在诈我们?” 宋仁心呼出一口气,果然是只狐狸,差点中计了。 …… 汝阳公主因诗会上的事被禁足十日,府上悄无声息死了几个人,秦五诗会舞弊的事也被捅了出去,大皇子党与三皇子党竞争愈发激烈,京中暗潮流动。 想到竹林中那朦朦胧胧的两句话,宋仁心不禁想,徐成舟究竟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想不明白,他就专业研究起了化妆品。 既然汝阳公主松了口,位置那么好的一间店面她肯定是要动用的。自古以来,女人的钱都是最还赚的,她也没准备改行,在与沉鱼轩老师傅沟通之后。宋仁心准备推出一波新品作为复出的信号。 忙活了将近十天,终于做好了。 光有产品,卖不出去也是白费时间。 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宋仁心眨了眨眼,将自己的礼盒推了出去,双手放在脸颊边举了举,鼓起腮帮子,“公主你便试一试嘛,很好用的。” 这招终极卖萌术还是从潇湘公主那里学到的,反正潇湘公主一这样,宋仁心就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眼前。汝阳公主似乎也挺吃这一套的。 汝阳公主冷冷瞥她一眼。“别来这套。” “怎么了嘛。”宋仁心撅起嘴,娇滴滴道。 汝阳公主闭上了眼,“来人,把她给我扔出去。” 宋仁心立即举起双手投降,恢复了正常的神情,“我错了。” 汝阳公主眉头终于舒展,一副逃过一劫的模样。 宋仁心有些不满,“潇湘公主不也那样说话?”双标狗。 “你也知道那是潇湘,”汝阳公主将宋仁心从头到尾打量一番,“你知晓你比潇湘大上几圈吗?” 艹!人身攻击,举报了。 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好吗?现在的你我高攀不起。等我以后对你爱搭不理。两个月河东,两个月河西,莫欺少女胖! 宋仁心在心中灌了自己两大碗鸡汤,终于平复了心情,重新进入正题,“这绝对好用,若是不好用,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然。拧得是宋慧娴的头。 她揭开了最上面的包装,瓶瓶罐罐就全露出来了。她在包装设计上多下了一分心思,做了鲜花的拟人q版形态,令人眼前一亮。 汝阳公主漫不经心的神情微微收敛,显然对这包装十分满意。 宋仁心让人端来一盆水,拿出一个瓶子晃了晃,“这是洁面用的,用它洗脸,保准洗得干干净净,更会留有余香,长时间使用,会使皮肤更加白嫩细腻。公主可要试试?” 看见汝阳公主皱眉,宋仁心很有眼力见地不再问,启动了下一个方案,她使了个眼色。春桃便出去了。 “劳请公主稍等片刻。” 春桃回来的时候,原本干净的手一片肮脏,泥水混合,还有些猪油。散发着异味。 宋仁心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春桃,回去给你涨月钱。 她取出瓶塞,在春桃手中倒了一滴,春桃揉搓双手,泡沫从指缝间溢出,片刻间,清澈的水已经变黑,春桃捞出了手,在白帕上滚了一滚,将手张开向汝阳公主展示。 手重回干净,连指缝里的泥都没了,若是用皂荚,短时间内是绝对洗不干净的。 汝阳公主终于点头,纡尊降贵地伸出手准备试用。使用过后,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手似乎更嫩了一些,且留有余香,这香味淡淡得刚好,并不惹人厌烦。 “你看如何?”宋仁心问她。 汝阳公主点了点头,高贵冷艳,“尚可。” 你倒是把脸上的满意收一收啊,好好夸一句怎么了,宋仁心将咆哮咽了回去。将瓶子收起来,介绍起了其他产品。 这是水乳套装加化妆品的组合。胭脂什么只是在原本配方上稍加改动,使之香味更好闻,更湿润了一些。 为了更好让汝阳公主看到结果,宋仁心在春桃的脸上化妆。 经她修饰,七分容颜硬生生变成了九分,宋仁心放大了她五官的优点,原本稍显幼态的脸变得更是娇俏可爱。 睁眼时,春桃自己都愣了一下。镜中的这个,是她吗? 宋仁心拍了拍手,亚洲四大邪术之一化妆术不是跟你吹的。都经过化成男人了,春桃怎么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她兴致勃勃地转过头,想求个表扬,汝阳公主却是神色淡淡,原先那点激动都消失了,心里泛起了嘀咕,这到底是喜不喜欢? 见她看来,汝阳公主开口,“你这些的确是稀奇,但……”紧接着,汝阳公主就各方面的体验发表了一番批评,宋仁心的信心都被打击光了。 “但是,”汝阳公主微微扬起下巴,“看在潇湘面子上,本宫给你一个在脸上试验的机会。” 第一百零五章 谋财之道 宋仁心看她,眼中充满震惊。 什么叫做试验?就是让她上妆呗。还不明说,说是看在潇湘公主面子上,合着还是个傲娇。 宋仁心心里偷笑,但面上做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是我自大,让公主见笑了,不知这些竟然一无是处,怎敢用公主尊贵之躯试验?等我回去,催促人改进一番,再来奉给公主。” 汝阳公主咳了两声,“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还有那么一点用处。本宫让你试验你试便是,本宫不会怪罪。” 得了吧,看我给你画个大花脸你砍不砍我? 宋仁心吸吸鼻子,“公主。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既然你对我如此神情厚意,那我,”她抹了抹脸,“那我更不能试验了,若是辱了公主脸面,我便是万死也不足谢罪了。” 春桃嘴角抽了下,面露惊恐。王妃差不多得了,您这戏可太过了,您这不是捋老虎胡子吗?您倒是看看汝阳公主的表情啊。 “宋仁心!”汝阳公主阴沉着脸,“你要是这样说,那你就以死谢罪吧。” “你怎么这么凶,”宋仁心抖了抖,立即露出一口白牙,“嗨呀,公主又和我开玩笑了,我这就来。” …… 关了十日门的沉鱼轩开业了。 旧匾额换成了红底滚金的新匾额,原本稍显破败的店铺也焕然一新,小二也多了几个,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只是外表,与正时兴的美人面差不了多少,可这内在,啧,不提也罢。 美人面的掌柜是个精明利落的女子,见曾经的老对手这样大张旗鼓地开业,只是哂笑一声,这沉鱼轩可是得罪过汝阳公主的,怎敢有人光顾? 这样声势,该是换了主家,可这天下不怕得罪汝阳公主的能有几个?就连相府都要退避三舍。若是以前的镇南王倒可以拼一拼,至于现在……指不定一会儿汝阳公主便派人来砸场子了。 掌柜正想着,一辆马车入了眼帘。 通体雪白的马喷出鼻息,奢华的马车停在了沉鱼轩门口,紫色绣着鸢尾的绣花鞋踏在小厮背上,白皙如玉的手涂着丹蔻,还未看到那张脸,掌柜脑中便出了一个名字,汝阳公主。 这次,竟然自己直接来砸了么?可见是气得不轻。 汝阳公主下了马车,定睛在“沉鱼轩”的匾额上看了几眼,等了许久。都没听到点动静,她挑起了眉,似是有些不悦。 她身边的大宫女道:“你们店铺便是这样对待客人?” 片刻静默过后,沉鱼轩掌柜李掌柜开了口,“贵,贵客来了,欢迎光临,您里边请。”说话难免有些磕绊。 汝阳公主带给他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哪怕宋仁心提前与他知会过一声,看到这位以性情乖戾出名的公主,小心肝还是受不了扑通乱跳。 幸好,汝阳公主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越过他进入店铺。 众人竖起耳朵,准备听打砸声。等了许久,里面都没一点动静,汝阳公主出门时,那李掌柜竟然是带着笑的。 这时候他还能笑出来? 眼尖的人道:“那侍女手中拿的是不是沉鱼轩的胭脂?” 众人齐齐望过去,匣子上一条活灵活现的小鱼,将沉鱼轩三个字包围起来。 还真是沉鱼轩的东西! “汝阳公主怎么转性了?她不是讨厌这家店吗?” “谁说不是?莫不是被鬼上身了?” 众人齐齐嘶了一声,向后退了半步。犹豫半晌,“我们还是去美人面看看吧。” 汝阳公主性情不定,现在高兴,指不定明日就变脸了,她们还是再观望。 一群人正相约着准备进门,突然有人道:“哎,那不是傅家小姐吗?” “这个不是潇湘公主?她怎么也进了沉鱼轩?” 紧接着,兵部尚书家的夫人,太师的孙女……一个个大人物全都进了那沉鱼轩,又笑容满面地出来,俨然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 众人对视一眼,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往沉鱼轩走了过去。 不远处,茶馆二楼,宋仁心拖着下巴望着这一切,面上不由泛起了笑容。银子啊,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你口水要掉下来了。”汝阳公主斜了她一眼。 宋仁心哼了一声,这么老套的把戏,难道她会中招吗?嘴上突然被帕子糊住。难道她真流口水了? 宋仁心接过帕子,在嘴边擦了擦,放下时,下意识看了一眼,帕子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湿润的痕迹。 宋仁心:“……”她好像被耍了。 看着她怀疑人生的表情,潇湘公主弯着眼睛笑了出声,汝阳公主嘴角勾起,浑身的冷漠被冲淡了许多,傅婧也掩唇笑了起来,比之从前更多了分少女的鲜活。 小傻子现在可真有出息了。宋仁心起身伸手在潇湘公主脸上薅了一把,薅得她眼泪汪汪,软着声音求饶,宋仁心才放过她。 四人对视,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 …… 经过这几位的宣传,沉鱼轩一时间变得火爆起来。产品更是得到哄抢,此生彼衰,美人面的生意便低迷了下来,但女掌柜面上却总是带着笑意,看不出半点愁容,倒是让人高看了几分。 经过现代各种商品手段的冲刷,宋仁心卖起东西来很有一套。 每周上新一次,上新的东西定量。一般只有十盒,包装是宋仁心手绘的q版可爱花仙子,当然,限量意味着贵,价格比之后不限量的价格要高上三倍,但总有人愿意掏出这笔钱,证明自己的财力身份,拿到宴会上,也能让人高看上两眼。 等到之后生意稳定了,便是每两周上新一次。 宋仁心放下毛笔,甩了甩瘫软的手,看着十个漂亮的花仙小瓶,叹了口气,唉,她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躺着赚钱的美妙生活呢。 她得找个人接替她画画,第一个想的就是春桃和青桔,可这两个丫头,做活灵巧,绣花也很有本事,偏偏在画画这方面,实在是惨不忍睹,沉鱼轩那几个店小二看着也都挺呆的。 一个名字隐隐出现在她手中,可她怎么都想不到。 第一百零六章 路遇恶霸 暂时想不出来人选,宋仁心便不再为难自己,将小瓶放到了木匣之中,让春桃送到沉鱼轩去,梳洗打扮一番,宋仁心带上青桔准备回相府看一趟。 虽然每周都有书信来往,但宋仁心担忧她许久不回去,相府的人误以为她厌弃了妁娘,态度不如以往。 马车穿过最为繁华的清水街。车夫突然吁了一声,马车停下,青桔身体由于惯性向前撞去。青桔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疼痛却没到来,她撞上了一只柔弱无骨的手。 青桔愣了一下,赶紧捧起那只微微发红的手,“王妃怎么这样做?奴婢身子硬,撞一下也无妨。”眼圈不经意地有些发红。 宋仁心摸了摸她的头。“顺手罢了,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青桔掀开车帘,刺眼的阳光便入了马车。 马边,泪眼婆娑的丫鬟望着她,“青桔姐姐。” “寒雁?”青桔叫出她的名字。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孟小姐身边的丫鬟对王妃很是不满,称呼都以那个女人代称,对她们这些人也没个好脸色,若不是王妃不愿意搭理她,早被赶出王府几十回了。 今日怎么叫起姐姐来了? 青桔温声道:“发生了什么,你慢慢说。” “青桔姐姐。”寒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涕泗横流,上气不接下气,“求王妃救救小姐。” 孟晚晴出事了?宋仁心不敢耽误时间,就近找了个方便说话的地,让寒雁将前因后果好好讲出来。 原来自诗会之后,孟晚晴陡然打入了贵女们的圈子,这些日子也经常约着出去游玩。今天也是和几个小姐妹约着逛街,谁知路上遇到了混世魔王秦五。 秦五一眼便看中了孟晚晴的美色,上前调戏,孟晚晴冷着脸表明自己身份,让他放尊重一些。一听她的话,秦五五分兴趣直接变成十分,硬生生扯着一帮小姐出去。 寒雁机灵,趁那帮公子哥不注意时偷偷跑了出来,准备回去搬救兵。正好撞上了准备去相府的宋仁心。 寒雁轻咬唇瓣,望着宋仁心姣好的容颜,突然跪在了地上,对着宋仁心磕了个头,“求王妃救救小姐,奴婢愿为王妃做牛做马。” 心中却十分忐忑,王妃真的愿意救小姐吗? 看出她的心思,宋仁心笑了下,“我还没那么下作。”再说。秦五想要折辱的也不是孟晚晴,是她背后所代表的镇南王府。 “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寒雁安静片刻,从脑中揪出一个名字,“秋水庄。” 秋水庄是京郊的一处庄子,三面环水,一面环山。风景好,爱玩的东西里面都备着,因此,成了贵族子弟常去的场所。 这种出了名的地方,车夫自然也知道。 宋仁心让一个侍卫回去王府报信,自己坐上了马车前往秋水庄。 马蹄踏踏,一路无言。 宋仁心跳下马车,立即有小童过来接应她。 “秦五公子那帮人在哪里?”宋仁心冷声问。 小童望着她的怒容,心中思忖。这是来寻仇的?这他可不敢告知,宋仁心露出了个笑容,“我们约好的。秦五公子不是带了几个女子进来?我迟到了,便自己过来了。” 小童当即恍然大悟,拱手道:“原是如此。客官里面请。” 宋仁心跟在他身后,笑容陡然退却,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拖延时间,秦五抓到了好机会,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离得很远,便听到了一阵哄笑。 “还没开始呢,就晕过去了。” “无用至极。” “不是这女人没用,是秦公子太过勇猛了。既然她晕过去了,那便换个人,孟小姐,该你了。” 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宋仁心眼皮一跳。 “哇——”寒雁小嘴一撇。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这是那个谁都敢骂谁都敢怼的寒雁吗?不会是开水壶成精了吧。 宋仁心加快步伐,越过小童,直接循着声音到了门口。 入目是一个练武场,秦五拿着一把弓。 “孟小姐可千万别动,万一这箭脱了靶。伤到你如花似玉的脸就不好了。” 孟晚晴轻咬唇瓣,身子不由地摇晃,她便是再有心机,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秦五漫不经心地开始搭着弓,目标直指向孟晚晴头上的苹果,吹了个口哨,“晚晴妹妹,你若是娇滴滴叫声秦哥哥,我便放了你。” 狐朋狗友笑道:“叫什么秦哥哥,直接叫声情哥哥吧。” 孟晚晴眼睛通红,呸了一声。 她便是死,也不可能冲着这些人低头。有本事秦五就杀了她。 “晚晴妹妹还挺有脾气,莫不是还想着镇南王呢。如今他就是个连走动都不能成的废人,你还指望着他过来救你?倒不如乖乖叫声秦哥哥,怎么也辱没不了你。” 孟晚晴眼睛更红,索性闭上眼不去看这些畜生,眼角处落下一颗泪珠。 “你那丫鬟倒是机灵,还知道回去叫人,可镇南王妃是个生性嫉妒的,从前就常找你麻烦,知道这事了,岂不是要乐开了花,还会让人来叫你?恐怕此事都传不到楚金戈耳中。” 众人笑作了一团,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今日要是宋仁心过来了,我就把这把弓吃了。” 宋.妒妇.乐开了花.仁心:“……” 以前就经常找孟晚晴麻烦?那会儿原身还在种地呢,那就是宋慧娴干得,想想她那阴郁的气质,找点麻烦岂不是正常的? 宋仁心负手往里面走去,轻咳一声,声音清朗,“这位公子什么时候吃弓?是现在吃,还是待会儿下着饭吃?” 众人循着声音望过去。 门口,绯色衣衫的女子笑意盈盈,不是那刚刚众人嘴里的镇南王妃?背后说闲话被人抓了个正着,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尤其是那位吃弓的仁兄,脸都绿了,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就非要嘴欠呢? 宋仁心又道:“不管什么时候,可得叫上我一声,我可从没见过这种奇事,到时得让公主们也看看。” 第一百零七章 嘴炮之王 将那个口嗨的奚落了一番,宋仁心仿佛这才看到其他东西一般。 她微微挑眉,最后目光直直地盯向秦五,倏尔冷了脸,“秦公子这是做什么呢?” 秦五定睛看着她,突然侧身将箭头对准她,搭弓射箭,箭矢破空而来,直中宋仁心的门面。 “王妃!”青桔失声尖叫出声。她方才在外安慰痛哭的寒雁。一进来,便看到了这危险的一幕,她飞奔过去。想要挡住这支箭矢,此刻,似乎却是为时已晚了。 宋仁心站在原地,不躲不避,神色却不显呆滞,只存云淡风轻。仿佛面临此等危机的人不是她一般,手还微摆了摆,让隐匿在暗中的侍卫暂时不要出来。 最终,箭支在距她三米的时候往下落,最终跌到了她的脚边。 “吓傻了?”秦五嗤笑一声,心中却因没看到她惊慌失措之态十分不满,若是她失禁了,那可真是一桩乐事。 宋仁心瞥他一眼,“是不是射箭太累了,神智都不清醒了。” 她脸上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吗?眼睛瞎了? 秦五不敢杀她,她有什么好怕的? 别说杀,只要那支箭扎中了她,秦五就得完蛋。 谋杀王妃,这怎么也得诛九族了吧,不过有秦贵妃在其中周旋,不会这样严重,总不能连皇上的小老婆也给杀了,那也绝对会元气大伤。 听她这样一说。秦五这才仔细看她的表情,只看到了无尽的嘲讽,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阴测测道:“王妃胆量可真大,这胆子可比晚晴妹妹大多了。” 人最忌的就是拉踩。 饶是有准备,看到孟晚晴带了些恨意的眼神,宋仁心还是有些凉。 这个时候,她本可以坐在相府,喝着凉茶。吃着糕点,调戏安淑艳,撩拨宋慧娴,再想办法从宋镇安的私库里抢几件宝贝,她过来这地方遭受秦五的刁难是为了谁? 不但是个小白莲,还是白眼狼,叫什么孟晚晴,叫白晚晴不好吗? 宋仁心心中冷笑了好几声,弹了弹指甲。“要不我是她王妃嫂嫂呢。”看到孟晚晴发绿的脸,才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还有,晚晴妹妹是你一个外男能叫的吗?这么长时间不见,我还以为秦五公子会有长进,怎么该是这样不知礼数?秦公子明知女子名声最为重要,却如此肆意妄为。是想要害人性命吗?”她啧啧摇了摇头,“谋杀朝廷官员之女,砍个头不过分吧?” 砍个头在你眼中都不过分,那什么叫过分? 这样说,其他纨绔子弟就忍不住了,“素问王妃牙尖嘴利,今日真是长了见识,不过出来游玩罢了,何至于上升到名节问题?你一个年轻人怎么就这样迂腐?”他们可和秦五是一伙儿的。真出了事,他们这些帮凶可比主谋还惨。 宋仁心伸出一根手指,“牙尖嘴利是贬义词。” “谁不知道?”有人梗着脖子道。 宋仁心哦了一声。“原来是明知故犯,辱骂王妃,青桔。怎么罚?” 青桔恭谨道:“当杖二十。” 宋仁心摆手,“那就这样,若是秦大人在此,定然会大义灭亲呢,秦五公子想必也将尊父风范学会了八成,最是明理,定然不会包庇犯人。” 言谈之间,直接将犯人两个字给扣在头上了。开口的那个公子脸都白了。 二十杖,对正值青年的公子哥而言,并不是十分难过,但却屈辱得厉害。 这正宗的杖罚,是要扒了裤子打得。都是要脸的人,在自己狐朋狗友面前光了屁股,以后还怎么混? 秦五脸沉得厉害,“宋仁心,你别太过分!” “我哪里过分?”宋仁心笑吟吟道,“难不成秦公子觉得侮辱皇室是对的?”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微微张嘴,“没想到秦家竟是这样的。” 秦五心里哪是有几句脏话想说,看着宋仁心的眼也愈加阴狠,“一个词语而已,也让镇南王妃揪着不放,是不是太小肚鸡肠了一些?” “就是就是。”秦五的话,得到了他狐朋狗友团的大力支持。 宋仁心叹了口气,“是我学差了。” “原来维护皇室尊严在秦家心中竟然是小肚鸡肠的表现,你们竟然都这样说,可见是我错了,但我心里却仍然是不服气,皇后娘娘是天下女子表率,待过几日,本王妃定要问问皇后娘娘我究竟是对是错,” 皇后恨不得给秦家找麻烦呢,这直接送个把柄上去,那老女人不得乐开了花。秦家有没有那个意思不重要,皇上觉得秦家有没有那个意思才是至关重要的。 秦五感觉浑身血液流动都加快了一些,脸都被气红了,他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 这宋仁心和那个该死的楚金戈真是天生一对。 秦五深吸了一口气,“王妃真是胆识过人,身边只有两个丫鬟,说话也这样咄咄逼人。”这里全是他的人,这宋仁心哪来的底气嚣张? 宋仁心做西子捧心状,“秦五公子这是在威胁我吗?我好怕怕啊,我这人最是怕吓了,你这样说话,把我吓死了可怎么办?那也是赤裸裸的谋杀啊。”语气可以说是十分做作了,别说秦五了,青桔都觉得牙根痒痒想打人。 这个时候了,咱们就示下弱拖时间等人不好吗? 万一秦五被气疯了,什么都不管,暴起伤人怎么办? 那就……凉拌呗。和秦五这龟孙示弱,比她和孟晚晴相亲相爱还为难人。 秦五脸色铁青,这女人就仗着自己的身份压人,可他偏偏没有一点办法。 握着弓的手加紧,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女人!秦五闭了闭眼,“无耻!”简直是无耻之极!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宋仁心捂着心口,“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若不是我坚强,都要被你吓死了。” 坚强?秦五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到地上。 宋仁心向后退了一小步,“这怎么好端端地要晕倒了?该不会是要碰瓷吧。” 第一百零八章 气晕秦五 宋仁心举起双手,表情天真无辜,“诸位都可看到了,我一直离他有二十米远,秦五公子晕倒,可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神他妈没有关系! 淤血郁积于心,秦五再也无法控制住翻腾的气血,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 红艳艳的鲜血溅了一地,在光滑的地面上甚是明显。 “公子!”他的小厮惊了一下,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主子,拿来一筒清水让他漱口。 啧,这就吐血了。作为一个纨绔。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的吗?宋仁心啧啧摇了摇头,“看来秦公子身体有些差呀,还不如我一个弱女子,既然身体不好。就该在家好生养着,怎么非要出来呢?还做射箭这种耗精力的活动。唉,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赛一个虚,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镇南王妃!”小厮怒目而视,被宋仁心看了一眼,声音不由软了下来,“求您别说了。”再说。自家公子这条命都得交代在这了。 这镇南王妃的嘴怎么就这么碎呢,人家杀人靠剑,她靠张嘴就行了。 “可以,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宋仁心很好说话,挥了挥手,又开始指挥起人,“你去给我拿把竹椅过来,垫子要白狐毛的,再上来一盘桂花糕,一盘金丝告,这里这么热,秦五公子都被热晕了再搬来十个冰盆……” 至于花销么,今天的消费当然全由秦公子买单。 秦五缓了好一会儿,头脑重归清醒,看到悠闲靠在竹椅上喝着酸梅汤,背后还有丫鬟打扇的宋仁心,不只是她一个人,他强行带过来的那些官家小姐,全都围着宋仁心小声说着话,这悠闲的样子活像是在郊游。 秦五一口气没缓过来,差点又过去了。 一个小姐道:“这冰盆还是不够,再拿两个来,看,宋姐姐额上都出汗了。” 另一个小姐不甘示弱。“宋姐姐喜欢这荔枝,再拿一些上来。” “干躺着也难受,再来两个给宋姐姐捏肩膀捶腿来。” “我给宋姐姐扒瓜子!” “我,我给宋姐姐讲话本!” 一个个的,把宋仁心当成祖宗看了。她们被秦五强行带过来,又见证了他那恶劣的玩法,心生绝望时,宋仁心横空出现,还三言两语把秦五给气吐血了。 如此强大美丽,她就是王母娘娘派下来的仙女吧! 一派恭维之中,坐在角落里不说话的孟晚晴便显得格外不和谐,她微垂着眼。心里的嫉妒蔓延,至于感激,那是一分一毫都没有的,她甚至生出了一个阴暗的想法,这事说不定就是秦五和宋仁心联合在一起搞出来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对宋仁心言听计从,以后再也不痴恋楚哥哥。 孟晚晴阴森笑了两声,这女人好深的心机,若不是她机警,只怕也要被糊弄过去。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抬起眼,看到一张张娇艳的容颜。她连忙收敛起狰狞的表情,露出温和的笑,“怎么都看着我?”肯定是发现了宋仁心的诡计! 众人对视一眼,确认那可怕的表情并非自己幻觉。 温婉大方的孟晚晴竟然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片刻沉默之后,一个圆脸女子道:“晚晴,你能做什么?” 孟晚晴一头雾水,“什么做什么?” “你能为宋姐姐做什么啊?”她一个个地数过去,骄傲道:“我为宋姐姐讲话本。她给宋姐姐扒瓜子,这个给宋姐姐打扇……你要为宋姐姐做什么?” 孟晚晴:“???”你一个小姐伺候别人还挺骄傲? 她望过去,这一群人竟然都很骄傲,好像给宋仁心做这些是她们的荣幸一样,还一口一个宋姐姐,这一个个都是中邪了吗? 孟晚晴垂下头,眼圈顿时红了,“我代王妃姐姐向你们道歉,她并非故意将你们当做丫鬟看待,只是……” 圆脸女子哼了一声,打断她的话,“你说话怎么这样难听?什么叫做丫鬟。替宋姐姐做这些,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宋姐姐救了我们这一次,为她做点小事也叫做伺候吗?你不愿意报恩是你的是。为何要将我们的报恩说得这样难听?没想到你孟小姐是这样的人,你这样高贵,倒是我们不配和你一起玩了。” 刚才还是亲热的晚晴,现在又成了生疏的孟小姐。 说着。她气鼓鼓地转过头,对着宋仁心表忠心,“宋姐姐,我们都是知恩图报的,不是那种白眼狼。”其他小姐便也跟着表忠心,顺带踩一脚孟晚晴。 宋姐姐亲自过来救她,她还是那副样子,连句谢谢都没说过,活像是宋姐姐欠她一样,还有那可怕的表情,该不会是嫌宋姐姐抢了她的风头吧。 不得不说,这些小姐真相了。 被众位小姐恭维的宋仁心看着像是咽了只苍蝇的孟晚晴,差点笑出了声。没办法,她这样天真的人,快乐就是这样简单,不过。楚金戈的动作是不是太慢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人过来接她们了。 既然如此,那她只能再享受一阵子了。 这里个个都是人才,妹妹们说话又好听,她超喜欢在这里的。 这里一片其乐融融,孟晚晴那里仿佛被阴云笼罩,与世隔绝一般。那些人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她辛苦十来天经营的人际关系,就被宋仁心轻而易举破坏了。 余光看到寒雁望着宋仁心那边,心神一动,露出了标志性的愁容,“寒雁。” 寒雁没有反应,她连续叫了好几声,寒雁才收回目光,“小姐,怎么了?” 孟晚晴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面上却没露出半点,压低声音道:“寒雁,你信我,我没有她们说的那个意思。” 寒雁点头,“那是当然,小姐这样美好,怎么会有那样龌龊的心思。” 孟晚晴抹了抹眼,“她们那样说我我不怕,若是王妃姐姐误会了我,那我便是万死莫辞了,她是不是生气了,那些人这样说我,她竟然不反驳,甚至还隐隐赞同……” 第一百零九章 混世魔王 “小姐!”寒雁瞪大了眼,“您怎么能这样想王妃?” 王妃是多好的人啊,她们素有嫌隙,可当小姐遇难的时候,她想都没想,便过来救人了。还有青桔姑娘,自己平时没鼻子没眼的,可她竟然还细心安慰自己。 自己之前是被猪油蒙了心吗?好端端地去作践好心的王妃? 寒雁低声道:“那位小姐说话那样快,王妃根本没有机会插嘴,而且,那些人是向着她说话,若是反驳。岂不是得罪人?你们是一家人,而且你向来懂事,受些委屈也总比得罪其他人要好,想必你一定能理解得吧。” 理解你奶奶个腿!孟晚晴这下眼睛是真得红了。气红得。 这是她最忠心的丫鬟啊,和她一起长大的,还愿意陪她一起偷偷到京城来,怎么如今成了宋仁心的丫鬟了,看她受委屈也不为她出头了,还反过来劝她多忍忍。 宋仁心是给她们下蛊了吗? 寒雁被歉疚与后悔淹没了,也没发现孟晚晴的表情,思忖片刻。道:“那些小姐话糙理不糙,小姐那就舍不下面子,那奴婢便去替你报恩。这里的丫头笨手笨脚的,按摩肯定也不舒服,奴婢学过一手按摩,定能脱颖而出。”说完,她也不看孟晚晴,加入那边的大军去了,只余孟晚晴一人。 该死!该死!两滴眼泪掉了下来,冰凉湿润一片,可寒雁也没回头,殷切地叫着王妃。孟晚晴抹了一把眼泪,看到面色铁青的秦五,竟然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秦五要被气炸了。 他把这些小娘们带过来是要折辱人,让她们再也没脸出门,让她们知道镇南王府的人都是扫把星。现在成什么了?成宋仁心的个人见面会了吗?还好吃好喝好伺候的。 他看了她们这么长时间,竟然没一个人发现他! 他秦五就没有这样没存在感过!他走到哪里,小姑娘们不害怕他? 秦五挽了挽袖子,招呼着他那群狐朋狗友,他们这么多人,还抵不过一个宋仁心? 狐朋狗友倒是怂了,宋仁心那个不要脸的给他们的小心灵带来巨大创伤,能毫发无伤把秦五气昏过去,就是皇上也做不到吧。他们能把这魔头怎么办?再说,他们实在是怕极了宋仁心那张嘴,什么都不说,一顶谋逆的帽子就先给你扣下来,你偏偏身份没人家高,只能忍着,敢动手就是诛九族的罪名。 楚金戈都没她可怕! 以后见到这位姑奶奶赶紧绕路走,京城的恶霸们如是想到。 秦五叫了半天,一群人低着头装鹌鹑,根本不说话,被点到名了就是腿软头疼肚子痛,浑身都有毛病。直把秦五给气笑了,怒气冲冲地朝着宋仁心走过去。 他也是被气魔怔了,他是不能动手,但折辱人的法子不是多着吗? 比如,让她去顶替孟晚晴的位置,到时候吓一下,要是失禁了,可就太有意思了。 宋仁心突然后背发凉,抬起头,看到秦五阴测测地看着她,心里不知打着什么坏主意,和背后灵一样。小姑娘们也吓了一跳,往宋仁心身边靠,就是孟晚晴,心里也有点发怵,默默抱紧自己。 秦五冷笑,“这糕点好吃吗?” 宋仁心语气轻松,“还不错,秦公子来一块?”秦五掏钱。一块糕点她还是舍得的,毕竟她也不是什么魔鬼。 “既然吃好了,那不如来活动一下?射箭怎么样?” 宋仁心仔细地审视他,摇了摇头,“我觉得不行。我倒是没问题,可秦公子你体虚,刚晕过去就射箭,万一病情加重了可怎么办?” “我没病!”那是被你这个不要脸的气得! “讳疾忌医取不得。”宋仁心规劝道,眼神别提多认真了。 秦五咬牙切齿,“我没病,你也别转移话题,今日这箭。你是想得射,不想也得射,别以为你这身份是万能,我只要没杀了你。圣上便不会管,就是杀了你,顶多罚我几十板子,有我爹在。我安分几年还能继续潇洒。” 小姐们听得脸白了些,从皇后一族加宋相势力才能勉强平过秦家便能看出来,秦家威视喝喝,她们家里也是有些权势的,可不能和秦家比,甚至有两个就是秦家一派,秦五真作恶了,家里人也不会因着一个闺女去得罪人。 看着她们惊恐的表情,秦五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宋仁心,想好了吗?”他掂了掂手中的苹果,“你是自己顶着,还是我让人帮你顶着。” “你不准欺负宋姐姐!”圆脸小姐白着脸挡在了宋仁心身前。 宋姐姐刚把秦五得罪透了,万一这恶棍借机行凶……刚才宋姐姐护着她们,这会儿也该她护宋姐姐。 秦五狞笑,“行。你护着她,那就你来。” 圆脸小姐咽了咽口水,闭着眼,“我去就我去,有本事你杀了我。”她家里比不上秦家,但是和迟国公沾点关系,家里人又最是疼宠她,肯定能让秦五脱层皮。 她越想越是悲壮。竟然向前迈了几步,夺过秦五手里的苹果,恶狠狠咬了一口。 “就是,你有本事把我们全杀了!”有人出头,其他人便也跟着。 宋仁心赶紧起身,在圆脸背后拍了两下,“这是他刚沾过手的,你也不嫌脏就这么直接吃了?”她伸出手,便有人往她手里递杯子,“赶紧吐了,漱漱口。” 她穿越之前怎么没遇到过这么多可爱的小傻子? 圆脸小姐立即把苹果吐了,还呸呸呸了三声,漱过口后,还苦着脸。 宋仁心安慰她,“赶紧吃块糕点去去味,以后可别乱吃东西了。” “我以后肯定不乱吃。” 看她们这模样,像是吃到了什么肮脏之物一般,可那不过是经了他手的苹果! 这女人气人可是真有一套!要是和她生气就中套了。 秦五吐出一口浊气,“宋仁心,你别给脸不要脸。”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般,任谁被那样嫌弃都不会好。 第一百一十章 性命之忧 秦五虽然纨绔,不受良家女子待见,但身份是在那摆着的,从没人嫌弃他,就是吃他的剩饭剩菜,那也是一种天大的殊荣,他要是亲手送给人什么东西,那人得把东西供起来,日夜用香火供奉。 可宋仁心这样,仿若他是一只令人作呕的臭虫一般。 秦五恨得牙痒痒,眼神更是不善,恨不得将宋仁心生吞活剥。在心中重新规划宋仁心日后的悲惨生活,让她直接死倒是便宜了,这种贱人,他一定要好好折磨。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这张巧嘴还能不能说出这些难听的话来。 宋仁心掏掏耳朵,吼了回去,“你做什么?我又没说不去,这不是关心别人身体吗?你怎么一点人道主义精神都没有,这么多年的书全都白念啦?赶紧闭上嘴,别暴露你的无知了行不行?” 秦五被她吼得一愣,还真安静了半分钟。不过半分钟后,他就回神了,宋仁心让他闭嘴他就闭嘴?今天的游戏规则是他来定,宋仁心凭什么这样嚣张? 青桔也想问同一个问题,王妃怎么敢这么嚣张的?王爷还没派人过来,万一秦五公子真被刺激疯了怎么办? 青桔的担忧半分都没影响到宋仁心的心情,她慢条斯理地嘱咐完圆脸小姐,便到了秦五身前,“不说射箭吗?来吧。”说着,伸手就要拿秦五的弓。 还有没有点做猎物的自觉?秦五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 宋仁心撇嘴,“小家子气,一把破弓都舍不得。” 秦五想把弓直接砸她脸上,想到她一刻之后的惨样,那些火气奇迹性地消弭了。这个时候和她计较做什么? 今日之后,宋仁心会成为全京的谈资。 “仅是射箭,那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找个好玩的方式。” 他遥遥指了一个位置,是孟晚晴方才站着的地方,“你站到那处去,就像孟晚晴刚才那样,这样既惊险又刺激,还能锻炼人的心志。镇南王妃,你说这法子有不有趣?”秦五狞笑一声,继续威胁。“就算你觉得不有趣,也……” “有趣。”宋仁心直接道。 这情况并未在秦五想像之中,嘎嘎的狞笑声咽在了嗓子眼里,秦五只好把无济于事四个字吞了回去。 寻常人一听这玩法,先吓得腿软了,这女人怎么回事? 肯定是强装镇定! 秦五冷笑一声,“那便开始吧,”以防万一,他吩咐随从,“王妃还是先喝杯茶。” 随从立即会意,沏了杯茶出来,白色粉末顷刻溶解于其中。白色蒸汽袅袅上升。这里面放了迷药,能将人的恐惧放到最大。 宋仁心望着茶盏,眼神微闪,半晌都没动。 秦五冷声道:“怎么不喝?王妃喝不下,那便找个人来帮你,来人——”生怕别人不知道这茶有问题一样。 宋仁心瞥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恶毒?是要把我舌头烫掉吗?” 圆脸小姐躲在她身后冒出个脑袋附和,“恶毒!” 秦五被噎了一下,随手指了个人,“你去帮她吹吹。” 宋仁心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唾沫里有多少细菌吗?这茶你还让不让我喝?”简直把做作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看秦五脸黑了,宋仁心决定给他个面子。向前走了走,将茶杯放到那人手中,摆了摆手,“拿扇子扇吧。”结果手深得太长,指甲不小心在秦五脸上划了一道,“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秦五公子最是宽宏大量。想必是不会和我计较的吧。” 也不等秦五回答,她直接道:“我就知道秦五公子不会斤斤计较这种小事。” 直接悠哉悠哉地坐在竹椅上,等着茶被扇得温热了,才慢慢地喝下,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动作别提多优雅了。 秦五握着拳,脸上被刮出来的划痕发疼,他突然想到什么,直接上去扯宋仁心,肯定道:“你是在拖延时间。” 被发现了呢,宋仁心躲开他的手,起身。“催什么,让我喝茶的是你,不让我喝茶的人也是你。”她将茶盏重重放到小案上,“射箭。那就开始呗,你那法子确实有趣。” 看着空空如也的茶杯,秦五刚觉得心情缓和了些,便听到宋仁心道:“不过。我觉得秦公子比我更该锻炼,我一个弱女子要那么高的承受能力做什么?” 秦五怒吼,“别废话!” “不同意就不同意,你凶什么。”宋仁心甩了甩手,慢悠悠地向秦五指的地方走过去,原来的箭靶被搬到一旁,新的箭靶就是她,正垂着眼出神,后领突然被人揪住,失重感传来,她被人拎着飞了起来。 有轻功了不起?好像是挺了不起的。 幸好她不恐高,不然这个时候就要失态如秦五的意了。 “得罪了。”说话的是个女侍卫,三下五除二直接将她绑到了桩子上,又摸出个苹果放她头上。 宋仁心撇撇嘴,女的啊,借着男女之别发作的心思突然就歇了。 那女侍卫又拿出一块黑布蒙在她眼上。眼前成了一片黑暗,比之生命威胁更可怕的是未知,饶是宋仁心,心也慢跳了半拍。 她是大心脏,又不是没有心,面临生死危机,她也会怕。 按照道理来说,秦五是不能杀她的。可她刚才将这小子得罪死了。要是秦五真不管不顾非要杀她,那她也没办法。 不过那么多人给她陪葬,倒是很风光,说不定她还能走运再穿一次呢,这次就直接穿回现代去了。 “那我要开始了。”远处飘来秦五的声音。 宋仁心高声道:“磨磨唧唧干什么?” 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她在这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妁娘,不过她死在这,怎么也算是个因公殉职,抚恤金什么少不了,楚金戈应该会好好安置妁娘。 楚金戈,想到那张帅得让人腿发软的俊脸,还有腹肌人鱼线,清冷的声音。宋仁心咽了咽口水,她还没谈过恋爱呢! “迟霄——”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人这样喊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援兵到场 秦五心中一紧,箭离弦而出,势如破竹,看轨迹,是冲着宋仁心门面而去。他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若是能杀掉这个女人倒也不错,这女人该死该死! 眼看那支箭离宋仁心眉心越来越近,秦五笑声愈发猖狂。 突然,一道银光闪过,匕首从中将箭斩断,箭矢滚到了宋仁心的脚边。秦五笑声戛然而止,像是一只被人掐住喉咙的鸭子一般。 怎么会这样?他睁大眼,看到红衣男子悠悠地收回手,“看来本公子的武功还没一样退步。” 他身旁。坐着轮椅的黑衣男子淡淡道:“是他箭术太差。” 宋仁心身上的绳子被解开,眼前的黑布也被挪开,她靠在桩子上,吐出一口浊气,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现在腿有点软,要不是还有个桩子靠着,秦五就要得偿所愿了。 她看向说话的人。惊了一下。 宋仁心本以为楚金戈会随便派个人打发,谁料到他竟然亲自来了,还带了迟霄。 这应该是他自大婚后第一次出现在人前。 看到箭落空,孟晚晴心中暗骂这秦五真是个没用的东西,他若是不墨迹,宋仁心早死在这了。 她起身,拍了拍裙上的褶皱,眼圈通红,满盈着泪水,小跑着过去,“楚哥哥!” 快到楚金戈身边时,她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直直地往楚金戈身上倒去,孟晚晴闭上眼,落入一个瘦削的怀抱中,淡淡的脂粉香气窜进鼻尖,让人安心。 等等,楚哥哥身上怎么会有脂粉味? 孟晚晴睁开眼,眼前哪里是她心心念念的楚哥哥,分明是宋仁心身旁那个叫春桃的丫鬟!春桃松开了手,“孟小姐小心些。”然后便恭谨地退在一旁。 主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下人有样学样,也是有心机的。 孟晚晴咬唇,收敛起怒容。擦了擦眼,声音颤抖,“楚哥哥,池哥哥,你们终于来救我了,我好害怕。” 她很会哭,用梨花带雨形容也不为过,眼圈通红,看得人心生怜惜,恨不得赶紧将美人抱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若是以往,迟霄定要安慰两句,可现在。他心情十分微妙,差点死了的那个都风轻云淡,你这个在那坐着喝茶的怎么怕成这样了?跑着都摔了一跤。 这个我字,怎么就让人这么心寒呢?还有那一瞬间的狰狞表情,是他花了眼吗? 想到记忆中那个温柔善良的少女,迟霄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多心。 楚金戈道:“春桃,好好安慰她。”他移动轮椅,微扬起下巴,冷声道:“许久未见,看来你的腿是长好了。” 他一说,秦五就感觉腿部隐隐作痛。上次他闹到楚金戈面前,嘲笑他是个不良于行的废人。楚金戈就直接把他的腿打断了,若不是父亲赶到,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可俗话说,输人不能输阵。 他堂堂秦五公子,在楚金戈面前,和耗子看见猫一样,他还怎么混? 秦五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道:“本公子的腿是长好了。镇南王的腿什么时候能治好?”这可真是杀人诛心了。 “唰——”一把匕首扎在了他的脚尖。 你家里是铁匠铺吗? 迟霄面上没有了惯常的轻佻笑容,阴沉如水,“既然长好了,那就再打断吧。” 和秦五一起过来的公子哥们抱成一团,瑟瑟发抖,早知道今日就不出门了。平时为了讨好秦五,他们也说几句楚金戈的坏话,可面对真人时,连大气都不敢出,楚金戈的面具朝着他们这边,都恨不得直接跪下求饶。 秦五腿更疼了,他一点都不怀疑这两人能做出来。 上次他腿被打折了。找了贵妃胞姐捅到皇上那里去,结果皇上禁足了贵妃一月,大哥刚得的好差事也没了,父亲因教子不严被当众训斥。楚金戈呢。圣上给他府上送了几箱珍宝,说他受委屈了,至于迟霄,也是什么事都没。这世上还有没有公道了? 迟霄离他越来越近。秦五的心跳的也越来越快,恐惧蔓延至全身,腿都在发抖。 若是平时,他也只是心里发怵,可今日的他神经似乎格外纤细,怕得厉害。 “算了。”楚金戈叫住迟霄,秦五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到楚金戈道,“让隐逐去。”这种事,没必要让迟霄沾手。他得罪秦家就够了。 隐逐,秦五知道这是楚金戈身边的暗卫,据说武功不下于楚金戈,秦五咽了咽口水,大发慈悲道:“既然镇南王来接人,那本公子也不留了,来人。送客!” 他的随从刚动,便被楚金戈身边的人制服。 楚金戈知道秦五这是认怂了,奇怪,他应该不是这样胆小的人,今日怎么……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叩,声音冷硬,“隐逐,动手吧。” “别。打打杀杀多不和平。”不知何时,宋仁心已经走到了这里。 这道声音在秦五耳中,宛若天籁,“王妃说得对,以和为贵。” 孟晚晴心中冷笑,这女人又出来做好人了,只是看秦五以后会不会承她的情,她刚笼络来的人心怕是也要散了。迟霄也微微皱眉,想要说什么。 楚金戈轻笑一声,“那你想要如何?”声如碎玉。 这小骗子会好心放过秦五?他可不信,指不定是想出其他作践人的办法了。 不愧是合作了一段时间的,就是懂行。宋仁心掂了掂手中的苹果,微白的脸已经恢复了红润,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狡黠劲。 “说好射箭,秦公子玩够了,我可没有,”宋仁心弹了弹指甲,笑得让人恨的牙根都痒,“现在,请秦公子站到那里去,礼尚往来可是我们大正王朝的好传统,你该不会不愿意吧。” 她露出一排白牙,“不愿意也没办法呢,你无从选择。” 从楚金戈入场的那一瞬间,秦五便已经丧失了所有的主动权。 “秦公子是自己走过去,还是我帮你。” 情况逆转,现在的游戏规则,她宋仁心来定。 第一百一十二章 箭术天才 最终,秦五还是头顶着苹果,充当箭靶。 诚如宋仁心所言,他没有选择余地,他只能为鱼肉。 当眼前乌黑的那一瞬间,恐惧蔓延全身,他咬了一口舌尖,强行保持理智,宋仁心不敢杀他,可下一瞬间,他脑中便冒出了其他的念头,楚金戈会杀他。这男人就是条疯狗。 他想挣扎,却被绳子束缚住,不能动弹。 宋仁心摸着弓,看着那个不停扭动宛若虫子的人。道:“秦公子可莫要动弹,我本来就不会射箭,万一像你刚才一般手抖了多不好。” 她这是好心的提醒,绝不是威胁。 一听这话,秦五果然不敢动了。 他僵硬道:“你不会?”这女人不会射箭,那这闹得是哪一出? “楚金戈,你想让她杀了我?你要是敢杀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我姐也不会,皇上也不会放过你……” 楚金戈面对他的威胁,只是淡淡道:“哦,那又如何?” 就算是杀了秦五,又能怎样? 一句话,便足以令秦五失言。 宋仁心不满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做杀人,你这么栽赃我,还让不让我活?扼杀掉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你的心不会痛吗?” 秦五吐血三升,他命都要没了,谁还管心? “你不会射箭还这样玩,不就是要杀人吗?” 宋仁心撅嘴,“不会怎么了?不会不就是要学吗?不学怎么会?你放宽你的心,本王妃天资聪颖,上手就会,肯定要不了你的命,不过你一点都不老实,扎到别的地方也怨不到我头上去。” 这说得是人话吗?简直无耻到一种境界了。 秦五不甘心吼道:“楚金戈,你就由着她乱来?” 楚金戈笑了,笑得有些愉悦,“嗯,王妃天资聪颖,上手就会,只要你不乱动。就不会出意外。” 这意思是只要出了意外,就是他自己乱动的原因吗? 好一对无耻的奸夫淫妇! 秦五咬碎一口银牙。 “王爷说得对,”宋仁心认真地点了点头,“所以,秦公子千万别乱动呀,男子汉大丈夫,连这一会儿都忍不了吗?我要开始了。” 她握弓,搭箭,拉弦,一气呵成,看上去还有模有样的,让准备上前教她的迟霄讪讪收回了手。 宋仁心微眯着眼。箭离弦而出,带着势不可挡的锐气。 然后,不到五米,箭就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迟霄:“……” 他简直笑出了鹅叫,看架势还是个高手,这么快就露馅了。五米,他七岁的时候都比这远。 宋仁心狠狠瞪他一眼,脸气得鼓了起来,笑你爹? 是这弓不顺手! 秦五听到声音,也猜出发生了什么,心里紧绷着的弦松开,额上的冷汗也随风消散。哈哈笑了起来。到底是他多想了,初学者连他这个距离都达不到,还谈什么准不准,他还以为宋仁心有多大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给本公子把绳子松开!” 宋仁心默不作声,搭弓又射了一箭。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这支箭破空而出,穿透了秦五的衣袍。擦着他的腿射到了木桩上,只要再偏上一些,秦五的下半生幸福就没了。 在场的男人都觉得下半身有些凉,杀人诛心啊。他们一时竟然分不清楚是没命惨还是没了命根子惨。 秦五的狂笑声噎到了嗓子眼里,背后出了一身凉汗。 宋仁心啧了一声,“我果然是个天才!”她瞥了一眼呆滞的迟霄,冷笑一声,看傻了吧?这才是姐的真正实力。 还笑她,这是对省射箭少年组第一名该有的态度吗? 什么天才?这女人要是之前没学过,迟霄就把头割下来给她踢,这是被寄养在庄子里长大的该会的吗? 圆脸小姐带头鼓掌,“宋姐姐真厉害!” 其余人也很上道。“英姿飒爽,实在是我们的典范!” 楚金戈抵唇掩住嘴边的轻笑,她还真是,随时随地能带给自己惊喜。 宋仁心听着后援会的吹捧。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是一副高手风范,压了压手,“低调低调。”顿了一下。她暗搓搓补上一句,“还是你们有眼光,不像是某些人,就知道笑。” 迟霄:“……”感觉有被内涵到。 秦五终于反应过来,怒吼道:“宋仁心,你做什么!”头一歪,苹果滚到了地上。 宋仁心直接反吼了回去,“你动什么!苹果都被你弄掉了,玩不玩得起?” “我在练习,看不出来吗?就算是我天纵奇才,要达到百步穿杨的地步,也得多多练习!我练习了,你也成功锻炼了心志,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吗?看待事情要全面一些。” 秦五被她一吼,都懵了。 好像还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是个屁!他差点都被绕进去了,他除了担惊受怕以外。还有什么好处? “说好礼尚往来,我只不过射了一箭,你这都两箭了!” 谁和你说好了?宋仁心道:“这一箭两箭的,我们都这么熟了,何必这样斤斤计较?快把苹果放到头上,我要继续开始了。” 谁和你熟了?一个女的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呢? 秦五刚想破口大骂,就感觉一个苹果放到了自己头上。隐逐拍了拍手,那苹果上好像沾了点灰。都把他手弄脏了,至于他有没有擦苹果,秦五做错事凭什么他来擦屁股? “千万别动!”宋仁心好心提醒道,张弓射箭。 一支箭擦过了秦五的左耳,秦五刚想骂人,另一只箭又擦过了他的右耳,只要偏上哪怕一厘米,被削掉的就是他的脑袋。 “又来咯!”仿若是魔鬼的声音。 又是一箭,擦过他的腰际,擦过他的大腿,射中他的发冠,可没有一箭,是射中了他头上的苹果。 频繁的攻击让秦五提心吊胆,脑中的惊惧与怒火交织,快要达到顶点,最终,在箭矢穿过他两腿间的时候,这种复杂情绪到了顶峰。他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头一歪,苹果也滚到了地上。 “啧,现在的年轻人啊,心理承受能力真的不行。” 宋仁心一箭击碎了苹果,结束了这场愉悦的游戏。 第一百一十三章 莲言莲语 万籁俱寂,只余宋仁心不满的啧啧声。 现场多数人心中同时生出了一个想法,这女人是魔鬼吗? 心理承受能力差?这也就是秦五晕过去了,要是他还想着,得吐三升血。 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公子哥儿们正想着,魔鬼的目光放在他们脸上,宋仁心勾唇一笑,“接下来,你们谁想锻炼自己心志?” 众人自觉地将锻炼心志变成送死。秦五都被她折腾这那样,他们上去,还不就是送死?摇头都不敢摇,一个个恨不得把脑袋缩进领子里面。大气都不敢出。 宋仁心目光在他们身上梭巡,直看得人出了一身汗,才漫不经心地将弓扔到地上。 秦五那边是一片慌乱,宋仁心懒得去看。不过惊惧过度,死不了。她跳下练武台,隐晦地甩了甩发疼的胳膊,她站定在楚金戈面前,“我厉不厉害?” 楚金戈几乎能想象到少女意气风发的模样,轻笑一声,“厉害。” 这可比直接打断腿更折磨人,且这样下来。便是秦家那个老不死的想找麻烦,也没有完全的立足点。 这声轻笑像是羽毛一般落进宋仁心耳朵里,让她耳朵都有些痒,这男人可太撩了吧,也就是她意志坚定,换个人怎么能把持得住啊? 众女也是面面相觑。 传闻中,镇南王杀生无数,冷血无情,有大胆向他剖白心意的女子,被他轻飘飘看了一眼,便吓哭了。可眼前这位,与传闻中不但不同,似乎还有些宠溺,几个女子不由红了脸,只有圆脸小姐,默默给宋仁心比了个大拇指,宋姐姐就是厉害! 孟晚晴低着头咬唇,遮住自己嫉恨的神情。 她比其余人待在楚金戈的时间长,也未曾见过他面上这样的神情。 宋仁心怎么没死在那里?她哪里配?无论是容颜身材才华,比她好的街上一抓一个是,为何独她能够得到楚哥哥青睐? 孟晚晴抬眼,突然被少女明媚的容颜刺了一下,不到一月,她已经想不起初见宋仁心时的模样了。以后…… 迟霄看着宋仁心怀春少女的模样,心中莫名不爽,“这么近的距离,我闭着眼睛都能射中,厉害什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狗男人!宋仁心冷哼一声,决定无视他,“我们走吧。” 秦五那边,一时半会儿也顾不到他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楚金戈自然也没意见,迟霄倒是对宋仁心的忽视很不满,可这么多少女在场。他还要维持自己的形象,便也只能当做没有意见了,先让侍卫送各位小姐回去,再回府去。 来时,楚金戈和迟霄坐的是两辆马车,一辆马车便要坐上两个人。 迟霄当机立断,“阿谨和晚晴坐一辆马车吧,小爷就勉强勉强。” 宋仁心鄙视地看他,这拉郎配的意思还能再明显一点吗?还勉强,说得谁愿意和他坐一样?为了保护我方镇南王的清白,宋仁心吐出两个字,“不行。” “孟小姐尚在闺中。和王爷单独一起,名声还要不要了?” 迟霄妥协,“那你和晚晴,我和阿谨。” 宋仁心又道:“不行。”和小白莲一起,还不如和迟霄互相伤害呢。 迟霄心中有些烦躁,“就这么一会儿,你就非要和阿谨一起,女子的矜持呢?” 宋仁心在心中骂了句傻逼。“我们就不能一人一辆?” 这庄子里是有马车备着的,只要记得送回来便成,刚才那几位小姐就是坐着庄子里的马车回去的,怎么到他们这了,还非要挤一挤? 迟霄终于反应过来,怎么和男人婆一说话,他脑子就这么不清醒呢?摇头晃脑道:“小爷平时不是这样,只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你者蠢。” “你多晃晃,”宋仁心冷笑,“看看你能不能把脑子里的水晃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相看两厌,却又有种奇异的亲近。 宋仁心在他面前不是这样的……楚金戈指腹轻擦关节,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一路无话。 青桔倒是有许多话想要说,但看宋仁心微阖着眼十分劳累的样子。便拿出凉扇给她扇风。马车走得很快, 到了王府,青桔正准备叫醒王妃,却发现宋仁心已经睁开了眼。一派清明。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正到晚饭时辰,迟霄要留下用饭,孟晚晴便也当做听不懂送客令一般坐的稳稳的,见他们这样,宋仁心也只好不情愿地打消溜走的念头。 孟晚晴咬了一口青菜,犹犹豫豫道:“王妃姐姐今日是不是太过莽撞了?虽然宋相与秦大人政见一向不和,王妃姐姐与秦五也多有龌龊,但秦五公子身份尊贵,遭到如此戏耍,秦家怕是不会就此作罢,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莲言莲语又开始了,能不能吃完饭再开始? 孟晚晴这话,意思就是宋仁心以公谋私,借着机会为了宋镇安报复秦家。 宋镇安配不配宋仁心不知道,但孟晚晴是不是白眼狼宋仁心能确认。 宋仁心头都没抬。“是不太好,应该直接把他腿打断。” 好像说得把秦五腿打断秦家能愿意一样?这打断腿的主意可是她心爱的楚哥哥和迟哥哥提出来的呢。 孟晚晴笑容僵了一下,委屈道:“王妃姐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的意思是可能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不至于闹得你死我活,万万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求求你千万不要误会我。” 求求我?好卑微哦。宋仁心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那你说说。” 孟晚晴噎了一下。温声道:“楚哥哥已经赶到,我们也没遭受到什么损失,好好说话便是了,何必闹成死敌,倒不如趁此机会与之交好,”她低低道,“腹背受敌总是不好的。” 现在王府与宋相已是死敌,与秦府矛盾不是死不可交,可以联合在一起先对付相府。碍于宋仁心在此,孟晚晴并未将话说清楚,但她相信楚哥哥能知道她话中的意思。 宋仁心等了半天,终于抬起头看她一眼,“就这?”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手放上来 孟晚晴愣了下,点了点头,“王妃姐姐,怎么了?” 宋仁心继续吃饭,“没什么。”这要真是她妹妹,她得按着敲脑袋瓜让她长点脑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孟晚晴的观点也算是令人“惊艳”了。 不只是孟晚晴,迟霄和楚金戈的神色都有些微妙。 楚金戈身体残疾,皇上却还是恩宠有加,绝不只是为了虚无缥缈的愧疚,更是为了平衡权术。和秦府交好打破平衡,这不就是作死吗? 王府与秦家和宋家闹得越僵,皇上就越放心。就算出了这等事,皇上顶多会表面上训斥几句。背地里还会送来许多东西安抚人。更何况,秦五完全是将镇南王府的脸放在脚底下踩,轻飘飘放过,楚金戈还哪里来的威信? 孟晚晴终于觉得不对了,保持着微笑,“这是拙见,若是有什么说错的,还请你们多担待指点。”可她心中。却是觉得没有一点问题。 楚金戈淡淡道:“的确是拙见,这件事王妃的处理方式很好,你不必多想,还有,”他挑眉,话里带了火气,“王妃险些丧命,在你眼中就是没受损失吗?先生便是这样教导你的?毫无同理心与感恩心。” 这话说得便很重了。 被心上人这样毫不留情地训斥,不用伪装,孟晚晴眼眶便湿了,“秦五公子只是说说罢了,他怎么敢杀王妃姐姐?”这女人不是一点损伤都没吗?头发都没掉一根,反倒还教训了秦五一顿,出尽了风头。 楚金戈冷声道:“隐逐,请医女过来给她看看眼睛。” 他一个瞎子都知道当时是有多惊险,孟晚晴的眼珠子是当摆设的吗? 孟晚晴惊呆了,泫然若泣,“楚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饶是对她存在青梅滤镜的迟霄也皱起了眉头,“晚晴,别说了,吃饭吧。” 记忆中善良美好的女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用忘恩负义来形容也不刻薄,他可看得清清楚楚,那支箭是冲着宋仁心门面而去的。他若是不出手,宋仁心便会血溅当场。 还有那粗鄙的政见,迟霄摇了摇头,晚晴只作诗便好了,还没男人婆想得透彻。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去看宋仁心,看到那人神色淡淡,仿佛话题中心不是她一般,不见一丝委屈,也不见半分在意。 连迟哥哥都被这女人蛊惑了么?孟晚晴委屈得眼睛都酸了,但也只好乖乖认错,“对不起。楚哥哥,迟哥哥,是我说错话了。” 迟霄认真地看向她,“你不该向我们道歉,该向男……她道歉。” 孟晚晴委屈巴巴,“王妃姐姐,对不起,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却绝口不提她真正该道歉的话,她该为轻贱宋仁心的生命而道歉。 她道歉道得敷衍,宋仁心说没关系也敷衍得厉害。 和小白莲置气?那也真不至于,她要是真放在心里,心早就凉透了。 宋仁心现在还是比较关注迟霄的称呼问题。男……男什么?说声狗迟霄就完事了。 一顿饭除了宋仁心,都是食不知味。哪怕孟晚晴祭出了追忆大法,也无济于事,楚金戈根本不愿意搭理她,最为捧场的迟霄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应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至于宋仁心,更不可能搭理她。 回到院里的时候。宋仁心眼睛都气红了,拉着寒雁道:“寒雁,王妃姐姐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一晚上连个笑脸都没给我,连带着楚哥哥和迟哥哥待我冷淡了不少,我怎会有那种恶毒的心思?寒雁,你和我最亲了,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往常她只要稍微流露出委屈,寒雁便会说不是她的错,是那个人的错。 今天,寒雁却微微垂下眼,“不若小姐去向王妃道个歉,王妃不是爱计较的人。会原谅小姐的,王爷和迟公子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你说什么?你让我向她道歉?”孟晚晴不敢置信,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她赶紧圆场道。“我道歉她就会原谅我吗?我总感觉,王妃姐姐不是很喜欢我。” 寒雁心道,谁会喜欢一个觊觎自己丈夫的女人?王妃这是真性情,她若是假惺惺地和小姐称姐道妹。那才值得提防。小姐今日说话怎么这样奇怪?明明是王妃受了大委屈,小姐却比王妃委屈得还厉害。 寒雁将种种心思埋在心中,点了点头,“王妃会原谅您的。” 孟晚晴看着她怪异神情,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若是如此,那便太好了。”心中却在咆哮,宋仁心到底给寒雁施了什么咒?她的寒雁呢? 另一边,宋仁心进行完日常针灸。 楚金戈意有所指道:“秦五今天似乎有些胆小。” 宋仁心打着哈哈,“是啊,一个大男人胆子竟然这样小,实在是可笑。” 楚金戈轻笑,“真是他胆子小吗?”秦五也算是个傻大胆,他有时候会失态,但绝不会失态成那样。 “好吧,”宋仁心撇撇嘴。小声道,“我给他下药了。” 很快,她又理直气壮起来,“不过是他我先给我下的药,我这是礼尚往来!” 她将药物藏在指甲中,借着挠破秦五的脸,药物进入血液之中,药效发作。和秦五给她下的药差不多。放大人的情绪,不过药效更加凶猛,发作得也更坏。 等等,秦五之所以胆大包天杀她是因为被气疯了。 如果她没下药,那秦五就不会这么生气,那她最起码就没有性命之忧。 所以……我坑我自己?宋仁心神情古怪起来。 楚金戈听了她的说法,轻笑一声,“是,礼尚往来。” 他伸出一只手,“你的手放上来。” 宋仁心望着那只白净修长的手,有些晃神,这什么意思?是要牵手的意思吗? 这,这么快,不太好吧,宋仁心的脸陡然涨红。可看楚金戈那张过于英俊的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就拉下手,没关系吧。上司和员工之间有些肢体接触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说,这么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心乱如麻 许是因为许久都未得到宋仁心的回答,楚金戈不解地歪了下头。 灯火下,他肌肤如玉,睫毛纤长,由于是晚上,他穿着随意了一些,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用秀色可餐形容也不为过。 唔,这一歪头也太萌了吧。 宋仁心下意识捂住了鼻子,幸好没流鼻血,不然她痴汉的名头就落实了。她轻咳一声,将手放在楚金戈的手上,一片火热。 楚金戈反握住她的手,手指挤进指缝之中。大拇指在她手掌摩挲,指腹上的薄茧令人战栗,宋仁心浑身一个激灵,脸已经烫得不行了。 她十分庆幸,楚金戈是一个瞎子,无法看到她的失态。 再这样下去,他们单纯的上下级感情就要变质了。 宋仁心此刻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做小鹿乱撞,少女心都要被撩炸了。 她磕磕绊绊道:“你。你在做什么?” 楚金戈似乎是愣了一下,像是逃避什么一般扔开她的手,身子往后靠了靠,面容冷肃,“你手上没有练武的薄茧,可你却会射箭,箭术似乎还很高明,而且,你从何处学来的射箭?” 刚才还冒着粉红泡泡的氛围陡然变成了冷肃。 宋仁心的少女心碎了,粘都粘不起来,小鹿一头撞到南墙撞死了。 她恨不得穿越到一分钟前给自己两巴掌,你清醒一点,这种男人像是会有暧昧心思的吗?怎么就想不开非要生出妄想呢? 宋仁心笑了笑,“这不是我师傅教的吗?他说女孩儿家该有点自保能力,有时会带我去山林里捉野兔,箭术就是那时练的?” “至于茧子,有种药膏能消薄茧,王爷要是想要,我可以给你送来。” “是么?”楚金戈有些魂不守舍,“不用了,你回去歇息着吧。” 宋仁心微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气,笑容依旧明媚,“那王爷晚安。王爷今天比昨天还要好一点。”这是他们关于好人的那个约定。 楚金戈重重咳嗽了一声,摆了摆手。“出去。” “好。”宋仁心应下,转身时,却似乎看到了他发红的耳垂。 他害羞了吗?因为她的一句话又害羞了?未免太可爱了一些。 可惜再可爱,她也无福消受,实在是太危险了。 指腹下意识摩挲手掌,宋仁心摸到了几处薄薄的茧,是原主做活的时候留下来的,虽然不易察觉,但她不相信楚金戈会摸不到。 习武生出来的茧与做活生出来的茧位置不同,楚金戈却没有察觉。 他今日似乎格外好骗。 又走了几步,宋仁心想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试探呢?以她观察。楚金戈有着些许洁癖,依着他的性情,怕是不会和人十指相扣,命隐逐来检查便是,她实在是想不通。 直到门合上,楚金戈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用手掌遮住自己的眼睛,锋利的薄唇抿了起来。 隐逐知晓,这是他心乱时常有的表现。 他小心翼翼出声:“主子是察觉到什么了吗?”犹豫一下,他又说,“属下私以为王妃没有恶意。” 如果真是有,那她隐藏得未免也太好了一些。 楚金戈喉结滚动。吐出一口浊气,“知晓,本王要歇息了。” 指腹似乎还存着暖意,楚金戈只感觉他碰过宋仁心的手都发烫得厉害,那么娇小的一只手,像是没有骨头一般,他轻易就能包拢住。至于有没有茧,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向来不喜与女子亲密接触。圣上赏下来的如花美眷都被他当做干活的婆子,为此,圣上还怀疑过他是否喜欢男子,依旧如此,他无法忍受别人与自己太过亲近。 可宋仁心似乎是不一样的,刚才的接触,他没有半分厌恶,甚至想多握着她的手多一会儿…… “您是在想王妃吗?”隐逐看他神色莫测,问道。 心间某处隐秘的地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楚金戈冷声道:“没有,”他欲盖弥彰补上局,“本王在想麟州水患之事。” “哦哦。”隐逐可以确认。王爷的确是在想王妃,平时,他根本不会解释,“方才。王爷摸了王妃的手是什么感受?” 楚金戈面色更冷,脸烫得也越发陆海,“什么叫做摸?隐逐,你思想何时这样龌龊了?” 好吧。是他龌龊了,那不是摸叫什么?牵手吗? 隐逐改口道:“王妃方才脸红了。”当然,您耳朵也红了,后半句话隐逐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是么?”不知为何,心底有些开心,楚金戈尚且不能分辨出那是什么情绪,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他将手放下,“隐逐,你话太多了。” 他心中一遍遍对自己道,宋仁心是每日与他亲密触碰的大夫,这么长时间下来,他怎么会厌恶?就如同孟先生和其他御医一般。 对,便是如此。 …… 秦府。 秦五幽幽张开了眼睛,嗓子有些疼,他咳嗽了两声。 一长相柔美的妇人立即将他抱在了怀中。美眸中含着泪水,“峰儿,你感觉怎么样?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秦五又咳了两声,“娘……水……” 秦母这才反应过来,“娘也是傻了。” 说着,赶紧倒了一杯温水,看着秦五小口地啜泣,悲从心来。“那镇南王妃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待你!我这就写信给你姐姐,让她去求皇上做主,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讨什么公道?你还不嫌丢人?”一道稍显严厉的男声道,正是秦五的父亲秦岭,“是他自己没本事,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吓着了。圣上偏心也不是一两日,就算知晓此事,倒霉的也是峰儿。” 秦母愣住了,“老爷,那峰儿这苦就白受啦?白被人戏弄了?” “不是白受还能是什么?”秦岭恨铁不成钢道,“谁让你去招惹她的?要是招惹成也就算了,你瞧瞧你办的这事,宋镇安那老狐狸肯定要借着这事参我一笔。” 先撩者贱,就算最后倒霉的是秦五,说出来,他也完全不占理。 秦岭看着病殃殃发儿子,冷哼了一声,“楚金戈好过不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内人外人 楚金戈有些躲避自己,两天后宋仁心才察觉到了这件事。 与其说是躲避,不如说是归于原位,回到了他们最开始相处的生疏状态,楚金戈不再和她说笑,在她说好人不好人的时候认真打断了她。 花费两月用心营造出的和谐关系,自那日之后,便土崩瓦解。 要说不郁闷,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早知道暴露出自己会射箭这事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宋仁心肯定不会急于出一时之气了。 但随遇而安可能是宋仁心身上最良好的品质之一,在隐晦向楚金戈求和被拒之后。她也就放弃了,反正她待遇也没有缩减半分,除却楚金戈的冷淡,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当然。其中也存了一点火气。 两个月的时间,便是石头也该暖化了。京城三大势力她得罪了两家,她有没有坏心,楚金戈还能一点感受都没吗? 这个男人根本没有心! 所以,抱着这样的想法,宋仁心也生气了。她是吃过不少苦头,但也没受过这种委屈。 你要和我装不熟,那我们就不熟呗。反正除了每天晚上见一面,剩余时间也没多少交集,要尴尬也就是不到一个时辰的事情。 反正她脸皮厚,无所畏惧。 于是,一场不算是冷战的冷战开始了。 除了当事人双方,以及尝尝因为自己知道太多而苦恼的隐逐,便无人知晓,又过了两日,青桔和春桃也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孟晚晴察觉后,当即做了小食准备去安慰一番楚金戈,去挖并不牢固的墙角,完全不顾黑天白夜,至于宋仁心是如何知道的,当然是因为她看了个正着,她推开门,便看到了拿着食盒进院的孟晚晴。 四目相视,连热空气里都弥漫着尴尬。 要不说孟晚晴心理素质强大,面对着尴尬,笑着开口道:“方才无事便做了些小食准备给楚哥哥送来,你可要尝尝?” 宋仁心点了点头,“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定然要尝一尝。” 如愿看到孟晚晴微变的脸色,宋仁心笑得更甜,“怎么了?孟小姐不会只是说说而已吧。是我多想了。” 这便是客套话,谁会答应?这女人可真是无耻之极。 孟晚晴竭力保持住笑容,“自然不是假话,你要尝尝,我又怎会不愿?”说着,她便吩咐寒雁拿开食盖,准备随便找一盏应付过去。 偏偏寒雁就像是看不到她的脸色一般,热情地给宋仁心介绍,“天气正热,这翠豆玉糕吃着十分清爽,再来两口花开富贵,樱桃酒酿。饮一盏青梅羹,把暑气都给消了……” 把孟晚晴食盒里的一个个过了一遍,孟晚晴脸都被气绿了,寒雁恍若未觉一般,认真地给宋仁心安利。 这丫头,还挺实诚。 晚饭后的小食,份量不会太多,她吃上两口就没了。 以前宋仁心还觉得她是坏,现在知道她是太死心眼了,认准一件事情就不会变。认为她是好人,所有的戒备就全都消失了。 宋仁心轻笑一声,“我只是说说而已。孟小姐怎么还信了呢?” 还要不要脸了?仿佛刚才咄咄逼人讨食的不是她一样。 孟晚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似是有些忌惮,“姐姐为何要这样戏弄我,是不是我给楚哥哥送小食,你生气了。” 来了来了,莲言莲语只会迟到,从来不会缺席。 而且,王妃姐姐这个称呼似乎在这个时候才会冒出来。 宋仁心笑吟吟道:“我为何要生气?我知道的。你和王爷情同亲兄妹,不耽误你了,孟小姐,快去吧。”“亲”字刻意咬重许多。 孟晚晴保持微笑,一句话都不想说,向着楚金戈的房走去。 走了十来步,才觉得有些不对,转身,宋仁心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睛晶亮,像是话本中的背后灵一般。 见她看过来,宋仁心还挥了挥手。“孟小姐不用管我,我就在这站会而。”这么点空当不至于回去坐坐。 你这样让人怎么不管你?这女人肯定是故意的,也好,就让她看看她和楚哥哥是怎样亲昵的。 孟晚晴站到了离门边一米远的地方。寒雁便上去敲门,半晌,才听到开门的动静,隐逐道:“孟小姐。王爷睡了,不方便见客,您若是有什么事,可交由我来转达。” 孟晚晴往里面张望,被一扇屏风隔住,什么都未看到。 她柔声道:“我做了些小食给楚哥哥送来,想见见楚哥哥和他说些话,不方便吗?” 隐逐坚定摇了摇头,“抱歉,王爷现在不方便,还有这小食,王爷晚饭用了不少,怕是用不了,孟小姐也先拿回去吧。” 他也不给孟晚晴再说话的机会,直接道:“夜深露重,孟小姐若是无事要拖我转达。便先回去歇息吧。” 送客的意思已是很明显了,孟晚晴不甘心,扬高声音道:“楚哥哥,我来了。”见一面而已,楚哥哥定会同意。 隐逐直接反手将门合上,眼中带了些警告,“夜已深,王爷歇下了。孟小姐勿要大声喧哗,您若是不走,我便要送送了。” 被这样直接明了的警告,孟晚晴笑容挂不住了。一条伺候人的狗而已也敢给她脸色看?就算他是贴身心腹,也顶多算是条身份较高的狗而已,等她与楚哥哥互通心意,便要第一个拿他开刀。 正想着,隐逐眼睛亮了亮,孟晚晴只以为是隐逐知道了其中厉害,面容难掩得意,微扬下颌,轻启丹唇,一个你字刚出口,便听到隐逐出声。 “王妃您可来了,王爷正等您呢。”说完,还将门推开,拱了拱手,态度可以说是十分殷切了,与一分钟前的冷漠更是形成了鲜明对比。 “为什么?”孟晚晴脱口而出,眼圈通红。 宋仁心越过她进了门,还不望转过头来解答她的问题,“这么晚了,外人自然不好进入,尤其孟小姐与王爷并无血缘关系,这般亲近传出去,实在是对王爷名声有碍,至于我,”她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我可是内人啊。” 冥冥之中,宋仁心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大约是少女的一颗芳心。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入他怀中 在外嚣张跋扈,一转过身,宋仁心面上的笑意就如潮水一般褪去。 又是尴尬的多半个时辰,楚金戈一言不发,宋仁心只说正事,没有一句插科打诨,楚金戈浑身散发着冷意,宋仁心全当没感受到,反正现在天气热,就当避暑了。 当事二人面上悠游自在,在暗中的隐逐却是浑身难受。 怎么好端端就成这样了呢?饶是自认最了解楚金戈的隐逐,也怎么都想不通是为什么。 主子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临走的时候,宋仁心照例通知了一声,“我明日去相府一趟。” 楚金戈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任何意见。 明明二人相隔不到三十厘米。在社交距离上都算做亲密关系距离,却仿若处于天堑。 宋仁心便也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那我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至于什么晚安的,她宁愿去和狗说,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狗男人,他不配拥有甜甜的晚安! 不就是茧子吗?要怀疑就问,虽然她还是会骗人,但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人干嘛?她被轻薄了都没生气呢。 宋仁心越想越气。都不想欣赏大猪蹄子的盛世美颜了,其实是不敢看,担心一看到就心软,刚想走,突然觉得小腿一软,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倒去,前方,除了盛世美颜本人还能是谁? 宋仁心想借力站稳,却根本没有借力点,终于抓到了床上的帷幔,用力一扯,没有站稳,反而直接扯下来了。 这什么假冒恶劣产品!一点都不牢靠! 她都能想像自己是什么模样,一只在空中扑棱的大鸟,加上这白色帷幔,就是傻乎乎的白色大鸟。 刚在心中骂了一两句,宋仁心骂不出来了。 她掉入一个怀抱之中,淡淡的雪松味道萦绕在鼻尖,带给人无穷她怔怔地抬头,看到男人的半截优美的下巴。 啊,下巴都这么符合她审美,她死了。 看到这张脸,谁能舍得生气呢? 正想着,她被一股巨力推开。一时不备,坐在了地上。 男人声音冷漠,“走开!”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宋仁心也的确没察觉到,她呆愣坐在原地许久。 她不是人,她现在很想给那张盛世美颜添上两拳,这么凶干嘛? 但宋仁心还算讲道理,把绕了自己一圈的白色帷幔挥开,拍了拍屁股起身,“抱歉,惊扰王爷了,这绝非我本意。” 她站得好好的,结果腿突然软了。像是被人突然点了麻穴一样。不过对这猜测宋仁心只是一笑,隐逐使计让她唐突楚金戈做什么? “至于这帷幔……”宋仁心嫌弃地看着被扯了一半的白纱。 “不用你管。” 楚金戈声音冷肃,像是在商讨什么国家大事一般。 “那我不打扰王爷休息了。”宋仁心走了两步,屁股还隐隐作痛,怒火过后,便是淡淡的心虚。 她要是突然被人扑倒了也会生气的,一事论一事,这次真不能埋怨楚金戈,宋仁心也不是没担当的,又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哪敢对您有非分之想啊,我要是对您有半点非分之想。我就天打雷劈。” 说完,她警惕地看了眼外面。 呼,幸好没有打雷,这狗老天可一点都不给她面子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有了保证,楚金戈脸色却更难看了,她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您好好休息。” 她拖着自己酸痛的屁股艰难地移回房间。让春桃去拿药酒过来,她要是明天瘸着腿回相府,宋慧娴还不得笑到打鸣,她绝不给这些人看笑话的机会! 春桃被吓了一跳,抓着她问。 宋仁心随意道:“不小心撞到柱子坐在地上了,别说了,好春桃,快去拿药酒过来。” 春桃果真不问了,赶紧拿了药酒过来,又要给宋仁心擦药,吓得宋仁心赶紧提住了自己的裤子,生怕春桃强来。 虽然这些日子来她十分适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但给这种部位上药她还是要点脸的。 艰难给自己上完药趴在床上的宋仁心迷迷糊糊之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楚金戈的臂力完全可以支撑他简单的移动,就像他自己坐轮椅一样,她动静那么大。楚金戈应该可以反应过来移开,或是扶她一把,或是直接将她推开都是可以的,怎么她就摔到楚金戈怀里了呢? 要真那么容易随随便便滚到楚金戈怀里。孟晚晴还不乐疯了? 没想明白,她陷入了梦乡之中。 另一边,自她离开,就恍若处于冰天雪地之中。 楚金戈微垂着首,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良久,他才开口,“隐逐,若是再出现这种事,你便到兵营里去报道。” 他是眼盲,可不是心盲。 刚才他感受到了一道内劲,这屋内,除了隐逐也没别人了。 隐逐半跪在地上,灯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十分长,“属下知错,求主子责罚。”只要不被赶回去。 楚金戈摆手。“自己去领罚。” 隐逐应了一声,起身准备过去领罚。 他用手盖住眼睛,轻微的压迫令他安心了些,方才那种莫名的感觉实在是太危险,他甚至有些失控,什么压抑不住的东西要跳出来一般。 隐逐回头,便看到了这幅表情,冲动占了上风。“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对于主子如今的反常,隐逐已经生出了一个想法。 楚金戈手指微动,“不当讲。” 隐逐表情如同便秘,他深吸口气,算了,就算不当讲,他也要讲。 “主子,您是不是对王妃有超出正常范围的在意?” 楚金戈冷笑一声,翻译过来,你在说什么鸟话? 隐逐硬着头皮力,求捅破那层朦胧的窗户纸,“属下的意思是,您是不是心悦王妃?” 轰地一声,像是什么惊天巨雷在头脑中炸响开来。 荒唐可笑滑稽……短短时间内,楚金戈想出几十个词语来形容隐逐的可笑猜测,他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 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第一百一十八章 梦了无痕 毕竟某人信誓旦旦说了,若是对他存有半分心思就天打雷劈,他也不是什么爱害人的。镇南王如是想道,牙齿都气得打颤。 可看您的表情,也不像是那回事啊。 隐逐默了下,还想说什么,楚金戈警告性地轻咳了一声,他就什么都不说了,麻溜地去受罚了。 感情的事,还是要自己发觉,外人提点一两句便也够了,说多了只会影响当事人判断。母胎solo至今的隐.情感大师.逐如是想道,他绝对不是因为害怕才闭嘴的。 楚金戈做了一个梦。 做梦于他而言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他清楚知晓自己是在做梦,因为他坐在军营之中。这在一年前便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帐外将士们喝着烈酒,对即将到来的战场慷慨直言,美好的希望便在明日,谁都不会想到,这场稳操胜券的战争会要了所有人的性命,除却他这个罪人。 楚金戈平静地站起身,正准备出去,看到帐外进来一个带着面纱的女人。浑身都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容貌身材都成谜。 守在门口的小兵习以为常,熟练地放行。 女人表现得很是熟稔,上来便牵他的手,柔声叫道:“王爷。” 楚金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慌张地躲开她的手,女人却像是一滩水一般软在了他的怀中,原来柔弱无骨不只是一个夸张的词汇,最起码,用来形容怀中的这个女子再恰当不过。 楚金戈都不知道该将手放在哪里了,手足无措,脸臊得通红,恍然间,他听到了一声放肆的大笑,循声看过去,隐逐坐在房梁上。 一双长腿晃来晃去,悠游自得,被楚金戈瞪了一眼,突然原地消失了。 楚金戈正想说什么,脖子被人搂住,女子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轻柔地唱起了南州小调。 然后,楚金戈就醒了。 实在是太难听了。其恐怖程度完全不亚于被人掐住喉咙的饿叫。 哪怕是梦中,这女人都这么可怕。 谈什么心悦,隐逐近来可是越发不着调了。 …… 也多亏宋仁心不知道他的梦境,否则在床上睡着都得跳起来或者直接想办法去入梦挠花他的……胳膊,没办法,对着那张脸她完全下不去手啊,这就是作为一个颜狗的悲哀。 一夜无梦,醒来时,宋仁心十分清醒。 她手边的药都是有效的,起来时,屁股也不疼了。 梳妆打扮一番,宋仁心望着镜中的自己美滋滋的。再过一段时间,胖这个字眼可就再和她扯不上关系了。 出门时,看到了楚楚可怜的孟晚晴,今日,她的打扮也是十分清新,将她柔弱如莲一般的气质全然衬托出来,不过宋仁心一眼就看到了她眼下的不寻常,粉扑得厚了一些,却也不能完全挡住大片的青黑。 气得一晚上没睡吧,宋仁心心中嘿嘿一笑,扶住了自己的腰,“哎呀。我这腰,王爷实在是太不温柔了。” 好像有车轱辘压到青桔脸上了,但青桔根本没有意识到,她低声道:“您不是……那里疼吗?怎么腰也疼了?” 屁股两个字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孟晚晴差点表演了一出恶龙咆哮,本来宋仁心容光焕发,她自己形态憔悴就令她十分不满,再被这么一刺激,眼睛直接红了。 宋仁心看着。往后退了半步,先发制人道:“孟小姐怎么好端端就哭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呢,你们可都看见了,我可一句话都没对孟小姐说。孟小姐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就与我说,是不是你院中的王嬷嬷欺负你了,她那人惯常爱欺负柔弱的人,曾经我年少无知,被欺负过一阵,你若是硬气了,她自己就怕了。” 寒雁还一脸认真地点头。预备回去好好提防王嬷嬷,守护小姐。 孟晚晴这哭戏演不下去了,神色尴尬,“吹了阵风。我眼睛迷住了,让王妃姐姐误会了,我过来,是来赔礼加道谢的。” “上次秋水庄。王妃姐姐救了我一次,我后来又因为楚哥哥想岔了,想来道歉,但找不到拿得出手的,越拖便越发没有勇气了。” 这说法倒是新鲜,但凡真心道歉道谢的,哪会儿因为这份礼物一直拖着,那这来干嘛?找到合适东西了?宋仁心瞟了一眼,这才看到寒雁手中抱着一个盒子。 孟晚晴继续道:“这不,昨日抢了一套沉鱼轩的限量胭脂,便急着给王妃姐姐送来了。你可能不知,沉鱼轩是当下年轻女子最爱去的铺子。” 言外之意是宋仁心上了年纪,得了吧,这具身体可比你还小几个月呢,宋慧娴也就是比她几个月而已,脸都不要了? 她狐疑地眯起了眼睛。“这盒子似乎不是沉鱼轩的。” 孟晚晴笑容不变,“原先那盒子我觉得有些轻浮,特地换了个黄花梨木的。” 黄花梨木是很珍贵的木料,沉鱼轩的嘛,虽然也不差,但由于量产也找不到那么多黄花梨木,表面上来看是她血赚,可宋仁心很不满意。“沉鱼轩的盒子哪处轻浮了?”那可是经她点头的,上面的小鱼都是她先画样的再让人批量生产的,说盒子轻浮,不就是在说她轻浮吗? 而且,有句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孟晚晴是真的来道歉加道谢的,这种鬼话怕是只有寒雁那个死心眼的会相信。宋仁心仔细看那寒雁手里抱着的盒子,孟晚晴在耳边滔滔不绝了好久,宋仁心终于看出来了蹊跷。 里面的胭脂有没有问题她不知道,这盒子绝对有问题。 这是种特殊的盒子,倒着设计,她接过来一打开,卡座不稳,瓶瓶罐罐就会掉到地上,她换个方向打开,也无济于事,转过几圈,还是会碎一地。 宋仁心向那扇闭着的门瞥了一眼,楚金戈现在还赖在房中没有出门,到时候闹了起来也全都被他收入耳中,唉,不对,她刚才说腰疼不会被听到了吧?宋仁心想死一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永不放弃 要是拿出来点别的,宋仁心可能要多花些心思推辞。 可孟晚晴献宝的东西是什么?沉鱼轩的新品,她只要招手能拿到许多的新品,推辞还需要理由吗? 之前为了沉鱼轩,她还当街与安淑艳闹上了一场,虽然大多数人可能没听全,忘得也差不多了,可知道的却也不少。 小白莲这里的信息不太灵通啊。 宋仁心摇了摇头,“这东西孟小姐还是留着吧。” 这好盒子。她可消受不了。 孟晚晴声音柔了一些,“王妃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挑的东西?可这是我花了许久精力才弄到的,你怎么也要看上一眼再谈喜不喜欢吧。” “我是很喜欢。”宋仁心叹了口气,“可这东西我留着实在没用。” 孟晚晴笑容苦涩了一些,“原先也料想这些是入不了你的眼,但各位公主喜爱,想着姐姐也说不定能够接受,如此倒是我莽撞了。” 把公主都搬出来了。要是个脸皮薄的,肯定忙不迭地答应了。 可作为幕后大老板的宋仁心只是淡淡一笑,“我自然是喜欢的,但只要打声招呼便会有人送来,实在是没必要夺你所爱。” “姐姐有所不知,这是限量款,你就是打着楚哥哥的名头也不会有人买账,便是汝阳公主也让侍从在外排队呢。”所以你在这吹什么牛呢? 孟晚晴心中冷笑,这胭脂实在是难抢得紧,若不是宋仁心太讨厌,她也舍不得拿出来,而且,宋仁心或镇南王府的人从未光顾过沉鱼轩。 “我与汝阳公主怎能一样?”宋仁心看着孟晚晴震惊的面庞弹了弹指甲,“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沉鱼轩是我的陪嫁铺子啊。” 所以这些东西她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有意见吗? 有意见那你自己开间店呗。 “孟小姐光顾时,报上我的名头,掌柜会给你个折扣。” 就九点九折吧。小本生意,不怎么赚钱,想必温柔美好的孟晚晴一定能够接受。什么让她白送?想桃子吃呢。膈应她还想白拿,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事?宋仁心漫不经心想。 “所以这胭脂,孟小姐还是自己用吧,我这里实在是不缺。” “说起来,沉鱼轩原先得罪过汝阳公主,”宋仁心压低了声音,“若不是诗会上孟小姐你助我一臂之力。怕是我也不能和公主交好,沉鱼轩也是开不起来的。” 孟晚晴脸白了白,这可不是一臂之力吗? 当时孟晚晴看汝阳公主盛怒,谁的面子都不给,便想着借刀杀人,谁知汝阳公主的念头转得那么快,二人还成了朋友。现在想想,那时汝阳公主八成就是要找个梯子下去了,如果当初站出去的那个人是她! 想着自己将如此良机给了宋仁心。孟晚晴心痛得不能呼吸,为何宋仁心总能这样好运? “王妃姐姐是不缺,可这代表的是我的心意……” 宋仁心打断她的话,“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我那里已经有了,这东西放在我这也是宝物蒙尘。还是你留着自用。” 用宝物来形容她的心血,宋仁心一点都不亏心。 孟晚晴知晓自己再纠缠下去便不识好歹了,“那改日我寻了礼物再来奉给宋姐姐。” “不用,”宋仁心往她心上继续插刀,“我这日子过得快活着,什么都不缺,有好些东西都用不过来,倒是你孤身在京,得为自己多添置一些好东西。” 这是在说她穷酸了。若不是宋仁心,她孟晚晴怎会是这样境地?孟晚晴在心中吐了口血,“多谢王妃姐姐美意。但东西还是要送来的。” 宋仁心不置可否地点头,“我这还要出门,便不多留你了。” 孟晚晴道:“姐姐慢走。我想与楚哥哥说两句话。” 宋仁心说好,还贤淑地让他们好好说,从天亮说到天黑,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她一点都不在乎。 大猪蹄子的贞洁谁爱守护谁守护去,反正她是管不了了。 话音刚落,便有哗地一声,门被推开了。 房檐下,楚金戈面色铁青。 宋仁心突然有点心虚,看了看天,道:“王爷。眼看日头不早了,我便先走了,你与孟小姐好好聊。”不等楚金戈应答,忙不迭地溜走了。 她这张嘴啊,一旦嗨起来了,就什么都说。浑然忘了楚金戈可能听到。 “楚哥哥,”孟晚晴也顾不得宋仁心了,眉目含情,“昨晚我来找你,但是……” 楚金戈不耐打断她,“本王还有公事,你若是无聊,可与你的朋友一同出去逛街。”言罢,便离开了。 楚金戈这样避之不及的态度实在是伤人,竟然连说句话都懒得应付,可谓是将生疏都写在了脸上。 轮声辘辘,孟晚晴眨了眨眼,眼泪便滚落了下来。 她玲珑心肠,怎能不知楚金戈对她的抗拒及无声的拒绝,心口胀痛,难以呼吸。 “小姐,您别难过了,”寒雁给她擦眼泪,劝她道,“世界上的好男人不止王爷一个,您这般出色,找个与王爷一样优秀还甘愿把你捧在手心上的男人也是很容易的,何必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若是王爷心上没人,小姐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能把石头暖化,可石头都已经为别人开花了,想抢过来谈何容易? 小姐追逐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放弃了。 “住嘴!”孟晚晴揉了揉眼,语气是少有的凌厉,“你若是喜欢宋仁心,改日我与她说一声,让你去伺候她。” 寒雁小脸煞白,表忠心道:“小姐,我绝无此意,您是我今生唯一认定的主子。” 孟晚晴冷声道:“你知道便好,那你以后少说这种话,我的事情不容你置喙,若是再有下次,你便跟在爹爹身边端茶倒水吧。” 她不会放弃楚金戈。 从第一眼起就放在心尖尖八年的人,怎么舍得就这样放弃? 孟晚晴永远不会忘记那年春日花丛后面的阴鸷少年,一眼惊艳了少女的青春岁月。 第一百二十章 大耳刮子 宋仁心回相府时,相府管家宋山在门口迎接,知晓宋镇安现在有空,宋仁心便直接往她书房过去。 沿途繁华锦簇,花香阵阵,宋山很上道得给宋仁心讲妁娘的近况,气氛正好,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怎么一股臭味?是不是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进来了?哦,原来是妹妹啊,我还以为哪里来的骚狐狸精偷溜进来了呢。” 宋慧娴高傲地扬起下巴,眼里淬着恶毒,现身说法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到底是什么表情。 这种人,可能放的屁都是尖酸刻薄的吧。 宋仁心娇声道:“青桔,怎么水桶还会走动说话啊?哦,原来是大小姐啊。”她敷衍地笑了笑,“真是抱歉,我还以为是水桶成精了呢。么,可是把我吓了一跳。” 狐狸精好歹也算是夸人长得好看了,水桶精这个称号宋慧娴可得接好了。说起来,二人以为是许久没见过了,宋慧娴自百花宴后就被关在家中,不能出门。宋仁心也不能常往相府走。 久别后的照面,才说了两句话,火药味就燃起来了, 宋山真怕两位小姐打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两人之间,笑道:“大小姐,相爷寻二小姐有事,若是迟了,相爷又要责罚老奴了,求小姐行个方便。” 他在相府多年,几乎是看着宋慧娴长大的,宋慧娴也给他几分面子,听到这话便也算了,往旁避了一步。 嘴上却不愿意饶人,“好说,毕竟我也不是从山野出来的乡下丫头,这些规矩我还是懂得。” 宋仁心望着自己的指甲,“我毕竟嫁人了,宋伯还是叫我一声王妃,若不然被有心人听到实在是容易惹事端。” 宋慧娴气得将脚边的石子踢飞,宋仁心笑容娇美。 宋山讪讪笑了两声,“老奴一定注意,您这边请。” 这两位小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不过看气度,二小姐要胜过大小姐许多。 宋慧娴被气得不轻,宋仁心却完全没将这小口角放在心中,就这两句不咸不淡地她都要动气,她早就被气得升天了。 宋镇安的书房中总有一股醇厚的沉香味,神秘独特,愈感沉稳,宋仁心站了半天,宋镇安都没理她的打算,便微微弯膝,眼里多出点点汝慕,“参见父亲。” “仁心回来了。”宋镇安仿佛这才发现一般,“快坐快坐,你如今贵为王妃,品阶同我一般,还行什么礼。” 老狐狸,装什么呢? 宋仁心乖巧道:“我品阶再高,也是父亲的女儿,女儿向父亲行礼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一点小小的恭谨,能为她避免许多麻烦。 宋镇安捋捋胡子笑了起来,听宋仁心汇报王府的事情。 宋仁心挑着能说的说了,适当表达了对孟晚晴的厌恶,还提到了秦五一事。为自己的箭术找了个好借口:为了口腹之欲偷偷和邻村的大人出去打猎,天赋异禀,练了一副好箭术。 此事在秦府干预下并未走漏风声,宋镇安也是不知晓的。 听了此事,他眼睛微亮,看着宋仁心更和善了一些。一看就是打什么坏主意了,宋仁心腼腆一笑,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狗咬狗。一嘴毛,这可是好戏。 父女谈完心,已经到了午膳时刻,宋仁心婉拒了一同用饭的邀约,宋镇安倒是很理解,并不勉强她。 这次便没有宋山作陪了,宋仁心反倒更自在了一些。 穿过花园,曼娘的鲜血早就被冲净,这个名字也成了府中的忌讳,还没什么人敢经过这里。 看到假山后一抹粉红色的衣角,合着在那埋伏她呢。 宋仁心勾唇道:“这里怎么阴森森的,青桔。你有没有感觉背后发凉?曼娘,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可千万别来找我。要找就该找做了那种腌臜事还不承认让你背锅的。” 青桔虽然不解其意,但也顺着她的话道:“冤有头,债有主。” 那边的呼吸急促了一些,宋仁心嗤笑。胆子这么小还敢出来害人? 她拍拍胸脯,“我感觉松快了些,是不是曼娘去找债主了。” 呼吸越发急促,露出的裙角似乎都在颤抖。 宋仁心向着假山走去,准确地击向朝她袭来的手腕,咯噔一声,是石头掉在地上的声音,宋仁心顺势一扭,转过头去,做了个鬼脸。 “啊——”宋慧娴的尖叫冲破云霄,既是吓得,也是疼得。 “原来是大小姐啊,你在这偷偷摸摸的做什么呢?”宋仁心唇角勾起,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拧着宋慧娴手腕的手也没撒开。 那石头还挺大的,往她脑袋上一砸保准开花。 有本事公平对线啊。偷偷摸摸的可真没意思。 “宋仁心,你给我松手!”宋慧娴尖叫。 震得人耳膜疼,宋仁心往后退了半步,盯着地上的石头,“你还没说你在这里躲着做什么呢?” 宋慧娴一仰头,理直气壮,“我锻炼力气不成?” “成,”宋仁心被气笑了。撒开手,弯腰捡起了那块石头,在手上掂了掂,视线在宋慧娴的脑袋上停留了片刻。 宋慧娴抱住自己的脑袋,“你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宋仁心微笑,“我也锻炼力气呢,相府伙食这么好,大小姐肥硕了这样多都不忘锻炼,我怎能不锻炼?” 这可不是有的放矢,宋慧娴真的珠圆玉润了许多。 那脸蛋和被吹起来的气球一样,还有那腰,说句和水桶一般粗可一点都不过分,偏偏她还不知好歹地穿上了一身嫩粉色的衣衫,嫩粉色本就显胖,再加一条云纹腰带,勾勒出她两只胳膊都保不住的水桶腰,将她身材上的短板显露无疑。 宋慧娴眼神一变,咬牙朝她撞去,像是只健壮的小牛犊,地动山摇,生龙活虎,宋仁心灵巧地躲开,手一松,石头滚到了地上,她绕在宋慧娴身后,啪啪就是两巴掌,“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呢?吃这么多倒是别老往腰上长啊,给你贫瘠的大脑一点补充营养的机会吧。” 呼,舒服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找上门来 趁着宋慧娴正发愣,宋仁心直接扯着青桔的手走了。 打完就跑真刺激! 一直到了妁娘院里,她手心还是麻的,可想而知宋慧娴脸上的巴掌印有多深,怎么着也要肿一天。 青桔忧心忡忡,“王妃这样,怕是宋相一会儿会来找麻烦。” 宋仁心摆手,“放心,要是他真找来了,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再不济我背后还有王爷呢,”看着迎面而来的妁娘。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娘,我回来看你啦。” 青桔担忧得倒也没错,一顿午饭都没吃完。一家三口就都来了。 “宋仁心!你滚出来!”安淑艳来势汹汹,声音极富穿透力。 妁娘惊了一下,“夫人怎么来了?仁心,你又与大小姐起冲突了?你先吃着,我出去看看。”说着,便放下筷子起身。 宋仁心对她的保护很受用,但以妁娘的战斗力,出去就是送人头。她按住妁娘的手,声音温和语气却十分坚决,“娘,你先在这歇着,我出去,”她晃了晃妁娘的胳膊,撒娇道,“你相信我嘛。” “但……”妁娘刚说个字,就被宋仁心按在凳子上。 “没有但是,信我就行了,青桔,我们走。” 她既然敢打,心中肯定有了解决对策。 宋仁心打开门,一个面容清秀的丫鬟就滚进了她怀里。 宋仁心:“???”这就用起美人计了?但是女人对她也没用啊,虽然她欣赏美人,但性向还是十分笔直的。 错愕过后,她觉出味来。 这丫鬟应该是来推门的,结果她同一时间从里面把门拉开,这丫鬟没站稳,就扑到她怀里了。 她可不是楚金戈那种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人,直接推摔个屁股墩根本不是人干的事,宋仁心将人扶稳,“小心些。” 丫鬟脸微红,“多。多谢小姐。” 如果这是一部漫画之中,画面肯定变成了橘色。 安淑艳冷笑一声,破坏了氛围,“你竟然还敢出来?” “不是夫人让我出来的吗?”宋仁心弹了弹指甲,“大中午的兴师动众,不会我不在的时候也是这样吧。” 安淑艳翻了个大白眼,“我闲来无事往这偏僻地方来做什么?”她将宋慧娴推在身前,“我就问问,你凭什么打娴儿?” 只看到宋慧娴白皙如馒头的面上两个红通通的巴掌印,从侧面看,脸颊都高了两厘米,半个小时后还是这样。可见下手的人有多狠。 宋仁心往后退了半步,错愕道:“大小姐怎么变成这样了?这样倒真像是一个漏了馅的红糖包子。” 宋慧娴被她这个比喻激怒了,叉着腰怒骂道:“你这个贱人装什么?这分明是你打的,爹爹,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 她脸肿得老高,说话时都有些漏风,宋仁心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隐晦地在手心掐了一下,才止住了汹涌的笑意。 她无辜地摇了摇头,“爹爹,你得为我做主,这真不是我做的。” 我娘受相府庇佑。我怎么敢打大小姐,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我真要动手,我为何要留下这种罪证?是怕爹不为她做主吗?我虽然不是绝顶的聪明人,但也不是蠢货。” 宋仁心对上宋镇安审视的目光,一派坦然,看不出半点心虚。 “请父亲明鉴,我做不出这样的蠢事。” 宋慧娴被她气了个半死。“不是你打的还能是我自己打得不成?” “对呀,说不定真是你打的。”宋仁心走上前去,做出一副仔细端详的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摇了摇头,“没想到大小姐为了陷害我竟然对自己这么狠心。” “若是我打的话,指印怎么会是这个方向?父亲您看,这指印的方向,分明是自己打得啊。若真是我动手,这大拇指指印的方向该是朝外的,可你看她的脸上,分明是朝内的。” 安淑艳和宋镇安一齐望过去。就看见宋慧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手完美对上了那个巴掌印。 宋仁心差点被逗乐了,她给宋慧娴挖了个坑,宋慧娴怎么还把自己埋上了呢。这下不就是“实锤”了? “今日去父亲书房前,我们发生了两句口角,这点宋管家也可作证。大小姐怀恨在心,在我回来的时候。藏在花园的假山后,意图用石头砸我,幸亏我机灵,看见地上影子躲过了一劫,念在父亲的情分上,只是警告了她两句,没想到她竟然不依不饶来陷害我。” 宋仁心冷笑一声,“我自认为没对不起过她,可她却是怎样待我的?上次便在花园中打了我一顿,这次又来陷害我!便是泥菩萨都有脾气,我可不是泥人。 “家丑不好外扬,但父亲若是不为我做主,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为自己做主了,损点名声总比提心吊胆防范大小姐好!我只听过千日做贼的理,没听过千日防贼的道理。” 一番话下来,说得是慷慨激昂。句句含泪,威逼利诱齐齐用上。 若不是青桔在现场,她都要为自家王妃掉眼泪了。 现在青桔也明白了,不管王妃做出什么看似疯狂的事情,相信她就是了。 心中腹诽了一堆,在宋镇安看过来时,青桔面上悲伤,控诉道:“大小姐未免太过分了。那么大的石头,那可是奔着杀人去的。都是一家人,就是有什么过节,也不至于害命啊。” 宋慧娴听到她说石头的事情,有些心虚,抓着宋镇安的衣袖道:“父亲,就是她打的我,她绕到我背后打得我!” 宋仁心冷眼旁观,“要不我再抽你一巴掌比比手印?” 宋慧娴指着她,高声叫道:“你看啊,父亲,她就是想打我!” 宋仁心点头,“是啊,我就是想打你。早知道你要这样,刚才我还不如真把你打一顿。” “父亲,她承认了!”宋慧娴下意识地忽略她话中的某些字眼。 “住嘴!”宋镇安面沉如水,“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就是,你还想……”宋慧娴声音慢慢变低,直到没了声音,因为她终于发现,宋镇安这句话是对她说得。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打成一团 宋慧娴尖叫道:“明明是她胡说八道,凭什么让我闭嘴?” 宋仁心插嘴,“我胡说八道?那你说说,你手腕上的抓痕是哪里来的?你为什么要甩掉丫鬟自己一人跑到花园中?你根本解释不了。” 安淑艳就当做没听到宋仁心的话,“老爷,这分明就是那贱丫头下的套,您莫要听信,试亲者恨仇者快啊。” “哈,原来在夫人眼中,我就是个仇人。”宋仁心笑了,眼泪都笑了出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因为我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就不配姓宋?我就是相府的敌人,好啊,要不是你今日说了实话。我还掏心掏肺地为相府卖命呢,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吧。” 她心道,以后可不能说孟晚晴是小白莲了,她也不遑多让啊。 一时做白莲一时爽,一直做白莲一直爽。 宋镇安脸色铁青,抬手在安淑艳脸上抽了一巴掌,“你这妖妇胡说八道什么?休要挑拨我们的父女感情!” 安淑艳被打了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呆呆地抚摸着脸上的巴掌印,“娘。”宋慧娴也急了,赶紧蹲下来扶住了她。 “爹,你怎么能打娘?她说得哪里不对?这个贱女人回来之前,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多好,我还能嫁给王爷,她一回来,府上就鸡飞狗跳!她就是仇人,是来祸害我们宋家的!” 宋仁心靠在青桔身上,肩膀一颤一颤。 不能笑出声,这个时候笑出声可就功亏一篑了。 宋镇安额头上的青筋跳动,“娴儿,住嘴!仁心是你的妹妹。” 宋慧娴咆哮,“我没有她这种扫把星妹妹!” “宋慧娴!”宋镇安警告地叫着她的名字,希望她能机灵点,认清现在的状况,如今宋仁心不是最开始无所谓有无的棋子了,不管是美名骂名,她出了事都会引得众人深究,那又是一桩麻烦事。 “怎么了?”宋慧娴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扬起了脸,双目赤红,“你打我啊!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了。你打死我啊。” 宋镇安看着眼前倔强熟悉的脸,怎么也下不去那个手。 他最喜欢这个女儿的元真无邪,可此刻,这份天真全都化成了攻击他的利箭,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青桔拍了拍宋仁心的背,“王妃别难过了,我们都知道你的好。” 宋镇安闭了闭眼,“滚!现在就给我滚回去!抄写家规百遍,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若是有下次。你就去庄子里住着。” 等他什么时候解决了楚金戈,宋慧娴什么时候再回来。 他的话在宋慧娴耳中无异于惊雷,有什么东西像是崩塌了一般,宋慧娴呆呆地往后退了半步,她突然不认得眼前的人了。 这个还是溺爱她的父亲吗?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她突然向着宋仁心奔过去,对,这一切都是宋仁心造成的,只要杀了她,一切都会回归原状,父亲还会是原来的父亲。 还没靠近,宋仁心便飞起一脚,踹在她的心口。这一瞬间,她清楚看到了宋镇安眼中的杀意。 可真是疼爱父亲的好女儿,这已经不是偏心了,这分明是从未将她放在过心里,恐怕在他眼中,第一重要的是他自己,第二重要的是他的宝贝女儿,至于她宋仁心。和路边的野草有什么区别? “你敢打我的女儿?我和你拼了!你这个野种,就不该活着!早知道我当时就该把你溺在便盆里淹死了!”安淑艳起身,向着宋仁心跌跌撞撞奔过去,却凭空出来一颗“导弹”撞到她身上,将她狠狠压住。 宋仁心望着正在发狠的“导弹”,有些发懵。 这还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妁娘吗?她什么时候进化了? 宋慧娴看见安淑艳被压制,赶紧上去帮忙,宋仁心也赶紧过去帮妁娘,一时之间,闹成了乱糟糟的一锅粥。 女人的嚎啕声咒骂声交织成了一团,宋镇安捏紧拳头,吐出一口浊气。“够了!都给我住手!你看你们现在都是什么样子!和街边的泼妇有何区别!” “都是傻子吗?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她们拉开!” 下人们这才敢动手,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人拉开,趁着这功夫,宋仁心又在暗中对宋慧娴和安淑艳招呼了几下。 送上门来的。不打白不打。 宋镇安又命令道:“把小姐和夫人送回房里去,没有我准许,不准出来!谁要是私自将人放出来,便给我滚出府去!” 又是一阵闹腾。宋仁心冷着脸看妁娘脸上的抓痕,安淑艳那老娘们打架一点都不讲究,就会拿爪子往人脸上挠,呸,丢人。她脸倒没遭殃,就是腰上挨了两拳,全是宋慧娴打得,她虽然力气小,但体量摆在那,冷不丁地打一下还挺疼。 当然,宋慧娴母女被打得也不轻。 “你出来做什么?不是不让你出来吗?” 刚才她还以为是进化了,一动起手来,还是没点长进,就顾着挨打了,和个人肉沙包一样,连还手都不敢。 妁娘看着她发狠的脸。突然笑出了声,“仁心,娘同从前不一样了,娘也能护着你了。” 什么护着,不就是替她抗揍吗? “说这个做什么?”宋仁心低声嘟囔道,还怪煽情的,突然抬起头瞪她,“下次出了这种事躲着别出来行不行?你这么傻的怎么能生出来我这么聪明的女儿。” 妁娘并不生气。摸了摸她的脸,“娘三生有幸。” 宋仁心撅了撅嘴,看向被她们晾在一旁的宋镇安,神色有些冷淡,“你这是要罚我?” “怎么会?此事是你受了委屈,为父怎么会罚你?”他叹了一口气,“我竟不知夫人一直存着这样的心思,连带着娴儿也被她教坏了。仁心你向来懂事,便多担待一些。” “你和娴儿一样,都是我的好女儿。” “我可不配。”宋仁心冷声道,眼圈却红了,语气却缓和了许多,楚楚可怜极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平妻之位 “仁心,你可知你这样说话为父的心有多痛?” 呕—— 宋仁心别开脸,痴痴地望着妁娘的手,怕吐了宋镇安一身。 这么有心,前十几年是死了吗?现在过来装慈父了。 不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政治家,面厚心黑的本事真是一绝。 宋镇安叹道:“你与娴儿都是我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这样争执,实在是伤透了为父的心。” 宋仁心声音冷硬,“她害我在先,难不成父亲认为是我的错,呵。我早该想到的,是我太蠢笨了,不该还有这些痴心妄想。” 倘若宋仁心很快便不生气,宋镇安反倒要担忧。 但见她这般似是心软却又逼着自己冷硬的样子。心终于放宽了些,淡淡的杀气也都消弭干净。这女儿对自己有几分感情,那何不用一点微不足道的亲情将她绑住,让她甘愿做自己的棋子。既然如此,某个念头便重新入了脑中。 宋镇安道:“这事无论如何也到不了你头上去,是娴儿有错在先,也怪我,没有看清枕边人。一直没发觉安氏心中竟然藏着这等心思,连带着将娴儿也教坏了,你可是我的女儿,怎么会是敌人?我定让安氏来与你好生道歉。” 宋仁心一点都不动容,戳破他的心思,“那宋慧娴呢?” “娴儿……”宋镇安有些为难,娴儿嫉恶如仇,若是强压着她来道歉,怕是会说出更多无法挽回的话,而且,宋镇安也舍不得他纵了这么些年的女儿向一个乡下丫头低头。 宋仁心心里冷笑,果然,说得再好听,一涉及到宝贝女儿就开始犹豫了。 “她可以不道歉,”宋仁心语气加重,“但是,若是下次她再来招惹我,您可莫怪我出手重,又来偏帮。” “那是自然。”宋镇安呵呵笑道,“仁心今日受委屈了,我那里新得了不少好东西,待会儿你都拿走,留着备用,为父还有一件事情与你商议。”; 宋仁心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您说。” “安氏进来是越发不着调来了,为父想着……” 让妁娘和安淑艳一同打理府中中馈,宋仁心在心中补充道,这样倒是不错,妁娘话语权大了,那些人自然不敢怠慢,只是她性子这样软和,很不狠的下心动用自己的特权。 “……将妁娘提为平妻。” 宋仁心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平妻和管事可不一样,那位置比安淑艳低上一些,却又比普通的妾室好上许多,能上族谱。且也不能随意打杀。 “夫人怕是不会同意。”他的宝贝女儿肯定也不乐意。 宋镇安斩钉截铁,“她会同意。” 就算安淑艳不同意也无所谓,安家总不会因为一个女儿开罪如今的他,只是娴儿那边要好生解释一番。 能成妻自然是不当妾的,宋仁心看向妁娘,“娘,你的意思呢?” 宋镇安向前走了两步,深情款款地望向妁娘,“妁娘,前十几年让你受委屈了,将你接回府上也没让你过上好日子,还让你和仁心分离。有女不能认,本相实在是亏待于你,你做了平妻,也能让仁心光明正大地叫上一声娘。” 妁娘点头,看了看宋仁心,又看宋镇安,最终点头说了声好,补充道:“若是此事为难相爷。便也罢了。” “谈什么为不为难,只是这平妻是要上族谱的,平日不好开祠堂,等到八月十五那日再正式上族谱,这些日子就先以平妻的待遇待你。” 宋镇安依旧深情款款,可是仔细看,眼里却尽是凉薄。 他这样一说,宋仁心也就懂了,宋镇安根本不是真心的。怕是在近期,他就要对楚金戈动手了,可能是楚金戈近来的活跃和对党派的打击刺激了他。 面上却笑盈盈道:“好,我和娘能等得起。这个时辰了,父亲用过午饭了没?” 宋镇安回答没吃,于是三人便一同用餐。 一顿饭,三人都是心不在焉。 午饭后。宋镇安便离开了。 他走了没多久,宋山便带着人来了,将本就不简陋的院子打扮得更加富丽堂皇,规格直比安淑艳。对待妁娘也是一口一个夫人叫着。 宋仁心暗暗点头,这渣爹心思狠毒,但面子上的功夫做的可真是一绝,余光看到惶惶不安的妁娘,等人走了,宽慰她道:“娘若是不适应,可让他们叫回你原来的称呼,父亲给了你这个便利,你接着便是。” 这短暂的好时光,可是她的卖命钱呢。 “有平妻这个名头,我不在的时候也无人敢来折辱你,若是安淑艳和宋慧娴找你麻烦,你便去找父亲让他为你做主,他会为你做主的。” 依着宋镇安的性子,他根本不会给宋慧娴和安淑艳出来惹事的机会。 成为平妻,是妁娘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但馅饼掉在她手里了,心中却升起了一种不安,妁娘叹口气,“我都知道的,你在王府与王爷好好过日子,不必担忧我。” 宋仁心应好,“你坐下来,我给你上药。” 上完药。青桔便进来通报,安淑艳来赔礼道歉了。 这效率真是不得不服,宋仁心摆手,“我与娘都睡了。” 青桔立即会意,出去通知安淑艳了,宋仁心听道一声不甚明朗的斥骂声,片刻,声音就被压下去了。 妁娘白着小脸,“仁心,这样是不是……” “很好,娘你刚才说……”宋仁心漫不经心地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约莫着过了小半个小时,她才伸了懒腰,“娘,我该醒了。” 她与妁娘一同出去时,安淑艳在艳阳天下站着,薄衫都被汗水浸透了,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看见她们便本能地想骂,一个贱字刚出口,想到什么,又转了个弯,“见着你们,我可实在是太高兴了。” “仁心,我方才那些话是无失之言,也是我房中一个婢子整日嚼舌根,我才对你有了误解,如今那婢子已被发卖出去了,你便原谅母亲吧。” 忽略眼神里的怨毒,这还真是诚挚的道歉。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半急症 宋仁心抬头看天,不说话。 “陈妹妹,以前种种都是我错了,你便替我说两句话吧。” 妁娘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陈妹妹叫的是她。 做妁娘做得久了,都忘记她是陈妁了。 她望着安淑艳扭曲的脸,身子瑟缩了下,抿唇笑了笑,却没说话,也没劝人,她相信自己女儿心中定有计较。 见一向好欺的妁娘都硬气起来。安淑艳心中嫉恨更甚,却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软着声音说好话,不知说了多少。直到她声泪泣下,甚至要下跪道歉,宋仁心才搭理她,“夫人这样想便好。” 这一句话已经算作是原谅了,安淑艳舒出一口气。 宋仁心看在眼里,心神微动,宋镇安到底对她说了什么狠话,能让一向尊贵的安淑艳如此低声下气。 说来也奇怪。父母对子女的偏爱大多原因有二,一是爱屋及乌,二是才性品貌突出,宋慧娴显然不是后者,第一条也全是搭不上边,或者相反,宋镇安对安淑艳的种种忍耐都是基于宋慧娴,宋镇安对于宋慧娴的宠溺便变得毫无根基。 或许真是合眼缘了呢,宋仁心想不清楚,便将这怀疑放在心中。 送走安淑艳,与妁娘说了阵话,便已至夕阳,回府的时候到了。 青桔望着天色,“今儿没有晚霞,我方才又看到蚂蚁搬窝,夜里怕是下下雨了,夜里得把窗户合上,王妃可不能贪凉偷偷打开。” “我是那种人吗?” 青桔定定地看着她,脑门上写着是。 宋仁心叹口气,“行了,小管家婆。” 明明开始时那么拘谨,怎么到现在都捏着她的耳朵管教她了呢。 真如青桔所料,睡觉前起了一阵风,紧接着就是打雷闪电。宋仁心一点都不怕雷雨天,闭上眼没心没肺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她在梦中的电影还没看完,突然被人摇醒了。 宋仁心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一双晶亮的眼睛,灯火映亮了青桔的半张脸,另半张脸藏于黑暗之中,别说还真像鬼片里的场景,饶是不信鬼神的宋仁心都被吓了一跳。 见她是清醒了,青桔松了一口气,“王妃,出事了。” “王爷出事了?” 宋仁心完全被吓醒了。这可是她的大靠山,他一完蛋,她八成得跟着殉葬的那种,是毒发了?不对啊,毒清得很干净,那是腿又断了? “不是王爷,是迟国公。” 说着话,青桔已经给她套上了衣服,春桃已经备好了洁面的水,被动地打点好一切,站在门口,望着黑沉的天色。宋仁心才终于有功夫问:“迟国公怎么了?”迟国公便是迟霄的父亲。 春桃回应他,“夜半,迟国公腹痛难忍,请了宫中几位御医,几位大夫看过之后,都言请迟公子准备后事,便只能请王妃来试一试了。” 宋仁心敛眼,端肃了神情。人命关天。 国公府离王府并不很远,一炷香时间便到了。 下了马车,便见国公府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宋仁心跟在春桃身后进去,只听得喧嚣,一路上却未见一人,穿过回廊,进了一处院落,宫内御医的讨论声从屋内传来,明显不是主屋的位置,可见为了隐瞒她的医术是煞费苦心。 “你哭什么,这么大的男儿一点男儿气概都没有。整日混在脂粉堆中,没有一点出息,就这本事,还整日指望着我早死。” “你怕是病重老眼昏花了。我会为你哭?年纪没多大就痴呆了。” 一进门,宋仁心便听到这段对话。 这对父子的感情可真是……别致啊。 嘴上没一句好话,可语气里的关心却是做不了假的。 眼看两人又要开始了,春桃开口叫道:“迟国公。迟公子。” 迟霄抹了抹脸,给宋仁心挪开看诊的地方,嘟囔道:“能活就救他一命,救不活了死了算了。” 宋仁心看着他发红的眼圈,也不敢下包票,“我尽力。” 她俯首看着病床上的迟国公,年纪半百,头发却青黑,仅有一两根不打眼的白发,五官与迟霄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年轻时也是芳心纵火犯。 此时,他身体微微颤抖,身下的床单被抓成一团,可见其身体疼痛之剧,然脸上没有丝毫异色,背挺得笔直。还能与迟霄谈笑风生,更没有面临死亡的恐慌,一双锐眼中尽是清醒与坦然。 不愧是迟国公! 在她打量迟国公的同时,迟国公也在打量着她。 他从未见过宋仁心,只从他人口中听过几件事,今日一看,面对他的威压气度依旧沉稳,没有半分惶恐畏惧。果真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两人打了个照面,宋仁心便问起迟国公的病情,又检查了他的身体,初步下了诊断,眉心却蹙得很深。 迟霄揪了把头发,问道:“怎么,你也没办法?” 也是,那么多老御医都没办法,一个丫头片子能做什么? 眼睛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来,他虽未哭泣,却没人能忽略他周身的哀痛,仿佛全世界都崩塌了。 迟国公还有心情安慰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倒也不必伤心。” 他年轻时行伍打仗伤了身子,身有暗疾,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迟霄这个傻儿子,可有楚金戈在旁照拂,还有爵位在身,富贵一生不难。 “以后你便是迟国公,你想做什么都再无人置喙了。” “你的爵位不是要留给你的好侄子吗?谁稀罕你的爵位,我才不要!”迟霄捏着拳怒道,话末带了些哽咽。 迟国公只是苦笑。 说起来,这也是外人道迟国公父子不和的原因之一。 至今为止,迟国公都未上书奏请皇上立世子。当然,其中不乏迟霄烂泥扶不上墙的原因。在世人眼中,他与秦五之流的区别便在于他不欺男霸女。 宋仁心挑了挑眉,这就交代起后事了?她话还没说完呢。 “我有办法!” 此言一出,父子俩齐齐望过来,两双一模一样的狐狸眼中放着光,宋仁心突感压力山大。 第一百二十五章 放手一搏 宋仁心轻咳两声,道:“话先说在前头,我这法子风险极大,只有六成把握能救回来,余下的四成,可能连全尸都留不下。” “你若是愿意一搏,我也便一试。” 迟国公开口,声音沉稳,“你先说说。” “开膛剖腹,切除病变脏器。”宋仁心一字一顿。 “你胡言乱语什么!”迟霄喝道,“你这男人婆好生恶毒,便是我得罪过你。你也不能这样作弄人!” 宋仁心耸了耸肩,果然如此。 这个时代的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开膛剖腹救人更是闻所未闻,要不是之前有些交情,迟霄已经把她扔火上烧了。 这也是她方才迟疑的原因。 在这里做手术,说出去容易被人当成妖孽,而且风险也是巨大。 可除了手术,靠药也只是吊命,活不了两天。 病入膏肓,药石无解。就是如今这种状况。 “霄儿!”迟国公喝了一声。目光直直地盯着宋仁心,“若你诓骗老夫,便是楚家小子来了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宋仁心不闪不避,“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借机谋杀?得了吧,就算她不动手术,迟国公也活不过几天。为了名利?她可直接被当做妖孽了。万一翻车了,以后迟霄就恨上她了。 怎么看,她都是闭嘴比较好。 “好!”迟国公爽朗一笑,“那老夫的性命便交到姑娘手里了。”仔细看,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宋仁心点头,“我会尽力。”这是她所能给出的最大程度的承诺。 迟霄抿着唇,想说什么被迟国公一个眼神止住了,面上十分不善。 关心者乱,若是他自己面临如此绝境,他也会选择放手一搏,但此时是他的亲人在此境况,难免瞻前顾后。 知晓这一点,宋仁心也不会对他发脾气,吩咐着春桃去准备东西,“迟公子,在外等着吧。” 迟霄红着眼睛看她。 好像马上就会哭出来,宋仁心伸手在他狗头上摸了一把,“信我这一次,我不会乱来。” 迟霄呆愣愣地站在门口。隔壁的御医争论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讨论出结果来,除了喝药缓解痛楚等死之外,便再无见解。 迟霄望着天空,细如牛毛的雨丝落在他身上。 脑海中浮现出那双眸子,时而坚定温柔,时而又狡黠得令人牙痒痒。这女人真的可信吗? 轮声辘辘,迟霄循着声音望过去,若无其事笑道:“你怎么来了?” “怕你哭。”楚金戈声音较之平日温和许多,“相信她。” 迟霄低低嗯了一声,事已至此,除了相信,他也没其他方法了。 天乍破晓。小雨依然缠缠绵绵下着,主屋里没有一点动静。 期间有御医出来问话,全被迟霄打发回去了。 迟霄期待的心一点点变凉,彻底绝望之时,门终于打开,迟霄看过去,宋仁心面色不冷不淡,看不出半点情绪。 迟霄眼中的光彻底暗淡下来,捏紧了拳头,杀意弥漫。 “怎么样?”楚金戈拉住他的衣袖,声音因彻夜的等待有些沙哑。 “幸不辱命,迟国公现在无事了。下午应该便会醒,这两日只能吃流食,家属注意着些,”宋仁心终于看到迟霄紧握着的双拳,这是赤裸裸的医闹啊,微眯着眼,“狗迟霄,你是不是想打我?” 迟霄舒展开手心。心虚地背在身后,“怎么会?” 他嘿嘿一笑,越过宋仁心进去看迟国公了,春桃还在里面照顾,屋檐下便只剩二人,水珠顺着屋檐落下,滴滴答答。 楚金戈先开口,“辛苦了,你很厉害。” 大猪蹄子就是比狗会说话,宋仁心有些掩不住得意,“不辛苦,也不是很难。”放在现代。这就是一场实习医生都能做的小手术,但是在这里,经验再老到的医生也不敢保证百分百存活率。 楚金戈笑了起来,连头发丝似乎都软了起来。 似乎回到了这莫名其妙的冷战之前。 宋仁心突然有些烦躁。舌尖轻顶上颚,“你近来……” “近来怎么?”迟霄插话。 宋仁心眉心微低,“没什么,你怎么出来了?”就这一眼。怕是就看出来了个死活吧。 迟霄嘴巴一撇,快速嘟囔了个什么出来。 宋仁心一头雾水,便问:“你说什么?” 迟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微不可闻。 宋仁心不耐道:“要说什么就说,不想说就闭嘴,声音和蚊子一样,哼哼唧唧的,一点男儿气概都没有。” 迟霄眉毛一竖,“我说,谢!谢!” 这下宋仁心要被震聋了,她不满地揉了揉耳朵,“你吼这么大声干嘛?”这绝对是打击报复。 迟霄得意道:“这下可有男儿气概了?” “有个屁。” 迟霄被噎了一下,“粗鄙之语,你是女人吗?” 提起这个,宋仁心还生气着呢,“你不说我是男人婆?”脱口而出。在心里肯定没少骂。 就她这样漂亮的脸蛋,迟霄说她相男人,一定是眼瞎了。 迟霄有些心虚,很快又硬气起来,“你不还说我是狗?” 宋仁心理直气壮,“难道你不狗?” 迟霄回敬,“难道你不像男人?” 二人异口同声道:“我哪说错了?” 又不约而同地背过身去哼了一声,在心中骂了一声学人鬼! 指尖被捏得发白。一丝苦涩在心中泛滥开来,仿佛自己被排外了一般,楚金戈有些心烦意乱,他隐隐捉到了什么思绪,还没读懂,那东西便又躲到了角落之中。 那人应该对着他笑,而不是…… 楚金戈重重咳了一声,咳完他便后悔了。他最是不耻这种引人注意的拙劣手段,方才他是被鬼迷了心窍么? 迟霄立即不打嘴仗了,关切道:“阿谨,是不是着凉了?你守了一夜,便先回去休息吧,等他醒来,我让人去告诉你。” 得了吧,就楚金戈的身体,别说没淋雨了,就是淋一夜雨也没事,但看着楚金戈发白的脸色,这句话说不出来了。 楚金戈手指微动,“好,我们一同回去。” 没有人能听出来,这个“我们”下藏了多少隐秘的欢欣。 第一百二十六章 保持距离 宋仁心微微意外,片刻怔愣之后摇了摇头,“你先回去。” 这怎么也算是一场开膛剖腹的手术,她担心会有术后反应。 楚金戈面色更难看,“难不成你想在这里歇息?” 宋仁心错愕地眨眼,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这里来的,退一万步讲,医者在病人家里小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迟霄嗅到了气氛的不对,道:“男人婆你先回去歇着。我在这里守着,万一出了事,我让暗卫去接你。” “好吧。那先让春桃在这先照看着,万一真出了事,她也能急救。” 宋仁心给了他一记重锤。虽然迟霄关心她很好,但叫她男人婆就忍不了了。 迟霄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打你!男人婆,男人婆!”将宋仁心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最终伸出手将她的头发揉乱了。 “狗迟霄!”啊啊啊,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 二人正准备展开新一轮的小学鸡掐架,突然听到轮子的声音,楚金戈已经扭过头,到了烟雨朦胧之中。 从他的背影之中,都能看出他的心情究竟有多糟糕。 迟霄推她一把,“你快走,别让阿谨等急了。” 宋仁心呆愣应了声好,跟上楚金戈步伐。 她看着楚金戈的发旋,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态度?为什么生气?何必非要个答案自取其辱,毕竟,她于楚金戈而言,应该只是一个医术好的大夫,想说笑便说笑,想疏远就也疏远。上位者不是大多都这样喜怒无常吗? 一路无言,宋仁心快要睡着的时候,才终于听到楚金戈的声音。 “本王希望你与迟霄保持距离。”压抑着难耐的火气。 原来是怕她勾引他的朋友,她可没那种奇怪的癖好。 宋仁心心中连连冷笑,将脸移开,“知道了。” 回了王府,沐浴过后,宋仁心便沉沉地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心中的郁气消散了大半,梳妆一番,才知道秦五来道歉,现在还在门口候着,已经淋了半个时辰的雨了。 宋仁心往头上插了一只簪子,随口道:“怎么也不叫我起来?” 青桔柔柔笑道:“王妃劳累了,何必要为那闲杂人扰您休息。” 宋仁心笑了声,青桔现在可是越发顺她心意了,秦五这种人。就该多杀杀他的威风。 “他竟然没走。” 青桔解释,“他哪里敢走?皇上责令,若是王妃不原谅他,这事就没完,明日继续去宫中挨板子。” “继续……”宋仁心微眯双眼,“看来今天已经是被打过了。” 渣爹这办事效率。不得不服,她还想着传播出去杀杀秦家的威风,渣爹直接告到皇上那去,让他面子里子都没了。 “我若是不搭理他,他岂不是要天天挨打?” 宋仁心笑着道,心中却也知道绝不能这样。 谁若是仗着盛宠得理不让人,谁就是下一个倒霉的人。 到了大门口,秦五果真在那站着,两条腿战战巍巍的。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小厮身上,在雨中干淋着,连伞都不敢打。看来是真的被皇上收拾惨了,所准备的歉礼也是十分丰厚。 秦五咬牙切齿道:“我是来给王妃致歉的,上次闹得太过火了。惊扰了王妃,请王妃原谅。” 宋仁心不咸不淡地为难了他两句,便把人放走了。 知晓此事的孟晚晴又来了,话里话外是你这么硬气,怎么不多为难秦五,是不是秦府给了宋镇安什么好处,让你闭嘴,还专门挑了个楚金戈在的时候,把挑拨离间四个字都清清楚楚写在脸上。 宋仁心真想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想了想还是算了,万一小白莲昨晚没洗头呢,她真诚道:“感谢孟小姐百忙之中专门过来说这些话博我一乐。我这心里实在是感动得不行。” 孟晚晴抽了抽嘴角,“王妃姐姐这是何意?若是我有哪句话说错了直说便是,何必这样拐弯抹角地羞辱我?” 宋仁心有些震惊,“我哪里拐弯抹角了?”她这不是直接羞辱人吗? “这些话,你也便是对我说说,可千万别去逗其他人一乐。” 有脑子的人略微想想。都知道皇上这是给三方给个台阶下,你不麻溜地下去还在台阶上哭着闹着,那不是作死吗? 让人在雨中等了半个时辰已经超过这个限度了,若是她再吊吊,第二天被约谈的人就是她了。宋仁心还没那么勇于作死。 宋仁心看着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摇了摇头,拍了她的肩膀,安慰她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孟小姐,你写诗挺好的,可千万别想不开了,若是说出去,别人以为我们王府都是这个水平那就不好了。” 这下眼泪直接掉出来了。 要是平时,宋仁心也不会这么不给面子,但最近,她心情很烦躁。 自马车上那一次对话,她和楚金戈的关系已经掉到了冰点。 宋仁心原先只是憋屈,现在直接成生气了。 楚金戈一跃成为她心中最狗之人,连那张脸也不能给他加分。 现在唯一能使她快乐的便是事业了,沉鱼轩已经成了吞金窟,医馆那里也有了许多起色,迟国公恢复得不错,她不能暴露身份,对外说的是便梅鹤堂大夫所救,还有原先救下来的那个断指汉子,在他们宣扬之下,梅鹤堂已经成了上了神坛,趁此宋仁心招了不少大夫,她自己隔一天去一次坐诊。 果然,男人都是狗,只有钱才能让人快乐。 潇湘公主怀了双生子,肚子越发大了,再加她身躯娇小,看上去难免有些触目惊心。 夏天悄然过去,只留下一个尾巴。 一件大事震惊朝野。 麟州水灾,圣上当即派了官员护送粮食赈灾,层层剥削下去,最后送到流民手中的粮食已经掺了九成泥土,饿死了不少人。 百姓吃不上饭,九品官员府里却是大鱼大肉。 在衙役打死一个去捡剩饭的流民后,麟州暴乱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喜欢她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今上大怒,肃查朝堂风气,又是一番腥风血雨,抄出不少民脂民膏,大皇子党和三皇子党均损失惨重。 平定麟州叛乱,就成了一桩必抢的好差事。 经过各方权衡,这桩差事落下了迟霄头上。 虽然这男人狗了点。但好说歹说,他也救过自己一命,两人也算朋友。宋仁心做了一批药给他,顺势提醒他路上小心,宋镇安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策划了几次案件都被楚金戈躲过。 能折楚金戈一臂的好机会,宋镇安绝对不会放过。 迟霄拿到药,一头雾水。与楚金戈交谈时也提到此事。 “你说我哪里惹到她了?现在见了我就躲着走,宁愿托人给我送信,也不愿意亲口和我说句话,我连哪招惹了她都不知道,难不成真是因为我叫她男人婆了?那她叫我狗我也没生气啊。” 楚金戈面色不变,“我也不知,或许是碍于名声,她毕竟嫁了人,与外男接触,难免有人说三道四。” “我就在你府上说两句话,谁敢说三道四?”迟霄敲敲桌子,满是疑惑,“再说,她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她又不真是你的妻子,也不会管这些规矩吧。” 他所言没有一句假话,可在楚金戈听来,实在是刺耳得厉害。手指微微蜷缩,“可她现在毕竟是我的王妃。” 迟霄挤了挤眼睛,笑道:“也不会有很长时间了,对了,你和晚晴妹妹相处得怎么样?我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喝上你们的喜酒?” 楚金戈眉头皱的很深,“别胡说,我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迟霄戏谑道:“晚晴妹妹可对你痴心一片哪,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 “她对我痴心一片是她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真要这样说,对我痴心一片的人多了。”这话说的有些狂妄,但却没错。 以他镇南王的权势,有多少女子哭着喊着非君不嫁。 也就是出了那种事后,人少了许多,但仍有不少。 迟霄怔怔地看他半晌,突然笑出了声,“阿谨,没想到你也会说出这种话来。可晚晴妹妹和其他人不一样啊。” 楚金戈无情道:“有什么不一样?” 迟霄怔愣片刻,“好像确实没什么不一样,可我一直以为你会娶她。”毕竟,孟晚晴是唯一一个能近楚金戈一米的女子,就连丫鬟,也无法接近他。可谓是将不近女色发挥到了极致。 “你想多了。”楚金戈声音淡淡。 “真是我想多了?”迟霄盯着他许久,眼神令人发毛。 他突然拖着凳子往后退了退,抱胸道:“你该不会真是好男色吗?那我可提前和你说了,虽然小爷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十分招人喜欢,但我真不好你这一口,你可千万别动我动心,没结果的。兄弟我是真的不忍心伤你的心。” 楚金戈无语半天,吐出一个字,“滚。” 他十分郑重。“我不喜欢男人。” 迟霄鄙视道:“可你也不喜欢女人。” 脑海中闪过什么名字,楚金戈没有抓到,他烦躁地往后靠了靠。指尖捏得发白,“我喜欢女人。”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迟霄态度十分不端正,可以说是很敷衍了,他想到什么,“所以,等你的腿好了,你怎样安置男人婆?” 男人婆……楚金戈晃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谁。 他突然想到了迟国公病重的那日,他让宋仁心离迟霄远些,此后她再也没笑着和自己说过话。 心中泛了酸水。 楚金戈心情有些不虞,“她有名字。她叫宋仁心,不是男人婆。” 迟霄道:“可哪有她这样的女人?比男人还要彪悍,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没从她手上讨个好,每次都被劈头盖脸骂上一顿,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对她动手了。” 虽然是在说抱怨的话,可尾音里都带着笑意。 楚金戈很了解迟霄,如果他真讨厌一个人,只会不管不顾,连眼神都懒得奉送,绝不会像是稚童一般吵吵闹闹,求得嘴上的一时胜利。 “所以你到底想怎样安置她?”迟霄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若是没地方去,小爷愿意大发慈悲给她留个丫鬟的位置,我也不嫌丢人。” 真的只是丫鬟吗?楚金戈心紧了下,摇了摇头,“不行。” “我为何要安置她?” 迟霄直起了腰,眼中燃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绪,“她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占着你王妃的位置。” 楚金戈反问,“为什么不行?” 迟霄嗓子有些干,讪讪笑道:“你总不会是喜欢她吧。” 将近十秒钟,空气中充斥着静默。 迟霄又笑了起来,“我就说嘛,这怎么……” “我喜欢她。”楚金戈打断他,复又认真地说了一遍,“我喜欢她。” 笼罩在眼前的迷雾被拨开,这些日子的暴躁,难言的心痛甚至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境都有了解释,隐逐说得没错,他对宋仁心有着格外的关注,他无法忍受宋仁心陪在另一个人身边,不愿意看到她忽视自己。 这种感情,或许就是喜欢。 迟霄很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说笑的吧。” 冷心冷情的楚金戈竟然也会喜欢一个人吗? “我难道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楚金戈反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迟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你会支持我吗?” 迟霄清了清发痒的嗓子,笑道:“我不会支持你支持谁?不过阿谨,你这眼光有些别致啊。”心里却空落落的,仿佛冥冥之中他失去了什么。 楚金戈道:“她很好。” 迟霄摸了摸胳膊,“哈,你现在怎么和沈穆一模一样?说话肉麻兮兮的,让人怪别扭的。你们都这样?” 楚金戈笑道:“你平日与姑娘说话,可比这肉麻许多。” 他深知自己的卑劣,在一开始就借着兄弟的情分斩断了尚在懵懂的迟霄的可能性。 他什么都能让,唯独不可能将宋仁心拱手让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暧昧涌动 镇南王生平第一次动心,便遇到了一个大问题:他将心上人惹毛了。 心上人对屋外侍奉花草的丫鬟都能有说有笑,如春风一般和煦温暖,对他连个眼神都奉送,比冰霜还要寒上三分。 楚金戈知晓这绝不能怪罪于宋仁心脾气大,假如被突然冷待的是他,他可能会想直接把对方人道毁灭。 那问题就来了,他该如何讨得心上人欢心? 他学过文韬武略,治国安邦。琴棋书画,唯独没人教过他该如何对待心尖尖上的人,只知道要待她好。可好只是一个空泛的形容词,具体内涵他尚且想不出来。 镇南王抿唇,神情端肃仿若在思虑国家大事,让人不敢随意惊扰。 半晌,他吐出一口浊气,叫出贴身侍卫的名字。“隐逐。” 隐逐微微躬身,受他感染面容也是沉肃,“主子有何吩咐?” 楚金戈沉声道:“你知道该如何讨好别人吗?” “?”隐逐抬起头,表情龟裂。 讨好人?镇南王需要讨好人吗?哪怕是最先开始起步的那几年,主子都是以实力说话,哪里讨好过别人? 楚金戈察觉到了他的沉默,慢条斯理地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再听到一次,隐逐依然震惊,“大概是,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楚金戈在心尖反复读了几遍这个词,可宋仁心所好是什么?他仔细在记忆中梭巡,却没找到什么答案。 她似乎什么都喜欢,却又什么都不偏爱,将随遇即安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给她什么,她便要什么。 楚金戈问:“王妃喜欢什么?” 隐逐错愕问道:“王爷要……”他顿了一下,才扭曲着脸将那个词说了出来,“讨好的人是王妃吗?” 楚金戈点头。矜贵清冷,没有一点异常,十分理所当然,“有问题吗?” “没有。” 隐逐腹诽,您讨好王妃没什么问题,可您为什么要讨好王妃啊?这就和看话本一样,只有个开头结尾,中间的几页全都被人撕了。 他就一上午不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隐逐细细思虑半晌。不确定道:“银子?”或者任何值钱的东西。 说句不中听的,王妃面对银票时,笑得可比面对王爷时要甜。 …… “看到隐逐送过去的东西了吗?”楚金戈问。 宋仁心想到那十几箱奇珍异宝还有几小匣最大面额的银票,地契房契店契什么的也装了两个盒子,她手抖了一下,险些将银针扔到地上,“看到了。” 楚金戈等了半晌,都没再等到她的声音,皱起眉道:“你没什么感想?” 宋仁心深吸一口气。脸颊鼓了起来,“王爷别太过分了,”见楚金戈开口,似乎还想说什么,她又道,“治疗要开始了。请王爷保持安静。” 这大猪蹄子羞辱她就算了,竟然还要求她说出感想。 迟霄可能不是人,但是楚金戈是真的狗。 难道因为她不够有钱,她就没有尊严了吗? 没错,宋仁心认为楚金戈这孔雀开屏之举是在炫耀。不然她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楚金戈就送来这么多珍贵的东西,并且她不认为这些都是给她的,只是为了让她看看羡慕。 楚金戈猛然被凶了一下,修长的脖颈微缩。心中像是被雾水浸泡了,一片迷茫。他有了世间大多数男人的疑问,她是生气了吗?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该怎么才能你生气? 楚金戈微微皱眉。难得升起了一些紧迫感,双手恭敬地放在膝侧,莫名有些乖巧。他有心想说什么,却担心惹她厌烦。 天不怕地不怕的镇南王平生第一次尝到了忐忑的滋味。 这个姿势维持了小半个时辰,等到今日的针灸完毕了,楚金戈才敢说话:“你为什么没有感想,是不是因为太少了?” 宋仁心反应了片刻,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无语道:“说句人话吧。” 楚金戈那叫穷的话,她是什么?乞丐吗?自觉事业有成的宋仁心猛然受到这么大的打击,想和大猪蹄子同归于尽,她起身,深吸一口气,“王爷早些歇息。我不叨扰了。” 空气中一道气劲袭来,膝盖部位传来酸痛感,宋仁心腿一软,控制不住身子,向前倒去,又直直地倒进了楚金戈怀里。雪松味道窜进鼻尖之中,充斥着她的感观。 没多愣神多长时间,宋仁心几乎是跳出了楚金戈的怀抱,她已经不敢去看楚金戈的表情了,第一次就算了,还来第二次,要是他们性别倒置,楚金戈都能告她是性骚扰了。 宋仁心欲哭无泪道:“王爷,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吗?我要是对你有半分非分之想,我天打……”雷劈好吧! 色字头上一把刀,她就算有色心,也绝对没这个色胆啊。 话未说话,一只温热的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天旋地转之间,宋仁心重新跌回了那个温热的怀抱,她挣扎着想要起身,腰却被人狠狠锢住,让人不能动弹,另一只手挡在了她的嘴前,拦截住她未说出口的话。 楚金戈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神色十分难看,低声警告道:“不准说。” 太近了,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楚金戈的呼吸洒在他的耳畔,带来阵阵酥麻,麻意从头皮传开,传至全身,心脏也不受控制一般地疯狂跃动,空气倍看起来,微妙得可怕。 宋仁心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布满了恍惚,如蒲扇一般的睫毛轻颤,她半倚在楚金戈怀中,夏日薄薄的一层轻纱根本无济于事,灼烫的温度透着薄纱传了过来。 楚金戈摩挲着她的手腕,透着难言的危险,“不准再说这种话。” 谁能告诉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半晌,宋仁心终于找回了自己失去的声音,她抬起手将楚金戈的胳膊扯了下来,讪讪笑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您先放手,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楚金戈不但没有松开手,搭在她腰上的手反而更收紧了些。 “很难看出来吗?我心悦你。”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心悦你 宋仁心:“!?”当事人现在就是很懵逼。 她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瞳孔中清楚映着震惊,“麻烦您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楚金戈低笑一声,笑声像是羽毛一般在人的心尖上刷过,让整个人都酥痒起来,“既然你想听,那我就再说一遍。” “宋仁心,我心悦你,你听清楚了吗?” “你想听,我可以再与你说千遍万遍。” 无人看到的耳垂染成了殷红色,他担忧自己的鲁莽会吓跑心上人。手上的力气加大,恨不得将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之中。 想要什么便千方百计地得到,这是楚金戈一贯的处世准则。 对于某个位置,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都是如此。 这些矫情的话他一向看不上,可当面对心上人时,才发现情话是人类无师自通的本能。 宋仁心整个人都傻了,大脑处于关机状态。 楚金戈喜……喜欢她?这怎么可能呢?语气还这么温柔,她不会是在做梦吧!她对楚金戈美色的肖想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宋仁心在腿上狠狠掐了一把,不疼。 又掐了一把,一点都不疼。 她吐出一口气,“果然是在做梦。不过这梦也太真实了点。”连肌肤的体温都是切切实实感受到的,不过既然是在梦中,那她为所欲为也没什么后果……想到这里,宋仁心嘿嘿笑出了声。 楚金戈:“……” 他表情有些扭曲,“不是做梦,你掐的是我的腿。”别说,王妃还挺有劲。 宋仁心瞳孔地震,低头往下看,她的手正在楚金戈大腿上摸索! 这是什么男默女泪的场景! 她赶紧缩回了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掐了一把。 嘶,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用看镜子,她都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呲牙咧嘴地像只猴子。 所以,那不是个梦,楚金戈是真的说过心悦她!做梦她都不敢这么做! 热意从脚底开始升腾,烧到了脸上,宋仁心感觉脸烫得可怕,就连周身的温度都仿若升高了许多,她终于切身体会到,原来心跳如擂不只是一个成语。 但这种失神也只是持续片刻,楚金戈怎么会好端端喜欢上她?宋仁心快速冷却下来,她也意识到她们的姿势现在有多尴尬。 由于治疗,楚金戈穿着的是绸质的短裤。短到大腿根的那种,她身上的衣服薄如蝉翼,楚金戈搂着她的腰,头放在她的肩膀上,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少儿不宜,而且,她感觉男人激动了起来…… 似乎猜出她的所想,楚金戈难得有些窘迫,面上却装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是男人的正常反应。” 他歪了歪头,语气有些无辜,“我说我心悦你。你便没有话要和我说吗?” 宋仁心干笑两声,“我能不能站起来说话?你勒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而且,就楚金戈这腿,她可真怕自己这不轻的体重把他压坏了。 楚金戈松开手,宋仁心便立即跳了出来,伸手将锦被搭到楚金戈赤裸的腿上,她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不觉得楚金戈是真的喜欢她,也不觉得楚金戈会无聊到骗她,他也没有理由骗她,这二者便已经是极端的矛盾了。 她整理措辞,小心问道:“我能不能问问。王爷为什么心悦我?” 一秒,两秒,整整安静了一分钟,楚金戈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宋仁心的表情从暗搓搓的期待变成了冷漠,难道她身上一个优点都没有吗?沉默是什么意思。狗男人,还好意思说喜欢她?就这?呸! 宋仁心冷笑,“王爷八成是一时间想岔了,平日起来。就没这种荒谬的想法了。” 作为一个耿直的颜狗,对于楚金戈的表白,她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她差点点头答应了,但终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这是封建王朝,她和楚金戈的身份并不平等,哪怕她拥有一手堪堪算作精妙的医术,与几位贵女都交好,还有赚钱的法子,但说到底,她附属于楚金戈。 这是这个时代的通病。女性是男性的附属品,而一旦与楚金戈有了瓜葛,她便彻底失去了最渴望的自由。 万一某日,楚金戈这些莫名其妙的迷恋消失了。嫌她碍了眼,只要往府中放几房小妾,就能把她膈应死,还有什么庶子庶女宅斗宫斗。为一个男人使尽各种阴损手段……想到这里,宋仁心便不寒而栗,若是真有那一日,她还是她吗?可笑而又可悲。 她无法面对可能的未来,所以,她选择从一开始就保持清醒,最好能打消楚金戈的念头,桥归桥,路归路,到了时间她就走人,楚金戈自有他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她的未来里也没有楚金戈这个名字。 想清楚这些,宋仁心声音柔和了下来,“王爷可能是从未见过我这种性子的女人,所以不免关注。从而产生了莫名的悸动,但这不算是喜欢,只是一时的迷恋而已,等你遇到了新的人,这种迷恋又会转移到别人身上去。所以,王爷最好先冷静几天,或者和孟小姐多接触,我这样乡野出身的女子。实在是没什么好的。” 只要小白莲能把楚金戈勾搭走,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以后就再也不在心里骂人了。 楚金戈面色有些难看,“你说完了?” 宋仁心嗯了一声,“说完了。” “那便该我说了,”他冷冷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没见过女人吧?” 宋仁心想说我真这么认为,在她看来,她身上实在是没有什么能打动楚金戈的地方,除却鬼迷心窍,便没别的解释了。 前世追求她的人多是因为她一身美丽的皮囊,宋仁心对此心知肚明并且没有异议,毕竟作为颜控的她,实在是没有立场去指摘别人,要不是没人的皮囊能达到她的要求,她绝不会到死都没谈过恋爱。 可在这里,她美不美不说,楚金戈根本看不到,怎么可能被她的脸迷惑? 第一百三十章 何为么么 楚金戈道:“我见过很多女人。” 圣上好美色,送到他府中的女人也是顶尖的,性感尤物,清纯美人,大家闺秀,淳朴少女,种种类型的都不缺,还有敌国的探子使得美人计,下面人为讨好他送来的美女,围在他身边的姑娘……无论是哪一种类型,楚金戈都没有接触的欲望,只有排斥和厌烦。 只有宋仁心。是不一样的。 他生活在黑暗的泥沼之中,她是强行闯入这个世界的唯一亮色。 那首走了调的南州小曲,那个荒诞无稽的鲛人故事,轮椅。木雕,她说的一句晚安,或者早在洞房花烛夜她揭开面具的那一刻,他就有了格外的忍耐。 他很少笑,今晚却笑得格外多。 “你不是其中最出色的,但却是唯一能让我动心的,”他微微抬眼,往常黯淡的眼睛似乎都闪起了光芒。“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狗男人!宋仁心按着胸口,都说喜欢了,昧着良心说她是最好的怎么了?活该你长这么大都没有过女朋友。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胸腔中那颗不听话的心因为他的话跳快了许多,当楚金戈刻意撩人时,还真没人能受得了。 宋仁心舔舔唇瓣,她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和这种等级的帅哥谈个恋爱她也不亏,不过在这之前,有件事得先说好了。 “王爷,你能接受和平分手吗?” 她解释道:“就是假如我们中有一方对对方没有感情了,提出和离,另一方不能拒绝,双方不得以任何形式纠缠,如果某方有了第三人,那我们也和离,你能接受吗?” 看着楚金戈黑得能滴出水的脸,她知道了结果。 楚金戈掷地有声道:“你想都别想,我不会变心,也不会纳妾。” 你可能不会变心,但我可能会啊。 这句话宋仁心没敢说出来。 她没喜欢过什么人,也不知道她究竟能喜欢一个人多久,一辈子吗?那太伟大了。万一某天出现一个比楚金戈更合她口味的人,指不定她就被勾跑了,没办法,颜狗就是这么没节操,虽然出现那么一个人的可能性比天上下刀子还要小。 而且,楚金戈说不变心就不变心?上下嘴皮子一张,便出来句轻飘飘的承诺,万一他以后反悔了怎么办?她也没办法啊。 宋仁心哑然片刻,点点头,“好的。” 楚金戈脸更黑了,“本王是认真的。” 宋仁心道:“我相信王爷现在是认真的。” 她能看出楚金戈此刻的认真,这也是她心动的地方。 可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人都会变,承诺是最为虚无缥缈且毫无价值的,更何况加上一辈子这样的期限,像极了拙劣可笑的骗局。 她那对父母,年轻时的爱情轰轰烈烈,偶像剧的各种桥段在他们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还闹出了为爱私奔的戏码,结果呢,最后激情褪去,留下的还不是一地鸡毛,好好一对神仙眷侣成了怨偶,互相折磨。 楚金戈叹了口气。宋仁心从他脸上看出“我该拿你怎么办”的意思,低头望着脚尖,“你会逼迫我吗? “我不会,”楚金戈伸手遮住了眼睛,“你放心,我不会逼迫你,但你也不能躲避我的追求。”更不要喜欢上其他人。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宋仁心露齿一笑。真心实意道:“王爷,你真是个好人。” 楚金戈手指微微蜷缩,耳垂红得像是滴血,“那你要一直这样认为。”他愿意等到宋仁心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 被楚金戈表白,宋仁心远没表现得那样平静。 如果不是怕深夜扰民,她能发出尖叫鸡的声音。 她对楚金戈当然是有些好感的,这男人的脾性容貌声音都很合他的口味,但偏偏在她一时冲动之前,理智都会占于上风。 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全是楚金戈表白的场景,“我心悦你”四个字在她脑中循环滚动播放,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睡着之前,她还想道,楚金戈还没说出来为什么喜欢她呢,不给她吹个八百字的彩虹屁小作文是绝不会原谅的。 失眠的下场就是作息紊乱。向来规律准时的的生物钟失去了用场,早上有人轻轻推她时,她才有了点意识。 宋仁心反手抓住那人温热的手,用脸颊蹭了蹭。央道:“青桔,让我多睡一会儿嘛,别吵我了,么么。” 迷迷糊糊中,宋仁心听到了一声好,她立即把那人的手丢了出去,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去了,可谓是将用完就丢发挥到了极致。 楚金戈察觉到手里的落空,险些被气笑了。 他想伸手去掐一把宋仁心的脸,但落了个空。 耳朵虽然好使,但也不能完全取代眼睛,他能靠听觉大约判断出某人的方位,但无法精确位置,也看不带她的神情。 楚金戈唇边的笑容一僵,收回了手,搭在自己的腿上。 过了约一盏茶时间。宋仁心又感觉有人在推她,她嘟囔道:“怎么这么早就叫我?” 男人生如碎玉,“已是辰时了。” 宋仁心翻了个身将脸蒙在被子里,“这才辰时。” 等等,十年之后,她裹着被子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摸了摸嘴角。她睡觉时应该没流口水吧。 “什么是么么?”楚金戈问道。 宋仁心愣了一下,“什么?” “你方才说,让我不要叫你,还说了么么。”他微微垂着眼,浓浓的睫毛在阳光照映下在脸上投出一片光影,薄唇一张一合。 她说了么么吗?宋仁心心虚地裹起了自己的小被子。 “所以,什么是么么?”楚金戈抬眼,像是在望着她。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中和了他身上的冷淡气质,整个人看起来更诱人了。 这男人长得可真对她胃口啊,宋仁心恨不得现场扑上去给他表演一个么么,但想到之后会带来的结果,她还是选了从心。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迟霄离京 宋仁心一本正经解释道:“么么就是谢谢的意思。” 楚金戈眉梢微挑,“是么?” 宋仁心神情更是严肃,点头道:“那当然,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不等楚金戈再质疑,她转了话题,“王爷能先出去吗?” “嗯?” “那个,”由于话题有些羞耻,宋仁心压低了声音,“我要换衣服了。” 楚金戈的耳尖瞬间变红。他重重咳了一声,“本王又看不到。”虽是这样说,他还是转过身去驱动轮椅走了。背影中都透着一股仓皇。 陷入爱河的镇南王意料之外的纯情,宋仁心本来还有些害羞,看他这幅样子,恨不得吹个口哨调戏良家妇男,抱着被子痴痴笑个不停,直到洗脸的时候。肩膀还在发颤。 春桃挤着眼促狭道:“王爷与王妃说了什么贴己话,能让王妃这般高兴。” 被调侃了,宋仁心脸不红心不跳,她勾了勾手,“我悄悄告诉你。” 春桃凑了过去,然后便被抹了一脸水。 她拿袖子抹了把脸,“王妃又骗人。” 始作俑者无辜地眨了眨眼,水珠便从睫毛上颤了下来,接过青桔递过来的帕子擦干脸上水渍,笑道:“没听过一句话吗?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春桃和青桔:“……”王妃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简单梳了个发髻,宋仁心便从内室出去,甫一跨过门槛,楚金戈便若有所感一般转了过来,唇角微微勾起,他什么都没说,但宋仁心就觉得脸有些热。 春桃青桔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悄然退了出去。 王妃变成真王妃。是她们十分喜闻乐见的事情。 也只有在王妃面前,王爷才会有这样多的情绪。 宋仁心吃饭的时候不喜他人在身边,一时也没觉出什么,盛了碗粥后看着巴巴等候的楚金戈,才感觉出不对。 她准备叫人,便听到楚金戈说,“劳烦王妃了。” 宋仁心只好歇下心思,又给楚金戈盛了碗粥,放到他身前。 楚金戈轻启薄唇。“么么。” “噗——”宋仁心差点把粥吐了出来,勺子也掉进了碗里。 “王妃怎么这般反应?这不是谢谢的意思吗?” 宋仁心才想起自己随口扯得谎,连连点头,“那是当然,只是从未听过王爷这般言语,有些震惊罢了。” 一餐饭用下来,宋仁心得了十几个么么。 冰山挂的美男突然撅着嘴面无表情卖萌,这场面太美。万一楚金戈知道真相,表情一定会很有趣。 宋仁心擦了擦嘴。随口道:“王爷今日怎么有空?没事要忙吗?” “和王妃用膳的时间总是有的。” 宋仁心默了一下,“公事要紧。” 楚金戈云淡风轻道:“你更要紧。” 宋仁心捂着心口,谢谢,有被撩到。 若是换个人这样说,宋仁心肯定奉送两个字,油腻。 可楚金戈说得自然。没有半分邀功的意思,这就是芳心纵火犯的实力吗? 楚金戈并未发现她的异常,顿了一下,装作不经意道:“今日迟霄便要离京,你要去为他送行吗?” 想起迟霄,宋仁心还有些生气,这气是对着楚金戈的。 她淡淡道:“王爷不是让我与迟公子保持距离吗,我还是不惹王爷猜忌了,万一王爷又以为我想攀上迟公子就不好了。” 这下看楚金戈是越来越不顺眼了。连应付都懒得应付,直接送客,“王爷应有许多事情要忙。我就不多留王爷了。” 楚金戈也想到那日的事,不由有些心虚,捏住她的手。“我并非那个意思。”若是想攀高枝,难道他不比迟霄那个枝更高。 宋仁心不冷不淡反问:“那王爷是什么意思?” 楚金戈坦诚道:“那日你们聊得火热,我吃味了。” 但那日的楚金戈还未理清自己的心意,只知道自己心中因这件事不舒服,说话方式也冷硬了些。 吃味……宋仁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个答案,一时间有些发怔,她怎么没看出来?那个时候楚金戈就这么闷骚了? 现在这么直白,是……明骚?除却他发红的耳尖。 楚金戈轻挠她的手心,“你是否要去给他送行?” 宋仁心挣开他的手,想了想,摇头道:“还是算了。” 前去麟州的官员不止迟霄一人,她去实在是有些尴尬。 楚金戈道:“无妨。我不会吃味。” 那你倒是别笑啊,宋仁心起了坏心,改口道:“既然如此,迟公子救过我一命,我合该去送迟公子一程。”看着楚金戈立即失去笑容,她痴痴笑出了声。 “小骗子。”楚金戈捏了捏她的脸。 …… 十里亭是送别之处。一片凄凉。 迟霄张望,没看到那个人,心情有些失落。 “你在找人?” 迟霄摸了摸鼻子,“倒也没有,阿谨,你有没有帮我问那男人婆怎么好端端不理我,连个送别都没有,好说歹说,也算是有点交情,未免太绝情了些。” 楚金戈不欲提起此事,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怎么非要接下这桩差事?” 外人只道这是个香饽饽,一旦做好,便是桩大功劳,可麟州民风彪悍,官官相护,积怨已久,想要肃清吏治彻底解决平乱之事并不容易,更有人在其中使绊子,一个不小心,便可能死在麟州。 明面上是迟国公向皇上所求,可若不是迟霄授意,迟国公也不会强求这个儿子。 迟霄微微弯身,与楚金戈视线平齐,那张惯常带着轻佻笑意的脸神情肃穆,他沉声保证道:“阿谨,我会成功的。” 他笑道:“总不能让你和老头护我一辈子。”他所说的老头便是迟国公。 迟霄拍了拍楚金戈的肩膀,“怎么说我也是同你一起长大的,总也不会太差。” 楚金戈将关切的话咽进肚中,抬起拳头,“活着回来。” 迟霄笑着撞了下他的拳头,“你是不是对小爷太没自信了,怎么总说这些丧气话,我走之后,你可不要想我偷偷哭。” “你想得美,”楚金戈突然笑了出来,“一路顺风。” 第一百三十二章 接你回家 “心心!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宋仁心回过神来,捏住那只袭向自己腰间的小手,“听了听了。” 潇湘公主扁嘴,“那你说我刚才说了什么?” 这……一滴冷汗从额头流下,宋仁心试探道:“驸马。” 潇湘公主鼓起了脸,“你还说你听了!我刚才说的是邑沈国送来的神木。” 宋仁心连连点头,“对,是神木。驸马叫沈穆,变个音调读。可不是神木吗?我这也没说错。” 潇湘公主重重地将头磕在她的肩上,幽幽地望着她,“心心。你是不是以为我傻?” 可不是以为你傻吗?宋仁心想点头,但在潇湘公主的目光下,还是没敢点,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哪有?你在我心里聪明了。” 潇湘公主哼了一声,坐起身来。抱着她的手臂,娇声道:“你今日怎么总是傻笑?是不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有吗?”宋仁心扯了扯嘴角。 潇湘公主指证她,“有,你今日走神傻笑了整整十九次呢。” 宋仁心有些心虚,“你太可爱了,我一看到你就不自主地微笑。” 今日的潇湘公主格外不好糊弄,“若是因为我,我跟着你姓。” “我答应了,皇上可不答应。” 潇湘公主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你是在想王爷吧。” 某个隐秘都心思被戳穿,宋仁心目光有些躲闪,否认道:“自然不是,我想他做什么?” 然后得到了潇湘公主幽怨的目光,“你平日是不会否认的。” 每当宋仁心拿沈穆调侃潇湘公主时,潇湘公主便会以镇南王调侃回去,往往这时,宋仁心就会仗着自己的厚脸皮应下调侃,非但承认。还要再吹捧两句,表现自己的一番真挚情意,但偏偏脸不红心不跳,让人一眼便知她说这是为了逗弄人,让人十分不知味。 好像还真是,宋仁心痛心疾首,失策了。 “你今日怎么这样聪明?”不都说一孕傻三年吗? 潇湘公主伸手过去掐她,怒道:“你果真觉得我傻。” 宋仁心干笑,任着她掐。 这哪是一开始见到的小甜心啊。分明是小霸王。 说是掐,其实就是碰,连点印子都留不下来。潇湘公主掐了两下,便松开了手,“你还没说你与王爷怎么了呢。” 宋仁心眼神飘忽,“没怎么啊,我们不一直这样恩爱吗?” 潇湘公主虽然性子单纯,却也不傻,宋仁心也没多隐瞒。知晓宋仁心嘴上说着多喜欢镇南王,夫妻多恩爱,可看她漫不经心的表情,便知她是从没往心里放过的,她与王爷的关系也不是她所说一般。 今日却是不一样的。 潇湘公主摇头,“你平时可不会脸红。” 难不成真脸红了?宋仁心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真有些烫,她解释道:“今儿天气这样热,脸红也是正常的。” 潇湘公主又是摇头,“其实你没脸红,我骗你的。” 宋仁心:“……”打人不犯法吧。 “阿穆求娶我时,我也尝尝这样傻笑,你定是与王爷发生了什么。”潇湘公主确定道,眼里满是八卦的光芒,好不容易得了调侃宋仁心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八卦可能是刻在女人骨子里的本性,哪怕平时再迟钝,涉及八卦时总能有意想不到的发挥。宋仁心咳了一声。“你猜错了,没发生什么。” “我可不信,你们定是再进一步了……”潇湘公主撅嘴。眼神晶亮。 宋仁心把她的嘴捏成鸭子嘴状,含糊道:“我们都已经成婚了,哪里还能再进一步。” 潇湘公主扒开她的手,“可是……”前段时间你还在生王爷的气 话没说完,嘴又让人捏住了,“没有可是,真的没有什么。” 宋仁心起身,“天色也不早了,我要回府了。” 潇湘公主抓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好了,我不问了,你留下来。我们一同用晚膳,阿穆最近好忙的,很晚才回来,我一人用饭好凄清啊。” 宋仁心还没回答,便听到一个声音,“这可不行。” 潇湘公主眼睛亮了。迈着小碎步跑了过去,“阿穆,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会不会耽误你的事情啊。” 宋仁心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这就是见色忘友吗? 沈穆快走两步,将她捞进怀里,皱着眉训她,“怀了身子的人稳重一些,跑什么,我又不会走,万一你和孩子出了事,我可怎么办?” 潇湘公主捂住耳朵,“沈嬷嬷,我知错了,你别念啦。” “你呀。”沈穆叹了口气。 看向宋仁心,行了一礼,“参见镇南王妃。”礼数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潇湘公主放下手,“今晚我和心心一同用膳,你自己吃去。” “这可不行。”沈穆道。 “怎么不行?你怎么这样小气?”潇湘公主嘟囔道。 “王爷来接王妃回府了。” 听到有人要和自己抢人,潇湘公主也忘了之前的八卦了,高高地撅起了嘴,“王爷怎么了?他来接,心心就和他回去吗?” 这可就是无理取闹了,沈穆也不恼,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王爷正在府门口等候着,你若是不高兴,便亲自去与他说。” 想到那个杀伐果决的战神,潇湘公主抖了一下,“我送心心出去。” 宋仁心:“……”这就是友谊吗? 虽然看到沈穆后,她就也没准备在这里久留,打扰夫妻恩爱是要天打雷劈的。 不过楚金戈竟然来亲自接她了,他似乎是真的在努力追求自己。宋仁心心中不由泛起了阵阵甜意。 潇湘公主调侃道:“你还说没和王爷怎么,他都来接你了。” 宋仁心调侃回去,“驸马不也尝尝去接你?” “那不一样的。” 宋仁心反问她,“有哪里不一样?不都是夫妻吗?” “就是不一样的。”潇湘公主嘀咕,可她也说不清楚,就像是从假夫妻变成真夫妻了一样。 说话间,已经到了府门口,王府马车停在府前,宋仁心叫了声王爷。 楚金戈掀开车帘,银质面具的冷光也柔和了许多。 “王妃,我来接你回家。”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么么何意 回家对于宋仁心而言,是一个埋在记忆中许久没有触及的词汇。 自外公去世后,她就再没有家了,更遑论有人接她回家,哪怕她父母健全,双亲具在。 可如今,楚金戈说:“我来接你回家。” 家……在他心中,镇南王府是他们的家吗? 宋仁心一时间有些怔愣。 潇湘公主挽着她的胳膊,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心心,你都高兴傻啦。” 都这样了,还说没发生什么。 一年前,就是最富有想象力的人也想不到镇南王会来接人回家。还有这种温柔得能滴出水的语气,潇湘公主心中对楚金戈的畏惧都减轻了不少。 楚金戈没有应声,“我改日再来看你。” “好,你一定要来。”潇湘公主撒开她的手,说出了那肉麻的两个字,“么么。” 糟糕!宋仁心眼皮子一跳,下意识望向马车。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没听到了 果然,楚金戈出声询问,“请问公主,你说的最后那两个字是何意?” 一听他的声音,潇湘公主的畏惧就浮出来了。她往旁走了两步,躲到沈穆身后。 宋仁心干笑,“就是……” 楚金戈打断她,声音软了一些,“劳请公主为本王解惑。” 潇湘公主冒出脑袋,没看到疯狂给她使眼色的宋仁心,不确认道:“么么,就是亲吻的意思吧,心心,是这样的对吧。”说着这种轻浮的话,她红了小脸。 翻车来得真是猝不及防,她被卖了个干干净净。 宋仁心不敢去看马车了,抬头望天,“大概是吧。” 银色金属面具下那张锋利的薄唇勾起,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原是如此,多谢公主,王妃,我们该回家了。” 宋仁心磨磨蹭蹭地与潇湘公主再道别了一番,再慢吞吞地向马车走去,希望时间拉得可以再长再长一些,可再拖延时间,她也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 到了马车前,马车内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王妃,上来吧。” 这话说得和催命符一样,宋仁心搭了上去,借着楚金戈的力上了马车,乖顺地躲在离楚金戈的最远的角落中,觊了眼楚金戈的神情,被面具遮挡着没有看清。 认错还是圆谎?这是个重大的抉择。 马车外,是市井喧嚷,马车内,是一汪死泉。 “我帮王妃上了马车,王妃都不向我道谢吗?” 这是在给她挖坑啊,宋仁心讪讪笑道:“谢谢王爷。” 果然。下一刻,楚金戈问她,“道谢不是该说么么吗?王妃是不是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还是说,你是在骗我?” “当然没有,”宋仁心下意识道,说完自己就后悔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往下圆,她轻咳了一声,“其实么么有好多意思,谢谢只是她的一层含义。” “既然如此,那王妃该怎么向我道谢?” “么。么么。” 果然,说出一个谎言就意味着要编造无数谎言,这是直接给自己挖了坑啊,宋仁心羞耻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 “既然王妃如今要求,那本王定要满足。”楚金戈唇边笑容更大,向她靠近。 雪松的味道愈来愈强烈,窜进人的鼻中,给人无穷的安心感。白皙修长的手搭在她的肩上,那张脸越放越大,面具这挡住他的眼睛也挡住了他的容颜,只露出一小截性感的下巴和唇,唇瓣水润而又光泽,没有一丝死皮,嘴唇的形状是很漂亮的“m”型,看上去便很好亲的样子。 宋仁心的眼神迷离起来,一个男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就连头发丝都长成了她喜欢的模样。她在舌尖上轻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得有些重,口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血味。宋仁心顾不得疼,下意识往后缩,然而她已经处在角落之中,再无处可退。 她伸出手挡在自己的脸前。“王爷,我错了,我不该骗你。” 楚金戈没有停下来,“王妃哪里错了?错的是我。我不该没有揣测透王妃的心意,辜负你一片深情厚意,让你白白等了这么久。” 如今他们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宋仁心甚至能够感受到楚金戈洒在自己脸上的呼吸。 这就是阴阳大师吗?宋仁心低眉顺眼,“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然后她感觉手心处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像是羽毛一样,楚金戈轻笑道:“小骗子。” 宋仁心不争气地红了脸。 “放心,我现在不动你,只是你不要让我等得太久了,现在我欠你一百个亲吻,以后慢慢偿还。” 宋仁心质问,“哪里有这么多?”绝对不超过五十个。 “剩余的都是利息,”楚金戈笑道,“千分息。” 宋仁心无语,千分息。你这还是利息吗?分明就是坐地起价! “嗨呀,我们这关系,还谈什么利不利息的?” 楚金戈挑眉,“我们什么关系?” 这破嘴,一天天就会给自己挖坑埋土里,还恨不得把棺材盖也给合上钉死了。 宋仁心摆了摆手,“当然是封建主义同事情,我们关系这么好。谈利息不是生疏了吗?” “没有利息的最好方法便是及时偿清,”楚金戈身子微微前倾,一只手撑在车壁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怀中,声音轻佻多情,“你是在邀请我吗?” 宋仁心深吸一口气,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去,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忙不迭道:“没有没有,你别冤枉我。” 两人独处一辆马车还是太危险了,她时刻担心自己意志力不够把楚金戈强吻了,那她们之间的关系可就彻底不清白了,她就要对楚金戈负责。 挺住啊,别被狗男人迷惑,她在心中默默给自己坚定信念,难道你要为了一颗常青树放弃整片大森林吗?一听这交易就不划算。她又转念一想,但是森林里很难找到像常青树这样长得好的树了,她前世见过那么多帅哥,她都没发现有一个比楚金戈还合她口味的人。要不就这么从了?大不了到时候腻了再溜,可这样会不会太渣了一些。 她思索了很长时间该怎么甩掉楚金戈还不渣的方法,突然反应过来,捏了把自己的腿,还真是色迷心窍了,她干嘛要从? 第一百三十四章 倾城之貌 在马车上被咬破的舌尖并没什么存在感,当辣味入口,灼热刺痛感才让她想到了这回事,宋仁心下意识吐出舌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楚金戈将脸转过来。 宋仁心郁闷道:“不小心把舌头咬破了,还吃了口辣的。” 她伸出粉嫩的舌头,上面一个小小的口子。 “我看……”楚金戈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体状况,改了口,“看你怎么这么蠢。” 宋仁心完全没有马车上的心虚,瞪他,“还不都是怪你。”要不是楚金戈勾引她,她怎么会去咬舌头。又怎么会咬破,又怎么会吃辣疼。这锅,让他背一半说得过去吧。 楚金戈倒了一杯水给她,问道:“怎么怪我?又不是我将你的舌头咬破的。”说着。他自己笑了起来。 糟糕,有画面了。 宋仁心眼睛瞪得更大,好你个浓眉大眼的镇南王,脑子里怎么尽想污秽之事,以为长得帅就能为所欲为?但真实原因她是绝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便嘟囔着埋怨道:“反正就是怪你。”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放在之前,她是绝对不敢用这种语气对楚金戈说话的。 但楚金戈注意到了。不但不恼,反而有种淡淡的欣喜,最起码这些日子的追求都是有效的。 他隐约能够感到王妃并非对他完全无意,只是存有防备。 至于什么和平分手,他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擦些药吧。”说着,楚金戈已经准备叫人。 宋仁心拦住他,舌尖轻擦牙齿,只是淡淡的钝痛,“不用,很小的口子,两日就好了。” 楚金戈却还是叫了人,剥夺了她胡吃海喝的权力,调料重一些的全都撤走,只留下一盘豆腐与青菜,又让人送了一碗白粥,王府大厨所做,味道倒也还好,只是一眼就知道没有食欲,一顿饭食不知味,还得看着旁边的人大吃大喝,吃完后,还被人按在凳子上上药。 舌尖弥漫着苦味,宋仁心不由苦着脸,“都说不用了。” “需要。”楚金戈微垂着眼。突然道:“你还记得,你说你有办法治我的眼睛吗?” 宋仁心愣了一下,不知话题怎么转到这里来的,还是点头,“是,现在有八成的把握了。”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从今日开始可以吗?” 宋仁心思量了他的身体状况,楚金戈的恢复速度大大超出他的想象,也该进入下一阶段的治疗,同时治眼睛倒也可行。她一直没提出来,也是为了多给自己一份保障,如今楚金戈点名。她也不会拒绝。 她打防御针,“可以了,再过两日便可以了,过程会很痛苦,你要做好准备。” 楚金戈勾起唇,调侃道:“王妃可不要因为心疼下不去手。” 宋仁心无语,“城墙厚度不及你脸皮厚度一半。”她舌头还发苦着呢,心疼?想得倒是挺美。 虽然这不能怪罪楚金戈,但不妨碍她理直气壮地迁怒。 楚金戈笑了,“多谢王妃夸奖。” 他想早日看见她,看她鲜活神情,狡黠目光。而不是和废人一样,连她受伤的伤口都看不到。 治眼之事提上了日程,宋仁心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病人,在痛苦的治疗里,一个个疼得哭爹喊娘,有意志薄弱者,直接选择放弃。楚金戈是她平生见过意志最坚定之人,还会将自己的身体情况如实反馈给大夫。这无疑是大夫最喜欢的病人类型之一。 只有一点,令宋仁心十分不满意。 日常治疗完毕后,楚金戈半倚在榻上,眉梢微挑,薄唇微张。 宋仁心眼睛一跳就知道他又要开始了,“住嘴,不准说。” 楚金戈怎会听她的,嘴角勾起,吐出两个字,“么么,宋大夫。” 他没有戴面具,一条黑色的绸带遮住他的眼。显得他皮肤更是白皙,更添了两分病弱的美感,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上衣最上面两颗扣子随意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其上覆着一层薄汗,更显性感,真是糟糕的场面。还有宋大夫是什么糟糕的称呼。 宋仁心怀疑,这男人已经看穿自己颜狗的本质。 她捂住鼻子,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王爷,我真的错了,我们能不能不提这件事了。” 这一口一个么么的谁能受得住啊?再这样,她可就真的把持不住了。 楚金戈哦了一声,“不能,除非你贿赂我。”他指了指自己红润的唇。 宋仁心叹口气,盯着他发红的耳尖,“算了,王爷开心就好。” 你的冰山王爷人设崩了知不知道,你清醒一点啊。 要是说出去,肯定有一群人说她是在做梦。 …… 以宋仁心身份,她可以推距掉大多数宴会,但皇后的千秋宴是万不能推距的。 一大早。宋仁心便起来梳妆打扮,上身是雪青刻丝衫,下身一条湖蓝弹墨软烟罗裙,行走时,裙摆的波浪纹样会随着动作,缓缓流动,一枝白玉压鬓簪斜斜地插在发髻上,既稳重不失礼数。又不会抢了主人的风头,宋仁心缓缓勾起唇,美目流盼,桃腮带笑,美得有些惊心。 要不说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呢,宋仁心对自己如今这幅皮像还是很满意,与她前世有七分相似,不过可塑性更高,装清纯就是小白莲样,刻意妖艳些,便是狐媚坯子,只是身上还有些软肉,颊边还存着婴儿肥,倾国太夸张了,倾城还勉强可以。 她回过头,在青桔面前晃了晃,“怎么?是不是被我美住了。” 青桔回过神来,惊叹道:“王妃是我平生见过最美的女子。” 宋仁心被吹得都要飘起来了,还压着手装模作样道:“也就是普通长相而已,比我漂亮得一抓一大把,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青桔和春桃便顺着她的意将她从头到脚吹捧了一番,直把她吹得身心舒畅,拍着她们的肩膀道:“以后月钱给你们加三成,这月月钱翻倍。” 青桔和春桃对视一眼,“谢谢王妃。” 第一百三十五章 珊瑚摆件 千岁宴这日是难得的好天气,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悠闲。 阳光映照在琉璃瓦上熠熠生辉,白玉铺造的地面闪着温润的光芒,坤宁宫飞檐上的口中衔珠的凤凰展翅欲飞,不愧是天下最为富贵的地方,处处彰显着华美。 甫一进殿,便有不少人看来。 更有甚者倒吸了口凉气,“这是哪家的?以前怎么没见过这样标志的人物。” “猛一看着还真像是仙子下了凡,看这发髻像是嫁了人的,哪家儿郎这样好福气。” 圆脸小姐激动道:“这是宋姐姐啊,你们认不出来啦?” 那人问她。“宋姐姐是谁?” “就是镇南王妃。” “你可莫要蒙骗我,”问话的小姐摇了摇头,“镇南王妃我可是见过的。” “我骗你做什么?你等着看就是了。” 宋仁心深入简出,推了许多宴会。久不出现在人前,上一次参加宴会还是一个多月前,她瘦得又快,乍一看,简直让人认不出来,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以前的雏影。 “参见镇南王妃,您往这边请。”宫人的话终结了一场争论。 “还真是她。怎么,怎么和变了个人一般。” 要是生长在现代社会,这位小姐定会说出整容这个词。 圆脸小姐捧着脸,“哪里变了个人?我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是天仙一般的人物。” “还真是天仙,哎,宋家这两个女儿真是双生子?怎么差距这样大?” 圆脸小姐扬起了下巴,“凡人能和仙子比吗?那不是自取其辱?” 她们声音虽小,却还是如数被宋慧娴听到了耳中,若不是安淑艳死死抓着她的手,她早就直接冲上去与人理论了。 安淑艳面色也不好看,安慰她道:“别和这些瞎了眼的计较,一个个只会捧别人的臭脚,娴儿比那个宋仁心漂亮多了。”说这话时,她都有些心虚,饶是恨宋仁心恨得咬牙切齿,但这女人的容貌可想很熟得天独厚,比曾被她视为大敌的妁娘还要美上三分。 宋慧娴咬着唇,想到宋镇安曾与她说过的话,终究是忍了下来这奇耻大辱。 宋仁心对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视若无睹,偏头与汝阳公主说着话,还发现了汝阳公主潜在的颜控属性,对着盛装打扮的她,语气都好了许多。看着汝阳公主笑容突然淡了许多,宋仁心知道,皇后驾到了。 皇后一身锦绣凤袍,狭长的眼睛眼尾被勾勒,更显其庄严大气。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命妇小姐们站起,齐齐向千秋宴的主人公行礼。 皇后凤眼微挑,摆了摆手,“众位平身。” 皇后入座,紧接着,各家陆续将自己的生辰祝礼呈上去。 “我平生从未见过这样大的珊瑚摆件,竟有一人高。” “相府出手好阔绰。这东西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底下的木雕应该也是出自名家出手。” “皇后娘娘最喜珊瑚,相府真是有心了。” 相府的礼一出,便引来一阵议论,宋慧娴向前迈了一步,行了个标准的礼,即便是最严苛的嬷嬷,也挑不出半点错数来,“祝皇后娘娘生辰快乐,千岁金安,永葆青春。” 皇后笑意更深了些,捉住她微颤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 她拔出头上的五阳朝凤簪插到宋慧娴鬓间,笑道:“本宫喜欢你这份寿礼,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一转眼,竟然出落的这么标致。” 宫人打趣道:“大小姐这是肖似其父啊,宋相年轻时便是誉满京城的美男子,生得最漂亮的就是一双眼。大小姐这双眼睛和宋相实在是如出一辙。” 皇后表态,剩余的人也恭维了起来。 “这嘴巴生的也好。” “珠圆玉润的,瞧着多健康。” “不愧是相爷的女儿,看这气度,整个京城都没几个。” 贵妃冷哼一声,“你们倒也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宋大小姐貌美?那她身边的宫女个个都是貌若天仙,为了捧着皇后,可真是什么丧良心的话都能说出来。 众人安静了一瞬,皇后淡淡道:“实话怎么不能说,贵妃若是不会说话,便先在旁歇着,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贵妃被噎了一下。有些想闹,但知晓今日是这女人的生辰宴,她若是闹起来只会惹皇上责难,掐着手心将这股火压了下去。 皇后拍着宋慧娴的手。“本宫见你就欢喜。” 众人又恭维了起来。 宋慧娴本因众人注视着而万分拘谨,心中的自卑不断胀大,听到她们的恭维,自负便又冒了出来。笑容更大,她得意洋洋地瞥了宋仁心一眼,看到没,只要我愿意,众人的恭维对象便是我,你什么都不是,顾影自怜的可怜虫。 宋仁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来的,那她偏偏看出了这耀武扬威的情绪。 她实在是无语,不明白宋慧娴是在得意什么,这些人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恭维皇后,说到底,宋慧娴也就是个讨人欢心的工具人罢了。 而且,皇后身边侍女的说法实在是有趣,但凡夸女子,若非要扯上长辈,多是以肖似其母。除非其母貌丑,可安淑艳也算是个美人,不算是拿不出手的情况,那这侍女非要说个肖似其父便有趣了。再者,这珊瑚摆件是相府送过来的,并非宋慧娴一人贺礼,可皇后只与宋慧娴说话,将相府的当家夫人晾在一旁。毫不搭理,连个眼神都不奉送,实在是诡异得很。 她这出神想着东西,在宋慧娴看来,就是失魂落魄。 她扬起下巴,指着宋仁心,眼中流露出明晃晃的恶意,“我这妹妹还没送礼,她十分敬佩皇后娘娘,说要送个比相府好千倍万倍好的礼,我在这里拭目以待了。” 宋仁心眉梢一跳,宋慧娴的智商似乎高了些,这种话说出来就是明晃晃的给她使绊子,她的贺礼不但要比那珊瑚摆件好,还要明显好上许多,不然就是对皇后不上心。 宋慧娴什么时候偷偷上补习班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物高一筹 不过可惜,恶意太过明显。 脑子中有点沟壑的人都能看出来,一时间鸦雀无声,没人附和宋慧娴的话。 这是经过考量后的决定,宋大小姐虽是得了皇后青睐,可镇南王妃身份却不一般,这还是姐妹俩,没必要为了讨好一个人去得罪另外一个人,你现在出头,指不定之后人家姐妹和和美美了,反过来踩你一脚,当然。放在宋仁心身上也是如此,所以她们也不会为宋仁心解围。 贵妃笑了,更显其妖娆,“镇南王妃这是准备了什么厚礼。也别藏着掖着了,快拿出来给本宫长长眼,让本宫看看,这百倍千倍好的是什么玩意。”她虽然看不上宋慧娴,但能够打压宋仁心的机会她却不会放过。 汝阳公主讽笑道:“什么千倍百倍的都有人信,你说练玩笑话都信的是什么人?” 是傻子!只有没有辨别能力的傻子才会相信正常人一听便能分辨出对错的假话。 她这一句话,直接骂了两个人。 宋慧娴忌惮她,面色虽然难看。但隐忍着终究没有说话,贵妃却忍不住,当即冷下了脸,“汝阳公主这是何意?顶撞长辈,皇后便是这样教你规矩的!” 汝阳公主笑意更甚,“宸贵妃,你算是什么长辈?” 贵妃两个字刻意加重了些,就算是皇上的贵妃,也不占一个嫡字,那就是妾,一个妾,怎么好意思说是嫡女的长辈?脸是有多大?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出,这汝阳公主未免也太敢说了。 贵妃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抖,“你——” “我如何?”贵妃暴跳如雷,汝阳公主却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宸贵妃还有句话说错了,我的规矩可不是皇后娘娘教的。” 此话一出,皇后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低声道:“汝阳!” 不过幼时忽略了她些,怎么能记到现在?连声母后都不愿意叫,实在是越长大越不像话。 贵妃的火气诡异地消散了些,生母又如何?还不是得不到个好脸色。 “汝阳公主如今礼数实在疏松,既然皇后管不住你。那本宫得去皇上面前走一遭,省得外人都以为皇室便是如此规矩,省得你给天下女子做个坏榜样。” 汝阳公主冷笑,和皇后如出一辙的凤眼狭长,“那你去啊,需不需本宫先派人给你通报,顺便提提永乐,不与驸马亲近,面首成群,难不成就是天下女子表率?” 永乐公主突然被点到名,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母妃。 贵妃被狠狠噎了一下。这不成器的东西,成天就知道给别人手里递把柄,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是骑虎难下,便扬起下巴,“永乐是该好好管教。” 永乐公主傻眼了,母妃,这虎毒还知道不食子呢,你就这么把女儿给卖了?汝阳会不会受罚她不知道,但她肯定是要倒霉的,万一父皇怒了,赐死一两个。那可都是她的心肝宝贝! 汝阳公主直接吩咐身边宫人,“你去向高公公通报一声,便说贵妃要求见父皇。” 贵妃被她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刺激到了,更气了,浑身哆嗦,“你——” 汝阳公主斜斜瞥她一眼,“再去请个御医来,宸贵妃的羊癫疯又要犯了。” “闹够了没?”皇后轻捏眉心。面上隐着薄怒,“今日是本宫生辰宴,你们能不能安分一日?若是非要闹,本宫给你们找座宫殿去闹!” 看到汝阳公主又要说话,她喝止道:“汝阳!” 汝阳公主垂下眼,不做声了,贵妃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汝阳,绞紧帕子,往后退了两步,朝着宋仁心飞了个眼刀,“还不快把镇南王妃的礼呈上来。让大家见见世面。” 她可没忘记,这一切就是因为这丫头片子惹出来的。 皇后笑意不及眼底,“那便快呈上来吧。”连圆场的场面话都不说了,可见是因此事恼了宋仁心。 宋慧娴终于敢说话了。“妹妹的贺礼定然比相府的好上千百倍。” 宋仁心握住汝阳公主的手腕,在她腕侧微微摩挲,拍了拍手,“青桔。送上来吧。” “好不好不敢说,还请各位品鉴。” 门口四个太监弓着腰将一个两米多高的物件抬了上来。 宋仁心使了个眼色,青桔便伸出手,将蒙在上面的红布揭了下来,一个巨大的蓝色珊瑚摆件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足有一个半人高,绮丽瑰秀,比之相府送来的足足大了两圈。 好上千百倍不能说,但更好是肯定的。 啧,撞礼不可怕,谁便宜谁尴尬。两个放在一处,可真是对比强烈了。 宋慧娴刚才说的话和若有若无的炫耀就是个笑话! 宋仁心勾唇,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祝皇后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她真没故意打探过相府的贺礼,这也是葛中挑的。在她意识到撞了之后,更想着之后再送上来,或者私下里送。可宋慧娴非要给自己挖坑,自己跳了下去,还祥和地将自己的棺材板给合上了。 宋慧娴惊异地张大了嘴,“这,这怎么可能?”她突然恨恨瞪向宋仁心,“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让我出丑的?” 宋仁心无语。瞥了她一眼,什么都不想说了。 干啥啥不行,倒打一耙第一名。难不成是她逼着宋慧娴提她的吗? 皇后拍了拍手,“好,镇南王妃了,”又对宫人吩咐道,“皇上前日赏得那柄羊脂玉如意呢,待会儿便给王妃送去。” 比之对待宋慧娴,这态度可就冷淡许多了,宋仁心却不在意,道谢,“多谢皇后娘娘割爱。”此时推距那就是真的不给面子了。 皇后摆手,“都抬下去吧。”接着便又有人奉上礼,有珊瑚摆件珠玉在前,众人都有些意兴阑珊,吹捧的话都没那么真心了。 其余人上去了,宋慧娴也不好一直赖在皇后身边,退了下来,狠狠地剜了宋仁心一眼,低声骂道:“贱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仗势欺人 还行,没直接大声吼出来已经是长脑子了。 孩子爱骂人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 宋仁心突然觉得有些手痒,她已经很久没打过宋慧娴了。 她抬起手,关节捏得咯吱咯吱响,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被打的记忆重新唤醒,宋慧娴突然觉得身上有些疼,脸立即白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一脚踩空,若不是丫鬟眼疾手快掺了她一把,绝对要摔个大马趴。 宋慧娴心中后怕。尖叫道:“宋仁心!” “怎么?”宋仁心笑容不变,“你大可以叫得再大声些,让大家都好好看你的蠢样子。” 余光瞥到一抹紫色,宋慧娴像是发现了什么救兵一般。“汝阳公主,你看到了,这才是她的真面目,什么温和大方,全都是她装出来的。” 汝阳公主瞥她一眼,“的确是装出来的,本质上就是个蠢货。” 宋慧娴笑容扩大,在汝阳公主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凝固在脸上。 “竟然愿意和你这种话人说话。可不是蠢货?” 她揪住宋仁心的袖子,“还不走?怎么平时不见你这么有善心。” 这毒舌,真是让人心神愉悦,宋仁心十分不给面子地噗嗤一声笑了出。 被攻击的当事人宋慧娴已经傻了,汝阳公主是瞎了眼吗?她被宋仁心羞辱了汝阳公主还为宋仁心说话。 “宋仁心,你还敢笑?你就这样仗势欺人?” 怂蛋子,汝阳公主喷她连喘气都不敢,她就笑了一下,就过来向她开团,可谓是将欺软怕硬发挥到极致了。 宋仁心弯着眼,“是呀,我就是仗势欺人,谁让公主愿意借我势呢?” 汝阳公主呵了一声,却是终究没在宋慧娴面前下她的面子。 宋慧娴被噎住了,这女人真是不要脸,她眼睛亮了一下,扯过看了许久的永乐公主,“公主,你看到她仗势欺人了吧,汝阳公主未免太嚣张跋扈了。” 可不是吗?永乐公主本能地就点头,刚想说话,就被汝阳公主斜斜瞥了一眼,“永乐你看到了吗?” 永乐公主背后一凉,立即改口。“我什么都没看到,宋大小姐,你竟敢污蔑我皇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皇姐什么时候嚣张跋扈过?” 心中默默道,汝阳什么时候不嚣张跋扈?连皇子都敢打!反正她是不敢惹这疯子。 啊啊啊!宋慧娴在心中咆哮,这些人都是瞎了眼吗?但让她直接质问汝阳公主,她也是不敢的。汝阳公主实在是疯名在外,连她这个不爱出门的都有耳闻。 人渐渐聚到这里来,宋慧娴再不情愿,也被安淑艳扯着坐回到位置上。 轻歌曼舞,其乐融融。 贵妃抿了口酒,目光闲闲地在众人面上转过一圈。媚视烟行。 她突然皱起了眉,朗声道:“这弹得是什么东西!” 弹琴的乐姬手一抖,流淌出的曲调也变了音,她当即白了脸,跪在地上,“求贵妃娘娘恕罪。”乐姬舞姬洋洋洒洒跪了一地,靡靡之音停止。 皇后停下了交谈,看着贵妃,面上不喜不怒,“贵妃这是又怎么了?” “这曲弹得实在是寡淡。”贵妃叹了口气,端着酒樽轻晃。 “那你想如何?”皇后皱着眉。 宋仁心眼皮一跳,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镇南王妃一曲动京城。余音绕梁数日,只是自那以后便再无听过,不如就趁着皇后寿宴,镇南王妃献曲一首,这里也有人伴舞,也算是给皇后祝寿了。” 如果只说献曲,那也勉强能圆过去,还让舞姬伴舞。那折辱人的意思可就太明显了。 皇后警告叫道:“贵妃。” 贵妃笑道:“难不成皇后觉得连自己的生辰宴都不能让镇南王妃破例?” 宋仁心扯了扯汝阳公主的袖子,制止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谈什么破不破例的,贵妃娘娘说笑了,”宋仁心眼神真挚,“早就听闻贵妃娘娘当时一舞动京城,只是一直没有见识,不如就趁着皇后娘娘寿宴,贵妃也献舞一曲,还有我伴奏,也算是给皇后祝寿了,贵妃娘娘一心向着皇后,这么个小小的要求你会答应吧。” 你让我当乐姬。那我就让你当舞姬,谁还比谁高贵呢? 贵妃没想到她会这样回敬自己,笑了笑,“本宫也是长辈。就不在小辈面前露丑了。” 宋仁心眼神更真挚,“贵妃分明和我是平辈,怎么就是上了年纪呢?你这样说话,我可不答应。” 两人是平辈这件事。贵妃还真给忘了,猛然被提醒,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差点破口而出,本宫和你能一样吗?但汝阳那贱人八成又会拿嫡庶之别来刺她。 贵妃倚了回去,再也不提让宋仁心演奏的事了,偶尔会再不阴不阳刺上宋仁心两句,一一被宋仁心还了回去,半点便宜没占着,还被气了个半死。 皇后今日似是很高兴,饮了不少酒,中途便因着不胜酒力出去醒酒了。 因着不知道这具身体的酒量,宋仁心一点酒都没敢沾,生怕喝醉了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被汝阳公主看到,嘲笑她,“看你也不是刻板的乖乖女,怎么连酒都不敢喝。” “我酒量差。万一发酒疯了就不好。” 汝阳公主晃了晃手中的酒樽,笑意很深,“那我还挺想看你发酒疯是什么模样?”但却也没强逼的意思,自顾自饮起了酒。她双颊酡红,面如春桃,看着空中,眼里没有聚焦,似乎是在看什么人一般。 侍女蹲着身子给她添酒。被身后的人一碰,酒水没有倒进杯里,反倒尽数洒在了汝阳公主华美的紫裙之上。 “啪——”汝阳公主当即一个巴掌抽了过去,打得那侍女瘫坐在地上,嘴巴肿得老高。 侍女赶紧起身,行了个标准的宫礼,“奴婢有错,求公主责罚。” 汝阳公主定睛看了她半晌,看得人心里直发毛,侍女面色却不变,倒是让人高看了几分。 “这次就先放过你,若有下次,定不会轻饶,”她指了刚才撞到侍女的宫人,“把她拖到慎刑司去好好学习规矩。” 第一百三十八章 男女私情 被指到的那宫人顿时面如死灰,磕着头向汝阳公主求饶。 汝阳公主又怎会理睬她,嫌恶地看了眼裙摆,起身去更衣了。 宋仁心一时遍落空了,潇湘公主肚子大了,参加这种宴会风险太大,傅婧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有人与她说话,敬她酒。宋仁心便用茶水替代,几杯茶水下肚,她肚子都鼓起来了。 五脏六腑轮回乃人之常情。宋仁心直接尿遁。 回宫的路上,险些被个侍女撞到,那侍女看到她眼睛都亮了几分,“参见镇南王妃。” “奴婢可是寻到您了,公主酒意上了头,不愿回去了。闹着要您过去给她上妆。” 倒还真像是汝阳公主会说的话,宋仁心看清她脸上红通通的巴掌印,确实是汝阳公主身边的侍女,防备便减轻了许多。 正巧,她也不想回去与人应酬,便点头,“带路吧。” 侍女应了一声,走在最前,穿过一片竹林,周围越来越清幽,像是南方水乡的风格。 宋仁心狐疑地站住,“你是不是认错路了?”就汝阳公主那种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性格,宋仁心以为她在宫里的宫殿也当如她的公主府一般碧绿堂皇。 侍女回身对她笑,“没错,公主原先喜净,特意求了这座清静的殿。” 宋仁心回身看向青桔,见她暗暗点头,便继续跟着这侍女向前走。 到了宫前。侍女抱歉道:“公主不喜外人进入,还请两位姑娘先去别处坐着。” 这规矩虽然古怪,倒真像是汝阳能说出来的话。 客随主便,宋仁心挥了挥手,“那你们便在外面等着。” 这是汝阳公主的地盘,她还是很放心的。 入了朝云宫,如同外面景致一样,里面也是小桥流水般得南方风格,看不出来汝阳公主以前还是走小清新路线的。 朝云宫中也种着一片竹林。侍女引她进去,让她等候,便回去叫汝阳公主了。 宋仁心负手看着这景致,没有一丝不耐烦,从前她家中也有一片竹林。 她总很愿意接近从前接触过的东西,这能让她清醒意识到,她不是大正王朝的相府庶女宋仁心,是来自两千年后的天才医者。 她随意穿梭着,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她正想叫人,便听到一个声音。 “你怎么大白日地便来了,不怕被人发现?”如果宋仁心没记错,这道雍容华贵发声音属于皇后,此时,她的声音中带了少女一般的娇憨。 “你生辰。我怎能缺席?”一耳宋仁心便听出,这道声音属于宋镇安,连深情款款的语气都一模一样,他问道,“我送的礼你可喜欢?” 皇后笑道:“才不喜欢,有更好的在,我为何要喜欢你那次品?” “真不喜欢?”宋镇安问。 随后宋仁心听到一阵啧啧的水声,还有嘴唇分离的明显啵声,其激烈程度听得连真刀实枪到看过的宋仁心脸红心跳。 宋镇安的声音又响起。声音中带着调侃,“不喜欢?” 皇后更恼,“不喜欢……别闹。我待会儿还要见人,万一被发现端倪怎么办?秦映月那女人没礼还能搅三分,要是真看出什么。不得昭告天下?” “昭告天下倒正合本相的意,天下人都知皇后娘娘是本相的人,岂不是耀祖扬威的好事。”宋镇安语句轻佻。 “合了你的心意?你也便会嘴上说说,若是皇上知晓,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在我面前,再提别的男人我可就要罚你了。” 从这浓浓的中年偶像剧画风中走出来,宋仁心微捂住嘴,眼中布满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惊愕,宋镇安与皇后竟然存着这样的关系吗? 宋仁心突然想起在宋镇安书房中偶尔看到的那张写着“相见时难别亦难”的字条,那娟秀的字迹竟然与潇湘公主府中的皇后墨宝字迹重合在了一起。皇后对于安淑艳和宋慧娴截然不同的态度也有了解释,为了养子的皇位委身于人,皇后也是个狼灭。比狠人要狠许多。 那么其他问题便又来了,皇后和宋镇安的这段关系持续了多长时间?她出现在这里偷听到了惊天秘密是巧合还是人为?这又和汝阳公主有什么关系? 她正思索,突然听到竹林外传来声音。 “公主,王妃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糟糕。宋仁心心尖一跳。 “宋仁心?”皇后叫出了那个名字,看向宋镇安,“我先去外面拦着汝阳。你去把她找出来。”她压低声音又说了什么,变出了竹林。 汝阳公主冷硬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里?” 宋仁心心脏险些都要跳出来,这等绝密之事被她发现,宋镇安会怎么待她?拉拢她,还是斩草除根?宋仁心不敢赌这个可能。 脚步声越来越近,宋镇安叫道:“仁心,你出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宋仁心慌忙躲闪起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这竹林不大,若出去不是很难,但同时,宋镇安找到她的概率也大大增加。 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宋镇安面上更是不悦,余光看到某个动静,他突然折过身去将某根竹子挥开,“找到你了。”他要找的人没有发现,倒是一只肥肥的小鸟慢慢飞了起来,宋镇安直接撒开手,那竹子十分有弹性,晃了晃直直地在他脸上抽了一下。 宋镇安突然改变了拉拢宋仁心的想法,他不敢将如此大的把柄交到宋仁心手中。 醉酒误事,每年耽于酒色而毁掉的人都不少,一个烂醉如泥的醉鬼“不小心”掉进井里,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哪怕即将死去的这人身份尊贵了一些。 宋镇安心中溢满了杀气,语气却愈发轻柔,诱哄着宋仁心出来。 宋仁心又怎会被这点小把戏迷惑,向着竹林深处不断走去。 竹林外,母女二人的对话十分不愉悦。 皇后想方设法地对汝阳公主进行嘘寒问暖,汝阳公主只是冷冷瞥她一眼,并不给予回应,像是在看跳梁小丑一般。 第一百三十九章 母女对峙 皇后自成为一国之母后,除却皇上,便无人敢这样忽视她。 她当即有些恼怒,“汝阳,你到底想怎样?你要是怨恨我,直说便是,何必把自己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是在折腾谁?” 汝阳公主定定地看着她,点漆般的眸中没有半分情绪。 就是这样,绝对的冷漠,像是在看一个笑话一般。 皇后怒意更甚,“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还记得我是你的母后吗?” “记得。”汝阳公主终于开口,“不然我早就把你杀了。” 由于许久没说话,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从地狱中传来一般。 皇后被她注视着,突觉遍体生凉,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那目光却如影随形。 汝阳公主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皇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竟然被自己的女儿给吓到了,真是个冤孽。 她站得笔直,扬起下巴,道:“为了一个男人。你竟然想要杀了本宫?” “别提他!”汝阳公主喝道,拳头捏起,曝出道道青筋。 皇后冷笑道:“怎么,你莫非还想打本宫不成?汝阳,你的礼义廉耻呢?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整日疯疯癫癫的,还有没有作为公主的自觉?你知道他们是如何在背后说你的吗?” “唰——”这是剑出鞘的声音。 汝阳公主执剑,与皇后如出一辙的凤眼里氤氲着风暴,剑面上清晰映出皇后惊慌的脸,她的声音比春寒还要料峭三分,“我变成如今这样,不都拜您所赐吗?我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你这么个母后。” 就是讨人厌的宸贵妃,也比这个虚伪做作的女人要好许多。 皇后脸色煞白,嘴唇翕动,眼里满是惶恐。 她一点都不会怀疑,这个女儿会杀了她。疯子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皇后软了声音,“是本宫……我错了,可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吗?我还记得你刚生出来的时候,小小的一个雪团子,一看见我便笑,那么小,那么可爱。”她露出怀念的神情,“小满,我们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了呢?” 汝阳公主喝道:“别叫这个名字!” 皇后神色一僵,随即便温柔笑道,“不说便是,你别生气。” 汝阳公主冷冷道:“你真是令人恶心!” 便是现在软和的态度,都是因为恐惧,没有半分愧疚。 “我给了你们这么长时间,也该够了。”她将剑收起,负手向竹林走去。 皇后敏锐地抓住她话中的某个字眼,你们?一个惊涛骇浪的想法在她脑中出现,她瞳孔地震。拦住汝阳公主的去路,“汝阳,你知道……” 一道如碎玉的声音打断了她。 “公主!欸?皇后娘娘,您怎么也在这里?”宋仁心望着她们,脸上是明显的错愕。 汝阳公主眼底划过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欣喜,声音却十分冷淡,“你怎么在这?” 宋仁心道:“你这侍女让我去竹林里等着,我等了半天都没人过来,便直接出去寻你了,寻了一圈都没找到,便又回来了,你这宫里怎么连个宫人都没有。找人问路都不方便。对了,皇后娘娘怎么过来了?” “人多聒噪。”汝阳公主回答。 皇后见她眼神没有一丝闪躲,舒出了一口气,看来是真的没听到,现在宋仁心还是颗好用的棋子,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是不想舍弃,“我与汝阳有些话要说。” 这是母女俩有话要说了。宋仁心知趣地点了点头,“不知汝阳公主可否将侍女借我一用,带我好好参观这朝云宫。” “不可以,”汝阳公主道,“本宫带你去。”她斜斜瞥了一眼皇后,“以后别来这里。”便向着宋仁心走去。 宋仁心压低声音,“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汝阳公主瞥她一眼,“有什么不好,你想留便留下来。” 宋仁心看着自己被人扯住的衣袖,当事人注意到她的目光,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拽得更紧了些。你这是让我留下来的态度吗?虽然她也不想留下来,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皇后,嗯,现在她叫声小妈不过分吧。 她心中叹了口气。向皇后行了一礼,乖顺地被汝阳公主扯走。 踏过白玉阶,入了凉亭,汝阳公主吩咐道:“秋云。去取些糕点过来。” 宋仁心不是很想和她单独相处,道:“我们出来的时间太长,该回去了。” 汝阳公主将手往下压了压,“不急,秋云,退下去。” 这是要话要和自己说了,是因为竹林中的事吗?宋仁心心中一紧,正想说些什么,汝阳公主却已经开口,“你都看到了。”这是一个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她闲闲靠在朱红的柱子上,动作慵懒,仔细看,她的身子却是紧绷,你不知她什么就会暴起。 “看到什么?”宋仁心无辜地看着她。 “别装傻。”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装什么傻?”宋仁心又问,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面色凝重,伸出三根手指发誓道,“我不知公主说的什么,若有半分蒙骗,便天打雷劈。” 汝阳公主定定地看着她,“你身上有格桑花的味道,整个宫中,只有那间木屋中会有。” 宋仁心一时无言。她的确是从一间木屋中出来的。 那时,她已经在心里准备措辞期望说服宋镇安,或者直接将人药倒跑出来,她已经将药瓶攥在了手中,前路突然开阔,竹林后,竟然是一间木屋,她进了那间屋子,又不小心触发了里面的机关,密道缓缓在她面前展开,她想都没想便进入密道,出去后,便到了一座寝殿。 刚才匆匆忙忙她未多想,现在想来,那寝殿的物品规格,只有公主之尊才配得起。 她喉头有些酸涩,“是公主故意引我过去的吗?”这已经等于变相的承认了。 汝阳公主闭了闭眼,“本宫说没有,这只是个巧合,你信吗?” 宋仁心掷地有声,“信。”她看着汝阳公主惊愕的眼神,一字一顿,“我相信公主。” 第一百四十章 危机解除 汝阳公主有片刻的愣神,随即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讨好我,我便会放过你?” 看她这般反应,宋仁心反倒舒出了一口气。如果汝阳公主真要杀她,就直接拔剑了。不过,她还要尽可能安抚汝阳公主,向她表表忠心。 她起身,向汝阳公主走去,然后抬起了手,抱住了她。 “你在做什么?”汝阳公主推开她,不知是恼得还是羞得。脸颊酡红。 宋仁心眨了眨眼,“我在抱你,你看起来很难过。” “本宫难过?”汝阳公主哈哈笑了起来,“本宫为何难过?” 宋仁心耸肩。“那就当我害怕想抱你吧。”不等汝阳公主发怒,她正色道,“公主放心,此事兹事体大,乃为灭族之祸,我绝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 汝阳公主看着她,“你是镇南王妃,便是灭族。也无关你的事,本宫以为,你乐意见得宋家倒霉。” 宋仁心想了一秒钟,“我的确恨他弃我利用我,对处处不如我的宋慧娴视若珍宝,对我视如草芥,但是那毕竟是我的……父亲。” 最后两个字她念得十分轻,一出口,声音便散在了空中,让人再也捉寻不到。 呕—— 她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父亲?宋镇安那渣男也配?她的确乐于看到宋家倒霉,但这点绝对不能在汝阳公主面前表现出来,汝阳公主不会容许她伤害皇后,即使出了汝阳公主把剑架在皇后脖子上的那一出。 宋仁心道:“公主待皇后不也是如此?” “闭嘴!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汝阳公主突然变了脸,掐住她的脖子,手不断加紧,眼里是疯狂的恨意。 宋仁心像是一条在陆地上濒死的鱼,呼吸都不受她控制,在她忍不住要出手前,汝阳公主松开了手,声音森冷,“若我在外面听到一点风声,我便杀了你。” 宋仁心弯下腰,大口地喘着气。她知道这件事算是糊弄过去了,先是学着潇湘公主的性子表明自己没有什么攻击性,令汝阳公主心软,又用相同经历向汝阳公主示好,从而取得信任。 当然,这也离不开两人从前的情分,如果她们不如,汝阳公主一巴掌就把她拍到墙上了,抠都抠不出来。当然如果她们没有情分,她也不会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汝阳公主讥笑,“你倒是真不怕被天打雷劈。” 宋仁心愣了一下,才知道汝阳公主是在讽刺自己刚才的发誓。她刚才说,如果她看到了皇后和宋镇安的奸情,那她就天打雷劈。 她低声道:“我真的没有看到,我是听到的。” 汝阳公主:“……”你可真是个机灵鬼。 想要讽刺两句,看到宋仁心脖子上的指印,话全咽回去了。 正巧,秋云回来了,她吩咐道:“去太医院取些花容膏来。” 花容膏是宫廷秘制,价值昂贵,只有高位份且受宠的妃子公主能够拿到。 宋仁心不缺这两盒药,但不要白不要,便道:“谢谢公主。”语气有些冷淡。 虽然她能理解汝阳公主。换作是她,她手段只会更狠,但面对险些要了她性命的人,她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挤不出笑容来。 汝阳公主也感受到了这低气压,知晓自己没错,但秋云说那句话是她放纵的,她任由皇后拖延时间也是为了解决后患,对于无辜被牵扯进来的宋仁心。她是抱歉的。 低头这件事,汝阳公主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于是身边的宫人便倒了霉,被她使唤得团团转,全都去伺候宋仁心了,这个布菜,那个倒茶,还有个殷勤地扇着凉扇。 汝阳公主自觉做得隐晦,完全没有堕威风,但在众人眼中,这是比天上下刀子还要稀奇的事情,皇后心神不宁。纵是看到这一幕,也没生出什么想法。 宋慧娴看着眼睛红得都快滴出血了,宋仁心是会什么妖法,竟然能让汝阳公主待她如此。 嫉妒怨恨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羡慕。 她不愿意承认。宋仁心无疑是她最想变成的模样。 不得不说,汝阳公主性格古怪,她周身的宫人伺候起来人那是得心应手,宋仁心十分享受。青桔和春桃气得直接阴了脸,宋仁心再三安慰,两个丫头才没继续生闷气。 吃人手短,拿人手软,宋仁心倒也不好继续对汝阳公主冷脸了,态度热络起来,说到底,反倒是她还亏欠了汝阳公主一些。 她虽然生命受到了威胁,但也知晓了一个大秘密,而且以后说不定还会拿这个秘密针对宋镇安,皇后自然也要波及。至于她发誓绝不告诉外人的事,她和楚金戈都成婚了,楚金戈难道还是外人吗? 皇后的千秋宴便结束了,众人纷纷退场,皇后微笑道:“汝阳,我们母女许久未见面了。你今晚便在宫里住上一晚,我们好好说会儿话,。” 她知晓,这个女儿在外人面前还是会给她面子。 果然,汝阳公主虽然不耐地皱眉,却还是应下了,眼里布满冷淡。 到了宫门,宋仁心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隐逐。 她下意识看向隐逐身后,脱口而出:“王爷来了?” 话出口,她便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因为她看到了王府的马车,上面有楚金戈特有的标志,只有他一人可用。她是如何都想不到,楚金戈会来这里接她。 车帘从内揭开,伸出一只如玉的手,隐逐蹲下身按动机关,一块木板从侧翼冒出,在马车与地面间形成了倾斜的弧度,楚金戈缓缓下来。 这种出场方式,要是别人,宋仁心肯定给两个大字,装逼。看着楚金戈,什么话都不会说不出来了。 他今日穿着一身暗蓝色的长袍,头发用玉冠高高竖起,没有戴往常的面具,只用一根黑色缎带虚虚遮住眼,肌肤冷白色如同瓷器一般,在太阳下白得发光,看起来就像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但他那一身远远超出常人的气度扼灭了这个想法。 他是大正王朝的镇南王,是战神楚金戈。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为她出头 细碎的说话声消失,空气中只余一片静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置于轮椅上的男人,脑中有了猜测,却始终不敢相信,这个男人是传说中的镇南王? “王妃,”楚金戈的声音打破这诡异的沉默,“我来接你回家。” 他音质偏冷,语气却格外温和,甚至有些宠溺。 说好的濒临死亡呢?说好的容貌丑陋呢?说好的性情暴戾呢?说好的抑郁不得志再也无法振作呢?眼前这个宛若贵公子一般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的男人是谁? 众贵女心中升腾起了一丝嫉妒和后悔,早知镇南王对待自己的妻子是这样的宠溺态度,当初就该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嫁过去,再看看京中的其他男子。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就算目不能视又如何?就算腿不能行又如何?她们可以! 这种灼灼的目光,就算宋仁心看不到她们的神情。也能猜出她们的想法。 同是天涯花痴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心中有些微妙的不舒服,她不善地看了楚金戈一眼,平时在府中戴着面具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在漂亮妹妹多的地方就打扮得花枝招展,真是…… 不检点!少女给了眼前人一个评价,看着男人伸出的手,气呼呼地拍了上去。 啪地一声。响亮得有些过分,宋仁心都被吓了一跳。 完蛋,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他面子,楚金戈要生气了吧,道歉的话已经涌到了嘴边。 楚金戈却是笑着握住她的手,“我来迟了,王妃生气是应该的,我向王妃道歉。” 酸气越发重,宋仁心的脸也不争气地红了,她往旁走了一两步,挡住众人的目光,撅了撅嘴,小声道:“你知道就好,我们回……去。”她终是说不出家这个充满无限温情的字眼。 楚金戈心下略微失望,带着薄茧的手指指腹摸索她柔软的手心,“好。” 最起码,他刚才闻到醋味了,这已然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你竟敢打他!”夫妇二人正准备上马车,突然听到后面的一个尖利声音。 这话,像是网络延迟了一样,比别人慢半拍。 宋仁心回头,果真看到了宋慧娴那个疯婆子,形态失状,恨不得将她生吃了。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宋仁心一点都不会怀疑,自己的手早就被融断了。但当看向楚金戈的时候,眉目柔和,眼里的爱意像是要流淌出。 精分? 差点忘了,这人是楚金戈的忠实爱慕者,非君不嫁的那种,甚至愿意用自己及自己家人的性命做赌注的那种。 宋仁心挑眉,“姐姐,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 言外之意,和你无关,别说打下手了。就是打个啵,都和宋慧娴没关系。 宋慧娴眼睛更红了,像是能滴出来血一般,“贱人!”一点都不遮掩对宋仁心的憎恶。 两女争一男的戏码本就少见,更别说,这两女还是姐妹,双生子。 宫阙门前,众人纷纷驻足。 方才还笑着的楚金戈顿时沉下了脸,浑身杀气尽显,“掌嘴!” 话音刚落,隐逐便移动到了宋慧娴面前,他可没有怜香惜玉的美德。更何况,眼前这个也算不上是温香软玉吧,他毫不留情地挥起了手,担心把眼前的娇小姐打死,只用了三分力道,饶是如此,啪啪两声过后,宋慧娴直接倒在了地上。脸成了个发面馒头,指痕清晰可见,看着便触目惊心,头发也歪了,几缕青丝垂在脸上,再配以她幽怨的眼神,简直能cos女鬼,半夜窜出来能把人魂都给吓没的那种。 啧,好惨啊,宋仁心毫无灵魂地同情了宋慧娴三秒,并且决定给隐逐加个鸡腿。 安淑艳惊呼出声,赶紧搀扶住宋慧娴。“宋仁心,你就看着自己的姐姐这样受欺负?” 确实不能光看着,最起码得鼓个掌表达自己的欣喜。 不过,这对母女都真是欺软怕硬的典型代表。宋慧娴不敢得罪汝阳公主。便来质问她,安淑艳也是,明明是楚金戈下令打了她的宝贝女儿,又来找自己麻烦。 “本王这样欺负她如何?”楚金戈声音比冰还要冷上几分。“宋夫人不会管教女儿,那本王便替你管教,看在王妃面子上,这次只是大惩小诫,若有下次……”他并未直接说出来,但正是未知,才令人胆战心惊,谁都不会质疑素有阎王爷之名的镇南王的手段。 “宋仁心,你是……”死了吗? 看着楚金戈阴沉的神情,安淑艳把话咽了回去,只关切地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娴儿,怎么样? 宋慧娴勉强站了起来,脸上刺痛一片,眼中的痴心却不改,她低声道:“王爷。你还记得我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品楼中。” 因身体原因,宋慧娴很少出门用餐,那日实在是嘴馋了,才去了一品楼。与小二要了个包厢,刚准备上楼,便听到了他人议论的声音。 “你真去过相府?见到相府小姐了?真如传说中一样面丑才不敢见人?” “见过了,肥胖如猪,貌丑无颜。这京城第一丑女的名头非她莫属。” “真这么夸张?宋相年轻时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他女儿能丑了?” “我骗你我是狗,就她那胳膊,比你腿还粗呢,好家伙,从假山后头走出来,地都要抖三抖,我还以为是地龙动了。一见着我,眼睛都直了,说非我不嫁,吓得我扭头就跑。” 同伴笑道:“你就在这吹吧,人家千金小姐能看上你?” 说话那人却是理直气壮,“我骗你做什么?直接把衣服都拖了,那肉啊,颤悠悠的。” 宋慧娴红了眼,“欺人太甚!”正准备出去好好教训这满口胡言乱语的东西,另一个人已然站了出来。 “背后言他人长短,这便是你们书院教给你们的东西?”那时的镇南王还未出之后的事情,意气风发,人也更多些温情,将那些酒后胡言的书生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第一百四十二章 疯癫若狂 只是那一眼,宋慧娴的一颗芳心便拴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她从那些人口中得知,这是镇南王,威风赫赫的镇南王。 果真是威风极了,少女的眼中添了爱慕,她驻足了许久,直到楚金戈离开时,都未敢上前与他道谢,也未敢留下自己的姓名与倾心,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用了千百种手段减肥,想要将自己的赘肉消下去。却从未成功,她的四肢像是吹了气一般,飞快地胀了起来,她打破了屋内的所有镜子。 这样一个人。怎么配得上镇南王? 宋慧娴默默地蛰守,她不敢上前,却使劲手段让所有敢向镇南王剖白心意的女子倒霉。 直到无往不胜的镇南王战败的消息传来,他中了奇毒,目不能视,腿不能行,所有的辉煌都变成了过去云烟,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短暂的难过过后。宋慧娴的心中便是窃喜,神仙落了凡尘,她也足以匹配。 她向宋镇安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一向宠溺她的爹爹冷下了脸,让她歇了这份心思,还将她关了起来。 后来,她终于等到了一道圣旨,上花轿的人却不是她。 “王爷,您还记得我吗?”少女的目光带着希冀,重复了一遍,“在一品楼中,你帮我赶走了……” 楚金戈脸冷,声音更冷,“本王不认识你,请宋小姐自重,勿要污我名声。” 他避之不及的态度令宋慧娴彻底崩塌,她崩溃地喊道:“该嫁给你的是我,宋仁心就是……” 宋仁心喝住她,“母亲,姐姐的癔症怕是又要犯了,自她从庙里回来之后,王爷从未去过一品楼,你忘了吗?” 她一点都不怀疑宋慧娴会将待嫁的事情都透露出来,这人做事不计后果。所谓的欺君之罪在宋慧娴眼中可能只是个小把戏,要不也不会在新婚夜闯入王府,意图拨乱反正。 安淑艳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般,捂住宋慧娴的嘴巴,“娴儿,你别胡说八道……”这可是砍头的罪。 手上被狠狠咬了一口,安淑艳惊呼出声,下意识松开了手,虎口处鲜血淋漓。 “她就是个小偷!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宋慧娴喊道,涕泗横流,下一刻,脖颈一软。倒了下去。 隐逐施施然收回了手,退回到楚金戈身边。 楚金戈面沉如水,“本王与王妃姻缘乃金口玉言,天作之合,与宋大小姐有何关系?” “倒是她这样一说,像是我们早有私情一般,实是荒谬可笑,相府最好早给本王一个解释,否则,便是有王妃求情,本王也绝迹不会轻易饶过。” 言罢,他便牵着宋仁心上了马车。 众人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兴味,这实在是一场惊天好戏。 马车上,宋仁心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你是不是给宋慧娴下蛊了?”她撇撇嘴,要不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宋慧娴为什么这么脑残,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让全家人都送命。 楚金戈听了她的话,勾起了红润的唇,眉眼柔和了些。“本王若是会下蛊,便第一个给王妃下,让王妃一见我就欢喜得不得了。” 你有本事说骚话,有本事别脸红啊。 宋仁心盯着他发红的耳尖,脸却不争气地开始发烫。 蓝颜祸水! …… “事情就是这样。”宋仁心说完自己在竹林中所听到的,嗓子有些干,抿了口茶。 楚金戈神情是难掩的错愕。 谁都不会想到,向来端庄的一国之母竟然在背地中与当朝丞相私通。 此事一旦被发现,凌迟都是轻的,这段关系是何时开始?又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楚金戈微微垂眼,若有所思,“你便当做你从不知晓此事。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做。”这的确是一个足以使宋镇安万劫不复的把柄。 宋仁心望着他,“你要如何做?” 此事乃是皇家秘事,天大的丑事,由他发现难免会引火上身。皇上从此待他定会不如以往亲厚,毕竟一看到他,就会想起着装丑事,楚金戈在皇上面前。就成了个会行走的绿帽子。 楚金戈一字一顿,“借刀杀人。” 纸包不住火,想必秦家会十分喜爱这个礼物。 不过,他还需要些时间布置。 …… 雄鸡初啼,天乍破晓。 宋仁心跳下马车,不知为何,她右眼跳得十分厉害,眼前这座治病救人的医馆里像是一座能吃人的巨兽一般,似乎踏进去,便会万劫不复。 屋内昏黄的烛光也并未为这座医馆增添了暖意。 宋仁心刚想说些什么,春桃已经将门推开。 她清早便得到方陈传来的消息,说是医馆内有十分棘手的病人。 医馆内一片寂然,只有桌上一支蜡烛,心中的不安弥漫开来。 “方陈?黄大夫?”春桃叫道,却无人应答。 烛焰摇曳,怎么看怎么诡异。 宋仁心眼皮一跳。“春——”春桃,我们走。 却已然来不及,藏在柜台后面的男人一掌劈在春桃后颈,将什么东西塞到她嘴中,看都未看,便朝着宋仁心袭来,宋仁心下意识伸手一拦,捉到了那男人的胳膊。那人的力气却大的出奇,直直地劈了下来。 脖子上一道凉意,反光的匕首映衬出清秀容颜,宋仁心冷声道:“阁下这是何意?” “到医馆来自然是为看病。”男人声音如砂纸一般粗糙,他长相平平,一双眼却是清澈好看,此时里面绽放出兴味的光芒。 变态!宋仁心在心中暗骂一声,面上冷笑道:“我可真没看出来。” 哪家看病是挟持主治大夫的?就是某些势力的老大也对她毕恭毕敬,生怕她怀恨在心报复,命都掌握在别人手里还这么嚣张的,天下也就这独一家了。 “那大夫还要练练眼力。”男人轻笑,将匕首推的更深了一些,匕首上沾染了一些血迹,“劳烦宋大夫将手上的银针收起来,不然,我这手一抖,拿不稳刀,可就不好了。” 宋大夫……宋仁心眼皮一跳,她在医馆内可从未说过她姓宋,就连方陈也不知道。 这男人是怎么知道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竟然是他 宋仁心手指微动,银针隐没在指间。 她完全没有偷袭被抓包的自觉,声音中淬着冰碴子,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巧合,还是本就冲着她身份而来? 不过有一点是能肯定的,这男人受了伤,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一个病人。”男人声音沙哑,他轻而易举躲过宋仁心袭来的手肘,毫不留情地将匕首更推进了一分,似笑非笑道:“难不成大夫一直这样对待病人吗?” “难不成你这个病人一直这样对待大夫?”宋仁心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别人的威胁,也不顾自己脖子上的鲜血渗出,眼中冷意尽显。“有求于人便要有求人的态度。” 听到她的话,男人不怒反笑,他长相平凡,笑起来却如明月清风般疏朗。抓人得很。 “有人为我陪葬,黄泉路上也不害怕。” 哐当一声,是匕首落在地上的声音。 男人挽起胳膊,白皙皮肤上一道伤口,汩汩向外留着黑血,仔细看,隐约有虫子在蠕动。 “多谢大夫了。”男人道。 宋仁心望着那伤口,若有所思。银针又出没在指间,她向着男人的小腹袭去,男人漫不经心地轻笑一声,“大夫便不能安静些吗?”动作闲庭阔步,犹如猫抓老鼠一般,纵使他受了伤,杀了这屋内的所有人也是轻而易举。 突然,他脸上一凉,笑容僵在了脸上。 昏黄烛焰之下,男人眉目如画,斜眉入鬓,鼻梁高挺,温润如玉,此时,那柳叶眼中布满了错愕。 宋仁心毫不留情地叫出眼前男人的身份,“徐侍郎。” 徐成舟已然冷静下来,不甘示弱地叫破她的身份,“镇南王妃。”声音已经恢复成平日的温润。 宋仁心捻了捻手上薄如蝉翼的面具,眯着眼打量他,这男人果真是个一肚子坏水的。 如果徐成舟有一个系统,那他就能听到好感度biubiu降低的声音,很快就跌破了负数,连那副好皮相带来的初始好感值也消失殆尽。但饶是他没有提示音,从宋仁心的表情中也能看出她的厌恶。 徐成舟苍白的脸上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那就有劳王妃了。” 宋仁心冷冷看着他。 徐成舟道:“如若下官不慎死亡,那我不能保证王妃保守的秘密能坚若磐石。” “例如你的身份,宋慧娴的身份,还有相府的什么妁娘,那边躺着的那个叫做春桃的丫鬟。” 宋仁心心中一紧,脸色却未变,粗着声音道:“我听不懂徐侍郎在说什么,难不成我很像女人?” “现在的确不像,可本质不会改变,我自有一套认人的方式,”徐成舟定定地看着她,“想必王妃也不想伤及无辜。” “请问大夫。这毒能解吗?”他做作地叹了口气,“我实是不想拖着这么多人一同死,但事不由我,万一真是迫不得已,还请王妃原谅。” 虽然用词礼貌,但也遮不住他是个鬼畜的事实。 这男人,可真是面善心黑到一定境界了。 宋仁心深吸一口气,垂下眼,思量他刚才的话,最后,她点了点头,“我可以救你。但请徐侍郎莫要再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她没有其他选择。徐成舟太过神秘莫测,她不敢拿妁娘做赌注。 万一事情真的败露,她不敢保证能将妁娘护得周周全全。 徐成舟自是点头答应,笑容清朗,看的宋仁心想往他脸上来两拳,这男人可太招人恨了,与之相比,宋镇安都要显得仁善得多。 对于蛊毒。宋仁心只是有些涉猎,钻研不如医术深厚,但幸好,她从前见过徐成舟身上的蛊,一种比较难解的蛊毒,也是外公教给她的。 徐成舟的做法很对,割破伤口,能使毒素在体内蔓延得慢一些。 饶是她见过,也耗了将近一上午的时间。 她看向徐成舟,青年额上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面色潮红,手上的青筋暴起。呼吸急促,显然是疼得不轻,宋仁心暗道活该,将取出的红色小虫子捏在了手中。顺手扔到了火盆之中,这种邪秽之物,大火便该是它们的归宿。身为医者,对这些害人的东西总是发自内心的厌弃。 春桃敲门。将补血的药汤送了进来,看向床上男人的眼神颇为忌惮,默默站在宋仁心的身后,呈一副保护姿态。 徐成舟有些想笑,在脖子上轻轻一划。 春桃瞬时瞪大了眼,身子都紧绷起来,将宋仁心完全挡在了身后。 徐成舟有些乐不可支,宋仁心看不下去了,将药碗扔到床边的小桌上,“喝了就赶紧走。” 徐成舟抱怨道:“大夫对每个病人都这样狠心吗?” 宋仁心笑着,眼里没一点笑意,“你独一无二。” 将春桃差使了出去,她看着戴着人皮面具的徐成舟,粗着声音道:“徐侍郎千万别忘记你说过的话,别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别在我面前提起。也别在其他人面前说。” 徐成舟漫不经心地抬眼,“自然记得,我不是那样的人。”他盯着药碗,难得皱起了眉,露出厌恶的情绪,“连蜜饯都没,这么小气?” 宋仁心垂眼看着腰间价值千金的玉佩,又摸了摸脖子上的绷带。笑呵呵道:“小本经营,本就是穷酸,还经常有些人来这里治病不给钱,还要这要那的,还请徐侍郎多担待些。” 徐成舟表示自己又被内涵到,默了一下,在身上摸了摸,一文钱都没摸到。这倒也不奇怪,他本来是去做坏事的,怎么会在身上装钱? “改日定当送来厚礼。” 宋仁心掩着嘴笑了笑,“那些白吃白喝的人也爱说下次一定,你说有不有趣?哎呀,我绝对没有影射你的意思,你千万不要多想。” 徐成舟摩挲着脖子上的红绳,便是再困苦的时候,他也没这样穷酸过,作为一个吃白食的,他也决计不能表现出不满来,慢悠悠地抿了口药。 向来优雅的徐侍郎想说脏话,好他妈苦。 第一百四十四章 舌尖苦涩 苦涩在舌尖蔓延,徐成舟万年不变的优雅神情终于彻底崩塌,眉毛鼻子皱成了一团,事实证明,就算是美男,做出这种反人类的神情,也丑得不像话,像只皱巴巴的小猴子。 宋仁心毫不留情地嘲笑了起来,叉着腰笑得前仰后合,一时间连伪声都给忘了,露出自己原有的声线,纤长如鸦羽的眼睫上都颤着泪珠。 少女的笑声清脆如银铃。宛若仙乐。在徐成舟听来,便没有那么友善了,他努力用舌尖压住那种苦涩,笑容温和。“好笑吗?” “不好笑,”宋仁心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猖獗地笑了起来,一点都不怕得罪人,“是非常好笑,哈哈哈。” 原本以为是个腹黑男,结果是个怕苦的小鬼。 徐成舟深吸一口气,垂着眼瞥那碗药。颜色看着就苦涩。 “你放了双份的黄连。”这是一个肯定句,而非疑问句。他略通医理,普通的补气血的药绝对没有这么苦涩,很显然,这是有人故意而为。 宋仁心正色,“我没有。” 徐成舟从善如流地改正,“不是你,是你身边那个叫春桃的丫头。” 宋仁心摇头,“不完全正确,我让她让她加了些苦果调味,良药苦口利于病啊,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徐成舟的笑容完全消失,就连那碗药所散发的苦涩味道都受不了了。 看他的表情,宋仁心又想笑了,催促他道:“快喝快喝,药凉了药效就不好了,而且会更苦。” 最后半句话恰准了徐成舟的死穴,他捏了捏眉心,“能换一碗吗?” 宋仁心瞪着他,脸上是明晃晃的一个意思,你一个白嫖的还挑三拣四?有的喝就不错了。 徐成舟起身,“那我便先告辞了。”这药,谁愿意喝谁喝。 起身时,他由于失血过头。身子晃了晃。 宋仁心眼睛瞪得更厉害,痛心疾首道:“不想喝直说便是,我便不让人熬了,何必这样浪费资源?你知道有多少个穷人喝不起药吗!徐侍郎,我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没想到你饱读圣贤书,思想觉悟竟然这样低,竟然浪费群众的一针一线,糟蹋了别人的一番心血……” “够了,”徐成舟气得脑仁疼,咬着牙道:“我喝。”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怕苦吗? “你好凶哦,”宋仁心摇了摇头,“看你的表情。像是要杀了我一样。” 徐成舟想到了腰间的匕首,脸不红心不跳,“你怎么会这样想?” 当然是以己度人,宋仁心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徐成舟的心可比她黑多了。中原地区少蛊毒,徐成舟又伪装成那样,不敢请御医,足以证明他做的事情见不得光,那蛊毒来源也了不得。 宋仁心不想追问深究,但不代表她没有一点防备,如若是她,怕是会直接将发现自己身份的人斩草除根。虽然她自己也不会无聊去招惹那种危险人物。 宋仁心拖着下巴道:“我奉劝你放下这种心思,你不会当真以为我没有趁机做些手脚吧,倘若我真死了,无人给你解药,你会死得很惨。” 楚金戈同款毒药了解一下?一月不吃解药便会暴毙而亡。 她看着徐成舟难看的表情,“我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你不信过我,我也不信过你。两年间,我们相安无事,到时我自会向你奉上真正的解药。你也不用问我你为什么要信我,除了相信我的人品,你别无选择。” 解药不是那么容易研制出来的,更何况徐成舟身边还没有个十分可靠的医师,最起码不要走远,要不然也不会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假如他进的不是梅鹤堂,活下来的概率不足二成。 宋仁心看着他,循循善诱,“我握着你的把柄。你也握着我的把柄,我们彼此忌惮,这不是很公平吗?” “似乎是很公平。”徐成舟扯出一个笑,笑容是难得的冰冷。不管她所言是真是假。他都要投鼠忌器,大业未成,他怎能死在这?想不到他终日打雁,竟然也被雁打了一回。 “宋大夫真是好本事。” “你也不错。”宋仁心提醒他,“每月都来医馆领取一次解药,徐侍郎千万不要忘了,所以现在,你可以开始喝药了。” 徐成舟眼皮子一跳,一口气堵在心里,想发也发不出来。他看着那碗过苦的药,心神一提,咬着牙将药灌了下去。 一碗药下去,他仿佛已经失去了味觉,连吸入的空气都是苦涩的,眼睛也苦得不想睁开,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了神情,宋仁心最好别骗他,否则他定要将人千刀万剐。 他缓缓睁开了眼,看到了少女摊开的白皙手心。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蜜饯盒,连包装都似乎是甜蜜的。 他呵呵冷笑一声,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以为他会接受吗? 宋仁心晃了晃,等得有些不耐烦,“你要不要,不要我收回去了。”一个白吃白喝的事情怎么这么多?还和她耍起脾气了。 徐成舟闭了闭眼,飞快地夺走那个蜜饯盒。将蜜饯塞到了自己嘴中,苦涩冲淡了许多,蜜饯的甜酸味道蔓延开来。 没错,他要了,反正不要白不要。 宋仁心笑眯眯地看着他鼓起来的腮帮子,“好吃吗?” “难吃。”徐成舟冷冷吐出两个字。 这可是她和潇湘公主公认的京城最好吃蜜饯,宋仁心冷下了脸,“难吃那你还我。”不识好歹,这蜜饯她宁愿去喂方陈,她已经知道这人是被徐成舟诈出来的联系地址,并非刻意背叛她,虽然那小子也吐不出象牙来,但总没拿刀往她脖子上架。 说起来她就生气,别人穿越,一大堆美男,各个温柔体贴,待人和善,就她遇到的这些,一个个长得好是好,脾气一个比一个狗。 徐成舟一闭眼,用舌尖顶了顶蜜饯,声音含糊不清,“想得倒美。” 既然给了他,那便就是他的,谁都不能抢过去。 他摩挲着蜜饯盒上的蜜饯,心思摇摆不定。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七夕庙会 宋仁心看着镜中自己脖子上的刀痕,心中将徐成舟凌迟了几百遍。 幸好,这些疤痕紧赶慢赶在七夕前好得差不多,只有一道十足浅淡的痕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不然她非要暗杀了徐成舟。 七夕节,对于京城儿女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大正风气虽是开放,但仍多有拘束,但在这一日,所有的规矩都要为小儿女们的感情让道。女子将手帕扔到心仪男儿身上,若男儿待她有意,便会回赠一块玉佩。表示定情,无人会指摘他们放荡。 宋仁心对这种节日很感兴趣,自听说以后,便心所神往。潇湘公主还像和她一起去。被一个脑瓜蹦暴力镇压了,彻底打消这种危险念头,沈穆十分不放心,特意在七夕这日告了假,专心看着她,绝不让她乱跑,说是看守,其实就是过节。正巧傅婧来寻她。二人便约好了一起去游玩。 日暮西山时,宋仁心已梳妆打扮完毕。 出门时,看到了拦在门前的楚金戈,“王妃如此盛装打扮,这是要去哪里?”声音里的醋味熏得人鼻子都酸。 宋仁心猛然生出了一种渣男背着原配和人偷情的心虚感,她摇了摇头,甩掉这种荒谬的感觉,“我与傅家小姐约好今晚一起逛庙会,前些日子我便与你说过了,”她飞快地倒打一耙,“我知道了,你从来就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实在是太过分了。” 楚金戈道:“我当然将王妃放在心上,可我从未答应。” 他幽幽叹了口气,“七夕这样的日子,你便与其他人一同过?” 宋仁心更心虚了,“傅小姐是女人,又不是男人,我只是出去见见世面而已,我清楚自己的本分。”什么婚内出轨,那是坚决不可以的。 “既然只是见世面,那带上我应不碍事。” 宋仁心干笑,“我和傅小姐一起,你在其中倒是不太合适。” 楚金戈脸上满是黯然。“既然如此,那王妃是不是该补偿我?” 宋仁心感觉自己面前好像有个大坑,她没敢答应,打着哈哈道:“时间不早了,我要迟到了,就先走了,王爷,我们晚上见。” 未走几步,面前就出现了一堵如铜墙铁壁一样的身体,隐逐眨了眨眼,做了个抱歉的口型。 宋仁心讪讪退了回去,“当然补偿。只是不能违背我的心愿。”到时候楚金戈说什么过分的事情,她就直接拒绝。 “那是自然。”楚金戈点头,望着她的背影,勾勒出一个笑容。 乘着马车到地方时,天色已经全然暗沉下来。 马车停的很远,便被堵住,小摊贩们齐聚在一处,或是卖面具,或是卖花灯,或是做小食,竟然还有卖艺的,少男少女们两两聚在一处。空气中都冒着粉红泡泡,全是恋爱的酸臭味。 宋仁心放下车帘,“婧儿,你来过吗?”说着,戴上了自己备好的面具。 “没有。”傅婧摇了摇头,回身看她,便被青面獠牙吓了一跳,惊呼出声。侍卫便掀开车帘询问,等到肯定的答案后,才放心站在外面候着,傅婧深吸了一口气,不确定道,“宋姐姐?你怎么成这样了?” “可爱吗?”宋仁心摸着自己的面具。 傅婧盯着面具上长长的獠牙,“可爱归可爱,但是……”猛一看吓人得很,那些小儿女猛地看一眼连谈情说爱的心思都没有了。 宋仁心又拿出一个年娃娃的面具给她,“我担心被认出来图惹是非,便准备了,这个给你。你想戴便戴着,不想戴便不戴。” 傅婧笑着接过,戴在脸上,原模原样问她同一个问题。“可爱吗?” 宋仁心笑道:“十分可爱。” 二人在街道上漫步,十分有幸地看到了一场少女们倾情表白的场面,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徐侍郎快要被帕子海给淹了,他本人对此十分困扰。广大的男性同胞们纷纷向他投去鄙视外加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若被人围在中央的是楚金戈,他定然什么都不顾,从众人包围之中直接出去,谁若拦他直接推开,不顾及任何人的情面。 可以徐成舟一向在外展示的形象,他绝做不出太过不给面子的事情,他只是躲开,拒绝所有人的喜爱,在人群煽动下,这样的温和无情并不如往常一般有用,徐成舟眉心已经染了不耐烦,余光瞥到人群中的某一位,眼神微闪,他快走两步,将玉佩强行塞到了少女手中。 年娃娃面具下的傅婧眼神错愕,宋姐姐和徐侍郎竟然有这种关系么?她下意识回头看。万一这个场景被王爷看到了,那天都要变了。 宋仁心正在看热闹,突然感觉手里被塞进来什么东西,徐成舟微凉的手一触即分,她低头,看到了一块翠绿的玉佩。她惊讶地眨了眨眼,真心实意地想问一句,请问您有病吗? 被科普过七夕习俗的她知道这一个简单的举动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徐成舟有了心上人,而那个心上人,正是她。 她没有那么自恋地以为徐成舟是真的暗恋他,这男人一定是把她当挡桃花的挡箭牌了,这么好的机会,她不得做点什么?想利用她?总得付出点代价。 面对众人的灼灼目光,宋仁心略微思索片刻,惊喜道:“官人,不是说在外要离你远些吗?你终于发现我的好了,哎呀,死鬼。”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既是因为这过分直白的话语,也是为了那少女的声音,不对,用少女来形容实在是不合时宜,因为那分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有男人味,还有磁性,用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大胡茬子的味道,没疼会质疑这个声音的主人。 那么也就是说,徐侍郎心悦的是男子! 怪不得那么多少女示好,他全部拒绝了,原来从一开始,性别就是道无可跨越的天堑。 宋仁心压低声音,“不用谢。”这一出后,徐成舟的女性示好者绝对会大幅度减少,但是总数可能不会锐减得太厉害,毕竟还有好这一口的男人嘛。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哄哄我 徐成舟的温润神情绷不住了,他眼皮一跳,想说脏话。 去你大爷的不用谢。 他名声被败坏了,难不成他还要向罪魁祸首说声谢谢不成? 他本准备看她笑话,谁知却又反过来被将了一军。 司棋看了看自家公子,又看了看对面那个……不男不女的——看身形和着装是个女人,可声音却是男子的,他怎么不知自家公子还有这种小情人? 宋仁心注意到他看着自己胸前的目光,扬起下巴,粗着声音道:“怎么?没见过苹果?男人不能穿女装?你歧视我哦?” 说起这个,她就有些怨念,不但是苹果。还是小苹果。这具身体从前营养不良,后来又被灌了凶猛之药,身子亏空得厉害,这么大的年纪了。连葵水都没来过,身材也有些干瘪,也正是因为这原因,她男装的扮相十分完美。 司棋被她突然的发难吓了一跳,赶紧摆手,“没有没有。” 宋仁心冷哼一声,“不用狡辩了,你就是看不起小爷。”她直接将玉佩扔到了徐成舟身上。“原来你是这种人,就当是我的一片痴心错负了。”她毫无灵魂地用大叔声嘤嘤了两声,扭头就跑,没忘了拉上傅婧。 徐成舟望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看着怀里的玉佩,危险地眯起了眼,这女人,最后别落在他手里了。在司棋眼中,这便是主子受了轻伤,依依不舍。 清秀的小童未自家主子打抱不平道:“这公子的脾气未免太大了些,以主子您的身份,什么男人要不得,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他想到了什么,缩了缩脖子,“不过我这窝边草是不行的。”他的一颗少年芳心已经落在厨房的阿秀姐姐身上了,就算是最崇敬的主子都不能夺走分毫。 徐成舟:“……”他忍无可忍地司棋脑门上敲了一下,看向众人,试图挽回自己的声誉。 宋仁心其实是很想再继续骚徐成舟两句的,按照常理来说,徐成舟是不敢揭穿她身份的,勾引有夫之妇,这足以成为政敌攻讦的好把柄,但徐成舟额上的青筋都快冒出来。万一真不管不顾,把她面具给揭下来了,想想那个场面,宋仁心就觉得有些窒息。 为了避免翻车,成为众人口中的奇谈,宋仁心忍痛选择了放弃,见好就收,不过说起来,徐成舟或许真的有什么特殊的认人技巧,她戴着面具,还躲在人群后,即使这样。还是被一眼就认出来了。 拉着傅婧跑了一条街,拐进黑暗小巷中,宋仁心一口气没有舒出来,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腰上一紧,天旋地转之间,她落入一个怀抱之中。 令人安心的雪松的味道窜进鼻中,一瞬间升起的慌张荡然无存。 宋仁心没好气地挣扎,“你这是做什么?”吓死她了。 楚金戈捉住她的手,声音十分有磁性,“我生气了。” 宋仁心仗着自己戴着面具,十分没有形象地翻了个大白眼。哦了一声,她被突然袭击还没生气呢,这男人倒先生起气来了。 楚金戈用下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脖子,“你不哄哄我?”语气委屈。 还哄你?想得倒是美。 余光撇到年娃娃面具,宋仁心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浑身都僵硬了起来,傅婧还看着呢!镇南王,你人设崩了知不知道?她脸上一片燥热。腾出手在楚金戈腰上拧了一下,低声道:“快放开我,还有人在呢。” 男人一点都不让步,“那你先哄我。” “那个,”傅婧弱弱道,“我先走了,你们继续。”她魂不守舍地匆匆跑出巷子,原来镇南王私下里竟然是这副模样,说出去,怕是要惊掉一众人的大牙吧。 突然,她撞到男人坚硬的胸膛上,鼻子一酸。泪花溢了出来,男人轻柔地擦去她的泪水,“怎么这么莽撞?” 傅婧抬起眼,眼中是脉脉的情意。 暗巷之中。宋仁心狠狠地在男人腰间捏了一把,刚才那是轻描淡写,这一下足足用了七八分力气,这男人可太气人了。哪有这样的?想到傅婧,绯红从脸上染到了耳朵,就连脖颈处都透着淡淡的粉红。 楚金戈闷哼一声,声音像是带了小钩子一般,有种逼人的性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宋仁心柔顺的头发,“王妃脾气现在怎么这么大?” 宋仁心冷哼了一声,“那你去找温柔的啊,我看晚晴妹妹就不错,一口一个楚哥哥的,多甜多亲热啊。”怎么不叫戈哥哥呢,咯咯咯的,和只鸽子一样。 话一出口,她被自己话中冲天的醋意吓了一跳。 楚金戈轻笑出声,“怎么这么大的醋味?王妃,你闻到了吗?” “什么醋味?”宋仁心装傻。强行挽回自己的颜面,“我是认真的,晚晴妹妹是真不错,一看就是个贤妻良母,你们还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她强行压抑住心里的酸涩,将孟晚晴夸成了举世无双的下凡天仙。 她这也不是无的放矢,怎么看。孟晚晴都比她更像良配,更适合楚金戈。不说性情之类,就说家庭背景,孟晚晴的父亲对楚金戈有恩,这具身体的父亲与楚金戈有仇,血脉关系无法改变,现在楚金戈当然不在意,难保有一天他又想起来了。 说到底,宋仁心还是不信,不信楚金戈,更不相信自己。她不是什么祸国红颜,没有足够的自信让一个男人为自己神魂颠倒一辈子。 “你看看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们是天生一对啊,上天注定的缘分,要是非要打破……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怎么咬人?”是属狗的吗?她这脖子可真是千疮百孔了。 楚金戈轻轻摩挲他刚才咬过的地方,带着些安抚的意味,警告道:“不准再说这种话。” 宋仁心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说了怎么?我也没胡说,孟晚晴……” 一个冰凉的东西覆到了她的唇上,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以吻封唇 宋仁心愣在原地,望着男人放大的俊脸,呼吸都是一窒。 整整半分钟过后,一阵风吹来,脸上有些凉,她才意识到了如今的情况,她被楚金戈强吻了。青面獠牙的面具不知什么时候被摘掉,楚金戈捧着她的脸,印上了她的唇。 说是吻,其实也不尽然,镇南王显然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完全不得章法。只是在她唇瓣上厮磨,完全没有深入的欲望,或者说,他根本不知要如何深入。像是一只刚生出来的小奶狗,在主人的脸上啃来啃去,印下一脸的口水。 几乎是在她反应过来自己被强吻的那一瞬间,她就想到了这个比喻,她睁着眼,不合时宜地有些想笑,被冒犯的感觉都冲淡了许多,第二反应就是楚金戈的唇果真是软的。是很适合接吻的形状。 然而怔愣也只是一瞬间,这终究是一场冒犯,尤其是男人某个蠢蠢欲动的部位,就算是小奶狗,也是只泰迪。 她清醒了过来,在楚金戈唇瓣上狠狠咬了一口,在男人愣神的时刻,推开他,站了起来,狠狠擦了擦嘴,她有些恼怒,这份恼怒既是因为楚金戈,也是为了自己剧烈跳动的心。 楚金戈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舔去唇上的血珠,嘶,还真是把人给气狠了。 他垂着眼,似真似假抱怨道:“王妃怎么这么狠心?我嘴都破了。” 呵,还开始恶人先告状了,宋仁心这次可不会被他的装乖糊弄过去,瞥了他一眼,连话都不想和他说,转身就走,手腕却被人牢牢地抓住,狗崽子终于露出了自己狼的本性。 “你提别人一次。我便亲你一次。” 宋仁心哦了一声,垂眼去掰他的手,当然是掰不开的,男人的手像是个镣铐一般,将她锁住,再也动弹不得,这就是男女的差距,也是她和楚金戈之间的差距,只要楚金戈想要,她就没有办法逃开,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悲凉,她便不说话。静静地和楚金戈继续耗下去。 过了半晌,楚金戈才道:“不要再把我推给其他人,我只心悦你一人,你若是看孟晚晴不顺眼,我明日便为她在京城立处宅子,让她住着。” 一片静默,楚金戈突然觉得有些头疼,他费尽心思造成的良好局面又回到了最初,甚至比最开始还不如,安静片刻,他说:“你就对我没有半分心动吗?你能不能偶尔也心疼我一次?” 心动……自然是有的,要不然宋仁心也不会如此恼怒。 以她一贯的性格。被帅哥强吻,她也笑呵呵地说是自己赚了,轻飘飘地擦擦嘴,当作无事发生,反正是她被强吻了,完全不用负责,甚至还能借此再邀些好处,使自己的生活更滋润。绝不会向自己的顶头上司这样甩脸子。 但是,建立在这一切的前提是她没有动心。 不同于看到帅哥的动心,这是真真正正的心动,对一个人的心动,而不是对一张脸的心动。 意识到她被强吻的那一瞬间,她竟然想反手抓住楚金戈的领子,告诉他什么才是真正的亲吻,可她不能,理智本就应该完全凌驾于情感之上。 她声音有些哑,“你该迷途知返。”抛开个人成见,孟晚晴的确不错。 楚金戈抿唇,“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正途?” “我不知道。所以我该做好最坏的打算,”宋仁心深呼出一口气,“我们不一样。” 她对楚金戈说出了自己埋在心底的话,“一段感情是要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虽然这句话对你来说有些可笑,但于我而言,这是准则,尤其是在亲密关系之中。” “我所拥有的一切全部基于你的给予之上。只要你想,我随时都会失去一切。” 这就是权势的效用,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她使尽手段也只是平添笑料。 如果没有楚金戈的权势,她早就被宋镇安弄死几十次了。 楚金戈有些受伤,“你从来没信过我。” “倘若我们身份颠倒,你会信我吗?”宋仁心替他回答,“你也不会信我。” 大抵世间上所有聪明人都是相同的,想要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如此,楚金戈也是如此。 楚金戈突觉嗓子有些干涩,有许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他说不出来相信两个字,设身处地,他也不会将一生完全寄托于另一个人身上? 宋仁心道:“我们就像从前一样做朋友,不好吗?” “不好。”楚金戈干脆利落地回应她,“我该如何你才会信我?” 担心被宋仁心冷硬地拒绝。他飞快地补上一句,“你说过不会拒绝我的追求。” 宋仁心终于体会到了无奈的滋味,正想说些什么,楚金戈突然将她往怀中一捞,向旁动了下轮椅,宋仁心清楚看到,一支泛着幽绿光芒的箭矢正中楚金戈刚才待着的地方。 “有埋伏!”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二人说话的功夫。几个黑衣人从黑暗中出现,浑身都被黑色包裹,只有手中的一把长刀,光芒锐利,他们一言不发,挥舞着刀向二人砍来,楚金戈暗自调动内劲,一切动静在他耳中无限期地放大,他揽着宋仁心向后滑行一米,松开手,推了一把,“照顾好自己。” 手肘一抬,便夺过了一个人的刀,很快另一把刀,另几把刀便向着他袭来,楚金戈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幸好,战斗是克在骨子中的本能,对于常人来说无法应付的战斗,在战神镇南王面前并不显得十分棘手,即便他有着腿和眼睛的天然劣势,还要时时刻刻担心宋仁心的周全,不过也只是不棘手罢了,随着体力的剧烈消耗,他呼吸急促起来。 宋仁心咬着唇,她十分不想给楚金戈添乱,但她清楚,如果离开半步,下一刻,她就会尸首分离。这些人的目标不只是楚金戈,还附带了她。 远处人群突然一声惊呼,宋仁心抬头,看到了满天的孔明灯。 第一百四十八章 魔神再世 漫天孔明灯构成一副绮丽画卷,暗巷中血花绽放。 朦胧中,宋仁心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看过去时,那边却是一片黑暗,没有半个人影,很快,她就顾不得这些了,黑衣人们前仆后继,不怕死一般,力求让他们葬送在这小巷之中。 “好险,差点被发现了。”司棋吐了吐舌头,看着从孔明灯上取下来的字条,上面只有苍劲有力的三个字,宋仁心。不只是这盏,还有无数盏,那漫天的孔明灯皆是为她一人而点。 可惜,世人见证了这场盛世,最该看到的那个人却未看到。 他拖着下巴道:“王爷好浪漫啊,怪不得王妃看不上主子。”想到这件事,司棋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自家主子不喜欢男人,他的贞洁也不用受到威胁,难过自家主子看上了一个有夫之妇,还不怎么能胜过那个夫。 徐成舟拿扇子敲他的头,“我也瞧不上她。” 司棋撅着嘴道:“可您方才还将玉佩送给她。” 徐成舟顺手将玉佩扔到他怀中,“现在送给你了。” 司棋愕然,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他咽了咽口水,道:“主子,我只喜欢阿秀姐姐。” “蠢东西。”徐成舟笑骂道,他转过身,“回府吧,明日还要上朝。” “主子不帮帮他们吗?”司棋问道。 “他们命大着呢,死不了,”徐成舟回头,“而且,我为何要帮他们?” 楚金戈若真死在这里,反倒对他大有裨益。 至于宋仁心,徐成舟轻笑一声,向着月光走去。 暗巷中的血腥味极其浓重,宋仁心脸上都溅到了血,她倒是想过用药物辅助,可她所制的药都是通过吸入粉粒才能起效,这些黑衣人将口鼻捂得严严实实。完全没有作用。她只好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拿着楚金戈给她的匕首,抹上麻药,暗搓搓地偷袭。 但这点帮助于楚金戈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他呼吸越发沉重,双拳难敌四手,尤其他还有诸多不足,动作也没有最初的干脆利落,却也能勉强抵抗住频繁的进攻。 黑衣人眼中皆出现忌惮,不愧是威震天下的镇南王,如此处境都能与他们战个平手。 既然这般。便更不能让他回去了,如此一来,下手更加狠辣。楚金戈不慎挨了几刀,倒是宋仁心被他护得周全,毫发未伤。 宋仁心微垂下眼,轻声道:“别管我了。”她于楚金戈而言就是拖油瓶。 若是楚金戈独自一人,定能拖到隐逐带着人来,若是带着她,那就不一定了。 迄今为止,楚金戈受到的所有伤都是为了护她,替她挡的。 她虽然惜命,却也没那么自私。非要带着人给她陪葬。 楚金戈冷声道:“闭嘴。”急急向后退去,又是几十招过去,黑衣人终于寻到破绽,齐齐向楚金戈的底盘也就是轮椅攻去,这东西一毁,纵是镇南王武功再为高强,也无用了,楚金戈自是竭力躲避。 宋仁心眼皮一跳。那种糟糕的第六感又生了出来,一支闪着幽绿色光芒的箭矢袭了过来,一旁黑衣人的剑来势汹汹,以楚金戈如今的位置,他根本无法完全躲开,她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直起了身子,背后一凉,箭矢从肩膀没入,直接穿透了整个身子。 “嘶,好他妈疼。”墙上的司棋声情并茂为她配音,抹泪道:“真是感人肺腑的伟大爱情。主子你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我要与你说几遍。”徐成舟面上没有半分笑意,望着巷子里的这一幕。 “若是不喜欢王妃,为何要折返回来?” 徐成舟在心中做出回答,这女人掌控着他的命。若是她死了,自己寻不到解药怎么办? 但他知道,不是这样,或者说。不只是这样,他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所以他没有理由地折返回来了,徐成舟这样想。 没等到他的回答,司棋惊恐道,“难不成主子您真正心悦的是王爷?”他煞有其事地思量起来,“若是如此,那还不如是王妃呢。” 徐成舟拎着他的后领跳下了墙壁,匆匆掠过屋檐。 司棋被风吹得脸疼,捂住了脸,“主子,不帮忙了吗?” “用不到我们操心。”徐成舟的声音从风中飘来。 …… 宋仁心的心理活动与司棋所言还真差不多,脑子里充满了问候对方父母的字眼,痛之后,便是彻骨的寒冷,那箭上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意识消失之前,她仿佛看到了楚金戈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手执长刀,将黑衣人杀得片甲不留,宛若魔头降世,完全不负战神威名。 当事人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她真傻,真的。早知道她受了伤楚金戈就会变身,她早就直接拿刀往身上捅了,何必遭这个罪,现在好了,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浑浑噩噩之中,她感到脸上一片冰凉。 楚金戈捧着她的脸,嘴一张一合,至于说的什么,宋仁心细细去听,然后彻底陷入了昏暗之中。 糟糕,好不容易又活一次还没谈恋爱,早知道答应楚金戈了。 隐逐带人赶到时,看到的便是一地尸体,自家主子立于血海尸山之中,抱着黑衣少女,动作轻柔,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了过来,眼神孤寂,宛若一头失去伴侣的孤狼。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隐逐竟然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 他凛了心神,“主子,您,你能站起来了?” 楚金戈这也才发现他站起来了,一旦意识到这点,腿便有些软,似乎站不住了,能够重新站起来,这是他做梦都做不到的好事,但此刻的他根本顾不得开心,“这些人……” 隐逐搜过身后,道:“身上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楚金戈下令,“把头割下来,送到宋镇安床头去,回府,将全京的医生请到府上来。”他吻了吻少女的眉心,以近乎虔诚的姿态,“你一定要醒过来,我不会再逼你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孟良回京 “这孔明灯是谁放得?我若没记错,往年可没这么阵势,”守卫仰着头看漫天灯火,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么长时间,怎么也放过千盏了。” 同伴撅了撅嘴,“不止,八成是哪个权贵放得。”普通人可没这么大的能量,一盏孔明灯谁都能消费得起,上千近万盏,谁舍得买?能不能买到还是另说呢,还要有人放,这可不是另一笔花销?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应该是哄女人玩的。” “妈的,真有意思。”守卫舔唇,回头看他,“你说我要是给小月来这么一出,她是不是就高兴得直接嫁了。” “你先能弄来这么一出吧,”同伴正想再打击他两句。突然听到什么声音,向下看去,“是不是有人在敲城门?” 守卫笑道:“这人真是倒霉,早上一刻钟,这门都还是开着的。”因着今日时分特殊,关城门的时间比之平日晚上了许多,这男人却也没赶上时分。 他竖起耳朵听,的确听出了一些动静,看着城墙下豆大般的人影,扯着嗓子道:“若要进城。明早再来。”那人却是一动不动,他喝道,“难不成你是想被砍头不成?” 身披蓑衣的男人解下腰间令牌,在空中挥了挥,月下,蟒纹在其上缓缓流动开来,宛若活物。 “似乎是个大人物,我下去看看,”守卫微微正色,又放了句狠话,“要是是个装模作样吓我的,非得打他个几十大板。” 他下了城墙,开了小门,男人将令牌递给他。 看清令牌上的符号,守卫瞳孔一缩,差点把令牌给摔了。他虽然不识字,却也能认得,这是那位战神亲信的令牌,他看着一身风尘仆仆的男人,四五十岁的模样,鬓边几根白发,板着脸便是不怒自威,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守卫连连道歉,又说要去找上面人问问,深夜放人进城这件事,他可做不了主。 上面很快便有了答复,回答也很简洁,只有二字,放人。 守卫忙将小门彻底打开,替男人牵着马。亲自将他送了进去,大着胆子问:“敢问您贵姓?”万一能和这种贵人攀上一些关系……总比在这做个守城的好。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仰头看着天,眉头皱得很深,倏尔冷笑一声,“靡靡之风!” 他扬起长鞭,余下一地尘土,抽马向前跑去,过了片刻,他才想起守卫的那个问题,声音飘散在了空中,“彼人姓孟。” 阔别京城一年,京城也没有多大改变,只是红尘的喧嚷让他颇有些不适,孟先生孟良寻了小路。既幽静也通畅,直直地前往镇南王府,一路无阻,约莫一个时辰,他才将将赶到。 此时已是深夜,京城安静了下来,镇南王府却是灯火通明,门前停了几辆马车,大门开敞着,几个门丁在门口候着,孟良皱眉,一年不见,金戈怎么这么胡闹了。 他下了马,甩了下马鞭,“金戈还没睡?” 他这幅理直气壮的主人作态令门丁毕恭毕敬地接过马鞭。正吩咐人牵着马进去,刚要回答,才意识到了他的称呼,“您是。” 孟良解下斗笠,“孟良。” 这门丁也是府中老人,见到他的脸便想了起来,“孟先生,原来是您,先前也没得到您回京的消息,多有怠慢。” 孟良摆手。“没必要,是谁来府上了?” 门丁道:“是宫里的御医。” “御医?”孟良手顿了一下,他后知后觉看到马车上宫廷的标志,语气不由急切起来,“金戈怎么了?” “不是王爷,是王妃。”具体情况,他一个小小门卫也不清楚。 王妃……孟良也是知道此事的,王妃是宋家的女儿,圣命难违,金戈心中似乎也有些其他成算,孟良便未多有异议,乍然听到这话,他有些怔愣,随即便是怒气,他以为那女人已经被嗟磨摧残地快要死了。金戈却还真对她上了心,实在是太胡闹了。 这府前的马车便是最好的证据。 说话间,葛中也过来了,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面色有些沉重。“先生回来了,请先生先随我去看看王妃。” 孟良瞥他一眼,面上阴晴不定,跟着他过去。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到底长了个什么狐媚模样。能诱得金戈神魂颠倒。 穿过回廊,便看到门前围着说话的一群御医,孟良拂袖,真是好大的阵仗,便说是做戏也说不过去了。葛中带着他进了屋,打量摆设,孟良就知道,这是金戈的屋子。 听到脚步声,楚金戈向那方向转过去,“先生,您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给我寄信回来?您快看看王妃怎么样了。”他想扯出一个笑,却失败了。 那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宫中御医也是束手无策,已经下了通牒,三日之内未调配出解药,便是必死无疑。 这幅急切的样子令孟良心中对所有的侥幸都落了个空,上次金戈这般神情,还是楚家覆灭时,金戈对这女人是真的上心了。他猛然沉下脸。漆黑的眼定定地望着楚金戈,“金戈,你是不是忘了她的身份?这是宋镇安的女儿,这是血海仇敌的女儿,他们之间该是不共戴天。 楚金戈愣了下,“我不会忘,其中事情我一会儿再与您说,您先看看她。” 这也便是孟先生,若是换做其他人置喙,楚金戈定当直接一拳打过去。 孟良更怒。“你既然不会忘,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我很清楚,她和宋镇安不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孟良冷笑,“流着相同肮脏的血,不过一丘之貉罢了,她手段倒是比宋镇安高明几分,这才几月,你就被他诱使得团团转了。” “先生慎言!”楚金戈厉声打断道,他深吸口气,强忍住升腾的暴虐,软下声音,用着央求的口吻,“先生,她是因救我而受伤,请您救救她便。” 当务之急是救宋仁心,而非与孟先生拌嘴。 第一百五十章 带我回家 宋仁心做完一台手术,从手术室出来。 走廊上白炽灯耀眼,刺得她抬手遮住了眼睛。 明明是熟悉的场景,却给她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仿佛她许久都没有来过这里了,怎么可能呢?昨天自己还刚做了一场手术。 宋仁心将其归咎于自己的劳累,轻捏眉心,决定给自己放个长假,好好玩乐歇上几天。 “宋医生,老大怎么样了?” 光头的黑衣男子弯着腰问道,他面目凶煞,看神情却是小心翼翼。似乎怕将宋仁心惹毛了一般,事实上,他也的确担忧触怒宋仁心,不只是他。还有更多人。 纵使权势滔天,命也只有一条。 眼前这个过于年轻,长相比明星还要艳丽的女子,干得就是从阎王手里抢命的勾当。医白骨活死人,不是说说而已。 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一生中不会出现意外,得罪一个神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也曾有人想要将她强虏回去。做专属医生,那人的后果……让人想想都要打个寒颤,欠她人情的大佬太多了,随便挥下手,都是翻天覆地。 宋仁心眨了眨眼,终于适应了这灯光,她摆了摆手,“抬回去吧。” 这是没事的意思,光头松了口气,从皱巴巴的西装口袋中拿出一张黑卡,双手递给宋仁心,“这是给您的辛苦费。” 另一笔治疗费是提前付清的。 宋仁心接了过来,他们走后顺手查了一下,七位数,还挺会做人,至于心理负担,她自然是不会有的。 难不成他们老大的命还不值这些钱? 朋友给她发来约饭的消息,宋仁心迟疑一下,刚准备回复,手机上方冒出来一个悬浮框,是最近正粉的某小生的新剧造型,一个被奸人陷害的悲情将军,宋仁心点了进去,然后又退了出来。顺手退了小生的粉丝群。战神哪是这样的?这么油腻,她以前是瞎了眼吗? “所以,战神是什么样的?”朋友吃着冰淇淋,拖着下巴问道。 “战神是……” 脑海中出现了一道声音,音质偏冷,正常说话时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生疏感,和她说话时,却会刻意拖着声音,“王妃,看看我。”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喜欢与宠溺。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战神会这样撒娇吗?宋仁心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他那个样子。娘娘腔腔的,没点男子气概,还油腻。” “你这是脱粉了吗?按理来说,他颜也没残,也还没转人设,你该不会这么快就脱粉吧。”朋友问。 宋仁心下意识道:“当然是有人更合我口味。” “是谁?”朋友眼睛亮了亮,充斥着八卦的光芒,身子前倾,“现实还是明星?” 一张脸在脑中一闪而过,宋仁心下意识追寻,却怎么也想不出来,面对朋友的催促。她随口应付道:“在梦里。” 朋友性质缺缺地坐直了身子,“切。” 宋仁心始终没想出来,她迟疑问朋友,“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你忘了?”朋友正色,“我是你爹。” 宋仁心使出一字诀,“滚。” 可她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一片,似乎冥冥之中,她失去了什么十分珍贵的东西。 “小姐。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她正发呆,突然腿上挨了几下,她抬起头,看到朋友促狭地挤着眼睛,她看过去,是一个长相十分英俊的男人,比她原来追的那个小明星还要帅,刚才追寻半晌未果的那张脸与眼前男人重合起来,声音也诡异地重合了起来。 宋仁心望着那张深情款款的脸,怔愣地眨眨眼,捏着手机的手不由加紧,“抱歉。没有微信,没有手机,全靠漂流瓶联系。” 这不是他,她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这种想法。 可他是谁? 与朋友道别。宋仁心直接回了家,啪嗒一声,驱走一片黑暗,一百平米的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这是房子,又不是家,怎么会有生活气息呢? 宋仁心盘腿坐在沙发上,单手回着消息,她退的粉丝群的群主来私聊她为什么退群,她随便编了个借口,然后顺手将人删了。 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看着热闹,实际再冷心冷情不过。 以至于这么多年,身边也只有几个零星的朋友。 而如今,她们也都有了各自的归宿,联系也少了些,只她孑然一身,茕茕孑立。 她信手翻着通讯录,拨出一个号码,没有拨通。拨出另一个号码,已经是空号了,这是她的父母,做过亲子鉴定的亲生父母。 她将脸埋在膝里,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这是一个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的夜晚,宋仁心却失常得过分了。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这么清静,不该这么寂寞。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看清来电,宋仁心接了起来。 “仁心,怎么好端端给我打电话了?我这刚才忙着给你弟弟检查作业呢,没看到,要是没事我就挂了,你妹妹在那闹着要吃东西,”女人说。她再嫁人后生了一对双胞胎,一家四口,和乐融融。 想到什么,她声音小了一些,“仁心,你最近工作忙不忙啊?看看你弟弟妹妹马上就要升小学了,我总不能让他们从起跑线上就输了,”她说出一个贵族小学的名字,出了名的贵,“家里这又刚买了车子,手头实在是不宽裕,现在你都工作了……” “我给你找份兼职,让你多赚点钱。” 不等女人的反应,宋仁心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她不在乎这点钱,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这就是她的父母,父亲联系不上,母亲偶尔关心她的生活就是为了要钱。 即便宋仁心在她面前只是一个普通白领,即便那些钱的总数已经大大超过一个白领的承受能力,她像是从来不知道一般。 宋仁心微垂着眼,将刚得到的辛苦费给她转了过去,然后拉黑了那个号码,没意思。 “王妃,我来接你回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宋仁心回答,“好,我跟你回家。” 第一百五十一章 确定心意 宋仁心醒过来的时候,楚金戈就在她身旁。 窗外是一片漆黑,无从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睡着了,并且睡得十分不安稳。借着淡淡月光,她看到男人眼下的一片青黑和下巴上的淡淡胡茬,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眉头锁的很紧,宋仁心不由伸出手,想去将他的眉头抚平。 “嘶——”肩膀传来撕裂的疼痛,宋仁心倒吸一口冷气。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支箭射穿了她的肩膀,怪不得这么疼。不过应该没有出血。 “谁?”听到动静,楚金戈睁开眼,脸上都写着防备。 “是,是我。”很长时间没说话。宋仁心嗓子十分嘶哑,费了不少劲才发出了声音,语调也有些怪异。 楚金戈声音也是哑的,“王妃,你醒了吗?” 我要是没醒谁和你说的话?傻了吗? 宋仁心故意道:“没有醒。” 楚金戈俯身下来,小心翼翼地用手触碰她的脸,触碰她的眼,她的鼻子。她的嘴唇,手还颤抖着,像是触碰世间最珍贵的失而复得的珠宝一般。 宋仁心被他碰的有些痒,偏开了头,“你做什么?” 楚金戈道:“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看到他微红的眼圈,宋仁心怔了一下,他哭了?铁血无情的镇南王也会哭吗?什么调侃的话都咽了回去,她轻声道:“你别哭啊。” “本王没哭,我去叫人。”楚金戈低着声音道,匆匆滑动轮椅出去了。 的确没哭,只是红了眼圈而已。 宋仁心百无聊赖地盯着床帘,这不是她的床,那应该是楚金戈的。 昏迷前的种种重归脑中,等等,她惊得睁大了眼,楚金戈站起来了!这男人的恢复能力果真可怕,只要复健顺利,一个月就能走路自如,三个月就能恢复到从前那样,或许还会更快。 至于顺不顺利,那还用说吗?楚金戈的意志力是她平生所见之最。 他的眼睛也快要好了。这男人的身体素质可怕得夸张。 不过,还是个为她红眼圈的小甜甜,宋仁心勾了勾唇。有些忍不住想笑。经过那荒唐的一梦,她也彻底理清了自己的心意。 她喜欢楚金戈,喜欢他这个人,而不是单纯的脸。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终于性格。 从前的顾虑现在想来简直有些可笑,她这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竟然也会忧虑以后,以楚金戈的性格,反正也不会放她走,说到底,什么答不答应的,其实都是一种结局。 心动就上。万一哪日不喜欢了再想办法离开。 万一哪天,楚金戈变心了,她正面刚不过,就偷偷送他份大礼,不孕不育,子孙满堂,然后卷款逃跑,包养小白脸。 这么一想,她真的是又渣又双标。 不过,宋仁心想到,只要楚金戈一直对她好,她可能一辈子都会喜欢楚金戈一个人。 想到楚金戈。她又有些忍不住自己的笑意,不由嘿嘿笑出了声。 众人进屋时,便听到了嘿嘿的笑声,像是女鬼一般,大晚上的还挺瘆人,孟良的脚步顿了一下,楚金戈抿着嘴轻笑,“先生勿怪。” 疯疯癫癫。孟良在心中评价,对宋仁心的恶感更多了几层。 碍于楚金戈,还是没有直接说出来。这几日,他们已经因为宋家这个小丫头吵了几次,为一个女人离心不值当。 听到门口的声音,宋仁心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真是个老倒霉蛋了,她十分怀疑老天爷是她的后妈。 她连忙收敛起笑容,楚金戈已经进来了,为她介绍身旁的生人,“这是孟先生。” 孟先生……宋仁心听过这个名字,与楚金戈不是师生,更似师生。楚金戈的剧毒就是他清除的,后来为寻治腿之法远赴南方,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孟晚晴的父亲。 “孟先生好。” 宋仁心本想和他打好关系,但看到他的眼神时,她就彻底消了这个念头。 他的眼神不近人情而又高高在上,看她时。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没有半分善意。 宋仁心也不是什么爱用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尤其是在她无求于人的时候,对于孟良,他们只要维持陌生人的关系,不让楚金戈难做就好。 打定了主意,宋仁心的态度便冷淡了许多,让孟良心中更憋了把火,随意询问了两句,便拂袖离开了。 楚金戈有些尴尬,低声道:“先生性情如此,并非故意针对你。” 宋仁心觊他,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不相信?但她也不想让楚金戈难做,便嗯了一声。 楚金戈又道:“隐逐,去请御医过来。”这检查有些草率,他还是放心不下来。 “不用。”宋仁心叫住,“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大夫,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心里有数。” 楚金戈不赞同,“医者不自医。” “让春桃开个补身体的方子就是,”宋仁心看他依然拒绝,哼了一声,道:“你非要请御医。是不是不相信我?是不是故意气我?” “……没有。” “春桃是我教出来的,你不信她的医术那不就是不相信我,我都快死了,你还不相信我,是不是故意气我。”她说出来,都被自己的毫无逻辑无理取闹惊到了。 楚金戈伸手去捂她的嘴,“呸呸呸,以后不准说这种话。”什么死不死的,晦气。 宋仁心极小幅度地去扯他的衣袖,向他求饶,楚金戈松开了手,“好,我不说了,那你相信我,我自己心中有数。” 不想惊动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的偶像包袱作祟,她现在肯定很丑,除了必须,实在是不想见人。得亏楚金戈不知她的想法,否则得被噎得说出不话来。 听她这样说,只好让春桃进来诊脉。 春桃写下药方后,读了一遍,得到宋仁心的肯定,才拿着药方出去抓药。 忙活了这么一阵,雄鸡啼晓,天才蒙蒙亮。 宋仁心看着身旁的楚金戈,突然生出了一种真实感。 吾心安处是吾乡。她心安处,是楚金戈所在之处。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两情相悦 天边露出鱼肚白,大地渐渐光亮起来,新的一天到来。 宋仁心半坐着起身,刚喝完药,楚金戈便自然地将蜜饯盒递了过来,还没有吃蜜饯,宋仁心便觉得嘴里一点苦味都没了。 没有人说话,楚金戈距离床边有一米多远,这二人却仿佛自成结界一般。 似乎有什么变了。春桃想,她接过空碗,安静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二人。 “怎么看我?是想要什么吗?” 楚金戈竭力想忽视,但宋仁心的目光太灼热,使他忽视不了。 宋仁心将蜜饯塞到嘴中,“看你下饭。”秀色可餐不是说说而已。 “什么?”楚金戈没有听懂,“你饿了吗?” “没,”她刚喝了一碗白粥。还没那么能吃,宋仁心看着他离自己那么大距离就不爽,勾了勾手,“你坐过来些。” 楚金戈向她那边靠了靠,刚靠近,嘴边便被塞了什么东西。 宋仁心的声音响起,“张嘴。” 楚金戈下意识张嘴,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甜得过分了,连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王妃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意味着她对自己……只是一刻,他自己便打消了这个想法,苦涩又在心尖蔓延,他没忘记她的拒绝,那么坚决,现在又怎么会改变想法? “嘶……” 楚金戈回过神来,皱起眉,“是不是又扯到伤口了?我让人来看看。”拳头捏的很紧,他又一次痛恨自己的残缺。连看王妃伤口是否裂开了都做不到。 “不用,不小心动了一下而已,”宋仁心撅着嘴,“谁让你离我离得那么远的?你要是坐近一点会这样吗?” 她还愿意让自己靠近。 楚金戈的心又雀跃地跳了起来,又向着床边靠了靠,轮椅抵着床,这是一个一伸手就能摸到少女的距离。 宋仁心往他嘴里又塞了个蜜饯,“我睡了几天?” “三天。”三天零四个时辰。 三天……这么久了啊,宋仁心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心疼道:“你该不会一直在这守着吧。” 楚金戈道:“没有。”他还出去处理了些事情。 宋仁心撇了撇嘴,你看我信不信。 她换了个说法,“你睡了几个时辰?正经躺在床上睡的那种,不是闭着眼睛浅眠。” 楚金戈有些迟疑,“十个时辰。” 宋仁心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呲着牙威胁道:“不准骗我,你要是骗我,我就,就……不给你吃蜜饯了。” 虽然用天生丽质来形容一个男人不太好。但据宋仁心观察,楚金戈的皮肤好得让人羡慕,平均一天睡七个小时能造成这么严重的黑眼圈,宋仁心是不信的。 楚金戈沉默片刻,道:“我是习武之人,身体比常人健壮……” “别说废话。”宋仁心凶他。 楚金戈顿了一下。继续道:“行军打仗之时,几日不睡都是常事。” 宋仁心是听出来了,这男人八成就没睡,就是浅眠也没浅眠多长时间,这三天三夜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心里在想什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守着一个随时都可能没了呼吸的人。 她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塞,闷闷道:“你睡一会儿吧。” 楚金戈以为她这是在赶他走,刚升起的心又彻底掉了下去。 “我不困。” “不行,快睡觉。”宋仁心可不想自己刚确定了心思,未来男朋友就直接猝死了。身体素质再好,也不是钢做的。 楚金戈深吸口气,“我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会勉强。” 清楚,清楚个屁。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句话让人这么烦躁,宋仁心决定把“清楚自己身体状况”从字典里划掉。她能够体会到刚才楚金戈的心情了,这句话根本起不到任何安慰人的作用。 宋仁心软着声音道:“可我很担心你。” 楚金戈道:“我浅眠便好了。” “不行。”浅眠顶个屁用。 楚金戈又道:“那我去小榻上睡。” 宋仁心依然拒绝:“不行。”小榻就是给小厮丫鬟守夜时歇脚用的地方,十分窄小,在那睡觉能舒服吗? 这人怎么这么倔呢?一个想法窜进脑中,宋仁心福至心灵,不确定问道:“你该不会是不想离开我吧。”看到楚金戈沉默,宋仁心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那你上来睡吧。” 上来……上哪里?楚金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仁心笑眯眯道:“这是你的床,你在自己的床上睡是应该的。你上来睡,睡到我身边好不好?” 楚金戈嗓子有些干,他感觉自己踩在了一块软绵绵的云朵上。睡在她身边,这是梦中才会发生的事情,可他又无比确定,这是现实,他心爱的少女让他睡到她的身边去。 他很想一口答应下来,可他还是拒绝了。“不用,” “为什么?”宋仁心不解地张大眼看着他。 “我是一个男人,”楚金戈声音沙哑,“是一个爱慕你的男人,你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吗?我会当真的。” 宋仁心露出了两个梨涡,“你当然要当真。” 楚金戈手颤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宋仁心望着他,“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楚金戈快被她玩疯了,他担心自己是误会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声音带着颤音。 他的一颗心悬在了空中,只要宋仁心一句话,它随时可以快乐地升到天堂,亦可以落入地狱。 “你怎么这么笨呢?”宋仁心抱怨道,她直起身,附在楚金戈的耳边,“我的意思当然是我喜欢你啊。” 意识到自己的真正心思后,她就不像之前那样扭捏了。 喜欢就要说出来嘛,更何况,她喜欢的那个人也同样喜欢着她。 喜欢……这两个字像是天上的馅饼一样,砸得楚金戈头晕目眩。 他下意识在自己手上拧了一把,没有知觉,霎时间,他从天堂堕入地狱,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也全都变成了一百斤的大石头。 “那个,”宋仁心提醒他,“你掐得是我的手。” 第一百五十三章 真正的吻 向心仪对象表白后才发现对方是傻子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作为一个耿直的颜狗,宋仁心认为自己除了宠着也没什么办法了,谁让楚金戈长得这么好看呢?就算是傻子,也是个比所有人都英俊的傻子。 她在心中胡思乱想了一圈,发觉楚金戈还在怔愣,她伸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枪,说实话,手感并不是很好,又硬有没有肉,但她还是又轻轻扯了一下。才施施然收回手,弯着眼道:“你掐了我,我也掐你,没意见吧?” 这种行径用强买强卖来指责也不为过。楚金戈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仿若处于云端之上,外界的一切声音都变淡,心中的澎湃几乎要涌出来将人淹没一般,脸上的触感告诉他,这不是梦,也不是臆想,是一件真正发生过得事情,面前的少女真真切切地说了喜欢他…… 喜欢……哪怕是获封镇南将军之时。楚金戈都未曾这样欣喜过。 正欣喜着,心中出现了另一个声音,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你忘记她是如何拒绝你的吗?她醒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变了念头,你的魅力便这样大吗?这是由于喜爱,还是由于感动?楚金戈嘴唇颤动。 宋仁心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楚金戈说话,心中一咯噔,这是太高兴把人高兴傻了,还是根本没准备给她回应,如果是后者,那实在是一个太糟糕的消息。她清了清嗓子,出声道:“你有什么话要说?”成还是快乐地成总得给个准话。 楚金戈闭了闭眼,声音有些晦涩,“你不用勉强。” 宋仁心:“???”她人都傻了,“我勉强什么?” 楚金戈只是道:“你不用勉强,我会等到你心甘情愿那一天的。” 这是什么鬼?宋仁心都想拿面镜子过来照照了,难道她脸上写着不情愿吗?就算写了,楚金戈也看不到啊。 她眨了眨眼,“我现在就心很甘情很愿。” 楚金戈面上的沉重没有半分消退,“你不用说这种话,我不会逼你的。” 小问号,你是不是有很多朋友?怎么人家都是自我攻略,这人自我洗脑放弃呢?她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温声道:“我真的没勉强。”看楚金戈张口又要反驳。她终于不耐烦了,凶道:“我勉强你个大头鬼。” 怎么还真是个傻子呢? 她招招手,“你把头凑过来,让我看看你脑子里进了多少水。” 楚金戈沉默了片刻,微微俯下身子,然后就感觉唇上多了一个温热的东西,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分。 “我喜欢你,心甘情愿地喜欢你,绝对没有半分勉强。” 她本来是想薅两把楚金戈的头发,但看着委屈的表情,什么也做不出嗯。 “你再说这种话。我就,我就……”她眼珠转了转,一时之间竟然没找到什么合适的,突然眼睛亮了下,“你要这样,我就亲你。” 楚金戈眼睫微垂,“你不用勉强。”唇角的笑意却千万不要太明显了。 一看就是故意的,宋仁心翻了个白眼,“想得美。” 楚金戈没再说话,只是俯身堵上了她的唇,开始为自己还债 今天的摄政王依旧没什么经验呢,不得其法地在她唇上啃来啃去。啃得她嘴都快肿了。宋仁心推开他,准备勒令他睡觉,看着男人委屈的神情,心顿时又软了,叹了口气,低声道:“张嘴。” 没吃过猪肉,她还没见过猪跑吗? 宋仁心用舌头去勾他的舌,开始了宋老师的教训。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她面红耳赤,虽然有理论知识,但毕竟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她忍着羞臊没开始多久,她就失去了主导位置。没主动多久,镇南王便尝到了其中的甜头,反客为主。 楚金戈是个好学生,宋老师稍微点拨了一下,他便能“举一反三”。 不知过了多久,宋仁心抵住男人的胸膛,推开他,声音发颤。低声地请求道:“别,别亲了。”她舌头都快被人吞下去了。因为激烈的亲吻,眼角溢出了泪花,眼尾也一片红通通的。颜色绮丽。 宋仁心深深吸一口气,舌头麻得厉害十分不服气,都是头一回,怎么他就进化得这么快?明明开始还是她占主导来着。后来麻意从头皮袭来,她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楚金戈蹭了蹭她的脸,宋仁心捂住自己的嘴,“不要了,快睡觉。”她的嘴都快肿了。 楚金戈委屈,他是那么禽兽的人吗?好吧,他是,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将这个亲吻再继续下去的,他有些可惜地收起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关切问道:“有没有碰到伤口?” “没有。”楚金戈刚才很小心,没有碰到她的伤口。 宋仁心往旁挪了挪,腾出个位置来,“快睡觉。” 真猝死了怎么办?这可是她刚得的大宝贝啊。 楚金戈摸了摸鼻子,躺到她的身边,鼻尖是少女身上的清香。他后知后觉地生出了一种恍然敢,他们同床共枕了,只要一伸手,他就能触碰到她,继续他们刚才做的事情…… 不,不能想了,楚金戈感觉气血上涌,某些地方也快激动了起来。他深呼出一口气,拿手盖住了眼,困意却始终没有袭来,胸腔中的那颗心脏剧烈跳动,声音大得像是在打鼓一般。 他突然有些心虚,担忧身边的人听到。 当他在心中数到第五百个数时,还没有睡着,身旁人的呼吸变得均匀清浅, 楚金戈翻过身,很想看看她的睡颜,眼前却只有无尽的黑暗。 他没有像前三日中生出对自己的厌弃,他开始想象王妃的模样。 那双眼里定然藏着清辉的月亮和漫天星光,鼻梁高挺,唇上有颗唇珠,很适合亲吻,吻上去的时候,她的唇是软软凉凉的……这样一想,楚金戈更睡不着觉了,他挣扎了半晌,最终半坐起来,俯下身子在少女眉心处吻了一下。 第一百五十四章 自罚一吻 宋仁心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的手被人包裹在手心之中。 她偏了偏头,发现楚金戈在“看”她,神情专注。 她突然觉得有些脸烫,瞬时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沉下了脸,“你睡了吗?不会一直在看我吧?” “睡过了。”楚金戈轻勾她的小拇指,“我觉少。” 宋仁心撅了撅嘴,“不准骗我。” 然后一个轻柔的吻就落在她的唇上。楚金戈调侃道,“不然王妃就要亲我了吗?” 宋仁心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睡前自己说过的话。 “所以你真骗我了?”她强行将楚金戈压了下去。拿手覆盖住他的眼睛,“快睡快睡。” “不睡觉的人会长痘痘掉头发,指不定会变成地中海,不行,想到那个场面我就窒息了,你快睡。”颜再好也顶不住秃头啊。 楚金戈不满道:“你究竟是喜欢我的脸。还是喜欢我的人?” 喜欢这个词,每次一说出口,都会在他心中泛起一片涟漪。 宋仁心急中生智:“难道你的脸不是你人的一部分吗?” 楚金戈默了半晌,“说得也对。” 可他还是吃味,很久之前,他就发现了王妃对他脸的迷恋,现在的喜欢,究竟是对着他这个人还是这张脸,“那么假如……” “没有假如,”宋仁心打断他,认真思索了三秒,又告诉他,“这只是你的加分项,不是决定项。” 作为一个单纯的颜控,看到美人她只想欣赏,几乎不会生出谈恋爱的想法。 楚金戈非要问到底,“那决定项是什么?” 决定项嘛……“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宋仁心红着脸道。“行了,高兴了吧,赶紧睡觉。” 她在心中暗道,如果楚金戈再接着问下去,她就锤爆他的头。 也许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楚金戈没再问下去了,他抓住宋仁心覆在他眼上的手,“其实我睡过了。”他的确觉少,这点没有骗人。 宋仁心睁大了眼。“好啊,你又骗我。”白白浪费感情了。 楚金戈顺势在她手上亲了下,“那我自罚一吻。” 神他妈自罚一吻,你可真是个小天才。宋仁心抽回了手,闭上眼睛。 楚.小天才.金戈叹了口气,“看来王妃是认为我太敷衍,不满意了。” 宋仁心遮住自己的嘴,闷声道:“我很满意,满意得不得了。” 这下楚金戈是真的叹气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幽怨之意尽显。 好吧,宋仁心放下了手,她也觉得自己过分了。 “我没嫌弃你,你咬得太狠了,我现在还觉得嘴疼……好吧。我就是嫌弃你,你属狗吗?” 楚金戈的幽怨陡然就消失了,“抱歉,我让春桃来给你上药。” 宋仁心一把抓住他,“别,我还要脸。” 这样的话,春桃不就都知道他们做什么了吗?也太羞耻了。 楚金戈道:“可春桃看到你,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的。” 宋仁心拉着被子把自己的脸给盖住,轻轻踢他一下。“还不都是怪你。”声音闷闷的,浑然不认为自己这是穿上裤子不认人的表现,毕竟她也沉迷进了那个吻。 “怪我。那我给你上药。” 宋仁心闷在被子里点了点头后才觉得自己是傻了,她捏声捏气说了声好。 楚金戈很快便回来了,拿着个蓝色的小罐。 宋仁心一眼就知道是自己制的。那时楚金戈问她手上的茧后,她加班加点做了药膏,效果那是自然不用说,去茧淡疤化瘀那都不在话下,就嘴上这点小伤口,一个时辰,就能好得完全。她自封为美容圣品。 可太贵了,一元硬币大小的罐子,光原材料就得一百两。 等等,宋仁心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的药膏是从哪里来的?” “问青桔拿的。”楚金戈十分坦诚。 宋仁心捂着脸,这和春桃给她涂药有什么区别呢?该知道的。还不是都知道了?她现在是不是该高兴楚金戈没去问孟先生要。 “你是不是故意的?”虽然是个疑问句,可宋仁心却问出了肯定句的感觉。 楚金戈点头,“她们迟早会知道,让她们有些心理准备。” 道理没有错,可宋仁心莫名觉得他就是为了秀恩爱,来不及多想。楚金戈已经捧起她的脸,准备给她涂药。 阳光照进来,在楚金戈纤长的睫毛在眼下垂出了一个倒影,男人神情专注,仿若对待世间珍宝一般,他倾身下来,宋仁心突然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然后她听到了一声轻笑,紧张个屁,耳朵好了不起哦,她抓住楚金戈的手,不满道:“你笑什么?” 楚金戈微微正色,“我在笑我自己。” 宋仁心松开手,“这还差不多。” 涂药膏是件很简单事情,可楚金戈做的很细致,世间也放得无限长。 不知道为什么,宋仁心又想起了早上的那个吻,霸道浓烈却不失温柔。 她下意识想舔舔唇,想到嘴上的药,只能作罢。 看着楚金戈收回药膏,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为什么不自己来?她是肩膀受伤,又不是断了两只手。 说到受伤,她又想起了七夕那晚。 她正色道:“七夕遇袭之事,你查出背后凶手了吗?” 楚金戈冷冷吐出三个字,“宋镇安。” 箭毒与他之前中的毒是一种,之后若是彻查此事,宋镇安也大可将此事甩给北羌。 这个名字倒是与宋仁心的预想不谋而合,她看向楚金戈,“你准备怎么做?” 楚金戈本打算将那些刺客的脑袋砍下来扔到宋镇安床头,被孟良拦住了。 他在暗,宋镇安在明,许多事情都会好办。 他摸着宋仁心的头发,“此事交给我,你放心,我定然会……”将背后之人挫骨扬灰,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将剩余的话说出来。 宋仁心看出他的心思,笑眯眯道:“你想怎么就怎么,不用看我的面子。” 她对宋镇安没有半分感情,原身的那点希冀也在一次次偏袒之中消失个干净。 宋镇安于他而言,只是陌生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固执偏见 不只是陌生人,宋仁心还不齿于他。 作为一个父亲,宋镇安渣得人神共愤。 原身一出生就被扔到城郊的庄子中,十几年来不闻不问,连最基本的份例都未曾给过,生活皆靠妁娘劳作刺绣所得,等到要用到人了,再把人接回来,以血脉亲情相胁送原主去死。 回到相府之后,原身和妁娘受到的待遇用一个惨字来形容也不为过。宋仁心不相信宋镇安什么都不知道,隆冬三月,原身被骄纵的宋慧娴推到河里。宋镇安未曾看过一眼,也未曾罚过宋慧娴,只是让管家送来了一根百年人参,害怕原身病死不能给宝贝女儿替嫁。 刚穿越过来得到原主记忆后。宋仁心一度怀疑原主不是亲生的,太渣了,要是亲生的怎么舍得这么糟践。 就是她那个爸爸,渣虽渣,从没看过她一眼,但也不会腆着脸让她去联姻,偶尔想起她时,还会给她打笔钱。虽然从小到大想起她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但想想妁娘那懦弱的性子,她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别说在宋镇安头上跑马了,对着宋镇安不哭哭啼啼就差不多了。 妁娘怀上她是一场意外,她给安淑艳守夜是,被酒醉后的宋镇安强迫,被诊出怀孕之后,才在老夫人的作主下成了姨娘,却也没享受过,怀孕七个月的时候还要给安淑艳在冰水里洗衣服。 这对母女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 宋仁心摇了摇头,“算了,不说宋镇安了,烦。” 越想越气,气宋镇安偏心,气宋慧娴母女恶毒,最气原身和妁娘不争气,性子过于懦弱。 算了,想点开心的事情。 她想到什么,弯着眼道:“如今你是不是能站起来了?” “是,”楚金戈眉头舒展开来,始终蒙在脸上的阴翳消去了许多,如同拨云见日一般,“只能站一小会儿。”走路也是做不到的,更别说蹦跳,如同从前一样骑马砍杀。 但这小小的成绩与他而言已然足够。如今的境况是三个月前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只要能站起来,就意味了无限可能,而这一切,都仰仗于身前的人。若不是她,他恐怕一辈子都是那个废人。 他站了起来,全身都绷得很紧,只是一个简单的站立动作,已经耗费了他很大的力气,宋仁心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并不催他,捏着拳头鼓励道:“戈戈。加油,戈戈,站起来,你是最棒的。”语气矫揉造作,眼里带着希冀的目光。 楚金戈:“……”他腿一软,差点坐了回去,幸亏他坚强,才站稳了,腿部打着颤,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摔倒,可他却始终没有摔倒。 宋仁心眼睛都亮了,生出了一种无与伦比自豪感。 这双腿。是她治的,这个人,是她的。 她起身,抬起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你真棒,只要按着我的计划复健,很快就会健步如飞的,还有你的眼睛。也很快就能看到的。” 楚金戈笑着逗她,“真的吗?” 宋仁心扬起下巴,“你可以不相信你自己,但你得相信我。” 她可是宋仁心啊,多少老大得弯腰叫声宋医生的宋仁心,她能活得那么潇洒恣意,小部分靠的是机智,大部分靠得可是医术。 “好,相信你,”楚金戈掐住她的脸,“那我们来讨论一下你刚才的称呼,叫我哥哥?再叫几遍。嗯?”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镇南王与镇南王妃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哪怕二人只是安静坐着,一句话不说,空气中也仿若有什么在流动一般想。自称一股结界,脑袋上不断有什么粉色泡泡在冒出来,让人一看到他们就会心一笑。 这样的改变,春桃是最早发现的。她每次送药进去,都被喂下一波狗粮。她悄悄地告诉青桔,青桔想到那盒药膏,什么都猜出来了。 而就算是孟良什么都不知道,也知道这二人的感情更加浓厚。 他冷眼看着,一千遍一万遍提醒楚金戈这女人的身份,她可不是别人,这是宋家人,正常人会抛弃十几年来的父亲对认识三个月的你死心塌地,这可能吗?万一这次受伤也是奸计呢? 楚金戈反问他:“谁会拿自己的命冒险?毒是您解得,您该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凶险。” 孟良捋了捋胡子,“毒药在宋镇安那里,他定然也有解药,金戈,这就是为了降低你的防备,你一向谨慎。怎么在此事上如此糊涂?” 楚金戈心道,不是我糊涂,是您偏见太深了。 他站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腿,“假若她真与宋镇安勾结,为何要费心治我的腿?我是个废人,不是更方便他们行事?” 孟良冷笑,“她年纪轻轻。怎会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其中定是有蹊跷,指不定那毒便是她研制出来的,现在就是为了蒙取你的信任,你且等着看她怎么害你,到时可莫要说我没提醒过你。” 一会儿说宋仁心没有好医术,一会儿又说她医术好,所以那种毒药是她制的,对宋家的偏见已经根深蒂固,楚金戈一时半会儿无法扭转。 话不投机半句多,楚金戈不想听他说宋仁心的坏话,匆匆结束了这场对话,孟良拂袖离去,门摔的震天响。 楚金戈摇了摇头,先生近来越是固执了,行事也越发偏激…… 因着楚金戈的态度,孟良憋了一肚子气,面对罪魁祸首时,更是没什么个好脸色,他眼皮一翻,皮笑肉不笑道:“老夫倒是还要感谢王妃,将金戈照顾得这么好,与那种缠着男人不放得狐媚子不同,从前金戈整日早出晚归,忙着处理政务,路过王府都不见得会回来,看他终于学会了顾家,老夫是最高兴不过的,王妃费心了。” 他总是刻意将“王妃”这两个字咬得十分重,天然就带着讽刺。 就差直接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狐媚子,有她楚金戈都忙不了正事了。宋仁心喝了口茶,露出了个礼貌而又敷衍的笑容,“王爷毕竟是成了家的人,和以前自然不同,原来孟先生一直将我的付出看在眼中,实在是令我高兴。” 第一百五十六章 闺蜜见面 宋仁心对付就阴阳怪气最有一手,当听不懂就是了,反正憋屈的人一定不是她。至于狐媚子这个称号,她就当这是夸她漂亮了,从古至今,有哪个狐狸精是长的丑的吗?个顶个的都是大美人。 没办法,脸皮厚就是无所畏惧。 孟良被她狠狠噎了一把,又阴阳了两句,明褒暗贬,宋仁心就装傻,假装自己只能听懂褒的部分,谢谢感动不敢当一键三连。本来阴阳怪气这种事就是要对方听懂才有意思,一人那就是场尴尬的独角戏,直接把孟良气得脸都红了。 气氛正不对劲时,青桔及时通报道:“王妃。潇湘公主来了。” “既然王妃有贵客招待,那我便先不叨扰了。” 来这一趟,孟良碰了一辈子灰,背着手走了。 潇湘公主是小跑着进来的,肚子已经十分大,宋仁心看着就觉得胆战心惊,连忙道:“姑奶奶,你别急。” 潇湘公主已经到了她身边。抓着她的胳膊,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看见她受伤的肩膀,眼睛顷刻就红了,伸手想摸又不敢碰,“疼不疼啊?” 宋仁心摇了摇头,“不疼,”她看着潇湘公主的肚子,“宝宝还好吗?” “能有什么事,”潇湘公主撅着嘴,红着眼圈,“你可吓死我了,这几日我往王府递了不少帖子,都被拒了,要是再不给我个准信,我就要闯王府了。” 宋仁心故意逗她,“王爷这几日都在府上,你不怕被他抓了个正着?” “抓就抓了,他还能打我不成?”好像还真会……潇湘公主缩了缩下巴,“他要是打我,我就喊你,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会,”宋仁心点了点头,好奇问:“你怎么这么怕他?” 潇湘公主垂着眼。像是回忆到了什么,惊恐地微张小嘴,半晌,她摇了摇头,软着声音道:“我胆子小嘛。” 这副老鼠见到猫的样子,可不是用胆子小就能解释的。 说起坏脾气,汝阳公主不是更胜一筹?潇湘公主还不是整日缠着她。 但宋仁心没有问下去,轻声道:“前些日子不好见人,不是让人给你报过平安了?” 潇湘公主撇嘴,“你向来报喜不报忧,我怎么放心得下?亲眼见过了才能安心。” 宋仁心问:“沈大人放心让你出来?” 潇湘公主不答,反问道:“你说我们家是谁作主?” 宋仁心不给她面子。“反正不是你。” “我要过来看你,阿穆敢不愿意?”潇湘公主杏眼圆睁。 宋仁心仰头,“屋里怎么这么黑,哦,原来是某人的牛皮吹得太大了把光给遮住了。” 潇湘公主气得捏她的手,“你什么意思啊?” 宋仁心摇头晃脑,“语语,做人不能太虚荣啊。” “哼,”潇湘公主撅起了嘴,“阿穆说了,家中大事都由我做主。” “小事由他做主,然后大事小事由他区分是不是?” 潇湘公主气得又捏了她一把。 宋仁心一脸了然。自己这是猜中了。 没办法,就潇湘公主这傻白甜,若是真由她来管家,能把沈家给卖光了,她本人也很有自知之明,也不会非要一切都是自己做主。 潇湘公主惺惺道:“好吧,阿穆来了,现在正在外院呢。”她费劲了口舌。沈穆也不愿意让她独自出来,一同是他最后的让步了。 宋仁心感觉自己被塞了一把狗粮,有些撑。 不过潇湘公主月份大得厉害了,离生产已是不远了,多小心些总是正常的,听人说,沈家人口也不单纯,看沈穆不顺眼的也有许多。 她小心翼翼地去碰潇湘公主的肚子,“请好稳婆奶妈了吗?” 在一众忧心忡忡的人中,当事人反倒是最淡定的。 “放心,都请好了,全是身家清白的。”她看着宋仁心小心翼翼地表情,笑着调侃道:“这么喜欢孩子,那就自己生一个啊。” “才不生。”宋仁心道,“我这就是远香近臭。” 短短十秒钟。她就想出了许多不要孩子的理由。 她本质上还是个怕麻烦的人,养孩子绝对是麻烦之最,而且,生孩子都疼啊。现在的医学技术又不发达,生产难产死得人不少,那可真是往鬼门关里走一圈,老天爷一向不偏爱她,她还是不要作死了……等等,她突然白了脸,十分郑重地对潇湘公主说:“你生的时候,一定要遣人来叫我。” 潇湘公主笑她,“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宋仁心一字一顿,“一定要叫我过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沈穆找来的人一定可靠有经验,但万一呢,万一潇湘公主就是那万分之一的倒霉蛋呢?她不敢侥幸。 潇湘公主被她过分肃穆的神情吓了一跳,下意识点了点头。宋仁心这才松了一口气,顺手揉了把她的头发。“别忘记了。” “干嘛啊?把我头发都弄乱了。”潇湘公主鼓着脸,然后又被揉了一把,“好了,你不要和我说话了。” 这个绝交状态只维持了不到半分钟,宋仁心软着声音哄了她两句,潇湘公主就又恢复成了小天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七夕那晚多好啊,满天的孔明灯啊,全都是为你放得,可惜都被一场刺杀给毁了,那个钱大人真是死不足惜。” 宋仁心知道钱大人的事情,刺杀案的顶罪羔羊,不知皇上是相没相信,宫中的赏赐像流水一样,大多是有价无市的东西,把她小金库塞得满当当的,这也是坏事中难得的好事了。 但是…“什么孔明灯?”宋仁心愣了一下。 潇湘公主更懵,“七夕那晚,镇南王给你放得孔明灯啊,大半个京城都能看到呢,我在。” 宋仁心这才想起来,那日她在暗巷之中,的确看到了大片的孔明灯,当时她只以为是这里七夕节的传统,原来一起都是镇南王安排的,而到现在,他都未曾提起过此事。 心像是被泡到了蜂蜜罐之中一般,岂是用一个甜滋滋就能形容尽得。 第一百五十七章 当年旧事 满天的孔明灯,那一定是很美的场景。 可惜,她什么都没看到,宋仁心撇撇嘴,嘴角的梨涡都消失了,对宋镇安的厌恶更多了几分,想起什么,她奇怪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别是搞错了吧。 “每盏孔明灯上都写着你的名字呢,佑你身体健康,万事胜意的,不止是我,全京都知道了。”潇湘公主压低了声音,“你知晓现在多少人羡慕嫉妒你吗?” 要不是她有阿穆,她得羡慕得流口水。 镇南王是有残缺,可对妻子好啊。这孔明灯说着是小把戏。只要多花心思便不难做到,可珍贵的就是其中那份心意,没多少人会愿意为女子花心思。 宋仁心越想越气,“好了别说了。”说完,又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潇湘公主没听清,问她说了什么。 宋仁心干笑,“什么都没说。” 她刚才嘀咕的是今晚就暗杀了宋镇安。这话要是说出来,潇湘公主得被吓死。 那么大的场面。虽然庸俗,但浪漫是真的浪漫。谁都羡慕她,可当事人却只看到了一角,还差点嗝屁,宋镇安必死! 潇湘公主走后,她还想着这件事。 “你怎么不告诉我?”宋仁心问楚金戈。 “忘了。”楚金戈捏着她的手,垂着眼随意道。 他本能地逃避那晚发生的事情。 对于他计划许久的事情,剩下的也只是厌恶。 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非要闹上这么一出,隐逐不会被他调走,他们遇伏时也不会那么孤立无援,他现在还无忘记王妃的血溅在他脸上的感觉。 “怎么会忘了呢?”宋仁心叹了口气。 楚金戈道:“你若是喜欢,今晚可以放给你看。” 宋仁心拦住他,“算了,就是有些可惜。” 她倒也也不是喜欢大场面,论起大场面,现代科学的加持怎么都比现在壮阔,只是有些心疼楚金戈辛苦准备这么多日的惊喜,全白费了。 她抬起脸,看着楚金戈阴郁的神情,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你可别对七夕有心理阴影,我们以后还要一起过七夕呢。” 楚金戈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好。以后都一起过,不准骗人。” 刚进门的青桔惊愕地微张小嘴,险些将手中的铜盆扔了出去,脸上烫得能滚个鸡蛋,赶紧转身出去了,站在屋檐下,心口还是跳得厉害,王爷和王妃感情未免太好了些…… 正想着,屋檐下突然翻下来个人,把她吓了一跳。 隐逐幽幽道:“你也看到了。” 自从王爷与王妃确定感情之后,他就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眼睛会瞎了。曾经和王爷寸步不离的隐逐,现在只要宋仁心一出现。便自觉地退避三舍。 二人对视一眼,顿时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过吐槽归吐槽,对于对于王妃,他们还是真心喜爱的。 有了王妃后,王爷的身上的烟火气多了许多,比之从前,更像是个真人了。 他们就这样相互扶持走下去吧。 屋内,宋仁心余光瞥到匆匆忙忙的青桔,慌忙推开楚金戈。 楚金戈有些不满,嘴角还带着些水渍,“怎么了?” 宋仁心红着脸,“都被人看到了。” 她这人脸皮厚是厚。但也没厚到在熟人面前做出亲密的举动还无所谓。 可反观某人,在她面前是个薄脸皮,在其余人面前就是无所畏惧。 “看到怎么了?”楚金戈捧着她的脸,又重新吻了上去,“放心,他们自有分寸,没人会出去乱说。” 这是乱不乱说的事情吗?还没来得及说话,吐槽的话语全都被淹没入唇齿之间。 一吻作罢。宋仁心又是气喘吁吁,她斜了眼魇足的某人,眼里蒙着一层水雾,眼尾是绮丽的红色,如同凤羽一般,没有半分威胁感。 这人可太犯规了。 明明刚开始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雏鸡,怎么进化得这么快? 一开始她偶尔还能占些上风,现在竟然被全面压制住了,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她揪着楚金戈的领子,恶狠狠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练过了?” 楚金戈摩挲着她的嘴唇,浅笑道:“看来王妃对我的表现很满意。” 宋仁心抖了抖身子,拍开他的手。“你别这样笑。”这样很像个变态知不知道?怪不得潇湘怕他。 等等,她问:“潇湘怎么那么怕你?” 除了沈穆之妻和王妃好友的身份,楚金戈对潇湘公主的印象浅淡到几乎没有。 他想了很久,才从记忆的角落之中找到一点东西。“大约是因为她见过我刑讯。”语气十分不确定,他只是偶然想起了一桩往事。 三年前,他在刑部审讯,那人嘴十分硬。不得已之下,他就使了些小手段。 得到情报后,他回头,看到了一张惨白的小脸。 那是来寻找沈穆的潇湘公主,不知怎么走到那里去了。 擅闯刑部是大罪,即便贵为公主,也无法幸免,更何况还是个不受宠的公主。楚金戈与沈穆有些交情,便当作没看到,将人引开后,告知沈穆让他接人。 后来沈穆查出是宫里头一个公主故意构陷潇湘公主,想让潇湘公主触怒龙颜,惹沈穆厌弃。 之后如何处理得楚金戈并不关心,只是自那之后,潇湘公主看到他便白了脸,楚金戈也从未将潇湘公主放在心上。自然也没发现差别,也是宋仁心这样一提,他才想起了这桩陈年旧事。 宋仁心安静片刻,真诚发问道:“你是把那个人生吃了吗?” 她是真的好奇,潇湘公主胆子小是小,但忘性大,楚金戈当时得多吓人啊,才能把人吓得三年都忘不了。都要做妈妈了还有心理阴影。 “确实是生吃了,”楚金戈哑然片刻,俯身在她脸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手掌在她腰间摩挲,声音暧昧,“你要是不把我哄高兴了,我下一个吃得就是你,现在快取悦我。” 宋仁心感觉他在搞颜色,但她没有证据。她踮起脚尖,附在楚金戈耳边,呵气如兰。 在楚金戈心猿意马之际,一只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女人娇柔做作道:“嘤嘤嘤,我好怕哦。” 第一百五十八章 贵人忘事 翊坤宫是后宫最为奢华的宫殿,就连皇后的坤宁宫也无法与之相比。 但就算是再奢华,也只是贵妃的宫殿。 正如贵妃,深蒙圣宠,儿子也争气,却也只能屈居于皇后之后。 贵妃懒洋洋的地倚在榻上,翘起红艳艳的指甲,眼梢挑出无尽的风情,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将近四十岁的女人。 灯下看美人,宫人一时怔住了,还是那美人斜斜地睨了她一眼。“在那站着不动是死了吗?” 宫人这才反应过来,皮囊再好,这也是个蛇蝎心肠的,她带来的消息还是坏的。不知要被怎么刁难。宫人硬着头皮道:“皇后受了惊,陛下去她宫里了,这晚膳……”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皇上本答应贵妃一同用晚膳,临了被皇后截胡了,贵妃的脾气是众所周知的差,尤其是在关于皇后的时候,就连皇上身边的宫人都不敢亲自向她禀明此事。 提到皇后。贵妃面上漫不经心的笑容顿时淡了许多,她微微垂眼,摆手,“行了,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宫人本做好了受罚的准备,谁知贵妃却是轻飘飘放过,她喜出望外,控制住自己别把笑容露了出来,匆匆出殿了。 贵妃盯着她的背影,冷冷笑了一声,她抬起手,信笺顷刻被火苗吞噬,只余下灰烬。且先让皇后得意几天,也得意不了一阵子了,与外臣私通,归她能做的出来,整日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背地里还不就是个荡妇? 这一次,她就要将皇后推进深渊里,把她狠狠踩在脚下,还有汝阳那个贱人,是不是皇上的种都不一定呢,到时她的表情定然十分有趣。还有那个该死的镇南王妃,呵,一个都走不了。 摇曳的烛焰下,女人的笑容疯狂。 …… 宋仁心的养伤生活过得十分惬意,每日吃吃喝喝调戏美男再被美男调戏得面红耳赤,除却每日来找茬的孟良和孟晚晴,简直是神仙日子,快乐得她什么都给忘记了。 直到她在府中散步的时候被人抓到了。 眼前一黑的那一瞬间,她是懵逼的,镇南王府是比皇宫还要安全的地方,她就这样被劫持了?王府出现内鬼了? 她清了清嗓子,想劝这位大兄弟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楚金戈多可怕啊,是会吃人的。当然,主要是拖延时间,青桔发现她不见了后,肯定很快就会找来的。 然后她的嘴就被人堵住了。 “别出声。”男人声音如同砂纸一般粗粝,有些耳熟。 来不及宋仁心反应,天旋地转间,她已经落到了另一个地方。 嘴里的帕子被人拽出来,宋仁心嚷道:“徐成舟,你在发疯吗?”她实在是没想出来她又哪里惹到徐成舟了,让人家冒着杀头的危险来取她的狗命。而且这人未免太懒了吧,就不能换个伪音吗? 徐成舟伸手,将她眼前的布揭开,冷笑道:“想要见王妃一面,真是难于登天。” 那肯定,你说见面就见面,我不要面子的吗? 宋仁心看着周围,应该还在王府内。她顿时就有底气了,“找我有事吗?” “你说我有没有事?”徐成舟面色更冷,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宋仁心道:“七夕那日可不能怪我,你不知道那些小姑娘的眼神有多可怕,我要是不小心被什么人撞掉面具,我们不就都完蛋了吗?我也不想的,可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吗。说起来还是你不厚道,让我当挡箭牌,我还好心地替你解决了后顾之忧,你想想,最近缠着你的小姑娘是不是少了许多?我这立了大功啊。” 徐成舟咬牙切齿,“你还敢再提这事?” 缠着他的人是变少了。第二日上朝时,同僚还隐晦地劝他不要沉迷男色,阴阳结合才是正道。 宋仁心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你不愿意谢我就算了。就当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吧,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这女人。气人可真是有一手,徐成舟险些没忍住把她掐死。 宋仁心注意到他的灼灼目光,默默将衣服往上拉了拉。 “你到底有什么事?”她的桂花糕该做好了,一会儿要放凉了,青桔春桃肯定吓死了,她实在是不想惊动太多人。 徐成舟冷声道:“你知道。” 这人就不讲理了,他有什么事情她怎么知道呢?她又不是徐成舟肚子里的蛔虫。既然徐成舟不放人,她也懒得折腾,反正她也不怕徐成舟会对她动手,虽然手段有点下作,但下药还是挺有用的。 她安静了两秒,她知道徐成舟过来是为什么了,她日子过得太舒服,忘了每月都需要解药不然就会死翘翘的徐成舟了,明日,恰好是一个月满。昨晚应该有些征兆了。 徐成舟看出她的心虚,冷笑道:“王妃真是贵人多忘事。” 宋仁心干笑两声,“我这身上也没有,我待会儿让人送到医馆去,你去取吧。”她伸出四根手指,眼神无辜,“我发誓,这次肯定不会忘了。”她可不想和徐成舟鱼死网破。 徐成舟瞥她一眼。突然俯下了身。 宋仁心往后退了一步,警惕道:“我可是嫁了人的。” 别以为长的好看就能勾引我,比得上楚金戈吗?更别说他还戴着人皮面具。 徐成舟哑然,“你是戏班子出来的吗?” 言外之意,你戏真多。 宋仁心切了一声,心道要是戏班子愿意要她就好了,就她唱歌要命的水平,连亲男朋友都受不了,妁娘听她唱过一次曲后,告诉她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特长,让她不要自卑,戏班子缺个烧火的丫头都不一定会找她。 宋仁心怅然地摇摇头,头发突然被拍了一下。 她抬眼,惊愕地望着徐成舟,这是什么新的下毒方式? 徐成舟勾起唇,笑容是惯常的温文尔雅,指了指,“送你一份大礼。”他纵身一跃,飘到了墙上,消失不见。 宋仁心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既高兴又愤怒的孟晚晴。 宋仁心:“……”她还能再抢救一下。 第一百五十九章 醋意弥漫 “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王妃姐姐,我对你太失望了。” 孟晚晴转头就跑,奔跑的背影让人想起了夕阳下的青春。 你倒是别笑啊。 宋仁心无力地收回自己的尔康手,想着是自己摊牌还是等孟晚晴告状,孟晚晴做不做人她不知道,但徐成舟肯定是真的狗。 孟晚晴的动作比孟晚晴想得要快许多,她摊牌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黑脸的楚金戈压在墙上。“那个男人是谁?” 他语气风轻云淡,可宋仁心却品出了其中的疯狂意味。 可即便是这样生气,他还是用一只手垫在她受伤的肩膀后。 宋仁心小声道:“还有人。” 砰地一声。门从外面被合上了,紧接着就是远去的脚步声。 楚金戈道:“现在没人了。” 宋仁心:“……”倒也不用这么机灵。 她仰起脸,在楚金戈下巴上亲了一下,眼神天真无辜,“我说这是个意外你信不信?那个是徐成舟,他就是故意的。就他那样,弱不禁风的,听说他还喜欢男人哎,我能看上他吗?我已经有了这么好的相公,怎么会突然瞎了眼呢?” 某人浑然忘了徐成舟喜欢男人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也忘了“弱不禁风”的徐成舟是什么样的武功高强。 相公……这个称呼令楚金戈心神激荡了一下。 很快,他神色更冷,心里也苦涩得很。 王妃从没这样叫过他,第一次叫,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徐成舟和王妃是什么关系?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毕竟在长公主的诗会上,二人就眉目传情过。从前迟霄说的时候他未放在心上,现在想想都是痛彻心肠的毒药。 徐成舟是什么样的人?楚金戈也不知道,唯一能够确定的,他表面上对每个人同样都是温润如玉,但从来都每个女人敬而远之,从未听过他和某人纠缠。还有七夕的那块玉佩,乃至最早徐成舟主动在秦五面前为她解围……他们之前没有过任何故事吗? 他不想再听宋仁心说话。掐着她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带着暴虐意味的吻,没有了平日的温柔,宋仁心感觉像是一只飘在海上的小船,被狂风骤雨暴击,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袭来一道巨浪将她拍入海里。 要是平时,她肯定直接一巴掌拍楚金戈脸上了,属狗的吗?亲就算了,还上嘴啃,爽是挺爽的。但嘴疼。可今天,她心虚得很,不但被动承受,还主动给他一些反应,期待着镇南王早点歇气。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宋仁心都怀疑自己会窒息而亡了,楚金戈才松开了她,低声道:“我不管你之前和谁有瓜葛,以后只能有我一个。不准离开我。” “不是,”宋仁心哭笑不得,“我和谁有瓜葛了?” 楚金戈抿着唇不说话,还想让他说出奸夫的名字?做梦。 宋仁心去拉他的手,“我怎么可能和他有瓜葛?你别多想。我要是真和他有瓜葛,怎么会告诉你他是谁?” 徐成舟是戴着人皮面具的。也就她天赋异禀能认出来,孟晚晴应该是没认出来的。 “孟晚晴看到的那一幕,是他故意的,他就是为了故意恶心我们,”她将手塞进楚金戈指缝中,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你该多相信你自己一些,你这么好,我怎么会去喜欢其他人?” 楚金戈强压着笑容。虎着脸问:“他为什么要恶心你?” 这是个大问题,宋仁心心虚道:“大约是因为我先恶心了他。” 徐成舟好男风这件事传出去,和她脱不开关系。 楚金戈阴着脸。“七夕那日,他为什么要给你玉佩?” 宋仁心老实承认,“是想拿我当挡箭牌。” “为什么是你。不是其他人?” 应该是因为自己给他下了药,如何解释这件事,又是个问题。 宋仁心道:“我和他不熟,他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 她又仰起脸,吧唧一下亲在他脸颊上,没有一个亲亲不能解决的问题,如果有,那就两个三个。 一句“不熟”很好地取悦了楚金戈,他点了点头。 差不多哄好了,宋仁心松了口气。 “你可得好好查查他是怎么混进来的。”她叮嘱道,从自己家被绑了这件事。她可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楚金戈唇角溢出一抹冷笑,“他为了见你也是花了血本。” 动用了埋在镇南王府的一个棋子,要不是出了这种事,他都不知道这府里竟然还有徐侍郎的人。不过没有下次了。 他咬了口宋仁心的脸,“以后不准理他。” 宋仁心流了一把辛酸泪,她好不容易把人哄好。怎么又生气了? “好,都听你的。” 眼看楚金戈又要说什么,宋仁心先发制人道:“我解释这么多了,你还不相信我,你是不是更相信孟晚晴?原来你心里竟然存了这种心思,我看错你了。” 楚金戈刚组织的话被憋了回去,无奈道:“我没有,别转移话题。” “什么叫转移话题?你能质问我,我不能质问你了?”宋仁心瞪他,“人家一口一个楚哥哥叫你,你嘴上不说,心里高兴得冒泡了吧,还把人家接到府里住,用不用我收拾收拾给她腾地方?” 刚开始她的确抱了转移话题的心思,之后却是越想越气,气得她心肝疼,看楚金戈都觉得不顺眼了,她一把将人推开,抹了抹嘴唇,就当是被狗啃了,亲,亲个屁啊。 “赶紧走,找你的孟妹妹去,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楚金戈抓着她的手腕,语气带着些许的不确定,“你是在吃醋吗?” 宋仁心道:“我在默哀。”为自己的逝去的爱情默哀。 “我不会去找她,我只心悦你一个,”楚金戈晃了晃她的手,语气软了一些,“我只是害怕失去你,你离他远点好不好?” 宋仁心的心意转变得太迅速,她本身便没什么安全感。 小东西还会撒娇?宋仁心瞥了一眼,好了,她的爱情又回来了。 她无奈道:“再说一遍,我不喜欢徐成舟,只喜欢你。” 第一百六十章 离他远点 “即便只喜欢我,那也离徐成舟远点。” 楚金戈对自己没有太大的自信,虽然不想承认,但徐成舟那厮长得还真不错,王妃又是个喜欢美人的,万一被勾跑了怎么办? 宋仁心无奈,“我又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 “你问心无愧,可倘若某人别有心思呢?” 别有心思……是她想得那个别有心思吗? 嘴角抽了抽。“你认真的?”看楚金戈的表情,好像还真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担心徐成舟会对她别有心思。这是哪门的信任啊? 她虽然天生丽质,但又不是世间唯一,徐成舟干嘛非要看中她这个人妻?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楚金戈这恋爱滤镜可也太厚了,少说也得十毫米吧。 “你太高看我了。” 徐成舟就是对她别有心思,八成这心思也放在如何弄死她上面。 楚金戈微垂着眼去蹭她的脸。“那你答不答应?” 王妃永远都不知道她有多鲜活,多么引人瞩目,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他是如此,迟霄也是,徐成舟呢?就当他是想得太多了。 还撒娇,未免也太犯规了。 宋仁心被他蹭的心都化了,哪还狠得下心拒绝,色令智昏道:“我答应,我都答应,我以后尽量离徐成舟远点好吧。” 楚金戈对她话中“尽量”这个词汇十分不满,却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他道:“我会尽快让孟晚晴搬出去的。” 宋仁心撇撇嘴,“算了吧,我不在意。”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咆哮,她怎么能不在意?如果你家里有个人时时刻刻觊觎你男朋友,还时不时跳到你面前说他们以前感情有多好,这得是圣人才能一点都不在意吧。 可孟晚晴搬出去,孟良呢? 人家才回来几天就把人赶出去?她也不想楚金戈和孟良的关系因她而破裂。 所以。她除了忍着还能怎么办呢?不行,她一会儿就去孟晚晴那边炫耀一通。 楚金戈知道她的口是心非,捧着她的脸,“可我在意,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宋仁心踮脚,勾住了他的脖子。 …… 天色正好,宋仁心一直被拘在屋中烦闷得很,便想着出去,哄了青桔两句。青桔也没同意让她出府,宋仁心一板下脸,青桔就搬出楚金戈来,又是求情又是卖可怜,搞得宋仁心也不好意思为难她,只好在府中走走。 随便走走,更是无聊得发慌。 青桔道:“王妃若是无聊,可去湖边喂喂鱼儿。” 宋仁心点点头,到了湖边。抓起青桔备好的鱼食撒在水中,家养的鱼,一个个都呆得很,看见鱼食就争先恐后地往水面上浮,挤成一团,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宋仁心舔了舔唇,她想吃烤鱼了。 因着受伤的原因,她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白粥,出自王府大厨,味道不会太差,但也不会太好。明明她是大夫,知道自己能不能吃,但身边人看得一个比一个严。 她轻咳一声,“我能不能……” 话没说完。青桔就摇了摇头,“不能。” 宋仁心鼓起脸,“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青桔一脸我已经看穿了你的表情。“王妃想做什么都不能。” 宋仁心仰头看天,她有些怀念最开始那个拘谨的青桔了,一口一个奴婢。处处以她为尊,哪像现在这样,处处给她作主。 连烤鱼都不能吃,她大概是史上最惨的穿越人士了吧。 她嘀咕道:“青桔,你越来越不可爱了。” 青桔只是笑了笑,“再过上几日,我也不拘着王妃了。” “行吧,你前几日也是这么说的。”宋仁心拖着脸,随手抓了把鱼食撒下去,再去抓时,已经抓了个空,“没鱼食了。你再回去拿些。” 看着青桔迟疑的神情,她道:“我就在这儿待着,等着你回来。” 青桔还在迟疑,宋仁心感觉自己心口上被插了一箭,“青桔,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难道我在你心中就一点都不可信吗?” 青桔点了点头。 啊……气死了。宋仁心在她脸上拧了一把。“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 没等青桔说话,宋仁心自顾自道:“好了,你反悔了。” 青桔无奈,“那王妃在这里等我。” 宋仁心点了点头,开玩笑,难道她是那种爱搞事的人吗? 她当然是!如果生活中没有搞事,那生活便会索然无味。 本来她还没有那么馋,青桔那么一说,她今天就非要吃烤鱼了。 宋仁心正思忖着怎么抓鱼,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王妃姐姐,真是好巧,我正准备去寻你呢,你和楚哥哥没有为我吵架吧。” “我只是想找父亲让他拿个主意,谁知道他竟然直接去告诉楚哥哥了,要是……” 戏可真多,一听称呼,宋仁心就知道是谁,今天这鱼是吃不成了。 “没有吵架。”宋仁心打断孟晚晴的话,回过身,灵魂发问道:“你是不是很擅长茶艺?” 孟晚晴愣了一下,斟酌道:“略懂一二。” 宋仁心笑吟吟,“尤其爱泡绿茶吧。”不然怎么能一开口就是股绿茶味儿呢。 为她吵架?怎么想得这么美呢? 孟晚晴依旧没有懂她的意思,这和绿茶有什么关系,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宋仁心这话绝对不是夸她。她做委屈状,“你这是什么意思?若是不高兴直接骂我便是,何必这样拐弯抹角。” 宋仁心更委屈,“你怎能这样想我,我没有骂你,我是在夸你如同绿茶一般清纯动人。” 孟晚晴信她就怪了,不想和她纠缠绿茶究竟是什么意思,将话题拐了回去。 “那个与你十分亲密的男人是谁?应该也是你在寺庙里长大的兄长吧,以前倒是未见过,要不是猜测他是你兄长,我还以为你是红杏出墙,那个男人是奸夫呢。” “奸夫”两个字,她咬的格外重。 众所周知,宋相只有一女视若珍宝。 一个从寺里接回来的宋慧娴就已经很令人惊讶了,总不可能还有个儿子也在寺庙里呆着。 第一百六十一章 栽赃陷害 孟晚晴这话说得倒挺有意思,听着没什么攻击性,可实际上把她推到一个二选一的局面,那男人不是你兄长,就是你奸夫。 宋仁心垂下眼,面露疑惑,“孟小姐在说什么东西,我怎么听不懂。” 孟晚晴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装什么傻?” “我装什么傻了?”宋仁心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她,“女子名节有多重要孟小姐也该知道,这些毫无根基的事情还请你不要再说。” 没错,她就是准备装傻。 最该听到解释的人已经知道了。和孟晚晴有什么好解释的?反正解不解释,这人也不会听,倒还不如糊弄过去,一概不认。 孟晚晴沉下了脸。“你是说我故意胡说坏你名声?” 宋仁心耸肩,“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她说的。 孟晚晴冷声道:“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自己做了错事不说,反倒倒打我一耙。” “我倒打什么了?”宋仁心可不认,“你说的那些,有证据吗?” 除非孟晚晴身上藏了个摄像头,把那个场面照得清清楚楚,不然她可不认呢。 孟晚晴道:“我亲眼看到的。” 宋仁心勾起唇。眼梢微挑,笑得十分可恨,“可一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说我看到了你和某个男人亲密,那是不是也是真的?做人可得讲证据啊,孟小姐。” 她这也是为了打消孟晚晴在外传播这消息的念头,虽然没多少人会信,但总归还是麻烦。 “你……”孟晚晴想到她会这样不要脸,竟然连解释都不解释,半晌才挤出来一句话,“楚哥哥可不会相信你这种说辞。” 但凡是个男人,就没有对头顶颜色不敏感的,就算是脾气再好,再相信对方,在这种传言下总会怀有几分不信任,更何况,她也没有胡说,楚哥哥更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听了她的质疑,宋仁心只是一笑,她扯了扯领口,“他要是不信,我今天怎么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呢?” 孟晚晴刚想说话,突然看到了什么,目光紧紧锁在她露出来的锁骨上。精致白皙的锁骨上有个铜钱般大小的红痕,像是被蚊虫叮咬了一般。 孟晚晴虽然未经人事,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少女,那分明是,分明是……她心中生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情绪,怎么会这样?楚哥哥那么强势的人,怎么会相信她那样荒谬的说辞呢?他离开王府的时候不是还阴沉着脸,十分不高兴吗? 要是宋仁心知道她心中的那个问题,一定会给她一个答案,欲求不满的男人是很可怕的。 换做是你,正和心上人亲密着突然被叫走,那能高兴吗? 可惜宋仁心不知道。她只感觉孟晚晴的目光有些瘆人,顺着孟晚晴的目光,她低下了头,看到锁骨上的痕迹,顿时一囧,这里什么时候留下痕迹的,好像是在……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宋仁心将脑子里的绮丽画面扔到一旁,她本准备把衣服拉好,瞥到孟晚晴的目光时,突然改变了主意。不但没遮上,还刻意拉大了一点点,莹白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发光,上面的红痕更是明显。 不用照镜子,宋仁心都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婊,婊气都要冲破天际了。 看孟晚晴的表情,也的确是如此,眼睛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了。如果眼神能杀人,宋仁心早就被凌迟了,她突然向前走了两步,咬牙切齿道:“楚哥哥一定是受你蒙蔽了,你说,你是不是对楚哥哥下药了?你这种女人怎么配得上楚哥哥的喜爱?” 这是终于要撕破脸了吗?宋仁心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面对着不喜欢的人强颜欢笑还是挺不爽的。想必经过这一撕,孟晚晴也不会总来她面前没话找话了。 宋仁心呵呵直笑,“你想象力真丰富,承认你的楚哥哥就是喜欢我很难吗?” 孟晚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喃喃自语道:“我一定会让他看清你的真面目的,一定会。我才是最适合他的人,你根本配不上他!”她猛地抓住宋仁心的手,动作十分快,即便宋仁心一直防备着她。也被她抓了个正着。 宋仁心下意识甩开她的手,只见孟晚晴重心不稳,身子前倾,直直地往水里扑去。扑通一声,迸溅水花,顷刻,少女便沉到了水下,咕噜咕噜的气泡浮上水面。 宋仁心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她有这么大的力气?那毒还能刺激人的潜能? 她正愣神,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晚晴!” 宋仁心循着声音望过去,对岸的孟良眼恣欲裂,欲要将她置之于死地。 以孟晚晴的视角,刚好能看到对面来了人。 原来孟晚晴存的是这样的心思,不得不说,她这举措是真的疯狂。 “扑通——”一个黑影入水,溅出了一个非常大的水花,将孟晚晴捞在了怀里,慢慢向岸上游来。 宋仁心正看着,孟良已经到了她的身前。扬起了巴掌,狠狠地往下落,宋仁心下意识躲避,肩膀却疼了一下,滞缓了她的动作,眼看那个巴掌即将落下,宋仁心已经下意识闭上了眼,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睁眼看过去,楚金戈替她接下了那个巴掌。 “金戈!”孟良痛心疾首,“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楚金戈点了点头。他能够听到。 孟良声音沉重:“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护着这个毒妇?” 楚金戈淡淡道:“无论何时,无论她做了什么,她都是我的妻子,那我就该护着她。” 孟良被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楚金戈,为了一个女人,你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吗?”已经直呼大名了,可见被气得不轻。 楚金戈深吸一口气,“先生冷静,此事或有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我亲眼看着她将晚晴推下去的,难不成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冤枉她?”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他的维护 楚金戈有些头疼,这要换做另外任意一个人,他肯定直接将人丢出府去。 可眼前这位,是被他敬若尊师的孟先生。 他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我并非此意。” “那你是何意思?此事我定要为晚晴讨个公道。”孟良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到孟晚晴身上,蹲下身去看自己狼狈的女儿,眼中流露出怜惜,“晚晴,你现在感觉怎样?这毒妇对你做了什么,你慢慢道来,不要怕。父亲会为你作主的。” 孟晚晴虚弱地咳嗽两声,“我没事的,父亲,此事不能怪罪王妃姐姐。都是我的错,咳咳,都是我不会说话惹她不高兴了,要不然王妃姐姐也不会生气……”她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脸都红了,眼中溢着泪花,“我不是故意的,王妃姐姐原谅我好不好?” 这副楚楚可怜的作态惹得孟良更加心疼。“你这孩子就是太柔弱善良了,才导致这毒妇这么嚣张,就算说了错话,也没有要赔上命的道理,我倒想知道你和她说了什么,才让她能下此毒手。” 孟晚晴轻咬着嘴唇,尚在迟疑,“父亲……” “你要是还将我当作你的父亲,你就说。” 在孟良威严的目光下,摇摇欲坠的孟晚晴终于开口,“就是我昨日告诉您的事情,我一整晚都难受得没睡着觉,碰巧见了王妃姐姐后,便劝她要远离那个男人,既然嫁给了楚哥哥这么好的人,就不要想着其他人了,和和美美过日子才是正道,许是我说话语气不对,惹恼了王妃姐姐……都是我没站稳才掉下去的,和王妃姐姐没什么关系,她绝对没有推我。” “这时候你还叫她姐姐!还为她开脱!”孟良简直恨铁不成钢,看着宋仁心的眼中怒火已经快要凝成了实质,恨不得将宋仁心焚烧殆尽。 他沉声道:“金戈,你听到晚晴所言了吗?还不赶紧处置这个毒妇?” 楚金戈微微偏头。声音温和,“你做了吗?” 宋仁心低垂着眼,“你相信我吗?” 心被提到了半空之中,只要楚金戈一个回答,随时都可能摔成稀巴烂。 楚金戈会相信她吗?会在她和孟良产生冲突时,站到她这面吗? 男人的沉默令她整颗心都沉了下去,宋仁心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眼睛也湿湿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一般,靠,不过一个男人而已,至于吗?她强忍住眼里的酸涩。骂自己没有出息,大不了拜拜呗,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楚金戈喟叹了一声,在她的手心轻挠,声音温柔,“我不相信你,我还能相信谁?” “王妃没有做。”他对孟良道,十分坚定。 孟良简直要被他气死了,金戈如今怎么昏庸成这般模样? 孟晚晴脸白了白,喃喃道:“对,王妃姐姐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这句话像是浇在火上的油一般,孟良对于宋仁心的恶感已经跌到了负无穷。 “不是她干的,还能是晚晴自己跳下去的不成?” 楚金戈淡淡道:“倒也不是毫无可能。” “楚金戈!”孟良暴喝,“你真是被这女人把心肝都勾走了,晚晴为何要陷害她?你都绿云罩顶了,还护着她?你还是我认识的楚金戈吗?” 绿云罩顶,这个词对哪个男人都不太友好。 楚金戈微微皱眉,“王妃没有过。那只是个误会,至于孟晚晴为何要陷害她,这该问问孟晚晴。”问受害者加害人的想法,这本身就十分荒谬。 孟良被气笑了,他甚至想要请高僧来给楚金戈驱驱邪,他怎么能说出这样诛心的话的? 晚晴一向乖巧善良,连虫子都不舍得捏死一只,如何会异想天开用自己的性命去陷害宋仁心?她有什么图谋的?显然,这些道理对面前色欲熏心的人是讲不通的,他心中只有那个狐媚子,旧年的情谊全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孟晚晴若有所觉。惨白着脸,轻摇他的衣袖,“父亲,是我害了王妃。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你不要怪罪别人了。” 心中的那个念头坚定了下来,孟良冷笑道:“行了,就当是晚晴陷害你的宝贝王妃。出了这等事,我和晚晴也没脸在王府住下去了,今日便收拾东西搬走,绝不碍王爷和王妃的眼。” “父亲……”孟晚晴惊异地望着他。 她只是想要让楚哥哥认清宋仁心的本质,可没想离开王府。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不是假的,如果她搬离王府,就几乎没有机会接近楚哥哥了,更别说让他爱上自己。那她如今做的这一切算是什么呢? 孟良定定地望着楚金戈,等着他的回答。 在这个自己看大的孩子心中,究竟是他更重要,还是那个狐媚子更重要。 楚金戈紧紧攥着宋仁心的手,沉默了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好。” 他嗓子有些沙哑,“既然先生要搬出去,我也不能多拦。定会安排好,让先生住得舒心。我在城南有一处还算宽敞的宅子,交通便捷,虽处闹市却十分清净,里面还有处药园,您应该喜欢。” 孟良眼含悲拗,“这就是你的答复?” 楚金戈点头,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做的十分艰难。 点完头。他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 他早已想过这样场景,当来临时,心中也平静了许多。 先生厌恶王妃,这种极端的感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王府虽大,但总避不了碰面,起冲突也是必然的,王妃和先生都是他无法割舍的人,既然这样,倒不如隔开。还有孟晚晴,她对自己的心意不加掩饰,他曾想过移情的法子,让王妃为她安排相亲,谁知她怎么发现了其中意图,出去交际时都是十分小心,不与公子接触,她既然抱了这样的心思,那便更不能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楚金戈握紧宋仁心的手,在她身边,他的心总会安定许多。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好言相劝 直到孟良愤愤离去,宋仁心还未回过神来。 她从没想过,楚金戈竟然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虽然楚金戈早就说过,会让孟晚晴尽快搬走,但说实话,宋仁心并未怎么当真,那可是孟先生啊……用个十分不恰当的例子,她和孟良,就像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儿媳妇和婆婆。 她微垂着眼看向楚金戈,男人正在失神,指节被捏的发白,很显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并不好受。这就和几千年来都未曾彻底解决的婆媳关系一样,最难做的,永远都是夹在中间的人。 宋仁心将他紧攥着的手松开,俯下身抱住了他。令人安心的雪松味道窜进鼻尖,她闭上眼,在男人的肩窝处蹭了蹭,“其实没必要这样的,我不在意。”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她就……忍气吞声是不可能的,但她可以带孟晚晴去另一个地方撕逼。 楚金戈挑起她一缕头发,放在鼻尖轻嗅。 “你不想让我难做。我也不想让你难做。” “更何况,这也是迟早的事情。”他早已经让人去收拾那处宅子,迟早会提让孟先生搬过去的事情,不过这一天来得猝不及防罢了。 宋仁心又蹭了蹭,突然道:“万一我说谎了呢?万一孟晚晴真的是我推下去的,怎么办?”虽然这个问题没有半分意义,但她就是想要问。 楚金戈云淡风轻道:“说谎就说谎了,推也推了,你做事自有你的道理。” 宋仁心撇撇嘴,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假如我没有道理呢?” “王妃不可能没有道理。” “假如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呢?” “那就怪她生得丑陋,碍了王妃的眼。”楚金戈嗓音温柔,“不管什么假设,我都站在你这一边,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 他这人天生冷血,对孟晚晴的所有照顾也全部是基于孟先生,那是责任,而非情意,再者,他对于宋仁心有无比的自信,他的王妃不是肆意妄为的人,就是为了他,也不会做得太过分。面前的这个人。嘴比谁都硬,心肠比谁都软。 对于这个回答宋仁心满意吗? 满意,再满意不过了。 宋仁心捧着他的脸,描摹着楚金戈的眉眼,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还是个带响的,“楚金戈,我太喜欢你了。” 上辈子的好人好事没白做,这辈子才能有这么一个神仙男朋友。 她以为自己会逐渐厌倦,却没想过这份感情一日更胜一日,每日都会比昨日更多一些。 “你得一直这么喜欢我啊。”带着撒娇的尾音。 “会的。” 轻柔的吻落在宋仁心的发上。 这边恩恩爱爱,另一边就是愁云惨淡。 一阵凉风吹来。孟晚晴将衣服裹紧了些,方才的一幕在脑中重现,那么温柔的态度,那样不顾一切的维护,哪个女人能不心动呢?可被他护在身后的人不是自己,是宋仁心。 宋仁心,她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恨不得吞其肉饮起血。 明明做错事情的是宋仁心那个女人,为何要搬走的却是她? 她抬起头,望着已经走了很远的孟良,高声道:“父亲,我们真的要走吗?”离开不难。可再回来就不容易了。 孟良并未停下脚步,走得飞快,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走!” “人家都赶我们走了,难不成我们还要死乞白赖赖着?” “现在就走,你现在就回去收拾包袱,把人家给你添置的东西都留下,只带上你自己的东西。可千万别让人瞧不起了。” “镇南王府的东西,我们这些平民无福消受。” 孟晚晴看着自己衣袖上的祥云纹样,这件衣服是十个绣娘彻夜赶制才做好的,她心尖一跳,既然如此,那便更不能走了。 孟家祖上颇有基业,只是后代不才,到了孟良这代时,只留下几间铺子,孟良又不善经营,这几间铺子也衰败得差不多了,所得银两供给父女二人吃穿绰绰有余。但想要如同在王府一般奢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孟良又生性节俭,绝不愿意在女子的钗裙上耗费太多银两。 难道到时她要穿着粗布裙装和那些打扮精致华美的贵女们交际吗? 孟晚晴小跑几步,终于差不多追上孟良。她抓住孟良的袖子,低声道:“父亲,您就不要和楚哥哥置气了,他对您一向敬重。又如何舍得让您搬出去,那不过是句气话而已,您便多担待些吧。” 孟良站住,呵呵冷笑,“他生什么气?” 一个为虎作伥的,有什么资格生气。 自己的父亲,是最吃软不吃硬的。 孟晚晴软着声音道:“楚哥哥没有生气,只是骑虎难下罢了。” “楚哥哥身份在那里摆着,当时又有那么多下人看着,您说话那样坚决,他若是挽留您,威严何在?” 听了她的话,孟良面色更冷,“你是说为父错了?用不用为父向你的楚哥哥磕头道歉啊?”他皱起了眉,漆黑的眸定定望着孟晚晴,眼中情绪翻涌。 孟晚晴没注意到。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父亲,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您怎能这样想我?您自然是没有错的,楚哥哥也没,要是……” “晚晴,”孟良打断她,“金戈已经成亲了。” 孟晚晴的指甲掐进了手心之中。难道父亲已经发现了她的心思? 没错,孟良是不知道她的少女心事的。 孟良严苛古板,父女二人的关系并不亲近,孟晚晴曾开玩笑一般地暗示他,想和楚金戈定亲,却被孟良以二人性格不合的原因拒绝。 孟良看得很清楚,楚金戈绝不是拘泥于儿女情长的人,他会是个好的上位者,也是个好的朋友,好的后辈,甚至会是个好的父亲,却不会是好丈夫,那时的孟良是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宋仁心这个变数的。 被父亲严肃地说教了一通,孟晚晴便放弃了从他这里接近楚金戈。 若是真被发现了,倒也是件好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刺激情敌 孟晚晴在心里准备措辞,却听到孟良道,“便是他没有成亲,你也不该称呼这般亲昵。你终究是要嫁人的,若是被外人听到了,该如何想?你之后的相公又该如何想?且我们孟家与镇南王身份有云泥之别,我们这等平民又怎有资格和他沾亲带故?”显然是还在记恨楚金戈。 他以前没在意过这个称呼,此时听来却亲密得过分了。 有那么一瞬间,孟晚晴想要摊牌,可她知道,以孟良的作风,会直接强硬地将她和楚哥哥隔开。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这句话是她从小听到大的。 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孟晚晴深吸一口气,“我知晓了。” 她重归刚才的话题,“您是没错的,楚哥……”在孟良的目光下,她改变了称呼,“王爷也没有错,若非说错,那就都是女儿的错。” “若不是我不会说话。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一阵风吹来,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眼睫一颤,一颗泪珠便在脸上滑落,颇具楚楚可怜之态。 孟良望着她酷似发妻的面庞,心便软了,说教的话也咽进了肚中,“是那毒妇的错。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不,”孟晚晴抓住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父亲您答应女儿,要好好考虑清楚,若是若是真因为我使得您和楚……王爷间生了嫌隙,女儿宁愿冻死在这里。” 孟良虎着脸,“不准胡说。” 孟晚晴又道:“您对王爷的感情我是看得分明,王爷对您的感情我也清楚,我怎么忍心看到那个场面?” 她叹了口气,故意道:“其实我们搬出去也是好的,这样王妃姐姐也能少生些气,只是您一定要与王爷将话说开了。” 这句话使孟良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 若说他现在最厌恶的人,无疑是宋仁心,将原来的宋镇安还稳稳压过一头。 假如他与晚晴搬出去了,那这王府岂不是那女人一个人的天下?岂不是遂了那狐狸精的意?孟良有些后悔自己冲动行事了。但此时的后悔却已经是无济于事了,说好的东西该如何变卦?他身为长辈,怎么能向小辈低头? 孟良现在是左右为难。 孟晚晴看出他的心思,善解人意道:“父亲,不如我去寻王爷道歉。” 她十分自信,只要她把台阶铺好了,楚哥哥肯定愿意下来。 “道什么歉?”孟良的天平一瞬间便倾斜回去了,这件事中最倒霉的就是他的女儿,平白无故被推进水里,还要向加害者道歉,世间哪有这样的事情? 孟良斩钉截铁道:“你不准去!” “走便走,除非那毒妇亲自来向你道歉。” 孟晚晴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接下来,任凭她怎样说,孟良都一口咬定,除非宋仁心道歉,否则他们这家必须得搬。 楚金戈真要是那等见色忘义之辈,生不生出嫌隙又有什么区别? 孟晚晴好说歹说才劝动孟良放弃今晚便走的打算,说服他给宋仁心三日道歉的时间,送走孟良,孟晚晴梳洗打扮一番,打听了楚金戈的消息,便朝着他的书房走去。 刚踏入院门口,她便听到了男人和女人交织在一起的笑声。那般的爽朗欣喜,是她从未听过的。书房重地,放着多少机密文件,那女人已经能轻易涉足了吗? 心尖一痛,孟晚晴深吸一口气,向前走去。 未走两步,便被人拦住,孟晚晴耐下性子。温声道:“劳烦替我通报一下,便说我要替父亲传话。” 侍卫应下,敲门进去了,将孟晚晴的话原模原样地带到。 宋仁心撇了撇嘴,将自己带来的话本收起来,“那你们慢慢说,我先回去了。” 楚金戈抓住她的手腕,“你是我的妻子,不用避嫌。” 宋仁心俯首去捏他的脸,“你是不是吃蜜饯了?”嘴这么甜。 楚金戈顺势将她搂在怀中,覆盖住了她的唇,一吻作罢。他慢条斯理整理宋仁心的衣襟,问道:“尝出来了吗?我吃蜜饯了吗?” 宋仁心老脸一红,身子一抖,差点滚到了地上。 骚还是你骚。骚不过。像她这种厚脸皮,在真正的没脸没皮之间简直不堪一击。她十分怀疑,楚金戈背着她偷偷上了补习班,那个刚开始谈恋爱时的小雏鸡呢。 宋仁心胡思乱想了一遭。拍开楚金戈放在腰间的手,“好了,我先走了。”就是楚金戈说她不用避嫌,她也懒得听他们之间的官司。 “放得下心?”楚金戈捏着她的手不放开,眉梢微挑。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宋仁心目光往下瞥,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你要是对不起我,我就帮你净身。” 楚金戈感觉某个部位隐隐作痛,净身这种东西无论对哪个男人来讲,都是灭顶之灾。他偏头在宋仁心唇角上吻了一下,“王妃舍得吗?” “当然舍得,怕不怕?”宋仁心扬起下巴。 楚金戈宠溺一笑,“怕了怕了。” “怕了就好。”宋仁心眼珠一转,将他的领口向下扒拉了些,咬住那块细肉,留下明显的齿痕。上面还泛着水渍,任谁一看,都能清楚刚才发生的暧昧。好羞耻,像是在展示主权的小狗一样。 看着那个清晰的齿痕,她又有些后悔了,轻抚着那个牙印,“疼不疼啊?”干嘛为了气孟晚晴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呢?可心疼死她了。 楚金戈笑道:“不疼。”说着,牵起她的手。在她虎口处轻轻咬了一口,“你咬我一口,我再咬你一口,这不是扯平了吗?” 道理是没错,可宋仁心看着手上那个不甚明显的印记,更心虚了。 不过咬都要了,不好好利用不就白瞎了吗? “不准整理衣服,我先走了。”就露出来,让孟晚晴看看她宋仁心和她的楚哥哥有多恩爱,看看能不能激得再跳一次湖,没办法,谁让她小心眼呢,面对头号情敌,她没直接在人面前来个么么哒就是大善人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真心告白 等候了半天,都未听到半分动静。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孟晚晴抬眼望过去,绯色长裙的女子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宋仁心的眼尾是绮丽的红色,像是凤凰的羽毛一般,眼中水汪汪的,嘴唇红肿,引着人去一亲芳泽,整个人都透露着惑人的气息,别说男人,就是孟晚晴一个女人都目不转睛。而自己呢。在她面前显得那样落魄狼狈。 狐狸精,孟晚晴在心中骂道,指甲掐进手心之中,掐出了一个凹陷的红痕。对视两三秒后,她先败下阵来,率先出口道:“王妃姐姐……” 宋仁心是真的没想到,都撕破脸了,孟晚晴还能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但她可不想装。 “担不起你这个称呼,”她声音有些冷淡,“进去吧。金戈在里面等你。” 这也是她第一次叫这个称呼,本来有些不自然,但看到孟晚晴憋屈的神色后,顿时就爽了。 孟晚晴目视着她的背影,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狰狞,她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好,才向书房走去,轻叩两下门,不等楚金戈应答,她便自己走了进去。 “楚哥哥,我……” 楚金戈打断她的话,“别这样叫我,不合适。” 一进门便是当头一棒,孟晚晴被砸得有些晕,她咬着唇,不甘心道:“是王妃姐姐不愿意吗?是我不对,我以为她不会介意的。” “她的确不介意,”楚金戈手指轻敲桌面,“是我介意。” 孟晚晴笑容一僵,“是吗?我真羡慕王妃姐姐,能嫁……”她习惯性地抬起了眼,然后看到楚金戈脖子上的牙痕,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那牙痕却没有消失,耀武扬威地彰示它的存在感。 孟晚晴一时失语,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底的酸涩聚在了一起,一个动作,或许只要一句话,就能膨胀开来。 楚金戈等了十秒钟,也没等到孟晚晴的回答,他不耐地皱起了眉,“你究竟想说什么?先生让你带的话呢,”又是半晌沉默。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既然没话要说,你便先离开吧。” “等等,”孟晚晴艰难地开口,“我有话说。” “我是来代父亲向你致歉的,他只是太担心我了,说话口不择言了一些,要搬出去也只是说得一时气话,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楚金戈挑眉,“这是先生让你代为转达的,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绝对是后者。 以他对孟良的了解。那是一个浑身傲骨的人,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在争执刚发生过后。依照他的性子,除非王妃去亲自向孟晚晴道歉,否则他是绝对不会收回那句话的。 孟晚晴顿了一下,道:“是父亲的想法,我怎敢为他做主?”她可悲地清楚,楚哥哥根本不在意她的想法。 “是吗?”楚金戈因为她短暂的停顿已经知道了答案,他不置可否道。“既然是先生的想法,那便让先生亲自来说吧。” 孟晚晴咽了咽口水,“你知道父亲的性子,他不好意思来与你说,便让我做一回信者。” 楚金戈碰了下眼前蒙的绸缎,“我知道先生的性子,所以我也知道,他绝对不会这样说,你的举动,先生恐怕都不知道吧。” “没有……”孟晚晴有意解释,但一切都在男人的掌控之中,是啊。他从小便这样运筹帷幄,任何人都别想欺瞒他,这也是孟晚晴深深痴迷他的原因之一。 她踌躇片刻,坚定道:“我不想走。” 楚金戈淡淡道:“在王府外。也会有人妥善安置你们的吃穿住行,每月用度不变,你成亲时,本王会为你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京城内也没人敢嚼舌根,一切都和你在王府一样。” 孟晚晴望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可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楚金戈回答她,“本王只能给你这些。” 至于其他更多的,他给不了,也不想给。 “你不问问我想要的是什么吗?”孟晚晴眼眨都不眨,将楚金戈的神情看得分明,她突然悲戚地一笑,“你都知道是不是?” “知道如何?不知道如何?” “我心悦你啊,楚哥哥,”孟晚晴睫毛一颤,冰凉的泪水便在脸上滑落,泪水很快遮住了眼帘,这绝对是她哭得最真情实感的一次。 她痴痴道,“从第一次见面起。我便想嫁给你了。” 楚金戈面无表情,“本王已经成亲了。” 孟晚晴唇瓣咬得鲜血淋漓,忙道:“我愿意做侧妃,做个良妾也是好的,只要我能在你身边就好。” “可我不愿意,”楚金戈扬高声音,“孟小姐累了,送她回去歇息。” 守在门口的侍卫进来。恭谨地伸出一只手,“孟小姐,请。” 孟晚晴直接打开他的手,定定地望着楚金戈,“为什么你不愿意?为什么我不可以?宋仁心哪里比我好?楚哥哥,你千万不要受她的蒙蔽啊,她那么坏,因为我说了两句话就想要把我溺死,你怎么可以喜欢她呢?” 楚金戈冷下了脸,“还不快将她送走?” 侍卫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了,拉住孟晚晴的胳膊便带着她走,说是走,其实用拖更加合适,孟晚晴拼命挣扎,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怎么比得上王府的侍卫?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眶,男人的玄色衣角也渐渐晕了开来,孟晚晴悲从心来,说话越发口无遮拦。 “她还和其他男人勾勾搭搭,拉拉扯扯,她根本没有真心待你,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荡妇!比青楼里的妓子还要不堪!活该一双玉臂千人……” “闭嘴!”楚金戈喝道,他面沉如水,在沙场上磨练出的杀伐果敢,任予我夺的气势尽数散发出来,杀气已然快凝成了实质。 他抬起手,示意侍卫将她放开,“你不是问我你哪里不如她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孟晚晴,你没有一处比得过她,再让我听到你诋毁她,我就把你的舌头拔了,你会真的以为先生能护你一辈子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惊恐万状 这是手上染过无数鲜血后才早就的杀气,久经沙场的老将在面对楚金戈时都有些胆寒,更何况孟晚晴一个闺阁女子,直面这样的威势,她面色惨白,额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几乎瘫坐在了地上,鹅黄色的裙摆四散,她看到了大理石地面上清晰倒映出的她眼底的惶恐。 有一瞬间,孟晚晴以为楚金戈是真的会割了她的舌头,那神情太过阴鸷又高高在上,像是被蝼蚁惹怒的神明。 可转念一想。楚哥哥怎么会对她动手呢?这话也不过是在吓她而已。且不说父亲的关系,便是她,相识近八年的青梅竹马的情谊仅仅因为她说了两句话就断了吗? 她有些懊恼自己的狼狈,又庆幸楚哥哥看不到。她匆忙站了起来,整理裙摆,柔声道:“楚哥哥,我不是故意诋毁她的,但那些事情都是我亲眼所见,宋仁心……” 声音戛然而止,孟晚晴低头,惊愕地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 她身体颤抖。“楚,楚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用这个称呼,王妃如何也容不得你来置喙。” “楚……”长剑往前推了推,留下一道血痕。 孟晚晴面白如纸,死亡笼罩着她,她不情不愿地认识到了一件事,只要她再说宋仁心一句坏话,楚哥哥真的会对她下手,不管那么些年的情谊,也不顾父亲了,她张了张口,喉头被堵住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孟晚晴,你好自为之。”楚金戈收回剑,“送孟小姐回去。” 侍卫看向孟晚晴,这次不用他扯,孟晚晴自己便跌跌撞撞跑出去了,还被路边的石子绊了一下,她也什么都不管,起身便向外跑去,她是真的害怕了,她心心念念的楚哥哥,此时与洪水猛兽无异。她只想快速逃离这个地方,出院的那一瞬间,她隐约听到了一声嗤笑。 这就是她的喜欢?她仿佛明白了这声嗤笑的含义。 孟晚晴并未多想,直到回到房中,安安生生坐好了,她还陷在惊惧之中,眼神飘忽不定,宛若惊弓之鸟,一点小小的动静都能让她惶恐不安。 寒雁见她神色不对,赶紧倒了杯水端给她,刚到手边,孟晚晴就将她的手打开。杯子绽成了碎片,微烫的水洒了一地,即便寒雁躲得够快,也有一小半水洒到了她的裙摆上,痛得她惊叫了出来,而即便如此,孟晚晴也未给她一点回应,只是看了她一眼,又或者是透过她看到了什么,寒雁回头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这样的孟晚晴把她给吓坏了,寒雁这才注意到自家小姐撕裂的裙摆和擦破的手心。还有脖子上不知被什么造成的红痕,一个荒谬的念头在她心中萌生,小姐被人玷污了?可这是镇南王府啊,怎么会有贼人呢? “小姐?”寒雁顾不得疼痛,抿着唇,试探着叫孟晚晴,一连十来声都未曾得到回应,急得她团团转。小姐只是去王爷那里走了一遭,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不行,寒雁向外跑去,看见院里的王嬷嬷,便扯着她道:“嬷嬷,你先照看小姐,我去请老爷过来。”老爷一定会为小姐作主的。 浑浑噩噩之中,孟晚晴抓住了一个词汇,老爷…… 她打了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这事绝不能让父亲知道,一旦父亲知道。她和楚哥哥就再也没有可能了。没错,哪怕刚经历了个生死关头,她也没彻底歇了对楚金戈的心思,反倒更加神往。倘若她走进楚哥哥的心里,他会不会也像维护宋仁心这般维护自己?这种区别待遇让人更加想要走到他的身边。 “寒……寒雁,”她的声音有些哑,咳嗽了两声。说话才连贯起来,“回来!别去找父亲!” 她站起身,走到门边,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寒雁被叫住,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脸上写着心焦,“真的不用吗?既然您不想让老爷知道,那我去请王爷好不好?他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做主?做什么主?王嬷嬷不解其意,却也附和道:“是,王爷会为您作主的。” “别去。”孟晚晴摇了摇头,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没事,就是想东西出神了,吓着你了。” 寒雁看出她的抗拒,只好歇下了心思,赶紧回屋。她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余光瞥到跟上来的王嬷嬷,她挤着笑道:“嬷嬷去端些糕点过来吧,小姐今日都未怎么吃东西,先垫垫肚子。” 王嬷嬷喏喏应了声好,背过身时,直接翻了个大白眼。 想当初她在府里也是人人敬着的,全当是半个主子。到了这后,没人伺候不说,还得被一个黄毛丫头使唤得团团转,孟小姐也不信她,说句话还要避着她,呸,就算不说她也知道,孟小姐被王爷赶出府去了! 虽然如今境况不如以往,但王嬷嬷这里的消息比别处还要更灵通些。 当时可有不少人看到了,王妃把孟小姐推进水里,王爷知道后,要将孟小姐轰出去哄王妃开心。 王嬷嬷啐了一口,王爷还真是被猪油蒙了心,那宋仁心有什么好的?想当初王嬷嬷还以为孟小姐是未来王府的女主人,为她把王妃得罪了个彻底,这孟小姐真是个不中用的,七八年的感情都比不过人家三月! 门砰地一声从里面合上,寒雁没察觉她的怠慢,整个人的心思都萦绕在小姐身上。 她将孟晚晴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看她身上再没有其他伤痕,也打消了刚才荒谬的想法,她放轻声音问道:“小姐,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王爷没有答应?” 孟晚晴垂下眼,没做声,寒雁这就知道答案了。 心中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寒雁私心里也是想着搬走的,小姐在王爷身边越久,执念就越深,指不定换个地方之后就能想开。如果说从前她还盼着王爷和小姐终成眷属,在看到王爷是怎么对王妃时,她就什么都不盼了,王爷对小姐的态度都不若对王妃十分之一温和,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煽风点火 常道女追男隔层纱,可这纱有时比铁还要难捅破,连她这种笨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小姐却是执迷不悟。 寒雁看着地上的杯子碎片,这是小姐最喜欢的杯子,去南方时要带着,回京时也要带着。一个瓷杯,来来回回因为主人的精心呵护竟然也没碎,这是王爷当年送给小姐的,所以小姐看重。 可如今茶杯碎了,这意味着什么呢?寒雁道:“小姐,王爷不是您的良人。”这不是她第一次劝小姐放弃。这次的语气却比以往来得都要坚决。 她凑近看,才认出脖子上的是刀痕。在王府内,敢伤小姐的也只有王爷王妃二人,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好消息,还有小姐落水后王爷的态度…… 孟晚晴瞥她一眼,“寒雁,我告诉过你,不要和我说这种话。” 楚哥哥怎么会不是她的良人?他现在只是被宋仁心蒙蔽了,有朝一日总会发现自己的好。 寒雁有些焦急,“小姐,可王爷对您没有半分情意啊。”倘若王爷对小姐有半分情意。又怎么舍得她受委屈?王爷对小姐没有半分感情,从前的一切,都是她和小姐的一厢情愿罢了。 “闭嘴。”孟晚晴喝住她。 寒雁简直恨铁不成钢,“小姐,您怎么就这样执迷不悟呢?” 以小姐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何必非要在一颗树上吊死。 尽管这棵树又高又直,也已经是别人的树了,不肯为你分半点阴凉,为什么还非要争呢? “啪——”寒雁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脸,惊讶地看着孟晚晴。 小姐几乎没有打过她,哪怕她做事莽撞冲突了贵人,小姐也是为她找补了回去,从不对她发火,可是现在,小姐竟然对她动手了! “出去!”孟晚晴不看她委屈的眼神,甩了甩发麻的手,声音冷得像是能结出冰来。 “小姐……”寒雁叫着她。 孟晚晴冷声道:“别让我说第二次,寒雁,记住你的身份。” 就算平日相处得再融洽,情同姐妹,寒雁也只是个丫头,无权对她的事情质疑。 寒雁听懂了她的潜台词,这无疑是一句诛心之言。本还红润的小脸霎时间白了一片,她也是有几分傲气的,被这样对待也不想再留在这里,扭过身跑了出去,眼角还挂着一抹晶莹。 王嬷嬷刚拿了糕点回来,刚回来,便被一阵风刮倒了,新鲜出炉的糕点掉了一地。 “这是赶着去投胎哪!”她没看清人,张口就骂,慢腾腾地扶着腰站了起来,撞倒她的人却已经走了,又叉着腰对空气数落了半天。都没得到一点回应,骂够了才捡起食盒,骂骂咧咧地又往厨房走去。 从厨房取了新的糕点,这次路上没出新状况了,她一进屋,便察觉到孟晚晴的心情不佳,整间屋子都笼罩在她的低气压下,地上杯子的碎片也没收拾。王嬷嬷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刮倒她的那阵风是绿色的,寒雁今日穿着就是绿色的衣服,这对主仆是起争执了? 活该,王嬷嬷咧着嘴想,她早就看寒雁不顺眼了。一个黄毛丫头,凭什么理直气壮地使唤她?不知道尊老爱幼吗? “孟小姐,这是厨房刚做的糕点,是您最爱吃的马蹄糕,您快尝尝吧。” 孟晚晴机械地拿了一块塞到嘴里,一点味道都没尝出来,只尝了两口,就放下了。 正想让王嬷嬷出去。突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晚晴,你收拾好了吗?我们现在就走。” 孟晚晴脸色一变,“寒雁,和父亲说我睡着了。” 说完后,才想起来寒雁被她赶跑了。 王嬷嬷却已经出去,拦住了孟良,一阵细细碎碎的说话声过后,王嬷嬷进来,道:“我与先生说小姐着了凉,身上难受得很,便先歇下了。” 孟晚晴点了点头。顺手将耳环取下来给她,“做的不错,你先出去吧。” 王嬷嬷看着手里昂贵的耳环,突然起了想法。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孟小姐虽然不中用些,但待自己还算阔绰,倘若她走了,自己的日子便更不好过了。 “小姐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与老奴说说,老奴虽然愚笨,但也是过来人,见过不少事,说不定能给您出个主意。” 孟晚晴瞥了她一眼,“没有。” 王嬷嬷叹口气,“那您能不能听老奴发发牢骚,这府里当年伺候王爷的老人一个个都走了,全是新面孔,老奴想找人说两句话,都找不到。” 孟晚晴没作声,王嬷嬷就知道她是默许了。 王嬷嬷十分上道地先说了几件曾经关于王爷的小事,都是她编来听来的,至于亲眼见证过的,一件都没有,她在楚家时。就是在楚夫人院里打扫院子的,后来到了王府,楚金戈也与她不亲近,没有安排她在身边伺候。 讲了两件小事后,她才说起了自己的烦心事,“都说养儿防老,全是假话,有了媳妇忘了娘才是真的。老奴那儿媳妇,成天在家里作威作福,把我使唤得团团转,别人还以为她是婆婆,我是儿媳妇呢,我那傻儿子还笑呵呵得,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 “我早就知道那儿媳妇不是个好的,早就不赞成我儿子和她来往,但那个小贱人竟然给我儿下了药,成了好事,您说说,都生米煮成熟饭了,我儿还能不管不顾吗?这女人啊,贞洁是最重要的,只要不是那泯灭人性的,谁能占了人家清白姑娘的身子还不管不顾?更何况我还和儿媳的爹有点交情,总不能撕破脸吧,只好硬着头皮娶回家,刚开始还安安分分得,怀了孕了就原形毕露了,早知道这样……” 她这也是胡乱编造,实际上是她儿子哄着人家姑娘钻草垛,本来不想负责,姑娘不愿意忍气吞声,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把事闹大了,还要去报官,儿子害怕,这才把事情定了下来,在家里也是儿媳妇伺候着她。 但是不是真的不重要,话中的内容才是重要的。 在王嬷嬷看来,这些贵女就是把脸面看得太重了,只要舍下脸面,有什么是求不得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路遇不平 孟良本准备当日就搬离王府,谁知孟晚晴睡了半日,到傍晚又发起了高烧,他虽然要面子,但也并非不看重女儿,搬离这事自然是拖延,谁知这烧一烧就是几日,此事也无限期拖延下去。 知道这件事的宋仁心戳了戳楚金戈的胳膊,“你是不是给她表演了个吃人?”这可能不是着凉吧,分明是被吓得啊。 论起如何给人留下心理阴影这件事,楚金戈排第二,绝无人敢排第一与他争锋。 “是啊。”刚做完复健的楚金戈额头上都是汗,故意阴下脸,“你要是再气我,我便吃了你。” 宋仁心鼓起脸。颇为不满,“我什么时候气你了?”她这种小甜甜难道会气人吗? “偷吃烤鱼的不是你?偷溜出府的不是你?会见男客的不是你?” 楚金戈还想再说,嘴被人堵住。 “前两条我就认了,会见男客,我什么时候见男客了?”宋仁心瞪了瞪眼,“你口里的男客不会是宋山吧?” 看见楚金戈点头,宋仁心简直无语,“他算什么男客?” 还不就是宋家派来看她死活的。顺便试探一下楚金戈的态度,送来的东西倒是不错,一看就是宋镇安的授意。 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他一向不愿落人口舌。 “怎么不算?”楚金戈俯首,宋仁心早就看穿他的意图,挡住了自己的脸,“你别乱来,我今日还要出门,你昨日可是答应过的。” 楚金戈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唇瓣冰凉,“我陪你?” “你不是还有正事要忙吗?”宋仁心推他,“放心,我一人没事的。” 她是要去小姐妹府上说话,带男人是什么意思? 再继续在王府呆下去,她可就要发霉了。 “成婚不到一年,王妃就对我厌倦了,”楚金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可……” 宋仁心忍无可忍地吻在他嘴角,“够了吗?” 楚金戈捏住她的下巴,重新吻了上去,“不够。” 她就知道,这狗男人! 一番折腾下来,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宋仁心默默地给自己补妆。幸好,没留多少痕迹,但看着红润饱满的嘴唇,她莫名就有些心虚。无视某个男人的幽怨,宋仁心出了府。 马车过清水街时,突然停下,宋仁心掀开车帘往外看去,人群聚在一处熙熙攘攘,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她问:“那是怎么了?” 车夫下了马车,人群挤得里三层外三层,车夫身量又小。什么都看不到,便揪住外层踮着脚的路人,询问究竟发生何事。 路人本不耐烦,刚想开口骂人,看到他手上的碎银,便换了副表情,咬了一口发现是真的,才喜笑颜开道:“我这刚来,具体也不清楚,大概是有个孩子偷了卖糖油糍粑的铜板,被人抓住后反倒诬陷别人,现在有贵人在里头断案呢。” “哪位贵人?”车夫问。 路人摇头。他飞快地将银两塞到怀里,像是怕被人抢走了一样,“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车夫问出个大概,便回身将打探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告知宋仁心,宋仁心本也不是好奇心十分重的人,而且她与别人有约,便道;“换条道走吧。” 车夫应了一声,刚上了马车。突然听到了一道声音。 “我没有偷钱!我和姐姐是镇南王府的下仆,为何要贪图这几个铜板!” 男孩儿并未变声,声音尖利,话末还带了些哽咽,像是随时会哭出来一般。 镇南王府……车夫顿了一下,回首请示宋仁心的意思。 “府里似乎没有这么小的孩子,要不要进去看看,省的有人败坏王府的名声?” 春桃思忖,“这声音实在是耳熟。” 青桔突然想起什么,轻击手掌,“王妃,是孔家姐弟。” 孔家姐弟?宋仁心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了片刻,才想起来这对命苦的姐弟。 她对这姐弟的了解十分浅淡,却也知道偷钱这种事他们应该是做不出来的。 青桔也摇了摇头,“王妃。是被冤枉了,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青桔与二人走得更近一些,对他们的品性也更加了解。 “又诬陷我偷钱,又说自己是镇南王府的下人。小小年纪便一口谎话,没一句话可信,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你说是你便是?你要是,我便把这棵树给吃下去,你要不是,便跪下来承认自己是狗娘养的。” 这话一出,马车内的人脸色都变了,这人说话未免太恶心人了。 春桃啐了一口,叽叽咕咕说了声什么,她用的是家乡的方言,很难听懂,但不难知道这是脏话。 得到宋仁心的示意,她便跳下了马车,高声道:“用不用给你把树砍下来?” “这两个孩子的确是镇南王府的,这树。你是现在吃,还是砍下来再喝?” 宋仁心听着她的话,突然想起了庄子里那个要把弓给吃了的,到现在都没吃。 现在的人怎么这么爱乱立g呢? 刚才说话的男人愣了一下,怒道:“现在这些阿猫阿狗什么话都敢说,你怎么证明?你该不会就是这两个小畜生的家里人吧?这位青天大老爷,你可一定要为我作主啊。” “本王妃能证明吗?” 宋仁心在青桔搀扶下下了马车,因为她气度超凡。不似是普通人,众人齐齐为她让出一条道来, 走到中心,她一眼便看到了徐成舟,面上带着温和的假笑,身处闹市,却仿佛位于静室,不骄不躁。 然后才是他身前一步的那个男人,男人威势非凡,头戴玉冠,斜眉入鬓,虽然神情谦逊,但其周身的傲气根本遮挡不住,那是属于上位者的高高在上,宋仁心远远看过他,便也一眼认出来了,这是大正王朝的大皇子,贵妃之子,太子之位的有力争夺者。 即便贵为皇子,穿着也更加华丽,但光彩却隐隐被徐成舟压了一头。 谁来看,第一眼注意到的都是徐成舟。 徐成舟虽然是个白切黑,但气质和颜,宋仁心一向是服气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各执一词 “参见王妃。”孔青人机灵,直接跪了下来,坐实宋仁心的身份,余光瞥到自家傻弟弟还傻站着,赶紧拉了一把,孔白这也才反应过来,跟着姐姐行礼。 宋仁心看着两个孩子眼里的泪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将二人拉了起来。 她看向刚才说话的男人,将他打量了一周,长相平凡,做商人打扮。看着像是不差钱的,也难怪路人会站在他这一边。可她更加相信孔家姐弟的品性,如果这两个人是不老实的,能在青桔眼皮子底下安安分分这么长时间?王府里的银子怎么也比一个小摊上要多。 想到这里。她眼中多了一丝寒意,“本王妃能够证明他们的身份吗?” 被她这样看着,男人竟然生出畏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难道他真踢到铁板上了?可若真是王妃,难道会为两个奴仆出头吗?反应过来后冷笑一声,“你说你是王妃便是?这两个是小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你要这么说,我还是皇帝老儿呢,贵人,您说是不是?” 啧,假冒人家父亲,还问问正主是不是。 宋仁心忍住笑,对着黑脸的大皇子点了点头,“大皇子,徐侍郎。” 大皇子勉强勾起一个笑,“镇南王妃。”徐成舟作了一揖,证明了宋仁心的身份。 男人已经傻了,他都听到了什么?镇南王妃,大皇子,徐侍郎……这哪个不是难看到的大人物,竟然在一个小小的糖油糍粑摊上齐聚了,他恨不得回到刚才,在自己脸上抽几巴掌,但世界上显然是没有卖后悔药的,男人赶紧跪下,对着三人行礼。围观群众也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一时间,便跪下了一片。 最先开始被车夫打探消息的那个路人将怀里的银子拿了出来,咬了一口,差点将牙都给崩掉了。这可是王府的银子啊。卖糖油糍粑的老翁面上也现出了惶恐,怎么事情闹得这么大了呢? “众位平身吧,”大皇子轻咳一声,“如今虽已证明这两个小童是王府的下人,但却也不能完全认定是这男人栽赃陷害,小童并未偷窃,本皇子一向公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不会欺压百姓,镇南王妃,你说是吧?” 大皇子指着男人。“你说,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还公平?宋仁心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就差把立场摆在脸上了,还暗暗讽刺她不要以权势压人。 让这男人先说?她就不。 宋仁心道:“这事不如让卖糍粑的老翁先说,毕竟他才是受害者。” 大皇子有些恼,还是点头,“那便老翁先说吧。” 刚才争执了半天,主要都是孔家姐弟和男人争执到底是谁冤枉了谁,卖糖油糍粑的老翁根本插不上嘴,猛然接受这么多人的注目,手心冒出了汗,声音有些发颤。他道:“今日生意好,一上午去把糍粑卖光了,我困得不行,便靠着树眯了一会儿,正睡着呢,听到两个人吵架,钱也没了,剩下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说完。男人便道:“我看见老头睡着觉,这两个小孩儿鬼鬼祟祟地凑过去,把他的钱给摸走了,我就叫住他们,问他们是哪家得,怎么偷钱,这两个小孩儿却反过来说是我偷了钱。” “胡说!”孔白沉不住气,“分明是你偷钱,我和姐姐都看见了。” 男人更是不甘示弱,“你们是一伙的,早就串通好了!动作那么熟练,一看平时就没少小偷小摸的。王妃娘娘,您回去赶紧查查府上丢了什么东西,指不定就是他倆干的! “我没有!”孔白眼里含泪,“我们没有偷过东西。你在撒谎!” 双方各执一词,说得不可开交。 大皇子沉吟半晌,“你们有其他证据吗?可有人证物证?” 双方沉默了一瞬,老翁睡觉之地本就偏僻。没有多少人注意,还是他们争执了起来,这才引得不少人看过来,至于物证,那便更是没有了。搜寻赃物本就是不现实的,双方身上都有铜板,如何能分辨出哪些铜板是老翁的,哪些铜板又是自身的。 男人道:“我一个做生意的,还能贪图老头那点钱?塞牙缝都不够,难得路见不平一回,反倒被人咬了一口。” 孔青回敬,“我们是王府的人,还能贪图这位老翁的铜钱?” “呵,万一呢,”男人冷笑,“王府富贵又不是你们富贵。万一你们就是贪小便宜呢。” 双方就作案动机又争执了起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都不愿意承认,大皇子听得头疼,让双方闭嘴,看着男人,“他说得倒也不错。他自身是做生意的,身上这身衣服就有二两银子,该不会冒着风险去偷这几十个铜板,倒是这两个小童有些嫌疑……” 宋仁心没忍住怼他,“大皇子的意思是缺钱的就会去偷钱吗?”更何况,这人还不一定是真的富贵呢。 大皇子皱起了眉,“王妃莫要曲解本皇子的意思,你总不能因为他们是你府上的人便有偏袒。” 她哪里曲解了,大皇子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很明显,大皇子这就是要断偏案了,每句话都是向着男人说得,非要将包庇府上下人偷窃的罪名栽在她头上,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她打脸了贵妃好几次,秦家又和楚金戈势如水火,大皇子要是和她和平共处宋仁心才害怕。 宋仁心没有回应大皇子,而是看向男人,“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男人道:“做些小本的木材生意,赚得不太多,但也不缺那几个铜板。” 宋仁心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好像确实是不缺钱。” 孔白捏着拳头,想说什么,被孔青拦住了。 宋仁心打了个响指,“既然你们争不出来,那就让钱自己来说话吧。” 让钱来说话?大皇子以为她要怎么洗脱罪名,却等来了这么一句话,险些笑掉了大牙,“你说要让钱说话?镇南王妃,你可不要胡闹。” 第一百七十章 真相大白 大皇子长至今日,读过不少书,也见了不少人,都从未听过这么荒诞无稽的事情,让钱说话,也亏这女人能说得出来。 “王妃平日爱说笑也就罢了,这是断案,是再正经不过的事情,关乎律法,还不能随意说笑的。” “关于这点,本王妃再清楚不过,”面对他的质疑。宋仁心只是浅浅一笑,“皇子殿下没见过,不代表这铜钱是真的不能说话,再者。不过试试罢了,总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总比凭着某些话无端臆测直接定案要来得可靠吧,徐侍郎,你说是不是?” 徐成舟一点都不意外她会牵扯上自己,挑拨离间的意图格外明显,徐成舟对此不甚在意,他本也不想和大皇子走得太近。受帝王猜忌,便轻轻一笑,“王妃说得是。” 这最后一句话,指责得不就是自己? 大皇子不信以徐成舟的七窍心听不懂,面上有些挂不住,心中对徐成舟多了几分懊恼,什么玩意,收了不少好处,最后还是倒过来踩他一脚,便假笑道:“既然王妃对自己有这大的信心,那便试吧。”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是怎么让钱说话的。 “多谢大皇子。”宋仁心站得笔直,她吩咐道,“青桔春桃,端两盆清水过来,对了,劳烦大皇子借我两个侍卫监管着,省得有人说我在水中做手脚。” 其他都答应了,大皇子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她,摆了摆手,两个侍卫便站了出来,跟着青桔春桃其余寻水礼物,人群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街头正有口井。离这不远,好心之士也将盆借了出来,很快,两盆清水就被端过来了。 “现在,将你们身上的铜钱都拿出来,放到面前的盆里吧。” 男人盯着清澈的水面,右眼皮狂跳,不知为何,他有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宋仁心定定地看着他,挑眉,“还不开始吗?那你再好好检查几番。” 余光看到孔家姐弟已将铜板放进去,男人也不好再继续磨蹭。 再磨蹭下去。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这女人打得说不定就是这个主意。钱怎么可能说话呢,这不是说笑吗?他这样安慰自己。 男人将身上的铜钱拿出,几十枚铜钱进水,是哗啦啦的响声。 “大皇子,请您来看这铜钱是怎么说话的。” 大皇子走到面前,将两盆水细细看了一遍,什么也没看出来,皱眉道:“究竟是怎么了?还请王妃直言,不要故弄玄虚。”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不过是宋仁心为了给两个奴仆开脱的缓兵之计而已想。 宋仁心唇角若有若无的勾起,“这不就已经证据确凿了?” 她盯着水面上浮的油,“老翁是卖糖油糍粑的。手上沾了不少油,他也是用这双手来碰钱的,因此,铜钱上也会有油。而你一个木材商人,是为了什么?” “而且,你真是商人吗?”宋仁心微眯着眼,“你的衣服并不合身,这衣裳也是偷来的吧。” 她刚才就注意到了男人的袖口。似乎短上一截,是用颜色相近的布补上的,针线活扭扭曲曲,除了袖口,还有其余地方……但若是不仔细看,只是大街上那种碰面,倒还真能被这个男人糊弄过去。 众人被这样一提醒,越发觉出味来,议论纷纷。 “好像还真不合身,裤子短了,我早就觉出不对来了。” “得了吧,你刚才还说这是今年时兴这种穿法呢。” “王妃娘娘真是断案如神啊。可惜是个女子,若是男子,定为国家栋梁。” “偷钱就算了,还冤枉人家小孩。可真不是个东西。” “谁说不是呢?” 众人议论纷纷,处于议论焦点的男人脸色十分难看,这事本就是个无头冤案,只要他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就没人能证明,谁能想到,谁能想到,钱还真的会“开口说话”呢。 不行,他不能被抓到。 有这种贵人在这,他的罪名还要再加上两级,这可不行。 男人眼神微闪,突然高声叫道:“你在水中做了手脚!” 又都不是瞎子,假如这水里有层油,不一眼就能看出来吗?宋仁心懒得和他争辩,也早就提防着这一出,才再三提醒男人好好检查,也让大皇子身边的侍卫监督着。 她看向刚才的那两个侍卫,“本王妃做手脚了吗?” 余光瞥到了晶莹闪烁的水珠,那个男人竟然将面前的水朝这泼来! “王妃小心!” 宋仁心还没反应过来,手腕被人一扯。转了一周,绯红的裙摆飘扬,她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入目是男人脖子上面的红绳,更显得他皮肤白皙如玉。仅是一瞬,男人便自矜地松开了手,向她作了一揖,“事情紧急。下官多有得罪之处,还望王妃见谅。” 宋仁心站稳身子,向他道谢,“多谢徐侍郎出手相助。” 二人态度皆是落落大方,倒让刚生出些什么暧昧心思的众人歇下了心思。 那水也是冲着大皇子去的,大皇子躲得虽快,衣角上却还是沾了水,想到那水中的油腥,他脸黑得简直不能看,“还不快将那贼人捉住!” 不用他吩咐,侍卫们已经动了身。 那男人要是能在大皇子的侍卫手下逃走,也不会只做这些小偷小摸的事,未跑出几米,便被人捏住了后领,双手被擒,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姗姗来迟的官兵将人带走,为这件事画上了句点。 大皇子自觉丢了人,又没能在宋仁心身上讨得了好,便直接借着公事离开了,徐成舟跟在他身后。 经过徐成舟时,宋仁心听到男人的声音。 “我可是救了你,你怎么谢我?” 还是熟悉的狗男人,还是熟悉的配方,宋仁心想说什么,徐成舟已经翩然离开了。 无人看到,徐成舟藏在袖中的刚才搭在宋仁心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指腹摩挲。 不远处的酒楼上,女子咳了两声,原本苍白的脸都变红了。 身旁侍女赶紧拿出一个小药瓶,女子拿出药,灌了下去,目光却依旧紧紧盯着下方,这个身形,和七夕那天那个自称是男子的人一模一样。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主仆离心 寒雁推开门,屋内原本说着话的二人突然没了声音,齐齐向她看过来,仿佛在看什么不速之客。 又是这样,寒雁轻咬唇瓣,就像她是个局外人一般。 明明几天前,处在王嬷嬷那个位置上的人还是她,自从那日她劝了小姐后,一起就全都变了,即便认了错,小姐的态度依旧冷淡。寒雁本对王嬷嬷没有什么恶感,甚至因为她是府中老人多有尊敬。但这几日下来,原先的那点好感早就消磨殆尽了,更何况,王嬷嬷还总是挑她的刺。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难道顺着小姐的意思。看她在一个坑里挣扎,陷得越来越深才是为了小姐好吗? 想到这几日受到的冷遇,寒雁心中更是愤懑委屈,眼前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小姐,您的药。” 她动作没注意,药碗重重地磕在了桌上,褐黑色的药汁晃了一晃。有几滴溅了出来。 孟晚晴注意到,心中不快,却也没说什么。 王嬷嬷可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寒雁。 她早先不满寒雁使唤她,现在更是想将寒雁彻底踩下去,成了孟小姐身边最得力的人。 她捏着嗓子道:“老奴说几句话,寒雁姑娘可别不爱听。” “咱们这些人的本分是什么,不就是把主子伺候得舒心吗?轻手轻脚,万事小心是最开始做丫鬟时,管事的提着耳朵教的,寒雁姑娘的规矩向来没错,怎么今日就这样不注意。知道的,是你不喜老奴,给老奴甩脸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看主子不顺眼,给小姐脸色看呢。” “我没有。”寒雁瞪了她一眼,这老奴是个爱挑拨离间的,可恨她也是在这几日才看出来她的本性,她眼巴巴地看着孟晚晴,“小姐,你信我,我没有。” 孟晚晴淡淡瞥她一眼,“知道了,下去吧。” 摆明着是不信了。寒雁委屈得更厉害了。眼里泪汪汪得,“小姐,我真没有,我怎么会对小姐甩脸子呢?” “小姐,我从七岁起开始伺候您了,我对您的忠心,您还不清楚吗?” 她渴望用旧情挽回孟晚晴的心,殊不知这样的态度令孟晚晴更是不满。这种不满积聚许久,从寒雁对宋仁心的印象好转开始,再到她屡次劝自己放弃楚哥哥。 孟晚晴脸沉了沉,“寒雁,你是越发有主见了。” 从前寒雁也是很有主见的。只要她垂下眼,表露出一点点难过,寒雁便会为她出头,可现在寒雁的主见,越来越不受她控制了。 便是情同姐妹,也主仆有别。 她需要的是一个万事以她意志为先的寒雁,而不是打着为她好的幌子处处违逆她的寒雁。 寒雁本没听懂她的意思,但看着孟晚晴的神情,肯定也不是真心夸她的意思。 王嬷嬷煽风点火道:“向来只有主子给我们做主的道理,哪有我们给主子做主的理,寒雁姑娘,你说是不是?” 寒雁终于知道了孟晚晴的意思。她想对王嬷嬷怒吼,我和你能一样吗?可现在看来,她和王嬷嬷似乎没什么两样。她本以为上次争吵小姐只是气话而已,原来这是小姐一贯以来的想法。 一直以来的认识摇摇欲坠将要崩塌,寒雁抹了抹眼,“奴婢知道了,便不耽误小姐休息了,奴婢告退。小姐记得喝药。”不等孟晚晴答应,她便快步退出去,生怕在孟晚晴和王嬷嬷面前掉了眼泪。 孟晚晴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人心都是肉做的,见寒雁这样,她也于心不忍,但寒雁这性子要不改改,是绝不能在自己身边待下去了。尤其是寒雁对宋仁心抱有好感,这是绝不能忍受的。 王嬷嬷自觉地拿起药碗,将黑褐色的药汁熟模熟样地倒进了花盆里面,这几日,她们一直是这样做的。 她道:“小姐性子便是太软了。寒雁姑娘的性子也是高傲,再不磨磨,出去总会闯祸。” 孟晚晴没有做声,以她聪慧。怎看不出王嬷嬷挑拨离间之意,甚至王嬷嬷利用她的心思,也看了一清二楚。但孟晚晴并不在意,人总是因利结在一起的。更何况要做这种不光彩的事,她身边也只一个王嬷嬷可用,就算是在意,也只能忍着。 没等到孟晚晴的回答,王嬷嬷面上也没什么异常,她道:“小姐,王妃方才就出府了。” 孟晚晴低下眼,“去请楚哥哥过来吧。” 王嬷嬷道:“王爷可能不会答应。” “我相信嬷嬷的本事。” 孟晚晴下榻,细心地给自己描起了眉,又抹了口脂,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始终有些不满,幸好,楚哥哥也看不到。 …… “有事?” 楚金戈问道,声音平平,没有半点起伏。可观他皱起的眉,能察觉出他的不耐烦。 王嬷嬷是在半道上将他拦住的,她使了银子去打探楚金戈的消息,根本无人敢收,便到楚金戈常经过的地方等着碰碰运气,还真被她给撞上了。 楚金戈未曾发怒,王嬷嬷便生出了恐惧,她扑通跪下。舔舔干涩的唇,“求王爷去看看孟小姐吧。” 知道她来意,楚金戈摇摇头,越过她继续向前,王嬷嬷半跪着挪动拦住他,“小姐烧得糊涂了,先生又不在府里,这偌大的王府,小姐也只有你一个熟识的人了。” 楚金戈道:“那便去给她请大夫,隐逐,让人去请先生回来。” 他又不是大夫,请他做什么? 王嬷嬷慌忙摇头,这可不行,若是先生回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已经遣人去请大夫了,不用耽误先生办事,小姐睡梦中还念叨您的名字,脸上全是泪,老奴实在是于心不忍,便偷着来找您了,您便去看看她吧,这连着几日高烧不退,指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 楚金戈眉头皱得更深,“和我无关。” 王嬷嬷本是胜券在握,话说到这份上,便等着楚金戈答应了,却未曾料到楚金戈竟是如此铁石心肠,难道从前的情谊都是假的吗? “王爷……” 第一百七十二章 温香软玉 王嬷嬷正欲再劝劝楚金戈,突然听到身后一道声音,“嬷嬷言之过重了,王爷莫要放在心上。” 这声音不复以往的温和清朗,有些沙哑,仅是说了两句话,便咳得停不下来。 王嬷嬷回头看去,看到裹着披风弱柳扶风的孟晚晴,表情讪讪,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也算是咒人了,虽然事急从权。不得已而为之,但被当事人听到,也是十分尴尬了。 但她反应还算快,连忙站起搀扶着孟晚晴。“小姐怎么不在房里歇着,若是着凉病情加重了可怎么办。” 孟晚晴又咳了两声,“无碍,我这身子就这样,总归是死不了的。”她看向楚金戈,“楚……王爷不要将王嬷嬷的话放在心里,我有话想与你说,你如今方便吗?”她在房里等王嬷嬷等了许久。都未等到,便知事情不妙,直接出来寻人了。果然是个没用的,一切还是得靠自己。 “不方便。”楚金戈没有犹豫,直接回绝道。 孟晚晴掩唇,“我的病已经好了许多,明日可能便要搬走了,以后可能便不会见面了,这些话,今日不说,以后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就当我最后叫你一声楚哥哥,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让我道个歉,以后也能安生过自己的日子。” 楚金戈油盐不进,“要说什么直说便是,无人敢往外说。” 孟晚晴看了看在场的下人们,面露迟疑,倏尔苦笑一声,“我知道了。” 王嬷嬷适时帮腔道:“王爷您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小姐,小姐是个脸皮薄的,私密话在这么多人面前怎好说出口,她如今身子也受不了寒,再倒了先生怕是要心疼。若是小姐院子也离这不远,不若去小姐院里一叙。想必先生也想看到您和小姐关系融洽,知道您会照拂小姐,就算日后搬出去了也安心,对王妃的意见想必也会少一些。” “咳咳,都是熟人,我倒也不怕丢人了,其实除了道歉,我还想问问王爷京城的好儿郎们,父亲也不懂这些,又无母亲为我操持,这些只好由我自己来考量。前些时日。王妃为我张罗了许多,那时我心中怀恨,只听了个大概,如今想开了,却也不好意思去寻她,只好舍了脸面来问你了。”孟晚晴娇娇弱弱道。 这二人一应一合,倒是戳中了楚金戈的心思。 亲近的人能够和睦相处,这应当是世间所有人的愿望,他对孟晚晴虽没多少感情,但也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退一万步讲,就算孟晚晴有别的心思,又能对他做什么。这是在镇南王府,即便站不起来,对付一个未曾习过武的女子也是绰绰有余,再加上两个,也没有一点困难。 思及于此,楚金戈便点头答应了。 只是怎么都不肯去孟晚晴的闺房,只在外间说话,王嬷嬷将窗户都合好。不等楚金戈问,她便笑着道:“小姐不好见风,王爷忍耐一些。” 楚金戈未曾多话,他似乎记得,王嬷嬷便是不敬王妃的那位老嬷嬷,本不知怎样安置她,既然她与孟晚晴关系亲密,倒可以让她直接跟着孟晚晴走。 门被合上,楚金戈道:“你要说什么便说吧。” 孟晚晴便循着记忆,问了几个公子的名字,听楚金戈一一回答,漫不经心地应着。余光瞥着角落之处的香炉,袅袅白烟,香味淡淡。仅是一盏茶时间,她眼里便蒙上了一层水雾。热,浑身都热,渴望被一个人拥抱,孟晚晴残存的理智知道这是药效犯了。热浪袭来,她不由嘤咛一声,声音娇媚无比。 楚金戈也觉出不对来,这屋子里热得过分了,这股燥热不是来自环境,而是从心底生出来,听着孟晚晴娇媚的声音,某处也蠢蠢欲动起来。 这不应该,绝对不该是这样,他对孟晚晴绝对没有半分兴趣。 楚金戈咬着牙,“你对我做了什么?” 被发现了,孟晚晴看着他微红的脸,嗤嗤地笑了起来,声音极尽妩媚,“楚哥哥,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啊?晴儿帮帮你好不好?”她脱下披风。露出了里面的纱裙。 那纱只有薄薄的一层,除了关键部位被遮住,剩余的肌肤都能透过薄纱隐隐看见,这也是王嬷嬷从京城第一青楼百花楼找来的,连带着那香,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积蓄,但结果也是十分喜人的。 “孟晚晴,”楚金戈咬牙切齿叫着她的名字。“你可真是不要脸。”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孟晚晴会用出这样下作的手段,想动用内力压下这股药劲,调动的内力像是汇入大海之中,一点都使不出来,不但如此,他感觉浑身都是软绵绵的,药物在逐渐吞噬他的理智和气力。 孟晚晴只是笑了笑,“我要是要脸,怎么能够得到你呢?”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脖颈修长优雅,宛若一只濒死的天鹅,“楚哥哥,我是真的心悦你啊,你为什么非要拒绝我呢?难道我不美吗?我都愿意和宋仁心一起分享你了,你为什么还不答应呢?” 水雾之中遮掩不住的爱意,孟晚晴痴痴地望着楚金戈,马上就要如愿以偿的恍惚感在心底滋生,她向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一步步走去。 还未靠近,她便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推开。 “滚!”男人声音暴戾,眼底赤红,宛若一头暴怒的雄狮。小臂上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药效来袭,他毫不留情地用匕首在自己小臂上又划了一刀,疼痛让他短暂地清醒过来,他奔向门边,门却被锁得死死的,再动窗户,也是如此。 孟晚晴从地上爬起来,不依不饶地向他靠近。 “别白费功夫了,楚哥哥,门窗已经都锁好了,你走不掉了。” “和我共度春宵,也不会让你损失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抗拒呢?” “就是死,我也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懂吗?”楚金戈一拳砸在门上,一颗颗汗珠从脸上滚下,他一字一顿,“孟晚晴,你真是令我恶心。” 第一百七十三章 春风一度 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地往孟晚晴心窝上捅。 她将一颗真心捧在楚金戈面前,得来的却是弃之敝履。 指甲掐进手心之中,唇瓣也被咬得鲜血淋漓。 孟晚晴低低笑了一声,凄凉幽怨向着楚金戈扑去,她倒要看看,楚金戈能为宋仁心守身如玉到什么时候。既然她得不到男人的爱,那宋仁心也休想得到。她要永远插在他们之间,永远永远。 女子身上馨香的味道窜进鼻中,更加刺激了药性,人类最原始的欲望支配着人的大脑。想要将面前的人拥进怀中,做得更多…… “楚哥哥,你真的不想要我吗?” 楚金戈喃喃叫道,“王。王妃。”声音缱绻宠溺,这是王妃的声音。 孟晚晴眼神微变,她强忍着妒忌,娇声道:“是我啊。”她伸出手攀住男人的脖子,弯着腰意图印上那张她觊觎已久的薄唇,眼神迷离。 还未碰到,她脑后突然一痛,直直地向下滑去。意识消失前的最后几秒,她看到了男人堪称冷漠的神情,“你不是她。”这个味道,不是她。 打倒孟晚晴几乎用尽了他的力气,又一波药效袭来,楚金戈闷哼一声,面不改色地在小臂上划了一刀,向着门撞去,第一次没有撞开,第二次,第三次…… 终于,门开了。不是被他撞开,而是被人从外面推开。 宋仁心和潇湘公主说着话,忽然坐立不安,怎么也呆不下去,她便赶紧回来了。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地板上的鲜血,红得妖艳,宋仁心恨恨瞪了王嬷嬷一眼,快走两步,蹲在楚金戈身前,将他手里的匕首夺走,心疼道:“疼不疼啊?”碰到男人皮肤的一瞬间,她顿了一下,温度太高了。用个烫字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她抬起眼,看到男人潮红的脸,不对,不只是脸,全身都是红的,眼前像是蒙了一层水雾,浑身颤抖,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因着她的触碰,男人闷哼一声。 这声音,简直要命了. 宋仁心听到了明显的口水吞咽的声音,这是来自她自己。 看到躺在地上衣衫凌乱的孟晚晴。她突然知道这是什么状况了。 她搭上楚金戈的手腕,果然是被人下药了,罪魁祸首就是角落的那个香炉。 她抬头看看楚金戈,鼻子突然有些热。虽然有点禽兽,但楚金戈这幅任人采撷的样子未免也太诱人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他……咳,宋仁心咳了两声,她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脑内不是法外之地。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她收回了手。 冰冰凉凉的手离开,楚金戈以为她想要逃跑,下意识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中一扯,肌肤相贴,鼻尖是恋人身上的好闻味道,像是蜜饯一样,甜丝丝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 楚金戈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犬齿,咬住她后颈上的一块软肉。极其耐心地厮磨。 酥酥痒痒的感觉弥漫,宋仁心渐露迷离,口中逸出一声动情的嘤咛。 这声音一出来,她整个人都傻了,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那种声音竟然是自己发出来的,慌张地看向门外,幸好青桔春桃有眼力见,早早就带着王嬷嬷退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角落之处,白烟袅袅升起,宋仁心轻咬舌尖,她也受到影响了。这香太厉害了,“王爷,先放开我。” 腰间的手不断没松开,反而变本加厉地加大了力气。 “唤我阿谨。”楚金戈蹭了蹭她的脖颈。“心儿,叫我阿谨。” 心,心儿……宋仁心脸上涨起了一层红晕。 “心儿,我好难受。” “我。我知道。”宋仁心吞吞吐吐道,她身下的某人精神可是精神得过分了,“你先放开,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不……不放。”楚金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吻住她的唇,别说放开了,他想要的不止于此,一双大手在宋仁心身上作乱,顺着衣服滑了进去,手下细腻的触感令他眼睛更红,他还想要更多…… 宋仁心不舍得对他下狠手,更拒绝不了他。 二人唇舌交缠在一起,发出羞人的啧啧声,唇边津液横生。 一阵凉风吹来,楚金戈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他这是在强迫王妃吗? 楚金戈克制地松开了手,往后仰了仰。啵地一声,是二人嘴唇分开的声音,煞是羞人,阳光照射下,隐约能够看到一条糜乱的银线。 “怎么了?”宋仁心睁开眼,眼角是凤尾一般的绮丽红色,眼神迷离,一时间找不到焦距。 “你走。”楚金戈痛苦道。额头上冒出青筋,“不要勉强自己。” 宋仁心险些被他气笑了,“你以为我在勉强自己?” 手指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圈圈,宋仁心媚眼如丝,像是从林间出来的精怪一般,带着无穷的魅惑,“这样,你能懂我的意思吗?阿谨。” 这药不简单,若是强行压制,只怕会有损身体。 反正都是合法夫妻了,为什么不采用另一种更直接的解毒方式呢? 楚金戈没有回答,重新热烈地覆上了那张甜蜜的唇。 宋仁心推搡他,“别,别在这里。”她可没忘记这里还有个大活人,她可没有让人欣赏活春宫的爱好。 “好,不在这里。”楚金戈站起身,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大步走了出去,轻身一跃。宋仁心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压在了身下,身下是软软的床,这俨然是楚金戈的卧室。 这也太快了吧,果然,会轻功的人就是了不起。 “心儿,可以吗?”楚金戈抚摸着少女的脸,即便自己快要憋疯了,也再一次认真询问了她的意见。 宋仁心连逗弄他的心思都没了,仰起头,在他湿漉漉的眼睛上吻了一下,“你说呢?” 地上,男人和女人的衣服交叠在一起。 朦朦胧胧的纱幔之中,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春风几度,满室旖旎。 第一百七十四章 雷霆大怒 孟良不知怎么回事,右眼皮跳得厉害,心神不安,漫不经心地与好友道别,路上看到医馆时,他又想起了孟晚晴的病情。 一个小小的风寒而已,怎么好几日了,一点都没转好。 要是今日病情还没起色,就得再请几个大夫了,别是他医术退步耽搁了。 心中想着女儿的病情,下了马车后,孟良不曾回自己的院子,直直地往孟晚晴院子过去,刚到门口,里面突然出来了个绿影。根本不看路,直直往他身上撞过来,孟良勉强躲了过去,那绿影直直地摔到了地上,声音沉重。这一下可不轻,缓了好一会儿,那绿影都没站起来。 看清绿影是谁,孟良深深地皱起了眉,将人拉起来,“寒雁,你这风风火火地是要去做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看到他,寒雁眼睛都亮了,顾不得手心膝盖火辣辣地疼,赶紧道:“先生。您快去看看小姐,小姐不好了。” 王嬷嬷追出来,便听到她这话,看到孟良时,先是一愣,孟先生怎么回来了?随后便是心虚,要是此事被发现,她们都得完蛋。 她当即反驳寒雁道:“什么不好了?有这么咒自家主子的吗?你要是想去伺候别人攀高枝,明日我就去和葛管家说说,把你送过去,也省得你这么咒人,成天盼着自家主子早死。” 寒雁气得眼睛都红了,“你血口喷人!” “小姐染了风寒,你还给她泡冷水,你是何居心?要不是我回来得早,小姐就被你嗟磨死了,你还不让我请大夫,你才是巴不得小姐死呢。” 想到这件事,寒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那会儿听了小姐的话,心寒得不行,回屋哭了好一会儿,正哭着,就被王嬷嬷叫起来,说小姐让她买聚鸿斋的糕点,聚鸿斋的糕点十分出名,光是排队就得在太阳底下排小半个时辰,小姐又不爱吃,这不是明着为难她吗?吵了好几句,没争过,想去见小姐又被拦着。寒雁只好出去,走到半道听人说聚鸿斋今日没开门,又灰溜溜地往回走。 回来后看见会客厅前有血,小姐的房门开了一条缝,寒雁害怕极了,赶紧闯了进去,然后就看到了红得像虾子一样正在泡冷水的小姐。 她赶紧把孟晚晴捞出来,看她浑身烫得厉害,直接出来找大夫了,半途碰上了王嬷嬷,两人起了争执,寒雁什么都顾不得,把王嬷嬷推倒,匆匆跑出来了,正好撞上了孟良。 她二人这一口一个死的。听得孟良青筋直跳。 他喝道:“都住嘴!我进去看看。” 王嬷嬷还想说话,直接被寒雁撞倒,后脑勺磕在柱子上,成了一个大包,半晌都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孟良的背影消失,绝望的情绪漫出,完了,全完了。 孟良向内走去,看到了会客厅前的一滩血,已经凝固成了褐色,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到了孟晚晴房间前,还未开门,就听到了从门缝中隐隐传来的女子娇媚的呻吟声。这声音听得寒雁一个女人脸都红了,孟良脸更黑,一脚将门踹开,看到了在床上扭动的孟晚晴,那呻吟声,正是出自她之口。 孟良过去,看到她衣服穿得还算整齐,才松了口气。 热,好热,孟晚晴晕晕沉沉之中。突然触碰到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她忍不住向那里靠近,喃喃叫道:“楚哥哥,我心悦你,你怎么就不清楚呢?我哪里不如宋仁心?我不要脸又怎么样,你跑不掉了。” 孟良正手忙脚乱地将女儿从自己身上撕下来,陡然听到她这一句,如被雷击,这话里的楚哥哥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寒雁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孟良还能不知道吗?晚晴这分明是被人下药了,可看她话里的意思,下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不敢置信过后便是暴怒。 这样不知廉耻的行径,是他向来乖巧的女儿做的吗? 孟良一巴掌抽了上去。顷刻间,那张如花的脸蛋就老高,眼神依旧迷离,还喃喃念叨说着什么,孟良更怒。又想动手,可这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还能真的打死不成? “先生,您……”被孟良一个眼神扫过来,寒雁立即噤了声。下意识站直身子,心里更是不解,明明是小姐受了苦,为什么还要挨打呢?先生从没舍得动小姐一根手指头,今天这是怎么了? 孟良看着床上的人叹了口气,拿出几根银针,“寒雁,过来,把小姐给我按住了。” …… 风拂过发梢,鼻边是少女甜蜜的气息。 楚金戈俯下身,用手描募少女的五官轮廓,偷偷在她的唇角边留下一个吻,动作虔诚而又认真,心中的喜悦多得几乎能够溢出来,整个人都陷入甜蜜的气泡之中。 宋仁心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男人放大的脸,软乎乎地将他拍开,“宝贝,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她感觉自己的腰都快断了,偏偏某人还越来越精神,逼着她叫相公,明明说叫过之后就放过她,结果就是个骗人的大猪蹄子!他竟然更兴奋了! 不过身上倒是清爽干净,某人还是做人了。 宋仁心气呼呼地抬脚踹他,结果腿酸的很,根本使不出一点劲,刚抬起来就被迫放下了。 楚金戈捧着她的脸,亲亲她的唇角。“难受吗?” “你说呢?”宋仁心睨他。这是人吗?这分明就是打桩机。想她也是天天锻炼,体力还算可以,在这个人面前根本不能看。 昨晚做的好像是过分了一些,起初是药效作祟,后来药效过了后,他也没放过嘴边可口的小点心……咳,楚金戈轻咳两声,耳尖悄然变红,讨好地给她做按摩。 “真的很难受吗?可你昨晚不是还说很舒服吗?” “啊啊啊,不准说这些。”宋仁心顾不得酸痛,爬起来捂住他的嘴,手心传来濡湿的传感,宋仁心惊得松开了手,看着男人无辜的神情,她真挚发问道:“镇南王,你的高冷呢?”人设崩了知不知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甜言蜜语 镇南王想了想,认真道:“在你面前,忍住笑就很困难了,怎么高冷的起来?” 啊啊啊!宋仁心心底炸成了一朵烟花,整个人都快膨胀得飘起来了。 “你到底背着我上了多少补习班,怎么现在这么会说话啊?” 楚金戈现在已经大概能理解她这些异想天开的词汇,他低声道:“不过将心里话说出来罢了,算什么会说话?” 宋仁心捂着胸口,她快晕倒了,原因:心跳过快。 她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咕——”在她被迷得五迷三道的时候,肚子及时提醒了她。 她昨晚就没吃饭,一直闹到了半夜。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不饿才是奇怪。她不可以了,她一滴都没有了。 “又饿了?”楚金戈捏着她的腰,轻笑一声。 这人是怎么将这样单纯的一句话说得这么情色的。宋仁心拍开他的手,“我要起床了。” “嗯。”楚金戈将床头的衣服拿了过来,不顾宋仁心的反抗,帮她穿好了衣服,手下细腻的触感让他不由又心猿意马起来,宋仁心在空气颜色改变时,及时推开了他,可怜巴巴道:“我好饿。” 楚金戈将她整个人都圈进了怀中。“我不碰你,就抱抱你。” 宋仁心根本不敢动,怕自己的动作让男人又兴奋起来。 楚金戈突然道:“真想早日看到你。” “说不定我是个丑八怪呢。”宋仁心揪着他的衣角,“万一你看到我的脸,绝得孟晚晴比我好看怎么办?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不会。”楚金戈道,他摸过宋仁心的脸,骨相五官十分完美,长得不会太美,“不管怎样,你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孟晚晴根本不能和你相提并论。” 宋仁心切了一声。嘴角却不由地扩大了几分。 “踩一捧一哦,好歹人家也叫你楚哥哥呢。” 楚金戈轻笑,“你也叫过我哥哥。” “我什么……”声音戛然而止,宋仁心面色扭曲了,昨晚,她被某个大猪蹄子哄着,什么相公哥哥地都叫了出来。 “想起来了?” “没有没有,”宋仁心疯狂摇头,“我根本没有叫过,你不要胡说。” 楚金戈只是笑:“是我胡说八道。” 怎么这么欲盖弥彰呢?宋仁心决定无视这个话题,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更扭曲了,“隐逐在吗?” 楚金戈有些吃味,“问他做什么?”待会儿就派隐逐出去做任务。 “随便问问。”宋仁心声音低了许多,“昨晚他应该不在吧。”要是隐逐在,她就找块豆腐撞死得了,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楚金戈明白了她的意思,哭笑不得,“当然不在。”他根本不容许任何人见到当时宋仁心的诱人模样。 隐逐也很有眼力见,最开始撞到几次他们亲吻之后,看到两个人相处时,直接自发地离得远远的,绝不打搅主子的好事,也绝不被按着喂狗粮。 “那就行。”宋仁心松了一口气。 两人安静地说了一会儿话,在宋仁心肚子又响之前。楚金戈松开了她,牵着她向外走去。 看到两人出来,青桔舒了一口气,才敢通报,“王爷,孟先生求见。” 孟先生一大早便过来了,只是她不敢进去打搅主子,一直拖到现在。万一真的耽误正事,她可就担待不起了。 看到宋仁心脖子上的红痕,青桔脸烧得很,赶紧低下了头,等着王爷的回答。等了许久,王爷没有说话。 发生了这种事情,楚金戈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孟良。 谴责不对,道歉也不对,若无其事更是不可能。 宋仁心挠了挠他的手心,“见吧,青桔,你安排一下。” 青桔应是。出去向孟良禀告,“请先生再等一等,王爷马上便到。” 孟良看着天光,天光大亮,此时已是巳时了,他在此也已经坐了一个时辰,睡到这个时辰,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事情,和那狐媚子在一起后,金戈却是越发懒怠了,但他是有求于人而来,便将这份责备压了下去。 昨日将那药性除了后。已经快至深夜。 那王嬷嬷已经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个一五一十,晚晴也供认不讳,知道是一回事,当事人承认又是另一回事。孟良暴怒,又想对孟晚晴动手,但在女儿清灵如水的目光之下,那个巴掌怎么也扬不下去。在空中绕了一圈后,最后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子不教,父之过,是他没教好女儿。 晚晴做出这样的错事,作为一个父亲,他除了原谅还能怎么办呢? 孟良当即让寒雁将东西收拾好,这王府,他是呆不下去了。金戈那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晚晴却是又哭又闹,还以死相逼,质问他是否将面子看得比亲情还要重,为什么不愿意为自己的女儿舍下面子成全她的幸福。 看孟晚晴这幅样子,孟良心如刀绞。 他想说楚金戈绝不会是晚晴的良人,那孩子一枪心思都放在狐媚子身上,怎么会对晚晴好?但事已至此。他除了答应又能怎么办呢? 孟良叹了口气,儿女都是债啊。 正想着,面前的阳光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孟良抬起眼,看到了正朝他走来的楚金戈,动作虽然慢,却十分稳,没有滞缓,他惊了一下。忘了准备半天的措辞,“金戈,你能走了?” 楚金戈点了点头,只不过走得很慢,还不能走太远。 心儿说,他可以恢复成从前的模样。 “先生,您找我有事吗?” 欣喜霎时被冲淡了许多,孟良抿了口茶,“昨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晴儿错了,她母亲早亡,男女有别,我也不怎么好时刻照看她,未曾料到,她现在做事竟然如此没有分寸,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楚金戈安静地听他说话,没有一点表示。 孟良叹气,“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的女儿啊,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她还怎么做人?” “先生放心,”楚金戈道,“此事外面绝不会有半点风声。” “我的意思是,”孟良艰难地开口,“不如你就把她娶了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两相对峙 “我不可能答应。”楚金戈立即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娶孟晚晴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没有王妃,他也绝不会娶一个算计自己的人。 孟良想到他会拒绝,但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样痛快。 神情晦涩,他道:“这件事是晚晴的错,金戈,我知道是你受了委屈,但出了这种事,除了嫁给你,她没有其他选择了。” 楚金戈冷静道:“我担保,此事绝不会走露半点风声。她嫁给的那户人家更是不会得知消息,她完全可以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一样,该嫁给谁就嫁给谁,除了我。” 孟良怎么不知这个道理。他也知晓这理由完全站不住脚。 晚晴依旧有很多选择,但她偏要一条道走到黑。孟良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但孟晚晴依旧执迷不悟,他总不能真置女儿不顾。 孟良深深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道:“不管怎么说,晚晴对你这份心意是全然没有作假的,她只是执念太深。剑走偏锋罢了。你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本性如何你也清楚,向来安静乖巧,不争不抢。 “我知你与宋家女感情正好,浓情蜜意,你便全当晚晴是个物件,随意找个院子放着,我会教育她,让她安安静静,不去打扰你们,若是她再做了什么,你便直接甩给她一纸休书,我绝不说什么,直接给她找个庙绞了头发去做尼姑。” “金戈,这辈子我没求过人,就当是我求你,给晚晴一个名分吧,让她全了这份心意,哪怕只是当一个姬妾。” 求这个字,仿若沉重的巨石一般,孟良的背都弯了许多,不复之前挺直。 他从未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过话,为了女儿,他硬生生将自己的傲骨折弯。 楚金戈知道这个求字分量有多么重。沉默了片刻,才道:“先生,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他说得十分真诚,“我不喜欢孟晚晴,出了这等事,我厌弃她,更也不会善待她。娶了她,才是耽误了她,也是耽误了自己。您清楚我的性子,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善待算计我的人。” 他语气虽然温和。但其中的抗拒却是坚定到不容忽视。 孟良沉默了好久,“就算我求你也不行吗?” 楚金戈回答:“饶她一条命,已经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 如果不是看在先生的面子,在他发现孟晚晴算计他的那一刻,孟晚晴就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孟良站起了身,黑沉沉的瞳孔满是压迫,“如果我非逼你娶她呢?” 楚金戈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您该分清楚我的性子。” 沉默,是致命的沉默,压抑的气氛覆盖了整间屋子。 二人都没有说话,等着对方的让步。 孟良抬起头,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孩子比自己生得高大了这么多,便是自己,也要仰望着他。 他的确了解楚金戈的性子,从来不由他人左右,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便是撞得头破血流,由谁来质疑。也无人能够改变,高高在上的皇帝都不能,他又能拿金戈怎么办呢?更何况这次金戈的拒绝这样坚决,他这张老脸也没用。 最后,孟良败下阵来,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他面色灰败,摇了摇头,“算了,我管不了你。” 再说下去,也只是徒徒惹人发笑。孟良没再说话,背着手,向外一步步走去。背部微驼,再也没有以往的意气风发,空气中只余一声叹息。 楚金戈站在原地,捏起了拳头。他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宋仁心环住他精瘦的腰,什么也没有说。 刚才的话。她听到了大半。 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 唯一能解决他们之间隔阂的,便是顺了孟良的意,纳孟晚晴为妾,可扪心自问,她能虚伪地说出同意吗?与他人分享自己的男朋友,怕是圣人也做不出来吧,更何况,她不是圣人,只是再小气不过的普通人。 刚才听到他们说话的那一瞬间,宋仁心都做好了立刻离开的准备,哪怕他们刚做过世间最亲密的事情。幸好,楚金戈拒绝了。 楚金戈俯身,抱住了他的小姑娘。 …… 那边,孟良回到了院中。 “父亲。”孟晚晴叫着他,笑容甜蜜。眼中带着希冀的光芒,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她身着嫁衣的模样。父亲出马,除了成功还有其他可能吗? 孟良被她脸上依旧鲜明的巴掌印刺痛了眼睛,不知该怎么面对她,低垂着眼,“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话。” “好,”孟晚晴十足乖巧。挽着他的胳膊往内走,“楚哥哥说是什么时候了吗?现在开始做嫁衣,半个月就能赶制出来。” 孟良张口:“晚晴。” 孟晚晴自顾自道:“我知晓这不合规矩,但王妃姐姐那样善解人意,一定不会在意我这一个小小的愿望。” “晚晴……”孟良试图打断她,孟晚晴却完全不理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左右我也对她的地位造成不了影响,她一定不会在意的。” “小姐,您先冷静一下。”孟晚晴沉浸在喜悦之中,可寒雁却看得分明,先生这神情,绝不是如释重负的欣喜,结果应该不是小姐想要听到的那个。 “我很冷静。”孟晚晴道,她都没有高兴到跳起来呢。 寒雁看着她的神情,险些难过地哭了出来。 孟良心中自然也是不好受,但该说的,他必须要说出口,“晚晴,王爷不愿意,收拾东西,我们今日就走。”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就算晚晴如今还发着高烧,今日也必须走了,再待下去,只会越陷越深。 早知会有今日,那一天,他就该强行将晚晴带走。 “他怎么会不愿意呢!”孟晚晴瞪大了眼,“父亲,你是不是根本没与他说过!你去说啊,他怎么会拒绝你呢!你不要与我说笑了,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第一百七十七章 疯癫若狂 孟良心如刀绞,他定定地看着孟晚晴,“晚晴,你该回头了。” “这怎么可能!”孟晚晴尖叫,推搡着他,“你是不是根本没去,你去说啊,难道女儿的终身幸福还不如你的死要面子重要吗?” 她眨了眨眼,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爹爹,你去和他说说好不好?女儿今生非楚哥哥不嫁,你只要一说。他就会答应的,给我个小小的院子让我能够陪在他身边就好,我绝不会去打扰他们的,离了他。我还怎么活啊?” 这幅卑微的样子,让孟良心更痛,“孟晚晴,我养你长大,不是让你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你的尊严呢?你年纪还这么小,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就不能活?寒雁,快去收拾小姐的东西!” 孟晚晴歇斯底里喊道:“寒雁。不准去!” 寒雁看看红着脖子的孟良,又看看自家小姐,抹了把眼泪,跑进内间去收拾小姐衣物了。这个时候,顺着她,才是真正的害了她。 “你就当昨日什么都没发生过,也没人会乱说,”那个姓王的婆子,已经被他毒哑了嗓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你先好生调养上两个月,什么都别想。” 要不是孟晚晴身体状况实在是不允许,孟良都想赶快出京,离得远了,晚晴也就没这么多心死了。 “我不!我不!”孟晚晴瞪大了眼,怒火攻心之下,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她本就染了风寒,为了不被诊出来,又是不喝药,又是泡凉水洗澡,之后又用了虎狼之药,在冷水里泡了好一会儿,虽然通过针灸药性被压了下去,但身体受到了极大的亏损。期间滴水未进,还能安生站着,全靠心里一口气吊着。 孟良将她扶到床上,叹了口气,儿女都是债啊。 下午,天上下起了细如牛毫的小雨,宋仁心困得不行,抱着楚金戈睡了个囫囵午觉,一觉醒来,已经快到傍晚,雨还在下着,越下越大。如注的水流聪房檐上滚落下来,她正和楚金戈比着手掌的大小,青桔闯了进来。 宋仁心看她,“出事了?” 青桔避开她的目光,艰难地开口,“孟小姐出事了,先生请王爷过去。” 孟晚晴幽幽转醒之后,情绪稳定了不少,还主动提出要吃饭,寒雁大喜,赶紧去厨房了,回来的时候。发现小姐一根白绸,吊在了房梁之上,救了回来后,又是哭着喊着要见楚金戈,还要用头撞柱子,孟良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只好过来请楚金戈。 宋仁心听完,有股吃了苍蝇的感觉。她实在是不了解这些为爱自杀自残的人的想法,但凡有点自尊心的人都做不出来吧,她现在有些想不起来初见时孟晚晴的模样了,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美好的女子,当然,前提是没有一张口就是莲言莲语。 “和我无关。”楚金戈道,神情很冷。 听到这种事情,他没有一点感动和动容,只觉得莫名其妙。孟晚晴就算是死了,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是想让他后悔愧疚记一辈子,那她这算盘就打错了,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九千。如果他要一个个愧疚,他还怎么活? 他吩咐道:“青桔,传膳。” “别,”宋仁心捏着他的手掌。“你去看看吧。” 这话她说得十分不情愿,不管怎么样,孟晚晴那边也是一条人命,中间还隔着个孟良。她不想让楚金戈后悔。 楚金戈顿了一下,反握住她的手,“没有必要。” 宋仁心道:“有必要的,你去吧。”她默默在心里补上了一句蓝颜祸水。 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吗?就算帅能帅到哪里去?孟晚晴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天下帅哥何其多啊。 楚金戈摩挲着她的唇瓣,调侃道:“不吃味?” “不吃味,”顿了一下,宋仁心改口,“我尽量不生气,就算生气,我也尽量憋着。” 男朋友去安慰他的暗恋者,哪个女人能忍? 宋仁心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忍者神龟,她抓着楚金戈的手,在他虎口上咬了一口,鼓着脸威胁他道:“你要是给我头发染色,我就在你头上跑马。”把楚金戈绿成青青大草原。 屋外传来孟良的喊叫声音。看来是没得到消息,等不了了。也可见事情有多紧急。 她推搡着楚金戈,“快去快去,不然我要反悔了,把你锁在这里,哪都去不了。” 楚金戈在她发梢轻吻,出去与孟良说了什么,细细碎碎的说话声音消失。人也走了。 宋仁心躺在床上,摆出一个大字形,望着房梁,脑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遭,想楚金戈现在和孟晚晴说着什么,又想孟晚晴得意洋洋的笑容,还想到了他们之后的婚礼,他们还没拜堂过呢!所以,现在他们还是合法夫妻吗? 胡思乱想了许多,气得她牙根痒痒。 她怎么就把楚金戈推出去了呢?青桔端来晚膳,宋仁心让她出去,直到放凉了都没吃上一口。别看她整日笑嘻嘻的,没心没肺,实质上,她是一个十分没有安全感的人,尤其是在爱情上,父母失败的婚姻给她蒙上了一层阴影,人都是会变得,得到了就不珍惜是人的劣根性。 她滚来滚去,已经想到自己成了失婚少妇,到时候,她要把楚金戈的银票房契地契全都卷走,看他成了穷光蛋后还有哪个女人喜欢他? 墙上映出一个黑色的影子,男人俯身,轻轻压在她身上,“在想什么?” 宋仁心咬牙切齿,“在想怎么让你做太监,保准无痛。” 楚金戈突然感觉下身一凉,这想法太危险了,不行,得掰正。 他下流地耸腰,暧昧地咬着宋仁心的耳朵,“你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宋仁心嘟囔道,感觉到男人某处的涨大,她突然惊讶地睁大了眼,不敢置信道,“你是变态吗?” 楚金戈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只对你一个人变态。”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受惊早产 宋仁心鼻尖微动,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道。 她将楚金戈推开,坐直身子,借着灯光,看到他袖口处的颜色比别处要更加深沉,那血腥的味道来源于这里。 “是不是伤口裂开了?”她紧张地去碰男人的小臂,手被半途拦截,被包进一个温热的手心之中。 “不是我的血,是孟晚晴的。” 宋仁心双眼圆睁。 “她既然想死,那我便帮她一把,”楚金戈声音低沉,讽笑一声。“可惜,她还不想死。” 上吊自杀只是做戏,孟晚晴听到寒雁的脚步声,才将凳子踹倒。营造出一副自己要自杀的景象。至于后来的拿头撞柱子,也是在做戏,有孟良和寒雁在,还能真眼睁睁看着她自残不成? “这……”宋仁心突然有些无语,还有这种操作?可仔细想想,这种风格的事情的确像是孟晚晴能做出来的。 她问:“结果呢?最后怎么样了?” 楚金戈回应,“他们都已经离开了。” 出了下药一事,孟良心中已经十分难堪。又得知这场“自杀”的内情,当场涨红了脸,他还有什么颜面再继续待下去?直接把孟晚晴打晕塞到了马车里,连包袱都没收拾好,赶紧走了。 事情结果如此,宋仁心有些唏嘘,戳了戳楚金戈的腰,“情字害人啊。” “不是情害人,是她害人。”楚金戈捏着她的下巴,覆上她柔软的唇,“我们不一样。” …… 孟晚晴搬离王府的事情并未在京城掀起多少波澜,她住在王府本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今出去了,倒算是拨乱反正。 与她交好的贵女前往新居去看望她,去了两三次,也没见到孟晚晴一面,这倒不是孟晚晴嫌没有面子不想交际,而是她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身子亏损得太厉害,哪怕有孟良为她精心调养,十几日的功夫,整个人都消瘦了两圈,隐隐成了一把骨头,面上没有一点肉,眼里也不复从前的光亮。整个人像是从鬼门关里走过了一遭。 看到她这样憔悴的模样,孟良自是心痛,但他能怪谁?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晚晴咎由自取,也是自己没有管教好她。 至于楚金戈,孟良知道他是被无辜牵扯,但女儿为了另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他如何能做到完全不牵连别人,对楚金戈难以避免地生出了几分怨怼,也因此,他更不知该如何面对楚金戈,王府送来的东西一概退回去。王府派来的人也一概不见。 楚金戈也知晓这种心结不是短时间就能解开的,也不曾去逼迫人。 宋仁心虽然心疼他,但也不怎么顾得,因为潇湘公主生了。 本不是这个日子,要再推迟半月左右,但潇湘公主被贼人冲撞,直接跌倒在地,虽然有丫鬟在下面垫着,但还是动了胎气,早产了,纵使沈府中早有颇有经验的稳婆住下,突然来了这一遭。也是兵荒马乱,这次胎气动得厉害,小主子还未生下来,大主子却也保不住了,全靠含着参片吊命。 里面的哭喊声渐渐微弱,沈穆再也呆不下去,沈夫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直接冲进了产房之中。 产房内的婆子惊了一下。忙道:“少爷快出去,产房阴气重,不是男人家该进来的地方。”沈夫人也在外面喊。 沈穆却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又不敢上前打扰,怕因她出了什么岔子,只是痴痴地盯着潇湘公主,拳头捏起,眼圈通红,他低声道,“保大,不论如何,都要保住语儿的命。” 婆子们流下冷汗。现在根本不是保大保小的问题,现在在于,大小她们都保不住。 潇湘公主的丫鬟手中拿着热毛巾,眼泪都快急出来了。看见主子嘴唇微动,俯身下去听她的话,却听到了,“心。心心……” 镇南王妃?公主怎么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她。 “公主省些力气,不要说话了,等您生产完,想见镇南王妃几面就能见几面。”丫鬟含泪,在这个时候提亲友的名字,总有种交代后事的感觉。 潇湘公主却依旧念着这个名字,生死关头前,宋仁心笃定的模样在她脑中一遍遍重现,说不定,心心真的有办法呢。 沈穆听到丫鬟的话,也是不解,但还是赶紧道:“你先省些力气,我这就派人去请她。”嫌普通小厮速度太慢,直接让暗卫去找人。 宋仁心得知消息,直接将手上的事情放下,直接去了沈府。一路畅通无阻,进产房的时候,沈夫人还想拦她,被沈穆制止了。 看到潇湘公主如今的模样,宋仁心不敢耽搁,直接准备做剖腹产手术,在这之前,她俯下身。看着潇湘公主,“语语,你相信我吗?我有办法救你。” 潇湘公主疼得五官皱成了一团,已经不知今夕何夕,迷迷糊糊听到她的话,点了点头,动作小幅度而又坚定。 宋仁心看向产房内忙碌的众人,“春桃留下,剩余人都出去,我来接生。” 婆子们一惊,“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王妃可不要说笑。” 一个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会接生呢。到时候真出了事情,要的还不是她们这些婆子的命。 宋仁心看向屋内唯一能做主的人,“语语信我,你信我吗?沈穆,我向你发誓,我不会拿她的性命开玩笑,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她能平平安安。” 沈穆看着女人笃定的神情,他竟然感觉到了安心,一个荒谬的念头出现在脑中,或许,她是真的有办法。事情紧急,由不得他犹豫多长时间,沈穆很快做出了决定,“可以,但我要留在这里。” “少爷……”接生的婆子惊讶地看着沈穆,实在是不明白沈穆为什么会答应这样荒唐的要求,但沈穆意见已定,婆子们只能出去,出去时还说,“万一公主真出了事情,可不能怪在我们这些婆子身上。” 宋仁心拿起手术刀,手还有些抖,她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浮现出坚定。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中秋宴会 门被关上,隔绝了一切质疑,看着出来的稳婆,沈夫人险些晕了过去。 “穆儿是疯了么!他不是最宝贝公主,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稳婆都被赶出来了,孩子还能生吗?那镇南王妃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 但事已至此,沈夫人也不能进去揪着宋仁心的领子,质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腕上的佛珠转得飞快,沈夫人嘴唇翕动,念起了祈福的佛经,希望公主一切安好。希望她的小孙能够平安出生。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婴孩的哭啼声打破了致命的平静。 沈夫人睁开眼,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着的门。 又过了很久,里面才开出一条缝来。 潇湘公主已经昏了过去。沈穆眷恋地看着她,紧握着她的手,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自己一闭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般。旁边的床上,两个皱巴巴的小毛猴已经睡着了。 这岁月静好的一幕看得沈夫人热泪盈眶,真好,真好。 孩子提前出生了。原先准备好的奶妈这时候还没生下孩子,须得另寻了,但以沈家家大势大,寻找一个奶妈自也不费什么劲。对待救命恩人宋仁心当然也是千恩万谢,纵使疑惑闺阁女子哪里学会的医术,但每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没有问出来,在宋仁心的要求下,也将所有知晓此事的婆子封了口,绝不往外透露出半点消息。 潇湘公主早产的事情也查了个水落石出,院里一个丫鬟家人得了急病,被沈家二房发现了,二房本就嫉恨大房,这嫡长孙一生出来,他们二房在沈家就越发没地位了,最好的,还是把喜事变成丧事,便买通了这个丫鬟,让她寻个机会冲撞潇湘公主。 成果好得超出意料,如果不是宋仁心,潇湘公主只会一尸三命。 得知调查结果后,一向信佛的沈夫人气得红着脸骂了好几声,沈穆自然不用多说,那神情。看得人便胆寒,但转而面对潇湘公主时,又是幅和煦的模样。 众人都沉浸在新生儿的喜悦,楚金戈却是听得后怕,抱着宋仁心道:“我们不要孩子了。”早知生产凶险,当就近发生一例后,楚金戈胆战心惊,他难以想象,如果失去了宋仁心,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宋仁心勾着他的手,“你不想传承香火啦?” 传宗接代,应该是每个男人心中的想法吧。在现代犹有不少人这样想,像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一样,更何况是在思想固守的古代。 楚金戈吻在她的唇角,“我只要你好好的,我们两个人就很好。” 宋仁心勾住他的脖子,“所以,你要保护好我啊。” …… 不知不觉又是十几日过去了,八月十五也到了。 和宋仁心前世所处的文明一样,这个时代也有中秋节,按照开国传下来的规矩,这一日,圣上举办宫宴。王子王孙、朝廷重臣、后宫嫔妃都要入宫。纵使今上荒诞不羁,但也不会刻意违背祖制,而今年的中秋宴,楚金戈也要参加,这也是他大婚以后第一次出现在人前。 与此同时,楚金戈也得到消息,秦家忍到今日,终于要对皇后和宋相下手了。选在那日下手。可见他们是下了决心要将皇后和宋相打入深渊,再也无法爬出来,众目睽睽之下,皇上绝对不可能将此事小而化之。 纵使三皇子不是皇后亲子,经此一事,就算不受皇后牵连,也失去了助力。二皇子又早夭,还有一个五皇子,如今只是五岁幼童,太子之位,谁还能与大皇子一争? 秦家得势之后,第一个要收拾的。可能就是他楚金戈。 楚金戈讽笑一声,到时候再便各凭本事吧。 中秋节之前,宋仁心回了相府一次,宋慧娴根本没有出席。安淑艳看起来则是憔悴了不少,显然,她在相府的日子并不如从前潇洒好过。 宋慧娴接二连三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丢人的事情,宋镇安不舍得斥骂女儿。那这一切就该由安淑艳来承担,宋镇安如今的宠妾香娘也借机处处给她使软刀子,一刀刀地直接往人的心口里捅。安淑艳没忍住和她吵了起来,还动了手,结果正被宋镇安捉住,狠狠地责罚了一通,香娘一时更是风头无二。 她的贴心小棉袄宋慧娴得到皇上器重,成天往宫里跑,根本未曾注意到府中的波涛汹涌,安淑艳偶尔抱怨两句,她也根本未曾放到心里去,只是随意宽慰两句。 丈夫靠不住,女儿恨不得成了别人的女儿,从前受她压迫的妾室们联合在了一处,一个劲地给她下绊子,安淑艳的生活。可以用困顿来形容。 偶尔夜深人静时,她会想起她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最后还是将一切都归咎于宋仁心身上,自她回来后,自己的日子就没顺过心,这女人生出来就是专门来克她的,她又忍不住去找妁娘的麻烦,没想到。向来唯唯诺诺的妁娘,竟然也敢反抗她了。 看她过得那么惨,宋仁心就高兴了。 更何况,这种程度远远不及妁娘母女二人曾经经历过的。 宋仁心放心地回府,至于从前宋镇安提起过的中秋就要应允的平妻之位,她也没再提起过。相府这座大即将倾颓,站得越高,到时反倒更不容易脱身。 晃眼间,中秋宴还是来了。 宋仁心盛装打扮出席,脸色红润,偶尔侧身与楚金戈说话,都会得到身旁人耐心地倾听回应,俨然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引得众人嫉妒了起来。 想当初二人成亲时,不知多少人在看笑话。一个丑女,一个废人,可真是“天作之合”,谁知今日,成了众人艳羡的对象。 男人们悔不当初错过了宋仁心这样一个有强大背景的貌美佳人。 女人们看着楚金戈的温柔模样红了眼,温柔可靠的夫君,是多少人想求而求不得的,宋仁心凭什么就那样好命,出身高贵不说,还能将一桩可笑的赐婚转变为好姻缘。 第一百八十章 神仙眷侣 宋仁心因为相貌出众,一向是人群的焦点,对他人目光向来视若无睹。 但今日,她有些坐不住了,这些人的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身边人身上了,不也就一般般帅嘛,至于这样痴迷?肤浅!头号颜狗宋仁心如是想到。 她脸皮再厚,这种微妙的醋意的也是说不出口的。 眼珠一转,扯了扯楚金戈的衣袖,撒娇道:“我想吃荔枝。” 楚金戈神色微霁,“好。”骨节分明的大手剥去荔枝的果皮,将饱满圆润的果肉放在了宋仁心唇边。唇角勾起一抹宠溺而无奈的浅笑,这样的纵容,让宋仁心有些心跳。 张口吃掉,粉嫩的舌尖不小心碰到了男人的指腹。镇南王眸色微暗,倾身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宋仁心软乎乎地瞪他,在他腰上拧了一把,脸上顷刻升起了一片红霞,更显娇媚动人,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楚金戈神色冰冷。向着那些窥视的视线一一望过去,虽知晓他是个瞎子,但那种压迫感却如影随形,将刚升起的觊觎心思灭了一片。 目光在某处微停,又若无其事地侧耳与宋仁心说话去了。 徐成舟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啜了一口清酒,脖子上的红绳显得有些妖冶。 宋仁心心道,完蛋,中计了,怎么她都显示主权了,这些人的眼神更是炽热了呢? 殊不知,这些人的侧目更多的是因为楚金戈的温柔体贴。 而这喂荔枝,又是掀起了一片羡慕嫉妒恨。 宋镇安望着二人恩爱的一幕,眼眸深沉。 没想到,他这个女儿还真将楚金戈的心笼住了。 他看向身侧,娴儿的眼果然已经红了。若不是他盯着,只怕会直接冲了上去。 宋仁心与他目光对上,孺慕一笑,笑意却丝毫不到眼底。 暗涛涌动之间,太监尖细的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哗啦啦跪倒了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身吧。”皇上坐到座位上,才道,“今日是阖家欢乐之际。不必拘泥礼数,便当是自己的家宴。” 众人喏喏应是,但谁又敢真的不尊礼数? 宋仁心打量着这位中年的帝王,他保养得极佳,脸上只有一两道浅淡的皱纹,看上去只有三十岁,斜眉入鬓,眼中蕴含着淡淡的威严,但眼下黑青,脚步虚浮,与他纵情声色的传言不谋而合。 他身侧,皇后与贵妃一左一右。呈对峙之势。 老端水大师了,宋仁心心道,突觉那道威严的目光扫了过来。 皇上嘴角噙着一抹笑,“镇南王的身子看着康健了不少。” 楚金戈向他作了一揖,“恕臣身子不便,刚才未能行礼迎接皇上。” “无妨。”皇上摆手,视线落到楚金戈身侧的宋仁心身上,便是他见惯了美人,也难掩惊艳之色,五官轮廓比她精致的不少,但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通透。像是含了弯水一般,还有那周身的气度,姣好的身材,与传闻中的丑女形象不尽相同,这真是宋家女? 他目光停留的时间过长,宋仁心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脸上有东西了,楚金戈微微侧身,遮住那视线。皇上才反应了过来,他去看宋镇安,父女二人一双桃花眼是如出一辙的,不难看出亲缘关系,还真是宋家女,皇上有些懊恼,早知宋家女是这般动人的模样,他便……罢了罢了,既然已嫁为人妻,还是算了,更何况,还是楚金戈的妻。 皇上道:“这便是镇南王妃吧。果真是个有福气的,这门亲事,倒真是结对了。” 当时镇南王可是气息奄奄,这王妃一嫁过去。身体便康健了,这可不是有福气? 宋仁心温婉行了一礼,“皇上谬赞了,这份称赞。臣妾实在是担不起。” 皇上不再看他,视线挪向宋镇安,寒暄了两句,便问起来其他,“宋相的大女儿怎么不在?” 宋镇安愣了一下,宋慧娴起身,一拜,“参见皇上,臣女便是相府的大小姐。” 皇上第一眼扫过去时,的确是忽视了,看她身姿粗壮,还以为她是宋相怀了孕的小妾,这仔细一看,五官还是能隐隐看出与宋相相似的轮廓,却因为脸大如盘,寻找得艰难。 “也是个有福气的。”他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赶紧又看向宋仁心,不由可惜,同为姐妹,怎么相貌能相差得这样大? 虽然得到相同的评价,但语气的微妙差别还是被神经纤细敏感的宋慧娴捕捉到了,红了眼,丧气地坐下,刚坐下。便听到了雍容的声音。 “臣妾也觉得娴儿这孩子是个有福气讨人喜欢的,皇上可还记得赐臣妾的玉如意,寻了十几日没寻到,娴儿一进宫,便寻到了,还有宫中养得那只猫儿,与谁都不亲,每次看到娴儿便喵喵地叫,看得臣妾都吃味呢。” 皇上微微改观,“哦?真是如此?” 那只猫儿是母后生前养得,母后仙逝之后,便养在了皇后那里,除了他与皇后,谁都不亲近,便是贵妃给它喂食,都要挨上一爪子。 皇后垂首一笑,“臣妾还能诓骗您不成?” 皇上笑道:“果真是个有福气的,皇后既然喜欢,可常召宋小姐入宫。” 宋慧娴扬起一抹欣喜的笑,对皇后又拜了拜,眼里都是孺慕。 皇后娘娘果真是个平易近人的好人,不知为何,自己对她有一种亲切感。 这抹孺慕深深刺痛了安淑艳的眼,但她也没立场说出来,神情都勉强了几分。 提起那只猫,贵妃便有一肚子气,当即笑着讥笑道:“常言道能吃是福,宋小姐这体型,可不就是有福气的?的确该让宋小姐入宫常伴皇后用膳,看着她吃的香,皇后也能多吃一些,身上也能多长些肉。”她挺了挺胸,展现出傲人的身段,这点,是皇后怎么也比不上的。 皇后冷冷瞥她一眼,“贵妃!” 贵妃笑着搂住皇上的胳膊,轻轻晃道:“臣妾有哪里说错了吗?”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皇上道。 他刚才说得有福气,也是贵妃话中的这个意思。 第一百八十一章 醉酒之后 刚被捧到天上,又被踩到地里,宋慧娴眼中的光陡然熄灭。 她虽然气愤,却也知道不管是皇上还是贵妃,都不是她能挺撞的。 目光在殿内梭视一周,最后落在了宋仁心身上。 宋仁心猛然感到一道怨毒的目光,抬起头,果然与宋慧娴对上眼睛。 会这么看她的,除了宋慧娴也没有其他人了。 宋仁心:“???”是我讽刺你的吗?不去找当事人找她发脾气? 呵,怂蛋子。 她挽着楚金戈的胳膊,娇滴滴道:“王爷,我还要吃荔枝。” 感受到一瞬间更怨恨的眼神。她笑得更甜,瞪我?气死你! 宋镇安有些后悔带着宋慧娴入宴了,又是心疼又是恼怒。他有心想要斥责宋仁心,但该说什么。别和王爷感情太好?这是一个父亲能说出来的话吗?只好偏头说着话,想将宋慧娴的注意力转过去,但显然是没有办法的。 “王妃利用我?”楚金戈满足她的要求后,捏了捏宋仁心的手心。 王妃平日在府中可不是这样的,今日在宫宴上,实在是有些反常。 “什么叫利用?”宋仁心不满道,“你会不会说话啊?你是不是不愿意?” 要不是这男人蓝颜祸水,宋慧娴至于恨上她? 楚金戈只是轻笑。“自然愿意,只是,王妃是不是该给我点补偿。” 他贴在宋仁心耳边说了些什么,惹来宋仁心的一个拳头,“你在想桃子吃。” 这种场合,楚金戈是怎么能想到这么多虎狼之词的。 二人说话间,宋慧娴一直无法将视线移开,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之中,成了一个掐痕。 这样的视线,让众人忽视不了,想到那个两姐妹争一男的传闻,众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眼神轻慢,不管心中如何想,如此明目张胆地觊觎有妇之夫是没人能看得惯的,更何况,那有妇之夫还是自己的妹夫。 因为楚金戈在场,一向喜欢阴阳怪气她的贵妃难得的安分了下来。 这场晚宴,宋仁心过得十分舒心,除了时不时被人瞪一眼,不过宋慧娴瞪得越厉害,她笑得就越甜,看着被气得冒气又无可奈何的宋慧娴,心里岂止是一个酸爽。一不留神,就喝了半杯酒,浑浑噩噩的大脑向她彰示了这具身体的酒量:禁止喝酒! 人家都是一杯倒,这倒好,她直接表演个半杯倒。 楚金戈听她在哼哼唧唧,语气是难得的娇媚,便知她是不对了,问过青桔才知晓她是喝了半杯酒,无奈地戳了戳她的脸,将她带了出去。 朦朦胧胧中,有人在揉自己的太阳穴,凉风一吹。宋仁心立刻清醒了不少。 男人在她耳边道:“要是难受的很,我们就先回府。” “不难受,”宋仁心哼唧一声,见四下无人,在他嘴巴上亲了一口,“你亲亲我,就不难受了。” 看来是醉得不轻,这么点酒,怎么醉成这样的。 楚金戈叹了口气,捧着她的脸,加深了这个吻,口腔里酒气淡淡。唇瓣甜蜜芬芳。 今日的宋仁心,比平时要热情不少,让人怎么都吻不够,楚金戈叼着她的唇,细细辗转碾磨,他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将某人缠在他腰间的作乱的手捉住,声音沙哑。“别闹。” 宋仁心不依不饶,“我没闹,”她轻佻地勾住男人的下巴,“帅哥,你真好看,比那个谁,谭星还好看。”谭星,就是她穿越前的墙头。 楚金戈脸黑了,掐着她的腰,语气危险,“谭星是谁?” “谭星啊,”宋仁心想了想。打了个响指,“是个大帅哥,超级大帅哥,是我老公。” 楚金戈神色更加冷肃。“老公是什么意思?” 宋仁心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就是老公的意思啊,对了,就是夫君。唔……” 话没说完,嘴上被重重咬了一口,宋仁心拼命挣扎,却根本没有办法,只好被动地承受这个暴虐的吻,涎液从嘴边流出,宋仁心唔了一声,像是小奶猫的叫声一般,在人的心尖轻拨。 这一声,令楚金戈心中的暴虐少了大半,他闭了闭眼,松开了她的唇。 “你怎么这么凶啊?”宋仁心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摸着自己的嘴唇抱怨道,都咬得都出血了。 听到她的啜泣声,楚金戈这下是彻底心软了,他拿出怀中的药膏。一点点给她抹了上去,少女的泪水一滴滴掉在他的手上,楚金戈道:“别哭了。”他还没转过弯来,声音有些冷硬。 宋仁心拍开他的手,气哼哼指责道:“你还凶我!” 楚金戈无奈,放软了声音,“我错了,别哭了好不好?给我一个给你上药的机会。可不可以?” “行吧。”宋仁心扬起了下巴,决定大发慈悲地给他一个机会,撅起了嘴。 楚金戈一边给她上药,一边道:“我不管你以前心悦谁,以后只能心悦我一个,以后也只能让我一个人吻你,知道吗?” 宋仁心愣了一下,睁大了眼,眼中蕴藏着的泪珠滚了下来,“你在说什么?” 楚金戈阴着脸重复了一遍。 宋仁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以前也是啊。” “什么意思?” 宋仁心身体前倾,在他唇上舔了一下,“以前也只有你吻过我啊,知道吗?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那谭星呢?”楚金戈唇上沾了些药的苦涩味道,捏着她的下巴逼问。 “谭星是个爱豆啊,那只是……”宋仁心愣了一下,一时没想到该怎么形容那种感情,“喜欢他的脸而已,反正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追星和真正的喜欢是不一样的,但她也只是和人一起口嗨而已,曾经有个大佬知道她追星,还想把谭星给她绑回来,被她拒绝了,她很清楚,什么是对人的喜欢,什么是单纯的欣赏脸。 这个回答,令楚金戈轻松了些,但尚且不能缓解他的所有焦躁。 “假如我有一日变老了,你是不是就喜欢别人了?” “说不定呢,”宋仁心笑嘻嘻道,勾住他的脖子,“只要你一直喜欢我,那你在我心中就是最帅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所谓姐姐 皎洁月光之下,相貌不俗的青年男女亲昵接吻,为这寂寥的夜色增添了一份曼妙。 曼妙归曼妙,可……一过来就看到这种场景,司棋面红耳赤,捂住眼,又忍不住从指缝中偷看这美好的一幕,脑中冒出一个成语:天作之合。突然想到什么,他偏头去看主子的神情,只见徐成舟神情淡淡,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半分改变,可见这一幕对其没有什么冲击力。司棋不由松口气。 这口气只舒出了一半,小动物对危险的本能直觉令他身子一僵,直勾勾地向前看去,然后与楚金戈恰好“对视”。虽知他是个盲人。但那锁定自己的压迫感是让人不能忽视的。他发现自己了! 司棋咽了咽口水,向后退了半步,躲在徐成舟身后。 “你在看什么啊?”宋仁心从他肩侧冒出一个小脑袋来,眯着眼看了半天,可惜头晕目眩外加天黑,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都没有。”宋仁心捏着她的下巴将她带了回去,身子微动,宽大的身形将少女动人的面容完全遮住。俯身,看样子,是在少女的发梢上落下了一个轻吻,随后又往那个方向转了转,嘴角勾起。 怎么看,怎么得意洋洋。 这是在挑衅自己!徐成舟嘴角不易察觉地往下撇了撇,眼中多了些冷意,他捏住司棋的后颈往后撤退,呵,他可没有兴趣看一对野鸳鸯在这里卿卿我我,不知怎么,宋仁心依恋的模样怎么都无法从他脑海中挥去,这是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过的柔顺。 “你骗我。”得到他敷衍的回答,宋仁心并不满意,又想探出头去看,下巴却始终被人捏住,无法动弹,气得她隔着衣服在男人肩膀上重重咬了一口,咬完一口,她火气也消了许多,得意洋洋地拊掌道:“我知道了,是不是有鬼你害怕了,我可不怕,小戈子。叫声姐姐,姐姐罩你。” “姐姐?”楚金戈轻笑一声,质疑的意思十分明显。 “怎么了?我岁数比你大,叫我声姐姐怎么了?”宋仁心气呼呼地看他,“你多大?” “二十有二。” 宋仁心嘿嘿直笑,“我比你大三岁,快叫声姐姐。”黑宝石一般的眼睛闪闪发亮。 这醉得可厉害了,连自己的岁数都给忘了,楚金戈无奈地看她,“你才十七岁。” “是二十五岁,”宋仁心认真地纠正他,“小戈子。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小戈子……算了,和酒鬼较什么劲呢?楚金戈抚摸着她的发梢,不再纠结年龄这个问题,“你准备怎么罩我?” 宋仁心一本正经,“我可以唱歌吓跑鬼。” 楚金戈没忍住笑,还挺有自知之明。 宋仁心锤他,“你怎么回事?人无完人,我长得这么美,有点小缺点怎么了?有毛病吗?有问题吗?” 一声大过一声。过来送醒酒汤的青桔刚过来便听到了她这话,吓得立即站定。 “一点问题都没,”楚金戈哄她,听到脚步声。伸手,示意青桔将醒酒汤送过来,然后拿起勺子一勺勺地哄着宋仁心喝。 “呸呸呸!难喝。”入口的酸辣味道让她皱起了眉,赶紧抗拒地将勺子推出去。 楚金戈道:“忍一忍。” 宋仁心将抗拒都写在了脸上,撅着嘴道:“我不忍,我没醉,不需要喝醒酒汤。” 可看这模样,哪里像是没有喝醉。 不管楚金戈怎么说。都是拒不合作的姿态,楚金戈前二十来年的容忍和纵容都用在此处了,今日叹的气比三年还要多,但他有不舍得紧逼…… 楚金戈垂下眼,轻声道:“姐姐,忍一忍?” 宋仁心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吞咽口水,突然捂住了脸,耳尖通红,这太犯规了吧。 楚金戈本来还有些不自然,看她这样,那份不自然消散了许多。他逗弄道:“姐姐?” “别叫了,”宋仁心夺过他手里的勺子,“我喝还不行吗?” 再叫下去,她可就要动手动脚了。 一碗醒酒汤下肚。小眯了一会儿,宋仁心清醒了不少,刚才的记忆涌进了脑海中,心中响起了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她刚才都干了什么? 还叫别人老公?还逼着楚金戈叫她姐姐?幸好楚金戈没有多想,不然她穿越者的身份就掉马了。 她酒量都这么差了,为什么还没断片? 现在她尴尬得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根本不敢看楚金戈,更不想睁眼。但不睁眼是不可能的,宋仁心还没忘记这是宫宴,他们出来这么长时间肯定被人编排了,要是不回去那还了得? 而且,她没有忘记,贵妃决心在今日对皇后动手。 她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坐了起来,扶着额头道:“这是哪里?我怎么到这来了?我的头怎么这么痛?” 楚金戈动了动被靠得发麻的肩膀,含笑道:“王妃酒醒了?” “我醉酒了?”宋仁心讨好地给他捏肩膀捶胳膊,“我不就喝了半杯吗?竟然醉酒了?我没干什么蠢事吧。” “没有,”楚金戈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你说回去就要试试春宫图上的后几式。我说不要,你便撒娇,磨得我只好答应。” 他声音很轻,一出来便飘散到了风中,但宋仁心全都听到了,脸即刻变得发烫,“你骗我的吧,我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楚金戈醉了后说这种话还差不多。 “自然是真的。食色性也,心儿不用太害羞。” 宋仁心站了起来,在他肩膀上锤了最后一下,“你肯定骗我的。出来的时间太长了,我们回去吧。” 楚金戈将她扯到了自己腿上,“说完就不认了?其实还有更过分的,你勾着我的脖子又叫相公又叫哥哥,说只喜欢我,还说想给我生七个孩子,都不记得了?” “七个孩子,你要召唤龙珠呢!”也不知道前几天是谁抱着她哼哼唧唧说不要孩子的,宋仁心装不下去了,“你别以为我不记得了。” “原来记得啊。”楚金戈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宋仁心背后一凉,忙往下跳,腰却被禁锢住,忙求饶道:“我错了。”她讨好地亲在楚金戈鼻梁上,“还有,没有什么谭星,只有你。”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多事之秋 “今晚月色正好,对月吟诗,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不知是哪个文官先开了口,得到一众文官的争相附和,“皇上觉得如何?” 皇上有些微醺,眼神也有些迷离,听到这个主意,鼓掌笑道:“好,倒是一件雅事。” 武官们却是不大高兴,但皇帝发话了,便也不好拒绝。 皇上站了起来,身子微晃。目光在殿内晃了一圈,“皇后和贵妃怎么还没回来?还有宋相,镇南王和王妃呢?”他摇了摇头,“不管他们。我们去御花园中,今日作诗做的最好的,重重有赏。” 有文才的公子们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已经开始在脑中构思诗句,万一能借这机会入了皇上的眼,岂不是平步青云。便是无法入皇上的眼,被哪位贵人看上了也是好的。这中秋宴。大约聚集了这大正王朝最尊贵的人。 谁都未看到,大皇子与秦大人对视了一眼,比了个手势。 月光皎皎,清风融融,众人身上的酒味都吹淡了许多,皇上走在最前方,偏头与大皇子和三皇子说着话,龙颜大悦,走在最末的命妇们都能听到圣上爽朗的笑容。 突然,皇上的笑声停了,脸色一变。 假山后,男人的低吼声和女人娇媚的呻吟声交织,还不时传来啪啪的水声,寂静的月色中,是分外的淫靡。 这……大臣们面面相觑,竟然有人敢在中秋宴上做这种事情! 便是素来沉迷声色的皇上面上也没什么表情,他虽然急色,却不代表能容忍这种乱来,这不是人之常情,这是秽乱宫廷! 当即呵斥道:“将里面那对野鸳鸯给我拖出来!杖毙!” 不知是谁说了句:“皇上三思,万一是镇南王……” 众人眼神立刻暧昧了起来,这不能怪他们多想,那二人出去也有小半个时辰,指不定真是擦枪走火了。 皇上眼眸深沉。正欲说话,便听到一道声音,“本王如何?” 坐着轮椅的男人牵着少女踏着月光而来,二人容貌皆为万中挑一,宛若天上仙人下凡。只见他二人衣服整洁,头发没有半分凌乱,就连嘴唇都没有半分红肿,一看,便是没有做半分逾矩之事的。 要不是不合时宜,宋仁心一定要打波广告:宋家玉颜膏,用了都说好,不要九九八。一百金便能带回家。 现在,她无辜地眨了眨眼,“这是怎么了?” 假山后的人像是没听到外界的声音一般,许是到了极乐之处,声音越发高亢,那水声也越发快,在一片寂静之中,便显得格外嘹亮。 宋仁心还没反应过来,耳朵上多了两只手,楚金戈皱眉道:“别听。”若是他没猜错,这就是秦家的后招。 这种下作手段,他是万万没想到的。担心秦家发现端倪,他只知道大概时间,计划究竟是什么样,他是不清楚的。此计的确毒辣,当众捉奸,即便皇上想从轻处置保全三皇子名声,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也不可能忍下来。但却……有些异想天开。 这件事。真的会如愿以偿吗? “还不将里面那对野鸳鸯拖出来!”皇上怒道。 太监应了声,向山洞走去,费了半天劲,终于将里面的男女分开,看清女人的脸时,太监愣了一下,怎么会是她!不等那人呼喊,赶紧将手帕塞到那人嘴里。此事他不敢做主,急急忙忙向外走去,附耳在皇上耳边悄然说了些什么。 宋仁心清楚看到,皇上的脸立即绿了,脸上是被背叛的屈辱。 此事不同寻常。指不定就是皇家秘辛,众人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一句话。怕惹恼了皇上。 半晌,皇上才道:“外面风大,还是回殿歇息吧。” 众人忙应是,若无其事地向殿内走去。心中的波涛汹涌不敢表露出分毫,便是最为八卦的人,在这样冷肃的气氛之中,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宋仁心挠了挠楚金戈的手心,她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出现了偏差,这种感觉在看到殿内笑意比平时还要真上几分的皇后时,达到了顶峰。如果那假山后的一幕真是贵妃的算计,那是凑了巧,还是被识破将计就计,贵妃始终空荡荡的位置,像是告诉了她其中的答案。 她正在思索,突觉一道凉凉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寒意顿生,宋仁心望过去,汝阳公主面沉如水。眼神复杂,哪怕在和人说话,也那么直勾勾地一直盯着她,大约是发现什么了。 宋仁心愣了一下,露出一个和平时无异的笑容,做口型问道:“怎么了?”汝阳公主只是用黑漆漆的眼望着她,像是要看穿她一般,直到楚金戈俯下身。那道目光才终于被人隔断。 汝阳公主冷笑一声,端起烈酒,一饮而尽,喉咙中传来灼热的痛感,她闭了闭眼,再张开时,眸里没有半点情绪。 宋仁心闭着眼,她感觉到了自己过快的心跳,鼻尖淡淡的雪松味道慢慢让她心安,对付宋镇安,她没有半点不舍,可是和汝阳公主对视,心怎么都虚得很,归根结底,到底是她蒙骗了汝阳公主。 直到后半程,皇后和宋相又被同时叫了过去。 但从始至终,皇上和贵妃都未再出现过,像是证明了什么事情,接下来皇上的态度,更是将这件事情坐实了。 秦老夫人去世,秦家上下在朝中做官的子弟全部守孝三年,曾经势大的秦家一时间在朝中销声匿迹,大皇子一夜间憔悴了许多,脸上的傲气都被磨平,贵妃病重,不知何时便会撒手人寰。 这边难过了,三皇子一党简直是过年。 突然降了大喜事,已经将自己视为储君的三皇子越发膨胀起来,做事也越发没有分寸,就连皇后也劝不住。 终于一次,他在青楼喝得烂醉,和人起了冲突,那人是个有钱的少爷,平时嚣张跋扈惯了,再加酒意上了头,直接和三皇子打了起来,三皇子被酒罐砸破了头,直接丢了性命。 流年不利,多事之秋。 第一百八十四章 永康公主 “心心,你和汝阳姐姐是不是吵架啦?” 宋仁心拿着铃铛哄孩子的手一顿,转而若无其事笑道:“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皇姐刚才来了府中,我一说你要来,她便直接走了。” “大概是因为汝阳公主另有事情要做。” 潇湘公主看她,“可这又不是第一次,哪能这么巧?你们肯定是吵架了。” “皇姐虽然现在性情古怪了些,可她不是坏人,对看重的人也是极好的,我能感觉到,她很喜欢你的。”潇湘公主一本正经劝道,眼里染了哀愁。最好的朋友和最喜欢的姐姐吵了架,她夹在中间,实在是左右为难,“心心。你们起争执的时候,你多担待着一些,不要吵架呀。” 宋仁心垂下眼睛,“别瞎想,没有争执,也没有吵架。” 那日中秋宴后,汝阳公主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连一个狡辩的机会都不曾给。自发地疏远了她,她以前送过去的东西也都扔了,可这猜忌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这点从宋镇安的态度上也能够看出来。 除了疏远,再多的,汝阳公主没有做分毫。 宋仁心也不知该怎么对待她了,承认便是自投死路,说谎,汝阳公主信不信另说,她也不忍心再去伤害一个信任她的人了。 想到那个永远都是一身华丽紫裙的孤傲女子,宋仁心在心里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 听到她确信的话语,潇湘公主凝重的神色却没有任何改变,怎么好端端就成这样了呢?宸贵妃病死了,大哥哥整日待在府里,没了以往的意气风发,三哥哥也死了,皇后娘娘一病不起,现在还不能见人。 这个秋天实在是太冷了,冬天会更冷吗? 头皮传来的疼痛,将潇湘公主从哀愁中带了出来。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头发被咯咯笑的婴儿抓在手里,潇湘公主无奈,轻轻在他脸上咬了一口,笑骂道:“小泼猴。”像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婴儿咿咿呀呀叫得更厉害,像是在宣泄不满一般,这对兄弟倒是同心,一起讨伐妈妈,连着宋仁心怀里的也咿呀叫了起来,手不停动着,仿佛在比划一般。 宋仁心忍着笑,板着脸教训他们,“沈大宝,沈二宝,不准欺负你们娘亲。” 潇湘公主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两个孩子听不懂。望着她们咯咯乱笑。 正热闹着,突然有人通报道:“公主,永康公主来了。” “小八?她怎么来了?”潇湘公主有些疑惑,还是道,“快请她进来。” 人还未进门,便听到了两声咳嗽。 永康公主跨过门槛,眼里带着盈盈的水润,行了个礼,“潇湘姐姐。”抬起眼,仿佛才看到另一人,赶紧补充道,“参见镇南王妃。” 真是个美人。宋仁心感叹道,永康公主继承了皇家的好基因,琼鼻玉口,皎若秋月,苍白的脸色并未影响她的好容貌,反倒为她增了让人保护的欲望。这个时节,她已经披上了厚厚的大髦,整个人都缩在厚重的衣服下。更显楚楚可怜。 宋仁心向她问了好,便收回目光。 这模样,似乎是先天不足落下的病根。 潇湘公主虽然高兴,却皱眉道,“怎么出宫来了?” “潇湘姐姐生了孩子,妹妹早该来探望的,”永康公主伸手,宫人便拿出个匣子来,打开,是两个金灿灿的长命锁,“备了些薄礼,姐姐勿要嫌弃。” “你呀。”潇湘公主叹了口气,举着孩子的小手挥了挥,“大宝二宝,快谢谢姨姨。” 两个孩子并不怕生。咯咯笑着。 永康公主眉目间也多了几分笑意,“两个孩子可取大名了?” “大宝叫沈安,小宝唤沈宁。”这名字是潇湘公主自己取得,这一辈子。不求两个孩子能建功立业,永保安宁就好了。 “沈安,沈宁,安宁,好名字。” 潇湘公主见她喜欢这两个孩子,招呼道:“永康,快来抱抱你的两个小外甥。” 永康公主有些意动,却还是摇了摇头,“万一将病气过给他们便不好了,我这样远远看着,便已经很高兴了。” 潇湘公主又叹了口气,世道真是不公,她这皇妹心地善良,琴棋书画样样都通,可出生便是体弱多病,常年缠绵病榻。太医断言,她极有可能活不过二十岁,连嫁人都有困难,毕竟谁愿意娶一个到时间就挂,平时还得供着的姑奶奶回家呢?哪怕她贵为公主,容颜绝世。 见她坚持,潇湘公主也不强求,挥了挥手。让人将孩子抱给奶妈,关切地问起了永康公主的近况。潇湘公主生母低贱,她人又比较迟钝,在宫中的时候,没少受其他人欺负,在宫中能说得上话的,除了汝阳便是永康了。 宋仁心在旁坐着,听她们二人说话,不由走神,神游天外完毕,突然发现两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顿时竖起了汗毛,问道:“怎么了?” 潇湘公主开口,“你说说,这京城还有什么好吃的?这个,你肯定知道得多。” 宋仁心:“……”虽然我是个吃货,但你也不能这么肯定吧,感觉有被内涵到。 她道:“我想想……谦祥益的三脆羹,元隆的鲜虾蹄子脍……”滔滔不绝便报出几十道菜名了,说得她自己都想咽口水了。 永康公主苦涩一笑,面上露出渴望,“什么时候,我也能尝尝味道。” 由于身体原因,她一直吃的是药膳,皇宫大厨做出来的药膳味道自然不会差,可再好吃,连续吃上十几年也成没味道了。 作孽呀,宋仁心心道,把人家孩子馋虫勾出来了,又不管,这简直是天大的折磨。要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一堆好吃的又不让她吃,她能和人打起来。鉴于作恶的人是她,她选择沉默不语。 潇湘公主见不得这模样,道:“只是尝一口的话,应该没关系吧。心心,你说呢?” “有的可以,有的不行,”宋仁心眨了眨眼,“具体地还得先问过御医。” 第一百八十五章 厨娘姐姐 沈家一别之后,宋仁心再也没见过永康公主。 直到潇湘公主将帖子推给她时,她还有些惊讶。 “生辰宴?”宋仁心拿着做成叶状的金色请帖,诧异道,“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她与永康公主又无故交,就见过一面,永康公主的生辰宴怎么会请她过去? “怎么能错,”潇湘公主指给她看,“上面还有你的名字呢。” 她叹了口气,“她近三年过生辰的时候都恰好生了病,没有过成,今年身体好了一些。父皇也准许她办得热闹。”说句不吉利的,这生辰宴可是办一次少一次了,明年还能不能办都不一定。近来又出了这么多事,办桩喜事的事也能让人开心一些。 “不止你。许多贵女都收了帖子,永康说了,你若是那日有事,也不用为了她耽误事情。不过我想着若是没大事,还是去吧,永康似乎很喜欢你。” 宋仁心望着手里的金叶,递给青桔,“那便去吧。”左右那日她也没什么事情。 想到那个如琉璃一般剔透易碎的美人。她叹了口气。 回府之前,她又顺道去了自己名下铺子里转了转,最开始相府给她的那间闹鬼的酒楼已经重新装修好了,门前用木枋扎彩楼,加两种装饰,施朱绿彩画,朱红色的匾额上用鎏金写的“归云阁”仿若缓缓流动,雕梁画栋,屋檐高衔,入内,一楼是散座,二三楼便是包间,不过三楼装修要更豪华一些。 寻常酒楼该有的东西这里一概不缺,样样都是高档次的,还请了伙计大厨。这么一座重新装修下来,不但没超出预算,反正还省了不少, 宋仁心粗略翻过账本,没挑出一点贪墨,可见钱全是花在刀刃上了,这般精打细算,她不由多看了掌事两眼,心中暗暗点头。 装修好了半月,营业额还不到一钱。还不及员工工钱多,大厨做菜虽好,但其他家做得也不差,何必非要冒着晦气在这家店里吃。在这繁华街道上,冷清得不像话,要是不加以改变,也是要继续赔钱,走了以前的路子。 宋仁心看着石板路上打转得秋叶,看着路上被冻得打战的行人,突然有了主意,大冷天里,谁不想尝尝热腾腾的火锅呢?至于之前闹鬼的事情。可以请个道士来假模假样地将鬼驱走,前几日再打个折,来的人多了,也就没那么忌讳了。 不过火锅锅底怎么做,她还需要再研究几天。 宋仁心挥了挥手,先和掌事韩河说了请道士的事情,韩河没有半点质疑,连连应是。这样沉稳的气度,让宋仁心不由想起了医馆十分跳脱的方陈,同样的年纪,怎么差距能这么大呢? 忙活了一通,宋仁心回府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天暗沉了下来,楚金戈却还没回来。 看他健康许多,皇上又将许多事情重新交到了他手里,委以重任,所以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整天和楚金戈腻在一起的宋仁心顿时没事做了,只觉得分外冷清。 闲得无事。便去厨房练习厨艺。 菜刚做好,端上了桌,楚金戈便回来了,丫鬟们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就退出去了,不去打扰两位主子。 “吃饭了吗?”楚金戈问她,声音柔得像是能滴出来水一般,面上不难看出疲倦。 宋仁心摇了摇头,“还没。”说着给他布菜。 楚金戈有些心疼,“下次别等我,先自己吃。” 宋仁心给了他和昨天一模一样的答案,“哦。下次不等你了。” 楚金戈心尖一动,捏着她的下巴落下了一个吻,“我说真的,别等我了。” 宋仁心不解风情地把他推开。“我也说真的,赶紧吃饭。” 菜入了口,楚金戈一怔,“厨房换厨子了?” “是啊是啊。”宋仁心期待地看着他,“味道怎么样?” 楚金戈突然明白了什么,笑夸道:“比原先的厨子做得好一倍,当赏。” 浮夸,宋仁心心道,她药膳做得不错,做菜也就是家常菜水准,勉强称得上是好吃,怎么可能比得上王府花大价钱请来的厨子,楚金戈这滤镜可太重了。 但成果受到了认可,她心里也是甜滋滋的,“那王爷想怎么赏这个厨子?” “就赏她连续一月给本王侍寝,王妃觉得如何?” 宋仁心脸垮了,“不如何,你想都别想。” 这是赏吗?连续一月都没有假期没有奖金,还是上夜班。这是人干的活吗? 楚金戈捏她的脸,“这可由不得小厨娘。” 黑心老板!不但让员工加班还体罚员工! 宋仁心揉脸,“小厨娘走了,连夜扛着马车走的,勿扰。” 乱说了一番,宋仁心提起今日的事,“永康公主请我去她的生辰宴。” “永康公主……”楚金戈勉强从记忆中揪出了这位没有一点存在感的公主,“什么时候?” 宋仁心回想帖子上的日期。“三日后,请了许多人。” “可有请男客?离男客远点,或者……”楚金戈开始考虑自己怎么混进去。 宋仁心无语,打断他的话,“永康公主未出闺阁,生辰宴上怎么可能会请男客?”公主的清誉不要啦? “万一呢?”在她目光下,楚金戈改口,“那离女客远些。” 别以为他不知道,上次从秦五手里救下的那几个小丫头,见到王妃就一口一个宋姐姐家,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不下来。 “那小鸟小猫小草呢?是不是连药草都最好不要碰了?” 楚金戈思索,“药草倒是可以。” 宋仁心被他气笑了,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叫声姐姐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姐姐。”楚金戈叫道。 宋仁心惊讶地睁大了眼,“脸呢?” “不要了,”楚金戈起身,拦腰将她抱起,“姐姐考虑得怎么样?” 宋仁心一口否决,“想都别想。”她先是个自由的人,随后才是镇南王妃。 楚金戈一点都不意外她这个回答,入了内室,将她压在身下,“叫都叫了,小厨娘姐姐怎么补偿我?” 补偿个屁!宋仁心没说出的话被淹没在了唇舌之中。 漫漫长夜之中,她明白了两个道理:第一,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第二,楚金戈的心眼太小了。 因为那两声姐姐,她被逼着叫了一晚上哥哥。 第一百八十六章 甜言蜜语 永康公主向来穿着素淡,生辰宴这日难得穿得鲜亮了一些。 她忐忑地抓着狐裘上垂下来的络子,指尖发白,忐忑询问贴身侍女,“我穿成这样是不是有些奇怪?若不然我还是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 潇湘公主刚靠近,便听到话,她凝神看向永康公主,少女素白的小脸包裹在火红的狐裘之下,为她增添了一分难得的明艳。 她抢先回答道:“不奇怪,永康这样很好看。” “潇湘姐姐,你来了。”看到她,永康公主眸亮了亮。向她身后看去,没看到什么人,眼神微微黯淡。 潇湘公主没注意到,笑着打趣她。“永康是不是有心仪的人了?” 刚才那模样,像极了怀春的少女。 永康公主淡淡一笑,“皇姐别说笑了,我这身子不是拖累人吗?” 潇湘公主一时哑然,暗道自己实在是不会说话,怎么想开句玩笑还直接戳到人的肺管子上去了。气氛仿若凝固住了一般,还是永康公主先岔开了话,“姐姐怎么出来了。大宝二宝不得哭得将房梁冲塌了。” 潇湘公主顺着她的话道:“婆婆照看着,不打紧。” 闲聊了两句,身后过来了一个人,“参见永康公主,潇湘公主。” 潇湘公主回头看,一时没认出来,多看了两秒,才确认这人的身份,是孟晚晴。孟晚晴本就清瘦,如今已经瘦得有些脱相了,脸只有巴掌大,倒是更显楚楚可怜之态,也不知是经历了什么,眉宇也比从前更阴沉了些。 永康公主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孟姐姐来了。” 孟姐姐,这般亲昵的称呼……潇湘公主从记忆力搜刮半天,也没找到她二人相熟的记忆。从他们对话之中,潇湘公主渐渐知道了,原来孟晚晴的父亲在为永康调理身体,难怪二人关系不错。 潇湘公主听着二人说话,有些无趣,起身去别的地方去了,只留下永康和孟晚晴二人,说着话。永康公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召来宫人,“你去给各位小姐提个醒,千万不要往东南处的那个角落中去,也千万不要倚在栏杆上,那里栏杆松动,小心千万不要掉下去了。” 一句话,她说了许多个千万,可见其严重性。 这里约有十米高,如果掉下去了,就算摔不死,也得摔成个残废。 看见什么人。永康公主站了起来,打招呼道:“王妃来了。” 宋仁心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浮出一个笑容来,“公主,祝公主殿下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着,将自己的礼物送了上去。 “那我便借王妃吉言。”永康公主打开匣子,看到一快成人拳头般大小的白玉,通体乳白,摸上去一片温热,是难得的暖玉,永康公主碰了又碰。眼里的满意和喜欢就快溢出来了。 孟晚晴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舒服,眼底也愈发阴沉。 宋仁心是想抢走所有与自己亲近的人吗?先是楚哥哥,再是寒雁,连父亲的排斥都没那么多了,现在又是永康公主。而从头到尾,她都如现在一般,高高在上。连半个眼神都不肯分给自己。 孟晚晴重重咳了一声,永康公主忙向她投去担忧的目光,“孟姐姐……” 宋仁心这才看到孟晚晴,她真不是故意无视。只是她一来,便和永康公主说着话,孟晚晴头上又只有一根黑木簪子,不像其他人那样打扮得花里胡哨,乍一看像是永康公主身边的宫人。 正想着,宋仁心突然接收到了孟晚晴的目光,颇为洋洋得意。她在得意什么?宋仁心实在是无法参透这脑回路,不知怎么对待她更不想与她呆在一处,与永康公主道别。去找寻自己的好友了。 看着她的背影,孟晚晴唇角一僵,又是这幅模样,高贵轻慢。仿若九天上的玄女一般,不用费尽心思讨好任何人,便有一群人自发地拥在她的身边。 “哎,忘了给你介绍了。”永康公主声音柔和,“那是镇南王妃,镇南王的妻子,孟姐姐应该听说过吧。” 永康公主不知道孟家和镇南王的关系,对于这一点,孟晚晴并不怎么意外。她竭力维持正常,乃至声线中没有任何起伏,“其实我们认识。” “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孟姐姐一定很喜欢她。” 孟晚晴回头看着她,“公主怎么会这样说?” “孟姐姐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永康公主提出了一个问题,不等孟晚晴回答,自己便抢先道,“我认为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只要认识她的人,很难不被吸引吧,难怪镇南王那么喜欢她。”说到这里。永康公主抿了抿唇。 孟晚晴将指甲掐进了手心之中。 耳边永康公主柔和的声音却不停,“你看,她站在人群中就和别人不一样,像是会闪闪发光一般,别人都是黑白两色,唯她是彩色。” 她滔滔不绝说了许多夸赞的话,这些话,比至今与孟晚晴说过的话总和还要多。孟晚晴又妒又气,恨不得抓着永康公主的肩膀让她闭嘴,她几乎控制不住神情,面上流露出些狰狞之意,为什么又是她?宋仁心怎么还不去死? “孟姐姐,你没事吧?”这小心翼翼的试探语气让孟晚晴清醒过来,她扯起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我当然没有事。” “那就好,”永康公主舒了一口气,“孟姐姐也很好,我也喜欢孟姐姐。王妃虽好,但不如何精通琴棋书画,似乎琴还不错,孟姐姐样样精通不说,古琴可是一绝,待会儿可要好好展示。” 孟晚晴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到永康公主道,“不过如果我是个男子,我一定会去追求王妃。”她托着下巴,幽幽叹了口气,“我也想成为她那样的人啊。”健康鲜活,能纵意欢笑哭泣,能够大跑大跳,不用时刻担心着这幅残败的身子,肆意去爱自己爱的人。 咔嚓一声,孟晚晴听到自己的心碎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心态崩了 “嗯?”宋仁心挑眉看着中间的人。 她是有什么看着就招人恨的特殊体质吗?她今天什么都没做,连话都没说,为什么孟晚晴的仇恨还是稳稳挂在她头上了。 潇湘公主愣了一下,“孟小姐,你确定吗?” 和心心比琴,怎么这样想不开呢? 傅婧也抬起眼,流露出疑惑来。孟小姐这曲弹得的确是不错,但也只是和她差不多而已,隐隐能胜她一筹,她是如何能自信胜过宋姐姐的? 众贵女对视一眼,面上轻慢。虽她们中有些人也看不惯宋仁心,但赏花宴上那一曲实在是太过惊艳。孟晚晴现在这水平还比不上。 孟晚晴将众人的轻蔑看在眼中。 她早就听说过宋仁心一曲动京城的传闻,但心中却是十分不以为然。 两年前她偶然听过宋家嫡女弹琴,虽算佼佼,却比她差许多。这两年她寻到了名师,刻苦练习,反观宋仁心,她在王府这么多天也没看到宋仁心摸过琴,房里连把琴都没有,本就天资不够,还不愿后天努力,如何能比得上她?而且—。方才永康公主也隐隐有宋仁心在此道上不如她的意思。 至于传言,楚哥哥的威势摆在那里,谁敢说一句难听? 她对这些虚伪的贵女十分了解:出身好,七分的才华能吹到十分,出身不好,十分的才华能贬到八分。在她看来,这所谓的一曲动京城不过是宋仁心为了扬名的手段而已,那些吹捧也不过是权势之下造成的产物。 宋仁心不是琴艺好?那她就在这方面将她踩在脚下。 因为她孟晚晴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 她抬起眼,望着宋仁心,像是受了惊一般,“我只是突然想起传闻中王妃琴艺颇高罢了,那时我未在京城,没有领略过,便提了出来,原来竟是不能说的么?王妃姐姐别生气,都是晴儿不会说话,晴儿怕水,别再把我推进去了好不好?” 贵女们惊了一下,面面相觑,怪不得孟晚晴从镇南王府搬出去了,原来是出了这等事,荣华富贵再好,也比不过自己的小命啊。 镇南王妃看上去是个好说话的,原来背地里是个狠辣的。 察觉到众人目光的宋仁心:“……”她以为孟晚晴现在会安分一些。没想到还是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莲言莲语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潇湘公主恼道:“心心怎么可能推你下水?你别胡说八道!” 孟晚晴缩了缩身子,“没有,王妃姐姐从来没有推我下水过,都是我胡说八道。” 潇湘公主听着不大对劲,更是生气,“她有没有推你,你心里有成算!” 孟晚晴赶紧摇头,“王妃姐姐从来没推我下过水,是我自己不小心掉进湖里去的。和她绝无关系。” 这简直是越描越黑了,众人看着潇湘公主的眼神也不对了。 宋仁心刚开口,一个孟字还没说出口,永康公主轻柔的嗓音响起,“别说了,咳,孟姐姐,我相信王妃不是无故推人下水的人,你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今日是本宫的生辰宴,有什么事情私下里再说吧。” 宋仁心皱起了眉,这听着像是在给她说话。可实际上却是直接坐实了她推人下水的罪名。 永康公主对她有意见?可看着永康公主病弱的脸色,宋仁心的疑惑打消了小半,她该是没有得罪过这位公主,她得罪过的人也没和这位公主有关的。 可能是年纪小再加心思单纯,说话不注意,根本没想那么多。 寿星这样说了,宋仁心倒也不好再说话,结果孟晚晴又提起了让她弹琴的事情。宋仁心看了她两秒,欣然答应。 她刚弹了一小段,孟晚晴脸色就变了,宋仁心竟然还真有两把刷子。 虽说文无第一,这琴也是如此,好不好听仅凭个人感觉,但实力差距明显,上下好赖也就格外明显了。 这样的曲子,连她师父也不一定能奏得出来,宋仁心怎么可以? 孟晚晴咬紧唇瓣,死死地盯着宋仁心的手,恨不得那白皙修长的手指立即断掉。或她所奏的那把琴弦立即断掉。 她的怨毒过于明显,宋仁心抬起眼,直勾勾地与她对上,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漆黑的眼里现出奇异的光彩。 孟晚晴皱起了眉。 众人沉浸在这曼妙的琴声之中,突然,尖利的声音响起。 “你这狐媚子是不是给楚哥哥下药了?凭什么我都跳进水里去了,被赶出去的人是我?就连父亲说话都没用。凭什么?我还给下了药……” 琴声戛然而止,宋仁心微挑眉梢,“孟小姐,你在说什么?” 清明刺穿脑内的混沌,孟晚晴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怔立了足足十秒,才反应过来,她怎么将心里话说出口了?她是中魔了吗? 宋仁心起身看着她,眼神淡漠,没有多余的情绪,“孟小姐是被魇着了,该是突然良心发现?当日事情究竟如何,我们心知肚明。” “孟小姐,别闹了,坐下歇息吧。” 孟晚晴闭着嘴,怕说出来的话不受自己控制。再将其余事情全部抖落出来。 永康公主柔柔的声音又响起,“孟姐姐,先坐下吧。” 永康公主弹了琵琶后,气氛缓和了一些,似乎一切都是宴会最开始的样子,除了那些捅人心窝子的冷言冷语,什么不自量力心思恶毒都出来了。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就她那样,难怪镇南王瞧不上她。” “我要是个男人,我也瞧不上。” 哪怕孟晚晴便坐在她们旁边,这二人也没有半分忌讳。或者说,这话便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孟姐姐,别放在心上,”手被一片冰凉握住,人也被拉倒了个安静的地方,永康公主表情担忧,“输给王妃是很正常的事情,她那样的人物,凡人怎么能与之相比呢?” 孟晚晴的心态彻底崩了。 宋仁心偏头和傅婧小声讨论着琴谱,身影挡住了光线。 孟晚晴笑容僵硬,“我有话要和你说。” 宋仁心轻呵一声,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孟晚晴俯下身,凑在她的耳边,“你不是宋仁心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你是妖怪 “这二人是要去哪里?竟然连丫鬟都未带,不会打起来吧。” 永康公主顺着说话那人的视线望了过去,看到二人向着摘星楼的东南角走去。 “怎么会,王妃是明辨事理的,孟姐姐也是知书达理的。应是去那处解决误会了。” 她嗓音柔和,病怏怏的脸上因为狐裘映衬显露出了红润,伸手抓住了潇湘公主的衣袖,“既然连丫鬟都未带,摆明了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皇姐还是莫要去打扰了,免得撞见难堪,徒惹大家尴尬。” 潇湘公主看着她柔和的笑容。点头,“还是永康考虑周全。” 说着,她重新坐了下来,目光却忍不住向东南角望去,却被建筑遮住,只能看到朱红色的墙。 …… 宋仁心站定在距栏杆一米处。轻轻一瞥,便看到了下面的大好风光。 永康公主的生母嘉妃最爱跳舞,尤爱在高处跳舞,喜欢高处不胜寒的轻灵之感,皇上宠她,便下令打造了这摘星楼,嘉妃为炫耀圣宠,常在摘星楼设宴,后来出了一场意外,芳魂陨落,这高楼也渐渐没人来了。为了祭奠母妃芳魂,让她在天之灵可以安息,永康公主便将生辰宴设在了摘星楼上。 “你不是宋仁心吧。”这句话是宋仁心跟着孟晚晴过来的理由。 当时猛地听到这句话,宋仁心心里突突地乱跳,难不成孟晚晴是发现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了? 可那又怎么可能?就连与原身最为亲近的相依为命的妁娘都未有一丝一毫的察觉,她的记忆之中,原身可从未见到过孟晚晴,孟晚晴又怎么能察觉到。 那她话中说得是相府嫡女这个身份?这也是不可能的。 此事事关重大。只怕连孟良都不知道,又怎么会透露给她? 但事关重大,宋仁心虽然确定,却也不敢拿这作赌,便跟着孟晚晴过来了。 站定片刻,宋仁心都未得到回答,索性偏头看向白着脸的孟晚晴,她有恐高症? 宋仁心不耐烦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晚晴缓过神来,定定地看着她。“你不是宋仁心,你是妖怪。” 方才她的心神都被控制了一般,什么话都往外吐落,这绝非是凡人所能控制的。 向来不近女色性情冷漠的楚哥哥,一看到宋仁心魂都没了。 而且,原来的宋仁心又蠢又笨还胖,现在呢,却完全是像变了一个人,不是被妖怪附身了是什么? 宋仁心肯定是被狐狸精附体了! 想到这些。孟晚晴底气更足了一些,“你现在乖乖和楚哥哥和离,我便帮你保守这秘密,否则,我便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个妖怪,让道士把你活活烧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也的确是妖怪,却不是孟晚晴口中的那种妖怪。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被道士看出来,宋仁心却毫不慌张,她更是深知,如果慌张,才是彻底着了孟晚晴的道。 如果孟晚晴真的确认,一定是直接上杀招,绝对不会在这里和自己谈判。 她勾唇笑了起来,“哦。我好怕怕啊,孟小姐还是赶紧去昭告全天下我是妖怪吧,需不需要我遣人帮你张榜。免得落了一个人不知道,坏了孟小姐的的一片好心。” 孟晚晴眼底冒火,“你不怕我说出去?” “我怕什么?”宋仁心反问她。嘴角的笑意顷刻抹去,神情淡漠,“这种鬼神之说,无稽之谈,孟小姐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且看看哪个傻子会信你的鬼话,要我说,你孟小姐才是神神叨叨的,你才是妖怪吧。” “你……”孟晚晴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像是突然找到了有力佐证一般,“你要不是妖怪,为何要跟我出来?” “当然是看看你要做什么妖,好自为之。”宋仁心淡淡瞥她一眼,转身离去。 孟晚晴拉住她的袖子。若癫若狂,“你凭什么永远都这样高高在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宋仁心微微低下头俯视她,“因为我长得比你高。”不居高临下难道要仰视吗?问问自己的身高配不配。 孟晚晴的逻辑被她打断了,凝滞了片刻,像当作没听到她刚才的话一样继续往下说。 “你现在这么得意。还不全是靠着楚哥哥?” “假如不是皇上为你们赐了婚,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你就是个小偷,你凭什么高高在上?” 小偷这个词有些耳熟,宋仁心突然想起,宋慧娴之前也这样说过,似乎她现在所拥有的美满生活全都因为她偷了这桩婚事,成了高高在上的镇南王妃。 可宋慧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自己代嫁,新婚之夜她可能就没了命。 而孟晚晴,就算自己没有嫁过去,楚金戈也会娶她,更别说视若珍宝。 她们看到的不过是结果,觉得这桩婚事她们嫁她们也行。但那又怎那么可能呢? 所以,从来不存在她偷了其他人的人生,归根结底,她才是最倒霉的,在现代呆得好好的,突然到了这么个地方,没有手机wifi空调不说,还处处面临生命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掉马被人搞死,宋慧娴和孟晚晴凭什么觉得自己偷了她们的人生呢? 宋仁心轻启薄唇,“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觉得,你现在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孟晚晴,你都这么大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是我逼你死缠烂打的吗?是我逼你陷害我的吗?是我逼你下药的吗?是我逼你又哭又闹又要自杀的吗?” 孟晚晴的牌可比她要好多了,父亲虽然严厉却很疼爱女儿,没有后妈虎视眈眈盯着,竹马就算不喜欢也会庇佑一生,风评又好,在外又没有对家,也不用时刻提心吊胆担心自己小命没了,只要她脑子没有问题,顺着父亲的安排走,就能一生圆满幸福。 怎么看,这剧本都是简单模式。 可孟晚晴偏偏脑子有毛病,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而且,她现在的牌就很烂吗?只要不再继续作,照样能过上好日子。 “孟晚晴,你自作自受而已,王爷不欠你的,我更不欠。” 第一百八十九章 鬼迷心窍 “啊!有人掉下去了!” 女子尖利的声音似乎能冲破天际。 潇湘公主下意识回头看去,眼前一目令她眼眶眦裂,面上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穿着绯红衣衫的女子如同断翅的蝴蝶一般向下坠去,她的归宿,是一片鲜艳开放的铁海棠花。 从这个高度跌下去,就算不死,缺胳膊断腿也是肯定的,在这浑身带刺的艳丽花丛中滚上一圈,脸上身上该是怎样可怖的场景。潇湘公主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皇姐。”永康公主被她压得摇摇欲坠,惊声叫道,余光定到某处。拍着潇湘公主背的手滞了一下。 孟晚晴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在响。 她将宋仁心推下去了,哈,那个贱人要死了,就算侥幸不死。以后也成了个让人看一眼便会作呕的丑八怪,她倒要看看,楚哥哥还怎么情深不寿。 嘴角的笑意顷刻崩塌,片刻的快意之后便是惶恐。 她杀人了,楚哥哥一定不会放过她,父亲也不会帮她说话了,她现在该怎么办? 她怎么就像是着了魔一般要不顾一切地光明正大地害死宋仁心呢? 宋仁心被孟晚晴狠狠推了一把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木头断裂的声音和随之而来的失重感让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真的是老倒霉蛋了,如果有幸运值等级检测,她一定是e。还有,宫里的栏杆这么豆腐渣吗?一碰就碎。 下一个念头,便是捂住了脸,她不想做一个脸先着地的仙女。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耳边是剧烈的心跳声和风的呼啸声,鼻边是淡淡的雪松的味道。男人坚实的手臂将她牢牢固定在了怀中,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头里一样,那失重感消失很久之后,他还没有松开。反倒是抱得越紧了。 “阿谨,我没事。” 宋仁心乖顺地搂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声音很轻。 徐成舟望着这对夫妻,脚粘在地上,手僵硬地垂在身侧。 刚才的那一瞬间,他竟然想要冲出去,将那女人接住,手都伸出去了。看到腾空的黑色人影,他才反应了过来。 宋仁心出事,自有他的相公救她,他徐成舟又何必多管闲事,反正总归死不了,不用带着他去陪葬。 他这样想着,眼底复杂难懂的情绪却在不断翻滚。 皇上则是紧紧地盯着楚金戈的腿,他大正的战神又能站起来了! …… 就算孟晚晴不承认是她将宋仁心推下去的,但那时只有她们二人在。不是她推的还能是宋仁心跳下去陷害她不成?孟晚晴一口咬定是后者,打定这是宋仁心陷害自己的手段,说得多了,她脑子里都有了这一段图像。 她自己信了,其他人可不相信。 这理由可太扯淡了。用自己一条命陷害你,你配吗? 谁能百分百保证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会一点事都没。这也是凑巧有人路过,要是没人呢?不死也残,再好也是毁容。 况且,动机目的呢?拿命陷害人,怎么也得有点原因。人家堂堂镇南王妃干嘛要陷害你,是吃饱撑的的吗? 最后皇上实在是不耐烦她满口胡话,让人直接关到刑部大牢审问。 比镇南王妃被陷害更惹人注意的是楚金戈的腿,王爷竟然站起来了! 众女的艳羡更加明显,又打起了楚金戈的主意。如今王爷的腿都好了,指不定哪日眼睛也好了,他是大正的战神。哪怕她们只做个侧妃也是好的。宋仁心福星的名头也叫得越来越响,出去逛街买东西时许多小商贩都不愿意要钱。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一进屋。宋仁心便被压到了墙上,身后冰凉的墙壁硌得她背疼得厉害,双眼赤红的男人凶狠地吻了上来,在她嘴巴上重重咬了一口宋仁心却不在意,她搂住楚金戈精瘦的腰,感受到那人的颤栗,楚金戈在发抖,也在害怕。她闭上眼,回应他这个吻。 很久,楚金戈才松开了她。 宋仁心低声哄劝他,“阿谨,我没事。我不是就在这里好好的吗?” 心底被什么又酸又甜的东西填满了一般,胀得她心尖发疼。楚金戈他怎么能这样? 这么犯规,是不是要将她的心栓一辈子。 她说了两句,都没得到回应,便索性闭上了嘴,任由楚金戈抱住她。 这一刻。两颗心紧紧依偎。 很久,楚金戈沙哑的嗓音才响起,“心儿,我很害怕。” 如果今日他没出现在那里呢?那现在在他怀里的,还是一个会说会笑得活人吗? “对不起。”宋仁心垂着眼道歉。 “你应该说下次会保护好自己,不让我担心。”楚金戈纠正她,他叹了口气,声音十分疲惫,“答应和我一起白头,你不能说话不作数,我这人十分小气,如果你不作数,便是到阴间我也要去寻你罚你。” “我说话一定作数。” 宋仁心踮脚,封住了他的唇。 楚金戈的确是害怕了,宋仁心割地赔款,说了很长时间的话,答应了好几种姿势,才将人给哄好。 知道他没吃什么东西,赶紧传膳。 还没吃两口,便听青桔道:“王爷,孟先生求见。” 孟良自搬出去后,便没回来过,也没见过王府的人。这个时候求见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虽然此举也是人之常情,但王妃可是差些被害死了! 青桔恨恨想道,她虽然不情愿通报,但她知道丫鬟的本分,怎敢做主子的主。 楚金戈手顿了一下,垂下眼睫,“不见。” 停了一下,他补充道:“与先生说,如果是为了孟晚晴的事情,便请打道回府吧。” “此事皇上已知道了,不是我能做主的。” 没有直接让孟晚晴血溅当场已是他最大的忍让。 孟良听到青桔转达的楚金戈的话,沉默半晌,此事,晚晴实在是做得过火,金戈是真的想要晚晴死。不然,他镇南王想保人,皇上还能不给他面子? 孟良深深看了镇南王府一眼,再也没有留恋。 第一百九十章 稀客来访 饶是孟良四处为女儿奔走,也只是延缓了一些时日,孟晚晴死亡的消息最后还是传到了宋仁心耳朵里,此时已是在坠楼事件十日后。 一杯毒酒,葬送了孟晚晴一条性命。 按照律法,孟晚晴该被送去菜市场,当众斩首,但念及孟家名声,楚金戈没有做绝,还想办法封了所有人的口,此事成了一个不能言说的话题。 孟晚晴临死前,让人给宋仁心传了口信。求了好几次情,宋仁心一次都没去过,她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孟晚晴摆明了想要她的命。不管是临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此事的性质都不会变,她也不会去做圣母。 孟晚晴也传信给楚金戈,男人冷漠的态度毁去了她最后一丝希望,由爱生恨也只是一瞬。 到了生命快结束的时候,孟晚晴神志已经模糊不清,咒骂之声阵阵,骂了宋仁心。又骂楚金戈,最后,还将矛头指在永康公主身上,说一切全都是永康算计。 她胡说八道说过的话太多,狱卒们表情麻木,连眼睛都没都眨一下。 这种人,他们在死牢见得太多了。 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最后一秒,还将自己的不幸全都归咎于他人头上,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恶事皆为他人以死相逼,却未曾反悔过自己一分一毫。 栏杆突然断裂之事的确蹊跷,楚金戈展开了调查,最后什么也查不到。这似乎的确是一场意外。 生辰宴前,宫中木匠便已将摘星楼修缮了一番,负责东南方向栏杆的工匠因为在宫中有做管事的亲戚,偷奸耍滑惯了,觉得不会出大事,随便看看就走了,出了这种意外,工匠自然活不下来,临死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冤枉,做管事的亲戚也受到了牵连,虽然没直接死,但和死了也差不多了。 而生辰宴的主人永康公主当日回去就生了病。连下床都困难,还是坚持着亲自写了封信给宋仁心致歉,歉意十足。 宋仁心本想去看看永康公主,被楚金戈拦住了。 孟晚晴临死前说的话她根本不信,生命尽头,孟晚晴已经和一条疯狗无异了,想起谁都想咬两口,连自己亲生父亲都没放过。 楚金戈拦她的理由也十分简单,外面太危险了,宋仁心还是最好别出去了,留在他身边难道不好吗? 这样想的,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只要他不允许。宋仁心也出不去,偶尔偷摸溜到了大门边,还会被暗卫拦住,暗卫是不敢对她动手的,就是围成一堵人墙,拦在她之前,定定地看着她,宋仁心劝他们,他们就卖惨,僵持不了多长时间,姗姗来迟的楚金戈就一把将她捞到怀里,带回房里惩罚。 宋仁心其实很能理解他这种占有欲和控制欲。她的镇南王不是有安全感的人,是被吓惨了,做法还这样偏执。 理解归理解,但宋仁心的腰受不了,情感上也受不了了。 这绝不是对楚金戈产生了类似于厌烦的情绪,而是来自于她自己的性格,她本质上是一个追求自由的人,绝不愿意被困在宅院之中只能看到一角蓝天。围着一个男人转,即便这个男人是被她深爱着的。 融入这个世界的同时,宋仁心没迷失自己。 她宁愿做田野里满身是泥巴的麻雀,也不愿做笼子里养尊处优放声歌唱的金丝雀。 她在思索怎么劝说楚金戈放宽心的时候,一位稀客到了。 这位的确是真真正正的稀客。 安淑艳揭开茶盏,轻轻抿了口茶,醇厚的茶香味道在舌尖绽放,这是最上好的金瓜贡茶,产量极少,每年送到宫中的不到十斤,相府分到的不过几两,都是要留着招待贵客的。安淑艳作为相府的夫人,也只是喝过一两次。 拿这样好的茶叶招待她?安淑艳心情有些复杂,是在向她示威,还是在向她示好? 这两种心思。宋仁心都没有。 事实上,她根本不知这茶叶这样珍贵,要是知道了,是肯定不舍得拿出来招待安淑艳的。就是恶心人她也觉得浪费,安淑艳也配?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安淑艳说话,宋仁心直接问道:“你怎么来了?” 安淑艳又抿了一口茶,收起了忐忑心思,说起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你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这心里怎么都安生不下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觉,怕叨扰到王爷,一直未敢上门拜访,怎么都等不到你回来,便厚着脸皮上门了。” 宋仁心哦了一声,她知道安淑艳的来意了。 孟晚晴所做的错事可以隐瞒,楚金戈能站起来的事情却是传遍了京城。向着全国方向流动去,这是皇上的推波助澜。 自从楚金戈身负重伤以后,边陲小国便蠢蠢欲动,有意挑起纷争,楚金戈痊愈这事,无异于是一注强力的定心剂,可震慑这些动了多余心思的小国。 宋镇安那里自然也早知道,当即吐出来一口鲜血。派人四处查探,没得到任何结果,便想到了宋仁心这个女儿。 出了这样的大事,他的好女儿却没透露出半点消息来。 等了几日,宋镇安实在是坐不住了,便遣着安淑艳过来,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都要把人给拐回去。 见宋仁心不说话,安淑艳便有些急了,她道:“好久没见了,娘有些贴己话想和你说。” 目光转到青桔春桃之上,盯了许久,两个丫鬟没一点反应,反而站得更直了。安淑艳只好明说,“你们先下去吧。” 青桔没说话,她还念着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内应。 春桃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直接道:“王爷担心王妃,不准奴婢离开半步,不然就要打死奴婢,请夫人恕罪。” 安淑艳扬声道:“你这说得什么话?难道我还会害自己女儿不成?” 春桃淡淡道:“奴婢并非此意,还请夫人莫要对号入座,不过那也说不定呢,毕竟夫人偏心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点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威逼利诱 好一个对号入座,安淑艳差点被她气晕过去。 近来夫人圈聚会,定然要谈到风头正盛的镇南王妃,也要提起宋家姐妹的龌龊,哪怕宋家努力遮掩,但大家又不是没长眼睛,谁看不出出来,更何况,这两个人就差把不和刻在脸上了。 说起宋家姐妹,自然也要谈论一番安淑艳的偏心,说两姐妹交恶离不开安淑艳的偏心,又说她拎不清。哪有将自己宠大的女儿往外推的,非要护一个哪哪都不如人家的以至于寒了女儿的心,这不是拎不清是什么?哪个有脑子的会这样? 虽没人敢这样在她面前说,但安淑艳自己十分在意自己的风评。听到这些话自然是怄气,她不偏心自己的亲生女儿,难道要偏心一个妾生女?可这些话却是不能对外人说的,只能硬生生忍着,看着女儿逐渐与自己离心,看着妁娘生的女儿越来越春风得意。 但是话说回来了,其他夫人们说这些就算了,现在一个丫鬟都能这样说她?安淑艳当即沉下了脸。“王府规矩便是如此?丫鬟也能对着主子说三道四?” 春桃脸色却是不变,“王府只有两位主子,王爷和王妃。”言外之意,您算是哪块小饼干? 安淑艳哪受过这个气,喝道:“给我掌嘴!今日本夫人便给你长长规矩,省得人家说王府出来的丫鬟没有规矩!” 啪啪两声下去,肿得却不是春桃的脸。 安淑艳望着贴身丫鬟脸上两个鲜红的巴掌印,感觉这两巴掌像是抽到了自己脸上一样,气血翻涌,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宋仁心,你便由着一个丫鬟作威作福,这样侮辱你的母亲?” 你算哪根葱,别侮辱母亲这个词了,宋仁心心里嘲讽道,面上十分为难,“夫人这就不知道了,春桃这丫头之前是伺候王爷的,向来有一说一,我实在是管不了啊。” 安淑艳哪里相信,王妃连一个丫鬟都管不了,这像是什么话? 但纵然知道宋仁心是故意的,她又能怎么办? 这是镇南王府,可不是她能做主的相府! 安淑艳脑袋嗡嗡地乱叫。喝了两口茶,才将燥气压了下去,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既然两个丫鬟不出去,那她很多事情便不能明说了。 “那孟小姐可真是个恶毒的,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 她面上这样说,心里却想,那个孟晚晴可真是没用的,要是把人摔死了,不是就一了百了吗? 宋仁心喝茶,不说话。 安淑艳义愤填膺地骂了孟晚晴好一通,才问起了宋仁心如今的状况。又道:“仁心什么时候有时间回府一趟?相爷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也是想见你这个女儿的。” “我也很想回家,”宋仁心难得说了一句实话,“可王爷近日不准我出门,担忧又碰上坏人。” 安淑艳劝她,“这也的确是该小心,不过若是回相府,王爷应该能放心得下。” 宋仁心点头,“我待会儿便与王爷提一提。” 这还是没答应下来,安淑艳有些心急,若是相爷知道,肯定要责怪她办事不力。既然说不通,那就只能威逼了。 安淑艳笑道:“如今天气转凉,仁心要注意保暖。府中一个姨娘得了风寒,躺在床上好几日了。” 宋仁心脸色微变,便听到安淑艳不缓不急地说出下半句话,“便是你见过几面的那个妁娘,前车之鉴在此,仁心可要小心了。” 宋仁心笑着应下。安淑艳的意思很明显。便是在拿妁娘威胁她,妁娘现在可能没病,但只要宋镇安想,妁娘随时可能“病”死,相府也只能拿出这一招来对付她,但招不在多,好用就行。 现在,宋仁心必须要回去了。 她并未直接说明,只是说会尽力和楚金戈提一提,比刚才说的话多了尽力。 没有得到她明确的回答,安淑艳却没刚才那样心急了,甚至还有些得意。宋仁心再威风又能如何,有那样一个软肋在,还不是逃不出她手心的皮猴?她就不信,宋仁心还能不要自己亲娘了。 想着。她嘴角的弧度更大,重新提起了刚才的事情,“不是娘说,你这丫鬟规矩实在是太差了些。比小门小户家的粗使丫头还不懂规矩,带出去实在丢人,让大家都笑话你和山沟沟里出来的一样粗鲁不知礼数,像府中那个妁娘一样,仁心你千万得多上心管一管。” “哟,你看,她还瞪我!”安淑艳失声叫道。 事实上,春桃都没看她一眼。 宋仁心不想惯安淑艳的嚣张气焰,淡淡道:“这是王爷带出来的人,我实在是管不了,不过我会向王爷转达你的不满的,想必王爷会赞同你的想法。” 她心中十分清楚,她这边示弱,安淑艳那边不会满足,反而会再继续往前逼近几分,她们之间。便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提起楚金戈,安淑艳底气少了三分,她嘴上虽然不说,但心底却是十分惧怕这个过分年轻的男人的。 她摆了摆手,“那倒是不用,王爷公务忙,还是别打扰他了。” 她也是担心将宋仁心逼烦了,直接破罐子破摔。到时,妁娘难过,她安淑艳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又随便说了几句话,送走安淑艳,宋仁心直接去找楚金戈。 “我要出去。”她道。 不是想,而是要,这是她近十年来第一次这样坚决地表达自己的意愿。 楚金戈手一滞,道:“是不是坐得无聊了,那我们出去走走。”他说话时,总喜欢将脸转向宋仁心,仿佛在盯着她的眼睛说话一般,即便这个动作没有任何意义。 宋仁心知道他话里的出去走走仅限于王府之内。 她不高兴地鼓起了脸,“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将与安淑艳的对话说了一遍,于公于私,她都要去相府一趟。 楚金戈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我会想办法将娘带出来。” 还是没有答应,宋仁心叹了口气。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起回去 乍一听,这的确是行之有效。 但宋镇安又不是傻子,这个时候自然会好好看管妁娘。 王府守卫全是精英,宋镇安手里的人也不全是吃素的,一个疏漏便会打草惊蛇,到时候想要再将妁娘带出来就更难了,更甚者,宋镇安可能会直接泄愤杀了妁娘,这是宋仁心不愿看到的场面。 如果原先是因为原主,来到这世界后的接触,已经让宋仁心成功接纳了这个柔弱胆小的女子。 “阿谨,宋镇安现在不敢拿我怎么样。” 她已经不是最开始穿越来任由宋镇安威胁的那个人了。有楚金戈的态度在,宋镇安就算想动她也得多掂量后果。 听完她的分析,楚金戈抿着唇不说话。 宋仁心伸出手,去抚平他紧锁的眉头。 “就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若是你实在不放心,在我身边多放几个暗卫,一旦有什么情况,便强行将我带出来。” “阿谨,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相信我,好不好?” 她凑在楚金戈耳边,红着脸小声又说了些什么,感觉到男人突然粗重的呼吸。她又威胁道:“你要是不答应,我也什么都不答应,以后你一个人睡,不准再进我房里。” 还没等到楚金戈的反应,她假声哭泣道:“这才成亲没多久,你就这么对我,我好苦的命啊,要是这样,还不如趁早改嫁……” 手被人抓住压过头顶,男人倾身覆在她身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宋仁心,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 宋仁心凑上去轻吻他的唇角,眨了眨眼,“原来王爷会说话啊。” 楚金戈不吃这一套,食指扣着她的下巴,大拇指暧昧地在唇上摩挲,“嗯?想改嫁给谁?徐成舟?” 他语气平静,脸上也没多余的平静,但宋仁心知道,平静水面下藏得是能够掀翻世间的惊涛骇浪。 她讨好地搂住男人精壮的腰,讨好地去吻他,天真无邪装傻道:“徐成舟是谁啊?能比得上王爷一根小拇指吗?” 楚金戈闭了闭眼,纵然知道这是少女哄他的胡话。但冷硬的心还是松动了些,他重重咬在了宋仁心的唇瓣之上,强硬道:“以后不准再说改嫁这种话,就是为了气我也不准说。” 她根本不知道听到那句话时,他心里有多难过。 “不说了,我保证,下次肯定不说了,”宋仁心小心翼翼道,“那你愿意答应我去相府了吗?” 楚金戈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宋仁心答得理直气壮,“那我就偷偷去。”她总不可能真得不管妁娘了。 楚金戈气得又咬了她一口,低声道:“我和你一起。” 宋仁心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想在楚金戈脸上看到任何他在开玩笑的迹象。但显然,楚金戈没有开玩笑,他是认真的,他要去相府。 宋仁心沉下了脸,“你别闹。” 男人宣告道:“要不然你别去,要不然我陪你去。” “你去相府不就是羊入虎口吗?”宋仁心推开了他,重申一遍,“你不住去。” 宋镇安正愁着怎么整死楚金戈呢,这人倒好,直接送上门去,是怕宋镇安找不到机会? 楚金戈神色平淡,“宋镇安怎么会在相府对我动手?” “万一他狗急跳墙呢?”宋仁心咬着唇。 三皇子死亡。大皇子虽然受到厌弃,但作为皇上唯一一个成了年的皇子,地位依旧不凡,他猜到了什么,正虎视眈眈盯着宋镇安。而且,皇上如今对镇南王多有看重,理论上讲,宋镇安不会简单粗暴地直接动手。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宋镇安发疯了呢?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狗急跳墙伤了你,我该怎么办?”楚金戈抚摸着她的脸,“你担心我,我的感受和你是同样的。” “我陪着你,最起码不用承担失去你的痛楚。” “要么不去,要么带着我,心儿,你考虑好了吗?” 宋仁心红了眼睛,气哼哼地咬了他一口,“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 二人回相府那日。宋镇安携带家眷一早便在门口等候。 若是只有宋仁心一人,便也无需这样大的规仗,可回来的还有镇南王,真细究起来。这还算是夫妻二人的第一次回门。 太阳越升越高,穿着厚重裘衣的宋镇安冒出了汗,正当他疑心是不是被不孝女给耍了的时候,王府的马车终于姗姗来迟。 丫鬟们闲下来。紧接着,玄色蟒纹踩在地上,男人穿着黑色直缀长衫,腰间扎着的却是绯红色的腰带,墨发以鎏金冠高高竖着。 他微微颔首,俊美容颜映入众人眼帘,顷刻间,宋镇安的几个年轻妾室便红了脸,爱美是人之本能,更何况,这男人长得实在是太俊了一下,宛若神明降世一般,高不可攀,连肖想都是亵渎。 而这样高高在上的男人,下了马车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回身将妻子扶下来。还露出了一个堪称宠溺的笑容。 众人忍不住伸长脖子,想看到是何种佳人能得到神明的青睐。 绯色衣裙的女子挽住男人胳膊,太过艳丽的颜色并未压下她的好颜色,反倒显得她更加肤白胜雪,一双桃花眼顾盼含情,美得让人能愣在原地。 一黑一红,除了般配,众人一时竟然想不出其他词汇来。 这对璧人相携到了宋镇安身前。宋仁心勾起一个笑容,“父亲,母亲。” 宋镇安眼神慈爱,“仁心回来了,在王府没添麻烦吧,仁心这孩子是被我们夫妻惯大的,性子难免娇气了些,还请王爷多多见谅,不要和她多见识。” 楚金戈心里冷笑,牵着宋仁心的手加紧一分,“宋相言重了,王妃很好,我从没见过这样好的女子。” 宋仁心抿着嘴,还是没忍住笑意,颊边两个清浅的梨涡醉人。 这幅恩爱的场景令宋镇安一愣,心道,他这女儿还真有本事,能把楚金戈这样的人迷得神魂颠倒,可如今还是为他所用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慈母之心 又谈笑了两句,宋镇安便笑道:“看到你们感情这样好,那我便放心了,坐了一路马车也该劳累了,先进去歇息一番吧。” 楚金戈点头,神情冷淡,在进屋谈话时也是如此,只有偶尔与宋仁心说话时,那张清隽的容颜上才会多一分暖色。 对于他这样避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宋镇安习以为常,倘使楚金戈对他热情,他倒要奇怪。 说着。便问起了楚金戈的腿。 楚金戈回答:“有幸遇到了一个医术高超的游医,本是抱着一试的态度,连王妃都没告知,谁知竟然真的好了。” 宋镇安眼眸深沉。“民间竟有如此医术高明的人,不知王爷能否为我引荐一下?”他解释道,“我有个叔叔,幼时照拂我们一家很多,如今被疾病折磨,本相实在是不忍心,若是能寻到名医缓解他的病痛是最好不过的。” 楚金戈叹口气,“并非本王不想给相爷引荐。那位高人治好本王的腿便离开了,没有留下一点讯息。” “是吗?”宋镇安道,“敢问那位游医大名?” 不留其他讯息便算了,若是连个姓名都没留下就太离谱了。 问话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向宋仁心飘去。 楚金戈道:“那位先生未曾留下大名,只让我唤他宋先生,说来也巧,那位先生与宋相同姓,说不定是本家呢。” 宋仁心强忍着,没敢露出一点异样,楚金戈这可也太敢说了,什么姓宋,就不怕宋镇安怀疑到她身上么?不过他直接放在明面上,宋镇安才应该不敢相信。 宋镇安也是老狐狸了,自然不会在神情处留下太多破绽,道了声可惜便没再揪着此事说了,又挑了些政事而言,言语间布着机锋,宋仁心不知前因后果,也不大能听懂,便先离开了。 转到妁娘院中,妁娘正在做衣服,看到她进来,先是惊喜随后便是惶恐。直接将她往外面推,“仁心,你疯了,万一被王爷发现了可怎么好,你快去夫人院中坐着,等有时间了,再来看娘。” 她虽然想见女儿女婿,但更担心的还是女儿的性命。 纵然王爷看重仁心,但这可毕竟是欺君的大罪。 宋仁心哭笑不得,但也不敢告诉妁娘待嫁一事新婚之夜就被戳穿了,不是信不过,而是担心妁娘心思浅。将事情都暴露了。 她宽慰道:“王爷正和爹爹说着话呢,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我与王爷说过,我在府中有个姨娘很是照拂我,我来看你,他也不会说什么。” 妁娘一惊,“仁心,你怎么敢得啊!你如今身份是嫡女,怎有越过亲母来看姨娘的道理,便是王爷喜爱你,你也如此松散……” 宋仁心全当她的话是耳旁风,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周。看模样,应该是没受嗟磨的,这才松了口气,但转而又高兴不起来了,睫毛微颤,现在不一定,但之后就说不定了,将妁娘一人留在相府还是太危险了。但如何将人带出来,又是件大难事。 妁娘说了几句,看到女儿神情变化莫测,以为她是知错了,又思及是不是自己语气太重了,温声道:“仁心,你听娘劝,赶紧回去,莫要被王爷看到了,也别想着带他来见娘,你和王爷好好过日子。” 宋镇安不许妁娘出去迎客也是深究过的,担忧妁娘粗鄙不知分寸说胡话是一层。另一层便是因为母女二人五成相似的容颜,宋仁心胖了的时候还好,如今瘦了下来,与妁娘站在一处时让人轻易就能分辨出亲缘关系来。 这也是妁娘如今担忧的。哪怕楚金戈看不到,但他身边之人总不可能都是瞎子,万一发现了些端倪……想到那个场景,妁娘便觉得天崩地暗。她望向宋仁心的肚子,劝道:“你如今正与王爷感情甚笃,便抓紧时间要个孩子,是个男孩儿最好。” 宋仁心没想到她不到二十便体会到了催生的苦恼,惊得睁大了眼,“我还是个孩子呢,娘,我年纪还小,不着急,而且,重男轻女的思想要不得啊。” 妁娘叹了口气,“有了孩子,你也能多分保障,女孩儿也是好的,只是终归没有男孩儿那么有保障。” 若是日后被发现了,看在孩子份上。王爷也会念及旧情。 妁娘抚过宋仁心的发梢,贪婪地看着她的容颜,嘴唇翕动,宋仁心以为她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女人当机立断地将她推了出去,大门也砰地一声合上。 宋仁心:“……” 她郁卒地踢了脚门槛,论回娘家的时候被亲娘扔出来是种怎么样的体验,谢邀。现在当事人心情就是很复杂。 她正郁闷,温婉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出来。 “仁心,你过得好,娘这一辈子也就值了。” 宋仁心吸了吸鼻子,忍住眼底的酸涩。 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那是在前世,写关于母爱的作文时,她在卷子上辩证了一番世间是否存在伟大的母爱,理所当然地得了零分并被请了家长。那一次,一向坚强的外公红了眼眶,告诉她人和人之间要看缘分,从此以后,宋仁心就没再乱来过了。 如今亲身经历了,才知道什么是慈母之心。 感动不过三秒,妁娘便催促道:“赶紧走,别被人瞧见了。” 人家都是地下情侣,到她们这,地下母女。 妁娘态度坚决,宋仁心也不可能再继续透露,便又往回走,中途遇到宋山,宋山看到她来时的方向也是吓了一跳,想起楚金戈还在与相爷在屋内说话,才勉强安下了心,又旁敲侧击地提醒宋仁心千万别飘忽大意。 宋仁心被他念叨烦了,便敷衍他两句,这样的态度让宋山敢怒不敢言,就这样一直到了正堂前,宋镇安正与楚金戈并肩向外走来。 楚金戈自然地揽住她,“这是去哪里了?” 余光看到浑身一抖的宋山,宋仁心差点笑出声,郁闷也神奇地消散了大半,她低声道:“去娘那里坐了坐。” 第一百九十四章 绝不道歉 宋镇安窥得宋山神情,便知这母亲指的是哪一个母亲,心中登时生出了不满,这女儿,是生怕楚金戈发觉不了么?转念间,心思一动,还是说,她根本不怕楚金戈发觉…… 心中千转百回,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分毫来。 他笑道:“都是嫁了人的大姑娘,怎么还和从前一样爱缠着你娘,一点都不端重,王爷得笑话了。” 没得到楚金戈的回应。他笑容也不变,抬头看天,“宋山,午膳可准备好了?”得到肯定的回答。宋镇安便带着夫妻二人向前厅走去。 这是宋家举办家宴之处,也是招待重要客人设宴之处。 加上原身的记忆,这是宋仁心第三次踏进这个地方。 每次在相府,她关于原身的记忆就会被轻易勾了出来。 妁娘母女回相府的时候是在一个雪天,除夕的前几日。 庄子中庄稼欠收,分到她们母女手中的经过层层克扣,连吃饱都成困难,饥寒交困的母女抱着无尽的希冀进了相府。她们从偏门进来。没有惊动任何人,亦或者说,没人在意她们,就像是府里多出了小猫小狗一样,正值年关忙碌时刻,连去逗弄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母女二人虽觉落差颇大,但她们仍对相府抱有极大的感激,最起码,她们在这里不但能吃得饱,还能吃上难得的荤腥。 除夕那晚,有下人道,相爷请母女二人去前厅吃饭。 母女俩当然去了,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然后那一日,听到了宋镇安的第一句话,“谁让你们来的?” 坐于他旁边的圆润少女娇俏一笑,“当然是我让她们来的。” 之后的痛苦记忆便有些模糊不清了,只依稀记得,原身是像狗一样吃完这顿年夜饭的,耳边是众人的哄笑声,布满恶意,而从头至尾,宋镇安都是冷眼相待,没有欺侮。却也没有制止,这种冷漠的姿态给了众人作恶的仪仗。 那一日,原身失掉了所有的尊严,也失去了对父亲的期待。 第二次进来,便是她回门那日,安淑艳和宋慧娴给妁娘使绊子,想重现除夕的场景,被她化解了。 这一次,自然没人敢得罪她。 宋仁心闭了闭眼,视线随意飘过了一圈,发觉相府的人已经换过了一遭,原先那些欺侮过她和妁娘的一个个都消失了。也是半年时间,足够相府慢慢不让人察觉地处理掉那些知道太多秘密的下人。 这家宴没有多少人,只有宋镇安安淑艳,还有几个十分得宠的妾室,屋内空空荡荡,显得多少有些冷清。乐声弥盖了这一点。 宋仁心注意到,宋慧娴并不在。 宋镇安若有所感,道:“皇后娘娘患了恶疾,娴儿进宫侍疾去了。” 午膳用到一半,外面响起了喧闹的声音。 “小姐,里面正在招待贵客,您不能进去。”下人劝阻道。但却被少女蛮横地推开,紧接着,少女嘹亮声音响起,“你还想骗我,什么重要客人,肯定是那贱人回来了!” 她推开门,看到那抹绯色的衣衫,“哈。我就知……”道字被人掐在了喉咙里,宋慧娴小脸煞白,希望眼前这一切是自己的幻觉,又十分不舍得,眼睛都不敢眨,怕一闭眼,男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金戈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像是淬了冰渣子一般,“原来贵府便一直这样对待本王的王妃,宋大小姐可以这样高高在上的对本王的王妃呼来喝去,真是好的很。” “王爷,这是个误会。”宋镇安赶紧道。 “本王的眼睛坏了。耳朵可没坏。”手中的银质筷子已然被捏得变形,咔嚓一声,从中间断开,落到了地上。 “娴儿。还不快向你妹妹道歉!” 道歉?她凭什么道歉?难道她哪里说错了吗? 宋慧娴嘴唇翕动,关于道歉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最是心高气傲,让她向宋仁心低头,比让她死还要难受。 宋镇安疯狂向她使眼色。“娴儿!快道歉!” 宋慧娴倔强地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 宋镇安快要急死了,对于宋慧娴也增了几分不满,最后,将这份不满聚在了安淑艳身上,若不是这个妇人见识短浅,行为粗鄙,如何会将娴儿养育成这般小家子气的模样。此时的宋镇安全然忘记了他之前是如何夸赞安淑艳有大家气度,温柔贤淑。 阴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安淑艳背后一凉,看向宋慧娴,眼神急切,恨不得扒开宋慧娴的嘴让她道歉。 镇南王那是好相与的人吗?她生怕娴儿如同那筷子一样,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依娴儿的性子,若是真的会道歉。那就是见鬼了。安淑艳咬了咬唇,最终狠下了心,离席跪在地上,“是我没教好娴儿,我代娴儿向王爷道歉,请王爷恕罪。” 她这一跪,跪得十分屈辱。 因为这一跪得不只是楚金戈,更是宋仁心。 即便已经向着宋仁心下跪一次。这次的屈辱感没有减少半分,反而因为妾室们的围观更加鲜明,安淑艳垂下眼,不肯让众人看到她崩溃的神情。 看到一向高傲的母亲为了自己跪下,宋慧娴不但没有流露出半分动容的神情,反而恨恨道:“你凭什么为我道歉!我没有错!”明明是父亲把她骗进了宫里,凭什么到最后又是她的错呢? 就算她说了句贱人又如何,能挑出半点错处吗?宋仁心抢了自己的心上人,抢了自己的身份,抢了自己的人生,这还不是贱人,那什么是?如今王爷是被她蒙蔽了,她若是道歉,岂不是让王爷被蒙蔽得更深?一番思索下来,宋慧娴越发理直气壮。 宋镇安险些被她蠢得晕过去,为她受过的安淑艳更是心寒。她受尽折辱是为了谁,当事人的不承情让她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楚金戈攥紧宋仁心的小手,冷笑一声,“既然宋夫人没有教好,那春桃,你去教教宋小姐该怎么道歉。” 第一百九十五章 傲骨折断 春桃应了一声,向着宋慧娴走去。 她身量较矮,骨架也十分纤细,整个人比宋慧娴要小上两圈。 可不知为何,宋慧娴心中一紧。下一刻,膝盖处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她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腿部酥麻,摇摇欲坠。 春桃的娃娃脸上带着甜美的微笑,她赞赏道:“宋小姐这种道歉的态度十分诚恳。” 宋慧娴睁大了眼,“你对我做了什么?” 春桃没回答她的问题,继续下一个步骤。“现在,请宋小姐向王妃真诚地说对不起。” “贱人,贱人!我为什么要道歉?” “啪——”春桃甩甩自己发麻的手,真诚劝道:“贵女不该说这类粗鄙词汇。宋小姐谨言慎行。” “欺人太甚!”看见自己的女儿被一个丫鬟这样欺侮,宋镇安眼里冒着怒火,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向宋慧娴走去,没走几步,拿着刀剑的侍卫拦住了他。 宋镇安看向脖子上架着的利刃,面上再也没有半分笑意,火苗要从眼里冒出来一般。“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楚金戈偏了偏头,“很难看出来吗?我在帮你管教女儿。” “既然相爷不管,那本王便勉强代劳了。” “慈父多败儿,未免管教出现差错,相爷还是不要靠近。” 宋镇安被他噎了一下,“本相的女儿,本相自会管教,不劳王爷费心。” “可本王看相爷没有管教女儿的意思啊,”楚金戈慢条斯理劝道,“相爷可千万要小心,刀剑无颜,万一因这事情伤了自身,传出去就是一桩笑话了。” 宋镇安浑身一凛,“王爷不怕本相在御前告你一状吗?便是你镇南王权势滔天,也没有这样侮辱好人家女孩儿的道理。” 楚金戈只是冷笑,“相爷随意,到时我们再在皇上面前商讨一下相爷的偏心问题,作为一个父亲,相爷是否偏心过分了?本王看着,你尚且偏心眼苛待王妃,本王不在的时候,你们又是怎么折辱王妃的?你们不心疼,还不准本王心疼不成!” 这一番话令宋镇安的态度没有刚才那般拒绝,就事论事。这事闹到御前,他也讨不了好,不由软和了一些,“此事的确是娴儿出言不逊有错在先,但她毕竟是一个姑娘家,王爷这样做,让她如何出去见人?这不是要了娴儿的命吗?” 硬的不行,他就来软的。 但楚金戈却是软硬不吃,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本王不会在外多说,若是相爷无法让这些人闭嘴,那宋小姐也没必要出去见人了。” 宋镇安一滞。终于放弃啃他这块硬骨头,转而看向他身后的宋仁心,“仁心,为父平日如何待你你心中有数,绝不是王爷所言,娴儿今日的确有错,可她平日待你也是不薄,你便原谅她这一次。” 宋仁心眼神微闪,似乎要说话,嘴却被人一把捂住,楚金戈态度依旧冷硬,“王妃心肠软。本王可不是。” “相爷再继续磨蹭,延长的也只是宋小姐受苦的时间罢了。” 楚金戈态度实在是强硬,宋镇安心里的恼怒凝成了一个气团漂旋在心间,但此时却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期待娴儿的嘴不要太硬,赶紧道歉求饶完事,至于在场的这些人,宋镇安眼里溢出一丝杀意。 他坐回席位上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敢去看宋慧娴失望的眼神。 楚金戈微微颔首,“春桃,继续教宋小姐什么是规矩。” 春桃浅笑道:“宋小姐现在可以说对不起了吗?” 宋慧娴恨恨瞪她一眼,“想都别想。” “王爷,你根本不知道这女人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她闭上了嘴,春桃平静的声音响起,“妄议王妃,罪加一等,请宋小姐和我学习,王妃对不起。” 宋慧娴脸都被打肿了,说话也开始漏风。“就,就不。” 然后便又是一巴掌扇了过来。 春桃拿出银针扎了她身上的几个穴位,疼痛遍布全身,仿若有针在扎。又仿佛骨头被人碾碎又重组,这种疼痛难以形容。 宋慧娴自幼娇生惯养长大,要星星不给月亮,平生受到过最疼的苦便是胃疼。又怎能受得住这样的极刑?心理和生理同时受到重大打击,眼泪顷刻滚了出来,一滴滴落在了地上。 终于,她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声音微弱,“对不起。” 春桃并不满意她的状态,“宋小姐是三天没吃饭吗?” 宋慧娴崩溃地大声喊道:“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 “宋小姐是在向谁道歉呢?” “宋仁心,对不起,行不行?你放过我吧。” 春桃冷静地又甩了一巴掌,“王妃名讳是你能直接叫的吗?” 宋慧娴眼泪直掉,神智都不清醒了,她只想尽快结束这种酷刑,原来的骄傲与自矜却被抛却,“镇南王妃,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春桃又问:“那谁是贱人呢?” 宋慧娴顺着她的话道:“是我,我是贱人。” 宋镇安听着这些话,心如刀绞,忍不住道:“镇南王,你别太过分了。”若是再继续下去,哪怕讨不了好,他也得忍不住动手了。 “这算什么过分?不过才刚开始而已。”楚金戈轻笑道,“不过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今日也就算了。” “上次宫门前,我警告过宋小姐一次,这次宋小姐还是明知故犯,已经是第二次,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这个道理丞相应该清楚,若是还有下次,相爷也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毕竟你的宝贝女儿,也没给本王的王妃颜面。” 宋镇安阴沉着脸,“王爷今日教诲,本相定当铭记于心。” 楚金戈漫不经心道:“相爷记不记住不重要,宋小姐能否记住才是关键。” 宋镇安又被噎了一下,命令道:“还不赶紧将小姐送回去,去请大夫来,若是小姐有事,便拿你们是问,”说完,他这才注意到从头到尾一直跪着的安淑艳,“夫人,赶紧起身吧。”语气多了些不耐。 安淑艳起了身,因着酸痛的膝盖,还没站稳又跌倒地上,她下意识抬起眼,看到了宋镇安眼中明晃晃的厌恶与嫌弃。 第一百九十六章 父女相谈 出了宋慧娴这件事情,宋家众人有些食不知味,宋仁心倒是心情不错,和楚金戈依旧甜甜蜜蜜,恩恩爱爱。 午宴结束时,宋镇安的表情已经缓和许多,没有半分阴霾。他道:“王爷一路舟车劳顿,此时也该是劳累至极了,宋山,你带王爷去厢房小憩片刻。至于仁心,你娘似乎有话要与你说。” 手在安淑艳手上拧了一把,女人才回过神来。眉眼里是遮不住的憔悴,笑容也浮于言表,“是,我们母女许久未见。娘有许多话要与你说。” 楚金戈不给面子,“若是本王没记错,夫人三日前才登门王府。” 安淑艳斟酌道:“时间仓促,只说了两句。” “原来如此,”楚金戈微挑起了眉梢,“夫人既然有话要说,那现在便说吧。难不成,这些话不能说给我听?” 安淑艳面露难色。求助般地看向宋镇安。 这个沉默的空当,楚金戈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原来相爷和夫人,从来没当做本王是一家人啊。” 饶是宋仁心脸皮够厚,也差点没绷住。 楚金戈是怎么用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的?王府和相府是什么关系,你心里一点数都没吗?哦,当然,如果想要互相搞死对方算是家人的话,那他和宋镇安绝对是亲情甚笃。 宋镇安脸色也扭曲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女人家的私房话而已,怎好讲给镇南王听?若是王爷不愿,那便算了。” 楚金戈刚想顺着宋镇安的话说那就算了,手心被人挠了一下。 “王爷,我也有话要和母亲说,你不是让我管理府中中馈,这些天我积攒了不少问题,母亲执掌相府多年,经验颇深,我也正好与她讨教一番。”接下来的话,宋仁心将声音压得极低,“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楚金戈脸阴了阴,他松开宋仁心的手。“随你。” 说完,便跟着宋山离开了。 宋仁心看向宋镇安,尴尬地笑了笑。 宋镇安捋捋胡子,“不是与你娘有话说?快去吧。” 表面上是说与安淑艳说话,但当进了房间时,安淑艳便自觉地退了,宋镇安从内室中走了出来,面容阴鸷,第一句话,便是“跪下!” 还真是要为他宝贝女儿报仇不成? 宋仁心心底叹了口气,跪了下来,“敢问父亲。女儿做错了什么?” 见她乖顺,宋镇安脸色稍霁,“镇南王妃这声父亲,本相还真是不敢当。” 那你倒是让我起来说话啊,宋仁心道:“女儿不懂,请父亲明示,”像是猜到了什么,她有些迟疑,话里多了些受伤,“难不成是因为大小姐之事?” “难不成父亲认为此事为我之错?她出言侮辱在先,又拒不承认错误,没有规矩。被罚难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你便只顾着看戏?”宋镇安冷声道,想及当时娴儿的样子,又是一阵痛心,看向宋仁心的眼神更是嫌恶,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的求情除了让王爷怒气更盛转而怪上我,还能做什么?”宋仁心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抬头看着宋镇安,眼中朦胧了一丝水汽。一副被偏心父亲伤透了心的样子,“她冲撞的不是我,是镇南王府的面子,难道是我能做主的吗?父亲与王爷共事多年,难道还不了解王爷性情?您实在是太高看女儿了。” 她神情似怨非怨,“我早知父亲更喜欢大小姐,却不知父亲从未将我放在心上,不愿站在女儿角度上考量半分。” 看到宋镇安缓和的神情,宋仁心面上更难过了两分,心道,就她今天这个演技,今天不给她颁个小金人实在是很难收场。 提到楚金戈的性情。宋镇安便相信大半她的说辞。 满朝皆知,镇南王打定的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圣上都改不了。若非要拿此事来苛责宋仁心。便是说不过去了。 震慑归震慑,若是真的将她推到楚金戈那面去就不好了。 想到今日交代的事情,宋镇安放缓了声音,“起身吧。此事是为父冤枉了你,你们姐妹二人闹成这样,最难过心痛的,还是我这个当父亲的。” “难不成不是大小姐先闹事?”宋仁心道。 宋镇安有些难堪,顺着她道:“此事的确是娴儿不对。”他知晓宋仁心今日要回府,特意将娴儿送到宫里,谁知她怎么这样快就又回来了。 宋仁心道:“本来也是她不对,若是我那样称呼她,父亲不是要撕了我?” “那怎会?”宋镇安讪讪道,不再提此事,道,“王爷腿愈之事,为何不告知于我?” “我先前也并不知晓,还是宫中那日才晓得的,比父亲早不了多久。” 宋镇安眼眸幽暗,“这般重大的事情。你便一丝端倪都未查到?” “我也奇怪,这样的好事,他竟然一点都不让我知道,便是那个宋大夫,我也从头至尾未见过一面,王爷竟然瞒得这样好,她们竟然还都说羡慕我……” 宋仁心转身看宋镇安,自嘲地一笑。眼圈还有些红。 此时,她很感谢这具身体发达的泪腺,她的小金人有这一半功劳。 宋镇安一直盯着她,将她的所有神情都看在了眼中,嘴上又询问了几句她在王府的事,心中一直做着思忖:瞧这模样,应该是未说假话的。他又对这段关系进行了评估:楚金戈如今只是喜爱这个女儿,却并未真心信任,这个女儿在他那里,估计也没什么话语权。 他倒是打消了关于宋仁心彻底站在楚金戈那边的怀疑。 一来是因为这半年来,他从宋仁心那里得知了不少信息,虽然大部分都无足轻重,但后来也证明,那些都是正确的;二来,便是因为宋仁心一贯以来在他面前树立的渴望父爱的形象,虽然与娴儿多有嫌隙,但归根结底,都是娴儿挑衅在先,而且,宋仁心也没做出什么危害王府的事;三来,他手中还有妁娘,不怕她造反。 心中过了一圈,宋镇安做出了决定。 第一百九十七章 香娘求救 宋仁心望着桌上的黄色纸包,道:“这是什么?” 这是宋镇安刚拿出来的,让她掺到饭菜之中,喂给楚金戈。 宋镇安道:“一些强身健体的药罢了。” 宋仁心倒是想答应,可这是将她智商放在地上摩擦啊,为了不使宋镇安生疑,她皱起眉,质问道:“父亲是将我拿傻子糊弄不成?若真是强身健体,又怎会偷偷摸摸?” 果然,这样态度倒是令宋镇安放心一些。 他倒也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仁心,你是个聪明人。早该知晓我与王爷之间素有矛盾。” 虽然未摆在明面上,却也应该是众人心知肚明的,宋镇安不相信宋仁心一点都没察觉,可即便这样。她依然坚持传递情报,这说明什么?她对楚金戈的感情并不如表面那样深厚,更易拉拢过来。 宋仁心低下眼,不说话了。 宋镇安继续道:“如今王爷腿好,第一个要下手的,便是王府。他一直认为,当年那一战是我害了他。” “那事真是父亲做的?”宋仁心终于开口。 “如何可能?我虽不说自己是个好官,是个十分正直的人。但这种通奸卖国之事,我如何能做的出来?难不成你以为为父是那种人?” 宋仁心迟疑了一下,然后坚定道:“父亲虽然行事偏颇了些,但并非没有底线之人。”才怪,她在心里补充,能把亲生女儿推出去的人,说行事有底线分寸那不就是搞笑吗?为了排除异己,宋镇安也不是做不出来卖国的事情。 宋镇安面上多了分欣慰,叹口气,“若是王爷也愿意相信便好了,其中细节我也不与你多说,你只要知道,若是本相不先下手为强,倒霉的便是整个相府,我知你与王爷感情深厚,让你做这些是为难你,若非不得已而为之,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实际上,宋镇安摸不准楚金戈是否知道当时之事,当日不肯让娴儿嫁过去也是有这部分原因,现在,他更倾向于楚金戈尚不知晓,不然实在无法解释他对宋仁心的态度。 但当年之事多有蹊跷,以楚金戈本事。查出真相也是时间关系。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早早先下手为强。 宋仁心不看他,唇瓣咬出了鲜血,一言不发。 “本相倒也不想要王爷性命,这药只会令人神经衰弱,最后病倒在床上,若是及时停药好好调理,虽对身体有损伤,却也无碍于性命。” “若是你愿意,届时,为父会给你们安排另一个身份,虽不能如现在这般锦衣玉食。但衣食无忧是肯定的。你若想继续留在相府做二小姐也是好的,到时我会为你安排一桩好亲事,不会牵连到你分毫。” 宋仁心神色软化了一些,“我若是不答应呢?” “倒也无妨,”宋镇安轻松一笑,“只是万一王爷知晓了你暗中与我传递消息之事,我也护不住你,妁娘那处,我也是无能为力。” “您威胁我。” 宋镇安但笑不语,“仁心,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知道该怎样选择。若是应了我。你,妁娘,王爷下半生平安无忧,你若不应我……”他叹口气,“本相尚且自身难保,更顾不得他人了。” 一条是生路,一条是死路,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宋仁心脸色苍白,苦笑一声,“父亲,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我与娘相依为命,难不成真不管她性命了?”她伸手,向桌上的药包摸去,手颤颤巍巍,最后,手僵在了半空之中,宋仁心双目赤红地看向宋镇安,“您先给我个保证。若是到时您反悔了怎么办?” 宋镇安做出一副被伤到了的表情,“你不相信为父?” “您这样,我如何相信您?” 宋镇安问:“那你想要如何?” “您给我写封字据,加盖私印与公章。我会藏在万无一失之处,绝不让王爷发现。您有了我的把柄,我也需要些保障,不是吗?” 宋镇安定定地看着她。宋仁心毫不回避,像只穷途末路的困兽。 最后,宋镇安先败下阵来,“我答应你便是,但公章乃公事专用,不行。”一来,他确定宋仁心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二来,若是她真背叛自己或被发现,借口私印被盗此人自导自演便可破局。 宋仁心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她捧着宋镇安刚落墨的纸条,小心收了起来,揉了揉眼道:“这药包我直接拿回去难免打草惊蛇,父亲届时交给我身边那个叫做青桔的丫头再转而给我便是,那我先告辞了。”也不等宋镇安回答,便先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院落。四下无人,她面上的悲伤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啐了一声。 她原来还是太高估宋镇安的底线了,还真是不把人榨干不罢休。 宋镇安说的话,她要是相信半个字,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她要是真和宋镇安合作,绝对连骨头都剩不下来,当时投靠楚金戈。果然是她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穿过回廊,宋仁心突然犯了难,她不知晓该去哪里寻楚金戈,正准备揪个人问问,一个人突然跪在了她的身前。 宋仁心当即往后跳了半步,她可隔着一米远,一句话都没说,还带这么碰瓷的? “求王妃救救我。”跪在地上的女人抬起脸,梨花带雨,若是一个男人在场,恐怕早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了,女人也差点忍不住。 “香娘?”宋仁心迟疑地叫出她的名字,“香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香娘是宋镇安最宠爱的妾室,近来风头很盛,几乎能与失宠的安淑艳平起平坐,甚至还会压过一头,这样一个人,会来向她求救? 宋仁心警惕地看向香娘,她突然发现,从这个角度看,香娘的鼻子和嘴巴简直和皇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府中那些姨娘,好像也或多或少和皇后有些相似之处。 难道宋镇安对皇后还是真爱不成? 想到这里,她打了颤,得了,还是别侮辱真爱这个词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求救之因 “妾身见证大小姐丑态,老爷不会放过我的。”香娘道。 她仰起头,泪水从光滑的脸颊上滚落下来,说着,又向着宋仁心磕了一个头,“求王妃救救妾身。” 宋仁心担不起这份大礼,往旁避了一下,“有什么事情,站起来再说,而且,此事香娘忧虑过重了。” 香娘知道待嫁的事情,宋镇安都没舍得动她。可见宠爱之深,现在会为了这区区小事杀了她?有点作为宠妾的自觉好不好? 这不会是在钓鱼吧? 宋仁心往旁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人,才歇下了这个心思。 香娘并未站起来。泪水涟涟地看向宋仁心。 “并非香娘心思敏感,而是早有先例。两年前,妾身初入府时,最受老爷宠爱的还是铃娘,铃娘撞破小姐丑态,随即便死了,若非当日我躲在石头后,没发出一点声音。此时也只是一具枯骨了。” 她今日的荣宠尚且不及当年铃娘五成,又怎么能自信保住性命?更何况,当年小姐的丑态尚且不及今日,仅是因为一句“没脸见人了”,相爷就杀了所有人。 香娘打了个寒颤,道:“方才相爷看妾身的眼神,与当年看铃娘一致。” 宋仁心方才的确是察觉到了宋镇安的杀意,但她依旧不认为宋镇安会因为区区小事夺了宠妾性命。 看她依旧不信,香娘将当年的事情和盘托出,“王妃或许认为是我想得太多,可不只是铃娘,还有当年看到此事的丫鬟婆子,全都消失了。铃娘是染了风寒死的,她死之后,在下人们处置铃娘遗物的时候,妾身发现,当时铃娘的被子中有三分之二都是杂草。” 她苦笑了一声,“如今王妃还以为是巧合吗?” 宋镇安这么丧心病狂?宋仁心又刷新了一次对宋镇安的认知。 她居高临下地看向香娘,“即便不是巧合又能如何?香娘来找我求救,是找错人了。外人不知,你难道不知我在父亲心中地位?即便是王爷,也没有插手别人家事的道理。” 除夕宴的事情香娘没有参与,这也是宋仁心能容许她在自己面前说这么多的原因,但当日。香娘却也没伸出援手。宋仁心不怪罪她,毕竟她人微言轻,却也不会因为她没有欺负人感激她。 宋仁心道:“你若是真的担心此事,尽早去找宋慧娴讨好她才是正途,在我这里说得再多也是无用。” 香娘倒是想去讨好宋慧娴,可她与安淑艳作对这么长时间,就注定她在宋慧娴处讨不了好。而且,届时她又该如何对宋慧娴言语?怎么看,那都是一条死得更快的路。 香娘望着少女的绣花鞋,多少人得了一颗便宝贝的不行的夜明珠便被她随意缀在鞋上,当日穷酸入府,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少女仿若是一场碎影。当日她还断言少女都活不到花轿上,如今少女已经成了她仰望都不敢的人。就这样的转变,只是发生在半年之间。 这份心智,让人不得不服。 说不定她真的能救自己。 心神定了定,香娘又认真地磕了个头,“王妃智识过人,定有法子,若王妃救我这一次,我愿为您做牛做马,”想到什么,她补充道,“只要我活过一日。我定当护妁娘一日。便是夫人想要动她,也休想绕过我去。” 宋仁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倒是会讨巧。” 宋镇安如今正指着她对付楚金戈呢?安淑艳如今敢动妁娘?别说现在,很久之前她就不敢了。 香娘被戳穿了心思,面上有些讪讪,“妾身如今执掌府中中馈,总会对王妃和妁娘有些便利。” 宋仁心瞥她一眼,的确。有香娘这个便利,她想在相府做什么也更方便,她道:“我与你说个方子,你记住。” 她开口说了个方子,重复了几遍,问香娘,“记住了?” 香娘点头,“记住了。”事关自己性命,她哪能记不住? “回去煎这幅药,每日早晚都服,三日后,去请个大夫。那大夫会诊断出你有孕,如果这样,你都活不下来,那也没办法了。” 楚金戈子嗣稀薄。几年来府中都没有再添人丁,再狠毒,总也不会拿自己的子嗣开玩笑。最起码,生下孩子前香娘都是有保障的。 香娘也想到了这层。面上大喜,倏尔冷静了下来,“那之后我该怎么办?”若是相爷知道她骗了她,那她死得会更惨的。 宋仁心冷讽,“用我给你写个剧本吗?最好把你什么时间点该说什么话都写上去。” 香娘知晓她这是在讽刺,尴尬地笑了笑。 转念一想,怀上孩子不容易,弄掉孩子还不容易吗?随便一个意外,孩子就能掉了。 香娘定了定心,“多谢王妃大恩大德,香娘没齿难忘。” “你最好不要忘,”宋仁心蹲下身子,捏起香娘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目光冷淡,不掺杂多余感情。“收拾你,本王妃还是不费什么劲的,记住,我能成就你,也能毁了你。” “此事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你的下场不会比在相府轻松,懂?” 香娘被她震慑住了,呆愣地直直点头。“妾身晓得。” 宋仁心缓缓绽出一个笑来,从怀中拿出帕子,擦拭她脸上的泪痕,“香娘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做玩火自焚的事情,放心,我也不会让你做太过为难你的事情。” 她站起身,随意瞥了一眼香娘,“我信你,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言罢,她便缓缓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 过了个拐角,眼前突然一黑,她被人捞进了怀里。 雪松味道窜进鼻中,宋仁心故意惊慌道:“知道我是谁吗?你若是抓了我,我夫君不会放过你的。” “哦?”带着薄茧的大掌在她脸上摩挲,男人哼笑一声,“小娘子的夫君有我好吗?比我还能满足你吗?”他往前顶了顶。 宋仁心无语,这人怎么能说两句话就自动变色的。 她将捂在自己眼前的手掌扒拉了下来,“你俩半斤八两。” 第一百九十九章 时日无多 “咳。”病床上的男人重重咳嗽了两声,他面色苍白,英俊的脸庞上没有一点人气,一看,便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宋仁心担忧地将茶杯塞进他的手中,眼中含泪,“王爷。” 楚金戈拍了拍她的手,“本王,咳,本王无碍,王,王妃莫要太过忧心。” “你这样。我怎能不忧心。”宋仁心红着眼圈,扑到他的怀里。 夫妻恩爱情深的模样让春桃红了眼,她看向在场的太医们,“王爷如今身体如何?求求各位大人。一定要救救王爷。” 为首的太医捋捋胡须,长长地叹了口气,“在下医术浅薄,若是能寻到治好王爷双腿的那位医师,或有一线生机。” “宋大夫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春桃哑着嗓子道。 “王爷……”宋仁心抹了抹眼,再也止不住哭泣声。 一时间,屋内只有女人的啜泣声。 太医们对视一眼,皆是叹了口气。真是天妒英才。 镇南王早期中毒,身体亏损得厉害,好不容易治好了双腿,如今却又发了急病,虽短时间内性命无忧,现在已经下不来床,日后只会越来越虚弱,渐渐清醒时日也无多,那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最多半年,绝对会失了性命,至于清醒的时间,那便只会更短。 宋仁心哭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有外人在,半掩着面道:“本王妃情绪激动,让众位大人看笑话了。” 众御医忙道:“没有,没有。” 宋仁心道:“今日辛苦你们了,春桃,你送送诸位大人。” 屋内围挤着的众人顷刻便散了,宋仁心刚想站起身,腰间的手收紧,将她整个人都揽到了榻上。 宋仁心戳他胸膛,“王爷一个将死之人,能不能省点力气?” “王妃是在暗示本王昨晚没满足你,力气太小了。今晚要加大力道吗?”楚金戈哼笑道,“本王就知道王妃是口是心非。” 没错,楚金戈这病是装出来的。 那日从王府出来,他们便决定将计就计,一来看看宋镇安的后招,二来,也让宋镇安放松警惕。 灼热的呼吸洒在颈间,引起一片微小的战栗。 昨晚的场景重新涌进了脑中,她又气又恼,在男人脖子上咬了一口,“你闭嘴。” 楚金戈抚摸着她的头发,“没想到王妃连病人都不放过。” 宋仁心冷笑一声。将他的手拉开,“你是猪八戒吗?”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是厉害了。 楚金戈警惕问道:“猪八戒是何人?王妃说我是猪?” 宋仁心坏笑道:“猪八戒是佛祖前的净坛使者,别误会,我是夸你心性高洁。” “这说法倒是新奇,那王妃也是猪八戒,”楚金戈笑道,“别误会,我也是在夸你心性高洁,颇有佛性。” “狗男人,拔刀吧。”宋仁心冷哼了一声,半坐起身子。 楚金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王妃真贪吃。”牵着她的手到了某处。“下次直说便是,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宋仁心像是被烫了一下,缩回了手,她恨不得把镇南王浸在水里用去污粉洗一下,她哼唧骂了一声死变态,抚着男人覆在眼上的黑带,“再有几日,你就能摘下来了。” 她突然生出了一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感觉。警告道:“到时候你不准嫌弃我丑,你要是敢嫌弃我,你就死定了。” 就算宋仁心十分自恋,在心上人面前,还是少了几分底气。 宋仁心越想越气,仿佛已经经历过了一般,在楚金戈手腕上留下了一个清浅的牙印,重复一遍,“你死定了。” 楚金戈不理解她的担忧,无奈道:“王妃该对自己多些自信。” 那些男人的觊觎总不可能是假的。 “我对自己有自信,”宋仁心叹了口气,“可我对你没有信心啊。万一你审美奇葩,以丑为美,那我这种大美女岂不是惨了?” 楚金戈默了一下,“我自认为审美还算正常。” 宋仁心眯着眼看他。“你的意思是我丑?” 楚金戈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不想听她再胡思乱想,索性堵住了她的唇,趁女人失神的间隙。轻声道:“我就是嫌弃自己,也不可能嫌弃王妃。” …… 坤宁宫中,皇后看着自己刚写的大字,怎么都不满意,直接扔到一边,让宫人再拿新的纸张来。 宋慧娴嚷道:“这样好的字,皇后娘娘为何要扔?” “哪里好了?”皇后望着她,眼神宠溺。 宋慧娴撅嘴,“哪里都好,娘娘若是觉得不好,便给我,我好回去摹着练字。”说着,将那大字塞到了自己怀中。 皇后摇了摇头,“你呀。” 对于宋慧娴,她还真是越看越喜欢,比之高傲浑身带刺的汝阳。眼前的少女更能为她带来安慰。 二人正说着话,宫人禀告道:“娘娘,高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皇后点了点头,看向宋慧娴,“娴儿先在这里练字,本宫稍后便回来。” 宋慧娴点头,“好。”她答应得乖巧,然而写了十几个字后。便不想再写了,又没人看着,她便索性出门去寻找皇后,刚到殿前,便听到男人的声音,“回禀娘娘,镇南王是真的不好了。” 宋慧娴惊了一下,捏着拳头竖起耳朵去听,然后便听到太医向皇后讲述镇南王如今的身体状况,听到太医说楚金戈只能活不到半年,清醒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时,心脏像是被人攥紧了一样,疼得她厉害。 对于楚金戈,她的心思是极其复杂的。 一方面,她因为那日受辱的事情怪罪于他,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地对他生出憧憬,如果有朝一日,被他维护的人是自己呢? 想到那个场景,她便脸红心跳。 可如今,那个风华正茂的男人只能活半年了。 宋慧娴坐在阶上,初见时的场景一遍遍在脑中回放,那么好的一个人,如果不是被宋仁心蒙蔽了,一定不会舍得对她做出那种事的。 终于,宋慧娴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第二百章 重见光明 夜半时分,相府角落之中。 “小,小姐,您这是要去哪?”丫鬟哭丧着脸,因为恐惧而声音发抖,“您不能出去啊,若是老爷知道了,会把奴婢打死的。” 宋慧娴望着面前的高墙,不耐道:“你若是再烦我,我现在就把你打死。”她比量了一下高度,吩咐丫鬟,“你过来蹲在这里。” 丫鬟知道她是要拿自己当垫脚石。打了个哭嗝,今日就算老爷不打死她,小姐也得压死她。 心中腹诽归腹诽,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分毫的。 都说小姐身边贴身丫鬟是体面活。可跟了小姐几天,才知道这就是道催命符,难怪当时管家挑人时,她们一个个都推三阻四的。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丫鬟只能祈祷今日之事不会被老爷发现。 她不敢磨蹭,乖乖走到墙角下,做出一个跪趴的姿势,随即背上传来的如山一般的重量让她脸色一变。强撑着身子,才勉强没直接趴到地上,饶是如此,体重的巨大悬殊让她摇摇欲坠起来。 “废物,你抖什么!”宋慧娴毫不留情斥骂道。 丫鬟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您自己多重心里就没有点数吗? 二人手忙脚乱着,宋慧娴终于成功爬上了墙头,看着趴在地上宛若一条死狗的丫鬟,不耐烦吩咐道:“一个时辰后我便回来,你要是告诉父亲,你就……”死定了。 话未说完,低沉的声音响起,“不能告诉为父什么?” 这熟悉的声音……不好的感觉在心中滋生,宋慧娴身体紧绷,浑身僵硬,紧接着,一盏盏火把亮起,将暗沉的夜照得如同白昼。 墙下,宋镇安冷冷地盯着她,“将小姐给我带下来。” 宋慧娴被带到地面,不敢去看宋镇安,她虽然娇纵,也知道此事是她不对,低头看着地面。看到丫鬟褐色的裙裾时,心虚陡然转换成了怒气,她一巴掌扇在丫鬟脸上,“是不是你背叛了我?” “不是我,小姐,不是我。” 丫鬟捂着脸,眼里含着泪,不住地摇着头,可宋慧娴却根本不相信她的说辞,又是一巴掌扇了上去,指印鲜明刺眼。 宋镇安冷眼看着,的确不是这个丫鬟告密。早在宋慧娴半夜偷偷摸摸出房时,便有人看到禀告给了他。 但这点,他也懒得解释。 等到宋慧娴出气出得差不多了,他才道:“宋慧娴,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宋慧娴看着他,心虚道:“女儿出来看月亮。” 宋镇安都懒得看暗沉的根本没有月亮的天,冷声道:“说实话。”若是有人诱使……宋镇安微眯起了眼,杀气四溢。 “我要去看王爷。”宋慧娴声音很小,她知道这是宋镇安不容许的,不然她也不会半夜出府。 这个回答,是宋镇安没有想到的。 “你都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楚金戈得病之事是瞒着宋慧娴的。便是担心她做出傻事,非但府中众人不能谈论此事,皇后那里也是封了口,谁知道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这是楚金戈发现端倪故意而为之?若是如此,许多事情都要重新规量。 “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知道的。”宋慧娴将自己在皇宫中听到的事情重复一遍。末了,还嘟囔抱怨,“这等大事,父亲为何非要瞒我?若不是你非要把宋仁心那个扫把星塞给王爷,王爷会这样惨?如果当日是我上了……” “没有如果,”宋镇安止住她的话,“你想都别想。” 提起替嫁之事,宋慧娴便是一肚子火气,“为什么?你总说王爷恨你,他不可能好好对我,那宋仁心呢?王爷待她多好,她日子过得多风光。还能处处将我踩在脚下。你总说最疼我,其实全都是哄我的!那么好的亲事,你就抢走给那个贱人了!父亲,你怎么能这样偏心?” 听她一通指责。宋镇安只觉得头疼,没忍住道:“她有本事,你有吗?” 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不是运气,偏偏这个傻女儿总觉得她上她也行。若是宋仁心没点本事。楚金戈那种人能对她刮目相看,宠溺以待? 就娴儿这个性子,若她嫁过去,不说送命,遭到冷遇是一定的。 想到这里,宋镇安又是叹了口气,若是娴儿能有宋仁心一半聪慧,他也不会这般头疼。 这话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宋慧娴当即炸得更厉害了。 “你果然是觉得她比我好!她好,你去找她啊,干嘛要管我……” 忙了一日的宋镇安头痛欲裂,挥了挥手,侍卫一掌劈在宋慧娴的脖颈上,让她悄无声息地晕了过去。 “将小姐送回房内,若是真让她见了镇南王,你们也都不用活了。” “是。”侍卫道,看向一旁安静的丫鬟,“那她呢?” “处理掉。”宋镇安又看了眼宋慧娴,重重叹了口气。 …… 宋仁心浑然不知本来有人要来送人头,她看着楚金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将他眼前的黑布揭开。 亮。光亮盈满了视线,这是与之前的黑暗世界截然不同的风景。 他曾以为,此生,这双眼睛再也没有用了。 眼被光刺痛,楚金戈下意识眨了眨眼,刺人的光陡然暗了大半,是少女用手掌挡住了,王妃总是这样,看着大大咧咧,却又比谁都要心细。 他不自觉露出了一个笑,侧过头,去看为他带来新生的少女。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世间最美好的词汇堆积在一起都配不上她。 与他想象中的一样,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美,每一个部位,都像是顺着他的心意长得一般。 宋仁心本忐忑地等着男人的反应,却见他一句话都不说。 不会见光死了吧,还是根本没治好。 她心里一紧,在男人眼前晃了下手,看见他眼皮眨了一下,便排除后一种情况,那就是…… “我就知道我是个给你治病的工具人,你这个渣男。” 第二百零一章 油嘴滑舌 “眼睛刚治好,就不愿意和我说话了。” “我果然是个没有感情的治病工具人呗。” “骗才骗色的渣男,渣男!呸!” 楚金戈:“……”这是什么胡言乱语。但看着红了眼睛,越骂越真情实感的小姑娘,赶紧将她捞进了怀里,轻声哄道:“别胡思乱想。” 宋仁心在他怀里挣扎,“别碰我,你这个人渣,都这个时候了,还要继续哄我给你做事。呸,我已经看清你的真正面目了。” 楚金戈无奈地按住她扑腾的胳膊,轻轻吻在她唇角。随即覆住,将她唇完全堵住,将一切胡言乱语都吞在唇舌之间。 宋仁心早已习惯了他的气息,被他吻得七荤八素。魂都飞了,转念间才想起来自己正在生气,渣男,竟然还要继续骗色。 她气呼呼地睁开了眼,然后与一双幽暗的眼睛对上。 大眼对小眼,此时就是尴尬,非常尴尬。 噗,宋仁心没忍住。将男人推开,勉强敛住笑意,虎着脸道:“你怎么不闭眼睛?”哪有接吻时睁着眼的? “因为想多看看你。”楚金戈含着笑。 看一刻,喜爱便增多一分。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个人合该就是他的。 宋仁心耳尖红了,“你这个渣男是不是又想骗才骗色了?” 楚金戈点头,“是啊。” “你还敢承认?你可真是渣得明明白白啊。”宋仁心不高兴了,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扑上去就想要咬他。 楚金戈没有拦她,顺着她咬自己,留下一个淡淡的齿痕。 “我的确是钦佩王妃才华姿色,想骗你一辈子,王妃同意吗?” “不同意,”宋仁心冷哼一声,“谁让你刚才不说话的。”她还以为自己是被见光死了,那会儿她都要紧张死了。 “王妃貌美,我看呆了。” “哼,油嘴滑舌。”宋仁心骂道,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不是油嘴滑舌,全是发自内心,”楚金戈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王妃感觉到了吗?” “切。”宋仁心飞快抽回自己的手,“勉强原谅你了。” 初初能看见,楚金戈看一切都感觉十分新奇,最新奇的还是宋仁心,宋仁心被他盯得实在是受不了了,捂住他的眼睛,决定给他找个新东西玩,将门拉开,叫道:“隐逐。” 隐逐离得并不远,听到她的传唤,便从暗中出来,单膝跪在她身前。“王妃有何吩咐?” 宋仁心让他进屋,将门合上,拉着楚金戈给他看,“你快看看,你们王爷今日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隐逐的目光在自家主子脖子上的牙印上停顿片刻,随即低下了眼,“王爷今日穿的靴子真是不错,衬得王爷更加英明神武。” “往上看,往上看。”宋仁心托着楚金戈的脸。 牙印更明显了,隐逐:“……” 他艰难地开口,“王妃的牙口真是不错。” 说完,他打了个嗝。现在已经流行把狗粮硬往嘴里塞了吗? 宋仁心:“???”当我打出问号的时候,不是觉得自己有问题,是你有问题,说楚金戈呢,扯她牙口是怎么回事? 她后知后觉地瞥到楚金戈脖子上的牙印,脸突然红了,冷静地咳了一声,“谁让你看那个了?你看他的眼睛啊。” 下次她一定扒开衣服咬。绝对不让人看见! 眼睛……隐逐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再大着胆子看去。 还未窥视到,男人的声音响起,“你腰间的香囊……”若是他没有记错,这个自己最为得力的下属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放任何饰品,别说香囊,就连玉佩都不要,哪怕是在平时,还经常言语,饰品只会阻碍他的行动,那么现在…… “我在街上买的,不是别人给我的。”隐逐飞快道,说完后,才反应了过来,惊喜道。“主子,您能看到了!” 仔细看,那双眼重新有了聚焦,不再是以前的虚无。 隐逐顷刻红了眼圈。“真是苍天有幸!” 他自小便跟在楚金戈身边,看到楚金戈能恢复健康,实在是再激动不过的。说起来,此事还要感谢宋镇安,若不是他自作聪明,不识宝,王妃怎么会嫁到王府来?王爷也便不会好。 等日后除了宋镇安,他隐逐一定多上两柱香。 隐逐看向宋仁心,道:“王妃辛苦了。” “是吗?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宋仁心盯着他腰间的香囊,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这香囊是谁给你的?”这针脚,似乎是出自…… “总之不是青桔姑娘给我的,”隐逐懊悔地一拍脑袋,自知失言,更不好意思面对宋仁心的调侃,直接隐蔽了身形。“我不打扰王爷与王妃了。” 宋仁心望着他原来呆的地方,啧了一声,以前怎么不知道这是个傻子呢。不过送香囊啊,青桔和隐逐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想了想,她回头瞪了眼楚金戈,突然来了句,“都怪你。” 要不是楚金戈每日都缠着她,她肯定能吃到最新鲜的瓜。 楚金戈也没问她。坦然接受这个指责,“都怪我。” 这下倒是让宋仁心不好意思再无理取闹了,八卦了会儿青桔和隐逐到底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便又提到了正事。 “宋镇安最近很得意,我前两日过去时,他对我态度都好了不少,不过依旧没让我单独见我娘。”宋仁心道。 她现在十分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想着将妁娘带出来,现在宋镇安对于妁娘的看管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盯梢人众多,若是真有人想将妁娘偷出去或者强抢出去,那些人拦不住,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妁娘,这也是楚金戈在言谈之中透露出来的。 不过,关于如何救妁娘,宋仁心已经有了一个大概规划。 香娘的确是颗好用的棋子,能让她的手伸到以前够不着的地方。 “你那里如何?他似乎拉拢了你不少人。” 楚金戈淡淡道:“无妨,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第二百零二章 潜入相府 薄雾弥漫,空气中散发着冷意。 婆子深吸一口气,裹紧衣服,看向来人,“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晚?”话一出口,白气便融散入了空气之中。 此时不过是卯时,天还是暗沉的,但相府的下人们早就起了身,为新的一天做着准备。 “我侄女想见见世面,路上耽误了些时辰,大姐莫怪。” 送菜妇人的声音响起,夹杂着乡下的口音。一张红扑扑的脸蛋,说话间冒着白气,怎么看,都像是乡下最寻常的淳朴妇人。 婆子这才看到她旁边的小姑娘。一双眼睛却是十分好看,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般,长相却十分平凡,皮肤黄糙糙的,被她看着羞怯地低下头去。 就这怂样,有什么好见世面的? 婆子在这等久了,正是不耐烦的时候,刚想开口训斥两句。想到这人的身份:管事的老乡,也便算了,只摆摆手道:“快送进去吧,下次可不能迟了。” 厨房正等着新鲜的菜呢,这一迟到,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辰,还连累着她到外面来等候。 送菜妇人又向她致歉了一番,从菜筐中抽出几颗菜给她,“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大姐你要是不收下,我这心里怎么都过不去。” 婆子月钱不多,但一颗两颗菜也是不稀罕的,但妇人这份周到态度还是令她宽慰了许多,笑容也真切了些,望着那二人进去的背影,心道,这小姑娘模样一般,身段却真是还不错,再想到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妇人和小姑娘将菜搬了下去,拿了今日的赏钱,正准备离开,小姑娘捂着肚子,嚎道:“婶。我肚子疼,憋不住了。”口音与妇人一样,一听便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 妇人问了茅厕在的地方,指给小姑娘,“快去快回,别瞎跑,要是冲撞了贵人,你这条小命就别想要了。” 小姑娘连连点头,向着那方向小跑过去了。 出了院,还能听到妇人的声音,“家里的侄女,她妈让我带她来见见世面。算了,我还是跟着去看看,免得惹上什么麻烦。” 妇人跟了上来,跑到小姑娘身边,向她比了个手势。 “王妃,都准备好了。” 宋仁心点了点头,平凡的面庞上眸子发亮。 连续一个月无风无浪的看守,足以令这些守卫放松警惕,而且,这是天黑快至清晨之时,是守卫最为怠懒之时。 今日,宋镇安会在朝堂上正式向楚金戈提出弹劾。剥夺他的将军之位与虎符。这个时候,他的心思也不会过多放在妁娘这处。 因此,今日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这妇人是楚金戈手下的一个暗卫,半个多月前,宋仁心让香娘给她准备了一份送菜的差事,除此之外,府中还有几个暗桩。 身份不高,但总能做些事情。 她往茅厕的方向过去。后面是一片竹林,那里有个丫鬟正等着,为她们换了身丫鬟的衣服,将食盒交到她手中,在脸上随意抹了两笔,拎着食盒,慢慢向妁娘的院子走去,沿途与妇人说着府中的闲话,俨然成了相府普通丫鬟的模样。 到了院门口,只有一条缝。 宋仁心轻敲两声,“奴婢来给夫人送早膳。” 虽然宋镇安允诺过的平妻之位没有兑现,也未曾再提过。但相府的下人们已经习惯称她为夫人。 妁娘向来起得早,一般在这个时辰,厨房便会送来早膳。 有人从里面将门拉开,与她对上了视线。微微点了点头,打开门,让她们进去,进了堂屋。便摆脱了守卫的监视——妁娘毕竟是宋镇安的女人,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那就是大事了。 但内屋,另有两个丫鬟看管,这两个丫鬟是宋镇安身边的老人,十分受信任。 宋仁心将食盒放下,正准备将早膳一一取出来,手被人按住。 入手的滑腻触感令丫鬟一愣,眯着眼睛打量宋仁心,“你这丫头看着有些……”眼生两个字未说出口,身上某个穴位传来刺痛,她昏迷了过去。而另一个丫鬟,早早就被放倒了。 妁娘看着这一幕,差点叫出了声,幸而暗卫已经拿着帕子将她的嘴堵住,才没让这叫声将外面守着的人引进来。 这件事从头到尾。宋仁心都没联系过妁娘。 宋仁心将银针收回来,走到妁娘身边,牵着她的手,看着妁娘惊疑的神情,恢复了本音,“娘,是我。” 一来,妁娘身边这两个看管着的丫鬟不是好相与的。绝不准任何人与妁娘单独接触,也不准妁娘一人独处,二来,还是因为妁娘心思单纯,瞒不住事,若将此事提前告知她,总会让人察觉出来些许端倪,到时让人有了防备,此事的风险便会增大。 所以,这也是她要亲自来一趟的原因。 只有她出场,才能让妁娘完全信任,配合这场行动。 宋仁心取出藏起的香囊,在妁娘眼前晃了晃,取出口中帕子。 突然得了自由,妁娘来不及呼吸新鲜空气,“你……”她赶紧压低声音,“仁心,你怎么来了?还打扮成这模样?” 这香囊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她当然认得。 便是没有香囊,看着这双黑宝石一般的眼,她也能够认得出来。 宋仁心将她推进了房内,“娘,你信我吗?” 妁娘不用犹豫,“娘自然信你。” “那就什么都不要问,听我说的做,事后,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时间紧急,她来不及解释。 妁娘虽然有一肚子疑惑要讲,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问,“行,娘都听你的。”反正仁心还会害她不成? 虽然早已预料到,但这样完全的信任还是让宋仁心扯起了嘴角。 妁娘与暗卫调换了衣服,她们身形相仿,再配上人皮面具,短时间内还是能糊弄过去的,从妁娘惊叹的目光中,也足以看出这一点,又给妁娘戴上了人皮面具,叮嘱她不要说话,拿着食盒,带着妁娘出了大堂。 第二百零三章 营救妁娘 “这丫头我很喜欢,让我想起了……日后也让她来陪我用餐。” 听到这声音,妁娘惊讶地睁大了眼,这声音,竟然与她的声音一模一样,幸而她记着宋仁心的叮嘱,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她的神情。 “是,回头我与厨房打声招呼。”这次暗卫发出的声音是妁娘身边丫鬟的声音。 这两句话。恰好解释了她们出来这么晚的原因。 本还存着疑问准备好好查探一番的守卫停住了脚……不过两个幸运入了主子眼的小丫头而已。 宋仁心换了个声音,“你也不用丧气,你看。夫人这不是个好人吗?没有罚你,不过日后要注意一些,万万不能这样笨手笨脚了。” 二人相携着向外走去,有宋仁心的声音在,与来时一般,也没让人看出端倪。 离得远了一些。便没守卫了。 迎面就撞上了香娘,抚摸着肚子在园中慢走,身旁的人还道:“奴婢乡里有个看男女十分准的稳婆,若不然请她过来看看,不过,依奴婢看,您肚子这样尖,一定是个男孩儿。” 宋仁心看着香娘尚且平坦的肚子:“……” 哪里能看出来尖了? 见香娘看过来,她赶紧拉着妁娘行礼,“参见香娘。” 香娘眯着眼睛看这两个人,心脏不知为何跳得十分厉害。 她看得时间太长了些,宋仁心索性抬起头,“您有事要吩咐奴婢吗?还是,奴婢哪里触怒了您?若是无事,奴婢要先回厨房帮忙了,若是回去迟了,厨房的王嬷嬷又要罚奴婢了。”说着,她眼睛里盈出了泪花。眼睛也有些躲闪。 厨房的王嬷嬷的确苛刻,经常随便找个由头罚人。 但那种熟悉感又强了一些,妁娘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香娘归咎于忧思过重,摆了摆手,道:“无事,你退下吧。” 宋仁心又拉着妁娘给她行礼,匆匆离开了。 由于匆忙,宋仁心也未注意到香娘身上抖落下来的手帕。 但香娘身边伺候的人看到了,捡起遗落的手帕。叫了两声,都没叫住人,便道:“怎么这样不小心,一会儿奴婢去厨房给她们送去。不过这手帕的料子倒是不错,不像是丫鬟能用得起的。” 说着,丫鬟抖落开来手帕,“绣工倒也是很好的。” 香娘眼神一闪,夺过了帕子,她分明看到了右下角的一个字。她这丫鬟不认字,但她是认得的,那分明是一个“妁”字。 主子会将绣着自己名字的手帕赏给下人吗? …… 到了熟悉的地方,宋仁心和妁娘又换回了进府的那身衣服。 妁娘已经隐隐能够猜出来宋仁心是要做什么了,心里跳得越发快,但依旧什么都没敢问。只是低着头捂着肚子被宋仁心扶着往前走。 二人回到厨房,有人问:“怎么去这么长时间?” 这得有两柱香时间了。 宋仁心一副快哭了的样子,用乡音道:“今早吃了凉饭,把肚子吃坏了,我婶儿比我发作得还厉害,闹得都快站不起来了,婶子,我第一回进城,啥都不知道。你知道这旁边哪有便宜的医馆吗?” 那婆子也是个热心肠的,见她扶着的人的确是难受得很,站不起来的样子。也没多问,递了碗盐水过来,指了条路。 宋仁心自然是感谢。让妁娘喝了两口盐水,便说着要去医馆。 守门的婆子看她们出来的这样迟,又询问了一通,宋仁心将同样的说辞重复了一遍,看她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守门婆子也没多问,更没在意妁娘为什么一句话都没说。 宋仁心驾着驴车,甩了下鞭子,驴车远离相府的后门。 这对婶侄与来时一模一样,不过驾车的位置颠倒了一下。 无人知道里面出现了一桩狸猫换太子的伎俩。 这一切太顺利了一些。宋仁心刚发出感慨,一口气只舒出了一半,便看到了宋镇安的马车。宋镇安正准备去朝会。 她怎么就这么嘴欠呢?干嘛非要这么奶自己? 从看到宋镇安的那一瞬间,妁娘的身子便紧绷了起来,二人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生怕被宋镇安注意到。 但事与愿违,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宋镇安的目光还是定在了她们身上。他微眯起了眼睛,“这是什么人?” 宋山瞥了一眼,“是给府上送菜的。” “是不是出来的迟了一些?”宋镇安虽然不管府上的这点小事,但心里大约也有些成算。他近来谨慎怪了,整日疑神疑鬼。 “似乎是。”宋山将她们招了过来,询问其中原因。 “参,参见相爷……”宋仁心抬头看了眼宋镇安,又飞快地低下了眼,像极了一个好奇却又胆小的普通小姑娘,她磕磕绊绊地将原因讲了出来,身子不住地发抖。 妁娘身子僵硬,连头都不敢抬,但也恰好地表现出了一个普通妇人见到大人物的场景。 似乎没什么问题,宋山请示宋镇安,“相爷?” 宋镇安还是本能地感觉哪里不对,视线在宋仁心的手上晃了一下,有什么刚撞进了脑子里,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宋相。” 艹!徐成舟! 她现在收回今天顺利的那句话来得及吗? 宋仁心是真的怕了徐成舟这双能看穿一切的眼睛,若是她和妁娘被认出来……宋仁心指尖微动,将银针捏在了手间。 “徐侍郎。”宋山回头。 “宋相怎么在门口站着?”徐成舟问道,他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女人,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睛,“原是在训斥下人,那下官便先告辞了,只是宋相莫要耽误了朝会时间。” 徐成舟没认出来!宋仁心微不可查地舒出一口气。 宋镇安点了点头,想到今日的大事,也不再在两个下人身上浪费时间,便也上了马车。 徐成舟等他先行,宋镇安走后,他的马车才缓缓动了起来。 轿帘掀开,男人温润如玉的面庞现了出来。 紧接着,宋仁心撞入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之中。 徐成舟发现了。 宋仁心慌张地垂下了眼,看到自己泛白的手,虽然不是原本的肤色,但与脸的颜色完全不同,刚才宋镇安便盯着她的手看了…… 徐成舟帮了自己。 第二百零四章 早朝争论 大正王朝的早朝向来在太和殿举办。 殿内有一百根楠木,金黄色的琉璃瓦铺顶,台基由汉白玉精心镂刻而成,宝顶悬挂一条雕刻整龙,金顶红门,庄严大气。 这是天下间最高权力之地。 天乍破晓,众臣鱼贯而入,分列两侧,文官以宋镇安为首,立于左侧,武官以迟国公为首,立于右侧。 寒暄两句。太监尖利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众臣跪下叩首,齐声到:“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上脚步虚浮,眼下一片青黑。趁着众人垂首之际,背过身打了个呵欠,才道:“众卿平身。”近来宫中新进了个美人,温柔小意,皇上闹到半夜才睡,被叫醒时也不过睡了两个时辰。 早年间他也算是勤勉之君,但近些年来越发沉迷美色,朝会也改成了半月一次。时辰还推迟了一个时辰。 太监轻摇拂尘,“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片沉默,皇上摆手道:“那便退朝。” 一位大臣走了出来,深深作了一揖,“臣有事启奏。” 皇上松快的笑容消失了大半,耐下性子道:“准奏。” “臣请求,收回镇南王虎符,削去他将军之位。” 掷地有声,随即便是死一般的沉默。 镇南王是何人?便是对他偏见最深的,也不能否认他的功绩。是他,挽大正于危难之际,打下一片河山,所有功绩都是实打实的,靠鲜血打出来的。 他相当于大正王朝的定海神针。 可现在,要收回这根定海神针的权力…… 众臣被这个念头震住了,一时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眼皮子一掀,听不出喜怒,“这是何意?” 说话的大臣跪下,叩首道:“镇南王重病缠身,无法为国效力,现如今北匈虎视眈眈,边陲小国人心动荡,战争随时可能爆发。臣请命,收回镇南王虎符。” 皇上看向众臣,“还有谁也是这般想的?” 安静过后,竟然有小半大臣跪了下来,“臣请命,收回镇南王虎符。” 武臣性情耿直,大多也是跟着楚金戈闯出来的,十分敬佩他,看到这场面当即红了眼,“若是没有王爷,你们还能在这活生生站着?全都成了北匈的狗,现在安宁了。日子好过了,便翻脸不认人了,全是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一肚子圣贤书都咽进狗肚子里去了。” 跪下的被他骂得面红耳赤,争辩道:“镇南王战功不容忽视,然情况危急,难不成便让他一个病人死守着虎符吗?已经守了一年,还要守多少时日?未免太过意气用事!” 众臣吵得不可开交,而位坐于龙座上的天子始终没有什么表情,终于他道:“住嘴!”他看向自己信赖的大臣,“迟国公,你如何看?” 迟国公向前站了半步。捋了捋胡子,“说得都有道理。” 皇上并不满意他的回答,咄咄逼人,“那国公认为,镇南王这虎符该不该收回?” 迟国公将两方问题复述一遍,活着稀泥,乍一听说了一通,可实际上并没透露出自己观点。 皇上看向宋镇安。“宋相,你如何看?” 宋镇安做了一揖,“镇南王战功赫赫,屡次挽我大正于危难之际,是我大正的战神……”他将楚金戈的功绩陈述了一遍,随即话锋一转,“但镇南王如今身体抱恙,不知何时才能转好,不如暂请皇上收回虎符,以备不便,等镇南王病愈,再归还于他。镇南王忠心报国。若知晓此事,定也会赞同。” 皇上垂下眼,“徐侍郎,你说该如何?” 徐成舟出列。正要开口,突然外面传来尖利声音,“镇南王到——” 镇南王……这个时候,他竟然来了! 迟国公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随着众人,将头扭了过去,一身朝服的容貌绝美男人逆光而来,玄边锦袍闪烁着金光,仅是一眼,便轻易掠夺走众人目光。 在众人目光之下,男人神色如常,向着龙坐上的天子行了一礼,“参见皇上,臣迟到了,请圣上责罚。” 他皮肤白皙,却绝不是病弱的惨白,哪有卧病在床的模样。 这幅模样,与两年前意气风发的镇南王重合了起来。 宋镇安的指甲狠狠掐进了手心之中。 …… 驴车缓缓行了一条街,停在暗巷之中,便有王府之人接应。 宋仁心带着妁娘换了衣服。用了些早膳,才坐上了马车,妁娘正处于浑噩之间,由着她摆弄,马车动了,才清醒过来,拉着宋仁心的衣摆紧张地问:“仁心,我们这是去哪?” “王府。” 妁娘脸立即白了。“停车!现在就停!”她压下声音,看着这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面庞,“仁心,你是失心疯了吗?娘怎么能去王府?若是被人看到了,可怎么办?你听话,现在就让我下马车。” 宋仁心只觉得有些好笑,“娘,你现在才说这个是不是晚了些?那么些人都看到了,”她拉住妁娘的手,安抚道,“放心,没事。” “我怎么放得下心?”妁娘眼里已经有了泪,“你这孩子,我在相府呆得好好的,怎么非要将我带出来。” 她突然拔出簪子,向自己的脸划去。 宋仁心瞳孔放大,赶紧伸手将簪子夺了下来,尽管她动作算快了,但妁娘脸上还是留下了一道血痕,几滴血渗了出来。 宋仁心难得对妁娘冷下了脸,“你这是做什么?” 妁娘眼泪哗啦啦往下掉,“娘这张脸会害了你啊。” 听了她的话,宋仁心的火气突然没了,取而代之的无奈,若是她早告知妁娘事情真相,妁娘也不会想到用毁容来遮掩二人的亲缘关系。 她软声道:“王爷早知道了,从一开始便知道我不是相府嫡女,不是圣旨上的那个人,也知晓你是我的亲娘。” 妁娘已经傻了,“这怎么可能呢?那他……” 宋仁心大言不惭地夸着自己,“没办法,我长得这么漂亮,他一看见我就喜欢上我了,根本不计较这件事。” 妁娘想到女儿那时的样子,叹了口气,“幸亏王爷瞎了。” 宋仁心:“???” 第二百零五章 医术来源 宋仁心连连下了几注定心剂,妁娘才安心下来。 进了王府,给妁娘准备的宅院已经收拾好了,宋仁心先将妁娘脸上的伤处理好了,屏退众人,才说起了其他事情,“娘,其实,王爷的腿是我治好的。”当然,现在还有眼睛。 妁娘睁大了眼,脱口而出道:“这功劳咱们可不能冒认,要是被王爷知道了……”她以为女儿受宠便是因为此事。 宋仁心失笑。“这怎么可能冒认,真是我治好的。” “别逗娘了,”妁娘道,“你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道?就算你再聪明。以前没学过,就学这几日就能治好王爷的腿?” 妁娘虽然心里都是女儿,但也没盲目相信。 在庄子里的时候,她们哪有条件学医,那就是婚后学的。 可成婚这才不到半年,就算仁心能治好风寒,能捉住血虫,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够治好王爷的腿,那可是行医几十年的宫中御医都办不到的事情!她女儿可以? 宋仁心真诚地看着她,“真的是我,我拿这事哄你也没意思。” 这倒不是她非要在妁娘这里炫耀一遭,是想要对好口供。当时她与楚金戈说的,是从前有个隐世师父,楚金戈不知道,可妁娘是能百分百确定这是胡话的,她看原身看得紧,怕一不小心女儿就丢了,怎么可能在眼皮子底下就冒出一个师父来? 万一两个人这样一说直接穿帮了,她的马甲也就岌岌可危了。 穿越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即便她对楚金戈的感情能称之为爱,她也是不敢说的。 妁娘看了她半晌,确认她没说谎,皱起眉头,“仁心,你……” 宋仁心道:“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上花轿的时候已经死过一回了。宋慧娴在糕点里掺了毒药,我死之后,到了地府,碰到个老先生,是前朝的御医。说我天赋尚可,我便跟着他学了医术,我以为我回不来了,结果那白无常说我寿命未尽,有人还等着我,挥了挥袖子,我就回来了。” 妁娘已经懵了,小嘴微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每个字她都能听懂,怎么合起来她就听不懂呢? 怎么她女儿就死了,然后又回来了…… 宋仁心垂下眼,神情黯然。“娘,我以前一直都不敢告诉你,怕你觉得我是鬼。” “你还要我吗?” 虽然震撼恐惧,但当妁娘看到她表情时,心里一痛,连忙哄道:“那怎么可能?你是娘生出来的,娘怎么能不要你呢?”她将宋仁心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温热的皮肤更是提醒她,这是个活人。 随即眼泪潸然流了下来,女儿受了这么大苦,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紧张地抓住宋仁心的袖子。问:“那白无常不会又来抓你吧?” 宋仁心擦去她眼泪,“不会,他说阳间还有娘等着我,便放我回来了,等我寿命终了,他才会过来。” 妁娘松了一口气,转瞬间,又紧张起来。“这事你没和别人说吧?” “没,”宋仁心道,“我没敢告诉王爷,就告诉了你一人。” 妁娘正色道:“好,千万别和王爷说,也别再提此事。” 宋仁心抱着她撒娇,“我就知道娘疼我才敢说的,其他人我可不说。娘,我和王爷说我在庄子里认了个白胡子老头当师父,你什么都不知道,千万别说漏嘴了。” 妁娘哪有不答应的理,连连应好。 又听着宋仁心将宋镇安的阴谋戳穿。泪水又哗啦啦往下掉,只觉得后怕,若是因为自己坏了女儿女婿前程,她就是死了也不足惜。 安慰了好一阵。终于让妁娘止了眼泪,将门打开,让青桔送上糕点水果来,再拿些绣品来给妁娘解闷。吩咐完才知道,楚金戈来了。 她眼睛发亮,“下朝了?来了多长时间了?怎么也不早说!” 青桔道:“一盏茶时间,王爷知晓您与夫人在说话,没让我们叨扰,又舍不得王妃,便在外厅坐着呢。” 宋仁心去捏她的脸,“你倒还敢说我,你说说,隐逐身上那个香囊是怎么回事?” 青桔立即红了脸,“他的事情我怎么知道。王爷正等着王妃呢,我先去收拾东西了。”说完转头就跑,留下春桃和宋仁心对视一笑。 “青桔姑娘脸皮薄了。” 宋仁心不再提青桔,拉住妁娘的手,“娘,我带你去见王爷。” 妁娘推脱。“我,我便不去了。” 宋仁心不放手,“你不想见见你女婿,你女婿还想见你这个丈母娘呢。娘,就可怜可怜他,看他一眼吧。” 妁娘被她这话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小心地看了春桃一眼,见她面上没什么表情。才松了口气,低声训道:“你怎么能这样说王爷?我知你与王爷感情好,但以后不能这样了。” 什么可怜不可怜的,她听了都胆战心惊,仁心怎么说出口的? 镇南王那是什么人,传闻中嗜血如麻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现在情浓,什么胡话都能说出口,什么也不在意,待到日后情淡了,那现在的一切都是以后男人厌弃你的理由。 做人,还是要谨言慎行得好,不论何时,都要记住本分。 她忧心忡忡,春桃却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别说在背地里说了,就是当面,王爷也不会在乎,反倒会将王妃搂在怀里,顺着说一声那王妃可怜可怜我吧。平日两人不就是这样,往往看得她脸红心跳。 王爷二十来年的耐心和温柔都给了王妃了,在外铁血肃杀的镇南王,在府中,也只是一个疼爱妻子的男人。 铁血柔情,也不外乎如此。 宋仁心吐了吐舌头,也不和她多在此事上争辩,妁娘胆小惯了,在宋镇安身上吃了个大亏,自然会更谨慎些,说也是说不通的。 便直接道:“知道了,以后不敢啦,娘,我们走吧。” 妁娘还在犹豫,不敢见楚金戈,也无颜见楚金戈,只觉得仁心有自己这么个娘丢人得很。但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便被宋仁心拉走了。 第二百零六章 岳母和娘 刚看到屋内坐着的人,妁娘便生出了一股想跑的欲望,胳膊却被人牢牢抓住,想跑也没办法。 宋仁心笑容灿烂,“阿谨,这是我娘。” 那人的目光看来,妁娘盯着自己的鞋子,恨不得躲起来。 她穿着是从未穿过的好料子,戴着的也是没见过的好首饰。看上去与那些贵夫人没什么区别,可物质的改新换代并不能让她骨子中也发生彻头彻尾的蜕变。 她担心仁心因她丢人,也害怕王爷因为她上不得台面便厌弃了仁心。若仁心真是相府的嫡女就好了。那也没有她这种胆小的娘了。 妁娘正想着,面前笼上了一层阴影。 高贵的男人向她做了一揖,“参见岳母大人。” 妁娘吓得直接往后跳了一步,连忙摆手,“不敢当。” “怎么当不起?”楚金戈声音是难得的温和,“您是王妃的母亲。便是我的岳母,也是我娘。” 妁娘赶紧摇头,话都说不出来了。 做王爷的娘,她哪有这等造化? 宋仁心将头靠在她肩头,可怜巴巴问:“你不要我这个女儿了?”一眨眼,眼里已经含了泪珠。 妁娘想到放在她在屋里说的那些话,心尖一疼,也顾不得害怕了,压着嗓子道:“娘怎么能不要你?以后莫说这种胡话。” 宋仁心脸上一瞬间就挂起了笑容,“那王爷说得哪里不对?你是我娘,那也是他娘。” “王妃此言极是。” 知道妁娘胆小,宋仁心与楚金戈随意说着话,也不非要将她拉进话题来,这倒令妁娘松快了不少。 眼见楚金戈对仁心态度温和宠溺,与寻常家的刚成亲的小夫妻一般蜜里调油,甚至还要更亲昵一些,便知是对自己没有芥蒂的,如此一来。心倒是放宽了不少。 只是听到楚金戈念一个“娘”字,心就跳快一会儿,不敢看楚金戈,楚金戈自然也不会逼她。 怕妁娘食不下咽,午膳也没留在她这用。 两人走后,妁娘才想了起来,镇南王的眼睛似乎是能看到了……自家女儿可真是太有出息了。 宋仁心被楚金戈牵着往屋里走,听他讲朝上的事情,听到宋镇安脸变绿时。直接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她受制于宋镇安太久,得捏着嗓子装父慈女孝,早就不耐烦了,如今将妁娘带了回来,彻底撕破了脸,心中自然是畅快无比。 楚金戈废了一年,不能上战场还手握虎符,早就碍了不少人的眼,皇上明面上处处纵容他。视为亲弟,但也未必不想将虎符拿回去,看他身体好了,那点愧疚便也被慢慢消磨了。 楚金戈虽然不迷恋权力,但也知道虎符现在是不能交出去的。 经了这一出,楚金戈手里的权力反倒稳固了一些。 这一切。反倒是仰仗于宋镇安做出来的阵仗。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就是宋镇安的真实写照。 宋仁心又把清晨的事情说给楚金戈听,末了还感叹一句,“或许我错怪徐成舟了,其实他说不定还算是个好人。”当然,也不排除担心自己被宋镇安弄死没解药了的可能。 “哎,怎么不走了?”宋仁心拽了拽,镇南王像块石头一样,一点都没动弹。那双眼睛望着自己,像是在望一个负心汉一般。 宋仁心暂时没想出来原因,索性直接问:“怎么不高兴了啊?” “你觉得徐成舟是个好人?”楚金戈问。 语气平淡。可不高兴的意思很明显了。 他这样一说,宋仁心就懂了,这好人梗是过不去了。 “我说的是说不定还算是。他还可能是个坏人,”她踮起脚尖,吐气如兰,“只有楚哥哥在我这,才永远是好人。” 虽然不想否认自己,但她必须得说,楚金戈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徐成舟那号人难道能看上她?想给自己来两刀倒是真的。 这醋吃得,她都不知道该无奈还是该笑了。 …… 相府。 宋镇安下了马车,一张脸黑得像是能滴出水一样,浑身都散发着郁气,因着车夫停车时有些颠簸。一下来便抽过他手里长鞭,一鞭子抽了上去,一鞭不够,又是一鞭,总共十几鞭,车夫背上当即渗出了血。 宋山看见。便不敢打搅了,安静如鸡。 平日里,相爷还是很在乎自己形象的,这样暴虐,一看便是心情不佳。看来相爷想做的事情没那么顺利。 宋山想得不错,宋镇安如何能高兴地起来! 辛辛苦苦筹谋了一阵子才发现自己是被当成傻子给耍了,他本以为的猎物反倒成了猎人,自己做了砧板上的鱼肉。 非但如此,不只是腿,楚金戈的眼睛竟然也好了!他又成了一个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的人,当年的辛苦谋划,全都毁于一旦! 宋相想着,一脚踹到门上,冷着脸坐了下来。 下人赶紧奉上了茶,茶水微烫,有些烫舌尖,又被正处于暴怒状态的宋镇安无理取闹的责罚了一通,差点被直接赶出府去。 果然,楚金戈那样的人根本不会为美色所迷惑。指不定以前在宴席上摆出的那些温柔作态,全都是故意做给他看的,等的就是今天。可笑他竟然还信了。 现在看来,宋仁心这颗棋子是没用了。若真是她告密,那是绝对不能用了,即便不是她告密,此事过后,宋仁心在楚金戈手中的日子绝对好过不了,也更不用谈什么对他有没有用了。 既然如此,那用来控制宋仁心的小棋子妁娘也没用了。 宋镇安沉声道:“给我把妁娘带过来!” 等了片刻,没等到人,倒是等来一条消息,“相爷,大事不好了,妁娘不见了。” 宋镇安双眼猩红,“你再说一遍,人呢?” “妁娘不见……”话没说完,宋镇安一个圆圆的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快去给我找!”宋镇安一字一顿。 这个时候,他若是还没明白过来就成傻子了。 他被那个逆女骗了! 那逆女阴奉阳违,里通外合,将他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 好啊,真是再有出息不过了! 怒火攻心,宋镇安晕了过去。 第二百零七章 母女离心 宋山吓了一跳,赶紧一杯热茶灌了下去,又是掐人中,又是请大夫,再赶紧让人去搜妁娘,指不定是在哪处地方坐着呢,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那二小姐真是个心机深沉的,一点都不简单 宋山想着,看着宋镇安掀起了眼皮子,才松了口气。 这时候,安淑艳和宋慧娴听到消息也到了。 宋慧娴见宋镇安如此惨状,早忘了自己还生着气。直接扑了上去,“爹爹,你没事吧,你这是怎么了?” 宋山眼疾手快。赶紧拉住了她。 “老爷刚醒,空气得流通着些。” 开玩笑,小姐这体量压上去了,老爷又得晕上一回。 宋慧娴便停在几步远的地方,“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便成这样了?是不是宋仁心那贱人给你气受了?” 她本来就是随便一说,在她这,宋仁心就是永恒的背锅位。 没成想真说对了。宋镇安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得老远,还有几滴溅在了宋慧娴和安淑艳的裙摆上。 宋慧娴呀了一声,看了看裙摆,很是心疼,然后才顾虑起了宋镇安,安淑艳早已将茶杯端到宋镇安手边,让他漱口,又吩咐下人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宋山刚想说请过了,人正在半途中,就听到一个响亮的巴掌声,随即瓷杯哗啦啦碎了一地,安淑艳捂着脸,跪坐在地上。 “娘!”宋慧娴大叫一声,赶紧去搀扶安淑艳,冲着宋镇安怒目而视,“爹爹,你怎么能对娘动手?你如今有了宝贝女儿了,马上又有宝贝儿子,就不要我们娘俩了吗?你既然打了娘,干脆把我也打死算了!” 宋镇安头疼,也顾不得哄她,“住嘴!” “安氏,我问你妁娘去哪里了?” 安淑艳浑身都疼得厉害。被这一巴掌打得发懵,猛然听到妁娘两个字,更是不知今夕何夕,脱口而出道:“妁娘怎么?” “妁娘跑了!” 安淑艳头晕目眩,痴痴道:“怎么可能跑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宋镇安见她一副呆傻的模样,更是恼怒,又是一个巴掌扇了上去,“身为当家主母,你连一个姨娘都看不住,你这主母是怎么当的?” 这一巴掌没收力气,安淑艳直接倒在了地上,脸正好碰在碎片上。只是一瞬,血便汩汩流出,安淑艳抹了一把,看见手上的血,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我的脸……” “夫人……”其余人也不敢看热闹,急忙拥了上去。 一时间,偌大的相府乱成了一锅粥。 香娘捏了捏眉心,抚着肚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想那块帕子的事,心跳的越来越看,脑子里像是有什么要冒出来。却总是差上一些。 正想着,一队侍卫进来搜查。 当即有人阻拦,“这是干什么呢?我们香娘是正经怀着孩子的,要是冲撞了,对胎儿有损,你们几条命够赔?” “相爷命令,属下也是逼不得已,请婆婆体谅。” 香娘在屋内听到了这话。便出了门,招了招手,“要查便查吧,不用阻拦,左右我这屋子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侍卫道:“香娘大气。” 因着香娘肚子,也不敢同搜查其他姨娘院子一样,翻箱倒柜地搜,只搜了几个容易藏人的地方,床下,柜子里,房梁上……一切如常。 他们走时,香娘道:“这是在寻什么?是大小姐丢东西了?” 不怪她这样想。除了宋慧娴,相府里还有谁会这样兴师动众。 侍卫压着声音,道:“哪有,是丢人了。妁娘给丢了,老爷都被气晕过去了。” 香娘想到那块带着“妁”字的手帕,身子僵了一下,转瞬便恢复如常。道:“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说丢就丢了?”而且,老爷也不是痴情的人,对妁娘更是没感情,怎么会因为妁娘没了就晕过去? 侍卫不敢多说,“这谁能知道。” 香娘送客,“你还有其他地方要查,便不耽误你时间了。” 等着人走了,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出了一后背的冷汗,早上她撞见的那两个丫鬟有个是妁娘,那另一个是谁?有那么一个好女儿,妁娘如今终于熬出头来了,怎么偏偏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镇南王妃!电光火石间,她脑中蹦出了一个答案。 镇南王妃想带妁娘走。可又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那她之前安插进府的那几个人。怪不得镇南王妃给自己找了这么一条活路呢,难怪…… 香娘自觉卷入了一个大的漩涡,庆幸帮宋仁心时没沾多少手,做得干净,一时半会也扯不到自己身上,“我饿了,拿些糕点过来。” 趁着屋内没人,她将早上收缴起的那块手帕扔进了火盆中。 火舌迅速吞卷了手帕。不消片刻,只余下一些灰烬。 …… 安淑艳躺在榻上,脸上被纱布包着,脑子里全是大夫说的话,那瓷片扎到了骨头里面,她这脸,八成是毁了。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这天下间最倒霉的事全都聚在她一个人身上了。老爷本就不喜她了,如今脸坏了,心里更是不肯给她一点分量了。 而且,那妁娘不见之事怎么能怪罪到她头上?是相爷吩咐她不要去招惹妁娘,她也从来不往那处走去,吃穿用度侍卫看管全都由老爷自己调度,怎么出了事了,她这个一点都没沾手的人错了呢?无非是无处发火,便对着她撒气了。 安淑艳越想越悲,差点哭了出来,正这时,门开了,宋慧娴偷偷溜了进来,“娘,您没事吧?” 安淑艳憋住泪,“没事,你怎么来了?” “您这说得什么话,我怎么能不来?”宋慧娴凑近,去碰她脸上的纱布,“让我看看您的伤口?” “别吓着你了。” “你是我娘,我怎么能怕你?” 这话说得妥帖,安淑艳轻轻揭开纱布一角,宋慧娴瞥了一眼,往后退了半步,是真被吓到了。 这反应也在意料之中,但安淑艳心里头还是更难受了,“都说不让你看了。” 宋慧娴讪讪笑了两声,提起其他事情,“爹太过分了,怎么能对你动手呢?不过娘你也是的,整天在府里呆着,竟然连个姨娘都看不住,有空你可得和皇后娘娘学学……去向爹道个歉,爹肯定会原谅你的……娘,你怎么哭了?你把人给弄丢了,怎么自己还先哭上了?” 第二百零八章 相府诸事 相府这边闹得不可开交。 训斥完安淑艳后,宋镇安继续查证此事,最后竟然查到了香娘头上,那送菜婆子的差事便是她做主给的,妁娘逃出去和这婆子逃不了关系。 香娘早就想好说辞了,看着冷肃的宋镇安,只摸着肚子抹着眼泪说自己绝对不知道,只是看着那人干练又是同乡便应了,谁知道背地里竟然想的是这样勾当,又是赌咒发誓,又是哭得近乎昏厥,梨花带雨。泪水涟涟,终于,宋镇安软下了心。 宋镇安将香娘扶了起来,拥进怀里。“本相信你便是,别哭了。”香娘在他面前向来温柔怯懦,这种事是不敢做出来的,再说,香娘肚里还有自己的孩子,那里面可能是自己唯一的嫡子。 早年出了妆事,让他不易使女子受孕。 这些年来,他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还是想要有个子嗣的。 对于香娘,自然是任予任求。 香娘顺势扑进他的怀中,红肿着一双眼,“相爷可吓死妾身来的,您知道妾身心里有多难受吗,妾身方才想,与其被相爷误会,倒不如直接吊了白绫寻死去。” “以后不准说这种浑话。” “不说了,”香娘依偎在他肩头,微微遮住自己的眼,“妾身还要给相爷生个健健康康的小泼猴呢,以后再不说了。” 宋镇安望着那精致的下半张脸,喉头耸动,然后吻了上去,香娘自是应和,二人吻得难舍难分,不由有些情动,宋镇安还顾忌着孩子,还是香娘道,“相爷多怜惜一些妾身便好,或者,妾身帮您。” 一番云雨过后,宋镇安并未久留。 他一出去,香娘眼中的爱慕和痴迷便一点点消散了。 她抚摸着自己肚子。叹了口气,若这里面真有个孩子便好了。 可她是个没福气的,哪里来的这样好运?就这短暂好运也是镇南王妃为她带来的。想到宋仁心,她又是感激又是恼怒,感激宋仁心给她假孕药,又恼怒她利用自己。 不管心中情绪如何,香娘做出决定,月份逐渐大了,这肚子也该掉了。 如何掉肚子又是个需要顾虑的活计,若是脚滑摔一跤把孩子掉了,那就是条死路,若是被人冲撞陷害倒勉强能说得过去。只她肚子里的这个如今是相府宝贝,会有哪个不长眼的过来? 脑海中渐渐出现了个名字,香娘心生一计。 …… “宋慧娴可真是把宋相给惹毛了。” 春桃眨着眼睛,把新得来的消息禀告给宋仁心。 宋仁心不以为然,“惹是惹了,惹毛不至于吧。” 宋镇安对宋慧娴,那可真是二十四孝好爹爹。用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来形容再不为过。 万一宋慧娴犯错了,第一怪丫鬟婆子没有拦好,第二安淑艳管教无方,第三就怪受害者刻意激怒。反正一圈下来,谁都有错。唯一他宝贝女儿干干净净的,用句孩子还小,心性不定给解释了。 对,两百斤的小孩子。 “这次是真惹火了,按着宋慧娴打了二十个板子呢。”春桃将事情娓娓道来,“昨日宋相在府中设宴款待门客,一众人看见,宋慧娴伸手把香娘从楼上推了下去。孩子直接没了,宋相质问宋慧娴,宋慧娴反倒哭闹不停,像是自己受了委屈一般,说相爷有了儿子就想嗟磨死她这个女儿,有她不行怎么还非要个儿子,这可不得罚?” 没有儿子一直是宋镇安的心病,筹谋一辈子,竟然连个接手的人都没,倒是可以招个上门女婿顶半个儿,可半个儿哪有一个儿好呢? 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还被自己宝贝女儿给毁了。 再加宋慧娴做错事还理直气壮的模样。言谈之间还流露出不想要弟弟的意思,宋镇安要是还能毫无芥蒂那就是圣人了。 宋慧娴是他女儿,不是他祖宗。 就是祖宗,也没这么能闹腾的。 宋仁心托着下巴。“宋慧娴指不定是真委屈了。” 成了香娘掉假肚子的跳板,这招可谓是风险极大,但收益也明显。 要这孩子不明不白被什么人弄掉了,宋镇安可不会心疼香娘。反倒觉得她是个废物,直接灌幅药把人弄没了。 可现在,这么多人都看见了,这孩子就是被女儿弄掉的,那么多人看见了,要直接对香娘下手,门客怎么想,给你生儿子的妾室被人欺负得流产了,你还要杀人家,那轮到自己呢,这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就是为了不让人心寒,树立自己威信,宋镇安短时间内也不会对香娘下手,至于之后,父女二人之间有了如此大的芥蒂,如何从中求得一线生机也没以前那么难了。 春桃接她话。“但她那样表现,占理也成了不占理了。宋相不让人往外说,但人多口杂,哪是能完全挡住的,不免有只言片语透了出来,以后宋慧娴的亲事怕是更难说了。” 同龄的女子,不是嫁了人,也是快定亲了。可宋慧娴这里偏偏没有点动静。有她自己不想嫁给别人的原因,也是因为找不到, 宋镇安自然是想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但宋慧娴性情古怪,相貌也不标志,门当户对的谁愿意娶?传闻前些日子皇后想给三皇子和宋慧娴定亲,八字还没一撇,三皇子人就没了,虽说不能怪罪宋慧娴,但总有人家暗暗推测她是克夫,更不敢娶了,如今再传出连没出生的庶弟都想害死的善妒名声,那可不就是更加无人问津。 若是不找门当户对的,招赘上门也不容易,往往招来的都是贪图富贵之人,这样的人,万一日后富贵了,第一个嫌弃的就是发妻。别说宋慧娴了,连宋镇安那关都过不了。 宋仁心道:“她一辈子不嫁,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王爷眼珠子都黏在王妃身上了,绝不会看她半眼是不?”春桃调侃道,倏尔叹了一口气,“要说最倒霉的,还是安淑艳。”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最后这个善妒的帽子她也摘不掉,宋镇安对宋慧娴手软,对安淑艳可是未必。 说来也是奇怪,宋镇安对安淑艳不屑一顾,又怎么会对安淑艳生出来的宋慧娴千娇百宠,好得没有原则,难道真是因为算命先生批的福命?怎么看,宋慧娴也不像是个有福气的。 第二百零九章 左右为难 相府的事情,宋仁心便当听个笑话就过去了,归根结底,和她没什么关系。 妁娘初入相府拘束得很,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连丫鬟都不愿意使唤,生怕给人添麻烦了,时间久了,看楚金戈恭敬有加,处处以礼数相待,才渐渐放松下来,不过对于楚金戈还是惧怕。不怎么敢亲近,但丈母娘与女婿生疏本也很是正常。 前朝,楚金戈和宋镇安没撕破脸,但之间的火药味是谁都能闻到的。在外人看来。他二人相争,最尴尬的就是宋仁心,宋相亲女,王爷嫡妻,这是之前人人艳羡的身份,但这时候宋相和王爷打起来了,你这个夹在两方中间的不就尴尬了?一下子,羡慕就变成了同情。 这些闲言闲语不在少数。就连王府不知内情的下人也八卦了起来,管家严惩之后倒是没人敢说了,可管得住嘴上,却管不住心里。 更有心思活络的官员,想着将自家女儿送进镇南王府里去。 如今镇南王身体康健,大权在握,府中虽有了妻子,但自家女儿只做个侧妃倒也不算委屈,况且指不定哪日宋相倒台了,这王妃也就被废了,若那时有了个小世子,一生荣华富贵便唾手而得,自己家中也能跟着沾光。 一时间,镇南王的桃花运旺盛得厉害。 但怎么给楚金戈送女儿是个技术活,镇南王神出鬼没,成日不见踪影,王府中也没个长辈什么的,众人正急着寻门路,有人直接找到了潇湘公主。 潇湘公主耐着性子听完胡话,脸直接黑了,将人撵走,转头就到了镇南王府,一进门,将人屏退。一盏茶咕噜咕噜直接灌下去了。 “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宋仁心接过茶杯,给她续上一盏,“是沈大人惹你了?还是大宝二宝又不懂事了?” “都不是。”潇湘公主冷哼了一声,“你知道沈柔吗?” 宋仁心点头。沈家三房只生了一个,那就是沈柔,容颜娇美,颇有才名,在京城都是很有名气的,宋仁心也见过一两面。三房本准备将这如珠似宝的女儿送到三皇子府上去,结果三皇子人没了,这婚事也落空了,现在正忙着挑亲事。 “三房来和我说。想把沈柔送到你这里做侧妃呢。” “没事,王爷不会答应,”楚金戈要是答应就死定了,宋仁心暗暗威胁着,给潇湘公主顺气,问道,“她们怎么来和你说了?” 潇湘公主呵呵冷笑,“指望我来劝劝你呗,你可知她是怎么说的?” “说你一个人在王府孤立无援,王爷总是要纳妾的,与其将外面那些别有用心的女人纳进去,倒不如挑个自家的好掌控的。到时候扔下个一儿半女也能养到你膝下,给你颐养天年,呵,一个姓宋,一个姓沈,怎么就成自家人了?她倒是也有脸说,我可没脸听呢我当时就让人拿笤帚给她扫出去了。” 给闺蜜送妾室,这得多丧良心的人才能干出来啊。 言谈之间。仿佛已经默认了王府之后是妻妾成群,王妃生不出孩子一样,我家姑娘入府不是和你争宠的,是帮你让你不那么可怜的,这份理所当然的高傲感,着实是可笑。 “要真论起来,也勉强算是亲戚,沈家三房夫人是安家远房亲戚。”宋仁心淡定道。 她倒是淡定,气得潇湘公主去捏她的脸,“这是重点吗?你自己是怎么考虑的?”外面风言风语传得,潇湘公主听了都害怕。 “王爷答应过我,不会纳妾。” 潇湘公主对这个并不惊讶。毕竟与沈穆成亲前,沈穆也是这样说的,可她和沈穆与心心王爷不同啊,还是没忍住。“那要纳了呢?” 宋仁心笑眯眯道:“那就拜拜呗,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你这说得什么胡话,尽哄着我玩。”潇湘公主叹了口气。“我问的倒也不是这个,你怎么看王爷和相爷的,他们那样闹,最难为的还不就是你吗?” 宋仁心反问,“我难受什么?” “你这不是废话吗?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夫君啊。”被夹在中间的人怎能好受得了? “宋镇安没将我当女儿,我也不会拿他当爹,所以,我有什么难为的?”说这话时,宋仁心神情十分淡漠,“他对我没有养恩,生恩在我替嫁时就还完了。”那根本不是替嫁,那是替死。 这是她第一次直接了当地说替嫁,潇湘公主惊得微张小嘴,“可王爷那里……”在王爷心里,心心还是和相府绑到一起的吧。 对于她的说法。潇湘公主却是根本不质疑,难不成她还能说心心冷血不成?要这样说,宋镇安将刚生产完的母女送到庄子里十几年来不管不问不是更冷血吗? 十几年没看过一眼,有用处了再巴巴地接回去,还指望着别人感恩戴德,这不是做梦呢吗?真以为别人是观音菩萨在世啊。 “没事,他知道。”宋仁心道,“你不信他。也总得信我,毕竟我这么聪明。” 潇湘公主去细究这“知道”的含义,背后可能蕴含的东西令她脸色微变,可片刻,又恢复了正常,不管怎样,心心有数就是好的。 她笑着去捏宋仁心的脸,调侃道:“你这脸皮,可是越发厚了,哪有说自己夸自己聪明的?你这可是王婆卖瓜。” 宋仁心笑着反击:“哟,公主还会成语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必公主也是听过的,你可要好好反思你自己。” 二人笑着闹成了一团,笑声在屋子外都能听到。 闹了没一会儿,潇湘公主道:“听说空明大师回京了,过几日,我带着永康去求个平安符,我本不想让她去,让宫人去求回来,可她非说自己求得才有用。对了,永康让我叫着你,问你去不去。也不知道你是给她灌了什么药了,我每次见她时,她都要念叨着你。你要是不去,她肯定要以为你还在怨她了。” 第二百一十章 掉下悬崖 “那就去吧。” 宋仁心答应得痛快。 出发前一日,身体好转的永康公主却得了大病,缠绵病榻,而空明大师却只在京城待一两日,延误不得,最后去的只有宋仁心和潇湘公主,还有永康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紫华。 青山寺距京城只有十里,并不远。 出发的时候,天阴阴沉沉的。 潇湘公主叹了口气,“我总觉得今日要出事。”说完后,她也觉得有些不对,怔了一下。“呸呸呸,我刚才什么都没说,我可不是乌鸦嘴。” 好的不灵坏的灵,潇湘公主今日还真成了乌鸦嘴。 路上竟然遇到了土匪拦道。 南州水患时有不少人跑出来。有一部分流窜到了京城,占山为王,成了土匪,扰得过路旅人不堪其扰,楚金戈近来处理的也有剿匪一事,但这些土匪一般只劫商人,遇到贵人便退避的远远的。 潇湘公主十分愧疚,“都怪我胡说八道。” 宋仁心安慰她。“要怪就怪有害人之心的,怎么能怨到你身上去?”而且,说不定这些人是宋镇安找来的要对她动手的呢? 车夫看向面前的土匪,微眯着眼睛威胁道:“车里面的可是镇南王妃和当朝公主,尔等速速退下,我还能饶你们一条命。” 土匪头子却是笑出声,脸上的刀疤也动了起来,也不废话,直接挥了挥手,箭矢便朝着马车飞来,其中一只直直穿过车厢,从紫华的头上擦了过去,直直地定到她身后的车厢上。 “给我抓活的!”男人粗犷的声音响起。 宋仁心这下基本可以确定了,这伙人是冲着她们来的。 一般来说,遇到她们这样的硬茬子,都是要退避三舍的,这些人却是直接冲上来。 宋仁心掀开车帘,天空竟然飘起了小雪,眼前黑压压地一片,乍一看是有几十个人,围绕在了三面,唯一没有人的那一边是悬崖。 …… “主子,前面出事了。”司棋坐在树枝上,晃了晃脚丫子。眯着眼睛向远处看去,“好像是有劫匪,糟了,是王妃遇到劫匪了,主子,我们要去帮忙吗?” 徐成舟淡淡道:“有什么好帮的?反正也死不了。” 司棋鼓起腮帮子,“可是看上去很危险哎,主子,你现在这么无情冷酷无理取闹吗?好歹人家王妃也救过你一命,咦,马车都被箭给戳烂了,咦。血飙了三尺高,咦,胳膊都被砍下来了,好惨啊,这么如花似玉的一张脸被划得……哎,你要走先把我从树上带下去啊,主子,主子!我错了!” 司棋看着化在手心里的小雪留下了痛苦的眼泪,可不管他怎么喊,徐成舟都已经骑着马走了。 徐成舟到了现场时,安静了片刻,决定回去和司棋谈论人生。 马车上只扎了一支箭。也叫戳烂? 血的确是飙了三尺高,但那是土匪的血。 胳膊是被砍下来了,那是土匪的胳膊。 如花似玉的一张脸上有着刀痕,如果土匪的脸也能叫做如花似玉的话。 宋仁心又不是傻子,就是她没想到那茬,楚金戈也会派人保护她,训练有素,全都是以一抵十的好手。这些土匪在楚金戈的人面前完全不是对手,完全被虐打。 也因此,她放弃了这是宋镇安的谋算。 宋镇安还没那么傻,就是祸水东引,也不至于找这种货色。 宋仁心思忖完,便看到了骑在白马上的徐成舟,此时也是看着人间惨案,一脸懵逼的样子。 似乎是来救自己的? 她又想起了上次在相府前的恩情。 宋仁心也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上次的事情她还没谢过徐成舟,便对着徐成舟一笑,“多谢徐侍郎出手相助。” 徐成舟下马,耸了耸肩。“我还什么都没做。” 宋仁心对着徐成舟行了一礼,“有这份心意便好了。徐侍郎也是去青山寺寻空明大师的?” “算是。”徐成舟道。 上次的事情不好道谢,没说几句话,宋仁心便去看紫华腿上的伤口了。检查了一下,紫华突然尖叫了一声,“王妃,小心!”说着。她突然扑了上来,因为下了雪,山路湿滑,宋仁心直直往下滑去。 徐成舟瞳孔一缩,也没多想,直接去抓宋仁心,脚下一滑,人没抓住,自己反倒被带下去了。 事情发生得很快,顷刻间,两个人就没了。 “心心!”潇湘公主眼前一黑,险些昏厥了过去,她拎着紫华的领子,“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到底是何居心?” 紫华连忙摇头,眼泪吓得都快出来了。脸色苍白,“奴婢没有,奴婢看错了,眼睛花了,万万没有害王妃的意思……” 此时也不是埋怨她的时候,暗卫们赶紧开始准备下山搜寻,然而天降小雪,山路湿滑。想要搜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若是王妃出事了,王爷能将他们的皮都给剥了。 王妃可一定要撑住啊。 宋仁心也的确是撑住了,这全是徐成舟的功劳。 他们处于一个山洞之中,这山洞是附近猎人待过的,里面有着干燥的树枝。 下滑的时候,徐成舟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根藤蔓,缓冲了许多,说是悬崖,其实也没有太高,缓冲过后,便也没那么危险了。宋仁心没受什么伤,徐成舟将她保护的很好,自己的膝盖手肘处的衣服都给擦烂了,伤痕也十分明显,衣服因为小雪湿了,湿漉漉地裹在他身上。 此刻,徐成舟坐在山洞靠外的位置,小心着会有野兽过来。 宋仁心愧疚得厉害,将干燥的树枝堆了起来,想着网上看到过的钻木取火的方法,研磨了半天,别说火了,连个火星子都没,她手心倒是磨的生疼,红了一片。 徐成舟挑了挑眉,“你在做什么?” 宋仁心低声道:“我在取火。” 徐成舟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坐在她身边,“我来吧。” 宋仁心不好意思地将木棒递给他,眼睛亮晶晶的,终于能看到传说中的钻木取火了。 “你这是干什么?” “钻木取火啊,没有这个,你怎么钻。” 徐成舟安静了一下,“你知道火折子吗?” 第二百一十一章 我比他差 明灭的火焰在宋仁心脸上跳跃,少女白皙圆润的耳垂微微泛红。 徐成舟挑了挑树枝,火焰登时窜的更高,他微微侧头,抵唇轻咳了一声,最后还是没忍住,笑意缓缓流淌了出来。 宋仁心耳朵登时更红,恶狠狠地瞪了徐成舟一眼,“很好笑吗?” 她一个现代人不知道火折子怎么了?她一个养尊处优的王妃不会生火有毛病吗?更何况,谁会随身带生活工具,也只有徐成舟这个奇葩了。想到自己刚才自以为机智地钻木取火,她就觉得脸发烫。 “不好笑。”徐成舟话锋一转,“那怎么可能?” 如愿看到少女更加郁卒的眼神,他嘴角笑容扩大。 好笑的并不是事件本身,而是某人的表情。不敢置信的震惊,随即那张脸便染上了红霞,还带着一丝丝的委屈。 呵,笑,就知道笑。宋仁心将腿埋在膝盖里。 笑呗,能掉块肉怎么了?要是能掉肉还省力气了呢。 她想起什么,站起了身,坐到徐成舟身边。“你要不要把衣服脱下来……” 话没说完,徐成舟挑眉,“孤男寡女,王妃让我宽衣?” “原来是想要占我便宜啊,”如玉一般的手指放在衣襟上,“既然如此,下官必须要从命了。” “我说把你的氅衣取下来烘一烘。” 这样湿漉漉地穿着,还不如不穿呢。 “王妃不用解释,下官不会在外多说。” 宋仁心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我用占你便宜吗?我家王爷不比你好看?身材不比你好?” 徐成舟手顿了一下,幽黑的双眸望向宋仁心,眼中情绪翻滚,让人看不懂,火苗突然噗呲响了下,莫名有些危险。 “我比他差?”男人的声音响起。 宋仁心本想直接点头,但这人毕竟刚救了自己,便干笑两声,“倒也不能说差。” 徐成舟哦了一声,“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不如他。” 一阵冷风吹来,宋仁心打了个颤,而男人的眼神依旧定在她身上,像是非要等到答案一般。 “也不能说你不如他,毕竟你们风格不同,比不比得上也因为个人审美差异而不同。”宋仁心说得十分中肯,“我心悦王爷,自然觉得他比你好,在心悦你的人心中,你便比王爷好。” 提起那个人,她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 徐成舟轻笑一声,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低着头继续去解扣子了,将氅衣脱了下来,放到干净的石头上烘烤着。 似乎是生气了,这么幼稚非要和别人比个高下吗?宋仁心腹诽,可她喜欢楚金戈。徐成舟再优秀,在她心中也比不上心上人半分。 想到楚金戈,她又叹了一口气。 发生了这种事情,他肯定又要生气了。 清冷的环境本就容易引发遐思,思念便一发不可泛滥。 为了从犯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宋仁心又想起了其他事情,紫华为什么要杀她?那一扑,说是凑巧,那也太勉强了。 紫华是刻意将她撞下来的,这点宋仁心基本可以确认。 那紫华背后之人是谁?她与紫华之间可没有起过冲突,更遑论让人生出杀人的念头,定然是有人指使的。可又有谁能够使唤得动永康公主的贴身宫女?宋镇安,皇后或者是汝阳公主。 宋仁心盯着火焰的时间太久,久得有些酸涩,眼前蒙上一层水雾,她眨了眨眼,睫毛上的生理性泪珠颤了下来。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够找来? 她偏头看向徐成舟,自刚才的话题之后,他就再也没说过话。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加美,好像是还在生气,气性这么大的吗?真是莫名其妙。 正要移开眼睛,突然看到了徐成舟的青衣上某处颜色暗沉,像是沾了血迹,应该是受伤了,她也顾不得徐成舟莫名其妙了,坐得离他更近了一些,低声道:“谢谢你。” 徐成舟眼皮颤了一下,却没说话。 宋仁心又在心里骂他这人装高冷古怪,徐成舟这人的确古怪得很,说想害她但又救了她好几次。说和她是朋友又坑了她好几次。 若是放在平时,她肯定懒得管,可这伤八成是因她而受,要是没有她。徐成舟肯定不会这样狼狈。那这样,宋仁心就不能不管了,她也不是白眼狼,不能肆无忌惮地接受别人对于自己的好意。 宋仁心打定主意回去要彻底地给徐成舟解了毒。现在这伤口,她也不能放置不管。 直接拿出来药粉,凑过去看,伤得不轻,一片血肉模糊。 “徐侍郎,”她试探性地叫着,叫了十声,都没得到回复,便道,“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说完,她就去抓他的胳膊。 这个动作让徐成舟掀开了眼,他往后靠了靠,躲开宋仁心的手,声音冷淡,“你在做什么?” “我给你处理下伤口。” 徐成舟溢出一丝冷笑。“你在同情我吗?” 宋仁心震惊,“你是不是有病?”这都能扯得上同情? 徐成舟扯了下嘴角,复又闭上了眼睛,那只受伤的胳膊被他藏了起来,不愿意让她看到。 这样抗拒的态度让宋仁心也上火了,她是做好事,干嘛要这么提防着一副她要下毒的样子,索性直接坐到了离他最远的地方。在心里骂他无理取闹莫名其妙,骂了整整五分钟,看着跳跃的火苗,心突然又软了。 徐成舟平白受一场无妄之灾,对她冷脸也是正常的,而且这不也没骂她嘛,其实他已经很照顾自己了。 宋仁心给自己做好心理工作,又磨磨蹭蹭坐到了徐成舟身边,准备了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脑中灵光一闪,她摸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小铁盒来。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你受我牵连,我竟然还对你发火骂你,对不起,我真知道错了。” 仔细想想,她和徐成舟真像是蛇与农夫,狼与东郭先生。 宋仁心放软了声音,“这是我自己做的糖,你吃了,就原谅我好不好?”如果她没记错,徐成舟好像喜欢甜食。 第二百一十二章 心猿意马 徐成舟终于睁开了眼,一双带着审视意味的黑沉沉的眼睛将宋仁心扫量了一遍,少女娇美的面容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像极了某种小动物,可怜巴巴,让人狠不下心不去原谅。 他是个凡人,自然也不能例外。 徐成舟闭了闭眼,胸腔中的那颗心脏跳动得厉害。 他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他似乎对眼前的人产生了不一般的情感,也就是俗称的喜欢。 这细究起来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让人怎么也想不通。 徐成舟自幼冷清。温和的外表只是一层保护自己的面具而已,对于情爱,向来是敬谢不敏,他也的确没有碰到过能让他心动的人。可唯有眼前之人,能在他心中泛起一片涟漪。 宋仁心身上无论哪一点,都不是无可替代的,无论是美貌,才情还是性格,唯一称得上无双的应该就是那手医术,但因为这个而喜欢上一个人,那大夫岂不是天下间最吃香的职业。 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成了亲的女人,夫妻感情极好。 只要是有脑子的人,便该不知道不能去招惹她。 徐成舟有脑子吗?毋庸置疑,他要是蠢笨,恐怕也活不到现在,可面对着眼前之人,他的理智荡然无存,一头扎进那份情绪之中,再也游不出来。 或许从一开始的那份好奇便是错误的,若不是好奇,他也不会对宋仁心深究,更遑论产生这种荒唐的情感,那也不会毫不犹豫地救她,吃毫无理由的闷醋,生气,最后陷入自我厌弃的情绪之中。 他注视的时间太长,长到宋仁心感觉他是在盯着自己的脸发呆。 看她干嘛?她脸上有字吗?倒是先给个答案啊,这么吊着人,实在是太不厚道了。宋仁心直接拿颗糖出来,强行塞到他手心里,“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好了,以后我们是朋友了。” “朋友?”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分。徐成舟望着手心里的糖,有些发怔。 宋仁心有些尴尬,碰了碰鼻子,自己这强买强卖好像不太成功啊,便道:“你不愿意就算了,但是你别生气了,最起码等我给你处理过伤口后再生气。” 她伸手去拉徐成舟的胳膊,徐成舟没有动作,但最起码没有那样抗拒了。 宋仁心垂着头给他处理伤口,光线不好,所以她离得很近,近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了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徐成舟身子一僵,将糖随意塞进了嘴里,很甜,甜得有些过分了。 他突然想起了医馆的那盒蜜饯,那是他鲜少暴露自己喜好的时候,他怕苦,喜欢甜,这点连司棋都不知道,事后他去过那间果脯店,可再也没有那么甜了,直到今日少女将糖塞到他手心里。 徐成舟回过神来,才发觉他的目光黏在宋仁心身上了。明明他方才还刻意将眼睛挪开,可走了下神,眼睛就不听他使唤了。 若是宋仁心此时抬头看,定能一眼看出那双黑眸中的专注与温柔,那种眼神,与楚金戈如出一辙,可她始终没有抬头,任凭徐成舟的目光再炽热。她也没有丝毫察觉,只专注着徐成舟的伤口。最后,她扯下自己的衣摆,在徐成舟手臂上缠了一圈,固定住,拍了拍手掌,道:“好了。” 她抬起头,徐成舟便匆忙地收回了视线,像是被烫到了一般。 宋仁心以为他还在生气,心下有些失望,低声说了句“谢谢”,便往自己原先的位置移去。还没动,胳膊被人拉住。 “我的糖呢?”徐成舟问。 “什么糖?”宋仁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刚才给他的。徐成舟没有要,她拿出一颗塞在他手里后便又收起来了。 她将那个小小的盒子拿了出来,“你不是不要吗?” 徐成舟直接夺了过去,“我说了吗?” 好吧。好像是还真没有说。 不过这样应该是不生气了吧。 宋仁心没再说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话,怏怏地退回到原地,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徐成舟说着话,不知不觉眼睛便合上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得这么沉,她是被外面的呼喊声吵醒的,来救她的人已经到了。 天色已经全然暗沉,火堆还在燃烧,只是徐成舟不见了。 她直起身,披在自己身上的氅衣便掉了下来,是徐成舟的衣服。 他人去哪里了?怎么把衣服留给她了? 正在她愣神的时候,寻人的人已经借着火光找到了她。 楚金戈大步迈进山洞,看到熟悉的人,眼神幽暗。 “阿谨……”明明自己也没受什么委屈,可一看见楚金戈,眼睛便不自觉地蒙上了一层水雾,完蛋。她现在好像真的变成了她最讨厌的那种嘤嘤怪。 宋仁心正质疑自己,楚金戈已经弯下腰来,将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力气很大,像是要揉进身体里一般。 宋仁心感到,他的身子在颤抖,上次她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这次应该又把他吓坏了吧。 铺天盖地的后悔与愧疚迟迟赶来。宋仁心轻声道,“阿谨,我这不是没事吗?你别害怕。”她松开楚金戈,让他看着自己,“你看看我,我现在很好,一点伤都没有受。” 楚金戈的眸子沉得让人害怕,“你还记得上次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说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再犯险,你还记得吗?”他声音不大,却带着莫名的压迫,“宋仁心,我就不该信你,你就是个把诺言当屁放的骗子。” “你要是出了事,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和谁白头?”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你明白吗?” “心儿,你什么时候才能多心疼我一些?” 他身上还带着湿气,冷得人心尖发疼。 宋仁心看着他发红的双眼,鼻子一酸,眼泪便淌了出来,“你这人怎么这样?这个时候还凶我。”说得她心都快裂开了。 楚金戈本来还生气,看见她这幅样子又忍不住心疼,也严厉不起来,低声不住地哄她。 山洞外,听到两人的交谈声,徐成舟无所谓地将刚打来的兔子扔下,嘴角一扯,露出个自嘲的笑。 第二百一十三章 针锋相对 最后宋仁心是被楚金戈背出去的。 这全是因为楚金戈非哭着喊着要背她,绝不是因为她哭得腿软。 宋仁心搂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颈间,男人身上的冷松气息在鼻尖蔓延,厚重的氅衣披在她身上,还带有余温。 冰凉的雪花露在她头发上,宋仁心道:“你冷不冷?” 由于哭泣,嗓音尚且有些沙哑。 楚金戈轻笑,“王妃将我抱紧些,我就不冷了。” 宋仁心将他抱得更紧了,突然出声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饶是楚金戈思维敏捷,也跟不上她。“故意什么?” “故意把我惯成这样,我现在这么娇生惯养,连路都不会走了,万一离开你。可就没人要我了。” “不会。”楚金戈声音坚定,“我不会让你离开。” “我说万一呢。” “在我这里,没有万一。” 宋仁心得意地哼了一声,垂下头,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楚金戈一个激灵,差点把她摔了,赶紧将她向上挪了挪,“别闹。” “我就闹。”刚说完。看到前面亮着的火光,宋仁心果断闭嘴,幸好自己刚才声音没有太大,应该没有听到吧……习武之人大多耳力卓越,算了,就当是没听到,反正也不会有人打趣她。 宋仁心叫住楚金戈,“我自己走。” 楚金戈难得没听她的话,继续向前走,不放就不放,宋仁心将头埋进去,紧贴着他的背,假装自己是睡着了。 大约是走了十几步,楚金戈站住了,看着面前单薄的男人,将手中的氅衣归还给他,“多谢徐侍郎照顾我的王妃。”最后四个字刻意加重了声音,像是在强调什么东西。 仅是一眼,徐成舟便能看出他眼中的警告。 像是一头巨龙,警告闯入者不要觊觎他的宝贝。 徐成舟勾起唇,毫不躲闪地与他对视,“这是下官分内之事。” 楚金戈冷硬道:“徐侍郎的份内之事是朝中大事,并不包括照顾本王的王妃,徐侍郎好心。本王却不能不懂这个道理,今日兹事体大,请侍郎在外莫要多说,本王日后必有重谢。” 孤男寡女相处半日,虽然没有过夜,传出去也会惹来不少流言蜚语。楚金戈不在乎世人评价,但不容许有污水栽在王妃头上。 徐成舟想到这点,“那是自然。” 他看向趴在楚金戈背上的少女,那么依恋,是与自己面前的提防完全不同的形态,无视楚金戈警告的目光,清朗的嗓音响起。“王妃没有话要与下官说吗?” 这目光具有十分的穿透性,宋仁心做不到继续心安理得地装死,想跳下去,但楚金戈显然是不放人,腾出空的两只手锢得她动不了,只好灰溜溜地抬起头,白皙的小脸露在徐成舟面前,眼睛旁还有些红肿,一副可怜巴巴的姿态。 “多谢徐大人。”除了谢谢,她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看着徐成舟单薄的肩膀,道。“徐大人还是先将外衣穿上吧,你不冷吗?” 一瞬间,宋仁心便感觉楚金戈禁锢着自己的手更紧了些。 “多谢王妃关心,”徐成舟的笑容终于真切了一些,眼睛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宋仁心,“那王妃要如何谢我?” “救命之恩,应当……” 楚金戈忍无可忍打断他,“徐侍郎!慎言!” 当着他的面勾引人。当他是死得吗? 宋仁心看着徐成舟,人已经傻了,救命之恩,定当……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仅是一瞬间,她就否决了这个想法,这怎么可能呢?应该是故意挑拨她和阿谨的吧…… 这下,宋仁心是真的有些不确定了。 徐成舟温声道:“那就麻烦王妃以后多给我送糖吃了,王妃亲手做的糖很好吃。” 原来是为了糖,宋仁心松了一口气,“自然。” 楚金戈冷硬的声音插在他们之间,“谷底露重,还是早些回去吧。” 也不等徐成舟反应。他就背着宋仁心大步向前走去。 徐成舟想追上,身边突然多了个人,隐逐露出一口白牙,“徐侍郎。我扶着您。”也不管这个理由多扯,一定要把这男人和王妃隔开。 楚金戈背着她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久到宋仁心又开始打呵欠了,才看到了路边停着的马车。楚金戈将她放进去,天寒地冻,不知青桔从哪里变出来的热水,给她倒上一杯热茶驱寒,又将糕点摆出来请她先垫肚子,再往她怀里塞了个暖和的汤婆子。 宋仁心看着她干涩起皮的嘴唇,知道她这一天也不好过,道:“别光顾我,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青桔笑笑,没有说话,她哪里来的脸照顾自己? 最后还是宋仁心直接把糕点塞进她嘴里。 过了班上,楚金戈上了马车,青桔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宋仁心挨着他,让他吃东西喝水,握着他的手给他取暖,问道:“潇湘公主呢?她没被吓着吧?”想想自己问的也是废话。潇湘公主本就胆小,看见友人当着自己的面掉下去,魂都给吓飞了。 便又换了个说法,“她如今在哪里?” “在沈府,沈穆陪着她,方才已经让人去给她送消息了,你不用忧心。” 宋仁心道:“我们回去去沈府一趟好不好?” 不看到她,潇湘公主肯定是睡不着觉的。 徐成舟提醒她。“我们到京便要子时了。” 子时,宋仁心扁了扁嘴,“那还是算了,我写个字条,你让人带给她,对了,那个紫华和那群土匪呢?” “都已经压起来了。”楚金戈垂下眼,不让宋仁心看到他眼中的杀气,这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宋仁心打了个呵欠,“那徐成舟呢?” 楚金戈也管不上会不会吓着她了,转头看向他,“你很关心他?” “人家毕竟救了我嘛,我就随便问问,你别在意。” “是啊,所以你给人家糖吃,我都没有。”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宋仁心拉着他的手,低声道:“我给你吃过,你又不喜欢吃甜食,再说,”她仰头,吻住楚金戈,“难道我没有糖甜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爱甜畏黑 这一晚,楚金戈折腾得厉害,叫了三次水,一边折腾一边低低念着她的名字,像是怕人突然消失了一般,宋仁心反抗不了,也舍不得反抗,听着楚金戈的声音,便觉得眼角酸涩。 依稀记得,睡觉时,外面已经泛起了光。 宋仁心一觉睡到大中午,醒来时。才知晓潇湘公主大早便来,已经坐了一上午,睡意什么的顷刻便消失了,赶紧起身。坐在梳妆台前才知道青桔怎么一直不敢看她,她的脖子上,锁骨上,耳后都有着斑驳的痕迹,身上的痕迹更不用多说。 宋仁心红着脸拿粉遮住,才出去见人。 刚出去,就被人一把熊抱住,紧接着。冰凉的眼泪全都落在她肩膀上,哭声压抑,宋仁心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你这样,我还以为我已经死了呢。” “呸呸呸,”潇湘公主在她背后捶了一把,“不准胡说八道。” 哪怕是得到纸条,她也难受得一晚上都没闭眼,如今见了人,才终于有了种真切感。 “都怪我,要是我不说去青山寺,你也不会出事。” “又来了,”宋仁心安慰她,“我不是和你说过,要怪该怪那些存了害人心思的,你也是受害者,怎么能怪你!你要非这样,那还是怪我,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是我牵连了你。” 二人你争我夺地抢着背锅,最后一致决定怪罪紫华。 用过午膳后,宋仁心便哄着她回府歇息。 将人送走后,左思右想换了身衣服去医馆将给徐成舟的解药放下,出门的时候被青桔拦住。说尽好话才能出去。 半途中,她偶然一瞥,看到了一个很久没见过的人,孟良。 自孟晚晴死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孟良。 这处是达官贵人的住所,不是楚金戈给他安排的宅子。 很快,宋仁心就将这件事忘在脑后去,难道还不准人家拜访高官朋友不成?依他的品性,就算发生此事,应也不会联合其他人一起谋害楚金戈。 到了医馆,春桃很是震惊,送走病人便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道:“您怎么来了?” 方陈将她拉开,低声道:“男男授受不亲。” 春桃回头打开他的手,“关你什么事?” 方陈酸溜溜道:“哦,当我狗拿耗子呗。” “你今天可终于说句实话了。” 宋仁心目光正在他们之中转来转去,突然被春桃拉走,春桃还不耐烦地回头看了一眼,“走开,别跟着我。” 看着方陈可怜巴巴的小狗眼,宋仁心后知后觉生出了一种感觉,这两人看着怎么这样像打情骂俏呢。 而且,在方陈眼中,春桃应该还是个男孩子吧。 应该是她多想了。 春桃如今也不是单纯的丫鬟了。大多时间在医馆里帮忙积累经验,她教得再多,想成为一名好大夫,实践是绝对少不了的。 宋仁心正想着,就被人拉走,两三句话安抚好春桃,将给徐成舟的解药留下,没有什么有疑难杂症的病人。她便准备打道回府了,在门口恰好遇到了乔装打扮过的徐成舟。 他扯出一个笑容,“大夫有时间看诊吗?” 宋仁心想把他直接扔出去,但想到昨日的事情,还是改了口,“有时间。” 带到后院的“病房”中,徐成舟将外衣解开,露出胳膊,昨日被包扎好的伤口已经裂开了,除此之外,还有几道更深的,有一道几乎已经能看到骨头。都已经止过血了。要不是看到他额上的冷汗,宋仁心都要以为他没有痛觉了。 这伤口虽然凶险,但只要经验老道些的大夫都能包扎。 春桃道:“我来吧。” 徐成舟看她一眼,道:“有些人嘴上说着谢谢。实际上连包个伤口都不愿意,唉。” 宋仁心抢过春桃手里的东西,“我来,行了吧。”细心地上好药。边包扎边道,“你府上的大夫呢?”她就不信包扎不了伤口。 “我府上哪来的大夫?”徐成舟漫不经心道,“家中贫困,比不上大夫家大业大,哪里有钱请别人?” “那外面医馆的大夫呢?” “也是要钱的,”徐成舟叹了一口气,“难不成大夫会问我要钱不成?想必大夫是不会那样没良心的。” 宋仁心没忍住,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些,听到徐成舟的嘶声,才露出一个笑容,“怎么不要?看到这瓶药了没?一瓶药一百金,概不赊账,你要是没钱,就留在这给我晒草药,什么时候攒够钱什么时候走。” 徐成舟道:“你的良心呢?” 宋仁心呵呵一笑,“被你吃了啊。” 只要我没有道德。你就没有办法道德绑架我。 问完后,宋仁心也觉过味来,这伤受得应该不大光彩,外面医馆人多口杂,徐成舟自然是不能去,即便有易容之术,但这伤口一看便是利刃所伤,寻常大夫见了大概只想着报官了。 宋仁心有些想问他昨晚去做什么了。最后还是没有问出来。 反正她问了,徐成舟也不会对自己说实话,那还是不用问了。 她包扎完伤口,让春桃煎了幅药过来。 徐成舟端着药碗,不确定问,“这次没多加黄连吧?” 宋仁心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是以公报私的人吗?” 徐成舟挑眉看着她,你是。 “呵。”宋仁心冷笑一声,“那你别喝了。” “我偏不。”徐成舟将药喝完,又问她要糖,宋仁心嘴上说他,却还是给了他,出去与春桃说了两句话进来刚想赶人走,发觉徐成舟已经睡着了,他睡得并不安稳,嘴中喃喃说着什么。 宋仁心附耳去听。 “阿娘,黑……” “阿娘,我怕……” “为什么是我?” 翻来覆去也就是这么几句。 是怕黑吗?这间屋子里确实是没什么光。 又爱吃糖,又怕黑,徐成舟只有五岁吗?五岁的小孩子都没他这种脾性了,人设崩了知不知道? 宋仁心腹诽了许多,将蜡烛点亮,放到小凳子上,又将小凳子放到徐成舟床边。 黯淡的室内,被一小捧烛光照亮。 徐成舟勾起了嘴角。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夫妻争吵 宋仁心临走时,徐成舟还在沉睡,她也没有打扰,先直接回了府。 晚上,春桃将一封信和一块玉交到了她手中,是徐成舟留下来的。 碰到这块玉时,宋仁心一怔。 此玉清澈通透,遍体生热,正是难得的暖玉。 暖玉本就难得,质地这样好的更是难见,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像是某个家族的族徽。宋仁心是没见过的。 她拆开信封,信上写道:“未带银子,拿此玉抵债,小心永康公主。” 字力透纸背。铁画银钩,与徐成舟向来示人的形象不同,倒与他本来的性格有些相似,字如其人倒也有些依据。 宋仁心心情有些复杂,她说的让徐成舟结账自然是说笑的,本来也没想着收钱,徐成舟这玉佩,她拿着实在是烫手。改日得寻个机会送回去。 还有小心永康公主是为了什么? 正想着,楚金戈踏进屋来,看到她拿着玉佩便凑过来。 看玉佩没看出什么,余光瞥到纸面上的字迹,顷刻沉下了脸。 宋仁心将玉放到桌子上,反身回去抱他,“你回来了,用过晚膳了没?” 楚金戈没有回答,直愣愣地盯着她,眼神幽暗,“这是什么东西?” “是徐成舟送来的。”宋仁心小声将下午的事情讲了一遍,怕楚金戈生气,忽略了他们谈笑的对话,即便如此,楚金戈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多少。 楚金戈简直被气笑了,这不就是挑衅? 他直接将玉佩拿了起来,“既然他给你了,那我砸了应该也无所谓。” 宋仁心伸手去抢,“别啊,你砸了我怎么还回去。”这东西看着就挺贵的。 楚金戈挑起眉梢,十分危险,“你还想和他接触?” “怎么会呢,我相公这么帅,我为什么要和他接触?我是那么没有眼光的人吗?”宋仁心赶紧顺毛哄。踩一捧一的技术已经十分熟练。 楚金戈面色稍霁,“你答应过我不再和徐成舟碰面的。” 宋仁心道:“我也没和他有约,这是偶然遇到的。” “总不能他来看病,我直接把人哄出去吧。” 是偶然就奇怪了,楚金戈冷哼一声,“为什么不能?”难不成京城只有一间医馆,不接待他,徐成舟就直接病死了不成? 宋仁心无言,“我是个大夫,而且,他还帮过我许多次。” 总不能真的放着不管,她又不是白眼狼。 楚金戈一点道理都不讲。“然后呢?” 宋仁心无奈,“那他下次来了,我让春桃给他诊治,可以吗?” 不可以,就算春桃诊治又能如何?难不成徐成舟会不找王妃说话吗?救命之恩摆在那里,王妃还会不理她不成?倒不如,从源头解决问题,正巧,这个问题他也想了许久了。 楚金戈眸色一闪,道:“春桃医术很好。” 宋仁心没懂,还是附和道:“的确不错。”春桃很有天赋。 “她可以解决大部分病症,完全可以胜任你的位置。” 宋仁心盯着他。然后听到楚金戈道,“所以日后,你不要去医馆了。” 宋仁心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眨了眨眼睛,看着楚金戈严肃的神情,确定他没有说笑,才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摇了摇头,“不可能。” 她是个大夫,治病救人是她的事业。 这间医馆,是她一手做起来的,从小到大,成了现在的规模。 现在让她放弃,她怎么可能放弃? “为什么不行?”楚金戈将头放在她肩膀上,声音痴缠,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他知道宋仁心最吃这套,一般而言,只要他摆出这幅模样,宋仁心就会答应他大部分事情。可今日,他百分百中的大招失去了效用。 宋仁心态度很坚决,“其他事情可以商量,这件事不行。”楚金戈撒娇。她也不会答应。 “你不想我与徐成舟碰面,我会尽量避免,减少接触。”但这个圈子就这样大,她也不可能全然避开。什么国宴家宴,所有一切徐成舟会出席的场合,她总不能全都避开,若是抗拒态度表现得太明显,反倒惹人说闲话。 虽然她与徐成舟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一点暧昧,勉强算得上是朋友,但要是楚金戈这样才有安全感,她也不介意这样做。 她看着楚金戈,“你可以多相信我一些,我的心很小,只能装下你一个人。” 这样的甜言蜜语让楚金戈有些意动,但他也没有改变态度,“你是王妃,去医馆做大夫本就不合常理,不只是因为徐成舟。我无法忍受你看着其他男人的赤身裸体,也无法容忍你和其他人有亲密接触。”徐成舟只算是个导火索。就算没有徐成舟,有朝一日他也会这样说。 宋仁心蓦地睁大眼,“在我眼中,他们只是病人。” “可他们在我眼中不是。”那些都是男人,男女本就该授受不亲。一想到宋仁心会对其他人像对他那样,楚金戈只想将那些人都给杀了。 宋仁心没有想过,楚金戈竟然是这样一直想的。 她以为楚金戈的思想不同于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有的女子不该抛头露面的狭隘思想。原来是她错了。 “我以为我和你在一起时,你就应该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没有那么无私。”楚金戈微微弯腰,视线与她平齐,“我是个普通人,会吃味的普通人,甚至比一般人还能吃醋,心儿,那些人并不是十分需要你,没有你,还会有其他大夫,我可以将京城所有最好的大夫都请到你的医馆去,但是我,我只有你这一个王妃,你能不能多体谅我一些。” 宋仁心望着他,看了他许久,最后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不行。” “我先是我,才是你的王妃,才是任何其他身份。”无论是谁的女儿,谁的母亲,今天她先为了楚金戈放弃做一个大夫,改日呢,她还要继续放弃什么?她和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宋仁心一字一顿,“你说让我多体谅你,你为什么不多体谅我一些?” 第二百一十六章 流匪真相 楚金戈和宋仁心吵架了,这不是一件难以察觉的事情。 平时两人黏黏糊糊的,恨不得挂在对方身上,即便不说话,坐的远远的,那种甜蜜的气氛也是一眼就能让人看破的,可现在,他们直接分房睡了,宋仁心放话,楚金戈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她从识字开始便开始背医术,学了二十年的医术为了一个男人说放弃就放弃。要是外公知道了,得气得从土里钻出来穿越时空来掐她脖子。 楚金戈的态度也十分坚决,他本就是占有欲十分强的人,恨不得把宋仁心绑在自己身上。能忍到今日已经超出了意料,自然也不可能轻易妥协。 于是,镇南王府两个主子之间的冷战便开始了。 随着宋仁心发现自己被禁足了,冷战越发升级。 气氛之冷肃,就连妁娘都察觉到了。 这个一辈子胆小怕事的女人急得睡觉都合不上眼,最后还是找来宋仁心,小心地问道:“心儿,你是不是哪处惹王爷生气了?” 宋仁心本就心情不佳。听了这话,便道:“你怎知不是王爷惹我生气了。” 妁娘愣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王爷待你的心意我是看得清清楚楚,即便王爷哪里做的不对,你也该多体谅一些,何必置气,闹到最后,受气的还不是你?万一到时候王爷纳妾……” 宋仁心打断她,“那我们就走。” 要真因为这个楚金戈动了那种心思,她继续勉强也没什么心思。 妁娘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不赞成地皱起了眉,“你怎么能这样想?你们是夫妻,怎能轻易想着和离,小夫妻哪有不吵架的,这感情就是越吵越好的,再者,你若是真与王爷和离了,日后上哪里去寻比他还好的人。” 妁娘虽然畏惧楚金戈,但对这个女婿,却是一百分满意的。 乍然听到宋仁心这样说,自然是不会赞成。 宋仁心阴测测道:“别人再不好,也不会禁锢我的自由。” 她直接将和楚金戈吵架的内容告诉了妁娘。 她的苦恼,妁娘完全理解不了,她道:“王爷说得对。你都嫁人了,与外男接触的确是不对,更别说那样看病了,就算不经营那医馆,王爷也短不了你吃穿,何必非要为了这个与王爷吵架?你快去与王爷认错,为了这个不值当。” 在妁娘看来,女人大步不出二门不迈岂不是正常事情? 当然,在她心底,宋仁心与楚金戈是不平等的,她当然疼爱自己的女儿,却从根本认为男人与女人就是不一样的。女人是男人的依附品,生个孩子稳固地位,相夫教子,维护家族体面,夫君不宠妾灭妻那就偷着乐吧,至于不纳妾,有哪个人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若是男人不纳妾,外人还要指摘男人惧内或者那方面有问题,女人头上爱妒的帽子是丢不掉的。 这不怪她,这是这个时代的主流观点,她所说的一切全是掏心掏肺。为了宋仁心好,但宋仁心不能领情。 她终于知道了什么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妁娘的话她一句都不想听,扯了扯领口,深吸了一口气,便起身走了。 妁娘话说到一半,听众没了,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急得她满嘴起泡,还想再追着宋仁心念叨,但宋仁心人已经没了,青桔慢走了两步,留在院中等她,宽慰了两句。 宋仁心见她出来的慢,多看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因为楚金戈,她连青桔都给迁怒上了,青桔叹了口气,赶紧追上了她。 宋仁心来找妁娘本是为了放松心情的。找找认同感,谁知道交谈了一通后,反倒肚子里憋了一肚子气,她有心找其他人倾诉。可又不知道该去寻谁,任谁来看,也不会觉得她是占理。 这是和楚金戈在一起后,她对这个世界最没有归属感的一次。 青山遇刺一事。没有费多少功夫便得到了真相,永康公主所为。 她一个深宫公主,即便有两分本事,又怎么能做到十全十美,逃过楚金戈的法眼 朝廷近来剿匪,镇南王便是此事的主负责人,若想从朝廷大军中求得一线生机,不妨从镇南王枕边人入手,永康公主便是这样告诉青山外的流匪的,随后便有了前往青山寺求平安符的事,就是没有大师,永康公主也会以另一种方式求得宋仁心去青山寺,潇湘公主便是这件事的跳板。流匪为保平安,自然不会害宋仁心性命,所以就有了紫华。 永康公主机关算尽,却根本没有算清楚会有那么多暗卫存在。 暗卫难得。训练一个暗卫需要花费极大的心力,且暗卫的存在也不是每人都能知道的,永康公主虽然知晓,却也认为只会是一两个,却没想到,楚金戈竟然派了近一半的暗卫守护宋仁心。 在训练有素的暗卫手中,流匪只是乌合之众。 紫华见情况不对,直接将宋仁心推了下去。 即便有徐成舟那张字条预警。乍然得知事情真相,宋仁心还是愣了一下。 她搜寻了全部的记忆,包括原身的,也没找到她和永康公主的交集,她十分确认,在沈府之前,她从未见过永康公主,那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是打哪里来的? 青桔低声道:“是因为徐侍郎。” “紫华交代,永康公主喜爱徐侍郎,您与徐侍郎亲近,永康公主不高兴了。” 宋仁心一时都不知道该震惊于永康公主喜欢徐成舟,还是震惊于永康公主哪里看出她与徐成舟亲近的,还是震惊永康公主不高兴就杀人。 青桔又说,永康公主之前就害过喜欢徐成舟的人,那个突然毁了容的吏部尚书家的庶女,那个被毁了名节的大理寺卿家的小姐,那个突然变得疯疯癫癫的侍郎家表小姐……皆是永康公主挑唆,之前坠楼那次也是她故意引导孟晚晴所为。 这件事是记忆中那个羞怯病弱的小姑娘做出来的? 这哪是病弱,这分明是病娇嘛。 第二百一十七章 媚态横生 所有一切,都与宋仁心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相差甚远。 更重要的是,她是潇湘的妹妹,潇湘很喜欢她。 宋仁心闭了闭眼,“我去见她。”万一是栽赃陷害呢。 青桔不赞成地皱起了眉,“王妃……”此女心性狠毒,指不定还有什么后招,万一王妃有什么闪失,可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她竭力劝说,请求宋仁心打消这个主意,但毫无效用。 宋仁心打定得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写下个纸条,“你去给了那个谁。”连名字都不愿意叫了。 青桔无奈地接过,将这个艰巨的任务给了隐逐,隐逐战战兢兢将字条呈上。楚金戈瞥了一眼,神色冷肃,薄唇轻启,隐逐只好硬着头皮转达了回去。 青桔无奈禀告给宋仁心,“王爷说他不识字,有什么事情让您亲自去说。” 宋仁心冷笑一声,“隐逐识字,让隐逐给他读。” 片刻后。青桔道:“王爷说,他选择性耳聋,听不到男人说话。” 宋仁心定定地看着她,“那你去读。” “奴婢不认……”在宋仁心威逼的目光之下,青桔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认命地出去了。 又是片刻,青桔绿着脸道:“王爷说,奴婢在他眼里不是女人。” 宋仁心不为所动,“府里这么多女人,那就换一个。” 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了。 青桔苦笑一声,求饶道:“您别难为奴婢了,恐怕在王爷眼里,全天下就王妃您一个女人,寻多少人都是无用的。” 宋仁心哪能不知道这一点,那狗男人就是在逼自己去找他求饶,她重重哼了一声,总算没继续为难青桔,去就去,她一点错都没,她怎么不敢见楚金戈,她只是在维护自己的权益而已。 于是,宋仁心就气势汹汹的杀到楚金戈书房,侍卫也没拦她。 刚进门。腰就被人一捞,整个人都被抱在怀里,楚金戈微垂下头,贪恋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这才几日,思念已然泛滥成疾。 宋仁心其实也很想他,但理智占了上风,推开楚金戈,“我们还在吵架呢,你不要和我动手动脚的。” 怀中的人突然消失,楚金戈耷拉着眼望着她,可怜巴巴。像是在看一个吃完就跑的负心汉。 宋仁心最是见不了他这种样子,怕自己心软,索性直接闭上了眼,双手抱胸,开门见山道:“我要见永康公主。” 楚金戈见她不为所动,索性恢复了平日的神情,很快回复,“不准,她就是个疯子,有什么好见的?”很难想象,一贯被人称作疯子并且欣然接受这个称号的楚金戈会叫别人疯子。 “可是我想见她,”宋仁心睁开眼。唇抿成一条直线,道:“你总不能把我关一辈子,我是人,不是你的宠物。” “我没有想一直关着你,我只是怕你偷偷逃走,”楚金戈借机谈条件,“你答应我再也不去医馆,我就答应你去见永康公主。” 宋仁心呵呵冷笑。“这件事没得商量。” 她要真弃医,老祖宗能从地里爬出来把她头盖骨给掀了。 楚金戈冷漠回应,“既然如此,那你说的这件事也没得商量。” 宋仁心眼光微闪,突然怀住楚金戈的脖子,吐气如兰,“阿谨哥哥,答应心儿好不好嘛?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愿意吗?”她说着,仰头在楚金戈唇瓣上舔了一下, “你……” 楚金戈要推开她,宋仁心直接成了八爪鱼。腿环在他腰间,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舔来舔去,想要撬开他的齿缝。娇滴滴道:“你不会是要推开我吧?” 轰地一声,脑子里像是有什么炸开了一般。 这个时候能把人推开的还是男人吗?楚金戈反客为主,将她压在门板上,凶狠地吻了下去。赤红着双眼掠夺女人的呼吸空间。 宋仁心被他吻的气喘吁吁,却没忘记正事,推开他,扬着下巴,扬起的眉梢流露着彻骨的妩媚,她十分满意男人被她挑起的兴致,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他的胸膛,“你答应不答应嘛?阿谨哥哥。你要是不答应,就别想亲我了。” “答应。”楚金戈声音暗哑,捏着她的下巴又吻了下去。 就宋仁心这幅模样,他把命给她都行。 这么容易,早知道就让他答应不干涉自己的事业了,不过宋仁心也就是想想,这种重大的关乎三观事情,就算这会儿哄着楚金戈答应了,他们以后还会吵架。 目的达到。宋仁心就想溜了。 他们还在冷战呢,这么亲亲抱抱的像话吗?某人浑然忘记了是谁先开始的,她哼唧道,“我背疼,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楚金戈刚疼惜地松开她,宋仁心就跳了下去,开门出去关门狂跑,一气呵成。将用完就丢的渣女本质发挥到了极致。 刚出院子,黑色人影从天而降,一句话不说就把她扛到肩上。 呵,会轻功了不起啊。 这是宋仁心被扔在大床上时脑子里的想法。 男人覆了上来,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小骗子。” …… 青桔和隐逐悲催地发现,即使王爷挺着全是咬痕的脖子而且一幅十分餍足的模样,王妃锁骨上点点红痕,眉眼中蕴含着春意,明显是做了好事的,两个人也没有和好的迹象,冷战还在继续。 楚金戈和宋仁心都知道,除非有一方妥协,不然这个槛是过不去的,而他们,都不愿意做那个妥协的人。 不管如何,宋仁心还是以腰酸背痛的代价得到了与永康公主见面的机会,当然,她们的谈话都要在楚金戈的眼皮子底下进行,以防永康公主狗急跳墙,突然对宋仁心出手。 尽管宋仁心并不认为永康公主这个小身板能对自己做什么,但她要是不答应这点,楚金戈也不会同意让她与永康公主见面。 一个晴朗的天气,楚金戈带着宋仁心进了宫。 拜见过皇上过后,二人就避开众人向着永康公主的宫殿走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嫉恨之心 即便以楚金戈的身份,直接杀个不受宠的公主也是说不过去的。 永康公主依旧好端端住在她的夕颜殿中。 踏入夕颜殿,才可窥见其中清冷,窗下的血堆了厚厚两层,都没人清扫,一直进了主殿,都没人通报,炭火嘶嘶地作响,屋内却没有一点暖意,倒是烧炭的宫女呛得灰头土脸。 永康公主整个人都躲在白色的大髦之下,小脸煞白,竟比那白狐毛还要白上三分。她抵着唇不住地咳嗽,眼中雾蒙蒙的一层,看上去极为楚楚可怜,与宋仁心第一次见她时一模一样。 但这次。宋仁心无法再将她当作病美人了。 眼前这个人,可是曾经想要杀她。 宋仁心其实并不怀疑楚金戈调查结果的准确性,但心底里依旧不怎么愿意相信,正想着,男人的大手将她握住,温度从他的掌心源源传来,顷刻遍布全身。 宋仁心摆弄了下腰间的香囊。 永康公主微微弯身,“参见镇南王。参见镇南王妃,如有怠慢,还请多多海涵。” 简单的动作,似乎耗费了她极大的气力,顷刻便咳了起来,苍白的脸蛋竟然因此多了些红润。 宋仁心无意与她寒暄,直接道:“你想杀我。” 永康公主缓缓摇头,“我没有想杀你,只是想让他死心。”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后,宋仁心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 永康公主已经回答,“徐侍郎。” 不知是不是宋仁心的错觉,中间这个“侍”字她念得极轻,乍一听像是在叫徐郎。 “那些匪徒不会要你的命,我只是想坏了你的名声,让他知道你不值得他喜欢。” 这逻辑,病娇的逻辑她实在是无法理解,宋仁心抖落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他死什么心?” 她和徐成舟之前都没什么接触好吧,也不知道永康公主是怎么死心眼地觉得他们之间有一腿,她感觉永康公主和楚金戈应该去同一家眼科医院看看。 “七夕那日,徐侍郎给了一个人玉佩,我知道那是你。” “滋粑翁那里,他未管大皇子直接将你带了出去。” “孟晚晴将你推下楼,他也想接住你。只是慢了一步。” 永康公主轻笑一声,“很多次,我看着他,可他眼里皆是你。” 好像有点冷……宋仁心讨好地在楚金戈手心挠了一下,以求他不要再放冷气,事情是这样的吗?她怎么除了七夕那块玉佩,其余都没有一点印象,都说腐眼看人基,永康公主的这算什么眼睛?cp眼?眼里都是暧昧的粉红泡泡。 宋仁心皱起了眉,“所以呢?因为这样,你就要杀了我?” 永康公主重申,“我没有要杀你。紫华那贱婢不知受了谁的命令想要栽在我头上,我只想毁了你名声。” 说实话,这样仙气的一张脸说出贱婢两个字,感觉还挺酸爽的。 楚金戈冷笑了一声,“你与紫华密谈时,可是有人听到了。” 永康公主跪下,俯下身道:“背后之人能收买紫华,伪造一个听到的人岂不是很容易?” 没有物证,就算有再多人证,永康公主也能一口咬定有人陷害。 宋仁心将她拉了起来,奇异的香味窜进永康公主鼻尖。 “你想杀我吗?”宋仁心问。 永康公主抬眼,撞入宋仁心的眸子中。里面似乎有奇异的光在闪动,她脱口而出,“我当然要杀了你,你这种女人,只能是徐侍郎的污点。” 探花郎巡街之日,高头大马,锦衣绯服,意气风发。仅是惊鸿一瞥,徐成舟便成了永康公主心尖的白月光。即便贵为金枝玉叶,碍于身体,她从不敢表达心意,更嫉恨于那些能够接近徐成舟的健康女子,于是,她决定毁掉她们。 人的嫉妒心是十分可怕的,不需她亲自动手,她只需要说几句似是似非的话,提供一个方便动手的方案,便会有人抓住这个机会。 永康公主的计划十分顺利,一来她足够谨慎。二来没人会将这些事情和深宫中的病弱小公主联系在一起,直到宋仁心的出现,依照她的性子,是不会做这样冒险的事情的。但徐成舟的态度刺激到她了。 她怨恨宋仁心被徐成舟另眼相待,更恨宋仁心的身份。 爱上有夫之妇,会将月光拉入泥潭之中,永生蒙上污点。只有彻底除去这污点,月亮才不会坠落。 她将心中的话和盘托出,甚至还包括了如何利用潇湘公主。 “那女人蠢笨无比,我随便说两句,她便上赶着要帮我的忙,将她的好友放在火上炙烤,哈哈,你说她是不是很蠢。” 永康公主嫉妒潇湘许久了,这么蠢的人,却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和天生的阔达心肠,似乎什么都不能驱散她内心的阳光,这样的人,显得她内心越发黑暗,像是地上的烂泥。 她使计离间了众公主和潇湘,让她受到众人欺侮,可即便这样。潇湘还是得到汝阳公主青睐,汝阳公主,那是天上的骄阳,让她连嫉妒都不敢生出的人物,还有随后的沈穆,凭什么,她连与心上人亲近都不敢肖想,潇湘公主就能得到万千宠爱。 潇湘公主对她越好。她就越发觉得潇湘公主亏欠她。 刚才还抗拒的人现在就将自己的所有计划和盘托出。 楚金戈望着这堪称诡异的一幕,眉梢微挑。 宋仁心懒得再听永康公主的黑暗思想,打了个响指,抒发着自己奇思妙想的永康公主猛然住了嘴,不敢置信地看向宋仁心,方才她脑中浑浑噩噩,竟然将一切都合盘拖出。 永康公主赶紧抓住她的裙摆,狡辩道:“我没有想杀你,方才都是胡说八道的。” 宋仁心瞥她一眼,动了动腰间的香囊,里面藏着致幻的成分,再加上永康公主身娇体弱,意志力并不算太强,这种情况下催眠便也不是很难,而永康公主说出来的,都是她心中所想。 宋仁心将她放在自己裙摆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站直身子,对着楚金戈道:“我们走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永康之死 宋仁心的动作十分坚决。 永康公主也无法维持住优雅的神情。 她歇斯底里道:“你不能杀我,你要是杀了我,那个蠢女人是不会放过你的,我可是她最疼爱的妹妹,你舍得她伤心吗?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呵,真是可笑,她一方面厌弃潇湘,临死关头拿来当挡箭牌的也是潇湘,这个关头倒是想起姐妹情深了,宋仁心眼中闪过讥讽。 看她不为所动,永康公主伏在地上。突然想到什么,讽笑道:“你以为那个人真蠢吗?我做的这样明显,她一点都没察觉吗?你说,她明明知道栏杆是坏的还不阻拦你过去。你说,她求个平安符为什么非要拉着你一起呢?哈哈,你被她骗了,我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她……” 话未说完,宋仁心已经回过身来,钳住了她的下巴。 她扬起手,三个巴掌便落在雪白的脸颊上。五指印记鲜明。 “这一巴掌,是为了你害我。” “这一巴掌,是为了你辜负潇湘对你的感情。” “这一巴掌,不因为什么,就因为我想打你。” “你这种人,可真是令人恶心。” 生活在泥土里的臭虫,永远都无法明白为什么没人喜欢她。 宋仁心自认为眼睛不瞎,要是潇湘公主真有那么好的演技,把她耍得团团转,那她也认了。 如今宋仁心连看永康公主的心情都没有,很少有人能让她这么讨厌了,比孟晚晴宋慧娴等人还要令人厌恶。 宋仁心向外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楚金戈跟上,安静地站在她的身边。 良久,宋仁心缓缓吐出一口气,打破这片沉默,“她做的事情不要让潇湘知道。”如果知道自己一直是帮凶,她怕潇湘会受不了。 楚金戈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又是沉默,宋仁心偏头,“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楚金戈看着她,似是有些不解。 宋仁心声音很轻,“比如,我是如何让永康公主开口的。” 那样的手段,在这个时代很容易被当做妖怪吧。 “是要问你。”楚金戈伸手,碰了碰她微凉的脸,温声问道,“这种功法会不会对你身体有损伤?” 他曾听说,江湖中有种神秘的功法叫做摄魂大法。虽然震惊,但他的王妃向来神秘莫测,会这个似乎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比起其他,他更担心的是这种邪功对身体造成的损伤。 宋仁心定定地看着他,“你就只和我说这个吗?” 要是其他人,肯定要问问那是什么,她是从哪学来的,或者要问自己有没有对他使过这样的手段。楚金戈这问题,实在是出乎意料,她编的一肚子回答都派不上用场了。 楚金戈补充,“还有,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用。”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指不定会出什么大岔子。 顿了一下,他又问,“所以,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伤吗?” “不会,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宋仁心摇了摇头,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阿谨,你真好。” 楚金戈眼神正是温柔,莹白的手指在她墨发间穿梭,便听到她碎碎念道:“如果你不拘束我就更好了。” 男人凉凉的声音响起,“阿谨一点都不好。” 切,还是没答应。 宋仁心推开他,“我在和你吵架呢。不要搂搂抱抱的,轻浮。” 楚金戈被她气笑了,“是谁先动手的?” “我动手的,怎么了?”宋仁心理直气壮地瞪他,“你不让我抱吗?” 楚金戈哄她,“自然愿意,求之不得。”说着就要去抱她。 宋仁心躲开,“你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再抱我,”她想到什么,叹了一口气,“你要快点想通啊。” 这样没有自由的日子。她不知道能忍受多久。 忍到极限的那一天,她就要想着偷溜了。 宋仁心的确喜欢楚金戈,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喜欢过这样一个人。从头到尾,每一根头发丝都长成她最喜欢的模样。 但那句话是怎么说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她属于自己,不属于任何人。 楚金戈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惶恐的感觉,他下意识伸出手抓住楚金戈的袖子,低声问道:“你会离开我吗?” 宋仁心没想到他这么敏感,自己刚有这个念头就被人察觉了,她顿了一下,露出一个甜蜜的笑,“你怎么会这样想?” 楚金戈没松开她,似乎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眼前的少女没有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 …… 永康公主死了,死得悄无声息。 她身体本就娇弱,没有太医的精心调养,没有宫人的细心侍奉,没有珍贵的药材吊着她的命。在寒冷的冬日里,一场风寒便夺走了她的小命。 永康公主的死亡像是一滴水汇进大海中一般,没有产生任何影响,甚至除了潇湘公主,没人为她掉下一滴泪水。她生时没有存在感,死后也是一样。 她死后,夕颜殿中的宫人将一封信交到皇后手中。 这是永康公主临死前的绝笔。 她死得不甘心,就算死。也要给别人找不痛快。 既然宋仁心要保护那个蠢女人的天真,那么,这份天真转过去伤害她呢。 皇后拆开信封,浏览完其中内容,嗤笑出声,抖落下手中薄薄的纸,交给宫人,“送到潇湘公主手里去,”顿了一下,她又重新拿了回来,“还是算了。”现在送过去不疼不痒的,这封信,该留在合适的时候,给予那背叛的贱人致命一击。 “皇后娘娘……”少女娇憨的声音响起。 皇后顺手将信封塞到柜子之中,看着少女的目光满是宠溺的笑意,这种眼神,就像爹爹一样,宋慧娴突然脸红了,“我没有打扰您的正事吧。” “没有。”皇后顺手将人打发走,将宋慧娴喜爱的吃食摆了一桌。 宋慧娴看着她温柔的神情,心道,要是这样温柔美丽的皇后娘娘是她的母亲便好了,娘最近的脾气越发是古怪了。 第二百二十章 迟霄回京 京城降了一阵大雪,前去南州治理水患的迟霄也终于回来了。 去皇宫拜见皇上后,回府睡了一觉,洗漱完,连饭都没吃,便往着镇南王府走去,闹得迟国公跳着脚训他,不过却也没拦,自家儿子和镇南王关系好,是他乐见其成的事。 迟霄进了镇南王府,与熟悉的丫鬟调笑了两句,一路畅通无阻进了书房。“楚谨。”他坐了下来,翘着脚,还是以前的样子。 “你黑了。”楚金戈道,嘴角浮着一抹笑意。 迟霄恼怒。“分明是更有男子气概了,楚谨,你会不会说话?”训斥了一通,他才反应过来,站起来,绕着楚金戈走了一圈,看他眼睛随着自己而动,才敢确定。“你能看见了。” 他出去还不到半年,怎么天都变了呢。 “等等,今年是几年?”他该不会遇到了观棋烂柯的事情吧。 楚金戈起身,“长治二十三年。” 长治,是当今皇上的年号。 迟霄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能站起来了,小爷该不会是没睡醒吧,不行,你让我打两下。” 楚金戈直接在他肩上锤了一拳,“做梦了没?” 迟霄疼得呲牙咧嘴,疼,所以他没做梦,他嘀咕道:“看来那男人婆还真有几分本事。” 也是,要是没她给自己准备的那些药,自己都活不到现在。 那双清澈的眸子一闪而过,迟霄有些失神。 楚金戈皱起了眉,“别这样叫她。” “这就护上了?”迟霄反应过来,大大咧咧地坐下。 楚金戈慢条斯理道,“我不护我的王妃,难道护你不成?” “切,”迟霄心中有些酸涩,强行勾起一抹笑,“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就为件衣服这么对你的手足?” “本王可没有裸奔的爱好。” “重色忘义!”迟霄怒斥。 他也不再胡扯,从怀中拿出一个账本,“这是从南州知州府里搜出来的,一个小小从五品官,手里贪墨的数量竟然多达百万,其中有一多半,都送到了陈林清手里,你说,这些银两最后到谁手中了。” 陈林清少时曾受过宋镇安恩惠,是不折不扣的丞相党。 钱经过他手,最后流到谁手中,不言而喻。 一个知州为宋镇安贪墨了这么多。可宋镇安手下何止这一知州。 楚金戈摩挲着账本,眼眸深沉。 仅凭着一个账本想要扳倒宋镇安,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将账本送到皇上面前,也是无济于事。 不过能拿到这私密的账本,也证明了迟霄的本事,他得到消息,这一路上,迟霄遭遇了大大小小近十场刺杀,最严重的一次,毒箭已经戳进了他的胸膛。 “辛苦了。”楚金戈道。 迟霄惊恐地看着他,“你好不容易说句人话,我这心里怎么就毛毛的呢。” 于是他得到了一个冷笑。 二人又谈起了国家局势。 “今年这么冷。北匈怕是不好过,今年怕是又要打起来了。只是北边打起来,国力虚空,若是天凤趁机发难,到时怕是不好办。” “天凤太子下落不明,皇上卧病在床,国内乱成一团粥,现在哪有功夫管我们。”楚金戈望着天边飘雪。慢条斯理道。 “若是今年要打仗,恐怕又要你去。” 大正本就有些重文轻武,秦家退仕,武官中更没什么人。 迟霄眼里染上了些担忧。镇南王战无不克,栽的最大的一个跟头便是在北匈,那一仗,他失去了数万兄弟,也失去了健康,也自那之后,阿谨便更加死气沉沉。若非必要,迟霄绝不想让好兄弟重面梦魇。 楚金戈无视他的担忧,勾起唇。杀气四溢,“本王求之不得。” “……” 谈了一阵子,迟霄的肚子便响了。 他本人一点都不尴尬,“小爷好几日没好好吃顿饭了。楚谨,你要是不招待好我,我就让全京城都知道你是个小气鬼。” 楚金戈冷笑一声,“来人。送迟公子回府。”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迟霄鼻尖微动,闻到一股香辣的味道,“厨房做的什么?”闻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葛中道:“这是王妃在吃火锅呢。” “火锅是何物?”迟霄扬起下巴,“你这人就是嘴硬心软,原来都给我准备了,那小爷便给你和男人……”在楚金戈压迫的目光之下,他改口,“那个谁一个面子。” 宋仁心望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搓了搓手,正准备用餐,迟霄和楚金戈便进来了,迟霄走在前头,推开门,便看到了一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少女冰肌玉骨,琼鼻玉口。端的是倾国倾城的模样,饶是迟霄见美无数,一时间也有些失神。 失神过后,便是莫名的愤怒,迟霄呵呵冷笑,看着面前的少女,眼神有些轻慢,“楚谨。你金屋藏娇就藏这么个媚俗的玩意?你不是说喜欢男人婆,就算变了心,也不至于这样糟践人。” 葛中说,这是王妃的屋子。 眼前这少女很明显不是男人婆,那男人婆不就成了下堂妻?怎么着也治好了一双眼睛两条腿,不至于这样糟践人。 媚俗!宋仁心就没被人这样说过,不自觉捏起拳头,恨不得锤爆迟霄狗头,不愧是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宋仁心咬牙切齿道:“狗迟霄,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一点礼数都没有,你看看这称呼,她就是这么对待你兄弟的,恃宠而骄!”迟霄怒道,“男人婆呢,你要是不要,我带回去得了。” “谁愿意跟你回去?呸。”宋仁心冷笑道。 就这种不长眼睛的,又说她媚俗又说她是男人婆的,谁愿意跟谁跟去,反正她是没那个意愿。 男人婆,哪个男人长的像她这么千娇百媚。 宋仁心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脸庞,又一次怒斥迟霄没长眼睛。 “谁要带你回去了!等一下!”迟霄慢慢觉出味来,细看这个绝色少女,好像长得有那么点眼熟,在哪里见过来着。 楚金戈的嗓音响起,“迟霄,叫嫂子。”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兄弟谈心 迟霄坐下,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你怎么成这样了?是不是……”他眼睛突然一闪,“被狐狸精附体了?” 宋仁心白他一眼,“我看你是被煤炭球附体了。” 仅仅半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除却这张嘴,还是一点都不饶人。许久未见的生疏顿时冲淡了许多,迟霄强调道:“这叫男子气概!” 他出去办差,自然没在京城当纨绔舒适,风餐露宿的时日不少,人也成长了不少。最直观地便体现在他肤色之上。 “哦,”宋仁心瞥他眼郁卒的神情,没有崩住,笑出了声。“确实是有些男子气概了。”原本的迟霄貌若好女,如今经过历练,身板似乎也更硬了些,绝对无人会将他继续当女子看待了。 迟霄得意洋洋,“算你有眼光。”像是被顺毛了一般,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正要再说话,楚金戈突然咳嗽了一声,“你不是饿了?” 迟霄话被打岔。摸了摸肚子,“的确是饿了。”他看向前方,锅里面火辣的锅底倍看,里面放着八角生姜等大料,闻起来便令人食指大动,可这吃什么?吃这些大料吗? 宋仁心道,“将这些菜倒下去,烫熟了再吃。”她眼神示意,青桔便将一盘羊肉倒了下去,这熟得很快,不到两分钟便唠了出来。 迟霄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好吃。” 在冬日吃上这样一个热气腾腾的锅子,胃里实在是再妥帖不过。 “阿谨,你家厨子借我使一使,让我家老头子也尝尝味道。” 楚金戈自是应允,迟霄还称赞道,“都是厨子,你家厨子脑子怎么就这么好使?” 青桔抿着唇笑了笑,“不是厨子脑子好使,是王妃脑子好使,这火锅,便是她做出来的。” 迟霄愣了一下,“男人婆。你倒是有点用处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叫有点用处,还有这个称呼,宋仁心抬头,看着他,“你看着我的脸,再说一遍我是男人婆。”不是她自恋,看着她这张脸还能说出那三个字的,不是眼睛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 肤白胜雪,因为热意,脸颊微微泛红,一双桃花眼潋滟藏着无边风情,此时里面只有自己一个人。唇瓣红润有光泽,像是雨后的娇艳蔷薇,等着人采撷一般……迟霄的耳垂突然红了,红得能滴出血一般。 楚金戈一直注意着他,微微皱起了眉,道:“以后要叫嫂子。” 迟霄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赶紧低下了头,若无其事扯了扯嘴角,“我才不,楚谨,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分明是弟妹嘛。” 心中的酸涩几乎能将他淹没。迟霄端起杯子往嗓子眼里灌,结果竟然是一杯酒,辣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迟霄眼睫颤了颤,不再去看笑意盈盈的宋仁心,往楚金戈肩上揍了一拳,“喝,楚弟弟快给哥哥喝。” 楚金戈纵容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迟霄立即给他添上,“再来一杯,今天不把你灌醉,我不回府了。” 他二人喝得正酣,宋仁心留着倒耽误他们交流感情,吃得八分饱便知情识趣地撤了,伺候用膳的下人也自觉地离开。 迟霄喝得半醉,双眼迷离,半个身子都搭在楚金戈身上,“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很明显?”楚金戈扶着他。 迟霄嗤嗤笑出了声,“楚谨啊,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还和女人计较起来了,堂堂镇南王就这么点心眼?” 楚金戈眼眸深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是她和我计较。” 面对迟霄。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楚金戈便将二人争执的原因诉说了一通,“本王有错吗?” 楚金戈起初很坚定地认为自己没错,就连岳母都觉得自己占理呢。可时间久了。每日清晨,看到身边空荡荡的床榻,他便质疑一次自己,质疑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有错没错。 “你错了,你大错特错,”迟霄声音笃定,“那是一个人,不是一只狗一只猫一只鸟,你说拘就拘,你以为是犯人呢,就算是犯人也得有个出去的日子,男人婆还没和你打起来,真是出乎意料。” 楚金戈纠正,“那是你嫂子。” “呸,你是不是忘了你比我年纪小。” “可我比你成熟。还比你高。” “你哪比我高了?”身高就是男人的尊严,迟霄瞪大眼,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站起来,我们比比。” 楚金戈起身,睨他一眼,道:“看到了没,我比你高两公分。整整两公分。”怎么看,怎么得意。 迟霄挺了挺胸,见还是没有楚金戈高,索性一屁股坐下,不服气道:“那是你鞋底高。” 楚金戈奇怪的好胜心上了头,“那便把鞋脱了比。” 迟霄抹了把脸,纳闷地问:“就你这德行,你是怎么好意思说比我成熟的。别打岔,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他拍了拍掌心,“你再这种德行,小心逼得人家要和你和离。” “不会,我不会同意的。” “和离不了,那就直接走吧,天高任鸟飞,以她的本事,难不成还能饿死?”迟霄说完,这才注意到楚金戈要杀人的目光,笑嘻嘻道,“我这不是说个最坏的打算吗,你别这样看着我啊。” 楚金戈垂着眼,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知道,迟霄这最坏的打算没错,如果再这样下去,不是他受不了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就是王妃受不了,偷偷跑路。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迟霄见不得他丧气的样子,“那你是怎么想的?你这是担心她看多了别人爬墙?楚谨,对自己有点自信行不行,一群病秧子难道还能比你强不成?我知道你是吃醋,但醋也不能这么喝,假如男人婆……” 楚金戈打断他,“是嫂子。” 他不喜欢这种称呼,乍一听是贬义,可这属于迟霄和王妃之间的独一无二,楚金戈不喜欢他们独一无二,如果有,那必须只存在他与王妃之间。 第二百二十二章 我认输了 迟霄白他一眼,“直接叫名字好吧,假如宋仁心拦着你不让你报仇,那你会妥协吗?” “她不会这样无理取闹。” “怎么就无理了,那是她亲爹,不想让你们起冲突,担忧你遭到危险,这算无理吗?要这样说,你那不是更加无理取闹?” “我没有,”楚金戈认真地和他讲道理,“哪个女子不是我所说的那样,女子行医。本就闻所未闻。” “是啊,”迟霄冷笑,“她要是不行医,你现在还瞎着呢。” “你要是喜欢大家闺秀。直接娶个大家闺秀便是,何必费劲心思把人骗到手,然后再照着自己的意愿改变。”迟霄酸溜溜道,“你不稀罕就赶紧放人走,有的是人稀罕,愿意捧着当宝贝。” “你想都别想!”楚金戈想要辩驳,“我不喜欢大家闺秀,我只喜欢她。”从小到大。他只心悦过一个女子,这一点,他十分确认。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喜欢全部,你要只喜欢一部分,讨厌另一部分,那你还算什么喜欢?” 楚金戈安静了片刻,“第一,我没有讨厌,我只是忍受不了她和旁人亲密接触,第二,我觉得你是在胡言乱语。” 迟霄乐了,“我可没胡言乱语,她要是和其他人一样,你会喜欢她吗?楚谨,你有你要做的事情,她也有她要做的事情,你不能仗着你喜欢她就处处制约她,她支持你,你怎么就不能支持她呢?” “我支持她,但是……” 迟霄接他的话,“你就非要在她最看重的地方阻止她。” “那你就干等着,要么等她变得不像她了,要么等着她受不了你闹着和你和离,找个能接受的人。到时候你再来问我你对不对。” 楚金戈面色铁青,“不准。” 迟霄幸灾乐祸地笑了,“你说不准就不准?人家理你吗?要我看,八成是第二条路子,到时候要和离了告诉我一声,大好的乐子,总得让我第一个笑。”要是到时候趁机把人拐回去给他做火锅,不能想不能想,朋友妻不可欺,千万不能不客气。 楚金戈冷冷地看他。 要是其他人肯定闭嘴道歉了,但迟霄可不怕他,搭着他的肩膀。闭上眼,“楚小谨,你听哥哥一句话,这件事不能拖着的,迟早得爆发,你喜欢一条鱼,总不能因为喜好,不让人家进水里吧。你要是受不了,你就让人跟着,有什么越矩的举动你就拦着,我看,男人婆也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小声嘀咕,“我上辈子可真是欠了你们的。”哪有帮着别人和自己有好感的人和好的,可他能有什么办法,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楚金戈难受吧。 迟霄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怎会不知什么是倾慕,饭这件事也是在看到如今的宋仁心才想明白的,或许之前这份感情便存在了,只是迟霄的自尊不允许自己承认。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自己怎么会栽到一个胖子身上呢?等到现在想明白了,也已经晚了,人家夫妻情投意合的,他非要掺和不就成了笑话了吗? 迟霄又不是没长眼睛,用膳时,阿谨被辣着了,下一秒手边就多了一个杯子,宋仁心眼睛往哪多瞟了两眼,阿谨就把菜夹到她的碗里,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其中的浓情蜜意他也是看到的。 挖墙角。尤其是挖兄弟的墙角,他干不出来这种事。 假如二人没有情投意合呢?拿自己会掺和进其中吗?迟霄想了想,大约也是不会的,他临走时。阿谨对他说的那一番话直接将自己的路堵死了,现在想来,那时阿谨便发现了自己的情愫。 思及于此,迟霄喃喃道:“楚谨。你真不是人。” 楚金戈偏头看向他,眼中难得多了些暖色,他轻轻笑了一声,“是我对不起你。” “你不用对得起我,你要对得起自己。”迟霄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头,“大晚上的,我得回去了,楚小谨,好好想想我说得话,你要是倔也没事,大不了一拍两散,小爷随时等着接盘。” 楚金戈拍开他的手,“别等了,等不着了。” 片刻失神后,迟霄扯了扯嘴角。“那最好,楚谨,你们要好好的,知不知道?我还等着做干爹呢。” 他背着手,一步步向外走去,背影寂寥清静。 楚金戈垂着头,低低笑了一声。 …… 宋仁心沐浴完,便捧着本医书坐在烛火旁。 烛焰明明灭灭。向来好懂的医术也变得晦涩难懂。 宋仁心揉了揉眼睛,她突然向后转去,那个会将她书抽走,提醒她注意眼睛不要揉眼睛的人不在了。 她索性直接将书合上,将头埋在膝盖里。 她有点想楚金戈了。 不知什么时候,楚金戈已经无孔不入进入她的生活。 如果那个人不在了……宋仁心睫毛微颤。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男人的手撑在墙壁上,像是将她围在怀里一般,浓重的酒气窜进鼻尖。 宋仁心抬起头,纤长的睫毛在眼下垂出一个漂亮的倒影,如黑宝石一般的眼睛发亮,将楚金戈的身影完美印在其中,她勉强压住了要上扬的嘴角,“你怎么过来了?” 楚金戈俯下身子,在她湿漉漉的发上留下一个轻吻,“我想你了。” 宋仁心故作冷淡,“干嘛?我们还在冷战呢,不要亲亲抱抱的哦,影响一点都不好。” 楚金戈轻笑出声,笑声像是羽毛一般在人的心尖撩拨,弄得宋仁心感觉耳朵都有些痒,冰凉的指尖捏住宋仁心的下巴,少女故作凶狠,狠狠地瞪他,“你这是要干嘛?”可她眼睛湿漉漉的,没有一点威胁的意思,嘴角翘起,像是在引人采撷一般。 “乖,闭眼。”楚金戈声音有些哑。 “我才不听你的。”虽然这样说,宋仁心却还是乖顺地闭上眼。 楚金戈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 “不冷战了。” “心儿,我认输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结发夫妻 他的唇明明是冰凉的,可宋仁心却觉得眼皮滚烫,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翅膀一般轻颤,她不自觉喃喃重复道:“认输?” “是啊,我认输了,我不会再干涉你的自由了。” 再说一次,楚金戈就没有刚才那样不甘心了。 看到心儿为自己妥协,从此失去了笑容,难道他就会高兴吗? 爱是包容,不是单纯的占有,到现在,楚金戈才明白幼时娘亲对他说的那句话。 宋仁心的本能便是自由。非要扼杀,还是他最初喜欢的模样吗?变得和俗世万千女子一样,他还会喜欢吗? 迟霄的一番话彻底点醒了他。 她是高高飞在天上的纸鸢,却愿意将那根象征自由的线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不管她飞得多高,只要自己一个念头,都会回头,既然这样,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呵,徐成舟连让她回头的资格都没有。 楚金戈依旧心有不甘,却终于成功劝服了自己。 鼻尖尽是酒香,宋仁心明明没有饮酒。却感觉自己喝醉了,她掀开眼皮,顺势揪住楚金戈的领子,二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了一起,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的脸上。 “你这样说我会当真的。”宋仁心道。 楚金戈纵容地笑了笑,“那就当真。” 宋仁心再提醒他,“你明天酒醒后反悔也没用。” “我现在很清醒。”楚金戈也是千杯不醉的酒量,几杯酒根本醉不倒他。迟霄也是,只不过他想醉而已,有些话,借着酒意才好说出来,酒不醉人人自醉便是如此。 “我给你最后一次改口的机会,你现在不改口,我就真的要当真了。”宋仁心想要的,是楚金戈发自内心的理解,而不是醉酒后的一时冲动。这样就算问题一时解决了,以后还迟早会爆发出来。 楚金戈有些无奈,“我酒量很好,和你不一样。” 人身攻击,举报了!好好一个帅哥,怎么偏偏长了张嘴呢? 宋仁心冷笑一声,将楚金戈压在身下,轻佻地摩挲着他的唇,“我被你熏醉了。我要开始撒酒疯了。” 脖颈交缠,一夜贪欢。 宋仁心难得贪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她清醒时,感觉有人在闹她,头皮被扯得有些痛。 “别……”她一把抓住楚金戈作乱的大手,微微掀开眼,看到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匕首,人顿时清醒了,“你,你要做什么?就算反悔了也不能动刀子啊,我不会同意的。” 楚金戈本来还有些羞赫,听她这话便是无语。“没有反悔。” 手腕微动,一抹秀发便呈现在他如玉的掌心之中,楚金戈又同样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宋仁心已经隐隐能猜到他要做什么,果然,楚金戈将两缕头发缠绕在一起,打了个结。 电视剧中常见的结发场景出现在自己眼前,宋仁心心间最柔软的部分被狠狠戳了一下,她看着楚金戈将头发放进绣着野鸭子的荷包之中,仪式最终完成……等等,野鸭子。 宋仁心睁大眼睛,加以自己的想象力。仔细推测了一下,这应该是对鸳鸯,还有上面那奇形怪状的一团,应该是并蒂莲。 下面的人万万没有这样蹩脚的绣工,那么这荷包是…… 注意到她的视线,楚金戈将荷包背到身后去,耳垂微红,他若无其事道:“等事情忙完了。我们再成一次亲,好不好?” 这结发本该是在成婚当日喝合卺酒时做的,可那一日,他们彼此忌惮,各怀鬼胎,喜娘什么的都被早早打发走,连同床共枕都没做到,更甚者,他还没看到心儿身着凤冠霞帔的模样。 楚金戈想要再办一次婚礼,属于楚金戈和宋仁心的情投意合,而不是镇南王与相府嫡女的欺骗冲喜。 “嘘——”宋仁心捂住他的嘴,“不要立g。” 这种等到什么时候就做什么的g。很容易被打脸的。 楚金戈已经习惯她嘴里常常冒出的新奇词汇,虽然听不懂,但他也知道其中的拒绝意味,他微微沉下了脸。神情阴郁,“你不愿意?” 又炸毛了,宋仁心讨好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赶紧哄道:“当然愿意。只是别立g。”她话锋一转,“你要是把荷包给我看看,我就更心甘情愿了,快嘛,让我看看你绣得荷包。” 一想到那双执剑杀敌的手有一日拿着绣花针,宋仁心的心间就被甜甜的气泡水盈满了,百炼钢化成绕指柔也不过如此。 楚金戈脸红了,轻咳一声,“不给你看。” 却是没有反驳那荷包是他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太丑了,他怎么好意思让宋仁心看。 在各道事情上都有出色天赋的镇南王,忙活了这么长时间,找了天下间最好的绣娘来教,也只能交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成果。 他不让宋仁心看,宋仁心却偏偏要看,二人闹来闹去,楚金戈也被撩出火了。最后宋仁心如愿看到了绣成野鸭子的鸳鸯,人也被压在身下,温习了一遍昨晚学过的知识。 闹了这么一通后,直接到了午膳时辰,早膳也不用吃了。 青桔看着黏黏糊糊牵着手闪瞎一众狗眼的两位主子,十分庆幸早上很有眼力见地没去打搅他们。 嘴角不由勾出了一抹笑容。 王妃和王爷和好了,那真是太好了,指不定什么时候。王府就有小主子了。 青桔蹑手蹑脚地出去,房梁上一道身影蹁跹而下,将一只簪子塞到她手中,便又红着脸消失不见了。 青桔望着手心中十分符合她审美的黑木簪子,攥紧了手,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等了十息,都未有人说话,青桔道:“你若是不说,我可不敢收,我放到这了,一会儿你自己拿走。” 眼看着人便要走了,隐逐赶紧又出来,“昨日出去办差,感觉这簪子很适合你,便买了,也不值几个铜板,你便收下吧。”左看右看,就是没敢看青桔。 “这样啊,这么熟练,你是不是经常给其他姑娘送簪子?” 隐逐涨红了脸,讷讷道:“没有,只给你。” 第二百二十四章 北匈进犯 北风卷地白草折,厚厚的雪覆盖在了北国大地上,白茫茫一片,晃得刺眼,呼出一口气都可能立即结成冰,对于有闲情雅致的诗人来讲,是难得一见的好风光,这对于北匈民族来说,不是一个好征兆。长时间的大雪冻裂了地面,死了一大批牛羊,游牧民族饥寒交迫。 北匈骑兵频犯边境,掠夺周围村落的粮食炭火。壮年男人的鲜血染遍村落,女人和小孩则被捉回去,过着连奴隶都不如的生活,十日内。三个村落被浩荡扫空,北匈的野心却不仅于此,直指郾城。 郾城是天堑之地,素来易守难攻,是兵家必争之地,守在郾城的是战功累累的老将,经验颇丰。是以此消息传到京城时,并未有太多人在意。 楚金戈却从中嗅到了一些气息。向皇上觐见数次,今上却是不以为然,反倒被丞相党羽背地嘲笑,战败过一次,胆子都变成老鼠胆了,郾城可是天堑,几百年来都未被攻破,今年也是同样。 这样的嘲笑在半月后郾城城破消息传到京城时戛然而止,北匈连克三城,气势汹汹,直指中原腹地。谁也未曾想到,小小的北匈王朝竟然有着这样大的野心。 老将的头颅悬挂在郾城城墙上,那闭不上的眼睛向着大正王朝,似是在嘲笑朝廷的轻慢和自大,也是在示威。 今上虽然昏庸,不理政事,然国境被侵犯,却也不能完全心安理得地沉溺后宫,朝堂上,主和派与主战派也争吵得厉害。 主和派主张谈和,前些年穷兵黩武,国力受损,如今国泰民安,打仗耗费国力。北地天气寒冷,士兵们不能发挥原有实力,损耗更大还不一定能胜,况且,北匈既然敢如此张狂,说不定是背后有什么依仗,倒不如谈判,以求一时安宁。 主战派就是一个干字,人家都打到你脸上了,还怂拉吧唧地谈和,知道的是追求和平不想殃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怂了不敢呢。北匈主动挑事反倒得了好处,其他小国有样学样怎么办? 争执半晌,最后,又是一番互相攻击。 主战派说主和派没有血性,是卖国贼。 主和派说主战派没有脑子,一群莽夫。 “够了!”皇上大喝一声,冰冷的目光在众朝臣面上梭巡,最后,停在楚金戈脸上,“镇南王,你意见如何?” 楚金戈不加犹豫,“臣主战。” 如今正值秋收之后。国库丰裕,打仗的内耗完全耗得起,而且北匈野心不小,若是谈和,简单的货物和亲是绝对满足不了他们的,难免要割地赔款,赔款倒是小事,割地却不能小瞧。 皇上微微颔首。看不出喜怒,“迟国公呢?” 迟国公道:“老臣私以为,此战该打。边关战士日日练兵,早已习惯北地环境,不能发挥实力,实是无稽之谈。” 皇上又看向宋镇安,“宋相是怎么以为的?” 宋镇安望着地面,缓缓吐出一口气,掷地有声道:“臣主战。”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官员睁大了眼,却无人质疑宋相决定。 皇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既然如此。那便战!”不等主和派再说话,他抛出另一个问题,“众卿以为,此次打仗谁去领兵?” 这次便没有多少异议了。当属宋镇安无误。 朝上没说什么,可当到了相府,便没那么多顾忌了。 “宋相这次糊涂啊,”有人道。“若是镇南王此次得胜回朝,威势民望更甚,届时我们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宋相捋了捋胡子,语气平静,“你们有更好的领兵人选推荐?说出来,本相会向皇上举荐。” 众人面面相觑,若是有比楚金戈更合适的武将,他们在朝上早就吵翻天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放马后炮? 纵然立场不同,也没有人会否认,楚金戈是天生的战神。 有人不解道:“那为何要主战?议和对我们而言更是有利。” 宋镇安瞥他一眼,“难不成你真能忍下这口气不成?镇南王说得不错,人家都打到我们头上了,还能忍气吞声不成?若是真打起来,北匈国力不行,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不扬国威,怎能镇天下?王大人,家国之前无私利,便是要争权夺利,也不该在这个时候。” 他这一席话说得王大人脸颊臊红,急急作了一揖,“相爷大义,是下官急功近利了。有相爷如此好官,是百姓之福。”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赞扬声不绝如缕。 宋镇安摆了摆手,“有国才有我们这些官,众大人可莫要忘了,时辰不早了,正厅已经备好午膳,诸位大人,请。” 陈林清道:“相爷留步,下官有事要向您禀告。” 宋镇安点了点头,其余人对这种情景已是十分熟悉,识趣地先行离开。门合上,陈林清轻声道:“相爷方才所言,下官不是十分理解。” 宋镇安是什么样的人,陈林清是再了解不过的。 他会为了家国大义放弃排除异己吗?陈林清是不相信的。 宋镇安对他十分信任,扯了扯嘴角,“楚金戈若能回来,我们处境便十分危险,可他若是回不来呢?” 任由楚金戈留在京城,他不敢有大动作,势力只会不断被蚕食,但在战场上,死亡不是十分正常的事吗?他能毁了楚金戈一次,也能毁他第二次,到时候,他要将那个逆女碎尸万段! 他踏入官场至今,都没被人像这样耍得团团转过。 那相命大师说的果真没错,这女儿生来就是克他的,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从娴儿手里抢走众人难求的好亲事给了她,她就是这样回报自己的?他就算再不对,血缘关系是能轻易抹去的吗? 在宋镇安心中,他不顾亲缘便是大义灭亲,宋仁心不顾亲缘便是不知廉耻,而且,他浑然忘记,镇南王最初可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这门亲事也是他硬塞给宋仁心的,若不是宋仁心好运,恐怕早死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安家事故 宋镇安理直气壮地在心中将宋仁心咒骂了一通,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摆了摆手,道:“罢了,不提此事,南州知州的账本可是寻到了?” 提及此事,陈林清跪在地上,羞愧道:“下官无能,未曾寻到。不过下官私以为,账本还在知州府中,若是被迟霄得到,镇南王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若是真被得到,下官一力承担罪责,绝不会让事情牵连到相爷身上。” 宋镇安觉得也是如此,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叹口气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真是被发现了,本相也定会尽力保全你。” 闻言,陈林清神情动容,“不可,相爷怎可为林清坏了大事?” “什么坏不坏事,本相无子,向来是将你当做儿子看待。怎能置你不顾,这种话莫要再说,那账本你要多上些心,我信赖的也只有你了。”宋镇安嘴角笑意加深,好话当然是要说的,之后要如何又是另一件事了。 这一番话,令陈林清一个大老爷们眼含热泪,士为知己者死,当即又要下跪,被宋镇安拦住,便道:“若是没有相爷,下官早就死了,下官这条贱命是相爷给的,定当肝胆涂地,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你做事,我向来是放心的。”宋镇安拍了拍他的肩,二人一齐向外走去。 看到院门口等待的妇人,宋镇安下意识后退一步,皱起了眉头。 陈林清愣了一下,作了一揖,“参见夫人。” 没错,在门口等待的焦头乱额妇人便是安淑艳,她对着陈林清点了点头,便看向宋镇安。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陈林清主动提出了告辞。 确定陈林清走远后,宋镇安冷声斥道:“你不在内院待着,出来做什么?”话中的冷淡和嫌弃根本不加以遮掩。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他对着安淑艳都是这样的语气。 但不管听了多少次,安淑艳都无法习惯,她是真心爱慕宋镇安,被爱人这般嫌弃,心尖还是一痛,像是溺了水一般,让人难以呼吸,但她是带着正事来的,没有时间沉溺于这种情绪。赶紧说出来意。 “求相爷救救元儿,他是你看着长大的,品德性格你最是清楚,怎么会做出杀头的恶事?那女子心仪元儿许久,元儿不愿意娶她,她就寻死觅活陷害元儿,这种毒妇死了也是活该,关元儿什么事情?相爷,求你救救元儿。” 安淑艳口中的元儿是她的幼弟安元。 安元是老来子,也是家中唯一男丁,直接养成了小霸王的脾性,后来安家失势。消沉了一阵,但很快便有了丞相姐夫,嚣张程度比从前更甚,吃喝嫖赌,奸淫抢掠,无恶不作,有丞相这座大山在,自己也算有点眼力劲。不敢招惹那些家中权势十分大的,一直也没出什么事。 这次,他在酒楼喝醉了,晕熏熏出来的时候看到路上一个貌美女子,当即动了色心,直接将女子抢回宅院之中,那貌美女子当然是抵死不从,慌忙之下拿住花瓶打在安元身上,她力气小,慌忙之中也未砸到要害,反倒激怒了安元,安元怒向胆边生。直接用枕头将人闷死了。 那边,貌美女子被人抢走,身边的丫鬟赶紧回府去搬救兵,到了安元宅院的时候。只看到一具还温热的尸体。 若是寻常人家,也就只能吃了这个闷亏。可这女子是太保的外孙女,她母亲病逝,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好好一个千金小姐被当成烧火丫头,太保发现当即大怒,将外孙女接回京城,刚回来几天,还没多少人认识,就被安元活活闷死。 老夫人怒结于心,直接病倒了,太保大怒,捅到了皇上面前。皇上本就心烦,直接下令将安元处死,消息传到安家,安家的天都塌了,安家老夫人当即晕倒,醒来后就赶紧请安淑艳这个丞相夫人求情,若有丞相在其中转圜,此事说不定还有些转机。安淑艳得到消息,赶紧过来找宋镇安求情。 这件事的内情宋镇安再理解不过,今早,太保便借着此事弹劾他,还是他大义灭亲,主动提出处死安元,才没受道牵连。尽管如此,太保也是怨上了他。 乍然一听安淑艳说辞。宋镇安冷笑一声,“你那好弟弟是什么脾性,你难道不清楚?之前我为他抹平了多少事情,他还不知收敛,这次好了,直接惹上大事,闹到皇上那里去了,皇上的圣旨一下,还让我怎么保他?这件事我可管不了。” 安淑艳面色惨白,眼含泪水,求情道:“相爷,他可是你的小舅子啊,是我们安家唯一的男丁了,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说着就往宋镇安身上扑,宋镇安下意识嫌恶地甩开了手,直接将她甩到了地上,面纱也掉落了,露出安淑艳的脸庞,也露出了她脸上的那道丑陋的疤痕。 “相爷……”安淑艳凄婉叫道。 美人梨花带雨惹人怜爱,安淑艳这种毁了容的梨花带雨就让人恶心了。 宋镇安本来就厌烦极了她,看到她这张毁容的脸更是觉得脏眼睛,浑然没有因为这伤疤是自己造成的愧疚感,再加陈林清不在,也不用装模作样,冷声道:“我只是一个丞相,我要非要抗旨救安元,我这身官服也保不住了。” 姓安的人,可真是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怎么会?皇上那样看重你,只要你去说,皇上定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网开一面,相爷,那可是你嫡亲的小舅子啊,你不能这么残忍。”宋镇安冷冷地看着她,安淑艳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主意,“要不这样,你去找个人将元儿换出来。”就像当初让宋仁心给娴儿替嫁一样。 宋镇安冷笑,“欺骗皇上,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名!你这个当家主母要为了安元葬送我宋氏一族性命,我宋镇安可做不到。”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你这种又毒又蠢的人!” 第二百二十六章 众叛亲离 这可是彻彻底底的诛心之言! 安淑艳当即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你是不是忘了,你是靠谁发家的?” 安淑艳嫁给宋镇安时,宋镇安还是一介普通书生,没有背景,平平无奇,只有一张脸还算突出,寺庙中的一次英雄救美,安淑艳对其一见倾心,非君不嫁。当时的安家是京城最显赫的家族之一,安大人怎么能看上这么一个破落户出身的女婿。但拗不过女儿,再加宋镇安有点本事,便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此后,在安家的扶持下。宋镇安步入政坛,步步高升,一步步坐到了高位。 可以说,宋镇安现在得来的一切都是依仗于安家。 上门女婿的日子自然不怎么好过,安大人看不上他,虽没明说,却处处透着鄙夷,安元年纪虽小却已经有了熊样。嫌他这个姐夫不如别人的姐夫威风,常常作弄陷害他,上行下效,下面人对他也不如何恭敬,即便有安淑艳护着,但安淑艳尚且靠着父亲过活,又能怎么护着,外面又常常有人说他是靠裙带关系上位。 在安家的那段时日宋镇安过得十分屈辱,这也是他当机立断决定大义灭安元的原因之一。 安淑艳这话一出,激起了自尊心极强的宋镇安最痛苦的那段记忆,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宋镇安的目光当即像是要杀人,安淑艳也察觉出不对,软着声音道:“娴儿那会儿,不也是找了个人代替吗?元儿这事——” 话没说完,宋镇安便冷酷地打断她,“娴儿是我的女儿,安元算是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为着他冒险?”要不是碍于名声,他都要亲自弄死安元。 安淑艳睁大了眼,“他是你的小舅子啊,要是他死了,我们安家可就绝后了。当时在父亲的灵位前,你发誓会护好他的。” “这么多年,本相护过他多少次。为他得罪了多少人?他自己非要作死,还要带着我一起死吗?现在,你去告诉你母亲,让她在旁系里收养个男孩,本相照拂他长大,为他安排好一切,日后他就是安家的依靠,也算全了安家对我的情分,至于你……”宋镇安的嫌恶不加以掩饰,“你要是心疼安元,我现在就休了你,你去陪他吧!” 说完。不等安淑艳反应,直接拂袖离去。 本来还算好的心情,就因为这晦气的事毁了个荡然无存。 要不是娴儿,他早就将这个蠢妇给休了! 她这样蠢下去,迟早要坏了自己的大事。 宋镇安走得潇洒,宋山却得为他善后,赶紧将安淑艳扶了起来,宽慰道:“相爷说的都是气话,夫人莫要放在心上。”虽然他看得分明,刚才相爷的确是有些认真,但这话是不能说的。 宋山微定心神,继续道:“奴才斗胆说一句话。您心疼安少爷的心情我理解,但您也该多心疼些相爷,他千辛万苦才坐到现在的位置,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等他出差错,您这不是让他将把柄往别人手里塞吗?您多想想相爷方才说的,只要有心,安家的传承总是断不了的。有相爷照拂,安家的日子还长着呢,相爷好,安家才能好,这点,您莫要忘了。” 安淑艳懵懵懂懂回到自己院中,宋山说得的确不错,可元儿是她嫡亲的弟弟,是被她抱着长大的,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安淑艳做不到,但她也知道,若是她再去找宋镇安。极有可能得到一纸休书,思忖片刻,她想出个主意,让丫鬟往宫里通个消息。就说她身上难受,请宋慧娴回来。 等了大半个时辰,宋慧娴才磨磨蹭蹭地回来,面色还十分不好看。“娘,你身上哪不舒服?怎么不请大夫?”叫她回来干嘛?皇后娘娘正给她讲故事呢!这下可耽误了,想到这里,宋慧娴更是不满。 安淑艳这会儿心思敏感,哪能看不出她的不耐烦,心中更是酸楚,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她赶紧将与宋镇安的说辞重新说了一遍,“这可是你亲舅舅,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吧,你去和你爹提一提,他最疼你,肯定愿意答应。” “你叫我回来就是因为这事?”宋慧娴的反应与安淑艳想象之中相差甚远,“娘,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傻子?舅舅是什么人,全京城谁不知道?还人家姑娘哭着喊着要嫁她。就是瞎子也没这么干得。” 安淑艳面上有些挂不住,“那他也是你亲舅舅,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也不求相爷能让皇上松口,找个人替代那不是十分容易的事情?这事可比找个人替你嫁容易多了。” 宋镇安的梦魇是当凤凰男的日子,那宋慧娴的梦魇就是替嫁一事。 她当即沉下了脸,“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非要拦着,现在享尽荣华富贵的人就是我了。何必冒着险?你说得简单,知不知道到底有多危险?” 安淑艳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一句,“他是你亲舅舅。” 宋慧娴也炸毛了,“娘,你怎么能这么自私!舅舅是你弟弟,我就不就是你女儿了吗?你是想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吗?” “不是……”安淑艳慌忙摇头。 宋慧娴一脸失望,“我不指望您像皇后娘娘一般明事理贤惠聪明……”紧接着,她说了一段夸人的话,将皇后夸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举世无双仙女,“但您也该清楚是非,你现在是宋家人了,不是安家人,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可宋慧娴心凉得不行。 在她看来,宋家是她的家,可安家也是她的家啊,这是改不了的。 “你舅舅对你多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全都捧到你面前,你怎么能这样不通人情?” 宋慧娴呵呵笑道:“那是因为我爹是丞相,要我爹是个平民,你看他怎么对我。他咎由自取,这件事您可就不要管了,您要非管,就不是以宋家人的身份了。”要不是皇后娘娘将其中道理都给她掰扯碎了讲透了,她就要被娘利用了。 她这娘,真是好狠的心! 她小声嘀咕道:“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娘。” 第二百二十七章 深思熟虑 楚金戈刚回到府中,后脚,迟霄便进来了,看到桌上两个杯子,迟霄就知道楚金戈早就料到了,一点都不客气地直接坐下,以他们的关系,也不用寒暄铺垫,自然是有什么话就直说。 “宋镇安那老匹夫一点都没拦,肯定是肚子里冒着一肚子坏水等着你往圈里跳呢,他能叛国一次,就能叛国第二次。你倒是乖,人家让你跳,你就直接往里跳。楚谨,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头这么铁呢。别人话都没说,你就直接领命了,真牛啊,你还真以为只要你留着一口气,宋仁心就能把你治好呢,人家是神医,又不是神仙!” 讽刺的话一气呵成,迟霄也是急疯了。当年的事情,他不想再看到第二次。看见楚金戈淡淡的神情,迟霄一肚子气又上来了,端起面前的青瓷杯往嘴里灌,“你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还挺好喝的,行啊,楚谨,你脑子坏了,口味也跟着变了,你不是一点糖都不沾吗?” 他现在看楚金戈不顺眼,就连喝口水都要阴阳怪气上两句。 但别说,味道是真不错。 楚金戈倒不生气,眼中含笑,“神医做的能养胃的,也能提神,她说一直喝茶对身体不好,便自己做了药包,让下面的人煮着喝。” 迟霄突然感觉嘴里不甜了,他放下杯子,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还没恭喜你呢,兵部侍郎。” 迟霄切了一声,“还不看在老头子和你的面子上。”不然一个治水赈灾之功,哪能升到这个职位。要真这样,谁还每天安分做事,全都去赈灾了,迟霄虽然自恋,但这点道理还是懂得。 他突然想到什么,语气变酸,道:“你什么时候和徐成舟勾搭上的,一部之首的位置说给就给,镇南王真是好生威风。” 前任礼部尚书犯了事被削职外放了,这个位置便空了出来,礼部实权没有其他部大,油水也不多。但那也是正正经经的尚书,一众人争得头破血流,最后,被楚金戈运作安到徐成舟头上了。 从侍郎到尚书,看着只是升了一级,但众所周知,越往上越难升,这一级,多少人要汲汲钻营十几年,还不一定能成功。徐成舟倒好,在家里坐着,升官就落到他头上了。能不可气吗? 迟霄倒也不是在乎官职,就是有点酸,自己的好哥们背着自己有了别的狗,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他帮我做了一件事,这算是报答。” 迟霄语气幽幽,“这得是帮你把宋镇安给除了顺便把碑给立好了吧。” 楚金戈认真思考了一下,“差不多,比这功劳还大一些。”那日的事情。他也不欲与迟霄说,便解释起了内情,“此事也是送个顺手人情,徐成舟的官位是我举荐上去的,即便他主动向宋镇安投诚,以宋镇安多疑的性子,也得不到重用。况且,圣上本就属意徐成舟,我若不做,宋镇安也会给皇上排忧解难。” 迟霄倒还真没想到这么多,“你倒是精明,那你怎么同意领兵的?”说着说着。又绕回了最开始的话题。 楚金戈挑眉,“那我抗旨?” “那也不是,”迟霄抓了把头发,“那还不是你自己先请命的?你可以让人去。朝中再没人,总不至于真一个人都不能用吧。你先把宋镇安解决了,再去打仗,不好吗?” “彻底铲除宋镇安。少说也要半年之上,到时便迟了。” 宋镇安做丞相多年,将自己的根狠狠扎进大正王朝之中,旗下党羽无数,一些不轻不重的罪名根本伤不到他,再者,若非不得已,皇上也会尽量护着他。 楚金戈压低声音,“党派相争愈厉害,天子之位便越稳固,一家独大在帝王眼中便是眼中钉肉中刺,我们的圣上看着昏庸,可心里比谁都明白,如今秦家式微,大不如前,宋镇安再一倒。便剩我一家独大,为了制衡我,宋镇安这派绝不能倒,除非,宋镇安犯下的是叛国谋逆的罪名。” 迟霄道:“宋镇安已经判国了。” “你有证据吗?” 楚金戈一反问,迟霄便不说话了。 当然没证据,要有证据,还能看着宋镇安逍遥这么久? 没有证据。说出来的话哪怕是事实,那也是笑话。 “我去了,宋镇安才能露出马脚,上次是我没有防备,这次不会了。”而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楚金戈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宋镇安。 迟霄听他分析了一通,心情更是郁卒。 道理他是能懂,又不代表他能欣然接受,明知对方要算计你,却还跳进去由着算计,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连午膳也都不在王府用了,直接回去找自家老头子。 楚金戈面对着迟霄说得头头是道,可在宋仁心面前,就没什么底气了。就算他吹得天花乱坠,这件事是有风险的,若是宋镇安手段十分高明,他极有可能命丧黄泉,那宋仁心,就是他最放不下的人了,他们才刚刚成婚半年。 “你要上战场了?” 面对着宋仁心清澈的眼神,楚金戈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要是不问,你是不是就要一直瞒着我,走的前一天才告诉我?”宋仁心有些不高兴。 楚金戈还真这样想过,求生欲让他摇了摇头。 宋仁心不依不饶,“那你怎么不说?” 楚金戈哑着嗓子解释,“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你说。” “你是怕我拦着你吗?我是那种人吗?” 楚金戈刚想说不是,宋仁心就开口,声音怏怏,“我还真是,我真想把你关起来,让你哪都不能去,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她本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对于这个国家,她没多少归属感,就更不会卖命了。 “可我怎么舍得呢,你想做的事情,我舍不得拦着你。” 她没有归属感,可楚金戈有,他看起来冷漠无情,可实际上,对这个国家,对百姓的热诚比谁都多。 虽然他杀人无数,但从某些角度来讲,他是一个好人。 宋仁心做了决定,“我也要跟你一起上战场。” 第二百二十八章 同上战场 这是宋仁心深思熟虑过得结果,绝不是一时之气。 她不舍得拦着楚金戈,又不愿意让楚金戈受伤,那最好的方法便是她跟着楚金戈。 听到她的话,楚金戈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对道:“不行,那是战场,是要命的地方。”即便武功高强如楚金戈,也无法保证能在千军万马中保全宋仁心的性命。 “既然这样,我就更要去了,”宋仁心道,“你担心我出事,难道我就不担心你出事吗?” “这不一样……”楚金戈道。 “有什么不一样?我做随行军医,又不会上前线,不会有危险的。再说,不还有你保护我吗?”宋仁心拉着楚金戈的手,撒娇道,“阿谨,答应我好不好?你舍得看我每天在家忧心。以泪洗面吗?” 见楚金戈依旧不为所动,宋仁心松开他的手,冷哼了一声,“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偷偷去,万一路上我一个弱女子出了什么事……” 话没说完,她的嘴被人堵住,楚金戈无奈地望着她,“你就非要气我是不是?那是战场,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横尸遍野,血流千里,你适应不了那个环境。” “难道我一个医者见过的死人还少吗?我能适应。”宋仁心据理力争,摆了摆手道:“算了,那我自己去好了。” 楚金戈知道,这事她还能做得出来,他的王妃,向来和常人不同。只好点了点头,“到时候你可不能反悔。” “我可不会反悔,”宋仁心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她还准备了一肚子话没说呢,楚金戈就答应了。 楚金戈笑容有些勉强,“我总不能真让你一人去,与其如此,倒还不如将你放在我身边,也安全一些。” 得到楚金戈的同意,宋仁心便赶紧着手收拾东西。 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自然是不可能带的,带上这些,那就是活靶子,便收拾了一些轻便舒适的衣物,更重要的,还是准备药草,万一到时真出了事,没有汤药,仅靠银针辅助,也没什么用,除此之外,还要准备一些常用的药品,能减少很大的工作量。 时间仓促。出征的日子便定在三日后。 三日时间,宋仁心忙得脚不沾地,还请了几个大夫帮她,也没做出多少成品,药草只收购了一些难得的,足足装了三车。她动作不小,引来了丞相势力的侧目,但这也无所谓。 出征前,楚金戈细细吻着她的额头,望着她眼下的青黑,“你辛苦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我就做些后勤工作而已。” 要说眼下青黑,楚金戈绝不比她浅,宋仁心忙,楚金戈又何尝轻松。出征不是小事,还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好准备工作,那就更不容易。想到即将面临的事情,宋仁心突然生出一种怅惘。 二人躺在床上絮絮叨叨说着话,说着说着,气氛就暧昧起来,宋仁心拨开楚金戈作乱的手,提醒道,“明日一早便要走了。” 楚金戈覆住她潋滟的桃花眼,不依不饶欺身而上,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脸上、身上,“什么能比一夜春宵重要?好心儿,你不想我吗?我们很久没在一起过了。” 宋仁心被他撩得心软,身上更软,附和一般地搂紧他的脖子。“只能一次。” “好。”一切言语都吞入唇舌之中。 芙蓉帐暖,红鸾摇动。 楚金戈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一晚上叫了三次水,像是要把宋仁心揉进身体里一样,最后在浴桶中,还图谋不轨,被宋仁心硬生生拦住了,再来一次,她这腰也别想要了。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了男人的一声叹息。她再想去听,意识已经陷入了长眠之中。 楚金戈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心儿,对不起。” 宋仁心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梦中,一会儿,她变成了小白兔,被大灰狼楚金戈强行带回了窝里,一会儿,她又回到了现代,在朋友的婚礼上遇到了穿越到现代的楚金戈,一会儿,她又进入了人鱼世界,她是对王子一见倾心的人鱼公主。寻求巫师换得能变成人的神药,楚金戈是暗恋公主许久的黑化巫师,一会儿,又是她和楚金戈的点点滴滴……种种过往斑驳陆离,宋仁心猛然睁开眼。 屋内很暗。身边早就没了温度,中衣在身上好好套着,宋仁心头有些疼,起身将帘子拉开,刺眼的光线照射进来。看太阳,已经是午时了,她这才想起来,她睡着前衣服不是这样的。 对了,出征……她误了时辰了。 宋仁心赶紧去换衣服,出来时,青桔听到屋内动静,知晓她是起来了,便也端着铜盆进来。 宋仁心快速地洗完脸刷完牙,“王爷呢?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怎么没人叫我?”怕睡过了,她前一天还告诉青桔,就算是拽,也要把她拽起来。 青桔咽了咽口水,将手中干燥整洁的帕子递了过去,“王妃先用膳吧。”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都这个时辰了,还用什么膳,赶路要紧。”宋仁心终于察觉出不对,微眯着眼睛,“他们是不是走了?”她觉不浅,但身边人有动作也是能察觉到的。可今日,她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看着青桔的神情,宋仁心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放下帕子便往外走,神情阴郁。 她就说楚金戈怎么这么好说话,合着一开始,就没准备带她去。 不带她,那她就自己去呗。 青桔赶紧拉住她,“王妃,您还没用膳呢。” “用什么膳。气都气饱了,你一天净帮着他瞒我,算了,等回来再收拾你。”说着,宋仁心在青桔身上扎了一下,青桔身上一麻,自然松开了手。 春桃正端着早膳进来,便看到这一幕,心道不好,赶紧将食盒放到一旁,道:“王妃,您不能去。”可她根本拦不住宋仁心,牙一咬,直接说了实话,“您就算现在去,也追不上军队了,王爷三日前就走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被放鸽子 宋仁心愣在原地。 难怪她醒来便头痛欲裂,睡了整整三日,头能不疼吗? 娇美的面容上浮现一抹狞笑,宋仁心牙齿森森,好你个楚金戈,不行,她非得找人算账去! 春桃以为自己说完,王妃便会停下来,谁知宋仁心的步伐更是六亲不认了,青桔赶紧给春桃使眼色,让她去找别人,自己索性抱住了宋仁心。“王妃,战场就不是女人待得地方,您要是去了,遇到什么危险。那不是要了王爷的命吗?” “楚金戈要是出了什么事,难道不是要我的命吗?” “我有危险,难道他就没危险吗?” “你清楚我的医术,也该知道,我跟着他,他的生命更有保障。” 青桔看着她赤红的双眼,劝慰的话语陡然就说不出来了。 王妃对于王爷的心,与王爷对于王妃的心是相同的。王爷担心王妃出事,可同时,王妃也会害怕王爷受伤。 难道王爷做的决定就是正确的吗?这样,对王妃真的会更好吗?之前,青桔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可现在,她有些存疑。 她一怔愣,身体也软了下来,宋仁心很轻易挣开她的禁锢。 刚到院门口,妁娘便来了,拉扯着宋仁心又是好一通说教。 女儿是有点本事,但她又不会兵法又不会武功,能对战局造成什么影响,指不定还会让楚金戈分心,还不如安生待在家里。再者,她虽然疼爱女儿,但思想也传统,从上次二人争吵时的态度便可见一斑,战场那是女人家该去的地方? 宋仁心听着她的话心烦得不行,“我心中自有计较。” “你心中能有什么计较?”妁娘抹了一把眼泪,“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是出事了,你让娘怎么活?” “我不会……” “要是出事了就晚了!”妁娘难得强硬地打断她的话,“你又没有自保的能力。路上就得出事,听娘的,你歇了这条心行不行?” 看宋仁心还要说话,她直接捂住了胸口,“你是非要气死我吗?”说着,竟然真的昏厥了过去。 宋仁心赶紧扶住,诊了脉,便知道她不是装的,她本就因为楚金戈要上战场而惊悸不安,近几日没见到宋仁心想得更多,再这么一吵架,这是真动了气了。 宋仁心轻叹一口气。只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将妁娘安置好,回到自己院中,青桔将一封信笺交到宋仁心手上,宋仁心看都没看,直接压在桌子上,青桔叹了口气,王妃这次可是真被气得不轻了。这个关头,她也不好求情,省得把自己也迁怒进去。 等青桔走了,宋仁心面无表情,手慢慢挪到桌上,扯住一个角。缓缓往自己面前扯,她绝对不是想看楚金戈想对自己说什么,就是有点强迫症,看着信没被拆就心里难受! 里面薄薄一张纸,只有四个大字,“等我回来。” 连道歉都没!就这?是她给的自由过了火。 宋仁心面无表情地将纸揉成了一团。 少顷,又细心地舒展开来,尽力抚平上面的皱纹。却怎么也抚不平,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手,青桔温和的声音响起,“王妃不妨将它夹进书中。” “随便你怎么处理,烧了也行。” 青桔又怎么不知她是口嫌体正直,将那张纸收了起来,又道:“府中有专门饲养的信鸽,王妃若是思念王爷,便可给王爷写信,来回三天便到了。” “我不想他。”宋仁心说得字正腔圆,她是吃饱了撑的要给骗子写信吗?宋仁心余怒未消,即便清楚楚金戈出发点是为了自己好。但这股怨气不是能轻易平复的。 青桔却已经笑着将笔墨纸砚给她准备好了。 宋仁心盯着洁白的宣纸,提起笔,一个硕大的“滚”字跃然于纸上。 “就这样,给他送过去吧。”宋仁心突然挑眉。望着青桔头上的发簪,“你不给隐逐写封信?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王妃!”青桔耳朵有些红,“我和隐逐清清白白。” “哦。我知道你们清清白白嘛,不过他给你送了发簪,你给他做了香囊而已,这有什么呢?你们只是清清白白的男女交往关系啊。” 话中调侃意味明显。春桃突然冒了出来,“是,上次隐逐出去办差还特意多跑了一趟给青桔买桂花糕呢,这不是清清白白是什么?青桔还熬夜给隐逐做衣裳,这是有私情的模样吗?” 宋仁心笑眯眯回答:“不像,绝对清清白白!” 青桔脸皮薄,从脖子跟开始,整张脸都红成了虾子,扭过头去捏春桃,“你还说我?你那络子是给谁打得?别说是给自己的,上面还有个方字呢。” 方字?宋仁心抢答,“我知道,是方陈!” 春桃慌忙解释。“不是,那是我和他打赌输了。” “那上次你带回来的花呢?”青桔幽幽补充道,“我看到你对着它傻笑。” 二人争先恐后地爆料,闺蜜情一朝“破裂”,宋仁心吃瓜吃得开心,倒也没刚开始那样生气了,她也知道了青桔和春桃的良苦用心,这是变着法哄着她高兴呢。 宋仁心一天都表现得挺正常。下午还出去逛了街,青桔和春桃都觉得她是接受了,不由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夜深人静之时,宋仁心的门悄悄打开,一身男装的宋仁心悄悄走了出来,怀里揣了几张银票,下午她都打听清楚了哪家镖行靠谱,今晚在客栈住上一晚,明日就可让镖行护送着去,只能送到附近的小城里,到时再写信让楚金戈来接她。从妁娘晕倒时,她就打着这个主意了。 她自信,她不会是拖油瓶。 还没出院子,面前突然出现了个身影。 “王妃这是要去何处?” 是楚金戈派给她的暗卫。 以宋仁心的三脚猫功夫,要是能察觉到暗卫存在,那暗卫也没什么用了,她在府中时没有暗卫跟着,所以宋仁心还没真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暗卫。 她干笑了两声,“赏月而已。” 另一道声音响起,“废话什么,直接打晕便是。”迟霄显然是个行动派,话音刚落,宋仁心就没了意识。 第二百三十章 道歉 宋仁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昨晚的记忆回笼,她不由黑了脸。 青桔和春桃没有提昨晚的事情,但从她们的眼神中宋仁心知道,已经被发现了一次,接下来要是再想偷溜走,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她身边还有暗卫以保护的名义看管着她,那就更别想了。 宋仁心将两人打发出去,开始整理自己的小包裹。 照现在这种情况,她应该是没办法走了。 收拾到柜中,突然看到了一个盒子。宋仁心打开,里面是一块暖玉,那块玉遍体生绿,温润剔透。可遇不可求,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她手里什么时候有这块玉了?宋仁心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徐成舟给她的。 那天她和楚金戈吵完架后,她心情不好,也没管,直接睡觉去了。收拾东西的应该是青桔,她不知道这块玉的来历,春桃也不会好端端地和她说主子的事,尤其是这种容易被人做文章的事,所以,这块玉就安分呆在她这里近一个月。 尽管时隔一个月,但该还回去的还是得还回去。 宋仁心直觉认为,这块玉的意义应该不简单。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块玉都不能在她这。 出门时,看见迟霄斜斜地坐着,一副慵懒贵公子的姿态。 一看见他,宋仁心就感觉脖子疼,“迟侍郎怎么有空光临?王爷不在,归期未定,他什么时候回来我遣人去告知你,就不多送了。” 这是在埋汰人呢,迟霄心知肚明,他道:“我先给你道个歉行不,但你半夜偷偷跑这不是难为人吗?阿谨临走的时候让我多看护你些,昨日你打听的那家镖行是我外祖家的产业,我一想,就知道你要干嘛了。” 他咬了口苹果,“我说你,就是不知好歹。阿谨爱护着你才困着你,怕你遭了殃,要其他人,哪管男女,一水儿拉到战场去。” 战场不缺一个大夫,但缺一个神医。 宋仁心不领情,瞥他一眼,“谁要他的爱护?” 要是楚金戈没答应她都没这么生气,可他答应了自己,结果到最后,直接使了手段让自己昏睡过去。 迟霄有些讪讪,这女人可真是不一样。换了个姿势,“你准备好的东西阿谨都带走了,方子你不也教给了那几个大夫?还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 “哦。”宋仁心漫不经心道,她突然想起什么,“你等一下。” 她回过身,将那个紫木做的匣子取了出去。 除了自己,这匣子还能给谁。 迟霄眼睛一亮,故意装成不在意的样子,云淡风轻道:“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好端端就要送我东西?” 宋仁心看着他,一脸不敢置信,“是啊。你除了打了我什么都没做,你怎么会觉得我要给你送东西呢?” 迟霄被她说的有些恼羞成怒,“不是都给你道歉了吗?再说,你特意叫住我,又拿个盒子出来,我不小心误会了怎么了?有毛病吗?”竟然说出了几分理直气壮的气概。 毕竟有求于人,宋仁心决定对他好点,给他倒了一杯茶。“没毛病,一点毛病都没,你能不能把它交给徐成舟?” 迟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在宋仁心溢着杀气的目光之中,缓慢咽了下去,他问:“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普通东西。”宋仁心回答。她感觉不太好说清。 现在楚金戈不在,若是王府下人前去送东西被人撞到了,便有些难说。 “你要不说清楚,那我不能送。” 迟霄直接摆手拒绝,万一里面是什么私相授受的定情物件,那不就是他亲手给阿谨头上戴绿帽子吗?这种事情,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宋仁心只好道:“是块玉佩。” “玉佩?”玉佩可是男女定情的常用物件。迟霄也就是随便一想,没想到真想对了,迟霄神情也不由严肃起来,“你为什么要送他玉佩?好你个宋仁心。阿谨才走几天,你就要给他染帽子颜色,等他出征回来,他头顶上岂不是有一片草原了?你竟然还敢让我做那王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怎么直接把潘金莲和西门庆的戏码给安排上了? 宋仁心圆眼一瞪。索性将盒子拿走,“你龌龊的脑海里能不能想点其他事,我要真出墙,找你?图你嘴巴大,还是图你想得多?算了,估计你也不敢去见徐成舟,那我另找个人,恭送迟侍郎,我身体不好,就不出去送了。” 他怎么不敢见徐成舟?迟霄不乐意了,大掌按到匣子上,“我不,我还非要送了。” 宋仁心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行了一礼,“多谢迟侍郎。” 迟霄感觉自己被套路了,但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他有点郁闷,这女人是不是有毒,自己在他面前总是傻乎乎的样子。 宋仁心看他郁卒神情,解释道:“我曾帮过徐成舟一个小忙,这是他给我送的谢礼,太贵重了,我收不起,所以劳烦你帮我送回去。” 迟霄哦了一声。神色却是缓和过来,起身将那盒子放在手里掂了掂,看得宋仁心都胆战心惊,害怕她把玉给摔碎了。 “行了,我走这一遭就是。对了,你别想着跑了,我可不想天天半夜不睡觉打晕你。” 宋仁心眼角抽了抽,感觉脖子又在隐隐作痛,“放心,我不会。” 她又不是沙包。已经知道跑不了了,她也懒得费劲。 等迟霄走了,她又让青桔给迟府送些火锅底料和最新研制的吃食过去,让别人做白工,她还没那么好意思。 迟霄从王府出来,在街上逛了一圈,才往徐成舟府上走去。 徐成舟府上十分清幽,大门是闭着的,迟霄轻叩,里面传来清脆的声音,“孟先生来了?” 孟先生……徐成舟如今对这个姓氏很敏感。 他知道孟晚晴酿造的错事,也知道孟良和楚金戈二人的离间。 说起来,他也该去拜访一趟孟先生,看是否能找到让二人和好的转圜余地。 徐成舟这里的孟先生,肯定不是他认识的哪个孟先生。 第二百三十一章 偶遇皇后 迟霄正想着,大门支呀一声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清秀小厮,迟霄认得他,似乎是叫司棋,总是一副呆呆的模样,也不知徐成舟那样精明的一个人究竟是看中了他哪里。 司棋看到来人也是愣了一下,结结巴巴道:“迟侍郎?您这是……”这可是真真正正的稀客,自徐成舟开府以来,就没见过这位爷,平时也没什么交际,今天这是天上下红雨了? 迟霄道:“贸然上门叨扰了。”他顺着门缝滑进了院中,顺手将门合上。“我是来代人送东西的。” 他掏出那个紫木匣子,又拿出几粒金豆子,往司棋怀里塞,“至于是何人让我送的。徐尚书一看里面东西便知。” 除非必要,迟霄是不想和徐成舟打交道的。 虽然这人一副君子样,一点脾气都没,但迟霄就是感觉哪里都别扭。也不等司棋反应,转身又出去了。 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司棋呆愣愣地眨了眨眼,将金豆子藏好,抱着迟霄给的东西往里走去。 徐成舟正在写信。笔走龙蛇,带着逼人的煞气,惯来温和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听到脚步声,他搁下笔,脸色也缓和了许多,“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司棋一五一十道:“方才迟侍郎迟霄走了一趟,说有人拖他将东西送还给你,你一看东西便知。”他眨了眨眼,突然露出惊恐神情,“里面会不会装着淬着毒的暗器,一打开便朝着你的门面袭去。” 徐成舟漫不经心地接过,“你以为都是你?” 就算要杀人,也该暗无声息的,大白日直接送过来,不知有多少人看到了,是怕自己不被发现吗?而且,迟霄也没杀他的理由。 司棋没听懂,但并不妨碍他知道徐成舟是在骂他蠢,不高兴地鼓起了脸,“主子你这么欠揍,万一迟侍郎觉得一命换一命也不亏呢。” “有道理,”徐成舟直接将盒子塞到他怀里,“那你来开吧。” 司棋感觉怀里的东西烫手得很。讨好地笑了笑,对着虚空道:“暗一,要不你来开吧。” 空气闪过波动,下一刻,司棋感觉脑袋一疼,一颗小石子滑溜溜地从他头上滚到了地上,始作俑者就是暗一,司棋小声嘀咕道:“不愿意就算了,你现在脾气怎么这么大啊。” 徐成舟望着那盒子,微垂下眼,他打开,一片温润的绿色映入眼帘。果然是它,里面附着一张字条,“无功不受禄。”还有一些这玉晚还的原因,用词很礼貌,礼貌得不像是宋仁心,只除了最后面一个奇奇怪怪的符号,像是一个人在微笑,这字迹,不是寻常女子的簪花小楷,而是更加恣意潇洒的行书,起承转合都透露着潇洒风流。 司棋凑过去看,惊了一下。“这块玉不是主子你最宝贝的那一块吗?上次我摸了一下你还罚我三次不能吃糕点,你给谁了?是你的心上人?主子,你真的喜欢男人啊?哪家公子?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司棋,”徐成舟叫他的名字,“你话太多了。” 语气和平时一样,司棋却莫名感受到了一阵风雨欲来的气息,主子好像不高兴了,为什么不高兴?司棋想不明白。此时他也不敢问,便道:“主子我去给你沏茶。”说完就赶紧偷偷溜走了。 徐成舟摸着那块玉,遍体温热。 他自嘲地轻笑一声,眼里是浓浓的化不开的雾,他取出一条红绳,将玉穿了起来,重新戴到了脖子上。 徐成舟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最末,一个墨点甩到了纸上,将整封信都毁了,徐成舟垂下眼。将纸揉成了一团,眼中复杂情绪翻滚。 …… 宋仁心从布庄出来时,竟然遇到了宋慧娴。 她抱着一个妇人的胳膊,像是小棉袄一般。当然,以她的身形用军大衣来形容更为合适,完全看不出平时嚣张跋扈的姿态。那妇人戴着面纱,周身气度雍容华贵。一看便不是普通人。 二人亲昵地说着话,像是一对母女一般。 可看身形,这不会是安淑艳,那是哪个长辈? 宋仁心眯着眼睛辨认了片刻,这人……好像是皇后。 她身边那些丫鬟也像是从宫中出来的。 这两个人关系是不是太好了一些?堂堂皇后竟然私自出宫像个寻常妇人一样陪着宋慧娴逛街,皇后这样耐心地对待过自己的女儿吗? 许是她注视的时间太长,妇人不偏不倚地与宋仁心对视上,紧接着,宋慧娴看了过来,脸上笑意倏尔消失,恶狠狠地看着宋仁心,像是要从她身上咬下来块肉一般。 宋仁心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向外走去。 反正皇后戴着面纱,又没有暴露身份的打算,她认不出来不是很正常吗?至于宋慧娴,她们的交情有到打招呼的地步吗? 她想放过宋慧娴。宋慧娴可不想放过她。 这幅云淡风轻的作态激得宋慧娴咬起了唇瓣,当即大着声音道:“宋仁心,你给我站住!见了长姐也不行礼,这就是你的礼仪吗?” 来往的客人当即将目光投在她们身上,一言一语议论起来。 “这不是宋家那对姐妹吗?怎么见面都不打招呼的,和仇人一样。” “你不知道?这当姐姐的是个搅事精,把相府搅得昏天黑地,把当家夫人哄成了个偏心眼。处处给女儿使软钉子。我还听说,这姐姐是看上妹夫了,所以才处处针对。” “夭寿啊,这天下这么多好男儿,怎么就偏偏看上有妇之夫了,更关键的,那有妇之夫还是自己亲妹妹的夫婿。她这幅模样,怎么也敢肖想镇南王的,这岂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还听说,她怕弟弟夺了她的宠爱,就直接把相府怀孕的姨娘从高楼上推下去了。” 这一言一语,将宋慧娴的心都给扎漏了。 他们都懂什么?镇南王本来就该是她的夫婿,香娘那贱人使计陷害她,还有什么叫做搅事精?宋仁心本来也不是相府的人,她娘偏心眼怎么了?都是愚民! 第二百三十二章 针锋相对 宋慧娴本也是心思敏感之人,当即气得眼睛都发红,当即气得连贵女的风度都给忘了,只想冲着那些人大吼。 皇后见状不妙,刚想提醒,她已经开了口:“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我?” 那些人言论还加了个听说,说明不确定性,她这样一说话。倒似乎将那些事情给坐实了。 大小姐怎么只长肉,没长脑子啊。 一时间,那些议论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皇后温声道:“宋大小姐什么都没做。你们什么都不知,怎么又敢道听途说?这样行径,与街边嚼舌根的泼妇又有何不同?” 她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是有些毒辣。 她又压低声音,“还记不记得我怎么教你的” 娴儿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直。往往受了委屈却像是欺负了别人一样,适当示弱才能在舆论中占据高地。 宋慧娴眼神微闪,“妹妹为什么不理我?见到我竟然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嫌我身份低,够不上你了。” 声音依旧冷硬,但软和了许多。 这样示弱的话,以前骄傲的大小姐是说不出来的。 宋家夫妇的宠溺,养成了她不向任何人低头的性子,这些说话之道都是皇后教的。 宋仁心微微挑眉,皇后对宋慧娴是不是太好了些?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汝阳公主都不曾费心教养,如今却对一个大臣的女儿细心呵护,即便宋镇安有大用,也不该这样吧,难道她不会吃醋吗? 念头转瞬即逝,宋仁心回过神来,“你看见我就不开心,我怎好意思主动惊扰?” 宋慧娴深吸一口气,“在你心中,我就是那么小肚鸡肠吗?连自己的姐妹都容不下。” 姐妹这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宋仁心这种贱人怎么配得上称为她的姐妹?但看到皇后娘娘赞赏的眼神,宋慧娴感觉恶心一下倒也值得。 “我以为你十分讨厌我,是我误会了,原来你竟然是一直将我当做姐妹的,”宋仁心声音十分平和,“上次,你刚进门便是一句贱人,上上次,见到我就直接来了一巴掌……” 谁当宋慧娴的好姐妹。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不知宋大小姐是何时得罪过王妃,她平日里虽然张扬了些,但心是好的,平日待你还算不薄,王妃要这样毁一个清白姑娘的名节,让她落下一个苛待妹妹的名声?”皇后眼尾微挑,打断她的话。 宋慧娴做样子地低下头,抹了抹眼,一副难过的样子。 宋仁心笑了笑,“不知您是哪位夫人?我建议您去医馆看看眼睛,她对别人下手都没对我下手重,果真是不薄。” 宋仁心并不准备跟宋慧娴演姐妹情深的戏码,虽然能恶心人,但留下的隐患也大。万一来个脸皮厚的玩道德绑架,能把自己也坑进去,还不如早点断绝了关系。 “大胆,你竟然敢辱骂皇……黄夫人!”宋慧娴气鼓鼓地睁大了眼。 若不是皇后娘娘不想暴露身份,一个辱骂国母的罪名能够让眼前这个贱人坐上几日的大牢。 “我哪里辱骂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建议而已,这位夫人可以听信,也完全可以不去。”顺便把脑子也看一下。宋仁心笑眯眯眯道。 皇后既然不想暴露身份,那她损起人就更不顾忌了。 退一万步,万一皇后真想不开了。她这话算是辱骂吗? “这份姐妹深情,送给您,您要不要?” “别说是误会。众夫人也见到过,她连生她养她宠她的母亲也要打,更何况是我呢?我又不欠她的。为什么要站着挨打?” 皇后面色微沉,“镇南王妃好生牙尖嘴利。” 她嘴唇翕动,轻声说了什么。 宋慧娴眼神闪了闪,“便是你讨厌我,难道相府不是你的家吗?你想想,你多少日子未曾会过府了,前些日子母亲卧病在床,你即便再忙,连回来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了吗?难道真像其他人所说那般,镇南王妃身份尊贵,我等不配与你相提并论?既然如此,相府十几年的恩惠简直是喂了狗。” 可不是喂了狗吗?反正那点恩惠。她是一点能没受到。 宋慧娴脸皮是真的厚,这种话也敢说。 她们彼此心知肚明,但其他人不知内情,心情便有些微妙了。 对啊,即便是姐妹不合,那至于闹到家都不回的地步么?大小姐回来之前。相府将王妃是宠到天上去的,镇南王妃,未免太过薄情了一些,哪有这样当人女儿的? 听到众人对宋仁心的攻击,宋慧娴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宋仁心漫不经心道:“父亲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府中已经没有我的院子了,让我少回去吗?” 胡编乱造,她最擅长了。 “你竟然连你的父亲都污蔑!还真是薄情寡义。” “我哪里污蔑了?若是不信,现在便可以去相府看看,这府里如今可有我宋仁心一张床?若是去晚了,可是看不着了。” 妁娘走之后,原来那座承载着记忆的小院也被付之一炬了。 所以现在,她是真的连张能睡的床都没有。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 家中有条件的,家中女儿出嫁后,在闺中的东西都是被家人保留着的,遇到疼女儿的,小院更是要时常打扫干净,等着女儿回来住。 可相府这般,世间哪有这样的父母? “你胡说八道!”宋慧娴指责,“我得罪了你,你也不能冤枉父亲。” “我真的胡说八道么?你回来后,二小姐的卧房是不是就变成大小姐的了!”宋仁心补充道:“要是随便指着哪个姨娘的院子就说是我的,我可是不依的,大小姐房里有多豪华,那我这个曾经备受宠爱的女儿也不该差,你们看如今还有吗?再说,那屋子中是不是该有我未出嫁前的东西?你们可千万要注意着。” 哪有人会真的去看相府如今有没有宋仁心的屋子,看她言之凿凿,确有其事的模样,自然也是信了大半。 第二百三十三章 谁是不孝 这下子,众人看向宋仁心的眼神便有些怜悯了。 身份高贵又如何?还不是得不到父母宠爱? 当然也有人觉得这不可能,难道相府还缺一间院子不成?退一万步讲,就算相府有不对,那镇南王妃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为人子女,要多些包容,坏了相府名声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相府养了个这么白眼狼,可是倒了血霉了。 一时间,有可怜也有批判,毁誉参半。 宋仁心面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别说她现在占着的是备受宠爱的嫡女位置,就是以她原本的身份。也会有人指责,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本身就是错的,有的人。只提供小蝌蚪就算是父亲了吗?那这门槛未免也太低了一些。生恩她已经还了,至于养恩,相府有这个东西吗? 宋慧娴面色隐隐发白,“你信口雌黄!” “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宋仁心淡淡道,她突然想起什么,“你说母亲生病了,我虽未亲自探望。却请了大夫过去,又送了药材药膏补品,看到的能为我作证的人不少,你呢?你做什么了?” 葛中是个十分贴心的管家,为了不落人口舌,专门挑了个大白天人最多的时候送过去,当然,那些药品都是普通大夫开的,宋仁心可懒得给准备。 “那几日,你在宫中可是乐不思蜀吧。” 安淑艳脸毁容后,许久未见人,对外称便是染了风寒。她心中难受,总想找个慰藉,宋慧娴被她惹得烦,又不敢看她那张脸,索性直接拍拍屁股去宫里小住了几日。 说宋慧娴薄情,她对安淑艳倒真有几分真感情,在其他人面前也护得紧,说她重感情,她有时做出来的事情是真的凉薄。 在她心中,第一重要的还是自己,第二重要的是宋镇安,以前安淑艳还能排上前五行列,现在被皇后给稳稳压住了。 “所以。你怎么好意思说我不孝的?”宋仁心眼稍微挑,嘲讽之意尽显,“审判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好自为之。” 这下,算是真撕破脸了,不过还挺爽的。 言罢,宋仁心便穿过众人谴责视线一步步向着马车走去,走得很稳,没有停留,背脊也挺得笔直,那句话说得不错,只要她没有道德。就没人能道德绑架她,和相府这些人谈论伦理道德就是自己想不开。 宋仁心上了马车,随意看了一眼,与一双深邃的眼眸对上,街道对面的茶楼二层,紫色华服的汝阳公主定定地望着宋慧娴与皇后那边,嘴角是抹嘲讽的笑意,可宋仁心不知怎么感觉到了向往。 关于汝阳公主的事情,宋仁心如今也有些了解。 当年皇后生下一对龙凤胎,便是二皇子和汝阳公主。虽为亲兄妹,这二人待遇却十分不同,天生体弱的二皇子被她养在身边细心呵护。汝阳就随便扔给了宫人,住在偏殿中,十天八日都想不起来看一次。 二皇子三岁那年,偷偷跑了出去,不知怎么一头栽在了莲花池里,虽然被捞了上来,但之后高烧不退,一场风寒夺走了小命。本来就不受宠的皇后便更不受宠了,坤宁宫如同冷宫,皇后将这一切都发泄在了年幼的汝阳身上,要不是女儿在娘胎里吸走了营养,她的儿子又怎么会病弱成这样,这丫头,生来便是克她的儿子的! 于是,小汝阳待遇便更不好了,甚至出现了宫人虐待事件,将身份高贵的嫡公主揉捏在掌心之中,不是很有成就感吗? 不知皇后有没有发现,这样的虐待持续了将近三年。偶然之下太后发现了,勃然大怒,这位老人家虽然不喜皇后,但汝阳也是她的亲孙女!太后将皇后好生训斥了一通。将汝阳抱养在身边,皇后被训斥后,并不心疼自己的女儿,也不愧疚自己的忽视。反倒更加坚定了汝阳生来就是克她的想法。 若是没有皇上的看重,她根本不会去接近汝阳,当了一段时间的好母亲。后来发生那件事,汝阳和皇后决裂,成了现在冷若冰霜的模样,但骨子里,她还是向往着母爱,若不然,也不会屡次帮助皇后。 今日看见母亲待另一个女孩子比对待自己还亲厚,心中肯定是不舒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宋镇安和皇后还真是渣得旗鼓相当,也算是绝配。 也许是她注视的时间太长了,汝阳公主的视线移到了她身上,宋仁心愣了愣,露出一个招牌笑容,下一刻。茶楼的窗猛然被喝上,隔住了视线。 宋仁心的笑容僵在脸上,搓了搓脸,“回府吧。” 本来出来是巡查铺子的,经过这一遭,她没兴趣当猴给别人免费观赏。 马车绕了近道,又到了那条只能容纳一车通过的小巷。 看到前面马车,车夫询问过宋仁心意见。便道:“我家主人不赶时间,请你们先过吧。”除非遇到那种十分嚣张欠揍的,一般情况下,宋仁心不介意让一让。 说着,便驱着马车向后退去,在巷口停了好半晌,都没见到那辆马车动作,这是在故意捉弄人?车夫暗自心道,正想着,一个清秀小厮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向着马车作揖,“参见王妃,王妃娘娘可否进一步说话?” 看到他的脸,宋仁心就知道是谁想见她了,合着这是故意拦着她的,宋仁心问:“有事吗?” “小的也不知晓,”司棋笑起来十分讨喜,带着一股孩子气,“求王妃赏个脸吧,我家主子十分刻薄,要是请不到您,他又要罚我了。” 宋仁心沉默片刻,“好。”说着下了马车,等着徐成舟下来,司棋却又道:“请王妃移步马车。” 宋仁心挑眉,司棋笑呵呵道,“我家主子臭毛病就是多,这事说来话长,就这样直接站在巷子里说也不好,您要是不想上马车,前面有意见茶馆,绝对清幽,也不会泄露出去,您看如何?” 第二百三十四章 你愿意和我走吗 茶馆便在旁边,环境很是清幽。 司棋带着他们从后门进入,似乎对此地十分熟稔,茶馆老板亲送上来一套茶具,虽没与徐成舟有多少交流,但宋仁心却感觉他对徐成舟尊重得有些过分了,似乎还有些畏惧。 徐成舟亲自沏茶,白皙有力的手指执着茶壶,如雾的水汽缓缓上升,他的脸在这雾中朦朦胧胧,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滞。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宛若一场完美的表演,让宋仁心都不敢出声惊扰,下意识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 茶沏好了。徐成舟将茶杯向前推了推,“许久没有沏茶,不知有没有退步。” “很好。”觉得自己过于敷衍,宋仁心重新道,“味道很好。” “那就好。”徐成舟笑了。他向来唇角含笑,笑容并不稀奇,可现在的笑似乎与往常并不一样,带了些……妖孽?往常的他是温和又疏远的。此时在宋仁心面前的他缺了那种高不可攀的气质,就连脖子上的那颗小痣似乎都活色生香起来。 她究竟在想什么东西。宋仁心敛了敛心思,突然发现徐成舟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红绳不见了。 司棋早就带着青桔出去,这间屋子,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宋仁心垂下眼,也不预备兜圈子,“你找我有什么事?” “为了这个,”徐成舟将玉放到桌上,“为什么还给我?” 宋仁心道:“小本生意,太贵了,实在是找不开。你若是非要给我医药费,给我银票就行。” “你找我就是因为这玉佩吗?” 徐成舟没有说话。 宋仁心抿了一口茶,还有些烫,舌尖微微泛疼。 她若无其事地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徐尚书,我是成了亲的人,我答应过阿谨不和你有太多接触,你应该能理解我吧。” 希望是她想得太多了。 “理解不了,”徐成舟挑起了眉梢,眼中藏着锋利,“你本来就与寻常女子不同,你怎么会答应他拘着你,限制你的交往呢?听闻王爷前些日子甚至还限制你的出行。你想要见谁,去哪里。说什么话都是你的自由,他为何要拘着,你就不觉得,他不尊重你吗?” 不得不说,徐成舟很会看人,如果是两个月前,宋仁心听到这番话,一定要把徐成舟引为知己。可经历过冷战和争执,她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宋仁心道:“我不觉得,是我自己拘着自己,不是他拘着我。” 既然有了爱人,和异性保持距离不是应该的吗?楚金戈身边连个丫鬟都没。那她和本来就不需要交往的人避嫌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不是拘束,这是自觉。 一段感情的维护便是需要两个人互相试探退让,楚金戈为她改变了许多,学会了尊重她,那她也该学着去尊重爱护楚金戈。 想到那个男人,宋仁心唇角的笑容甜蜜了一些,她索性将话说得更明白,“我爱他,所以我心甘情愿,徐尚书若是遇到两厢情愿的人便会知道这种划地自牢的感受。”两厢情愿四个字她咬得格外重一些。 爱,呵,徐成舟不自觉溢出一声冷笑。手上力气加大,咔嚓一声,桌子竟然裂开一条缝来。 这桌子可是实心的! 宋仁心有点惊恐,却没有表现出来。 这种反应,她原先的猜想大概能够落实,或许,徐成舟喜欢她。 她本身也不是十分敏感的人,尤其对于男女感情迟钝。但永康公主的那一番话让她对徐成舟更敏感了些,再加上,徐成舟今日实在是没怎么掩藏。 若是其他少女,肯定能高兴得跳起来,得到徐成舟这样级别的男人的喜爱,足以让虚荣心爆棚,但宋仁心脸色却有些难看,对她而言,这样的喜爱是一种负罪,她没那么多虚荣心,只要楚金戈一个人喜欢她就够了。 而且关于徐成舟这个人,被他盯上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不管感情是哪一种。 比如,就像现在,徐成舟视线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侵略性很强。像是隐忍了许久的狐狸终于露出了利爪,让人想要躲避。 好听的声音响起,“你知晓了我的心意,便没有要对我说的吗?” 宋仁心语气平静地给他发好人卡。“你是个好人,但我已经成婚了,我和阿谨感情很好,我很爱他。” “我比他差?” 宋仁心回答得十分客观,“从世俗角度上,你们一样优秀。” “那为什么是他,不能是我?” 徐成舟的眼睛里黑沉沉的,带着一点希冀的光。 宋仁心微吟片刻,坦然道:“那是世俗的角度,但从我的角度上,他的确比你好,没办法,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喜欢他,所以我对他有天然滤镜。” 徐成舟语气意味不明,“你倒是坦诚。”一般女子总是耻于说爱和喜欢这种字眼的。她倒好,一句话带一个,生怕自己没听到一样。 宋仁心不知道说什么,就笑了笑。 “假如当初皇上赐婚的是我呢?我能取代楚金戈的位置吗?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徐成舟又道,眼中狂热。 “没有假如,你这个设想不成立。”宋仁心不需要思考,直接道。“退一万步讲,假如当初皇上赐婚的是你,那就没有我了。” 徐成舟虽没有耀眼门楣,但本人很有本事,在皇上那里也是挂了名的,他和相府又没有深仇大恨,拉拢他等于拉拢了一个助力。 宋镇安不一定会冒着杀头的风险筹谋待嫁之事。 宋慧娴不一定会给原身下毒。 宋仁心不一定会来到这个世界。 徐成舟不一定会给她足够的自由。 她也不一定会对徐成舟产生爱慕之情,心甘情愿待在她身边。 她和楚金戈,是阴差阳错,是种种巧合走到一起的。 徐成舟自嘲地勾了勾唇,点漆般的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他平生第一次喜欢人,就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吗? 最后,他道:“如今楚金戈自己都可能朝不保夕,他一出事,宋镇安第一个就拿你开刀,与你所想的和平生活相差甚远。” “你愿意和我走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 营中瘟疫 宋仁心的回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意思,“不可能!” 想到什么,她皱起了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虽说不大可能,但徐成舟这人身上的疑点太多,她不得不怀疑。 徐成舟漫不经心道:“你猜一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宋仁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脾气真糟糕,”徐成舟起身,缓缓走到她身边,俯下了身,眸中仿佛藏着一汪能让人腻死的海洋。比之平时的温和,更多了分侵略性,他伸出了手。 “啪——”宋仁心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打开,近距离面对美颜盛世。她的眼中没有痴迷,只有淡淡的冷意。 “你要干嘛?”她直接问。 “你不是问我我知道什么?”徐成舟不怒反笑,“你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宋仁心呵呵冷笑,“你在想屁吃。” “不愿意?”徐成舟压低声音,“那你陪我一晚?” 得到了就不珍惜,这或许是男人的劣根性。 或许只要到手了,他就不会再这样朝思夜寐了。 徐成舟紧紧盯着宋仁心的眼。惊讶愤懑生气的情绪在一瞬间涌了出来,还有深深的厌恶,她开始讨厌自己了。 心像是被一根刺狠狠扎了一般,徐成舟的呼吸都急促了一瞬,但他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意,“一晚,换楚金戈一条命,不划算吗?你不是爱他,连这点都不愿意付出吗?” 宋仁心垂下眼,不想再去看他那张脸,恶心得她想吐。 她呼出一口气,突然抬起头,伸出手,去搂徐成舟的脖子。 “你真的会告诉我吗?”声音甜腻。 徐成舟本想躲,听到这句话,身子自然地放软了,他闭上眼,女人身上的馨香窜进他鼻中,甜丝丝的,又带着一点专属于药材的苦涩,温热的小手放在他的脖颈后,被针刺痛的触感传来,他身子麻木,一把小匕首架在了他脖子上。锋利的寒光刺眼。 明明生命被威胁,徐成舟却松了一口气。 她果然是不同的。 要是束手待毙,就不是宋仁心了。 宋仁心看见他这幅淡定的神情就生气,直接口吐芬芳道:“我付出你妈!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徐成舟漫不经心道,“我说着玩的。” 任凭脖子上的匕首推进了几分,血流出了多少,他神情也没半分变化,说辞也没有变,冷静得仿若是一个局外人。 “既然不说,那你去死吧。”宋仁心急了眼。 “我的确一无所知,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徐成舟说完,下巴被人一捏。一颗黑色药丸顺着嗓子咽了下去。 “万一出了什么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宋仁心转身离开,连一眼都没再施舍。 下了楼,青桔赶紧迎了上来,瞥了眼司棋,主仆二人面色皆是十分难看。 司棋讪讪摸了摸鼻子,笑得无辜,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一进门,便是一片晃眼的鲜红,血顺着伤口不断渗出来,有几滴落到了地上。徐成舟摇摇欲坠,司棋一惊,上前一步搀扶着他,“主子,您怎么了?这是镇南王妃伤得?” 徐成舟凉凉的声音响起,“司棋,你好奇心什么时候这么重的?” 从没变过,可以前。主子都会满足他的好奇心的,司棋敢怒不敢言,便道:“那我现在去叫孟先生过来。” 真奇怪,镇南王妃一个弱质女子竟然能伤到主子,即便医术高明,会些毒术,那也难伤人,还伤成这样。 徐成舟道:“去吧,以后叫她王妃。” “本来就叫她王妃,”那可是镇南王妃,不叫王妃,又能叫什么?直呼大名?司棋试探问:“您是那个意思?” 徐成舟颔首。她越是这样。徐成舟就越想得到她。 夭寿啦,千年老木开花,竟然开出了一朵会动刀子的霸王花! 这朵花还已经长在别的树上了。 这是什么事啊? …… 宋仁心在京城待了很久,她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反倒是捷报连连。 楚金戈领兵,出其不意,挡住了北匈的侵袭。 楚金戈证明了他自己,将一些质疑的话打脸回去。即便做了两年废人,他也还是那个战神,大正的战神! 十日的征伐,连克两城,北匈节节败退,距离收复国土只剩下一座郾城。 郾城是易守难攻,兵家必争之地。 在之前,大正王朝靠着它抵抗侵袭。 在此刻,它也挡住了大正王朝的军队。 战况胶着住了,郾城久攻不下。 楚金戈摩挲着纸上的字,心上人的音容笑貌在面前重现,即便还生着气,也不忘记别扭地关怀,楚金戈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回去。 他初入军队时,有位将军告诉他,一旦有了牵挂。便会缩手缩脚,什么都不敢做。可现在,分明是因为有了牵挂,他才更想活着回去,也更谨慎一些。 楚金戈将信纸折叠,耐心地收好。 “将军,大事不好了!”外面士兵的声音响起,沉重急促的脚步声过后。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闯了进来,重复一遍,“将军,不好了。” 在军中,没有王爷,只有将军。 楚金戈拧起眉头,“怎么了?” 士兵道:“麦城里出现瘟疫了,现在,军中已经有人感染了。” 麦城,就是他们刚夺回来的二城中的一城,与郾城距离很近,如今军队便驻扎在麦城城郊。 这事是今日才发现的。 一个士兵病死了,军医检查之时,发现的衣服之下,是一片溃烂的皮肤,上面还有着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看一眼,能让人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军医不敢延误,将与他同住的人都关了起来,与他同住的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出现了症状,与舍友亲近的人身上也出现了征兆,这是传染性极强的瘟疫。 原来这瘟疫早在麦城中悄悄流窜,被有心人隐瞒下来。这士兵与城中一个姑娘交往甚密,因此也染上了病。 瘟疫,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灭顶之灾。 更为可怕的,是不知有多少人已经有了潜伏的症状。 第二百三十六章 路遇劫匪 楚金戈身边的近卫想到什么,面色一白,他直勾勾地望着那具溃烂尸体,“他是我的老乡。” “前两日,他还拉着我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我们在乡中关系就不错,所以我也没有生疑。” “他知不知道自己得了病,他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人已经死了,自然没人能够回答他。 近卫拉起袖子,胳膊上已经生出了红疹子,不太紧密,但仍有扩散之态,近卫眼中露出惊恐。侧头看向楚金戈的胳膊,零星有些红疹,但的确是有的。 究竟是水土不服还是瘟疫? 近卫虔诚祈祷这是前者,若不然。他就犯了天大的错误。 楚金戈嗓音有些哑,“我可能患病之事不要传出去。” 他若是倒了,军心也就乱了。 …… 虽然楚金戈下了命令,但此事还是泄露出去。 军心大乱,营中竟有将近十分之一的人患了瘟疫,麦城中有三分之一,楚金戈也正式确认了患病,但幸好。他在军中威严甚重,即便有有心人想要借机生事,一时半会儿也越不过他去。 他不能出去,便通过几个可靠的下手,将患了病的人集中看守起来,务必不能再传染到别人,不只是营中,也包括麦城。 隐逐因出去办事,恰好躲过一劫,也帮着楚金戈处理此事。在搜寻有没有躲起来的患者时,隐逐在水源上流附近的土地之中发现了几具身体,看长相,是北匈人,脖子上刻着刺青,那是北匈人在罪犯身上刻的标志,这几个人,也是因为瘟疫而死。 或许,这几具尸体就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隐逐又在井边,树下等地方找到了更多的北匈罪犯尸体,这是有心之人特意培养出来的药人,在很早之前,北匈便为这场反扑做足了准备。 找到了源头,如何解决却又是另一桩事情了。 大夫们齐聚,彻夜寻找解决方法。但这岂又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五日后,麦城出现瘟疫的事情传到京都。 消息被严密封锁,但镇南王府还是听到了一点风声。 葛中沉吟半晌,最终将此事完全禀告给了宋仁心。 虽然王爷给他的信中,让他千万一定要瞒住,不能让王妃知道,楚金戈早就料到葛中会知道这消息,特意叮嘱他瞒着。 这是他的私心,他想让宋仁心活着。 瘟疫何其凶险,从古到今,几乎没有人能成功阻止。 虽然这次是一场人造的瘟疫,但这也是瘟疫。不输于以往。 若是宋仁心知道了,一定不会弃他于不顾,可来了又有什么用呢,无非是和他一起得病,然后死去,为了不再传染,连尸身都留不下来,一把火炬,便随着风飘走了。 这是葛中第一次违逆楚金戈的意愿,原因很简单,但凡人都是有偏向性的,楚金戈想要让宋仁心活着。他也想要楚金戈活着。 当年他受权贵欺压,几乎家破人亡,他都已经磨起了刀,是王爷救了他。将他从泥潭之中拉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只有王妃能拯救王爷了吧。 在王妃身上,已经出现了太多的奇迹,这次说不定也会。 所以葛中一五一十将事情全部告知。 宋仁心面无表情地听完,让他准备马车。回去将楚金戈刚才给她寄的信撕碎,这个骗子,在刚才他寄来的信中,还是一片岁月静好,让她不要担心。 “骗子,你想得美。” 想背着她一个人偷偷去死,反正她是不会答应的。 宋仁心将碎片一点点地拼好粘好,因为太长时间的用眼,眼睛变得格外酸涩,一眨眼,眼泪便漱漱地滚了出来。 “你要是出了事,我死都不会放过你的。” 翌日。镇南王妃去寺庙之中为王爷祈福,日夜吃素祈祷。 妁娘也想要去,被宋仁心好说歹说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去寺庙里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不让妁娘发现,让妁娘跟着。那做什么事情岂不是都能被她看到。 迟霄得知,私下纵马去了一趟寺庙。 看到宋仁心,便笃定道:“你要走了。” 宋仁心没有否定,稍微红肿的眼没有遮住她的们美貌。她挑起了眉梢,容颜有些锋利,让人不敢直视,“你要拦我?” 猜测被坐实,迟霄心情有些复杂,他说不清治好疫病容易还是治好阿谨的腿容易,也不知道宋仁心能不能做到,但前者一个不小心就是要命的,宋仁心为了阿谨连命都不要了吗? 有些庆幸,也为阿谨高兴,但也有止不住的酸意。 最终,千般情绪汇成了一句话。 “我不拦你,你要带他活着回来。” 宋仁心缓缓露出一个笑,“那是当然。” 那是她的人,她当然要带回来。 镇南王妃去寺庙的第二天,几辆不起眼的马车偷偷驶了出来。里面是扮作男人模样的宋仁心,春桃青桔着得也是男装。 王府的事情,有葛中管着,又有迟国公照应,她倒是不担心。 倒是楚金戈那里,这路程要十日之久……宋仁心心焦如焚,恨不得变出个飞机坐着。 她胡思乱想了一通,外面突然有什么动静。 一队人。团团将他们包围起来,呈现瓮中捉鳖的姿态,应该是早就在这里埋伏着的。 王府侍卫紧握着刀,随时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危险。 两方人马对峙,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火药味。 春桃跳下马车,粗着声音道:“我家主子只是一介商人,应没有得罪过诸位,为何阁下要拦住我们的去路?” 能不发生冲突,那是最好的。 春桃感觉,冲着他们来的这些人身上没有什么杀气。 “我们主人请你家主子一叙。”领头的人道。 “你们主人是谁?”春桃问。 那人语气僵硬傲慢,“这就不是你能问的了。”看着春桃难看的脸色,他一字一顿,“要么,你们把人交出来,要么,我们杀了你们,你们只有这两个选择。” 刚刚消下去些许的火药味陡然涨得更高。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战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被关起来了 眨眼间,刀剑相向,兵器交戈声音作响。 这些人既然敢拦道,必然是有所倚仗。 事实也是如此,这些人招数诡异多端,放出去,个个都是能以一敌十的好手,暗卫们虽然武功更加高强,但寡不敌众还要抽出心思来保护宋仁心,一时间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这些神秘莫测的人到底是谁派来的?宋仁心更加倾向于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那么,他们是如何知道自己行踪的? 或许会是宋镇安。他手下倒是可能会有这么一批人,但他更可能直接取自己的性命,这些人虽偶对她有攻击,但都没有伤到她。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掉。 他们的目的只是掳走她,并非是伤害她。 到底会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春桃咬牙道:“王……公子,他们拦着,我们先走,若是有机会,他们会追上我们的。” 这有机会约等于能活着。 虽然可惜心痛,但无论如何。平安将王妃护送到麦城是她们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为了这件事情,付出多少都是应该的。 宋仁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青桔打包塞进马车之中。 “走!”青桔向车夫使了个眼色。 那些人立即望了过来,想要拦住马车,却被暗卫拦住,又碍于不能伤害车内人的限令,弓箭也不敢用,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驶入密林之中,再也没了踪影。 刀剑声远去,一片静籁,周围是一片葱绿,渐渐地,视野开阔起来,远处飘来人烟,马车一刻也不停地向那人烟驶去。 一切都很正常,宋仁心却皱起了眉,似乎,车夫对路线太熟悉了些,或者说,他像是早就知道要往哪里去一样,若是平时,宋仁心就全当是自己想多了,一场突然的拦路让她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她问:“你这是要往哪去?” 车夫没有回答。马车也没停下,马儿跑得更欢腾了一些。 青桔也察觉出不对,叫了一声车夫的名字,“海子?” 叫做海子的车夫没有做声。 宋仁心与两个丫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窦。 这个海子是府中的老人,一向老实,做事忠心耿耿,嘴巴也闭得严,和谁都处得不错,还会些拳脚功夫,早年的时候,舍身救过隐逐一命。之前宋仁心屡次出府都有他跟着,从派他护送宋仁心也能够看出府里对他的看重。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做出了这种事! 宋仁心来不及多想,当机立断决定跳车。 跳车当然危险,但要是真到目的地了,后果不堪设想,倒还不如搏上一搏。 宋仁心使了个眼神,然后便掀开车帘,咬着牙一闭眼滚了下去,地上的石头磕得她肌肤上一片严重的青紫,身上也火辣辣地疼,青桔和春桃如法炮制。 宋仁心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王妃怎么这样不珍惜自己。” 徐成舟! 徐成舟朝她伸出一只手,嘴角勾起,“王妃,你跑不掉了。” …… 宋仁心躺在软和的大床之上,身上的伤口皆被处理过了,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她坐了起来,眼睛里淬着冰霜。 来人却不是徐成舟。先是一个丫鬟进来看她衣服是否整齐,随后才是他身边长跟着的那个小厮司棋。 他面上带着一抹讨喜的笑意,“王妃,用些东西吧。” 宋仁心现在可不会被他迷惑,冷声问道:“你家主子呢?” “主子有事处理,傍晚便会过来,王妃有什么要求,可以与我提。”顿了一下,他补充道,“除了要走,我都会满足您。” 他将食盒里的饭一一拿了出来,香味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宋仁心眼睛都没眨一下,“春桃和青桔呢?” “她们歇息在另一间屋子之中,王妃好,她们才能好。”司棋将菜摆好,“王妃,先用饭吧。” “我要见她们。” 司棋为难地皱起了眉,“我做不了主。王妃不要为难我。” “是我在为难你吗?明明是你们为难我,”宋仁心人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家主子是不是变态啊?”哪有这样的? 终于,徐成舟在她心中的形象,从长得好看的陌生人到人还挺可爱到厌恶,最终变成了大变态,这可不就是大变态吗? 司棋一点都没生气,还点头,同病相怜道:“您也这样觉得啊。” 宋仁心发现,这小厮属实是个人才。 不管宋仁心说什么,他都不生气,还能跟着应和,她套话,他就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半天。她愣是一句话都没套出来,也没见着春桃青桔。 宋仁心道:“我习惯她们伺候我,她们不在,我吃不下。” 司棋笑眯眯,“那就先不吃。”反正就一天也饿不死。 宋仁心决定以家国大义来劝说司棋不要为虎作伥,她要是不去边境,就会死很多人,大军一溃散。那么中原腹地就保不住了。 只要心中有点家国情怀的,都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ba。 司棋却笑着道:“王妃费劲口舌,我也不会放你走的。我和主子又不是大正人,就算是这个王朝灭了,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王妃您很快也不是了,不用多想。” 宋仁心:“???” 徐成舟竟然不是大正的人?处在那个位置,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的成长轨迹都是有迹可循,竟然没人发现这一点。 他是成长后才发觉自己的身世,还是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接近。 还有海子,他竟然在楚金戈身边安插了这样一个人。 这样的人,究竟还有多少? 宋仁心不敢想,一想都能出一身冷汗。 看到桌子上自己爱吃的菜色,她终于没忍住,冒出了一身冷汗。 司棋虽然不让他见春桃青桔,但没禁止她在宅子里逛,宋仁心逛了半天的园子,对宅院分布有了大概了解,也惊叹了一下徐成舟不显山不露水的财富,这座宅院,豪华规模完全不输于相府。 司棋或许知道她是要干什么,但是没有拦截。 他笑着看向宋仁心,像是在说,你费多少心思都跑不掉。 第二百三十八章 突然诈尸 好景致也不能带给宋仁心半分好心情。 她漫不经心地瞧着,亭子那边突然多了个绰绰约约的人影,看起来很是眼熟,似乎在某个地方见过。 那人转了过来,一张熟悉的脸冲击着宋仁心的眼。 青天白日,她硬是打了个寒颤。 即便出了穿越这种事,她也是不信鬼神的,但眼前这一幕,实在是不容得她不信,眼前这人,赫然是死去了的孟晚晴。 鬼也看到了她,不敢置信道:“宋仁心。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她的声音,宋仁心微微敛眉,平静下来,有影子。这是真人,并非鬼魂。 孟晚晴没有死?还是被徐成舟救下来了?徐成舟还不是本国人,她今天一天收到的冲击比过往一年受到的还要多。 她正想着,孟晚晴已经气势汹汹地朝她这边走来,“你怎么在这?宋仁心,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到底是谁阴魂不散啊? 宋仁心还没回答,司棋已经开口道:“孟姑娘,这是府中的女主人。不是你有资格质问的,要有下次,恐怕府上是没有你的位置了。” 他说话半分情面都不留,孟晚晴惊得睁大了眼。 司棋对她向来有礼,今日这是怎么了? 当初孟晚晴被处死刑,孟良为保护女儿四处奔走,却又走投无路,徐成舟便是这个时候出现的,那时他受宋仁心钳制,需要一位医术高明的医生,与孟良商讨之后,他动用了一颗埋得很深的暗桩,用死囚将孟晚晴换了出来,放到这处宅子里。 孟晚晴面临生死,闭眼的时候以为这便是诀别,睁眼却处在一片天堂,一眼看到的便是丰神俊朗的徐成舟,一颗芳心又落在徐成舟身上,府中上下因为孟良的缘故对她恭敬有加,徐成舟面对外人态度又是一贯温和,渐渐地,她开始以府中女主人自居。 猛然见到宅子中出现别的女人,还是她最讨厌的那一个,当即受不了这委屈。也无视自己小白花的形象,直接质问,却又得到司棋这样的回应,是又羞又恼,“你这样说,徐侍郎知道吗?” 她一直待在里面,无人会和她说朝堂上的事情,到现在,她都不知晓徐成舟已经官至尚书。 司棋挑起眉梢,“若主子不答应,我又怎敢这样说,从此以后。王妃就是府中的主子,孟姑娘心中那些不合实际的心思也该收一收了,态度要放尊重些,若是不敬,别怪主子不讲情面。” 孟晚晴脸色惨白。 凭什么?她脑中一时只有这三个字。 楚金戈喜欢她,现在徐侍郎也喜欢她,凭什么? 孟晚晴突然怪叫一声,向着宋仁心扑去,司棋眼睛都没眨,凭空出现的暗卫已经将孟晚晴扔到了水里,溅起一个巨大的水花。 “孟姑娘还是先冷静吧。” 孟晚晴通些水性,不然当初也不会借着落水陷害宋仁心。但猛然被扔下去,一时反应不过来,气泡咕咚咕咚往上冒。 却没有人救她,司棋怕自己心软,索性直接背对着。 这孟小姐该吃些教训,学会怕了才不敢生事。 宋仁心不用多说,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她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就算反应了过来,她也不会去管的。 池塘那边,一个黑色人影突然跳下水,将孟晚晴捞了上来。 “晴儿,你怎么样?”孟良将她肚子里的水逼了出来,不住问道。” 孟晚晴吐出一口水,抓着孟良衣袖,“父亲,我们走。今天你也看到了,再待下去,女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性命。” 她本意并非想走,还是想借着此事逼迫司棋给自己道歉。顺便将宋仁心赶出去,她知道孟良对徐成舟的用处。 司棋不但没怕,反而讥讽地看着她,刚才那点愧疚都没了。 当初主子承诺的就是将她救出来。可不包括伺候保护她,若不是待在这里,孟晚晴哪来的锦衣玉食?指不定早被人发现了。 是她求着留在这里的,可不是他们求着她留的。 孟良斥责道:“晴儿。别胡说!” “父亲!” 孟良怕她再说胡话,直接将她打晕,经过宋仁心时,他多看了两眼,心情实在是复杂,“祸水,祸水啊。” 看了这么一场好戏,徐成舟也回来了。 看着桌子上一筷未动的饭菜,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最终化为嘴边的一抹不及眼底的笑意,“怎么,怕我给你下药?” 宋仁心冷讽,“难道你没给我下药?” 她闻了下,里面放了软筋散,吃了这药,浑身上下都使不出来一点劲。虽然不难解。但她现在浑身上下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又一直有人看着,给自己解毒成了难事,还不如不吃。 而且,这饭,她实在是吃不下。 徐成舟微垂眼看着她,“对你身体无害。” 宋仁心没好气道:“哦,那你可要多吃点。” 接二连三被怼。就是徐成舟也没那么好的脾性,“你这是笃定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不敢,徐尚书什么下做事做不出来,我哪敢笃定。” 她这张嘴一点都不饶人,徐成舟都被气笑了,“你既知道我什么都能做出来,便不该故意惹我生气。” 就气,能直接气死才是最好。 宋仁心不想再和他兜圈子,直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徐成舟呷了口茶,“我想要你。” 喜欢什么就要得到,这是徐成舟处世的一贯方式,是他藏在骨子中的执拗,之所以向来不为人知,是他根本没有找到自己强烈想要的东西,宋仁心很不幸地入了他的眼。 他自然知道以宋仁心刚强的性格会恨上他。 但就算是恨,也没有关系,谁让他来得晚了一步。 他们会有很长的时间,长到宋仁心忘了楚金戈这个人,满心满眼里只有他一个。 宋仁心哦了一声,突然开始解自己的衣扣。 徐成舟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已经出现了一片莹白的锁骨,他惊了一下,按住宋仁心的手,红着耳不敢去看那一片白皙。 “你想做什么?” 第二百三十九章 到达边境 宋仁心歪了歪头,“你不是想要我?” “睡完赶紧放我走,行不行?” 凭空出现一盆冰水,将徐成舟浇得透心凉。 他面色阴沉,掐着宋仁心的下颌,冷声道:“你以为我不敢?” 宋仁心摇了摇头,“你徐尚书有什么不敢的?你不就是不甘心吗?得到了你是不是就能甘心,愿意放我走了?” 徐成舟的手不住用力,在她下颌处留下一个紫青的印子,触目惊心,他冷笑道:“放你走,你去找谁?楚金戈?我不在意你是二手货。你以为楚金戈也不会在意?” 他口不择言,说出来的话也十分难听。 宋仁心对此完全免疫,她不在意徐成舟,自然也不会伤心。 “你管他在不在意。就是他杀了我,我也要往他刀子上走,关你什么事?你要睡就睡,睡完放我走,要不然就直接滚。” 她满不在乎的话语将徐成舟戳得千疮百孔,面前的人就是只刺猬,在楚金戈面前会翻身露出圆润的肚皮,在他面前。就只有一身刺。 徐成舟自嘲地低笑一声,“你非要这么糟践我吗?你有心吗?” 宋仁心冷讽,“徐尚书这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了得,谁糟践谁?谁没有心?少用喜欢我的借口感动你自己,我可承担不起。” “你的喜欢,真令人恶心。” 哐地一声,门重重地合上,连徐成舟的背影都没看见。 宋仁心躺在床上,慢慢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听到敲门声,她小心将藏在袖口处的瓷片收起。 刚才,她借着生气摔了个茶杯,偷偷藏了一个碎片。 如果刚才徐成舟再大胆一些,这瓷片便会划破他的脖子。 敲门三声过后,进来的又是司棋。 他开始为自家主子说起了好话,面对他的种种说辞,宋仁心只是挑了挑眉,“这样的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于是司棋便不说话了。 徐成舟被她气得不轻,晚膳依旧来了。 宋仁心不吃,他也不强迫,就让宋仁心看着他吃。 他又带上了他温润如玉的面具,宋仁心要是说话不好听,就当没听到。绝不变脸,将厚脸皮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让宋仁心感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索性直接闭嘴,顺便闭上眼睛,恨不得把鼻子也给闭上,这饭菜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 突然,宅子东边燃起了浓烟。 徐成舟脸色一变,扔下筷子便朝外走去,走到一半才想起不对来,放下一句“看好了”才往外走去。 宋仁心静坐着,突然听到了窗子的响动声。 春桃爬了进来。“王妃,我们走。” 外面是一团乱,走过回廊,才看到了青桔,从宅子侧门出去,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一只手揭开车帘,露出迟霄精致却又不显女气的脸,他挑了挑眉,“快上来。” 迟霄道:“这次多亏孟先生了。” 迟霄傍晚的时候在城中见到了孟良,便想与他打个招呼,谁知孟良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径直向城外走去,迟霄赶紧追上,看到孟良进了一处宅子,也看到他不慎掉下来的东西,一份药和一张宅子的地图,上面十分详细,连水井和厨房都标了,宋仁心所住的院子上面写了个祸水。东边的宅子上有个火的记号。 迟霄当即生出疑窦,回府后,恰巧葛中来寻他。 护送宋仁心的那批暗卫逃出来后便禀告葛中,葛中就是来商量此事的。 于是便有了这个计划,那些暗卫也是用那份药药倒的。 宋仁心愣住,“我以为他很讨厌我。” 迟霄轻声道:“孟先生心怀大义。” 孟先生的确讨厌宋仁心,可在知道宋仁心是要往哪去,要做什么的时候,就讨厌不起来了,甚至还隐隐有些敬佩。 …… 徐成舟大怒自然不必多说,宋仁心在迟霄护送下,成功到了边境。长途跋涉。日夜兼程,几人眼下都是一片青黑,嘴唇干涩。 迟霄拿出令牌,守城的人询问过隐逐之后。便将他们放了进来。 “王妃,您怎么来了?”隐逐闻着话,眼睛看向的却是青桔。 宋仁心往里走,问:“楚金戈呢?” “王爷在主帐之中。您不能进去。” “再说一遍。”宋仁心的眼神极有压迫性,一瞬间,隐逐还以为这是王爷在瞪他。 他咽了咽口水,“我带您去。” 迟霄也要去,被宋仁心强行压了下来。 她去是为了治疗,迟霄去了能帮上忙吗?还不是净添乱了。 宋仁心轻手轻脚揭开帘子,劲爆一幕出现在眼前。 妩媚娇艳的少女俯下身子。 隐逐透过帘隙看到这一幕,魂都快飞出来了,王爷怕是不会病死了,他得被王妃活生生打死。 幸好下一刻,楚金戈毫不怜惜地将少女推走,眉眼里都是厌恶。 少女眼中含着一层薄薄的泪,“将军,与您共同赴死我心甘情愿,您不用怜惜柔儿。” 楚金戈给她一个“滚”字。 谁怜惜她了?要不是在木将军面前见过两次,知道她是木将军的独女。楚金戈早就把她当探子抓了。 少女全当这是一片柔情,声音更加痴缠,“王爷……” 隐逐不敢继续听了,扬高了声音,“王爷,王妃来了。” 王妃?楚金戈耳朵微动,将挡在他面前的少女推开,一张令他日夜思念的脸出现在面前。 此时。那张脸上皮笑肉不笑,“王爷真是好福气。” 要死了,还有这么个大美女不离不弃,真是令人羡慕呢。 “我根本不认识她!谁知道她是哪国的探子!隐逐,将她拖到木将军面前处置!我心里只有王妃一个人!” “王妃?”少女站了起来,从头到脚将宋仁心审视地看了一遍,“丑八怪,你怎么好意思独占王爷的?” 一路狼狈,宋仁心自然不会太好看。 丑八怪?宋仁心硬了,拳头硬了。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一拳砸下去,会哭很久吧。 隐逐见势不妙,赶紧把少女的嘴捂住往外拖。 宋仁心叫住他,站定在楚金戈面前,吧唧一口亲在他的嘴上,“看见了没?我再丑,他也是我的。” 第二百四十章 春暖花开 楚金戈看着眼前的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下子,这个人就又没了,宋仁心翻了个白眼,狠狠捏了下他的脸,疼得楚金戈表情都扭曲了,她才慢慢道:“真的。” 不是梦。 宋仁心还想再捏一把,手被拍开。 楚金戈蒙住脸道:“你快出去,小心将你也感染了。” 他现在有些丑,不想让宋仁心看到他这幅模样。 他没忘记,某女人是个标准的颜控,万一……没有万一。 “亲都亲了,你才想起来?”宋仁心冷笑,“你还想瞒着我是吧?等棺材运到京城才让我知道?不对。你这因疫死的,根本不能运尸体,我就捧着你的一把骨灰……” 越说越离谱,楚金戈低低道:“我错了,不该瞒你。” 宋仁心眼圈有些红。“我是你的妻子,休戚与共。” 宋仁心没花多少时间和楚金戈腻歪,现在,瘟疫才是最该解决的事情,她借用前世的经验,提出了更加完备的防疫措施,然后便是如何解决了,她回想起从前看过的一个方子,加以改善,最终。在山中找到了最后一味药材。 至此,事情终于有了转折。 宋仁心的身份暴露,她和楚金戈在营中的威望空前地高,士兵们将他们奉为神明,士气空前高涨,一举攻下了郾城。 木将军的女儿十分不以为然,有点本事有如何,还不是个丑八怪?那种丑八怪怎么配得上王爷? 她见宋仁心的几次,宋仁心都是蓬头垢面。 庆功宴上,宋仁心盛装出席,一席绯红色的裙装吸引了无数目光,少女自以为艳丽的脸被压得失去了光彩,她不甘心,自请献上一舞,楚金戈的目光却没在她身上停留半分,偏头和自己的王妃说着话,那样的笑容,是少女从未见过的。 这个男人不属于她,她永远也抓不住。 少女在此刻,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 胜利的喜悦很快被京中传来的消息冲淡。 皇上重病,下旨封五皇子为太子,宋镇安摄政,皇后垂帘听政,大皇子不服气,他才是皇上唯一一个成了年的儿子,这太子之位,怎么都应该是他的,肯定是妖妇作祟! 大皇子联系了秦家余党进宫,却被早有准备的皇后当做乱臣贼子处置,关在天牢之中。第二天就死了。 皇后假惺惺地给大皇子办了个葬礼,严惩了替罪羊。 至此,皇室只剩下年小懦弱的五皇子,成了傀儡太子,皇后与宋镇安一同摄政,执掌天下。这对于楚金戈而言,这绝非是个好消息,皇上的重病十分蹊跷,皇上虽然沉迷女色,却也惜命得很,他走时,皇上身子还十分康健,少说也能活十年。 楚金戈思忖半晌,带了一队轻骑回京。 宋镇安想以无令回京惩处楚金戈,被楚金戈三言两语驳倒。他根基十分不稳,也只能作罢。 楚金戈仗着自己的武功,夜探皇宫,发觉皇上的确是病了,虽然呼吸很微弱,但的确是活着的,至于为什么昏迷,他虽然会些医术,却也看不出来。 楚金戈武功虽高,但带着一个宋仁心也是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宋仁心出了主意,让皇后张榜寻找名医,她可以借着梅鹤堂大夫的身份进宫给皇上诊病,楚金戈自是不愿让她涉险,但宋仁心一翻旧账,他也只能伸手投降。翌日便在朝会上提出。 这是为了皇上好的举措,皇后只能僵着张脸答应。不过她也是自信,自信这些人根本看不出什么,因为,皇上中的根本不是毒。 宋仁心便借着这个机会进了宫,应付过皇后和丞相之后,她终于成功面圣,皇上没有中毒,他中的是蛊!宋仁心没敢声张,也和其他大夫一样凝着眉做思索状。回府后才将此事告知楚金戈。 刚说完,府中便来了位稀客,乔装打扮过后的安淑艳,她如今十分憔悴,没有人样,三十出头的人像是五十,打扮成农妇也没有一点不和谐,她从怀中拿出一个账本和几封书信,道:“这是宋镇安叛国通敌的证据。” 宋仁心狐疑地看向她,安淑艳朝天大笑三声,“我要让他死,那对奸夫淫妇都要死,还有宋慧娴,他们都要死。” 皇上出事之后,宋镇安便没从前那样谨慎。经常入宫与皇后私会,元宵时,二人还带着宋慧娴一同逛灯会,远远地看,就像是一家三口。那样地和谐。安淑艳崩溃地回了府,进了宋镇安的书房,一个凑巧碰倒了机关,进了一间密室。 密室之中挂着一副画像,与当今的皇后竟然像了七成。府中的女人也大多与这人相似。若只是发现宋镇安有白月光,安淑艳绝不会如此崩溃,她在密室内发现了其他东西,宋镇安的日记,在里面,他叫女人卿卿。 卿卿是皇后父亲的外室女,不受到承认,身份卑贱,那时安家势大,宋镇安也无法名正言顺地将心上人迎回府,便一直将人养在外面,卿卿和安淑艳生产时是同一日,安淑艳平安生产,卿卿血崩,留下一个女儿,宋镇安看着爱女,心中不舍,竟然狠心将二人女儿调换,而安淑艳的可怜女儿,小小年纪下人疏于照顾便死了。更有甚者。宋镇安如今的地位全是踩着安家上来的。 同时,她还发现了宋镇安与皇后偷情。 安淑艳怎么能不恨? 她勉强保留了最后一分理智,跑了出来。 楚金戈回京后,她知道自己报仇的时候来了,又冒着风险,将这些东西拿了上来,等着给宋镇安审判。 宋镇安怎么也没想到,安淑艳会反咬他一口,在朝堂上见到这些罪证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楚金戈趁机将他们关到天牢之中,第二日,便得到二人失踪的信息,除此之外,一同失踪的还有现存的唯一皇子五皇子。 宋镇安联系旧部,打着五皇子的幌子,制造了一场宫乱。 却没料到,他的旧部早都被收买。 五皇子现在是唯一皇子,但皇上都清醒过来了,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宋镇安输了,输得十分惨烈,临死前,竟然将待嫁的事情说出来,试图带着这个逆女一起死,但宋仁心可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头疼难受的,皇上可不舍得动。 宋仁心便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摆脱了相府嫡女的身份。 她只是宋仁心,妁娘的女儿,楚金戈的妻子。 ……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宋仁心才知道,徐成舟死了,在她离开后第三日,尚书府失火,徐成舟和他的小童一起死在了火海之中。 几日前,凤天国的皇位之争落下帷幕,最终赢家是体弱多病,少示于人前的五皇子凤洲。 一个徐成舟,一个凤洲,一般人不会多想,宋仁心总觉得有些微妙。这份微妙在看到桌上的信时落实,是放在医馆中的,上面只有四个字“后悔了吗?”龙飞凤舞,字迹属于徐成舟,也属于现在的帝王凤洲,他们是一个人。 只是不知为何,凤天国的五皇子成了大正的寒门学子徐成舟。 “后悔了吗?”楚金戈一字一句念了出来,他趴在宋仁心的肩上,质问她,“你是不是后悔了?现在我只是一个长得不好看的王爷,人家是长得好看的皇上。” 在那场逼宫中,楚金戈脸颊上被划了一刀,现在疤痕都没消掉。 宋仁心不在乎,楚金戈却是在乎地不行,一日照三次镜子。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宋仁心抱住自己的醋坛子,“我还上哪能找到这么好的夫君了?” “阿谨,我们要个孩子吧。” 春暖花开,一切都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