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仙缘半思君》 第1章 千年恨意 夜色如墨，笼罩悬浮于云端的凌霄阁，弥漫的仙雾飘渺迷离。 夜明珠透着暖黄亮光，将床幔内的温度上升到极致。 芸汐像溺水的鱼，微微张嘴用力呼吸着，眼神扑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阿宸，阿宸……”她深情唤着他的名字。 她的阿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帝之子，也是她爱了千年终得嫁的如意郎君。 面容英俊的逸宸，微微勾起薄唇，透着一抹寒凉的弧度。 “太子妃，半个月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放的开了！”他加重手中的力道，连带着寒凉刺骨的话语，皆饱含着满满的恨意。 猝不及防的话语，让沉浸在亲密包裹中的芸汐心如刀绞。 一千年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厌恶自己…… 芸汐眼眶无法扼制地泛红，她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逸宸粗鲁的动作无情打断。 “为了尽早诞下金龙皇脉，你还真是煞费苦心了！四处找人抱怨，说我千年来碰你的次数，寥寥可数？”逸宸无视芸汐眼中的酸楚，嗓音寒凉刺骨。 没有得到芸汐的回应，逸宸怒火猛蹿，直接伸手掐住她雪白的颈脖，看着那张巴掌大的脸渐渐涨红。 “嗯？太子妃，芸汐殿下？你就这么喜欢我？喜欢到要杀了我在意的女人？” 芸汐承受着他的暴刑，酸涩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不是……我没有……”她艰难解释。 逸宸眼底满是憎恶，仿佛盛入了千年的恨意，丝毫没有松手之意。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芸汐苦苦挣扎，悲伤和痛苦全都哽在了咽喉。 “不……” 她猛地大叫出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大口喘气。 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云雾缥缈。 原来，只是一场梦—— 是有多恨她，才会不遗余力地在梦里想杀了她？ 芸汐的心脏狠狠一揪，眸底涌上一阵难以言说的凄凉…… 殿外传来脚步声，芸汐连忙隐去脸上的落魄，让自己像往常一样，恢复尊贵优雅之态。 贴身伺候的仙娥小青端着早膳走进来，恭恭敬敬对着芸汐行了个大礼。 “给太子妃请安。” 说罢，她放下食盒，便退到一旁，不敢抬头去看芸汐。 传说，逸宸太子的心上人雪鸢仙子就是被芸汐殿下害死，那残害手段令人发指，逸宸太子耗了三百年修为才保住雪鸢姑娘的仙体。 所以这一千年来，逸宸太子和芸汐殿下的感情一直相敬如‘冰’。 小青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芸汐殿下，以后的日子更难熬。 “太子人呢？”芸汐洗漱完，一边用膳一边故作漫不经心问道。 小青欲言又止的反应，芸汐看在眼底。 “他……又去了忆雪殿？” 小青点头，大气不敢出。 “本宫知道了，退下吧。”芸汐轻叹一声，对着小青摆了摆手。 放下青碗玉筷，芸汐再无一丝食欲。 忆雪殿—— 是逸宸在雪鸢仙子死后特意建造的宫殿，命人从极北苦寒之地运来万年玄冰，建造了水晶冰棺，用来存放雪鸢千年未腐的仙体。 雪鸢—— 一个如同鱼刺般，卡在芸汐心中整整千年，无法剔除的名字。 那个女人，是逸宸心中的朱砂痣，白月光。 ——亦是他心底的未亡人。 第2章 时日不多 芸汐苦笑一声，胸口传来一阵钝痛。 她爱了千年的男人，日日都在思念别的女人…… 想起逸宸在千年之前大战魔族，身受重伤还未痊愈，不能在那种极寒之地久留。 芸汐叹了口气，将流星鞭缠腰，御风而行，朝忆雪殿赶去。 云雾缭绕，层峦叠嶂。 忆雪殿门前花草摇摆，鸟儿欢鸣。 相比她一直居住的凌霄阁，要热闹温馨得多。 芸汐朝宫殿里走去，远远看到了腰悬长剑、身穿白衣的逸宸，正对着被蓝光仙术笼罩的冰棺发呆，眸光中满是悲恸。 一千年了，他看雪鸢的眼神从未变过，尽管眼前只是一副冰棺。 看自己的眼神，却是愈发厌恶和憎恨…… “阿宸。”芸汐嗓音微颤，朝前走了几步。 逸宸晃了晃神，转眸看向她的眸子暗沉了几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个女人的存在，会惊扰雪鸢的美梦。 芸汐心口的窟窿又开始隐隐作疼，她卑微的声音中夹杂着丝丝哽咽。 “这里太冷，对你身体不利，跟我回去吧。” 万年玄冰的寒气充斥了整个宫殿，若不是被仙术笼罩，只怕方圆十里都会凝结成冰。 芸汐进来没多久已经觉得手脚冰凉，更何况逸宸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夜。 “冷？你觉得冷吗？” 逸宸冷冷扫了她一眼，步步逼近。 他走到芸汐跟前，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透着丝丝暖意，但说出的话，却让她彻身寒凉。 “雪鸢在这冰棺中躺了一千年，你觉得她冷不冷？” 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从他嘴中亲口道出，芸汐的心口猛地一阵抽搐，密密麻麻的绞痛瞬间袭来。 她艰难吸了口气，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一千年的相伴，你对我当真没有一丝丝喜欢吗？” 芸汐的声音，是那么卑微，透着万千恳求。 她想，哪怕这个男人骗骗自己也好，她也不妄这近千年来的付出…… 芸汐的脸上泪痕交错，那清瘦又倔强的样子让逸宸有些精神恍惚。 他心头莫名升起一丝怜惜之情。 但转瞬，他便立即撕裂那怪异的情绪。 可笑，自己心爱的雪鸢就是被眼前这歹毒之人害死，他不能被她此刻柔弱的外表欺骗！ 想到这里，逸宸心中的愤怒之火燃得愈发猛烈。 他凝聚仙气于掌心，对着芸汐重重一挥—— 没有任何防备的芸汐，就这么被他甩出了忆雪殿！ 她趔趄倒地，碎裂的石块和荆棘扎得她血痕累累。 “滚出去，别脏了这里。”屋内，传来逸宸用内力发出的警告。 芸汐狼狈瘫坐在地上，所有隐忍的情绪在刹那间分崩离析，泪如雨柱。 痛！痛到五脏六腑蚀骨灼心！ 痛！痛到四肢百骸血肉模糊！ 芸汐再也忍不住，喉中涌上一股腥甜。 “呕——” 刺眼的乌血涌了出来，染红了她的素袍衣裳。 芸汐抬手紧紧压住心脏位置，想缓解那里的疼痛。 凝聚上万年修为的三滴心头血，她为了救逸宸已经失去了两滴。 这千年来她没有好生休养，最后一滴心头血不足以护自身仙体。 再不闭关修炼，她真的时日不多了…… 第3章 温柔似水 芸汐跌跌撞撞回到凌霄阁，已经面色苍白，头冒虚汗。 仙女小青慌忙前去将她搀扶入屋。 “太子妃，您这是怎么了？”小青看着芸汐衣裳上的血迹，慌忙拿出仙丹，就着温水让她服下。 随着仙丹入肚，芸汐身上的擦伤印子渐渐消散，但胸前衣襟上的血渍，依旧触目惊心。 “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芸汐对着小青吩咐，没有多言。 小青慌忙点头，看着自家主子，眼中满是担忧。 太子妃不愿说，她也不敢多问，更不敢对逸宸太子多嘴。 …… 休整几日，芸汐的身子稍稍好转。 这阵子，逸宸一直没有回凌霄阁，也没有担心过他那一掌有没有伤到自己。 这个本应他们婚后一同居住的地方，却成了芸汐一人的相思地。 一千年时间，她早已习惯了逸宸的冷漠疏离，还有自己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孤独。 可是心脏时不时传来的绞痛，却让她有些恐慌和害怕。 再过些日子，若她跟那冰棺中的雪鸢一样无法醒来，逸宸会怎样？ 谁来照顾他那挑剔的性格，谁来照顾他被魔族大军伤过的身体？ 他会不会，也为自己铸造一副用万年玄冰打造的冰棺？ 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有那么一点点难过…… 芸汐恍着神，屋外传来一阵仿若银铃般的清脆女子笑声。 她起身走到窗口，看到了刺眼的一幕。 逸宸用仙术变幻出五彩斑斓的蝴蝶，逗得凉亭中一个年轻的女子咯咯直笑。 而他的脸上，也有着芸汐从未见过的柔情宠溺。 那个女人，芸汐认识，是雪鸢的妹妹雪棠。 自雪鸢死后她便无依无靠，一直被逸宸当做侍女陪在身边。 到底是侍女，还是因为那张跟雪鸢相似的脸，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心，被狠狠刺痛！ 像有人硬生生用利刃将心脏切开，血淋淋摊在自己面前！ 芸汐关上窗，用灵力将房间笼罩，也将外面的声音阻隔在外。 她不要听，也不要看到自己丈夫对着别的女人温柔似水！ 豆大的泪珠颗颗滚落，浑身蔓延的疼痛在一点点侵蚀着芸汐的所有。 …… 入夜。 芸汐把玩着手中的夜明珠，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叮叮……” 一阵清脆的铃铛响由远及近，面容姣好的雪棠摇摆着婀娜身子走来，脚踝处的五彩铃铛晃来晃去。 “雪棠见过芸汐殿下。”雪棠站到芸汐跟前，微微颔首，算是行过礼了。 面对眼前不请自来的女人，芸汐依旧把玩着夜明珠，没有抬眸去看她。 “芸汐殿下是生气小仙没有唤您做太子妃吗？太子哥哥说了，他心中的太子妃只有我姐姐雪鸢一个，命我不得那般唤您，还请不要介意。” 雪棠没有得到芸汐的回应，抿唇轻笑，直接自说自话起来。 字里行间的挑衅之意，显而易见。 芸汐蹙了蹙眉，神情冷漠地扫了她一眼：“有事直说，本宫没功夫陪你闲聊。” 雪棠一怔，没想到芸汐听得自己所言还如此波澜不惊。 她的情绪有一刻绷紧，差点忘了自己此行来的目的。 雪棠深深舒了口气，低头咬着红唇，原本可人娇俏的模样带着一丝隐忍后的卑微和小心，眼眶微红。 “这一千年来，太子哥哥不是去忆雪殿陪姐姐，就是不分昼夜地陪着我，芸汐殿下独守空房这些年，受苦了……” 雪棠嗓音微哽，乍一听还以为她是同情芸汐的遭遇而愧疚自责，但细细品究却听出了暗讽之意。 芸汐将夜明珠放至灯架上，随后正儿八经地将视线落在雪棠身上。 她笑了，从见面到现在唯一的一次深笑，绝美而冰凉。 “本宫从不跟死人较劲，倒是你无依无靠怪可怜，以后等你寻得一门好婚事，逸宸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芸汐脸上淡定得没有半点怒色，让雪棠再也无法抑制住胸膛里燃起的嫉妒之火。 “以后？你都纠缠了太子哥哥一千年，还没让他正眼看你一回！芸汐殿下，你不觉得自己很不要脸吗？” 芸汐瞬间被噎住，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沉默不语。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雪棠心生一计，瞄准芸汐身侧的流星鞭，袖中玉指一转，那流星鞭便‘嗖’地朝她挥来！ “啊！”雪棠惨叫一声，流星鞭将她玲珑有致的身子勒出了道道血痕。 “小仙知道殿下容不得姐姐，可姐姐已经死了，现在殿下还要对小仙赶尽杀绝吗？” 芸汐错愕听着雪棠的胡言乱语，站起来准备收回莫名失控的流星鞭。 但她还来不及运转灵力，一道凝聚蓝光的长剑就直直捅进了她的胸口，鲜血瞬间四溅！ 第4章 信我一次 “呲”刺入血肉的声音。 芸汐不敢置信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轩辕剑，又艰难抬眸看向那个撞门冲进来的男人。 “雪棠，你没事吧？”逸宸搂住雪棠柔弱的身躯，神情中满是焦急。 流星鞭已经被他用仙术甩至一旁，雪棠雪白的纱裙满是血痕。 “太子哥哥，好痛……”雪棠哭得梨花带雨，话说一半便直接晕了过去。 “别怕，我在这里！”逸宸用仙术护住雪棠还在渗血的伤口，然后将她抱了起来。 整个过程，他完全没有转眸去看踉跄倒在一侧的芸汐。 一眼都没有。 “阿宸，我……”芸汐虚弱唤道，她已经撑不住了。 “芸汐殿下，你是嫌当初害雪鸢一家还不够惨吗？”逸宸走到门边，眼神嗜血地看着倒地的女人。 芸汐缓缓摇头，她的仙器流星鞭伤到了雪棠，又被逸宸亲眼所见，就算她再多十张嘴都无法解释清楚。 “你最好祈祷雪棠不会有事，不然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说完这句话，逸宸便抱着雪棠转身决绝离开。 芸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呼一吸间都是撕裂般的痛楚。 逸宸，这一千年来，你哪怕有一秒让我好过吗？ 她闭上眼，任由胸口鲜血的流逝…… 昏昏沉沉。 再次醒来，芸汐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榻上，房间里萦绕着浓郁的药香味。 她抬手在拂过胸口，剑伤的疤痕已经荡然无存。 只有药仙的神药才能迅速治愈仙器带来的伤痕，但那神药极其难炼，百年才能炼制一颗。 又是谁为自己去求的药呢？ 芸汐恍了神。 “嘎吱”房门被人推开，一身寒气的逸宸走了进来。 他眼眶中布满了红血丝，像是许久没有休息好。 “为什么要伤雪棠？”他站在床边，开口便是质问。 芸汐艰难坐起来，面色依旧苍白。 “不是的，我没有……”她努力想解释当时的情况，但逸宸却没有给她机会。 “够了！又是狡辩！你杀了雪鸢让我痛苦近千年，现在又要至雪棠于死地，你的心怎么这么狠！”逸宸眸中蒙着寒霜，尖锐的语气仿若冰渣。 芸汐眼底满是苦涩，她痛苦地蜷了蜷手指，近乎哀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阿宸，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伤她，就这一次，你信我好不好？” 看着这个满脸是泪的女人，逸宸心头蒙上了一层异样的感受，像是朝着胸膛里伸进去了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逸宸身体一僵，猛地想起还在病床上躺着的雪棠，立即恢复了往常的厌恶神情。 “你去死，我就相信你。”他冷冷说完，便甩袖离开。 芸汐眼中薄弱的期盼变成绝望，直至最后，她的神情变得破碎空洞。 痛，是真痛啊！ 就像仙根被人活生生剥离出来，再一点点扯断撕裂—— 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逸宸，你真的恨不得我去死吗…… 另一边，逸宸刚给雪棠疗完伤，便听到侍女小青在门外慌张叫喊。 “太子，不好了！太子妃一个人去弑仙台了！” 逸宸一震，她去处决死囚之地作甚？ 心头莫名慌张，他挣扎片刻，命人照顾好昏迷中的雪棠，随即御剑飞去。 弑仙台。 阴气弥漫，寸草不生，四周皆荒芜。 一身素袍的芸汐站在深不见底的弑仙台边缘，清瘦的身子摇摇欲坠。 “芸汐，你跑这里做戏给谁看？”逸宸吼道。 听得那个男人的声音，芸汐缓缓转身，苍白的脸上透着迷茫。 “不是你……”约我来此地的吗？ 芸汐话还没说完，腰间便感觉到一股重力将她狠狠往后推！ 猝不及防，她整个人像折翼的鸟笔直坠落弑仙台！ 第5章 永世不见 逸宸瞳孔骤然一缩，他来不及思索，跟着跳了进去—— 烟雾带着腐蚀仙体的威力，逸宸咬牙承受，终是抓住了芸汐！ 他甩出轩辕剑，运气护身，带着怀中的女人飞升了上来。 “啪” 刚落地，逸宸便狠狠甩了芸汐一巴掌！ “芸汐，你疯了不成！”他怒吼道。 芸汐吐出一口鲜血，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彻底昏死过去…… 弑仙台的动静，惊动了各大守护门神，也惊动了天帝和帝君。 逸宸抱着芸汐回凌霄阁，天帝已经带着药仙前来替他们疗伤。 逸宸有仙术护体入弑仙台，伤势不重。 但芸汐是活生生的仙体坠落，整个人已经气若游丝。 整整救了三天三夜，芸汐才脱离危险。 她睁开眼，眼前的一切让她恍惚。 “孩子，醒了？好点没……”耳畔传来帝后焦急的关切声。 芸汐转了转眸子，涣散的眼神终于聚焦。 “母后……”她沙哑出声，嗓子异常难受。 帝后眼眶泛红，连连点头：“没事就好，以后别再做傻事了……” 一侧的帝君拂袖过来，看着芸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简直是胡闹！当初就不该让你去三生石上乱划，也不该让你们在一起，现在为了点儿女私情就要跳弑仙台！要是逸宸那小子没拉住你，你知不知道你会魂飞魄散？！”帝君低吼道。 芸汐闭上眼，不敢让父母看到自己眼中的苦涩和痛楚。 帝后连忙拉住帝君的衣袖，示意他别再往下说：“汐儿刚醒来，你就不能往后再教育她？” 帝君却没想停歇，依旧气得胡须都在抖动。 “如果你还这样胡作非为，我就命人去魇池三生石上，将你们的名字划掉，让你们姻缘断裂，永世不得相见！” 帝后面色大变，慌忙站起来拖着帝君往外走。 “要你别再说了，瞧你把孩子吓成什么样……”帝后瞪了帝君一眼，又温和转眸看向芸汐，“乖汐儿，你好生休息，过些日子母后再来看你。” 说罢，她便拽着帝君离开。 隔着门板，芸汐隐约听见母后对父君的抱怨，还有父君那怒其不争的叹气声。 她睫毛颤了颤，几滴泪水淌了下来，隐入发际。 “你的目的达到了，满意吗？”身侧传来逸宸的声音。 芸汐睁开眼，不知他何时进了房间。 逸宸银白袍子上渗着血迹，从血渍位置看，似是遭受了鞭刑。 “你……受伤了？”芸汐干涩的嗓音有些刺耳。 “不要你假好心！要不是你去跳弑仙台，天帝又怎会罚我！”逸宸愤恨看着她，语气里满是厌恶。 那尖锐的语气，让芸汐心底的酸涩又重了几分。 “不是我自己跳下去的，是有人推了我一把……”她看得真切。 “当时弑仙台就只有你我二人，难不成是我推的你？芸汐，我没你卑鄙，用那么阴险的手段杀人！”逸宸的话，一字一字像刀刃般割向床榻上虚弱的女人。 不等她回应，逸宸便甩手离去，一刻都不想久留。 芸汐坐在床上，酸楚的眼泪夺眶而出。 悲哀与伤疼蔓延了全身，一种无以言语的苍凉让她近乎窒息。 “为什么你就是不愿信我……”一次都不愿信我。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次传来一阵嘎吱声响。 芸汐以为是逸宸回来了，抬眸一看，却看到神情不明的雪棠步步朝自己逼近—— 第6章 念念不忘 “你来干什么？”芸汐冷声问道。 雪棠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精致的脸上布满得意神色。 “来看你呀，芸汐殿下，你可是整个天界唯一一个能活着从弑仙台出来的神仙。” “是你？”芸汐隐约觉察到了什么。 可没有十足证据，她亦不敢胡乱治罪。 “什么是我？殿下可不要乱说，毕竟我才被你的流星鞭重伤，现在也是带伤在身来看望你……”雪棠皱了皱眉，露出了手腕上被流星鞭勒伤的疤痕。 芸汐随意扫了一眼，不想再与这个女人多费口舌。 “那日流星鞭失了掌控，不是我伤的你。”一码归一码，该解释的她还是要说情。 雪棠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着床榻上的芸汐，神情中没有一丝恭敬之意。 “你就是看不惯我在太子哥哥身边，所以要跟杀害姐姐一样杀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我姐姐跟太子哥哥有月老亲赐的红线，他们才是天生一对！就算再过九万年，你都得不到太子哥哥的心！” 芸汐眯了眯眼，淡淡的表情透露着几许潜藏于内的威慑力。 “本宫得不到他的心，也坐实了太子妃的位置。那你呢？你一没红线二没名分，你算什么？” 雪棠怔住，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半响，她才深吸一口气，勾出一丝勉强的笑意。 她弯下腰，在芸汐的耳畔低语：“就凭我跟姐姐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我就赢了你。” 说罢，她看了眼芸汐惨白的脸，趾高气昂离去。 离开凌霄阁的雪棠，心底依旧堵着一口气。 她不想一直被逸宸太子当成妹妹对待，她想跟姐姐一样，做逸宸的心上人。 回想刚才偷听到帝君对芸汐说过的话，雪棠心底隐隐有了计划。 她趁着宫人不备，隐了仙躯，朝魇池飞去…… 魇池畔，仙气缥缈。 雪棠寻了好一会才找到那静静矗立的三生石。 她眼底划过一丝兴奋，只要自己趁人不注意，悄悄将芸汐和逸宸的名字划去，那芸汐就不能再纠缠逸宸了！ 雪棠如此想着，便准备朝三生石走去。 忽的，她看到石块边坐着两个白衣神仙，正在饮酒畅谈。 她慌忙屏住气息，隐身躲了起来。 喝酒的神仙，正是掌管姻缘的月老和掌管命格的司命星君。 他们也是听闻帝君之女因感情受挫，一气之下跳了弑仙台，被逸宸救起，才来此地感慨。 “哎……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也真是够折腾的……当初我从姻缘树上取下来的红线本是要助他们一臂之力，没想到被圣女雪鸢使了手段夺去，红绳缠手化进血骨，没法取出来了……逸宸小子一颗真心全都给了雪鸢，现在依旧念念不忘……” “是啊，芸汐丫头没了红线，就瞒着帝君来这三生石上刻她和逸宸的名字，还耗费了千年修为，真是用情至深。” “傻孩子啊……” 听见他们所言之事，雪棠惊得差点出声。 原来姐姐手上的红绳，是抢的芸汐的！ 她是不是也可以学芸汐的，悄悄在这三生石上刻上自己和逸宸的名字，这样就能让他们的关系有质的变化？ 雪棠这样想着，悄悄后退离开。 她怕待太久，被这两个老鬼察觉，就惨了…… 还在饮酒浇愁的两人，丝毫不知道背后有人来了又走，甚至饮完一壶又感慨起来。 “芸汐丫头和逸宸小子，本是天定的姻缘，却偏偏出了这些岔子，只是苦了那孩子，一直备受折磨都不愿放手……” “可不是……我掌管三界命格，唯独不能改变皇家的命，若是可以，我早想让那丫头脱离苦海了！” 月老放在手中的酒壶，抬起宽大的袖口在三生石上一拂，金色的‘芸汐’二字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他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愁云。 “如今，这姻缘怕是要断了……” 第7章 一出苦戏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凌霄阁后花园，芸汐坐在玉石上打坐。 那日被人推坠弑仙台，损耗了她半生修为，身体极为虚弱。 每日帝君帝后命人送来各种强补仙体的灵丹妙药，这才让她稍稍好转。 芸汐想等身子再好些，便着手调查那日弑仙台除了自己和逸宸，还有何人。 “拜见芸汐殿下。”身后忽然传来雪棠的声音。 芸汐有些不悦地蹙起柳眉，那个女人太过神出鬼没，何时进了后花园，自己没有一丝察觉。 “出去。”她不想自己静心打坐时，被人打扰。 “太子哥哥让我搬来凌霄阁，还安排了侍女照顾我，以后殿下可要多多关照了。”雪棠洋洋得意说道。 芸汐眼皮一颤，缓缓睁开眼。 这凌霄阁是天帝赐予她和逸宸的婚殿，如今他让另一个女人住进来，是何意？ 她隐忍着心底的涩意，从玉石上起来，转身朝寝殿走去。 眼不见为净，这个女人的挑衅和刻意刁难，她不想搭理。 “站住！”雪棠低吼着，袖中玉指一弹，一道红光嗖地朝芸汐弹去！ 芸汐觉察到了背后的危险，连忙甩出流星鞭阻挡。 只是流星鞭迸射出的银光摧毁了射来的红光后，又失控地朝雪棠缠去！ 流星鞭像蟒蛇一样将雪棠缠得严严实实，最后鞭头似利剑般直直穿透了她的琵琶骨！ “啊——！”雪棠惨叫一声，口吐乌血。 芸汐震住，为什么自己的流星鞭每每遇到这个女人都会失控主动攻击她？ “芸汐，你找死！”逸宸一掌拍向芸汐，再用仙气护住雪棠，拔出了流星鞭。 “太子哥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在殿下面前提及姐姐，也不该搬来凌霄阁，殿下生气伤了我也是应该的……”雪棠倒在逸宸怀中，肩膀下的血窟窿还在源源不断淌血。 逸宸看着雪棠那张和雪鸢分外相似的脸，眼底的怒火肆意燃烧。 他转眸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芸汐，眸光中皆是嗜血凶光。 “芸汐殿下，你一次又一次我的忍耐性，休怪我无情！”他愤声怒吼道，抱起雪棠御风离开。 芸汐被拍向墙角跌落，她咬紧嘴唇，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受了逸宸这一掌，她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难受。 可再难受，也不及心口的疼痛。 撕心裂肺，利剑刺心！ 她的丈夫，又一次因为别的女人，狠狠伤了自己…… 芸汐闭上眼，眼泪无法抑制地涌了出来。 休怪他无情—— 他又什么时候对自己有情过？ 他终究，是不信她的。 他宁愿相信任何人的只言片语，都不愿意相信陪了他整整千年的自己。 不爱就是不爱，穷尽千年追随他，都得不到他的半分怜惜。 …… 另一边，雪棠倚在逸宸怀中，服下仙药。 她肩膀下的血窟窿已经止血，但依旧血肉模糊。 “咳咳……太子哥哥，雪棠快不行了……”她气若游丝，眼泪哗哗。 逸宸眸色沉了沉，轻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雪棠眼中划过一丝得逞，但依旧用内力逼得自己吐血，再奄奄一息道：“太子哥哥不必安慰我，被殿下的流星鞭连伤两次，根本没人能救得了我……” 除了芸汐的心头血，无药可救。 雪棠没有将这话说出来，但逸宸心底却十分清楚。 流星鞭是芸汐的仙器，只有她才能救治雪棠。 隐了隐神色，逸宸命人照顾好雪棠，随即御剑离开。 看着远去的逸宸，雪棠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这出苦肉计，值了…… 第8章 他来找她 天色渐暗，芸汐站在窗前眺望远方。 烟雾弥漫下，隐约看到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忆雪殿。 那里，躺着一个安静如莲花的女子。 她沉睡了一千年，却从未从逸宸心底离开过…… 芸汐饮着玉壶中的仙酒，满心的委屈和痛苦无处宣泄。 如今也只有这些仙酒，能安慰自己。 回想起这一千年来逸宸对自己的无穷冷漠，芸汐心底的难受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她快要疯了。 因为爱一个人而疯癫。 芸汐摔掉玉壶，御风朝忆雪殿飞去。 今夜的忆雪殿，异常寒冷。 笼罩在冰棺上的蓝光，透着蚀骨的寒气。 芸汐拢了拢身上的袍子，但依旧承受不住这里的刺骨冰凉。 那维系仙体的三滴心头血，如今只剩最后一滴，又加上弑仙台一事，让她只剩半生修为，根本无法抵御这里的寒意。 “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地上凝结成一朵朵血红冰花。 每一朵，都如此凄苦。 芸汐整个人摇摇欲坠，却依旧醉醺醺地朝冰棺走去…… “芸汐！”背后传来逸宸透着慌张的叫喊声。 芸汐怔了怔，她现在真的太虚弱了，连逸宸什么时候来了忆雪殿都不知道。 她转身，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他，来找她了。 他终于主动来找她了。 “阿宸……”她双目含笑，摇摇晃晃地朝他走去。 芸汐刚想借着酒意伸手抱一抱眼前的男人，但他脸上怒不可遏的神情，再次将她打入冰窖。 “你要是敢动这冰柜，我一定会亲手把你丢进弑仙台！”他怒声警告道。 字里行间，满满都是恨意。 雪鸢都已经死了，这个狠毒的女人，还不肯放过她吗？ 芸汐的脸上苍白了几分，她被逸宸冰冷刺骨的话冻得都快站不稳脚步了。 “你以为……我是要来伤害雪鸢吗？”她凄楚问道。 逸宸冷笑一声，继续说着如同刀刃般刺人的残忍话语。 “芸汐殿下，别假惺惺装无辜……你有种就用流星鞭来戳穿我的肩胛骨，亦或者血洗整个凌霄阁！这样我也好向天帝禀明一切，好让他废了我们的婚姻！” 芸汐不可置信得后退了几步，苍白脸颊上再无一丝血色。 “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我喜欢了你千年，又怎么会舍得伤你……”她的嗓音里满是绝望和痛苦。 芸汐摇摇欲坠地朝逸宸走去，脸上的神情悲痛欲绝。 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他相信自己了。 “阿宸，为什么你就不能信信我……”芸汐痛苦道。 逸宸眸底的神色没有一丝情绪起伏，静静看着她。 这个女人的悲恸神情，在他眼中只是演戏。 像凡间的戏子般，令人生厌…… 忽地，逸宸唇角勾起一抹情绪不明的笑意，他伸手勾住芸汐的下巴，极其暧昧。 猝不及防的温柔和靠近，让芸汐失了神。 她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心脏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你要我如何信你？” 逸宸抬手轻抚过芸汐苍白的脸颊，低沉的嗓音像暖风一样萦绕在她耳畔。 “这样吧，你有三滴心头血，我只需你一滴……只要你给我一滴，我就信你，如何？” 第9章 自己动手 他的语气是那样温柔，透着蛊惑和令人沉醉的温度。 “不是想让我信你没有伤过雪鸢，也没有伤害过雪鸢吗？那证明给我看……” 逸宸将芸汐揽至怀中，大手依旧在她脸上来回摩挲。 那轻柔的动作，像羽毛一样挠得她满心酥痒。 “给我心头血，我就认你是我的太子妃。” 逸宸的薄唇贴近，只要再靠近一点点，他们的唇便会印在一起，化成亲吻。 “听话，给我。”他轻声道。 芸汐只觉得那千疮百孔的心在此刻死灰复燃，比这千年来跳动得更加卖力。 她看着逸宸黑眸中自己的清澈倒影，那里只独独有她。 “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近千年来的等待和孤苦，只因他一句话，受过的苦和委屈，全都可以烟消云散…… 逸宸将捧着芸汐脸庞的手缓缓滑至手臂，再拿过她手中的流星鞭。 看着眼前这个眼神迷离，整颗心都扑在自己身上的女人，逸宸眸色一沉，别再腰间的轩辕剑瞬间泛起寒光。 他正要提剑刺向芸汐，眼前的女人却抬起素白细手抵在了他胸膛上。 “阿宸，我自己动手。”她苦涩笑道，自己又怎会不知他的想法。 芸汐的心口，从未如此疼过。 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厌她骂她误会她，也接连两次出手伤她。 现在，她不想让他第三次伤自己…… 阿宸，其实你不用柔情蜜语来骗我。 不管什么，只要你想要，只要我能给，我都会豁出一切地双手捧上。 哪怕魂飞魄散，永生无法转世…… 但是—— 在逸宸拔剑的那一刻，芸汐忽然就明白了。 他，跟自己一样。 为了所爱之人，可以飞蛾扑火，盲目疯魔。 只是，你怎么能不相信，不相信我对你的一片痴心？ 芸汐垂眸凄惨一笑。 在逸宸充满质疑的凝视下，芸汐运转仙力，逼出那凝聚着纯洁灵气和上仙修为的心头血，送给了他。 她没忘记自己早在一千年前就为他失过两滴心头血，可此刻她不想让他失望。 “多谢。”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逸宸立马变得冷漠无情，跟刚才的万分柔情，判若两人。 逸宸用仙气护住鲜红的心头血，想飞去帮雪棠疗伤。 可面前无比虚弱的女人，让他有些迈不开脚步。 眼见芸汐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地朝殿外走去，逸宸拧紧了眉头。 “你要去哪？”他一个跳跃，飞到了芸汐跟前，用力拉住她的胳膊。 掌中的胳膊，瘦弱到再大点力气便能捏断。 逸宸怔了怔，这个女人什么时候瘦成这样了？ 芸汐的精神有些恍惚，她转眸看着逸宸，喃喃开口：“阿宸可还有事？是心头血不够还想要？可我……已经给不了了……” 三滴心头血，凝聚数万年仙力和修为，她已经全都给了这个男人。 再也，没了。 第10章 取心头血 看着她神志不清的样子，再闻到她身上的酒味，逸宸心中甚是恼火。 “跟我回去，别惊扰了雪鸢！” 芸汐闻言，嘴角挑起一抹凄苦的笑容，满心荒芜。 寒风刺骨，她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散涣了。 芸汐费力抬手抓紧逸宸的胳膊，虚弱道：“阿宸，我好痛，抱抱我好吗？” 她的语气中，透着无尽的卑微和哀求。 逸宸心脏莫名一揪，手已经不自觉将她揽至怀中。 到底，还是有些愧疚的。 毕竟失了心头血，对天族来说近乎要了半条命。 回了凌霄阁，逸宸将芸汐放在床榻上，便匆匆离开。 “好好休息。”这是他留给芸汐最后的话。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芸汐缓缓闭上眼。 终究，还是没能在他心底占有一丝丝位置…… 有那么一刻，芸汐想着，要是自己刚才死在忆雪殿内，该多好啊。 往后逸宸来看望另一个女人时，会不会也惦记着自己？ 一百年也好，一年也罢。 哪怕一刻，只要能活在他心底，那便足矣。 …… 昏昏沉沉睡了许久，芸汐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 侍女小青忽地从外气冲冲跑进来，惊得芸汐睁开了眼。 “太子妃，太子殿下太过分了！居然拿着您的心头血去救了西厢的雪棠仙子，而您，您……”小青红着眼，再也说不下去。 芸汐放在被褥上的手一紧，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她呆呆看着敞开的窗户，泛红的眼眶溢满了水雾。 “罢了，退下吧。”她哑声道，生生将眼眶中的泪水逼散。 当初逸宸要取自己心头血时，芸汐没有过问也未有任何猜测。 现在却亲耳听见他是为了救另一个女人，心底有多苦涩，只有她自己清楚。 “咳咳……”芸汐轻咳两声，杏黄被褥上溢出了朵朵梅花。 她慌忙拿起帕子捂住嘴，嘴里的血腥味让她眩晕。 自己真的，时日不多了…… 芸汐叹了口气，拿起披风披在肩上，漫无目的地在宫殿内走着。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只是想在这茫茫天地间寻到心上人的身影。 不知不觉中，芸汐已经走到了西厢殿房。 站在门口，她却始终抬不起脚步往里走。 庭院中，花团锦簇，石阶上坐着相依相偎的一男一女。 那个男人，是她的丈夫逸宸。 “太子哥哥，你再多陪我一会好不好……我好怕，怕殿下那心头血治不好我……” 雪棠倚靠在逸宸肩头，故作虚弱央求道。 “不会的，帝君之女的心头血，凝聚了天地之精华，能令人起死回生，一定可以医好你。”逸宸柔声说着，看向雪棠的神情中满是笃定。 雪棠眼底含恨，悄悄捏了捏拳头，运气让肩头的伤口又溢出鲜血，随后痛苦低吟道：“好痛……太子哥哥，你帮我看看，是不是伤口又恶化了……” 逸宸看着雪棠那柔弱又无措的神情，脑海中猛地浮现雪鸢死前的画面。 他神情痛苦地将雪棠搂至怀中。 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弥补当年没能抱住雪鸢的遗憾。 “要是再痛，我便再去找那个女人取心头血，直到医好你为止……” 第11章 仙人消陨 屋外的芸汐脑子嗡地一下，似响过一道惊雷，炸得一片空白。 原来在逸宸眼中，自己的心头血，那么不值钱。 那种口吻，轻松随意，没有一丝负罪感。 可是，她的心头血已经全都给了他，再也取不出了啊…… 她狼狈不堪地站在门口，绝望又痛苦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 原来，他也会这样小心翼翼地呵护一个人。 原来，只有面对自己时，他才会毫不留情地下狠手。 芸汐心口绞痛着，有些站不稳脚。 她抬手扶墙，脚下的动静却惊动了屋内的两人。 逸宸回过神，有些尴尬地推开了雪棠，随即怒视芸汐。 “你来干什么？” 不知为何，他不想让芸汐看到自己刚才有抱别的女人。 隐去心底的胡思乱想，逸宸朝芸汐走去，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回你的寝殿呆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逸宸沉声说着，刻意掩饰着此刻情绪的异样。 芸汐张了张嘴，眼前这个男人的怒意让她呼吸困难。 “我……我……”只是想要和你得到幸福。 可这话，她终究说不出口。 今日发生的事情让她不得不彻底明白，强行要来的姻缘，果然只能是孽缘。 芸汐深深看着逸宸，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已经泪光朦胧。 眸中泪，心头血。 太过炽热的温度，让逸宸的心脏好似被火灼烧。 他有些不敢直视她，拂袖转身朝里走。 “收起你这幅令人生厌的模样，一千年前已经见识过了！” 逸宸扶着雪棠回了屋，他现在只想好好照顾心上人的妹妹，护她一生周全。 看着他们相拥离开的背影，芸汐的睫毛不可遏制地轻颤着，颗颗热泪滚落。 她捂住嘴，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 父君说的对，强扭的瓜，就算过了千年也甜不了。 “终究，还是让你恨我了啊……” 雪鸢的死，带走了逸宸的幸福，可雪棠的存在，却是逸宸的慰藉。 是不是，那个女人也是逸宸新的幸福的倍看？ 如果是这样，那她便去把幸福还给他罢…… 芸汐踉跄着起身，转眸看向魇池方向，心底隐隐做了个决定。 她运转体内最后一丝微弱的仙气，朝帝君宫殿飞去。 芸汐没有进去，而是站在九九八十一阶玉石阶梯下，缓缓跪下。 父君的骂，她认了；母后的劝，她受了。 “父君，母后，不孝女芸汐在此，给您二老请安。” 芸汐在心底默念着，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愿来生，芸汐还能是你们女儿。 到那时，我一定会，很乖很乖的…… 随后，她便摇摇晃晃起来，朝着魇池三生石方向走去，隐入缭绕仙雾中…… 天亮。 逸宸守了雪棠一夜，待她安稳睡下，他才带着倦意往自己寝宫走去。 忽地，天边划过一道红光，朝着西天门消散。 他蹙眉眺望，那红光是从魇池方向闪现，可西天门是仙人陨落之地。 天族有谁，仙逝了？ 心口莫名感到一丝不安，逸宸望着那边，视线久久无法收回。 天上仙人纷纷朝魇池飞去，个个神情凝重。 连鲜少露面的月老也神色慌张地朝那边赶去。 逸宸呼吸有些发涩，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难受。 敛去思绪，他甩袖御剑跟着众人往魇池一同飞。 仙人密密麻麻站在魇池边，没再往里走，逸宸朝里一看，发现大家都围着三生石，沉默不语。 月老抬掌拂过三生石，石面上闪现金光闪闪的‘逸宸’二字，但另一侧，却是一片空白。 一股浓烈的不安油然而生，这一瞬间像是有一只手伸进了逸宸的胸膛，攥紧了他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迈着有些僵硬的腿，一步步朝着三生石走去…… 第12章 不可能死 月老在三生石上拂了数次，那空白的地方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他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布满皱纹的手在拼命颤抖。 “芸汐丫头的名字，没了——！” 他话音一落，站在一侧的帝后则面色唰地惨白，捂着胸口直直朝后栽倒。 “我的汐儿……” 帝君连忙伸手扶住帝后，脸上的神情无比悲痛。 逸宸僵在原地，再也没有勇气往前靠近。 方才那抹消逝至西天门的红光，是芸汐的仙魄？ 逸宸呼吸一颤，有些狼狈地往后退。 他慌忙蔽了自己的眼耳两观，然后迅速逃离。 三生石边上的一切，他听不见，也看不着。 这样，他就不会慌张无措，更不会有万劫不复之感。 不，那个女人还在凌霄阁里好好的，不可能是她！ 逸宸心底想着，匆忙朝凌霄阁赶去。 “嘭”他推开门，直直往芸汐的寝宫奔去。 屋内，一切如旧。 那个女人的气息，混合着香炉的熏香，萦绕在逸宸的鼻翼下。 他大口呼吸着，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她还在，她还在。 这满屋子都是她的气息，她还好好地在房间里呆着。 里房，小青抱着沾血的被褥走出来，差点撞到了逸宸。 “太子殿下……”小青看清来人，慌忙跪了下来，怀中的被子也散落到地上，被褥上的星星血点格外刺目。 逸宸蹙了蹙眉，淡声问道：“她还在睡？” 小青愣了愣，战战兢兢回道：“太子妃……芸汐殿下昨夜不是找您去了吗？” 逸宸刚松懈下来的心脏又猛地压了块巨石，他甩袖用灵气将小青揪起，然后逼问道：“她昨夜没回来？” 小青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只能如实摇头，什么都说不出。 逸宸心底一咯噔，立马甩开她，大步朝里房走去。 床上，没有那个女人。 可怕的念头像荒草一样在心底生长，他心底的恐慌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这一瞬间，逸宸感觉心底有什么密密麻麻的东西蹿了上来。 让他呼吸困难，视线模糊。 到底是什么，他不敢想。 逸宸将整个硕大的寝宫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看到芸汐的人影。 他不敢肆意命人寻找，更不敢去凌霄阁外的地方找她。 不，她肯定是偷偷溜出去，没有跟下人汇报而已。 可能是溜回了帝君的宫殿，又可能是溜去其他仙宫生闷气。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仙力无边的女人，不可能会死。 等她玩累了，想通了，肯定会自己回来。 到时候，她肯定会再次假惺惺地故作深情，出现在自己面前。 逸宸喉结颤了颤，混沌的眼神变得坚定。 他转身回了自己寝宫，手脚冰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头的天色变了又变。 下人传话，天帝命他前去天庭，不得有误。 逸宸一掌拍得传话仙兵口吐鲜血，拒绝前去。 整个天界，异常压抑。 那个令众人悲恸的消息暂未对外流露，但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悲哀神色。 大家不敢私下讨论，却也不敢脸上挂笑。 逸宸抗旨不遵，天帝也未怪罪于他。 芸汐之事，给所有人带来了沉痛打击。 唯独只有一人，在暗暗欢呼雀跃—— 雪棠躲在西厢静观外界的变化，眸底燃起兴奋之光。 姐姐死了，那个女人也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来跟自己抢太子哥哥了…… 这太子妃一位，她坐定了。 往后，她便是三界仰慕敬重的帝后。 再也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第13章 魂飞魄散 又是一夜过去。 天刚亮，逸宸便进了芸汐的寝宫，将每个角落寻个彻底。 那个女人，还是没有回来。 小青眼眶泛红地看着太子这般执着寻找芸汐殿下，一句话都不敢多言。 整个凌霄阁，没人敢说一个‘死’字。 她不懂，太子这一千年来对芸汐殿下都是不闻不问，现在人不在了，为何又不愿相信。 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还是这近千年来的习惯突然改变，让他不适应？ 小青无从得知。 逸宸没有方向地在凌霄阁中走着，眉间的愁云越锁越深。 忽的，一抹白雾在跟前凝聚，紧接着雾中闪现一个伟岸人影。 他看着来人，微微颔首。 “父王。”他哑声道。 “收拾好心情，要跟三界公布芸汐的讣告了。”天帝浓眉微蹙，面色平静。 逸宸将手指蜷紧，沉声道：“她没死。” 天帝淡淡看着他：“芸汐在三生石边自拔情丝，再跳入弑仙台自毁仙体，早已魂飞魄散……司命星君已经查明了一切，三日后会向三界公布一切，届时你需统领大局。” 逸宸握拳的手已在咯吱作响，他深知自己无比厌恶那个女人，可此刻听得所有人都笃定她已死，他却异常难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没见到她之前，我不信她死了。” 天帝脸上浮出一丝怒意：“三生石上已经没了她名字，你要怎么见到她？事已成定局，休再胡闹了！” 天帝说完，拂袖驾云离开。 逸宸孤身一人在走廊站了许久，眉宇间的川字拧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深。 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隐约透着女人的馨香。 他一怔，心底升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激动。 “芸汐？”他猛地回头，嗓音发颤。 待看清那阴影中的俏影，逸宸脸上的神情瞬间收住，变成失落。 “太子哥哥……” 雪棠听清了逸宸嘴中唤出的名字，面色差点变得扭曲。 她死死攥着宽大的袖口，慢慢朝眼前的男人走去。 一个死人而已，她没必要为此生气。 “太子哥哥，最近凌霄阁中好阴冷，雪棠害怕……” 雪棠脸上挤出一丝慌张无措的神色，楚楚可怜开口。 她知道，自己只有用姐姐雪鸢的语调跟逸宸说话，才能让他神情恍惚。 尤其是今天，她还穿了姐姐常穿的粉色纱黛仙裙，像翩翩起舞的蝴蝶仙子。 这身装扮，可是逸宸最爱看的呀。 见逸宸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雪棠将柔软的身子贴了上去，软弱无骨。 “太子哥哥，你陪陪我好不好………”她娇柔开口，婉转嗓音中的风情无限。 只是，她忘了一点。 人生如棋，若是走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 逸宸抬手将雪棠推开，脸上没有一丝柔情。 “我多命些侍女侍卫去西厢陪你，天色太晚，你回去歇着，不要乱走。” 说罢，他响指一打，侧边瞬间跃出两个铠甲侍卫。 “护送雪棠姑娘回西厢。”逸宸命令道。 “太子哥哥……”雪棠错愕看着他，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曾经只要她撒撒娇，他便会不分昼夜陪着自己。 现在他却命侍卫侍女陪自己？ “太子哥哥，你可是在为芸汐殿下的死去而伤心？”雪棠大着胆子，试探问道。 只是她话音刚落，颈脖上立马传来一道凶狠的束缚，让她无法呼吸。 “她没死，休得胡言！”逸宸有些失控。 第14章 一切皆晚 待看清雪棠涨红的脸还有布满泪花的双眸，他迅猛回了神，松开了手。 “抱歉……”他一时间无法解释自己刚才的举动，“我跟她之间的账还没算清，她不敢死。” 沉默片刻，他说出了一个让自己稍微舒坦的理由。 雪棠抬手揉着颈脖上的红印，整个人还心有余悸。 差一点点，自己的颈脖就被他给掐断了。 真是无情莫过帝王家。 凭什么，他视姐姐做掌上明珠，不伤她一分一毫，对她却这般变化无常！ 雪棠眸底的恨意一闪而过，最终委屈抹了抹眼泪。 “太子哥哥好生休息，雪棠听话，现在就回西厢去……” 说罢，她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开。 逸宸沉沉叹了口气，有些颓废地靠墙坐下。 那个女人，到底去了哪儿？ 一千年来，她一天没见到自己就大呼小叫。 现在这么多天都没见面，她就一点都不想自己？ 忽的，逸宸想到了一个地方可以寻到芸汐。 他甩出轩辕剑，御剑朝南边的仙宫飞去…… 第一天府宫。 仙气弥漫，大大小小的仙宫此起彼伏。 逸宸朝最里的宫殿飞去，门前的仙童拦住他，想先通报一声再让他进去。 可逸宸大掌一挥，直接将那两仙童打倒，闯了进来。 司命星君坐在亭中眺望远方，似是早料到了他会来此地找自己。 “你终于来了。”司命星君沉声道。 逸宸怔了怔，这老儿猜到自己会来？ “她人呢？”逸宸问道。 司命星君叹了口气，那叹息中透着的哀默令人窒息。 “太子殿下不是知道她去了哪儿吗？” 逸宸朝前走去，背脊挺得笔直。 “我自是不知，才来找你，告诉我她在哪，我要去找她。”他一字一顿道。 司命星君肩膀颤了颤，转眸看向这个眸光坚定的年轻人。 “天命不可说，你找我也是白找……能说的，我已全禀告天帝。” 逸宸心底猛地窜起一抹怒火，他毫不顾忌辈分之尊，甩出轩辕剑直指向面前的老人。 “废话少说，天命又如何？本太子命你说出来，不得隐瞒！否则我血洗你天府宫！”他就像一头凶狠的野兽，完全没了理智。 司命星君平静看着他，眼底没有一丝忌惮。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太子殿下，一切都晚了……”他哀声道。 逸宸彻底恼怒，直接将轩辕剑朝前刺去！ “她到底去了哪里！” 他不想去探究司命星君话中的深意，只想快点找到那个女人，然后带到天帝面前，让他收回那可笑的讣告。 轩辕剑透着浓重的杀气，司命星君险险躲过，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已经疯狂的太子。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破例让你看她的天命格吧。” 司命星君说罢，从袖口幻出金光闪闪的仙册，然后仙气幻笔写出‘芸汐’二字，再缓缓打开册子。 册中，一片空白。 没有那个女人的一丝丝信息。 “什么都看不到，你明白了吗？”司命星君说道。 逸宸呆呆看着那空白仙册，呼吸渐颤。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他依旧不愿相信。 “以前这上面还能看到她跟你的姻缘纠葛，现在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司命星君说着，老泪纵横。 “一点点办法……都没了吗？”逸宸喃喃问道。 司命星君叹息一声，将仙册收回袖中。 “千年前月老赠与你们一人一根的红线若在她手腕上，或许还能寻到一丝气息，可那红线被圣女雪鸢偷去……” “你说什么？红线？”逸宸神情一滞，语气中满是错愕。 雪鸢手上的红线是偷的那女人的？那不是雪鸢亲自去姻缘树下求得的吗？ 第15章 逆天而行 司命星君早就料到逸宸会是这幅表情，他拍了拍逸宸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这事只有我跟月老知道，当时红线已经化作血肉无法剥离，你又已经对那女人种下情根，为时已晚，我们再多说什么都已成定局。” “你跟芸汐丫头是天定姻缘，红线又到了另一个女人手上，三个人纠葛了近千年，如今芸汐丫头自毁情丝，断了跟你的姻缘，你也自由了……” 听得司命星君徐徐道来，逸宸眼底的神情瞬息万变，有震惊慌乱，还有恐慌愧疚。 最后，是浓到化不开的悔恨。 “如果那红线没有到雪鸢手中，我跟芸汐……”逸宸轻声问道。 他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却不敢说出来。 他以为凡事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他明明跟雪鸢相爱相伴在前，却硬生生被这门婚事拆散。 “若红线的事是个意外，可她设计害死雪鸢，实乃毒妇！” 事到如今，逸宸依旧站在雪鸢一旁。 雪鸢仙躯尚存，他和她手上的红线依旧紧密缠绕，自是不可能因为司命星君的话而改变对那个女人的感情。 “哎！太子殿下，您怎么还不明白呢？您和芸汐丫头是天定姻缘，她注定是下一任天后的唯一人选，这事天帝一清二楚，他又怎么会允许任何意外发生……”司命星君叹气道。 逸宸瞳孔骤然一缩，心底瞬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 是天帝除去的雪鸢！ 这一千年来，他一直都恨错了人！ “为什么，现在才来告诉我？”逸宸颤声问道，眼眸红得似火燃烧。 “天命本不可多说，现在你们逆天而行，篡改缘分，一切已是枉然，说出来已经无济于事。”司命星君道。 逸宸一刻都呆不下去，直接从屋中御剑离开。 透着怒火的仙气，太过阴煞，将宫殿的屋顶毁出了个大窟窿。 看着远去的逸宸，司命星君又是重重一声叹息。 …… 月老祠。 姻缘树下，月老正在专心致志分配着错综复杂红线的走向。 一阵狂风刮来，让他差点没能拿稳手中交缠的红线。 回头一看，面色阴沉的逸宸正大步朝自己走来。 “太子殿下深夜拜访此地，可有何事？”月老放下手中的工作，低声问道。 逸宸挽起玄色袖口，现出左手手腕的红色印记。 “这红绳，是你为我和谁准备的？”逸宸问道。 月老摇头：“这不是老仙准备的，而是天定的。” 逸宸心中堵得难受，眉眼间已经升起一丝不耐烦：“那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到底是谁？” 月老看着他，眉目慈祥，但透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失望：“太子殿下从司命星君那过来，不是已经心知肚明了吗？” “既然你知道给错了人，为何一开始就不提醒我？为什么过了一千年，待我主动问起，你们才告诉我！”逸宸近乎怒吼，整颗姻缘树都在瑟瑟发抖。 月老连忙拂过一抹仙术将姻缘树护住，随后淡然看向逸宸：“一切已成定局，说多亦无法改变，只能静等结局和你们各自的造化。” 逸宸最讨厌他们这些老人家咬文嚼字，说着这些太过深奥的话语：“既然我跟芸汐是天定姻缘，那要怎么才能去掉这红线？” 他扬起手腕，那深入血肉的红线若隐若现。 “一方死，另一方的红线自然消散，可你用万年玄冰护着雪鸢的仙躯，红线自会永远存在。”月老残酷说出真相。 逸宸心底狠狠一痛，难道要他毁了雪鸢的尸体，才能解决这一切吗？ 月老看出了逸宸的挣扎，继续道：“红线不散，你对雪鸢的感情会一直存在，对芸汐的厌恶也会一路伴随，但现在你们的姻缘已断，你要继续守着雪鸢一千年一万年，那都是你的决定。” 逸宸怔住，他清楚自己对雪鸢，是愧疚，是思念，是寄托。 可他也太过清楚自己内心有多想找到芸汐，也清楚这一千年来那女人的存在已经让他形成了习惯。 因为天定姻缘，所以芸汐才对自己情深义重？ 只要红绳断了，他就能看清自己对芸汐的感情？ 第16章 无能为力 逸宸垂眸看着自己手腕的红线，内心做着剧烈的挣扎。 雪鸢的仙躯在那冰柜中沉睡了千年，他又怎么狠得下心将她毁掉？ 他深吸一口气，抬眸直视月老。 “我千年的执念，不是你一句话就可以毁灭的。”他做了决定。 月老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太多惊讶情绪，许是逸宸的反应早就在他意料之中。 “即是如此，太子无需来找老仙。”他拂袖转身，不再去看逸宸。 “可你不是说我跟芸汐是天定姻缘吗，三生石上我的另一半没了她的名字，除了用红线的法子，再也没办法找到她了吗？” 逸宸不愿走，他来此地本是想将红线之事问个究竟，但更重要的目的还是找到那个女人。 “天界已无她，老仙无能为力，太子请回。”月老背对着他，语气中满是送客之意。 多番寻找无果，逸宸只得作罢。 他浑浑噩噩回了凌霄阁，站在殿外迟迟没有进去。 良久，他转身朝一侧烟雾小道飞去，那是芸汐的寝宫。 方才那司命星君说若有跟自己相连的红线在身，能寻到一丝关于芸汐的气息，别的物品可行呢？ 逸宸走了进去，在柜中翻找出芸汐的衣物。 嗅到那个女人的气息，逸宸的心头颤了两颤。 他屏息凝神，手持衣服，随后在指尖唤出一抹蓝光，口中默念口诀。 一阵蓝烟由薄渐浓，再由浓消散，再无其他。 逸宸不死心，又换了好些芸汐的物品试了试，都没能幻化出芸汐的影子。 从夜转昼，再至烈日刺目。 他依旧没能幻出芸汐的虚影，也没法质问她到底去了哪里。 失败，还是失败。 天边霞光泛起，月宫之灯点亮了整个天界。 逸宸依旧全神贯注做着手中之事，浑然不知外面天色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直到外头响起一阵噪杂声响，逸宸才直起身子从自己的世界中走出来。 他看了看屋内，一片狼藉。 所有芸汐的物品，大到锦袍披风，小到头饰耳钉，全都被他清了出来，堆积在一起用来寻找她的虚影。 甚至是床底下的头发丝，都被逸宸翻找了出来。 可，都是徒劳。 逸宸开门，外头的喧闹声越来越大。 “何事？”他的嗓音严重沙哑，用内力渗透到门外，让外头的人听见。 几个人匆匆走进来，为首的是脸上带着愤愤表情的侍女小青。 她匍匐跪倒在地，随后开口说道：“奴婢知道太子殿下一直在芸汐殿下寝宫中，特命人不得前来打扰，可西厢的雪棠仙子非要闯进来，还扫了奴婢一巴掌！” 放在以前，小青是不敢这般跟逸宸告状，可眼下芸汐仙逝后，逸宸整个人跟变了样一般，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伤心和痛苦。 若逸宸太子对芸汐殿下上了心，那雪棠仙子龇牙咧嘴地咒骂自己，她完全可以跟逸宸告状。 毕竟她可是芸汐殿下的人，雪棠仙子骂自己，跟骂芸汐殿下有何两样呢？ 小青心想着，更是大胆抬头看向逸宸。 逸宸眯了眯眼，看到了小青左边脸颊，有个很明显的巴掌印。 他玄袖一甩，一瓶青花瓷玉露膏到了小青眼前。 “拿去擦擦，若芸汐殿下回来看到你受伤了，还不得将凌霄阁闹个底朝天。”逸宸沉声道。 小青握着瓷瓶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变成一抹同情。 整个天界人人皆知芸汐殿下被情伤，跳了弑仙台。 唯独逸宸太子不信，独自一人找了又找。 他到底，还是爱上了芸汐殿下吧？ 第17章 起死回生 逸宸没去理会小青的神情，侧身朝外走去，果真看到身穿白罗纱裙的雪棠站在外头，被两个侍卫用长矛拦住。 她憋红了脸，探头想朝里看，却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你们就让我进去吧，太子殿下在屋内不吃不喝，已经过了七天七夜，这样下去会损伤仙躯的……”雪棠哭丧哀求道。 逸宸怔了怔，她这样子，像是刚扫了小青巴掌的人吗？ 他疲倦揉了揉太阳穴，抬步朝前走去。 雪棠还在跟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的侍卫恳求，忽的看到逸宸正超这边走来，慌忙挥起手中的帕子。 “太子哥哥……”她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欢喜和激动。 “嗯。”逸宸走过去，轻轻点头当做回应。 那两个侍卫见到逸宸，低头收起长矛，双手作揖，随后消散在烟雾中。 整个过程，依旧没有说任何说。 “他们刚才也是这么突然冒出来，吓得雪棠差点……”雪棠说着，脸色还苍白了几分，似是真被那两个侍卫吓到。 “那是东辰帝君的人，神出鬼没，也是这一千年来暗中照顾芸汐之人。”逸宸解释道。 雪棠眼眸闪了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她顿了顿，眸带担忧地看向逸宸，“太子哥哥你还好吧？我命人给你做了桃花羹，你去西厢尝尝好不？” 逸宸摇头：“你回去好生歇着，我还有要事在身。” 他还要想法子去找到芸汐，实在不济，也只能去找天帝了。 天帝神通广大，三界皆为他管，这世间千万种种，他定是能知道寻找芸汐的法子。 事到如今，逸宸也没想清，自己为何这般执着要到芸汐。 明明，身边少了个跟屁虫，扰乱他思绪，该是皆大欢喜的喜事。 明明，这一千年来他无数次想亲手了结她的性命，然后给雪鸢一个交代。 可芸汐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一刻都没开心过。 甚至，脸上的愁云愈见浓郁。 “太子哥哥可是想找到芸汐殿下？” 眼见逸宸转身要走，雪棠忽的大声问道。 逸宸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她：“你有法子？” 话一出口，逸宸就有些后悔。 他到底，还是太过心急了。 居然问雪棠这样一个无名下仙要法子。 司命星君和月老都没了办法，出了天帝，怕是没人有法子了。 可事实出乎他的意料，雪棠朝他走了几步，然后踮起脚尖在他耳畔低语道：“芸汐殿下跳弑仙台已魂飞魄散，可世间有一物能让人魂魄重归原位，太子哥哥可知是何物？” 她话一说完，逸宸眸子里瞬间升起一抹希冀。 “你说……凝魄觥？”他颤声问道。 自己慌手慌脚寻了这么些日子，倒是忘了有这么一件宝物了。 “对啊，当初雪棠也想去寻到凝魄觥让姐姐起死回生，可那凝魄花万年才开一次，凝魄觥也不知踪影，姐姐错过了最佳魂归仙体的时间，自是……”雪棠说到这里，声音又开始哽咽。 提及自己放在心尖上近千年的女人，逸宸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千年前仙魔大战，凝魄觥被盗至魔族，至此再未见其踪影。 雪鸢刚死时，战争已停，可天界下了死命令，天族任何人都不能踏入魔族半步。 魔族之人亦如此。 这千年来，仙魔两界方能和平共处，相安无事。 当初逸宸没有去魔界寻那凝魄觥救雪鸢，如今要为了芸汐去魔界吗？ 第18章 绝处逢生 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逸宸心底的思绪一片凌乱。 雪棠看出了他在挣扎和纠结，侃侃后退一步，然后微微弯腰。 “太子哥哥照顾好自己，雪棠回西厢了。” 说罢，她抬眸暗暗扫了逸宸一眼，随即转身摇摆腰肢缓缓离开。 原本那眼波流转的神情，立马变得阴鸷无比。 手中的帕子，也在她的用力下化为灰烬。 这千年来一直寻不到凝魄觥，如今终是有人能帮自己寻到了…… 逸宸在房中思索了许久，最后还是去找了天帝。 自从那日他强烈反对宣布芸汐讣告之事后，这件事天帝便再未提过。 终有人不死心，才能绝处逢生。 尽管天界众人皆知芸汐已死之事，但因讣告未公布，逸宸不相信，所有人都不曾明目张胆聊此事。 紫微垣。 逸宸站在天帝寝宫殿前许久，都没能见到天帝。 传话的宫女说天帝在闭关修炼，任何人都不见。 但逸宸深知，父王是对自己太过失望，而不愿意相见。 既是如此，那逸宸在天庭找寻芸汐的法子，已经没了希望。 魔族，他是必去不可了。 逸宸最后看了眼紫微垣，然后噗通跪在了玉阶上。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即将会做什么。 但一个人若较真起来，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 黑暗森林。 是天界边际的尽头，亦是通往魔族唯一通道。 士兵把守森严，结界更是里三层外三层。 一方面怕天界有人偷偷溜进去，另一方怕里头有魔族之人偷偷闯进来。 暗处，逸宸甩出轩辕剑，在一侧空地幻出一个淡蓝虚境，随后隐入其中。 一阵微风刮来，淡蓝烟雾朝着结界方向飘去。 手持集结柱的士兵觉察到了异常，立即屏息查看情况。 这里属密封之地，不可能会有风刮过。 “哈欠~” 另一侧的士兵忽的打了个哈欠，那毫不引人注目的淡蓝烟雾顺着他们的动作，从肉眼不可见的细小缝隙中钻进了结界。 士兵以为是喷嚏声带来的微风，似是放松了警惕。 而那虚幻在烟雾中的逸宸，已经成功钻进了结界！ 结界是天帝亲自布下，逸宸是龙身，自是与结界不相克。 只要逃过士兵的眼，结界对逸宸而言只是个帘子般的存在。 穿过黑暗森林，眼前的景象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空暗红，大地流火，整个地面都流淌着令人作恶的血液。 处处可见的猩红火岩，全都冒着黑漆漆的浓烟。 天上时不时还有飞禽掠过，闪着锋利的爪子。 逸宸收回视线，御剑朝山顶最高处的红色宫殿飞去。 千年前他曾来过此地，对这里的一切都还有印象。 “大胆天族，竟敢擅闯魔族！”逸宸还未靠近宫殿，一个龇牙咧嘴的凶兽便朝自己扑来。 逸宸自己尚未出手，腰间的轩辕剑已经跟那凶兽对打了起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甩袖继续朝宫殿飞去。 “我道是何人，原来是天界太子殿下，千年不见，别来无恙啊？”空中传来一个沙哑空灵的声音，逸宸还未寻到人影，一道红衣便唰地飞到了自己眼前。 逸宸眯了眯眼，收敛了身上的杀意，淡声道：“离尤，我今日是有私事找你。” 那唤做离尤的红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淡笑，随即转眸看了那凶兽一眼。 凶兽低吼一声，朝暗红天际飞去，消失在红雾中。 “千年前你我杀得不可开交，现在孤身一人前来，就不怕我杀了你？”离尤问道。 “当日我放你一条生路，你还欠我一个人情。”逸宸面不改色道。 离尤顿了顿，随时哈哈大笑：“天魔两界永世不得互闯，你今日犯了天规来此地，就是要讨人情？” 逸宸表情依旧淡然，开门见山直接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我要凝魄觥。” 第19章 物归原主 离尤笑声立马收住，严峻看向他：“你要凝魄觥作甚？” “凝魄觥本就是天界宝物，我要它物归原主。”逸宸道。 “哼！在谁手中便是谁的物品，凝魄觥上又没刻字说天界所有，那它现在自是我魔族宝物！”离尤脸色微变，看向逸宸的神情再次充满杀气。 天空中又传来刚才的六爪凶兽的低吼声，周围的火岩石都震落了一地的火星。 逸宸将手指蜷紧又放松，眸中的神情晦暗了几分。 “我说了是私事，便是用完就还你，一码归一码，我公私分明，现在不想谈两界之事。” 离尤怔住，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天界太子，居然这般低声下气地找自己讨东西？ 曾经战败的屈辱和不甘，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怀。 他被看一挥，一个闪着金光的烛台便到了离尤手中。 逸宸眼眸一闪，伸手便要去拿。 离尤手却一后退，颇有几分兴致地看着他：“等等——凝魄觥可是需要凝魄花才能重聚人的三魂六魄，凝魄花是我魔界圣物，万年只开一株，你想过要怎么拿没？” 逸宸眉头紧拧，声音平稳：“你要怎样才愿意给？” 他今日前来此地，便是做好了要将凝魄觥和凝魄花一并带回天界的准备。 就算回去会遭天谴，被天帝责骂，甚至是除去太子身份，他都不在乎。 既然已经跨出这一步，他便没了退步。 再也没有。 离尤玩味儿般地看着逸宸，笑道：“不如，拿你那不得宠的夫人来换？” 逸宸眸色一暗，闪过一丝戾气。 “帝君之女芸汐姑娘，我没记错吧？”离尤似是觉得这把火不够燃，继续说道。 逸宸额间的青筋已经凸了起来，拳头咯吱作响。 尽管如此，他还是收敛了身上的杀气。 今日，他只想和平处理问题，不想动刀见血。 “离尤，给我凝魄觥和凝魄花，我回去恳求天帝，让花仙子来装饰魔界，让这里回到之前的五颜六色。”逸宸说出了一个极其诱人的条件。 魔界数万年来，一直都是红黑色，除了火红岩浆，便是遍地鲜血。 寸草不生，花朵难开。 这是离尤心底的痛，亦是整个魔族之人的痛。 “你可当真？”离尤神情严峻起来。 “我从不说假话。”逸宸道。 离尤深吸一口气，似在做决定。 良久，他抬起另一只手，从中幻出一株血色的四瓣灵草，放至凝魄觥中，一并交到了逸宸手中。 “我不信天界任何人，但看在芸汐姑娘的面子上，我这次破例一回。”离尤沉声说道。 逸宸接过凝魄觥，小心翼翼收至袖中。 听得离尤多番提及芸汐，他微微蹙眉，那个女人这般神通广大，还能让魔界之人欣赏她？ “你跟她见过？”心中想着，逸宸便多嘴问了一句。 离尤神情变得古怪，有些惊讶道：“当日我们在暗黑森林交战，她也在场，你忘了？” 他话一说话，逸宸的表请也变得错愕迷茫起来。 “她……也在？”那么凶煞血腥的场所，她去作甚？ 逸宸脑子一片空白，他能记起当日战乱有多残暴，甚至也记得自己跟离尤大战了三百回合未分胜负，唯独不记得那些个画面中，有芸汐的存在。 离尤思索片刻，有些释然地叹了口气：“倒是我忘了，那日芸汐姑娘化作男儿身守在身边，还替你挡了我一掌……” “不过那时我虽战败于你，但你中了我六爪凶兽的獠牙剧毒，唯一解药便是我凶兽的鳞片，芸汐姑娘可是用她一滴心头血换了鳞片，才救回你性命。” 离尤还沉浸在回忆中，他缓缓道出的话给了逸宸重重一击。 “你……说什么？”逸宸震惊看着离尤，脸色白了几分。 第20章 他做不到 离尤一边回想着，脑海里也一帧帧出现曾经的画面。 听得逸宸充满震惊和错愕的声音，他猛地回过神。 “她曾经为了救我……给过你心头血？”逸宸不敢置信问道。 看着逸宸脸上的神情，离尤这才发现原来千年前的事他是真忘得一干二净。 “当时我魔族的几个公主都被芸汐姑娘的举动感动哭了，我也感慨万千……到头来你这当事人毫不知情啊？”离尤想了想，又继续道，“也对，当时的你已经昏迷不醒，记不得这些事也情有可原。” 逸宸高大的身躯似是承受不住这个消息，踉跄后退了两步。 他知道自己在魔族受了重伤，中了剧毒。 不是雪鸢用心头血救的自己吗？ 她是圣女，心头血的药效堪比任何灵丹妙药。 所以他才从死亡边缘捡了一条命回来。 不是雪鸢吗？ 因为是雪鸢，所以逸宸才会对雪鸢有那么深的感情。 不管红线最初归谁所有，可因为雪鸢对自己有恩有情，所以他才会那么喜欢那个女人。 可现在，离尤说芸汐救的自己？ 逸宸眼底的神情瞬息万变，他的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说的。 “罢了，你们天界人心叵测，说不定是谁刻意隐瞒了事实不让你知道也说得通。”离尤最后想到一个可能，沉沉叹了口气。 逸宸转身朝后走，他已经没法再继续跟离尤谈下去，他的心彻底乱了。 “逸宸，有个真相我还是想告诉你。”离尤见逸宸要走，忽的叫住了他。 逸宸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眼中的悔恨和痛苦之情。 “最后一战，我并未输，只因那个女人的一个请求，我才默许了近千年谎言的存在。” 逸宸不想听。 他应该离开，应该逃离，应该蔽住自己的五官感知。 可他做不到。 他怕自己这一次不听，便永生永世再也听不到。 离尤最后一句话，将他的心脏腐蚀得千疮百孔。 “她说，她爱的男人一生从未打过败仗，她不想让他失了骄傲。” 逸宸一个趔趄，差点在平地上摔倒。 “你的轩辕剑比在我胸口，可我的凶兽獠牙剧毒已经侵入了你五脏六腑……那一战，我们是平局。” 最后离尤好像又说了些什么，他全都没有听进去。 浑浑噩噩，昏昏沉沉，满脑子都是一片混沌。 等他回过神，自己已经回了凌霄殿。 是怎么从黑暗森林走出，又是怎么从结界士兵处离开，他已经全然忘记。 他满脑子，都只有那个女人。 他要找到她，问清她所有的一切。 “我爱的男人一生从未打过败仗，我不想让他失了骄傲。” 脑海中，隐约幻想出芸汐说这句话时的坚定神情。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屏蔽了世间万千男子，唯独只留了自己一人在眼中。 心脏又是狠狠一痛，痛到他近乎窒息。 他大口喘息着，额间的汗水颗颗滑落，坠进眼眶，翻滚一番后顺着眼角滑落。 怎么会，如此之痛…… 逸宸强迫自己恢复理智，却无济于事。 那个女人，已经占领了他全部的思绪。 心头血，心头血—— 上仙之人只有三滴极其珍贵的心头血，她为了自己给过一滴给魔族，那日自己为了雪棠又连哄带骗逼她给了自己一滴。 那现在……她只有一滴用来守护仙体的心头血了？ 这也难怪，她为何看起来，一直都是面色苍白，虚弱消瘦。 逸宸心底的悔恨和愧疚又重了几分，心脏隐隐传来的疼痛让他喘不上气。 如果，如果自己早知道她已经失了一滴心头血，是断断不会再去找她索要的！ 可惜，没有如果。 一切都已经发生。 现在，唯有找到她。 第21章 真真假假 逸宸强迫自己收敛情绪，将凝魄觥拿出，然后使出仙术，默念口诀。 寥寥黄烟升起，隐约现出一个小巧的人影。 但逸宸还未看清那人影的面容，黄烟便骤然散去。 他神情木了几分，但依旧毫不停顿地继续刚才的举动，将残留芸汐气息的物品换了又换。 不够，不够。 这些气息远远不够，要怎么才能寻到她散去的三魂六魄？ 逸宸抬起酸痛的颈脖眺望窗外，隐约看到一座布满冰雪的宫殿若隐若现。 他怔了怔，那是忆雪殿。 曾经自己每日都会去忆雪殿看望雪鸢，如今却有好些日子都没去过了。 忽的，逸宸想起芸汐也曾去过忆雪殿，她就是在那里将心头血给了自己！ 逸宸神情一紧，立即拿起凝魄觥，朝忆雪殿飞去。 寒冰刺骨，万年玄冰的凉意，让逸宸呼吸都结了冰。 他艰难朝里走去，神情复杂看了眼冰柜中人，心中的情绪却不再似曾经那般沉甸甸。 真真假假，他分辨不清。 对雪鸢有情，是真。 现在只想找到芸汐，亦是真。 逸宸垂眸，隐约看到埋在冰底下，隐约有几朵血色梅花。 他愣住，这……好像是芸汐的鲜血？ 逸宸眸底闪过一丝激动，他不顾寒冷直接在冰块上坐了下来，然后用轩辕剑刨冰。 他大口呼吸着，这些日子来，心脏从未跳动得如此快过。 芸汐的血，会比其他任何东西更有寻找价值吧？ 有了这些血，他一定可以找到那个女人！ 轩辕剑泛着幽幽蓝光，用着自己灵气加快了刨冰速度。 毕竟是陪伴上万年的仙器，多少都通了人性，懂的自家主人的喜怒哀乐。 终于——那凝成硬块的丝丝血花显露出来。 逸宸小心翼翼地将其放置掌中，然后运转内力让掌心温度上升，待血融化，他立即将凝魄觥准备到位，默念口诀。 黄烟骤升，愈来愈浓。 逸宸大气不敢出，目不斜视死死盯着浓烟中的画面。 忽然，他眼眶泛起了一层水雾。 多日的期盼，终在此刻看到了心心思念之人。 芸汐出现在黄烟幻化的虚境中，清瘦的身子，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朝东辰帝君的宫殿走去。 她没有进去，只是跪在九九八十一台阶下，一下又一下磕着头。 那悲哀至骨髓的神情，透着散不尽的哀愁。 逸宸看得心绞痛，忽见她摇摇欲坠起身，朝着魇池方向走去。 他没忘记天帝告诉过自己的话，芸汐便是在魇池三生石旁，用尽体内最后一丝仙气，将情丝抽掉。 拔掉情丝之痛，仿若剥筋抽骨，简直是生不如死的感受。 她那么瘦，那么虚弱，如何承受得了？ 逸宸不敢想，他怔怔看着虚境中的芸汐，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三生石旁，然后跪了下来。 “上古天神在上，东辰帝君之女芸汐在此跪拜赎罪。”芸汐沙哑说着，脸上的神情悲痛欲绝。 她深吸一口气，哽咽着再次开了口。 “芸汐这一生所求不多，只盼与如意郎君相知相伴，可芸汐错了，如意郎君的心上人不是我，一切付出都是徒劳无用之事罢了。” “我曾跪在这三生石畔，用了千年修为将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刻在一起，原以为我们的姻缘是场喜事，没想到是个悲剧。” 她缓缓道来，将千年的深情都融化在字里行间。 每一个字，都透着让逸宸无法承受之重的情感。 “我的任性和固执，毁了他的幸福，也让他恨了我千年……曾经我以为，只要无怨无悔相伴在他身侧，他便能每日多爱我一点点，每日，每月，每年，直至此生……” “可我错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对我的恨与日俱增，怎么都解不开……他骂我怨我伤我误会我，我都受了，可我不要他恨我，不要他想到我便是满心恨意和厌恶。” 芸汐的脸上，已经布满泪痕，那双明亮清澈的桃花眼，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似乎，里头有什么支撑着她一直水润清亮的东西，已经灰飞湮灭。 第22章 她在哪里 “我无法放下我对他的爱，只能自抽情丝，放手还他幸福，给他自由……如此一来，再也不会有人缠在他身后，让他心生厌恶了。” 说道最后，芸汐已经停止了哭泣，纵使泪痕没有擦拭，但眉眼间的坚定和决绝却让逸宸心如刀割。 不要，不要—— 不要抽了情丝，不要忘了他。 他已经知道了好多真相，他还有好多话想问她。 是他错了，是他不分青红皂白误会她，厌恶她。 是他错了，是他没能看清她对自己的好和一片真心。 是他错了，是他从头错到了尾！ 可芸汐是在虚境中，不管逸宸怎么喊怎么阻止，都无法进到虚境将已经发生的事情阻止住。 芸汐直起背脊，清瘦的身躯在仙雾的弥漫下，显得那么孤苦寂寥。 “还请各位天神佑他安康，芸汐之举，心甘情愿，与他无关，切莫让他再次遭受天刑之罚……” “芸汐愿意一人之力，了结这年前的纠葛和爱恨……所有的痛，所有的苦，都让我一人来受……” 说罢，她抬起右掌，毫不犹豫地放至头顶天灵盖，一抹银光闪现，随即她整个面部表情都急剧扭曲。 但芸汐死死咬着下唇，硬是一声都没吭出来。 逸宸知道，她只是不想闹出太大动静，让魇池周围的人看到。 她意已决。 直到银色的情丝彻底拔出，她用尽力气甩至魇池水中，化为水雾。 “噗——”虚弱不堪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这般酷刑，芸汐强行用仙气逼得自己站起来，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三生石上自己若隐若现的名字。 她跌跌撞撞朝弑仙台走去，脑海里有关过往千年的爱恨情仇一点点消散。 直至弑仙台，她甚至都没有停顿一下，径直朝里跳去。 那样决绝，那样果断…… 画面在此中断，凝魄觥前的黄烟散去，虚境消失无影。 “不——！” 逸宸痛苦吼叫着，瘫跪在地上，双手抱头。 他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眼眶红到近乎滴血。 逸宸大口喘着气，滚烫的眼泪一滴滴滚落。 滑落在水白玄冰上，溅起朵朵冰花…… 忽的，左手手腕一阵蚀骨剧痛，他连忙抬起右手死死攥住左手手腕，那原本渗入血肉的红线，越来越红，越来越亮。 “嘭”一声沉闷响声。 红线断裂。 一节节飘落在玄冰中，化成冰水。 逸宸心脏深处似有什么东西从里头钻出来，生生撕裂了他的血肉。 好像是一抹银光，又好像是个满目流星的女人。 “芸汐，芸汐……”他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 似乎这千年来，他从未用这种口吻唤过这两个字。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惫。 这两个字，在手腕红线断裂的那一瞬间，钻进了逸宸的血肉里搅拌着，无法拔出，只有浑身蔓延的疼痛在一点一滴侵蚀着他的所有。 “回来，回来啊……求你，求你回来……” 逸宸撕心裂肺喊着，哭着，吼着，叫着。 嗓子疼，眼睛也发疼，脑袋更疼。 最疼的，还是他的心。 他的心快要裂成两半，因着那个女人和那抹银光的存在，变得血淋淋。 逸宸的眼里满是痛苦萧瑟，他跌跌撞撞朝魇池边飞去。 轩辕剑感受到了他的无尽痛苦和悔恨，原本平稳的飞行变得摇摇欲坠。 同喜，同苦，同痛。 好不容易到了魇池，他整个人近乎是从轩辕剑上跌落下来，再踉跄地爬到三生石边。 逸宸在脑海中回想起芸汐最后跪着的位置，然后瘫跪下来，无比颓败。 “上古天神，能否告诉小仙……她到底在哪里……我要怎样才能找到她……” 第23章 修仙之人 逸宸痛苦说着，语调虽是平缓，可眼泪硬止不住地爬了一脸。 没有声音回应自己，亦如那天不管芸汐说了多少，也没有人回应她一样。 逸宸想起芸汐曾耗费修为在这三生石上刻了她和自己的名字，他深吸一口气，长袖一拂。 三生石上立即显出了‘逸宸’二字，他屏息，指尖幻化蓝色幽光，仿若锋利尖刀。 他抬手，在自己名字的另一侧空白处，一笔一划刻出‘芸汐’二字！ 灵力在一点点耗损，他额间的细汗布得越来越多。 可他刚写完清字，再准备写玥字时，第一个字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无影。 “不……”逸宸的声音有些压抑不住的哽咽。 他将忙抬起另一只手，以指尖为笔，同时写下芸汐的名字。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不管他尝试多少遍。 名字工整写好后，一眨眼功夫便没了踪迹。 “为什么刻不上，为什么……当初你不就是这样一笔一划刻出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吗？为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 逸宸沉声吼着，眼睛红得像滴血，里面的愧疚无法压抑，也难以释怀。 身后飘来一朵白云，云上站立着一个老仙人。 司命星君静静看着逸宸这般痛苦模样，垂眸扫到他手腕处已经没了那红线的牵连，心中更是命了。 “太子，别再白费力气了，她的名字是刻不上的。”司命星君道。 逸宸红着眼，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 “不，我可以的……既然她可以，我也可以的……只要我把她名字刻上去，她便会回来……我们的姻缘就还会算数……” 逸宸说着，继续挥动灵力在三生石上一笔一划刻字。 司命星君从云上走了下来，看向逸宸的神情中复杂又深沉。 “就算你再耗费万年修为，也无法刻上。”他直截了当的话，狠狠戳痛了那个疯狂的男人，“只有两种人的名字是刻不上三生石，一个是没了情丝之人，一个是已死之人，芸汐丫头两者都占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逸宸的心脏毫无防备地狠狠一痛。 明明已经很痛了，没想到这痛意还会更深一层。 痛啊，真的好痛。 芸汐，你不是要天神佑我一世安康吗，我现在很痛，浑身上下都痛到生不如死。 你能不能出现，你能不能回来，替我疗伤…… “噗——”他再也忍不住，口吐鲜血倒地，不省人事。 司命星君看着他，沉沉叹了口气。 他白袖一挥，天边下来一朵白云，将晕倒的逸宸驼了起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司命星君带着逸宸离开，嘴里还是沉如巨石的叹息。 司命星君将逸宸送回凌霄阁，再禀告天帝后，径直回了自己的天府宫。 他飞到云霄之上的一座悬浮宫殿内，对着白玉墙大手一挥。 原本素白通透的墙面，俨然出现了一副人界的画面。 镜中人，面容姣好，一双桃花眼闪着灼灼星光。 …… “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咯！一个铜板一串，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小贩的吆喝声在人来人往的巷子中响起。 一个身穿白色束身锦衣的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跑了过来，然后将腰间的钱袋取出，倒出两个铜板给到小贩。 “大叔，我要两串！”少女笑着如律春风。 “好咧。”小贩乐呵呵接过铜板，随即取了两串红艳灿烂的冰糖葫芦给到她。 少女拿着冰糖葫芦，再转身朝树下阴凉处的石座跑去。 “阿陌，给你！”少女递了一串过去。 那被唤做阿陌的少年，缓缓抬眸看了过来，淡然一笑，面色如玉般温和。 “芸汐，修仙之人不得贪吃。” 第24章 谈情说爱 芸汐鼓了鼓眼，随即将递过去的冰糖葫芦收了回来。 “你不吃我便吃了，难得进城一次，你就不能让我放松下？” 她语气里透着不满，但未收到阿陌的同意眼神，还是没有吃那两串冰糖葫芦。 阿陌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从石座上起来，然后拿过她藏至身后的一串。 “拗不过你，那便一起吃吧。”嗓音中透着宠溺和妥协。 芸汐笑得露出一排雪白皓齿，然后拽着阿陌的衣袖边走边狼吞虎咽。 “阿陌，你总说我们修仙之人不得有贪念，可我都修炼了好几年，也见不到那飞升的南天门，到底何时我才能见到真正的神仙啊？”芸汐好奇问道。 阿陌慢条斯理吃着手中的食物，举止投足间满是优雅和高贵。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神和仙是两界，不要混为一谈了。”阿陌纠正道。 芸汐却不在意自己说错了，她关心的重点是自己要何时才能上天。 “不管是神还是仙，我到底还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 阿陌垂眸看着她，眸光深邃到令人琢磨不透。 “你好好修炼，那一天便能很快到来。”他轻声道。 芸汐皱了皱眉，似是不太满意阿陌的回答：“自打我有记忆起，就跟着你在深山里修炼，现在都过了十八年了，我还要修炼到什么时候？” 阿陌停下脚步，抬手轻抚过芸汐的头顶。 “芸汐莫急，一切自有定数……你好生修炼，然后记住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忘记……” 芸汐有些丧气地抬脚踩了踩地上的碎石：“我还想赶紧修炼成仙后，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呢？你看村里那些跟我年纪相仿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阿陌听得她这般抱怨，嘴角有些不自觉上扬起来。 “等你修炼成仙，以后要找什么样的如意郎君，直接去月上老人那求姻缘，不管什么样的美男子，都任你挑。”阿陌说道。 芸汐抬眸看向他，眼底充满希冀：“你说真的？” “那是自然，阿陌从不骗芸汐。”阿陌认真道。 “那我可能求得似阿陌这般完美的郎君？”芸汐继续问道。 正拿起水壶喝水的阿陌听得芸汐的话，一口水直接喷出来，呛得颈脖粉红。 “芸汐，以后莫开这种玩笑……修炼之人不能谈情说爱……”他躲闪开芸汐那清澈的眼眸。 “为何我能嫁人，你却不能谈情说爱？”芸汐追问道。 阿陌好不容易稳住气息，听得芸汐不似玩笑的问话，他沉默片刻才再次开口。 “你能，我不能。”他的声音很低沉。 “为何？”芸汐不懂。 阿陌看着她，眸光中带着一抹复杂的隐忍情绪。 “等你回到天上后，自然会知道。” “回？”芸汐听到了一丝关键信息，加重语气问道。 阿陌闪了闪眼眸，俊俏脸庞上隐隐浮现一层银色光泽，看得芸汐目不转睛。 “对，那会是你的家，修仙成功，自是回家。”阿陌答道。 芸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再次问道：“你总说些模棱两可神神秘秘的话，让我猜不透你的心思。” “怎会，最懂我的人，是你。”阿陌无奈笑道。 芸汐对着他做了个鬼脸：“最懂我的人是你差不多……不过，到时候你会跟我一起去天上吗？” 阿陌怔了怔，随即点头：“当然。” “那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不对？像老人常说的那种金童圣女？”芸汐兴奋地摇着阿陌的衣袖，眼底的光耀眼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阿陌瞳孔一闪，连带着呼吸都不太顺畅。 这是芸汐第一次见到阿陌这么失态的样子，尽管在旁人而言，他表情根本没有什么变化，可近在咫尺的芸汐，却一清二楚。 “阿陌……”她猜测是自己问太多让他不悦。 阿陌抬秀抚了抚她垂在肩膀上的绸缎黑发，柔声道：“会一直在一起的，不管是一千年，还是一万年。” 只是，换一个身份在你身边。 永远守护你。 第25章 风言风语 天界。 因着逸宸太子的吐血昏迷，整个天族大乱。 天帝见着自家儿子萎靡不振成这副模样，差点想去忘川河给他取一瓢忘情水，让他忘了那千年的爱恨纠葛。 但这个想法刚出来，便被司命星君拦住。 历往上仙渡化成神，皆要步步经历各种劫难。 太子乃真龙之身，日后要继承天帝一位，自是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能胜任。 如今逸宸和芸汐的这场感情，怕是天定的情劫。 天帝听闻，只得生生打消这个念头，盼望逸宸能赶紧振作起来。 另一边，雪棠在西厢待了数日，也听到了外头的风言风语。 她打探到逸宸曾在阁中点了那凝魄觥，便趁着宫人都在照顾逸宸，悄悄四处寻找。 终是在忆雪殿，看到了随手丢在地上的凝魄觥。 万年玄冰已经裂开了一道道裂缝，蔓延到冰棺上，似乎只要再多一点火候，便能将这冰棺摧毁。 雪棠弯腰将凝魄觥捡起，转眸看向冰棺中安静沉睡的雪鸢。 借着冰面反射出来的镜面，雪棠抬手轻抚自己的脸庞，眼里的光晦暗不明。 “我的好姐姐，这一千年来，你可睡得好？”语气里，完全没有对雪鸢的思念之情。 “若不是你比我早出生一刻钟，你又怎么可能成了担任圣女一职的姐姐？” “如果当初是我坐上了圣女一位，那跟太子哥哥相依相伴的人也会是我……而不是你这个命短之人……” 雪棠说着，手中幻化一抹黑红烟雾，直射向冰棺盖子。 冰棺瞬间裂开数到口子，隐约还有嗞嗞声传来。 “你看看你，陪了太子哥哥还没百年，就永世不得投胎了。这大几十年的时间，还是因为偷了芸汐殿下的红线得来的……如若是我，我不仅会夺了那红线，还会在三生石上刻我的名字……” “可惜了，太子哥哥思念你的这近千年时间，他都是让我陪在身边，不离不弃……现在凝魄觥在手，我也该为自己争取点什么了……” 雪棠说完，运转更多法术直至右掌，听得‘嘭’地一声响，冰棺瞬间炸裂。 同一瞬间，雪棠将凝魄觥扔到了冰棺中，然后嘴中默念口诀。 红唇飞快动着，那闪着黄光的凝魄觥颤抖不已，最后黄烟渐浓，将整个冰棺覆盖。 雪棠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阴笑，随后整个人朝黄色烟雾中跳了进去！ …… “嘭——” 逸宸猛地睁开眼，两耳还嗡嗡作响。 他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心脏还急剧跳动着。 “太子殿下醒了？”身侧传来侍女的声音。 逸宸望去，那是曾经近身照顾芸汐的侍女小青。 他点头视为回应，未再出声。 随后两脚下地，穿好玄鞋便朝外走。 “太子殿下身体还未痊愈，天帝有命不让你外出……”小青在背后焦急喊道。 逸宸顿住脚步，侧头低声道：“你是凌霄阁中人，自是听我的命令。” 不待小青回应，他抬手转动，墙上挂着的轩辕剑立即飞到了身侧。 现在他身体有些虚弱，不适合御风而行，只能要轩辕剑带着自己出去透透气了。 方才昏睡中，逸宸听得一声嘭的巨响。 不知为何，他觉得那响声是从忆雪殿传来的。 那日手腕红绳断裂后，笼罩在冰棺上的蓝色仙术就失了效果。 他也觉察到冰棺上已经有了几道不太明显的裂缝，只是那时的他一门心思扑在芸汐之事上，没有太关注那些裂缝。 匆匆赶到忆雪殿，逸宸果真看到殿堂内的冰已经错综复杂地吞噬了殿内的地面，形成一张斑驳的冰网。 逸宸抬手用仙术挥去那些冰网，步步朝里走去。 冰棺，已经裂成两半。 棺中人，依旧安静躺着。 逸宸神情复杂了几分，连忙走了过去。 “雪鸢……”到底是千年的执念，不是没了红线便会变得疏离和冷漠。 让他惊讶和意外的是，棺中的雪鸢，面色绯红莹润，嘴唇有着鲜活的血色，胸膛也在轻轻起伏。 他愣住，目不转睛盯着她。 雪鸢不是已经魂魄尽毁，永世不得轮回了吗？ 她怎么……活了？ 第26章 睡了千年 逸宸看了许久，再三确认棺中人是雪鸢无疑。 “咳咳……” 忽的，雪鸢轻咳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看到的便是逸宸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庞。 “逸哥哥……”她喃呢道，声音有些沙哑，甚至吐字也有些不太清楚。 逸宸怔住，僵在原地没有动弹。 这一幕，让他不敢置信。 “你是……雪鸢？”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雪鸢有些吃力地从棺中出来，许久没有动弹过的身躯，有些不听使唤。 她刚直起身子，便两腿一软朝着逸宸怀中倒去。 “啊……”她惊呼道。 逸宸眼疾手快扶住她，却在她站稳的那一刻后，与她保持了一定距离。 尽管，刚才的接触中，他感受到了她发自骨髓的冰凉。 是真的，很冷。 “逸哥哥，我怎么睡在这里？”雪鸢整个人还有些迷茫。 逸宸看着她，淡声道：“你已经睡了一千年了。” 雪鸢鼓大眼睛，似是难以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顿了许久，她才眼含泪花地点头：“我想起来了……千年前……我被处以极刑……” 雪鸢的记忆似是慢慢恢复了。 “好像……雪棠……是雪棠救了我……”她突然叫道。 逸宸奇怪看着她：“什么？” “是雪棠用凝魄觥将她血肉之躯化进我身体，让我可以……”雪鸢说着，眼泪哗哗直落。 后面的话，她努力想再继续说出来，却已经泣不成声。 逸宸站在一侧，静静看着她，没有出声安慰，也没有抬手将她揽至怀中。 雪鸢哭着哭着，声音渐渐小了几分。 “逸哥哥，你怎么变得……好陌生了……”雪鸢颤抖问道，眼神中透着害怕。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赤脚站在这冰棺中，有多冷。 “我好冷，逸哥哥……”她凄楚唤道。 一声又一声的‘逸哥哥’唤得逸宸心乱如麻。 他抬手握住雪鸢的手臂，将她扶出冰棺。 “我带你回去。”他沉声到。 雪鸢欣喜点头，作势要往逸宸肩膀上靠，他却抬手唤来了轩辕剑，变大后让雪鸢坐了上去。 “你随轩辕剑回凌霄阁，我随后便来。”他想一个人慢慢走回去，刚刚发生的这一切让他觉得太不真切。 雪鸢眼底划过一丝失落：“逸哥哥你不陪我吗？我睡了近千年，天界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了……我好怕……”她小声喃呢到，声音中的怯意似是发自骨髓。 逸宸眉眼划过一丝挣扎，却没有再靠近一分。 “什么都没变，我的凌霄阁也是老样子，轩辕剑通人性，你想要什么大可跟它说。” 逸宸说道，大掌一挥，轩辕剑便平稳地浮起，慢悠悠在半空中飞走。 雪鸢一咬牙，直接从剑上跳了下来，委屈道：“逸哥哥不走，雪鸢也不走，我要跟逸哥哥在一起。” 逸宸蹙了蹙眉，她这撒娇的性子，比千年前要更厉害了。 若是之前的逸宸，可能会不顾忌一切地抱着她回凌霄阁。 可现在他已经知道当初救自己的人不是雪鸢，而是芸汐。 就算有这千年执念，他也不会是非不分。 她再好，也是个撒谎者。 “逸哥哥，你生气了？”雪鸢问道。 逸宸这才发现自己面色已经沉了几分，下颚角抿出的线条也有些僵硬。 “没有。”他不想多言。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难道你心里已经有别的女人了？”雪鸢说着，眼眶里又有眼泪在打转转。 逸宸眉头蹙得更深，她怎么变得这么爱哭了？ 第27章 思念亡者 “你能回来我很高兴，但身为太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身，不能一直陪着你。” 逸宸说着，运转仙力再次将雪鸢扶到了轩辕剑上。 “以后，你便住西厢吧，你妹妹之前一直住那里，她人不在了，但有她的气息陪伴你，也算是种安慰。” 雪鸢还想再说点什么，可轩辕剑已经飞了起来。 刚才她已经跳过一次，现在不能再跳第二次了。 雪鸢坐在剑上，素白的小手将淡蓝纱裙揉得皱褶凌乱。 气啊，好不容易用这种方式出现在他面前，没想到他一点都不激动。 早知道这样，自己在醒来后立马从冰棺中起来，然后主动去找他。 雪鸢低头看了看右手手腕若隐若现的红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反正红线在手，逸宸的心依然在自己身上。 慢慢来，她还有的是时间。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迟早会从西厢搬去正殿…… 逸宸一个人慢吞吞地往回走，他想了很多。 有和雪鸢百年感情的点点滴滴，从何开始，从何加深，又从何变成追忆思念。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逸宸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好像自黑暗森林大战后，他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雪鸢，是她不分昼夜照着自己，她还说心头血之事。 那个时候，逸宸看她的眼神，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往后的情感升温，顺其自然发展着。 直到后来，芸汐的出现，打破了一池静水。 逸宸习惯性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腕处已经没了红线。 这一千年来对芸汐的感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直到重新看到雪鸢醒来，他的心脏并没有太过急促跳动，似乎宣告了一个事实—— 他对雪鸢，是恩情，是执念，唯独不是爱情。 来到凌霄阁殿前，他却不想进去。 不想看到雪鸢，不想听到她对自己撒娇。 他绕过凌霄阁，继续朝前走。 天界处处皆是仙雾缭绕，鲜少有仙人会在地上慢慢踱步，一般都是腾云驾雾，或者御风御仙器而行。 逸宸在地上走着，整个人被雾气掩盖，几乎没人能看到他的身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朝哪走去。 待到雾气稀少，他才看清自己走到了哪。 西天门。 这里，葬着多少天族之人的亡魂呢？ 逸宸不知，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日从魇池边到西天门的红光。 那天自己见到的，只怕就是芸汐的消逝吧。 如若那天，在西厢门口，他没有冷冰冰地对芸汐说那番话，亦或者他命人送芸汐回了寝殿。 她应该就不会变成天边的一抹红光吧。 再不济，自己那日早点回去，发现异样，然后去找她，起码也能在弑仙台救到她吧？ 抽了情丝，他认了。 是他不好。 可再跳弑仙台，她怎可那么决绝？ 这天界，就没有值得她留恋的吗？ 帝君帝后，该如何是好？ 逸宸想了很多，步步朝西天门里走去。 守门的士兵对他行了礼，却也没拦住他。 看得台阶上一面人高铜镜，逸宸问道：“那是何物？” 士兵愣了愣，这天界还有太子殿下不知的宝物？ “回禀太子，这是阴阳镜。”他如实答道。 “有何用处？”逸宸继续问道。 “生者思念亡者之物，用来查看坠落人间的仙魂凡人。”士兵继续答道。 逸宸一怔，定睛看向那个士兵，眼中迸发出来的温度太烫，惊得士兵赶紧跪了下来。 “任何人都能看到？”逸宸问道。 为何月老和司命星君没有告诉过自己，有这样一个宝物？ 第28章 他看到了 士兵战战兢兢道：“只要仙魂尚在，查看之人心之所念，便能查找到……若没了仙魂，那自是……”他已经话都说不清楚了。 逸宸见到士兵瑟瑟发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情绪又失控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士兵起来，再朝阴阳镜走去。 镜身很高，他的玄色袍子在镜中有些模糊。 回想士兵刚才说的话，他闭上眼，心中默默勾勒出芸汐的模样，随后将掌心放至阴阳镜上。 良久，镜片闪闪发光，他的模糊身影已经不见踪迹，转而是一副凡间的景象。 格外清晰。 他屏住呼吸，看着那个个身穿粗布衣的男男女女在画面中走来走去。 有没有她？ 芸汐，芸汐—— 他在心底默默念着她的名字，试图抚平内心的不安和焦急。 心诚则灵。 心之所念。 他刚才那么诚心，那么努力，那么认真地祈祷了。 芸汐是帝君之女，天生的仙胎，她不可能仙魂尽毁的。 咚，咚，咚—— 心跳声。 逸宸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沉。 他紧张地吞咽了几口唾液，目不斜视地盯着铜镜画面的变化。 忽然，两个白衣年轻人出现在了铜镜中。 一个英姿飒爽，一个婀娜多姿。 逸宸心底一咯噔，视线在那娇小身影上再也移不开。 他定睛看着那张脸，死死看着。 是她，是她，真的是她！ 她还在，她真的还在！ 逸宸张着嘴，大口呼吸，眼眶已经湿润到失态。 他看向士兵，又转眸看着铜镜。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不停重复这这句话，模样近乎疯癫。 士兵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听闻这太子前阵子痛失太子妃，整个人一蹶不振。 但他也听闻那芸汐殿下早就魂飞魄散，在这阴阳镜中断是见不着。 可眼见逸宸太子这般激动，甚至还直勾勾看着自己，似要找个人认可一般，他只好跟着点头，还将嘴角咧开到最大。 “是是是，看到了看到了……”士兵赶紧小鸡啄米般点头。 逸宸还在狂笑，尽管眼眶中的泪水已经溢了出来。 阴阳镜中再无影像，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逸宸狂奔到士兵跟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此刻，他也只能跟这个无名小卒能分享自己的喜悦和激动了。 士兵早就吓了出一身鸡皮疙瘩，大气都不敢出，忽的眼前闪现一片泛着蓝光的金色龙鳞，他吓得又噗通跪地。 “赏你的，好生站岗，早日得仙牌！”逸宸说着，将那龙鳞放至了士兵手中，然后御风离开。 空气中，隐约还有他的回音。 士兵手握龙鳞，对着逸宸离开的方向放肆磕头，眼中泪花四溅。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 他守了两千年的西天门，却一直得不到上升机会，只因他仙资不够，又是低级兽修炼成仙的，没法得到天界之人赏识。 如今有了太子这上仙龙鳞，他的人生将不再枯燥了！ …… 凡间。 山峰层峦叠嶂，山间鸟语花香。 芸汐看完手中的《修仙手册》，有些无聊地偷瞄还在打坐的阿陌。 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年，模样温文尔雅，武功深不可测，就是心思也变幻莫测。 阿陌忽的睁开眼，芸汐托腮偷瞄他的花痴样，瞬间抓个现行。 “我我我……你头上有蚂蚱……”芸汐眨了眨眼睛，撒起慌来面不改色。 说着她细手一声，默念口诀变出一个昆虫到了阿陌头上，随后捏了起来。 她扬起来给阿陌看，想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阿陌看了看她手中捏的东西，又转眸看向她，平静道：“这是瓢虫。” 芸汐一愣，连忙看了看手中的小家伙，果真是七星瓢虫！ 看来刚才口诀没念好，想变蚂蚱变错了…… 第29章 必经之路 “额……我可能看花眼了……”芸汐将那瓢虫对着侧边竹林一扔，然后拍了拍手，依旧面不改色。 “我今日给你的册子都看完了？”阿陌问道。 芸汐点头，异常自信地拍了拍胸脯：“自是，倒背如流，你随时可以考我。” 阿陌没有抽问，而是念出一道新口诀，然后抬手运转出一抹银色灵气，转瞬那灵气便变成了一个圆润的球体，似乎牢不可摧。 “现在来练这个口诀，直到你的灵球可以变得这么大为止。”阿陌吩咐道。 芸汐有些颓丧：“我……你让我背书我能背，可口诀我真掌握不来……上次练把西边林子的兔窝都给毁了……” 阿陌严肃道：“这是修仙的必经之路。” “阿陌，我都十八年了还没修个所以然，我觉得我肯定不能成功的，就算升天成仙了，也是最下等的下下下仙，不会有人瞧得起我的……我宁愿做个凡间的侠女，行侠仗义走江湖，这样还深得村民们喜欢……”芸汐大着胆子说出了心底的想法。 若不是阿陌日日在自己耳边说要好好修仙，她真的早就半途而废了。 阿陌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在芸汐有些受不住那目光时，他抬手在她额间触了触。 一种温热的触感。 “看来你没说谎。”阿陌肯定了芸汐刚才的话，但语气中却透着浓郁的失望。 这是第一次，阿陌对芸汐失望。 她怔了怔，连忙抬手抓住他的衣袖，紧张道：“十八年来日复一日的生活难免有些枯燥，你要理解，不能生气……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芸汐硬着头皮说道，只希望阿陌能散去眼底的失落。 阿陌叹了口气，将刚才幻化出的银色灵光放到了芸汐掌中。 “汐儿，你随我看天上……仰望天空时，什么都比你高，你会自卑；俯视大地时，什么都比你低，你会自负；只有放宽视野，把天空和大地尽收眼底，才能在万物苍穹中找到你真正的位置。” “修仙亦是如此，你对册子的理论知识可以倒背如流，但对手口并用的口诀灵术却不能灵活运用，不要自卑也不要自负，要对自己有信心，也要一如既往的坚持，才能不负初心。” 这是芸汐第一次听阿陌对自己说了这么一长串的文绉绉话。 她听得云里雾里，脑海里唯一记住的只有两个字。 汐儿。 他唤自己为汐儿，真好听。 “方才我说的，你可领会到了？”阿陌问道。 芸汐回了回神，连忙点头：“懂了懂了，不抛弃不放弃，坚持到底。” 阿陌点头，似是颇为满意。 “那快去练习我刚才教你的口诀吧。”他道。 芸汐蹙了蹙眉，不想应了他却又不想让他失望。 “是——”她拖着重重的尾音，突然顿到，“阿陌你再唤我一声汐儿可好？” 阿陌怔了怔，眼神微闪：“什么？” “你方才叫我汐儿，可好听了……我感觉我脖子都是暖暖的。”芸汐认真说道，眼里星光闪闪。 阿陌神情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他刚才不自觉中那般亲昵唤过她的名字？ 他的身份，如何能那般唤她…… “快点嘛，我要听我要听！”芸汐央求着，拽着阿陌的袖子不断撒娇。 阿陌喉结颤了颤，连忙念了个清心诀，才让自己情绪稍稍好转。 “汐儿，快去修炼。”他淡声道。 芸汐轻声‘咦’了下，似是觉得阿陌刚才这一声不是她想要的那种感觉。 “好奇怪，你刚才这样叫我，我脖子没有热热的感觉了……”芸汐皱眉说道，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阿陌看着她似想探个究竟的样子，缓缓阖上眼，未再言语。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第30章 占你便宜 竹林沙沙作响。 阿陌猛地睁开眼，警惕朝那绿荫中看去。 有一抹不属于这里的气息飘过，陌生又熟悉。 “阿陌公子，这是我为你缝制的布鞋，你快试试合不合脚。”一侧突然传来一阵铃铛般娇滴滴的声音。 阿陌侧眸看去，原来是村长的女儿翠花过来了。 “多谢翠花姑娘……”阿陌不太想要村民们隔几日就送东西来，尤其是眼前的女子，隔三差五就送些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让他拒绝也不是，接受也不是。 他说完话准备伸手去接翠花手中的布鞋，另一侧修炼的芸汐嗖地一下出来，伸手夺过鞋子。 “哎，你干什么？这是我送给阿陌公子的！”翠花变了脸，伸手要去芸汐手中夺。 芸汐冷哼一声，将那布鞋递过去，然后幻出一条青蛇缠在鞋上。 “你敢来拿吗？”她问道。 翠花看到那青蛇，早就吓得花容失色，直往阿陌怀中扑。 眼见她就要贴到阿陌怀中，芸汐更是不乐意，直接拽着她到自己怀中来。 “你害怕就来抱我，男女授受不亲，不要碰阿陌！”芸汐生气道。 翠花听得她的话，羞得满脸通红，见阿陌依旧面色淡然站在旁边无动于衷，更是委屈地掉眼泪。 “阿陌公子，我对你的一片痴心，你还不明白吗？”说罢，她便抽噎着捂嘴跑了。 芸汐看着她嘤嘤离去的背影，眼中划过一丝小嘚瑟。 转眸，看到阿陌正看着自己，连忙收敛表情。 “汐儿，你又胡闹了。”阿陌轻声道。 芸汐咬了咬下唇：“我没有，谁让她想占你便宜。” “我们毕竟还在村长管辖范围内生活修炼，翠花是村长之女，不要做得太过了……只要能有个清净的修炼之地，我们少一桩事便少一桩。”阿陌认真道，眼底神情格外严肃。 芸汐怔了怔，随即将手中那条用法术唤出来的青蛇扔到地上，变成一抹淡烟化为乌有。 “还给你！”她将翠花做的布鞋朝阿陌扔去，然后赌气朝竹林里冲去。 “汐儿……”阿陌在背后唤道，但芸汐没有回头，甚至跑得更快。 阿陌叹了口气，看着芸汐远去的背影深邃又沉重。 竹林里。 芸汐拿着手中的枯树枝对着绿叶狂打，心底的委屈和难受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发泄。 她只是变条蛇出来吓退那翠花姑娘，阿陌便用那么严肃的口吻教训自己，实在不痛快。 为了护另一个女人而来责备自己？ “哼，臭阿陌！再也不护着你了！”芸汐噘嘴说着，抬脚使劲踩着地上的枯叶。 沙沙—— 背后忽的传来一阵窸窣声。 芸汐以为是阿陌追了过来，脸上的不痛快神情微微好转。 她拿着手中的枯树枝在枯叶里画圈圈，轻声道：“你来了？” 身后无人回应自己，但那脚踩枯叶的脚步声渐渐清晰。 隐约中，芸汐还嗅到了一抹陌生的气息。 她一怔，连忙回头—— 芸汐看清了那人的模样，那人也看清了她的脸。 “清……芸汐？”逸宸喉头一滚，不敢置信看向面前的女人。 芸汐眯了眯眼，在脑海中不断回忆这些年见过的男人，眼前这个身穿玄色袍子，黑发如绸缎般倾泻垂在肩头的男人，她不认识。 “你认识我？”芸汐警惕问道。 第31章 带你回家 阿陌说过，遇到陌生人，一定要保持一定距离和防备心，在未确定对方目的前，不能有丝毫松懈。 逸宸挺拔的身躯晃了晃，脚步不受控制地继续朝前走了几步。 “你……你……不记得我了？”他的心脏紧抽成一团，声音发颤。 芸汐挑起弯弯细眉，眼底划过一丝疑惑：“你我从未见过，何来忘记一说。” 逸宸痛苦地将五指蜷紧，又朝她走近了几步。 眼见那高大的身躯不断靠近自己，芸汐连忙拿起树枝做出防备状态。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她质问道，声音都变尖细了。 “芸汐，我是阿宸，一千年前……”逸宸嗓音里浸满了各种错综复杂的情绪，从咽喉吐出来都成了激动。 芸汐打断了他，神情透着诧异：“你我素不相识还这么亲热自称？什么一千年？去去去……我道是谁，原来是个神志不清的傻大个！” 说罢，芸汐扔了手中的枯枝，拍了拍掌心转身便要走。 可逸宸却在这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甚至是想将她搂至自己怀中。 芸汐大惊失色，立即侧身躲开，随后握拳吼道：“你要干什么？告诉你我是修仙之人，不怕你！” 眼见自己的警告并没有吓退那个男人，芸汐慌忙在掌心中变幻出几朵银色小光，她本想学着阿陌的样子，将那小光变成具备攻击性的银色灵球。 可没几秒，全都熄灭，掌中再无其他。 芸汐面露囧色，更是又紧张又懊恼。 当初不好好练习，现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修仙之人？”逸宸细细探究着芸汐说的话，又看着她掌心的银光燃了又灭。 芸汐气炸了，她看得真切，这个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并无恶意。 可其中蕴含的深厚情绪，令她琢磨不透，她也没兴趣去探究。 似乎从骨子深处，就排斥这个男人的靠近。 “我警告你，别再靠近我了！”芸汐大声说道，再次幻出几朵银色小光，直接往逸宸身上砸去。 软糯糯的小光，落在逸宸的玄色袍子上，不痛不痒，什么感觉都没有。 “你的仙术何时这么弱了？”逸宸幻出蓝光，将那几朵银色小光凝聚到一起，再被自己浓厚的蓝光包裹。 “什么仙术，我这只是法术，不懂不要乱说！”芸汐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大步朝另一边走。 她一刻都不想跟这个男人待在一起了，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要去哪？”逸宸问道。 “与你何干！”芸汐没有回头，依旧大步朝前走。 “让我带你回家。”逸宸声调提高了几分。 芸汐顿住，‘回家’二字，让她耳朵有些嗡嗡作响。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怪异的情绪，心底对这个男人的反感又重了几分。 “这里就是我家，我警告你赶紧走，要是让阿陌看到你，他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芸汐毫不掩饰的表露了自己对他的不喜欢。 “阿陌？”逸宸听到了关键，尤其是看着芸汐在提及那个名字时，脸上露出的骄傲神色，刺痛了他的眼。 正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稳稳站在了芸汐身前。 “阿陌！”芸汐欣喜叫道，丝毫忘记自己刚才还在生他的气。 阿陌的视线落在逸宸身上，抬袖拍了拍芸汐的胳膊：“回屋子里待着，不要出来。” “为何？”芸汐不解。但隐约觉察气氛有些压抑。 “汐儿，听话。”阿陌不想解释太多，尤其是当着对面那人。 芸汐拧了拧细眉，探头从阿陌身后看了眼那玄衣男子，然后离开。 竹林沙沙响，只有一黑一白两个男人静静站立。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逸宸上下打量了一番阿陌，用仙术看到了他的真身，诧异一番随后冷笑道：“不过一根鞭子，还敢化成男儿身？” 第32章 他的使命 听得逸宸带着嘲讽的冰冷话语，阿陌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那又如何？”简单四字，表明了他的态度。 逸宸甩出仙力将阿陌拽到自己跟前，仿若王者般居高临下看着他：“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我今日要带她回凌霄阁。” 一字一顿，表明了他的迫切和决心。 阿陌知道他是在用身份压迫自己，可这是在人界，他身负重任，自是不会被那人的威严吓到。 “她还未修炼成功，不能回天界。”阿陌平静道。 “笑话，她本就是仙体，怎么可能……”逸宸冷笑说着，猛地顿住。 之前在阴阳镜中看到芸汐，那守卫的士兵说是仙魂凡体在人间的状态。 那刚才自己见到的芸汐，不是帝君之女芸汐殿下，而是一个凡间女子？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芸汐殿下在天界消失了多少天，汐儿便在人待了多少年。”阿陌淡淡说道，眉眼间升起一抹愁云。 十八年，整整十八年。 他看着芸汐从蹒跚学步的孩童，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到现在一身英气的铿锵模样。 亦父，亦师，亦兄，亦友。 忠诚守护，是他的使命。 一辈子的使命。 “那我助她一臂之力，渡我百年千年修为给她，让她早日……”逸宸声音平缓，但语调里透着一丝慌乱。 阿陌一语打消了他的念头：“这是她的必经之路，我们无权干涉。” “我管不了那么多！”逸宸眼眶红了红，转眸看向芸汐方才离开的方向，还想再看看那张自己日夜思念的脸，轻声跟她说声对不起。 阿陌看着逸宸，眼底凝聚着一抹微凉的深意：“太子殿下又什么时候管过她？当初那雪棠仙子偷使禁术逼我未经允许对她出手时，你对汐儿做了什么？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逸宸拧紧眉目，胸腔里好像有一股股寒冰在发酵，让他神思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他没太仔细听阿陌说雪棠之事，脑袋里只记得这根鞭子一次次亲昵唤着芸汐的名字。 “本太子命你不得再叫她汐儿！”逸宸低吼道，连带着地上的厚厚枯叶都颤了颤，还有些悬随风飘了起来。 见阿陌依旧平静看着自己，眼中没有忌惮，他继续说道：“本太子的事，岂是你一根鞭子可以过问的。” 阿陌垂下眼帘，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却依旧没有外泄情绪。 “太子的事我管不着，但汐儿的事……我管定了。” 空气中，火药味越来越重。 似乎只要再多一点火候，整个竹林便会被大火燃尽。 逸宸大手前伸，拽起了阿陌的领口，冷冷盯着他：“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若太子殿下不想让汐儿重返天界，大可立即动手。”阿陌毫不畏惧。 逸宸没有松手，但眼底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 他抬起握成拳头的右手，已经幻出了一层厚重的蓝光。 周围的枯叶，已经被蓝光化成灰烬。 逸宸的杀气，很重。 正在这时，一道银色光球重重砸到了逸宸身上，紧接着传来芸汐的声音。 “傻大个，放开他！”芸汐冲出来，继续幻出无数个银色灵球往逸宸身上砸。 灵球虽小，但已成型。 对芸汐而言，这已经是她很努力的结果了。 逸宸看着她，收敛了身上的杀气，随后放开了阿陌。 “玥……芸汐……”他想学阿陌一样那么唤她，可到了嘴边又觉得无比绕口。 毕竟，自己这千年来从未那般唤过她。 芸汐拦在了阿陌前面，伸长手臂，将阿陌紧紧护在身后。 “阿陌，别怕……汐儿保护你！” 第33章 如意郎君 芸汐没有理会逸宸饱含深情的叫喊，而是转眸看向身后的阿陌，郑重承诺。 阿陌唇角勾了勾，眸中的神色温柔到仿若天边的晚霞。 但芸汐的话，让对面的玄衣男子痛苦万分。 他心口似被人用大锤子狠狠砸了一记，踉跄着后退一步，异常难受。 “鞭子，你有本事让她知道我是谁！”逸宸没法对芸汐发火，只能对着阿陌大吼。 阿陌看着他，眼底划过一丝同情，却没有任何动作。 芸汐奇怪地扫了逸宸一眼，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面部狰狞，捂胸落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还是不是男人？”芸汐鄙夷道，然后挽着阿陌的胳膊，转身朝木屋走去。 “阿陌我们回去，不理他。”芸汐的声音渐行渐远。 逸宸瘫跪到枯叶中，眼底的神情带着压抑后的扭曲。 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他了吗？ 真的，一点都不再爱他了吗？ …… 木屋前，斜阳渐矮影渐长。 两道影子相依相偎，如此温馨。 看着地上靠在一起的影子，阿陌将身躯朝外移了移。 芸汐与他坐得本就有些远，见阿陌突然又坐得更远，让她甚是不解。 “阿陌有心事？”她看着阿陌凝重的神情问道。 阿陌摇头，抬手用灵力将木桌上的烛光点燃。 昏黄烛火轻摇晃，将他们的影子晃得变了形。 “在想汐儿说要保护我的话。”他还是道了出来。 芸汐怔了怔，随即兴奋道：“是不是很感动？以前都是你保护我，现在我也能保护你了！” 阿陌眼底含笑，轻声说道：“你法力没我强，修行没我高，怎么保护我？” 芸汐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坚定道：“这不是还有一具血肉之躯！” 阿陌笑出了声，看向芸汐的神情透着一丝更为复杂的的情绪。 忽的，他的手有些未听大脑指令地朝芸汐伸去，揉了揉她的脑袋。 “傻瓜……”两个字，情深义重。 “不要为了任何人舍弃自己的性命，不管在何时何地，只有活着，才有希望。”阿陌继续说道，渐渐暗下去的天色，掩盖了他眉眼间翻滚而上的情绪。 芸汐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托腮靠在木桌上，认真看着他。 “阿陌，你陪了我十八年，以后也会一直陪着我吗？”不知为何，她在阿陌脸上看到了一丝伤感。 阿陌点头，温和眼眸中烛光闪烁，隐约还有她的倒影：“当然，我说的话会永远算数。” 芸汐笑了笑，半开玩笑道：“那我以后嫁人了你还守着我，我夫君会吃醋吗？” “他不会。”阿陌没有太多思考便直接回道，但又想起今日白天见到逸宸那疯狂样子，改了口，“守护你是我的职责，他会理解的。” “说的好像你已经知道我会嫁给谁一样……”芸汐小声嘀咕。 阿陌听到了她的话，却没有回答，就当做是她的自言自语吧。 安静片刻，芸汐又开了口：“哎——反正你让我选如意郎君，却唯独不让我选你，一点都不公平……”嗓音里，透着一丝怨气。 许是今天夜色太美，月太圆，阿陌听得芸汐说这些也没有立即中止话题。 “为何……非要选我？”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芸汐抬眸，认真看着阿陌：“因为阿陌是真心待我好的人，这世间其他人也许会伤我骗我弃我，但阿陌不会，永远都不会。” 第34章 试着爱我 她的话，似一股暖流在阿陌心头淌过，让他脸上生出了一丝烟火气息。 但片刻，他却强行隐去。 “你能选的如意郎君只有一个，他站在万人之上俯瞰众生，天地万物都未他失色……”突然，他咬住舌头生生咽了下后面的内容，改口道，“总之，只有那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你，其他人都不可以。” 芸汐越听越糊涂，最后努力想理出一丝出路，脑袋里却已经乱成麻。 阿陌他肯定知道自己命中注定的如意郎君是谁，只是他不愿意告诉自己罢了。 她还在出神胡思乱想着，耳畔又听得阿陌的问话。 “那个男人，你觉得他如何？” 芸汐愣了愣，一时半会没猜到他嘴中的‘那个男人’是谁。 顿了半响，她才抬了抬眉表示明白。 “不喜欢。”她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为什么？”芸汐难得听到阿陌语气带着惊讶。 “不喜欢还要理由？我喜欢阿陌也没理由啊。”芸汐说道。 阿陌蹙了蹙眉，垂下了眼帘。 尽管他知道芸汐一直都很依赖自己，但这是芸汐第一次对自己说出‘喜欢’二字。 很动听。 却也……不能承受。 他张了张嘴，正要对芸汐说什么，但她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阿陌，你该不会让我嫁给他吧？”芸汐的语气里透着恍然大悟。 阿陌眸光闪了闪，轻声道：“为何如此大的反应？他仪表堂堂一身正气，看起来还不错。” 芸汐眼底划过一丝嫌弃，坚决说道：“那个男人看我的眼神毛骨悚然，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你还说他看起来不错？我死也不要嫁给他！” 阿陌怔住，心中默默回应道—— 可曾经，你以死相逼非他不嫁。 “要嫁谁是你的选择，我只能为你指点迷津，排忧解难，不能帮你做决定。”他淡声道，扶了扶快燃到底的蜡烛。 “可你偏偏就替我做了决定，不能选你。”芸汐沮丧道。 阿陌手一顿，蜡烛的烛液淌到了指尖上，也未曾察觉。 他们的话题，好像又绕到最初了。 “汐儿……喜欢我？”阿陌问道。 芸汐点头，认真得不能再认真：“当然。” “有多喜欢？” 芸汐思索片刻，然后拿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大圆圈，可又觉得这样还不够，干脆道：“为了你可以连命都不要，这样够不够？反正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捡回来的。” 她话音刚落，漆黑的竹林里猛地刮来一阵阴风，让她连打了两个喷嚏。 “哈欠，哈欠……”她使劲揉鼻子。 阿陌转眸看了眼竹林方向，静默了许久，这才继续问向芸汐：“那你喜欢村里的百姓吗？” 芸汐拧了拧眉，歪着脑袋回道：“喜欢，除了那个翠花。” “为何？”阿陌问道。 芸汐不假思索道：“因为她给你暗送秋波啊。” 阿陌脸色变了变，连忙抬起袖子拂了拂额间的碎发，继续问道：“那你喜欢竹林里的花草鸟虫吗？” “喜欢，修炼时只有他们给我解闷。”芸汐说的还是大实话。 “那就对了。”阿陌声音忽然大了一个调，然后拍了拍芸汐的肩膀，轻声道，“你对我的喜欢和对他们是一样的，只是一个深一个浅，但这种喜欢不是选如意郎君的标准。” 芸汐更加疑惑了：“那……什么才是呢？” “是爱。”阿陌答道。 芸汐糊涂了：“那什么是爱？” 阿陌怔住，芸汐这个问题，还真将他问倒了。 “阿陌没有爱过任何人，不知。”他如实说道。 这万年来，他存在的唯一使命，便是守护她。 芸汐凑了过来，身上淡淡的女儿香飘进了阿陌的鼻腔内。 “要不你试着爱我？”她试探问道。 第35章 你的夫君 阿陌猛地站起来，袖风将木桌上的烛火熄灭。 “不能。”他缓缓说道。 芸汐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看着他的背影。 似乎，有些寂寥和悲伤。 为何会这样？因为自己让他爱她而难过？ 此时的阿陌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稳住情绪转身，有些歉意地看向芸汐。 “抱歉，每一个心底都会有些不能说的秘密。”而你，是我唯一的秘密。 他不知如何解释自己那果断的‘不能’二字，眼下只想到了这样一番说辞。 芸汐抬脚踩了踩碎石地，随后叹了口气：“好了好了，又绕到死胡同了……不聊了不聊了，这个话题没劲。” “好困……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她继续说道，伸了个懒腰随即进了自己的屋子，将门关上。 看到屋子里的烛灯熄灭，阿陌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心情久久都不能平静。 这人间走一遭，到底是她下凡历劫，还是自己的劫难？ 阿陌想不透，也不敢继续往下想。 他的心情是矛盾的，一方面想让芸汐早日修炼成功然后渡雷劫飞天归位，一方面又想再以人形在凡间陪她更长时间。 一个是大义，一个是私心。 可他，又如何能有死心呢？ 终究，还是生了不该生的贪念…… 阿陌叹了口气，在床榻上打坐，然后将清心诀在心底周而复始地不停默念。 另一边，芸汐回房后，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能睡着，她正准备起来用法术将蜡烛点燃，然后看看修仙手册，猛地看到窗外一个黑影飞了进来！ 她面色瞬间大变，惊得叫出了声。 “啊……”只是声音刚出，那黑影便瞬移过来，快速捂住了她的嘴。 “别叫，是我。”是白天那玄衣男子的声音。 芸汐情绪顿了顿，恐慌感莫名消散，变成一抹怒气。 她张嘴狠狠咬住逸宸的大掌，待他吃痛松手，再冷声说道：“是你才要叫！” 说罢，她便张嘴准备大喊大叫。 无奈之下，逸宸只好用仙术封住她的嘴，再困住她的四肢，让她不能张牙舞爪，只能转动眼睛看自己。 “芸汐，你不能像看到刺猬一样防着我，我……我是好人。”逸宸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自己为何半夜要来她房间。 说思念，有些唐突； 说迷路，有些瞎扯； 说借宿，有些离谱。 见芸汐嘴唇动了动，努力想说点什么却又发不出声的委屈样，逸宸轻声道：“我解开你的封印，你不要让那人知道我在这里，可好？” 芸汐点头，眼神很真诚。 逸宸思索一番，还是先在房间里布下结界，这才解开芸汐身上的仙术。 “啊——救命啊，采花大盗啊……”芸汐恢复自由，立马对着门窗方向大吼大叫。 然后赶紧去开门想离开，可她怎么推门都推不开。 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她才意识到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又使了另一个法子将自己困在这里。 芸汐转头，怒狠狠瞪向他：“笑什么笑？给我滚出去！” 逸宸头一次见到芸汐用这种‘凶神恶煞’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觉得有些新奇。 要知道之前的千年时间，她都只会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自己，然后低声下气地讨好自己。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没有恶意。”逸宸实话实说。 “什么人大半夜跑进女孩子的闺房？只有采花贼和登徒子！”芸汐气冲冲说道。 逸宸挑了挑眉：“错了，还有一种人。” “什么？”芸汐看向他。 “你的夫君。”逸宸沉声道。 第36章 爱一个人 芸汐皱了皱眉，随即做出一个呕吐表情，无比嫌弃道：“呸——你到底有何目的快直说，本仙女没时间跟你瞎扯！” 阿陌说自己日后会飞升至天界，那自称仙女应该没错吧？ “仙女？”逸宸狭长眼睛眯了眯，随后扬起唇角，“你的目标只是个小小的仙女吗？” “哼，你管我！”尽管这个男人一直平和地跟自己说话，可芸汐看到他就莫名恼火。 “人界有句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身为女子，应该有这种梦想……不想当天后的仙女不是好仙女。”逸宸毫不在乎芸汐的愤怒小情绪，自说自话。 芸汐怔了怔，用古怪的眼神看向逸宸：“你……不是人？” 逸宸不说话，依旧笑着看着她。 “你你你……你是天界的？”芸汐鼓大眼睛，有些新发现。 逸宸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眼里笑意满满，正要开口表明自己身份，又听得芸汐开了口：“哦——我知道了，你是天界被贬下凡的，跟那天蓬元帅一样，好好的元帅不做，非要下来做猪八戒……” 逸宸的嘴角一抽，脸色黑沉了几分。 “我看着……像被贬吗？”他问道。 芸汐点头：“披头散发，萎靡不振，容颜枯槁，满眼红血丝，动不动就对阿陌发火，一看就不是好人。”芸汐总结道。 逸宸一愣，侧眸看了眼桌上的铜镜。 尽管此时夜色很浓，屋内昏暗，但对他而言，黑既是白。 “总结得很到位。”逸宸看清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自从芸汐在天界消失不见后，他从未睡过，还在三生石耗损了数千年修为，自是憔悴。 “喂，你叫什么名字？”芸汐突然问道。 逸宸呼吸一颤，动了动唇瓣：“你唤我阿宸便好。” “又是阿宸？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有个正儿八经的名字？”芸汐嫌弃道。 逸宸无奈：“你能叫那鞭子阿陌，为何不能唤我为阿宸？” “好好好，知道了，阿宸公子是吧，不对……阿宸仙君，我要睡了，明日日出时我便要起床修炼，能否从我房间出去？”芸汐摊了摊手，对逸宸的反感程度降低了不少。 逸宸笑了笑，点头道：“和你聊天我很开心，明天还能找你说话吗？” 芸汐看着他真切诚恳的眼神，只得点头：“行吧，但是不能影响我修炼，我还得早日升仙呢，到时候天界跟你唠家常……” “好，记得不要告诉那鞭子。”逸宸指了指阿陌房间方向。 逸宸走后，芸汐也躺回了床榻上。 她不明白逸宸为何张口闭口都叫阿陌鞭子，只觉得这个绰号极其搞笑。 或许是因为阿陌身形高瘦，所以他才会那般唤吧。 方才屋内昏暗，芸汐没能仔细看那个男人的样子，但离开时脸上的神情好像跟白天竹林里见到的不一样。 想着想着，她闭上眼，竟很快便睡了过去。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房间里又幻出了一团暗蓝色烟雾，紧接着逸宸的身影又出现。 他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床上熟睡的人。 “芸汐，何时才能想起我？”他喃喃念道。 …… 日出，芸汐已起床洗漱到了屋前的空旷地练习口诀和法术。 阿陌不在的时候，逸宸便悄然出现，然后在四周立下结界，再与她说话，纠正她修炼时的错误。 芸汐本不想瞒着阿陌跟其他人有接触，但他的指点，让自己的修炼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自是不能将他赶走。 毕竟，自己进步大，阿陌才会更满意。 还有，以前修炼时，陪自己解闷的只有花草鸟虫。 可花草不能说话，鸟虫只能叽叽喳喳，现在这人不仅能指点自己，还能陪自己说话唠嗑儿，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样的日子重复了半年有余，芸汐已经将阿陌教给自己的所有东西都铭记于心，并且灵活掌握。 这日，夕阳西下，阿陌又将自己关在房间打坐，芸汐无聊，索性拉着逸宸在山顶看日落。 斜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尽管两人是并肩而坐，但影子却没有靠在一起。 “阿宸仙君，你说……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芸汐突然问道。 第37章 我在等你 逸宸怔住，没料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看着芸汐姣好的侧脸，还有一颤一颤的卷翘睫毛，他低声回应道：“爱一个人的感觉便是……闭上眼睛是她，睁开眼睛还是她。”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回答了。 在寻找芸汐的这段时间，逸宸满脑子都是她的名字她的声音她的样子，近乎崩溃。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情，可眼下他想将之命名为爱。 “你有爱的人？”芸汐问道。 当初阿陌是因为没有爱过人所以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可逸宸一下子便回答了自己。 逸宸点头，直直看着她：“所爱隔山海，又近到触手不可及。” 芸汐有些听不明白，但感觉他字里行间都是悲哀。 “听起来是个忧伤的故事。”芸汐低声说道。 芸汐细细思索了一番逸宸说的话，认真想了许久后心底默默分析着。 我闭上眼睛是冰糖葫芦，睁开眼睛还是冰糖葫芦，难道我爱上了城里的冰糖葫芦？ “不不不，我要试着闭上眼睛去想阿陌，不能想……”芸汐浑然不知自己的心里话被她说了出来。 话才说一截，便被逸宸沉声打断：“你喜欢阿陌？” 芸汐没有觉察到逸宸的语气有变，干脆点头：“对啊，喜欢……但是现在想把喜欢变成爱，睁眼闭眼都是他……” 她说着，一边睁眼闭眼，一边在脑子里回想阿陌那白衣飘飘仙气凌然的温润如玉样子。 但下一秒，她的脸便被一双大手捧住，紧接着唇上来了什么东西，炽热地碾磨着。 芸汐鼓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放大了不知多少倍的逸宸脸庞，浑身的血液都僵住。 逸宸不管芸汐此刻是何情绪，将多日来的思念和忏悔全都融化在这深吻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真真切切属于自己。 她是他的太子妃。 她能喜欢的，只能是他。 深情了千年，为何要将芳心给到其他男人？ 不可以——！ 她，只能是他的…… 直到逸宸的的大手在自己腰间摩挲，芸汐才清醒了半分。 她剧烈挣扎，甚至不知轻重地狠狠咬了逸宸的舌头，直到满嘴血腥。 “啪”逸宸松手，芸汐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狠狠扫了他一巴掌！ “臭男人，居然敢占我便宜！”芸汐又恼又羞，直接甩口诀幻法术跟逸宸打了起来。 逸宸没有还手也没有防御，她的伤害像挠痒痒一样。 唇上尝到的，是人间美味。 “还不够强大，你好好练，我等你打败我的那天。”逸宸柔声道。 芸汐听得他的话更是气得要爆炸：“我饶不了你！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坏男人臭男人不要脸！” 她把自己此生听到过的所有脏话骂人的话全都用了上来。 逸宸有些无奈，曾经她对自己说了多少深情的话，现在就说了多少伤人的话。 但是又能怎样，还不是他罪有应得。 天边突然闪现一抹金光，在这满是鲜红晚霞中，格外引人注目。 逸宸神色一变，将芸汐定到一侧，然后飞了上去。 “我在天上等你。” 第38章 轻薄之事 他的余音还在四周回荡不息。 片刻，芸汐浑身又恢复了自由，天上已经没了那抹金光，周围也没了逸宸的影子。 “汐儿，怎么了？”芸汐还在气头上，身后传来了阿陌的声音。 芸汐鼻头一酸，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我没事。” 她抬起衣袖狠狠抹着自己的嘴巴，随后捂嘴跑进自己的屋子。 她不想让阿陌知道刚才发生的事。 阿陌愣住，扭头看着芸汐远去的背影，又转回来看向天空。 “看来天帝已经知道你私自下凡之事了……太子，好自为之……”阿陌自言自语道。 屋里。 芸汐用清水使劲擦着自己的嘴巴，回想起刚才那恶心的接触，简直让她想吐。 就知道这世间除了阿陌，不会有人是真正对自己好！ 枉她还将那男人当做朋友对待，他居然对自己做这种轻薄之事！ 芸汐越想越气，又不想弄出大动静让阿陌知道。 索性爬到床上，抱着枕头用拳头狠狠砸。 “我打死你个登徒子！”芸汐一边捶一边骂。 门外，阿陌正要敲门，听得屋里的动静，顿住了动作。 他拧紧眉头，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她的人生，从来都不由任何人掌控。 他能做的，只是陪伴和守护。 那个人若要强行小出现，一切皆是定数。 …… 闷闷不乐了一夜，芸汐心情好转了一些。 她更加勤奋地修炼，然后要求阿陌教自己更多。 终于，各种口诀法术都能灵活运用，甚至还能跟着阿陌一起御风而行。 下一步，是要往更高的天上练习，学会腾云驾雾。 又练了半年有余，她终是渐渐领悟到了其中的技能，变得越来越通透。 大雪纷飞，转眼便是除夕夜。 芸汐在屋前玩雪，阿陌则回了房间打坐。 每每打坐，只是幌子。 真相是他的元神出窍，回了天界。 天府宫。 司命星君在寒冰潭前施展仙术，忽的听到身后有动静。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 “最近怎么回来如此频繁？”司命星君问道。 “她羽翼渐满，何时渡雷劫？”阿陌走了过来，神情复杂看着潭水中用仙草束缚住的女人。 那是芸汐的真身，真真正正的帝君之女，太子妃。 “明年的第一道春雷便是为她而去，若是挺不过，还要再过十年。”司命星君说道。 阿陌眉头紧拧，不知在想些什么。 “近日我观天象，发现有北斗群星有很大变数，天界新的一场动乱怕是要来了。”司命星君凝重道。 阿陌抬眸看向他：“我会尽我所能，让她顺利渡劫。” “辛苦你了，只是好不容易修炼成人形，待她归位后，你……”司命星君叹了口气，看着阿陌透着惋惜。 阿陌摇头，转眸看向潭水中的芸汐，低声道：“不管是何种形态，我的职责都是守护她。” “好孩子……一切皆定数，这也是你的劫。”司命星君淡声道。 很多事情，他都是看破不说破。 这近二十年的陪伴，又加上芸汐丫头对他的依赖，难免不动摇心思。 “她很快便会回来的……”阿陌坚定说道，忽然神色变了变，随即对着司命星君拱手，“她在找我。” 话音刚落，还未等司命星君回话，阿陌便消失不见。 司命星君看着阿陌刚才站的位置，然后默声掐指一算，神色蓦地沉重了几分。 他顿了许久，转眸看向潭水中的芸汐，随后抬手抚了抚下巴的银白胡须，叹气道。 “她的回归日，是你的劫难日啊……” 第39章 别怕我在 “阿陌，阿陌。” 阿陌刚元神归位，便看到芸汐在使劲摇晃着自己。 他轻咳一声，微笑看着她：“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听得他好端端说话，并且两眼有神，芸汐又抬起玉葱小手在他鼻翼下探了探，感受到温热的气息，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你打坐的时候怎么没了呼吸和心跳？”芸汐紧张说着，抬手轻抚过自己的胸口。 阿陌蹙了蹙眉：“是吗？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倒没注意过这些细节，只是以前打坐时，芸汐都不会来打扰自己，这次怎么直接进了房间呢？ “你找我何事？”他问道。 芸汐愣了愣，似在仔细回想自己进阿陌房间是有什么事，可刚才看到阿陌没了呼吸，她都吓了个半死，将自己要问的问题都抛之脑后，现在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便不是要紧事，无妨。”阿陌从床榻上起来，将门打开，这才看到天色已黑，只有白雪皑皑印出了颜色。 “我想起来了，刚才天边隐约有闪电，我怕打雷，所以来你房间找你。”芸汐看着天边又忽闪忽亮，连忙说道。 阿陌回头：“天地相隔甚远，雷电不会过来的。” “不不不，村头张大婶跟我说过，以前雷声大时，房子都会被劈掉，地上也会有大窟窿。”芸汐反驳道。 她历来一直都怕雷雨天，以前是用棉絮堵住耳朵，然后将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待雷声停止才探出头。 可近几年来，她每道电闪雷鸣天，就会心慌慌，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一般。 “冬天是不会响雷的，汐儿放心。”阿陌安慰道，“你要实在害怕，今晚在我这里歇下。” “好好好，这样安排甚好……”芸汐立即点头，随后一蹦一跳到了床边。 刚要坐下，想起屋子里只有一张床，问道：“那你睡哪儿？” “我方才打坐已经养精蓄锐，待你睡着，我再去处理别的事情。”阿陌答道。 芸汐这才点头躺下。 有着阿陌的气息，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阿陌走过来，面色透着一丝担忧：“这么怕雷电天，万物复苏的那道春雷，你可如何受得住？” ……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轰隆—— 晴空万里的天空中，忽的想起了一声巨雷。 芸汐吓得捂住耳朵，阿陌却在这时抬手将她的手挪开。 “汐儿，不要怕。”他在她耳边低语。 地城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力量，让芸汐的慌乱的心静静沉淀下来。 “听天雷的声音，找到它在哪。”阿陌继续说道。 芸汐屏神片刻，指了指南边的尽头。 她还没开口说话，阿陌就搂着她的腰一跃而去。 站稳，雷声愈响。 “阿陌，阿陌……”听得那近在咫尺的雷声，芸汐的心跳都快要溢出胸腔了。 她大口呼吸着，总感觉空气不够，怎么都不够。 “别怕，我在。”阿陌低声说道，“默念我教你的口诀，今日是你渡劫日，莫慌。” 芸汐听得阿陌的话，连忙稳住情绪，静心屏蔽那道道雷声。 轰隆—— 雷声震耳，芸汐周身已经闪现了一圈银光，双脚渐渐远离地面。 她仰头看天，原本白云相间的天空腾起一簇簇乌云，全都堆积在了头顶。 她一直在往上升，离阿陌越来越远。 呲—— 一道闪现惊现，从乌云中仿若电蛇钻出来，直冲向芸汐。 “啊！”芸汐叫得凄惨。 第40章 不要回头 她双手紧握成拳，依旧不忘继续凝结灵力于丹田，再汇散至四肢百骸。 抽筋剥皮之痛，浑身每一处血肉都被那呲呲响着的闪电撕裂！ 痛到生不如死，却无法动弹，再无退路…… 芸汐的脸色由白变红，再从红变白。 额间的细汗一颗颗凝结，变成硕大的汗珠滴落。 痛，五脏六腑都在这场雷电交加的酷刑中扭曲错位。 芸汐的意识越来越薄弱，原本直稳站立的身姿也开始摇摇晃晃。 她好像，坚持不住了…… “汐儿，坚持住！”底下，传来了阿陌焦急迫切的声音。 芸汐微微回了些神，在心底不断将他教过自己的所有口诀默念一遍。 可终究，还是抵不过那雷电的烧灼。 嘭—— 芸汐仰头坠落，像折翼的鸟笔直朝下坠。 但她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跌落在一个温暖的怀中。 阿陌接住了她,再抱着她一同进了雷电相交的劫场。 “汐儿，汐儿……”阿陌一声声唤着她。 芸汐缓缓睁开眼，看到了阿陌的剑眉星目，还有他眼中的自己。 “我一定……要成功……”她决不能辜负这近二十年来，阿陌对自己的期盼。 芸汐抬头看天，那乌云下的窟窿，像极了恶龙的血盆大嘴。 只是嘴中无血，只有无尽的闪电。 “啊——！！”她怒吼道。 在阿陌的协助下，浑身银光尽闪，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变成了坚不可摧的铠甲。 轰隆—— 雷声减弱，闪电也忽闪忽现。 乌云散开，烈日当头。 一股吸力将芸汐不断往上吸，离地数万里。 “阿陌，我们会这样到天界吗？”芸汐睁开眼，看到了那蒙蒙烟雾离自己越来越近。 “是。”阿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是异常虚脱。 芸汐怔住，刚要回头去看他，阿陌却抬手掰正了她的颈脖。 “阿陌，你怎么了？”芸汐心一抖，一种不详的预感悠然而生。 阿陌没有回话，而是将手垂下，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扣。 “阿陌，你不能陪我去是吗？”芸汐意识到了什么，非要转头看过来。 “不要看——”不要看我此刻的丑陋样子。 不要看到我在你眼前灰飞烟灭！ 阿陌伸出一只手挡住芸汐的眼睛。 灼热的温度，近乎要将她的脸烫伤。 “阿陌，阿陌……”芸汐不停喊着他的名字，将相交的手握得紧紧。 泪水从阿陌那滚烫的掌心滑落，顺着脸颊滑落至唇角。 异常苦涩。 “不要怕……我一直……在你身边……”阿陌的声音已经弱到不能再弱。 “答应我……别回头……”他的声音彻底消散。 交握的大掌在自己五指间渐渐消散，覆盖在眼睛上的滚烫温度也渐渐消散。 阿陌的声音还在耳畔回旋，却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世界瞬间安静，芸汐身体瑟瑟颤抖着始终不敢睁开眼。 烟雾触到脸上，软绵绵的仿若棉花糖。 芸汐的泪水还在哗哗直淌，她想再喊出阿陌的名字，却始终开不了口。 她僵在那里，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不看，不看，无论如何都不要看。 阿陌说的，叫她不要看。 如果再睁开眼，视线里没有了阿陌，宁愿瞎了眼睛也不要再看…… “芸汐……” 身后似乎有人在唤她，不知是谁的声音，陌生又熟悉。 芸汐没有回头，她答应了阿陌不要回头。 尽管此刻的她已经心知肚明—— 她的身后，再无阿陌。 第41章 她回来了 寒冰潭。 司命星君和帝君帝后等人，不停唤着芸汐的名字。 可潭中之人，久久没有睁开眼。 “她怕是……没能渡过那雷劫……” 帝后掩面痛哭，一旁的帝君赶紧扶住她，宽声道：“不会的，我们的玥丫头肯定不会有事的……” 正在这这时，窗外一道银光瞬飞进来，飞落寒冰潭中，溅起朵朵水花。 “阿陌！！”芸汐猛地大叫，从潭水中弹坐起来。 她紧闭着眼，神情万分痛苦，大口喘着气。 司命星君见她这副模样，将重逢的喜悦之情生生压下，随后道：“芸汐丫头，睁开眼，回家了……” “汐儿，我的汐儿……”帝后颤抖着伸手过来，想要触一触芸汐，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存在。 汐儿—— 听得有人唤出那两个字，芸汐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涩痛的双眼。 “母后……”芸汐的眼泪再次落下。 “好孩子，回家了……”帝后伸手将她紧抱至怀中，周围的众仙见到这一幕，无不为之动容。 帝君也红了眼眶，抬手轻轻拍了拍芸汐的胳膊，柔声道：“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各种记忆全都涌入了芸汐的脑袋中，凡间生活的十九年光阴，在她脑海里一一闪现。 还有那个，温润如玉的白衣男子。 那个付出所有，直到最后一刻还不忘捂住她眼睛，不忘对她说——不要看的阿陌。 阿陌没了，而她……回来了。 帝君之女渡劫归来，仙力大增，天界大摆喜宴祝贺，到处喜气洋洋，一片祥和。 所有人都喜笑颜开，除了芸汐。 她在魇池走了一遭，看到自己的名字又出现在了逸宸名字的右边。 淡淡一笑，眼中再无情意。 情丝早被毁在魇池万丈池底，就算这天定姻缘断不了，这情，亦是合不了。 “汐儿。”背后有男子在柔情呼唤自己。 芸汐怔住，转头看去，眼前的人，不是她心底以为的他。 “逸宸太子，好久不见。”芸汐不冷不热打着招呼。 “我私自下凡被父王发现，他命我面壁思过，直到你渡劫归来才将我放出……”逸宸在解释那日为何不告而别的原因。 芸汐脸上神情没有太多变化：“无事，反正那凡体已在雷劫中化为灰烬，你无需对我解释。” 她越是这样冷漠，逸宸的心底越是疼痛。 “之前的事，是我……”他想道歉，但被芸汐打断。 “逸宸太子无需多言，一切都已过去，芸汐既然重归仙位，自会牢记自己使命，德贤淑慧，造福三界。” 逸宸的心狠狠一痛，努力了很久才再次张嘴。 “我手上的红线已经断裂了。”他不知该如何告诉芸汐自己的心意。 他想道歉，想说他已经醒悟，想说他认清了自己。 可他什么都不敢说，他怕自己竭力想表达的，会给到芸汐适得其反的效果。 “司命星君全都告诉我了，你无需再说第二遍。如今我已没了情丝，自是不会再像之前那么纠缠于你，太子妃这位我不能让，也让不了，但侧妃仙妾，你想要多少，皆是你的自由。”芸汐平静道。 每一个字，都在戳逸宸的心窝子。 他心里的苦涩蔓延成海，眼底交错着密密麻麻的血丝。 “这一生，只会有你。”微弱的颤音，像是从心里被硬生生扯出来。 这是他的承诺—— 在三生石畔给到她的承诺。 第42章 没有资格 “太子这话，本宫受不起。” 芸汐一句话，将两人的关系划出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 逸宸一愣，他原本还想说很多话，可却在涌上喉咙的时候都咽了下去。 “汐儿，我知道以前自己做了太多混事……”他不知道该如何改善两人之间的关系。 芸汐打断了他：“还请太子殿下不要这般唤本宫，这两个字，你没有资格喊。” 说罢，芸汐侧身朝另一侧走去，不想再呆在这里跟他继续两眼相望。 逸宸心底升起一抹压抑不住的酸涩，‘汐儿’两个字，他不能喊，那根鞭子就能喊了？ “你还在想那个叫阿陌的？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他……”逸宸想将真相告诉芸汐。 芸汐顿了顿，垂在银白水袖中的手指蜷紧，低声道：“他永远活在我心里。” 逸宸眼里的神色瞬息万变，如同汹涌的潮水：“他只陪了你十九年，我们却在一起一千多年。” 芸汐笑了笑，转眸看向身后那个满是不甘的男人：“你说的对，他只陪了我十九年，但那段时间是我这几万年来，最快乐的时光……而跟你在一起的一千年，是我痛苦的根源，这场情劫我没能熬过，跳了弑仙台，是他舍弃一生修为护我凡间历劫，再助我重归天界。” “他为了我做了那么多，可你呢？嗯？我的夫君……”芸汐最后几个字，近乎是用咬牙切齿的语调。 她虽没了情丝，但却清楚记得曾经对这个男人有过的付出，也清楚记得他给自己带来的伤害。 逸宸朝她走进，然后握住她的双手，神情带着愧疚：“玥……芸汐，我们的第一个千年不快乐，往后还有无数个千年，万年，我不会再犯那个千年的错事了。” “请你相信我，就信我这一次……”最后的话，他近乎带着哀求。 芸汐笑了笑，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中抽离：“太子殿下在说这些时，先想想还被你金屋藏娇在西厢的女人吧。” 果真，提及那个人，逸宸的脸色变了变。 “听说她在冰棺中躺了近千年，在凝魄觥的帮助下，与雪棠合二为一变成一人苏醒了过来。只是不知在太子殿下心中，她到底是雪鸢还是雪棠呢？”芸汐慢悠悠继续说道。 逸宸呼吸略微变得急促了些许，他解释道:“她没处可去，凝魄觥又还在她那里，我……” “你无需跟我解释，这些都跟我没关系。”芸汐说完，便径直朝前飞走，完全没有再看那个男人一眼。 逸宸的心又开始一阵阵绞痛起来，痛到感觉全身都快要失去知觉一般。 他转眸看向深不见底的魇池，倘若她的情丝能找回来，那她对自己还能像之前那般深情痴心吗？ …… 芸汐直接飞到了司命星君的天府宫。 “芸汐丫头来了？”司命星君放下手头的事，赶紧迎了上来。 “我的流星鞭去哪儿了？”芸汐问道。 司命星君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扯了扯嘴角，有些支吾道：“这个……你现在仙力大增，可以去宝殿寻找新的仙器，流星鞭不太适合你了……” “流星鞭用了几万年，顺手了，不想换。”芸汐低声说道。 司命星君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为难。 “星君爷爷，我知道阿陌回不来了，可流星鞭……也没了吗？”芸汐颤声道。 第43章 化险为夷 司命星君顿了顿，这才觉察到，原来芸汐丫头早就知晓了一切真相。 “罢了，你随我来吧……”他叹了口气，朝另一侧的玉墙走去，然后拂袖幻出白光闪闪的光圈。 紧接着，一个长条玉盒闪现了出来。 芸汐伸手接住，微凉的玉盒，落在掌心中，却让她有些烫手。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将他复原……但因为已经没了一丝仙力，在雷劫中又受到重创，所以现在一碰就碎……”司命星君说这些时，声音也是止不住哽咽。 芸汐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将玉盒打开。 入眼，是条银色卷曲的长鞭，看起来跟之前并无两样。 两滴泪滴落至长鞭上，鞭身瞬间散化开，变成银色灰屑。 芸汐呼吸一颤，立马用银色仙术将其护住。 银光渐浓，长鞭也在光圈的笼罩下，变得愈发坚硬。 司命星君看出了倪端，慌忙道：“芸汐丫头你疯了，你好不容易渡劫得来的修为怎么可以全给他！” 他想阻止，芸汐却没有给他机会。 直到银色长鞭嗖地从玉盒中弹出，在半空中仿若一条银色小蛇灵活游走后，芸汐才罢手。 她重重吁了口气，面色有些苍白。 “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你不能食言，更不能骗我。”芸汐对着流星鞭说道。 流星鞭在空中转了一圈，最后缠到了芸汐腰际，变成一条细长银色腰带。 芸汐笑了笑，眼眶依旧湿润：“若有来生，可别再做鞭子了……好歹能陪我说说话……” 司命星君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当日，你跳下弑仙台，我将你真身救起，但三魂六魄全散尽，是他用自身灵力将你的仙魄束缚住，再陪你在凡间历劫。” “他强行化作人形，本就毁了自己提升修为仙力的机会，日后定是不能陪你作战了，丫头你重情重义，他也尽职尽责守护你……但你还是要去宝殿寻个合适的仙器护身，毕竟身份摆在这儿……” 听得司命星君的话，芸汐收敛了眼中的泪水，随后点点头。 “星君爷爷的教诲，芸汐都听明白了。” 他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告诉自己，不管如何，都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现在的太子妃，未来的天后。 从天府宫离开，芸汐准备回凌霄阁。 但半路上，有个不速之客在等着自己。 “雪鸢见过太子妃。”雪鸢一袭蓝色纱裙，亭亭玉立站在云雾中，模样温顺恬静。 芸汐看了看分叉路，一侧是朝凌霄阁走，另一侧是朝弑仙台走。 她在这里等着自己，是何意？ “是想邀本宫去弑仙台看风景吗？”芸汐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雪鸢神色微变，随即轻轻点头：“听闻太子妃跳过两次弑仙台依旧安然无恙，雪鸢想了解了解，那弑仙台底下到底是何风光？” 芸汐冷笑一声，随即长袖一拂，直接拽着雪鸢到了弑仙台边。 雪鸢花容失色，站在青石台阶边，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这么想知道，为何不自己往下跳？”芸汐清冷问道。 雪鸢怔了怔，藏在袖中的手暗自转了转，幻出一抹黑色烟雾。 她仰头看向芸汐，随即笑得甜美无害：“太子妃说笑了，雪鸢仙力浅薄，又刚沉睡千年，哪敢不要命的往下跳……倒是太子妃一次两次都化险为夷，不知这第三次你是否还能从弑仙台平安归来呢？” 她话音刚落，袖中的黑雾朝芸汐狠狠甩去！ 第44章 还爱我吗 芸汐早就料到了这一出意外，身子一转，用脚勾住台阶边，拉着雪鸢一起往弑仙台内倒。 雪鸢在下，芸汐在上。 只要芸汐一松手，那女人就会没有任何反击之力直接掉下去。 “太子妃，你……”雪鸢未料到她反应如此迅速，居然能躲过自己的暗算。 芸汐冷笑：“那日我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到底是谁假冒逸宸邀我去弑仙台，又是谁幻出一抹黑影将我推下去……直到知晓你能跟凝魄觥融合在一起，才知道我们天界居然有人悄悄修炼了黑暗森林的禁术……” “雪棠仙子，你自己再次送上门来，可由不得谁了……”芸汐说完，缓缓松开拽着雪鸢衣袖的手。 雪鸢大惊失色，连忙大叫：“我是逸宸喜欢的雪鸢，我不是雪棠——你敢再次伤害我，逸哥哥不会原谅你的！” “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若不是你贪念不属于你的东西，又怎会落个如此下场？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芸汐指尖一勾，一滴鲜红血珠从雪鸢额间迸出：“我的心头血，你可用得习惯？” “啊——”雪鸢大声惨叫，但她整个人已经坠落了下去。 只有凄惨的回应，渐渐弱小，再也寻不到她的一丝踪迹…… 芸汐直起身子，轻轻拍了拍掌心，随后转身。 让她意外的是，逸宸居然在不远处站着。 他来了多久？ “凝魄觥还在她体内，从弑仙台坠下，凝魄觥也会流落人间。” 逸宸张嘴提及的不是那个女人，而是凝魄觥，这让芸汐有些出乎意料。 “是她自己想知道弑仙台下的风光，怎么，你又要为了她伤我吗？”芸汐淡薄问道。 逸宸皱了皱眉，刚才的一幕他看得真切，知道是雪鸢想将芸汐推下去，但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只是……在想要如何寻回凝魄觥还给魔族……”他低声道。 芸汐朝前走：“太子殿下能在凡间准确寻到我，区区一盏凝魄觥难得了你？” 逸宸快步走了上去，两人并肩而行。 看着芸汐垂在身侧的手，他隐隐有想握住的冲动。 可他大手刚伸手去，芸汐的手却放在腰际的银色腰带上。 逸宸认出了那腰带是流星鞭幻化而成的，他面色僵了僵，生生收敛了心底的想法。 “芸汐，你对所有人有情，唯独对我无情是吗？”他声音透着受伤。 芸汐转眸看向他，嘴角扬起一个淡然的弧度。 “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这是报恩；谁对我不好，我便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这是报仇……但你，我对你的所有感情全都在魇池底化为灰烬了。” 逸宸心中一痛，颤声道：“如果我去魇池底将你的情丝找回来，你还会爱我吗？” 芸汐挑了挑眉，嘴角挂起静谧的笑意：“太子殿下，再过些日子，天帝便要上升成真神，而你则需继承天帝之位，何必在这儿女情长之事上浪费心思呢？” 逸宸的话，被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他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真的会失去她，永远失去的那种。 “那你呢？”他艰难问道。 如若她要离开自己，那这往后岁月，他是否会在悔恨中度过？ 芸汐轻笑一声，嘴角微扬，随后侧身握住了逸宸的手。 这一举动，让逸宸震惊。 他不敢置信看着她，看着她的红唇一张一合。 “我会坐在你的右侧，接受群臣叩拜，成为三界的天后。” 逸宸握紧了芸汐的手，情绪激动。 “好，好……”原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是—— 芸汐紧接着说的话，却将他的所有期盼和幸福碾碎成影，化为虚有。 “我会成为三界的天后，但却不是你的妻。” 第45章 不肯原谅 逸宸愣住：“你终究……还是不肯原谅我？” 芸汐浅浅一笑，松开他的手，徒留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给到那个男人。 无爱无恨，何来原谅一说。 她已涅槃重归，定是不会再将儿女私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芸汐已经走远，逸宸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手指蜷得很紧，就像窒息之人无论如何都没法呼吸般绝望。 他们之间，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吗？ 逸宸转眸看向魇池方向，云雾缭绕下，隐约可见那矗立数万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的三生石。 缘起缘灭，他能否在那个地方重新找回他们的缘分？ 逸宸甩袖朝魇池飞去，本想直接跃入池底寻找曾被芸汐拔落的情丝，却看到三生石边倚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仰头饮着玉壶中的仙酒。 “太子殿下，你也来看风景吗？”月老抚了抚白须，淡声问道。 逸宸站在池边，没有搭理月老，而是伸出袖中手指运转灵气窥探池底情况。 只是淡蓝灵光刚触到平静无波的池水，立马掀起一抹巨浪直直飞冲而上，速度极快！ “这魇池看似碧幽静好，实则隐藏未知力量于池底，凡人落池瞬化血水消失无影，仙人落池修为消散元神受损……”月老饮着仙酒，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告诉逸宸。 逸宸顿住动作，侧身看向月老，面色凝重：“那她的情丝，还能找回来吗？” 月老将空酒壶倒转过来，饮尽最后一滴。 “没了，都没了……”月老说着醉醺醺的话，随后摇摇晃晃起身朝着自己的月老祠飞去。 逸宸跟了过去，月老祠门前的仙童却拦住了他。 “太子殿下，天尊酒后需静心修养，还请不要为难小仙。” 逸宸也清楚这是月老一直以来的习惯，没有闯门而入。 “他老人家要睡多久？”逸宸问道。 仙童皱眉思索片刻，拱手回应道：“少则三五年，多则上百年。” 逸宸下颌角的线条紧了紧，终是面无表情地离开。 回凌霄阁的路上，他没有再御风而行，而是在玉石铺成的小道上，缓慢走着。 一阵沁鼻香味飘了过来，透着让人味蕾绽放的气息。 逸宸顺着气味寻去，发现是两个谷食府的仙娥正在桂树下酿制美食。 仙娥见到了逸宸，连忙屈膝行礼。 “什么食材，如此之香？”逸宸问道。 “回太子殿下，是以百年桂花精华和花瓣炼制而成的桂花酥，今日刚好是花开日，小仙们便来此做最后一道收尾工艺。”仙娥恭敬回应道。 逸宸嗅着沁入心脾的馨香，淡声道：“本太子着实喜欢这味道，想拿一份回去给刚历劫归来的太子妃尝尝，不知谷食真君府上之人可否赠与？” 仙娥们对视一眼，随即将桂树石桌上的玉碟端到逸宸跟前：“谷食府本就是替天族张罗凡间各类美食之处，只要太子和太子妃喜欢便好。” 逸宸看着玉碟中的色泽姣好的桂花酥，对着仙娥点头：“谢了。” 音落，他便朝凌霄阁大步走去。 殿中。 逸宸远远看到一袭白衣的芸汐坐在软塌上，看着手中的仙册。 他抿了抿唇，让自己面色看起来柔和了不少，随后端着玉碟走进去。 刚要说话，却看到芸汐手中仙册外醒目写着‘结魄秘术’四个大字。 逸宸顿住脚步，差点出口的话被他生生咽回了肚子。 事已至此，她还想将那鞭子的仙魄找回来吗？ 第46章 一片痴心 “有事？”芸汐已经看到了他，淡声问着，但并未放下手中的册子。 逸宸敛了敛情绪，轻声道：“谷食真君命人送来新炼制的桂花酥，飘香四溢，味道极好，你尝尝。” “凡间之物，他老人家有心了。”芸汐没有伸手去接，依旧目不斜视看着仙册上的文字。 良久，见逸宸依旧站在一侧未动，她才微微蹙眉扫了他一眼。 “太子可还有事？”话里话外，都透着送客之意。 逸宸袖中的手紧了紧，将玉碟移到了芸汐正前面：“新鲜出炉的，你趁热吃，百年才炼制这么一点……” 正在这时，小青抱着一堆颜色各异的仙册走了进来，满头大汗。 “殿下，小青翻找了整个藏书阁，把起死回生册，转世投胎册，还有凝三魂结六魄的鬼怪杂谈册都找了出来，您看看……” 小青话说了一大截，这才看到逸宸在殿中，慌忙退到一侧低下头，战战兢兢道：“太……太子殿下……” 她虽然是照顾芸汐的侍女仙娥，但逸宸太子才是这凌霄阁的真正主子啊。 自己这么明目张胆帮芸汐找方法去救别的男人，还被逸宸撞个正着，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她的反应，芸汐都看在眼底。 “全都放桌上，这桂花酥赏你，辛苦了。”芸汐说着，将玉碟端给了小青。 小青早就闻到了那馨香味道，见到碟中美食更是两眼发光。 “真的吗？谢谢殿下……”小青伸手接过，忽的觉察到一抹阴冷气息直直射在自己身上。 她瞬间打了个寒颤，连带端着玉碟的双手都在不停颤抖。 “端出去吃吧，我这屋子里冷得慌。”芸汐也清楚是怎么回事，淡淡说道。 小青放下玉碟也不是，端走也不是，可芸汐都已经发话了，她只能硬着头皮逃离般匆匆离开。 “我是带给你吃的。”沉默不语的逸宸终是出声。 “哦？我吃和我身边的人不是一样的吗？”芸汐倒不以为然。 “汐儿……”逸宸不想跟她争执，他放低姿态从仙娥手中讨来这些美食只是想让她开心开心。 芸汐放仙册放下，带着重重的闷声。 “逸宸太子，妾身说过，这两个字……你没有资格叫。” 从逸宸进来到现在，芸汐只有这个时候，才真正抬头正眼看他。 “好，是我逾越了……你叫我阿宸，我叫你阿汐可好？以后这是专属于我们的称呼……” 逸宸坐了下来，认真看着芸汐，眼底的小心翼翼和渴求显而易见。 芸汐将桌上的仙册全都收回自己的乾坤袋内，然后放至袖中，起身抚了抚皱褶的裙摆。 “太子高兴便好，妾身随意。”疏离淡漠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看着渐渐远去的芸汐，逸宸重重叹了口气。 没关系的…… 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有朝一日，她总会放下芥蒂，重新接纳他…… 就算没有情丝又何妨，她注定要与他携手治理三界。 只要他锲而不舍的努力，她会看到自己一片痴心的…… 逸宸这番想通了，心底也好受了不少。 平日里，他不敢轻易过来打扰芸汐，但也在天界四处走动，搜集新鲜玩意儿过来带给芸汐。 这些事，千年间的他从未做过，不管是对芸汐还是对雪鸢。 可现在，为了能再在芸汐眼中看到一丝情意，在她脸上看到一丝笑意，他愿意去尝试。 更多的时间，逸宸都驻足在月老祠前，询问仙童，月老何时酒醒。 可每每去及，仙童都只会摇头歉声说未醒。 逸宸猜到月老许是刻意避开他，但他并无蛮横恶意，没想篡改他和芸汐的姻缘命数。 他只是—— 想去姻缘树下，真心求根红绳，亲手绑在芸汐腕上…… 第47章 再求姻缘 日子一天天过去，逸宸的心思全都花在芸汐上。 翻阅了人界无数红尘书籍，只想修补他们两人的夫妻感情。 心系一人故好，但他忘了曾允诺魔族故人，早日归还凝魄觥一事。 直到自己的左右护卫彦壹、彦贰前来禀报，人界出现凝魄觥画像，并有人花重金在大肆寻找的消息后，他才想起事情的严重性。 “顺藤摸瓜，找到搜寻之人是谁，切莫暴露身份。”逸宸吩咐下去。 若是魔族之人在人界搜寻，那他怕得再次穿越黑暗森林，去找那离尤洽谈一番了。 只是眼下，他和芸汐的关系还没修复好，若是离开数日，尚不知再次回来后，前几日的努力是否全部功亏一篑…… 逸宸将心思分散，放在凝魄觥一事上。 回想起凝魄觥是随着雪鸢一同跌落弑仙台，他隐隐有了些别的猜测。 逸宸命人备好宣纸，在白纸上幻出雪鸢的画像，随即命彦壹彦贰便衣去凡间问询，可否有人见过。 当初芸汐跌落弑仙台有流星鞭守护，所以没有元神聚散灰飞烟灭，而是历劫成凡人，度过了短暂的一生。 那雪鸢有凝魄觥护体，跌落诛仙台后，又是怎样的情况呢？ 逸宸不敢轻易断定，但既然自己有了这个猜测，自是不会轻易否定。 只有勘查一番，才知结果。 三五月过去，前去人界调查情况的护卫没有传来有用消息，倒是月老祠那边传来月老酒醒的消息。 逸宸连忙放下手中的事，连跑带飞奔了过去。 仙童刚要拱手行礼，逸宸已经飞墙跃了进去。 “月下老儿，本太子知道你醒了！”逸宸用内力传音，整个月老祠每一个角落都传遍，听得清清楚楚。 姻缘树下，月老伸了个懒腰，枝繁叶茂的郁葱大树也跟着抖了抖。 “天天来祠前扰我清净，到底何事啊？”月老无奈抚了抚长长的白须。 逸宸走了过来，仰头看着树上的红线，轻声道：“求红线，保姻缘。” 月老一顿，随即叹息道：“太子这又是何苦呢？红绳一牵，三世情缘，仅此一根，你再要老夫也没多的啊……” “我早查过仙册，除非阴阳两隔，否则可用红线继续牢固姻缘，你莫要骗我。”逸宸淡声说着，已然在姻缘树下的红玉石阶跪下。 月老一震，苦口婆心劝说道：“芸汐丫头情丝都没了，你再求红绳有何用？这姻缘牢不牢固已经不是红绳能左右得了的……” “总要一试，才知道有没有用。”逸宸执着跪着，态度虔诚。 月老见他如此固执，只得说道：“罢了，取纯阳精血养树吧，若能结出红线，那是你的造化，若结不出，你莫再强求。” 逸宸点头，随后用仙术将自己左手无名指割破，再用内力逼出数颗鲜红血珠。 月老指尖一转，那鲜红的血珠便轻飘飘的落在了仙雾下的姻缘树根上。 树叶蓬松一番，根根相缠的红线也在血水的浸养下变得愈发鲜红。 “嗖——”一道红光一闪，落在了月老手中。 月老阖眼握着红线嘴中念念有词一番，随后明亮眼眸中划过一丝震惊，但很快消逝不见。 “这是由你精血养成的红线，但色泽偏淡，成或不成，皆是天意，你且拿去。”月老将缠成结的红线递给逸宸。 “逸宸在此谢过天尊。”逸宸声音有些发颤，这是他第一次对月老使用尊称。 “罢了，姻缘也好，孽缘也罢，都是定数啊……走吧……”月老将手摆在腿上盘膝而坐，悬空至树荫下闭目养神，从树根底部蔓延出来的红绳将他缠住。 逸宸还想再说点什么，一旁走来一个高瘦的仙使，对着他拱手作揖：“太子，我家尊上已经闭关。” 逸宸紧握着手中的红线，最后再深深看了一眼已经淹没在红线缠绕中的月老，一步步离开了月老祠…… 收拾好心情，逸宸来到芸汐寝宫前，抬手正要推门进去，屋里传来的声音却让他生生止住了脚步。 “阿陌，你终于回来了……” 第48章 相互折磨 逸宸放在门上的手迅速收了回来，像触电般。 那根鞭子，回来了？ 逸宸站在门口，继续听着屋里的动静。 “我找遍各种奇门异术，寻找能凝聚你仙魄的方法，凝魄觥是最佳法器，但流落人界许久，早已不知所踪……” “流星鞭上你的残余气息终于被我用修为凝聚成一缕残魄，但还没法帮你重塑人形……人界我们曾一起住过的竹林小屋已经找不到一丝属于你的痕迹，最重要的精魄，我寻遍三界各族，依旧还是找不到……” 听着芸汐悲伤的话语，逸宸这才反应过来她只是对着流星鞭在自言自语。 亦或者是，将那已无灵气的流星鞭当成了阿陌在说话。 掌心捏紧的红绳有些烫手，逸宸抿了抿唇，推开了半掩的房门。 “阿汐，你刚在跟谁说话呢？”他装作没听见，面色柔和地朝芸汐走了过去。 芸汐轻抚着流星鞭，丝毫没有在意进来的人是谁。 “太子殿下下次进来时，请先敲门，妾身好开门迎接。”她语气淡淡，依旧透着疏离。 逸宸被刺得微微蹙起了眉，但也敛住了所有苦涩。 “你我夫妻，无须那些礼节……你在殿中可无聊？要不要我带你去人界游荡一番？看看日出日落，亦或者去买你曾喜欢吃的冰糖葫芦？”逸宸依旧在努力地讨好她。 可芸汐依旧不为所动，她将流星鞭缠于腰际变成银色腰带，随即在软塌上躺了下来，闭上了眼。 “太子殿下若无其他事情还请离开，妾身累了困了想小憩一会……” 逸宸就那么被晾在了一旁，掌中的红线还没送出，就已经收到了她传来的逐客令。 “你休息吧……我也在此打坐修炼一番，你视我为透明便好……” 他不想离开，也不愿离开。 凡人道，日久生情。 则多陪伴才能生出感情，若自己每日只能见芸汐半盏茶功夫，那怎么培养感情？ 就算她不愿跟自己说话，静静守在一侧，也是一种培养感情的方式吧？ 逸宸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芸汐没有看他，只要他没触到自己的底线，自是不在意他的所作所为。 时间缓缓过去，屋子里一片安静，隐约传来几声均匀的浅浅呼吸声。 逸宸睁开眼，侧头看到芸汐正安然睡着，静谧的样子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屏息凝神，轻手轻脚走到软塌边，近距离看着她。 “不要再折磨我了……”逸宸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着，神情悲恸无比。 他将藏于掌中的红线摊开，然后小心翼翼绕在芸汐的右手手腕上。 按理来说，红线只要缠于手，会立马融进骨血消失无影。 可逸宸试了好几遍，缠在芸汐手腕上的红绳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就那样静静地醒目地出现在他视线中。 逸宸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况，一下子也有些慌了神。 当初月老给自己红线时，可没说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现在他要怎么办？ 若是让红线继续这样缠在芸汐手腕上，迟早会被她发现并取下。 可若是现在拿走红线去月老祠也找不到月下老人了，他已经闭关修炼，屏蔽了五识，没个百把千年的，怕是见不到他。 逸宸晃神之际，芸汐已经微嗔一声，翻转身子侧到了另一边继续睡。 那拴着红线的右手被她压在了身下，现在就算逸宸想取下来也没了机会。 正在这时，耳中传来了彦壹彦贰两人的传音信号。 逸宸没了办法，只得速速离开。 他刚走，原本闭眼睡着的芸汐却同一时间睁开了眼。 她侧身，将右手扬起，看着手腕上微微刺眼的红绳，再无一丝睡意…… 第49章 无情之人 翌日。 小青端着琼汁玉露进来给芸汐补充日月精华，看到她正坐在窗前眺望远方的云雾发呆。 “殿下，这是帝君命人送来的补品，要您空腹饮下。” 自从芸汐涅槃归来后，小青对她的称呼便一直都是殿下殿下的，再也没叫过一声太子妃了。 尽管她一直都在凌霄阁中，清楚逸宸这段时间以来的改变，可他曾对芸汐带来的伤痛，自己也是看在眼底。 这样的称呼，应是芸汐最想听到的。 虽然其他人叫她太子妃时，她也没否认，只是眼底的光，暗淡无比。 “改日随我一起去谢谢父君。” 芸汐伸手来接葫芦玉瓶，袖中露出一截白皙手腕，腕上的红线清晰露了出来。 小青微微一愣，不免感慨起来：“太子前些日子一直去月老祠，仙童闭门不让他进，他就那样站在外面一站就是一天，前几日听说月老天尊已经闭关修炼，我还以为太子一直没能见到月老，如今看来，原来早已求有所成了……” 小青话中所指，芸汐不是不知。 她将衣袖下拂，盖住了手腕上的红绳。 “这红绳邪乎的很，融不进骨血又取不下来，怕是只有等那老头子出关才帮我了……” 芸汐昨夜试过将红绳摘下，但无果。 本想直接用仙术将红绳烧成灰烬，但又觉得这样的作法有些太过，自己毕竟还是太子妃，便索性作罢。 小青盯着芸汐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将憋在心底许久的话全都一骨碌道了出来：“殿下……你下凡历劫那段时间，太子整日浑浑噩噩的，模样真的很让人心疼……天帝找了他好几次，想让他振作起来，太子偶然在西天门的阴阳镜上看到了你，便闯了南天门直接下凡去找你，被天帝寻回后直接关了禁闭……” “我觉得太子是真心喜欢殿下的，以前的他是被红绳蛊惑，以为那雪鸢仙子才是他的良人……可你不在天界的那段时间，太子压根就没再搭理她，完全把她当陌生人一样对待……” “虽然殿下现在没了情丝，但我觉得殿下不像无情之人……若是真的无情无欲，又怎会对太子冷冰冰的呢？” 小青喋喋不休说着，完全没有停歇之意。 芸汐饮完葫芦玉瓶中的琼汁，打断了小青：“小青有喜欢的人吗？” 小青愣住，话题转移太快，让她一下子没能回应过来。 她顿了半响，半迟疑半纠结的摇了摇头：“我……小青心底只有敬仰之人。” “哦？此话怎讲？”芸汐倒是认真听了起来。 小青挑了挑眉，封存心底悠久的一个模糊人影渐渐显现出来。 自从修仙升天后，这大几千年的光阴，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自己的故事。 当然，也从未有人问过。 “那个人……是助我修仙升天之人，也是我这辈子最敬重最钦佩之人……”说起他，小青眼底都泛着璀璨亮光。 “你是……凡人修炼成仙的？你的恩人是你师父？”芸汐问道。 莫名的，她脑海里想起了那个白衣飘飘身形挺拔的少年。 凡间那近二十年光阴，是他陪着自己度过枯燥无味的岁月，教自己领悟天地四季，分清爱憎因果。 他也是自己这一生最敬重的人啊。 “不不不……小青只是断崖边上一株无名杂草修炼而成的草精，不是凡人……”小青连忙解释，不过音调小了几分，毕竟自己这个身份在整个天界来说极其低微。 “哪个断崖？抽时间我们一起去找找你的恩人可好？”芸汐笑着说道，丝毫不在意小青过去的身份。 小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个……我也记不清了……毕竟我做小草时，五识都不太灵敏，后来修炼成人形后，便直接到了接仙台，门口的仙人查看完我的仙资修为，再安排宫事，我便直接安排到了这凌霄阁中，一做便是几千年……” 小青说着说着，忽的发现他们的聊天好像离题十万八千里了，赶紧顺了回来， “不说奴婢了，殿下，你真的不喜欢太子了吗？”小青认真问道。 芸汐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无笑意：“我已没了情丝，世间情爱于我而言，皆是可有可无之物。” 小青叹了口气：“他们说天族每对神仙眷侣都有千年情劫，殿下您已历劫归来，为何不愿再给太子一个机会呢？” 第50章 千年情劫 芸汐托腮看向窗外，眼神缥缈。 千年情劫—— 历劫归来，修为大增，姻缘更加牢固。 可对她而言，她这次涅槃重回天界，真的是成功历劫吗？ 她和逸宸这段天定姻缘，依旧相敬如冰，步步艰难。 “顺其自然吧，这千年来我失去的太多，没了情丝刚好少一桩事。” 她虽然没有直面回答小青的问题，但也隐隐透露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这样的回应，落在小青耳中，却多了另一层意思。 “殿下，您……是不是还在想念那个阿陌公子？”小青大着胆子问道。 芸汐转眸看向她：“为何这样问？” “这数月以来，你全部心思都放在凝魂结魄一事上，所有人都看在眼底，包括太子……不过阿陌公子为人善良，定会得天厚待，再次历练成人，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再次相遇的……” 小青话还没说话，一个人影猛地蹿进来，将她甩到了地上。 “跟谁相遇？”一身怒气的逸宸走了进来，眸光寒冷地扫向小青。 小青被吓得瑟瑟发抖，连忙跪在地上将头低得不能再低：“太子饶命……” “起来，去沏茶。”芸汐吩咐道，没让逸宸继续将怒气发到小青身上。 小青连忙起身，早起吓得花容失色。 待到屋里只剩他们两人，逸宸走到芸汐身侧，不管不顾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问道：“就这么想那根鞭子回来吗？” 温热的气息带着浓郁的酒味喷洒到芸汐脸上，她这才发现面前这个男人喝了酒，并且还不少。 只是自己屋子里有熏香，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身上的酒味。 “那是我的事。”芸汐从窗边的座椅上起身，想朝内殿走去，但被逸宸拦住。 这数月来，是他第一次如此蛮横霸道的拦在自己面前。 “你是的我太子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任性说着，甚至抬手要将芸汐揽至自己怀中。 芸汐细眉一拧，甩袖与他保持一定距离，随后警惕看着他：“逸宸太子，请自重。” 她话中的疏离，似无数细针扎进了逸宸心口，带来密密麻麻的痛楚。 他运转蓝光仙术，直接将芸汐禁锢在自己怀中，让她不能动弹。 两人都是上仙之体，逸宸仙力又高于芸汐，他这般动武，芸汐根本没有反抗余地。 “你……”芸汐怒了。 逸宸抱着她，用着近乎要将她融进自己骨血的力道，将头埋在她颈脖中，声音哽咽。 “我都快被你折磨疯了，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阿汐，汐儿……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我不求你像以前一样爱我，可你都能跟一个下人有说有笑，给到我的脸色却永远只有冰冷疏离，为什么？这对我不公平……” “你想让那鞭子回来，我不拦你……可你怎么能看他比我看得更重要……我才是你的丈夫，他不过就是个开了灵智的仙器，怎么可以让你每时每刻都惦记在心上，甚至大费周折去人界到处寻找能凝结他仙魄的凝魄觥……” 昨夜逸宸匆匆离开，也是手下之人在人界终是找到幕后寻找凝魄觥之人，正是芸汐。 她想找，大可直接开口跟他说，他加大人力一起去寻找，为何要暗中私自搜寻呢？ 跟自己开口，就这么难吗？ 还是，那个男人一回来，她便要弃自己而去…… 第51章 你是我的 见芸汐像尊石像般一动不动，逸宸心如刀绞，只得解开她身上的咒语。 可她刚一获得自由，便立即从他怀中抽身离开，朝内殿走去。 “我累了，不送。”她不想解释，也不想与他多言。 逸宸跟了过去，拉住了她的手。 这一动作，他也看到了芸汐手腕上的红绳，顿时欣喜万分。 “你还戴着它……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逸宸抓着她的手激动问道。 相比他的激动欣喜，芸汐的面无波澜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我虽是夫妻，但已缘尽，这红绳于我，并无用处，还望太子日后不要白费心思了。” 淡淡的口吻，潜藏着从骨髓深处迸射出来的冰冷和淡漠。 逸宸的心猝不及防狠狠颤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我们是夫妻，又怎么会缘尽？你不要这样说话，你对我笑一笑，就像以前一样……好不好，好不好？” “以前？”芸汐嘴角扬起一个冰凉嘲讽的弧度，精致淡然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既然太子想像以前一样，那请以身作则，先从你自己做起。” 她话中的讽刺，逸宸又如何能听不懂？ 以身作则—— 他又怎么可能像从前那般疏远她误会她，指责她憎恨她，乃至伤害她…… “不要从前……只要现在和以后……我们好好过，忘记曾经那千年，可好？”逸宸痛苦恳求道。 芸汐清浅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凉凉的，淡得几乎一晃而过。 “若要我忘记，大可去忘川河取忘情水给我饮，这般忘记，妾身做不到。”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刀刃般割在逸宸心尖上。 痛苦不已。 “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逸宸双眼通红，心疼得发麻。 “太子莫再纠结于这一问题，妾身累了，想休息。”芸汐想中止这个话题。 她刚要伸手关门，逸宸却伸手攥紧了门沿：“是不是……只要他回来了，你就会原谅我？” 芸汐眼底的光微微一闪，随即恢复如常。 但这一细小动作，却没能逃过逸宸的眼睛。 “他现在已经占据了你心底全部的位置对不对？”这样的发现，近乎让逸宸疯狂。 他伸手抓着芸汐的双肩，用力摇晃着她，誓要她给自己一个交代不可。 “我是你的丈夫，我才是你的男人，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一门心思去想别的男人！”逸宸低吼着，通红眼眸里已经泛起了一层薄雾。 见芸汐依旧沉默清冷的样子，他终是忍无可忍，拽着她朝内殿的软塌上倒去。 “逸宸！”芸汐怒吼，肆意挣扎。 但她越反抗，逸宸掌下的力道更肆虐。 “嘶——”薄纱被撕扯的声响。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逸宸红着眼眸说道。 他嗓音中蕴含着的情绪，是几近绝望的痛苦和难受。 芸汐看着头顶的鹅黄纱幔，眼底没有一丝涟漪。 曾经这个男人的触碰和爱怜，是她最最渴求和期盼的。 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于曾经的她而言，都是致命的毒药。 可如今，真情实意也好，虚情假意也罢，她都已经心如止水。 亦或者是，心如死水…… “你让我恶心。”芸汐动了动有些干燥的唇瓣，不大不小的声音足以让身上的男人听见。 逸宸的身子猛地一僵，他支撑起手肘抬眸看着她，眼底火焰燃烧。 “我让你恶心，那鞭子让你舒心是吗？” 第52章 寻遍九州 不能对她发火，不能对她生气。 绝对不能。 逸宸连着深呼吸，想竭力控制自己的不甘和愤怒，却猛地看着芸汐空洞的眸子里溢出了点点水光。 他怔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他起身从软塌上离开，将芸汐身上的衣裳整理好，看着她雪白颈脖上的红印，心底五味具杂。 “对不起……”他做了什么？他做了最不该做的事。 芸汐没有说话，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头顶的纱幔，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逸宸喉结滚了滚，满嘴都是酸涩和苦意。 他伸手想拂去她眼角即将溢出的泪珠，手刚伸到半空却又丧失了全部勇气。 他的触碰让她恶心，自己又怎能再未经同意做越界之事？ “阿汐，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逸宸沉声说着，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离去。 听到关门声，芸汐才闭上眼。 两行热泪从眼角滑落，隐入发际中，再无踪迹。 明明已经没了情丝，为何还是会…… 光阴如梭，日子似流水般逝去。 一百年过去，凌霄阁一切如常，只是殿外百花齐放，常开不败。 人人皆知，是太子特意去人界寻来各色奇花异草种在此处，再命宫娥每日以仙丹浇养施肥，终使百花有了灵气，美不胜收。 一来二去，常有仙子过来讨要花瓣酿制美颜茶，据说能使人容颜永驻，血色极好。 芸汐不在意这些，都命小青直接处理应对。 她现在的心思放在人界之上，据传百年一遇的盛大清元节过几天会在人界大罗国举行，届时各界门开，各界各族之人都会汇聚在人界，好不热闹。 那些生前行善死后成鬼仙之人也会在这一天得到重回故里的机会，先人见后人，后人拜先人。 芸汐想在那时去一趟大罗国，参加清元节盛况。 她想了解一下魔界之人还有其他种族，也寻寻鬼仙了解一下下界之事，看看有无找到阿陌精魄的其他秘术。 这百年来，逸宸每日都会来凌霄阁看望芸汐，但再也没有酒后越界过，也未曾长时间停留，只是看看便离开。 从相敬如冰，到相敬如宾，大抵不过如此。 逸宸在命人大力寻找凝魄觥之时，终是得到了一个重要发现—— 发现了疑似雪鸢的踪迹。 “属下拿着雪鸢仙子画像寻遍人界九大洲，终是在锁灵山脚下看到一个跟她相似之人，但属下已探过虚实，她的确是凡人之躯。”彦壹将自己打探到的情况如实禀报。 “锁灵山……”逸宸在思索这山的来由，“这不是黑暗森林和人界的隔断之处吗？据传山底下封印着一条凶残嗜血古蛟，山上寸草不生，根本没有人住，她怎么会在那里出现？” 彦壹细细想了想，说道：“以前那锁灵山是荒芜之地，但近年来好像在山脚下长了一些奇珍药草，很多胆大之人去采药到集市上卖，倒也能卖个好价钱。” “下去看看。”逸宸说道。 如若雪鸢重新出现，那凝魄觥应该也会出现在不远处。 锁灵山脚下，几个莽汉手持镰刀头戴草帽弯腰在地上搜寻着什么。 莽汉中，一个身材纤细娇小的布衣女子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头上缠着一条方巾，遮住了半张脸。 别人都是拿镰刀砍药草，她则是徒手在砂砾黑土里找根。 过了一会儿，莽汉们砍完了这片地的所有的药草，背着竹篓大步离开。 有人不屑地扫了那布衣女子一眼，嘲笑道：“如此丑陋之人也敢跟我们抢活儿，真是糟蹋了这幅好身材……” 布衣女子没有搭理他们，只是低头继续将黑土深处的草根拔出来，她的手上已经刮出了道道血痕。 逸宸使用隐身术走到女子身侧，拂起一阵风将她头上的方巾吹走。 他想看清这个女人的脸，确定她的身份。 方巾飘落，女子原本被遮住的半张脸全都暴露在空气中。 那雪白脸颊上，有着一个巴掌大的紫红蝴蝶印记，突出皮肤表层，样子丑陋狰狞。 逸宸愣住，这张脸确定是雪鸢无疑，这个印记是怎么回事？ 第53章 冰糖葫芦 因为她心术不正，为非作歹，所以上天以此为罚？ 逸宸盯着她，布衣女子已经慌乱地捡起地上的方巾，重新绑在头上，再盖住了脸上的印记。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重松了口气，重新弯腰开始掘土寻草根。 逸宸用仙术亲自探了探她的情况，发现没有一丝灵力，的确是个在普通不过的凡人。 “继续派人暗中观察，一有情况立马汇报。”他说完便化作烟雾消失在半空中。 “是。”彦壹回应道。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风过，一切恢复平静。 但那正在挖草根的女人却突然顿住手中的动作，扭头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转眼，清元节到了。 芸汐早早换上凡间布料的衣物，命小青在殿中佯装自己在闭关打坐的假象，随即下了凡间。 大红灯笼挂满了大大小小所有街道，每家每户门上都贴着当地土地爷的画像，人人手中端着从寺庙里求来的河灯，纷纷去溪流中放逐，以求个平安喜乐。 “卖冰糖葫芦咯，卖冰糖葫芦咯……”不远处传来小贩的吆喝声。 芸汐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一个身穿白色锦衣的少女，一跑一跳地朝小贩走去，然后接过小贩手中的冰糖葫芦，再递了铜板过去。 少女明眸皓齿，笑得如律春风，她拿着手中的冰糖葫芦，去了一侧石桌旁坐着的少年旁，将一串冰糖葫芦递了过去。 少年眉清目秀，面润如玉，两人吃得有滋有味…… 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芸汐伸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再抬眸看去，眼前的虚影已经消失，只有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依旧在吆喝着。 没有明眸皓齿的少女，也没有面润如玉的少年。 睹物思人，便是她现在的心情吧…… 巷尾。 一个身穿黑红相间的云锦长裙的女孩抱着手中的小竹篓快步走着，身后一个婢女样的青衣女子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公主，茉幽公主……你慢点走，奴婢都快跟不上了……” 那被唤做茉幽的女孩停下了脚步，有些不满的扭头看向自己的婢女：“小蝶，都跟你说了好几遍了，出了魔界不要叫我公主，你是嫌我大哥把我关禁闭关得不够久是吧！” 小蝶连忙摆手摇头：“不不不……小姐……是奴婢错了，我们要低调小心行事……等清元节一结束就立马回去，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让大殿下发现……” 茉幽这才满意的点头，随即打开竹篓的盖子对着里头盘旋闭目的小白蛇说道：“小白呀小白，在殿中养了你一百年，姐姐今日要带你出来见见世面了，想吃什么尽管说，童男童女保你吃个够……” 小白蛇睁开眼看了茉幽一眼，随即吐了吐蛇信子，再将头埋进了蛇身中。 这便是百年来，它给到茉幽常有的回应了。 茉幽也不生气，毕竟是一条灵智未开的蛇，本就不会说话，它能看自己一眼也算有所长进。 “你若是公蛇应该就喜欢吃童女吧？若是母蛇就喜欢吃童男，你不会说话，那我到底给你吃什么呢？”茉幽有些犯愁。 她抿了抿红唇思索片刻，她是黑蛟一族，蛟和蛇长得也大抵相似，那便用书上说的分辨公母黑蛟的方法来看看小白是公是母吧。 茉幽这般想着，伸手去扯小白的蛇尾。 但她手刚一扯，小白就龇牙咧嘴的将蛇头蹿了过来，蛇眸发炯，似要咬她一般。 茉幽立马缩回手，险险躲开，生气瞪了它一眼：“好你个小白，我是你主人，看看你怎么了？！” 小白眼底的防备之意散去，吐了吐蛇信子，又慵懒地将头垂了下来。 “冰糖葫芦……”不远处传来小贩的吆喝声。 小白将蛇头探出竹篓，两眼发光的看着那一串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第54章 见见世面 小白的反应，茉幽全都看在眼底。 她探头看了看不远处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又看了看那裹着一层厚厚冰糖的红色果子，有些疑惑的咂了咂嘴。 “小白，你身为肉食动物，怎么就一直对甜食念念不忘呢？” 小蝶也是有些不解：“对呀，小白这百年来，似乎一直都只食素，顶多吃些虫蚁为荤，每每殿中的蜂蜜都被它偷吃，看来它真是一条与众不同的白蛇啊……” 茉幽拍了拍小白的蛇头，然后说道：“算了算了，既然你喜欢吃，姐姐我就勉为其难去给你买吧……又酸又甜又硬，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茉幽说着，将竹篓盖起来，端着朝小贩走去。 “最后两串，卖完回家，冰糖葫芦喲……”小贩大声吆喝道。 一直在晃神的芸汐回过神，走到小贩前面礼貌道：“老伯，我全都买下。” 说罢，她就准备从腰际的钱袋里掏出铜板来，但身侧一个人影已经拿出一块碎银扔给小贩，顺手将柱子上的两串冰糖葫芦全都拿走了。 眼见那人拿着冰糖葫芦就要走，芸汐抓住了她的手腕：“姑娘，是我先要买的。” 茉幽皱眉扫了芸汐一眼，一把将她的手甩开，毫不客气道：“谁先给钱就是谁的！谁叫你速度没本小姐快！” “你……”芸汐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茉幽看着芸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想起小白那小身躯可能吃不了两串，索发发慈悲递给了她一串。 “喏——看你可怜，赏你一串儿！” “不必了……”芸汐低头转身，甚至连钱袋的拉绳都忘了扯紧，便迈开了脚步。 她想买冰糖葫芦，只是太过思念阿陌罢了。 自己一个人吃，又有何意思…… 阿陌，以前你总不让我吃，却又每次都妥协陪我一起吃，现在没人阻止我吃，也没人陪我一起吃了…… “莫名其妙！”茉幽瞪了她背影一眼，小声嘀咕着拿着冰糖葫芦朝一侧的凉亭走去， 小蝶正护着竹篓等茉幽回来，见到主子手中红彤彤的糖球，也忍不住吞起口水来。 “小姐，你还真别说……远看总觉得酸不溜秋定不好吃，现在近看倒觉得格外诱人酸中带甜呢……” 茉幽拿着冰糖葫芦在她眼前转悠一圈，再打开竹篓盖子扔了进去。 “想吃也没有，等小白吃完有剩的你再吃吧。”茉幽说道。 小蝶撅了撅嘴：“奴婢陪了小姐上万年，近不及一条人界小蛇得宠……” 茉幽自是听出了小蝶的抱怨，笑道：“你呀，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咱们两人今天的任务是带小白出来见见世面，免得它以后幻化成人形给我丢脸……你若想吃，待会儿回去时把那小贩抓回魔界，让他每日给你做冰糖葫芦！” 得到茉幽这番回应，小蝶高兴得合不拢嘴，乖乖坐在一旁看着小白缠到竹签上一颗一颗吞着山楂。 “哎……小白，你这食量还挺大的，一下子就吃完一根了……还想要吗？”茉幽举起手中最后一串冰糖葫芦，逗着竖起蛇头的小白。 小白探着头，视线紧盯着红色的糖球，聚精会神。 茉幽倒没料到小白如此认真，干脆将冰糖葫芦举得更高，还挑衅地转了转：“来啊来啊……” 小白吐着蛇信子，蜿蜒着从竹篓里钻出来，作势要跳起来直接蹿到茉幽的手腕上。 正在这时，小蝶拽了拽茉幽的衣袖，然后小声道：“小姐，刚才跟你抢冰糖葫芦的那个女的……” 茉幽心中一惕，拉着小白缠到自己手腕让给它吃冰糖葫芦，随后顺着小蝶视线看去。 “喂——为了一个冰糖葫芦，直接追我追到这里，至于吗？本小姐刚才给你你自己不要的！” 芸汐正要坐下歇息，看看大罗国的地图，听到似曾熟悉的语调和声音，侧头看去。 “只是凑巧，姑娘莫想太多。”她只有一天的时间，不想在不必要的人和事上耽搁太久。 “哼！”茉幽瞪了芸汐一眼，抚了抚蛇头，“本小姐警告你，你就坐在那里别再过来了，小心本小姐的宠物咬你一口，让你身中剧毒而死！” 茉幽说着，忽的发现小白一直看着前面的芸汐，一双炯炯有神的蛇眼，貌似蕴含着一抹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第55章 六亲不认 眼见小白没有再吃东西了，茉幽不解问道：“小白，你怎么不吃冰糖葫芦了？” 芸汐本觉得这姑娘说话的语气太冲，想回应两句。 可转眸看到茉幽手腕上缠着的小白蛇时，瞬间觉得胸口一窒。 小白蛇嘴上还沾着一些冰糖葫芦的糖渣儿，样子甚是可爱。 只是那双眼睛，那双一直看着自己的眼睛，怎么会那样像一个人…… “嘶——”鲜少出声的小白对着芸汐嘶嘶吐着蛇信子，样子急切又激动，似乎在拼命表达什么一般。 “小白，你怎么了？”茉幽被小白这个样子惊到，她以为是芸汐吓到了它，赶紧将它放回了竹篓中，“是不是被那女人吓到了？别怕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啊……” 芸汐早已红了眼眶，怔怔地看着小白什么话都说不出。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就在眼前…… “你这样看着我家小白作甚？”茉幽也觉察到了芸汐表情的怪异处，警惕问道。 芸汐睫毛颤了颤，敛去了眼眶中的湿意，颤声道：“小白？” 小白蛇听到了芸汐的呼唤，嗖的一下从竹篓里跃出，直接朝着她爬去。 茉幽瞪大了眼睛，连忙拦住小白，旁边的小蝶也凶巴巴地对着芸汐吼道：“赶紧滚开，你吓到我家小姐的宠物了！” 芸汐毫不在意小蝶的出言警告，依旧直直看着小白，眼里泪花止都止不住。 茉幽没能拦住小白，它直接爬到了芸汐脚边，直起身子静静看着她，嘴里的蛇信子不停地吐来吐去。 芸汐蹲了下来，将手放到地上，声音哽咽：“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小白爬到她手上，眼见她的眼泪淌落下来，在脸上划出一条条泪痕，最后变成泪珠凝在下巴处。 它竖起身子，探头到芸汐下巴处，再伸出蛇信子将那晶莹的泪珠舔舐掉。 瞬间，小白浑身散发着一抹银光，从浅到深，再消散无影。 从心灵深处的某种感应，让芸汐喜极而泣。 她看着掌中润滑微凉的小家伙，视线再次变得模糊起来。 “喂！”一直在无视在一侧的茉幽快要急坏了，她幻出自己的水月剑，冷声喝道：“妖女，放下小白，我给你一条活路！” 小蝶连忙提醒茉幽：“公……小姐，今天清元节，不能在人界施展法术……” 今天各界各族之人都齐聚于此，若是不留神暴露了身份，怕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瞒着魔尊还有大殿下出来的，若是被发现了，那还了得！ 芸汐看着茉幽周身散发出来的黑色气息，瞬间也明白他们是魔族中人。 “姑娘，我与这条小白蛇甚有眼缘，能否将此物赠与我，定当感激不尽。”芸汐想和平处理此事。 茉幽不敢相信地看着芸汐，神情鄙夷：“这是本小姐第一次见人如此厚颜无耻地索要宝贝，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你有眼缘本小姐就要给你？我瞅着你那银色腰带也有眼缘，你能给吗？” 茉幽说着，伸手指了指芸汐腰间用流星鞭幻成的腰带。 芸汐脸色一变，声音里也少了一丝礼貌：“自是不能。” 茉幽嘲讽道：“你不能给我腰带，本小姐也不能给你小白！” 她说完，宽大袖口一挥，芸汐掌中的小白就被她吸了回来，跌落竹篓中。 可她还来不及盖盖子，小白就嘶嘶着钻了出来，硬要往外跑。 “小白你给我回来！我才是你的主人！”茉幽简直气坏了，甩出法术就往小白身上下束缚咒。 这百年来都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六亲不认了呢？ 看来这小白肯定是条公蛇，才会被别的女人给鬼迷心窍！ 第56章 蛇的主人 “姑娘心善，但蛇乃冷血生灵，极难认主，它既是不愿再追随姑娘，又何必再强求？”芸汐挥出仙术挡住茉幽对小白定下的法术。 小白顺势蹿到了芸汐身上，再在她手腕上缠成了一个蛇镯模样。 “养不熟的白眼狼，臭小白，本公主养了你一百年，你就这么翻脸不认人！” 茉幽气坏了，直接施展法术开始攻击芸汐。 芸汐面不改色直接一挥袖，便将茉幽甩来的攻击消散无影。 “你到底是何人？”茉幽也意识到自己遇到的不是个寻常人，一时间都忘了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芸汐看了看腕上的白蛇，又听得茉幽自称本公主，顿时清楚她便是魔族刚成年不久的小公主。 “一百年，我曾是它的主人，相互陪伴了数万年时光……这些年多些茉幽公主的悉心照顾，这份恩请，本殿下记在心上了，他日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定当全力以赴！” 芸汐对着茉幽拱手以示礼节，随后带着小白蛇消失在了原地。 茉幽怔怔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又看着空荡荡的竹篓，顿时恼羞成怒。 “气死我了！我要回去找哥哥，让他帮我把小白找回来！再把这个丑女人飞灰湮灭！” 她说着，便不管不顾地腾空飞了起来，很快消失。 小蝶连忙提前给魔族守门之人传了个信号，再匆忙跟了过去。 她们两人是偷偷从族中溜出来，现在茉幽公主这么大摇大摆闯进去，怕是不能找大殿下撑腰找回小白，公主还要再次关禁闭了。 魔界，残阳如血。 穿越沟壑纵横，色泽斑斓的大峡谷，暗红天空中便时不时飞过一群奇异凶兽。 它们挥舞着大翅膀在整个魔界巡逻，将各种有异常的情况全都通过神识传达给魔尊长子，也就是大殿下离尤。 茉幽气急败坏地极速飞行着，将挡道的凶兽直接甩开个十万八千里。 “滚开，没看到本公主回来了吗！”她将满腔怒气全都发泄在了它们身上。 凶兽们呲呲低吼着，全都绕道而行，没敢再挡在前面。 再飞行一会儿，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便出现在了眼前。 红玉为墙，暗金铺路，一路过去，每隔半里，则竖立着一个高一丈的火架，青红色的火焰跳动着，蕴含着让人不敢轻视的威严。 茉幽从空中轻盈落下，甩开大门直接朝里走。 “哥！臭离尤！你在哪里？”茉幽大声嚷嚷道。 没有人回应她，她便笔直朝寝宫走去，五彩纱幔从梁木洒下，风起飘动，仿若坠落花海般，千朵万朵。 隐约中，传来一阵女子的娇柔声音，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茉幽憋了一肚子气，直接使出水月剑将这满宫殿的纱幔全都割断，哗哗直落，在地上铺成数层。 原本在纱幔遮掩下的软塌上的男女，也全都暴露在茉幽视线中。 “嗖——”一道红光闪来，茉幽眼睛被蒙上了一层红布，奈她怎么挣脱都挣不开。 “哥！”茉幽气得跺脚。 “退下吧。”离尤将红衣穿戴好，遣退了原本跟自己嬉戏的女妖，随后修长手指一挥，落在地上的纱幔全都蹭蹭飞跃上梁，恢复如初。 一层又一层，随风摇曳。 做完这一切，离尤才将茉幽脸上的红布解开，让她重见光明。 “你哥的寝宫是你随意能闯的吗？”离尤甩出似血般鲜红的绸绫敲了敲茉幽的脑袋，让她长教训。 “哎哟！”茉幽捂着脑袋，想躲开那血煞绫。 这血煞绫明明是见血封喉的至上法宝，可离尤每次都用来教训自己，真是欺负人来不择手段！ “今天有个天族之人欺负了你妹妹，连兄长也要欺负我！”茉幽嚷嚷着，却又不敢太大声。 离尤收回血煞绫，眯起狭长双眸盯着她：“怎么回事？” 第57章 忘恩负义 茉幽将白日在人界之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离尤，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那个不明身份的女子有多丑陋。 “四只眼睛两个脑袋，脸上有紫红青绿的胎记，还有一张血盆大嘴，爪子又长又红，模样狰狞可恶……” 但离尤听着茉幽那口气，也知道她是为了宣泄不满而故意添油加醋说出的形容词。 “是不是还有粗糙鳞片和四颗含剧毒的獠牙？”离尤问道。 茉幽连连点头：“对对对……” “对你个头！”离尤直接伸手敲了茉幽脑门一下，“这明明是六爪凶兽邬汊的模样，天界女子又怎可能长这幅模样！” “哼！反正在我眼里，她就是奇丑无比！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摄心术，居然把小白迷得魂神颠倒！”茉幽语气里满是抱怨，她拉着离尤的鲜被看袍央求道，“哥，你一定要替我把小白抢回来……你也知道我这几千年来养什么死什么，虽然你不喜欢白色，可小白是唯一一个活了这么久还安然无恙的，它跟我缘分肯定不浅！” 离尤一方面在思索茉幽这个事情，一方面又想起自己曾借给天族太子逸宸的凝魄觥，当初说好用用就归还给自己，结果过了一百年还没一点动静，那逸宸太子这是准备言而无信了？ 逸宸拿走了凝魄觥不还，现在天族还有人抢走了茉幽的心尖宠物，这是公然不把魔族放在眼底，还是以为魔族低他们一等，所以肆无忌惮了？ “莫急，哥会想办法的。”离尤拍了拍茉幽的手背，示意她放宽心，“你且说说，今日那女子到底什么模样？” 茉幽挠头思索片刻，这才不情不愿道出实话：“长的挺标志的，像个冰美人，修行比我高，当然年纪也比我大，穿的朴实，没什么特比出众的地方，就是头上有个白玉金凰簪，看上去不像寻常之物……哦，她使出的仙术是水系银色，哥你可知道天族中人谁是这个颜色仙术？” 离尤蹙眉细想，脑海里隐隐有了猜测。 “白玉金凰簪，水系银色仙术……” 一个两全其美的计策已经在离尤心底成形，他指尖一转，默念口诀，原本身上的宽松红袍立即变成了束身有型的红色锦衣。 “我去去就回，你且在家中好生待着等我消息，再偷溜出去，定要关你个百年不准出门。”离尤对着茉幽说道。 茉幽不乐意，脑海里还盘旋着最后小白没心没肺朝芸汐奔去的画面：“我要亲自带小白回来，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不扒了它一层蛇皮我就不叫茉幽了！” 离尤对着茉幽甩出一抹红色烟雾，瞬间将她定在了原地不得动弹：“再多嘴，现在就给我面壁思过！” 音落，他便消失在了宫殿中，再无一丝踪迹。 …… 云雾缭绕，月色皎洁。 凌霄阁。 芸汐将小白蛇小心翼翼放在玉石圆桌上，再将腰间的流星鞭解开放在一侧。 她运转灵力，幻出银色光色，将白蛇要流星鞭全都包裹在其中，随后心中默念口诀。 试了好几次，依旧无法将白蛇和流星鞭融为一体。 芸汐有些气馁，但并未想过放弃。 她托腮看着忽闪着明亮黑眸的小白，取下头上的簪子逗它玩。 “要怎样，你才能回来呢……”芸汐自言自语道。 小白的脑袋一缩一缩的，饶有兴致看着芸汐动来动去的手指头。 待到芸汐发觉小白的注意力不是在簪子上，而是在她手上时，小白已经迅速伸头对着她的食指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第58章 再次重逢 “呲——”芸汐惊呼出声，直接从椅子上弹坐起来。 她刚想对小白竖起防备之术，却看到小白在饮了自己的指尖血后浑身都泛起了一层银色光圈。 芸汐愣住，回想起之前在人界时，自己的眼泪被小白舔舐饮尽，它身上也有这种光泽。 看着小白清澈无害的眼眸，芸汐做出了个大胆的决定，她抬起另一只手，将那冒着血珠的手指用力一挤，挤出更多的血珠滴落到了小白蛇尖上。 “嘀嗒、嘀嗒” 似是血滴落的声音。 “嘭嘭” 似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前者是芸汐指尖血落的声音，后者却不是她的心跳声。 可屋子里，只有她一人。 难道…… 芸汐看着周身光圈越来越浓厚的小白，呼吸变得急促紧张起来。 会回来吗？会是用这种方式回来吗？ 蓦地，光圈骤然增大，屋子里也传来了一阵桌椅翻倒的声响。 白雾由浓渐淡，一个身材修长，肤色如玉的男子出现在了淡雾中。 如墨般的绸缎黑发随意披散，清雅至极，俊美温润。 芸汐怔怔看着他，微微张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阿陌……”半响，她才艰难唤出他的名字。 阿陌看着她，淡然一笑，面色如玉般温和。 “玥儿……”熟悉的声音，久违的喊声，顿时让芸汐泪如雨下。 她朝前大步走着，想奔到阿陌怀中。 可阿陌后退着，拿着垂至腰际的长发做衣裳挡在身前，面露尴尬之色。 芸汐这才发觉，从白蛇幻身成人型后的阿陌，未着寸缕。 “我……我帮你拿衣裳……”芸汐吸了吸鼻子，连忙后退着去衣柜中翻找出一件自己曾给逸宸亲手缝制的衣裳出来，随后递给阿陌。 阿陌伸手想拿，却发现他的手直直穿过那墨绿袍子，怎么都拿不到衣裳。 芸汐愣住，颤抖地伸手想去抓去阿陌的手。 可，她触不到。 阿陌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可她却碰不到他！ “阿陌……”芸汐心一抖，手中的墨绿衣裳也滑落到了地上。 阿陌怔了片刻，倒也坦然接受了这一事实。 他对着芸汐笑了笑，眸光清澈柔和：“无碍，这般与你重逢，着实尴尬……但能再相见，就算只有片刻，也足矣。” 芸汐摇头，泪水还在止不住的往下淌落。 “不，你说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不管是一千年还是一万年，可你食言了一百年……” 芸汐清楚自己心中的执念是什么，这百年来她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四处寻找阿陌的精魄，然后助他仙魂归位。 找了百年，没想到他的精魄变成了魔界的一条小蛇，怪不得她怎么都寻不到一丝气息。 若不是清元节三界门开，她又怎么可能与他再次重逢？ 明明回来了，为什么他的仙魂还是不能归位？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阿陌，你说你会一直陪着我，守护我，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回来了便不要再离开了，答应我好不好？” 芸汐哽咽着，一眨不眨看着阿陌，生怕他一个不留神便会消失在自己眼前。 “我一直都在的，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阿陌看着她脸上的泪痕，伸手想拂去，却生生顿住了动作。 “如今玥儿已经成功渡劫归天，往后岁月定会一帆风顺，司命星君说的对，玥儿应该去择宝殿寻个新的仙器，流星鞭已经不能陪你左右了……天族寿命漫长，玥儿切莫再虚度光阴了。”阿陌的嗓音平和低沉，似流水般缓缓道出。 阿陌说着，身上的光圈越来越微弱，连带着肢体都渐渐变得半透明起来。 芸汐屏住呼吸，不敢置信看着他，浑身都在颤抖。 “不……”她瞪大眼睛，如鲠在喉。 第59章 还会回来 阿陌看着自己渐渐消散的身子，有些无可奈何地蹙了蹙眉，随后轻声叹息了一声：“别看，玥儿……” 他不想，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消散无影。 曾经是，现在亦是。 芸汐摇头，泪水飞溅出来，甩落到了阿陌身上：“百年前，你让我别看，别回头……我都答应你了，因为你说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你会一直陪着我……现在你还要我别看，阿陌，你不能这般要求我……” 过往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似针一样扎在芸汐心头。 她没忘记那次雷劫之时的撕裂之痛，更没忘记那次是阿陌护在她身后，抬手捂住她的眼睛，掌心的炽热温度。 她都记得，点点滴滴，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唯独不记得——他是如何在自己身后灰飞烟灭，神魂俱灭。 阿陌的半边身子已经消散，变成点点星光消散在半空中。 他看着泪流满面的芸汐，终是没能忍住，伸手虚抚过她的脸庞。 尽管，她脸上的泪，自己怎么都擦不掉。 “别走，求你，别走……”芸汐无声哭着，伸手抓着阿陌的手腕，一片虚无。 “我在，我一直都在——”阿陌的声音变得缥缈，整个人彻底在消散。 他就那样在芸汐面前，再次消失无影。 曾经她以为，这世间，至痛不过生死，至远不过阴阳。 可现在，她清楚的感受到，最痛的莫过于失而复得，却转瞬消散。 寻了百年，等了百年，盼了百年，却在一息间得到和失去…… “阿陌，阿陌——”芸汐声嘶力竭大吼着，拼命揽住半空中的小光点，想将它们收住。 忽的，她慌忙拿起流星鞭，强行运气将那些光点束缚到鞭子上。 “阿陌，你曾说过，不要为了任何人舍弃自己的性命，不管何时何地，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我在努力好好活着，可你呢？你为了助我成功历劫，你做了什么？！” 芸汐的眼泪哗哗直落，屋中已无一丝阿陌的影子，银色的光点汇聚成一个光球，顺着敞开的窗户从西边升天，最后消失不见。 芸汐踉跄瘫坐在地上，将流星鞭紧紧抱在怀中，泣不成声。 她想再喊出阿陌的名字，却始终开不了口。 是不是，要再次闭上眼，听他的，别看，什么都别看…… 是不是，只要再次睁开眼，他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不会消失，不会触不到…… 指尖被小白蛇咬过的伤口又溢出了血珠，浸染到流星鞭上，泛起微弱的银光。 芸汐的泪水也淌落到流星鞭上，与血珠融在一起，淡了色泽。 一阵风刮来，将芸汐凌乱的头发飘起飞扬。 她这才想起，自己绾起长发的簪子，之前逗还是小白蛇的阿陌之际，从头上取了下来。 可现在，桌上却没有看到簪子。 好像在阿陌消失之际，簪子也跟着不见了。 是阿陌带走了簪子吗？ 他有朝一日，还是会回来的对吧？ 他说过，他一直都在，他会换一个身份守护自己。 所以，他们还会有重逢的一天，对吧？ 芸汐抬起衣袖拭去脸上的泪痕，轻抚过流星鞭，一字一顿道：“你说的对，我不能再虚度光阴，蹉跎岁月了……你还会回来的，对吧？” “啪啪” 身后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掌声，芸汐一惊，警惕转头看去，一个身着红衣，黑发如墨的男子正侧坐在她休息打坐的软塌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离尤？” 第60章 千年不见 芸汐未料到时隔千年，她会在自己的寝宫见到这个魔族男子。 离尤三千青丝一泻而下，一身修身红袍耀眼醒目，衣襟微微敞开，邪美中带着几分说不出滋味的魅惑。 若不是那斜长眸子透着从骨子里渗出的疏狂冷魅，一眼望去说他是个女人都不算夸张。 “千年不见，芸汐姑娘身边居然发生了这么多有趣之事，据传你早没了情丝，这会儿怎么还哭成了泪美人呢？” 离尤菱唇似血，嘴角还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淡笑，透着危险气息。 芸汐没想到离尤说起来还跟当年一样油腔滑调没个正经，但自己在寝宫外围全都布下结界，他冒然闯进来自己却毫无察觉，看来这千年来他的修为又大有提高了。 “天魔两族势不两立，大殿下从哪来的从哪回去，否则我让你有来无回！”芸汐冷声道。 就算自己刚才苦留阿陌的那番肺腑之言全被这个男人听到，她也不想跟他过多纠缠。 离尤毫不在意她的威胁警告，而是轻松笑道：“这里被你施了结界，外人根本听不到这里头的动静，就凭你这泪美人，还想将我生擒？” “你若想试试，就放马过来！”芸汐双手运转，在胸前凝成一个淳厚银色光圈，做好了攻击准备。 离尤从软塌上起身，将缠在自己指尖的血煞绫绕至手腕，淡然朝芸汐走去。 “芸汐姑娘的真身乃凤凰一族的鸾鸟，明明擅长火系仙术，却偏偏修炼与你相克的水系仙术，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芸汐呼吸一顿，心底不愿再提起的往事被这个男人轻飘飘道出，直接恼羞成怒，将掌中的光球甩了过去！ 离尤勾了勾唇角，右手轻轻一扬，血煞绫便像条灵活的小血蛇一般将那光球团团缠绕住，再悬浮在半空中。 芸汐诧异看着这一景象，心底对离尤的忌惮又重了一分。 千年时间，这个男人的修为到底到何种高度了？ “这毕竟是芸汐姑娘的寝宫，若在此大动干戈，遭殃的可是你的这一屋子桌椅床榻了。”离尤幽幽说着，修长指尖再一运转，那银色光球在血煞绫的束缚下越变越小，最后成了一颗水滴型珠子落在了他掌心。 芸汐看着他，未再出声。 天魔两界明明间隔一个危险重重的黑暗森林，他怎么可能这般轻松就进了天界，并且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自己寝宫？ 瞧他这模样，似乎不是想大开杀戒，到底何意？ 离尤好像不知道芸汐在想什么一般，他环顾了一下房间四周，视线最后落在芸汐披散下来的黑发上，对着掌中的水滴珠子一定睛，一个红木白珠发簪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他拿起来细细看了看，甚是满意。 “你生得没我好看，就不要在我面前披头散发了。” 音落，他手中的簪子就已经飞扬到了芸汐脑后，将她齐腰长发全都绾起。 “你来此地到底有何事？”芸汐没有摘下发簪，看着离尤的眼神依旧透着防备。 离尤笑道：“家妹昨日丢失了个宠物，现在茶不思饭不香，我这犯愁要怎么帮她找回来呢。” 芸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那茉幽公主向自家兄长告状，所以离尤才千里迢迢寻来此地。 “她那小白蛇是我开了灵智的流星鞭其中一魄炼化而成，我寻了百年，如今终是得以重逢，茉幽公主的恩情，芸汐没齿难忘。”芸汐将情况简单讲述。 离尤若有所思一番，轻轻点头：“原来如此，那家妹的宠物，我怕是寻不回了，这该如何是好？” 芸汐拧了拧眉，刚要开口回应，忽的感觉到一阵颤动，猛地明白过来自己设下的结界被人用法器解除了！ “有人破了结界！”她压低声音说道，转眸看向离尤，“你快走！” 离尤眉头一挑，似是有些诧异芸汐的反应：“你……在担心我？” 第61章 勾结魔族 芸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是怕你牵连我，到时候十张嘴都说不清！” 听到外面有窸窣的脚步声，离尤也清楚自己的确该走了，不然来得轻松，走得艰难。 “改日再来讨恩情。” 离尤低头在芸汐耳边轻吐柔语，便化作一抹红烟瞬间消失。 芸汐一个激灵，连忙抬手用力挠了挠耳朵，想把离尤落下的气息散去。 “叩叩叩”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天刑真君，太子妃在休息，您不能擅自闯入……”小青慌忙急促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放肆，本君办事岂是你一个低等仙娥能阻拦的！”粗狂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异常刺耳。 芸汐担心小青因自己惹祸上身，直接甩袖将门拂开。 “何人在本宫殿前大声喧哗？”她厉声道。 天刑真君自门口现身，手持降魔杵对着芸汐微微颔首道：“回太子妃，魔族之人闯入天宫，在凌霄殿附近消失了踪迹，臣等一路追寻至此，想请问太子妃有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芸汐看着天刑真君手中的降魔杵，淡声道：“不曾发现。” 天刑真君转动手中法器，微弱的青光一闪一闪，似乎在昭示着什么一般。 “可太子妃寝宫中的确有魔气闪现，这又作何解释？”他严肃问道。 天刑真君掌管天界司法刑事，不论身份尊卑贵贱，天规天法面前，人人平等。 此事事关天魔两族，所以他就算是面对芸汐，依旧没有太多恭敬之意。 “你这意思，是本宫勾结魔族，还将其私藏在这凌霄阁中吗？”芸汐眸光凌厉，毫不畏惧地直视天刑真君。 “臣不是这个意思，可降魔杵在此有青光闪现，的确是魔气显现之缘故，又加上太子妃无缘无故在自己寝宫中设立结界，的确令人不解……事关两族安危，还望太子妃全力配合，如实道出。”天刑真君说道。 芸汐捏紧了手中的流星鞭，思索着要不要将自己布下结界的真正原因道出。 “结界是本太子布下的。”门外不见逸宸人影，却传来了他响亮的声音。 芸汐愣住，看向门外。 众人退到一侧，给匆匆赶来的逸宸让出一条道。 “近日前来讨要殿前神花的仙子络绎不绝，本太子不想有人扰了太子妃的清净，所以布下结界屏蔽外界声音，这个解释真君可满意？”逸宸对着天刑真君不急不慌说道。 天刑真君拱手作揖：“臣也是受天帝之命，维护天界安宁，还望太子理解。” “十二分理解，但你们有这闲工夫在这里咄咄逼人，倒不如抓紧时间四处搜寻，免得贼人逃走。”逸宸嗓音冷了几分，透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威严。 天刑真君看了看手中的降魔杵，已经没了青光闪现，想再多番查看里头情况，也不好再冒然进去，只得作罢。 “臣等告退。”天刑真君对着身后的天兵天将使了个眼色，一同离开。 待众人退去，终是恢复安静。 芸汐转身朝里走，逸宸跟了上来，视线一直落在她黑发中的红木簪上。 “为何要说谎？”芸汐在桌前坐下。 “你不想告诉天刑真君，但他那个老顽固又必须给父帝一个交代，倒不如我承了这桩事，他也不会再为难于你。”逸宸说道。 芸汐看着他，没有说话，似是在辨别他话语中的真假关心。 “阿汐……”逸宸指了指芸汐头上的簪子，说道，“方才那降魔杵一直亮光，皆是你这发簪引起，日后还是不要戴它的好，不然你也解释不清了。” 芸汐一怔，顿了半响才伸手将头上的红木簪摘下，三千青丝倾泻而下，似绸缎般带着莹润的亮泽。 发梢划过逸宸的手背，酥痒的温度，让他差点就想伸手拂过，再一点点缠绕于指尖。 “他倒是害我不轻。”芸汐小声说着，抬手将要将那截红木化成灰烬，可试了好几次，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能奈它何。 逸宸听得她嘴中的‘他’，微微蹙了蹙眉，见她执意要毁了这簪子更是有些诧异，但也没多过问。 “既是毁不掉，那便先隐去它的魔气，待日后物归原主吧。”逸宸幻出一抹蓝光覆在红木上，转瞬消散。 第62章 化为灰烬 芸汐闪了闪眼眸，刚想将离尤来过自己这里的事情说出来，忽见流星鞭一闪一闪，周身的银光忽明忽暗。 这时，逸宸的左右护卫彦壹彦贰也匆匆在门口现身，神情严肃。 “殿下，锁灵山下有异动！上古凶蛟破除封印而出，逃进了黑暗森林！” 原本一脸柔和的逸宸迅速收敛了情绪，抬脚便要往外走。 想起芸汐刚才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停下脚步回头道：“阿汐，等我回来。” 说罢，他未等芸汐回应，便跟着自己的护卫一同离去，消失无影。 芸汐皱眉，心口隐隐有些不踏实，却又参不透到底是为何不踏实。 联想今日的种种，她总觉得阿陌的再次出现不是巧合，离尤的冒然闯入也不是意外。 那锁灵山下的上古凶蛟，据传被封印了数万年，为何会在此时破印而出呢？ 芸汐思索许久，都没法推测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罢了，降妖除魔还轮不到她来插手，自己现在要做的，是去找司命星君问问，阿陌还有无回来的可能。 第一天府宫。 芸汐将流星鞭缠到腰际，随后拿着手中的仙壶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殿外守门的仙童正在打盹儿，她没有将其吵醒，而是笔直朝司命办公的殿房飞去。 “星君爷爷，芸汐找你喝酒来了！”芸汐喊道。 一道白玉墙左右滑动，满头白发的司命星君从里走出，脸上布满愁云。 “芸汐丫头来了……”司命星君看到芸汐微微有些意外，随即变了变神色。 芸汐倒是早已看到他表情的变化，连忙奔过来担忧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无事，无事。”司命星君摆了摆手，不想跟芸汐探讨其他话题，“今日带了什么好酒给老夫尝啊？” “喏，从酒仙那讨得的琥珀酒，刚酿出的第一批，本想让你和月老爷爷一起品尝，可他老人家已经闭关修炼，是没这个口福咯。”芸汐说道，将酒摆在了桌上。 司命星君叹了口气：“那老不死的，早就算出会出大事，所以故意闭关躲了起来……” “出大事？会出什么大事？”芸汐问道，“是不是跟今天那上古凶蛟有关？” 司命星君老眸有些闪烁：“丫头无需操心，这不是你要担心的事……一切皆是命数……” “既是命数你怎么还一直闷闷不乐的？”芸汐将酒打开，飘香四溢，“该来的躲不掉，该走的强留不下，上天冥冥之中都有他的安排，我们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坦然接受，总有豁然开朗的时候……” 芸汐徐徐说着，眼底有着压抑过后的悲伤情绪，但是不曾从嗓音中透露半分。 她抿了抿唇，将倒满杯盏的酒递到了司命星君跟前。 “父君母后公务繁忙，芸汐自幼都是跟着司命和月老两位爷爷玩耍，世人皆说我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们赠与我好命格好姻缘，但其中滋味到底如何，我自己再明白不过……” 司命星君胡须颤了颤，有些不解地看着芸汐：“丫头，今天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芸汐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水，浅浅一笑，尽是苦涩：“今日发生了一些事，不知该对何人宣泄，左右思索一番，好像只有星君爷爷可以陪我解解闷……” 脑海里，闪现出阿陌最后出现再消散的画面，芸汐的眼眶又控制不住的泛红。 “阿陌……今日回来了……但还没一盏茶功夫，他便在我眼前化为灰烬了……” 司命星君眉间的川字皱得极深，神情凝重地看着芸汐。 “丫头……”他能回应的，也只有这两个字了。 第63章 梦回红尘 芸汐吸了吸鼻子，然后抬手使劲揉了下眼睛。 “让星君爷爷见笑了，芸汐都快五万岁了，还哭鼻子……” 衣袖不经意上拂，露出了手腕上的鲜艳红绳。 她将手放在桌上，静静看着那抹红色：“其实我今天挺想去找月老爷爷的，想问他有没有办法解除我这天定姻缘，历劫归来的这百年，我每天都在思考，就我跟逸宸现在这情况，根本是一碰即随的关系……” 这番话，芸汐在心底憋了许久，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 若不是今日阿陌的出现和消失，让她清楚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她虽没了情丝，但却不是对所有人无情。 于父母，她有情，生育情，养育情，她全都记在心底。 于阿陌，她亦有情，守护情，陪伴情，她从未忘记。 唯独于逸宸，她无情。 过去的种种全都历历在目，但她忘了那种撕心裂肺挖心掏肺爱过感受，更忘了那个男人一掌一剑伤过自己的疼痛。 画面记得，爱与痛却不再记得。 既是没了情丝，那应该断了七情六欲，无喜怒无哀愁，一心只有这天地苍生。 可芸汐不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 “我当日拔掉的，到底是我的情丝，还是对逸宸的那份情？”芸汐嗓音微醉，神情迷茫。 司命星君叹了口气，偷偷在芸汐的酒杯中下了安神咒，随后帮她盛满酒水。 “好孩子，这一切或许是天意弄人，又或者是命中注定，你刚才说的对，不管过程怎样，总有豁然开朗的一天，正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莫要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回想刚才自己掐算出来的局势，司命星君脸上又布满了愁云。 可面对芸汐，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天命，不可违啊…… 昏昏沉沉，混混沌沌。 芸汐好像做了个梦，梦到了一千多年前的种种，尤其是那场仙魔大战。 两军交战之际，将领首当其冲。 魔族一方是离尤一袭红袍身骑六爪凶兽气势蓬勃，天族一方是逸宸身穿白色战袍身子卓越站在最前面。 而青涩未褪的芸汐则女扮男装站在逸宸身后，她的眼中，没有千军万马，没有凶险慌乱，只有面前这个男人。 他在，便是全部。 号角吹响，两军厮杀，死伤无数。 六爪凶兽嘴中喷射腾腾黑雾，身上带伤的天兵全都被魔气侵身，纷纷红了眼眸，迷了心智，挥到砍向自家人。 不忍此辱的逸宸一声龙啸，骤然将部分将士从濒死边缘拉了回来。 随后他挥起轩辕剑飞跃上天，直捅六爪凶兽，但凶兽上还有未损伤半点力气的离尤。 逸宸以一敌二，胜算不大，但他还是执意要给死去的将士们报仇。 气血方刚，拼尽全力，他终是将寒光闪闪的轩辕剑比到了离尤胸口。 与此同时，离尤坐骑六爪凶兽的獠牙也咬到了逸宸腿骨之中，毒气四散，血水发黑。 “阿宸！”芸汐甩出流星鞭将逸宸卷了下来，那捂着伤口的离尤挥一手，直接将她束着满头青丝的头盔卸下，露出了她的真容。 两将皆受重伤，将士又死伤无数，这一丈，没有胜负之分。 芸汐向离尤索要解药，多番交涉，在自曝身份后，终以心头血得已交换。 “我爱的男人一生从未打过败仗，我不想让他失了骄傲。” 脑海里，隐约响起一个声音，还有一句似曾相识的话。 那个声音，是她的；那句话，也是她说的。 “阿宸，阿宸……”她也曾，那般深情地唤过那个男人的名字。 为他上战场取心头血，为他上九天下九幽，在所不惜。 只是，怎么就变了呢？ “阿汐，阿汐……”耳畔传来一个低沉中带着磁性的声音。 第64章 挫骨扬灰 芸汐蹙了蹙眉，睁开有些混沌的眼睛。 好像，光线有些刺眼。 待视线不再模糊，她终是看清自己已经回了凌霄阁，现在正躺在寝宫软塌上，床边的男人正是刚才梦境中的逸宸。 “我……”芸汐刚要出声，却发现头痛的厉害。 “明明不胜酒力，为何还喝那么多酒？酒仙的琥珀酒入嘴温和，后劲十足，以后莫再喝了。” 逸宸说着，从一侧的木盒中拿出一粒金色药丸，放到芸汐嘴边。 “这是司命星君送来的醒酒丸，特意嘱咐我，等你醒来后给你服用，可以缓解头痛昏沉之症。” “星君爷爷把我送回来的？”芸汐服了醒酒丸，朝丹田运气了几下方觉得舒适了不少，轻声问道。 逸宸动了动薄唇，嗓音柔和：“是我去天府宫将你抱回来的，司命星君也喝得醉醺醺的，已经闭门不见任何人了。” “他和月老这是在故意避着我吗？怎么一个两个全都闭关起来了……”芸汐有些不解，他们这两个老头子的所作所为，没办法让她不联想。 她抬手想揉揉太阳穴，猛地看到自己右手手腕上的红绳不见了踪影，刚苏醒的半分醉意和起床气瞬间消散。 “红绳呢？”她问道。 逸宸听着她有些急切的声音，眼底带着一丝压制后的暖意：“既是取不下来，应是融进骨血了吧。” 芸汐拧了拧眉，有些质疑地扫了逸宸一眼，随后在自己空荡荡的右手手腕上摸了摸。 明明跟司命星君饮酒前，红绳还好好的在手腕上，怎么醉酒醒来就不见了？ 难道自己酒后说要找月老将红绳取下，那闭关的老人家听到了自己的心声，暗中施法将红绳取走了？ 可逸宸为何说是融进骨血了？她对他，明明已无再续前缘之心。 “我睡了多久？”芸汐不想在纠结于这一问题。 “三日。”逸宸回道。 “这么久？”芸汐支撑着起来便要下床。 可刚站直身子，两腿又发软般没了力气，幸好身侧的逸宸稳稳扶住了她。 看来药仙那醒酒丸，也没有多大用处了。 “我本来只是过来看看你，可你在睡梦中一直唤我阿宸，我便……一直守着你了。”逸宸解释道。 芸汐不觉得尴尬，毕竟过去的事彼此都记得，只是两者心境不同罢了。 “嗯，梦到了过去我的三滴心头血是如何给的你……那会儿爱得情深义重，只可惜现在不知情为何物了。”芸汐淡然道。 逸宸刚要顺着‘情’字回应，听得她说三滴心头血全都给了自己，不免诧异无比。 “不是两滴吗？你三滴都给了我？”他错愕问道。 芸汐淡淡扫了他一眼，神情中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让你失望了，三滴都给了你我还好好活着。”她说道。 这话，有些刺痛逸宸的耳朵和心脏，他抓着她的胳膊，掌中力道微微有些紧，却又不敢再紧一分，生怕弄疼了她。 “阿汐，不要说这种话……你知道我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头血取出来赎罪……只要能让你原谅我，就算用轩辕剑将我捅个血窟窿我也绝无二话……”逸宸情不自禁说道。 “算了吧，你那轩辕剑遇仙斩仙，遇魔除魔，将你捅成血窟窿，那我会被整个天族之人挫骨扬灰。”芸汐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之意。 她不能理解，当时明明那般厌恶自己，现在怎么就能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呢？ “你还没回答我，三滴心头血是怎么回事？”逸宸非要问个明白，这对他而言，太重要了，“一滴给了离尤，为了换取六爪凶兽鳞片给我做解药，一滴……被我取了给雪棠，另外一滴呢？上仙之人只有三滴心头血，你……” 第65章 放下过往 芸汐顿了顿，目光依旧清冷如冰雪：“鳞片要用灵芝水酿制成汁再给你服用，方可解毒，我直接用的我的心头血酿成汁，后来你不是认定是雪鸢仙子的心头血救的你吗？” 逸宸心头一震，眼底蕴含着浓厚的歉意。 当初离尤告诉自己芸汐心头血一事时，他就该猜到这个傻女人为了护自己，会不计后果的舍弃她自己的一切。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了。 “我已经放下前尘往事了，你也无需见我一次便道一次歉。”芸汐平静道。 逸宸被噎了一下，迟疑问道：“……什么？放下？” “酩酊大醉一场，梦中参透执念，醒来方知人生。”芸汐看着远方的云雾，神情坦然到让逸宸有些害怕。 她，想放下什么？ 逸宸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阿宸。”芸汐收回视线，落在逸宸身上。 这是这百年来，她第一次这般唤他，除了刚才的梦境。 “凡人尚有婚丧娶嫁，休妻和离，我们生而为仙，寿命漫长，虽说姻缘天定，但……” 芸汐继续说着，但却逸宸突兀打断。 “不要再说了！锁灵山的凶蛟破除封印逃进了黑暗森林，父帝命我即刻启程前往黑暗森林将其捉拿，我此行只是来跟你道别，不想听别的。” 逸宸快速说着，语气中的慌张和凌乱显而易见。 他深吸一口气，转眸认真看向芸汐：“你会等我回来的，对吧？” 芸汐没说话，也就那样看着他，她未尽的话，都在眼神中透露了出来。 “黑暗森林临近魔界，怨灵聚集危险重重，我是凯旋归来还是深陷混沌，尚且不知……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逸宸不去揣摩她眼神中的深意，而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芸汐垂下眼帘顿了半响，再次抬眸时眼中已无最初的深意，只有一抹淡笑。 “好，等你凯旋归来，我们再协商此事。” 逸宸喉结滚动一番，生生将心底的猜测压抑下去，随后点头，平稳道：“好。” 待逸宸离去，芸汐在殿外散步，发现平时巡逻守卫天兵增多了不多，个个身穿铠甲带着兵器。 不知是因上古凶蛟逃出，还是因前些天有魔族气息闪现的缘故，守卫才会变得这般森严？ 若是前者，与她无关，若是后者，她的罪过可就有点大。 不是她故意要隐瞒，但当时离尤来找自己，是为了那小白蛇，可小白蛇就是阿陌，并且已经消散无影。 就算天魔势不两立，可这次事件，实乃私事，不应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芸汐转悠一圈，回了凌霄阁。 可前脚刚进屋，就发现了屋里有些异常。 “谁？”芸汐幻出防御光圈，警惕打量着四周。 “泪美人，除了我还能有谁？”视线可见范围没有一人，倒是床榻纱幔下隐约可见一个人影。 芸汐眉头拧紧，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出去。”芸汐压低声音，不想惊动外面的天兵天将。 床上的离尤甩出腕上的血煞绫，缠住芸汐腰际将她卷了进来，随后将门关上。 “放开！”芸汐挣扎，幻出仙术成利刃想将血煞绫划开。 离尤见状，砸着嘴收回了血煞绫，叹息道：“啧啧……这血煞绫可是我每日一滴血养大的宝贝，你划破它，我也会受伤的。” 第66章 上古凶蛟 “你若再来这里，我便会禀告天刑真君，让他拿降魔杵把你给收了！” 芸汐实在不懂离尤为何还要缠着自己，他难道不知道他一个魔族中人在天界不会有下场吗？ “我既然能在你们天界来去自如，那小小一个降魔杵自是奈何不了我。” 离尤丝毫不将芸汐的警告放在心上，反而笑得妩媚妖娆：“泪美人，你夫君要去黑暗森林寻凶蛟，你不一道前去吗？” 芸汐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床榻上被他坐出来的皱褶，抿唇朝书桌走去，翻出仙册来打法时间。 他既要在此待着，那便待着吧，反正他们没有共同话题。 “我送你的红木簪呢？”离尤走了过来，在芸汐另一侧坐下，抬手撑着下颌，星目流转。 “扔了。”芸汐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离尤夺去她手中的仙册，诧异看着她：“那是我用自己骨头制成的发簪赠与你，你就那么扔了？” 芸汐终是在离尤脸上看到了不同往常的情绪，冷声道：“怪不得魔气无法散去，用尽办法也毁不掉，原来是你体内之物，甚是恶心。” “你可知是我何处的骨头？”离尤将头探过来，话里藏着暧昧。 芸汐一个冷眼扫去，见他笑得渗人，忍无可忍直接拿起桌上的仙册就朝他脸上甩去。 修为没他高，仙术斗不过他，但不代表她是软柿子任他捏拿吧？！ “呲——泪美人，你要毁了我这俊美绝伦无暇如玉的脸，你可要负我这一世的责啊……”离尤险险躲开，捂脸诉道。 芸汐瞧着他这没个正经的样子，所有忍耐力全都耗尽。 “离尤，你到底有何目的烦请直说，我芸汐这辈子最讨厌拐弯抹角之人了。” 坦诚相待，开门见山，总好过现在毛骨悚然的强。 “那日那个叫阿陌的男子在你屋里消散，变成一道白光往西边消散，如若我没记错，西边应是锁灵山一方向……”离尤扬着嘴角，不急不慌说道。 芸汐身子一僵，定睛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怎么知道流星鞭有男子身？又怎么知道他叫阿陌？ 难道那日，自己和阿陌说的话，都被这个男人听到了？？ 离尤顿了顿，轻咳了一声：“来了半天都不见你倒茶给我，这会儿嗓子都冒烟了……” 芸汐紧了紧握拳的手，生生止住还想往他脸上砸仙册的想法。 她手一挥，将茶桌上的茶壶唤了过来，随后在杯中倒水放在了离尤面前。 离尤笑得皓齿微露，饮尽杯中的茶水后，继续缓缓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阿陌刚一消失，锁灵山下的凶蛟就逃出了封印……” “蛟乃魔族之物，阿陌不可能是那凶蛟，他只是我开了灵智的仙器，心地善良遵守天道，你休要胡说！”芸汐容不得离尤这般猜测阿陌的身份。 只是她话音刚落，离尤浑身便戾气十足，房间的温度都骤降了十度不止。 “蛟龙本乃一体，是天帝那条老龙断了蛟族的修炼之道，永世不得成龙，并驱至魔界！”离尤的神情不再妩媚妖娆，而是狰狞中透着嗜血的危险。 第67章 仙魔恩怨 芸汐打了个寒颤，却也知道离尤说的是实情，自己无力反驳。 “一山不容二虎，这本就是生存之道……但天魔两族各自笼统不同地域，这数万年来只有小战并无大过节，倒也岁月静好，不是吗？” “呵——”离尤冷笑着，抬手捏起芸汐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好一个岁月静好……我们蛟族有黑白青三种，现在青蛟全部灭绝，最后一条白蛟被镇压在锁灵山下，还美名说是上古凶蛟，黑蛟在这弱肉强食的生存之道中被迫做了魔界至尊，守护魔界一片稳定祥和……这就是你嘴中的岁月静好？” 听着离尤满是怨恨的话语，芸汐绷紧了身子，下巴被他捏得生疼，胸口也堵得慌。 她只知道现在的魔族尊者乃黑蛟，但并不知离尤嘴中说的这些。 什么黑的青的白的，蛟在天界，一直都被视为凶煞之物，见者诛之。 “我不管蛟龙之间有何私人恩怨，但现在放眼三界各族，本就是祥和安好，国泰民安，岁月静好的现状……”芸汐说道。 离尤顿了顿，随即松了手，笑得有些凄凉。 “若不是我们蛟族的成全，又怎么可能会有这岁月静好的现状……你生而为仙，又怎么会懂我们这种生而为魔者的痛苦和不甘……” 芸汐看到了离尤眼中的痛苦，可她却也无能为力。 “抱歉，我是不懂……但我相信，善恶之分与仙魔身份毫无关系，凡间有好人坏人，神仙也有好坏，又何况是魔族之人呢？” 离尤呼吸一顿，不敢置信看着芸汐，那双狭长上扬的双眸似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你……你当真是这样想的？”他声音有些发颤。 似乎得到天界之人这样的肯定，于他于整个魔族，都是非同寻常之事。 芸汐重重点头，抬起右手食指指天，眼神真挚：“如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离尤的下颌角绷成一条直线，他抓住芸汐的手，握在掌中。 “如果天界之人，全都这样想，那天魔两族也无需这般……”离尤叹息道。 芸汐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你先松手……” 离尤怔了怔，这才发现自己在不自觉中抓着她的手一直未松。 平时挑逗跪挑逗，戏谑归戏谑，此时倒有些……尴尬。 “抱歉，美人当前，情难自控。”离尤松得大大方方，语调又恢复了之前的半吊子。 芸汐也没在意他的玩笑话，满脑子还是他刚才说的蛟龙两族的恩怨之事。 尤其是—— 那上古凶蛟之事。 离尤说那凶蛟是世间最后一条白蛟，还说阿陌与他有关。 会是这样吗？ “想不想跟我一起去黑暗森林一探究竟？”离尤问道。 芸汐回了神，轻声说道：“逸宸已经带着数万天兵天将去了。” 那白蛟毕竟被封印了数万年，如今刚逃脱出来，定是极其虚弱，逸宸要带领众人将他捉拿，她又有什么一探究竟的时间？ “他抓不到的。”离尤的语气带着笃定之意。 “为什么？”芸汐问道。 离尤眯了眯眼，眸底的阴鸷一闪而过。 “常人只知黑暗森林是天魔两族的互通之地，部分人知道黑暗森林共有三处崎岖之地，但却没人知道黑暗森林还有一个神出鬼没的扶桑国。” 第68章 白蛇白蛟 芸汐皱眉思索一番，回应道：“我知道黑暗森林是由枯沙林、幽冥谷还有蚩火海组成，枯沙林草木皆枯，毫无生气，幽冥谷断壁残垣怨灵滋生，心怀贪念者途径此地会走火入魔……蚩火海虽是火但也是海，凡人到此灰飞烟灭，仙人法力被封，只有用枯沙林的万年不朽之木做方舟船桨，方能顺利通过。但你说的那个扶桑国，我的确是闻所未闻……。” 离尤挑了挑眉，倒没想到芸汐懂的居然如此之多，看来要说服她进那黑暗森林，要少一番功夫了。 “扶桑国是六界之外的种族，因其国主以上神之躯守护国土，所以黑暗森林所有怨灵不敢靠近，甚至没人知道扶桑国的宫殿到底在何处……” 芸汐倒是听出了个所以然，那扶桑国的国主，用修炼成上神神位的血肉之躯带着族人绝处逢生，在荒无人烟危险重重的黑暗森林安居乐业。 “你说的这个扶桑国，跟那逃走的白蛟有关系吗？”芸汐问道。 那黑暗森林逸宸去过多次，熟悉地形，可离尤既然说他寻不到白蛟，唯一的理由只有逃去了扶桑国，才不能寻到踪迹。 可既然扶桑国神出鬼没，无人知晓，他离尤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当然有关系……这世间，能解开封印在白蛟身上咒印的，除了那天帝老龙和我魔父，就只有扶桑国的国主了。”离尤说道。 芸汐糊涂了：“你就这么肯定是扶桑国国主助白蛟离开的，而不是你那魔父？” 离尤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沉声道：“我魔父身体欠恙，已经没了那解开咒印的修为了。” “那……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是想带我去找白蛟，还是想借我找到扶桑国的踪迹，然后强强联手一起对付天界？”芸汐镇定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离尤蹙了蹙眉，顿了半响才明白芸汐说了几个猜测。 他自己拿着茶壶又倒了杯水，细细品尝完后才开口：“我若想对天界之人动手，就不会坐在这里跟你唠嗑这么久了……我魔父主杀虐，但我主平和，不到万不得已，我可不想跟你这个泪美人为敌。” 芸汐瞥了他一眼，继续道：“那你且说，到底是何目的，若说服得了我，我自会同你一起去，若说服不了我，我不会给你第三次擅闯我寝宫的机会了。” 离尤放下茶杯，抿了抿红唇，随即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我助你找到那个叫阿陌的男子，你助我找到扶桑国。”这就是他的目的。 芸汐看出他并未说假话，可她依旧不愿相信阿陌跟那白蛟有关系。 “阿陌……阿陌他不是白蛟……我说了他只是我开了灵智的仙器……后来附身到小白蛇身上而已……” “白蛇，白蛟，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吗？他为何附身于白蛇之上，而不是白狐白猫呢？”离尤反问道。 芸汐不做声，两手交缠在一起，掰弄着手指。 “当然，也许你那阿陌不是白蛟。”离尤突然改变了看法，“白蛟活了几十万年，定是个白发苍苍满脸皱褶的老头子，怎么可能是阿陌那小白脸少年模样呢。” 芸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能言归正传吗？” “我这一直都在讲正事呢……就算阿陌不是白蛟，也极有可能是白蛟幻化出来的，目的就是助他逃脱。”离尤说道。 第69章 求之不得 芸汐立马反驳：“阿陌是个刚正不阿之人，不可能做那种事。” 就算阿陌想让白蛟出来，也不会用脱逃的方式，洗清冤屈大告天下，以后都不用躲躲藏藏了，这才是他们正义之人会做的选择。 “你自己想想，白蛟逃了出来，白蛇没了，阿陌也没了，你流星鞭也没了灵智，成了一个普通的仙器……你要是不信我说的，跟我去黑暗森林一趟便知。”离尤说来说去，还是想带芸汐一起走，“今日黑暗森林的结界大开，是你我进去的最好时机，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芸汐沉默了许久，神情凝重：“离尤，你就这么认定，我跟你去了黑暗森林后，能找到阿陌还有白蛟，甚至是那传说中的扶桑国吗？” 离尤郑重点头，眸中尽是势在必得的从容：“那是自然，我又何时说话不算数过？” 见芸汐还在犹豫，离尤补充道：“先前我说逸宸太子寻不到白蛟，但不一定寻不到阿陌，他知道阿陌是你心尖上的人儿，若是看到他，是让那情敌灰飞烟灭还是会带回来陪你左右呢？” 芸汐神情一僵，看向离尤的眼神有些不满：“休要胡说，我跟阿陌乃至亲至近之人，逸宸知道他对我的重要性。” 可话虽这样说，芸汐心底也清楚自己每次在思念阿陌时，逸宸颇有酸涩之意，却没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 “我随你去，但你若有半句骗我，就算玉石俱焚，我也要拉你下九幽。”芸汐做了决定。 离尤邪魅一笑：“生不同时死同穴，求之不得。” 芸汐没再说话，而是匆匆在屋里收拾了一番行李，放至乾坤袋中，随后便跟离尤一起出门。 本想用隐身术直接离开，可小青却在这时端着一份糕点敲响了门。 “殿下，太子命谷食府上仙娥送来的桃花糕，小青端进来啦。” 小青说着，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芸汐想让离尤躲一躲，他却径直朝前走去，笑盈盈看着小青，随后接过了她手中的碟子。 小青诧异看着离尤，原本迷茫的眸子瞬间瞪大，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你……”她唇瓣颤抖，不敢置信看着离尤，竭力想说什么却全堵在喉咙，不知从何说起。 离尤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随后赞赏点头：“味道不错，不愧是天界美食。” 芸汐没想到他被其他人看到了还这么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小青，我要随这位故友一起去找太子，如若有人问起，像往常一样说我在闭关即刻，太子若比我早回，你可说实情。”芸汐对小青吩咐着，却看到小青像雕塑一样看着离尤，目不转睛。 “小青？”芸汐皱眉提高了音量。 离尤轻咳一声，抬眸对视了小青一眼，眸底的警告意识显而易见。 小青猛地回了神，匆匆眨了几下酸涩的眼睛，随即跪了下来。 “奴婢该死……失了礼节……” 芸汐倒没想到小青的反应会如此之大，还以为是自己刚才那一厉声喊叫让她以为自己会受罚，只得缓慢了语气。 “起来吧，刚才我说的，你可都听见了？” 小青有些不稳的直起身子，拼命点头：“奴婢……小青听见了，一定会守好凌霄阁……” “走吧，早去早回。”离尤淡笑说着，拉着芸汐直接化作一抹烟消失在原地。 直到空荡荡的屋子只有小青一人，她依旧杵在原地没有动弹。 八千年了，小青从未料到，她与恩主的重逢，会是在这九重天之上…… 第70章 走回头路 黑暗森林。 守门天兵天将依旧把守森严，但已经见不到那淡淡的一层结界之光。 离尤指尖一掐，随意唤出一抹黑烟故意闪现到天兵眼前。 “有魔气！大家注意！”天兵天将立马竖起兵器做好攻击准备。 离尤便在这个间隙，带着芸汐一同进了入口，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走过一段冗长之道后，天气阴沉暗闷，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芸汐看了看周围的植物，树叶无精打采，毫无生机，全都是枯黄之色。 “曾经的黑暗森林，有繁华喧嚣的城池，有金碧辉煌的殿堂，还有玲珑剔透的亭台楼阁，鸟语花香，山清水秀……但那都是几十万年前的光阴了，自从天魔以此划分界限后，这里便是怨灵滋生之所。”离尤对芸汐说着这里的情况。 越往里走，触目惊心的景象愈发显现在了眼前。 一具具灰白骨骼已经凌乱无形，相互交叠，骷髅头乱落一地。 “这些骨骸，是那些在此死后魂魄不能入六道轮回者留下的，他们的魂魄化成怨灵，不生不死，却也忘了自己是谁要做什么。”离尤说道。 天色越来越暗，这冤魂遍布的废墟之地到了夜晚，阴气森森，异常寒冷。 离尤找到一个山洞，想在此休息等天亮再出发。 “收好早去早回，哪有时间过夜耽搁。”芸汐不想休息，她将白日走过的路线全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放心，黑暗森林的时间跟天上人间的时间都不一样，这里的白天黑夜都要短了一半，黑暗森林里两天时间，人间才半天。”离尤说着，已经靠着石块躺了下来。 这是芸汐第二次进黑暗森林，自是不可能像他那般轻松悠然。 她正屏息凝神，想探探四周有无生物时，右手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她低头一看，颗颗血珠正滚落下来，滴在布满枯木的地上。 “你干什么？”芸汐刚才看得清楚，是离尤的血煞绫偷袭了自己。 离尤大大方方承认了：“小伤而已，不要紧，得让阿陌找到你的气息，然后主动寻来。” 芸汐冷冷看着他：“你要是敢给我玩花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离尤打断：“放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敢玩你。” 瞧着他正经一会儿又开始不正经了，芸汐起了身坐得离他远远的。 周围一片安静，芸汐探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一丝活物的气息。 看来逸宸的人，都不在这附近。 “泪美人，如果你找到了阿陌，以后跟那逸宸太子怎么办？”离尤却是不喜安静，非要找话题跟她唠嗑儿。 他正儿八经说话，芸汐倒也愿意搭理他。 “这是我的私事，你还是想想要怎么找到那扶桑国吧。” 自那日酒醒后，她便想通了很多事情，包括和逸宸的未来。 本来在逸宸来黑暗森林之前，她就想将一切全盘托出，可被他打断。 或许，他早就知道自己要跟他说什么了吧。 只是，不愿承认。 …… 天很快亮起来，芸汐率先朝东边方向走去，离尤却执意要往西边走。 “昨天我们便是一路从西边走到此处的，你现在要带我走回头路，何意？”芸汐问道。 离尤挑了挑眉，他是真没料到芸汐会记得如此清楚。 “你忘了我曾说过，锁灵山是在西边方向了？”他说道。 芸汐拧眉看着他，见他神情不像开玩笑，才半信半疑跟在了他身后。 就算她不相信阿陌就是那白蛟，也不得不相信阿陌跟白蛟之间有一定联系。 如若白蛟在西边，那阿陌肯定也只会出现在那附近。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芸汐腰间的流星鞭微弱闪了闪，但她却浑然不知…… 第71章 一模一样 另一边。 逸宸带领彦壹彦贰等天将一同四处查找白蛟的气息。 有降魔杵在手，只要有一丝踪迹，都能立马被发现。 可逸宸在这黑暗森林找了几日，降魔杵都没有任何异样。 按理来说，白蛟乃庞然大物，又元气大损，定是不好藏身。 逸宸他们寻了数日都没踪迹，太过诡异。 “这里头可有什么大洞穴？”逸宸决定改变地毯式搜寻方法，“蛟要藏身，定是与蛇般盘旋于洞中修养。” 彦壹看了看地图手册，随即指出整个黑暗森林最大的洞穴在西边的幽冥谷。 “速去。”逸宸命令道。 彦壹刚要说点什么，逸宸已经从袖口内拿出一瓶清心丹，要彦壹给将士们分发下去。 “幽冥谷怨灵众多，稍有不注意会染上魔气，大家启程之前付下药仙炼制的清心丹，方可不被魔气所侵。” 做完这一切，一行人便继续前行出发。 忽的，逸宸在一处枯枝上看到一抹暗红血迹。 他大步走去，用灵力查看一番，居然发现是芸汐的气息！ “阿汐，她怎么会在这里？”逸宸的心猛地一紧，升起一抹隐隐的不安。 “分散一拨人在这周围寻找太子妃，其余人继续往幽冥谷前行。”逸宸对着众人吩咐道。 尽管如此，他心底还是十分的不放心。 自己出发前，明明嘱咐过芸汐，要她在凌霄阁等自己回去。 这里怎么会出现她的血迹和气息呢？ 难道是之前潜入凌霄阁的魔族众人将她劫来此地？ 是何目的，是何居心，是何企图？ 彦壹彦贰已经带领部队往幽冥谷，逸宸则在四处寻找芸汐的踪迹。 忽的，他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噪杂声，立即奔了过去！ 逸宸前往一看，居然是自己分散派去寻找芸汐的天兵有部分被魔气入侵，与战友相互厮杀了起来。 情况紧急，他没有办法，只能飞剑而出，用轩辕剑将那些入了魔的天兵全都斩除！ “怎么回事？”逸宸厉声问道。 其余受伤天兵跪地禀告情况：“启禀太子，方才一阵妖风刮过，我们还没来得及看清异样，他们周身便冒着黑烟，甩刀朝我们挥来……” 逸宸隐隐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怨灵一般只会在幽冥谷活跃，可现在还没到那区域，更何况在出发前自己已经拿着清心丹给他们服下，不可能还会被魔气侵染。 唯一能解释清的，便是这些士兵早在天界便已经入了魔，但一直被什么压制住，直到这一刻才释放出来。 回想起前阵子天界出现的异常，加上芸汐头上那根红木簪，逸宸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 他安顿好受伤天兵，立即运气疾走，强化五识探查四周情况。 眼下白蛟没找到，芸汐却又不知所踪，天兵又出现死伤，事情越来越棘手了…… 忽的，一道白影从眼前飞速闪过，逸宸急速追了过去！ 可那白影速度之快，竟是他所不能及的。 逸宸幻出一抹幽蓝光束，直直朝那白影射了过去—— “啊！”一声女人的惨叫声响起，紧接着一个纤细的身子就从那白影中掉落，像失重的鸟儿坠到地上。 “阿汐——”逸宸情绪紧绷，立即飞跃而去，将那女子稳稳抱住，再盘旋落地。 他正要关切出声，却倏地发现怀中女子，根本就不是芸汐！ 而是那日在锁灵山下见过的，跟雪鸢张着一张一模一样脸庞的采药女子！ 第72章 一男一女 “多谢公子……”那布衣女子用方巾遮着自己的半张脸，瑟瑟发抖地从逸宸怀中挣脱开来。 逸宸的心猛地一窒，自己居然连芸汐的气息都没辨别出，一听到这里有女人的声音就以为是她，真是混账。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若逸宸没记错，她现在只是一介凡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危机四伏的危险之地？ 布衣女子跪了下来，声音哽咽：“小女名唤木槿，是被锁灵山上一条修炼成妖的蟒蛇掳来填腹……多亏公子将我救下，救命之恩，木槿无以为报，木槿愿意做牛做马跟随公子，生死相随……” 逸宸蹙了蹙眉，厉声问道：“蟒蛇？方才那团白影是条蟒蛇？” 白蛟刚破除封印，不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 可若说锁灵山修炼成妖的东西，怕也只有那白蛟了。 “不不，刚才那只是白蛟抓人的烟雾，它盘旋于洞穴内，每日都要吃人，昨日木槿误闯山洞，那厮正在休眠，便逃了出来，可没想到还是被它发现，对我穷追不舍……”木槿战战兢兢说着，回想起来还有些胆战心惊。 逸宸看着她慌张神色，不像撒谎。 “误闯山洞？” 木槿点头：“我自幼在锁灵山下采药，那边的药材会比市面上的高一倍卖价，可后来采药的人多了，我连药根都采不到，没办法，只能翻过锁灵山，去山那边采药……可前些天锁灵山突然地动山摇，我直接从半山腰滚落下去，不省人事，等我醒来，人就在此处了……本想找个山洞休息，结果就……” 木槿断断续续将自己的情况对逸宸一一道出，说得有根有据。 可尽管如此，逸宸对她依旧心怀防备。 一是这长相让他想起雪鸢之前的所作所为，而是她乃第一个进得了黑暗森林的凡人。 “那你现在还记得那山洞在哪里吗？”逸宸问道。 木槿惊恐摇头，可看到逸宸依旧注视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点头。 “还记得，但那蟒蛇凶残可怕，身子跟大树一样粗壮，你是打不过它的……”木槿小心翼翼说道。 逸宸甩袖将前面拦路的荆棘挥开，随后面无表情道：“你只管带路。” 木槿被他刚才那架势惊得打了个哆嗦，头皮发麻地朝前走。 走了好一会儿，木槿气喘吁吁，面色有些苍白。 逸宸只好停下来等她，待她走到自己跟前再要她指道，随后继续往前走。 木槿瞧着他也有几分人情味，便鼓足劲竭力追上他的步伐，大胆问道。 “还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 逸宸没有说话，而是警惕查看四周情况。 “呀！”一直小跑快走的木槿忽的踩到什么硬物，趔趄着朝前摔倒。 逸宸甩出一抹蓝光助她站稳，看都没看便继续往前走。 可回过神的木槿定睛看到自己刚才踩的是个骷髅头，扯开嗓子放声尖叫了起来。 “啊——” “有死人……”木槿吓得面色煞白，死死拽着逸宸的衣袖。 逸宸愈发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她一个人敢独自翻过锁灵山来找草药，现在看到一个骷髅头却吓成这样，谁信？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甩开木槿，拐角处走来一男一女，正直直看着这边。 男人身穿一袭红袍，黑发披肩，随性不羁。 女人身穿剪裁得体的修身锦衣银袍，满头黑发用一根简单的红木发簪束起，干净利落。 待看清那女人的面容，逸宸呼吸一滞—— 芸汐？ 第73章 近在眼前 芸汐也未曾料到，自己会在这里跟逸宸相遇。 并且还是他怀中搂着别的女人之时。 方才离尤明明说，拐过这个弯，便可有新的发现。 看来他说的没错，新发现——便是发现了逸宸吧！ “逸宸太子好雅兴，来这黑暗森林也不忘抱得美人归……”离尤大大方方打起招呼来。 逸宸这才意识到那木槿还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连忙一把拂开。 “阿汐，我……”逸宸慌忙想对芸汐解释，“她刚才差点被那白蛟吞入腹中，我只是无意将她救下。” “原来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啊，有趣有趣……”离尤说着，视线一直在木槿身上打量，忽的一阵风刮来，将木槿头上的方巾飘落，也露出了她的半张脸。 “啧……英雄是英雄，这美人嘛……逸宸太子真是好口味，令人叹为观止啊……”离尤缓缓道来的话让气氛变得尴尬无比。 木槿连忙捡起方巾，紧紧捂住的脸颊，将头低到不能再低。 芸汐倒不想参与这场无聊的对话中去，虽然她已经看清木槿的长相，但那些都跟她没了关系。 过去的种种，她皆已放下。 情丝拔掉的那天起，她和逸宸便已缘尽。 现如今的夫妻姻缘，也已渐渐消散。 “我也是来找白蛟的，但目的不同，大家互不干涉，可好？”芸汐跳开了话题，对着逸宸说道。 “你怎么会跟离尤在一起？是他去凌霄阁将你带出来的吗？”逸宸扫了离尤一眼，对着芸汐问道。 “说来话长，还是不耽误时间了吧。”芸汐淡然回应，然后侧身对着笑意颇深的离尤继续说道，“你绕了这么大弯子，就是为了眼前这出戏？现在能好好去找白蛟了吗？” 离尤倒没料到芸汐问都不问就直接定夺了结果，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随即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芸汐拧眉，不太理解离尤这话的意思。 难道白蛟就在这附近？ 一旁的逸宸握紧手中的剑，正要质问离尤为何要带着芸汐来寻蛟，忽的听见一声似龙啸般的低沉嘶吼声，随即整个地面都开始剧烈晃动！ 芸汐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立即运气用银光护体。 与此同时，她腰间的流星鞭开始嗡嗡细响，整个鞭身细微颤动。 逸宸早在之前将降魔杵交给了彦壹彦贰两人，未料到会在这里听到蛟吼声，连忙甩出轩辕剑做好的防御和备战准备！ 一旁的石山开始崩裂，大颗碎石不断滚落，砸断枯木树枝，直直朝下坡的几人滚来。 逸宸紧握轩辕剑横向一飞，一道光圈立马将碎石与他们几人阻隔开，所有碎石全都朝两个侧边滚落。 “离尤，你到底想干什么！”逸宸冷声质问一旁似看好戏的离尤。 离尤扬了扬唇角，随即将额间的碎发往后拂了拂，淡声道：“你想干什么我便想干什么，大家目的一致。” “黑蛟一族安然无恙，你不要为了一条白蛟而让你们黑蛟受牵连！”逸宸提醒道。 打归打，敌归敌，但他们的关系，亦敌亦友，彼此心底都明白得很。 “可若那白蛟是芸汐姑娘的宝贝阿陌，该如何是好？” 离尤的话，让逸宸彻底顿住。 虽然他搞不懂芸汐对阿陌到底是何情愫，可这百年来，芸汐一直都在努力寻找阿陌的精魄，似乎想要他仙魂归位，陪伴左右。 只是，阿陌不是根鞭子吗，怎么可能是白蛟？ 正在这时，石山停止崩裂，一个硕大的洞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74章 石洞秘境 逸宸收回轩辕剑，率先朝前走去。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离尤紧跟过去，继续追问道。 逸宸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从未想过。 “怎么，借我凝魄觥不还，现在还一脸傲气到连话都不回我了？”离尤依旧不依不挠，似是非要得个结果才罢休。 芸汐没有理会他们两人，她朝另一条小道上去，想直接入洞。 忽的想起身后还有一人，连忙回头看去，却发现刚才跟在逸宸身边的女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芸汐蹙眉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任何情况。 难道是刚才趁着没注意，直接逃走了？ 芸汐没有过多猜测，毕竟她今天的正事，或许就在眼前这个山洞里。 “嘀嗒、嘀嗒”水滴声。 听得这种声音，倒是让芸汐有些奇怪。 毕竟在这黑暗森林中，枯沙林和幽冥谷是寸草不生，只有白天黑夜，没有四季雨雪。 这水声，着实令人奇怪。 芸汐顺着水声朝一侧的小道走去，光线越来越暗，直到最后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她打了个响指想在指尖幻出一抹亮光出来指明，却发现自己的仙术在这里根本运转不出。 怎么回事？ 芸汐顿住脚步，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前面的黑暗之地。 “嘀嗒，嘀嗒……”那清脆的水声一声声似在蛊惑着她，让她继续前行。 芸汐一瞬不动地看着那黑暗，隐约觉得里面也有东西正在看着自己。 她努力想看清楚一些，却连一丝丝模糊影子都看不到。 在这个黑漆漆的环境中，她不敢肆意冒险，一切只能谨慎再谨慎。 “汐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芸汐呼吸一滞，顺着声音急切奔去。 “阿陌？”她颤声问道。 水滴声越来越大，她的鞋子也已经湿了许多，一脚踩下去都能听到哒哒的水声。 可刚才听到阿陌在叫自己，她不敢停下来，亦不能停下。 “阿陌！”芸汐顺着声摸索着走了一截，继续喊道。 “阿陌——陌——陌——”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并且带着雄厚的回声穿透石壁。 芸汐怔住，她屏住呼吸，再缓缓闭上眼睛，用耳朵聆听周围的细小声响。 既然在这黑暗之中，眼睛已经起不到作用，那就用心看，用耳朵听。 “呼……”似乎，有声音从左侧方传来。 芸汐缓慢抬手放至流星鞭上，提高防备之意。 “汐儿……”耳畔又传来了阿陌的声音。 芸汐甩了甩头，想将阿陌的声音和刚才的呼声分辨开来。 对方似乎用了迷魂传音术，目的就是为了侵入自己心魄，然后迷了自己心智。 芸汐将身子朝左侧转动，大步朝前走去。 “莫要装神弄鬼，我知道你在这里！”芸汐肃声说道，嗓音里透着从骨子深处迸发出来的魄力。 “呼——”那声音愈发清晰，似乎近在咫尺。 隐约中，恍惚还能闻到一抹血腥的味道。 难道，是那白蛟？它受伤了躲到了此处？ 芸汐猛然睁开眼，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阿汐，芸汐——”外头忽然传来了逸宸的喊叫声，隐约还有各种噪杂的声音。 芸汐刚要出声回应，只感觉一股莫名的拉力从足底拉着自己往下坠！ 她瞪大眼睛，有些惊慌地伸手想抓住点什么自救。 掌中触到一片粗糙，冰凉之物。 像鱼鳞，像龙鳞，又像是蛟鳞。 “呲——”坠落时，掌心被那锋利的鳞片划破，空气中血腥的味道又重了几分。 只是芸汐还来不及说什么，她整个人彻底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75章 滴血认亲 呼—— 耳边尽是风声。 腰间的流星鞭似乎在下坠时也变得松垮不再具有束缚力。 芸汐连忙抬手想抓紧流星鞭，不管在这黑境中会遭遇什么，她都不能丢了这鞭子。 这是陪伴自己几万年的仙器，亦是陪自己凡间历劫二十年的阿陌。 他曾守护了自己那么多年，现在换自己来保护他。 芸汐抓紧鞭子，却发现流星鞭在自己掌心中变得不再坚硬，而是软绵绵的，像棉布，像头发，像水流。 直至最后，掌中什么都没有了！ “阿陌！”芸汐未料到是这情况，嘶声大喊。 嘭—— 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道刺目的亮光闪现，照亮了整个黑境。 芸汐的眼睛刺得焕白眩晕。 她慌忙闭上眼，想伸手挡在脸上。 意识却在这一时刻变得混沌，连带着五识都凌乱起来。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四万多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的她，刚好一万整岁，偷偷溜下凡间玩耍。 年幼的她，对人间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 看到乞讨的老奶奶会幻出钱财给他们，看到受伤的流浪狗会用仙术帮他们疗伤。 那个时候的芸汐，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 尽管父亲母亲曾告诉过她，天地有序，万物有道。 这天地万物，都有自己的生存规则，天族不可随意插手人族之事。 芸汐顾不了那么多，她只知道，修仙者以慈悲为怀，她想尽自己的努力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生灵。 忽然，一只比方鸟从天而降，青红相见羽毛在阳光下发出亮泽光芒。 小小的芸汐刚要喊它，却想起月老爷爷曾给自己讲六界奇兽时，讲过这只有一只脚的毕方鸟所到之处会发生怪火，不是祥瑞之兆。 她匆匆赶过去，发现比方鸟在一座草木凋零的山上施火，到处飞蹿，火焰四起。 那个时候的芸汐尚且年幼，没有仙器做武器，只能变幻成鸾鸟真身，跟比方鸟厮打起来，将其驱赶。 比方鸟走后，芸汐又连忙将火扑灭，救出了一条奄奄一息的白蛇。 看着被烧伤的白蛇，芸汐心痛不已，渡修为给它疗伤。 但芸汐毕竟修为不够，没法帮重伤生灵起死回生。 白蛇死了，最后那黑润清澈的眸子一直看着芸汐，她的倒影一直在它的蛇眸中，久久没有消散。 芸汐哭得很伤心，因为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依旧没能救回小白蛇的性命。 最后，她一边哭着一边将小白蛇埋葬，滴滴泪水落在黑土中，也落到了小白蛇身上。 芸汐的手在挖着砂砾石土时，被尖锐的石头划上，指尖的血滴落进小白蛇眼睛中。 但她没有察觉到，将小白蛇彻底掩埋后便离开了。 这次私自下凡，还和毕方鸟打了一架，芸汐被父亲惩罚禁足，再也没能去过凡间。 久而久之，芸汐也渐渐接受了小白蛇死去，毕竟神仙也有生老病死，又何况是个凡间生灵呢？ 伤心一些时日，她也终是想通，只是时不时还是会想起那条跟自己缘分颇短的小白蛇，不知道它有没有进入因果转世。 再后来，芸汐两万整岁生日，到了能挑选仙器的年龄。 寻宝殿，滴血认‘亲’。 芸汐划破左手无名指，挤出一滴鲜红的血落在乾坤鼎上。 周围的仙器全都发出一阵阵震动，还有几件似要从铁架上飞跃而出。 正在这时，角落不起眼处一条银色长鞭‘嗖’地一声跃了出来，准确落在乾坤鼎上，将那滴血融进鞭身中。 众仙哗然，未料到芸汐的仙器居然是这样一根鞭子。 毕竟芸汐身为鸾鸟，是火体，而这鞭子是水系武器，还是刚刚炼造出来不久，芸汐若是用这水系武器，会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可芸汐对那鞭子一见如故，隐约觉得它跟凡间那条小白蛇有些相似，都是长长的细细的银白银白的，甚是好看。 “我喜欢小巧的武器，平时还能做腰带缠在身上，磨合磨合便好！”芸汐握着那银白鞭子，坦然接受了本会水火相克的武器。 思绪飞转，过往画面一帧帧在脑海里快速飞转。 芸汐猛地回想起，前些日子自己从魔族茉幽公主手中拿回的小白蛇，那条缚有阿陌精魄的小白蛇，跟四万年前那条小白蛇好像好像…… 当年，毕方鸟作乱施火的那座山，似乎就是锁灵山…… 第76章 在你身边 脑海里的各种过往记忆全都重叠到一起，刺得芸汐头痛欲裂。 那紧闭的眼角滑落两行泪，在无尽下坠的黑暗中，带着经晶莹的亮泽。 芸汐彻底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沙沙沙” 风吹拂而过，带来凉丝丝的触感。 “汐儿，汐儿……”一阵低沉温柔的嗓音在芸汐耳畔响起。 隐约中，似乎还有一只手放在了她的额间，轻柔中带着一抹她熟悉的气息。 芸汐缓缓睁开眼，模糊视线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影。 “汐儿，你醒了？”是阿陌的声音。 芸汐顿了顿神，使劲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身穿白衣的阿陌，逆光坐在面前，金色光线从他头顶蔓延至白袍，束起的发髻发出耀眼亮光，令人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但那双清澈明亮的黑眸，却是一瞬不动落在芸汐身上，未有半刻移开。 “阿陌……”芸汐不敢置信唤道。 阿陌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就那样任由芸汐打量。 “是我，我说过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的。” 芸汐依旧不敢相信，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般。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百花齐放，绿树茵茵，蓝天白云，风和日丽，美不胜收。 芸汐迟疑了半秒，随后伸手抓住阿陌的衣袖，发现自己真真切切可以触到他，瞬间喜笑出声。 “真的是你，我可以……碰到你了，你回来了！”芸汐的鼻头酸酸的，喜极而泣。 只是转瞬，芸汐立马收敛了所有情绪，看向阿陌的神情带着一丝防备。 “我不是在黑暗森林吗？这是哪里？你那天不是在我眼前一点点消失吗？为什么又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阿陌怔了怔，随即无奈笑道：“我们现在也在黑暗森林里，那天在你眼前消失的只是我的元神，现在是我的真身……” 芸汐依旧疑惑不已：“黑暗森林遍地不朽枯木，怎么会有这人间仙境之地……” 这般说着，她突然想起了离尤曾说过黑暗森林里有个扶桑国，神出鬼没，没人知道入口出口。 难道，自己现在就是身处扶桑国中？ 芸汐还没开口问阿陌，阿陌便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这里是扶桑国，是黑暗森林的秘境之地，你在石洞触到机关穿过无幽黑洞，进了这翻转天地的世外桃源。”阿陌解释道。 芸汐还是一脸糊涂，她想起自己曾在坠落前触到了蛟鳞，掌心也划开了一道口子，连忙抬起手来看，却发现什么伤痕都没有。 “白蛟，我明明看到了白蛟的……”她嘀咕道。 阿陌从一侧的花苞中抖落几滴露珠，放至树叶制成的水杯中，端给芸汐。 “昏睡了一天一夜刚醒来必定口渴，你先喝水……” 芸汐有些迟疑接过树叶杯，她从未这样喝过水。 眼前的阿陌虽然眸光依旧，跟从前无异，可联想起白蛟一事，她还是不自觉对他有防备。 “这露水吸收天地精华，不仅解渴还能饱腹补充精力，在这扶桑国，这可是最上乘的补品了。” 阿陌就好像没看出芸汐的拘谨顾虑一般，依旧将满满的关怀溢于言表。 他这般说，芸汐再忌惮倒显得有些过了。 她仰头，将树叶杯中的露珠一饮而尽。 入嘴，味甘甜，沁心脾，顿觉倦意皆无。 “谢谢。”芸汐有些不自在。 她还想继续白蛟一事问阿陌，可刚才自己明明已经说出口却被阿陌打断，现在她若再反复提及，不知是否合适。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芸汐问道。 第77章 入扶桑国 阿陌指了指她腰间：“你坠落之时，我被封锁的神识收到感应，便强行挣脱出来，跟你一起坠落下来……不过我比你醒得早，一边等你醒来打探了一番扶桑国的情况。” 芸汐怔了怔，低头一看，腰间果真已经没有了流星鞭。 原来，那会儿自己握不住鞭子，是它要幻化成人形了。 “这样……那我们要怎么离开呢？”芸汐没忘记，自己在最后坠落时，听到了逸宸的叫喊，他当时是跟离尤走的另一边山洞口，现在自己歪打正着进了扶桑国，那他们呢？ 阿陌愣了愣，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这个……我暂时还没打听出来，等你休息好，我们便一起研究如何出去吧。” 芸汐轻轻点头，心底思绪却在翻来覆去。 眼前的阿陌，真的是阿陌吗？ “汐儿在想什么？”阿陌突然问道。 芸汐眸光闪了闪，随即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失踪太久，会让他们担心……” “无事。”阿陌刚要说话，周围草木忽的传来窸窣声，他的神情立即变得严峻起来，将芸汐护在身后，“汐儿小心！” 语气里，满满都是守护之情。 芸汐心头一暖，脑海里又回想起曾在凡间和阿陌相处的那段光阴。 从年少无知到懵懵懂懂，皆是他这样守护着自己。 周围的窸窣声止，繁华光束闪现，现出几个人影。 “何人擅闯我扶桑圣地？”女子脸上皆戴着面具，用花瓣制成藤鞭将阿陌芸汐二人团团困住。 “无意闯入还请……”阿陌还是客客气气跟她们说话，但被那几个女人冷漠打断。 “哼，带去见巫师！”说罢，那束着他们的藤鞭变成一张巨网，缚着二人飞跃而行。 一阵踉跄，芸汐被摔得晕头转向。 “我们只是不小心进来的，你们直接送我们出去便好，不用见什么巫师啊！”芸汐大声说道。 可那几个御风飞行的蒙面女子皆不理会她，更是将速度加快。 落地，一座枯木阁楼闪现在眼前，对比周围的繁花似锦，这阁楼太过凄凉阴暗，格格不入。 只见一蒙面女子走去楼中不久，两道枯枝便从阁楼中蜿蜒而出，似蛇般灵动游走。 到了芸汐阿陌面前，顿住动作。 “天族者，杀之。”阁楼里传来沙哑似乌鸦的声音。 芸汐愣住，这三界各族，人人对天族者都有几分忌惮，为何这扶桑国敢这般狂妄直接诛杀？ 她还没想透，旁边的阿陌自藤网中双手作揖礼貌道：“前辈，我们二人无意闯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阿陌，她们要杀咱两了你还这么客气……”芸汐不满道。 若不是她浑身灵气莫名施展不出，又怎么会这把被动挨打和束缚呢。 未料那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巫师在听到他们的声音后，发出一丝诡异的嘶笑，随后道：“有男人？男人留下，女人杀！” “是！”蒙面女子纷纷回应，随后那束缚住两人的藤网散开，似蛇般的枯木将阿陌卷住，往阁楼中拖。 “阿陌——”芸汐随后用力拖住阿陌，不让他被带走。 正在僵持不下之际，一道红影闪现在半空中，随风飘落。 “慢！” 第78章 盛世美男 是离尤的声音。 芸汐此刻也顾不得离尤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还会施展法术，大喊道：“离尤，救阿陌！” 离尤落地后，身后一道人影闪现，是曾在石山崩裂时突然失踪的木槿。 “见过木槿音使。”旁边几个蒙面女子在见到木槿后，纷纷双手交叉于胸前，低头行礼。 “国主口谕，备上等藤房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不得怠慢。”木槿肃声说着，神情语气完全没有之前的怯懦怕事。 “是。”众人领命，那缠住阿陌的枯木也悄无声音缩回阁楼中，没有一丝动静。 芸汐和阿陌，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从死囚变成了贵客。 到了住处，木槿没有久留便直接离开，倒是离尤跟着阿陌相互打着招呼算是正式认识了。 “一直听芸汐美人提起阿陌公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啊！”离尤不断打量着阿陌，眼底透着的灼灼热光让芸汐不得不站在他们中间，隔开他的视线。 “我去外面看看，采集些露水回来，你们聊。”阿陌没太在意离尤怎样夸奖自己，而是淡淡一笑直接退了出去。 “是只识时务的宠物，不错……”离尤看着他离去的白色背影，感叹道。 芸汐瞪了他一眼：“他是流星鞭幻化成的人形，不是宠物。” 离尤挑了挑眉，半开玩笑道：“啧啧——不管是宠物还是鞭子，反正都是你的心尖儿宠……只是可惜了那苦情太子，头顶一片青青草啊……” 芸汐随手拿起桌上的木质茶壶往离尤脸上砸去，反正自己打不过他，这个男人又惜脸如命。 “我跟阿陌的感情，岂是你一条黑蛟可以评判的！”她冷声道。 离尤抓住芸汐扔来的水壶，有些无奈地摇头叹息：“泪美人变成辣美人了，变化多端，深得我心，可惜排队也没我的份喲……” “离尤，你再不好好说话，我真要划烂你这张脸！”芸汐虽没了灵力，但拳脚功夫尚在，就算不能将他怎么样，心底这口气还是能出的。 “我留下来陪你没有跟那木槿音使回国主身边去，也是想跟你好好絮叨外面的事啊。”离尤哭笑不得。 芸汐顿了顿，收敛了刚才的神情，问道：“外面什么情况？逸宸人在哪？你又是怎么来的这扶桑国？” 离尤耸了耸肩，绕着一指黑发在唇角摇摆：“你问这么多，我该先回答哪一个？” 芸汐不接话，就那样不苟言笑看着他。 “好吧，我一并作答……”离尤扯了扯嘴角，“外面风平浪静，你的夫君逸宸太子抓住了白蛟，已经回天界复命……至于我，是跟随你的气息找到了这里，这样的回答你可满意？” 芸汐蹙眉思索片刻，对离尤的话只信了三分。 “我在石洞坠落之际，似乎看到了那白蛟，我的手也被蛟鳞所伤，但现在手上却没了伤痕……”芸汐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如若逸宸知道自己失踪，定不会直接回天界。 依她对现在逸宸的了解，她清楚这一点。 离尤的话真真假假，他说逸宸已经抓住了白蛟，这个更让芸汐困惑。 “逸宸抓住那白蛟时，根本就不是在这边石洞，而是在他左右侍卫那边，所以你说被蛟鳞划伤可能只是你的幻觉。”离尤说道。 芸汐若有所思一番，轻轻点头。 眼下真假难辨，她也不想在一个问题上过多纠结。 “你没来过这里，但她们族中之人却对你十分尊敬，这是为何？”芸汐问道。 离尤表情变得微妙，笑道：“这个嘛……刚才一路走来，你也看到……这扶桑国人皆是女子，像我这种盛世美颜的男子，自是贵客中的贵客了，包括你那阿陌，此刻在外面定也是被这里的女子缠得水泄不通……” 芸汐拧了拧眉，自是不信离尤的话，但她还是起身走到窗前，朝外看去。 果真，阿陌手中端着采集来的露水，想要回屋子，却被五六个带着面具的妖娆女子拦住了去路，不断伸手挑逗他…… 第79章 眉来眼去 “小哥哥生得如此好看，让我们看看到底哪里好看呗……” “瞧瞧这唇红齿白的模样，倒不知身上肌肤如何？” “哈哈哈……” 女子们尽说些放浪之话，听得芸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陌面露惶色，连连后退躲避她们的贴近，手中的葫芦水壶不慎打翻，里头的露水全都洒落下来。 “连个水壶都拿不稳，倒不知外界男子这么羸弱，除了能传宗接代消遣一番，还有甚用！”女子们收敛了戏谑神色，看向阿陌的神情变得鄙夷。 芸汐受不住这口气，大步走出去，随后护住阿陌。 她冷眼看着那几个女子，眸底深处迸发出来的威慑力和魄力让她们微微忌惮。 “看什么？无趣！”女子们纷纷散开，没再继续纠缠。 芸汐见阿陌拿着葫芦水壶又要去采集露水，连忙拉住他：“我不倦不困不饿，你别再忙了。” 阿陌手臂微微一僵，原本有些彷徨的面色带了一丝浅笑：“无事，你跟离尤公子聊，我边采集露水边了解地形，等你想出来散心时也不会迷路。” 听着他每句话都是替自己着想和考虑，芸汐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松开抓着阿陌臂膀的手，抚平他袖口的皱褶，轻声道：“若再有女子这般轻浮于你，莫再躲闪，直接怼回去，大不了动手，横竖你也不会吃亏。” 阿陌怔了怔，随即抿了抿唇角：“修仙之人，以善为道，无需与她们六界之外者计较，能避则避，少一桩事终归是好的。” 听他说起这番大道理来，跟曾经在凡间时的口吻一模一样，芸汐只得叹了口气。 “你觉得好便好，反正我是见不得有人欺负你。” 阿陌笑了笑，眼里满时星光闪耀：“只要能陪在汐儿身边，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阿陌说完，拿着手中的水壶扬了扬，对芸汐示意自己要去采集露水，便朝一侧的花道走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芸汐的神情凝重了几分…… 她总觉得，阿陌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具体是哪方面，她又说不上来。 回到屋子，发现离尤正坐在窗前，看着外头发生的一切。 芸汐敛了敛情绪，轻咳出声。 “之前你说帮我找到阿陌，然后要我助你找到扶桑国，现在已经找到了，你有办法带我们离开这里吗？” 离尤回头看向芸汐，神情带着一丝惊讶：“为什么要离开？你跟阿陌在这里不是挺好的吗？” “你什么意思？难道那个国主要将我们长留于此？”芸汐倒听出了离尤话中没有表达出来的另一层意思。 “我可没说别的，我只是看着刚才你们两人眉来眼去的模样，觉得你们就这样一直生活在此也乐逍遥……毕竟外人永远都找不到这里，你们二人也不用在意世俗的眼光。”离尤说道。 芸汐眉头紧拧了几分：“离尤，你用错词汇形容我和阿陌之间了，我说过我跟他的感情是你这种人懂不了的。” “行行行，我不懂你们这种这种脱俗的感情，但那阿陌若是离开这里就没了人形，你还执意要离开吗？”离尤抚了抚额。 芸汐神情一滞：“你什么意思？” 第80章 永不分开 “想必你应该看得出这里的异常之处……天上没有白云，地上只有花草树木没有飞禽走兽，甚至连只采蜜授粉的虫子都没有。”离尤说道。 芸汐转眸回想了一番，离尤说的的确没假。 来了扶桑国这么久，她连只虫影子都没见到过，天空的颜色碧蓝碧蓝，一片缥缈云雾都没有。 “扶桑国的天不是九重天，而是秘境中的天外天，特殊地势给了阿陌系好的修炼环境，所以他才能以人形跟你相见。可一旦离开，他便永远是鞭子形状，再也无法变成人形了。”离尤继续说道。 芸汐怔住，她从未想过事情会变得如此棘手。 “难道离开这里就没有办法再修炼成人形了吗？”她依旧不愿相信。 “是。”离尤的回答给得很残酷，但也是事实，“你也知道他曾替你挡过雷劫，早就元神俱灭全靠你的执念还有他残留的精魄存活于世。” “可……可九重天才是我跟阿陌的家……”芸汐有些失魂落魄。 于她而言，九重天上有家有责任，可阿陌……却是她的温暖所在。 离尤见芸汐这副模样，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给了她思考的时间。 “你好好休息，有事拿红木簪找我，我会感应到。”他说完，便准备离开。 芸汐叫住了他：“离尤，你来扶桑国，到底是何目的？” 离尤顿住脚步，隐于宽松被看中的手蜷拢在一起。 “一些私事。”他的语气不像之前那般轻佻。 直到他走了许久，芸汐都没有猜明白，离尤来此地到底有何私事。 …… 几日过去，阿陌每天都给芸汐采集了好些露水回来，随后将每天新了解到的地域情况告诉给她。 天气极好，虽有白天黑夜，却无日光雨水，风清气爽，倒也舒服自在。 尤其是每一条花道都有不同的花香入鼻，色彩各异，眼花缭乱。 有阿陌陪在身边，日子虽乏倒也有滋有味。 只是可能有些水土不服，芸汐每天醒来总觉得困乏无力，只有饮了那些露水才稍稍觉得舒适精神。 两人坐在草地上，看着迎风飘落的花瓣还有郁郁葱葱的树木，心旷神怡。 “凡人道，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如今在这世外桃源之地，倒觉得四者皆易并。”阿陌感叹道。 芸汐看着他，耳畔又想起那日离尤对自己说过的话。 阿陌，只有在这里才能以人形现身，若离开此地，便只是条鞭子。 “阿陌，你喜欢这里吗？”芸汐轻声问道。 阿陌点头，眼底闪着灼灼之光：“甚是喜欢，但追其根本是因为汐儿在。” “倘若我不在呢？”芸汐问道。 阿陌皱了皱眉，似乎没有思考过这一问题：“那这百花在我眼中，皆是一片灰白，没有任何颜色。” 芸汐垂下眼帘，没有再说话。 这几日的思考，她心底隐隐已经做出了决定。 倘若阿陌只有在这里才是阿陌，那他应该留在这里。 可自己，终究是属于九重天之上的。 曾经她做过不孝女，如今更应理智对待一切局面。 阿陌看出了芸汐心神不宁：“汐儿，你……不喜欢这里吗？” “喜欢。”芸汐轻声回音道。 只是相对阿陌刚才的回应，自己的回答显得苍白无力。 “那我们两人留在这里，永远在一起，不分开，好不好？”阿陌喉结滚动了两下，嗓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芸汐一怔，阿陌的话像巨石一样压到了她胸口，让她呼吸沉闷困难。 “汐儿……”阿陌没有得到芸汐的答复，直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温热的掌心微微有些湿润，似乎紧张得冒汗。 芸汐看着握住自己的大掌，骨骼分明，白皙清瘦。 她将自己的手从阿陌掌中拿出，随后抬眸定睛看向他：“你不是阿陌。” 第81章 人都会变 阿陌愣住，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芸汐，似乎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汐儿……” 芸汐一瞬不动地看着阿陌的表情变化，似乎想看透眼前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阿陌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也不会跟我说这种话，更不会主动握我的手……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幻成阿陌的模样来诓骗我？”芸汐一字一顿质问道。 阿陌紧拧的眉头一颤，神情错愕不已：“汐儿，我不是阿陌能是谁……人都是会变的，谁会在历经风浪之后还一成不变？” 芸汐不说话，就那样直直看着他。 眼前的男人，是阿陌，又分明不是阿陌。 可，到底是谁？ 跟阿陌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还有着他们的共同记忆？ 又或者，他真的就是阿陌，只不过今夕非彼，物是人非…… “汐儿，事到如今，难道你还觉得我只是一个开了灵智的仙器吗？” 阿陌站了起来，负手而立，凉风吹起他的白色裙摆，随风飘扬。 芸汐心头一紧，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不是流星鞭幻化而成的人形，那是什么？ 想起锁灵山那条逃出封印的白蛟，芸汐瞳孔骤然一缩，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 难道他真如离尤所言，跟那白蛟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可离尤也说，逸宸拿着降魔杵，已经将白蛟缉拿封印住。 阿陌见芸汐一直没有回答自己，眼底的思绪却在翻来覆去，他叹了口气，面色恢复成常态，轻声道：“汐儿四万年前曾在锁灵山脚下救过一条白蛇，还记得吗？” 芸汐回过神，皱眉忆起过往，猛地想起自己曾在黑暗石洞坠落之际脑海里也将那段过往重温了一遍。 “你……你是那条白蛇？”芸汐清楚记得，自己渡修为给那白蛇，它还是伤势过重死了。 阿陌笑了笑，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你忘了……那日，你用砂砾石土掩埋我时，你的血滴落到了我身上，给了我修仙的机缘……你的泪有你的气息，我一直铭记于心，后来流星鞭炼造出世，机缘巧合我便附在流星鞭之上，终是寻到了你。” 听阿陌说起前尘往事，芸汐也再次将年少时的过往再次回忆了一遍。 只是，自己跟阿陌原来早就相识，他还真是换了个身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啊。 “如此说来，你是那报恩的小白蛇，怪不得那日清元节我在凡间见到的你也是一条白蛇，原来是被那道雷劫打出了原形……”芸汐说着，语气了轻松了不少。 虽然阿陌的身份转换得太快，让她有些难以接受，可他的解释，似乎将前因后果全都连贯了起来。 找不到一丝破绽，让她不得不信。 “可……你若真是阿陌，还是锁灵山下的白蛇，那你跟被封印的白蛟可有关系？”芸汐将心底最深的疑虑问了出来。 阿陌看着芸汐，顿了半响才开口：“汐儿，我不想骗你，但这个问题我现在不能回答你，等到合适的时机，我再……” “我懂了。”芸汐打断了阿陌。 这是她见阿陌第一次这般为难，她没理由继续逼问他。 但在阿陌犹豫的这片刻，芸汐已经明白了一二。 “汐儿你永远记住，我依旧是那个真心待你好的人，这世间其他人也许会伤你骗你弃你，但阿陌不会，永远都不会。”阿陌缓缓说着，神情坚定不移。 第82章 入戏太深 芸汐对阿陌说过的话，再次在耳畔响起。 但曾经的倾听者，变成了诉说者。 可这样的阿陌，却让她不敢直视。 曾经藏于自己心底的那抹温暖之光，仅仅百年时间，变得让她五味具杂。 是喜，是忧，是怅然？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不知该如何面对阿陌的芸汐也终是有了合适的理由回去。 芸汐用红木簪唤来了离尤，向他说明了自己的决定。 她要离开这里。 “不再考虑了？”离尤挑眉问道。 芸汐轻轻点头：“这里终究是异乡。” “那阿陌怎么办？”离尤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 芸汐紧了紧手心，平静道：“让他留在这里吧，他既然能在这里修炼成人形，那扶桑国便是他的有缘之所。” “你都不给他选择的机会，就直接替他做了决定？”离尤倒没想到芸汐会这般决绝。 “他喜欢这里，也适合这里。” 倘若阿陌跟那白蛟真有不可告人的关联，若自己再将阿陌带回天界，于整个天族于阿陌而言，都有不堪设想的后果。 芸汐不想冒那个险，也不想其中任何一方因自己的一个决定而发生波折改变。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以大局为重。 “他喜欢的是这里，还是喜欢有你在身边的地方？”离尤的问话，让芸汐表情僵了僵。 曾经，她能理直气壮反驳离尤，说她跟阿陌之间没有他想的那般龌龊。 可如今，阿陌已经用那般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自己，并说些他曾经从未说过的话。 就算那时，没有仙家记忆的她嚷嚷着要阿陌做自己的如意郎君时，阿陌都是坐怀不乱，还心平气和告诉她，她能选的如意郎君，是站在万人之上俯瞰众生的男子。 而不是他。 是阿陌变了，还是她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倘若她一直都是凡间那个不问世事整日跟在阿陌身后偷懒修仙的小芸汐，她也无须这般瞻前顾后。 可天族的芸汐，一直都视阿陌为最重要的人之一。 有情，却非爱情。 “你若是做好了决定，我明日便跟国主请践，让她布阵送你出去。”离尤见芸汐去意已决，倒也没多番挽留。 “你呢？”芸汐问道。 离尤一怔，笑道：“美人这是舍不得跟我分开？” “你离开魔族这么久，就不怕他们担心，或者有心之人趁机作乱？我可听说魔尊膝下九儿一女，除了茉幽公主，个个都是野心勃勃……”芸汐一本正经说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心中有数。”离尤眸底划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 从藤房中离开，离尤立在花草从中，袖中握拳的手咯吱作响。 忽的，身后一道人影闪现，伴随着阵阵凉风。 离尤侧眸，看到了一抹白衣。 “原以为你用阿陌这身份能留住她，看来魅力还是不够大啊！”离尤面色带着不羁，对着身后之人说道。 一袭白衣的阿陌走了出来，面容少了几分温色，多了几丝冷意。 “她若想走便让她走，别为难她。”嗓音里，透着沙哑。 离尤冷笑：“怎么，入戏太深还真把自己当阿陌了？” 第83章 任性一回 阿陌面色一沉，迅猛伸手掐住离尤的颈脖，杀气汹涌。 两人明明相隔甚远，但他的手臂却无限拉长，似长蛇一般将离尤禁锢住。 “本座从前是，现在依旧是。” 短短十字，透着十足的警告和威严。 此刻的阿陌，不再温润如玉，而是凛冽狂傲。 “咳咳……说就说，动什么手……”离尤挣脱开阿陌的手，一边咳嗽一边揉着自己被掐红的脖子，“小心我到芸汐美人面前告你状，让他看出你的真面目！” “你觉得她会信你还是信我？”阿陌面不改色，阴鸷看着离尤。 离尤转了转脖子，还是火辣辣的疼。 “行行行，我自讨没趣……今天是最后一晚，你别忘了我们的任务。”离尤将声音压低了几分。 阿陌眼中划过一丝复杂情绪，刚要出声回应，忽的觉察到周围有气息靠近。 他对着离尤使了个眼色，离尤瞬间明白消失隐去。 “阿陌，我刚去你房间没看到你，原来你在这里。”芸汐走来，手中举着花灯。 阿陌转过身子，嘴角的弧度温柔似水，笑意清浅：“汐儿在找我？” 芸汐刚要说话，忽的浑身凉飕飕的，似乎有什么阴戾之气。 她看了看四周，除了已经睡去的花草，就只有阿陌在此，便收回了心底不安的打探。 “想跟你道别，我明天要离开这里，回天界。”芸汐不想拐弯抹角，便直接道了出来。 阿陌神情透着受伤，清瘦身子晃了晃。 他怔怔看着芸汐，什么都没说，但一切想说的话全都在眼底显现。 芸汐瞧着他这副模样，心底更是压抑得慌。 “阿陌，这里既然适合你提高修为，稳固仙躯，那你便留在这里……等我回去弄明白一些事后，会再过来看你的……” 她想回天界，去看看被逸宸封印住的白蛟，确定它和阿陌没有任何关系，然后找司命星君查看阿陌的命格，让他以人形位列仙班。 阿陌寄居在流星鞭中陪了她数万年，是报恩。 凡间二十年他无微不至守护她，则需要她来还恩。 “还会相见吗？再相见，还能这般唤你汐儿吗？”阿陌喃喃说着，眼底的情绪是芸汐不忍直视的灼热。 “当然还会相见，你是因我而命途多舛，我要用我的方式帮你改变这一切。”芸汐郑重说道。 阿陌顿了顿，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他转身朝前走，背影有些落寞。 芸汐跟了上去，与他并肩而行，却没有抬头去看他。 可能此刻不去看他眼中隐忍的情绪，对彼此都好吧…… 房间，阿陌待芸汐躺下后，帮她理了理被角。 “我看着你睡，等你睡下后我再离开。”阿陌说道。 芸汐本就没有睡意，见他还要看着自己入眠更是有些不自在。 “你今天也累了，去睡吧……” 阿陌坐在床沿边，笑笑摇头：“明日便是分别，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芸汐抿了抿唇，只得闭上眼睛。 阿陌掌心翻转，一抹烟雾蹿至芸汐头顶，悄无声息。 芸汐睫毛颤了颤，困意忽然来袭，转瞬便睡了过去。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阿陌面色透着挣扎，抬手轻抚过她头顶的秀发，一下又一下爱怜的摩挲。 “阿陌不会伤害你，但他制止不了我伤害你……” 他瞳孔里的光翻涌着，最后整双墨黑眸子变成赤红色，摩挲在芸汐头顶的上泛起一层黑色烟雾，顺着她天灵盖将一丝丝银色仙气吸了出来…… 第84章 失踪一月 昏昏沉沉。 芸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悬浮在半空之中，跌跌宕宕，摇曳起伏。 头，好痛。 就好像被人劈开一道口子，久久都没愈合一般…… “阿汐，阿汐” 好像有人在叫她，声音低沉甘冽。 是谁？ 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根本没有力气开口。 意识再次陷入昏迷，耳畔那一声声呼唤却从未停歇…… 良久。 芸汐睁开眼，看到了亮眼的光线。 “阿陌……”想必是天亮已久，自己睡太沉所以才会这般难受吧。 “殿下，您醒来了？”耳畔传来小青的声音。 芸汐骤然睁开眼，脑海里的昏沉被她一并挥散。 入眼，俨然是凌霄阁的布局。 自己不是在扶桑国吗？怎么回了九重天上的凌霄阁？ “殿下，您可还觉得有哪里不适？”小青看着芸汐这呆滞的模样，红肿的眼睛满是担忧。 “我……”芸汐刚要开口，发觉嗓子沙哑干涩得厉害，似乎说出一个字极其艰难。 “殿下，您喝水……”小青连忙将旁边的温水端来。 芸汐饮尽，甘甜如嘴，终是舒适不少。 “我怎么在这里？”芸汐沙哑问道。 小青吸了吸鼻子，语气里带着哭腔：“殿下在黑暗森林的枯沙林内昏迷不醒，是太子将您抱回来的……小青开始还以为您是劳累过度，没想到是在那鬼地方修为惨损，差点还有了性命之忧……” 芸汐困惑不已：“逸宸不是带着白蛟回天界复命了吗？他怎么还在黑暗森林？我直接晕倒在枯沙林？” 那日离尤说找扶桑国国主开启送自己离开的阵法，难道离开的方式就这么随性？直接睡一觉就出去了？还是昏迷状态？ 可小青说的性命之忧又是怎么回事？ “太子是带着降魔杵回了天界，随后立即返去黑暗森林寻您……您当时被抱回来时，浑身冰凉，面色煞白，就跟个……凡间死人一样……小青吓坏了……太子说此事不易惊动天帝帝君，所以只能偷偷找药仙求来仙丹，太子再用自身修为替你疗伤，您都已经昏睡了整整半个月……”小青断断续续说道。 听着小青的话，芸汐错愕不已。 “我……有这么严重？” 小青点头，刚要继续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芸汐看去，是逸宸疾步走了过来。 “醒了？”逸宸语气中，满是担忧。 小青识时务地退了下去，芸汐看着逸宸关切的眼神，有些躲躲闪闪。 尽管两人缘尽，自己也已经准备解除两人的婚姻，但毕竟太子妃的头衔还在自己身上。 “我失踪了多少日？”芸汐问道。 她想起离尤曾说过黑暗森林的时间跟天界凡间的时间都不一样，但自己待到底在扶桑国过了几日，她的确是糊涂的。 “失踪半月，昏迷半月，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逸宸回应道。 “这么久？”芸汐惊呼出声，这一激动猛地感觉又头痛欲裂，有什么东西要炸裂一样。 逸宸见她痛苦皱眉模样，连忙运气稳住她的状况，随后从床头的锦盒中拿出一粒仙丹，给她服下。 “黑暗森林危险重重，你怕是在那石山崩裂时伤了仙根，这才灵气消耗严重，修为也耗损过半。”逸宸说道，看着芸汐这模样恨不得自己替她受罪。 芸汐平息下来后，额间已经出了一层细碎汗水。 逸宸连忙拿起旁边的帕子，轻柔帮她擦拭。 芸汐微微躲闪，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不自在。 “你听过扶桑国吗？”芸汐问道。 逸宸手一顿，将手帕递到了芸汐手中，让她自己擦，随后回应道：“古书上没有记载，但从几个上神嘴中倒是听过这个地方，据说是个地下城堡之国，终日不见任何阳光，以吸取活人精血巩固国土神秘力量，乃邪恶之地。” “我失踪的那半月，就是在扶桑国内，但那个地方的情况跟你说的截然相反。”芸汐否定了逸宸道听途说的传说，随后将自己如何进的扶桑国对逸宸一一讲述。 但她并未说自己在下坠时被蛟鳞所伤，也没有提及，离尤和阿陌两人。 芸汐不想隐瞒，但一并说出这么多惊人事情，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毕竟离尤是魔族中人，阿陌的身份又极其敏感。 还有那白蛟…… 第85章 降魔金罩 “你说扶桑国是个山清水秀，百花齐放之地？族中全是女子？”逸宸很是惊讶。 可他想起芸汐灵气消耗之事，还是觉得疑惑不已：“可你灵气消耗是怎么回事？若那地方是世外桃源之所，你又怎么会变得半死不活？把我给担心坏了……” 逸宸困惑的，也正是芸汐所困惑的。 之前在扶桑国中，她每日醒来都觉得疲惫不已，头昏眼花，本来还以为是水土不服之症，这般看来是自己与那地方相克，灵力会自行流逝？ 可是离尤依旧照常施展法术，没有任何异常，倒是阿陌也跟自己一样，如凡人一般靠露水饱腹。 “那日跟在你身边的女子，是扶桑国的什么国主音使木槿，你可知道？”芸汐对逸宸说道。 逸宸摇头，眉头拧得更深，他一直猜到那女人不是个简单凡人，没想到还跟那传说中的扶桑国有那么大渊源。 如此以来，那雪鸢雪棠两姐妹，也跟扶桑国有关？ 逸宸收回了思绪，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不能枉做猜测，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你去黑暗森林一事，父帝已经知晓，等你伤好后，他会命你前去云霄殿问话，到时候你皆说实话便可，不要慌张。” 逸宸想起自己来找芸汐的正事，连忙凝神认真说道。 芸汐愣了愣：“天帝找我？” 听着她不再叫天帝为父帝，逸宸心底隐隐有些被针扎一般难受，但很快便收敛住。 “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逸宸伸手想拍拍芸汐的手背，可刚抬起他便生生顿住，随后收回。 如今的她，怕是不愿再和自己有任何亲密接触了。 “对了，听说……你已经封印了那白蛟？”芸汐垂着眼帘，试探问道。 说起这个，逸宸的表情变得有些怅然。 “那白蛟，已经灰飞烟灭了。” 芸汐惊讶：“什么？” 既是那般凶残厉害，又怎么会一下子就灰飞烟灭了？ “那日我在裂开的石山中找到白蛟，将其封至降魔杵带回天界，本想直接问审，看是谁助它解开锁灵山的封印，可它从降魔杵中一出来，便直接口出狂言随后狂啸一声，再一点点消散无影……”逸宸没想对芸汐隐瞒，反而在说这些时不停打量她神色。 可芸汐紧拧着眉头，嘴巴微张，神情错愕茫然。 她好像，是真的不知情…… “那就是说，这世间最后一条白蛟，也没了……”芸汐小声感叹道。 如果白蛟已死，那阿陌呢？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你怎么知道它是最后一条白蛟？”逸宸问道。 芸汐抬头，随后扯了扯嘴角：“那天你不是看到我跟离尤走在一块吗，自然是他告诉我的。” “哦……是我忘了。”逸宸若有所思，随即轻轻点头。 气氛一度安静下来，颇有些尴尬。 芸汐感觉浑身筋骨都有些酸胀，便想下床起来走走。 可她刚起身，便被逸宸拦住。 “你要做什么？”逸宸问道。 芸汐觉得他有些奇怪：“躺了半月有余，想下床活动一下筋骨……” “再躺躺，你伤势未好，不易运动。”逸宸的话，似乎有些牵强。 他这人向来不会撒谎，尤其是在芸汐面前。 不管是曾经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芸汐这才发现，逸宸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心事重重，憔悴不已。 想起小青说过他是用他自己的修为给自己疗伤，她心底多少有些愧疚之意。 芸汐拍了拍逸宸的胳膊，随后轻声说道：“你去好好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 说着，她便要拉着逸宸去旁边的软塌休息：“我的身体我清楚，倒是你，身为太子孰轻孰重要分清……”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逸宸刚要出声，芸汐已经朝那边走去：“我去开门。” “阿汐，不要——”逸宸想拦住，但已经来不及。 芸汐的手刚触到门，便被一阵巨大的金色光束给反弹回来，她的手也被灼烧出了一片血色，隐约还有黑雾缭绕。 “呲——”她痛得面色苍白。 “怎么回事？”芸汐诧异看着逸宸，心底猛地窜起一抹不安。 逸宸走了过来，眼中尽是悲痛的神色。 “这是父帝亲自布下的……降魔罩。” 第86章 身染魔气 芸汐呼吸一窒，她怔怔看着逸宸，手上烧灼的痛楚已经浑然不知。 “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问道。 逸宸面露痛苦神色，伸手握住芸汐受伤的手，随后幻出蓝色光束替其疗伤。 转瞬，血色消散，手心恢复如常。 “嘎吱”门开。 小青端着玉漱盆进来，对着逸宸芸汐二人行礼，随后跪到了地上。 “文凡仙君带来天帝口谕，命奴婢给太子妃洗漱更衣，前往云霄殿。” 逸宸额角的青筋突了突，随即低声道：“退下吧，我来。” 小青将玉漱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随即低头战战兢兢离开。 在伸手关门的瞬间，她神情紧张地看了芸汐一眼，满是担忧。 芸汐整个人还在那‘降魔罩’一事上没能回过神，她直直看着小青进来出去，没有任何金光将她阻拦伤害。 如此说来，那降魔罩，只是针对自己一人？ “阿汐……”逸宸自是看出了芸汐的心思，但他却不知该如何告诉她始由。 他从盆中拿起毛巾拧干，在芸汐未施粉黛的脸上轻轻擦拭。 “我会陪你一道去，你无需担心。” “到底什么情况？天帝为何要用降魔罩来囚禁我？”芸汐直直看着逸宸，势要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沉默半响，逸宸终是艰难开口：“你在黑暗森林昏迷多日，身染魔气，我用半生修为皆无法替你将魔气散尽……父帝知晓你体内魔气非同寻常，要对你实诛仙剔骨术，倘若能除尽魔气，一切从轻发落，若是不能……” 他声音顿住，再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可芸汐也已明白他未尽的话，会是怎样的结局。 她深知，身为天族仙人，若是染上魔气只有死路一条。 但她身为帝君之女，又是当今太子妃，所以天帝才会用折中手段给自己多一条活路。 芸汐想不通的是，她怎么就染上魔气了呢？ 若是心怀魔念，她自是会有感应。 若不是自己的掌心刚才被那降魔罩给伤到，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异常。 “还请太子妃速速准备好启程，诸位百官已在云霄殿等待多时。”门外传来了天帝音使文凡仙君的声音。 逸宸捏着毛巾的手一顿，面色又凝重了几分。 “阿汐，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但今天的皮肉之苦可能需要委屈一下你了。”他认真看着芸汐，心底已经有了自己的两全之策。 芸汐扯了扯嘴角，缓声道：“我心无杂念，坦荡正义，那所谓的魔气根本奈何不了我。” 换了身干净衣裳，她便准备走出寝宫。 想起门上的降魔罩，她收回了刚伸出的手，侧眸看了逸宸一眼，随后对着门外等待的众仙道：“烦请仙君带路，芸汐已做好准备。” 音落，房门大开，文凡仙君甩起手中拂素白尘，原本束缚于寝宫的降魔罩化作一条金鞭，缠到芸汐身上。 “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文凡仙君对着芸汐低头说道。 “无妨。”芸汐双臂被绑于身，步态有些不稳地朝文凡仙君走去。 逸宸刚要跟去，文凡仙君却拦住了他：“太子，天帝有命，今日云霄殿议事，你不得参加。” 说完，文凡仙君便带着芸汐一同消失在原地，朝着云霄殿腾云驾雾飞去。 逸宸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深沉眸子里的情绪起伏不断，满满的担忧之情全都溢于神色之上。 阿汐，不管那魔气从何而来，你绝对不能有事…… 第87章 诛仙剔骨 云霄殿。 庄严肃穆，气势磅礴。 平日鲜少露面的仙家众人，今日纷纷出现在大殿之上。 芸汐步步往里走，淡然接受所有人异样的指点和打量。 白发苍苍白须飘飘的老仙者，少了平日最关心她的司命星君和月下老人。 以前，芸汐有任何风吹草动的异象，他们两人皆呼天抢地的帮她做这做那，排忧解难。 可现在，他们一前一后闭关避世，不知是刻意还是凑巧。 芸汐走到大殿中央的五行八卦金圈中，刚要跪下，猛地看到一侧神情担忧复杂的帝君母后。 她抿了抿干燥的唇，心底瞬间升起一抹酸涩之意。 到底还是，再次让父母担心了。 芸汐深吸一口气，双膝跪地。 “芸汐，你可知父帝今日唤你前来，是为何事？”天帝坐在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威的金玉龙椅上，看向芸汐的神情还是慈眉善目。 “儿臣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芸汐背脊挺得笔直，面色从容。 一旁的天刑真君剑眉一挑，随即秉行公事地道出芸汐的罪行。 “鸾鸟芸汐，身为帝君之女，天族太子妃，心怀贪念沾染魔气，理应当诛！但看在凤凰一族为守护天界安宁做出过宏伟贡献，今日天帝慈悲为怀，特当着众仙之面，对你施诛仙剔骨之术，斩尽魔气，以绝后患。” 众仙哗然，知情者面露叹息之色，不知者面露彷徨之色，深恐魔族怨气侵染整个天界，搅得天翻地覆，民不聊生。 “儿臣领罚。”芸汐没有多言，而是双手扣于地上，对着天帝行了大礼。 “魔气如何沾染上身，你可还记得？”天帝抬手对着芸汐一挥，她右手掌心立即一阵灼烧之痛，闪现团团浓重黑雾。 芸汐右手颤抖不已，掌心传来的诛心之痛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她却无可奈何，只能咬牙承受。 “儿臣不知。”芸汐费力答道，痛苦不已。 恍然间，她好像记起，这泛着黑雾的右手，曾在那黝黑石洞中，被那蛟鳞所伤。 难道这魔气，便是在那时沾染的？ 可此刻，她又要如何解释得清！ “罢了，一切已成定局，再多问皆无济于事。” 天帝叹了口气，嘴中默念咒语，一道璀璨金色光束自芸汐周身闪现，再成根根利箭急速扎进她的血肉之躯！ “啊——”芸汐惨痛一叫，身后幻出鸾鸟真身，橙红的鸾鸟虚影杂夹着丝丝黑雾，瑟瑟发抖。 坐在席位上的帝后痛心得急红了眼，却在帝君的牵扯下收敛了冲动。 “这诛仙剔骨术，是要将根根骨头全剥离断裂，撕裂每一寸血肉，汐儿还那么小，她怎么能承受得住……”帝后失声痛哭了出来。 帝君抬手拦住帝后的肩膀，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 “身为凤凰后裔，她的命数从来都不受我们掌控。”帝君声音透着沙哑，他也在竭力忍受自己的痛心。 帝后痛得抬手紧捂住胸口，根本不敢去看此刻痛苦不已的芸汐。 “若是这样，我宁愿汐儿永远都只是一只鸾鸟……”她声泪俱下。 “啊——！！”芸汐已经痛苦惨叫得声嘶力竭，每每一声嘶叫，都带着泣血般的煎熬。 浑身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头，都好像错位般全都移动了位置，那点点金光渗透进自己身体每一处地方，带着烧灼殆尽之痛。 “噗——”她终是忍不住，一口鲜血直接喷吐而出，乌黑的血水落在九霄云殿之上，化作缕缕黑烟消散腾空消散。 龙椅上的天帝忽的一个气息不稳，面色也苍白了几分，唇角甚至溢出了丝丝血渍。 “怎么会这样？天帝居然被她体内的魔气反噬了？！” 第88章 处以极刑 “这到底是什么孽障的魔气，为何这般炼化都难以去除？” “天意啊，这太子妃若不死，这魔气怕是去不掉……” 众仙议论纷纷，天帝旁边的文凡仙君已经拿出仙丹仙露给天帝服下，帮他顺气。 天刑真君眼见这一幕，直接走到大殿中央，拱手作揖，声音洪亮：“禀天帝，臣有话要说。”天帝有些虚弱，但还是抬了抬手，示意天刑真君往下说。 “诛仙剔骨术可重洗天界各族仙骨，算洗心革面脱胎换骨重新做仙，但此仙术在魔女芸汐身上毫无作用，反而险些伤及天帝神躯。臣司刑罚一责，望天帝放下慈悲之心，即刻将魔女芸汐押至九天罪柱，处以极刑！” 天刑真君义正言辞，句句有理，让在场的仙家纷纷附议。 帝君身子一踉跄，眼底的悲恸显而易见，帝后再也忍不住，趔趄地走出席位，跪在了芸汐身侧。 “恳请天帝三思，芸汐自幼生长在这九重天之上，心地善良，为人正直，勤恳修炼仙术，不曾犯过一丝大错，怎会私通魔族中人祸害天族？”帝后声泪俱下，言语中满是一个寻常母亲对孩子的维护之心。 天帝面露焦色，一旁的天刑真君却再次开了口：“天规面前，诛仙平等！天帝已经用了诛仙剔骨术但是毫无作用！东辰帝后，为了天下苍生，三界六道之安宁，难道你要用私情私心维护你这已然入魔的女儿吗？！” 天刑真君的话，让帝后找不到一句合情合理的话来反驳。 于大义，她必须沉默；于心，这是自己的骨肉亲儿啊！ 身为母亲者，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神魂俱灭…… 眼见天刑真君这般毫不留情面地当着众仙之面训斥自己的母亲，芸汐转动猩红眼眸，直直看向那个顽固迂腐的司刑罚之人。 “敢问真君，芸汐违背了天规中的哪一条，要处以极刑？”声音虚弱，却字字有力。 天刑真君直视她的眸光，厉声道：“你体内有魔气，就是万恶不赦之罪！” “有魔气就为恶？有仙气就为正？那作恶多端的仙是正，还是行侠仗义的魔是恶？”芸汐挺直背脊，毫不畏惧地质问。 “放肆！竟敢在九霄云殿之上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话，其罪当诛！天帝，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人，臣恳请立刻带魔女芸汐去九天罪柱处以极刑，剔其仙骨，毁其仙根，灭其仙魄，永绝后患！”天刑真君浓眉一怒，狠狠瞪了芸汐一眼，转眸对着天帝大声说道。 天帝还在犹豫，旁边的文凡仙君的话却让他不得不做出决定。 “天帝，当日那白蛟消陨之际说过的话，您可还记得？” 文凡仙君的声音不大，临近的众仙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帝君。 一直观察着天帝神色的帝君眼见他似要将心底的最终决定道出，眉间闪过一丝决绝，拂袖站到了众仙之前。 “养不教父之过，一切皆是臣的罪过。臣愿意用上神之躯为小女召唤清虚之境，将其永囚境内，永生永世不得外出！” 帝君一番话，让在场的众仙家更是哗然。 以上神之躯召唤清虚之境，等同于是神陨消散，化于天地间，只有清虚境内的人才能感知他的存在，却再也见不到他的人形啊！ 第89章 放她生路 “父君！”芸汐的反应，不亚于众仙。 她错愕看着帝君，再次红了眼眶。 “我不要进那清虚之境，难道你觉得女儿也有罪吗？”芸汐哽咽问道。 她只想父母安康，与天齐寿，而自己乖巧温顺，与他们一同度过这漫长的仙族岁月。 她不想要父亲用那清虚之境来保护自己，她只想要他们好好的！ “闭嘴！”帝君狠狠扫了芸汐一眼，眼中的情绪错综复杂，有悲痛还有不舍。 芸汐眼底泛起一层薄雾，就那样怔怔看着猛然对自己发火的帝君。 自幼，父亲对她就是严格有加，不苟言笑。 但芸汐知道，父亲亦是爱着自己的，只是他选择爱的方式和母亲不同，芸汐都懂。 就好比现在，父亲对她发火，她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火气，只有沉甸甸的父爱。 “父君……”芸汐哽咽着，热泪双流，再也没有力气直挺挺地跪在这九霄云殿下。 天帝看着帝君这般决绝的样子，也不能再多言其他。 “东辰帝君，以仙成神弥足珍贵，你确定要为了芸汐舍弃你修炼十几万年的神仙之躯吗？”天帝问道。 帝君面不改色，神情坚定：“我意已决。” “你若要去，我便同行。”一旁的帝后抹去脸上的泪痕，坚定看着帝君，“如此一来，一家三口才是真真在一起……” 帝君眼眶红了红，却也明白自己没有理由拒绝帝后的决定，若是让她孤身一人独自在这天界，定是煎熬度日。 帝君重重点头，隐约有泪花从眼眶中飘落。 “父君，母后……”芸汐哽咽看着父母二人，泣不成声。 天帝有些头痛地抚了抚额，目前神界陨落，天族中修炼成神的仙者寥寥可数，若因芸汐一事，一次损失两位上神，日后魔族若大举入侵，天族地位岌岌可危。 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噪杂声响，似有人大闯殿门，与天将厮打起来。 众仙朝外看去，手持轩辕剑的逸宸已经闯了进来，一跃一起落在了殿中，随后大步朝前走，跪在芸汐身侧，对着天帝行了天帝大礼。 “父帝，这一切都是儿臣的错，若要惩罚芸汐，还请将儿臣一并治罪！”逸宸大声说道，铿锵有力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殿。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坐在万人之上的天帝更是诧异不已。 “这九霄云殿是你胡闹之所吗？”天帝怒问。 逸宸却丝毫不将他的怒火放在眼底，既然他已经闯了进来，便已经做好了一意孤行的准备。 “儿臣有三罪，还请诸仙与父帝明鉴。一罪是儿臣去黑暗森林捉拿白蛟，因思念不舍分开，不顾她拒绝强行用缚身术，带她同行。” “二罪是明知危险却让她走在前面，若不是她舍命相护，只怕今日身染魔气者便是儿臣，要处以极刑毁灭仙魄的也是儿臣！” “三罪是明知她已染魔气，却知而不报，故意用自身灵力加以掩盖，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逸宸的声音平稳有力，听不出任何情绪，唯一能辨出的，是他请罪的决心。 芸汐就那样怔怔看着他，一眨不眨。 这个男人，在说些什么？ 逸宸道完三罪，再次叩头一拜，一字一顿道：“这一切，芸汐皆不知情，全是儿臣一人所为。如此三罪，甘愿领罚，只求放她一条生路。” 第90章 废除太子 天帝面色凝重，眉宇间的川字拧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深。 众仙也都停止喧哗，纷纷等待天帝的定夺。 毕竟逸宸乃太子身份，又跟天帝一般乃金龙之躯，他道出的罪名又是有依有据，令人无法反驳。 他们若是祸从口出，只怕仙位不保。 “芸汐是为救太子身染魔气，情有可原，本帝也应当酌情处理。” 天帝沉思片刻，终是出声。 “但芸汐身染魔气已成事实，必须除净方可重返天界回归仙班。鸾鸟乃凤凰一族，以火体之躯去赤霄天火鼎中炼化百年，若能以无尽天火烧尽魔气，涅槃归来，对你修为也有很大提升；若不能烧尽魔气，便在赤霄天火鼎中散尽修为，烧尽血脉，重塑肉身。” 众仙听着天帝的安排，面色彷徨之色，却又没人敢站出来。 天刑真君往朝走了一步，面色凛然：“天帝，万万不可！那赤霄天火鼎乃是上古神兽朱雀的栖身之居，若是让芸汐入那鼎中，掌控焚天烈焰之力的朱雀没了栖身之处，这天上地下怕是会火灾不断！” 天帝既然已经将心底的决定道了出来，定是不会再因谁而改变，他朝天刑真君摆了摆手，神情中的决意显而易见。 “本帝自有打算，众卿无需担心。” 宣完芸汐的定夺安排，天帝转眸看向逸宸，眼底闪过一丝恨铁不成钢之气。 “太子逸宸三罪在身，念其乃金龙血脉，今废除太子身份，贬入凡间历人世最苦最恶七劫难，渡过过，重回仙班，渡不过，永生永世皆在七劫中不断轮回。” 九霄云殿，尽是哗然。 众仙不敢置信，震惊不已。 天帝只有逸宸一个儿子，天后早就仙陨，若是废除他的太子之身，这储位一事怕又会引起天宫的一阵动荡不安了。 相对众仙的反应，逸宸则一脸平静，再次对着天帝拜叩。 “儿臣谢过父帝。” 芸汐依旧怔怔看着他，想说话，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觉得脸上湿漉漉一片。 待一切尘埃落定，众仙散去，帝君帝后扶着芸汐起身，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泪痕纵横。 司命星君尚在闭关，下凡历劫一事全权交由司命唯一弟子机缘星使负责。 天将带着逸宸前往劫难星盘，他没有任何迟疑。 玉石台阶拐角处，芸汐匆匆追了过来。 “逸宸！”她身上被天帝的降魔罩束缚住，没法御风而行，只能徒步追来。 可身体还未痊愈，灵力耗损严重，这般奔来已是气喘吁吁。 逸宸看着她面色苍白大口喘气的模样，眼中划过一丝心疼，对着身侧的天将试了个恳求眼色，随后朝芸汐走去。 “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给自己添三重罪？你可知若渡不过劫，你会永远都回不来的……” 此时此刻，芸汐已经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了。 “哪是平白无故，的确是我刻意隐瞒……放心，我是金龙之身，父帝怎敢让我永远不回来？凡间历劫不过断断几十载，待我回来还能去那赤霄天火鼎陪你左右，百年很快就会过去……”逸宸轻声说着，言语中尽是宽声安慰的语调，让人心神安定。 芸汐紧拧着眉，轻轻摇头：“真相到底是怎样，你我心知肚明……我的手曾被蛟鳞伤……” 她的话还未说完，逸宸已经抬起两指堵住了她的唇。 “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过了这百年，一切又会恢复平静……”他不想让芸汐在这关头再说些什么众人不知的事情出来。 一切已成定局，又有了两全其美的对策，便是安好。 “可你明明没有任何错，我不想让你去历这苦恶七劫……”芸汐眼眶微涩，却强忍着没让水雾弥漫。 她的脑子现在很乱，好多事情她都需要冷静想清楚，才能理出个所以然。 白蛟消亡，她身染魔气，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为什么，是她？ “有一物要给你。”逸宸忽的想起什么，从袖口拿出一封书信，放至了芸汐手中。 芸汐愣了愣，垂眸一看，那信封上，赫然写着‘和离’两个大字…… 第91章 能抱你吗 “前世三生结缘，故今世皆为夫妻。” “今已缘尽，难归一心，立此和离之书，任其改嫁，永无争执。” “解怨释结，更莫相赠，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愿吾妻千秋万岁，喜乐安康……” 寥寥数语，字字醒目。 芸汐怔怔看着手中的和离书，心底五味具杂。 他还真是做好了万全之策，什么都想清楚了。 逸宸不知芸汐在想什么，他只知道天将给自己潴留在此的时间不多，他要将自己想说的话尽快对芸汐说完。 “阿汐，早在去黑暗森林降服白蛟之前，我就猜到了你要跟我说这事，但那时我心烦意乱，不想从你嘴中听到这个事实……我以为留你在身边，你就能重新爱上我，但我发现我错了，在你爱我的时候我伤你，在你不爱我的时候我又强留你……我还真是混蛋……放手让你自由，才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逸宸沉声说着，喉头微微有些发哽，这些话他说的极其艰难，每个字都好似心头的肉，一点一点从心尖上剥离。 那么爱她，又怎么舍得放手？ 可若不放手，又怎么是爱？ “我渡劫不可怕，凡间之苦无非是身心之事……倒是你，每日要遭受万年焚天烈火烧灼之刑，定要坚强承受，熬得过，便是大造化……” 逸宸继续说着，眼见那些天将朝自己走来，似乎已经到了通融的最后时间。 他忍不住抬手抓住芸汐的手，压低声音快速说道：“这信你先拿好，等你我渡劫炼化结束，我会亲自跟父帝禀明，虽说咱们是天界数十万来第一桩和离的皇族婚事，要处理起来会比较棘手……但我都会处理好的，你无需担心……” 天将已经走到身边，逸宸松开握着芸汐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他看着她，未尽的话全都堵在喉头，道不出，咽不进。 “能……”最后抱抱你吗？ 他忍不住出口，却在第一个字音出口之际生生咬住了舌尖。 不能，决不能。 “能什么？”芸汐朝他走近一步，一瞬不动看着他，似乎想听清楚他未出口的话。 逸宸将垂在身侧的手蜷紧五指，随后深吸一口气，敛去眸底的情绪。 “保重。”短短二字，饱含了千斤重的情绪。 逸宸随天将离去，芸汐看着他愈行愈远的背影，心跳一声比一声沉重。 …… 凌霄阁。 芸汐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已经整整七日，不出门不喝药亦不见任何人。 她想起离尤曾多番劝说，要自己去黑暗森林的细节过往，隐隐觉得那个男人应该是有什么真相没有告诉自己。 他的目的是扶桑国，同样也是自己。 芸汐把玩着手中的红木发簪，思索着自己要不要将离尤唤来问个清楚。 可是冷静思索一番，便作罢了。 自己身染魔气，若是他所为，那他自然知晓自己回了这天界是身陷囹圄之境。 但逸宸替自己受罪贬入凡间一事，外人皆不知，若让离尤知晓，只怕魔族众人会蠢蠢欲动。 在逸宸没有平安归来之前，决不能再让那个男人来凌霄阁。 可自己过几日便要去那赤霄天火鼎中炼化，这红木发簪该如何处置？ 正在这时，小青敲响了房门。 “殿下……”小青每日都会端着帮她凝聚灵力的仙丹在外求见，但芸汐从未让她进来过。 但今天，芸汐将门打开了。 降魔罩现在在她身上，她的手也终是能自由触门，可之前的阴影还是在心头。 “殿下，那个……”小青似乎有话要说。 芸汐拉着她进了屋子，随后将那放着红木簪的锦盒交由给她。 “这个帮我保管。” 眼下，芸汐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小青。 她也是见过离尤之人，由她保管，最合适。 小青看着锦盒，将头低下，眸中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第92章 替我受罪 “殿下，要不把这个东西交给天帝吧，毕竟……” 芸汐摇头：“太子……逸宸乃我天族司战强者，他不在，不宜让这红木簪成为天魔两族战争的导火索……等逸宸历劫归来，交给他处理。” “那殿下您呢？”小青眼泪花花地看着芸汐，小声啜泣。 芸汐顿了顿，随即轻声道：“百年后，我便回东辰仙宫居住，这凌霄阁，再无我了。” 小青张嘴抽了口气，慢半拍便明白了芸汐话中的深意。 “可是……”她猛地想起外头还有人在等自己回信，立即回到自己来找芸汐的初衷上，“殿下，第一天府宫的仙使找您。” 芸汐呼吸一滞，司命星君出关了？ 她将锦盒放到小青手中，随后郑重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匆匆离去。 小青看着芸汐远去的背影，眸底的情绪挣扎几许，最后变得痛苦…… 第一天府宫。 仙使带着芸汐下了祥云，她还有些晕头转向。 天帝那降魔罩束缚了她的灵力修为，除了没有饱饿饥寒，她跟凡人无异。 凡间有人晕船晕马车，天上这飞来飞去的，她倒有些晕云了。 仙使引领芸汐进殿，便悄无声息退下。 芸汐轻车熟路朝里走去，看到了正在洞天镜前查看凡间景象的司命星君。 洞天镜中，有个六七岁模样的瘦小男孩，额间有块淤青胎记，站在泥泞之地，被好几个孩子拿泥块砸扔，却丝毫没有反抗。 芸汐心头一窒，瞬间便猜到那是在凡间历劫的逸宸。 明明是天子骄子，在凡间却是这番待遇这副模样，实乃心酸。 “若不让你来看看他，怕你会一直颓废下去，受不住那万年天火之刑就烧成灰烬了。”司命星君摸了摸下巴的白色胡须，叹息一声。 芸汐缓缓朝前走去，像个无措又无助的孩子。 “星君爷爷，他这都是在替我遭罪过……”她喉头再次哽咽。 “他曾那样对你，现在多受些苦也是好事。”司命星君倒不觉得逸宸凡间这模样有何不妥。 现在尚且年幼，更苦更恶的劫难，还在后头。 “一码归一码，我从不将新仇旧恨放一起，何况我已经放下了前尘往事，现在的他……对我有恩。”芸汐抿着干燥的唇，鼻头又是一阵阵发酸。 “星君爷爷，你告诉我他要历经哪七劫，我能不能在暗中保护他，让他少受些折磨……” 如果不是她，逸宸又怎么可能会被那些顽皮孩子这般对待，又怎么会被那些人口口声声说是没爹疼没娘爱的丑八怪！ 司命星君郑重其事看着芸汐：“丫头，我让你来，是给你吃个定心丸，逸宸小子已经开始历劫之路，凡间几十载，天上不过短短数日，他乃金龙之身，定能逢凶化吉……倒是你，若心不定，怕进了那赤霄天火鼎中瞬间成了朱雀的栖身之火了。” “可我……”芸汐一想起逸宸为自己担了这么大罪名，还要遭受那么多苦难，就心闷难受不已。 “劫难已成定数，我们不能干涉他的凡间人生，若是强行干涉，只会适得其反，别忘了天帝是怎么说的……他若渡不过，便要永生永世一直遭受这些苦恶劫难……”司命说道。 芸汐点头，蜷紧的手指掐进了掌心中。 “我都知道……我不会干涉他的七劫，我只是想在平时的生活中……给他一点小帮助，又或者是……给他一点温暖，让他不觉得人生除了苦，便再无其他……” 有恩必报，这是芸汐的做人准则。 曾经对阿陌，现在逸宸，皆是如此。 看着这般固执又小心无措的芸汐，司命闭目掐指算了半响，指尖一颤，最终缓缓睁开眼，重重叹了口气。 “哎！丫头……若你能说服天帝，老夫又怎么会不借你洞天镜看那小子呢……” 芸汐眼底泛着星光，抓着司命星君的衣袖，激动不已。 “谢谢星君爷爷，我……我这就去求天帝！”她吸了吸鼻子，眼眶已经红通通。 见她连跑带走离去，司命连忙吩咐府中仙使送她一程。 只是独自一人的司命星君扭头看向洞天镜中一脸污秽被人唾弃的小男孩，表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丫头，他曾是你的劫难，现如今，你便是他的劫难啊……” 第93章 凡间怪胎 大罗国，城南小镇。 额间有着乌青胎记的男孩站在田埂中，满身泥泞。 “打死他，没爹没娘，石头里蹦出来的怪物！” “长得比我们高又怎么样，还不是个面目可憎的丑八怪！还不会说话！哑巴一个！” “这么丑还有脸活？现在家家户户没饭吃，他也有脸一顿要吃两碗米！呸！” 众人继续拾着泥块往男孩身上扔，还有凶狠着直接拿起拳头大的石块朝他身上砸去。 “嘭”一个不留神，石块砸到了男孩额头上，鲜血直流。 男孩依旧一声不吭，就那样站在田埂中，双手握拳却没有任何情绪外泄。 “出血了，会死人不？”有人停止了砸泥块，语气有些害怕。 为首的胖子男孩不屑哼道：“死了刚好，扒他的皮吃他的肉！” 几个胆大的继续弯腰找石块，忽的不远处一个扫帚甩来，落在了他们身侧。 “你们又欺负阿离了！赶紧滚回家！”一个走路一瘸一瘸的年长些的女孩跑了过来，大声训斥着那些野孩子。 “没人要的瘸子！略略略——”顽皮的孩子们对着女孩做着鬼脸，纷纷逃跑。 女孩一瘸一瘸走到田埂中，不滚脏乱，拉着男孩往岸上走。 “叶离，阿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以为他们人多就可以欺负你！你比他们高比他们壮，直接打就是了，出了事阿姐帮你担着！”阿姐叶紫芝对着叶离说道，拿出手帕细细擦去他额间的血渍。 叶离一动不动任由叶紫芝拉着自己往回走，紧抿着唇默不作声。 叶紫芝找出一身干净的衣裳递给叶离，要他赶紧换上。 “别让阿爹看到你一身脏兮兮的，又少不了一顿挨打……” 换了衣裳，叶紫芝抱着叶离的脏衣裳便匆匆去洗，随后悄悄晒在屋子后院。 忙完这一切，她回到屋子，见叶离对着铜镜发呆，似乎在看他额间的胎记。 叶离发现叶紫芝回来，连忙放下铜镜，低头搓揉着自己的手指。 叶紫芝缓缓走来，随后抬手轻抚过叶离的额头，柔声道：“阿离不要在意这个，我听村里的老人说这是龙爪之印，祥瑞之兆，所以你不要在乎别人怎么说你，只要你与人为善自有大作为。” 叶离怔怔看着叶紫芝，稚嫩的小脸有了一丝小小的动容。 “阿离呢？外面那么多活儿没你居然在这里偷懒！”外头传来叶父粗狂的叫吼声。 叶紫芝连忙拉着叶离出去，刚要说叶离今天被人打了，可叶父已经一个巴掌甩了过来。 “到底是谁家的野种又要来祸害我们叶家！活不干天天跟人打架，家里的米都快被你吃完了！气死老子了！” 叶离被打得脸颊红肿，嘴角都溢出了血渍。 但他依旧倔强站得笔直，不反抗也不躲闪。 反正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被别人这样欺负。 眼见叶父还要甩巴掌打叶离，叶紫芝看不下去了，不顾一切地阻拦。 “阿爹！阿离是干活时被别人砸得额头受伤，出了好多血！你别怪他——” 叶父瞪大眼睛看着叶紫芝，转手将巴掌甩到了她脸上！ “没用的废物！老子生你是要把你卖个好价钱，没想到天生瘸了腿！现在还帮着野种说话，你不知道谁给你吃给你住吗？有本事就找个男人嫁了，给老子拿聘礼回来！” 叶紫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被叶父粗莽大汉一掌甩来，直接打的摔倒在地上，牙都碎掉了一颗！ 叶离不敢置信看着施暴的叶父，直接挥起瘦小的拳头砸了过去，誓要给叶紫芝报仇。 叶离小小年纪，力气倒不小，这一圈砸去，让叶父身子都晃了一下。 “反了你这小杂·种！”叶父骂骂咧咧着，直接拿起地上的竹竿就往叶离身上砸。 叶离护在叶紫芝身前，任何叶父殴打。 倘若他要将竹竿往叶紫芝身上打，他则不顾伤痛快速移动，紧紧护着身后的阿姐。 阿姐待他好，他便要护着阿姐。 谁都不可以欺负她！ 第94章 用命偿还 匆匆赶来的叶母连忙阻止了这场打骂，看着满身是伤的叶离重重叹了口气，让叶紫芝带着他回屋。 “阿离，你若真心为了这个家好，你就想法子挣钱，当初以为你是女娃才捡的你，现在整天让你白吃白喝，我们真的撑不住啊……”叶母痛心疾首，虽说无情，但也没叶父那么凶煞。 叶紫芝紧紧护着叶离，哭着道：“阿娘，阿离现在才七岁，你叫他如何去挣钱……他虽然是捡来的，但他一直都帮家里耕田种地，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在干……” “你还护着他，忘了你阿爹怎么打你的了？！你若是长点心，就去村头求媒婆给你找个有钱人家！”叶母瞪了叶紫芝一眼，叹气离开。 叶紫芝从地上将叶离扶起来，看着他手上脸上新伤旧伤一大片，顿时红了眼睛。 “阿离，以后不要再拦阿姐跟前了，阿爹不会用力打我的，因为我是女儿，虽然瘸了腿，以后不管是卖还是嫁，多少还有钱进家里……”叶紫芝哽声说道。 叶离是母亲从溪边石头缝里捡来的，当时看脸蛋秀气，虽说有个小小的胎记，但模样俊他们便欢喜。 等叶母抱回家，家里人一看是带把儿的，顿时变了脸色。 叶母那时偷偷抱着孩子想送回溪边，可终是良心不安，还是养了下来。 随着叶离额头上的胎记越来越大，他们看他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 叶离就像是断崖边的小草一般，在各种冷眼和嘲讽中，倔强又努力成长。 叶紫芝看着他默默承受一切却从不对外倾诉的样子，就无比心疼。 起码在她眼中，她是真真切切将他当成亲弟弟…… 日子一天天过去，叶离也一天天长大，长成了十八岁的大小伙。 村里所有妙龄女孩卖的卖，嫁的嫁，基本都离开了这个魔鬼村庄。 只有瘸腿的叶紫芝，叶父给她张罗了好几个地方，都没人要。 毕竟是娘胎里带的瘸腿，怕以后生个娃也是残疾。 人人嘲笑叶紫芝是没人要的老姑娘，叶父叶母也不再管她，只是每看到一次就骂一次。 叶紫芝不介意，她每天在家做些手工活儿，拿去镇上店铺能换些碎银两。 叶离每天也都去码头上扛沙袋赚工钱，听说镇上有个大夫非常厉害，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就是看诊费极高。 叶离努力存钱，想着哪天存够了银两，就能带阿姐过来镇上瞧瞧腿疾，说不定可以治愈。 只是，他的钱还没存够，阿姐便出事了…… 等叶离从码头一路狂奔回家，看到的便是阿姐衣衫不整躺在地上，一身青紫，嘴吐乌血。 她的旁边，有瓶空了的老鼠药。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好像是村长儿子跟几个公子哥喝多了酒调戏叶紫芝，最后兴致大发几个人直接将她给……” “这叶姑娘也是个烈性子，据说咬断了村长儿子的命根子，再直接拿起老鼠药当着他们的面就自杀了……” “你说反正嫁不出去，到时候要村长给点钱了结这丑事也挺不错的，何苦伤了村长那宝贝儿子又自杀呢？村长绝对是不会放过这叶家了……” 叶离整个脑袋都是懵的，他有些踉跄地推开人群朝里走去，然后脱下身上的外袍，盖在了叶紫芝身上。 叶母叶父早已不见了踪影，怕也是担心村长找麻烦，便直接跑路了。 眼前众人还围在这里，叶离双目赤红地瞪向他们。 “滚——”沙哑一字，透着巨大的震慑力。 众人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后退而走，后知后觉才反应到，那叶家捡来的小子不是哑巴，居然会说话！ 叶离将浑身冰凉的叶紫芝抱在怀中，他竭力忍住自己即将落下的泪，握紧了双手的拳头。 叶离找了个离家稍远的安静之地，将叶紫芝葬在了那依山旁水的地方。 阿姐喜欢自由，喜欢看日出日落，这个地方，适合她。 处理完这一切，叶离便从厨房里找到几把锋利匕首放在身上，随后绕了一圈铁丝，做备用工具。 世人伤他嘲他笑他无妨，但伤他阿姐，便要用命来偿还…… 第95章 长跪不起 当天夜里，村长家出了大事—— 那身下有伤的地痞儿子被人用钢丝勒断了脖子，面目狰狞惨死在房间中。 临近几个跟村长儿子交情甚深的富家公子，纷纷死于匕首之下。 官府的人查案，发现死者皆是那日凌辱过叶紫芝之人，再又听闻叶家养子离奇失踪。 由此断案，杀人凶手乃叶离，全城上下发布告示和画像，欲将其缉拿归案。 可寻了半年余久，依旧没能抓到叶离…… 九重天上，紫微垣。 芸汐在殿前已经跪了整整十日，但天帝一直不愿见她。 她已经将自己的恳求通过文凡仙君转告天帝，但天帝不给回应也没命人将她驱走。 明明已经到了要去那赤霄天火鼎的时间，可芸汐一直跪在天帝内殿前，天刑真君也不好直接将人拖走。 这十日来，芸汐分秒备受煎熬。 要知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十年间逸宸在人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不得而知，但也想得到。 在那种不受待见的环境下，逸宸能……好好长大吗？ 芸汐跪得久了，有些头昏脑胀。 她本就处于大伤初愈阶段，又一直被降魔罩束缚于身，身子极其虚弱。 “呼——”门开，悬浮于白色拂尘之上的文凡仙君飞了出来。 “天帝有旨，宣芸汐姑娘觐见。” 芸汐心中一激动，立即站了起来，但两腿一软，顿时像失了知觉般栽倒下去。 还好文凡仙君眼疾手快，足下拂尘白须瞬间拉长，将芸汐稳稳卷住。 “多谢。”芸汐心有余悸，对着文凡仙君道谢。 文凡仙君面色淡然，直接用拂尘卷着芸汐便飞了进去。 落于殿内，芸汐看到一身舒适黄袍的天帝盘膝在软垫上摆弄着矮桌上的茶具。 她刚要跪下行礼，但天帝摆手示意作罢。 “在家里，无需行那些大礼了，过来坐。” 一旁的文凡仙君已经悄然退下，宫殿中不见一个仙娥仙使影子，只有天帝芸汐二人。 “尝尝这仙茶，入嘴发涩，入喉微苦，回味纯甘，后劲馨香。”天帝在玉盏中倒了微绿的茶水，递到了芸汐跟前。 芸汐跪坐在软垫上，没敢去喝，此刻她摸不准天帝到底是作何之想。 “父帝……儿臣的心思您已明了，还望父帝成全。”她不想将逸宸于自己的恩欠到百年后再来报。 “你可知逸宸在降服白蛟准备再次封印之际，那白蛟口出狂言说了什么吗？”天帝却转移了话题。 芸汐微愣，如实作答：“儿臣不知。” “那白蛟说，天界有人会助他一臂之力，待时机一到，他便会再次卷土重来，报血海深仇。”天帝打量着芸汐的神色，沉声说道。 芸汐面露诧色：“可逸宸不是说……那白蛟最后飞灰湮灭，已然消陨了吗？” “消陨的是形，而非魄。”天帝应道。 “父帝的意思，是说那白蛟将他的凶魄隐匿于我身上？”芸汐顺着这些思路，倒是有了猜测。 天帝顿了顿，叹了口气：“目前在你身上并未查到那凶蛟的气息，但魔气怨念之深，实在令人发指。” “身为仙者，沾染魔气乃大罪，儿臣心底明白……可儿臣实在不忍逸宸独自一人受苦受难，就算我不能替他承受，也应亲眼看着与他同苦同乐，待他平安归来后，儿臣再去那赤霄天火鼎炼化个百年千年，毫无怨言。” 第96章 似曾相识 芸汐深知天帝是在担忧自己身上那魔气，但天帝既然能用降魔罩变成束身鞭缚于自己身上封锁灵力和那魔气，自然也有办法成全她。 毕竟，逸宸可是他老人家的嫡亲之子啊。 “你们二人夫妻同心，想要同甘共苦共患难是好事，父帝不应阻拦，但你情况特殊，若是身染魔气去人界，这后果你我二人都不能承担。西王母瑶池边万年神树结的圣果具有幻化万物的灵力，你若执意要去，本帝将你元神剥离本体，附于圣果之上，届时你与凡人亦无二样。”天帝缓缓道出自己的决定，随后将一侧的玉盒打开，里面安然放着一枚婴孩型白玉圣果。 芸汐离开软垫，对着天帝跪下，行大礼叩拜。 “儿臣谢过父帝！”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 凡间，洛州。 暮色笼罩了整个大地，一轮弯月划过精致的角楼，洒下一片朦胧的月光。 一个头发凌乱，额间缠着黑色布带，满身污垢的男人自夜色中走了出来，在高墙废墟中翻东找西。 忽的，他看到一个只被咬了一口的馒头，白花花的，没有沾染太多灰尘。 他拿起馒头，直接狼吞虎咽起来，似乎饿了很久。 身后突然闪现一个人影，他咬着馒头警惕回头。 不远处一个身白纱罗裙的女子，正眼神复杂的打量着自己。 那双眼眸中，有震惊，有悲痛，还有他最不想看到的怜悯之情。 只是莫名的，他心底荒谬升起几分熟悉的感觉，连带着心脏跳动的位置，都有些微微的不适感。 “给你，肉包。”芸汐收敛满腔情绪，拿着手中的纸袋子朝他走去。 叶离眯了眯眼，他早已闻到那纸袋中的香味，但却没有伸手去接。 “逸宸……”芸汐声音有些颤抖，刚出口唤出他的名字立马觉得不妥。 他现在在凡间的名字是叶离，自是不知道逸宸是何人，可自己若直接唤他为叶离，又未免有些越界。 毕竟是‘第一次’相见的人，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呢？ 叶离看着眸中情绪一直翻来覆去的芸汐，又听着她嘴中刚才叫出的那个男人名字，顿时明白她是认错了人。 虽然觉得她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可自己一个穷乡僻壤的山里汉子，又怎么会认识这种气宇不菲的富家千金？ 怕是，梦吧。 叶离捏紧手中的碎馒头，继续弯腰在废墟里翻找，终是看到一身微微破旧的但还尚好的衣裳。 他不顾脏兮，直接捡起拍了拍上面的污垢，随即大步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芸汐愣愣地看着他离去，举在半空的手一直没有伸回，放着热腾腾肉包的纸袋也还在自己手中。 他明明很饿，为什么不要自己给他买的肉包？ 芸汐不明白。 但想起刚才叶离身上那破破烂烂的衣裳，还有他在废墟里一直捡别人扔掉的衣裳的举动，芸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顿时明白了。 自己一身干净，衣料仙气飘飘，算是布放里的上好料子，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叶离自幼穷愁潦倒，时常被人欺负，又怎么会相信这世间有人真正对他好呢？ 芸汐决定，将自己改头换面，换一个身份陪在他身边。 若是曾经，她直接念个口诀就可以换身衣裳，变得脏兮兮的，可现在她没了灵力仙术，跟凡间女子并无二样，若要改头换面，只能实实在在的一步步进行了。 芸汐叹了口气，回了自己居住的客栈。 正要上楼进房间，看到院子里晒的衣裳缝了好几个补丁，看起来也比较失色陈旧。 芸汐灵光一闪，趁着四下无人，将那些补丁最多的旧衣裳全都打包带走，然后放了一锭银子在木架之上。 有了这些破烂衣裳，再去找叶离，他应该会将自己视为同病相怜之人吧…… 第97章 命途多舛 芸汐换了衣裳，离开客栈。 但夜色已深，她还是要找个栖身之所，养精蓄锐后再去找叶离。 当困意来袭时，芸汐无比怀念身为神仙的日子，不渴不饿不困。 现如今，她是三步一眨眼，五步一哈欠。 镇上桥墩下，早有好多个乞丐流浪汉占据了地盘，就算芸汐还会些拳脚功夫，但身为一介弱女子，还是没法以一敌十啊。 芸汐在林间找到个合适的树墩，好歹是醒醒睡睡等到了天亮。 下凡这些天，她早已摸清叶离常去的几个地方，但一到深夜，他便消失无影，任由芸汐怎么找都找不到。 看着自己这身破破烂烂的男儿装扮，芸汐决定找到叶离后便想办法留在他身边，如此一来，他也算有了个伴吧。 往街上走，不远处有个小贩，正推着推车吆喝。 “卖冰糖葫芦咯，两个铜板一串，又甜又脆……” 芸汐神情一滞，看着那红艳艳一串串的冰糖葫芦，眸光微微闪烁。 阿陌，他在扶桑国还好吗？ 自己曾答应过他，处理完事情后便会回去看他。 但恐怕这百年，她都没法赴约了。 芸汐叹了口气，她原本是想回天界了解白蛟和阿陌之间到底有无关联，没想到什么都没查出，自己倒出了大问题，并且还牵连到逸宸没了太子身份，贬入凡间。 流年不利，命途多舛啊…… 小贩还在那里吆喝，芸汐朝前走去，停在那摆满糖球儿的推车前。 “我要……”芸汐刚要从腰间掏出银两买冰糖葫芦吃，那小贩直接摆手嫌弃地打断了她。 “去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别妨碍我做生意！” 芸汐瞪大眼睛，刚要反驳自己不是叫花子，可猛然想起自己此刻的穿着，生生收敛了即将爆发的情绪。 我就是叫花子，流浪乞丐，不生气，不解释…… 芸汐抿了抿唇，刚要退后离开，一个人影猛地撞了自己一下，随后朝前猛跑。 她揉着被撞疼的胳膊，刚要出声责备，但回想起自己曾在凡间生活过二十余年的经验，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抓小偷——！”芸汐撒腿便跑，直直朝那男子追去。 周围的人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跑着，却没有人伸出援助之手。 芸汐深知人情冷漠，也没有央求谁来帮自己，而是不依不饶跟着那个男人跑。 就算追不到他，一直这么追下去，看谁先累！ 似乎绕大半个镇子跑了一圈，那精瘦男子气喘吁吁，一边跑一边扭头看向身后，没想到还被那失主穷追不舍，只得继续往前跑。 芸汐也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肝脾肺肾都疼，但她不能半途而废。 那钱袋里的银两，可是她在凡间全部的家当啊！ 若是没了，她吃什么？！ 虽然自己现在是佯装穷困模样，但真若成了穷光蛋，要怎么暗中帮叶离？ “把钱还我……”芸汐直直盯着那男人，紧紧跟了上去，一步都不敢松懈。 最重，大汗淋漓的男子依靠在树边，整个人似瘫了半条命般，大口喘气。 芸汐踉跄跑过去，不由分说就要去抢回男子手中的钱袋。 “他奶奶的，到我手里就是我的，滚开！”男子不甘示弱，近距离瞧见芸汐细皮嫩肉的，语气更是霸道凶煞。 芸汐只想提醒他，人不可貌相，但此刻她想保留力气在手劲上。 一个咬牙翻转，芸汐拽着男子直接来了个过肩摔！ 男子屁股落地开花，痛得龇牙咧嘴。 芸汐将钱袋拿回来，一脚踩在男人手上，稍用力磨碾。 “小爷的东西，你也敢抢？”她冷声训斥。 但做神仙的，最重要的就是慈悲为怀，芸汐没有太过为难他，待他道歉认错便让他走了。 男子跑开，芸汐这才将钱袋小心翼翼收回腰间，随后重重吁了口气。 此刻的她，亦是没了一丝力气，只想休息补充体力。 只是一扭头，芸汐猛地看到大树背后，俨然有个人正倚着树干闭目休息。 那人，正是叶离。 第98章 孤煞命格 芸汐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他，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叶……”她刚想直接打招呼，却又觉得这样会碰壁。 芸汐转动眸子，心生一计。 她走到叶离身侧，看到他依旧闭眼，似乎在睡。 难道刚才发生了那么大动静，他浑然未醒？ “喂！”芸汐粗了粗嗓门，抬脚踹了踹叶离的小腿，“这是我的地盘！” 她学着桥墩下那些乞丐争夺地盘时说话的语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凶煞一些。 叶离有些迷糊地睁开了眼，但似乎还处于晃神阶段。 他抬眸看向芸汐，眼底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看来他真是一宿没睡，在这里打盹儿啊！ 芸汐收敛眼中多余的情绪，压低声音傲声道：“报上名来，爷今天心情好，许你留在身边跟班，以后跟着爷吃香喝辣！” 叶离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看着芸汐一个人自导自演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待她音落，他立即从地上起来，都未拍身上的尘土直接转身离去。 “我都说了要你跟着我，你怎么还走！”芸汐连忙跟了过去。 叶离不理她，她便一个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 劝说他跟自己结伴而行。 可芸汐说到嗓子冒烟，叶离依旧没有理会他，而是在整个林子里来回走了几圈，不知是何意。 芸汐想起之前叶离还是幼年时，自己在司命星君的洞天镜中看到他，也是这般默不作声，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骂他欺负他，他都不张嘴。 难道，他是个哑巴？ 不会吧，天帝舍得让自己金龙之身的儿子下凡成一个五识不全之人？ 他一个男人，额间有胎记本就被村里人视为不祥之兆，现在连话都不会说，那以后怎么娶媳妇历情劫？ 该不会，给他弄了个孤煞命格，以后要孤独终老吧？ 可情劫，历来是神仙下凡最难熬过的劫难，多少神仙千万年修行就是在情劫一难之上毁于一旦。 天帝没有给叶离安排情劫？不至于啊…… 芸汐一边跟在叶离身后走，一边不断在脑海里细细思考。 “呀——”叶离突然顿住脚步，芸汐一个不留神直接撞到了他后背上，鼻子撞得酸痛不已。 她连忙抬手揉了揉鼻子，刚要对叶离抱怨不满，顿感鼻腔一阵热流往外涌。 眼瞧叶离垂眸看自己的眼神微微惊讶，她将搓揉鼻子的手拿开，看到了掌心一道道猩红血渍。 他的背是有多硬，她的鼻子是有多脆弱，这么一撞，居然就流鼻血了…… 芸汐想起自己曾经在凡间历劫时，如若有人晕倒不适，身边其他人都会担忧抱住，然后去找大夫。 若此刻自己借着‘晕血’一事，假意晕倒，是不是能改善她和叶离的现状？ 芸汐这般想着，已经面露惶色，两眼一翻，虚弱地朝叶离身上倒去—— 她将闭上的眼睛睁开一道细缝，正要窃喜一切都顺着自己的猜测发展，却猛然看到原本站在自己正前面的叶离迅速侧开身，给了她扎扎实实与大地亲密接触的机会！ 芸汐心底有苦不能说，想骤然‘苏醒’却也来不及站稳脚跟。 “嘭——”血肉之躯与冰冷泥土相撞的声音。 芸汐痛得眼泪四溢，鼻腔里的鼻血似乎还在往外淌，浸湿了嘴角，舌尖也尝到了铁锈味。 “你还有没有良心！” 第99章 你保护我 芸汐撑起身子，就那么满脸是血仰头看着叶离。 叶离倒不觉得自己刚才有何不妥，他从随身携带的水壶中倒出一些冷水置于掌心，随后对着芸汐后脑勺轻拍。 做完这一切，他再从腰间找出一块干净的方帕，递给了她。 芸汐怔了怔，有些木讷地伸手接过他手中的帕子。 指尖相触，带着一丝别样的温度。 鼻间的血已经止住，那湛蓝的帕子已经沾了凌乱血迹。 “谢谢，等我洗干净再还给你……”芸汐擦干脸上的血，抬头对叶离说道。 却发现，那个男人早已不在了跟前。 芸汐连忙站起来，四处张望。 终是在往东方向，看到了那个男人远去的背影。 芸汐顾不得其他，连忙追了过去。 “你等等我——”她大声呼喊，可那个男人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芸汐没有办法，只能大喊他的名字：“阿离！” 叶离身形一顿，挺拔的身躯变得僵硬无比。 有多久，没有听到有人这般唤他了。 他甚至都快忘了，这是自己的名字。 阿姐曾经，也是这般在他身后唤他阿离，一声又一声。 只是，自己与这人素不相识，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叶离回头，却看到那个匆匆朝自己奔来的人一脚被石头磕拌，再次朝前栽了个跟头！ 他不想去管，但脚步快过大脑反应，已经极速跑去，在她落地之前将其扶住。 “啊——”芸汐脚踝一吃痛，叫出了声。 叶离扶着她坐下，抬手触她受伤的地方。 “别别……崴到了……”芸汐是真痛，就算叶离只是轻轻一碰，整条腿都跟废了一般。 她简直是倒霉倒到家了，这才下凡几天不是见血就是崴脚，往后还有那么长时间，她要怎么信守当初的承诺，保护叶离？ 芸汐收回思绪，叶离已经一手握住她腿脖，一手握着她脚掌，随后迅猛一转。 “咔” “痛！！”芸汐的眼泪都溢了出来，直接飞溅到了叶离脸上。 他一怔，有些不自在地伸手拂过脸颊，指尖的湿润，让他片刻失神。 痛过之后，芸汐立即察觉到，自己的脚踝痛感骤减，似乎没有刚才那种针扎之感了。 “没刚才那么痛了，谢谢……”芸汐这才反应过来，叶离刚才是在帮自己。 叶离见她已经好转，起身便要离开。 芸汐立即拉住他的手，用着惨兮兮的眼神看着他：“你又要撇下我？” 叶离蹙了蹙眉，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离出来，表情隐约还有排斥之意。 除了阿姐与他这般靠近，从未有人与他靠的如此近过。 他不习惯，也不想要。 芸汐看出了叶离的排斥神情，立即抬起另一只手，死死拽住他的衣袖。 “我有钱，你保护我，可好？” 叶离看着她，依旧没有说话，神情中带着打量之意。 芸汐怕他不信自己，连忙去腰间找钱袋，那么多银块金块，在这里随便买个宅子都不在话下，他见到了肯定会两眼发光。 可芸汐的手往腰间一抹，却发现空空如也！ “我的钱袋呢？？”芸汐尖叫出声。 她明明已经从那个小偷手里将钱袋夺了回来，怎么又不见了？ 芸汐慌得六神无主，那些钱是她的全部家当啊，一定不能丢！ 她看了眼面前的叶离，随后甩了甩头。 不会是他，他不可能会做那种小偷小摸之事！ 芸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回忆刚才那小偷最后离开时的情景。 好像他跟自己磕头认罪，随后起身离开时，身子不由自主撞了自己一下…… 难道—— 那小贼死性不改，还是趁机偷走了自己的钱袋？！ 芸汐气得都快炸了，她回想起那小偷离开的方向，一瘸一瘸朝那边追去。 叶离看着她的背影，脑海里不由自主闪现另一个一瘸一瘸行走的人影。 是阿姐回来了吗？ 第100章 都是男人 叶离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 他紧了紧下颌角线条，朝着芸汐走去。 芸汐此刻满心都是那钱袋之事，根本无暇顾及叶离。 没有钱，她怎么帮叶离改善这苦日子？ 看着叶离跟在自己身侧，芸汐摆手示意他走开。 “你先去忙你的，等我找到钱袋再去找你！” 她一定要找到那个臭贼，问清他的生辰八字然后告诉司命星君！ 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贼，还敢偷神仙的钱！ 叶离直接一个闪身，站到了芸汐前面，随后蹲了马步。 “你要干嘛？” 芸汐怔住，他这是……要背自己？ 眼见叶离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芸汐连忙扑了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这般自然大方，倒让叶离颇有些不自在。 但叶离还是稳住了情绪，背着她继续朝前走去。 “钱袋里有很多钱，我们一定要找到那个小贼！”芸汐想起这事就愤愤不已。 叶离没有说话，背着芸汐加快速度朝前走。 眼见天色都暗沉了下来，一路走来却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芸汐见叶离一直背着自己，额间还有着细碎的汗珠。 她有些愧意，抬手抹去他额间的细汗，随后轻声道：“你……你放我下来吧，我慢些走便是……” 叶离顿了顿，但依旧背着芸汐朝前走。 眼看不远处有个破庙，芸汐连忙说道：“我们去庙休息吧。” 叶离点头，随后朝破庙走去。 芸汐愣了愣，刚才他那个点头，是这么久以来对自己的第一个回应吧？ 她抿了抿唇，心底有些窃喜。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今天受了不少苦，就权当是苦肉计吧…… 进了破庙，叶离看到角落处有一堆干草，便将芸汐放下，扶着她坐下。 “你也坐下，赶紧擦擦汗。”芸汐拉着叶离一同坐下，然后用手给他扇风。 叶离看着芸汐，眼底的光微微有些闪动。 曾经自己在烈日下干活时，阿姐也是这般用手给自己扇风……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眼睛还红彤彤的？被我感动到了？”芸汐抬手在叶离眼前晃了晃，让他回了神。 叶离眨了眨眼睛，随即垂下了眼帘。 他从背囊中找出水壶，仰头喝了起来。 咕隆咕隆的喝水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中异常明显。 叶离余光扫到芸汐眼巴巴看着自己，又看着她微微干燥的嘴唇，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己应该给她喝水。 他将水壶递过去，芸汐立马欢喜接过要喝。 可叶离猛地想到什么，又连忙缩回了手。 他有些不自在扫了芸汐一眼，随后从袖中找出一块干净帕子，在水壶口轻轻擦拭一番，再将水壶递给她。 芸汐这才反应过来叶离是在做什么，她想起自己现在一身男儿装扮，故作豪气地拍了拍叶离的肩膀，说道：“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 叶离用古怪的眼神盯着芸汐看了一会，终是什么表态都没有，移开了视线。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一阵噪杂声响，似乎进来了好几个人。 “哈哈哈……今天运气真不错，五根金条八根银条，还有这么多碎银子，赚发了赚发了，兄弟们以后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哈哈哈哈哈……” 芸汐听着他们的话，自己伸出手指数了数，立马反应过来那五根金条八根银条是自己的！ 第101章 好汉饶命 她刚要起身去找那些人算账，那些人已经走了进来，看到了她跟叶离。 “什么人，居然敢抢我们的地盘？”为首的男人声音嘶哑，跟乌鸦叫一般。 叶离挡在芸汐前面，毫不畏惧地直视他们。 庙内昏暗，但芸汐已经看到了那为首男人左边尖嘴猴腮的男子正是白天偷自己钱袋的贼。 “左边那个骷髅脸……”芸汐在身后小声暗示叶离。 “兄弟们，给我揍！再搜搜他们的身子有没有钱！”那乌鸦男一声令下，旁边的五六个男人全都围了过来，对着叶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叶离担心芸汐受伤，反手将她护在怀中，任由他们打。 芸汐没想到叶离居然毫不反抗，可一看着他这般护着自己的举动，心头又很不是滋味。 “住手！”芸汐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随即从叶离的怀中挣脱开来。 “哟，还是个水嫩的小白脸……”男人们不坏好意笑出了声，那尖嘴猴腮的男人认出了芸汐，结结巴巴地想告诉乌鸦男，这小白脸会功夫。 但芸汐已经一勾脚直接朝他踹来，男人的牙落了一地，满是鲜血！ “呲——”芸汐的脚还没痊愈，这一剧烈运动，又有些吃痛了。 那群男人见自己人受伤，骂骂咧咧就要来围攻芸汐。 一旁的叶离倒是被芸汐刚才那一勾脚的动作惊艳到，他还以为她是个弱不禁风的人呢，没想到还有两把刷子。 叶离掏出藏于腰间的匕首，快很准地勾住为首的乌鸦男，将锋利的匕首直直比在他颈脖上，勒出一道血痕。 “啊！住手住手！好汉饶命！”乌鸦男立即变了脸色。 周围的人纷纷后退：“老大，老大！” 叶离薄唇未启，就那般冷冰冰地用锐利的眸子扫过面前几个男人。 芸汐反应过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随即粗着嗓门大喊道：“把钱留下，赶紧滚，给你们一条活路！” 那刚分完赃的几人，握着手中的金条银条舍不得撒手。 被叶离用匕首锁脖的乌鸦男看着他们眼底的贪欲和不舍，怒瞪瞪大眼睛。 “给老子放下钱！”尽管被锁喉，但于他们几个小贼面前，他的威慑力还是有的。 那些人终日被这乌鸦男压迫，这会儿也不敢不顺从，只得放下钱，慢慢后退。 叶离看了芸汐一眼，芸汐赶紧将那些属于自己的钱全都捡了起来。 这时，叶离才稍稍放下手中的匕首，但另一只手则拽着乌鸦男的肩膀用力一掰。 咔—— “啊！”乌鸦男一声惨叫。 叶离踹了一脚，将乌鸦男踢出庙外。 “老子手断了，赶紧找大夫！”外面还传来了乌鸦男惨痛的叫喊声，其他人都围了过去，搀扶着他离开。 待到外面听不到一丝动静，叶离才将手中的匕首在袖口枯草上擦了擦，随即收回腰间。 芸汐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 曾经有轩辕剑护身，他甩剑收剑的动作也是这么行云流水，器宇轩昂。 可如今他随身携带的武器，却是普通至极的一把匕首。 叶离抬眸，看到芸汐正怔怔看着自己，眸底情绪复杂深沉。 似乎，她是在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 第102章 给他温暖 “啪啪”叶离抬手拍了拍草堆，示意芸汐过来坐下休息。 芸汐回了神，坐在了叶离身侧。 “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芸汐一直弄不懂。 如若逸宸下凡历劫会五识有疾，在观看洞天镜时，司命星君定会告诉自己。 可司命没说，眼前这逸宸的凡人之躯叶离也不像天生有哑疾。 因为幼年苦难太多，他便习惯了这般沉默不语？ 叶离看着她，冷寂的眸光微微有些闪烁。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靠着草堆闭上了眼。 见他似是睡了过去，芸汐幽幽叹了口气，双手托腮靠在双膝上，有些茫然地发呆。 他什么都不愿告诉自己，要怎样才能帮到他呢？ 芸汐想起自己曾在天界苦追逸宸时，对他喜好厌恶全都了如指掌。 那个时候的他，讨厌的好像只有一个自己呢…… 能按照逸宸的喜好，来对待叶离吗？ 一个生活在薄情人世的人，就算是孤煞命格，也该有个人给予他一些温暖吧？ 芸汐这般想着，困意席卷而来，她打了个哈欠，沉沉睡了过去。 待她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一旁的叶离蓦地睁开眼，漆黑冷寂的眸子，没有一丝睡意。 他扭头，看向那个已经安静睡去的人，有审视有揣测还有猜不透。 非亲非故，她为何要一直缠着自己？ 是善？是恶？ …… “叽叽叽叽”一阵叽喳的鸟鸣声吵醒了尚在睡梦中的芸汐。 她微微睁开眼皮，看到了屋外折射进来的亮光。 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脑袋似乎靠在一个什么温热又软硬适度的东西上。 芸汐一怔，有些迟疑地转动脖子，发现自己居然靠在了叶离的肩膀上！ 她慌忙抬起脑袋，神情中划过一丝不自在。 可乍一想，她又觉得自己太过夸张。 她现在可是跟叶离称兄道弟的男儿身，靠靠也没什么的。 感受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眸，看到叶离正看着她，眸光中带着探究。 “你胳膊都被我枕麻了吧？等会儿好好找个地方请专业人士给你按一按……”芸汐握了握腰间的钱袋，示意他们有钱可以挥霍了。 叶离拧了拧眉，起身拍了拍粗布衣裳上的杂草，随即朝外走去。 芸汐跟了上去，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让她鼻子痒痒喷嚏连连。 “哈欠、哈欠——”这凡人之躯，还真是敏感娇弱易受刺激。 叶离顿住脚步回头看了芸汐一眼，似是以为她昨天一夜受了风寒着凉了。 芸汐摆了摆手：“我没事，就是这阳光刺得鼻子痒……咱们今天要去哪？” 她话音刚落，周围树叶一阵窸窣，随即一阵凉飕飕的风从四周袭来。 叶离立即感应到了危险，抬手将芸汐拉至自己身侧，随后警惕看着周围。 芸汐还有些茫然，但也觉察到了危险气息。 她到底也是跟随逸宸上过战场之人，怎么这感知危险的能力比一个凡人还迟钝了呢？ 看来还是这圣果幻化的凡人之躯，影响了她的判断力。 晃神之际，四周已经簇簇出来黑压压一堆人，为首的正是昨夜被叶离崴断了胳膊的乌鸦男，他手上绑着纱布，脖子上还缠着一圈，面色狰狞模样狼狈。 “臭小子，终于等到你们了！”乌鸦男嘶哑着嗓门，聒噪叫道。 叶离拿出腰间的匕首，做好攻击准备，毫无畏惧之意。 芸汐看着他们几十个人，再看着她和叶离两人，未免有些担忧。 那些人个个手里都有铁棍和砍刀，自己常年擅长甩鞭子但目前手无寸铁，叶离手中则只有一把巴掌长的匕首。 这架，要怎么打？ 第103章 断臂之仇 似乎，胜算不大…… “各位，冤有头债有主，昨天是你兄弟抢了我钱袋才引发后面的事，你放我兄弟走，咱们之间的账咱们来算！无需牵连他人！” 芸汐从叶离背后走出来，面色冷峻地看着那乌鸦男。 “哈哈哈，就你这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要跟老子算账？呸！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老子要将你们两人的手和脚统统砍断拿去喂狗！兄弟们，给我上！谁先砍了那高个子男人的手，重重有赏！” 乌鸦男发号使命，似要报昨天的断臂之仇。 众人凶煞朝叶离奔去，个个都想争第一砍了他的手。 叶离将背上的包裹塞到芸汐手中，再用力将她往外推，推出人群之外，随后跟他们对打了起来。 “阿离！”芸汐心一惊，恨不得直接冲进去。 可她现在就是个凡人，还没有武器，直接进去只怕会给他帮倒忙！ 芸汐急得团团转，旁边一个人已经拿起手中的铁棍朝她凶狠挥来—— 芸汐一个弯腰侧身，险险躲开，随后一勾脚将那男人横倒在地，夺过他手中的铁棍直接将其敲晕。 芸汐看着手中臂长的铁棍，抿了抿唇。 流星鞭是软物，舞动起来洒脱飘逸，灵活多变，这铁棍就可只能硬邦邦地砸下去了。 眼见那些人全都围攻叶离，他衣裳上已经被划破了几道口子，溢出了些许鲜血。 芸汐不再多想，直接甩动手中的铁棍，直接冲了上去，一棍砸倒前面几人！ 叶离脸上满是鲜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狠狠瞪了芸汐一眼，牙关咬得咯吱作响，似乎在生气她为什么要冲进来。 自己明明叫她先走了！ “此事因我而起，我要保护你！”芸汐自是看到了叶离怒目瞪向自己的神情，大声说道。 两人一左一右，纷纷与周围之人对抗厮打。 站在人群外的乌鸦男对着身侧背箭之人试了个眼色，那人立即张弓箭拉弦，将寒光泠泠的箭头对准人群中的叶离。 “嗖——”离弦之箭，极速飞去！ 一面厮打一面顾及芸汐的叶离，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正有危险朝自己靠近。 芸汐一个转身捅倒一人，猛地看到有不明物朝叶离刺去。 “小心……” 她来不及多想，直接侧身伸开双臂拦在叶离背后，但话刚出口，胸口立即传来一阵刺痛！ 那飞飚而来的利箭，穿透了她的胸腔，鲜红的鲜血顺着她淡蓝的粗布衣裳溢了出来，渐渐变成乌黑之色。 芸汐的血，飞溅到了叶离身上，隔着数层衣裳的布料，亦是让他感受到了刺肤的灼热感。 叶离怔怔回头，将踉跄滑倒的芸汐稳稳扶住，不敢置信看着她。 “我……”芸汐刚要说自己没事，一阵剧痛从血窟窿处蔓延到四肢百骸，再汇集到头颅中央。 痛，是真痛啊！ 她忘了自己只是个凡人之躯，现在连气都喘不上来，那利箭怕是直接将她的心脏刺了个对穿！ “噗——”一口乌血自芸汐嘴中吐出，嗅着那不同于常规鲜血的气息，她这才反应过来，箭上有毒！ 叶离抱着芸汐，肩膀急剧起伏，神情惊愕交加，怒意和歉意交织。 旁边的人举着武器围成一圈，似是不知下一步要如何行动。 他们平时坑蒙拐骗偷，也仗势欺人将打伤成残，但从未杀过人。 眼下这血流不止的模样，怕是……真要死人了。 “继续给我砍，这断臂之仇，老子势必要报！”乌鸦男大吼道，示意身侧之人继续张弓射箭。 叶离看着气息越来越弱的芸汐，赤红的眼眸染上一层金色，瞳孔深处隐约有条龙影蹿动。 “啊——！！”他瞪眸煞气汹汹看向那持弓之人，一声含夹着龙啸的怒吼震喉而出！ 第104章 又要死了 风过，树叶沙沙晃动。 一股无形的震慑力将周围的人全都震倒在地，那乌鸦男也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脚。 而那持箭之人则口吐一口鲜血，瞳孔中尽是惊慌之色，直接面色狰狞倒地，再也没了气息…… “妖怪，妖怪啊！”众人看着叶离的金色眼眸，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刚才的叫声太过渗人，纷纷四蹿而逃。 芸汐惊愕看着叶离这模样，青涩的脸庞隐约有了丝逸宸的气魄。 只是，既是在凡间历劫，他又怎么会有这龙啸之力？ “逸宸……”芸汐几不可闻地唤了唤，一口腥血再次从喉头涌了上来。 听到芸汐的声音，叶离的意识渐渐恢复，原本金色浑浊的瞳眸也渐渐恢复成漆黑清澈模样。 他眨了眨眼睛，似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叶离将芸汐抱了起来，匆匆朝着镇上的医馆奔去。 芸汐的头靠在他的胸膛处，感受到他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快，一声比一声有力。 砰—— 砰砰—— 好像，这千年来，逸宸从未如此抱过她，自己也从未这般近距离听过他的心跳声呢。 芸汐抓着叶离的衣袖，示意他停下脚步。 “……阿离，不要去找大夫……”她的身体情况，她自己清楚。 弓箭刺穿了她的胸口，血流不止，情况虽严重，但还不致命。 可那箭上的剧毒，却让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呼吸越来越吃力…… 叶离已经被那些人视为妖怪，若是进城找大夫，定会引起注目，他的身份也会引起不必要的慌张和动静。 更何况，她已经明显觉察到，自己……快要死了。 与其说是死，倒不如说是这具圣果凝成的凡人之躯受不了这双重创伤，即将消散。 叶离也看出了芸汐已经无力支撑下去，他抱着她坐下，找出帕子想止住她胸口的血。 可怎么止，都止不住…… “为……什么？”叶离微张嘴，鲜少说话的他嗓音嘶哑，就像在沙漠行走之人数月没有喝过水一般，透着沧桑。 听得他终是开口说话，芸汐有些虚弱地扬起沾满血渍的唇角。 “你……终于说话了……” 替他挡一箭，换他能主动开口跟自己说话，似乎也值呢。 “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箭？”叶离问道，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意。 断那男人胳膊的人是自己，他要报仇射杀的人也是自己。 他们萍水相逢，她为什么要舍命护他？ 为什么，为什么？ 阿姐对他好，是因为他们是姐弟，自幼一起长大。 可她呢？她是谁？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芸汐看着叶离誓要将自己看透却怎么都看不透的漆黑眸子，那里有她浑身是血的倒影。 天地万物，除了此刻的她，再无其他。 “因为……我……”终是，两眼一黑，再也没有力气将后续的话道出。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谁？因为什么？”叶离彷徨问道，却发觉怀中人已无气息。 “喂……你醒醒，不要死，不要死啊……”他声音愈发颤抖，连带着搂住芸汐的臂膀都不停抖动。 他这一生，自幼在殴打中长大。 自阿姐死后，他便学会了反抗和斗争，从被打变成打。 曾经，阿姐护他，他却没能保护住阿姐。 现在，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萍水相逢之人护他，他依旧没能守护住她！ 第105章 元神出窍 “嘀嗒” 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芸汐脸上，温热，湿润。 芸汐缓缓睁开眼，看到叶离正抱着自己流泪。 她怔了怔，抬手想擦拭他脸上的泪痕，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穿透了他的脸庞。 芸汐一怔，从叶离怀中起来，却看到那个浑身是血的自己依旧面色苍白地躺在叶离怀中没有动弹。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元神已经离开了那躯体，漂浮了出来！ “阿离，阿离！”芸汐有些晃神，连忙大喊叶离的名字。 可自己的声音却缥缈空旷，他根本听不到！ 芸汐急得团团转，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一怔，连忙回头，看到了久未谋面的司命星君，她瞬间欣喜若狂。 “星君爷爷，快，快帮帮我——”芸汐激动道。 司命星君却是一脸凝重地看着芸汐：“丫头，这是他的本该遭受的劫难，你怎么能替他受？！” 芸汐愣住，脸上的表情全都凝固住，慌乱无神。 “这……这也是他的劫？可你也没提前告诉我，我这都来不及准备……” 她要知道那一箭是叶离的劫难之一，说什么都不会替他挡了啊！ “当初说好只能往小的方面去帮他，陪在他身边，你这样做完全就是在害他！他现在挡过了这血光之劫，接下来的劫难会更大更凶险。”司命星君说道，看着地上抱着芸汐‘尸体’的叶离，又是叹息一声，“刚才那龙啸之力本不应在他这个凡人身上显现，你这一死让整个历劫过程全都打乱了……” “星君爷爷，那现在应该怎么办？我不想死啊，下次还要再换个身份重新跟他接触，太难了……他这人很难让人走进他心底的，我想让他在凡间这些年多点快乐，至少有个交心之人陪伴一程……” 芸汐懊恼不已，看着叶离那痛苦模样更是愧疚。 若是他中了这箭，应该还不至死吧。 可现在自己的‘死’，却让他后面的劫难加重，真是罪过！ “罢了，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司命星君叹了口气，随即从掌中幻出一颗紫色仙丹，递给了芸汐：“你先服用此丸，我想办法让你起死回生。” 芸汐连忙点头服下，一句都不多问，焦急看着司命星君。 司命星君默默念了个口诀，随后将自己幻成一个凡间郎中模样，踩着落叶朝叶离走去。 “咳咳……老夫闻到浓烈血腥味，可是有人受伤了？”司命星君轻咳两声，走到了叶离身侧。 叶离隐去眸底的水雾，有些警惕看着司命星君，可看到他背囊中插着的‘郎’字旗帜，眼底的光微微闪了闪。 他努力想开口求救，心底的障碍却怎么都冲不破。 自懂事以来，他便鲜少说话，再后来渐渐长大，只有阿姐听过他的声音，别人都以为他是哑巴。 刚才也是情急之下，跟芸汐说上了短短两句，可现在…… “这小娃是中毒了？老夫身上有百毒丸，什么毒都可解，公子先将小娃抱去旁边的庙里，把毒箭拔取即可疗伤！”司命星君没有去管叶离的心思，直接抬手在芸汐鼻息下探了探，随后说道。 听到芸汐还有救，叶离眼底的光也亮了几分，随即抱着芸汐便朝昨夜两人住过的破庙奔去。 叶离本担心那郎中年老体弱，走不了太快，扭头却看到他稳态稳健，速度也是极快，他虽诧异但也无心多想，直接加快速度超破庙疾步走去。 进了庙，叶离回头看那郎中，却看到本来只背着背囊的他手中突然多了个水盆，里头还盛满了清水。 “帮她解开衣裳，把箭剪断，随后拔掉。”司命星君对着叶离吩咐。 一旁虚形的芸汐元神一听，急忙摆手：“不可不可，他还不知道我是女儿身，我是跟他称兄道弟来着！” 第106章 生死攸关 “生死攸关，哪那么多顾忌！”司命星君扫了身后的芸汐一眼，再回头看到叶离有些古怪看着自己。 他怕是觉得自己刚才朝身后看那一眼有些古怪，可自己刚说的那话也算是对叶离说。 “还不快动手？”司命星君对着叶离说道。 叶离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但救人当前，他还是伸手拉开了芸汐的衣襟，露出她已被乌血浸染紫红的后背。 司命拿出剪刀，快速将毒箭的尖勾剪去，再用清水冲了冲伤口，随后示意叶离将剪拔出。 叶离耳畔染上一丝红晕，他喉结上下滚了两下，迟迟没有动手去拉下芸汐胸前的衣裳。 芸汐的元神站在旁边，牙痒痒得要命。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以后的相处会不会尴尬啊？ 称兄道弟，这样相互照应才比较方便了。 叶离深吸一口气，终是做好了决定。 他将衣襟拉开，再用剪刀将箭周围的布料剪开，乌血染红了衣裳，也遮掩了白色裹胸，叫人一时看不到它的存在。 做完这一切，叶离将手放在箭柄一厘之处，随即闭上眼，握紧，用力一拔。 芸汐刚要说什么，只觉虚影一恍，瞬间回了那满身是血的本体之内。 “呲……”剧烈的疼痛自胸口溢开，芸汐只觉得五脏六腑被人凌迟了百遍般，痛不欲生。 叶离看到芸汐终是有了反应，激动不已。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粗糙的掌心却触到了她细嫩的肩头，瞬间触电般缩回了手。 芸汐没有觉察到叶离刚才的举动有何怪异，她现在痛到虚弱无比，一双眼直直看着幻成郎中的司命星君，眼底的怨念显而易见。 为什么不让她箭伤好了后再让元神回归身躯？ 星君爷爷这是惩罚她的好心办坏事，所以让她感受到凡人的血肉之痛吗？ 司命星君看到了芸汐的眼神，他轻咳了两声，随即继续用清水冲刷她的血窟窿处，随后用纱布覆盖。 冰冰凉凉的触感和浸入肌肤中的畅快感，瞬间退散了些许疼意。 芸汐也瞬间明白，那盆中的清水不是简单的清水，这寻常白纱也不是普通白纱。 司命星君从袖种拿出两瓶玉瓷药瓶，递给叶离。 “这凝脂药液每日早晚涂于伤口处，可快速痊愈伤口，这百毒丸每日一颗，能尽快散去体内余毒。” 叶离感激地双手接过药瓶，嘴唇颤了颤，出了声。 “谢……谢……”试着开口，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司命星君点点头，收拾自己的东西站了起来。 “救人乃老夫职责，无需道谢，往南走有个凤凰村，那里气候宜人山清水秀，倒是适合这小娃养伤……”司命星君说完，便准备离开破庙。 叶离忽的想起什么，连忙拿起芸汐腰间的钱袋，从里头拿出一根金条想给司命星君。 芸汐脸色一变，连忙不顾疼痛直接扯住叶离的衣袖。 “不给不给……”她几乎把全部的力气都放在了说话之上。 这些钱本就是自己下凡前找司命星君要来的，岂有再还给他的道理？ 叶离不清楚芸汐在作何想，他劝说道：“他救了你一命，该给的……” 芸汐只想着这些钱要用来帮叶离改善苦日子，依旧不同意。 “不行，这钱我要用来养你，不能给！” 第107章 我要养你 司命星君挑了挑白花花的眉头，暗暗瞪了芸汐一眼，随后摸了摸胡须道： “江湖郎中，慈悲为怀，救命行善助修仙，无需报酬……年轻人，相遇是缘相知是份，且行且珍惜。” 说罢，他便摸着胡须离开了破庙。 叶离似乎被芸汐刚才那句‘养你’给震惊到，又似乎被司命星君那话定在了原地，过了半响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 可走到门口四处眺望，却丝毫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明明四下道路畅通，视野广阔，但那人却没了一丝痕迹。 他，真的是行走江湖的郎中？ 回到庙里，叶离看到芸汐支撑着似要坐起来，他连忙过去扶住她。 “别动，伤还没好。”叶离轻声说道。 芸汐靠在墙边，一呼一吸间，胸口还是有些疼。 “谢谢。”她虚声说道。 “该是我跟你道谢，毕竟是你替我挡了这一箭。”叶离说道，看向芸汐的眼眸神色难辨，“刚才你已经没了呼吸，我还以为你……” 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半响，他怎么都道不出。 芸汐挑眉看着他，淡然笑道：“以为我怎么？死了？” 她倒是坦荡倒了出来。 叶离面色微微有些不自在，轻声道：“还好遇到了神医郎中……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只能去阴曹地府找你报恩了……” 前些日子，芸汐和叶离的相处，他一直都是沉默不语，基本上是自己一个人说个不停。 可现在自己没力气说话，全都是叶离在说。 “我叫阿云。”芸汐突然说道。 叶离有些茫然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做自我介绍，但又猛然想起自己在她昏迷过去时，问过她叫什么。 “你……我……你晕倒后还能听到我说的话？”叶离诧异问道。 芸汐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角，故意道：“嗯，那会儿我灵魂出窍，差点被阎王给带走了，你抱着我的时候我都听见你说话，还看到你哭了……后来那个司命……郎中过来，你把我身上的箭拔了，我的灵魂就回到身体了。” 叶离用古怪眼神看着她，神情带着探究，但更多的狐疑和不相信。 “人在濒死之前，真的会有灵魂出窍一幕？”叶离问道。 他想起了阿姐，当初阿姐死时，是不是也灵魂出窍过，那她有没有来找过自己？ “不知道，有些人会有有些人不会吧。”芸汐毕竟不是凡人，她只能如实说出自己的看法。 叶离神色暗淡了几分，但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你躺下休息，我去给你弄点果子饱腹。”他说完便起了身。 忽的又折回来，将自己腰间的匕首拿了出来，放到了芸汐身侧。 “拿它护身，以防万一。”叶离说道。 芸汐看着那小巧的匕首，思绪微微有些恍惚。 看着衣裳尽是血的叶离，她猛地想起他之前也在打斗中受过伤，连忙问道：“阿离，你身上的伤……” 自己倒是忘得一干二净，刚才趁着司命星君在的时候，就要他多给几粒仙丹了。 “无碍，皮外伤，我顺道去弄点草药。”叶离回眸看了芸汐一眼，随即大步离开。 不久，叶离抱着一推鲜红的野果回来，兜里还有几条鱼，身上湿了一大片。 “你先吃果子，我已经洗干净了……我去外面生火烤鱼，有事叫我。”叶离说着，将果子放在地上，便走了出去。 似是怕芸汐担心，他特意选在庙门口不远的地方烤鱼，芸汐坐在的位置只要稍稍侧头，就能看到他架起的火堆。 芸汐靠着墙，轻轻叹了口气。 到底是她来保护他，还是他在保护自己？ 第108章 命薄之人 好像，自己的存在，似累赘般…… 得快点好起来，决不能拖他的后退。 芸汐换了身干净衣裳，吃了烤鱼和果子，再侧身躺下休息。 期间，叶离一直坐在庙门口，观察着外面的动向。 许是上次有人冒然闯进来，他们发现太晚，导致生出了些不必要的事端，他才这般谨慎了。 还好，一夜过去，安好无事。 想起司命星君说过的话，一路往南走有个凤凰村适合芸汐养伤，叶离便提议两人往那边走。 反正他本就是四海为家，居无定所。 现如今，若是有个地方，有个人，能一起安定下来，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 他一无父无母命薄之人，又怎么有资格安定？ 更何况，他还是个杀人犯。 全城通缉。 叶离很快碾碎脑海里之前的荒谬想法。 去凤凰村还是有必要去，让芸汐在那里安定养伤，而他，继续他的流浪人生…… 芸汐的伤已经好了一大半，只要不刻意触碰伤口和剧烈运动，都不会觉得疼痛。 叶离本想一路背着芸汐前行，可芸汐却拒绝了他。 “大家都皮糙肉厚的，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自己走，多运动好的快。”芸汐说到。 叶离唇角不动声色扯了扯，到底是皮糙肉厚还是细皮嫩肉，他有眼睛。 “阿离，你说咱们这么有缘，等到了凤凰村，拜把子认兄弟吧？”芸汐在思考着后续之事。 叶离挺拔身形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芸汐的话。 “你为何一直叫我阿离？”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但那时他还未打开心结，不想开口。 芸汐仰头看了他一眼，随口道：“你本来就叫叶……” 忽的，她猛地咬住舌尖咽回了声音。 他的确从未做过自我介绍，她却一直叫他阿离。 要怎么找个合理的解释？ 芸汐灵动的眸子在叶离身上转悠了一圈，最后在他领口处顿了顿，伸手指了指。 “你常穿的衣裳上都有个小小的离字，并且这几身衣服破了脏了你都会缝补好洗干净，不管烂成什么样子，你都不会扔。” 叶离心里猛地一颤，眼眸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不自觉中，骨骼发出了咯吱声响。 芸汐也觉察到，这缝缝补补的衣裳有着叶离尘封在心底的往事。 也许，是他不愿提及的伤痛，又或者是他心底的温暖之事。 “等我们到了凤凰村，我给你买几身新衣裳，这件衣服你好好收藏，切莫让它再多补丁了。”芸汐抚了抚他领口的皱褶，轻声说道。 那轻柔的小手晃花了叶离的眼，他清晰感觉到自己心脏某个地方隐约有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明。 “好，到了凤凰村，拜天拜地拜把子，我做兄长，护你安定。”叶离稳了稳情绪，嗓音肃朗。 芸汐眉头一挑，欣慰之情渐渐浮现。 在天上夫妻缘尽，在地上就称兄道弟吧，多少也算给他们两人的关系有个完美的句号。 “你做兄长？你今年多大？”她可不想让叶离护自己安定，要么她护他，要么互帮互助。 “虚岁二十，应是比你年长个四五岁。”叶离扫了芸汐一眼，淡声说道。 芸汐鼓了鼓眼睛，用奇怪的表情盯着叶离看了许久，随后噗嗤一笑。 可这一笑，却拉扯到了伤口，带来丝丝疼痛。 “呀……”她真是自己找罪受。 “怎么了？”叶离担忧问道。 芸汐摇头，轻轻抚了抚胸口：“无事，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虚岁二十，我实岁四万九千八百岁，马上就五万整岁了，所以这兄长，不是你想做就能做。” 第109章 干涉劫难 她说完，一本正经看着叶离，可眼前这个高自己一个头的男人面无表情看着自己，连丝丝惊讶都没有。 “你表个态？”芸汐疑惑看着他。 叶离足足盯着芸汐看了一盏茶的时间，随后从腰间拿出那百毒丸的药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她。 “该吃药了。”语气有些隐忍后的情绪。 芸汐接过药刚要吃，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不满看向叶离道：“你怀疑我毒坏了脑子说胡话？” 叶离抿了抿薄唇，没有接话。 他这一沉默，倒是默认了芸汐的意思。 芸汐更是不满，直接抬手戳了戳叶离的胳膊，愤愤道：“我根本就没撒谎……哎，罢了罢了，反正你也不记得了……” 说到最后，芸汐也选择作罢，直接将那药丸放至嘴中。 叶离听着她嘀咕的话，眼里划过一丝复杂情绪，最终什么都没问，而是从腰间拿起水壶仰头喝水。 但他刚喝一口，手中的水壶就被芸汐夺了过去，大口饮了起来。 “咕噜、咕噜……”听着芸汐喉咙传来的水声，又看着她下巴咽喉处的轻微颤动，叶离有些忽闪地移开了视线。 刚才，他还没擦水壶口，她就那般饮用了…… 两人走了几天，一路看着山林间景色的变化，倒也有话可聊。 每每芸汐嘴里迸出几句无厘头的话，叶离总会适时拿出药丸，示意她该吃药了。 芸汐虽无奈，但也默默接受。 若是渡劫回归天界后的逸宸回忆他自己曾在凡间这木讷模样，会不会觉得不可思议？ 这般想着，芸汐又暗暗笑出了声。 叶离看着她，眸底有些欲言又止的情绪。 “阿云，给我说说你的故事。”他问道。 芸汐一愣，也回想起自己除了告诉叶离自己的名字外，没有说过其他任何。 “嗯，我是个孤儿。”芸汐开始给自己编造身世，可一想起自己身上还有那么多钱财，又补充道，“后来机缘巧合，有人说我是个富家私生女，把我领回了家，可主母不喜欢我，就给了我这些钱让我离开，我便带着钱离开了那个所谓的家……后来遇到了个算命的，说让我找个额头上缠抹额的男人，助他逢凶化吉……” 芸汐说完，叶离瞳孔微微缩了缩，但一瞬间，便收回了情绪。 额头上缠抹额，于别人而言是装饰品，对他来说，却是遮掩那丑陋不堪的青色胎记。 “休息够了，走吧。”叶离朝前走去，步态加快了几步。 芸汐早就知道他抹额下有胎记，但是未料到叶离反应会如此大。 她想说点什么安慰他，但也觉得现在还不是合适时机，便只能作罢。 往后再说吧，皮囊都是身外之物，更何况这根本就不是他的真身…… 芸汐跟上了叶离，与他并肩而行。 “你就不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吗？”毕竟好不容易才开始这个话题，芸汐不想中断。 他若是什么都不跟她说，日后她说话间不留神道出了些什么，还得想方设法圆回来。 “无父无母亦无家，生无扎根处死无葬身处。”叶离淡声说着，语气里的孤独和寂寥深至骨髓。 芸汐顿住脚步，莫名觉得有些心酸。 若不是她，他又怎么会要遭这些罪…… “怎么不走了？”叶离走了一截发现身边没有芸汐，扭头看到她还站在原地。 芸汐收敛情绪，刚要出声，顿觉周围风声异常。 叶离也觉察到了情况，大步朝芸汐走来，想将她护住。 可林间一根长鞭甩来，像长蛇一般将叶离卷住，随即树林间飞跃出了几个身穿兵服之人，敏捷出剑直指向那被困住的叶离！ 芸汐瞪大眼睛，立即奔去想阻拦：“住手——” 可猛地，她想起了司命星君的警告，若这是叶离的劫难，自己万万不能干涉。 眼见那些人已经顿住动作，冷眼看向她，她吞了吞口水，缩回了伸出去的手。 “要杀要抓……你们继续……” 第110章 连累了你 叶离不敢置信看着芸汐，若不是她现在一直在后退，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伤还没好彻底，不能救你……”芸汐咬牙解释。 倘若这又是叶离的劫难之一，就算刀架到了脖子上，她也只能咬牙接受。 芸汐朝后退着，想给那些官府之人腾一条道出来，但一柄长剑已经挥到了她颈脖之上。 她头皮一阵发麻，真是心里刚想什么就来什么了。 “统统带走！”为首的男人发号施令。 芸汐和叶离两人被绑了双手，关进了一个密封木箱之中，只有头顶几个拳头大的洞口透着亮光。 气氛一度尴尬，芸汐也不敢去直视叶离的视线。 她总觉得叶离能看穿自己刚才是在撒谎，之前还不管不顾替他挡了一箭，这次却成了缩头乌龟。 “对不起，连累了你。”出乎意料，叶离居然开了口。 听得他满含歉意的话语，芸汐心底更不是滋味。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我刚才是想救你的，可是……”支吾了许久，硬是没能将那后续之话给道出来。 “我是个杀人犯。”叶离哑声说道，被粗绳绑住的手紧握成拳，咯吱作响。 芸汐心一紧，神色凝重看向他。 自己在司命星君的洞天镜中，遗漏了什么信息吗？ 叶离周而复始的生活不一直是被人辱骂和挨打吗？怎么一个转身，他居然身负了命案？ 芸汐想起自己曾在天帝紫微垣殿前跪着的那整整十日，叶离也历经十年长大成人。 看来那十年间，自己错过了叶离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了…… “对不起，是我不够了解你。”芸汐懊恼不已，“如果我早些出现，可能这些都不会发生……” 神仙历劫，手上怎能沾染凡人鲜血？ 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动了杀戮之心？ 叶离深沉眼眸直直看向芸汐，她刚才说过的话一直在他耳畔回旋。 她听到自己是个杀人犯的真相，还被牵连坐进了这囚车中，却没有丝毫恐慌之意，反而说如果她早点出现？ “你……不害怕？”叶离问道。 芸汐摇头：“若杀的是恶人，那便是替天行道，有何可怕？” 叶离眸底划过不敢置信的惊愕，看向芸汐的神情多了一丝别样的情愫。 但那情愫一闪而过，快到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 官府。 执刑大人将芸汐丢进地牢，随后将叶离押至刑罚架，处以鞭刑。 “罪犯叶离，潜逃一年，今日将你捉拿归案，可知罪？”执刑大人厉声问道。 叶离不说话，任由那面色凶煞之人将鞭子朝自己身上甩来。 衣裳瞬间被抽的裂开隐隐渗出血迹，但他面色未改分毫，也未吭声。 “冥顽不化！给我继续打，打到他出声为止！”执刑大人怒气冲冲，“整整四条人命，全都被你残暴杀害，一刀毙命！叶离，你知道你那几刀下去，摧毁了几个家庭吗？！” 芸汐坐在一丈之外的囚牢中，就看着那鞭子一下又一下朝叶离挥甩而去。 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你们这是用刑逼供！哪有你们这么判罪的！”芸汐两手死死扣着木栏，愤愤不已。 那执刑大人扭头不屑扫了芸汐一眼，随即道：“逼供？本官处理命案上十载，从未有过冤案，这叶离杀了他们村长儿子，还杀了三个富贵地主之子，人证物证具在，本官就是将他千刀万剐都不是逼供！” 第111章 一并处死 “敢问大人，叶离为何要杀那四人？”眼见那莽汉已经停止了抽打叶离，而是定睛看着她和执刑大人，芸汐连忙继续问道。 若是能用这种方式减少叶离的皮肉之苦，倒也算是暗中帮助他吧。 “那四人凌辱他长姐，但已受到相应处罚。可他长姐不堪往事选择服药自尽，叶离便将他长姐之死归罪于那几人，随后将其四人杀害。”执刑大人简单讲述过往案情。 芸汐眸色沉了几分，冷声问道：“大人所说的相应处罚，又是何种？” “其中一人延续香火之根被断，其余三人都许重金致歉，将此事化小……叶家父母拿了钱财点了头，可这叶离却依旧不罢休！怎么，你还要为他伸冤不可？”执刑大人横眉一竖，似是已没了耐心。 芸汐的指尖已经掐进掌心，细细密密的刺痛未能引起她的重视。 “拿钱消灾，这便是处罚了？若是大人的女儿被四个男人凌辱自尽，您可愿接受这样的处罚方式？”芸汐质问道。 听得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咄咄逼问，执刑大人拿起刑架上的长鞭就朝关押着芸汐的牢笼甩去。 “一码归一码，叶家长姐是自尽不是他杀，但那四条人命都死于叶离之手，这是铁定的事实！你若再这般强词夺理，小心一并处死！” 芸汐缩回手，险险躲开那不长眼的长鞭。 被绑在架子上的叶离直直看着芸汐，被汗水和盐水浸湿的赤红瞳眸，蕴含着的警告情绪显而易见。 芸汐知道他是想告诉自己，不要再惹事了，也不要为了他惹祸上身。 可她全都看不见。 此时的芸汐，愤怒不已，强压之后依旧难以控制情绪。 曾经在洞天镜中，并未见过叶离的阿姐，但也听司命星君说过，叶离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在泥泞阴寒之地给了他数不尽的温暖。 这件事，便是改变了叶离一生的导火索吗？ “大人，若是无缘无故杀人，自当杀人偿命！可叶离杀人有因，他长姐就算是自尽而亡，但也是事出有因，因不堪受辱而死，按因果有道之序，那四人所做歹事等同于故意杀人，叶离只不过是替含恨而死的长姐求个公平，让她早日放下怨恨入六道轮回！如此道来，叶离杀人，一是替姐安心转世轮回，二是替天行道除恶人，皆是不得已而为之！” 芸汐一字一顿说着，刑房中所有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般解释，叶离从一个杀人犯，瞬间成了英雄般的存在。 执刑大人怒瞪圆眼，气得抬手直指芸汐。 “反了你……传本官命令，此囚包庇死刑犯，一并处死，三日后行刑！” 执刑大人说完，便气冲冲地从刑房离开。 那执鞭的莽汉没了人指挥，收了手中鞭子，拖着叶离扔进了牢房中。 芸汐立马将遍体鳞伤的叶离扶住，手触之处，皆是血痕。 “等我有朝一日法力在身，定要将这里的歹人一窝端！”芸汐气愤说道，小心翼翼地想拉开叶离血痕处的衣裳破碎布料，却在看到布料和血肉黏在一起后，断了念想。 “等我法力在身已是百年后，还是等你历劫归位，亲自来处理这些伤害过你的人吧……”芸汐叹了口气，又无比沮丧地否认了自己刚才的愤愤之语。 她还想再吐糟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只大手握住。 “为什么……”叶离声音很弱，但依旧字字清晰。 芸汐看着他苍白面容上倔强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这一路走来，哪回我们不是患难与共？兄弟一场，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芸汐轻声说道。 若不是因为自己，他又怎么可能要来尝尽这人世间的生离死别爱恨苦？ 他是在替她受，她便陪他一道受。 同生，同死…… 第112章 魍魉之力 牢房阴冷湿暗，芸汐和叶离依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叶离虽被鞭刑，但好在都是皮外伤。 折腾了一天，两人也都疲倦不已，睡了过去…… 四周寂静，一道银白亮光闪现，牢房中出现一个一袭白衣的男子。 满头如墨绸缎青丝用一根简单木簪挽至脑后，面容淡然清雅，眸中的情绪却是隐忍后的挣扎。 他步步朝闭眼沉睡中的芸汐走去，抬手在她脸庞上虚拂而过。 “既已放下，为何还要一路跟随？你明明说过，回天界处理一些事宜，便会来寻我……我等了你许久，你却一直没来……”阿陌轻声说着，语气中的失落显而易见。 “有朝一日，若必须要在我和他之间做个选择，汐儿，你会选谁？罢了，我已然站到了你的对立面，又怎会让你做这种选择……”阿陌叹息一声，无奈有加。 一道红光闪现，阿陌的背后蓦地多了个红衣人影。 “你已经没了回头路，这般悄然来看她，只是徒增烦恼。”离尤把玩着手中的红木发簪，视线落在与芸汐脸庞只有毫厘之差的大手上，清冷了几分。 “本座心中有数，无需你一而再再而三提醒。”阿陌收回手，挺立身躯。 嗓音骤变，连带着他眸底的情绪也变得漠然。 离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朝前走了几步：“讲真，我还真是佩服你，能在阿陌和魑煞两重身份中运转自如，前一秒的眼神还是深情款款，这一秒就变得冷漠无情了。” 阿陌眸中毫无波澜，转袖运出一抹银白光束于掌心，直直禁锢在芸汐身上。 只是许久，都得不到一丝回应。 “魍魉之力不在她身上？”阿陌面露惊色。 原本玩世不恭的离尤神色也冷峻了几分，定睛看来：“这不是你家汐儿的真身！” 阿陌又重试几次，依旧没能在芸汐身上有任何发现。 “她的真身，怕是被藏匿了起来，为了封印魔力。”阿陌淡声说道，收回了银白光束。 “我让我的棋子去了解打探一番。” 离尤话音刚落，忽见芸汐蹙了蹙眉，眼见阿陌迟迟没有想离开之意，心生一计。 他对着芸汐偷弹指尖，随后化作黑红烟雾隐了身躯。 芸汐茫然睁开眼，看到了牢房一角背对自己站立的阿陌。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 “阿陌？”她吃惊唤道。 阿陌正欲离开，猛然听到芸汐的声音瞬间僵了面色。 自己明明用法术封了所有人的神识，她怎么会突然清醒？ 发现离尤已然没了踪迹，阿陌瞬间也明白了缘故。 他敛了敛情绪，随即缓缓转身。 天窗洒下一抹银色月光，让阿陌那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的轮廓渐渐清晰。 “阿陌，真的是你？”芸汐依旧瞪大眼睛看着他，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扭头看到叶离还在熟睡，连忙小心翼翼起身，随后朝阿陌走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芸汐满是意外问道。 可话一出口，她便变得谨慎。 阿陌不是和离尤一直在那扶桑国吗，怎么会出来寻自己？ 离尤对天族之人尤其是龙族一脉恨之入骨，他们该不会是一并来寻逸宸的吧？ 芸汐的细微表情变化，被阿陌一一收入眼底。 他抿了抿唇，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望着她：“这些日子在扶桑国吸取日月精华，苦心修炼终是能以人形自由出入……今日在凡间偶然觉察到你的气息，我便一路寻来，没想到你……” 话到最后，阿陌的眉头拧了拧，语气也沉重了几分。 “可以保持人形自由出入了，那真是极好……只是那日我怎么一觉睡过去就离开了扶桑国，再醒来就已经回了天界了？听说我灵力耗损严重，在黑暗森林差点就神魂俱灭了……” 第113章 蛟龙犄角 芸汐没有停顿地直接问道，这一直都是她的心结，原本想着早点找阿陌或者是离尤问个清楚，可一堆一堆事接踵而来，她根本就没有喘息的机会。 阿陌似是早就料到芸汐会问这些，他抬手拾去她衣裳上的枯草，轻声道：“天族中人离开扶桑国是需在沉睡状态从秘境离开，并且是混沌意识，以便他们脑海里销毁扶桑国的进出口路线……当天是那木槿音使派人将你送出去的，想必是你沉睡时间过长，给了怨灵幽念可乘之机伤害仙躯攫取至纯灵力……” 阿陌顿了顿，随即叹了口气道：“是阿陌不够强大，没能好好保护你……” 眼见阿陌面露自责之色，芸汐连忙说道：“这跟你没关系，反正有失必有得吧，我也认命了……” 芸汐没有将自己从扶桑国出来后的一系列变故告诉阿陌，多说不益，还让他涂添烦恼。 “你还好吧？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那扶桑国的植物精灵没有把你怎样吧？还有那个不男不女的离尤，有没有欺负你？”芸汐继续问道。 阿陌眸底的晦暗散去，澄澈眸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阿陌一切安好，倒是你……”阿陌顿了顿，将视线落在一侧的叶离身上，未尽的话语不言而喻。 芸汐眉心紧了紧，随即稍稍侧身，挡住了阿陌的视线。 “以后等你回天界，我再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一切，一并告诉你。”她轻声说道。 阿陌怔了怔，轻轻点头：“好。” “你要勤加修炼，努力提升修为，到时候我让星君爷爷看看你的命格，然后给你排个仙位，届时你就可以上升仙阶，还能苦练成神……”芸汐继续说着，未来百年时间自己都不能去看阿陌，希望他一切平安。 阿陌垂在袖中的手指蜷紧，眸底划过一丝复杂，轻轻点头：“好。”” “你是独自一人来的人界，还是跟那离尤一起出来的？”芸汐忽的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骤然问道。 阿陌眸光闪了闪，垂下眼帘似在斟酌要如何回应。 他这一沉默，落在芸汐眼中却是另一重意思。 “罢了，你这性格也自是不可能与离尤走到一块……阿陌，我有一事需要你帮我。”芸汐拉住阿陌的衣袖，认真说道。 阿陌看着她的手，抬起了眼眸：“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芸汐抿唇一笑，差点被阿陌的庄重神情给紧张到。 “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想让你帮忙盯着点离尤……若是看到他想对天界行不轨之事，一定要想方设法阻拦，一切等我回天界再议……” 芸汐本来想说等逸宸历劫回天界再议，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 阿陌直直看着芸汐，神情没有太多变化，但是眸底最深处，却掀起了翻天巨浪。 “好……”良久，他还是允了芸汐。 “你拿好这个，危难关头，能挡过险劫。”阿陌从袖中幻出一个半截指头长的白玉尖角，放至了芸汐手中，“天快亮了，我也该走了……汐儿，保重……” 芸汐连话还来不及说，阿陌便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她打量着手中辨不出是何物的尖角，疑惑不已。 像动物的犄角，又像什么凶兽的獠牙，又像玉器雕刻而成。 阿陌只说此物能挡劫，可却未告诉自己要如何挡劫了。 只是，这牢狱之灾的劫难乃叶离所受，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干涉了…… 另一边，阿陌从牢房中离开后，气息极其不稳地落在了竹林之中。 “噗——”一阵浓腥翻涌，他紧压着胸口，硬生生将嘴里的血腥咽下。 一袭红衣的离尤自半空飘落，已然看到了阿陌的异样。 “蛟龙犄角好比妖魔命珠同等重要，你就这么轻飘飘给了她一根，她却不知道你已将自己半条命给了她……” 第114章 蛟族使命 阿陌屏息了片刻，这才抬手擦了擦嘴角稍稍渗出的血渍。 “百年之内，魔族不得对天族挑起战事。”他对着离尤说道。 离尤愣住，随即定足站到阿陌跟前：“你什么意思？” “我刚才答应了她，在她尚未回天界之前，要尽一己之力阻止魔族对天族的入侵……”阿陌煞白着脸色，连着运气了好几次，才让自己神色恢复异常。 离尤不可思议看着阿陌，微张的嘴角扬起了一个荒谬神色。 “我现在该叫你阿陌还是魑煞呢？不过见她一面，就给了蛟龙犄角，还想终止你我二人大计，到底是我们蛟族数万年来的翻身重要，还是求不得放不下的她重要？！” 离尤说到最后，语气里俨然带着抱怨和气愤之意。 许是阿陌此次说话没有自称本座，才让他这般肆意发泄心中的不满。 “我随你一同来寻她，原本是想着你会取走她身上的魍魉之力，振兴我蛟族万年屈辱之命，没想到魍魉之力没取到，你反而成了优柔寡断之人！魑煞，别忘了你身上肩负着整个白蛟一脉的使命，还有我们整个黑蛟的希望！” 音落，一只大手直接擒住了离尤的颈脖，勒得他面色涨红，仿若一身绚烂的鲜红衣裳。 “本座作何决定，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阿陌戾气十足，看向离尤的眸子满是杀意。 离尤见到这般模样的阿陌，丝毫没有忌惮之意，反而暗暗多了丝欣慰。 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让那个嗜血成性的魑煞吞噬阿陌的善良之心，才是最重要的。 “金龙逸宸在凡间历劫，本座会借机杀了他，金龙一脉再无所出，定会让天帝老儿元气大伤，届时，蛟族的仇也算报了一大半了。” 阿陌松开离尤，像丢蝼蚁一般将他随手一甩。 离尤得以喘息，颈脖处却已是深红痕迹，隐隐可见阿陌刚才的确是用了不小的力气将其禁锢。 “我们蛟族的祖先是以蛇身修炼而成，只要渡过最后一个劫难受天雷之击，方可扶摇直上腾跃九霄，成为真龙一族，受三界众生膜拜……可他金龙一脉只是锦鲤跃龙门而飞跃上天，却跟我们有着天壤之别的对待，这般不公，你咽得下？”离尤缓声问道，字字在理。 阿陌转眸看着他，眸色淡然：“离尤，本座知你不喜杀伐和战争，若不是你要借走扶桑国的镇国之宝万年不朽檀木心，而那国主又誓要搅得天界血雨腥风，你又怎么会铁了心想开启这场休战千年的天魔大战？” 离尤神情一滞，蜷紧了五指。 心底封存了已不知多少年的秘密，这般被眼前这个才出封印不久的人道出，多少有些恼羞成怒。 “驱金龙，占天界，是我父尊数万年来的心愿，亦是我母尊对我的祈盼和要求，不管做不做得到，我都必须去做。”离尤沉声说道，眸色变得血红。 阿陌叹了口气，并未再言其他。 一阵风吹草动，竹林间猛然蹿出一抹碧绿身影，落在了阿陌跟前。 “小白，你真让我好一翻找！”茉幽甩了甩手中的墨黑长鞭，随后缠在腰际，灵俏走来，“怎么，幻化成人形就不认我这个主人了？哼，好歹养了你百年，你不连本带息陪我个三百年，别想逃出我的五指山！” 第115章 拉至深渊 茉幽高傲说着，刻意显摆了一番腰间缠着的黑色长鞭，说道：“瞧瞧我的新武器，这鞭子可是用鲛人脊骨炼制而成，可柔可硬，变化无形，比那什么流星鞭厉害不止百倍，你有没有兴趣附身到我的鞭子上，给我做法器？” 离尤正头痛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妹何时从魔界蹿来了人界，又听她口无遮拦说着这些不知恭敬的话，立即甩出法术定住她的肢体。 “我不是让你禁足着吗？谁准你偷偷溜出来的？”离尤斥问道。 茉幽哀怨看了阿陌一眼，随即愤愤看向离尤：“我的小白被别的女人抢走了，你不帮我反而关我，有你这么做兄长的吗？！现在我好不容易知道小白就是这一身白衣的男人，我肯定要追着走，省得他又没心没肺跟那个女人跑了，把我气个半死！” 阿陌听着茉幽的话，微微蹙了蹙眉。 作为白蛇生活的那百年，他记忆尚存，但若说认主一事，他唯一承认的主人只有芸汐一人。 于这茉幽，只是萍水相逢，过客一场。 若不是前些日子随离尤去了趟魔界，也不至于被这茉幽发现，更是不依不饶直接追到了人界。 离尤甩袖封住了茉幽的嘴，不让她在开口说话，随即用血煞绫将其束缚住，悬浮于半空中。 “茉幽，你已经两万整岁，身为魔族公主，别再惹是非了！现在给我回去好好反省反省，悟不透你肩上的重担，永远都别给我出来！” 离尤肃声说完，对着血煞绫一甩，束缚着茉幽的血煞绫瞬间消失在了半空中。 茉幽最后怨念神情，一直落在阿陌身上，似在责他的一声不吭。 “抱歉，家妹聒噪，说起话来没轻没重。”离尤对着阿陌说道。 他与阿陌之间说话可以不用敬语，毕竟是一条船上的盟友。 可茉幽不行，她涉世未深，又不知天魔两界过往恩怨，更不知阿陌的真实身份。 这般看他似看宠物的神情，实乃无礼和不敬。 “无妨。”阿陌未将此事放在心间，他的思绪还留在刚才之事上，“驱金龙，占天界，无需战争一样可以做到，逸宸我来斩，你寻到芸汐真身后，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不得擅自动她，否则我连你这条蛟一并斩首。” 说罢，他连飞跃消失，徒留一抹白色虚影。 离尤叹了口气，怔怔站在原地，漆黑瞳眸透着幽幽的冷寒…… 三日过后。 芸汐与叶离被带出了牢房。 这三天来，叶离每天遭受鞭刑，新伤旧伤一并渗血，皮开肉绽。 这般从牢房走出来，皆是芸汐搀扶着他，才得以走稳。 芸汐无比痛恨自己没有一丝灵力，否则也能稍稍帮叶离减轻皮肉之痛。 她本想用阿陌给到自己的犄角来帮忙，但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如何使用这玩意，她根本就不知道。 执刑大人发号施令，叶离连杀四人，情节恶劣，罪不可恕，处以死囚之一的水刑。 水刑，顾名思义就是将人身上绑上重石，捆绑住手脚，随后沉入河底，让其溺亡。 但在溺亡的同时，河底还有群聚的尖牙食人鱼，专食活人，短短几分钟时间，便能蜂拥而上，将一个活生生的成年人啃咬得血肉模糊，只剩一躯白骨。 所以，水刑乃处死刑法中，最为毛骨悚然和痛苦的刑罚方式。 浑浊江河边，芸汐和叶离背靠背绑在了一起，两人腿上腰间全都绑上了石块，沉重不已。 河面漂浮着数不尽的食人鱼，密密麻麻，蓄势待发，只等二人一落水便大开胃口。 “抱歉……”叶离看着芸汐，眸底满是愧疚之色。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将她拉至如此深渊。 像他这种人，不该奢求任何温暖。 每个给到自己温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第116章 水中渡气 芸汐看不到叶离的神色，但也听得出他声音中的情绪，她连连摇头，试着让声音带笑：“没事没事，我不怕死。” 横竖是一具圣果幻化而成的凡人之躯，她没有太多难舍难分，只是要真真切切感受那被食人鱼啃咬的痛苦还有溺水的窒息之感，让她惶恐。 “我只是……有些怕水……”芸汐弱声说道。 身为鸾鸟，本就是天上的飞禽，根本不会游泳。 虽说修炼成人形后，可以用仙术避水或者御水，可芸汐却是一直都没学会。 换言之，她压根也没用心学。 放眼三界，她应该是这天底下第一个怕水的神仙…… “时辰到，行刑——！”执刑大人发布命令，甩下令牌。 芸汐身子一僵，随即紧闭上眼，不敢去看那步步朝两人走来的莽汉。 两人背靠着背，叶离自是感受到了芸汐的胆颤。 他喉结微微滚动，绑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了芸汐的手，侧头沉声道：“若是能活着出去，我把我的人生说给你听。” 芸汐一怔，刚要出声，绑着两人的绳索一松，顿时坠入了湍流之中！ 轰轰—— 水底下，耳边尽是噪杂声响，隐约还有水泡破灭声。 芸汐紧闭着眼，憋着口中一口气，感受到了濒临窒息的绝望。 尽管是闭着眼，她依旧能感受到周围围绕了一群黑压压的鱼群！ 叶离身上有伤，入了这浑浊之水，血水和生灵之气自是会吸引那些食人鱼前来。 芸汐还在担忧之际，握着她的手一松，她明显感觉到绑在二人身上的麻绳松了松。 隐约中，血腥味加重。 芸汐听着水流之声，觉察到那些食人鱼纷纷朝叶离奔去，没有一条来啃咬自己。 她疑惑不已，腹腔中剩余的氧气却严重不足，嘴里不断吐着泡泡，随时都会被水呛到。 绑在身上的石块掉落，芸汐整个人失去控制直直顺着水流漂流。 她扑腾着，想抓住叶离，却空空如也。 “……”芸汐睁开眼，想在混动中找到他，刚一抿唇，嘴中已渗了些许苦涩之水。 她憋红了脸，感觉意识越来越浑浊。 忽的一只大掌揽住她的腰际，随即一个柔软的物体覆上她的唇，往她嘴中渡气。 芸汐有些虚弱地拧了拧眉，反手搂住对方，条件反射地微微张嘴，似是还要获得更多的氧气。 揽住她腰际的手一顿，随即用力了几分，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拼命朝上游走…… 浑浊水流中，芸汐右手腕微微闪现出一根红绳的印记。 一闪一闪，再渐渐消散无影。 …… 昏昏沉沉。 芸汐只感觉自己在水中跌宕起伏，好像被云朵包裹，又好像被清风吹拂。 喉中猛地涌上一股水流，她猛呛一声，连吐了好几口水出来。 芸汐睁开眼，蓝天白云，还有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这是？ 她支撑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衣裳尽湿，离河水不远。 似乎，是被那湍急河水给冲到了这不知名的岸边上。 只是，叶离呢？ 芸汐心一惊，连忙转眸看向四周。 面前水天一色，一望无边。 河岸边尽是沙土和石块，往里走是深林，没有看到叶离的身影。 难道两人被水冲散了？ 芸汐心底不由得一紧，心跳也跟着变得闷沉起来。 不对，自己最后昏迷前，明明抓住了他，两人也抱在一起，他还给自己……渡气了。 可是，自己抓住的人真的是他吗？ 那嘴对嘴给自己渡气的人，是叶离……还是另有他人？ 第117章 我不吃鸟 芸汐还在晃神之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踩在碎石上的声响。 她猛然回头，看到了一个挺拔身姿。 衣裳已然碎得不成形，血迹斑驳，却依旧没能挡住他与生俱来的魄力。 “阿离……”芸汐轻唤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不已，出来的声音也全然不像自己的声音，像旱鸭子般，异常难听。 她抬手揉捏了下嗓子，随后重重咳嗽几声。 “醒了？”叶离走了过来，手中似乎还提着一些飞禽和枯木。 “我……我还以为我跟你走散了呢。”芸汐缓了缓语速，慢慢说道。 莫名，心底有些欣慰。 如此一来，那水中渡气之人，也是他无疑了。 芸汐也不知道自己是作何想的，反正他们两人之前早就有过那般亲密动作，这般渡气是为救命，不足为怪。 可毕竟是肌肤之亲，若换成其他人，就算已成事实，她也真没法接受…… 叶离用枯木生火，随即将放在地上的飞禽扬了起来。 “岛上深林没有走兽，捉了几只鸟烤给你吃，填填肚子又保温。” 他话音刚落，芸汐立马倒吸了一口冷气。 之前她一直没有注意叶离手中是什么毛绒绒的东西，现在定睛一看，居然是鸟！ “你……你叫我吃鸟？？”芸汐瞪大眼睛问道，连带着声音都变得尖细。 叶离有些愣愣地看着她：“怎么了？我自幼便在山上打猎，鸟蛇鼠兔，数不尽数……受寒之际，一定要多吃荤食才能补充体力。” 他实在不明白，芸汐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你你你……要吃你吃，我不吃鸟，从小就不吃鸟……”芸汐摆手。 虽然对凡人来说，食鸟乃常事，可她毕竟身为鸟族一员，就算修仙得道，但还是要善待自己的同族之人。 蓦地，芸汐猛然打了个喷嚏。 她也知道是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连忙朝火堆靠近了些许。 似是又觉得身上的外衫不好烤干，索性脱了下来，直接举到离火更近的位置。 叶离看着她清瘦身形，还有那被刻意束缚后依旧能看出些玲珑曲线的身材，眼神微微闪烁。 “委屈你了，让你跟我一同受苦。”叶离说道。 芸汐一怔，听出他声音中的伤感之意，连忙道：“没事，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死里逃生，理应好好庆祝一番……可惜我的钱袋全被那些官府之人拿走，以后怕是不能带你吃香喝辣了。” 叶离听着芸汐话里中，丝毫没有抱怨委屈之意，心底更是暖得一塌糊涂。 “既然你不吃鸟肉，我便去给你采些野果回来……”他说完便起了身。 忽的一个浪潮打来，水中冲上来一条搁浅的鱼。 “鱼鱼鱼！我能吃鱼！”芸汐连忙起身，光着脚丫子就跑去将那扑腾的鱼抱了起来。 叶离连忙接过，熟稔地一掌劈晕，随后用枯枝从鱼嘴穿过，架在了火堆之上。 芸汐看着叶离手腕处几个坑坑洼洼的血肉模糊伤口，顿觉心头一紧，连忙抓住他的手。 “这些伤……是在水底被那些食人鱼给咬伤的？”她问道。 叶离想缩回手，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肌肤狰狞模样。 “它们咬断绳索之时，一并将我咬伤，情理之中的事。”叶离淡声道，轻飘飘的语气似乎在说一件不足挂齿之事。 “为什么水下，那些鱼没有咬我？”芸汐问出了心底的困惑。 她身上没有一处伤口，倒是叶离，破碎衣裳下，不知有多少新伤旧伤。 尽管叶离的衣裳同样湿漉，但他却丝毫没有要脱下烘干之意，怕也是不想让自己看到那些伤口。 听得芸汐的问话，叶离眼神闪烁一番，有些不自在回应道: “食人鱼有一忌，它们不吃处子之身的女子。” 第118章 对你负责 芸汐面色一僵，差点就石化在了原地。 “……什么？” 叶离看了她一眼，眸光深邃到近乎能将人吸进去。 他已经将话说得这么明显，她还没听懂？ “哦——”芸汐总算是反应了过来，“那鱼倒也奇怪，咱们两个男人它们居然也挑人……难道我真如那乌鸦男所言，长得那么小白脸？” 她硬着头皮，故作自言自语道。 毕竟一路走来，自己都是男儿身自称，若是这会松口承认了自己是女子，那多少太过尴尬了。 可还有一事让芸汐困惑不已——处子之身。 她和逸宸好歹也做了千年夫妻，怎么会…… 思绪刚一闪现，她后知后觉明白了原由。 自己这身躯，可是圣果幻化而来，自是完璧之身了。 这般想着，芸汐脸上也划过一丝别扭神情。 等她抬眸回神，这才看到叶离的视线一直都落在自己身上，似乎从未离开。 只怕自己刚才那些小表情，都被他看到了…… “那个……这深林中都是鸟类居多吗，你说你自幼打猎，各种动物都捕猎，可有杀过龙？”芸汐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 叶离收回视线，翻转着火架上的烤鱼。 “我们被飘到了一座无人岛上，只有鸟类才能从陆地岛屿来去自如。至于你说的龙，这世间哪有真龙？你怕是神话画本看多了，以为这水底的鲤鱼真能跃龙门……”叶离笑了笑，唇角勾起的弧度和曾经的逸宸一样，往左上角倾斜。 芸汐看得发怔，但也及时收回了视线。 眼前之人，是叶离，不是逸宸。 尽管长得一样，但却是两具不同的身躯，还有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灵魂。 “那你杀生，就不怕遭因果吗？”芸汐问道，但又想起两人是为何流落此地，又连忙道，“我不是说除恶一事，而是说飞禽走兽之杀生，毕竟它们都是无辜的生物，或许还有些机缘巧合能修炼成精呢。” 叶离倒也知道她说的不是那死于自己刀下的四人，他微微思考，随即轻声道：“这世间生物链便是如此，弱肉强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不吃他们就会饿死，它们以一己之身，救人一命，常言道胜造七级浮屠，不是吗？” 芸汐听着叶离这般分析，倒也找不反驳之话。 若是有修仙天分的飞禽走兽，又怎么会被人抓住呢？ 一切，都是命中的定数了。 “你吃了这些鸟吧，毕竟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身上又都是伤，一定要多补充体力……”芸汐默默看了眼地上已无生息的几只雀鸟，心底默念了几遍轮回之咒。 看了看即将暗下去的天色，又瞅了瞅叶离身上的伤，芸汐想去林间采一些草药。 可能对他来说，都是皮外伤，但自己看得却是触目惊心。 虽然不懂医术，但简单的愈伤止血草药，还是辨认一些的。 芸汐刚要起身，手腕就被叶离握住。 她一愣，有些不解看向他。 “刚才水下冒犯，多有得罪……但你放心，我会负责的……”叶离将芸汐的手握得很紧，隐隐还有些颤抖。 他似乎，在紧张。 芸汐愣了半会儿，还没明白叶离话中深意。 两个男人，他要怎么对自己负责？ “你要怎么负责？”这般想着，她也这般问了出来。 第119章 肌肤之亲 叶离听她这么一问，倒也鼓足勇气将心底之话道了出来。 “你我有缘相识，又都算孤儿，我虽没房没田没仕途，还是个死里逃生的杀人犯……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一定不会让你饿肚子……” 叶离认真说完，抓着芸汐的手已经出了一层热汗。 芸汐怔怔看着他，随后眨眼思索。 原来他说的负责，就是不让自己饿肚子，倒也不错。 “可以，那你便负责吧。” 她说完，便想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但叶离却在同一时间，抬起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神情颇有些激动。 “那天地为鉴，我们在此定下终生，只要我叶离活着，就一定会护你周全，有朝一日，一定会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 听着叶离这番话，芸汐惊愕得长大了嘴巴。 “什么？不是做拜把子兄弟，而是要娶我？”她连忙不管不顾将自己的手从叶离掌中抽离，随后退后了几步，坐的远远的。 这都哪门子事？ “阿离，当时在水下你只是为了救我，我不要你负责……那种时候换成是谁都要救，小事小事……”芸汐冷静下来，连忙劝说道。 虽然这凡间，多有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奇葩事迹，可这事落在芸汐头上，她如何能承受？！ 怪不得叶离一直以来都没有心仪女子，原来那机缘星使活生生给他安排了一个歪脖子弯身子的特殊身份！ 逸宸啊逸宸，若你渡劫归天，知道自己曾在凡间居然想和男人拜堂成亲，是喜是忧？ “你觉得……那是小事？”叶离的声音很轻，落在芸汐耳中却异常沉重。 她看着叶离，隐约从他眼中看到了失落的神色。 莫名，有些想抹去他眸底的失落。 “阿离，你刚才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你不要为了负责而娶我，婚姻大事，得有情有爱，不是吗？” 芸汐想了很久，终是找到自认为合适的理由来说服叶离。 见叶离低头思索，她便起身朝林子处走，想给他一人静静的空间。 这天上两人的婚姻还没解除，在人间难道又要被另一段关系给束缚住吗？ “你不要我负责，是因为逸宸吗？” 芸汐刚走没几步，身后忽的传来叶离的声音。 听得他话语中的名字，芸汐惊讶不已。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叶离的视线直直落在芸汐脸上，将她的惊讶神情尽收眼底：“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芸汐怔住，一时半会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跟他没关系。”芸汐轻声回道。 “我跟他长得很像吗？”叶离站了起来，走到了芸汐跟前。 芸汐心一跳，垂下眼帘没敢再与他的视线对视。 他们本就是一个人，自己要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今日为何要一而再地追问这个呢？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芸汐扯了扯嘴角，强迫自己镇定。 叶离顿了顿，随即沉声道：“那日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便唤我为逸宸，后来相处的这数月中，你也叫了我好几次……” 芸汐皱眉回忆，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那树墩下，自己从小偷手中夺回钱袋，当时他正靠着树墩在睡觉，当时她并没有叫他逸宸啊。 眼见芸汐皱眉苦苦回忆却一直想不起来何时那般唤过那个名字，叶离便干脆说道：“怎么，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 第120章 女扮男装 芸汐眼皮一跳，条件反射想起了当初自己在废墟之地给叶离递肉包但被拒绝的画面。 不对不对，当时她头戴步摇发簪，身穿罗曼纱裙，是女儿身！ 叶离这是什么意思？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芸汐有些忽闪地抬眸看向叶离，不敢确认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 叶离却依旧看穿了她的心思，见她依旧不开口他只得叹息一声，轻声道：“你还真以为你换了身衣服我就认不出你是女扮男装了？” 他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芸汐再厚着脸皮撒谎也难以自圆其说了。 “原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女子，所以才说要娶我为妻吧。”身份挑明，她也不用再刻意佯装汉子性格了。 她还以为叶离是弯的，未料还是直的！ “我跟那逸宸长得很像，所以你才对我好，舍命护我？”叶离问道。 芸汐低着头，看着自己在沙粒中的赤脚。 “不全是。”她轻声回应。 她的确是想偿还逸宸的恩情，但这些日子的陪伴，她看得真切，叶离和逸宸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她不应该一直用看逸宸的眼神来看他。 此时，芸汐已经没了心思再想谎言来蒙混过去。 只怕这些日子，叶离一直都似看小丑一般看她吧。 不过，其他人全都没有辨出她的女儿身份，只有叶离知而不言。 “这般说来，我还不全是那人的替身……”叶离微微松了口气，隐隐有些欣慰神情。 可是那般小心谨慎的样子落在芸汐眼中，却多了一丝卑微和孤独。 “阿离，你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不要这样想。”她心一动，未多想便开了口。 叶离看着她，喉头微苦。 “若你认定我是阿离，那我便是。” 不管她如何想，只要她肯这般说，他已足矣。 芸汐将手指蜷紧，侧身朝另一边走开：“我……我去林子里转转。” 现在彼此都需要一定的独处时间，好好静一静了。 不知为何，在叶离说出逸宸这个名字之后，芸汐怎么都不敢直视叶离的视线了。 又加上他一直都清楚自己是女儿身，还表明了要娶自己的决心。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芸汐在林间走着，碎石小路踩得足底微微有些刺痛，但她却不以为然。 心中有事，哪还顾得上小疼？ 晃神之际，脚背忽的被一个带刺的植物给刮到，火辣辣的疼痛终是让她收回了思绪。 芸汐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株治疗皮外创伤的半月草药。 枝干带刺，绿叶呈半月形状，故得此名。 叶离身上满满皆是伤，这药对他应该有帮助。 这般想着，芸汐便弯腰在地上寻找半月草的踪迹，一并拔了出来。 “吱吱……”忽的一阵动物哀叫声响起，极其虚弱。 芸汐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一只白色毛绒绒的动物蜷缩在一个半臂高的潮湿土坑中，前爪上布满血渍，看上去可怜兮兮。 “你是什么动物？”芸汐将它抱了出来，发现它前爪的伤深可见骨，血不知流了多少，这会儿才这般虚弱无力。 芸汐不了解凡间动物，只怕这小家伙得带去给叶离瞅瞅，才知道怎样对症下药了。 “吱吱吱……”白绒绒的小家伙缩在芸汐怀中，声音像哭诉。 “别哭别哭，我手里这草药就能治好你的伤。”芸汐安慰着，单手又扯了几把半月草，然后匆匆走了出去。 叶离依旧坐在火堆边，视线眺望河流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离。”芸汐喊道。 叶离回了神，刚要说话，看到她怀中的动物后愣住：“狐狸？” “原来九尾狐狸长这般模样？” 第121章 九尾狐狸 芸汐将半月草放在一旁，一边坐下一边抬手想抚一抚怀中的小家伙，顿感手上一阵针扎的刺痛。 “呲——”她蹙起了眉。 叶离发现了她神色异常，连忙抓过她的手一看：“满手都是刺，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那个半月草治疗外伤不错，我这一手抱着九尾狐，一手扯半月草，就没太注意了……”芸汐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对叶离解释这么多。 叶离眸色幽暗了几分，随即拉着芸汐扎满刺的右手放至自己腿上，一点点将她手上的刺给拔出来。 “忍忍，会有点疼。”他沉声说道。 芸汐看着他全神贯注拔刺的模样，胸口隐隐翻涌过一阵热潮。 这般留在他身边，于他而言到底是好是坏？ 芸汐迷茫了。 “应该没刺了，还疼不疼？”叶离抬起头，问道。 芸汐闪了闪眸子，随即摇头。 “你抱着这九尾狐，我来弄药，你们两个可都有伤在身。”说罢，她便将狐狸放至叶离怀中，然后弯腰准备摘半月草叶。 可那狐狸到了叶离怀中，似乎忐忑得很，一个劲吱吱叫，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看着芸汐。 “别怕别怕，姐姐得给你处理伤口呢。”芸汐安抚着，将那半月草叶放至嘴中咀嚼片刻，成糊状后再拿出来碾平，随后放至狐狸前爪的伤口上。 “吱吱……”狐狸叫着，不知是不是草药入肤有些刺痛还是想表达别的。 “你是九尾狐，我便叫你小九好吧？以后我唤你小九你便应我，不过父君说过九尾狐不会游泳，你是怎么到这无人岛上的呢？”芸汐一边弄着草药，一边对着狐狸说道。 “吱吱……吱吱吱……”也不知那狐狸是不是听懂了芸汐说话，也一本正经叫了起来。 叶离看着他们一人一狐的对话，忍不住打断道：“阿云，它就是一只寻常狐狸，不是神话故事中的九尾狐狸。” 小九听得叶离这话，仰头冲着他直叫，似乎是想反驳他说的话。 芸汐扯下裙摆的布料给小九包扎好伤口，随即将小九从叶离怀中抱下来，让它在一侧休息。 “阿离，你脱了你的衣裳，我现在帮你敷药。”芸汐说到。 叶离一怔，顿时变得拘谨起来。 “我……无事……”他不太想让芸汐替他敷药。 倒不是矫情男女有别，而是满身伤痕，实在太多触目惊心。 可他踌躇之际，芸汐已经解开了他腰间的系带，抬手将那已经满是窟窿洞的衣裳自肩头褪下。 叶离想阻止，但已来不及。 自锁骨处一直往下，早已结成肉痂的旧伤依然清晰，还有几道皮开肉绽的猩红伤口，都是这几日留下的。 视线一路看去，尽没有一处好肌肤。 芸汐看得呆滞，触上叶离伤痂的指尖微不可见的颤抖。 “对不起……”她声音哽咽。 若不是替她受罪，他又怎么会落个一身伤痕！ 叶离倒未听出芸汐这三字中的深意，还以为她是被惊吓到说了胡话。 “不疼。”他轻声到，嗓音低沉。 芸汐眼眶微湿，将下唇咬出一排牙印。 他说的倒是云淡风轻，这么多新伤旧伤，怎么可能会不疼？！ “这些都是男子汉的勋章，不错。”芸汐吸了吸鼻子，故作淡然道。 叶离被她的点评微微惊讶到，但也只是微扬嘴角，未再言其他。 芸汐低头捣弄着药草，再一一敷到叶离的新伤之上。 忽的闻到一阵焦味，叶离这才反应过来，原本架在火架上的鱼烤糊了！ 他连忙翻转拿了出来，看着已经黑了半边的烤鱼，眸底满是惋惜神情。 “我再去给你打鱼……”叶离有些歉意说道。 芸汐用衣袖擦着嘴上的墨绿药汁，连连摆手：“无碍无碍，我就吃这个。” “焦鱼苦腥，莫要吃了，给这是狐狸吃便好。”叶离不同意。 只是他话一说完，原本闭目养伤的小九立马竖起耳朵，漆黑的眸子看向叶离透着怨念，似乎在说它怎么能吃这黑漆漆的烤鱼？ 第122章 参军之路 芸汐倒是不以为然，直接拿过叶离手中的烤鱼，直接啃咬了起来。 “不苦，味道尚可。” 是药三分毒，那半月草经她咀嚼成汁，治疗外伤效果极好，可对她来说，却是味觉短暂丧失，尝不出辛甜苦辣来。 叶离见她执意如此，便也不好再多番劝说。 一番饱腹，夜色渐深，两人便一同靠在火堆边休息。 再等天亮之日，便能开始他们新的生活吧…… 翌日，芸汐被一阵噪杂声响吵醒，她还未睁开眼，小九就一瘸一瘸地缩进了她怀中，似是有些惊慌。 芸汐连忙抚顺它的毛发，随即看向叶离。 叶离也是一脸谨慎，示意芸汐往林子里躲一躲，静观其变。 但两人一狐还未来得及起身，几个身穿戎装铠甲戴头盔的高大魁梧之人就走了过来。 芸汐抱紧怀中的小九，叶离则伸手将她护在了身后。 几人中，走出一个下巴留着一小串卷须的男人，周身带戾，却不见危险气息。 “我们在追一只白色狐狸，两位可有见到？”男人问道，口音不像本地人。 芸汐不由自主抬手抓紧叶离的胳膊，心底的担忧显而易见，怀中的小九也一声不吭，生怕被发现。 “不曾。”叶离淡声回应，护着芸汐的手依旧没有放下。 旁边一人眸色凌厉，拿起长矛直指向叶离身后的芸汐，逼得她连连后退。 芸汐一惊，怀中的小九也露出了尾巴。 “哼，竟敢狡辩！这可是郡主用来做狐裘的白狐！尔等私藏，该当死罪！”那凶煞汉子粗声叫道。 “小九是黄毛狐狸，你哪只眼睛见它是白毛了？” 芸汐恨得牙痒痒，他们居然要将小九整个皮毛掰下来做狐裘？！ 还好现在小九脏兮兮的，又在泥坑里待了许久，如今身上是一根白毛痕迹都看不到。 “你……”那汉子牛眼一瞪，满是恼怒，但被为首的卷须男子摆手止住。 “若公子怀中不是我们要寻的白狐，那便是误会一场，打扰了……走！”卷须男说道。 他们一行人随后转身朝河边走去，虽是要走，但卷须男的步子却缓慢似散步。 叶离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纹丝不动，视线盯着他们，没有丝毫转眸移开的打算。 “阿离，他们有船……”芸汐猛地看到湖边一角，她稍稍探头，看到了被树林挡住的画面。 那行人是乘坐大木船来的此岛，她和叶离正愁不知找什么法子离开这里，眼下不正是好时机吗？ 芸汐刚一激动，又感受到怀中小九瑟瑟发抖，神情又低落纠结起来。 若是要将小九交出去，才能换他们的同行离开，她自是不愿的。 “再等等。”叶离轻声说了三个字，视线如炬一直和那行人的背影交锋。 芸汐不懂他是在做什么，但忽见那卷须男猛地转身，犀利的视线与叶离交视，隐隐有了些别的较量。 她心底隐隐不安，正要发问，那卷须男却大步走了过来，视线一直落在叶离身上。 走进一看，芸汐才看到那卷须男眸底，尽是欣赏之意。 “这位兄弟定力不错，身形挺拔，面带正气，可有想法随本殿去汴城驻守边疆，为国效力？” 卷须男一语出，让周围的气息一变再变。 字里行间，虽是在赏识叶离，但那‘本殿’二字和最后八字，却透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慑力。 既是为郡主寻白狐一路寻到此处，那他的身份自然也非同一般。 只是那汴城是大罗国边境之地，与匈奴蛮荒之族临界，常年来为一城一草争个不休，一直没有停歇之意。 这卷须男让叶离参军去那战火之地，又是何意？ 第123章 准备聘礼 “正有此意。” 寥寥四字，淡而有力。 芸汐惊愕交加看向叶离，有些不明白他是何意。 可那卷须男已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上船议事。 叶离点头，随后握紧芸汐的手，面不改色随着那群人上了木船。 “阿离……”芸汐整个人还是发懵的状态。 周围有人站岗，叶离对着芸汐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轻言说话。 “相信我。”他轻声说道，用着只有芸汐能听见的声调。 木船顺着江河而下，行了三日，终是靠岸。 这几日，芸汐也清楚了那卷须男的来头——汴城城主之子，魏子昱少主。 而那嚷嚷着要用白狐做狐裘的郡主，也是他的嫡亲妹妹魏迎雪。 听得名字带‘雪’的女子，芸汐条件反射想起了曾在天界与自己有过纠葛的那对姐妹。 但毕竟都是过往浮云之事，她也只是想了想便作罢。 这几日，叶离和那魏子昱相处甚好，两人大谈兵家之道，把酒言欢。 这让芸汐很是惊讶，她完全不知道叶离居然会懂兵法之阵。 歇息之时，魏子昱一直都在找叶离交谈聊事，芸汐只能怀抱小九坐在听不到他们对话的地方，跟着站岗的士兵大眼瞪小眼。 小九洗了澡，身上的白狐毛显出了原形，芸汐怕那些人还起歹心，便索性给小九做了衣裳，将它裹得严严实实。 小九虽不情愿被衣裳束缚，但也清楚芸汐是为它好，倒也默默接受了这一切。 它怕是这世间，第一个穿的花里胡哨的狐狸吧…… 芸汐只有在去往汴城马车上，才与叶离同行。 那魏子昱骑马走在前面，叶离身上有伤则坐了马车，而她也自然而然跟在他身边。 才几日生分时间，芸汐莫名觉得这般与叶离独处，倒有了些尴尬之意。 叶离闭目不语，芸汐则抱着小九低头不吭声，只在小九那黑漆漆的眸子里打量自己的倒影，顺便用余光偷瞄旁边那个背脊挺直的青年。 “这些年东奔西走，居无定所，倒也有幸见军营中人以兵法画地演练，偷听了些精华，这几日才能在魏少主跟前班门弄斧。”叶离突然开口。 他一直都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跟芸汐说明一切，这几天她嘴上不说，但闷闷不乐全都写在脸上，他看得真切。 “好男儿志在四方，参军保家是好事。”芸汐闷闷回应道。 “我心中并无保家卫国的志向。” 叶离的话，让芸汐吃了一惊。 她疑惑不已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跟他回汴城？你知道那里满城血腥民不聊生吗？” “知道又何妨，我得借他们的船带你离开那无人岛。”叶离轻声回应。 瞬间，一抹复杂的情绪涌上芸汐心头。 “你……只是为了带我离开？”她有些迟疑问道。 叶离扬了扬嘴角，一身干净素袍，多了丝清秀之气。 “带你离开只是其一。”他将话说了一截。 “其二呢？”芸汐追问道。 叶离似乎就在等她这一追问，他微微挑眉，眸底含笑：“其二是想功成名就，出类拔萃，兑现我在无人岛上对你许下的承诺。” 芸汐听得认真，可听完他说的话，表情却僵在了脸上。 他倒是……还记得那么一桩事！ “都说了……不让你负责……”芸汐有些不自在别开视线。 如今的叶离已有了前途之道，不像之前那么茫然无望，看向芸汐的神情也多了份坚定。 “待我有房有田有仕途那日，你若还不愿让我负责，我定不会强求你……但我如今走的这条道，皆是为了聘礼而准备。” 第124章 三喜临门 他用极其平静的语气将自己的心思道了出来，眼中并无太多炽热情绪，但也隐隐可见压抑后的情愫，那一字一句落在芸汐耳中，就跟千斤鼎压了上来般透不过气。 芸汐身子一僵，抚着小九毛发的手紧了几分，让小九有些嗷嗷叫唤了出来。 “你要走的是你自己的人生之道，不要为了任何人而改变了自己的初衷。”良久，她才开口。 叶离眸底划过一丝涟漪，对着芸汐说道：“遇见你，我才是真正活着。” 芸汐心一抖，被小九狐毛遮掩的右手手腕红光微闪，随即暗了下去。 他怎能，对自己说出这般沉重的话来？ 自己只是想伴他左右，决不能改变他的人生选择啊…… “在你陪我一同受水刑之罚时，我便下了决心，这是我的选择，你无需想太多……你只要知道，我会尽我所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叶离抬手想握住芸汐的手，却在觉察到她浑身紧绷之际，将手放在了小九狐毛之上，轻轻摩挲，充满爱怜。 …… 马车再行三日，终是到了汴城境内。 刚一进城，魏子昱便带着叶离去了外围观摩一场小动乱，让他感受下战场的杀戮气氛。 刀光剑影，血色漫天。 叶离眼见此景，却面不改色，眸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魏子昱暗中打量着他，眸底的欣赏神色更是重了几分。 他一眼挑中的人，果然不错。 辗转半月，叶离以黑马之势直接被魏子昱钦点为门下督，一同带领众将士出击匈奴，大获全胜而归。 叶离的名声，一战过后，响彻整个汴城，成了人人夸赞的城池英雄。 芸汐在军营中把玩着小九，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她已经整整一个月，都没见到叶离的人影了。 虽然整日都听别人在讨论他，可终究不是她亲眼所见。 叶离尚且还是逸宸之时，便是在天族司战一职，作战勇猛，奋勇杀敌，本就是他的天性。 如今实战经验浅薄，但从骨子深处渗出的善战秉性却是展露无遗。 浴血奋战，许是他冥冥之中该走的人生之路。 芸汐开始还担心，自己的出现让他走偏了道，如今看来，似乎这般走才是正轨之道。 只是，她还有必要留在这军营之中吗？ “小九啊小九，你是随我一同离开，还是留在这里陪他左右呢？”芸汐抚着洗净成白色的狐狸，小声嘀咕。 小九似乎听懂了芸汐的话，甩着毛绒绒的尾巴一扭一扭走到她的脚边，轻轻挠头眯眼。 似乎，是想跟她在一起。 “你还是只凡狐，我要去的地方你尚且不能去……”芸汐摸着小九的脑袋，轻声说道。 忽的，外面传来了一阵悠长号角。 芸汐听得多，也分辨出这是胜利的号角之声，怕是叶离和魏子昱一道凯旋而归了。 她将小九抱起，准备出去迎接。 可刚出军营，便看到许多人纷纷朝外奔去。 似乎，没路给她走。 芸汐索性缩回了身，坐了下来。 反正叶离回来后，也会与自己见面，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夜幕降临，喧嚣不止。 有人来请芸汐去会客餐营账，今日据说又击退了往西一带的匈奴兵，还降服了一万将士，消除了西边外族对汴城的威胁，特此举办庆功宴，亦是叶离荣升为将军的升职宴，双喜临门。 芸汐不想去人多嘴杂之所，她虽是以叶离的门客伴随左右，但一个整日抱着狐狸的小白脸，免不了八卦之人议论纷纷。 她若没听见倒不在意，可今日这么多人的宴席，自会有狂妄自大者故意挑拨叫嚣。 芸汐不想让叶离难堪，也不想让他因自己再惹是非。 可那传话之人还给芸汐带来了一个小道消息，据说今日庆功宴，那傲娇蛮横的郡主魏迎雪也会出席，所有人都在讨论，今夜这双喜临门宴，会不会是三喜临门…… 第125章 郡主身份 芸汐微微一挑眉，瞬间便明白了这传话侍卫话中深意。 看来这军营上上下下，都以为她是叶离金屋藏娇的男宠了……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芸汐再拒不出席，倒也不合适，索性换了身干净衣裳，抱着小九从容不迫朝会客营走去。 一排排红木矮桌，琳琅满目，尽是佳肴美酒。 众人觥筹交错，红光满面，热闹喧哗。 芸汐坐在最下排的餐桌前，看着与魏梓禹同坐主座之上的叶离。 他鼻梁挺直，薄唇紧抿，透着威严的面容隐射着还未收敛的肃杀之气，令人只看一眼便心生敬意。 尽管和众人一样都是一身铠甲戎装，但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饶是坐在主座的魏子昱，都少了他三分魄力。 只有在战场上，他才算真正活过来吧。 芸汐看得入神，猛然发现叶离的视线穿透众人，直直看向自己。 她怔了怔，随即收回视线。 今夜，他是主角。 自己只是想亲眼见证他的三桩喜事。 “郡主到！”营外一声高喊。 众喧嚣骤停，全都起立迎接魏迎雪的到来。 魏迎雪虽是汴城城主唯一的女儿，深得族中众人宠爱。 但所有人对她的尊敬忌惮，还是因着‘郡主’一身份。 这是当今王上亲自赠与的名号，这身份与汴城城主同等尊贵。 芸汐朝外看去，只见一身奢华翠绿拖地纱裙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明眸皓齿，笑脸盈盈。 隆重的装扮从头到脚透着雍容华丽，但胭脂遮掩下的青涩五官却显得有些突兀。 明明是清水芙蓉模样，却非要做这般富贵牡丹装扮，实在不妥。 只是瞅着那双眼尾上翘的凤眸，芸汐莫名生了丝熟悉之感。 自己，难道在哪里见过这位郡主？ “想必大哥身边这位就是叶将军了，还真如传闻中一般，英姿卓越，气宇非凡，迎雪虽未曾上过战场，但自幼喜学兵法，历代史册兵法我全都有所耳闻，有时间定要与你纸上切磋一番。”魏迎雪声音清脆，落在叶离身上的视线久久没有收回。 她这番话，众人皆听出了深意。 只此一眼，便已生出了欣赏之意，今日这三喜，怕是跑不了了。 魏子昱宠溺地朝魏迎雪摆了摆手，随即示意她来自己身侧坐下。 “你都这般开口了，叶将军还敢说不吗？”魏子昱打趣着说道。 可他话音刚落，叶离则举起手中的酒杯，眸色淡然：“叶某土生土根，识字不多，不懂书中兵法，只懂随机应变，随时运谋，不能陪郡主纸上谈兵。” 叶离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魏子昱脸色微变，魏迎雪则气愤起身直接拖着华丽裙摆坐到了叶离身侧。 “本郡主看的起你才愿意跟你纸上谈兵，这军营男儿成千上万，你是第一个入得了本郡主眼的，你不谢恩还敢放肆？”魏迎雪语气里满是怒意。 众人不敢说话，芸汐坐在下座也有些焦灼不安。 她原本还想着这郡主会是叶离的一世情劫，可瞧着这阵势，怕是没法生情了。 “叶某只是凡尘之沙，郡主眼中断是不能进沙的，还望郡主回座，一同庆祝此次凯旋战事。”叶离面不改色，视线从未在魏迎雪身上流连。 他这冷漠态度和语气，更是让魏迎雪气愤不已，头上的步摇都晃动不停。 “好你个叶离，不过一个侥幸逃脱的死囚，被我哥招来一路高升，你还敢……” 第126章 生死之交 魏迎雪话说一半，便被魏子昱打断。 “雪妹！”魏子昱对着她投了一个警告眼神。 军营中人只谈现在和未来，不管过去，这是军令。 眼见魏迎雪闭上了嘴，魏子昱才稍微改变语气对着叶离说道：“今日是庆功宴，只吃喝寻乐，不聊别的，叶兄不愿纸上谈兵，那改日让雪妹与你训练场上切磋武艺。” 他这般说，也是在给三人台阶下，不让气氛一直尴尬下去。 可叶离偏偏不顺着他的意，一意孤行想表明自己不想跟魏迎雪有任何交集的决心。 “匈奴未灭，叶某无心将时间浪费在训练场上，只想尽快平定四方，弃甲归田。”叶离对着魏子昱微微抱拳，肃声说道。 上座者，皆已冒了满头冷汗，大气不敢出。 魏子昱的脸色也是变得微青，似在不悦叶离这般不识抬举。 旁边的侍卫连忙做了和事老，缓和气氛道：“叶副将这意思，是想击退匈奴全族，再脱下战袍穿喜袍呢。” 他这般一说，众人全都附和起来，举杯假笑。 魏子昱面色也稍稍缓和：“叶兄，你可是这个意思？” 他的语气，还是有些硬朗，似是叶离若在此时不点头说是，他便会直接恼怒摔杯。 “下聘礼，穿喜袍，迎新娘，是我许诺过她的。”叶离将视线转向下座低头抚狐的芸汐，声音平缓有力。 众人从他口吻中，听出来他早已有了心中人，见他视线似乎定格在某个方向，纷纷转头看去。 待看清是那怀中抱狐的白脸清秀男子，纷纷吃了一惊。 之前大家都是在私底下讨论叶离和芸汐之事，如今可是亲耳听叶离大庭广众下道出，着实惊讶不已。 芸汐抚狐的手一抖，觉察到密密麻麻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有些茫然抬眸，看到了叶离眸中的灼热。 心一紧，连带着右手手腕莫名生疼，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勒紧了一般。 “西云公子倒是幸运得很，能让叶将军不为美色所动。”魏子昱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叶离在宴席上让他们魏氏兄妹难堪，他自是要睚眦必报，回敬一番。 芸汐将手指蜷紧，随后面无异常的笑道：“那是，患难与共生死之交，魏少主常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自是懂此情难得。” 她不反驳流言蜚语，但也不会多加言语让她和叶离的关系变得更为复杂。 这么几句话，倒是扭转乾坤，让众人不再用有色眼镜看他们。 “若是战友兄弟情，倒是令人羡慕不已，可若是其他感情，西云公子可就是众多心系叶将军的女子们心中的情敌了。”一旁的魏迎雪插了话。 芸汐抬眸，直视魏迎雪投来的不友好视线，那莫名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 明明才见第一面，这女子眼中的恨意为何如此之深？ 芸汐不懂。 脑海里猛然跳出雪鸢雪棠两姐妹，还有那扶桑国音使木槿，她心中隐隐明了。 再次抬眸看向魏迎雪，她多了份无畏无惧，还有淡然。 怪不得她一直都觉得这女人无比熟悉，原来是那双眼睛，像极了雪鸢雪棠…… 若是没有浓妆掩盖，这张脸会不会跟她们一模一样？ 第127章 可有想我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凑巧之事？！ 为何每一个接近逸宸的女子，都长着一张雪鸢的脸？ 当初雪棠和雪鸢是同胞姐妹，才会一模一样；那木槿虽是扶桑国音使，但她只是一介凡人，脸上还有巴掌大的蝴蝶疤痕。 可这魏迎雪呢？ 自己当初落下弑仙台是下凡历劫，雪棠坠落弑仙台后，是变成木槿在历劫，还是变成了魏迎雪？ 芸汐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一直都不在他们掌控之中。 “西云公子，本郡主跟你说话，你居然不答？”魏迎雪看到芸汐心不在焉，厉声问道。 芸汐回了神，微拾手中茶杯，从容道：“情敌不敢当，但在下初见郡主沉鱼落雁之容，似天仙下凡闭月羞花，在下多看几眼，便已觉得秀色可餐，饱矣饱矣……” “闭嘴！你一介油面小生，别辱了本郡主心情！”魏迎雪面露嫌弃之色，转眸对着魏子昱说道，“大哥，这军营之中，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进来？谈打仗之事连酒都不喝之人，举个茶杯当唱戏呢？” 一旁的叶离眸色一沉，手中握着的酒杯顿时碎裂开，酒水淌落在桌上，也湿了他的战袍。 “魏少主，叶某战场奔波，此刻不胜酒力，先行回去休息……”叶离起了身，对着魏子昱说道。 魏子昱自是看出了他要借故离开，但他戏做的毫无破绽，只能点头同意。 “好生休息，十日后还要出战。” 叶离颔首点头，随即步态微微有些不稳走了下去，带了丝醉意。 临经芸汐桌前，他微微驻足，转眸看了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芸汐连忙起身，低头跟在他身后一道离开。 身后的宴席上，会有多少风言风语，只要她听不见，便无妨。 入了营账，叶离忽的一个转身，拉着芸汐的手腕，逼得她朝自己靠近。 芸汐差点就撞到了叶离胸膛上，怀中的小九做了肉垫，顺着这股力道差点被两人挤瘪，却也只能弱声哀嚎。 芸汐闻着叶离身上的酒意，心底明白他是喝多了酒，才会对自己这般拉扯。 “阿离，我去给你备些醒酒汤……”芸汐想挣脱开，但叶离已经将她另一只手攥紧。 原本蜷缩在芸汐怀中的小九一个噗通直接摔落到地上，还好它速度快，稳住了姿势。 “吱吱——”小九仰头看着叶离，哀怨不止。 可叶离完全就没有将它的抱怨之声放在耳中，他两眼只有面前的女子。 芸汐的心脏噗通跳着，右手手腕不知是被叶离攥得太紧还是怎的，异常生疼，让她忍不住想挣脱开。 “疼……”她皱眉嗔道。 “一月不见，可有想我？”叶离没有松手，而是借着酒意问道。 漆黑深邃的眼眸，一瞬不动落再芸汐身上，不想错过她丝毫细微情绪的转变。 “不曾。”芸汐垂着眼眸，避开他眼中的温度。 她不曾想他，只有念他。 念他平安，念他战无不胜，念他凯旋归来。 “一丝一毫，都不曾？”叶离将头低下，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芸汐脸上，带着能将人脏腑灼烧的热度。 芸汐微微屏息闭眼，想屏开专属他的那抹气息，却在一呼一吸间，让那气息入了心肺，在脏腑间流转不息。 “阿离……”她刚要出声，湿热的唇瓣便已覆盖下来，将她即将出口的话语全数堵在唇齿间。 第128章 我在等他 满满的酒意，深深的情意。 芸汐瞪大眼睛看着他，大脑有刹那间空白，一时竟忘了将他推开。 叶离只是如那天在水中给芸汐渡气般，并且有更多的举止。 就算两人尚在天界时，曾有过无数次唇齿相缠的磨合与默契。 可对此刻的叶离而言，一切都是崭新的青涩的。 他不懂要如何做才能表明自己满腔心意，只能借着酒意将这整整一月思念之情尽数表露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又似乎只有片刻。 芸汐连忙后退别开头，紧抿着唇大口呼吸。 她无比慌张地想将自己的手从叶离掌心中挣脱开，却发现他依旧握得紧，似乎不想让自己这般离开。 “上次是为了救命渡气，那这次的肌肤之亲便是实打实的亲吻，我已这般无礼，你还不愿让我负责吗？”叶离轻声问道，语调已经带着一丝醉态。 “你……喝多了，我先扶你歇下……”芸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当初自己那般说，只是为了稳住两人的关系不变质，可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才猛然意识到原来两人的关系不知何时早就已经变质了。 变得——让她不敢直视。 “阿云，可要我负责？” 叶离依旧俯着头，坚挺的鼻尖蜻蜓点水般时不时触碰到芸汐的脸颊上，炽热的温度令人心迷意乱。 芸汐想咬唇稳住情绪，又想起唇上尽是他的气息，只得作罢。 “阿离，你已荣升将军，未来前途无量，会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和美艳女子相伴左右……你要负责的是这天下的安危和百姓的安宁，不是我。” 芸汐缓缓说着，一点点将自己的手指从叶离掌心掰离。 如果迟早要分离，还不如从来就不去得到。 她并非凡人，而叶离的存在，只是逸宸在历劫而已。 叶离的满腔深情，她回应不了，亦受不起。 “纵使我变得强大，再次与你有了肌肤之亲，你也不要我负责，对吗？”叶离的声音透着一丝凄凉。 他曾告诉过她，自己选择的这条路，只是为了给她准备最好的聘礼。 护她娶她伴她至白首，是他往后余生奋勇活着的全部动力。 可她的一再退缩和拒绝，瞬间抽走了他前进的力量。 芸汐的沉默，让叶离明白了她的决心。 “为什么？”他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追问一些什么了。 芸汐垂着头，说出了自己都难以意料到的原由。 “因为……我已经有夫君了。” 她轻飘飘的话，像一道惊雷在叶离脑海中炸开。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看着她。 “和谁？”他听到了自己惊愕沙哑的声音。 芸汐将手指蜷紧，掌心隐隐有些刺痛：“逸宸。” 有些艰难地道出那个人的名字后，她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面无波澜直视叶离满是问询和质问的视线：“我的夫君叫逸宸，你们长的很像。” “他是人中之凤，天子骄子，一生从未打过一场败仗的战神。”芸汐看到了叶离哗然惨白的脸色，还有他眸底的痛苦和愤怒。 而她，亦不能停止继续往下说。 既然已经决定开这个口，便没有收回的余地。 “他人呢？”叶离问道。 既是你的夫君，又为何会让你孤身一人在这乱世中，颠沛流离？ 芸汐怔怔看着他，不自觉抬手解开叶离额间的抹额，轻抚过那青色的龙爪胎记。 “他为了保护我，在受人间最苦最恶的劫难，我想找到他，等他回来。” 第129章 你不是他 叶离的心就像被人活生生撕裂般痛苦，他后退着，避开了芸汐微凉的指尖。 抹额落到地上，侧边的铜镜中，隐约可见他额间一婴儿拳头大的青色胎记。 若是没有这个胎记，他是不是和那逸宸长得如出一辙？ “你找不到他，便留在我身边，把我当成他……是吗？”叶离问道。 尽管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似乎不亲口听芸汐道出，他不会断了最后一丝念想。 “你是你，他是他，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他。”芸汐说到。 那个九天之上受万人敬重膜拜的五爪金龙太子逸宸，弃她伤她恨她误会她，到后来幡然醒悟挽留她，再到最后决定放手给她自由。 可眼前这个从孤儿到死囚再扭转乾坤成奋勇杀敌的凡人将军叶离，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要对她负责，要以仕途荣誉为聘，要娶她为妻白首偕老。 他是他，他不是他…… “你又怎么可能会会把我当做他……是我自作多情了……”叶离步态有些不稳，后退着差点撞翻了身后的桌椅。 芸汐伸手想去搀扶一把，却被叶离躲开。 他眼中，竟生出了一丝厌恶的情绪。 也是，她一个有夫之妇，居然还对别的男人这般百般照顾，实乃不贞不洁！ “你若把我当成他，自会愿意接受我……可你不愿意，你不愿意啊……”叶离嗓音中透着的凄凉和醉态，让芸汐的心狠狠一揪。 右手手腕莫名灼烧疼痛，她抬起左手轻轻揉了揉，却依旧没能缓解那灼烧之痛。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骨子里破缝而出一般。 “阿离，我不想骗你……我留在你身边的确是因为他……但你跟他……” 但你跟他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就算我再不愿承认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可你的确就是他凡间历七劫的受难人。 “不要再说了！”叶离打断了芸汐，双目微红。 自己一点点堆积起来的堡垒，就这么被她一语推翻，溃不成型。 这厚厚堡垒，是他要护她而建的啊。 “我宁愿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叶离声音微涩，转身朝营账外走去。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异常落寞孤寂。 深入骨髓的冷意一阵阵向芸汐袭来，让她有些站不稳脚。 她抬手扶着桌角，右手手腕从骨血深处深处的刺痛让她直冒冷汗。 好痛—— 就好像整条胳膊都要断裂一般…… “吱吱”小九摇晃着尾巴跑到芸汐脚边，一下一下蹭着她的裙摆，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痛苦。 芸汐抿着唇，唇齿间还有着他久未散去的气息，和曾经那般，如烈酒般炽热，深刻。 她弯下腰，将小九抱在怀中，但右手依旧使不上力。 小九伸出粉红小舌头，一下一下舔着她的右手手腕，舌头上的倒刺混着和微热的湿润感，隐隐分散了些许刺痛。 “小九，终有一天，他会明白的……”芸汐轻声说着，眼神有片刻模糊。 等他回天界之时，自己已经进了那赤霄天火鼎炼化魔气。 待百年过后，他们也该相逢即陌路了。 只是，这般想着，为何心脏如此生疼？ 似乎曾经也有过这种痛感，在一次次觉察到要失去那个男人的时候，心……都是如此疼。 明明已经没了情丝，明明对这个男人已经无爱无恨，为何会有这般感受？ 难道…… 第130章 隐疾复发 芸汐心绪愈发凌乱，浑身彻凉。 她抱着小九，企图用它身上那抹暖意来驱散自己的凉意。 这几日，芸汐待在自己的营账中，寸步未出。 听闻那郡主魏迎雪每天早上去叶离军营，直到夜深才出来。 出来之时，守卫均看到郡主脸上绯红，眸中含笑，像极了一副热恋中的小姑娘。 军中上下皆传，待最后一次攻打匈奴之战结束，便是叶将军和魏郡主的大婚之日。 那日庆功宴，叶离在殿堂之上说过的话，深情款款看过的人，大家都聪明的选择了避而不谈。 这些天叶离和芸汐未曾见过一面，足以说明两人的关系。 怕是，真的只是兄弟情，为了避嫌才这般刻意生疏保持距离。 芸汐听得众人的八卦之言，未曾出言解释分毫。 两人皆需冷静，虽然那郡主魏迎雪跟雪棠长得相似，但若是真心喜欢他，倒也是美事一桩。 凡人一世的婚姻，芸汐不能陪他走，自是有人陪。 或许在机缘星盘的命格设定下，魏迎雪就是命中注定的那一个。 ……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平静如一碗水般过下去，但十日后出兵之际，侍卫传来叶离吐血昏厥不能出战的消息，芸汐大吃了一惊。 怎么会这样？ 叶离每日有魏迎雪的陪伴，不是挺好的吗？ 芸汐匆匆去了叶离的军帐，侍卫见她到来，懂眼色的放下门帘守在门外，给了他们独处的空间。 叶离刚饮完药水，躺在软塌上面色依旧苍白。 这般虚弱的他，芸汐还是第一次见到。 “怎么回事？”芸汐匆匆坐在床沿边，抬手轻抚过叶离的额头，温度似乎有些高。 “是受凉了，还是其他隐疾发了出来？”芸汐担忧问道。 叶离看着她一脸紧张的样子，苍白又干燥的唇瓣动了动，刚要说什么，喉中涌上一抹腥热，重重咳嗽起来。 芸汐连忙拿起旁边的手帕给他，再抬手在他背后来回轻抚顺气。 咳嗽声停，叶离拿开手帕，上面俨然有一团血渍。 “怎么会这样？那天你不一直都是好好的吗？”芸汐呼吸一滞，情绪立即紧绷了起来。 她扭头转向帐门外，大声叫道：“来人！” 门外的侍卫走了进来，对着两人拱手行礼。 “将军是怎么回事？”芸汐厉声问道。 叶离抬手想握住芸汐的手，示意她不要追问下去，可即将触到她的手之际，却猛然想起那日她曾说过的话，又侃侃收回了手。 他们两人之间，永远都隔着一个叫‘逸宸’的男人。 侍卫看了叶离一眼，有些为难地对着芸汐回应道：“西云公子，叶将军吩咐过，不让我们说。” 芸汐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人没有任何来往的这十日，叶离一直有事瞒着自己。 “我现在当着你们叶将军的面，命令你说。”芸汐面色凝重，神情中的威严迸射出来，透着令人无法轻视的尊贵。 侍卫有些发怔，他从来不知道一个看似柔弱的书生可以迸射出来这么强大的气场。 无需官阶，无需武力，只要一个眼神便能让人甘愿臣服。 侍卫腿一软，隐隐有想下跪之意，他有些木讷地开口想将一切全盘托出，旁边叶离一个眼神横扫过来，让他一个激灵清醒。 差点忘了，谁才是自己的主子！ “西云公子，恕不能……”侍卫咬牙拒绝，芸汐却在这时站了起来，随后将戴在头上的束帽摘了下来，三千青丝柔顺散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靓丽弧线。 侍卫看呆了眼，他目瞪口呆看着芸汐，忘了尊卑之分直接抬手激动指着她：“你你……你是女的！” 第131章 只想要你 “现在，可以说了吗？”芸汐重新坐在床沿边，靠得离叶离更近了些许，对着侍卫问道。 她举止中透着的深意，不言而喻。 之前芸汐是以普通门客身份陪在叶离左右，虽受宠但也只是个普通门客。 可她自曝身份，之前他们两人间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倒也全都说得通。 女扮男装，相依相伴。 回想叶离庆功宴上说的那番话，侍卫如何不懂—— 这不就是未来的将军夫人吗？！ 侍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拳看向芸汐，眼中满是敬重之意。 “属下有眼不识泰山，未能认出将军夫人的身份……”侍卫激动说道。 芸汐嘴角一抽搐，未料这侍卫这般伶牙俐齿，直接给她坐实了身份。 旁边的叶离虽有些不悦，但听得侍卫这番话，神情倒是舒缓了几分。 将军夫人，倒是深得他心的一个称谓…… “叶将军给我们下了死命令，不让我们对外透露半个字，尤其是您……那日庆功宴，他从您营账出来后，便命人送了数十罐酒来了军帐，醉饮通宵，直到喝吐血我们才劝住他……军医刚好有事不在，郡主又是稍懂医术之人，这些日子一直都是郡主亲自煎药给将军，每日看着他喝下三碗才肯离开……” “石柱！”叶离冷喝一声，声音还有些虚弱，但语气中的警告之意非常明显。 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被他说了！ 那被唤做石柱的侍卫连忙止住嘴，随即还抬手自抽了个清脆巴掌。 “夫人，是属下多嘴了，可将军连喝七日药水后眼见神色恢复如初，这三天未喝郡主煎熬的药水，他便又恢复了这模样……那郡主非要将军答应做她郡马才肯继续调配药水给他，可将军心中已有夫人又怎么会娶她呢？这一来二去，今日出战，将军自是没法参战了……”石柱愤愤不已说道。 芸汐终是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还以为那魏迎雪是真心喜欢叶离，这般看来只是想将看中的东西全都收于囊中，若是不从便生死于她皆无关了。 “魏少主也这般任由郡主放纵吗？”芸汐问向石柱。 石柱挠了挠头，颇为无奈：“郡主的身份可是跟城主平起平坐的品阶呢……” “把药渣给我寻来，若是没有，将喝过药的碗拿来，我来想办法。”芸汐对着石柱吩咐道。 石柱领命后很快出去，账中只剩叶离芸汐二人。 芸汐刚转头，叶离则握住了她的手，苍白薄唇轻启：“夫人。” 一股热流顺着他的声音冲撞进芸汐耳膜，再传至四肢百骸。 她微瞪他一眼：“酒还没醒？” 她刚才虽然没有阻止石柱这般称呼，可叶离这般唤，到底还是别扭的。 就算两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却也是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相处了。 “我倒希望，永远都醒不来……”叶离松开她的手，将头靠在床栏之上，微阖双眼。 感觉手上空荡荡的，芸汐隐隐觉得心脏里有种落空感。 这该死又熟悉的感觉，让她越来越慌张。 不可以，决不能再在感情一事上与他有任何纠葛了…… 芸汐这般自我提醒着，连着深呼吸了几下才稳住气息。 “你现在已经是魏少主的左臂右膀，再多打几次胜仗，定会飞黄腾达，仕途得意，人活一世，切记不可被情字困扰。” 芸汐苦心劝说着，只希望叶离能明白三分。 “我本活得自在洒脱，是你让我活成了现在这样。”叶离下颌角的线条绷成一条直线，嗓音暗哑。 芸汐紧了紧手心，无力反驳他的话。 “这样的生活不好吗？享尽荣华富贵，享受万人拥戴，享有他人可遇不可求的一切……” 芸汐想不通叶离到底是何想的，难道他想要过去那种逃亡穷苦在废墟中翻找食物残渣饱肚的生活？ 叶离直直看着她，一声轻轻的叹息从他的喉咙中溢出。 “繁华世间，我想要的……只是一个你。” 第132章 爱她入骨 纵使美女如云，纵使仕途再好，都不及她在他心中重要。 可老天向来对人公平，他为之奋斗得到了常人难以得到的一切，唯独得不到她。 可他要的，只是一个她。 那个信誓旦旦要拿钱养他的她，那个舍命替他挡箭的她，那个坦然陪他赴死的她，那个陪他吃尽苦头受尽流言蜚语依旧不离不弃的她…… 可也是那个近在咫尺的她，亲手斩断了他的一切幻想。 “可这大千世界，你唯一不能要的，便是我。”芸汐听到了自己绝情而又平静的声音。 叶离瞳孔骤然一缩，一个身子颤动，他唇角再次溢出了些许鲜血。 但他没有抬手去拿手帕，而是生生咽下了那抹腥热。 “在找到逸宸之前，让我做他的替身，让我以他的身份照顾你陪伴你，一年也好，一月也罢，就算只有一日，都不枉我为了你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可好？” 只要一日，可好—— 叶离颤声说着，从未有过的卑微和苍凉自心底漫开，一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浓厚的深情近乎将他吞噬。 两人相识明明不到一年时间，他却好似已经爱她入骨了数十年，甚是上百年，亦或者是更长更长…… 这世间，难道真的有所谓的前世今生吗？ 叶离话语中的深情，竟是芸汐无法承受之重。 她的右手拼命抖动，脑海中，两人曾相处过的一幕幕全都一一重现，还有那酸甜苦辣的情绪，一并涌上心头。 蓦地，芸汐从床沿边直起了身，随后退后两步。 “我去给你煎药，等你好了我们再议此事。” 芸汐说完，没有再去看床榻之上的男人，步态匆匆走出了军帐。 她无法回答叶离的卑微恳求，但也做不到再次拒绝。 在和离书没有昭告天下之前，他本就是她的夫君，亦是她曾爱到连命都不要了的男人。 可如今，她要怎么回答他？要怎么回应他？ 芸汐强稳住情绪，找到石柱，从他手中拿过寻来的药渣，随后将自己辨认出来的几味中药全都记录在宣纸之上。 可除了中草药，她还辨出了另一种带着铁锈的腥味——血。 魏迎雪怎么会在叶离的药方中，加这种东西？ 芸汐不解，抬笔在纸上落下‘血’字，却心神不宁。 一旁的石柱看到这味药引，吃了一惊：“难道郡主用她的血给将军服用了？” “你怎么知道是郡主自己的血？”芸汐挑眉看向石柱。 “夫人，您有所不知，那郡主之所以被封为郡主，是因为她曾剜血救了当今王上，所以王上才认她做干女儿，封她为郡主。”石柱压低声音说着，生怕隔墙有耳，“郡主的血，亦毒亦药，据传是有得道高人指点，让她成了个半仙呢……” 芸汐一听，倒觉得荒谬无比：“半仙？仙阶里居然有这样一个品阶，我还真得对那郡主刮目相看了……” 如此说来，叶离停了服药之后，身体每况愈下，都是魏迎雪的血在作怪了。 魏迎雪，木槿，雪鸢雪棠，他们到底有什么关联？ 为什么长得相似，又为什么全都纠缠在逸宸身边？ 扶桑国…… 芸汐脑海里闪过一丝什么，她刚想抓住，却与之擦肩而过。 她正要继续想，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铃铛清脆的声响。 芸汐回头，看到了脚踝上系着铃铛的魏迎雪走了过来。 她怔了怔，曾经雪棠的脚踝上，也这般系着铃铛…… 第133章 天雷惩罚 “雪棠？”芸汐试探喊道。 魏迎雪挑了挑眉，停住了步伐。 “怎么，见了本郡主不行礼？”她视而不见芸汐刚才有开口，高傲得像只孔雀。 一旁的石柱和其他侍卫全都跪了下去，唯独芸汐一人背脊挺直站得纹丝不动。 魏迎雪想起叶离曾多番拒她心意之事，看着眼前这个不男不女之人更是怒意盛涨。 “跪下！”她呵斥道。 芸汐眼眸转了转，面无波澜地扫了她一眼，轻幽道：“郡主，你当真……想要我对你下跪行礼？” 她乃东辰帝君之女，亦是凤凰一族的纯正血脉，虽还是尚未涅槃的鸾鸟，但已是上仙品阶。 魏迎雪区区一个自称半仙的凡人，有心索要她这一跪，只怕也没那命。 “哼！区区一个门客，以本郡主的身份，难道还受不了你的一礼？给我跪！” 魏迎雪似是被芸汐眼中那看蝼蚁般的随意所刺激，直接甩袖冷声命令道。 眼见芸汐还是没有动静，魏迎雪直接命人想将她押下去。 但芸汐动了动身子，缓缓开了口：“郡主，我的一礼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受的，你可不要……后悔的好。” 芸汐说完，漆黑眸子里染上一丝说不出的意味，随即扬着嘴角，弯曲缓缓跪下。 ”碰——“膝盖与石地相触的声音，虽不大但依旧有些分量。 魏迎雪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芸汐，眸底的怒意转为畅快之意。 余光扫到叶离的身影出现在军帐外，她清了清嗓子，刚想大度点让芸汐起身，懒得再与其计较。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道惊雷骤然响彻了整个天际。 雷声阵阵，竟有种毁天灭地的威严，刺目的闪电像蟒蛇般直直朝魏迎雪袭来，大有要将她劈得五马分尸之意！ 轰—— “啊！”魏迎雪被雷电所击，痛苦惨叫。 芸汐依旧跪着，凝聚在魏迎雪头顶的乌云越来越多，雷电也更是频繁聚积，生生将妆容精致的魏迎雪劈成了七窍冒烟的狼狈模样！ 眼见魏迎雪成了拔了毛的孔雀，乌烟瘴气，丑陋扭曲，芸汐缓缓起了身，然后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和皱褶。 这时，乌云散开，雷电变弱，渐渐消散。 一切归于宁静，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郡主，若你哪日还想再受我跪拜之礼，只管说就是！”芸汐淡然说着，随后示意石柱起身，一同离开。 众人看着不可思议的一幕，面面相觑。 这个西云公子到底是何来历，为何她的一跪拜行礼居然能引出雷电伤人！ 雷电乃上天之物，定不可能与妖挂钩，常言道作恶多端遭天雷惩罚，难道……！ 余下的，众人不敢再妄自猜测。 魏迎雪身无大伤，但满头秀发被烧焦，模样狼狈不堪。 她死死盯着芸汐的背影，眸底闪过一丝歹念…… 另一边，叶离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幕，惊愕交加。 他没有看花眼，那雷电突然出现再冒然消失，全都在芸汐的一跪一起间。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异象？ 芸汐让石柱去抓药，随后自割手腕流了半碗血。 石柱看着她连眼睛都不眨的模样，简直惊呆了。 “那郡主的血是药又是毒，我的血可是独一无二的灵丹妙药。”芸汐说道。 她这身躯是万年圣果幻化而成，自是具有圣果的灵性。 虽是凡人之躯，可人血既能为药引，那她的自然也能用。 石柱小心翼翼端着那碗血，又激动又拘谨地离开。 芸汐止住血，包扎好伤口，微微叹息一声。 一日后，石柱传来消息，叶离喝了她以血为引的药水后，身体好了许多。 芸汐心底欣慰不已，依旧每日早晚割血半碗，再让石柱与药材一并煎熬成汁。 只要叶离快点好起来，她手上多划几刀，倒也无妨。 帐门处响起一阵窸窣声，隐约飘来一阵凉风。 芸汐转头，看到石柱进来，她笑了笑，刚要问询叶离身体近况，却看到石柱猛地顿住了动作，整个人就像被点了穴道一般再无动弹。 “石柱？”芸汐吃了一惊，刚要摇摇他，忽的看到久违谋面的司命星君凭空出现。 “星君爷爷！”芸汐激动叫道。 司命星君看着芸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芸汐丫头，你可知你又闯祸了！” 第134章 死劫将至 他差点就老泪纵横了。 芸汐一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我……我又扰乱他历劫了吗？” 她难道又好心办坏事了？ 芸汐心中一惊，看着手腕上几道带血的纱布，心底瞬间明了几分，她抬眸看向司命星君。 “那跟雪棠长得九分相似的郡主魏迎雪，星君爷爷可知她的命格？”见司命星君沉默不语，芸汐一转话锋问道。 “未能算出，命数簿之上，没有她的前世今生。”这也正是司命星君疑惑之处。 可于逸宸而言，他的死劫就是这些时日，不管是何方式，都该默许。 芸汐想起那不为三界人知晓的扶桑国，心底隐隐已经有了一个准确的答案。 魏迎雪，绝不是个普通凡人。 准确来说，她与木槿一般，都是那扶桑国之人。 为何会以凡人之躯出现，只有那神秘的扶桑国国主才能解释得清了。 “丫头，切莫再管逸宸小子的事了，当初天帝答应你下凡，也多番提醒你断不能干涉他的安危走向，只能陪伴左右。”司命星君语重心长说道。 芸汐垂着头，有些沮丧无措。 “这几日，本是他的死劫将至，被你生生阻断……劫难加重，他会战死沙场，受千军围剿刺死。”司命星君沉声说道。 战死沙场—— 千军围剿刺死—— 每一个字，落在芸汐耳中，都似匕首刮过，痛到令她不能呼吸。 “就不能，痛痛快快简简单单死去吗？”芸汐颤声问道，已经红了眼眶。 司命星君重重叹了口气，爱莫能助地看着她：“丫头，既是劫难，便自有它的走向，他本该受相思之苦加外力干扰病死，可你用圣果汁血帮他挡过了这一遭，他的相思劫被你化解，死劫自会变得更加残酷……” 芸汐心口狠狠一绞，疼痛不已。 如此说来，是她害了他吗？ 相思劫，爱而不得她，便是他的劫难之一？ 原来，她是他的劫难啊。 只是刚才星君爷爷说劫难已化解，又是何意？ “丫头，逸宸小子欠你最初的温暖，都在叶离身上，要珍惜，但不能强求。”司命星君说完，最后深深看了芸汐一眼，随后将视线看向躲在床底下的白狐小九。 “这狐狸是青丘新降生不久的九尾狐一族幺子，不慎跌落人界惨遭不测，你救它一命，青丘上古狐族定会记住这恩，但它人界逗留许久，也是时候回去了。”司命星君说完，宽袖一挥，小九便缩小成尘埃般的亮光进了他的袖口。 不待芸汐回应，他化作一抹云烟消失在原地。 风起，原本僵在帐门口的石柱趔趄地朝前走了一步，差点摔倒。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平缓的地面，又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胳膊，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夫人，将军让我带您去后山凉亭一叙。”石柱将叶离的话带道。 芸汐微微有些诧异，如今夜色将至，他约自己去那见面为何？ 虽是不解，但芸汐还是准备赴约。 这几日自己割血为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手腕的伤，一直没有见面，如今他身体大好，也是该见一见了。 只是，回想起司命星君刚才说的话，她的心情依旧开朗不起来。 死劫，叶离的死劫…… 叶离死，逸宸归。 她该喜还是该忧？ 第135章 心存妄想 后山，凉亭。 微风徐徐，带着一丝深秋的凉意。 芸汐换了身女儿装扮的衣裳，步步走上台阶。 叶离正在摆弄着茶道，似达官贵人般有模有样沏茶闻茶品茶。 “将军，夫人来了。”石柱小心提醒。 “这一去一回，怎么隔了半个时辰？”叶离问向石柱。 他本沏了壶热腾腾的新茶，现在已经凉了又热，早不是最初的味道了。 石柱脸上大有冤枉之色：“属下连跑带走直接去找的夫人，明明只有半柱香时间……” 芸汐知道是自己和司命星君聊天，耽误了点时间，可石柱和叶离都不知情，自己也没法解释清楚。 她轻咳一声，从石柱背后走出。 “你走吧。”她对石柱说道。 轻柔低软的声音，似空谷幽兰，明显的女子嗓音。 叶离身形一顿，抬眸看向芸汐，这才看到她一身烟蓝纱裙，将婀娜身材展现得淋漓有加。 她怎么，突然穿女装了？ 想起自己约她来此的目的，叶离紧了紧手心，收回视线。 “坐。”他淡声说道。 石柱已经悄然离开，凉亭中只有他们两人。 石桌上的灯盏微闪着，晃得叫人看不清眼前人的神情。 “我们相识于夜晚，自该结束于夜晚。” 叶离声音不大，却让芸汐猛然咬住了下唇。 他在说什么？ 叶离将额间的抹额摘下，第一次主动将自己丑陋的面容展现在芸汐眼前。 虽然她早已看到这个胎记，也曾亲手触过。 但那都不是叶离主动摘下给她看。 “我本相貌丑陋之人，实在不该对不属于我的一切心存妄想。曾经，阿姐是我年少时唯一的温暖，我却没有能力保护她……后来你是我心中唯一的光，照亮了我黑暗的人生，这抹亮光让我一个居无定所四处流浪的人找到了人生归宿，也让我渐渐变得强大勇敢……可你终究不属于我。” “你的夫君，是一生从未打过一场败仗的男人，我出征大小战役不下十场，同样也从未失败过，但我终究是不如他的……因为我心底有你，你心底却有他，这一战，我输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叶离缓缓说着，手中的茶杯握得十分紧，似乎只要再用力一分，便会直接捏碎。 他强稳住自己的情绪，也在生生退散眸底的酸楚。 “明日我会派人护送你离开汴城，之前有位老者说凤凰村是个山清水秀平静宜人之所，或许那该是你应去的地方……我已经派人将像我却又没有这丑陋胎记的男子画象散发至九州大地，帮你寻夫君，再护送他去凤凰村。让你们夫妻团聚，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听着叶离的安排，芸汐紧绷着身子，一瞬不动看着他。 “我们已经和离了。” 叶离有叶离的安排，她芸汐同样有自己的打算。 叶离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满是诧异地看着芸汐：“你……” “现在，你再好好考虑，要不要收回你刚才说的话。”芸汐平静说道，蜷紧的手指从未松开。 她在赌，亦在等。 若身为叶离的短暂人生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她不该弃他的深情于不顾。 如若这一刻，他依旧准备放手，她定不会跟之前一样纠缠不休。 他想怎样，她便怎样。 这也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了…… 第136章 轻薄了你 “还有什么，你一并告诉我，不要让我的心情起起伏伏……有多难受和苦涩，你可知道……”叶离站了起来，手中茶杯从他掌中跌落，在石桌上清脆打滚，靠着茶壶停住。 芸汐同样起了身，朝他走了一步，随即踮脚仰头，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 温热柔软的红唇，落在他被山风吹凉的脸颊上，在他心底掀起巨浪。 “今日轻薄了你，可要我负责？” 芸汐一字一顿说着，星眸婉转，掩盖了眸底深处的苦涩。 “此话……当真？”叶离怔怔看着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生怕，风稍稍大一些，便将眼前这一切全都吹散。 “你若不信，那我便遂了你的愿，明日离开……” 芸汐说着，转身准备离开凉亭，叶离却在她转身的瞬间将她搂住，用着近乎要将她融进骨血的力道。 “阿云，西云……”他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颤抖，失而复得的心情，大抵不过如此。 芸汐转过身，反手搂住他的腰，紧紧抱住。 她的头倚靠在他胸膛处，听着他健硕有力的心跳，眼泪无声往下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裳。 …… 至此，芸汐在军营中，便以女子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甚至毫不畏惧地与叶离手牵手亲昵有加。 众人哗然，见到芸汐女子装扮的娇美容颜倒也明白叶离为何面对郡主示好依旧不为所动。 有妻如此，亦有何求？ 魏子昱征战回来，心情沉重，叶离没有一道同行，这一战损伤惨重，但也只拼了个平局。 本以为这是边境的最后一场战役，可归期还不知在何处。 听得叶离的门客西云从公子变成姑娘，他微微诧异，想起那日庆功宴叶离曾说过的话—— “匈奴未灭，叶某只想尽快平定四方，弃甲归田。” “下聘礼，穿喜袍，迎新娘，是我许诺过她的。” 原来，他早就做好了万全打算，这才掩饰心上人身份，不顾流言一直带在身侧。 弃甲归田—— 一个心中有如此执念之人，又怎么会允许有平局之战的出现呢？ 魏子昱心想着，未褪下带血的战袍，便朝着叶离的军帐走去…… 翌日。 芸汐像往常一样，捣了些秋桂做成羹，带去给叶离尝。 进了军帐，芸汐看到他站在挂在衣架上的战袍前沉思。 昨夜魏子昱来找过他，她知道。 “阿离。”芸汐敛了敛情绪，笑着唤道。 叶离收回手，转身温柔看向她：“我正要去找你，你便来了，我们这叫不叫心有灵犀？” 芸汐将桂花羹放在桌上，看到旁边有一瓶未拆封的酒，便又从旁边拿了两个空杯。 “我若现在不来，怕你过了晌午都不会去找我。”芸汐打趣说着，拆开酒塞，在杯中倒满酒。 叶离走了过来，不解看向她：“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芸汐拉着叶离坐下，随即拂开他耳边的碎发，再在他一旁坐了下来，将酒杯端起给他。 “今日采摘的桂花是最后一批，明日怕是不能再给你做桂花羹了。”她轻声说道。 “省的你辛苦，不做也好。”叶离温柔说着，看向芸汐的眸子依旧深情满满。 这一切，就像梦一样。 好得让他觉得不真实。 可眼前的人，却又真真切切在自己面前。 日复一日，相依相伴。 “明日我要出征，最后一战，凯旋而归，我便带你离开，同去凤凰村，过你想过的生活。”叶离握住芸汐的手，嗓音中满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昨天魏少主来找我了，谈了半宿，想着趁敌军元气大伤之际，再举进攻，歼灭全军……战场上，没有百分百的胜算，但我可是战无不胜所向无敌的将军，你不要担心我……为了你，为了我们的以后，我一定会平安归来，胜利归来。” 第137章 生离死别 看着芸汐凝重的神情，叶离宽声说道，给足了她坚定的信心。 可他越是这般说，芸汐的心情越沉重。 她比谁都清楚，这一战…… 或许汴城会胜利，但叶离—— 却无法平安归来。 战死沙场，是他的命数。 眼眶一涩，两行热泪再次无声淌下，竟落入了叶离的酒杯之中。 “怎么了？”叶离心疼看着她，连忙抬手擦去她的泪水，“这般不舍？可惜上阵杀敌不得携带家眷，不然我定想将你带在身侧，让你看看我奋勇杀敌的威武模样……” 叶离笑着说道，将芸汐轻轻搂至怀中。 芸汐却拿起手帕擦干眼泪，随即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这般快速和不假思索，让叶离隐隐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异常。 “阿云，你怎么了？可是不愿让我出战？” 芸汐摇头，再次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后跟叶离碰了碰杯。 “等你凯旋归来，我们就拜堂成亲，给你生很多很多的孩子……”芸汐边说边落泪，握着酒杯的手不停抖动。 叶离心中一暖，连忙抬手擦拭她的泪水，却发现她的眼泪像洪水倾泻般，怎么都止不住。 “不要孩子，我只要你……生孩子女人要走鬼门关，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叶离柔声说道，情不自禁俯身轻轻亲吻她的双眸，再一点点将她脸上的泪痕吻干。 “不，要给你生。”芸汐倔强说道，无比认真看着他，“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叶离愣了愣，见她这般执着只得思索回道：“男孩吧，等他长大我们爷俩一起保护你。” “好，那我们的儿子叫叶什么呢？你想给他取什么名字？”芸汐继续问道。 叶离总觉得今天的芸汐有些不同寻常，但他又不知从何找突破口问出她到底怎么了。 “叶一云，一生一世，情忠西云。”叶离用手沾了酒水，在桌上写下了名字。 芸汐看着那刺目的三字，心口又是一阵疼痛难忍的绞痛。 她抿唇用力呼吸着，不想被叶离看出自己的异常，连忙端起桌上的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这军中之酒，烈得很，你莫喝这么急。”叶离连忙夺过芸汐手中的酒杯，见她脸上又多了几道泪痕，叹息道，“阿云，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一副我们要生离死别的表情？” 芸汐沉默起身，直接坐到了叶离怀中。 清新的酒香，还有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女儿香，萦绕在叶离鼻翼周围，让他呼吸有些凌乱。 “阿云……”眼见芸汐的手在自己衣襟处游走，他绷紧了身子。 芸汐摘下叶离额间的抹额，将吻落在他的青色胎记之上，唇角的点点酒水落了下来，盈盈发光。 带着醉意的亲吻，一路往下，从浓墨的剑眉，到深邃的双眸，再到坚挺的鼻梁，最后落到微微干燥的薄唇之上…… 叶离喉结上下滚动着，放在芸汐腰间的手，就像魔怔了般无法移开。 眼见芸汐将吻顺着他的下巴落在他喉结之上，似猫爪轻挠一般，让他四肢百骸全都颤栗。 “阿云，别闹……”叶离在强绷住自己最后一根理智之弦，“再闹，会出事的……” 芸汐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打算，她虽喝了酒，却无比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要我。”她迷离着微红的双眼，声音带着蛊惑的力量。 第138章 死不足惜 轰—— 一刹那，血冲头顶。 叶离眸底被压制的渴求突破枷锁，纷涌而出。 一个翻转移动，两人到了软塌之上…… 芸汐的热情，比叶离想象的还要更疯狂。 两人的默契，好似天作地设般贴合。 酣畅淋漓，深入骨髓。 待风平浪静，天色竟已渐黑。 床单上的那一抹落红，让叶离的神情又惊又喜。 回想曾经水刑遭遇食人鱼之际，那些鱼未曾啃咬她，他心中更是明朗。 这个时候，那个叫逸宸的男人完全被他抛至脑后…… 她是他的，完完整整地属于他！ 从来没有属于过其他人！ “等我回来，此生定不负你分毫，如有违背，死无全尸，灰飞烟灭……”叶离抱住芸汐，信誓旦旦说道。 芸汐抬手堵住他的嘴，沉默摇头。 此刻，她是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不要……说死……”她听不得这个字。 叶离抬手抚平芸汐额间的川纹，柔声道：“傻瓜，我要与你白首到老，定会长命百岁……” 一句长命百岁，让刚刚制止眼泪的芸汐再次决堤。 逸宸会长命百岁千岁万岁，甚至是与天齐寿；但叶离不会，他的生命会永远定格在二十岁这一年。 “为了你，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叶离吻了吻芸汐的额头，一点点将她的眼泪擦拭干净。 芸汐用力呼吸着，将失控的情绪收敛稳住。 她抬起摩挲的泪眼，看着这个神情无比认真的男人：“答应我一件事。” “十件事，百件事我都答应你。”叶离说道。 芸汐抬手放在叶离的胸膛之处，感受到他健硕有力跳动的心脏。 “我不求你平安不求你回来，也不求你战胜与否，但我会跟你同生共死。” “你要记住，西云会跟叶离同生共死。” 芸汐重复着最后一句话，用指尖在叶离布满伤痕的胸膛上一笔一划写下他们两人的名字。 叶离握住芸汐的手，一根根吻过她的指尖。 轻柔，爱怜。 “有你这句话，死不足惜。” 老天让他在泥泞中苦了二十年，她是他的太阳，带着他一路向阳。 “但我还没过够有你陪伴的人生，我不想死。”叶离捧着芸汐的脸，认真说道。 不想死—— 她又何尝不想让他死。 有血有肉的叶离，有情有义的叶离，有笑有泪的叶离。 但他终究，只是逸宸生命的一个小片段。 芸汐难过得要命，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她抬手一遍遍摸过叶离的脸颊，想记住他的每一寸轮廓和线条。 “记住我说的，不要怕死，死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叶离的死，是逸宸新的开始。 “新的开始，还会有你吗？”叶离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这句话，似乎没有经过大脑思索，便直接问了出来。 是他在问，还是别人在替他问？ 芸汐怔怔看着他，泪眼含笑：“我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至少，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在。 未来，不由她。 “你说同生共死，但我想要你长命百岁，所以我定不能早死……这一战，看来我得保守一点，若是缺胳膊瘸腿了，以后怎么保护你？” 叶离刮了刮芸汐的鼻尖，笑得温暖宠溺。 芸汐扯了扯嘴角，强挤出一丝笑意：“不谈余生，只要现在。” 说完，她缩进叶离的怀中，用力汲取着专属他的气息。 叶离被她弄得又要蠢蠢欲动，有些无奈地抓住她不安分的手。 “我除了要现在，还要你的一辈子。” 第139章 惊不惊喜 他话音刚落，芸汐便仰头吻住他的唇，堵住最后一个字的尾音。 别说了，别再说了—— 她真的，不能再听了。 …… 起伏着，跌宕着，芸汐一声又一声唤着阿离，誓要让他牢牢记住自己的声音。 这般炽热的芸汐，让叶离成了乍暖的初春和泛滥的河水，浑身每一寸经络都活跃兴奋不已。 幸福来得，好像太过猛烈。 猛烈到，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似乎只此一次翱翔大海，便会陷入枯竭旱地。 “你还没说你要我答应你什么？”叶离想起了他们之间尚未结束的话题。 芸汐搂着他的脖子，迷离道：“以后……再告诉你……反正你已经答应了我。” 以后，等你回天界后，我再告诉你，我要你答应我何事。 夜色渐深，喧嚣渐停。 营账中的辗转旖旎却久未停歇…… 翌日。 芸汐挪动酸涩的身子，缓缓睁开眼，床侧已经不见叶离的身影，只余床单上的些许余温。 她穿好衣裳，看到原本挂在木架上的战袍已经不见了踪影。 芸汐走出军帐，见到石柱守在一丈外的木柱旁。 见到她身影，石柱连忙走了出来，眼眸中划过一丝尴尬，随即呵呵傻笑。 “夫人，将军天未亮便出征去了，这是他吩咐属下待您醒来给您的……” 石柱说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湛蓝帕子，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 芸汐接过帕子，一层层打开，看到了一片火红枫叶，上面刻着‘叶一云’三个字。 “……” 鼻头，瞬间酸涩。 泪水，再次不听使唤。 叶一云，是未来叶离和西云儿子的名字。 但不是逸宸和芸汐儿子的名字。 属于叶离和西云的故事，即将画上句号。 可叶离不知道，他依旧在给他的西云准备未来，重复许下的承诺。 “夫人这是感动得哭了？你放心，不出一个星期，叶将军定会同魏少主一并凯旋而归的！”石柱说道，原本挺开心的心情看着芸汐这深知骨髓的悲痛表情，瞬间变得压抑沉闷。 将军夫人，到底是感动幸福得哭，还是伤心欲绝得哭？ 芸汐没有再和石柱多言，收好包裹着枫叶的手帕，随即朝自己的营账走去。 转角处，旁边好像站着两个面生的侍卫，但芸汐心情不佳没有多看，低头擦肩而过。 只是刚经过，后脑勺便传来一阵闷疼，她两眼一黑立即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 颠来簸去，后脑勺依旧隐隐刺痛。 芸汐想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两眼被蒙着眼罩，嘴上缠着绷带，手脚全都被绑了起来！ 她心一惊，立马觉察到不妙。 眼下叶离刚离开军营，是谁暗中绑了自己？ 思前想后，唯一看她不顺眼的人，也只有那魏迎雪了。 毕竟自己那一跪，引得天雷将她烧成了黑孔雀。 她要带自己去哪？ “唔唔唔……”芸汐连忙发出动静，拿身体撞击周围的硬物。 好像，是在马车上。 颠簸渐小，传来门帘掀开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人走了上来。 随即，马车再次前行。 芸汐眼睛上的罩子，还有嘴上的绷带被人扯下，她终是得以重见光明。 “舒服吗？西云姑娘……”魏迎雪拿匕首一点点割碎手上的布条，居高临下坐在了芸汐前面。 她一身巾帼红衣装扮，头上戴着一顶束帽，将‘尚未痊愈’的头发包裹严实。 “你要带我去哪里？”芸汐看了看马车两侧密封严实的窗户，再看了看魏迎雪身后门帘外依稀可见的景色。 草木稀少，沙尘飞舞。 似乎，不是汴城风光。 “这里是匈奴境内，再行半日，我便会将你送去两军交战的最前线，你猜叶将军到时候看到你，会不会觉得惊喜？” 第140章 死个明白 魏迎雪冷幽说着，拿起匕首比在芸汐白皙脸颊上，锋利的光芒让她眯了眯眼。 “若是划烂你这张脸，到时候他便是有惊无喜了。” 魏迎雪说完，作势将锋利的刀尖至刺向芸汐的脸颊！ 她以为芸汐会尖叫闭眼，直至求饶。 可到刀尖刺破了皮肤，溢出丝丝血渍，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就那样直直看着自己，毫无畏惧，甚至带着一丝藐视。 魏迎雪恼怒了：“贱女人，你不是会使用妖术打雷吗？现在怎么不反抗，怎么不让天雷来击我？！” 若不是为了早已达成协议的交易，她定要将这个妖女的脸划个稀巴烂！ 敢和她抢男人，这世上还没有人敢不将她放在眼底！ 魏迎雪咬牙将匕首拿开，芸汐脸上的伤口不大，只有半个指甲盖般痕迹，但浅浅溢出的血渍，还是让她惬意无比。 “我划烂了你的脸，怎么不让我遭天谴啊？”魏迎雪抬起芸汐的下巴，恶狠狠问道。 芸汐平静看着她，心跳平静到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 因为能再看到叶离，所以不畏生死？ 还是因为会亲眼目睹叶离战死沙场，所以变得麻木不已？ “魏少主和叶将军上阵杀敌，为了击退匈奴还边境百姓一份安宁，你却在这里勾结外族行恶，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芸汐冷声问道。 魏迎雪眸中闪过一丝狠戾：“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我谈这个？呵——西云啊西云，我还真是低估了你！” “既然你问，本郡主便让你死的明白！本郡主这不是勾结，而是换了个不用战争和流血就能跟匈奴谈和的方式，有何不可？你以为只有打打杀杀才能一定成败吗？” 魏迎雪冷笑说着，饱含戾色的眼眸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可惜，眼前之人，是芸汐，她无所畏惧。 “把我交给匈奴兵，他们便会撤兵离开？” 芸汐从不相信，一个野心勃勃，狂暴好战的种族，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而退步不战！ 魏迎雪看着芸汐一脸迷茫不解的模样，更是趾高气昂：“听说你的血能治百病疗百毒，匈奴人历来医术不发达，当今大王唯一的宝贝儿子又是个病秧子，若是把你送给他们，他们定会好好善待你。” 最后几个字，魏迎雪近乎是咬牙切齿道出来的。 好好善待？怕是会好好剜她的肉割她的血吧！ “你到底是雪鸢还是雪棠？你跟扶桑国什么关系？”芸汐瞧着她这魔怔模样，心中已有定数。 单是魏迎雪，那看向自己的眼眸不可能会有如此强烈的恨意和歹念。 这般仇恨的眼神，她只要在雪棠身上见过。 毕竟，那个女人一门心思缠着逸宸，目的就是为了将自己取而代之，成为晋升天后的太子妃。 听得芸汐的话，魏迎雪勾了勾带着讥诮的唇角，凑到芸汐耳边低语：“我是谁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不管是天上还是底下，我再也不会让你和他见面了……” 芸汐瞳孔骤然一缩，脑子里迅速连出了一条重要线索。 雪棠，木槿，魏迎雪，扶桑国—— 但魏迎雪没有给她继续往下思考的机会，她袖中手指一转，一道青光蹿向芸汐体内，她眸中光芒一暗，再次昏了过去。 “永别了，芸汐。” 第141章 小心有诈 狼烟风沙口，战火连绵。 匈奴兵节节败退，只剩最后一个城门攻破，汴城军便可大获全胜。 可一向喜战的匈奴兵突然性情大变，紧关城门，避而不战，亦不退兵。 这般作为，倒是让魏子昱和叶离等人琢磨不透。 叶离决定亲临城门口，探查敌军动态。 这一看，他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烟蓝身影，被绑在了城门之上。 “阿云！”叶离的情绪，立即失控。 他正欲冲上去，被一侧的魏子昱拦住。 “叶兄，也许不是西云姑娘，小心有诈。” 可他刚说完，一个匆匆赶来士兵带来十万火急的消息：“报——郡主带着女子兵赶来前线，西云姑娘被匈奴间谍从驻扎营地掳走，至今没有寻到踪迹！” 叶离立即大怒，不顾众人劝阻，直奔匈奴城门而去！ “叶将军！” “叶兄！” 身后之人的叫喊，已经阻止不了他的决心。 过了危险界限，机关层层飞出，叶离抽出腰间长剑，险险避开！ 尽管凶险万分，他依旧没有停住要靠近那烟蓝身影的步伐。 “吼！！”旁边突然跃出数十个凶煞匈奴兵，手持长矛直直朝叶离刺来。 他双眸猩红，被怒火烧得遍身皆是戾气，旋转长剑，以一敌十！ 刀光剑影，鲜血四溅，杀气腾腾。 剑停，似流水般的热血哗哗直落，在枯地上溢出朵朵暗红之花。 叶离脸上有着道道血渍，周围已经躺了一地人。 他仰头，定睛朝那烟蓝身影看去，步步朝前走。 终是，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 不是芸汐。 说不上是松懈还是沉重，这身衣服叶离记得真切，是那日醉酒芸汐身上穿的衣裳。 一纱一云锦，袖口有鸠尾花，腰间的系带一长一短。 是他亲手一层一层帮芸汐褪下的，他记得清清楚楚。 这陌生女子身上的衣裳，是芸汐的。 “轰——”城墙之上，石门开，叶离看到了身居幕后指挥战役的匈奴兵首领仓冀王，笑里藏刀地居高俯视着神情焦灼的叶离。 “叶将军好身手，几场战役下来，让我匈奴兵死伤无数，真是令人闻风丧胆……” 仓冀王眯眼说着，手一扬，身穿白色素袍的芸汐就被人推到了墙边。 “只是今日，本将收获如此美人一枚，无心战场厮杀，只想床榻寻欢，叶将军还是请回吧。”仓冀王抬手勾起芸汐的下巴，贪念和欲念尽在指尖展露无疑。 “放开她！”叶离大声嘶吼，高举手中沾血长剑。 他惶然看着神情混沌，像失了魂般呆木的芸汐，心一阵阵绞痛。 “阿云，阿云——！！”好希望，自己这般唤她，可以让她清新过来。 芸汐听到了叶离的声音，也看到了他焦急的身影，但她身上被魏迎雪的巫术禁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声淌泪。 “仓冀王，你放了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叶离慌了，他垂下剑，直直刺进枯土中，才勉强站得稳身子。 仓冀王挑了挑浓眉，粗狂一笑，大声说道：“要什么都给？我要你汴城军退让三座城池，进贡匈奴十年贡品，你能做主？” 叶离身子一晃，心底的不安快要冲破喉咙。 身后传来马蹄声，是魏子昱和魏迎雪带着军队匆匆赶来。 “仓冀老儿，匈奴历代以黄沙为巢，汴城城土你休想占有一座！”魏子昱厉声说道。 魏迎雪看到孤身迎战的叶离，也是又气又恼，对着他大吼道：“叶离，你给本郡主回来！” 叶离心知仓冀王提的要求，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到底，还是权位不够，没法护她周全。 “叶某无心两军交战，只想带她离开，弃甲归田，望仓冀王成全！” 叶离将长剑扔到地上，对着仓冀王跪了下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芸汐却是他身上致命的软肋。 “哈哈哈……叶将军情比金坚，佩服！”仓冀王哈哈大笑。 身后的魏子昱愤怒看着叶离此举，手中握弓的手咯吱作响。 当初那一眼，他猜中了叶离是成大事者，却未能猜中儿女情长会成为绊脚石。 “叶离！你忘了我们立下的军令状吗？”魏子昱厉声警告提醒道。 魏迎雪也是气得不轻，她本想让叶离亲眼看到芸汐被辱被虏，随后化悲痛为力量再奋勇杀敌，没想到这个男人为了芸汐，居然什么都不要了！ 当初的逸宸为了芸汐弃天规而不顾，现在的叶离也要为了芸汐弃军规而不顾吗？！ 第142章 同生共死 魏迎雪眼中的杀意腾腾，她一甩手，一抹青烟像离弦之箭至射芸汐。 “噗——”芸汐被中伤，口吐鲜血。 身上的禁锢被解，但五脏六腑似被藤蔓拧绕揪疼。 “叶离！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爱过你，她爱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逸宸！你怎么那么傻！”魏迎雪从马背上跳下来，对着叶离大吼。 所有人都被魏迎雪惊住，尤其是一侧的魏子昱。 他不敢置信看着自己的妹妹，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眼前的魏迎雪，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煞气肆虐。 芸汐看着叶离眼中的悲痛变成震惊，载看着他扭头看向魏迎雪。 “你……也认识逸宸？”叶离艰难问道。 魏迎雪冷冷扫了芸汐一眼，随后定睛看向叶离：“逸宸是芸汐的夫君，她在等他回去，只有你死了，她的逸宸才会回去！这么久来，她陪在你的身边，只是在盼着你死！只有你死了，她的夫君才会回去，你知道吗！” 叶离被魏迎雪嘴中的话震到，他趔趄地从地上起来，摇摇欲坠。 “你若不信我所说的，就问她！问那个虚伪的女人！问她是盼着你在这场战火中死去，还是盼着你平安回去！”魏迎雪继续添火说着，将矛头直指向芸汐。 叶离仰头，看向城墙之上的芸汐。 似乎，隔得有些远，他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我不求你平安。 ——不求你回来。 ——不求你战胜与否。 芸汐曾说过的话，还在叶离的耳畔回旋。 从一开始，她就告诉过自己，她不想让他平安回去。 ——不要怕死，死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从一开始，她就暗示过他，不要怕死。 他死了，那个叫逸宸的男人就会回来，是吗？ 此时的叶离，根本无心无想，他和逸宸之间到底有何关联。 他满脑子都是芸汐说过的话，给过的深情，还有情到浓处时的炽热。 曾经的幸福甜蜜，如今的荒唐讽刺。 他以为的情话，只不过是致命的谎话。 “噗——” 错综复杂的情绪，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叶离硬生生呕出一口黑血。 “阿离！阿离！”芸汐终是恢复了些许力气，嘶声大喊他，神情中满是担忧和害怕。 听得那熟悉的声音，叶离原本混沌的双眸渐渐变得清明。 他看着她，终是看清了她满脸泪痕，还有落在自己身上的无措神情。 “阿云，这铠甲我是为你而穿，这荣誉我是为你而夺……我现在只想听你一句，你可曾盼过我平安而归？” 叶离一瞬不动看着芸汐，誓要将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小神情看在眼底。 芸汐两手死死扣着城墙的碎砖，指甲盖翻了过去渗出鲜血，她却浑然不在乎。 指尖的疼痛，又怎敌胸口的万分剧痛！ “我一直都在等你平安回来。”芸汐哽咽回道，眼眶中的泪水聚集得越来越多，她差点快要看不清底下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了。 “你等的是叶离，还是逸宸？”叶离一字一顿，声音嘶哑狠厉。 每一个字似乎都是从他的身体里挤出来，带着抽皮剥骨的疼痛。 芸汐死死咬着自己的舌头，直到嘴里满是铁锈血腥。 心，从未这么痛过。 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缠住心脏，再拼命揪扯，四肢百骸都因为这种疼痛而变得无比难受，痛到想死。 想跟着他，一同死去。 芸汐睫毛轻颤，满眶热泪刹时滑落，灼肌烫肤。 “阿离。”芸汐深呼吸，咽下了满腔涩意，随后泪眼婆娑地对着叶离挤出一个淡然的笑意。 “你要记住，西云会跟叶离同生共死。” 芸汐说完，用尽浑身最后的力气，直接一个跃身，跳下了高耸的城墙…… 第143章 我命归他 她清瘦的身子，在高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 就那样在叶离眼前，如折翼的鸟儿直直坠落！ 没有奇迹，没有幻觉，只有满目的血红…… “阿云——！！”叶离身体一颤，如遭电掣。 他踉跄着朝芸汐奔去，却一个重心不稳直直跌倒在地，他便慌乱无措地朝前爬去。 一点，一点，爬到芸汐的跟前。 “不……不要……”叶离赤红的双眼满是绝望，他颤抖地抱起芸汐，面部表情全部崩溃。 芸汐的意识已经渐渐消散，她清晰感觉到生命在消亡的无力感。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只是……阿离。”她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叶离的眼里交错着密密麻麻的血丝，心痛到连气都喘不过来。 “还记得你曾说过……会答应我一件事吗？”芸汐的视线已经变得混沌晦暗，她隐隐觉察到自己的元神快要离开这具近乎粉身碎骨的身躯。 可她不想走，她还不想走…… 带着心底坚定的执念，芸汐鼓大眼睛，直直看着叶离，一字一字道：“听好……阿离……忘了我……阿云……不值得你……” 不值得你爱。 最后一个字，她终是再也无力支撑道出。 属于阿离的阿云，彻底死去…… “不……阿云，求你……求你再看看我……我不在乎什么逸宸叶离，我什么都不在乎，你若是盼我去死，我便立马去死……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活着，我要你活着啊……求你，求你……” 叶离崩溃至底，心口像豁开一个大口子，血水如河。 他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眼神破碎空洞。 周围的人全都被一幕惊到，呆呆看着叶离就那样抱着芸汐的尸体，无不为之动容。 唯独神情阴戾的魏迎雪，脸上的神情扭曲到狰狞。 “叶离！她死的只不过是一具肉身，她的灵魂元神还好好的在九重天上！她死不了，但你会死！人有三生九世和轮回，但你叶离只有这一世！再无前世和来生！她只不过在你眼前演了一出苦肉计！想盼着你跟她一起去死！” “现在只有我才能为你续命！带你平安回去！你若是愿意，从此以后，三界六道，天魔两族，亿万仙魔，只要我不同意，没人可以取你性命！” 魏迎雪说着，五指化作枯藤直直朝叶离蔓延而去，双眸变得漆黑，再无眼白，渗人可怖。 “只要你跟我走，你可以永远做叶离，做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叶离！” 周围的人看着魏迎雪妖魔般的异变，全都尖叫着仓皇而逃，旁边的魏子昱也在护卫的拉扯下后退。 眼前的魏迎雪，已经不是魏迎雪了…… 叶离听着魏迎雪信誓旦旦坚定无疑的话语，通红赤血的眼眸没有一丝涟漪。 他看着怀中已经渐渐冰冷的人儿，眼底满是萧瑟凄凉。 “同生共死……”他喃喃念着，再次将芸汐对自己说过的话，一句一句在耳边过一遍。 她没法说出等他平安归来的话，却说出了要跟他同生共死的话。 阿云，你可曾爱过我？ 爱过我这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你若要我去死，我又怎么会退缩？你忘了那天你说同生共死后……我对你说过……死不足惜吗……” 眼见魏迎雪已经顺着如蛇般蜿蜒的枯枝朝自己走来，叶离反手拾起地上的长剑，毫不犹豫直直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呲—— 剑刃入血肉的声音。 “叶离！”魏迎雪一声尖叫。 叶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剑拔出，任由鲜血如泉涌。 他转眸，淡淡扫了那个女人一眼。 “我的命，只有她能做主。” 第144章 不死不灭 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呆住。 魏迎雪脸上每一寸肌肤都在抽搐，她狰狞看着抱着芸汐一同倒下的叶离，一声长吼。 “啊——” 尖锐嘹亮，划破天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为什么换了一世，你还是不愿爱我！”魏迎雪的不甘化为愤怒，她甩出自己化为枯枝的手，企图使用禁术将叶离胸前的血窟窿堵住。 “这世上所有人都希望你死，可我不要你死！我命令你活着，我要你以叶离的身份活下去！永生永世地活下去，跟我一样，不死不灭！” 魏迎雪的枯枝化作无数细小藤蔓，将叶离血窟窿里已经破碎的心脏摘了出来，再以枯枝幻出一个崭新的心脏，填了上去。 正在那血窟窿即将愈合之际，万道银白光自天际亮起，随后凝成一道巨大光柱，直直朝叶离射来！ 魏迎雪觉察到异常，抬起另一只手直直幻出青光挡住那光柱。 奈何光柱威力太强大，她又只有单手能支出作战。 “魑煞！你休得伤他！” 魏迎雪身躯骤然变得巨大，直直拉升，身上的衣裳全都碎裂，露出了枯枝般的四肢。 “他乃金龙一脉，要毁天族只有灭他！”阿陌现身，一身白衣飘飘，凌驾于半空之中。 “逸宸才是金龙，叶离不是！叶离只是个凡人，我要带他回扶桑国，不让他参与你们的天魔大战！” 魏迎雪嘶声说道，她心底的执念在这一刻变得膨胀。 逸宸是她无法掌控的男人，可叶离只是一介凡人，她有的是方法让他成为自己的傀儡和裙下臣！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一道红影骤然从天而降。 离尤看着还呆若木鸡看着这一切的凡夫俗子，直接一甩袖，化出道道黑烟，将所有凡人全都定住，蔽了五识。 这场纠葛，不应在人界展开。 龙和蛟的恩怨，只是天魔两族的事。 “阿陌，我们和扶桑国应该统一一条战线……”离尤飞到阿陌身侧，冷静劝说。 阿陌未曾收敛释放出来的灵力，誓要将逸宸的元神灰飞烟灭。 这是他那日在答应芸汐后，唯一能为蛟族做的了。 刚才他一直在隐身观察发生的一切，直到芸汐昏迷的元神已经飘离至九重天之上，他才大开杀戒。 阿陌清清楚楚听到了芸汐对叶离说的话，也看到了他们彼此眸中的情绪。 倘若可以，他多希望他只是纯粹的阿陌，是陪她左右的流星鞭。 唯独不是，现在的他。 半仙半魔，不伦不类…… “阿陌！我需要万年不朽檀木心，不要在这个时候跟她闹掰……我们有的是时间灭金龙……”离尤眼看魏迎雪在地下已经支撑不住，只得甩出一抹红黑光束分散阿陌的银白威力。 阿陌冷眼扫向离尤，喝声道：“离尤！你若执意要阻拦我，他日莫说我不为蛟族卖命！” 离尤眼中划过一丝挣扎，但依旧没有收手。 天魔大战要打，金龙一脉要灭，但那都是在自己拿到万年不朽檀木心之后的事。 现在，不可以。 正在三方僵持不下之际，空中突然飘来一抹虚影，直直落在了阿陌身边。 “阿陌……”芸汐不敢置信看着近乎魔怔了的阿陌，还有他眸底的那抹赤红。 阿陌，要毁掉逸宸的元神？ 第145章 消除记忆 听得芸汐的声音，阿陌眸底的赤红瞬间消散。 他近乎狼狈地收回巨大灵力，魏迎雪却趁其不备直接加大威力将他重伤！ 阿陌满心想着要如何对芸汐解释，根本没有时间避开魏迎雪的攻击。 嘭—— 像骨骼碎裂的声音。 阿陌猛吐一口鲜血，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离尤见状连忙甩出血煞绫将他稳稳接住，再示意魏迎雪赶紧收手。 “木姬国主，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离尤厉声警告魏迎雪。 此时的魏迎雪亦或者说是木姬，已经是两人高的枯枝化身，异常狰狞可怖，唯独一张脸还是人脸模样。 她收回了手，挑衅看了震惊不已的芸汐一眼，随即转力想以枯枝护住叶离的身躯，一并离开。 可枯枝藤蔓下，叶离冰冷的身体在逐渐消散，化作点点星光，一点点化为乌有！ “叶离，叶离！”木姬神情一滞，立即踉跄着缩回正常身高，随即拼命伸手想抓住那些星光。 但一切徒劳，叶离的身躯和芸汐那圣果幻成的身躯，全都变成星光消散于天际，再无一丝踪迹…… “为什么，为什么！”木姬对天长吼，整个枯枝身躯全都爆炸崩裂，变成一根根断枝碎落一地，没了声息。 离尤看着这一幕，重重叹息一声，随即转眸看向血煞绫中的阿陌，面色苍白，似乎伤得不轻。 他的身形也在渐渐虚化，在人形和流星鞭的形状中，来回转换。 “阿陌……”芸汐坐在祥云之上，朝着阿陌和离尤飞来。 阿陌低头捂胸，嘴里的腥血依旧在翻滚。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更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千防万防，千避万避，就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丑陋阴暗的一面。 可还是，让她看到了。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芸汐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刚才那抹巨大银色光束，完全不是一个普通仙器开智能散发出来的威力。 离尤唤那魏迎雪为木姬国主，那她便是扶桑国中神秘莫测，拥有上神之身的国主了。 可阿陌刚才居然以一己之力，对抗住了一个上神的灵力，并且还让木姬微微有些吃力。 阿陌，到底是谁？ 他的灵力，又到了何种境内？ 阿陌没有说话，他浑身颤抖着，无比剧痛。 刚才木姬那一击，直接击碎了他的心脉。 若不是不想让芸汐看到自己的另一面，他又怎么会冒然收手给了他人中伤自己的机会？ 天边又闪现几道光束，离尤意识到是天界之人来了，立马带着血煞绫上的阿陌一道离开，消失在原地。 “改日跟你解释！”这是离尤最后留给芸汐的话。 芸汐还怔在云团之上，司命星君已经和天刑真君、文凡仙君一并飞了过来。 天刑真君的手中，还握着微微闪光的降魔杵。 “芸汐，还不回你的真身去，愣在这里做什么？！”天刑真君问道。 芸汐回了神，缓缓摇头：“只是想再看看……” “刚才这里魔气深重，到底什么情况？”天刑真君问道。 芸汐紧了紧握拳的手，阿陌两个字到了嘴边却依旧没能说出口。 司命星君看着被定住的众凡人，视线皆落在一处。 他顺着望去，看到了满地断裂枯枝。 司命星君面露疑惑之色，甩袖捡起一支枯枝，放在手中打量。 文凡仙君看着那不同寻常的枯枝，微微眯了眯眼。 “此地不宜久留，影响人界动态。”文凡仙君甩袖挥起地上所有枯枝，装至乾坤袋中，随后甩动手中的拂尘，幻出道道金光，笼罩住在场的所有凡人。 “本君现在要消除这些人的记忆，让他们忘了叶离和西云的存在。” 第146章 小白真身 做完这一切，文凡仙君便再次甩动拂尘，带着众人一并返回天界。 风静，城下数千将士全都恢复了意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脑海里的意识还有些混沌。 魏子昱最先回过神，他高举手中的弓箭，对着将士们舞动士气：“弟兄们！攻下最后一座城池，为郡主报仇！赶走匈奴兵！” 汴城众将士，皆不再记得有叶离这样一个将军人物，也不知道有芸汐的存在。 这场战争，在文凡仙君的拂尘转换之下，稍稍变了味，却依旧没有改写结局。 汴城郡主魏迎雪被匈奴间谍掳走为人质，不堪受辱也不想连累汴城军，跳下城墙而亡。 魏少主魏子昱悲痛欲绝，带领众将士攻下匈奴动乱下的最后一座城池，将匈奴兵彻底赶回黄沙之境。 至此，天下太平。 …… 魔界。 离尤匆匆带着阿陌回了宫殿，随即命人传魔医前来。 阿陌连吃了几颗稀有丹药，才勉强维持住人形，但流星鞭的形体依旧若隐若现。 茉幽听闻阿陌受伤回来，打伤守门侍卫匆匆赶了过来。 刚一进屋，便看到了阿陌的流星鞭真身。 她心中一惊，连忙将自己手中的黑色鲛骨鞭拿了下来。 “小白，你怎么了？那女人真把你做成了鞭子？！” 离尤正在用灵力给阿陌疗伤，见到茉幽突然闯入，差点分心遭反噬。 “咳咳……”离尤收回灵力，狠狠瞪了茉幽一眼，“出去！” 茉幽气鼓鼓坐了下来，抬手抚了抚阿陌的额头，发现异常冰凉，极其刺骨。 “我给要用灵力给他疗伤！这样他就欠我一个恩情！”茉幽说着，作势要幻化出青黑灵气。 离尤立即将她挥开，设结界将她挡在外面。 “他心脉震碎，又被万年不朽檀木伤了元气，不是你能救的。”离尤沉声说道。 茉幽瞪大了眼睛，她虽不懂阿陌情况到底有多严重，可她知道心脉若是被震碎，那跟内丹被毁是一个情况，得用同种族的内丹疗伤修复甚至替换才能医好。 “可是，哥……”茉幽还想再说点什么，余光看到阿陌身上结了一层冰渣，整个人渐渐被那层冰给全封了起来。 “来人！点燃火羽！”离尤吩咐到。 火羽是万年火精炼化下的不灭火，呈羽毛形状，能驱万物之寒，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茉幽连忙出去叫人拿火羽来，待结界四周全都点燃火羽之后，覆盖在阿陌身上的冰渣才缓缓融化消散。 “哥，小白他怎么了？”茉幽站在结界外，担忧不已。 离尤见自家妹妹依旧一口一个小白的称呼阿陌，又看着她眼底那抹不同寻常的情愫，终是沉沉叹了口气。 “茉幽，他叫魑煞，是上古白蛟最后一脉，不是你曾养过的小白蛇。” “可他的真身明明就是条鞭子，那个叫芸汐的女人能叫他阿陌，我同样可以叫他小白！”茉幽不相信离尤说的，但也知道自己哥哥从来不会骗自己，心底对阿陌的身份更是多了几分认知，“是不是因为白蛟属魔，流星鞭属仙，小白才变得这般脆弱了？要不你将他元神转到我手里这跟黑鞭上来吧！同样都是魔气所炼，对他来说应该大有帮助！” 茉幽话刚说完，只见原本面色苍白的阿陌额间突显一抹赤红之色。 “小白，你怎么了？”茉幽心底升起一抹不安，连带着离尤的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第147章 死到临头 赤红的血丝自阿陌额间涌现，逐渐朝着全身蔓延。 阿陌意识混沌，但他紧抿着唇，似在强忍住那热浪的侵袭，密密麻麻的汗水从他额角沁出，直直淌落，浸湿了衣裳。 “快熄灭火羽！他现在浑身像个火球一样了！”茉幽已经看出了异样，站在结界外连忙呼叫道。 离尤用灵力在阿陌体内探知了一番，眉头锁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深。 他强行幻出一个光照，将阿陌层层覆盖，可他体内那股肆意乱窜的怪火却依旧无法熄灭。 太奇怪了！ 刚才还冻成了冰人，这会怎么就烧成了火人呢？ 离尤拂袖挥灭火羽，继续消耗内力帮阿陌疗伤。 阿陌却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大汗淋漓。 “阿陌，你怎么样？”离尤问道。 到底同属蛟族，又是一条战线上的盟友，他只希望阿陌安然无恙。 “别白费力气了……木姬是万年檀木精，拥有炙阳之力，我本性阴寒，被她那一击，已经阴阳颠倒混乱了……”阿陌虚弱说道，他额间的赤红血丝已经蔓延至颈脖，漆黑的瞳孔也染上了血色。 离尤神情一凝，眉头紧皱：“谁能救你？” 白蛟身负重振蛟族使命，他不能有事。 阿陌没有回答，体内乱窜的炙阳火焰和他体内迸射出来的冰寒让他备受折磨。 “你已半魔半仙，寒水阳火并存与体，只有同样能掌控水火之人才能救你！这世间，只有她！”离尤已经猜到了些许，直接甩袖散去结界，大步朝外走。 “不……”阿陌拉住离尤的衣摆，眼中是绝望之色，“不可以……” “你阻止不了我。”离尤扯开自己的衣摆，眸底尽是决绝神色。 他转眸看向一侧呆住的茉幽，吩咐道：“茉幽，看住你家小白，别让他死了。” 说罢，他便化作一抹红烟消失在原地。 “离尤——”阿陌费劲力气大喊，口吐鲜血。 茉幽连忙跑去扶住他，有些慌乱不已的拿帕子擦去他嘴角的血。 手刚一触到他身上，却发现烫到让她差点想挪开手，但她还是忍着烫意，生生止住。 “小白，你……还好吗？”茉幽小声问道，有些不知所措。 阿陌额间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眸色依旧血红无比。 他现在无暇顾及自己到底有多难受，一门心思只想着要如何阻止离尤去找芸汐。 方才战场半空那一幕，芸汐看他的眼神有多震惊和失望，他看得真切。 他已经让她那么失望了，又怎能让她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 阿陌的意识陷入混沌之中，脑海里浮现出一片半明半暗的虚境。 一身白衣的阿陌，清秀温润；一身白衣的魑煞，桀骜不驯。 “死到临头，还要在意那个女人对你的看法？”魑煞冷声质问，看向阿陌的神情满是愤怒。 阿陌面露彷然之色，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尊上，复兴蛟族使命我从未忘过，但请不要让芸汐牵连其中……” “哼！成大事者，如何能被情爱女子所扰！她既是你的软肋和弱点，那就该除去！本座用白蛟数万生灵残余灵力凝成魍魉之力助你残魂成型，荣登神位，是想让你振兴蛟族，一洗耻辱！你怎可为了一个蝼蚁仙女误了大事！”魑煞浑身黑气腾腾，每一句谴责之话都带着诛心之力。 阿陌面色苍白，似是有些站不稳脚。 “不……振兴蛟族不一定非要以血为奠，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只要我们能冲上云霄，大告天下，击响天雷，那世间所有蛟族，都不用再苦心修炼成龙，便可直接保持蛟身渡劫升天成神……”阿陌急忙解释。 魑煞一个甩袖，浓墨黑烟化成利刃直落阿陌脸上，划出道道血痕。 “住嘴！本座肉身尽被金龙小儿用降魔杵毁灭，这仇不报，本座誓不升天！你若再这般执迷不悟，坏我族大事，本座定要你好看！” “阿陌，你听着！本座既能创造你，也能毁灭你！” 第148章 拼死相护 阿陌深吸一口气，跪在魑煞跟前，身形消瘦。 “尊上……这世间本无阿陌，是您创造了我，助我开智，赠我灵力，在我肉身尽毁，形魂俱灭之际，又用魍魉之力收拢我的零碎魂魄助我重塑肉身……” “您的恩情，阿陌没齿难忘，蛟族的使命，阿陌也定不负所托……可芸汐，亦是阿陌拼命也要护住的人……” 魑煞原本看阿陌的脸色稍稍缓和，听得他最后一句话，不由得再次大怒：“混账！不就一个女人！待我蛟族入住天宫，数不尽的仙家女子任你挑选！非要在一个有夫之妇身上吊死作甚！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阿陌跪在地上，挺直背脊纹丝不动。 “所钟之人，无论她是仙是魔，亦或是凡人，对我而言，都毫无无区别……只因是她，倾者，慕者，唯她而已……我若是连钟情之人都护不住，又如何能护得住蛟族众生……” 如若可以，他真的希望自己只是芸汐身边平凡渺小的流星鞭。 没有重新苏醒，没有久别重逢。 只有凡间短短二十载的相依相伴相随，只有一声声阿陌和汐儿。 “你若执意要忤逆本座，那本座便成全你——！” 魑煞厉声说着，身上黑烟缭绕，掌心浓烟化作利爪，直直将跪下地上的白衣阿陌禁锢束缚，再一点点勒紧缩小。 “尊……上……”阿陌的声音消失在烟雾之中。 轰—— 虚境散，混沌开。 阿陌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 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衣裳，额间的汗珠也顺着脸颊直直淌落，在下巴上不断朝地板滴落。 “小白，你现在是冷是热？你想喝水还是想换衣裳？”茉幽急切地在一旁问着。 她已经换了好几条帕子给他擦汗，但他的汗水一直没有停歇，甚至更多。 阿陌转眸看了一眼身边的娇小女子，她脸上的关切神情看得真切，但五官轮廓却一片模糊。 隐约，好像看到了芸汐在眼前。 “汐儿……”他苍白干燥的唇瓣轻动，无力唤出口，随即晕倒在床。 “小白，小白！”茉幽急得团团转。 离尤说要她看好小白，决不能让他出事，可现在离尤还没回来，小白就已经不省人事，自己要怎么办？ 茉幽想起离尤和小白之前的对话，小白现在体内有炙阳寒水并存，只有同时能驾驭水火之人才能救他。 这世间，出了那个芸汐，真的就再也没有别人了吗？ 茉幽眸底划过一阵错综挣扎，抬手覆上阿陌的额头。 原本还被冷汗浸得冰凉的额头，再次变得滚烫无比。 赤红的血丝已经从颈脖之下蔓延至心脉附近，属于生者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淡。 …… 离尤匆匆赶到天界，来不及收敛气息便至闯凌霄阁。 小青正在殿前清扫，见到一身红衣的离尤，眸中流光溢彩。 “恩主……”她忍不住喊到，却又不敢太大声。 “芸汐人呢？”离尤火速问道。 小青神情一滞，心底泛起一抹酸涩，但看着离尤凝重的神情还是生生咽下。 “芸汐殿下未曾回来……她元神归体后便已经被天刑真君等人押送至上古山了……”小青如实禀告。 “上古山在哪？”离尤急切问道。 小青听着他说话的语气也察觉出有急事，急忙道：“恩主，那上古山是朱雀青龙玄武等上古神兽的栖息地，只有上神之身者才能安然进入，其他人若要进去必须有天帝亲自给的护身诀才行……您去不了的！” 离尤脚步一顿，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瞬间染上了几分血色。 “逸宸呢？”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还欠他一个人情。 如今，怕是得讨回来了！ 第149章 拱手相让 “好像是去了……魇池……”小青回道。 她话音刚落，离尤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小青嗅着空气中仅剩的残余气息，眼底的光忽闪忽灭。 魇池，三生石畔。 离尤匆匆赶到时，便看到一抹玄色身影站在三生石边，背影清瘦孤寂。 回想他在人间经历的那些遭遇，离尤微微减缓了速度，但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逸宸。”就算他在沉思和回味这两世人生，离尤也不得不出声。 他能等，阿陌不能等。 逸宸身形微微一僵，缓缓转头看向离尤。 他看了看这仙气缥缈的四周，问道：“黑暗森林结界已重设，你怎会在此？” 听得逸宸低沉中透着沧桑的语调，毫无曾经一丝霸气和凌冽，离尤忍不住说道：“逸宸！你是不是还没从叶离的身份调转过来？你先别管我是怎么上来的，当年你找我借凝魄觥，尚欠我人情未还，今日我要来讨要人情！” “当年我许诺过你，待我掌管天界，会让百花自魔界绽放，增添生机。”逸宸不曾忘记自己给过他的承诺。 离尤冷哼一声：“等你掌管？那还得过个几万还是十几万年？谁不知道你父帝已经到了与天齐寿的境界？！” “你想要什么？”逸宸不想跟他多言，离尤就这么明目张胆来天界，自己还这般站着跟他面对而谈，实属错上加错。 若不是今日众仙全都到了上古山脚下，只怕离尤的踪迹早就被人发觉。 “我要借芸汐一用。”离尤说道。 音落，逸宸原本平静无波的脸色瞬间变得神情叵测。 “让我带她走，只要一天时间，我便把她还回来。”离尤见逸宸不说话，只好再次重复道。 “你把她当什么了？跟凝魄觥同样的存在？”逸宸晦暗不明问道。 离尤知道自己一时间解释不清太多，只能继续道：“逸宸，你我亦敌亦友，你知道我的性子，若非十万火急我不会这般求你。” “她身上有不知底细的魔气，要送去赤霄天火鼎炼化百年，净化仙根，重塑肉身。” 逸宸淡声说着，视线落在离尤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审视。 离尤眸光微闪，但依旧面不改色：“身为神仙沾染魔气于公是大事，但你我她三人于私是小事，我希望你不要混为一谈。” 逸宸视线与离尤对峙片刻，终是缓缓垂下眼帘。 “天帝亲自送她去的上古山，我阻止不了。” “逸宸！你身为她的夫君，既已成功历劫归天，为何不去送她一程？”离尤问道。 这个话题似乎戳到了逸宸的痛处，他眼底的落魄一闪而过，归为寂寥。 如今的他，是该以逸宸的身份去见她，还是叶离的身份？ 心底挟两份截然不同的性格人生重新归位，他要如何消化自己这两个身份和芸汐的关系？ 逸宸想不通，也不敢去看芸汐。 他害怕芸汐用看叶离的眼神看自己，又怕她用形同陌路的眼神只当他为逸宸。 “我帮不了你，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如若下次再见到，定以降魔杵相见。”逸宸深吸一口气，肃声说道。 离尤紧了紧手心，他听出了逸宸的决绝。 “阿陌要死了，只有芸汐能帮得了他。”末了，他还是将实情道了出来。 逸宸神情一顿，大惊：“你说什么？阿陌在魔族？” 逸宸清楚阿陌在芸汐心底的重要性，那日自己下凡历劫之前，忍住不舍给芸汐和离书，也是希望她可以大胆放心地去找那个舍弃一切护她周全的男人。 那个从未伤过她的男人，或许才是芸汐的最佳归宿。 而他，就算已经醒悟悔改，但曾经给过的伤害依旧无法磨灭…… 可是，叶离和西云的爱别离，却让逸宸迷茫了。 将她拱手相让，真的是正确的决定吗？ 第150章 上古麒麟 “有些事我三言两语说不清，但阿陌需要芸汐，现在只有你能帮他了。”离尤沉声说道。 逸宸看着离尤那焦灼不安却又在竭力克制的模样，看了看一侧一片空白的三生石，拂袖离去。 “锁灵山下等我。”这是逸宸留给离尤最后的话。 离尤沉沉舒了口气，也化作烟雾离开。 静寂无声，那空空如也的三生石上忽然闪现点点金光，逸宸名字的另一侧，芸汐的名字若隐若现…… 上古山畔。 烟雾浓重，金色光芒自山顶铺洒而下，自山脚幻出一道金边云梯直冲云霄。 远古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山脉，无穷无尽的威严自山顶散发而出，令众仙不得不庄重。 天帝拿出袖中金色细长羽毛给到芸汐，严肃道：“自云梯而上，神将麒麟已在等候。” “是。”芸汐声音平静，面无波澜。 “芸汐，百年后再见，愿你涅槃重生。”天帝语重心长说道，神情中颇有丝不舍。 “多谢父帝。”芸汐轻声道。 芸汐仰头看了眼不远处悬空而上的金色云梯，转眸看向身后的众人。 帝君帝后万分不舍的神情，众仙复杂惋惜又欣慰的神情，还有眉头紧拧的司命星君。 唯独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不来，也好。 百年后，再议吧。 芸汐这般想着，眼底的错综情绪渐渐消失，变得清明一片。 她收回视线，毫不犹豫直接走上云梯，一步一稳，没有停顿。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隐入云烟，众仙才渐渐散去。 芸汐一步步走上云梯，整整三千阶，全都一步一脚印走过。 待穿透云烟，她这才看清山顶风光。 树荫茵茵，微风阵阵，清澈明朗，没有一丝烟雾缭绕阻挡视线。 似乎，是山外山，境外境。 各种叫不出名字的上古神树粗壮健硕，还有各种远古鸟儿在树上盘旋鸣叫，好不欢乐。 一片祥和。 芸汐手中的金色羽毛泛着盈盈金光，顺着她的掌心一点点隐入脉络，让她能毫发无损地进入这上古山的秘境之中。 “吼……”一声神兽低吼，地面发出一阵震动，树上的鸟儿全都躲进浓密树叶中，不见踪迹。 芸汐闻声望去，看到了一只狮头鹿角，浑身长满鳞片，身形巨大的神兽。 “凤凰一族芸汐，拜见麒麟神将。”芸汐双手呈上金色羽毛，毕恭毕敬说道。 麒麟摇着尾巴，缓缓朝芸汐走近，随后一甩尾，原本空旷的圆形地面忽现一道火红长廊。 “那是朱雀之所，走吧。”麒麟声音粗狂低沉，透着历经数万年的沧桑和威严。 “多谢神将。”芸汐低头道谢，随后转动身子，正要抬足跨上那火焰长廊，身后蓦地传来一阵风动。 “阿汐，不要！”是逸宸的声音。 他顺着云梯而上，气喘吁吁，头顶有金色虚龙影笼罩，让前方的麒麟面露不悦却没有动怒。 芸汐看着逸宸额间的细汗，模糊视线中不由自主幻现另一张脸。 那张脸与他一模一样，只不过额间多了一个青色印记。 逸宸没心思去揣摩芸汐的眼神，他甚至都没有与她的视线直视。 不敢，亦不能。 “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逸宸说完，甩袖唤出一道蓝金相间的光束，带着芸汐一道腾空。 麒麟跃了上来，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逸宸，这上古山不是你们想来便能来的！”麒麟声音如雷。 上古山乃神界旧所，自从神界消陨，与仙界混为天界之后，他们这些上古神兽鲜少过问天界之事，但他们上千万岁的神族威严，不容任何人轻视。 这世间仅存的两条一老一少金龙，老的求他送此女去赤霄天火鼎，少的又目中无人直接掳走此女誓要离开。 金龙一脉，视上古神境为何处？！ 麒麟一怒，直接张开血盆大嘴，喷出万丈烈火直袭逸宸芸汐两人！ 第151章 如你所愿 此时，芸汐身上的禁锢已经解开。 她立即幻出火色鸾鸟真身，与逸宸的金龙真身一同对抗麒麟神火！ “你疯了吗？你忘了惹怒上古神兽的下场了！”芸汐对着逸宸大叫道。 逸宸不做声，头顶金龙一声大吼，将麒麟之火全数吞噬。 趁着麒麟分暇之际，他伸手拽住芸汐瞬间消失，徒留金龙虚影与麒麟对抗。 “阿陌出事了！”逸宸依旧没有去看芸汐，而是带着她急速朝锁灵山飞去。 芸汐心头一凛，脑海里瞬间回想起阿陌最后被木姬击成重伤的画面。 当初若不是自己冒然出现，阿陌也不会骤然收手，给了木姬伤害他的机会。 可阿陌…… 他当时是要用毁天灭地之力摧毁逸宸的元神，不让他成功归天啊！ 眼见芸汐顿住，逸宸直接拉着她一并御风而行。 “来不及了，离尤已经在锁灵山等你，你跟他去魔族见阿陌，剩余的事，我来处理！”逸宸安排道。 芸汐猛然甩开逸宸的手，转身朝上古山飞去。 “我不去。” 三个字，干净利落，杂夹着一丝痛楚。 逸宸惊住，他没料到芸汐在听到阿陌出事后，居然如此镇定，并且还不愿意去见他。 “阿汐！离尤说阿陌危在旦夕，能救他的人只有你！不要再耽误时间了！”逸宸喊道。 芸汐抿唇深呼吸，眸底的痛色被她深深压制住。 “他已然为魔，我不会救他。”她转身，对着逸宸一字一顿道。 逸宸这才认真看她的脸庞，也看到了她神情中的苦楚隐忍。 到底为何，在听到阿陌出事后，她居然是这样一副模样？ “魔又怎样，仙又如何？那日在大殿之上，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正邪不是靠仙魔身份来划分吗？你身染魔气，但你依旧是正直之人！阿陌虽然身在魔界，但他曾在凡间陪你度过那么多年，甚至不惜身死护你渡天雷之劫，你忘了他曾不要命地护你周全吗？” 芸汐无力解释太多，听着逸宸这般心急如焚的语气，她更是难受不已。 逸宸猜不透她此刻在想什么，又在挣扎什么，他顾不上他们之间的纠葛，再次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认真道：“不管阿陌到底为何在魔族，但他的命在你的手里，救或不救，都是你的选择。” 逸宸不管不顾直闯上古山，是他觉得芸汐若知道她盼了百年的阿陌回来了，并且人在魔界受了重伤，她应该会万分激动。 所以他才不计后果将她从麒麟手中劫出。 可如今芸汐这痛苦隐忍的神情，却让逸宸少了几分冲动，多了几分冷静。 他做了他认为该做的，剩下的，都应是她自己的选择。 芸汐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逸宸：“你刚渡劫归来，理应安分守道，方能提升修为，重揽太子身份，这般惹怒麒麟，你会让天帝大失所望，若上天神召之罚落下，就算将你剥除仙骨贬入凡间，天帝都没法阻止，你可知道？” 逸宸面色一怔，眸底划过一丝别样的情绪：“我都知道……但带你去见阿陌，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同样的话，似乎在不同的场景下，也听他这般说过。 那个额间有青色印记的男人，说帮她找到逸宸，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 如今这个已然渡劫归来的逸宸，说带她去见行，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 “你总是这样，从不问我想要什么，却自以为是的替我做了决定。”芸汐撇开视线，御风朝前飞去，“既然你想要我去见阿陌，那我便如你所愿。” 第152章 赶赴魔界 音落，她已化作一道银白之光，瞬间消失。 逸宸呆呆地悬浮在祥云之上，脑海里也回想起曾经同样熟悉的话。 似乎，当初的西云也对叶离说过这样一句话。 只是那时的叶离在西云离去时，抱住了她。 而自己，却是任由芸汐离开…… 是他，做错了吗？ 逸宸晃神之际，忽觉一个气息不稳，直直吐出一口腥热鲜血。 他连忙运气稳住身子，随后坐在祥云之上。 怕是自己用灵力幻出的金龙虚影不低麒麟，直接被灭成了灰飞烟灭的下场。 事已至此，不管了。 灵力耗尽又何妨，总归是替她争取了时间，带她逃离了百年火刑之灾。 锁灵山下，离尤正在焦急看着天边。 忽见一白一蓝两道光束闪现，他眼底才微露欣慰之色。 见到面色凝重的芸汐，还有看起来有些虚弱的逸宸，离尤深知逸宸要带芸汐出来，毕竟耗费了不少功夫和体力。 更何况，此时的芸汐，只怕对阿陌已经起了疑心…… “芸汐，那日之事，待阿陌伤好后我会跟你解释，他受了木姬炙阳之力震碎心脉，危在旦夕，你能同时驾驭水火两系灵力，又是凤凰后裔，只有你能炼化他体内的炙阳之力……” 阿离急切解释着，忽的神色一滞，面露震惊之色，随即眸底翻滚起惊涛骇浪，凝成一抹凶煞之气。 他来不及对芸汐和逸宸解释，直接化作一抹红烟直冲魔界方向离去！ 身形消失速度快如疾风，气势汹汹，带着两人从未见过的急切和怒意。 这般失态的离尤，云袭逸宸皆是头一次看见…… “他怎么了？”芸汐喃喃自语，随即一同朝着红烟飞逝的方向追去。 逸宸也连忙跟了过去，之前他还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贯彻天魔两界的黑暗森林被结界封印之后，离尤还能在天界来去自如。 是他疏忽了，还有锁灵山这样一个地方。 这里，可是天魔人三界的中心连接点。 当初是不想让天魔两族之事让人界受到牵连，所以锁灵山一直都是一个结界薄弱之地。 结界薄弱，能防凡人，却防不住天魔两族之人。 只是，离尤刚才还神情焦灼地等他们到来，却突然一脸凶煞地失态离开了呢？ 等几人到了魔界，隐约可见西边某一处宫殿正散发出几道黑红白三色光束。 嘭—— 离尤赶到宫殿，光束已散。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地上几个火羽的坛子安静放着。 阿陌和茉幽两人都不见踪影。 芸汐随后赶来，她已经闻到了空气中有阿陌的气息，与其他各种气息混合在一起。 “阿陌人呢？”芸汐环顾四周，视线定格在偏殿一个墨色古袍背影身上。 男人靠窗而立，身形消瘦，三千青丝随意披在肩上，懒懒散散，叫人猜不出他是何面容。 离尤眸光微微锋利，看向那背影的神情带着一丝隐忍：“阿陌。” 墨袍男子身子一顿，缓缓转身回头。 他看着芸汐，嘴角噙着浅浅笑意，眸光温柔绮暖。 “汐儿，你来了。” 芸汐眸色骤然一深，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成拳。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阿陌穿白色之外的衣裳。 明明还是那张脸，明明还是那个神情，明明还是那个声音—— 却怎么都觉得不再是那个人。 是衣服装扮的原因？还是那天他要出手杀人的缘故？ 芸汐朝前走去，清冷的眸光划过一丝愕然。 “你不是阿陌。” 第153章 占有身躯 听得芸汐的话，阿陌神色微微一愣，随即挑了挑眉。 “我不是阿陌，还能是谁？” 说罢，他朝芸汐走去，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摩挲，划过她的柔顺青丝。 芸汐后退，浑身已经竖起了防备之意。 尽管这个动作，曾在凡间时，是阿陌宠溺她的常有手势。 可如今，她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尽是深至骨髓的寒凉。 “我看得清，你不是他。”芸汐声音笃定。 阿陌笑了起来，离尤却在这是瞬移到了他跟前，不管不顾抬手攥住他的衣领，怒问：“茉幽人呢？！” “不知。”阿陌说的是实话，他苏醒过来，殿中就只有他一人。 离尤目光灼灼地盯着阿陌，随后抬手抓住他的手腕，用灵力一探，暗沉的眼底蕴含着显而易见的惊怒：“明明只有芸汐才能救你，你体内现在为什么水火协调，一派祥和了？！” 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离尤却在逼问阿陌，自己道出来。 阿陌近乎莫名其妙看着离尤，眸底也带了丝微不可见的恼意：“离尤，本座半仙半魔，自带混沌法力，自行炼化体内的炙阳之力，再修复心脉不为难事。” 音落，离尤近乎恼怒失控，直接对着阿陌大吼：“魑煞！什么自行炼化和自行修复！你体内现在有两颗蛟龙命珠！是茉幽用她本命蛟珠救了你！” 离尤和茉幽乃同胞血脉，刚才在锁灵山下，他便感应到了属于他们兄妹两的蛟珠共鸣，可看阿陌现在这毫不知情的模样，他更是愤怒不已！ 阿陌听完离尤的话，眸露诧异之色。 蛟珠可吸纳天地之灵气，对修炼升神有极大帮助，身为蛟族若是没了蛟珠，等同于是自断修炼之路，再无上升可能。 “我醒来之时，的确已经没看到她了……”阿陌声音低沉了几分，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 “魑煞，如果茉幽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离尤喝声说完，便大步离开了偏殿。 凉风拂过，阿陌转眸，发现芸汐还一瞬不动站在原地看着自己。 “你走吧。”阿陌声色淡然。 “魑煞？这是你的名字？”芸汐没有走，依旧那样直直看着阿陌。 阿陌神情一僵，眉头不由自主紧皱了起来。 “回你的天界去。”阿陌，亦或者是说魑煞一个拂袖，就想从偏殿离开。 他刚才听得离尤那番话，也想去看看茉幽到底什么情况。 如若自己的命真是那个丫头救的，那定是欠了她一个巨大的人情。 “你是魑煞，那阿陌呢？”芸汐拦住他的去路，冷静逼问。 如此一来，似乎之前的难以置信都能解释得通了。 要伤逸宸元神的人，不是阿陌，是魑煞。 能对抗上神威力的，不是阿陌，是魑煞。 这一身墨色古袍眸带戾色的，不是阿陌，是魑煞。 同样一张脸，同样一具身体，可是……他们不是一个人。 “这肉身是本座用魍魉之力炼化而成，本座既已逃出封印，自是要占有这具身躯。”魑煞淡淡说着，声音中没有丝毫波动，似乎在说一件轻飘至极之事。 “你占有了这具身躯，那阿陌人呢？”芸汐继续问道，眼睛都未曾眨动一下。 “一句身躯只能有一个魂魄，本座占有了，他自然就消失了，他存在的使命就是等待本座归来。”魑煞眸中不带一丝多余情绪。 第154章 永远消失 最初他还能佯装阿陌的神情口吻跟她周旋，但既然她已经看出自己不是阿陌，便没了必要假情假意，浪费口舌。 “消失？你把话说清楚……” 芸汐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情绪了，她瞪大眼睛，周身泛起了一抹凌厉的煞气。 在她未曾察觉之际，右手已经弥漫出一圈刹黑烟雾。 魑煞已经没了耐心跟芸汐过多解释，他完全无视眼前这个女子眼中的愤怒，勾起唇角：“这身躯是本座所创，但这身躯吸收天地精华又经仙器净化而开了智，有了自主意识，从而有了阿陌这个人。本座现在已然觉醒归位，自是收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还要本座说多清楚？嗯？” 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晦暗不明的神情，都让芸汐难以承受。 那个疼她宠她，呵护她，永远都对她好的阿陌……消失了？ “就算是没了身躯栖息，成了飘荡的魂魄，那也总该有个去处吧？”芸汐怔怔问道。 “他去了哪里，本座不关心，也不想去探究。”魑煞说完，便直接甩袖拂开芸汐，朝外走去。 此时的芸汐已经僵住，再也没有力气抬步去阻拦他，质问清楚。 她紧抿着唇，用力呼吸，却依旧感觉自己被一抹强烈的窒息感包裹。 一道金蓝交错的光线闪过，逸宸匆匆赶来。 他看着芸汐这副悲痛交错的神情，面露担忧之色。 “阿汐，阿陌他没事吧？” 方才他们走得太快，逸宸根本追不上步伐，光束消散，他只能顺着芸汐的气息一点点找到这里。 阿陌没事吧—— 芸汐听着逸宸关切的声音，两声嗡嗡作响。 “阿陌……不见了……”芸汐艰难说着，眼眶泛红，隐隐有雾气溢出，她却倔强没有让泪水淌落。 逸宸情不自禁抬手想将芸汐揽至怀中，安慰她。 可手刚触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他却收回了动作。 此刻的他，还没有完全从逸宸和叶离身份中运转过来。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逸宸，还是叶离。 “没事的，我们一起去找他。”逸宸刚说完，感觉一股气流从胸腔上涌，让他面色煞白了几分。 他紧缩眉头，连忙暗中运气，这才让神色恢复如常。 他偷瞄了芸汐一眼，发现她还在刚才的悲痛交错神情中，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虚弱成这模样，怕是不会让自己陪在她身边了…… 芸汐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外走，却看到软塌旁的红漆柜子上，有一个熟悉的锦盒。 她神情微震，将那锦盒拿起，打开—— 里面安静躺着一个红木白珠发簪。 红木是离尤的骨头所制，白珠是离尤用她灵力炼制而成的玉珠。 她明明交由小青在保管，怎么会在这里？ 芸汐眸中划过一丝错愕，心底隐隐有了一个不安的猜测…… 想起周身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缠身，她头痛欲裂，现在又多了一个锦盒之事，简直是让她近乎崩溃。 芸汐将发簪拿出，幻出一抹银白光束覆于发簪之上。 瞬间，那白光就变成一根根弱不可见的丝线朝着远处一座宫殿飘散而去。 “你回天界吧，不要再被我牵连到了。” 芸汐转身，对着逸宸认真说道。 逸宸怔了怔，嘴角微扯，有些苦涩：“我已经得罪了那上古麒麟，现在若是回天界，怕等你回去之时，已经见不到我了。” 逸宸并不想这个时候拿这份情来为难芸汐。 但他绝不可能让芸汐一个人独留魔界，这里凶险恶极，她本就身染魔气，若是再让那魔气侵入心脉，后果不堪设想！ 第155章 万劫不复 逸宸从上古麒麟手中带走芸汐，一是为了还离尤之恩，而是不想让芸汐留遗憾。 可现如今，一切都超过了他的预料！ “阿汐，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可好？”他话语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问询。 芸汐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又看着他微张的薄唇，视线变得有些恍惚。 若不是眼前这个人，额间光洁白皙，她真的快要分不清，他到底是逸宸还是只是叶离。 这般说话的口吻，这般斟酌隐忍的神情，只有叶离才会有。 “走吧……”芸汐收回视线，顺着白光引路的宫殿走去。 逸宸心底微微舒了口气，也匆忙跟了上去，只是一个急促用力，却让他用内力稳住的神色又开始变得苍白。 芸汐停住脚步，待逸宸走到自己身侧时，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腾空飞了起来。 在不经意间，她偷偷运转灵力，输给了逸宸。 原本虚弱的逸宸在感受到自己体内有股不属于自己的充沛灵力进来时，无比诧异地看了芸汐一眼。 可她神色如常，面无波澜，根本就没有要跟他说的打算。 逸宸抿了抿唇，咽回了原本想说的话。 原来，她早就看出了自己在强行伪装…… 另一边，离尤怒气冲冲到了茉幽的寝宫，看到了床榻之上面色苍白虚弱有加的妹妹。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离尤声音中的怒意显而易见。 茉幽支撑着坐起来，泛红的眼眸溢出满满的雾气：“哥……” 她咬着唇，一脸忐忑不安。 “母后生前命我护你周全，我花了两万年时间教导你，照顾你，让你生活的无忧无虑……你就是这样回报为兄的？母后现在还在玄冰中躺着，你对得起她吗？”离尤声声带怒，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失望。 离尤和茉幽本属同胞同脉，但五万年前魔后心脉尽碎，在生下离尤之后，再无力气将茉幽生下。 千钧一发之际，魔后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化作蛋壳将茉幽护住，最后消陨。 魔后心怀执念，放心不下年幼的离尤还有身体虚弱无法破壳而出的茉幽，以残魂的方式陪伴了他们许久，直至消散。 直到三万年后，离尤长大成人法力猛增，茉幽也吸收了日夜精华终是得以破壳而出，呱呱坠地。 如此一来，茉幽虚岁五万岁，实岁却只有两万整岁。 茉幽泪水滂沱，踉跄着下了床，随即跪在离尤跟前：“哥，你别说了……茉幽知错了……” “既是知错，那我便要取回他体内属于你的那颗蛟珠……”离尤深吸一口气，深知刚才训茉幽的语气有些太偏激。 这是数万年来，从未有过的。 “不可！哥……小白若是没了我那颗蛟珠，他必定会在水火两重天折磨中爆体而亡的……”茉幽泪眼婆娑地拉着离尤的红色衣摆，眼底满是慌乱。 “那你可还清楚我们蛟族若是没了蛟珠，此生此世身虚体弱，再也无法修炼提升了？这跟死了有何两样？！”眼见茉幽满心依旧担忧那个男人，离尤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 “茉幽不后悔……只要小白平安健康，茉幽真的不后悔……”茉幽嗓音虚弱无比，但神情却格外倔强坚持。 曾经百年相伴，茉幽只当他是条尚未开智的小白蛇，后来初见一袭白衣飘飘淡泊静谧的他， 她才知道什么叫只此一眼，万劫不复…… 第156章 还你恩情 “你这又是何苦……救了他却不告诉他，你是想要他感恩留在你身边，还是怕你一开始如实相告，他不会让你相救？”离尤眉头紧皱，重重叹息。 茉幽咬唇不说话，倔强又清瘦的身影娇小又无助。 离尤弯腰将茉幽扶起，再拉着她在床沿坐下。 “才见几次面，你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了？”离尤轻声问道，语气中尽是惆怅。 到底是他的失责，将茉幽教育成了一个不谙世事，太过单纯之人。 只教她快乐成长，忘了教她切莫轻易对人动情。 晃神之际，宫殿外传来小蝶急慌慌的声音。 “阿陌公子，您现在不能进去……” 但她话还没说完，一袭墨色袍子的魑煞就瞬间出现在了殿房之内。 小蝶气喘吁吁赶到门口，又被魑煞设的结界挡住。 魑煞看着床上的茉幽，微微泛红的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你用本命蛟珠救的本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质疑，但更多的是确定后的淡然。 茉幽看着一身墨袍的男人，背脊莫名有些发冷。 “小白，你怎么变成小黑了？是我的蛟珠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吗？”茉幽颤声问道，觉得眼前之人太过陌生。 离尤心一沉，刚要开口告诉茉幽，眼前的小白已经不是她最初见到的小白，外头忽的传来一阵动静。 两道身影闪现，破了门口的结界。 影落，离尤看清是芸汐和逸宸两人。 空中传来六爪凶兽邬汊透着危险警告的嘶叫声，离尤弹指甩出一抹红烟射向邬汊，似在告诉他们这两人是自己请来的朋友。 邬汊这才呼哧呼哧地往高飞走，消失无影。 离尤视线在芸汐逸宸两人身上落了落，当做无声打招呼，随后转向魑煞。 “人都到齐了，该把一切都说得明明白白了吧？”离尤将挑明权交给了他本人。 魑煞勾了勾唇角，毫不理会身后之人，视线依旧落在茉幽身上。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救我？”他放柔了语调，一如往昔。 茉幽神情颤了颤，差点溺进他那无底的深眸之中。 “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世间除了她能救你，我也可以……我不是个无用之人，我虽是条修为没长进的黑蛟，但我在蛋壳里生活了三万年，被日光晒月光照，我虽不能驾驭水火，但一般的烈火都无法灼伤我……” 茉幽虚弱说着，抬手指了指门边的芸汐，随后继续转眸定睛看向魑煞：“那个女人……你陪了她两万多年，而你只陪了我一百年……现如今，我想要更长，我想要你留在魔界，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小白……” “你是她的阿陌，但我只想让你做我的小白，我一个人的小白……” 茉幽嗓音染上哭腔，带着隐忍封存的少女委屈，还有满腔炽热到毫无保留的爱恋。 离尤看着自家妹妹这幅被爱慕冲昏头脑的疯言疯语，痛心不已。 门口的芸汐听着她这般肺腑之言的苦情表白，面色却没有任何改变，一旁的逸宸眸色复杂地看了芸汐一眼，又转眸看向那个一身黑衣神色不明的男子。 魑煞转了转双手手腕，带着清脆的咔嚓声响。 他还没完全独自适应这具身躯，运转起来，不太灵活和畅快。 “阿陌已经消失了，本座是魑煞，上古白蛟最后一条命脉……你用蛟珠救了本座，本座自是欠你一个恩情，你若想要本座留在你身边，本座便用这种方式还你一个恩情。” 第157章 还我小白 魑煞的眼底不见多余情愫，声音也变得淡然冷漠。 似乎留谁身边，于他都没多大关系一般。 他话刚说完，门口的逸宸神色猛然大变，出声道：“你是那锁灵山下的凶蛟？你不是已经神魂俱灭了吗？” 魑煞淡漠扫了逸宸一眼，眸中的杀意肆虐。 “本座蛟身毁于你手，新仇旧恨，可莫要被吓得屁滚尿流。”话中的轻视和不屑溢于言表。 逸宸两手握拳，有些恼怒地与魑煞的视线对峙，丝毫没有惧怕之意。 “原来当日那蛟身只有你一缕残魂，真正魂体藏在阿陌的身上！如此卑鄙作法，真给上古白蛟抹黑！” 听他提及白蛟一族，魑煞眸中赤红渐深，眉宇间的气息都变得冷峻起来。 “若不是你们天族众人赶紧杀绝，我们蛟族会沦落到如今这地步吗？！”魑煞愤怒道。 周身煞气震得殿中摆件摔落，书册翻倒，连带着漆红梁木都颤了颤。 “天族从未想过要杀蛟族，若不是你当初嗜杀成性，犯下滔天大罪，又怎会将你封印在那锁灵山下……”逸宸解释道，心底的情绪一直在翻滚。 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魑煞一袖甩开，撞到门框上重重落地。 魑煞速度之快，让周围所有人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芸汐瞳孔骤然一缩，连忙转身扶住逸宸，再挡在他前面，神情复杂隐忍地看着魑煞。 魑煞垂下眼帘，收回动作，负手而立。 “够了！本座不想再听过去的耻辱往事，你们金龙一族的贱命，本座迟早要斩尽杀绝！”嗓音中，尽是阴狠毒辣。 一旁的茉幽被眼前的魑煞惊呆了，她不顾离尤的阻拦，跌跌撞撞从床上下来，支撑着站到魑煞跟前。 “你不是阿陌？”茉幽瞪大眼睛看着他。 明明还是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只是眸底多了丝赤红，唇角多了丝冷酷，怎么就不是那个最初见的人了？ “你把阿陌怎么了？我的小白是阿陌那个性子，不是你这模样！你把小白还给我，我的蛟珠是给小白的，不是给你的！” 茉幽哑声说着，抬手成拳直直落到魑煞身上。 尽管身弱无力，拳头落下后也没有任何杀伤力，可这般不敬之举在魑煞眼中已是大不悦。 “胡闹！”魑煞身一震，周身煞气立即将茉幽震开，还好离尤眼疾手快将她稳稳扶住。 “这身躯一直都是本座的，那个叫阿陌的魂体来自于天地消散于天地，有始有终是桩好事，你休要不识好歹！”魑煞嗓音中带着恼意，看向茉幽的神情隐隐也带来丝杀气。 离尤将茉幽护到身后，袖中的血煞绫滕然闪现，呈攻击状立在了离尤身侧。 “魑煞，茉幽想救的人是阿陌，既然你不是阿陌，便把蛟珠还给她吧。我母后为了守护白蛟一族的秘密已经消陨，现在还要让我妹妹因为你这天上地下最后一条白蛟而死吗？”离尤沉声说道，神情凌厉。 魑煞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神情：“一个两个都要找阿陌，好得很！离尤，念你对本座有恩，待我用蛟珠炼化七七四十九日后，自会将蛟珠奉还！” 离尤身侧的血煞绫一个峰回路转，直接出神入化的攥住一侧的芸汐，丝丝缠住她的颈脖。 如此突变，让在场之人全都惊住。 “立刻，马上，把蛟珠还我，否则我杀了这个女人。”离尤冷声道。 第158章 他的软肋 逸宸有伤在身，想过来救女主却被血煞绫弹开。 力道不大，只让他踉跄后退，没有伤害之意。 “逸宸，我们发过誓，只在战场上厮杀，不要逼我违背诺言现在出手。”离尤对着逸宸警告道。 魑煞呵呵冷笑出声，嗓音里是惯常的寡淡冷酷：“本座不是阿陌，这女人自然不会是本座的软肋，你要杀要剐，都跟本座无关。” 离尤恼了，那缠着芸汐颈脖的血煞绫也紧了几分，在她雪白颈脖上勒出道道痕迹。 “唔……”芸汐肆意挣扎，可她双手全都被血煞绫禁锢住，面色因缺氧涨得绯红。 尽管如此，芸汐的视线依旧落在魑煞身上，落在他那双毫无温度的凤眸之上。 “阿陌和魑煞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你就算觉醒了也有阿陌的记忆和感受！阿陌为了这个女人可以弃蛟族使命于不顾，我不信你会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死去！” 离尤大吼道，手一挥，血煞绫立马幻出无数条细小坚硬无比的红线出来，似飞针般嗖地朝芸汐射去！ “不要——”逸宸大叫着往前扑，想以身挡住那些密密麻麻的飞针，但被离尤一指弹开！ 离尤在赌，赌魑煞会不会出手救逸宸。 可那个男人，神情冷漠地看着发生的一切，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他根本就不在意芸汐的生死！ 是啊，他不是阿陌，只有阿陌才会拼死保护她，只有阿陌才会为了这个女人而弃一切于不顾！ 眼见所有飞针即将穿刺芸汐的身子，离尤眸光一松，那些红色飞针立即化作虚无，瞬间消散。 原本束缚着芸汐的血煞绫也骤然松开，化小缩回了离尤的衣袖之中。 “咳咳……”芸汐重重咳嗽，踉跄着弯下腰，大口呼吸。 一旁的逸宸连忙扶住她，神情中尽是担忧之意，还有自我懊恼的无能为力。 若不是之前将灵力化作金龙虚影跟那上古麒麟打斗一番，他又怎么会无法护她周全！ 是他的错！若不是他执意要将芸汐带离上古山，她又怎么会需遭此罪！ 逸宸痛恨不已，但也清楚自己此行来魔界一趟，有了多重重要发现。 眼前的魑煞，便是重要之一…… 四周寂静，空气中莫名多了丝血腥气息。 离尤看向周围之人，无一受伤。 何处来的血色气息？ 离尤诧异，将视线落在了魑煞身上。 “既然你执意今日要走蛟珠，本座便将这决定权交由茉幽公主。”魑煞避开离尤的视线，转眸看向床榻之上的茉幽，“蛟珠现在取走，这身躯会立即灰飞烟灭，但本座还能寻找新的肉身塑体，你想清楚。” 魑煞声音很轻，眸光依旧冷寂如寒潭，周身却不再有之前那丝煞气。 茉幽怔了怔，苍白的手攥紧被子，泛红的眼眸里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 有挣扎，有不忍，还有痛楚和不甘。 “四十九日后，再还我吧。”良久，她终是做了决定。 离尤看着她，眼中尽是失望和无奈。 “不过——”茉幽深吸一口气，看向魑煞，“你若要还恩，我命你以后一直穿白色衣袍，像阿陌那样，只穿白色……” 她的决定，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尤其是跟前的魑煞，更是微微愕然地挑了挑眉。 “但你要清楚，我终究不是他。”他的语气中，莫名多了丝怜惜。 “无妨，这身躯毕竟曾经属于他。”茉幽倔强道，将眼眶里的薄雾退散。 魑煞若有所思，随即道：“本座答应你。” 第159章 魔气真相 音落，一阵黑雾绕身，再由浓变淡，直至散去，他的墨袍已然变成净白之色。 挺拔身子笔直若松，淡然温润的模样，一如往昔。 茉幽清明的眸子透着压制不住的情愫，视线落在魑煞身上久久未曾离开。 她心心念着的，一直都是这副模样的小白…… 魑煞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又转眸看向殿中其他人。 视线在芸汐身上微做停顿，略微赤红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情绪，很快一闪而逝。 “既是如此，本座先行打坐修复蛟珠去了。” 音落，他便消失在了原地，空气中的血腥味也一并消失。 芸汐鼻翼微微翕动，顺着那抹血色气息，眸光微微闪烁。 离尤安抚好茉幽躺下，再命小蝶贴身照顾，随即带着芸汐逸宸两人到偏殿坐下休息。 “今日，是我叫你们来的，既为客人，招待不周还请见谅。”离尤沉声说道。 “我们无心为客，只想弄清某些事情，事到如今，你还要一瞒再瞒吗？”逸宸问道。 离尤顿了顿，看着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的逸宸，从袖中拿出一个红瓷玉瓶，递了过去：“这是上好的灵力提升药丸，能快速让你耗损灵力复原。” 逸宸面色微僵，没有伸手去接。 倒是一旁的芸汐拿住，随后倒转至掌心，一粒指甲盖般大小的墨色的药丸。 “相传药仙府的紫华药君因爱上魔族一名女子，而自甘堕落魔道，这药丸想必是他炼制的吧？”芸汐轻声问道。 离尤点头：“紫华君现在已经是我们魔族的药魔尊者，他们夫妻现在恩爱有加，琴瑟和鸣，是人人羡慕的鸳鸯眷侣。” 芸汐待离尤说完，再将手中药丸直接伸手递到逸宸嘴边，示意他吃下。 “早吃早好，我们一同回天界领罪。”她轻声道。 逸宸微微蹙眉，沉声咽下药丸。 片刻，瞬感一阵畅通之意从丹田之处蔓延至四肢百骸，再汇集相聚，至头顶百会处。 原本身上的虚弱无力感，消散了一大半，灵力顿感充沛。 “多谢。”逸宸对离尤说道。 “休息好赶紧走，他日再逢，该是兵戎相见了。”离尤沉声说道。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们。”芸汐问道。 离尤见他们执意要追究于此，幽幽叹了口气。 “阿陌的身世，我早之前就已经告诉你了，是你自己不信。”离尤对芸汐说道。 逸宸眸色诧异看向芸汐，芸汐则脸色微僵。 “那个时候你也没用肯定口吻告诉我，更何况带我去黑暗森林再引我去找白蛟，最后一同进入扶桑国，不都是你的目的吗？”芸汐说道。 眼见离尤紧拧眉头沉默不言，芸汐抬起右手，逼出掌心的浓墨黑气，继续道：“我掌心曾被蛟鳞划伤，至此魔气入侵，天族中人用尽各种办法依旧无法将这魔气散去，这到底是什么魔气？你为何要设计这一出将这魔气藏于我体内？” 面对芸汐的步步逼问，离尤袖中的手蜷得紧紧，面色也低沉了几分。 “你体内的魔气叫魍魉之力，是白蛟一族数万生灵残余灵力凝炼而成。” 他的话，让芸汐心情猛地一沉。 魍魉之力—— 这四个字，之前在阿陌也就是魑煞嘴中听到过，似乎阿陌就是魑煞用魍魉之力炼化而成型。 居然是白蛟整族残留于世的残灵凝炼而成！ 怪不得天帝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消散！ 可自己乃一介火系凤凰后裔，体内又怎能容下这水系白蛟魔力？ 第160章 木姬是谁 离尤看出了芸汐的不解和质疑，继续说道：“你虽为火体，但流星鞭是水系仙器，你能同时驾驭水火两系法术，自能承受魍魉之力。” “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别人？”芸汐问道。 离尤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眸带着一丝复杂：“显而易见的问题，你还看不透？” 芸汐沉默，一旁的逸宸开了口：“魑煞将魍魉之力转到芸汐身上，随后用一缕残魂支配白蛟真身意识回天界迷惑众仙。流星鞭一直被芸汐用灵力滋养，阿陌感受到芸汐身上的魍魉之力便重塑肉身归来，与此同时魑煞想控制阿陌的身体，然后将芸汐身上的魍魉之力取回。” 离尤挑眉看着逸宸，颇有些惊讶之色。 “你说对了一半。”离尤轻声说道，“魍魉之力和魑煞的蛟魂一并到了芸汐身上，阿陌的肉身之所以能重塑，一方面是魍魉之力的影响，但更重要的是魑煞的存在。” 芸汐清冷的眸子划过一丝复杂，不自觉出声道：“也就是说……自打扶桑国第一眼见到他起……他就不是阿陌，而是魑煞了……” 离尤神色中划过一丝不忍，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也只能让她坦然接受一切真相了。 “我不清楚阿陌和魑煞是如何共存的一体的，但尚在扶桑国的他，把你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离尤如实相告。 芸汐静了静，扶桑国有过的记忆一并入脑。 那个时候，她也曾质疑过阿陌的身份，但也亲自否认了那个猜测。 芸汐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手掌，原本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晰：“等他身体痊愈，便会要取走我身上的魍魉之力吧？” “当初你在凡间陪逸宸历劫之时，他便准备取走魍魉之力，但发现当时的你不是真身，未曾探到魍魉之力的气息，所以才作罢。”离尤眸光沉了沉。 芸汐想起那日，自己和还是叶离的逸宸被关押在牢房中，从睡梦中猛然睁眼，看到了白衣飘飘的阿陌就出现在眼前。 她开始还以为是做梦，后来发现是阿陌真真切切出现了。 那个时候，芸汐以为阿陌是来看自己，原来他只是想取走自己身上的魍魉之力。 “你怎么知道？”芸汐看向离尤，见离尤沉默不语，她已然猜到，“当时你也在场，你们是一伙的。” 离尤眉头拧了拧：“我跟他同为蛟族，同样肩负振兴蛟族的使命。” “呵呵……”芸汐有些凄楚的笑出了声，“我还傻乎乎地跟他说，要他盯紧点魔族，盯紧点你，司战之责的逸宸没有在天界，仙魔怎么能开战呢……到底是我……未能看清眼前人……” 逸宸根本不知道曾经在凡间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此时也根本插不上话，只是看着芸汐这般难受的神情，想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芸汐曾陪叶离走过短短凡间生活，可阿陌却是在凡间陪了芸汐整整二十载。 从生到死，都是阿陌陪在她身边。 那份亦父亦兄亦友的感情，又岂是他能……安慰得了的…… 离尤抿了抿唇，挣扎许久，到底还是没有将那日魑煞说过的话告诉芸汐。 既然已经决定分道扬镳，就不要再留有任何牵连了。 魑煞不是阿陌，不会危难之中救她，更不会为了她舍弃一切。 让芸汐知道曾经还有她尚不知道的温暖，对她来说只是徒增痛苦。 毕竟，阿陌已经永远不在了。 “阿陌的事我已经弄明白了，但我还有一事不明。”芸汐敛了敛情绪，平静抬眸看向离尤，“木姬，到底是谁？” 第161章 半魔半仙 听到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名字，逸宸眼中划过一丝茫然。 “她是扶桑国国主，之前我说只有你能找到扶桑国，与她有关。”离尤对这一点还是说了实话。 之前在凡间，离尤意外探到凝魄觥的气息，偶然与木槿相识。 本想取回凝魄觥，但那木槿却带来了木姬国主的口谕，离尤这才知道，这些年他一直在找扶桑国的动态，木姬国主全都知情。 只是木姬国主向来有取有舍，从不轻易答应见人亦或者是施舍什么。 离尤想去扶桑国与她相见，那木姬自是也有要求命他去完成。 带芸汐入扶桑国，便是两人的第一笔交易。 “我知道她是国主，但我想弄清的是……木姬和那魏迎雪，木槿，还有仙女雪鸢雪棠，到底是何关系？”芸汐一本正经问道，神情凝重。 一旁的逸宸终是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脑海里闪现一些片段，也猛然想到那魏迎雪和木姬乃至雪棠都长得极为相似，最后两军交战之前魏迎雪的手臂直接化成枯枝向自己缠来。 “你说的那几个人，都是木姬的分身。”离尤平静道。 芸汐眸光微震，但也没有太多惊讶之意。 这些，已经在她猜测之中，如今她只是想要一个准确答案。 “所以那日魏迎雪化身枯枝自爆身亡，死的只是魏迎雪，而不是真正的木姬，对吗？”芸汐问道。 离尤点头：“木姬本人从不出扶桑国，她是万年檀木树精，集天地灵气，又地处黑暗森林，修炼已达上神之阶，只要真身不毁，分身便能不计其数。” 芸汐和逸宸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意外。 这一点，倒是他们未曾猜到的。 若是如此，倘若木姬还要用化身为非作歹，他们寻不到她的真身，依旧无法将她除净。 “木姬本无心外界之事，千年前两军交战动静太大，惊动了她，她便用分身出来一探究竟，对一身战袍的逸宸一见倾心，至此漫长寿命终是有了追求，所以才有后续之事……这些都是我到了扶桑国后才知晓的。”离尤一一阐述道。 逸宸的表情僵在脸上，黑如深潭的眸子里掀起惊涛骇浪。 如此说来，当初在天界时雪棠多番设计中伤芸汐，凡间的魏迎雪又设计掳走芸汐到敌军，都是因为他？ 逸宸的心脏狠狠一揪，看向芸汐的神情，愧意滋生。 是他，一次次将芸汐推入险境…… 芸汐知道逸宸此刻已经变了脸色，但她此刻无法顾及。 “我离开扶桑国后，灵力因何耗空？” 一桩一桩事情，浮出水面，让她无法再承受过往疑惑积压于心。 离尤垂着眼帘，被看下的手在桌椅扶手上轻轻敲打，似是在斟酌什么。 “魑煞如今已是半魔半仙之体，我这般说，你可明白？”离尤说的隐隐有些艰难。 芸汐的心似被重重一击，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不安。 是她——助纣为虐？ 逸宸也是震惊不已，可眼前芸汐的样子更让他担忧。 “阿汐……”他忍不住抬手抓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冰凉彻骨，近乎让他打了个寒颤。 身为凤凰后裔，她的手怎么会凉成这副模样！ “事已至此，不要再去想已经发生的事情了，他们蛟族肩负使命，我们也有守护天族的责任，当务之急……”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兽吼，随即整个地面都颤了几颤。 离尤神色一顿，立即从座位上起身。 “天族中人已经探查到你们的气息在魔界了！” 第162章 非战不可 逸宸立马拉住芸汐：“我们速速离开！保重！” 眼下不宜挑起仙魔两族的战事，尤其是此时芸汐体内还有魍魉之力，他们人在魔界，更是有嘴解释不清。 “我让血煞绫护送你们一程。”离尤说着，血红色的灵活血煞绫立马飘了出来，呈飞毯状悬浮在两人面前。 逸宸顿了顿，回眸看向离尤：“日后两族……真的非战不可吗？” 离尤眼中隐隐有丝波动，但很快被他掩饰好。 “非战不可。”他声音有些嘶厉。 整个蛟族都在期盼着改变屈辱命运，为死去的数万蛟族生灵报仇雪恨。 这一重任在离尤肩上，他既已承受，就应从一而终。 逸宸未再多言，最后深深看了离尤一眼，拉着芸汐一道离去。 血煞绫迅猛升天，越过六爪凶兽庞大身影，化作红烟隐去两人气息。 风声呼呼，周围景象一概看清晰，只有虚影不断闪现。 逸宸一手揽着芸汐的肩膀，一手平衡两人在血煞绫上的重心。 前方似乎有障碍物阻挡，血煞绫一个急速转弯，芸汐差点从血煞绫上摔下去！ “阿汐！”逸宸一惊，连忙将她用力一拉，扯到自己怀中。 久违的近距离接触，倒是让两人生出了些许尴尬之色。 “谢谢。”芸汐脸色也有些不自然，稳了稳身子便想从逸宸怀中起来。 但逸宸搂着她腰肢的手却没有丝毫要松之意。 “这样……重心更稳些。”他沉声道。 低沉带磁的嗓音自头顶传来，隐隐还能听到他胸腔处砰砰跳动的心跳声。 芸汐脑袋一嗡，贴在他胸膛处的侧脸莫名烧滚得厉害，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凌乱。 一样的心跳，一样的气息，一样的声音，一样搂住自己的姿势。 脑海里不由自主闪现自己曾经和叶离亲密相拥在一起的画面，她的脸更是烫到近乎燃烧起来。 “……”芸汐正要说什么，血煞绫的速度缓了下来，似是出了魔界。 果不其然，两人回神一看，已经到了锁灵山附近。 落地，血煞绫将两人放下，随即俏皮地抬起一角化成手掌模样，做了个挥手再见的手势。 芸汐刚想夸赞血煞绫可爱通灵性，又想起离尤最后那‘非战不可’四字，有些沉闷地抬手对着血煞绫挥了挥手，再目送它化作红烟飞远。 曾经，她的流星鞭也是这么可爱通灵性，可现在…… 越想起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此刻心情更沉重。 还有些，生疼。 芸汐散去脑子里的复杂想法，强迫自己回过神。 这一看，发现逸宸的手还揽在自己腰际，视线也有些灼热地注视着自己…… 莫名，脸颊又开始滚烫起来。 “你这般看着我作甚？还不想想回天界后如何解释……”芸汐有些尴尬说道，甩袖准备御风飞天。 “你脸红了。”逸宸短短一句话，让她瞬间僵住了身子。 逸宸走了过来，清澈的瞳孔中，倒影着她此刻有些不安慌乱的神情。 似乎，隐隐也看到了她那绯红得近乎滴血的脸颊。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脸红。”逸宸轻声说道，随后想了想，又补充道，“不管是逸宸的身份，还是叶离的身份。” 听他重新提及叶离的名字，芸汐的心脏猝不及防猛地一跳。 她微微屏息，抬眸怔怔看向面前的男人。 嘴角含笑，眉眼俊逸温情，脸上的神情纯粹干净…… 阿离生命倒计时的那段愉快时光，他一直都是用这种眼神看她。 他，一直都在—— 没有死去，对吗？ “阿离……”芸汐喃喃出声，听得自己声音才猛然清醒。 逸宸听得她这般唤，却没有变换情绪，神情依旧。 “若你认定我是阿离，那我便是。” 多么熟悉的话，多么熟悉的口吻。 但他，不可能做纯粹的阿离，而她也不可能再做回阿云。 眼见她神色暗漠失落，逸宸抬手放在她双肩上，认真道：“阿汐，我一直都是阿离，从未变过……” 第163章 天帝神谕 “阿云能替阿离舍命挡箭，阿宸也能替阿汐挡风遮雨。” “阿云能和阿离同生共死，阿宸也能和阿汐生死与共。” “若你希望我只是阿离，我便永远是他……但往后，只有我保护你的份，决不会再让你站在我身前……” 逸宸嘴角勾着好看的弧度，温柔的目光久久落在芸汐身上，未曾离开片刻。 芸汐听得心口一阵阵闷疼，连带着骨骼深处都有无法驱逐的涩意。 她微微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 两人对立而站，逸宸抬起左手，轻轻握住她的右手，双掌贴合。 突然的动作让芸汐微微有些诧异，她正欲问他要做什么，猛地感觉到右手掌心的黑气肆意生腾。 “你要干什么？”芸汐惊慌问道，连忙想缩回手，却发现自己的灵力不知何时被逸宸禁锢住，无法施展仙术，只能任何他摆布。 逸宸额间溢出些许细汗，太阳穴的青筋也微微凸起，看得出来，此刻他有些吃力。 本来灵力耗损严重，全靠那快速复原的药丸才能得以充沛，现在他又妄意大用，身体有些吃不消。 “那魍魉之力决不能落入魑煞之手，但继续留在你身上太过危险……”逸宸说道。 芸汐瞳孔骤然一缩，眼眶瞬间泛红。 “你疯了！魍魉之力是混沌魔力，只有能驾驭水火之人才稳得住，你是纯阳火体，根本承受不住的！”芸汐嘶声道。 “那又如何，总要一试才知道行不行！”逸宸没有停住动作，依旧运气于左手掌心，誓要将芸汐右手掌心那团黑气吸附至自己体内。 可不管他耗费多少灵力于掌心，依旧无法将那黑气转换过来！ 逸宸惊愕，分神之际，那黑气猛地吞噬了自己掌心的灵力！ 逸宸体内的灵力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流逝！ “快停下！”芸汐也发现了情况的异常，连忙不管不顾挣扎。 可他们掌心贴合在一起，被那黑气团团包裹束缚，根本无法分开！ “不……不……”芸汐急得大哭。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伤他！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直直从天上飞射过来，驱散那黑气！ 芸汐受了一击，踉跄后退。 她还来不及站稳脚，立即被一道金光闪耀的阵法笼囚住，动弹不得。 逸宸则面色苍白，口吐鲜血，虚弱朝后倒！ 天帝金色虚影稳稳降落，接住了差点摔倒的逸宸。 “逆子！”天帝怒吼，沉韵暗金色光芒带着逸宸一并消失。 芸汐担忧逸宸的情况，可她已经被禁锢在金色阵法囚笼中，根本无法动弹。 只要她的手一触上那抹金色，瞬间就有如雷电般万道击身的撕裂之痛！ “啊……”芸汐一声惨叫，面色煞白到毫无生机。 五脏六腑都被搅得翻天覆地，连带着脉管中的血液都错位翻滚。 这股伤害力量，毫不弱于九天罪柱上的雷刑之惩！ “鸾鸟芸汐，使用魔力中伤金龙皇脉，罪不可恕！” 天刑真君的声音从四周骤然出现，粗狂响亮。 “传天帝神谕，当诛——！” 芸汐还未看清他人在何方，一道金光自眼前猛烈闪现，她两眼一黑，失去知觉…… 第164章 守护众生 紫微垣。 逸宸还处在昏沉状态中，耳边有噪杂声，隐约还有不属于自己的灵力在源源不断灌入。 “阿汐！”逸宸骤然叫出声。 他还以为自己和芸汐还在锁灵山下，蓦地睁眼却看到给自己传输灵力之人居然是天帝！ “父帝……”逸宸面露慌张神色，声音也虚了几分。 “逆子！你知道你干了什么蠢事吗？！”一向神色淡然的天帝第一次神情怒不可赦。 逸宸支撑着从床上起来，跪在了天帝跟前。 “儿臣知错……” “惹怒上古麒麟，它要将你飞灰湮灭，都无人敢说半个不字！”天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逸宸低头跪着，面色虚弱，但神情中执着未改半分。 “只要她安好，儿臣死不足惜。” 听得他这般说，天帝气得直接甩掌挥去！ 可一想起他此刻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是被自己费力捡回了一条命，生生止住动作。 “你以为你还是那凡人叶离？生死可以随意挥霍？你是金龙一族最纯正的血脉，肩负守护芸芸众生之责，你怎可为了一个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犯糊涂事！” “如今儿臣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护不住，往后又如何能护得住芸芸众生？父帝，她难道不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吗？” 逸宸毫不犹豫地直直回复天帝，尽管跪在地上，身子虚弱，可嗓音中的坚定气势依旧未减分毫。 “芸汐体内的魔气已经失控，差点把你的灵力全数吸尽，若不是为父去得及时，你现在已经是具没了仙魄的干尸了！到现在你还要护她？！”天帝失望不已。 逸宸抬头，看向天帝的眸色带了丝复杂审视。 “当年龙蛟两族争夺天界主宰之位，血洗三界，民不聊生，死气沉沉，满目疮痍，母帝以身殉道，化金龙之身镇守天界，洗净三界血腥，使苍生大地焕然复苏，终是平定战事……当年那场大战之责明明在父帝身上，为何殉道的却是母帝？” 逸宸突如其来的话，让天帝哑口无言。 那些尘封的过往已经过去了无数万年，整个天界没人敢当着天帝的面提，逸宸却在这怒火浇头之际再次口无遮拦！ “因为母帝不喜战争，想守护天下芸芸苍生，还想洗净父帝身上的杀戮之气，守护父帝永生安康喜乐，所以母帝以己之身，让一切回归平静。” “父帝不理解儿臣为何要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而做下这么多荒唐之事，可曾理解母帝当初为了你而永远成了这九重天上一条屹立不动，长达数百丈的巨龙？” 逸宸接踵而来的问话，再次让天帝隐隐有些透不过气。 他怎会不知，他怎么会不知道当年已贵为天后的碧阳为何要那样做！ 如若他不知道，又怎么会这数万年来，依旧孜身一人，再也未考虑过要在紫微垣中多个人陪伴…… “父帝。”逸宸深吸一口气，语调缓和了下来，“芸汐体内的默契是别人可以寄存在她体内，待合适的时机便要取走……锁灵山下不是她在吸取的体内的灵力，而是儿臣妄图将那股魔气转移到儿臣身上来，才被反噬……芸汐是受害者，她从来都没有害过任何人……” 眼见逸宸已经将话题转移到他们父子两最初聊的问题之上，又想着他刚才提及母帝却适可而止的样子，天帝沉沉叹了口气。 “自古以来，沾染魔气的仙族本就要剔除仙骨处以极刑，以绝后患，当初为父让芸汐去上古山，进赤霄天火鼎炼化百年，已经是护她又给众仙最佳交代的惩治方式……可她生生浪费那唯一的机会，还要连累你一并得罪麒麟神将，闯出上古山！她这般作法现如今就算是东辰帝君都救不了她了！” 第165章 上古禁术 听得天帝这番话，逸宸神情猛地一滞：“不是她连累我逃走……是我不顾她反对非要带她离开……她什么都不知道，带她离开上古山得罪麒麟神将的罪魁祸首是儿臣！” 天帝微微挑眉，严肃看向逸宸：“上次你已经替她受罪，入凡间历最苦最恶的劫难，现在还 要替她担受罪名？” “真的是我，我只是刚历劫回来，还没有很好的从叶离的身份转化过来，想去问问她然后证实一些事，当时我的心情已经等不了百年之久，便直接不管不顾把她带出了上古山……” 逸宸焦急解释着，心底已经升起了一抹强烈的不安。 为何父帝会认为是芸汐主动要离开上古山的？到底是众仙猜测还是芸汐自己这般说的？ 倘若是前者，逸宸还有解释反驳的机会；倘若是后者，他说再多都是徒劳了！ 天帝打量着逸宸，一双深邃威严的眼眸似能洞察一切。 “为父信你所言，但上次是你替她受罪，如今这次她替你认错，倒也算相互扯平。” 天帝说完，微微弯腰扶着逸宸起来，眉眼间俨然是一副老父亲的神态。 “可芸汐已经被押至九天罪柱台，罪行上报上古天雷，没人能救她。” 音落，逸宸一个趔趄，差点没能稳住气息摔倒。 他不顾天帝的搀扶，直直往外冲，却有心无力，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好似被掏空。 “逸宸，事已至此，不要再做无用之功了。”天帝叹息道。 逸宸肩膀急剧起伏，他用力呼吸着，煞白面色上的焦灼和悲痛显而易见。 “父帝，芸汐体内的魔气是魍魉之力，只要转移走，她便可彻底摆脱这股魔气……求您了……儿臣曾经做过太多错事伤她千年，现在只求她平安无恙，倘若她真这般消陨，儿臣定会跟随其去……” 逸宸这般说着，血红的眸子里已经溢出了层层雾气。 只有切身经历得到和失去，才能明白他此刻内心到底有多绞痛。 “魍魉之力……”天帝神情再次沉重了几分，“这是上古禁术，一个种族灭绝之际，可以出咒召唤全族亡灵残余灵力汇集一起，传承于最后一条命脉者……这种魍魉之力怎么会在芸汐身上？” 天帝意识到事态严峻，在尚未查清之前，这般处决芸汐，怕留更大后患。 他一个拂袖，拉着逸宸便从紫微垣骤离，朝九天罪柱台飞去。 两人还未临近，如巨钟般厚重的惊雷声已经一道道传开，蓄势待发。 轰—— 轰轰—— 仙雾散开，蓝白交加的天空汇总，蓄积着银光闪闪的雷霆之电，气势磅礴。 高耸入云不见顶的罪柱，俨然出现了‘芸汐’二字，一道雷电化成的帷幕，将整个九天罪柱台笼罩了起来。 画着上古图腾的行刑台上，一身白衣的芸汐淡然跪立，神情漠然。 刺眼的电光之下，那清瘦白色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天帝带着逸宸匆匆赶到的时候，天刑真君正在外面秉公监督此刑罚，而因听到异常天雷赶来的仙人也围了一堆，个个脸上惊疑不定，议论纷纷。 最应出现的帝君帝后两人却未曾现身，怕也是不想亲眼目睹女儿受雷罚而亡的悲惨画面。 逸宸落地，跌跌撞撞地朝行刑台上跑去，却被那层薄薄的雷电帷幕挡住。 “嗤嗤——” 雷电声响起，细小光束直直朝逸宸飞来，透着警告和微惩之意。 天帝一拂袖，连忙以身挡住，随后拉着逸宸后退。 “已经迟了。”短短四字，包含太多情绪。 第166章 天雷异变 逸宸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不已。 他全然不顾自己身份，对着行刑台上的芸汐喊道：“阿汐——！” 千言万语，化成短短两字，再也道不出其他。 雷屏内的芸汐听到熟悉的声音，有些惶然回头。 眼见不远处那苍白虚弱的人影，她的心狠狠一揪。 “为什么要这样？明明是我……”逸宸痛苦开口，但话刚说一半便被芸汐打断。 “天意如此，一切都是命数。”芸汐的声音很轻，但足以让逸宸听得清晰，“若我能同那魍魉之力一道飞灰烟灭，倒也死得其所。” 逸宸看着她那般坚定而又平静的模样，身形止不住地颤抖。 “不……”他踉跄着，心力交瘁到差点跌倒跪下，一旁的天帝暗中用灵力虚扶着他，才勉强稳住他的身子。 若是在平日，这般形象的逸宸出现在众仙面前，天帝肯定会极其不悦。 可此刻，生离死别当前，他身为父亲身为过来人，却是一字都无法多言。 眼见头顶聚集的雷电越来越多，气势越来越凛冽，芸汐定了定神，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逸宸。 似是有所感应一般，雷屏外的逸宸忽的浑身止住了颤意，连带着心跳都变得平缓起来，就那般定定地与她直视。 四目相对，有太多太多的话，太多太多的情绪。 “阿宸，保重。” 芸汐说完，嘴角微微扬起，似是在对着逸宸微笑。 时隔漫长百年之久，时隔命途多舛的两世红尘，他终是再次亲耳听她唤了自己一声阿宸。 阿宸—— 这样一个称呼，他曾经不屑一顾，后来求而不得，现在终得所盼却痛彻心扉。 如若再次听她这般唤自己，换来的是两人的爱别离，他宁可不要听到…… 正在此时，璀璨的雷电之光划过天际，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骤然响起，数不尽数的丝丝雷电终是汇聚成一道巨雷，顺着九天罪柱直直朝芸汐降下！ 轰！！ 第一道天雷停歇，芸汐脸色苍白，唇角也溢出了血迹，但跪立的身姿依旧如磐石般背脊挺直。 轰！！ 第二大牌天雷落下，芸汐面色痛苦，直接口吐鲜血，她掌心的团团黑气也隐隐有迸射之意，似在忌惮这天雷之击。 看着如此备受折磨的芸汐，逸宸的心脏就好似被这雷电击出了血窟窿，血流成河！ 他紧咬着唇，眼眶中的金龙虚影将整个瞳眸燃成了金色。 正要抬步朝雷屏之中闯去，却被一双手用力拉住。 身后，天帝的声音缓缓传来，带着叹息。 “天雷之刑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你帮不了她。” 轰——！！ 与此同时，第三道天雷惊天响起，顺着九天罪柱降落之势必前面两道更是狰狞可怖！ 众仙惊呼，甚至有胆小者直接抬手捂住了眼睛挡住了耳朵。 上仙之身在罪柱台上，最多承受三道天雷便会消陨，这芸汐殿下的仙寿也会随着这雷声的停歇而终止！ …… 雷声消失，但那呲呲的雷电声却依旧存在。 芸汐跪着的身形已经扭曲到变形，汇集在身上的银色雷电骤然染上黑色，全都被吸附到了她右手掌心的团团黑气当中！ 众人哗然，逸宸惊住，天帝的脸色也是大变，这种情况谁都未曾意料得到。 眼见天空中的雷电全数汇合在一起，顺着芸汐的掌心进入她体内，似无底洞般毫无停歇之意！ 眼见局面已经失控，天帝眉头一拧，将逸宸推至一旁，随即飞至半空，抬头唤出巨大的金龙神爪罩朝罪柱台盖去！ 眼下，只有这种方式能阻断雷击，也中断更多雷电被芸汐掌中那魍魉之力给吸附入体！ “不要！”逸宸瞳孔骤然一缩，声音凄惨。 第167章 毁天灭地 天帝之神力唤出的金龙神爪罩虽能与上古天雷抗衡，可天帝之躯也会受损严重，身为一界之主不到迫不得已是万万不能使用这一招术。 更重要的是，神爪罩能毁灭一切，不管是这参天罪柱，还是有着上古神秘图腾的行刑台，全都会不复存在！ 尤其是台中跪着的芸汐，将会神形俱灭，甚至连九幽之地都再无踪迹！ “倘若她将这天雷全数吸附，后果不堪设想！本帝绝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天帝厉声说着，长袖一甩，直直驱动金龙神爪罩朝罪柱台压去！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重云之上传来一声仰天长啸。 声音浑厚带浊，隐隐透着毁天灭地的幽冥煞气。 龙啸？ 众人闻声仰天望去，看到一条通体银白带翅的蛟龙从天而降，直冲罪柱台！ 蛟龙只有一只犄角，但来势汹汹，直接穿透雷屏，嗞嗞雷电在他身上带着道道电光，对他丝毫没有任何影响。 “吼——”又是一声震耳吼叫。 地面连着三颤，云雾从天降落。 待一切回归寂静，不过短短一息时间。 云雾散，雷电停，蛟龙无影。 古老的参天罪柱隐隐有了丝裂纹，而原本跪在行刑台上的芸汐，却是不见了踪迹…… “怎么会有蛟龙飞天？” “蛟不是魔界之物，不得升神飞天吗？刚才这是白蛟化神而成带翼蛟龙？刚才那龙啸完全就是上神的气息！” “可这三界中最后一条白蛟不是已经消陨了吗？怎么会还有漏网之鱼？” “难道那魔女芸汐一直跟白蛟私通，所以才让白蛟有了升神机会？” “……” 众仙议论纷纷，全都震惊不已。 数万年前，蛟就已无渡劫化龙的机会，更是无法再往上升神。 可刚才那独角白蛟，居然不用化龙，直接成神，一举成了可以上天入地的蛟龙！ 放眼天下，上神之躯，只有寥寥几个老仙，和位列高位者。 如今这魔族居然出了上神，三界太平的日子，怕是不能再维持下去了！ 众仙喧哗之际，天刑真君已经率先带领天将追着蛟龙而去，天帝则怒气冲冲拽着逸宸回了九霄云殿。 “那白蛟到底是怎么回事？！”直至此刻，天帝依旧不愿承认那白蛟已然成了蛟龙。 逸宸低着头，心底说不出是何滋味。 “那日，降魔杵封印下死去的的确是白蛟的真身，但蛟身中只有一缕残魂……” “怎会如此疏忽！”天帝大怒，直接猛拍金椅扶手。 虽然刚才天帝唤出金龙神爪罩伤了仙躯，但强大的气场依旧压迫得逸宸连连定神才稳住身形。 “芸汐身上的魍魉之力是在黑暗森林被那白蛟设计而染，他此举应该是想取回芸汐魍魉之力，才会在罪柱台下将她劫走……”逸宸沉声说道。 他没敢直说那白蛟就是阿陌，可他更担心这事天帝和众仙早晚会知道。 那样一来，只怕芸汐会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务必找到芸汐，决不能让那魔族白蛟取走她身上的魍魉之力！若是制造出了毁天灭地的神秘力量，三界将会再次生灵涂炭！” 天帝发出神谕，昭告所有天兵天将。 不知为何，魑煞劫走芸汐，逸宸原本慌乱不已的心情竟然平息了下来。 明明亲眼见过那个男人根本不管芸汐的死活，可依旧觉得他此举并不是单单为了魍魉之力。 不管如何，只要芸汐活着，便好。 逸宸忽的想起龙族蛟族过往恩怨，对着天帝问道：“父帝，蛟龙两族，始终不能并立吗？” 第168章 带翼蛟龙 天帝神情一顿，看向逸宸的长眸晦暗了几分，厉声道：“蛟龙一直都是并立状态，一族守一方，是他们不甘久居魔界而妄想撼动龙族在天界的领袖地位，所以才会变成目前这局面。” “即使如此，为何要断了他们的升神化龙之路？”逸宸问道。 这个问题，是他心底一直的困惑，也是他想替离尤而问。 那样一个亦敌亦友之人，他真的不想有朝一日在战场上大动干戈，你死我亡。 “上古时期的恩怨纠葛，不是你我能参透的，为父能做的便是谨遵使命，维护三界平衡现状……”天帝若有所思，语气中带着一丝逸宸读不懂的情绪。 “可如今，已经有蛟无需成龙直接升了上神之位，并且成了带翼蛟龙……”逸宸说道。 天帝眸中的光闪了闪，淡声道：“若是天意，无人能拦，若是人为，必遭天谴。” 正在这时，司命星君匆匆赶来，手中拿着一截枯枝，头发凌乱，颇有几天几夜未曾打理之态。 “天帝陛下！老臣翻阅藏书阁数以万计上古典籍，终是查到了与扶桑国有关的蛛丝马迹！” 天帝听闻，立即摆手意识他继续往下手。 司命看了看一旁的逸宸，拱手作揖未出声。 “你先回凌霄阁休息，有事再唤你。”天帝示意逸宸出去。 逸宸倒也明白他们有些事不想让自己直接听到，便点头离开。 待殿中只剩两人，司命星君这才拿出袖中仙卷，挥至半空，随即摊开。 卷中空白无画，但司命星君口念咒诀，卷身金光一闪，立即出现了一帧帧画面。 画上内容，皆是逸宸在凡间以叶离之身时，最后的情形。 眼见那魏迎雪手化枯枝朝逸宸蜿蜒而去，天帝长眸一眯，神色沉了几分。 再往后看，一个面容有些熟悉的白衣青年变幻出巨大混沌灵力直奔逸宸凡躯，但芸汐的虚形元神突然出现，那白衣青年面露慌张神色，立即收手—— “这青年是谁？”天帝指着白衣男子问道。 司命星君面露不忍之色，但还是回答道：“他曾是芸汐丫头用了数万年的仙器流星鞭阿陌，但他后来在芸汐凡间历劫受雷击升天之际，以肉身挡雷而飞灰湮灭，后来被锁灵山下的白蛟用魍魉之力重塑肉身，占为己有……” 话中，有几分为真，几分为假，怕也只有知情人才知晓。 “如此说来，我儿逸宸倒是隐瞒了那带翼蛟龙的另一重身份了。”天帝嗓音微怒。 司命星君眼神微闪，低声道：“那蛟龙一直都隐藏身份，之前老臣觉得阿陌古怪，暗中探过他真身，又是那流星鞭无疑，怕是芸汐那丫头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居然能以两重真身出现，那厮还真是让本帝大开眼界……”天帝眯眼看向殿外云霄，若有所思。 “魍魉之力只有上古典籍有记载，从未有任何一族成功过，这白蛟一族也是机缘巧合才能得以成功，倒也是改写了古今传奇。”司命星君说道。 “传言魍魉之力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一旦炼化融于身，生灵涂炭是小，三界尽毁是大，本帝决不能让那白蛟得逞。”天帝摇头。 “那厮将魍魉之力藏于芸汐之身，估计也是想汲取仙气冲散煞气，从而运转自如不做那毁天灭地之事。” “老司命，你是在替那带翼蛟龙说好话吗？”天帝眉头一蹙，看向司命星君的神情中带着一丝不悦。 “老臣不敢。”司命星君连忙拱手作揖，“毕竟仙家之气能行善济世，流星鞭的仙气若能彻底净化那魍魉煞气，倒也是三界一桩美事。” 第169章 妖界邪术 天帝收回打量司命星君的视线：“罢了，方才是本帝气过头了。” 他也并未是非不明之人，若那般不分青红皂白不明事理，又如何能坐上这个位置并且数万年屹立不动？ 司命星君微微一顿，收回仙卷，再将手中的枯枝漂浮至半空之上。 “魍魉之力是在锁灵山炼化而成，古书记载也详细，但这扶桑国却没有任何记载，只有以口传口，锁灵山一带的凡人口口相传居多，被称为隐居避世的世外桃源。” 音落，司命星君袖一挥，那悬浮在半空中的枯枝便微微晃动，随即生出了几根细小枝干，渐渐生长开来。 天帝神情紧了紧，肃声问道：“自动生长能力？” 司命星君点头：“先前从汴城收回来的所有枯枝，皆已化烟消散，只有这一株枯枝才具有这种能力，老臣猜测是那名为魏迎雪的凡人被这枯枝袭身成为傀儡，才有仙卷中的异变。” “这种邪门歪道是妖界中人才有的邪术吧？可妖界早已陨落，之后修炼成精的花草树木善者入仙道，恶者坠魔道，怎么那扶桑国还会有如此强大的妖力？”天帝不解，眉眼间的凝重加沉了几分。 上古时期，天地分为六界，仙神妖魔人冥。 自上古崩裂，天地大乱再回归宁静后，仙神合为天界，冥界守六道之职并以天界为尊，妖界消亡，魔界独当一道。 自此，便以三界相称，再无六界。 “怕也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一棵树妖，经过数万年炼化沉淀，才能存在三界未能被发觉。”司命星君说道，“老臣刚才有意支走逸宸殿下，是考虑到这树妖曾化为仙女雪鸢雪棠留在逸宸身边，还曾在凡间化名为木槿接近过逸宸，最后才以魏迎雪身份落幕。” “都变化了三个身份，却没能发现她体内的妖力？”天帝拧眉道。 “老臣猜是那树妖修为已超上神之境才能这般掩饰气息，但还一个猜测是与那黑暗森林有关。”司命星君徐徐道来。 “继续说。”天帝听得认真，放眼三界，通上古明现在知未来的，便只有这司命星君了。 “锁灵山临黑暗森林，蛟族的魍魉之力得以炼成，那万年树妖所在的扶桑国传闻也是在黑暗森林境内，只怕这两者若离了黑暗森林这个地方，都不会有如今这局面。”司命星君认分析道。 “那扶桑国寻了几千年，一丝踪迹都没能挖掘到？”天帝问道。 这件事一直都是暗中进行，毕竟这样一个人界传说的地方已经口口相传了无数年，褒贬不一。 有人说是个地下城堡之国，终日不见任何阳光，以吸取人类精血巩固国土神秘力量，乃邪恶之地。 但也有人说是个能得以长生的世外桃源之所，陆陆续续有人渴望找到扶桑国，渴求长生不老。 曾听老者说过扶桑国的国主以上神之躯守护国土，以此在黑暗森林求得安宁。 但若是一树妖的力量已经在上神之上，那整个扶桑国到底有几个上神？ 倘若扶桑国的势力有朝一日能与天人魔任何一界抗衡，那如今这三足鼎立的平衡局面怕会打乱。 只是让天帝困扰的是，派出去的人一直都没有得到任何有用发现，倒是将黑暗森林的地形摸索得清清楚楚了。 “听说芸汐曾勿入过扶桑国，并且生活了数日，怕只有她才知道如何找到了。”司命星君说道。 天帝眉头拧了拧，想起芸汐现在被那带翼蛟龙从九天罪柱台上劫走，就头痛沉闷。 正在这时，外面忽的传来一阵噪杂脚步声。 司命星君手一拂，悬浮在半空中的枯枝立马收回了他的衣袖中。 天刑真君带着左右两将走进来，对着天帝拱手汇报情况。 “臣无能，追到锁灵山，再进到黑暗森林，便寻不到那蛟龙踪迹了。”天刑真君说道。 “锁灵山与黑暗森林间有结界相隔，可已损坏？”天帝问道。 “那里已无结界痕迹，怕是早被破坏已久，但又没惊动结界守将。”天刑真君神情凝重。 天帝微做思考，问道：“你觉得他们是去了何处？” “那黑暗森林通往之所也只有魔界，只怕芸汐此去就完全堕落魔道了。” 听得天刑真君之言，天帝和司命星君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那蛟龙和芸汐，只怕是去了扶桑国…… 第170章 为何要救 呼呼—— 风声自耳边传来，芸汐感觉整个人在一个冰冷之物上起起伏伏。 昏昏沉沉。 她有些费力地睁开眼，指尖还有雷电流窜。 芸汐一惊，猛然清醒。 她明明是在九天罪柱台上接受天雷刑法，现在这是在哪里？ 一个跌宕，芸汐定睛看了看身下，发现自己居然是趴在一条身有白鳞带双翼的白龙之上！ 天族何时多了这样一个新物种？ 芸汐愣了愣，待看清那扭头看向自己的龙头，她才蓦地反应过来—— 这不是龙！ 这分明的蛟的模样！ 不，这是蛟和龙的结合模样！ 龙角分叉，蛟角笔直，眼前的蛟龙却只有一只犄角，模样看起来隐隐有些别扭。 芸汐盯着那又尖又笔直的犄角，莫名觉得眼熟。 忽的她瞳孔一缩，想起曾在凡间时，某个白衣飘飘的青年曾给过自己一物。 那，不正就是这蛟龙缺失的另一个犄角吗？ 芸汐屏息，直起身子便要从蛟身上飞跃下去。 但她刚一大幅度动，蛟龙的翅膀便将她扇倒，不让她离开。 “魑煞，放我走！”芸汐不想跟他多费口舌，直接甩出蕴含灵力之掌。 可她这一动用体内灵力，掌心中的雷电瞬间迸射出来，直直击到蛟身之上，打出一个血窟窿！ “吼——”蛟龙咆哮着，带着一丝警告意味，但飞行明显受阻，有些踉跄地边飞边坠落。 芸汐一个身形不稳，跌倒滚落，差点摔下灰白浓烟下的无底境，幸得蛟翼一扇，再次将她甩上了蛟身。 一个天旋地转，芸汐感觉身下一空，那蛟身明显已经缩小至无影，但一只大手直直搂住了自己腰际。 落地，停稳，芸汐看着周围花香草木的景色，明白魑煞已经带着自己到了扶桑国。 “噗——”魑煞变回阿陌模样的人形，趔趄半跪于地，口吐鲜血。 他一身无皱白衣，肩膀处却有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正在源源不断往外渗血。 芸汐握了握拳，清楚那是自己刚才那一掌给他带来的伤害。 自己并没有使用全力，怎么会伤他那么深？ “你……”刚想问他有没有事，但一想起他已经不再是阿陌，芸汐便生生咽回了嘴里的话。 魑煞微微运气，将背后的血窟窿渐渐长出新肉，再使用混沌灵力将白衣缝补好，除净血渍。 站直身子，一袭白衣，依旧是一副陌上公子温如玉的模样。 只可惜，他顶着阿陌的身子，却没有阿陌的灵魂。 “为什么要救我？”芸汐问道。 魑煞没说话，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芸汐看了看掌中隐隐可见的黑雾，还有若有若无的雷电，轻声问道：“因为不想失去魍魉之力，所以不顾危险带我来这里？” 魑煞眼皮微动，但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回答芸汐的打算。 此刻，他体内两股真气异常混乱，若再不好好静心打坐运气，只怕性命堪忧。 他本就还没修补好那日受损心脉，只是感应到了魍魉之力异常，便强行出关直闯罪柱台，以重塑不久的蛟龙之身破了九天雷屏，又受了天帝那金龙神爪罩的伤害，此刻说是丢了半条命都不足为过。 芸汐见魑煞迟迟不说话，她便转身要走。 虽然不知他是如何带自己进的这扶桑国，可既然有办法进来，自然有办法出去。 上九天罪柱，本就是她自愿，如今被魑煞这么掳走自己，整个天界只怕乱套了。 芸汐刚走没几步，一道屏障便阻隔了她再往前的步伐。 身上传来嗞嗞的雷电声，震得皮肤隐隐有些发麻。 芸汐无语又无奈，这右手掌心吸收了那么多的九天玄雷，自己日后是要跟雷公电母抢活干吗？ 眼见出不去，芸汐只好坐在离魑煞最远的位置，闷闷看着他闭目打坐。 闲来无聊，芸汐打量周围，忽的神情一僵—— 这里，是自己初坠扶桑国，苏醒时的草地。 当时自己也是在这里，见到的阿陌。 芸汐挑眉看向魑煞，眉眼间带着一丝复杂的神情。 如今他重新带自己来这里，是何意？ 第171章 寸步不离 许是察觉到了芸汐的心理波动，魑煞睁开了眼，一双赤红的眼眸一瞬不动盯着她。 “只有在这里，你才安全。” 微微暗哑的声音，带着从骨髓深处溢出的沧桑孤寂感。 隐隐，还有丝掩盖后的虚弱。 “安全？”芸汐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魑煞自是听懂了她话中的讽刺，淡声道：“在本座尚未取回魍魉之力前，你必须寸步不离跟在本座身边。” 他这话，自也道出了他的目的和决定。 “若我执意不给你呢？”芸汐看了看自己右手掌心，问道。 魑煞淡淡瞥了她一眼，再漠然收回视线，未曾开口。 芸汐顿了顿，倒也清楚自己刚才那一问有些多余。 魑煞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这魍魉之力藏在自己身上，那他自然有法子轻而易举取走。 又怎是自己不愿给，他就得不到的？ 可笑—— “我要怎样才能消散这些雷电？”芸汐坐在地上，周围的花草都被自己身上的雷电之光嗞嗞得怏怏的，无精打采。 “等。”魑煞只回了一个字。 芸汐也不知道是要等他来帮自己解决，还是等这雷电自行消失。 只是见他并未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她也冷静下来，寻找与他周旋的对策。 “待取走魍魉之力，你便会放我走，是吗？” “自然，难道你会留在本座身边？”魑煞的话，突然让芸汐有些摸不着头脑。 芸汐扯了扯嘴角：“你老真幽默。” 魑煞眉头微拧，看向芸汐的眼眸透着一丝不悦：“本座很老？” 芸汐挑了挑眉：“对魑煞来说，您已经活了十几万岁，跟我父君一般年纪，自然不年轻……但对于阿陌来说，这身躯也就凡间十八九少年的样子，自然不老……” 芸汐没有错过魑煞神情的转变，自己说前半句话时他浑身的戾气都蔓延了出来，待听到后半句后才收敛如常。 没想到一条肩负使命的白蛟后裔，还在乎自己容颜苍老与否。 “算你识趣。”魑煞淡淡说道，继续静坐屏息修复受损心脉。 芸汐看着他，眉头蹙了蹙，他就这样在自己面前从容淡然的静修？ 他是不惧怕她的攻击力，还是觉得她不会伤他？ 芸汐稍稍运力于掌心，身上的雷电也渐渐汇集到一起。 可她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动作，那道白影就瞬移到了自己眼前，掐着她的脖子扑倒到地上。 背脊被撞得生疼，但身上忽的压下来的庞然重物亦让她喘不上气，尤其是脖子上的大手丝毫没有怜惜之意。 “你想杀本座？”魑煞冷声问道。 微凉的气息喷洒到芸汐脸上，让她浑身发凉。 她有些艰难摇头，但心底也明白，在他这样一条老蛟面前，自己的小聪明都是愚蠢之计。 “我杀得了你吗？只是想将魍魉之力转为己用，拿你练练手……”芸汐解释道。 魑煞手一松，看向芸汐的神情多了丝审视和复杂的情绪。 “转为己用……女人，你妄想占有本座的力量，就不怕本座杀了你？” 芸汐睁开眼睛与他直视：“你不会杀我。” 语气中的笃定让魑煞有些意外。 “那日在魔界，离尤为了找你要回茉幽公主的命珠，以杀我相胁……所有人都以为你没出手救我的打算，但我知道……你出手了。” 第172章 美好回忆 眼见魑煞的眸光变得深邃，芸汐继续说道：“可在你即将准备出手的瞬间，离尤已经收回了杀意，所以你生生止住了动作，遭到反噬吐血……” 她话还没说完，魑煞就立即闪身，神情严肃地坐正了身子。 感觉到压在身上的重力消散，芸汐暗暗舒了口气，她伸胳膊伸腿地从草地上支撑起来，发现身后的草地已经怏得失了生机，但自己身上的雷电已经消失无影。 怎么回事？ 芸汐将视线转向魑煞，许是他刚才那一靠近，又暗中动了手脚帮自己隐了身外之雷？ “你到底是阿陌，还是魑煞？”一个不确定的猜测骤然从心底升起。 魑煞深邃的眼眸逐渐变得清晰，眸底的冷漠和寂然直直落在芸汐身上。 芸汐与他四目相对，丝毫没有退却之意。 冷漠又如何，到底只是他的伪装罢了。 空气静到只剩两人的呼吸声，结界屏蔽了外面的花草沙沙声响，一切都太过安静。 许久，魑煞终是拜下阵来，收回目光。 最后一眼，他冷漠的眸子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是动容，又好像是隐忍。 芸汐还来不及分辨，就稍纵即逝，一闪不见。 “在取回魍魉之力前，你可以继续叫我阿陌。”他的嗓音是惯常的寡淡，但却多了丝曾经熟悉的味道。 芸汐怔怔看着他，半响忽又笑出了声。 神情淡淡，连带着嘴角那抹笑都轻飘得微不可见。 “你笑什么？”魑煞不解。 “我差点就信以为真了。”芸汐轻声说道，眸光沉寂如水，没有一丝情绪起伏，“早在我凡间历劫受雷击升天时，阿陌就已经消失了，就算你努力学着像他，但始终不是他，如今我再唤你为阿陌，实在是侮辱这两个字了。” 听得她语气突然变硬，魑煞的眸光也跟着暗沉了下来，眼神冰冷到让人微微寒颤。 “阿陌会不顾一切地护我，因为他是流星鞭，有着纯正的仙术灵力，我们共同陪伴了彼此数万年……你会一次二次护我，是因为魍魉之力尚在我体内，我一旦出事，你便得不到这混沌魔力了。” 芸汐平静说着，嘴角扬起一个冰凉嘲讽的弧度，有自知之明的苦涩，也有看透一切的无奈。 魑煞就那样看着她，那双赤红的眼眸里似乎闪烁着某种看不透的光芒，让人心生压抑。 “你这般聪慧，令本座意外。”他沉声道，嗓音中情绪莫测。 芸汐淡声回应他：“过奖了，只不过是离尤已经告诉了我，早在我第一次来扶桑国见到你时，你便已经是魑煞，而不是阿陌……但那个时候，你以阿陌的身份在这里给了我很多美好的回忆，谢谢。” 魑煞顿了顿，微张的唇瓣带着一丝克制。 “他当真，是这样告诉你的？” 言语中，似乎还有别样的深意。 芸汐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他过多探讨，尤其是提及与阿陌有关的过往。 自然没有太多仔细辨别他嗓音中的不同情绪。 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魑魅却依旧没有要带芸汐离开这里的打算。 她环顾了下四周，最后将视线重新落回魑煞身上。 “何时离开？何时取走魍魉之力？” 第173章 两次相救 魑煞最后一次抬臂旋转运气，将掌心的黑色雾气渐渐隐入体内。 待感丹田终是多了丝暖意，连带着胸腔内并存的两颗命珠在自行做着融合并存修复之术，他才缓缓从地上起身。 长袖一挥，风起，周围结界破。 芸汐也跟着站了起来，刚想直接御风飞走，却发现满身灵力无法使出来。 她倒是差点忘了，自己的灵力在扶桑国根本用不了，刚才是魑煞设了结界做屏蔽，又加上雷电未消散，这才能乱打乱蹿。 眼下，没法靠武力离开此地，只能靠智力了。 芸汐这般暗暗想着，看到魑煞抬手在花丛见一挥，那些花枝招展的奇花异草全都带了灵性般朝两侧移开，露出一条能容两人并肩而行的青石小道。 芸汐挑了挑眉，对魑煞实力的猜忌又重了几分。 他能这般轻松使唤扶桑国的植物，跟那木姬国主关系应该匪浅吧？ 难不成他与魔族，都跟扶桑国达成结盟？ 两人缓缓朝前走着，芸汐慢他一步稍稍靠后。 花海本无路，魑煞带着芸汐往哪边走，哪边的花草便让出了一条道。 芸汐转头，身后原本出现的青石小道，已然无踪影。 之前他们席地坐下休息的青草之地，怕是再也寻不到。 “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芸汐问向一直未曾开口的魑煞。 “天已黑，先歇下。”魑煞猛然顿住脚步，视线看向不远处。 芸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了一处熟悉的藤房。 曾经两人一起住过的藤房，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不，从前是他，现在依旧是他。 是芸汐自己没有察觉到，分辨出。 两人一同进了藤房，一人一间，各自关门。 芸汐将门锁上，又拉着椅子堵在门口。 尽管她也清楚自己这些凡间学的小把戏，根本拦不住魑煞，但莫名就是想这样做，或许多少能给自己一些心理安慰吧。 不知是不是魑煞真身太强悍的缘故，这次来扶桑国，一路走来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上次还有燕瘦环肥各类美女团团簇拥，围着魑煞不断挑逗，这次却是连花草看到他都要让路了。 躺在床上，芸汐忽的觉察到锁骨下有什么东西硌得慌，她抬手自颈脖上取下红绳挂着的小指头般大小的白玉犄角。 之前魑煞说能救自己一命，但好像自己好几次遇到险情，这犄角都没有发挥出威力。 是还觉得她不够危险，所以没有动静？ 芸汐倒不是想研究这玩意儿，早先魑煞以阿陌身份赠与自己此物时，她并不知这是蛟龙犄角，蛟龙犄角可是跟龙之逆鳞般同等重要—— 他们一个是天族凤凰，一个是视天族为仇敌的白蛟，为何要给自己这么重要的犄角？ 魑煞一次两次救自己是为了魍魉之力，那给自己蛟龙犄角呢？是为了什么？ 芸汐叹了口气，想不透。 她将红绳从脖子上取下来，随犄角放在枕头边。 既然不是阿陌的东西，她自是没有继续留着的必要。 芸汐闭上眼，想一觉睡去结束这黑夜。 脑海里忽的闪现出逸宸的脸庞，还有他踉跄着在罪柱台前的悲痛慕言。 心尖，狠狠一疼。 自己失踪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会做何想。 但愿他能冷静下来，尽快找到进入扶桑国的办法，在魑煞没有取走魍魉之力之前带自己离开。 大义面前，她想他念他牵挂他，皆是担忧这魍魉之力的最后归属。 其余的，她能做的便是尘封。 …… 一夜相安无事，白天很快到来。 芸汐醒来，窗外依旧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噪杂的声响。 让她意外的是，这次苏醒并没有像上次在这里一般，头昏脑涨，四肢无力。 那时她还以为自己是水土不服，后来才知道是灵力莫名流逝导致。 芸汐晃神之际，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第174章 物归原主 一袭白衣的魑煞走了进来，手中拿着葫芦水壶，还有一个肥厚树叶做成的水杯。 “醒了？采集了露水，助你补充体力。” 魑煞说着，微倾葫芦水壶，在树叶杯中盛满晶莹剔透露水，递给芸汐。 看着他身上的雾气，芸汐微微闪了闪眼眸。 “天未亮便去给我采集露水，真令人惶恐。”芸汐笑道，坦然接过树叶杯，一饮而尽。 魑煞将葫芦水壶放在桌上，余光扫到床榻枕头边的红绳犄角，他眉头微拧，拂袖将犄角拿至手中，随后看向芸汐。 “既是随身携带，为何取下？”他问道。 芸汐顿了顿，面色从容淡定：“这是蛟族之物，理应物归原主。” 音落，魑煞手一扬，那红绳犄角便重新挂到了芸汐颈脖上。 “本座赠你，只是为了还阿陌一个恩，毕竟他的记忆我都能感知到。”魑煞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之意。 尽管如此，芸汐还是固执低头抬手将犄角取了下来。 “你要还他的恩，倒不如将他的魂魄找回来，再将这肉身物归原主，你既已重塑蛟身，又和何须再占有他这人形呢？”芸汐将握着犄角的手朝魑煞摊开，小小的犄角安静无声，那红绳与白皙手掌相应，异常刺目。 魑煞眸底的赤红浓郁了几分，他看向芸汐，眼神中凝聚着微凉的深意。 “本座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的道理。”他声音依旧寡淡，但隐隐还有潜藏于内的威慑力和警告之意。 芸汐直直举在半空之中的手微微有些酸涩，但魑煞不拿走犄角，她也没有收回的打算。 “蛟龙犄角跟命珠同等重要，那日汴城一战，你若不是失了一个犄角，又怎会因骤然收手而被木姬震碎心脉？你说只是为了还阿陌的恩，为何要把你跟命同等重要的东西给到我？”芸汐问道。 魑煞不说话，脸上亦没有丝毫表情。 “这般回想起来，我倒是有一事不明白。”芸汐突然扯了扯嘴角，“既然你已经是魑煞，为何那日在见到我后，突然收回对逸宸的攻击呢？是还想继续再伪装下去，还是因为别的？” “你说完了吗？”魑煞终是开口，眸底的赤红渐渐消散，变成漆黑无比的墨色瞳眸。 似乎，还盛满了无尽的哀意和苍凉。 这般突变的魑煞，让芸汐怔住。 “从昨日到现在，你一路猜忌，一直自我肯定和否定，不就是不能确定魑煞和阿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吗？”魑煞嗓音清冷沉闷，隐隐还有别样的情绪因压制不住而即将爆发出来一般。 “魑煞是与天族不共戴天的蛟族后裔，阿陌只是魑煞炼造出来的一抹分身，用来汲取万年仙气，他没有消失，他一直都跟本座并存，他对你的所有感情本座一概皆有，他对你许下的承诺本座一概不会食言！” 魑煞声音嘶哑，步步朝芸汐逼近。 芸汐瞪大眼睛，惊愕交加。 她连连后退，但背脊已经贴到了墙壁之上，再无路可退。 魑煞靠了上来，冰凉刺骨的气息让她打了个寒颤。 “这般说，你可满意？”魑煞抬起芸汐的下巴，逼迫她仰视自己。 两人隔得很近，似乎只要魑煞再近一点点，两人的鼻尖就能相触。 凉，浑身彻凉。 冷，四肢冰冷。 芸汐屏住呼吸，空洞的双眸渐渐变得苍凉无措。 “你一直都是阿陌……是吗？” 第175章 永不伤你 她声音发颤，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回答还是惧怕听到。 往昔发生的一切，一点一滴在脑海中闪现，所有的酸甜苦辣一并袭来，还有横隔在两人间仿若银河般的沟壑。 “你说本座救你只是为了魍魉之力，可你是否还记得，本座说过我依旧是那个真心待你好的人，这世间其他人会伤你骗你弃你，但本座不会，永远都不会！” 魑煞的声音又哑了几分，他似乎也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和悲伤，还有这么多日来隐忍的情绪。 “是阿陌不会，但不是魑煞不会。”芸汐出声提醒，她已从刚才的凌乱变得平静。 “但这话……本座亦对你说过。”魑煞失望看着芸汐，眼眸中有他自己都难以察觉到的苦涩。 “阿陌。”芸汐突然唤到。 魑煞神情一滞，看向她的眸光隐隐带了丝期盼。 “原以为你因我而命途多舛，未料世事难辨，我因你而变成了天界罪人，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天意如此……但如今的你已不是过去的你，谁都无法回到过去了。” “以后我不会再追问你到底是谁，也不会再唤你为阿陌……你是魑煞，亦是这三界之中唯一一条无需化龙便有上神之力的蛟龙。你要取走魍魉之力完成种族使命，我理解，但我要为了守护天界而不给你魍魉之力，也希望你能理解。” 芸汐深吸一口气，最后扯了扯嘴角，对着魑煞一笑。 亦或者，这一笑，是对着阿陌在笑。 “本座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你便是这般回应？”魑煞松开放在芸汐下巴的手，反而抬起微微粗粝的指腹在她白皙脸庞上缓缓摩挲。 芸汐身子僵硬，却已无处躲开这陌生又熟悉的触感。 “本座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魑煞的手已经游走到了芸汐的唇角，修长的手指划过她干燥的唇瓣，带着危险的气息。 芸汐咬紧牙关，扣在藤木墙壁上的五指因太过用力而隐隐刺疼。 “阿陌从来不会让我做选择。”她缓缓开口。 魑煞一顿，放在芸汐唇角的手也僵住了动作。 “我所认识的阿陌，是个我多次相求让他做我如意郎君都一再拒绝之人，是个就算我主动投怀送抱他都坐怀不乱之人……而不是你这般，满眼尽是占有的私欲，而无一丝暖意。” 芸汐推开已然分神的魑煞，再一点点移到房门方向。 只是下一秒，她整个人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起来，双脚悬空，直接呈抛物线的方式扔到了床榻之上。 背脊疼到发麻，连带着眼泪都溢了出来。 但芸汐还来不及反应，魑煞整个人便重重压了过来，大手直直扯开她的衣襟！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芸汐大脑轰地一声炸得一片空白。 冰凉的指尖滑过锁骨，带来满身颤栗！ “不……”芸汐慢半拍回头神，死死护着衣襟，对他拳打脚踢。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 可灵力被封的她，又怎么敌得过已然是上神境界的魑煞。 魑煞长眸带戾，芸汐瞬间四肢力气消散，软绵绵地垂下两臂，任由身上人摆布…… 第176章 一厢情愿 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魑煞。 布满血丝的双眸泛起一层厚厚的水雾，像即将溢出茶盏的泉水。 男人的吻落在欣长颈脖处，冰凉刺骨，卷走她脉管中的暖意…… “滴——”水滴声。 魑煞一顿，抬眸看向这个眼神空寂到失神的女人。 她的泪水从眼角流淌至耳边，再一点点滴落到枕头之上。 声音不大，在这种气氛中却异常刺耳。 “你就这么不想被我碰？”魑煞神情恍然，甚至都忘了自己一贯的自称方式。 芸汐没有说话，她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决堤直落，令她看不清眼前与自己相隔甚近的男人。 “是，是我一厢情愿……”魑煞抬手抚过她脸上的泪痕，湿漉的指尖尽是她泪水的温度。 “当初问你，愿不愿永远跟我在一起，你是拒绝的……可是你既然不愿跟我在一起，为何又要在意阿陌和魑煞的转变？为何又要在我受伤后来魔界找我？” 魑煞说着，已然从床榻上起身，收回了对芸汐的禁锢术。 相比芸汐的衣衫凌乱不整，他依旧衣裳无皱，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你把我当什么？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既然已经选择了不跟我在一起，那就不要来找我！既然找来了，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情绪失控！” 魑煞的情绪果真如他所言，已然失控。 他大口呼吸着，眼眸在黑红中不断转化，似乎在受着极大的挣扎和折磨。 额间隐隐溢出些许碎汗，却在缓缓滑落之际凝成了冰渣。 芸汐惊愕看着他，看着他身上渐渐凝结一层薄冰，连带着地面都一路蜿蜒冰封。 魑煞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一番情难自控，导致命珠修复中断，之前那冰与火的双重折磨一并袭来，颇有排山倒海之势。 “啊——”他一声嘶吼，身上冰层尽碎，震落一地。 轰—— 房屋轻晃，转而地动山摇。 嘭！ 原本看似坚不可摧的藤房随着魑煞那一声大吼，由内之外呈爆炸式崩裂！ 芸汐踉跄着，连忙扶住旁边的木柱床栏。 浓烟滚滚，空气中尽是灰尘的气味。 散去，眼前的魑煞已经再度变成红眸，身上的白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染黑。 “噗——”他终是一个气息不稳，直接单膝跪地，吐了一口鲜血。 芸汐缩在原地，谨慎看着他。 藤房碎裂，周围的花草树木皆受损，四周一片灰黑之色，放眼望去尽是废墟和尘土。 再也看不到一丝多余的颜色，也寻不到一朵残花绿影。 “汐儿。”魑煞抬眸看向芸汐，眸中蕴含着仿佛像沉寂了数万年的厚重情绪，“你可知这世间……唯一能伤得了我的人……只有你……” 他话音刚落，芸汐瞬间心口一窒。 是—— 不论是对阿陌而言，还是对魑煞而言，他的每一次受伤皆与芸汐有关。 第一次是在凡间，自己受雷劫升天却修为不足，是阿陌替自己挡住了大部分雷击导致肉身尽毁，魂飞魄散。 第二次是在叶离历劫一世，牢房中，魑煞生生拔下蛟龙之角赠与自己，那一拔，也近乎要了他半条命。 第三次是在逸宸渡劫完成归天之际，魑煞誓要毁了他元神，与木姬抗衡，却因自己的出现骤然收手导致心脉受损。 第四次是在九天罪柱台下，魑煞用重塑不久的蛟龙之身硬闯行刑台，被雷击，被天帝的金龙神爪罩伤。 第五次，是他带着自己从九重天逃至黑暗森林再进到这扶桑国时，毫无防备地承受了自己一掌。 第六次…… 第177章 注定为敌 第六次是现在—— 他气血逆阻，寒气突盛，情绪难控，擅动灵力大毁四周生灵，受了内伤导致吐血…… 一次又一次，他的每一次受伤皆是因自己而起。 他说的没错，这世间能伤得了他的人，只有她。 可是，那又能怎样？ 倘若他执意要与天族为敌，便是弃他们曾经数万年的相伴于不顾，亦是与她势不两立。 处理蛟族龙族之事，一定要血洗天界才能达到目的吗？ 芸汐定了定神，再次看向魑煞。 他已经重新挺直身子站立如松，猩红的血沾在黑袍上，看不出一丝踪迹，倒是嘴角还隐隐有些血渍尚未擦干净。 “你方才说那些话，只不过是想逼我变得这般落魄狼狈……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听得魑煞的话，芸汐眸光微闪，垂下眼帘。 “你说的对，我有我的使命，你有你的责任，我们注定……只能是敌人。” 魑煞沉声说着，颤动的心脏一冷一热，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疼痛多一些，还是麻木多一些。 “原本七七四十九日时间，我便能修复心脉完善蛟珠，随后取走你体内的魍魉之力……可现在怕是再过两个四十九日，都无法顺利取走了。” 芸汐紧了紧握拳的手，稳住情绪：“魍魉之力乃上古禁术，本就不该存在于三界之中……如今你已成神，自是完成了族人对你的期盼，你若执意要用此禁术血洗三界来慰藉过往蛟族亡灵，那我便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得到。” 芸汐的声音很轻，在灰尘包裹下带着一丝沙哑，眉眼间的倔强之意异常坚定。 “既是如此——”魑煞身形一顿，身后的碎石渐渐浮起，气势磅礴，透着汹涌的杀戮气息。 他后半句话还来不及出口，地面忽的一阵剧烈晃动，头顶的天幕猛然闪现几道长而耀眼的金光。 仿佛是这无云蓝天裂开了一道口子，刹那间金光泻下，照得整片灰黑废墟之地隐隐渡上一层光芒！ 狂风骤起，卷起地上的尘土，在芸汐头顶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隐约中，传来一声巨大的龙啸之声，透着山崩地裂的威慑之力！ “吼——”长久不息，响彻三界。 魑煞眯眼，随即化作十丈长的蛟龙之身，直飞旋转飓风口！ 金龙现身，纯阳灵力绚烂如焰火，变幻出最强招式，直直朝蛟龙袭去—— 蛟龙盘旋而上，口吐混沌之力抵挡烈火。 强者交战，火焰四溅，所落之处皆成火海，昼夜长燃，暴风不息，猛雨不灭！ 混沌之力化作化作玄寒冰镖，飞到地上掀起尘土砸出巨大深坑，山脉崩裂！ “咳咳……”芸汐被那四处乱飞的尘土呛得直咳嗽。 风越来越猛，周围的碎石全都旋转而上，叫人看不清天上打斗场景。 芸汐微一运气，发现在这暴风漩涡下，自己的灵力已然恢复。 她定了定神，随即化成火红鸾鸟真身，直飞冲天！ 逸宸化的金龙和魑煞化的蛟龙，一个有金龙帝脉护身，一个是受损上神之躯，打得不相上下。 但魑煞明显已经吃力，近乎强弩之末的状态。 他这段时间接连受伤，根本没有喘息和精心修复的时间。 逸宸也看出了魑煞在强做支撑，龙爪一扬，随即再次幻出纯阳烈火，透着焚尽万物之势，直摧蛟龙之躯！ 第178章 昨夜春宵 魑煞已无力可避，直接化回人形，眸底带着一丝凄凉和不甘。 正在他要闭目之际，呼听得一声清脆急促凤鸣，随即一只巨大火红鸾鸟用羽翼裹住他往旁边瞬移，险险躲开了逸宸的致命一击！ 三人一齐化为人形，一阵天旋地战，已然站在了枯沙林中。 逸宸身穿龙鳞铠甲，浑身金光灿灿，金蓝交错的光圈层层扩散，透着令人忌惮的威力。 芸汐看得真切，那龙鳞铠甲是天帝之物，赠与逸宸穿上与魑煞对战，目的不言而喻。 魑煞跌在芸汐身后的黄沙地上，似未从芸汐救他一命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芸汐！今日我要将他封印在此，你让开！”逸宸对着芸汐大声说道，举出了手中的降魔杵。 若是之前，这降魔杵对上神之躯的魑煞来说，根本不足为患。 可现在魑煞灵力耗损严重，心脉尚未修复，实力大折，逸宸完全有把握将他降住。 只有封印魑煞，逸宸才能将功折罪，不让众仙迁怒芸汐。 这是天帝给他下达的命令，亦是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一战！ 可逸宸这般想着，芸汐却依旧纹丝不动。 “放了他。”芸汐的声音中，在竭力克制着五味具杂的情绪。 她的话一出口，两个男人同时愣住。 “阿汐！”逸宸不敢置信看着芸汐，眸底情绪翻滚，“我已经找到除净魍魉之力又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的方式，但只有封印他才是最主要的前提，你莫要因为他这皮囊而顾及旧情。” 逸宸是痛苦的，他经历凡间数重劫难，又为芸汐一句同生共死而自杀，两人根本没时间坐下来好好聊聊他们这支离破碎但又尚存生机的感情。 事情一件件接踵而来，状况一个个突如其来，忙得他们应接不暇，根本无心聊婚姻感情之事。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平定一切的机遇，芸汐却要他放了那个男人！ “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这般趁人之危不是胜利者的姿态。”芸汐平静说道，眼底的坚定丝毫没有动摇，“他既已成神，便不再是魔，更不是我们为仙者可以束缚得了的，更何况他并未作出危害苍生之事，不应将他再度封印。” “蛟族和龙族有数万年未解之仇，如今有成神的蛟龙，刚好可以缓和两族的现状，还能修复天魔两族的关系。” 逸宸听得芸汐缓缓道来的话，自知她说的有道理，可—— “魍魉之力祸害无穷……” 他话尚未说完，芸汐便再度开了口：“魍魉之力尚在我身上，有何可忌？” 逸宸沉默片刻，终是缓缓隐了身上的龙鳞铠甲。 芸汐转身，面色沉寂如水看向魑煞。 “今日我救的，只是我心底阿陌，从此以后，再见是敌人，我会亲手杀了你，或者跟你同归于尽。” 简单平静的话，仿若巨钟敲过魑煞心口，让他五脏六腑一阵灼烧，连带着喉咙里也涌上一抹血腥。 与此同时，一袭红衣的离尤匆匆赶来，以血煞绫护住魑煞盘旋飞升。 魑煞坐在血煞绫中，赤红的血眸渐渐恢复黑色，眸底的涟漪久荡未褪。 离尤悬立于半空，红袍飘飘，媚眼少了曾经不羁的妖娆，多了丝嗜血的狂妄。 “逸宸，别忘了你我的交易！”离尤对着逸宸晦暗不明说着，随后将视线转向芸汐，在她白皙颈脖上微做停顿，笑意渐深，“怪不得今日拼死护住魑煞，原来是昨夜春宵一刻度双修了！” 度双修—— 离尤音落，逸宸瞬间神色大变，如遭电掣！ 第179章 划清界限 芸汐却在同一时间，不由自主抬手捏住了领口的薄纱。 被魑煞凉唇触过的颈脖，似乎被冰封般麻木不已。 薄纱之下似乎有异物，她低头一看，发现那蛟龙犄角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看来，魑煞是铁了心要给她。 只是…… 风过，悬在半空中的红影连带着血煞绫中的黑袍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逸宸还怔怔地站在不远处，眸色复杂看着她。 芸汐敛了神，行云缓缓飞了过去，站在他跟前。 “我会自己去跟天帝请罪，不连累你。”她垂眸，没有与他视线对视。 “你跟他……”逸宸声音微哑，还带着一丝克制。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迫切想弄清楚真相。 衣领薄纱下的白皙颈脖，隐约可见几处不同寻常的红色痕迹，像绽放的妖娆梅花。 异常刺眼。 逸宸看得真切，也心知肚明，那是因何而来的印子。 芸汐感受着他视线的打量，衣袖中的指尖掐进了掌心，疼痛让她保持了清醒和镇定。 “已经不重要了。”她轻声说道，随即侧身朝九重天上飞去。 素白长袍摆随风飘荡，在半空中垂现出优美的弧度，再一点点隐入云雾之中。 清瘦的背影，透着无声无息的孤寂和坚强。 逸宸深呼吸，挥散脑海中的杂念，随即甩出轩辕剑，急速跟上了芸汐的飞行速度，再一把拉住她在剑上站稳。 “放走他是我的责任，你直接回凌霄阁，父帝那边我来解释。”逸宸对着芸汐说道。 芸汐心口微微一沉，立马反驳：“够了！我不想什么都被你安排！” 她的反应有些激烈，让逸宸微微感到意外。 轩辕剑已经飞到了凌霄阁附近，放慢速度做降落准备。 “阿汐，我只是希望……”逸宸想解释，却发现不管自己说什么，目的都是希望她听自己的。 因为，他做的一切都是想保护她啊。 “我不要你希望，我要我希望。”芸汐从轩辕剑上下来，眉眼沉重，“你有你的人生路，我有我的荆棘路……既已和离，就不要再被过去的爱恨纠葛所牵绊，你是金龙皇脉，有司天下的命格，而我只是数万年都无法成功涅槃成凤凰的小小鸾鸟……” “今日，你放了魑煞，我希望你不是因为这是我的请求，而是有认真思考我说的那番话……蛟族龙族是有难以消散的深仇，魍魉之力传言是能毁天灭地，但凡事都没有绝对性，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相信这一切都是上古天神冥冥中安排的，他老人家肯定已经设定了破解方法，只等我们耐心寻到。” 芸汐淡然说着，面色平静如潭水，语气虽然跟平时一样冷暖未变，却隐隐透着一丝疏离之意。 她在努力，跟逸宸划清界限。 断是不能，再让他因自己受苦受累了。 “若上古天神的破解方法是让你死，你也坦然接受？”逸宸问道，神情静默。 芸汐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我不怕死。”只是怕连累他人，连累你。 “可我怕。”逸宸一字一顿。 芸汐有些诧异的抬眸看着他，他深邃眸光仿若化不开的浓墨，让人一眼看去便濒临深陷之境。 “我怕你死，只要有一线让你活着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不论是跳弑仙台还是凡间城墙，又或者是在罪柱台上遭受九天玄雷的极刑之击，我都不想再看到……” 第180章 所爱之人 一字一字，都是他的肺腑之言，发自内心。 可是，太过深情，亦是芸汐所不能承受之重。 “我……” 她刚艰难开口，一道蓝色仙术朝她甩来。 芸汐身子一软，连带着眼皮都变得无比沉重。 就在即将栽倒之际，逸宸稳稳抱住了她。 “我想让你好好活着……”意识丧失之前，芸汐听到了逸宸在自己耳畔轻语。 嗓音低沉微哑，如同暖阳拂过，又如春风袭来。 逸宸将芸汐打横抱起，轻飘飘的身子在他手上没有一丝重量。 她似乎，比在凡间的时候还要瘦了。 进了寝宫，逸宸把她轻柔放在软塌上，再拿起天蚕被盖好。 余光扫到她颈脖上的血红痕迹，心口又是狠狠一钝。 他抬手缓缓移到她衣领口，想用灵力除去那刺目的红印，可又忍不住想知道衣裳之下有没有更多令他抓狂的痕迹。 一夜春宵度双修—— 她和那个魑煞真的已经…… 逸宸不敢往下想，悬在半空中的手也在轻轻颤抖。 正在这时，耳畔忽的传来一声龙吟，是天帝在召唤他。 逸宸骤然敛住情绪，悠长深呼吸，随后温柔抬手拂去芸汐耳边的碎发。 “阿汐，和离是放你自由，而不是让我放下你……就算你我夫妻缘尽，可我对你的爱……永不熄灭。” 知道她听不到，他才这般肆无忌惮表露真情。 逸宸起身化做金蓝烟雾离开，急速去了紫微垣。 落地站稳，天帝已经正襟危坐，面色严肃看着手中的仙家奏折。 “父帝，让您失望了，儿臣未能降服蛟龙，前来领罪。”逸宸跪了下来，声音平静。 天帝没有抬眸看他，视线依旧落在手中的奏折之上。 “仗着金龙一脉只有你一条纯正血统能接任司天下的重任，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儿女私情而视天规天法于不顾？”天帝话语中，辨不出情绪是怒还是失望。 逸宸跪着没说话，等待天帝降罪发落。 若说他从没这样想过，怕是连他自己都不信。 “逸宸，倘若你母亲尚在世，一定不会任由你如此妄为。”天帝叹息一声，眉眼间终是有了老父亲的无奈神情。 “天下苍生，在儿臣眼里都不及她一个重要……但儿臣从未忘记过自己的使命，便是守护天界安宁，倘若心爱之人有朝一日真有了毁天灭地之举，儿臣定会拼死相阻……可现在，恕儿臣做不到……”逸宸眼中犹带倔强。 “今日，你放走了那独角带翼蛟龙，可知这是凡间所言的放虎归山之举？”天帝沉声问道。 “只要魑煞得不到魍魉之力，他便闹不出大动静，更何况他已经被我和芸汐一并伤害，如今没个一年半载，定是恢复不过来。”逸宸坚定道。 天帝抬手微微揉了揉太阳穴，似是被这桩事扰得焦头烂额。 “今日黑暗森林一战，为父已知前因后果……你且回去好生陪她休息，为父来想应对之策。” 逸宸挑眉惊讶，有些错愕地看着一向秉公正直，从不讲人情味的天帝。 “父帝……” 昨天还当着众仙之面将黄金龙鳞铠甲给到他，命他务必将魑煞蛟龙捉拿封印，今天就说他会自己去想解决办法了？ “我为了天下苍生负了你母亲，断不能再让你步我后尘，负你心爱之人。” 第181章 三更半夜 天帝一番话，让逸宸心头一窒。 “芸汐是个好孩子，有情有义有责任，若是能将那魍魉之力中的煞气运转炼化，变成醇正浓厚的仙气，倒也是个福泽三界的奇迹，如此一来，也不枉她贵为天后的命格。” 离开紫微垣，逸宸直奔凌霄阁。 芸汐还在床上安静躺着，神色宁静。 虽是被逸宸用仙术暗中催眠，但也是她这几日太过疲惫，才会睡得这般沉。 本想第一时间将天帝的表态告诉她，但又不忍打搅。 看着天色渐暗，逸宸决定在凌霄阁的偏殿住下。 这样一来，明日一早也能第一时间见到她了。 这般想着，逸宸便悄声走出寝宫，随后唤来小青，命她将偏殿收拾一番。 小青听闻逸宸要住回凌霄阁，瞪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置信。 “太子……”话刚出口，小青又想起逸宸已经被天帝废了太子身份，立马改口道，“殿下以后是要一直住回凌霄阁吗？” 逸宸薄唇微抿：“怎么，不妥？” 小青连忙摇头：“不不……凌霄阁这么大，往年芸汐殿下一个人住太过清冷，您若是回来的话，那这里肯定会热闹许多了！” 说罢，她便欣喜地跑去整理偏殿房间。 逸宸微微一怔，神情中却没有小青那般对未来充满期待。 若和离一事昭告三界，芸汐断不会继续在凌霄阁住下了。 现如今，他能珍惜一天便是一天吧…… 夜深，逸宸坐在窗前，看着主殿那边的情况。 虽是一片漆黑，却因知晓那里躺了一个女子而觉得充满暖意。 忽的，主殿房间亮起了夜明珠暖光。 逸宸怔住，芸汐醒了？ 他刚要起身前往，却看到芸汐已经从主殿走了出来，朝着水净轩走去。 水净轩是凌霄阁盥洗之所，常年暖泉不息，只是芸汐为何三更半夜要去沐浴呢？ 逸宸不解，脚步不听使唤直接跟了过去。 原以为芸汐是要入暖池泡温泉调息养生，未料她只是在一旁的凉井中舀水直直泼到了自己身上！ 逸宸一惊，看向芸汐的眼神中愈发不解。 她这是在做什么？ 芸汐拿水直直从自己脖子上淋，衣裳尽湿，透着寒意，她却不为所动。 随后她微微扯开衣领，抬手不断搓洗颈脖乃至锁骨一片区域。 隐隐，只有水声滔滔的环境中，传来几声啜泣声。 逸宸长眸一眯，定睛看向芸汐。 尽管水净轩没有夜明珠照明，但窗外隐隐的光泽依旧能让人看得清轩中情况。 尤其是逸宸乃金龙火眼，白昼黑夜对他而言，并无区别。 他看得真切，芸汐脸上布满泪痕，眼睛明显红肿。 似乎，哭过。 芸汐一直抬手用力擦着脖子下的区域，那几个醒目的红色梅花印记却依旧妖娆存在，不管她用多大力气都没法消除褪却。 吻痕之印，不同于皮外伤，乃内在淤血，只能待其自动消散，无法借助外力。 芸汐似乎也是意料到了这一点，扔了手中的水瓢，直接弯腰蹲下，将头埋在两膝间，肩膀急剧起伏。 啜泣声时不时传来，却带着刻意压制后未能忍住的隐忍。 芸汐脸上的泪痕，就像世间最具腐蚀性的酸毒，将逸宸的心脏烧灼穿透。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那么介意魑煞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可她此刻的举动却让他心痛不已。 他再也忍不住，抬脚直接走了进去，伸手扶住颤抖不已的芸汐。 “阿汐……”他放柔了声音，试着安抚她。 听得熟悉的嗓音，还有熟悉大掌透过湿漉薄衫传来的热度，芸汐身子猛地一僵。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看着逸宸—— 第182章 最初温柔 却在下一秒，面露惊慌之色，连连甩开他的手踉跄后退。 她拢紧衣领，挡住一大片被自己猛力擦得红肿得近乎脱皮的肌肤。 她甚至连问都没问他为何会在此出现，便慌乱地跑开。 一身湿漉，在玉石路面溢出一道道涟漪。 逸宸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芸汐回了房，将门重重关上，不顾一身湿漉坐在了床榻之上。 此时此刻，她没有心思考虑白天回凌霄阁时逸宸为何要用仙术弄晕自己，而自己一觉睡到天黑，外面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她刚才做了噩梦—— 梦到扶桑国藤房中，魑煞对自己的暴行。 她苦苦哀求说不，魑煞依旧残忍撕裂了她的衣裳。 她哭得撕心裂肺，魑煞却突然收敛情绪变成温润模样，一同阿陌曾经的口吻温柔唤她为汐儿。 曾经在自己眼中仿若白玉般的阿陌，怎么可以被魑煞这般亵渎！ 骤然惊醒，芸汐大口呼吸。 她拿出房间夜明珠，透过铜镜看到自己颈脖上那几处醒目红印，更是情绪崩溃。 夜晚，本就是情绪极其敏感时期，更何况她还是在噩梦之后。 她无法忍受魑煞顶着阿陌的身躯对自己行不轨之事，更无法接受阿陌和魑煞就是一人的事实！ 阿陌是魑煞创造出来的一部分，就好比叶离是逸宸的一部分！ 芸汐太过清楚，在魑煞俯身吻过来的那一刻，她满脑子都是逸宸两个字。 凡间之时，她以圣果之躯和叶离有过亲密无间的一夜。 但她是想在叶离最后生命时光，给他留段美好回忆，亦是记住了司命星君曾告诉过她的—— 逸宸欠她最初的温柔，都在叶离身上。 她以为她对逸宸已然彻底放下，可她又真的能扪心自问，没有对凡间的叶离动情？ 明明已无情丝，为何曾被逸宸套上月老红绳的右手会时不时疼痛？ 太过明显的预示，让她恐慌不已。 直到真真切切看到右手手腕上有根埋于骨血之内的红绳，她才骤然醒悟！ 原来那根红绳早就融了进去，所以她才会对逸宸亦或者是对叶离有了那么多复杂情绪，所以她才会对他说出要对他负责，并与他同生共死的话！ 她终是随着这场梦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可是—— 她怎么能顶着其他男人留下的吻痕而看清这一切！ 芸汐大脑凌乱不已，只想洗去那乱糟糟的红印，洗去那陌生的冰凉感！ 可是水净轩内自己狼狈的模样，怎么会被逸宸撞见？ 思绪重新回来，芸汐将头埋在膝盖上，强迫自己变回清冷傲骨的模样。 就算是深夜孤寂敏感，她也不该在这种敏感时期这般胡思乱想。 他重新在自己心里扎了根又如何，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了。 门口，用了隐身术的逸宸直直看着芸汐。 他刚才用灵识探查了她的心理活动，感受到了她的喜怒苦哀，知晓她的一切情绪波动。 原来—— 自己用心头血虔诚叩拜姻缘树求来的红绳，助她重铸了情丝…… 她对自己除了冷漠，终是有了常人皆有的七情五感。 情终于逸宸，情始于叶离。 而他现在，有了逸宸的能力，还有叶离的的性格。 还有两份对芸汐同等厚重而又深至骨髓的爱意…… 逸宸敛去隐身术，显现灰白古袍，一步一沉重朝床上瘦小的女人走去。 第183章 我的印记 感觉到房间骤然多了一抹不属于自己的气息，芸汐缓缓抬头。 泪眼模糊，她还没看清眼前人，温热的大掌已经再次落在她肩膀上。 熟悉的掌温，熟悉的力道，熟悉的靠近。 “在我面前，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哭……我的肩膀，永远都只给你靠……” 逸宸柔声说着，抬起手指一点点擦拭芸汐的泪痕。 粗粝的指腹，带着仿若砂砾的触感，驱走她面颊上的冰冷之感。 芸汐仓皇后缩，不想与他这般靠近。 原本湿漉的衣裳，在逸宸暗动内力的掌温下，渐渐变干。 半湿的头发，也再次变得柔顺如绸缎。 逸宸稍稍用了些力气，目的就是为了防止芸汐逃避自己。 “既已无路可逃，为何不从心面对？” 逸宸将语速放的极其缓慢，落在芸汐肩头的上缓缓移动，触过她颈脖用力跳动的脉搏，再落到那星星血红梅花之上。 原本冰凉彻骨的区域，猝不及防多了炽热之感，令她轻轻颤动。 芸汐摇头，内心错综复杂的情绪一并翻滚着，咆哮着，交织如麻。 不要，不要碰那里—— 他的手不能碰其他男人侵犯过的地方！ 水净轩的净泉水，洗不净她身上的痕迹，也洗不净她内心留下的阴影。 逸宸未能听到芸汐的期盼和恳求，他粗粝的指腹一遍遍在芸汐颈脖上的梅花烙印上摩挲。 来来回回，停停顿顿—— 带着专属他独有的粗糙砂砾感，和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炙热温度。 “请你……”住手。 芸汐声音轻颤，但话未说完，逸宸便俯身低头靠了过来，一点点吻过那片红印！ 芸汐瞪大眼睛，浑身僵硬到仿若石像般一动不动。 他在做什么，他在做什么？！ 炙热感从颈脖处，急速扩散到四肢百骸，芸汐已经浑身滚烫！ “……” 她后知后觉回过神，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此情此景自己该说什么。 终是反应到那埋首之人的动作加重，她面色绯红滴血地伸手推搡他。 逸宸一手压着她的肩膀，一手稍稍用力扣着她的后脑勺，令她无法轻易动弹。 直到他意犹未尽抬头，才松开对她的禁锢。 “这里，是我留给你的印记，只有我一个人的印记。”逸宸抬手摩挲过自己吻过的痕迹，对着芸汐认真说道。 芸汐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温柔中带着不同寻常的力度，是想…… 是想盖住那抹她想祛却又祛不掉的印记！ 一时间内心五味具杂，让她忘了自己刚才还矫情冲动地哭得全无理智。 “他还碰过你哪里？我一并抹去……” 逸宸哑声说着，将吻落在芸汐的额间，再一点点吻干她脸上的泪痕。 炙热如火，滚烫如燎，令她禁不住微颤。 那明显的克制和似水的温柔，一点一点地安抚着她。 最后，带着她泪水湿咸味道的薄唇覆盖在她颤动的红唇之上…… 芸汐问闻到了熟悉而又阳刚的气息，是那种只属于他才有，才能让她安心依赖和静下心来的独特气息。 专属于他，独属于她。 “这里……没有……”芸汐颤声开口，身体已经止住了颤意。 逸宸微微一顿，稍稍隔开一些距离，鼻尖相触。 “什么？”他嗓音中的暗哑让她再次绷紧了身子。 “没有别人……碰过。” 第184章 可要负责 芸汐有些颤抖地抿唇，如此近距离的暧昧，让她有些迷离。 逸宸眸底被压抑的火焰微蹿，他喉结上下滚动着，再次将唇覆盖上去。 没有更多的动作，就那样亲密而又静谧。 好似，在凡间时，叶离最初青涩地吻过她的唇，再鼓起勇气对她说—— 这般轻薄了你，可要我负责？ 逸宸强稳住内心翻滚的渴望，不舍移开。 他抬手轻轻描过她的唇形，沙哑道：“如此说来，你依旧是我的。” 太过露骨的情话，令芸汐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不是叶离和西云，而是逸宸和芸汐。 一千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这般温柔吻过自己，对自己说着动听而又不腻的蜜语。 “你我已和离，这般轻薄了你，可要我负责？”逸宸牵起她的手，用自己的掌温一点点渗透她的每一寸肌肤。 “阿宸……”芸汐喉头一哽，未语泪先出。 多日来的委屈，在这一瞬间得到宣泄释放。 她想过在任何人面前伪装坚强，却从未想过要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戴面具。 她的脆弱，她的害怕，只因给他看。 那因情丝断裂而尘封的千年浓情，在此刻爆发得淋漓尽致。 重生一场，情丝新生，她从未料想过，她对这个男人的爱已经到了如此浓厚的地步…… 就算他伤她恨她误会她，曾经的她也没想过要不爱他。 她只想着，她的爱束缚了他，让他失了幸福和自由。 她做不到不爱他，只有斩断情丝结束一切才能放手。 月老爷爷曾说过，有付出必得回报，只是会有时间早晚之差。 百年前，他已经在竭力补偿和默默守护，而她一直在徘徊躲避。 如今，能情得所愿，携手相依吗？ 还能吗…… 隐隐间，芸汐感受到了右手掌心萦绕与内的不属于自己的魍魉之力，眸底划过一丝悲恸。 如今的她，生死未定，又如何还能妄想与他共走余生。 许是看穿了芸汐的顾忌和担忧，逸宸将吻落于她右手掌心，坚定而又神圣。 “父帝已经在找能让你用至纯仙气炼化魍魉之力煞气的方法，你不用担心……还有，蛟族龙族之过往，父帝也已经在重新考虑对策，我和离尤已经达成共识，若蛟龙能升天，便放下两族恩怨。” 听得逸宸的话，芸汐惊愕交加。 “你说的，都是真的？”她泛红的杏眸，带着莹莹的亮光，湿漉的睫毛一颤一颤，让他舍不得移开视线。 “我何时骗过你？”逸宸握着她的手，十指相缠。 忽的，他想起曾经，自己曾犯过的混事，又立即补充道：“过往不算，误会太深，是我智障了……” 芸汐抿唇，瞧着他认真解释的模样，隐隐想破涕为笑。 “可是天族众仙，已将我视为魔女，你为我顶罪，又失了太子身份……我还被这魍魉之力控制，差点吸光了你的灵力，还不管不顾地让你放虎归山……”芸汐想起摆在眼前的事实，心烦意乱，又颇为愧疚。 前者她无法改变，后者她亦无力改变。 “别人的眼光莫要在意，只要有我在便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太子身份可有可无，别忘了我可是父帝以外，世间独有的金龙皇脉……魍魉之力古书典籍有记载，司命星君和你父亲东辰帝君不分昼夜在藏书阁翻阅典籍寻找破解之法……至于放走魑煞，你不是说强者交战，不能趁虚而入吗？若两族万年仇解，他便不再是敌人了……” 芸汐的每一个问题，都被逸宸一一解惑。 看着她依旧紧拧的眉心，逸宸抬手轻柔抚平：“既然连死都不怕，就没有什么要担心的了，一切都有我们，天帝帝君还有司命星君，手握重权之人都是你坚强的后盾，不要担心……” “可是，我还是怕。”芸汐轻声说道。 纤长试论的睫毛在她白皙脸庞上落下一片阴影，微微颤动。 “怕什么？”逸宸问道。 “我怕流言蜚语，我怕天灾人祸，我怕牵连家人，我怕连累你，” 第185章 小青秘密 芸汐的话，字字如针。 一针又一阵刺进了逸宸的心头。 他反手将她搂在怀中，爱怜轻柔却又用着誓要将她融进骨血的力道。 “再等等，都会过去的……” 逸宸面部的线条略显冷硬，但嗓音依旧柔和含暖，透着一抹令人心安的坚定。 从芸汐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眸底闪过一抹沉重，但转瞬即逝。 夜更深。 芸汐在逸宸的陪伴下再次入睡，两人心结解开，横隔在两人之间的百年纠葛终是融化。 这几日，逸宸留宿凌霄阁主殿寝宫的事，被阁中上下仙娥仙使传得沸沸扬扬。 毕竟之前两人轰轰烈烈的爱与不爱过往，闹得人尽皆知。 再后来逸宸苦苦追妻但求而不得的落魄样子也被大家尽收眼底。 如今，两人终是重归于好，是芸汐重新接纳逸宸，还是逸宸追妻之路到此结束？ 众仙背后八卦，但也未敢当面多嘴。 小青作为芸汐的贴身仙娥，见到自家主子脸上终是有了久违的小女人羞涩，心底半喜半忧。 喜，是真心替芸汐感到开心，毕竟曾经芸汐是真的爱得挖心掏肺，飞蛾扑火； 忧，是她受恩主之命，要将芸汐的每日动静全都一一汇报至魔界。 小青不想，但也仅仅是不想。 曾经她还只是断崖夹缝中的一株倔强生长的孤草时，是恩主每日在崖边习武修炼，饮酒散心，再跟她说话发泄。 一袭红衣的孤独之人，一身翠绿的羸弱小草，日日相伴，看着红日生生落落，看着阴阳变化，看着四季交落。 恩主将喝不完的酒浇至她身上，助她灵气渐长，更让她在未修成人形前便开了灵智，有了五识。 “父尊闭关，尚未立储，却嘱托我定要将重振蛟族威风放至首位，还说待他出关之日，要看到蛟族生灵荣登九重天……驱金龙，占天界……他给了我他要看到的结局，却没有告诉我要如何达成……” “我自幼不喜杀戮，只想四海和平天下无战争……但母尊为了博得父尊回首一眼，硬生生逼我双手沾满鲜血……我若不杀生用血喂养血煞绫，血煞绫便会喝我的血，吃我的肉……我怕疼，却不想让母尊失望，更不想让她在父尊那失了宠爱……” “这断崖枯石边寸草不生，毫无生机，小草啊小草，你是唯一一株顽强生长的生灵，若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就依循正道，好生修炼，努力有大造化……但切记不要急于求成，寻求旁门左道，若是有了心魔，此生怕是再无飞升九重天的机会，一辈子只能如我这般仰视那缥缈白云蓝天……” 恩主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小青都记得清清楚楚，每每回忆，他那低沉微哑透着从骨子深处渗出的孤寂都仿佛就在耳边。 回旋，荡漾，亦让她每回忆一遍，骨骼深层的烙印就加深一分。 小青深吸一口气，渐渐让自己回过神来。 她从袖中拿出一枚红色纸鹤，以手为笔，以灵力为纸，再用仙术将讯息收拢于纸鹤之上，随即默念口诀。 纸鹤自小青掌心飘浮起来，再于半空中渐渐消散，徒留一抹红烟痕迹。 做完这一切，小青沉沉舒了口气，眼底的挣扎再度浮现。 每次都是这样，不愿做，却又不愿违背恩主的命令，做完又懊恼自责。 可终究，所有情绪中，没有后悔二字。 小青转身，想回主殿待命，却在看到玉柱旁的一抹人影之际，浑身一凉—— 第186章 何时背叛 芸汐站在柱边，静默看着小青。 面色平静，没有恼怒，没有震惊，没有诧异。 有的，只是无尽的失望。 排山倒海的失望，一点点向小青袭来。 小青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两腿一软，直接重重跪了下去，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殿……下……”她瑟瑟发抖，语无伦次。 芸汐看着她深埋在青石地面的脑袋，看着她急剧起伏的肩膀，再看着她还在不停抖动的瘦小双手。 尽管早有猜测，却在亲眼看到的这一刻，在心底过了无数遍的各种质问却一句都问不出口。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朝小青走了几步，就那样站得笔直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小青身子一僵，喉咙泛酸。 “奴婢罪该万死，殿下要如何处置，奴婢绝无任何怨言……”小青颤声说道，不敢抬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背叛的我？”芸汐重复着自己的问题，尤其将是‘背叛’二字咬得极其重。 重到——让小青的心脏狠狠钝痛。 “小青发誓，从未做过伤害殿下之事，若有一句谎言，定遭天打雷劈……”小青声音哽咽，眼泪已经唰唰掉落到了地上。 “凌霄阁守卫森严，离尤却能一次两次轻而易举进我的寝宫；逸宸下凡历劫整个天界封锁了全部消息，离尤却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命你将红木簪妥善保管，却在离尤的魔界宫殿看到那簪子……小青，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你一并告诉我，让我一次对你寒心。” 芸汐的声音一点点冷下去，小青的身上的凉意也一点点渗透骨血让她不停哆嗦。 “殿下，小青错了……您杀了我也好，把我扔下弑仙台也罢，小青都认了，求您不要再问了……”小青的嗓音因太过激动和惧怕而变得尖细，又因哭泣而上气不接下气。 芸汐蹲下来，伸手抬起小青的头，让她那般跪着，仰视自己。 她的额头因拼命磕地而变得红肿，两眼尽是酸楚和愧疚的泪花，眸底却有誓死要守护的一抹情绪。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视我们一千年多来的相守相伴于不顾？”芸汐看着她。 小青痛苦地闭上眼，任由泪水冲刷冰冷而又苍白的脸庞。 “求您……求您……”求您不要再问了，我真的什么都不能说。 再多说，已无任何意义。 自救不了，还会连累那个男人。 芸汐松开了她，随即用手帕一一擦拭自己碰过小青下巴的手。 一根一根。 “既然你已为魔界效命，那本宫自会将你交由天帝和天刑真君，天规天法，你一条都逃不过。” 失望散去，化为如死般的沉寂和淡漠。 许是早经历过被人欺骗和伤害，有过大失所望和难以置信的情绪，这一刻亲眼看到小青的背叛，还有她誓死要维护离尤而不愿告诉自己的决绝，芸汐斩断了心底最后一丝可笑的不忍。 顾念旧情—— 到底还是她太心慈手软了，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对她失了忠诚吗？ 她顾念旧情，小青可一次一次对离尤汇报情况之际，可又想过她的感受？！ “殿下！”小青嘶哑喊了一声，“小青不惧死，但断不能因为我而打破三界现有的风平浪静……求您不要把我交给天刑真君，在他刑法面前，我所有的秘密都会无处可藏……小青发誓，从未伤害过殿下……” 小青泣声说完，便猛然抬手汇集全身灵力于掌心，对着自己重重一击！ 第187章 一场阴谋 芸汐一惊，立即挥手阻拦—— 尽管她的灵力更加纯厚有力，但还是稍稍晚了一步。 芸汐分散走了小青自行了断的灵力，但小青还是被余力所伤。 “噗——”她吐了口鲜血，面色苍白。 “你将所有罪行都揽在自己身上，宁死也只字不提他，为何？”芸汐问道。 小青沾血的嘴唇颤了颤，对上芸汐的视线，终是弱声说道：“因为……他是小青的敬仰之人……” 芸汐心脏猛地一抖，瞬间变得五味杂陈。 她没忘记她和小青有过的对话，唯一一次问询小青升仙之前的前尘往事。 小青说她是断崖边的一株小草，是有人助她修炼成仙，那个人是她心底敬仰的恩人。 原来，小青的恩人，是离尤。 造化弄人，还是世界太小？ 亦或者，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离尤的一场阴谋？ “天魔两族即将开战，就算你给他传递的只是我和逸宸的消息，也已经落了个通敌叛国的滔天罪名。”芸汐压下心底翻滚而又错乱的情绪。 “小青别无选择，唯有一死才对得住殿下，亦对得住恩主……”小青苦涩说道，声音虚弱。 “天刑真君已知晓我体内魍魉之力并非自愿承受，一直暗中派人探查前阵子凌霄阁为何有魔气闪现，你这般明目张胆给离尤传递传音纸鹤，断是没能逃过他的法眼……” 芸汐将小青扶起来，用灵力助她疗伤。 “殿下，小青不值得您……”小青鼓大眼睛，摇头想拒绝，却无力躲闪，只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虚弱感渐渐消散。 “主仆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只是尽量做到让我不后悔……往后，该断则断，再无旧情可言。” 芸汐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当初在逸宸手中放走魑煞，如今在天刑真君问罪之前告诫小青，她求的不过是自己的一个问心无愧。 无愧真心待她好过的人，无愧她真诚关心过的人。 未过半响，天刑真君便带着天帝的神谕令牌直闯凌霄阁兴师问罪。 小青看到天刑真君手中的三只红色纸鹤，眸光如死般绝望。 这几天自己传递给离尤的纸鹤，全都被天刑真君拦截了下来…… 芸汐并未直接将人给天刑真君，而是一同去了九霄云殿，对着天帝主动领了个对属下看护不当的罪名，并提出自己宫殿的人该由自己决定刑罚方式—— 剔除仙骨，散去一生修为，贬入凡间，尝尽苦难，永世不得再度修仙升天。 天帝看在那几只纸鹤中传递的都是与芸汐饮食起居有关的消息，又看着芸汐本就自身难保还要替仆分担的决心，非常仁慈地恩准了她的刑罚方式。 天刑真君觉得此事应再慎重，想对小青严刑拷打一番问出魔界阴谋，但被天帝阻止。 小青的命运，就此在天界画下了终止符。 剔仙骨，散修为，小青痛到全身骨骼断裂，连带着血肉都一点点被人活生生撕裂。 但她死死咬着嘴唇，愣是满嘴鲜血都没有惨叫出声。 天刑真君将小青扔到了凡间深林荒野之地，林中野兽凶残暴戾，她已和凡人无二样，若是能活着走出去，也是她的造化。 小青没有任何怨言，一生一死，并非她在乎之首。 就算死在这里，她也没做任何对不起恩主的事，说任何不忠于他的话，便足矣。 只是…… 回想起芸汐殿下，她眼底还是有深深的愧疚之意。 阴沉林间，忽地挂起一阵凉风，天上层层乌云聚压，哗哗的雨水便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小青连忙跑到一棵绿荫浓郁的大树下躲雨，但被淋湿的衣裳贴在肌肤上，透着阵阵寒意。 她连忙抱住双臂，尽量找到一个微微暖和的姿势。 猛地，小青觉察到背脊一阵透着杀气的凉意—— 第188章 唯一通道 虽然已是凡人，但几千年来的经历还是让她没有丧失敏捷的洞察力。 小青回头，视线上下扫过，在看清自己头顶树枝盘旋着的手臂粗的大蟒蛇时，瞳孔骤然一缩！ 若她还是断崖边的一株草，定是不会怕蛇这种生物，顶多忌惮吃草的昆虫飞蚁。 可现在，她是没有一丝法力的人啊！ 尽管不怕死，但她因不知自己在这蟒蛇面前是何种死法而感到恐慌。 小青咽了咽口水，视线没敢从绿蟒身上移开。 绿蟒吐着蛇信，炯炯有神的蛇眼直直盯着小青，蛇头已经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准备。 看样子，它已经饥肠辘辘许久了…… “嗖——”一阵银白灵光闪来，晃得小青一阵眼花。 她以为是那绿蟒对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嘴，双手捂眼，认命等死。 却在下一瞬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人像拎小鸡般拎起，在半空中急速飞行。 小青诧异睁眼，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殿下——”她的眼底泛起了一层水雾，心底颤动。 芸汐御风飞行着，没有出声。 落到锁灵山脚下，芸汐将小青放下，自己却依旧悬在半空中。 “翻过这座山便是黑暗森林，这是人界去往魔界的唯一通道。” 芸汐说完，从袖中拿出一个红木白玉簪，抬手用灵力将白珠扣了出来，随后将简陋的红木簪扔到了小青脚边。 “这红木簪是离尤的血骨制成，它能助你一路找去，说不定也能让离尤出来接你。” 小青弯腰捡起红木簪，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殿下……”她声音哽咽，两眼泛红。 “以后别再这样叫我，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芸汐说完，宽大纱袖往上一拂，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小青看着芸汐消失的方向，终是再也忍不住，直直跪了下去，泪水滂沱。 …… 芸汐回到凌霄阁，逸宸已经处理完公务回来。 他早听闻了小青被罚之事，本不觉为奇，因为在魔界看到那红木白玉簪时，他和芸汐便已经怀疑了小青的身份。 只是听说是芸汐亲自定下的小青罪行，他便不免有些担忧了。 看着面色依旧平静如水的芸汐，逸宸心底的担心重哦几分。 “别憋在心底，难受说出来……”他柔声说道，握住了芸汐的手，却发现她小手冰凉得厉害，连忙帮她搓热。 “没有谁能永远陪着谁，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受不住风雨的人。”芸汐轻声说着，将自己的手从逸宸掌心拿出，她的手心里，还紧紧攥着那颗白玉珠。 本想直接用灵力将其化作灰沫，却又想留着做个教训。 那些亦敌亦友之人，终究不是朋友。 芸汐将白玉珠放至锦盒中，再随手扔进柜子里，上锁，用仙术封死。 “吃一堑长一智吧，我现在除了如何炼化这魍魉之力，什么都不去想了。” 芸汐继续说着，却发现身边人一直沉寂，似乎好长时间都没有出声了。 她微微一愣，有些不解转眸看向逸宸。 他原本温柔深情的眸子，被一层淡淡的悲伤掩盖，一瞬不动看向芸汐，深邃如墨，如深夜般沉。 “怎么了？”芸汐不明白他的情绪为何突然转变的如此之快。 第189章 想要亲你 “没有谁能永远陪伴谁……你说的轻飘飘的，落在我耳中却是沉甸甸……”逸宸微微摇头，也摇散了眸底的多重情绪。 芸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没有太过思索便直接脱口而出的话，被逸宸放在了心上。 他们两人虽然已经冰释前嫌，重修于好，但患得患失的心境，却是未曾改变。 “你别多想……”芸汐握了握逸宸的手，不知如何安慰。 魍魉之力尚在，他们两人便没有未来可言。 每过一天，便少一天。 “小青的事已经发生，我没法安慰你更没法再变一个小青出来陪你……但魍魉之力一定有化解办法的，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逸宸剑眉微蹙，语气中透着如磐石般的坚定。 “我们好不容易能手握手这般坐在一起，定要长长久久，生生世世……” 听得逸宸的字字真言，芸汐心底也软得一塌糊涂。 她抬手绕过他额间的一抹碎发，在指尖轻轻缠绕。 白皙的手，如墨的发。 最美的画。 “以前从未听你说过这么肉麻的话，这般听着倒让我有些不自在了……”芸汐笑了笑，尽量让自己面色看起来轻松。 一堆堆的事忙得他焦头烂额，芸汐不想让他在自己身边时还是心思沉重。 “那我以后日日说夜夜说，让你一日听不到我的情话便不自在……”逸宸顺势将她轻轻搂在怀中，爱怜有加。 两人抱在一起，谁都没有再出声打破这温馨美好的时刻。 忽的，逸宸耳中又传来了一声低沉的龙吟之声，他立马反应过来是天帝在寻他。 有些不舍地松开怀中人，随即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父帝在召唤我，我自天界边境巡逻回来还未去找他复命。”逸宸柔声说明情况。 芸汐连忙拉着他起身，再半推半拉带着他到了门口：“赶紧去，若是让他知道你又因我耽误了时间，定会生气。” “父帝都没有再用降魔罩禁锢你灵力，自是不会生你气的……”逸宸笑道，倚靠在门边不愿跨出门槛。 “那也是他看出我一身正气、心无魔念，这才决定给我机会。倒是你，别让父帝觉得你太过感情用事了……”芸汐将他推出了门槛，随后伸手想关门，但逸宸却探头过来拦住了她。 “你干嘛，差点夹到你脑袋了……”芸汐连忙顿住，带着一丝娇柔的惊呼。 终是沉浸到了两情相悦的爱河之中，她也不自觉有了恋爱中女子的小情绪。 逸宸扬着唇角，看着她在阳光照射下泛红的耳垂，依稀可见毛绒绒的小汗毛。 让他，想去咬一口。 “再看看你。”他高大身子凑了过来，薄唇有些安奈不住往前倾。 芸汐脸颊微微变得潮红，抬手将他脑海往外推。 “再这样……夜里上偏殿睡去……”芸汐是真没习惯这般厚脸皮的逸宸。 曾经的他，可从没有过这模样。 甚至是叶离那一世，也都是如同逸宸般冷冰冰，不苟言笑，哪像现在这般贫嘴。 “那今天晚上，能让我睡床上吗？”逸宸顺着她的话，挑眉压低声音问道。 芸汐一怔，面色红色如滴血。 外人觉得他们已经和好如初，恩爱有加。 但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才知道，这些天他们是同房不同床。 芸汐睡床上，逸宸睡软塌之上。 虽然西云和叶离有过同床共枕的事实，可对芸汐和逸宸来说，曾经每次那般在一起，都不快乐。 她卑微迎合，他例行公事，还不忘冷言相讽。 床笫之事上，逸宸没有给过芸汐愉悦的感觉，她自是害怕他的靠近。 逸宸明白也理解芸汐的心情，便选择了等待和克制。 但克制归克制，想要还是想要。 “嗯？”见芸汐一直不说话，逸宸便将身子压了过去，见她退缩后仰，又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往自己跟前贴近。 隔着几层单薄的衣裳，她柔软无骨的触感，还有身上淡淡的专属她的浅香，全都是让逸宸为之疯狂的存在。 以前的他，是瞎了眼才没发现她是如此美好吧…… “你快走……”芸汐身子绷紧，有些语无伦次。 她也不知道，两个人说着说着话，道着道着别，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要么现在让我亲一个，要么晚上让我上床睡，你自己选择。” 第190章 两个都要 逸宸搂着她腰肢大掌用力了几分，将两人贴的严丝无缝。 砰—— 砰砰—— 紊乱跳动的心脏，让芸汐有些喘不上气。 她已经能感受到他衣袍之下，那紧绷有力的身躯。 “放开……”芸汐觉得自己是被他猝不及防的转变弄得傻乎了，都忘了用灵力挣脱他，只知道支吾说着放开。 逸宸抬手扣住了芸汐的后脑勺，迫使芸汐直直对上自己的视线。 如墨般深邃的眸子，在阳光下宛如泉水般澄澈。 那剔透眼眸中，有着清清楚楚的她。 只有她。 “你不选择，我便两个都要了。” 逸宸说着，已经低头直直吻了过来。 “阿宸……”芸汐大脑空白了一秒。 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有些手不听使唤地直接挡在自己嘴唇上，隔开了他的吻。 四目相对。 逸宸的吻落在了芸汐的手背上，薄唇下的手微微颤抖，还有些湿润。 芸汐也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抬手挡住嘴。 两人又不是没有这般亲吻过，自己这举动似乎有些太过矫情了。 前几日那一夜，她哭成泪人敏感多愁，逸宸一点点吻干她的泪痕，吻过她苦涩的唇角，她都没有任何反抗。 现在是白天，所以依旧不能从容接受逸宸的靠近吗？ 逸宸的唇温很烫，烙在她的手背上，那灼热的温度似乎穿透了指缝，落到了她唇上。 莫名，口干舌燥。 “我走了。” 逸宸没有在意这个被细手阻挡的亲吻，而是非常满意地放开了她，在她腿一软差点摔倒的时候让她稳稳靠在门沿边。 闪烁的黑眸里，跳跃着意味深长的欣喜。 凉风徐徐，男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芸汐脸上的燥热还是没能散开。 她坐回床榻之上，抬手给脸上扇风。 她和逸宸，刚才算什么？ 这是所有情侣之间的小趣味儿，还是只有他们两人才有？ 芸汐不懂。 她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曾经单相思逸宸到如愿嫁给他，都是自己的独角戏。 后来放下芥蒂跟叶离相处，也是痛苦多于快乐，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给他的，只是死前的温暖。 芸汐的脑袋现在还是昏昏沉沉的，手背上被逸宸吻过的地方酥酥麻麻，顺着手臂的脉管直接蔓延到了心脏，再跟着血液扩散到四肢百骸。 有些呼吸不上来，像溺水的鱼，想被他抱至水中…… 紫微垣。 逸宸来见天帝前，已经很好的收敛了脸上的情绪。 只是当他看到天帝正透过仙镜看芸汐在锁灵山下跟小青告别的画面时，脸色狠狠一沉。 父帝虽然已经排除了芸汐入魔的嫌疑，但还是时时刻刻在监视她吗？ “天界边境可有异常？”天帝似乎早知道逸宸已经进来，但依旧没有将视线从仙镜中移开。 逸宸看了看仙镜中的画面，又看了看天帝背影，沉声道：“暂无异常，没有任何入侵迹象，只是我们安插在魔界中的探子汇报，魔族几位殿下都在练兵练阵，似乎在为大战做准备。” “那位跟你交情甚好的离尤大殿下呢？”天帝问道，终是正眼看向逸宸。 逸宸顿了顿，沉声回应道：“他每日都闭门不出，在后宫佳丽中流连忘返。” “哦？他没有想法子如何帮那蛟龙取走魍魉之力？” 将身上使命看得比天还重之人，断是不会沉迷于美色。 若探子打探到的只是这样一番情况，定是那离尤有所防备。 “魑煞自那日重伤后，一直都在闭关中，他们二人这些天没有任何接触，倒是那茉幽公主时不时去找魑煞，但都是见不到他人影。” “魔尊其他八个儿子都在训练魔兵，离尤就没有一点点动静？”天帝问道。 “目前能探查到的情况是没有动静，离尤他本就不愿两军对战，只是他亡母有遗愿，不得不从。”逸宸答道。 天帝未在说话，似乎若有所思。 逸宸看着仙镜中的画面已经静止，又想起天帝刚才问询的这番话，问道：“父帝，两军交战的导火索，非得芸汐不可吗？” 第191章 有舍有得 天帝转眸，看向逸宸的视线中多了丝上位者的威严。 “成大事，定天下，必须有舍才有得。” “可是……”逸宸还想再说点什么，被天帝打断。 “你若是与她这般难舍难分，为父如何将这天下重任交到你手上？”天帝对着仙镜拂袖，镜上出现的画面立马变成逸宸刚才在门口和芸汐亲亲我我的情景。 逸宸心一咯噔，立即不管不顾走到天帝和仙镜之间，挡住他的视线。 “父帝！”逸宸的语气中，带着未能及时压抑的微恼。 “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方式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既然您已经在想办法助她除去魍魉之力中的煞气，再助她炼化成己有，她现在对您可是又感激又感动。” “若不是你分不清孰轻孰重，为父又怎会这般？！”天帝看向逸宸的神情带着失望。 “天下和她，儿臣看得同等重要，这一点儿臣早跟父帝禀明过！” “阿汐现在心思繁重，情绪起伏不定，我总要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开心一下……更何况我们好不容易冰释前嫌，我就不能一边守天下一边跟她谈恋爱吗？” 逸宸说到最后，已经没有再以臣子和天子的身份相聊，而是用儿子对父亲说话的口吻。 少了拘谨，多了人情味。 “希望你说到做到，而不是谈了恋爱忘了天下。”天帝叹了口气，颇有无奈，随后转为严肃，“七日后血圆月夜前夕，命第一组天兵进黑暗森林，以寻找扶桑国之由，直抵魔界边缘驻扎。” “那芸汐……”逸宸犹豫了一下。 “若魔族中人依旧按兵不动，你再带芸汐前往露面，届时他们一定会为了替那魑煞蛟龙夺回芸汐体内的魍魉之力而开战抢夺她，血月升空，蚩火深渊蛮荒开，将芸汐送进蛮荒之地，以煞制煞，克制住魍魉之力。”天帝将一系列部署一一述出。 尽管早就知道了天帝的安排，但是再次听他一并道出，逸宸的心情依旧不好受。 芸汐今天还在说谁也不能永远陪伴谁，他等血圆之夜便要送她独自一人去蛮荒之地。 “蛮荒之地的怨灵煞气比幽冥谷还要深重，并且不能使用任何法术，芸汐虽有凤凰血脉护身，但必须催动魍魉之力平定蛮荒煞气才能离开，治病还能以毒攻毒，她也只是以煞制煞，你莫太担心。”天帝语重心长道。 “若是能一道去陪她，我也丝毫不会担心了……”逸宸轻声道，言语中充斥着无尽的哀愁和无奈。 “你仙力太淳厚，怨灵煞气定会离你十丈之外，陪她一道去有害无益……并且这一战会由小变大，直至最后终结，你万万要谨记你肩上的重任。”天帝不放心说道。 逸宸沉默片刻，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逸宸啊，为父为了你和你所谓的爱情，可是操碎了心，你莫要关键时刻掉链子，让我失望……”天帝抬手拍了拍逸宸的肩膀，掌下的力道格外沉重。 “儿臣知道了……”逸宸的心底还是压了一块巨石，怎么都推不开。 “若没有别的事，儿臣就先行告退。”逸宸抬起双手，抱拳颔首。 天帝点了点头：“切记不要让她知道，否则功亏一篑。” 第192章 和离书上 逸宸点头，从殿中退了出去，离开了紫微垣。 凌霄阁。 逸宸在殿前使劲搓揉了一番脸颊，让自己看起来神色无恙，这才面带微笑走了进去。 芸汐正在书桌前看着逸宸曾经亲笔写下的和离书，抬起纤细的玉手轻轻拂过每一个字。 如今他们已经重归于好，这尚未公开的和离书，也该销毁了。 只是，莫名有些舍不得。 这般想着，芸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和离书上明明是悲情之词，今日她怎么看都觉得格外甜蜜。 “前世三生结缘，故今世皆为夫妻。” 芸汐将逸宸写下的字轻轻念了出来，婉转轻柔的嗓音，带着丝微微的沙哑之意。 “今已缘尽，难归一心，立此和离之书，任其改嫁，永无争执。” 到底是心中有蜜，唇上亦有他残留的气息，这般读起来都是唇角上扬。 “解怨释结，更莫相赠，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愿吾妻千秋万岁，喜乐安康……” 喜乐，安康—— 真好。 只愿他们两人苦尽甘来，能一起做到喜乐，安康。 芸汐合拢和离书，余光看到门边立着一抹身影。 定睛一看，居然是逸宸。 “你回来多久了？怎么都没出声？”芸汐笑道。 逸宸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见你读得认真，便不忍打扰了。” 芸汐脸颊微微一热，将和离书卷了起来。 “我在想……用什么方式销毁这和离书呢，毕竟……”毕竟他们已经和好了，自然不要离了。 逸宸眸光微微一闪，拿过和离书收至自己袖中的乾坤袋中。 “先留着。” 他的举止让芸汐颇感意外：“为何？” 为何要留着，又为何是他留着？ “做个纪念，毕竟这是我们感情的里程碑，也是新开始的见证。”逸宸伸手揉了揉芸汐柔软如绸缎的秀发，柔声说道，“到时候我让天宫织女用最好的天丝将这和离书裱起来，千年不绷，万年不朽。” 芸汐听他这般说，才微微解开心底的疑惑不解。 “那你早些裱好，让我来收藏。”她浅笑道。 两人相依相偎之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眼见殿房中暗淡了不少，芸汐才意识到夜幕已经降临。 走廊外的玉柱卡槽内，已经被宫殿里的仙娥放置了夜明珠，冲散了不少夜色。 芸汐洗漱一番，像往常一样坐在了床上，眼见逸宸褪了外袍就要往床上坐，她连忙阻止。 “你睡软塌。”芸汐好心提醒。 逸宸勾着唇角，指尖一转，用仙术将芸汐禁锢住，随后褪得只剩薄薄里衣躺在了芸汐旁边。 盖好被子，他才解开仙术，然后将芸汐搂至怀中。 “白天说了，要么让我亲，要么让我今晚睡床上。”逸宸一本正经说道。 芸汐抬手推他，见他纹丝不动，胸膛跟墙壁般，又改为用拳头捶。 “做人不能这么贪心，你明明已经亲过……”芸汐刚要埋怨，又瞬间自行闭上了嘴。 白天他亲的，好像只是自己的手背…… “我让你选，你不选，那夫君就两个都要了……倒是你，不能反悔也不能赶我走……”逸宸让芸汐枕在自己手臂上，再微微侧身，将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 “反正我又不能用仙术轰你走，你想睡就睡吧。”芸汐小声嘀咕道。 自从上次在锁灵山，自己掌心的魍魉之力将逸宸体内灵力差点吸光之后，芸汐就暗自嘱咐过自己，决不能再对逸宸用灵力幻出任何仙术。 她是真的怕了，怕自己再误伤他。 尽管就目前的情形看来，只要不妄自强取魍魉之力，是不会再出现那天的情况。 但芸汐还是有了阴影…… “阿汐，如果取走魍魉之力要承受很多折磨，你可以吗？”逸宸将话题转移开，语气微微复杂。 第193章 永不负我 芸汐的脑袋枕在他肩膀上，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只能听着他的喉结轻轻滚动。 “都是死过两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折磨是我所不能承受的？”芸汐的声音很轻，轻到像棉花一样飘飘柔柔到了逸宸耳中。 逸宸沉默着，芸汐又忽的补充了一句：“只要不再跟你分开，再跳一次弑仙台我都不怕。” 逸宸的眉眼微微闪动一下，眸底爬上一层伤感。 “等魍魉之力炼化，龙族蛟族恩怨解开，我们就朝朝夕夕长相守……”他将嗓音中的情绪掩盖得很好。 芸汐伸手抱紧他，当做回应。 “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去人界生活一段时间，感受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夫唱妇随生活，怎么样？” “好。” “我们回洛州，去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把以前欺负过你的坏人全都暴打一顿！然后然后去汴城，看看那魏子昱是否统治有方，赶跑了所有匈奴兵……” “好。” “我们还要去找那个老爷爷说的凤凰村，我们就在那里定居好不好？天上时间过的太快，我们就在人界生活，我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你负责外出做工赚钱养家……不行，怎么能让你去外面干活赚钱呢，我们就在院子里种很多果树，等到成熟的时候拿出去卖，这样我们自己有吃的，还能挣不少钱，好不好？” “……” 芸汐津津有味说着，脑海里已经幻想出了一幅幅画面，心中甚是温暖。 可自己说了很多，逸宸的回应一直很淡，到最后甚至连好都不回应自己了。 芸汐有些不开心，嘟嘴仰头想瞪他一眼。 可刚抬头，逸宸放在她腰间的大掌已经移到后脑勺处，稍稍用力压住她。 芸汐的脑袋埋在他胸口，听得他铿锵有力跳动的心跳声，感受着他一呼一吸间胸膛的起起伏伏。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相信我，百分百地相信我。”逸宸的嗓音微哑，听得芸汐莫名有些沉闷。 她明明在说很温馨很温暖的未来之事，他为何如此伤感呢？ “阿宸……”芸汐语调温软，轻轻唤了一声。 “说你会相信我，永远相信我。”逸宸抬手捏住芸汐的下巴，坚挺的鼻尖微微碰了碰她的玉葱鼻头。 “那你说你永远都不会再负我了。”芸汐见他如此认真，也跟着认真起来。 逸宸瞳孔微微一闪，下颌角的线条也绷紧了几分。 “……好。”他微做停顿，沉声道，“金龙后裔逸宸对上古天神发誓，永生永世只爱凤凰后裔芸汐一人，不管发生什么，都永远爱她……不管沧海桑田，风云变化，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她好……” “如有违背，我便永生囚禁于九幽黄泉，受尽天地间万恶之苦……” 芸汐喉头一哽，连带着鼻头都泛酸。 她抬手堵住逸宸的薄唇，嘟囔道：“只要你说一句永生都不再负我，没让你说这么多……” 九幽黄泉比凡人死后去往的冥界十八层地狱还要苦恶凶险，三界中只有万恶不赦之人才会被囚禁至那不见天日之地，她怎么舍得让他去呢？ “现在换你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我……相信我不会伤害你……”逸宸拿开芸汐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芸汐微微拧了拧眉，她这才发现原本身如热火的逸宸，此时掌心有些发凉。 这对纯阳之体的他来说，太不寻常了。 “你除了负我，还能怎么伤我？”芸汐抓着逸宸的手放在自己嘴边哈了哈气，想给他升升温。 见逸宸依旧执着看着自己，似非要得个肯定的回答才罢休，她便捏了捏他的脸颊。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相信你，相信你不会伤害我。”芸汐看着他的眼睛，真真切切回应到。 逸宸脸上紧绷的线条柔和了几分，再次将她拥至怀中，搂得紧紧。 “再过几日是一年一遇的血圆之夜，我们一起去赏月，可好？” 第194章 灭你全族 芸汐沉浸在两人刚才的誓言之中，没有听出逸宸嗓音中那抹一闪而过的涩意。 “好，一起去。” 只要两人在一起，不管是去干什么，她都愿意。 风景是次要，人才是关键。 …… 一夜安好，芸汐睡得比任何一天都要踏实安心。 对她而言，对逸宸而言，这是他们两人一千多年来，真真正正的在凌霄阁如夫妻般同床共枕。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面在发展，过往千年的苦涩和孤独，似梦一般渐渐变得缥缈。 尽管身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彻底，但他们两人的感情却是在这一系列折腾中变得越来越好。 血圆日将至，逸宸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每每回来脸上都带着掩盖不住的倦意。 芸汐没问，但也心疼，可她更清楚，逸宸忙碌才是好事，证明他在努力完成天帝交代的任务，再次赢得天界众仙的认可。 算着日子，到了第六日。 芸汐像往常一样，待逸宸离开后，便趴在窗台边，托腮看着外面缥缈的仙景。 似乎这样等着他回来，也不觉得日子枯燥无聊呢。 阳光照射下，芸汐的右手掌心透着莹莹的光泽，看不到一丝黑色魔气。 天帝说魍魉之力如若被有心人利用，会有毁天灭地的巨大能力。 可她接触这魍魉之力许久，只察觉了它有吸附灵力和雷电的威力。 到底要怎么炼化呢？ 芸汐琢磨不透。 正在同时，一阵不同寻常的疾风从敞开的窗口飘了进来，带着芸汐披在肩头的碎发飘扬了起来。 芸汐心底猛地竖起提防之意，握拳回头看向屋内。 无人。 书桌上却多了一物——红木簪。 芸汐心一惊，连忙走去将那红木簪拿起来打量，是她取走白玉珠的那枚簪子。 她已经给了小青，为何会再次回来？ 芸汐心想着，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必定是小青已经找到了离尤，然后被他安全带回魔界。 可她和离尤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他把这红木簪又拿回来是怎么回事？ 芸汐正想着，窗户被一阵风“啪”地关严。 “为何要将我赠你之物给其他女子？”离尤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芸汐拿着红木簪的手一顿，心底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小青这个眼线已经不在凌霄阁了，他怎么还能轻而易举进来？ “离尤……”芸汐回头，看到了一袭红衣的不羁阴柔男人。 只是看着他半虚半实着的身子，芸汐才意识到这次他是元神离体，来了此地。 “小青已经安全了？”芸汐问道。 “失去利用价值之物，本就该自生自灭，我承你一情，让她做了魔族奴婢。”离尤眸光晦暗，叫人辨不出其中的情绪。 听得他对小青的定位，芸汐只觉得荒唐。 她冷笑出声：“小青念了你几千年，视你为恩主，你就是这么看她？不愧是魔界大殿下，将利弊权衡得十分明确。” “我让她在陌生人和棋子中做选择，她自己选择了后者，怨不得别人。”离尤沉声说道，上扬眼尾少了曾经的张扬，多了丝阴霾。 芸汐微微一顿，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请你以后不要来了，你跟逸宸亦敌亦友，但跟我连朋友都算不上……上次你说非战不可，那我们必定只能是敌人，请你离开，带着你的东西离开。” 芸汐说着，将红木簪递给了离尤，虽然她不确定离尤这半虚半实的身子能不能拿得住。 “既是给你，便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离尤被看一挥，原本被芸汐锁进抽屉又被仙术封住的锦盒直接蹦了出来，悬浮在了离尤跟前。 锦盒开，白玉珠现，直直落到了红木簪之上，牢固如常。 “再敢弄丢这簪子，我灭你凤凰一族。” 第195章 保管簪子 离尤说着，直直甩手让红木簪飞到了芸汐发髻上，插了进去。 他声音不大，也没有太多情绪，落在芸汐耳中却带着心惊肉跳的感觉。 “离尤，你到底要干什么？这簪子是要用来监视我还是监视我手中的魍魉之力？我不想跟魔族扯上任何关系，也不想跟魔族中人扯上关系，你有话就直说，能不能不要这么莫名其妙？！” 依照芸汐对离尤的粗浅了解，他断是不可能做出灭了凤凰一族的罪恶之事，只是耍耍嘴皮子功夫。 都是大几万岁的人了，怎么跟个没长大的人般有孩子气呢？ “我没要干什么，我只是想要你保管好这簪子。”离尤声音缓了缓。 “你可知道在凡间送簪子是什么意思？”芸汐没有当着离尤的面将发髻中的簪子取下来，但不代表她会妥协，“簪子，攥住你一辈子……这是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我是逸宸之妻，有夫之妇，又怎么能被你攥一辈子？” 离尤听完芸汐的话，微凉的眸光划过一丝意味深长，随即变成嘲讽。 “本殿宫里美女如云，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活好的都有，确实没有有夫之妇，你这般提醒暗示，本殿若不将你抢至后宫，倒是辜负美人心意了……” “离尤！”芸汐恼了，抬手将红木簪自发髻中取出，也顾不得凌乱中将头发弄散垂落下来，直直朝离尤身上甩去。 “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有事说事没事滚蛋！”芸汐嗓音已经冷到了极致，还有压抑后的愤怒。 离尤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拿着红木簪在指尖把玩。 “我一直在跟你好好说事，想让你好好善待这发簪。” 他说的极其认真，就好像大费周折来此一趟，只是为了这根红木簪。 “行，你可以走了。” 芸汐将门打开，对着离尤做了个大大的‘请’的姿势。 离尤拧了拧眉，用红丝带随意绑在脑后的三千青丝被门外的凉风吹得微微拂起。 “如果天魔两族交战，能让逸宸不去吗？”与芸汐擦肩而过，离尤红唇微启。 芸汐愣了愣，未懂离尤之意：“他是十大天将总统帅，司战之人，断会亲自迎战。” “如果我不去，他能否也不参与？”离尤继续问道。 这下，芸汐更加迷茫了，还带着一丝愕然。 整个魔界，属离尤大殿下手中的精品魔兵最上乘，两军交战，他和他的军队不参与，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理由，阻止不了他的。”芸汐回应道。 “两军交战，天族必败，且全军覆没……这个理由够不够？”离尤将声音压低几分，直直看着芸汐。 芸汐微张着嘴，说不上是惊愕还是不相信。 “凭什么还没开战你就断定了胜负？” 本来芸汐还觉得这次两军交战，跟一千多年前一样，在黑暗森林大战一场然后各自退场。 可听着离尤这语气，再看着他骤然严肃的神情，芸汐隐隐觉得心里不安。 “反正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你若想要逸宸活命，再跟他长相厮守，就不要让他轻易上两军交战的战场。” 离尤说完这话，趁着芸汐晃神之际，再次抬手将红木簪插上她的墨发，随后消失不见。 风微过，空气中已经没了一丝丝与离尤有关的气息。 芸汐关上门，将头上的红木簪取下，发呆。 离尤刚才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96章 黑暗森林 听着他那口气，是已经笃定两军马上就要开战，并且魔界已经做好了万全应对之策？ 虽然魑煞已经升神，但他现在受了重伤，断是不会带伤参战。 茉幽公主的命珠尚在魑煞体内，离尤为了他那宝贝妹妹着想，也定是不会让他出任何意外。 曾经每次天魔两族交战，都是天族胜。 魔界要么败要么退守魔境，不再跨出一步，这才相安无事。 魔尊这些年一直都在深度闭关中，魔界之事都是离尤在打理。 离尤身上有魔族的使命，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亦敌亦友之人误了大局？ 他刚才这番话，是为了让自己劝逸宸不带兵出战，给魔族增加胜算吧？ 这般想着，芸汐脑袋里原本混乱的弦根根清晰冷静起来。 不慌不慌，一切等逸宸回来再说…… 只是，芸汐等到天黑都没能等到逸宸回来。 天色暗得格外深沉，原本蹭亮的夜明珠都被那如墨的天色压制得昏暗。 连带着，芸汐的心脏也变得沉缓起来，有气无力。 明明前些天，逸宸都是在天黑之前便回来的，今日怎么夜过半还未回来？ 回想起离尤说的那番话，芸汐的心更加不安定了。 她走出凌霄阁，想去外面转转，再看看情况。 只是刚走出几丈远，便看到逸宸的贴身侍卫彦壹彦贰朝自己走来。 “彦壹彦贰，你们殿下人呢？”芸汐开口便问道。 彦壹朝彦贰看了一眼，两人似乎在用眼神交流什么。 “太子妃……夫人，殿下让我们接您过去呢。”彦贰拱手对着芸汐笑着说道。 他都差点忘了，他们主子已经不是太子了，对芸汐的称谓自然也要改口。 “过去？去哪里？”芸汐不解。 但是看着彦壹彦贰轻松的模样，也证明逸宸并没有出什么意外，她也松了口气。 “殿下不是早约您去赏月什么的吗？他说要给您一个惊喜，命我们前来接您过去。”彦壹在一旁补充道。 “原来是这样……”芸汐彻底放心下来，她抬眸看了看黑漆漆的天色，眉宇间变得疑惑，“这黑不隆咚的，哪里有血月？” “九重天上没有，但黑暗……”彦贰刚要说话，被一旁的彦壹重重捅了一胳膊肘。 “殿下说是惊喜，属下要是告诉您了，自然就不是惊喜了。”彦壹对着芸汐耐心解释道。 芸汐若有所思的点头，心里带了丝甜甜的味道。 她随彦壹彦贰两人一同离开了天宫，在夜幕中驾云飞行。 彦壹特意在祥云之上布下结界，挡住了外头穿梭的景色。 待落地，祥云化为乌有，周围的结界也消散。 芸汐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已经入了黑暗森林。 彦壹在前领路，彦贰在后守卫。 “逸宸人在黑暗森林？”芸汐问道。 “夫人您到了便知……”彦壹带着芸汐拐了个弯，原本昏暗的景色立马变了另一副模样。 枯树高耸入天，但每一个树杈中，都摆放着一颗鸽子蛋般的小夜明珠。 在这夜幕中，显得格外醒目耀眼。 林中枯枝组成的凉亭，坐着一个玄衣男子，正在木桌前插着手中的绿叶树枝和花枝。 亭中的夜明珠，颗颗拳头大，明亮如昼。 衬托得绿叶生机勃勃，鲜花馨香沁鼻。 茫茫夜色中，这里是独有的一片风景。 逸宸听到动静，抬头看向芸汐，眉宇间漾着化不开的温柔。 “阿汐。”他朝芸汐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 第197章 血圆之夜 此时，彦壹彦贰两人已经隐去身影，不知踪迹。 怕也是任务完成，不能继续打扰主子们的二人世界才消失了。 芸汐走进凉亭，看着逸宸将这里布置得繁华簇拥的模样，眼露惊艳之色。 “这里，都是你一点点装扮的？”她闻着鲜花的芳香，嗅着绿叶的清香，问道。 “处理完公务，便匆匆去人界采了鲜花树叶过来，但这里生机不足，这些东西维持不了几个时辰便会枯萎……本想直接用仙术给你幻化出来，但又觉得那样不真诚……”逸宸的嗓音醇厚低沉，浑身散发出来的温柔仿若日光般暖和，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喜欢吗？”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看向芸汐的漆黑眸子带着没有掩饰的期盼。 芸汐重重点头，随即抬手搂住他的腰肢，用着十二分力。 他是真的忙了很久，还跑来跑去，到处折腾。 芸汐这般抱着他，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有泥土的清香，有花叶的清香。 总之，都是她喜欢的味道。 属于他身上的味道。 “为何要安排在这里？”芸汐难得娇嗔一番，“彦壹说你要给我惊喜，我一看是黑暗森林，直接是惊吓了。” “血圆之夜，只有这里的血月是看得最清晰的，并且一年当中，蚩火海会翻滚裂开，难得一见的奇景，我们可以一并欣赏了。”逸宸柔声说道，抬手指了指右手上空。 “现在看什么都没有，但明天晚上，这里便是血红血红的血色了，旁边的云也是火红色。” 听着逸宸这般说，芸汐莫名又想起了离尤那个一身红衣的男子。 不管是血红还是火红，那个永远是一身红衣的男人，定适合这样的血月。 芸汐摇了摇脑袋，她这是分神了？ 居然在逸宸的怀中想别的男人？ “呸呸呸”芸汐心里暗暗连呸了几声，但一不留神便出了声。 “怎么了？”逸宸不解捧着她的脸庞。 芸汐抿了抿好看的嘴唇，决定将离尤今天用元神闯凌霄阁的事全部告诉他。 只是，她将离尤要她务必留下红木簪的话一笔带过，更没有提要将她收纳至后宫的只言片语。 离尤本就说得不正经，如若告诉逸宸，只会让他不开心和担心自己。 “他真说他不会参战？”逸宸眯了眯眼，神情也严峻了几分。 “他希望你跟他两人都不参加，让别人去打……但也用很坚定的口吻说这一战天兵天将会全军覆没……我感觉他不像开玩笑，但又怕有诈……”芸汐说道。 逸宸知道芸汐在担心什么，抬手揽住她的肩膀，两人依偎在一起。 “不用担心，我此行只想带你来欣赏血月，不会主动惹上战事。” 逸宸想起天帝紫微垣的那枚仙镜，心底更多的是对芸汐的担忧。 芸汐今日和离尤见了面，并且还说了这么多事，天帝定没有错过。 不管离尤好心提醒也好，暗中使诈也罢，总归是魔族中人。 他却能轻而易举进凌霄阁，并且还进了芸汐寝宫。 这在天帝眼中，怕是不好解释…… 逸宸没有将心底的猜测和担忧透露出来，嘴角微微上扬得附和着芸汐的小欢喜。 时间过的快，从夜幕到白昼，再到夜幕，似乎是转眼间的事。 只是两人还没安安静静等待血月的升起，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噪杂声响。 第198章 蚩火蛮荒 “那边是有人打起来了吗？”芸汐问道。 她是知道天界有天兵在黑暗森林巡逻，是天帝派人想找到扶桑国入口。 那天芸汐和魑煞僵持在扶桑国中时，天上忽地起了一阵飓风，这才撕开一道口子。 芸汐也是事后才知道，那飓风是逸宸龙啸之力穿渗透而来的。 只是他当时心急如焚，只想尽快救出她，再降服魑煞，也没有细细揣摩自己是在何时何地何时机，发出的那一吼。 等他回过神时，魑煞已经以蛟龙之身朝他冲过来，与他纠缠厮打。 “无事，我们去蚩火海。”逸宸蹙了蹙眉，拉着芸汐的手不想要她往那边去。 “这里毕竟是三界之外的区域，若无结界阻拦，天界魔界之人都能自由出入，刚才那动静怕是两边的人打起来了，我们去看看吧……”芸汐还是有些不放心。 逸宸看了看天边那浅淡色的圆月，拉着芸汐手的力道稍稍用力了些。 “我说过，今日我是要带你来赏月，他们打他们的，我只陪你。” 再不陪，便要好一段时间陪不到了。 芸汐见他执意如此，眉眼里似乎还含着一抹焦灼，便也没再多问。 只是两人还未移步走远，只听得一声“嘭”的巨大声响，不远处一排排参天枯树全都倒地断裂，还有些细小枝干直接成了烟灰。 枯沙林枯树倒，被阻隔开的血腥之气瞬间弥漫过来，还有扑鼻的煞气颇有排山倒海之势。 芸汐一怔，被那强烈的煞气惊得连退两步，逸宸也稳稳拽着她至奔蚩火海而去！ 还有数丈远的距离，一道道浓墨的魔气阻挡住两人去路。 逸宸拔出轩辕剑，仙气浓郁的法器一出，瞬间震散不少魔气。 “活抓女的！献祭给蛟王大人！”黑雾里，传来几声阴阳怪气的声音。 芸汐头皮发麻，但也听清他们是冲着自己而来。 眼见一道浓墨黑雾袭来，芸汐还来不及侧身，逸宸腰间的轩辕剑就已经直接将其斩断！ “啊！”一声刺耳惨叫，黑雾跟着消散。 但转瞬，便有更多的杂夹着杀气的魔气席卷而来。 轰—— 又是一声巨响，带着山崩地裂之势。 地面瞬间四崩五裂，两人脚下一阵阵虚空，感觉随时都会坠落至裂缝中。 逸宸紧拉着芸汐，站到了蚩火海边。 原本虚淡的血月变得清澈，像嗜血般红得妖娆。 彦壹彦贰已经和后面的魔族将士厮杀起来，逸宸紧紧握着芸汐的手，想要永远记住那份柔软。 “阿汐，你看——”他指了指天边。 芸汐已经看到，眼中满是惊艳之色。 “以前只是远远见过血月，今天感觉近在咫尺一般，又圆又亮又红，真的好看……”听着身后的动静，她又拧了拧眉，“只是，咱们只是低调来赏月，但他们打的太高调了……” “不管他们……阿汐，你看那翻滚的火海，等血月再亮一些，火海便会朝两侧裂出一条火缝，那火缝是通往蚩火蛮荒之地的唯一入境。” 逸宸沉声说着，嗓音的情绪被明显克制过，连点着微扬的嘴角都变得凝重。 “蛮荒之地？只能进不能出之境？阿宸，你给我说这些作甚……” 芸汐已经觉察到了逸宸情绪的不对，两人明明是来赏月，他的视线却一直落在那蚩火海之上。 还没有等到他的回复，一道红光自天边突袭闪现，来势汹汹！ 逸宸拉着她一个跳跃，堪堪躲过，可那红色影雾还是划破了长袍裙摆。 芸汐认出了，那是离尤的血煞绫！ 第199章 封印关押 大片魔气卷来，与红艳似火的血煞绫交织在一起，将逸宸芸汐两人团团围住。 “休想将她封印至蚩火蛮荒！”离尤的声音由远及近。 逸宸将芸汐护在身后，甩出轩辕剑想斩断层层包围的黑红魔气。 芸汐整个人还处于木讷阶段，她呆呆看着身前的男人，问道：“阿宸，离尤那话是什么意思？” 逸宸肩膀微微一僵，顿了顿才回头去看芸汐。 “阿汐，你听我说……” 他在斟酌要如何跟芸汐解释，若是可以他真想直接说实情，可天帝说过以煞制煞的方式炼化魍魉之力，不能对芸汐说明。 倘若让她知道，那便功亏一篑。 “血圆之夜一年一次，蚩火蛮荒一年一开……”逸宸想拉住芸汐的手，但被她后退着躲避。 “要把我关进蚩火蛮荒一年，是吗？”芸汐直直问道。 逸宸眸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却没法出声否认她的质问。 离尤已经从黑红烟雾中现身，直直落在血煞绫之上，上扬凤眸冷冷看着被包围的两人。 “为了阻止魑煞得到魍魉之力，不惜将芸汐封印至蚩火蛮荒，逸宸，你还真是爱极了你的夫人！”离尤话语中透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住嘴！”逸宸脸色沉了下来，用眼神警告离尤。 可此时此刻，离尤又怎么会被他给唬住？ “我以为逸宸殿下是个情深的种，未料是个为了天界安危不惜牺牲心爱女人的种，金龙一脉，还真是司天下的命格啊！”离尤讥诮道。 芸汐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她仰头看着悬在半空的离尤，再回头看了看一旁抿紧薄唇的逸宸，心底的不安一点点加重。 “阿宸，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芸汐扯了扯嘴角，对着逸宸挤出一个难看的浅笑。 逸宸深邃眼眸中的情绪，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只要一年，一年很快就会过去……”逸宸声音微哽，似是每一个字从嘴里吐露出来都极其艰难。 “哼！一年？”离尤冷笑出声，“那蛮荒之地煞气深重，比幽冥谷的怨灵还要可怕阴森！凡人进去尸骨无存，普通仙魔之人进去也挨不过半年便会被那煞气吞噬，你让她进去呆一年，是何居心？！” 离尤所言的蚩火蛮荒险情，芸汐都有所耳闻。 只是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与那种地方相隔甚远，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过。 如今…… 她竟是要被自己好不容易重新爱上的男人，亲手关入那险恶之地吗？ “阿汐，天魔两界会有一场无可避免的大战……你只有在那里，才是最安全的……”逸宸神色难辨，嗓音微微有些焦急。 血圆鼎盛时期只有短短一炷香时间，那蚩火蛮荒的入口开放也只有短短一炷香时间，真的不能再耽搁了！ “听话……不要再问了，你忘了我说过……”逸宸的轩辕剑还在与周围的魔气厮杀，他双手微微运转灵力，试着带芸汐朝蚩火飞去。 但离尤又怎么会让他如愿！ 血煞绫嗖地一下朝逸宸袭来，甚至想将芸汐卷走。 但每每靠近，都被逸宸阻拦开。 芸汐整个人已经处于浑噩状态，她根本不能接受刚才所听到的真相，更不敢再去看身边的男人。 再多看一眼，都会加深自己眼底的失望，直至变成绝望…… 他这几日的温柔，还有来赏月的惊喜，全都是为了这一刻而准备的吗？ 第200章 龙啸之力 “吼——” 正在此时，一声巨响响彻整个黑暗森林，连带着周围的黑红烟雾一并消散无影，地面再次剧烈晃动。 整个蚩火海也翻滚起星星火点，火浪潮般掀了起来。 芸汐还以为是龙啸声，但见悬在半空中的离尤跪下做出虔诚叩拜姿势，她才意识到是蛟吼之声。 “吾儿退下。”只听得一声低沉雄厚嘶吼，排山倒海的气流直直压来，周围的枯石碎石全都摇晃颤动。 简单四字，却透着倨傲威严，在天地间悠悠回响，透着浓郁的杀气，令在场所有人全都莫名心生压抑之感。 逸宸心一惊，一直深居闭关的魔尊出关了？！ 听到那个声音，逸宸顾不得其他，直接甩出轩辕剑，对着不远处还在与魔兵厮杀的天兵天将发出有节奏的剑鸣。 彦壹彦贰等人都听出了逸宸的命令，那是速速撤退之意。 “撤！”彦壹大吼，场上所有身穿白衣战袍之人全都化作白影遁走。 可受伤的几个天兵却没有那么灵敏的速度，直接被空中袭来的一团黑雾禁锢，在惨叫中飞灰烟灭。 逸宸没有办法，一方面要护住芸汐，一方面又想住天将天兵安全离开，只得再次甩出轩辕剑朝着那些凶险黑雾刺去！ 但轩辕剑还未靠近黑雾，便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弹开，直接跌落到枯沙地面，连带着剑身都爆出了裂纹！ 坚不可摧的轩辕剑居然会被魔尊伤到，他这万年来的闭关修炼，到底到了何种可怕程度？ 一个身形魁梧的黑袍男人自黑雾中显现，黑色长发无风自起，长眸透着轻蔑和傲慢，横扫众生。 “凤凰芸汐，可愿留下助吾成就大业？”魔尊将视线落在芸汐身上，威严四射。 芸汐背脊微微一凉，心生惧意：“我还不是凤凰，现在只是鸾鸟。” 她得到五万整岁，经历浴火涅槃才能拥有凤凰真身。 刚才芸汐脑袋里的混沌，随着魔尊的出现都消散了不少，整个人也都清醒了。 现在是逸宸带着天兵天将要将她关至蚩火蛮荒，但离尤和众魔族士兵要阻拦这一切的发生，连着魔尊都出关要带走自己。 那魍魉之力，还真是让天界忌惮无比，让魔界如获至宝啊。 真是讽刺…… “鸾鸟芸汐，魍魉之力乃本族成神蛟王所有，你随吾入殿，将魍魉之力取出归还蛟王，吾保你一世平安。”魔尊居高临下看着芸汐，强大气势依旧令人生畏。 “我……”芸汐这才听明白，原来魑煞已经成了魔界的蛟王。 蛟中王者，还真是一个好称谓。 “阿汐，不要跟他多言……”逸宸无暇顾及轩辕剑，将芸汐拦至身后。 “聒噪！”魔尊眼一眯，挥动黑袍长袖，刹那间一抹来势汹汹的黑气直直袭向逸宸！ 逸宸连忙运转灵力做护身盾牌，可他还要分神顾忌芸汐，自是不敌魔尊的袭击。 “噗——”喷出一口血，在他灰白袍子上洒落点点血渍。 狂风刮来，原本站在逸宸身侧的芸汐被一股黑雾缓缓卷起。 逸宸心一滞，顾不得多想，墨黑双眸闪现金龙虚影，随即对天怒吼，发出龙啸之力！ 霎时，逸宸现出金龙真身，一身金光灿灿的龙鳞将整个血色大地染上一层金色。 芸汐还来不及细看，便感觉到一条闪着金光的龙尾直直朝自己拍来—— 她整个人，被逸宸的龙尾神力甩进了蚩火蛮荒！ 第201章 护龙神诀 芸汐瞪大眼睛看向逸宸，大脑一片空白。 她张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就那样呈抛物线般与他越来越远…… “吼——”逸宸又是一声大吼，嗓音中却透着痛苦的叫嚣。 他变回人形，泛红的眼眸变得苍凉悲痛。 “阿宸……”芸汐的声音被火海吞噬。 逸宸的眼前，再也没了她的身影。 他踉跄跪了下来，双手颤栗。 血月渐渐变淡，乌云层层叠嶂，翻滚的蚩火也平息下来，从两侧朝中间的无底火红深渊聚拢。 “金龙小儿，坏吾好事，当诛！”魔尊的声音响起，带着毁天灭地的愤怒之意。 天空一只黑色烟雾化成的巨掌朝逸宸袭来，杀气重重。 跪在地上的灰白袍子男人丝毫没有任何防备举止，他满脑子都是芸汐刚才被自己亲手推至蚩火蛮荒的画面，还有她最后那空洞绝望的眼神。 他不敢看，但只此一眼，心就像被尖刀绞碎般难受。 魔掌即将触身，逸宸周身泛起一层金光为罩护体，震散了些许黑色烟雾，也让那巨掌形状变得微微扭曲。 凌驾于半空中的魔尊神情微微一怔，透着杀戮之气的长眸微微冷峭起来。 “护龙神诀？她为了阻止吾灭金龙一脉，还真是死了都不放心……”魔尊的嗓音中，透着对前尘往事的怀缅之情。 “碧阳，今日看在你的面子上，吾饶他不死，但吾既已出关，日后定不再手下留情……” 魔尊长啸一声，自半空中消失远去，连带着林中零散分布的黑雾都一同消散。 风平火静，除了逸宸沉重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逸宸面对蚩火海而跪的身姿却没有丝毫变动，好似石像般。 良久，一道白光闪现，彦壹彦贰飞跃而来。 “殿下，属下已清点完人数，死五百，伤五百。”彦壹说着，抬眸看了眼已经平静的蚩火海，眉眼划过一抹复杂。 逸宸有些踉跄的起了身，身子一晃，又差点朝一侧摔倒，一旁的彦贰眼疾手快将他稳稳扶住。 “回天宫。”嗓音有些发涩，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拉扯感。 “是。”彦壹彦贰两人一道领命，但又都没有动身。 两人对看一眼，又看了看逸宸，最后一同将视线转向蚩火海。 “夫人……她……”彦壹没忍住，还是将心底的不解问了出来。 听得身边人提及芸汐，逸宸眼底的痛苦加深。 彦贰见自家主子这幅神情，连忙安慰：“殿下……这蚩火蛮荒一年一开，只要明年今日来此，便能接夫人回去……夫人是凤凰后裔，不会被煞气侵身的……” “她会很快回来的。”逸宸将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掌心黏糊糊的隐隐还有撕裂痛感，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受了伤。 最后将视线在蚩火海上定格一息，逸宸暗暗在心底默念道：“阿汐，一定不要忘了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一定要相信我……” 九重天上。 紫微垣，逸宸手上的伤已经随意处理了一番，然后吃了些仙丹，便去跟天帝复命。 听得魔尊出关，天帝的眼里也带着谨慎的忌惮之意。 “闭关上万年，他定已法力大增，你虽征战无数，但尚还不是他的对手。”天帝说道。 “可他并未晋升为上神，儿臣现在已是上仙的巅峰时期，就算赢不了他，也断然不会输给他。” 逸宸平静说道，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天帝摆手，示意逸宸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数万年前，我与你母亲联手才将他打败，如今单凭你一人之力断是不能伤他分毫……只是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会为了芸汐身上的魍魉之力而提前出关。” 听得天帝提及母亲，再想起魔尊最后说要看在母亲面子上饶自己不死之话，逸宸微微拧眉，看向天帝。 “父帝，魔尊为何知道母帝曾经的闺名叫碧阳？” 第202章 只字不提 天帝瞳孔微微一缩，看向逸宸的神情中透着一丝少有的不自然。 “你怎么知道？” “魔尊要杀儿臣，但被一道金光为盾阻挡，魔尊说那是护龙神诀，是母帝在儿臣身上布下的……还说他会看在碧阳的面子上，饶我一命……”逸宸将魔尊说过的话全都转述给天帝听。 天帝听完，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随即轻声叹息一声。 “护龙神诀能针对性地阻挡杀气，避开凶险危难，你母帝在化身为石像前是曾给你布过一道神诀……” “她早就知道魔尊不会放过我们金龙一脉，更猜到迟早会我性命堪忧的那一天……”逸宸轻声道。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上古天神要让这天地颠倒，那我们自然无处可躲。”天帝看向远方，眼中透着思索。 空气安静下来，逸宸从座位上起身，朝后退了几步，随后对着天帝行家礼。 “儿臣去慰问一下受伤天兵，不打扰父帝休息了。” 未等天帝回应，逸宸便直接转身朝后走去。 天帝看着他的背影，眉间紧缩：“逸宸，为何只字不提芸汐之事？” 父子两人默契没主动开口，都是在等对方先提。 但终究，还是天帝先问了出来，而逸宸，只是那个默默的倾听者。 “既已事成，便应静等，再多提只不过加重了思念之情。”逸宸声音微微顿了顿。 天帝未再多言，而是默许逸宸的离开。 只是临到殿门口的逸宸又转身看向天帝，语气微微有些硬朗：“父帝，您好像还没告诉儿臣，魔尊为何知道母帝闺名，我听闻母帝自从与父帝成婚后，便再无人那般唤她了……” 天帝微微一滞，似是没料到逸宸会重复这个问题。 他刚刚，明明已经很微妙地避开了…… “等两族恩怨平定，为父告诉你原由。”天帝顿了顿，声音平静。 他有权知道一切。 逸宸没有回话，迈着稳健的步子离开。 凌霄阁。 逸宸进了寝宫，将门关严后，迟迟没有再迈开步子朝里走。 抬着眼皮缓缓扫视一片房间，恍惚中却能看到芸汐在每一个地方待过的身影。 坐在窗前眺望远方思夫模样；站在书桌前研磨写字看仙册的模样；卧在软塌上假寐休息的安静模样；躺在床上静谧熟睡的模样…… 还有每当自己回来，她欢呼雀跃奔向自己的欢喜样子。 都一一在逸宸的脑海中闪现，一帧一帧，一点一滴。 逸宸靠着门框，抬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心脏，缓缓蹲了下来。 芸汐曾经在这个屋里，有过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刀刃般朝他割来。 心脏一阵阵绞痛，连带着胃里都有空虚的烧灼感，五脏六滚上下翻滚，一呼一吸间都无比难受。 她有凤凰血护体，定能扛过那些煞气的入侵。 只是，她能否自我领悟，要用那魍魉之力以煞制煞？ 逸宸缓缓起来，走到床边，拿起床上的锦缎玉枕，放在鼻翼下闻了闻。 是她的气息，亦是他此刻疼痛的解药…… 阿汐，你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为何那般绝望？ 你忘了我曾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相信我吗？ 在蚩火蛮荒，你一定要努力，渗透离开之法。 我不想等一年，我想早早看到你。 一天，一刻，一息，我都等不了…… 第203章 离我远点 昏天暗地，四周无比混沌。 没有四月星辰，亦无白天黑夜，冷暖交替。 天空是猩红色，翻滚着的朵朵火云，随时都有坠落迹象。 红得滴血。 映得整片荒芜大地透着一种诡异的颜色。 “沙沙” 粗粝砂石随风扬起，再落到碎石地上，带来细微声响。 “嘎嘎——” 漫天黄沙，忽的飞过一只三头骷髅鸟，在地面印出墨黑影子。 不远处还有凶兽的低嗷声，处处透着危险气息。 “咳咳” 一阵带喘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份禽类与兽类的无形交锋。 这咳嗽声一出，周围瞬间变得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芸汐抹去脸上的黄沙，再用力咳嗽，吐出嘴里的黄沙出来。 原本一身素白衣裳，落在这黄沙之境，又被血红天色照应，硬生生看不出一丝白色。 “沙沙”背后传来一阵踩在沙土中的脚步声。 芸汐眼眸微微一闪，却没有太多情绪，而是直接起身，在漫无边际的黄沙中寻找容身之处。 只是自从坠落进这蚩火蛮荒之地，她浑浑噩噩地走了不知多久，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甚至有没有走重复路线，她依旧不知道。 因为身后没有脚印，燥热的干风拂过，扬起黄沙，将所有痕迹都恢复了原样，没留一丝痕迹。 尽管如此，芸汐依旧不停往前走。 她能做的，也是不停走。 总要看到点除了黄沙外的景色，她才能停住脚步吧？ 嗓子已经干到冒烟，浑身的灵力在此都无法施展开，她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状况，感觉随时都会缺水虚脱。 “芸汐。”背后青年叫住了她。 芸汐微微顿了顿，还是艰难抬步朝前走。 一个踩虚，她直接趔趄朝前栽倒，身后青年长手一捞，险险将她扶住。 但一个惯性，也将她拉扯到了自己怀中。 “这样走下去，根本什么都找不到。”青年劝说道。 芸汐甩开他拉着自己的手，有些摇摇欲坠，但还是咬牙稳住了身躯。 “离尤，我不要你假好心，更不要你给我任何帮助。” 芸汐站定，对着面前的红衣青年一字一顿道，嗓音虽虚弱沙哑，但透着不容抗拒的坚定。 “蚩火蛮荒只能进不能出，现在我们只有联手相互帮助，才能渡过各种危险，等明年血月之日一起离开。”离尤皱眉说着，语气中尽是劝说之意。 这蚩火之境仿佛对待离尤和芸汐不公平，芸汐一身脏兮兮狼狈不堪，但离尤依旧是一身无暇红衣，没有被任何一点黄沙沾身。 尤其是在那火红天色照耀下，他那红袍更是耀眼夺目，像是一团永不熄灭的火。 “我不需要，我什么都不需要！你离我远点，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芸汐毫不在意离尤话语中的沉重感，她现在只想离魔族中人远远的。 若不是因为这所谓的魍魉之力，她又怎么会被自己一次两次爱上的男人亲手推至这种绝境！ 芸汐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觉得逸宸欺她负她伤她。 他说的，只要一年，只要一年自己就可以出去。 这一年会发生很多事情，而她只有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逸宸是为了她好，才会送她来此。 芸汐都知道，她也想得明白。 只是…… 每每回想他用金龙真身的龙尾神力推自己进来时，心口都一阵阵堵得疼。 委屈是真，苦涩是真，怨他不早点告诉自己实情也是真。 可事已至此，她还能怎样？ 她只想找个能躲避风沙的地方，安稳渡过一年。 虽然芸汐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当初在蚩火蛮荒关闭之际，离尤为何要跟着跳进来。 连魔尊都想得到自己体内的魍魉之力，他离尤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这蛮荒之地处处是阵法，你还没走出黄沙，定会脱水虚脱而被煞气吞噬！” 离尤不由分说，直接拉着芸汐的手腕让她停下步子。 芸汐本就干得嗓子冒烟，一肚子火，被离尤这突然的动作更是燥得火冒三丈。 “放手！”芸汐沙哑着嗓子高吼，直接勾脚跟他打了起来！ 第204章 早知一切 离尤毫不躲避，任由芸汐没有灵力的对自己拳打脚踢。 “你若这样打我一顿心里舒服点，你便打……我定不还手也不躲闪。”离尤沉声说道。 听得他这么说，芸汐立马顿住动作，冷冷扫视他。 “怎么，心疼了？”离尤挑了挑眉，变回最初不羁妖魅的表情勾唇笑。 “我只是想保存体力。”芸汐对他翻了个白眼，转身继续朝前走。 虽然刚才在气头上她拒绝了跟离尤结伴而行，但现在半冷静下来的她心底也清楚得很。 这有进无出的鬼地方，她只能选择暂时与离尤成为盟友。 对，不是朋友，只是盟友。 为期一年的盟友。 离尤也看出了芸汐的脚步变慢，他扬扬眉，步态轻松地跟了上去。 “我都说了这里有阵法，若是不破阵，再走个十天半个月看到的都是漫天黄沙。” “你来过这里？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芸汐淡淡侧头看了他一眼，满眼不信任。 离尤眼神微微一闪，嘴角扬起的弧度也变得平缓。 “小时候我母亲每隔十年便把我扔进这里一年，等我能将煞气转化为魔气法术，达到她要求的标准后，她才接我出去……若没有达到她的标准，便要再待一年，甚至两年……” 听着在背后传来的声音，芸汐顿住了脚步。 她转身，看向离尤，那个一身红袍，红唇媚眼的男人不像是开玩笑。 “这些我从未对人讲过，但都是真的，你别不信……”离尤见芸汐一直看着自己，连忙解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这么想让她相信自己所言。 明明，内心深处的秘密一直都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突然间听到了一个站在对立面之人的幼年过往，还是用带着酸楚的涩意声音，芸汐想出声说不想听都觉得语气太重。 “怪不得你知道这里有阵法……还得多谢你母亲幼年时对你的栽培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最合适。 离尤怔了怔，她居然觉得那些残酷手段是种栽培？ 不过也对，若不是母亲曾那般苛刻严格培养训练自己，他又怎么会站到如今的高度，又怎么会站在这里，站在她面前。 “还是美人分析的好，我母亲的确花了十二分心血在栽培我……这阵法破起来容易，你可要学？”离尤笑着说道。 芸汐拧了拧眉，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听到离尤这般称呼自己，突然听到好不适应。 尤其是配合他那不正经的表情，更是觉得要起鸡皮疙瘩。 “你好好说话，我有名有字。”芸汐强调着，然后问道，“这放眼望去，哪哪都是黄沙，你怎看出这里有阵法的？” 离尤拉着芸汐朝北走了三步，又朝东边走了三步，随后停住脚步，伸手指向西边。 “虽然这黄沙遮盖下都是山丘沙堆，但都不是随随便便存在的……你看这座山丘，任凭风吹沙盖，它都是这个高度和模样，不会变化。” 说完，离尤再次拉着芸汐朝南边走了几步，再指向一座沙丘继续道：“这座最高的沙丘也是跟刚才那个一样的情况，如若我们要破阵，便要将这里所有的同类型山丘沙堆全部除去，便能破阵走出。” 芸汐听离尤说完，还是一头雾水的模样，虽然刚才自己顺着他手指方向看了，也的确看到了沙丘，可并不觉得有何不同。 “可是时不时刮风，我们只怕刚推倒一座山丘，另一座就被风沙再次堆积起来了。”芸汐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若全除去沙丘是破阵，但若只除去一座便能让我们看到倪端了。”离尤说完，带着芸汐朝最近的沙丘走去。 芸汐脑子虽然有些懵，但还是悟到了点什么，她问道：“你早知道这一切，却还是任由我在黄沙中走了三天？” 第205章 以血为水 “要不是你一直不跟我说话，我也不至于到今天才告诉你。”离尤耸了耸肩。 “你完全可以先除去一个沙丘，我看到景色变化了自然会猜到是你的功劳。”芸汐回怼道。 “那不行，你要是看到景色两眼发光直接跑了，我不就做好事没留名了吗？” 离尤勾唇笑道，语气中已经完全不见开始的阴霾之感。 两人聊着天，已经到了目标沙丘附近。 芸汐刚要挽起袖子直接去扒沙，离尤则从地上抓起一把沙，随后指尖流转，再甩袖将沙粒抛至半空。 离尤的收飞快转动着，芸汐只隐约看到他似是在画什么符或者写什么字，再一闭眼睁眼，那些沙粒已经落到了前面山丘之上。 “杀杀”沙丘崩裂，如散盘棋子落了一地，在与地面的黄沙混合到一块，不见原来的痕迹。 芸汐转眸看周围，依旧是黄沙，但是在南边却看到一处绿油油的景色。 “那边有树，肯定也有水了！”芸汐兴奋说道。 “这里的水都是岩浆水，温度高得能穿肠，你确定要去喝？”离尤问道。 芸汐脸上的笑容僵住，扯了扯嘴角道：“那你以前在这里是怎么生活下去的？” “蚩火海临近魔界，魔族中人皆适应此地，煞气冲天，我只要每天食用煞气便可，无需喝水。”离尤淡然说道。 芸汐瞧着他那一身一尘不染的红袍，再看着自己一身脏兮兮的模样，瞬间受到了地域之分的打击。 “你体内修炼的都是纯正的仙气，自是承受不住这个环境。”离尤说着，拿起腰间的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快速划出一道伤口，瞬间溢出鲜红血珠。 “你干什么？”芸汐被他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一跳。 离尤将流血的手腕伸到芸汐跟前，同一时间他腰间的血煞绫也如灵活血蛇般抬起头，想靠近手腕伤口。 “以血为水，喝吧。”离尤轻飘飘说着，然后抬起另一只手甩开血煞绫，“别闹，先给她喝。” 芸汐瞪大眼睛，连连摇头：“我不喝人血……” 这太毛骨悚然了！ “要我嘴对嘴喂你？”离尤蹙了蹙眉，表情严肃了几分，腰间的血煞绫也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直接缠住芸汐的腰际将她拉到离尤身边。 “我……”芸汐刚要说点什么，离尤已经将手举到她嘴边，紧紧贴住。 他抬起另一只手，用两指顺着手臂稍稍用力滑至手腕，更多滚热的鲜血直直流至芸汐嘴中。 “咕噜，咕噜——”芸汐不想吞，但被血煞绫和离尤的双面夹击，让她不得不吞咽。 “咳咳……”被强迫喝了好几口，离尤才松开她。 芸汐用力咳嗽，但发现嘴里没有任何血腥味，反而是一种带着酒香的甘甜味。 似乎，没那么恶心，连着口干舌燥感都减轻了不少，身子也恢复了些许力量。 芸汐看向离尤，他手腕的伤口已经被血煞绫缠住，但却不似止血，因为血煞绫通体都红得愈发妖娆，像被血完全浸润了一遍一般。 “好了不要喝了，我还得留力气照顾美人。”离尤爱怜地抚过血煞绫，声音温柔。 血煞绫也乖乖听离尤的话，将血红颜色恢复正常模样，缠在伤口处。 离尤见芸汐看着自己和血煞绫的交流，笑着解释道：“血煞绫是我在这里炼化而成的法器，它每日都需要吸食精血才能维持法力。” 第206章 承受不住 “你就不怕它把你给吸干了吗？”芸汐皱着眉，看向血煞绫的神情多了一丝忌惮。 她没忘记离尤曾告诉过她，若是血煞绫受伤了，离尤也会受伤。 难道他们两个已经是同生共死的状态？ “不会，它知道自己只能喝多少，再多它承受不住。”离尤轻声回应道。 “血煞绫最初是我母亲给我的法器，但那个时候它还没开灵智，没有感情，只有不羁的贪念和猖狂，我若是不能将它降服，它便会将我连皮带骨化成血水全都吞噬……小时候被它重伤过几次，那时候真恨不得赶紧战胜它，然后将它碎尸万段。” “可没想到后来降服它的同时也跟它立下了血契，变成了现在这模样……不过也好，它知道我所有心事，懂我所有情绪，成了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两人一并朝绿洲之境走去，离尤也缓缓说着自己的一些过往，血煞绫听见他在说自己，也在他手腕血止住之后，俏皮地扭来扭去，一头一尾的红绫更是缠成了蝴蝶结模样，甚是可爱。 “它以后若能跟阿陌一样幻成人形，定是个极其喜欢红色的女子。” 芸汐看着血煞绫，脑海里已经幻想出了一个跟离尤一般一身红衣飘飘的灵动少女。 只是是何模样，却怎么都幻想不出。 因为芸汐的认知中，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穿红衣裳的人最好看就是离尤。 简直是妖孽一般的存在。 他法器炼成的人形，又每日受他精血喂养，定也是妖娆般美到令人窒息的女子吧。 芸汐说完，久久都没有听到离尤的回应，抬眸看他，却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微微有些闪烁。 “怎么了？”芸汐问道。 “你……你刚才提阿陌的名字，挺自然的……”离尤瞳孔微微一缩，收回了视线。 他其实是在想，若芸汐身穿一身红袍，会是什么模样。 “都已经是过去式了，该还他的情我也还了，没什么不自然的。”芸汐淡淡一笑，神情坦然。 自那日在逸宸手中救下魑煞，芸汐就已经真正放下了过去。 阿陌也好，魑煞也罢，都已经不再是最初的流星鞭，更不是当初那个陪她下凡历劫的少年了。 “若魑煞听到你这番话，定会伤心得吐血。”离尤打趣说道。 “他不会。” “为何如此肯定？”离尤挑眉。 “因为他是魑煞，而不是阿陌，不是吗？”芸汐顿住脚步，看向离尤。 离尤微微一愣，随后点头：“是。” 芸汐听着他那个有些迟疑的回应，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罢了。” 当初离尤说早在第一次去扶桑国，阿陌的身子便已经被魑煞占有，可后来第二次在扶桑国，魑煞亲口承认他和阿陌同属一体，阿陌有的所有情绪和感情他都有。 如此说来，魑煞其实就是阿陌，只不过阿陌因为魑煞的存在，而不再是曾经的阿陌了。 或许离尤也不知道这层实情，现在质问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什么罢了，你说清楚？别这样吊着我胃口啊……”离尤拦在芸汐面前，想问个彻底。 但芸汐依旧朝前走，他也只能用后退的方式朝前行，只不过视线一直落在芸汐身上而已。 “我现在只想找个阴凉合适的地方好好躺下休息，睡个三五天，什么都不想说。”芸汐指了指不远处，那片绿洲已经越来越近了。 离尤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她现在不说没关系，反正他还有一年的时间…… 第207章 喂血之恩 再步行一阵，终是到了绿洲之中。 一排排错综复杂的巨型仙人掌屹立不动，给这抹黄沙增添了色彩，更是带来了生机。 若是可以，芸汐真想直接抱住这绿色大叫一声。 可不行，因为仙人掌，浑身是刺，根根尖刺粗壮如手指。 只是更让芸汐惊叹的是，自己这一路走来依旧一身轻松，完全没有疲惫之意。 看来离尤的血，的确是琼汁玉露般的存在啊…… “嘎嘎——”天空传来一阵如乌鸦般沙哑刺耳的叫声。 地面印出墨黑的三头骷髅鸟影子，下一瞬那影子愈来愈大，直直落到了仙人掌之上。 三头骷髅鸟抬起尖尖的鸟喙直直啄到仙人掌绿色肉身之上，顿时流出一些青绿色的汁液。 仙人掌刺很锋利，但骷髅鸟没有肉躯只有骷髅，自是不会被那些尖刺给伤到。 眼见骷髅鸟畅饮着仙人掌汁，芸汐也不由自主跟着吞咽起来。 “别羡慕，那都是致命的……”离尤在她耳畔低语。 他话音还未落，骷髅鸟便嘎嘎叫着扑腾着翅膀想起飞，可奈何怎么都飞不起来。 原先被它啄出来的洞骤然变大，将整只骷髅鸟全都吞噬于肚！ 骷髅鸟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瞬间就消失无影。 一切，只在一眨一息之间。 芸汐不敢置信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再抬眸看了看赤红的天空，已经寻不到一丝三头骷髅鸟来过的痕迹，甚至连那株巨型仙人掌，也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就好像，刚才那一幕，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梦魇。 “你早知道这仙人掌弑杀不眨眼，还带着我往这边走？”芸汐回过神，问向离尤。 离尤一副丝毫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表情，摊了摊手：“你说要绿洲，我便破最近的阵法带你走出黄沙地。” “我是瞎了眼才想着跟你做盟友。”芸汐转身，试图穿过仙人掌。 可她笔直朝前走了许久，却十步一遇离尤，似乎自己一直都在走重复的路。 看来这仙人掌，也是一个障眼阵法了。 离尤站在原地没动，就那样看着芸汐从他跟前走了一圈又一圈。 “别生气了。”他试着说道。 他只是想跟她一道走走，说说话。 这里毕竟是自己的童年之所，成长之地，虽然他没有办法带她提前离开这里，但一定能助她安然渡过这段时间。 “喂血之恩尚未报，我怎么会生气？只是觉得，敌人永远都是敌人，不管是什么环境什么时间。”芸汐淡声说着，语气中不带一丝情绪起伏。 “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休息的地方，之前我搭了个小石屋，不知道还在不在……” 离尤心微微一揪，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芸汐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去看离尤。 她是真受不了这个男人的一变再变，根本不知道他下一秒会是什么表情什么说话语气，又是什么目的。 “离尤。”芸汐唤道。 “你说。”离尤看着她，耳朵微暖。 也不知为何，自己的名字从她嘴里出来，格外好听。 第208章 嫌弃这里 不管是开心时的叫喊，还是生气时的叫喊，亦或者是愤怒时的叫喊，还有现在面无表情的叫喊。 当然，她从未喜笑颜开的叫过他的名字。 “我不管你是因何原因跟着我一同进了这蚩火蛮荒之地，现在外面天魔两界定是打得不可开交，等你我二人明年出去之时，还不知道是战火连天还是一战泯恩仇握手言和。” “这里是你的熟悉之地，成长之地，但对我而言，是第一次，不知凶险疾恶，更不知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我没指望过你保护我给我指明路，但请不要带我走弯路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就算一个人，就算一直在黄沙之境中没有尽头地走下去，我也会等到出去的那一天，等到明年的血圆之夜。” 芸汐认真说着，神情严肃，她知道自己已经欠了离尤一个恩情，但她向来是个一码归一码的人，恩情会要还，但当下被戏弄的不爽依然是不爽。 离尤待她说完，斜长凤眸中神情微闪，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一次……”他小声重复了一遍，笑意渐深，“你的第一次有我作陪，我自应对你负责……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平平安安待到明年血圆之夜。” 芸汐未再回话，尽管她已经听出了离尤话中的一语双关，但她实在没心情跟他回怼。 这个男人，十句话里有九句不能信，剩下一句还只能信一半。 惹得芸汐真不开心，离尤也不再绕路而行，带着她直奔自己曾经住过的小石屋。 这蚩火蛮荒之地处处是阵法，有煞气自然形成，还有流落至此地的仙魔之人为了自保而布置。 阵法只能避开飞禽走兽的袭击，还有制造幻境。 可毕竟是险恶之地，就算再熟悉奇门遁甲术，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这里的煞气吞噬。 但离尤不同，他自童年期便被母亲扔到此地，表面虽说是自生自灭，但暗地里还是给了他护身符—— 换血洗髓术。 他的一身血皆是宝贝，煞气喜食，飞禽走兽却不喜闻。 如此一来，他在这里生活，便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吃食，只需不断与煞气周旋相抗再降服。 两人一同走过仙人掌阵，在穿过一座沙丘，便看到了一个有些残缺的石屋。 屋前用石块摆放成一个奇形怪状，再一沙石加强牢固，再周围用骷髅围城了栅栏。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小石屋还在这里，看来当年我的阵法依旧牢固。” 离尤欣慰说着，带着芸汐往里走。 尽管用阵法为结界阻挡了外来入侵者的损坏，但风沙依旧能席卷腐蚀石头。 石屋门槛的石块一触便化成石灰，跟着风沙一同消散，屋里有石桌石椅，还有一张简陋的石床。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东西。 “桌椅的摆法都有阵法讲究，这才能让石屋里头牢固结实。”离尤对着芸汐介绍，甩出血煞绫拂去各处的灰尘。 血煞绫似是不喜自己被当做抹布使用，有些愤愤地舞动身子，扬起厚厚尘土飞扬到了两人跟前。 芸汐连忙眯眼，离尤则眯眼不悦：“小绫，不得无礼。” 血煞绫听到离尤有些硬朗的声音，也知道自己改适可而止，只得乖巧沉默，任其蹂躏。 尽管如此，血煞绫内心还是叫苦连连—— 主人啊，我是你杀人无数见血封喉的至上法器，不是擦桌子甩灰尘的抹布啊！ 一人一绫血脉相通，离尤自是听到了血煞绫内心的抱怨，但他依旧不为所动。 擦好灰尘，离尤再亲自用手拂过石床，确定没有灰尘后，再让芸汐去休息。 “毕竟是石床，比不得你们天上的天蚕软床，你将就将就。”离尤对着她说道。 芸汐刚熟记下整个石屋内部每块石头的摆放布局，见他像东道主般尽地主之谊，微微挑眉。 “我暂且先休息，稍后你告诉我从哪运石块回来，我再建一个石屋自己居住。”芸汐说道。 离尤微微一怔：“你……嫌弃这里？” 第209章 新仇旧恨 “你想多了，这里毕竟空间狭小只有一张床，咱们两人可要在这里呆一年，还是各有各的住处更方便。”芸汐解释道。 “这样住一起不好吗？”离尤不明白她为何还要额外建造一栋石屋，“你睡床，我睡地上便是……放心，我比你长的好看，定不会对你见色起意。” 听得他的胡言乱语，芸汐只想翻白眼。 “你好歹是个尚未成婚的男人，而我也是有夫之妇，怎可同居一室？万万不可……”芸汐心中已经做了决定，自不会被离尤所言动摇。“你只管告诉我从哪寻石块便好，搭建一事我不会让你帮我做苦力的。” 离尤在石凳上坐下，随后把玩着桌上的几个碎石块，像捏核桃一样在掌中转来转去。 “这一年，你我都忘了彼此身份，不好吗？”他轻声说着，思绪似乎有些飘远。 芸汐微微一顿，看向离尤的神情带着一丝审视。 “忘了彼此身份？离尤，你说的轻巧……别忘了，我们进这蚩火蛮荒之前，你父亲和我丈夫正打得不可开交。” “那又怎样？那是他们的事，他们要打也不是你我阻拦得了的。”离尤语态微微有些失控，似是自我觉察到不妥之后拧了拧眉，“我只是想跟你像朋友一样相处，就像最初你和阿陌那种相处模式……” “朋友？”芸汐看向离尤的眸光透着一丝不敢置信，“离尤，我们之间有这么多新仇旧恨，你居然想跟我做朋友？” 芸汐的语气，就好似听到了莫大的笑话般，惊诧到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新仇旧恨？”离尤没想到芸汐居然会用这四个字橫隔在他们中间。 “天魔两界势不两立的局势，这是旧恨。”芸汐盘腿而坐，一一解释。 离尤立即打断了她：“这是蛟族和龙族的恩怨，与你无关。” “我是龙族媳妇，自然跟我有关。”芸汐立马回复，让离尤瞬间语塞。 他还能说什么？！ “至于新仇，可就多得数不尽了……其一，我视小青为亲人，你却让她做了背叛我的棋子；其二，你引我入黑暗森林，助魑煞将魍魉之力藏与我掌中，瞒天过海；其三，扶桑国中，你与魑煞一同演戏，装作不认识，让我误以为他还是曾经的阿陌；其四，木姬国主对逸宸心存痴念，幻化分身有计划接近，你知而不言反而与那国主交情甚好；其五，初到魔界，你为了逼魑煞交出茉幽公主的蛟珠，差点用血煞绫将我勒死……等等，这样的情况下，你居然敢跟我提朋友二字？” 芸汐一字一顿将离尤的各种罪行一并道出，一只手五个手指头全部用完，也没能将自己对他的不满一一阐述说明。 “这些我都是可以解释的……”离尤瞪大眼睛，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他后宫中的女人，可没一个有她这般记仇啊！ “无须解释，终归不就是一个理由……你有你的使命，你有你的苦衷。”芸汐闭上眼，决定终止这个对话。 离尤小声嘀咕：“你把我要说的都说了……” 眼见芸汐不愿再搭理自己，他也只得暗暗叹了口气，抬起胳膊肘撑在石桌上，手背放在下巴上，静静看着她。 “若你知道我跟逸宸的交易，定会将其纳入你的新仇之中……” 第210章 惨烈死亡 离尤用着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着，眸底划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就被更复杂的情绪掩盖。 一阵寂静，两人皆闭目修养。 蚩火蛮荒之地没有昼夜之分，两人休息好便自行睁开了眼。 对离尤来说，睡不睡觉没有多大影响，反正他一呼一吸间都有煞气入体运转化为己有。 但对芸汐来说，失了灵力无法运转仙术，她就跟凡人无二样。 芸汐说到做到，醒来后便想去找石块搭建容身之处。 离尤拗不过她，但又总想回收点什么。 “你承认我是你朋友，患难与共的那种，我就给你变一座石屋出来。” 芸汐没想到休息前就终止的话题再次被他提了出来。 她都将话说到那个份上，他怎么还想着‘朋友’二字呢？ 就这样，她替他解闷，他给予她部分帮助，大家各取所需，不好吗？ “至少这一年，在这里我们是朋友，可好？”离尤见芸汐不说话，做了退让。 芸汐拧了拧眉，歪头看着他：“为什么非要做朋友？就这样相处不也挺好的吗？” “因为我没朋友。”离尤轻声回应到。 芸汐愣住，她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一条理由。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若是不跟我做朋友，我可能会要杀人灭口。”离尤顿了顿，声音硬朗了几分。 听着他没有一丝攻击力和杀气的威胁话语，芸汐倒是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这种气氛，他倒是懂得怎么调节改变。 “行，我答应你，跟你做一年朋友，大家相互帮助，等明年一起出去……但我不需要你给我准备房子，你只要告诉我寻找石头的方法，剩下的我自己来。”芸汐回道，坦然平静。 离尤眸光微闪，一丝欣喜一闪而过。 “既是朋友，哪能让女人动手！”离尤笑盈盈说着，抬起修长手指放至嘴边，屏息抿唇，再用力一吹，顿时发出了尖锐响亮的声音。 “啾——” 声音清脆婉转，还带着抑扬顿挫之感，似乎是在传递什么讯息命令一般。 芸汐还没看懂离尤是在做什么，便听到一阵三头骷髅鸟发出的沙哑叫声，从很远的地方此起彼伏响起。 下一瞬，便有粗粝刺耳的叫声从石屋顶空传来。 离尤拿起手中一块石头，再咬破自己指尖，以血画符，再准确朝窗外扔去。 只听得那鸟叫声变得凄惨，但没过多久便看到噗嗤着翅膀的大鸟朝远飞去。 “你在做什么？”芸汐不解。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离尤对着芸汐露出一个神秘的浅笑，嘴角上扬着好看的弧度，转眸看向窗外血红的天空。 一盏茶时间，原本空无一物的血色天空顿时变得黑压压，大片成群结队的三头骷髅鸟展翅飞来，嘴中都叼着石块，锋利爪子中也勾着石头。 “原来这就是找石头的方式！”芸汐惊呼一声。 “不，这是建房子的方式。”离尤伸出修长手指，轻轻比划出来。 听得外面石头相撞的声音，芸汐再次愣住。 离尤这是给骷髅鸟下了傀儡咒，让它带着众鸟一起完成命令？ 不过一炷香功夫，外头嘎嘎叫的三头骷髅鸟全都走远，被离尤下了傀儡咒的骷髅鸟则长鸣一声，一身黄白骨架崩断爆裂而亡！ 满地骨头散落至黄沙中，连带三只没了生息的鸟头。 风拂过，掩盖无影。 芸汐瞪大眼睛看着那只鸟的消亡，半响没回过神来。 “傀儡咒使命的终结便是如此，它要化身为阵，让刚才帮忙建房的骷髅鸟不敢再回来。”离尤知道刚才那一幕对芸汐而言，有些残忍。 但生活便是如此，强者驾驭弱者。 芸汐没有接话，她亲眼目的两只三头骷髅鸟的惨烈死亡方式，她心底还是很震惊甚至是有些沉闷的。 走出旧石方大门，芸汐偏头看去，看到了一座崭新的石房矗立在一侧。 新旧相靠，共用一堵墙。 “多谢了，这是我在这里欠你的第二个恩。”芸汐对着离尤拱了拱手，似侠女般表示感谢。 “能一直累积，然后以小换大的恩情吗？”离尤眨眼问道。 第211章 朋友界限 芸汐刚要进新建的石房，听得离尤那话扭头看向他，面无表情。 “我就随口说说，朋友之间，这点小事何须挂齿……”离尤耸耸肩，又变成了嬉笑妖娆的神情。 “该记的我都会记着，不该忘的我也会铭记于心。”芸汐淡声说道，神色认真。 说完，她便走进了新石房，看到里面的布局跟隔壁的石房一模一样，只不过所有石头都散发着一种清香，光滑澄亮，微凉的整体感觉，瞬间减散了不少因火云天空导致的闷热感。 石房挺好，可惜没有门。 芸汐正捉摸着要怎么安门，余光看到离尤站在她这边的房子里发呆，四处打量。 “朋友，今天的相处到此为止，明天再会。”她提醒道。 “咱们之间只隔了一堵墙，你有事直接敲石块，我那边能听得到。”离尤笑了笑，走到门边正要出去，忽的又想起什么，转身拿出血煞绫，以指为刃，割破一小块血煞绫，再轻轻运转，那一小块红色有灵性的布料瞬间变成一件红袍。 离尤放在石桌上，对着芸汐说道：“你衣服已脏，暂且先换这身吧，血煞绫制成的衣裳，不容易脏也不容易坏。” 芸汐眼中划过一丝惊讶，有些不敢伸手去拿红袍。 “你……你不是说血煞绫受伤了你也会受伤吗？”她问道。 离尤红唇微勾：“难得啊……美人又开始担心我了……” 听得他不正经的语调，芸汐也没心思猜测他有无受伤，直接将他轰了出去。 “朋友之间相互担心很正常，你别太敏感啊……”离尤哭笑不得，但也被芸汐手脚并用地推了出去。 芸汐指了指微高出的门槛，一脸严肃道：“以后这就是朋友之间的界限，有事站门外说。” 离尤挑眉瞪眼，哭笑不得：“你还真是够朋友，讲义气。” 彼此分开，芸汐也落了个清净，盘腿坐在石床之上，回想在这里发生的点点滴滴。 离尤这般精通奇门遁甲，还能使用傀儡咒驾驭这里的飞禽，实力不容小窥。 他虽然对自己照顾有加，但归根到底都是因为自己身上有魍魉之力。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怎样与他相处才是最合适的？ 也不知道离尤进了这蚩火蛮荒，逸宸知不知道……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相信我，百分百地相信我。” “不管沧海桑田，风云变化，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你好……” 逸宸曾经信誓旦旦说过的话还在芸汐耳畔回旋，当初听得热泪盈眶，现在回想起来却是五味具杂。 是为自己好，所以才将自己关到这种荒芜之地，并且事先没有任何说明…… 芸汐强迫自己往好的方面想，可却怎么都无法欣慰。 忽的，她回想起了逸宸曾对自己说过另一件事—— 他一直都在跟天帝想办法，如何除去自己身上的魍魉之力。 难道逸宸让自己在这蚩火蛮荒待一年，是为了除尽那混沌魔气吗？ 心底的猜测渐渐变得清晰，芸汐连忙挺直背脊打坐，虽然一身灵力无法施展，但气沉丹田之法还是有用。 她将右手摊平，闭目屏息，将全身的气流全都往掌心涌。 忽的感觉到掌中一股冰火交错的翻滚感，连带着整个右手都在止不住颤抖，半条胳膊变得麻木。 “嘶——”芸汐蹙眉，用左手用力抓着右手手腕，掌中黑雾若隐若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朝里涌来！ 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她额间滚落下来，她已经感觉到右掌快要炸裂般难受。 “快停下！” 第212章 思念之苦 门外传来离尤急切的声音，他手一伸，血煞绫就嗖的一下直接缠住了芸汐的右手，止住了她的颤抖。 原本压迫在掌心的膨胀感终是消散，但整个右臂都已经好像不是她的。 “无数人进了这蚩火蛮荒之地，都是被煞气吞噬飞灰湮灭，我再石屋前布了结界阻挡煞气，你倒好……自己主动将它们引进来……” 离尤连忙运转手指，顺着芸汐的右侧肩膀缓缓下滑，似是要将入侵的煞气除尽。 “我只是在打坐，什么都没干……”芸汐没直接说出真相。 离尤拧着眉，待芸汐掌心中的黑雾消散，他才微微松懈。 “若不是我感应到这里的煞气出现异常波动，定不会发现你出了状况……你说你，才刚跟我分开不到一个时辰，便差点出了危险……” “我没事，要真快死了一定会叫你来收尸的。”芸汐休息好后，继续保持盘膝打坐姿势。 她刚才隐隐感觉到那股煞气入侵自己的右掌后，魍魉之力似要将其吞噬，可蚩火蛮荒的煞气也具备吞噬威力，两股吞噬法相互对峙，这才让她气息不稳，手臂麻木乃至颤抖。 可芸汐也发现了一个异常之处，两股吞噬法相撞相殴，自己的丹田处衍生出了一丝不同于仙气的真气。 虽痛苦，但平息下来却觉得骨骼畅通无比，连右掌中的魍魉之力运转流动成何形状，都一清二楚！ 待离尤回他自己石房，芸汐才从静坐中提神，再次屏息凝神，气沉丹田，凝聚于右手掌心。 这一次，她稍作了控制，在些许煞气入侵之后，便立马停住。 右手依旧是颤抖不停，芸汐清晰感觉到其中两股煞气‘打’得不可开交。 让她意外的是，魍魉之力居然对其有了忌惮之意！ 但蚩火蛮荒的煞气只有少数，两煞相交，正正得负，那丝略微混沌的真气相撞而生，再次顺着脉络入了她的丹田处。 芸汐终是领悟到了逸宸让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如若每天用适量煞气相爱相杀，那一年时间定能将魍魉之力消除干净吧？ 待手臂上的麻木感消散，芸汐靠着石墙放松身体，随后沉沉叹息一声。 若这真是逸宸的用心良苦，他为何不能直接跟自己说明？ 难道事先说出来，就不能出现今天的奇事了？ 芸汐在心底暗暗下了决心，日后每天都要适量炼化煞气，并且是在不惊动离尤的情况下。 虽然两人说好了要做朋友，但他毕竟是冲着魍魉之力而来的。 芸汐看了看离尤石房的方向，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离尤，对不住了，若没有这魍魉之力，没有仙魔不同身份，没有处心积虑的设计，芸汐定当认你做真朋友。 …… 黑暗森林。 逸彦负手立于蚩火海边，如一尊石像般屹立不动。 他看着那平静无波澜的火海面，眸中尽是似水柔情。 还要多久，还要多久都能等到你？ 阿汐，你可知思念之苦有多揪心…… 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彦壹彦贰前来汇报军情。 逸宸收敛表情，恢复清冷神色。 “魔尊已经下了战书昭告三界，还有妖界异心者，冥界反动派，甚至还上书一封送往上古山给了上古麒麟，当做是给了上古神界元老。”彦壹说道。 “他这是要让六界重现天下，做这一战的见证人了……”逸宸也猜到了魔尊的目的。 “还有一事……”彦贰在一侧有些欲言又止，“跟那魔族蛟王有关。” 第213章 娶我为妻 他们已经知道蛟王魑煞跟芸汐的过往纠葛，此时说什么都变得谨慎有加。 “说。”逸宸将视线落在彦贰身上。 “他本要闭关半年才能出关，但是魔尊助他疗伤，再将心脉修复，目前已出关，茉幽公主的蛟珠也已经物归原主。”彦贰道。 “他提前出关了……”逸宸拧紧了眉。 现在魔界有了一位上神，还有弑杀好战武力非凡的魔尊，这一战打起来定会吃力无比。 天界中的上神也不过数十人，但大部分都是年老司职者，擅战者几乎无人。 若是悬殊对比差距如此之大，只怕即将从上神晋升为真神的天帝，也需要出战了。 天界众仙以普化众生为德，守护万物为责，心善慈悲为怀，司战强者不多，天兵天将擅长战术也是防御大于攻击。 倘若魔尊和已为上神的蛟王强强联手，谁胜谁负，还真不好下定论。 “传我命令，守好天界边塞要址，十二时辰不间断守岗布结界，如有异常，以作战准备探查应对。”逸宸对着二人说道。 “是。”彦壹彦贰一同领命。 两人正要转身离开，忽的看到一道靓丽身影朝这边走来，身穿紫萝纱裙，裙摆落地，带着一地涟漪。 “雪棠仙子？”彦贰刚看清那人人影，便出口叫出了一个名字。 彦壹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他才猛然反应过来，那所谓的雪棠仙子，只不过是扶桑国国主木姬罢了。 木姬见他们二人，笑盈盈地打招呼：“好久不见，二位倒是记得小仙。” 木姬的态度还是非常诚恳随和，丝毫没有因为国主身份而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可她这般模样，并未让两人改变对她的看法。 “木姬国主，小仙二字可配不上您的身份。”彦壹客气说着，两手抱了抱拳。 木姬挑起细眉，但眸底没有太多情绪变化，脸上的笑意也未消散。 “无妨，出了扶桑国，我便依旧是曾经那个围在太子哥哥身边的小仙女了。”她柔声说着，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逸宸身上，满是深情。 “咳咳……”听得如此肉麻的话，彦贰忍不住咳嗽两声缓解尴尬“那个……我们家殿下已经不是太子了，木姬国主还是不要这样称呼的好。” “天帝只有阿宸一个儿子，就算他不是太子，日后也定是继承天帝一位之人，无妨。”木姬倒是不在意，很自然顺口得改叫了称呼。 彦壹听得她这般称呼逸宸殿下，蹙了蹙眉，但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一旁的彦贰又听得怪怪的，忍不住道：“木姬国主……阿宸二字也不是您能叫的……” “一口一个国主，你们倒是真客气……阿宸怎么不能叫？这世上可没有谁永远属于谁的……”木姬有些不悦地扫了彦贰一眼，摇摆着腰肢朝逸宸走去。 她脚踝的铃铛叮铃响着，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格外刺耳。 听得她最后一句话，彦壹彦贰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和不解。 待看清木姬走到逸宸身边，抬手挽住他的胳膊却没有遭到拒绝时，他们两人才恍然大悟，但更多的还是不敢置信。 怎么会这样？ 木姬感受到了身后两人震惊的神情，她勾了勾红唇，随后抬手亲昵抚平逸宸衣裳上的皱褶，柔声道：“还要这样守她多久？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从未答应过你任何，那只是我跟离尤之间的交易。”逸宸声音寡淡，没有任何情绪。 木姬眸底划过一丝阴鸷和不甘，一双好看的眼眸也微微变得有些扭曲。 每每亲耳听见他的无情话语，都让她无法自控情绪。 他们两人，明明之前那么相爱…… “就算是交易，你也不能食言，三月后要昭告天下，娶我为妻。” 第214章 修成正果 那场被自己刻意压制于心底的交易，如今被木姬这般未加修饰的直言道出，让逸宸颇为恼怒。 他一把甩开木姬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将视线从蚩火海上收回，大步朝后走。 “怎么？还怕被她听见吗？”木姬看出了逸宸在在意什么，心情更是不爽。 一直沉默着走出黑暗森林，逸宸便御风想回天宫，没想到木姬依旧一路跟随自己。 “三月后的事我不会忘，但这三个月时间，我希望你不要再在我眼前晃悠。”逸宸对着木姬说道，便一个消影，化作一抹金蓝烟雾直接消失离开。 “阿宸！”木姬站在原地，气的牙齿直痒痒。 她并未想独占他，只是想在芸汐被关的这段时间，填补他的空窗期。 毕竟两人也有过美好的回忆，虽然大部分的美好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但又如何？ 她活了几十万年，从来没有这么如此执着的想得到一样东西，一个人。 也是，过往岁月中，又有什么是她不能唾手可得的？ 只有他，一次两次都得不到。 现在终是能与他修成正果，还是靠一场交易！ 她木姬不死不灭的一生，何其这般卑微过！ 木姬看着逸宸消失的方向，不甘的目光愈发阴沉起来。 现在天魔交战之际，你们天界没有我的帮助，别想战胜魔尊！ …… 凌霄阁。 逸宸像往常一样，亲自将寝宫的每个角落打扫干净。 屋子里每一个物件的摆放，都跟芸汐在的时候一模一样，包括床上的被褥，纱幔，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希望，等芸汐回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模样。 除了他。 想起之前在蚩火海边境，木姬提醒过他的话语，他就心烦意乱。 当初离尤说过，有木姬的协助，定能让此次天魔大战成为最后的终结战役。 但要木姬插手，她唯一的要求便是一场昭告三界的盛世婚礼。 逸宸对离尤说过的话一直都是信五分疑五分，因为他们两人生而为敌，就算彼此赏识彼此的才能战术，都没法改变他们的出生，改变祖辈累积下来的恩怨。 非战不可，是离尤许诺给蛟族的交代。 一战终结，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心愿。 只是，他真的要让妖界出生，但已是上神之躯的木姬参与这场战事吗？ 逸宸不想，可现阶段的局面已经由不得他。 忽的，耳畔传来一阵龙吟声，逸宸清楚那是天帝在召唤他。 他不再多想，直接从寝宫退出，关好门，在化作金蓝交错的烟雾快速离开。 到了紫微垣，天帝正一个人在下着黑白棋。 “听说你每日都去蚩火海观望，可有觉察到芸汐有出来的迹象？” 天帝没有抬头，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有顺序地一一落下。 “没有。”逸宸在旁边站着，声音低沉。 “你来落白子。”天帝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位置，然后将装着白子的玉瓷罐朝对面推了推。 逸宸顿了顿，还是顺从地坐下来，跟天帝对弈起来。 但他落了不到十子，便让白子陷入了死局。 “儿臣棋艺不佳，让父帝笑话了。”逸宸轻声说道。 天帝摇头：“你来之前，黑子就已经占了优势，白子输不过是意料之中的结局。” 逸宸听懂了天帝一语双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父帝也认为……此次大战，我们……会输？”他问道。 第215章 顺应天意 天帝没有回话，而是伸手将临界白子全都后退一步。 只是一步，却让逸宸看到了白子新的希望。 “这……”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看着局面。 “凡人道，退一步海阔天空，魔族将士擅攻，而我们擅防守。既是如此，松懈防守之术，让他们以为胜利在望，至此机会，我们再两面夹击入侵魔军，再安排人手直捣魔界中心，将其一网打尽。”天帝肃声道。 逸宸惊愕交加看着天帝，一时间揣摩不透他的计划到底是为天界好还是为三界和平好。 “可是这般战术……会让魔界跟以往妖界冥界一般，不是陨落就是称臣。”逸宸说出了自己的直观看法。 “天界迟早有一天会要一统三界，当初六界变三界本就是顺应天意，如今魔族不安现状，自然会受到天意的惩罚。”天帝义正言辞说道。 逸宸没料到天帝会是这般想法，曾经两人每每沟通之际，都没有听到天帝说这样一番话。 难道，天帝存在的目的不是守护三界和平，而是要一统三界？ “父帝，您之前一直告诉儿臣，三界众生皆平等，冥界对天界俯首臣称只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统领者，人界与天界平起平坐是因为人族众多，足智多谋，是其他种族不可比拟的……而魔界由蛟族统领，是上古天神下的天命，蛟族性阴，能压制住魔界众多煞气，才能维护整个魔界的和平稳定……” 逸宸断断续续说着，脑海里关于过往的画面已经有些模糊。 他忘了当时天帝的表情，也忘了天帝教导自己的语气，唯一记得的，是他说过的话。 逸宸不敢忘，亦不能忘。 因为他是金龙血脉，一言一行都要以天帝为榜样。 “逸宸，为父没忘记当初对你说过的话，但现在的局面你也是一清二楚，是蛟族不愿接受上古天神安排下来的使命，非要上升九重天，成龙成神……如若蛟族离开魔界，那满界的煞气谁来镇压？到时候，不光是天界遭殃，整个三界全都会变成黑暗混沌之所，后果不堪设想！”天帝语重心长对着逸宸说道。 逸宸知晓天帝的话道理十足，但此刻听到的这番言论让他曾经坚定不移的信念受到了动摇。 他要做的，不是守护，而是……平定？ “可是……若消除了蛟族累积数万年的怨念，那魔界的煞气自然就会消散，又何须镇压一说呢？”逸宸还是将心底的困惑问了出来。 此刻看着天帝，看着这个严厉而又慈祥的父亲，逸宸说不出是熟悉还是陌生。 “魔界既然以地为魔，族中众人自是吸收煞气修炼法术从而升阶，那满界的煞气断不是一个蛟族就能衍生的。”天帝无视逸宸的顾虑，嗓音微厉，“魔尊一日不除，魔界野心一日不消散；蛟王一日不灭，成神蛟龙后患无穷。” “父帝，现在魔界皆是离尤在管辖，他……”逸宸忍不住打断了天帝，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天帝一个微凉眼神扫停。 “你若执意要为魔界说情，那本帝自会将剿灭魔族的重任交付其他人身上……逸宸，金龙后裔暂且虽只有你，但你若不能奉天意行事，本帝为了芸芸众生，定会扩张后宫，寻新金龙血脉，择能担大任者，相信你母亲也会理解本帝。” 逸宸猛地从座位上弹坐起来，不敢置信看着天帝。 第216章 三界和平 天帝垂着眸，没有与他视线对视，但眉目间的严峻神情却纹丝不动。 这一刻，逸宸才算是真正明白过来。 一统天下的目标在天帝心中，比任何一切都重要。 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 “儿臣明白了。”逸宸站直身子，对着天帝鞠躬行礼，将头压得很低。 直到离开，他都没有再去看天帝一眼，而是一直保持着低头的姿势走出紫微垣。 逸宸没有直接回凌霄阁，而是匆匆去了黑暗森林。 蚩火海，他负手站立，看着那平静无波的火海界面。 “阿汐，你可有悟到什么？我不想等你回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已经全都变了样……”逸宸对着火海自言自语。 “你在那边还好吧？可有被那些煞气伤害？也是，我倒忘了，当初离尤在蚩火蛮荒门界关闭之际跟着跃了进去，你们应该相遇了吧……若是能相互照应一番，倒也不会太难过……” 逸宸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他和离尤的关系亦或者是交情。 亦敌亦友，这四个字已经不是最合适的描述。 他们共同的目的是让各界和平而又平等相处，但在魍魉之力一事上，两人持有不同的看法。 离尤认为魍魉之力应该物归原主，这样魔界才有与天界制衡的强大力量。 逸宸认为魍魉之力绝对不能给到魑煞，只有消除掉那毁天灭地的力量，才能真正做到三界乃至六界和平。 所以，在逸宸要将芸汐送至蚩火蛮荒时，离尤才会怒到不管不顾跟着一起跳进去。 他当着魔尊的面，没有请示没有预兆，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如今魑煞的伤已经被魔尊治好，魔界少了一个离尤，多了一个蛟王，并且战斗力还不可估量。 若魑煞和离尤目的一致，那相对来说还好，若魑煞和魔尊是同一个想法，那…… 逸宸的思绪还未收回来，便感觉到一阵不寻常的凉风嗖地一下袭来。 他猛地转身，还未横扫四周，便看到了一个墨色身影站在一棵枯树下，披肩长发飘散，起起落落。 “魑煞。”逸宸率先打了招呼。 “本座顺着魍魉之力寻到这里便断了气息，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天界战神。”魑煞的语气依旧带着几分未将逸宸放在眼底的高傲。 “司战者，非神也。倒是昔日一根普通鞭子，竟成了魔界蛟王，真是令人叹为观止。”逸宸稍稍退离蚩火海几步，直面魑煞。 “猖狂，本座已是蛟龙真身，流星鞭早就不存在了。”魑煞似是不太满意逸宸这般提及他的过去，周身的气压降低了十度不止，连带着地上的砂砾都颤了颤。 “即使如此，那我们便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义了。”逸宸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魑煞一个拂袖，立即卷起地上无数砂砾凝聚成厚实一堵墙，拦住了他的去路。 逸宸转手甩身跳跃，可魑煞的速度比他要更快，直接用那些砂砾变幻成一个圆形墙，将他团团围住。 “那日，你有金龙甲护体，本座又有伤在身，败于你手在情理之中，但今日本座已然痊愈，就算将你泯灭于此，本座都只需五成功力。”魑煞毫不掩饰自己的实力。 在黑暗森林，大部分人的法术仙术无法施展出来。 但逸宸是上仙之上的实力，又有举世神器在手，自是能将灵力运转自如。 而魑煞是上神之躯，黑暗森林于他并没有任何异常，煞气肆意之地，他的功力有增无减。 “你已成神，又是天地间唯一一条蛟龙，无论是对白蛟一脉，还是对整个蛟族而言，都是值得庆祝的一件事，你若执意要用血洗三界的庆祝方式，必然得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才能如愿。”逸宸被困在砂砾圈境内，却无半点慌乱之意。 第217章 升为上神 魑煞冷笑一声，凌驾于半空中，居高临下看向他：“死到临头还嘴硬！此砂砾阵是无解死阵，你若是能出来，那这场天魔大战便有了一半赢的几率；若是被困死在阵法中，天兵天将全军覆没，天界对魔界俯首称臣，便已成定局。” 魑煞说完，便甩袖迎风而去。 寂静四周，恍惚还能听到他的余音，又好像什么都听不到。 逸宸静坐砂砾阵中，闭目凝神。 坐足三日，外头血腥味飘了进来，寂静四周也变得嘈杂凌乱，蚩火海尽头的战火已经打了过来。 两军惨败，死伤无数。 但逸宸被困在砂砾阵中，听得到外面的声音，闻得到外面的气息，却无法让外面的人知晓自己的存在。 他在悟，悟魑煞给自己布这个阵法的真实目的。 是要将他这个天界核心战将困于此境，还是想表达什么？ 逸宸的直觉告诉自己，不会是前者。 那天魑煞的那番话，明显说得十分刻意。 就好像是，故意说给某些人听一般。 逸宸强迫自己一直保持镇定和冷静，再将离尤告诉过自己的话在脑海里过三遍。 “魑煞肩负白蛟使命，而我肩负黑蛟使命，很多事情我们都言不由衷，身不由己。魍魉之力的炼化是白蛟众生灵放弃轮回之道为代价，魑煞不可能因为阿陌性格的影响而放弃给白蛟一脉讨回公道，但讨公道不是复仇，他要的只是一个交代，还有一个未来。” “我需要扶桑国的万年不朽檀木心来救我母亲，而木姬愿意给我檀木心的要求皆是与你有关……婚礼也好，感情也罢，你给她一个交代，也当做还我当日借你凝魄觥和凝魄草的人情，我知你是讲信用之人，也知你言出必行，魔界的百花先放一边，待我母亲苏醒重生，她自会幻花术。” “你答应木姬的要求，我便会想尽办法让此次战役成为终结战，不管我用何种方法你都不要过问，只需静等结果便好，这便是我们之间的交易。” 逸宸蓦地睁眼，心底猛地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眸底闪现逸动金龙，顿时周身都被一抹浓郁金光笼罩。 同一时间，周围厚实的砂砾被那金光照射得颤动不易，原本坚不可摧的屏障顿时裂开了几道细纹，转而听见呲呲声响，不过一盏茶时间，砂砾阵在巨响中爆裂而开！ 砰—— 地动山摇，枯石三颤。 一身素袍的逸宸自满地碎砂中站起身，金光依旧将他笼罩，袍摆无风自展。 原本深不见底的黑眸变成金瞳色，连带着半束半披的青丝都渡上了一层金色。 天边响起数道雷鸣，轰轰而来，传遍三界。 黑暗森林的雷声已经消散，但九重天上的玄雷却还在响个不停，声不大，只是在向天界众仙宣告传递信息一般。 天帝正在批阅仙奏，一旁的文凡仙君听到那七七四十九道雷鸣后，甩动拂尘对着天帝行礼。 “恭贺天帝，天界又多了一位上神，还是放眼数万年来最年轻的上神者啊！”文凡仙君激动说道。 天帝神情淡然，视线依旧落在奏折之上，似乎刚才那玄雷响起皆在他的意料之中。 “此场大战的胜负，终是有定数了。” 文凡仙君也欣慰地吁了口气：“是啊，逸宸殿下司战之责，又已是上神之躯，成为名副其实的战神，这一战无需天帝劳神也能如常度过了。” “魔尊一日不除，本帝一日不能安心啊。”天帝放下奏折，看向窗外，神情缥缈。 文凡仙君想起过往那些陈谷子旧事，倒也懂得天帝话中‘安心’二字是何深意。 “天后巨龙石躯还守在天界边境，魔尊定会顾及天后所在，不会大开杀戒。” 第218章 思念旧人 天帝摇头：“他若真对碧阳心有愧意，又怎么会出关亲自主持战事……到底还是心底的贪念大于执念，他才非要一战到底了……” 文凡仙君皱起了眉，与天帝一同陷入沉思之中。 …… 另一边，一身金光渡身的逸宸破了砂砾阵，飞跃而至黑白两军交战的战池中，以金色光芒普度天兵天将，助他们功力大增。 魔族黑旗飘飘，除去离尤之外的八位殿下皆指挥军队与天兵对抗，甚至化作蛟身直袭逸宸。 但还未近身，便被逸宸身上的金光也反弹回来，反噬吐血受伤。 逸宸的突变，令在场所有人都惊叹不已，整个天兵天将信心大增，士气也迅猛高涨。 魔族众将士全靠坐在八角军轿上的魔尊运转魔气保持他们不死不灭的战斗之身，就算伤不到天兵天将，但一直这样反复对殴下去，众天兵会疲惫不已，死伤增多。 而他们则永远不会感到痛和累，砍断的头颅和四肢全都会在一息间再次自然生长出来，恢复战斗能力。 魔尊感知到了已为上神的逸宸存在，运转一缕魔气化作虚影，直奔逸宸而去。 看到那一身纯正的金光，他深黑眼眸微微闪动。 “金龙小儿，上次吾看碧阳份上放你一码，此次你铁了心要与吾作对吗？”魔尊冷声质问逸宸。 尽管对面站着的人已经是上神，可魔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场还是要比逸宸强大很多。 毕竟，逸宸刚为神，而魔尊虽未成神，但已经做了数万年的帝王了。 并且，若不是上古天神的一道天惩神谕，让蛟族不得上升成龙，魔尊早就晋位成上神了。 “魔尊，我赏识离尤，自然也敬重您，但龙蛟两族同为上古天神效命，为三界苍生平衡而各居其位，各司其职。您执意要忤逆天神之命，整个魔界都会为此付出惨痛代价。”逸宸未张嘴，用内力发出了声音。 “哈哈哈……”魔尊听得逸宸所言，直接大笑，“好一个各居其位，各司其职！若不是碧阳是天定天后人选，苍鸿他又怎么会横插一脚拆散吾与碧阳！上古天神之命，是娶了碧阳者得天界，而不是金龙一脉掌管天界！” 逸宸瞳孔微微一缩，眸底划过一丝震惊。 自从上次从魔尊嘴中听得他直唤母亲名讳，逸宸便猜到他与自己长辈之间的过往纠葛不简单，如今听得他直呼天帝名讳，又说了三人往事，更是诧异不已。 逸宸一直都知道离尤的母亲也就是魔后漪莲本是天后碧阳红莲坐骑，自从天帝天后大婚后，漪莲便幻做人形到魔族跟随了魔尊黑荆，至此彻底划分界限。 直到两族多次交战，血雨腥风，民不聊生，天后碧阳为了平定三界，献身化作巨石卧龙守在天界边境，天帝昭告三界天后仙陨，漪莲才回了一趟天界。 逸宸不清楚长辈间的爱恨情仇，只知道那漪莲和自己母亲碧阳长得极为相似。 那时的他还以为坐骑因和主人数万年在一起，所以炼化成人的长相身形也是跟着主人一般模样，未曾多想。 如今听得魔尊这般一说，才终是明了漪莲为何会和天后长得相似，又为何会被魔尊选做魔后，而魔尊在有了魔后之后，为何又连着在其他种族强取豪夺了无数女子。 传言魔尊后宫佳丽长得个个似孪生姐妹，看来不过都是魔尊找的替身用来思念旧人罢了。 当时逸宸还以为魔尊的旧人是魔后，没想到—— 何其可笑，魔尊的旧人，怎么会是自己的母亲天后碧阳！ 第219章 献祭生命 “魔尊，过往之事已成定局，今日我只想阻止两族更多人伤亡，洗去这里的血腥。”逸宸收回思绪，对着魔尊认真说道。 魔尊双目赤红，虚影身形膨胀变大，仿若巨人般居高临下看着逸宸。 “他们的命已经献祭给吾，只有将这里所有天兵天将全部斩尽，他们才能重获魂魄……就算你阻止得了吾，也阻止不了他们的杀意！” 音落，墨色虚影幻灭，变成带着无底深渊的黑色飓风，直接将逸宸一把吞噬！ 逸宸被困到了魔境之内，与魔尊的分身虚影对抗了起来。 两军交战，刀光剑影，魔境交战，金光与黑雾交缠不休。 另一边，魔尊的真身还在八角军轿上坐着，五识却是暂且封闭住，全神贯注地感受着魔境的战斗情况。 尚在魔族境内的魑煞远远看着这一切，深邃眼神如同墨黑袍子一般黝黑。 风起，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 魑煞微微蹙眉，身上黑袍渐渐转变成素白颜色，连带着眉眼间的冷峻也柔和了几分。 “你大可不必如此。”茉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本座答应过你，自然不会言而无信。”魑煞转身，看向那个身穿艳色纱裙的灵动少女。 原本懵懂清澈的眸子透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就算嘴角像往常一样微微上扬，都看不到曾经的笑意连连。 魑煞果真是做到了言而有信，每次茉幽来找他时，他都会及时感知到，并且变幻身上的衣袍颜色。 黑与白，是他唯一的两种颜色。 亦如他的性格，亦如他的两个不同灵魂。 他的世界，曾经只有纯洁无暇的白色。 现在，却是深不见底的黑色，和没有一丝色彩填充的白色。 茉幽知道，他的眼底除了黑与白，不是没有其他颜色，而是那抹黑白之外的颜色已经被他尘封住。 而她能做的，便是让自己满身色彩，让他看到。 让他在看到黑与白之外的颜色时，能想到自己。 “你真的要助我父尊攻打天界吗？”茉幽抿了抿唇，转移了话题。 “大家目的一致，没有什么帮不帮一说。”魑煞倒也很快便回答了她。 “你撒谎！我知道你和我大哥聊过什么，你们根本就不想看到这场战争！” 茉幽不假思索直接反驳了他，见他犀利的眼神直直朝自己射来，带来一丝极少见到的冷意，她心底一咯噔。 “我……我是不小心听到的……也没对任何人说过……”茉幽连忙补充，手心微微冒冷汗。 眼前人虽是一身白衣，可茉幽清楚他只是魑煞而不是曾经那个让自己一见倾心的阿陌，她多少还是忌惮拘谨的，尤其是此刻还被他用那种眼神盯着。 那天茉幽想去找离尤聊事情，意外听到他们两人在聊天，也听到他们说要煽动一场以假乱真的战役。 那天，茉幽才知道离尤一直在找可以复活母亲的方法，也知道他寻到了神秘国度扶桑国的万年不朽檀木心帮母亲重新炼化肉身，收敛散于九州八荒的碎魂。 她以为自己的哥哥离尤将族中担子全都分散交由其他几个殿下管制，只是想每天沉醉美人香，原来是想有更多的精力来寻找复活母亲的方法。 也是那天，茉幽才知道整个白蛟亡魂凝聚炼化而成的魍魉之力，不是为了复仇而用，而是为了助他成神而用，带白蛟走上光明之道。 魑煞肩负整族人的期望，而他也不负使命，拥有了上神之位。 如此，便是对整个白蛟一族最大的欣慰。 可古书记载，魍魉之力具有毁天灭地的神力，这才让整个天界之人极为忌惮和排斥。 魑煞将魍魉之力留在芸汐身上，只是为了用她身上的仙气洗净魍魉之力之内的煞气。 可逸宸还是将芸汐关进了煞气浓郁的蚩火蛮荒之地，将魑煞苦心计谋的一切全都功亏一篑！ 茉幽还在出神回想着之前听到的震撼消息，魑煞已经朝自己步步逼近—— 第220章 上神之魂 浓烈而有清冷的气息朝她袭来，逼得她不得不后退站稳脚步。 “你哥有没有提醒过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魑煞直直看向茉幽，神情叵测。 茉幽背脊隐隐有些发凉，身子紧绷到根本无力颤抖，只能硬着头皮直视他的打量。 看着她那圆润清澈的双眸已经泛起了一层水雾，魑煞微微后退两步，给了她喘息的空间。 “记住，不管听到任何看到任何，都要闭紧嘴巴……一旦说出来，便不再是秘密。”魑煞对着茉幽说道。 茉幽还处于凌乱和发懵状态，根本无暇辨别他话中的深意。 待眼前白衣男子走远，那一袭飘然白衣渐渐变成最初的墨色，茉幽才渐渐回过神。 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 逸宸和魔尊分身之战，斗了整整一月都没有分出胜负。 大家也看得出，魔尊虽没有晋阶神位，但武力战斗力都是在逸宸之上。 现在只是分身都能和逸宸这般斗殴纠缠几百回合，若是真身参战，胜负不难定夺。 只是他们二人在魔境之内打斗不分上下，但在黑暗森林的枯沙林和幽冥谷，还有蚩火海沿线对打的天魔两族将士却是打得越来越艰难。 魔兵死了又复活，断了四肢又重生，完全不知疲惫。 而天兵白色铠甲上沾满血迹，面露倦意，早已精疲力竭。 不眠不休战斗一月有余，他们有死有伤，却依旧守住了天族门界，未让魔兵往前踏行一步。 魔境中，逸宸周身渡着的金光依旧闪现，掌心变幻出来的金色光束凝聚成龙形，对着魔尊周身的黑色烟雾喷出束束火球。 “不亏是天界战神，比底下那些天兵天将抗打得多！当初若娶了碧阳的人是吾，那你自是吾之子，吾虽痛恨金龙一脉，但也只是因苍鸿老龙夺人所爱而起，你毕竟是碧阳唯一血脉，吾不想杀你！”魔尊的声音自魔境四周响起，经久不息。 “黑荆！我称你魔尊是敬重你，若再唤我父帝母帝名讳，定不轻饶！”逸宸声音中的恼意重了几分。 早在魑煞布下的砂砾阵法中，逸宸因心结一直未解，无法突破。 可在领悟和参透了某些事后，他也更明白了自己肩上的使命，以及自己和天帝对芸芸众生天魔两界分歧看法的解决途径，从而才能突破和晋升。 如今他与魔尊对打虽然吃力，但他并未使出全力。 究其原因，他只是在拖延时间。 如果他没有猜错魑煞对自己的暗示，只要再过一些时日，魑煞便会出现在这场战役中，与他并肩而战。 魔尊想占领天界，天帝想吞并魔界，而他们—— 只想两界和平，龙蛟两族一战泯千仇。 “轰！！”天际响起一声巨响，随即整个黑雾凝聚而成的魔境裂开一道口子，一条独角带翼蛟龙飞跃而来，绕境三周，最后对着魔尊长啸一声，幻成白衣人形站立于逸宸身侧。 “蛟王，你竟敢背叛吾！”魔尊看着他这架势，自也清楚了他已经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魑煞抚了抚身上的白袍，这才淡漠看向魔尊：“本座乃半仙半魔之躯，又已拥有上神之位，何来背叛一说？” “你别忘了，当初是吾助你痊愈恢复心脉经络！”魔尊的虚影渐渐变实，周围的黑雾也变得越来越浓郁。 逸宸明白，这是魔尊的真身入了魔境之中。 “本座没忘，也从不欠任何人恩情，那万年不朽檀木心需要上神之力才能发挥力量，本座助你魔后百年重生，已然是对你的报恩。” 魑煞面不改色对着魔尊说道，周身白光愈发通透，与逸宸的金光交织在一起，仿若两条金龙白龙，透着令人生畏的魄力。 “既是如此，那就把你们的上神之魂全都献祭给吾吧！” 魔尊一声怒吼，周围黑雾团团袭来，透着能将人骨血撕裂的压迫感！ 第221章 不遵天道 魑煞对着逸宸甩出一掌，随即化成蛟龙身形，与魔尊对抗。 “魑煞——！”逸宸对着黑雾里头大声喊道，但里面已经没有声音回复他。 地上，数万魔兵少了魔尊本源之力的支持，不再具备不死不灭的力量，被砍断头颅和四肢后终是惨痛叫出声，伤的伤，死的死。 天兵终是发现了情况的改变，开始集结最后的力量，全力以赴。 逸宸也幻出金光笼罩全局，助所有天兵天将一臂之力。 魔尊觉察到了那些将生命献祭给自己的魔兵异常，知道自己中了魑煞的诡计。 本想直接摆脱他从魔境中冲出，但奈何魑煞用蛟龙身将他缠得死死，根本无法逃脱。 魔尊当初修炼武力之上的法术，早已没了黑蛟真身，只能以黑雾人形现身，这般近身对殴，他的实力根本没法发挥出来。 “蛟王，同为蛟族你不为族奋战，反而替阴险天族中人卖命，吾替你替白蛟一脉感到羞耻！”魔尊大怒，对着魑煞怒吼。 “本座不是什么狗屁蛟王！本座现在是天底下唯一一条蛟龙，以后也会是天底下第一条白龙！白蛟一族日后诞下的血脉都会是白龙之身，受尽三界六道羡慕敬仰，本座又怎么可能会要你一条黑蛟的封号！”魑煞毫不畏惧魔尊的怒意，一边与他纠缠一边以混沌之力与之对抗。 他的话，直接刺到了魔尊的逆鳞。 黑蛟掌管魔界却不能升神化龙，是整族人尤其是魔尊心里的莫大耻辱。 可这个曾经为黑蛟效命的白蛟一脉，却有了升神化龙机遇，并且还具备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混沌力量！ 还有那只在传闻中听到的魍魉之力，居然也是出自那平淡无声的白蛟一脉！ 是他黑蛟一脉忍辱负重的不够多，还是上古天神对他的考验远远还没结束？！ “啊——”魔尊一声怒吼，周身黑袍直接爆裂散开，血肉之躯青筋暴涨，骤然变成三丈高的巨人！ “魑煞，受死！” 魔尊大掌一伸，轻而易举将魑煞的蛟龙之身抓了起来，再狠狠甩向远方！ 魑煞的蛟龙之身还来不及变化，便直接被魔尊甩出了魔境，坠落幽冥谷的巨石上，撞碎了百里地。 “噗——”魑煞变回人形，吐了一口鲜血。 他的白袍上，已经布满了红到发乌的血渍，原本整洁冠与脑后的黑发也散落下来，变得凌乱。 “既不能为吾所用，那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上神又如何，白龙又如何，还不是吾的手下败将！” 魔尊参天巨型身躯自魔境中出来，步步朝魑煞走来。 每走一步，带着地动山摇之力，颇有毁天灭地之势。 走到魑煞跟前十米远，魔尊居高临下看着他，就像看着蝼蚁一般。 “魑煞，吾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效忠于吾，还是要逆吾而行？”魔尊质问道。 魑煞捂着胸口，嘴里的鲜血一直在往外淌。 他没有说话，就那样保持着强有力气场抬眸与魔尊对视。 逸宸自枯沙林感受到动静，急忙飞跃而来，用金光护住魑煞，随即做好与魔尊对抗姿势。 “黑荆！你居然以魔兵性命练就死术！这般歹毒行径逆天而为，若再执迷不悟，上古天神定会将降罪于你！”逸宸看着数丈高的巨人魔尊，高声大吼。 他甩出金色光束对着魔尊袭去，可那些光束就好似树叶飘到了魔尊身上，没有一丝伤害力，好似挠痒痒。 “既是逆天，吾便做好了不遵天道的打算！”魔尊不屑说完，仿若巨山般的大掌幻出团团黑雾，直接朝逸宸奔去。 逸宸一个侧身躲闪，险险避开。 他第一次见识到以活者灵魂性命为炼造法的死术，这才清楚魔尊的实力从何而来。 那些生者的修为尽被魔尊占为己有，所有内丹命珠全都被他吞噬，就算他已经没了升神机会，但实力也是上神者不容窥视的。 逸宸这一分神自卫，笼罩在魑煞身上的金光罩也薄弱了不少。 魔尊不再理会逸宸，再次抬起巨掌对准地上受伤的魑煞，甩出致命一击！ 魑煞已经躲避不及，站稳后的逸宸再要前去相救也已来不及！ 魑煞闭上眼，无畏生死。 “小白！”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由远及近。 嘭—— 巨响过后，魑煞安然无恙，鼻翼边萦绕着一抹淡而恬静的清香，久久未曾散去。 他睁开眼，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少女…… 第222章 若有来生 魔尊收回手，神情中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你还真是吾的好女儿……”他冷声说完，再次幻出无数黑雾，誓要将眼前的人毁个彻底。 逸宸迅速变成金龙巨身，口吐火焰焚烧沾满魔气的黑雾，与魔尊厮杀起来！ 魑煞视线一直落在血泊中少女身上，赤红瞳孔中尽是不敢置信。 他艰难朝她爬去，看到了她那双依旧清澈明亮的眼睛。 “茉幽……”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这般唤她的名字。 血泊中的女子虚弱扬起苍白嘴角，一眨不眨地看着魑煞，看着尽管一身血渍但也是一身白衣的他。 “我的名字……从你嘴里出来……真好听……你能再叫我一声吗？”茉幽说得吃力，但依旧扬起了笑脸。 似乎刚才替他挡下的那致命一击，根本不足挂齿。 她依旧能看到他，依旧能这般平静与他说话，甚至还能被他……抱在怀中。 “茉幽。”魑煞下颌角的线条绷紧成一条直线，每一个字从他嘴里出来都十分费力。 “哎……”茉幽轻声应道，笑得满足。 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脏腑直接蜿蜒至四肢百骸，她清楚感知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魑煞没有再说话，而是强行抬手放在茉幽额间，想将她的蛟珠取出。 他们两人的蛟珠既然共存过，那这一次魑煞也能帮她一把。 “小白……别白费力气了……”茉幽知道他要做什么，轻轻摇头，却没有力气抬手阻止。 她的蛟珠，早在魔尊刚才出手那一瞬，被他吸附吞噬。 如今的身躯和意识，都是在强行支撑。 魑煞也觉察到了异常，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探不到她的蛟珠。 “丫头，怎么这么傻……”他终是放弃，放在茉幽肩头的手不停颤抖。 这般语气，直击茉幽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多想，能够一直听到。 可惜—— 没有以后了。 “阿陌能为芸汐付出一切，那茉幽也能为小白豁出性命……这不是傻，这是喜欢，你懂不懂？”茉幽看着魑煞，快要散去亮光的眼眸变得微微湿润。 她一直都没有如此直白地对魑煞说过这样一番话，尽管她的心意整个魔族上下人尽皆知。 可此刻，她若再不说，只怕就来不及了。 “魑煞……”茉幽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了，第一次幻出他的真名，有些陌生，但更多的还是沉甸甸的感觉。 “不管你是魑煞还是阿陌，我都认你是我的小白……那时候捡到你，瘦瘦小小的……把你养了一百年才稍微壮实点，我以为是我喂养方式不对，后来才知道你喜欢吃甜食……人界清元节，我带你出去玩，你看到红色的冰糖葫芦眼睛都不眨一下，我便买了给你吃……不，当时是芸汐在买，我抢先夺走了……倘若那时我没有去买，你也不会随她而去吧……” “可是你若不跟她走，只怕一直都变幻不出人形，我也不会看到白衣飘飘温润如玉的小白……原来小白那么好看，只需一眼，就让我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男子了……” 提及那些过往，茉幽的面色都透着一丝不寻常的红润，眼底的光已经彻底暗淡下去，但她依旧执着地看着魑煞，似乎要在最后的时间里将他清俊的容颜刻至脑海。 倘若有来生，定要寻到他。 只可惜，魔族中人失了蛟珠，是再无轮回来世一说了…… 第223章 我在这里 “我知道芸汐很优秀，也很好看，所以小白的眼里也容不下其他女子……但我不在乎，我爱得问心无愧，输得也心服口服……小白是我们蛟族第一条上神蛟龙，小白爱的女人是这天底下最好看的凤凰……我虽然只是一条修为不高又黑不溜秋的小黑蛟，但我爱的男人和我的情敌都是十足优秀的啊……” 茉幽还想继续往下说，但她的力气已经越来越不足，再提气间，已经是呼气多过吸气。 “小白，小白……”茉幽连续喊着他，嗓音中带着不舍的慌张。 “我在这里。”魑煞伸手，将她沾血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 冰凉的小手，已经苍白成透明色，似乎只要再多一刻就会消散化为乌有。 “小……白……”茉幽黯淡的双眼终是无力阖上，放置在魑煞掌中的小手也无力散开。 下一瞬，那冰凉的小手已经彻底变成透明色，连带着身上的彩色衣裳一并变成七彩星光，一点点在魑煞的怀中消散。 “茉幽！”魑煞颤声喊到，努力想护住一点点彩色星光，却无能为力。 直到怀中人气息全部消散，徒留原本缠在她腰际的黑色鲛骨鞭落在地上，魑煞泛红的双眸终是克制不住变得悲恸。 芸汐护他，是他们两人有过太多的纠葛过往。 可茉幽护他，却是在魑煞的意料之外。 当初她偷偷用蛟珠护他性命，他才知道那个丫头对他的心意。 那个时候的魑煞，不愿承认阿陌的身份，自然也不会承认他是那条被茉幽当做宠物养过百年的小白蛇。 可是，知道又能如何？ 他这一生，又有何资格再去守护第二个女子？ 他黑暗无望数万年被封印的岁月中，芸汐是他生命中的一抹皎洁白光，让他知道白色是多么神圣的颜色。 他的世界，除了黑色，终于有了第二种颜色。 可茉幽呢？ 这个丫头，每次见自己都会穿着一身艳丽的服饰。 她希望成为他生命中第三种颜色，他又何尝不知道！ 魑煞捡起地上的黑色鲛骨鞭，泛红眼眶里的薄雾凝聚成泪滴，落了下来，直直滴落到骨鞭之上。 “啾——” 天边响起一声响亮的凤鸣，让在半空中与魔尊厮打的逸宸晃了神。 魑煞手握鲛骨鞭，还未抬头看向天际，便已经看到一抹红色身影骤然闪现，夺走了他手中的鞭子。 “茉幽人呢？”离尤握着鞭子的手止不住颤抖，厉声质问魑煞。 魑煞盯着眼前人看了许久，这才看清他是离尤无疑。 只是，茉幽人呢？ “她……刚刚还在这里……”魑煞比划了一下自己刚才抱住茉幽的姿势，神情中是极少见的无措感。 离尤面露凶煞之色，直接揪起魑煞的衣裳，刚要发问，却猛地感觉到自己掌心已经是粘稠湿漉一片，他终是想起面前这个白衣带血的男人已经受了重伤。 而伤他之人，是自己三分敬仰七分忌惮的父尊。 “他怎么可以这样……”离尤松开魑煞，低头看着手中的鲛骨鞭，神情彷徨。 “啾——”清脆响亮的凤鸣声再次响起，离尤骤然从恍惚中清醒，将鲛骨鞭放至魑煞身上，随即甩出血煞绫直奔十丈外的巨人魔尊处。 逸宸早已看到一身红袍的离尤出现，也听到芸汐熟悉而又略微有些陌生的鸣叫声，只是左右环顾，却终是没能见到她身在何方。 离尤已经从蚩火蛮荒中出来，那芸汐也一并出来了吧？ 可是，她到底在哪里？ 第224章 一念之间 他这一再次分神，给了魔尊可趁之机，直接一抹煞气十足的黑雾朝他袭来！ 逸宸被击得龙身晃动，从半空中坠落。 他连忙变化成人形，刚想御风站稳，离尤的血煞绫已经将他稳稳接住。 “吾儿，你可是也要背叛蛟族？”魔尊眯眼看着离尤的救人举动，满是失望和愤怒。 离尤接住逸宸，将他放至地上，随后乘血煞绫站到与魔尊一同高度位置，与他平视。 “父尊，为何要伤茉幽性命？” 他没有回答魔尊的问话，而是直接抛出了自己的质问。 “她要救逆吾之人，生死在她一念之间，怨不得吾。”魔尊语气透着不耐烦，似乎少了一个子女并没有太多多余情绪。 “当年母尊拼了性命也要将茉幽已蛋形出世，再孵化成人形……若她百年后醒来知道茉幽被您杀害，您可想过如何面对母尊？”离尤依旧想问个彻底。 魔尊眼神一瞪，一抹黑雾凭空出现，直接在离尤脸上甩了个耳光。 “吾儿！休要在此事上胡搅蛮缠！顺吾者昌逆吾者亡，这道理魔界众人人人皆知，你还要让吾再说一遍吗？！”魔尊的语气里透着十足的警告。 离尤抿着唇，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情绪外泄。 “父尊对我和几位弟弟都是吾儿吾儿的唤，从未叫过名字，您怕是不知道儿子们的名字吧？”离尤平静看着魔尊，眼眸深处的苍凉一闪而逝。 魔尊瞪大的眼底瞬间溢出杀气，鼻翼翕动不停，周身的黑雾也浓郁如墨。 “吾现在要斩尽天兵，占领天界，没时间与你多言！”魔尊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了。 只是他这番话语落在离尤耳中，更是坚信了他心底的判断。 多么可笑，他的父亲居然不知道自己的九个儿子到底叫什么名字！ 甚至他身为替父掌管魔界的大殿下，都不曾听到魔尊唤他一声‘离尤’！ 离尤笑了笑，神色有些凄凉。 他从来不知道，亲情能如此伤人。 魔尊不再搭理离尤，甚至也不理会他眼中的悲凉情绪，直接转动巨大身躯，伸手朝逸宸袭去！ “啾——”凤鸣声再次响起，似乎就在耳边。 逸宸激动不已，连忙转头闻声看去，终是在东南方向看到一只通体燃着火焰的凤凰朝自己飞来！ 是芸汐，她在蚩火蛮荒中已经涅槃成凤凰了！ 轰—— 天边又响起了雷鸣声，一声比一声响亮，雄厚。 逸宸清楚，那是晋升为上神的昭告天下的玄雷声！ 芸汐，也已经升为上神了！ 魔尊的黑雾袭击即将临近，芸汐煽动火翅，团团火焰将那黑雾吞噬，消失无影。 “阿宸！”芸汐变化成人形，快步走到逸宸跟前。 一袭红袍将她婀娜身形描绘得淋漓尽致，三千青丝只有一根红色发带缠住，简单又整洁，整个人透着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尊贵和高雅。 在布满煞气的蚩火蛮荒之地，芸汐没有如逸宸想象中那么消瘦憔悴，反而面色红润精神焕发。 看来，离尤还是将她照顾得很好…… 逸宸刚欣慰想着，猛地抬眸再次看着芸汐的红袍，再看向离尤的红袍，心底猛地料想到了什么。 两人一袭红袍自蚩火蛮荒出来，落在别人眼中，不是鸳鸯眷侣也是成双作对的伴侣。 酸涩之意瞬间涌上来，让逸宸原本张开的嘴不自觉闭上，不知该如何与她打招呼。 “你……”芸汐已经站稳，刚要说话，魔尊的第二轮袭击又已经攻击过来，只是还在半空中，就被离尤给阻拦住。 “父尊，复活母尊需要他们的帮助，请您住手！” 第225章 喷火凤凰 离尤对着魔尊大声说道，但他的话丝毫不能引起魔尊的注意。 本就是替代品，复不复活对他而言，根本无关重要。 现在的他，也已经放下了对碧阳的执念，后宫中那些与她长的相似的女人，也都无法让魔尊提起兴致。 只有权力和那九重天上的座座宫殿，才能引起他的重视。 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拥有了当年可求不可得的天界，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更何况，碧阳的巨龙石身就在天界边际，拥有天界不就是重新拥有了她吗…… “挡吾者诛——！！”魔尊大吼一声，直接迅猛出手，抓着离尤朝一侧甩远！ 血煞绫立即护住，但巨大的惯性还是让被血煞绫包裹住的离尤直直撞到了石柱之上，碎石落了一地，血煞绫也被碎石尖角划破好几道口子，离尤虽没有皮外伤，但内伤还是有些严重。 “噗——”离尤吐了一口血，血煞绫立即扭动绫布身子将那些血渍浸润到自己的布身之上。 另一边，芸汐直接变换仙术与魔尊的幽冥黑雾对抗起来。 “一只喷火的凤凰也能做上神？真是笑话！”魔尊讥笑嘲讽，丝毫不把芸汐放在眼底。 他大掌运转，更多的黑雾直接将芸汐掌中喷出来的火焰包裹住，变成夹杂着黑丝的煞火！ 芸汐这才意识到，魔尊之前一直躲避自己的火力袭击，不是不敌而是试探！ 她连忙转换战术，运出水系银色仙术，直接圈住黑丝煞火，将其幻灭。 “哈哈……不愧是新一任天定天后人选，居然能运转水火两系战术，不错！”魔尊大笑出声，似乎与芸汐的对打如同游戏一般。 与此同时，回过神的逸宸盘旋飞升，站立到了芸汐一侧。 “阿汐。”他知道自己回应得太迟，但终究是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逸宸一直都坚信，自己无需一年便能与芸汐相见，如今过了还未三月，她便凯旋归来，可喜可贺，也让他担忧。 木姬那事还未处理好，眼下要如何对芸汐解释？ 芸汐快速对着逸宸回以一个浅笑，随即谨慎看向魔尊。 眼前，危险尚未除尽，她没有时间跟他表达重逢之喜，还有自己在蚩火蛮荒中的趣事苦事。 只是双方还未有新一步动静时，一袭沾血白衣的魑煞和红衣离尤自另一侧飞跃而上。 芸汐看了看魑煞，又看向离尤，回想起两人刚出蚩火蛮荒时，离尤那惊慌失措的模样，还有现在悲痛到双目赤红的样子，她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个被离尤视为掌中宝，一直跟在魑煞身边的茉幽公主，不见了。 “好，你们四个要一起对付吾是吧。”魔尊看着几人，眸底对于杀戮的亢奋之绪迅猛高涨。 “三个上神，一个是吾最器重的儿子，很好！”魔尊再次变幻身形，壮如巨山，头顶甚至耸入了云霄。 可惜，这黑暗森林的云霄，是到不了九重天的。 “啊！！”魔尊还未出手，魑煞已经幻做蛟龙之身朝他厮杀而去。 但受了重伤的魑煞，根本不被魔尊放在眼底。 他甚至连手都没出，直接用周身笼罩的黑雾来对抗魑煞。 虽然黑雾对打起来有些吃力，但此举落在魑煞等人眼中，终归是侮辱和轻视。 芸汐看着白色蛟龙头顶的独角，想起之前被魑煞用法术禁锢在自己颈脖上无法取下的犄角，心底有了决定。 离尤告诉过自己，蛟族犄角尤为重要，少了一个，功力是无法全部使出，在战斗中会处于下风。 魑煞虽然已经是上神之躯，但他终究少了一个犄角。 芸汐飞跃而上，直接坐到了蛟龙之上。 龙头背后，白色鳞片处有一个细小的伤疤，是之前芸汐掌中的魍魉之力加雷电中伤处的痕迹。 “阿陌。”芸汐对着魑煞唤道。 魑煞蛟身一颤，没有任何回应，但也没拒绝她继续坐在自己的背上。 “该物归原主了。” 第226章 第一白龙 芸汐一手抚摸着魑煞头顶的犄角，再一手触摸自己颈脖之上的吊坠犄角。 只听得嗡嗡几声响，芸汐颈脖上的红绳自动滑落化为乌有，那小若拇指的犄角迅速飘移到了魑煞头顶。 一阵白光闪现，魑煞头顶的犄角变成两个！ 原本又尖又直的犄角再白光中分出两叉，变成了真正的龙角！ 魑煞得到了被芸汐用仙气和灵力滋养的犄角，由蛟龙变成了真正的白龙！ 他成了这天地间，第一条非鲤鱼跃龙门化成的真龙！ 上古天神的惩罚神谕已然失了时效，蛟族可升神可化龙，不再受到任何禁锢和约束！ “吼——”魑煞盘旋白龙之身，仰天长啸。 逸宸眼底的金龙闪现，直接变化成金龙之身，与他来回穿梭游走。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魔尊不敢置信看着眼前这一切。 离尤静静看着他，面色平静到让人压抑。 “父尊，您现在还不明白，天神当初降罪的只是我们黑蛟一族吗？”离尤说道，虽是问，但他也没指望过魔尊会回应自己这个问题，“当初若不是父尊您不愿掌管魔界，多次挑衅龙族威严，破坏天神，无视天神安排，天神又怎么会断了我们黑蛟一族的升龙之路？” “我的实力早已到达上神之界，却迟迟得不到天神的晋阶认可，父尊您的实力早已超出上神，几乎直达真神之界，但您依旧化不了龙，升不了神，这是为何？” 离尤一句一句问向魔尊，压抑的眼神逐渐变得苍凉痛楚，仿佛盛入了千万年的隐忍。 魔尊收敛住震惊神色，桀骜凌厉的面容，再也不见多余情绪。 “天对吾不公，吾便毁了这天！”魔尊厉声吼道，巨大身躯再次变大。 于此同时，地上那些尚存的魔兵全都哀嚎着化成黑雾被魔尊吞噬。 其余身穿铠甲的八位殿下看到了魔尊的疯狂举止，全都后退逃跑。 可他们在参战前受了魔尊的洗礼，此刻就算足下生风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大风刮过，黑雾由浓变淡，被魔尊尽数吸附干净。 地上，再无一个魔兵，也无一个魔将。 只有没有参与此战的离尤尚在半空中飘逸，不敢置信看着自己的父尊将所有为他效命的人的修为和生魂全都占为己有！ 此时的魔尊新增力量，死术得已加强壮大，他的人虽然还在黑暗森林，但只要一伸手就能直接触到天界边境！ 所有天兵迅速布好防御阵型，用结界死死防守界限。 金白二龙和芸汐化成的火凤凰也极速盘旋而上，以自身灵力覆盖结界，加强牢固。 魔尊大掌成拳重重砸来，硕大结界颤动不已，连带着整个天界都晃动了一番。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情况的异常，尚在仙镜洞察一切的天帝，神色也变得凝重深沉。 忽的，风起。 天帝眯眼看着紧闭的门窗，觉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苍鸿——”一声雄厚有力的呼唤自四周响起，空灵嗓音中透着令人无法抬头的威严。 短短二字，便瞬间让天帝感受到了呼唤者的威慑力。 “拜见天神……”天帝没有转动身子，直直跪了下来。 第227章 天神降罪 天神的肉身早已化成天地，无形无影。 “你可知错？”天神的声音带着令人喘不上气来的压迫感。 天帝身躯微微一颤，面色惨白。 “苍鸿滞留上神品阶数万年一直不能晋升至真神之位，有错。”天帝小心翼翼回应道。 “你可知为何不能晋升？”一向少言少语的天神再次问道，语气莫测。 天帝顿觉一阵寒气沁入心底，将头低得更低。 “苍鸿……不知。”他话刚说完，便有些后悔。 这世间万物都是天神所造，他老人家又如何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受命为天帝者，需有好生之德，以仁德施于天下，顾念苍生，洽于民心，众生和祥。你错其一心怀贪念，将神界以外的五界融为三界；错其二心怀执念，想以兵诈之法让魔界如冥界一般对天界俯首称臣；错其三初心渐忘，忘了你的职责是守护六界而不是一统六界。” 天神的话语徐徐道来，每一句话都让天帝心头窒感加重。 “如此作为，就算再过个五万年都无法晋升真神，你可知错？”天神继续问出了最初的问题。 天帝这才猛地惊醒，从一开始天神要质问他的就是这个错，而不是尚未晋升之错。 “苍鸿知错，甘愿受罚。”天帝垂在袖中的手握紧了几分。 …… 轰—— 轰轰—— 天地晃动，数万天兵用仙术凝成的结界出现裂痕，魔尊的巨掌力大无穷地落了下来，誓要将笼罩在结界之上的金光白束全都震散。 他每动一下身躯，巨足落下之处生灵涂炭，山崩石裂，地貌尽毁。 锁灵山已经在魔尊的移动下，破碎倒塌。 临近的人界地动山摇，巨石滚落，泥石流淌，村庄淹没，哀嚎声此起彼伏…… 芸汐才刚由鸾鸟涅槃成凤凰，此时竭尽全力将全部灵力都注入结界之上，隐隐有些力不从心。 她看着锁灵山那边的动静，更是心急如焚，奈何自己无法分身乏术。 只是下一秒，她便看到一身红袍的离尤朝锁灵山飞去，用血煞绫固定住还在不断滑落的巨石，让逃跑中的人有多一点的时间寻得生机。 离尤生在魔界，自是无法如同芸汐逸宸一般为了守护天界而与魔尊抗衡。 魑煞已经由蛟龙变成真正的白龙，更是与魔族没有了一丝关联。 他们都可以去守护天界，只有他离尤不能。 就算他想为魔界各个将士报仇，想为茉幽报仇，想为那八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报仇，也不是此刻，此情此景。 一南一北盘旋半空的逸宸魑煞以金龙白龙之身纹丝不动互相牵引，阻止魔尊对结界的破坏。 如今两人已经同为龙族，身份上的牵连终是让他们并肩而战。 三人齐心协力共同与天兵天将抵抗魔尊，离尤则在后方替魔尊收拾他造成的烂摊子。 危难时分，天边忽的传来一阵龙吟之声。 透着帝王气息的龙吟，让逸宸魑煞两人同时发出龙啸声，做出回应。 金光闪闪的滔天巨龙从结界内跃出，长达百丈的龙身巨大无比，但在与天齐高的魔尊面前，依旧显得渺小。 “苍鸿，你这个缩头乌龟终于敢出来了！”魔尊声音一出，气流如狂风。 天帝尚未变幻金龙巨身，而是用虚影幻出人形，站立于龙头之上，与魔尊直视。 “黑荆，你不安心管辖魔界，破坏黑暗森林，摧毁锁灵山，扰乱人界，本帝受天神神谕，特将你治罪！”天帝厉声说道，手中金色神卷对天扬开，顿时巨大如天布，遮住了整个上空。 “哈哈哈哈……”魔尊狂笑不止，嗓音中尽是轻视与不屑，“天神降吾之罪？他天神老儿对吾的惩治还不够多吗？！如今整个魔界生灵尽献祭于吾，吾已然是超出六界之外的尊者，没有谁能降得住吾！” 魔尊说完，直接甩出巨掌朝天帝虚影袭去！ 天帝身影未动，任由魔尊的巨掌将他握于爪心。 “哈哈哈……苍鸿，想不到你也有一日，会逃不出吾的手掌心！” 魔尊对天狂笑，但下一秒他便看到那神卷巨布发出绚烂如焰火的光芒，铺天盖地朝他吞噬而来！ 第228章 死术之法 “不——”魔尊想躲闪，可巨大身形根本无法快速移动！ 只见火光闪过，瞬间将被黑雾包裹的魔尊吞噬彻底，再渐渐化小，直直朝巨布中散去。 只是半盏茶功夫，魔尊整个人影便彻底消失在那巨布之中！ 芸汐等人全都被此景看呆，本要问天帝那巨布是何物，却见原本守在结界前方的巨型金龙也跟着入了那巨布。 天帝人形虚影抬手收回神卷，巨布瞬间化小落在了他掌心中。 一切，风平浪静。 “父帝！”逸宸变回人形，急忙朝天帝奔去。 他看得真切，入了神卷中的是天帝真身，如今站在这里的只是一缕神魂！ “逸宸，你收好天神赠与的神卷。”天帝将手中的金色神卷递给逸宸，随即转眸看向另一侧同样已经便回人形的芸汐和魑煞。 “芸汐，恭喜你拥有凤凰真身，洗净魍魉之力中的煞气，涅槃归来。”天帝对着芸汐说道。 芸汐情绪复杂，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天帝的话。 从逸宸的慌乱情绪中，她自是看出来了，刚才天帝一招制伏魔尊，看似简单却是在以命封印。 “谢父帝。”芸汐轻声回应道。 天帝对着芸汐点点头，将视线转移到了一侧沉默不语的魑煞身上。 他上下打量一番，最后沉声开口：“既已成龙，便要牢记龙族使命，你是蛟族第一条升龙之蛟，但切记不要成为唯一一条。” 魑煞抿着唇，垂下的眼眸中看不到任何情绪。 但白袖下的手，已经五指蜷紧，而手背上的青筋也是根根凸起。 当初白蛟一族为黑蛟卖命，与天界抗衡，天帝出手，白蛟全族覆没，拼命护下的魑煞也被天帝下命封印至锁灵山下几万年。 魑煞一直都将天帝视为灭族仇人，但那时的他是体内煞气和浑浊之气旺盛，让他根本去思考其他。 如今成龙，心底的责任和大义更重，肩上的担子也更沉，他也悟出了曾经尚未悟出的道理和因果。 什么因种什么果，他们白蛟若不是被魔尊唆使，由如何会整族人都走向不归路？ 眼下成千上万魔兵魔将全都一息消失，跟当初白蛟一族在天魔大战中一并消失般快速猝不及防，如此明显的雷同，难道他还看不出什么吗？ 当初白蛟全族覆没，不是被天帝所杀，而是被魔尊吸附了他们的生魂，让他们练就了魔尊的死术之法！ 可现在，魑煞他知道了实情又如何？又能怎样？ 眼下当务之急，是平静这场祸水，让一切回归平静，让三界生灵不再被人活生生撕扯掉生魂受尽苦难而消失！ 魑煞晃神之际，天帝如苍松般站得直立的虚影在渐渐消散。 “父帝！”逸宸和芸汐一并喊道。 天帝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视线落在逸宸手中的金色神卷之上。 “守好神卷，为父终有一天，会回来的……” 音落，他的身影已经自原地消散，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 逸宸握着神卷的手止不住颤抖，双目泛红。 芸汐连忙朝他再走近一步，抬手轻轻握着他的胳膊。 “我们要相信父帝，他一定会回来的。”芸汐坚定说道。 如若她没记错，这金光闪耀的神卷，应该就是传说中由上古天神亲自打造的山河社稷图！ 画卷中自成一方世界，任由魔尊在里面折腾都无法出来！ 就算魔尊现在的法力无边，连着三个上神都无法耐他如何，但有此神器将他囚禁，再有天帝亲自看押，就算过个千载万年，他也无法再对三界造成一点点伤害！ 一切已经风平浪静，可魔界的烂摊子，离尤根本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收拾干净。 黑暗森林已经满目疮痍，魔界生灵稀少，仿佛成了座座死城。 “离尤……”芸汐朝离尤走去，担忧看着他。 第229章 混沌之体 同时失去两位亲人，两种不同心境，皆是他们所不能感同身受的。 离尤的红袍已经破裂了好几道口子，原本灵动的血煞绫也有些无力地缠在他手腕之上，有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你们走吧，这里的一切我都会复原如旧，锁灵山边的结界我也会布好。”离尤淡声说着，没有抬眸去看芸汐。 不敢看，亦不能看。 此刻，他眼中的悲痛交加的情绪，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朋友是要互帮互助的，你忘了吗？”芸汐对着离尤说道。 离尤睫毛颤了颤，有些无法扼制的情绪正在往外泄。 “我一个人能处理好。”他哑声道。 魑煞走了过来，腰间别着黑色鲛骨鞭，与素白衣袍隐隐有些不搭，但又觉得，那般安静缠在腰际又恰到好处一般。 “本座与你一起回魔界。”魑煞对着离尤说道。 离尤眼底划过一丝诧色，定睛看向魑煞，四目相对，无声胜有声。 “你已是龙族，理应入住九重天之上。”逸宸提醒道。 魑煞神情淡然，眸中不再有往日那般的戾气，但也少了最初的柔意。 “本座已是混沌之体，住哪都一样，更何况这底下还有乱窜的煞气需要镇压，如今魔族人丁大减，光凭离尤一人又如何能镇压得住？” 芸汐张嘴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此刻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那……魔界就拜托二位了……”她轻声道。 明明在不久的刚才还再次唤过他阿陌，现在却连多说一句其他话都道不出口。 面前之人都没有回复，芸汐又猛地想起了一个事：“等等……” 她看了魑煞一眼，抬手抓住他的右手。 魑煞被她突然的举动惊到，诧异望着她：“你……” “物归原主。”芸汐微微扯了扯嘴角，当做表情回应。 简单四字，表明了她的决心。 魑煞刚明白过来芸汐要做什么，瞬间就感觉到两人右掌合贴在一起，有丝丝暖流源源不断朝他涌来。 是已经被净化了的魍魉之力！ “我用蚩火蛮荒的煞气炼化了这股力量，之前它受九天玄雷的洗礼，已经听话了不少。”芸汐将魍魉之力全数转移回到魑煞掌心。 当初逸宸强行要从她掌心带走这股力量却遭到反噬，那时的她也不懂得如何掌控运用。 可现在，她却已经领悟到了魍魉之力的内在力量，更是知道它虽表面凶煞暴戾，实则是因人而异。 魍魉之力在刚出封印的魑煞身上，自是煞气十足，可在芸汐身上却是受了纯净仙气的洗礼，改变了它的灵性。 “无论是重整魔界还是助蛟成龙，魍魉之力在你身上更能运转自如，发挥它最大的作用。”芸汐对着魑煞说道，待掌心中的白光散去，她缓缓收回了手。 未再与他视线交对，芸汐走到离尤身侧，伸手抚了抚差点从他手腕垂落下来的血煞绫。 血煞绫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稍稍扭动布身在芸汐指尖缠绕，却不再如当初那般充满活力。 “茉幽的事，你要振作……你母亲尚且能在百年后醒来，重新寻回茉幽的精魂，也许不是太难的事。”芸汐对着离尤说道。 离尤眸底闪过一丝刺痛，有些力不从心地点了点头，当做回应，亦是要她放心。 一一交代好后，芸汐这才转身朝不远处的逸宸走去，站在他身侧。 逸宸看了魑煞一眼，眸底金龙闪现，连带着身上都渡上一层金光。 但在芸汐看向他的那一瞬，一切已经恢复原样。 刚才逸宸跟魑煞在交流什么，只有他们两个男人才知道…… 第230章 可有怨我 一路走出黑暗森林，两人都没有再用仙术，而是徒步往前走。 逸宸手中依旧紧握着神卷，背微微驼着，少见的落魄。 “能陪我去人界走走吗？”他突然对芸汐说道。 芸汐微微愣住，眼下战乱刚定，天帝又离开得措手不及，整个天界还有后续局面需要逸宸来稳定。 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想去人界走走？ 尽管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但芸汐还是轻轻点头答应了他。 两人朝锁灵山方向走去，看到原本高耸的古山已经被劈成了数瓣，变成了一堆废墟和几个坑坑洼洼的小山丘。 而临近锁灵山的人界，因为山况的异变，已经遭了不少殃。 幸好附近村庄不多，人烟稀少，所以遇害生灵不多。 逸宸用仙术将锁灵山恢复原貌，再用灵力将其固定住，变得如之前一般高耸屹立，随后布上结界，阻隔凡人入黑暗森林。 “这些突遭变故死去的凡人，阳寿未尽却入了冥界，实属不应，我们能做的也只能让司命星君将他们下一世的命格改写的更好一点，让他们享尽这一世尚未享到的福。”逸宸叹息道。 芸汐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发觉这个男人在不知不觉中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和气血方刚，多了成熟稳住还有帝王气息。 只是，是自己离开这几个月，他变成这样的，还是就刚才天帝离开的同时，他才真正变化？ “你想来人界，只是想来这里看看吗？”芸汐问道。 逸宸摇头，但又扯了扯嘴角，有些木讷地点了头。 “天神曾教导过我们，不管三界还是六界，人界是都是不能轻易冒犯和干扰的。往常天魔之战都按规矩在黑暗森林进展，但这次魔尊直接损坏锁灵山，动荡了人界，日后还不知如何对天神解释。” “别想太多，山河社稷图在天帝手上，他将魔尊封印进神卷之中前也说了是奉天神神谕，这事天神老人家自是知晓的。”芸汐安抚道。 逸宸在林间的一个小亭子里坐了下来，看着人界那片云卷云舒的蓝天。 “天界的天是白色，人界的天却是蓝色，你说这是为何？”他问道。 芸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回应道：“因为人界是五颜六色的，凡人又有七情六欲，他们的房子颜色形状都多种多样，服饰发饰也是各式各样，跟咱们天界完全不一样，这蓝天白云自然跟九重天也不是一个样子。” 逸宸顿了顿，转眸定睛看向芸汐：“阿汐，你我分开数月，久别重逢便是在战火中，连一句别来无恙都尚未相问，你可怨我？” 芸汐摇头，浅笑如春风：“你我皆已是上神，身上责任担子重于一切，儿女情长诉衷肠之事自然只能暂时放一边。” 话语中，尽是理解和善解人意。 可这般模样的芸汐，却让逸宸心脏狠狠一揪。 他握住她的手，柔软白皙，能完全被自己的大掌包裹其中。 “那日，你见我亲手将你推至蚩火蛮荒，可有怨我？”他沉声问道。 芸汐拧了拧眉，似是在认真回忆当时的感受。 “自然是有，尤其是当时离尤还在边上煽风点火，让我差点以为你又在算计我的心头血。” 她说的轻飘飘，落在逸宸耳中却是沉甸甸。 逸宸伸手将她揽至怀中：“怎么会……我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百分百相信我。” 第231章 挑选衣裳 芸汐笑了笑，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后来我想起你说过的话，自然也静下心来慢慢接受现实，倒也悟出了自己要如何提早出那蚩火蛮荒之地，只是还在摸索阶段，离尤突然感知到魔界出了大事，拼命凝聚煞气想冲破蛮荒天际，而我也正在炼化魍魉之力，两个人歪打正着赶到一块儿，倒让我彻底将魍魉之力运转自如了……” “蚩火蛮荒煞气皆无，天空蚩火变得薄弱，我们一下子就冲了出来，再匆匆赶来这里之前，我也感知到你正在和魔尊厮打，便一直用凤鸣声提醒你，我回来了，想着给你加油打气，没想到让你分心了……” 芸汐有些语无伦次说着，一会儿沉重一会儿舒展眉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时候她到底应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逸宸听着芸汐说着她和离尤是如何一同离开，再看着她身上这刺眼醒目的红袍，抬手将要运转灵力将她衣服变个色。 可是他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改变这红袍的颜色。 “这是离尤的血煞绫制成的衣裳，冬暖夏凉，不脏不垢不皱，岂是你能随意改变的。”芸汐知道逸宸要做什么，笑着说道。 “马上换掉。”逸宸面色严肃说着，随即拉着芸汐朝街上走去。 “去哪儿啊？”芸汐问道。 “衣坊，给你买身衣服。”逸宸说着，拉着芸汐的手加快了速度。 芸汐见逸宸酸不溜秋说话语调，也知道他是真吃醋了。 “我当时穿的那身衣服受蚩火蛮荒的煞气腐蚀得破烂不已了，要不是离尤给了我这身红衣，我只怕早就衣不遮体了，难道你想看到我那样出来？”芸汐挑眉问道。 逸宸抓着芸汐的手力道重了几分，随后沉声道：“是我当时考虑不周，没想到这一点，以后一定注意。” 他话音刚落，芸汐就立马甩开了他的手。 “好啊你，以后还想再那样关我？”芸汐拧眉看着他，一脸不悦。 逸宸这才觉察到自己顺口就表达出了歧义，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以后不管做什么事做什么决定，我一定会全方位考虑周到，不会再有任何遗漏之处……” 见逸宸急急忙忙解释的样子，神情中还有紧张无措感，芸汐也终是噗嗤笑出了声。 “逗你的……”毕竟天帝只是进了山河社稷图，而不是如同天后一般石化消陨，此时若能让逸宸开心起来，倒也是不错的。 逸宸薄唇微微扬起一丝弧度，再次拉住了芸汐的手。 两人一同进了街区，找到衣坊，随即开始大肆给芸汐选购衣裳。 只是天界裙衫皆是天蚕绸缎纱幔制成，只有一根简单腰带束紧，飘逸灵动，仙气凌然。 人界的衣裳却是花花绿绿，短衫长袍，立领抹胸，里衣外衫，层层相扣，看的人眼花缭乱，更是不知哪根绳子该与哪根系在一起。 “之前咱们穿的也没这么复杂啊……”芸汐看的头皮发麻。 她在人界待过两次，一次是自己历劫修仙，穿的是束身白服，干净利索简单大方；一次是陪逸宸历劫，穿着男款乞丐服，随意扎随意绑，后面换了汴城的女子服饰，但也是简单的几根束带，哪像这衣坊中的服饰般，满目玲琅，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全都摆在了眼前。 “姑娘，这几件都是从京城运来的最新款，您要不试试看？”店老板看出芸汐逸宸不是寻常百姓，急忙将店里最贵的服饰拿了出来，挑给他们二人看。 逸宸瞧着那红的绿的颜色就没有好感，本想直接挑一件最素雅的衣裳给芸汐换下，忽的瞟见角落处有一件暖杏鹅黄渐变成橘色的罗纱裙，阳光从窗口折射进来，落在橘色裙摆之上，像极了团团火焰，更像芸汐化身成火凤凰时的那团绚烂焰火。 “那件，如何？”逸宸指向那件袍子，问道。 第232章 龙之共鸣 芸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嘴角带着忍俊不禁的弧度。 “那是之前的旧款了，并且太过成熟庄重，不适合你们这种十七八岁的千金小姐穿，还是这种俏丽活泼点的款式更适合您啊……”店老板忍不住插嘴说道。 芸汐挑眉：“十七八岁……老板您嘴可真甜，我夫君喜欢那橘裙，我便拿那件吧。” 说完，她已经径直朝那件衣裳走去，从架子上取了下来。 换好衣裳，芸汐穿着在逸宸面前转了一圈，裙摆随着脚踝带起一地涟漪，暖若骄阳。 “怎样？”芸汐问道。 逸宸点头：“像极了凤凰。” 是真的好看，原本清冷淡雅的模样透着庄重和魄力，就好比鸾鸟和凤凰的区别一般。 旁边的店老板也忍不住夸赞道：“夫人真是好容颜好身材，这一般人难以驾驭的款式穿到您身上，顿时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一点都不显得成熟，倒多了份典雅高贵之感！” 店老板嘴也是麻溜的甜，之前还一口一个姑娘的叫，现在就是夫人夫人的称呼了。 本来还以为是一对小情侣来逛街，没想到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付了钱，芸汐用绸布包好原本穿着的红色袍子，跟着逸宸一同离开小镇街区。 “那衣裳扔掉就是，难道你还要留着做个纪念吗？”逸宸的语气透着酸意。 芸汐知道他只是在吃醋，倒也不介意他说起话来的小脾气。 “毕竟朋友一场，总要物归原主的。” “你倒是拎得清，不管是对魑煞还是对离尤，都不忘物归原主……对我又有什么需要物归原主的？”逸宸问道。 芸汐转身面对逸宸，再缓缓退着步子前行。 “你又有什么物件在我这儿是你想拿走的呢？”她将问题抛了回去，让逸宸自己选择作答。 逸宸倒没想到她会这般反将自己一军，有些无奈得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顶。 “什么都不想拿走，你别把我的弄丢了就成。”他柔声说道。 芸汐与他并肩而行，抬手挽住他的胳膊。 两人踩在林间的落叶上，带着沙沙的声响。 “我不会把你弄丢，只怕别人把你抢走，所以我要牢牢抓住你。”芸汐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这次两人重逢之际，没有时间诉思念，现在已是独处，却又觉得再回头说那些又太过矫情。 没有生分没有尴尬，似乎那数月的分离只是眨眼间。 他们，依旧如胶似漆。 感情中，最重要的便是包容和理解。 芸汐早在蚩火蛮荒之地时，就选择了理解逸宸对自己的善意欺瞒，包容了他的亲自动手。 她的心思在这里，逸宸的心思却定格在了她刚才那句话中的‘怕被别人抢走’。 “如果有女人……”逸宸刚想问问木姬的事，芸汐猛地想到了什么，将他打断。 “对了，阿宸！之前我们说好的不把魍魉之力还给魑煞，如今我没有问你便擅自做主还给了他，你可怪我？”芸汐一直都记得自己有什么事还没有跟逸宸聊通透，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会儿倒是突然就记起了一桩，还有一些事想问却暂时想不起来。 看来是刚升为上神，脑袋里一片糊桨，捋都捋不清。 “你给都已经给了，再来问我可还重要？”逸宸倒没想到她会突然将话题跳转得如此之快。 “当然重要，你若生气我便要跟你解释一番，说服你支持我的决定，你若不怪我那自然是更好的。”芸汐一本正经说道。 逸宸勾了勾唇角，拉着芸汐在一块树荫下休息。 人界的时间过得缓慢，他只想与她再多独处一会儿，等回到天界他便不能再这般陪她了。 “魑煞已经成白龙，与我乃同族，更是已有了龙之共鸣，魍魉之力煞气已净化，给到他我已不担心。” 第233章 囍迎新人 逸宸说的是实话，之前他不愿让芸汐将魍魉之力还给魑煞，一是担心此力量会吞噬心怀执念者的心智，二是担心尚是蛟龙又在魔界的魑煞不会将魍魉之力合理利用，三是古书记载有误，说魍魉之力是用来毁天灭地的神力，所以才让众人如此忌惮。 但现在不一样，魑煞已经是真正的龙，日后繁衍子嗣诞下的后代不再是蛟，而是真正的白龙，这对龙族来说是可喜可贺之事，对魑煞来说更是一种身份的证明，他并没有因为心中的执念让煞气将他吞噬。 孰轻孰重，是非黑白，魑煞看得一直都很明白。 留在魔界，是因为现在魔界需要人，并且要想改变天魔两界数万年来的紧张局面，双龙栖居两界的做法，更是一大改变。 这也是逸宸现在聊及魑煞时，面露欣赏之意的原因。 改善两界关系，需要他们的共同努力。 “你明知魑煞对我而言，依旧是阿陌的存在，但你在听我提及他时丝毫没有酸意，反而在提及离尤时，反应分外大……”芸汐看出了逸宸的一丝不寻常。 “当然不同，你跟离尤可是孤男寡女在蚩火蛮荒待了数月，并且还穿了极其刺眼的情侣装，我能不酸吗？”逸宸提起离尤就来气。 虽然他什么证据都没有，凭着之前离尤对芸汐的态度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杂七杂八心思，可那一身相同的红衣就是让他膈应。 女人的第六感强，男人的直觉也是极其灵验的。 “你这是不信我？”芸汐有些生气，生气逸宸嘴中的‘孤男寡女’四字。 “我就算不信全天下任何人都不会不信我的阿汐……我只是不信离尤那小子，他平时的不正经都是伪装，正经起来跟头牛一样拉不回来。”逸宸连忙说清楚。 芸汐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起来，轻声道：“行了你，就别再脑补我和离尤了，清清白白的关系差点就被你描成了别的颜色，若让他知道你这般想，看以后你们尴不尴尬！” “你反正以后不能跟他走得太近，我看着你跟他站在一起，比看到你跟魑煞站在一起心底还堵得慌。”逸宸执意要求道。 芸汐道没料到逸宸回这般一根筋强硬到底，但她心里坦荡，离尤除了嘴欠抽之外也算个正人君子，自是觉得逸宸的要求稍稍有些‘过分’。 但又能怎样呢？在感情里，每个用力深爱的人都会患得患失，好比曾经的她。 “你不跟别的女子走太近，那我自是除了你之外不跟任何男子走近。”芸汐认真说道。 逸宸想起那尚未解决的木姬，不免有些头疼。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踟蹰，被芸汐尽收眼底。 “有事瞒我。”芸汐用肯定的口吻说道。 “你还记得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相信我吗？”逸宸还是觉得木姬的事是芸汐所不能接受的。 “我当然记得，我也一直都信你。”芸汐眨了眨眼，微微有些糊涂。 风起，微凉。 吹起地上的落叶，盘旋飞跃而上，在半空中转了几个圈，再飘远。 两人这才注意到，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只怕再过些时辰，天便会黑。 “该回去了。”芸汐起了身。 “阿宸，你现在已不是太子，但金龙皇脉的身份依旧具备威信，不管那些老神仙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芸汐知道两人一旦回天界，便不能再似现在这般畅聊了，赶紧嘱咐道。 逸宸点头，甩出轩辕剑，带着芸汐一道御剑而行，直奔凌霄阁。 “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再去九霄云殿议事。” 话才刚说完没多久，轩辕剑便带着两人稳稳停落到了凌霄阁前。 看着熟悉而又温馨的地方，芸汐的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只是下一秒，她的表情便彻底凝固住—— 凌霄阁上下每一座宫殿，琉璃瓦前都挂着大红灯笼，写着喜庆至极的‘囍’字。 她所居住的主殿是唯一没有挂灯笼的地方，而另一边的西厢殿，却是红眼灿烂夺目。 “阿宸，凌霄阁有新人要进来吗？”芸汐扯着嘴角，平静看向逸宸。 第234章 名正言顺 逸宸心底也是一咯噔，未料刚一回来便看到这幅情景。 “来人！”他大吼道。 有仙娥听到声音，匆匆跑了过来，低头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逸宸怒问。 仙娥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打着哆嗦，余光瞟到芸汐的裙摆，更是话语梗在喉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把所有灯笼全拆掉，一个囍字都不能贴！” 逸宸见仙娥不说话，自己也大概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直接下达了命令。 “……是……”仙娥颤声回应完，急急忙忙朝一侧跑开，想将主子的命令传达下去。 “看来，整个凌霄阁上下只有我不知道是哪位新人要进来与我同住了……”芸汐自嘲一笑，转身朝自己的主殿走去。 一步一涟漪，一身似火簇拥的裙衫竟生出了落寞之意。 逸宸的心脏狠狠一扎，连忙抓住芸汐的手，将她拦住。 “阿汐，你说过会相信我的……”他知道自己该跟芸汐解释清楚，可眼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从那一句开始说起。 芸汐停下脚步，静静看着这个神色微微有些无措的男人。 “我说过会相信你……但你别忘了，当初我们相互承诺过对方什么……我说过，只要你不负我，我便到死都会信你……” “阿宸，我信你的前提是，你不会再次负我。” 芸汐一字一顿说完，再抬起另一只手，将逸宸的手指根根掰开，再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中抽离出来。 整个动作过程，没有丝毫迟疑停顿，更没有任何犹豫徘徊。 她的立场一直都很清晰。 如果爱，便不能再想最初那千年般，伤她负她欺骗她算计她。 可眼下，这满目刺眼的大红囍字算什么？ 逸宸不说，她便不问。 可不问，不代表她会坦然接受。 她能包容逸宸为了让她更好的炼化魍魉之力，而亲自将她推入蚩火蛮荒，但无法包容要娶别的女人进凌霄阁的逸宸。 “阿汐，我需要你的相信。”逸宸心头发闷，慌忙拦在殿门前，却也清楚此刻她根本不愿再让自己靠近。 芸汐没再说话，但也没有执意往前走，而是就那样站在台阶上，平静如水地看着逸宸。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眸底也没有一丝涟漪，不知是心静如水，还是已经心如死水。 这般模样的她，落在逸宸视线中极其不是滋味。 他宁愿她大哭大闹，宁愿她气冲冲怨恨自己，也不要她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是木姬。”逸宸的手紧紧攥着门沿，漆红仙木都快要被他的大力裂开了纹络。 “之前我找离尤借用凝魄觥和凝魄花想重聚你的仙魂找到你，欠了他一个人情……离尤有求于木姬，想用扶桑国的万年不朽檀木心救活他的母亲，而木姬愿意帮离尤的前提是要我娶她……”逸宸想将一切都好好说清楚，但此刻的芸汐已经不再给他继续往下说的机会。 “当初我要烧毁和离书时，你眼神闪烁着说要先留着，便是为了更名正言顺地娶她吧？”芸汐笑得清浅，嗓音中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逸宸瞳孔蓦地一缩，顿了许久都不知该如何回应她。 他不想再对她撒谎，亦不想再让她伤心。 “那和离书毕竟是我们重新开始的见证，我是真心想留着的……”逸宸缓声说道，眉目真切。 想留是真，以防万一也是真。 芸汐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弧度。 “所以，你骗我是真，瞒我是真，负我是真，又叫我如何再信你？” 第235章 别太走心 芸汐的话就像一把明晃晃的刀，直直戳到了逸宸的心尖上，让他疼痛不已。 他一直都知道，在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中，他们两人一直都是敏感而又患得患失的，尤其是芸汐。 曾经被他狠狠伤过，直至后来宁愿一死都不愿放弃爱他，再后来决定放下又被他强行用月老的红绳重新长出了情丝，再度爱上他。 是他执意让她回到自己身边的，也是他没能尽好护她周全的指责，更是他让他们两人再次陷入了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 “不曾负你，也从未负你，亦不敢负你。”他的嗓音带颤，怕极了要失去她。 该解释的他都已经说清楚了，难道时至今日，她还认为自己心里容得下别的女人？ “阿汐，要信我，信我绝不会负你，信我能圆满的处理好这一切。”逸宸近乎是用着恳求的语气缓声说着，视线一瞬不动落在芸汐脸上，生怕错过她一个细微表情的转变。 此时的芸汐，已经不知道能用什么字眼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早经历过那么多的大风大浪，她已不是曾经那个为爱飞蛾扑火不管不顾的鸾鸟上仙，而是在洗净魍魉之力煞气之后，浴蚩火而涅槃成凤凰。 懂大义，知重责，晓情理。 “先去忙正事，其余的等你回来后再说。”芸汐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跟前的男人听到。 逸宸知道，自己若在坚持要在此时让芸汐相信自己，是不可能的。 换做他而言，只是看到芸汐穿了一身跟离尤一样的红衫，都难受不已。 眼下，芸汐可是亲眼看到属于他们两人的宫殿中有了别的女子的气息存在…… 逸宸侧身让芸汐进屋，待她关好门后，再匆匆朝西厢走去。 就算要处理天界之事，也要先把内府之事处理好！ 宫中仙娥仙使正在摘除西厢的灯笼，但被木姬阻拦。 “放肆！大喜当前，这些喜庆物品可是你们可以随意摘除的？！”木姬训斥道。 仙娥仙使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是我命令他们摘下的。”逸宸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听得逸宸的声音，跪在地上的众人全都暗暗松了口气，却依旧低头缩脖子，小心谨慎。 木姬见到逸宸的身影，也连连收敛了冰冷神情，笑着迎上前去。 “阿宸，你回来了？”她似曾经那边，软糯着语调说话，只是未能得到男人如从前那般的柔情回应。 逸宸看着她身上的碧绿纱裙，在垂眸看了一眼她脚踝上系着的银色铃铛，只要一抬脚，都能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木姬国主，你这身装扮可跟你身份不搭。”逸宸声音淡凉。 木姬却毫不在意他的评价，继续娇涩笑着说道：“以前我就是这样穿的，那时候你还幻仙蝶出来与我共舞呢……” “我让你住西厢，只是念你在天界没有地方可安身，但不代表你能使唤凌霄阁中的仙娥仙使，更不能将你的手伸出西厢之外的地方。”逸宸冷冷说完，便转眸看向地上跪着的众人，吩咐道，“你们出去，继续干活。” 得到赦令，所有人才松懈下脸上的紧绷感，纷纷起身从西厢离开。 “把灯笼带走。”逸宸提醒道。 木姬见他依旧要指挥着下人撤走她精心布置的喜庆装饰，终是变了脸色：“阿宸，距离婚期只有不到十日了，你这是何意？” 木姬这些日子一直都规规矩矩待在西厢中，努力将曾经的雪鸢雪棠分身感觉找回来，现在身上穿着也是雪棠的旧衣裳，本想着让逸宸触景生情，望旧衣念旧人，没想到一丝效果都起不到，还适得其反！ 当初逸宸每日都在蚩火海守望那被封印的芸汐，她全都忍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善解人意通情达理了，他还想要怎样？ “只是一场交易，别太走心，木姬国主。” 第236章 回到从前 逸宸一字一顿道，字字薄凉。 木姬倒吸了一口冷气，五指紧紧蜷拢，指甲掐进了掌心中。 别走心，他居然说别走心！ “我乃一介国主，不管天上地下，放弃身份追随你这么多年，你就不能像从前那般对我好吗？”木姬问道。 逸宸没有回话，看着走廊墙上悬挂的灯笼，还有贴着的大红喜字一个都没了，这才微微舒展眉头。 “想让我们回到从前，就那样难吗？”木姬朝他走去，抬手轻抚过他的脸庞，像从前一样用痴迷的眼神痴痴望着他。 逸宸有些厌恶地后退了一步，眸底划过一丝危险痕气息。 “跟我谈从前，你也配？”短短几字，已经道出了他全部的情绪。 木姬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庞扭曲了几分，带着点儿恼羞成怒：“逸宸！我从未想过要霸占芸汐在你心底的位置，只是想在她没有回来之前，与你重温一下曾经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美好……你可以不爱我，但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娶我，就不要再说这种侮辱人的话！” “她已经回来了，你可以退场了。”逸宸淡声说着，不顾木姬震惊的神情，转身朝外走。 “什么？她不是要明年的血圆之夜才能出来吗？”木姬的确是没有将心思花在婚礼外的事情之上。 她以为这一年时间里，她是逸宸身边绝对而又唯一的那个女主人。 扶桑国就在黑暗森林中，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蚩火蛮荒有多么的难进难出。 她一个上神入了那蚩火蛮荒之地都没办法安然而退，芸汐怎么可能会提前出来？ 逸宸没有解答木姬的困惑，直接离开了西厢。 看着仙娥仙使们毛手毛脚地搭着架子摘灯笼，他一个拂袖，直接将墙上挂着的灯笼全都吹拂下来，再让他们捡走。 确保没有一个红色灯笼还碍眼地挂在凌霄阁，逸宸才凌空驾云朝云霄殿飞去。 木姬匆匆追了出来，看到的却是逸宸远去的背影。 看着被随意丢在门口的灯笼和饱含着她满腔爱意的囍字，木姬的眸光再次变得扭曲。 她细手化作枯枝，直接缠住一个仙娥拽着她甩到自己跟前。 “啊！”仙娥吓得面色煞白，肆意挣扎，惶恐至极。 “那只鸾鸟回来了？”木姬冷声问道，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枯枝已经将那仙娥勒出了道道血痕。 仙娥慌乱而又痛苦不已，意识都处于混沌状态，只知道哭着求饶：“上神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我问你芸汐是不是回来了？！”木姬已经极其不耐烦，刚才在逸宸身上受的委屈和憋的气此刻都朝着这个可怜的仙娥发泄了出来。 她手劲加大，那些缠绕在仙娥身上的枯枝已经分成数枝，直接钻进了她的血肉之躯中！ “啊——！”仙娥痛苦惨叫，近乎昏厥。 旁边的几人全都吓得跪在地上，诚惶诚恐。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木姬国主原本是妖界檀木精，但也知道她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上神，连逸宸殿下都要忌惮三分，他们更是根本不敢轻易反抗。 眼看这个小仙娥就快撑不住直接昏死，一道火球忽的从一侧飞来，直奔木姬化成枯枝的右手！ “呲呲！”火球落枯枝之上，瞬间燃起大火，浓烟滚滚。 “谁！”木姬被烈火烧毁了枯枝右手，立即斩断冒火枯枝再新长出一截洁白的手臂出来。 她的檀木枝，百火不侵，万古不朽。 怎么会有火能烧得了她？ 探望搜寻之际，一道似火身影从南边宫殿飞跃而来，再稳稳落在鹅卵石地面上。 “芸汐？”木姬惊愕交加看着来人，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 她真的回来了，并且还身怀上神气息回来了！ 第237章 驻颜有术 芸汐没有去看木姬，而是运转灵气迅速帮仙娥止血疗伤，待她状况稍稍好转之后，再拿出一颗仙丹给她服下。 “好点没？”芸汐轻声问向伤痕累累的仙娥。 仙娥用感激的眼神看着芸汐，眼眶泛红不止。 旁边几个人也清醒了不少，连忙过来搀扶着仙娥去休息，也当做是逃离此地。 待殿前小道上只剩芸汐木姬两人，周围的微风都静止不动，似乎谁也不想来凑这热闹。 “百年不见，芸汐殿下魅力更胜从前。”木姬也饶是稳住了情绪，笑盈盈看着芸汐，亦如当年。 “雪棠仙子也是风采依旧，貌美如花似十八，完全看不出是几十万岁的老妖精了。”芸汐坦然接过她的话，毫不客气的回应道。 木姬差点就咬碎了牙，还得强颜欢笑不失风度：“驻颜有术罢了，芸汐殿下要是想学，木姬乐意告诉你房中秘术，让你跟阿宸好好磨合磨合，相互驻颜。” 芸汐脸上本来还挂着浅笑，听得木姬嘴中‘阿宸’二字，面色僵了僵。 她倒是，喊的极其顺口。 “那倒不必，本宫尚且不到五万岁，正是花开正旺的好时节，无需驻颜秘术。”芸汐语调平缓，淡淡的表情透着几许潜藏于内的威慑力。 是较量，亦是宣主权。 “芸汐，百年前你多番阻挠，害我没能如愿嫁给逸宸，如今这婚事已昭告三界，再也由不得你。”木姬不再佯装情绪，直接淡漠微嘲开口。 “都已经昭告三界了？”芸汐倒没想到已经广而告之了，怪不得逸宸连解释安抚都那么苍白无力。 “那恭喜木姬国主嫁得如意郎君，老牛吃嫩草的滋味，定是世间美味。” 芸汐依旧与她‘礼尚往来’，幽幽说完后转身准备回自己的宫殿中，但木姬被她一口一个‘老’字气得抑制不住情绪直接甩袖成枯枝，想将她缠住！ “你给本君站住！”木姬高吼，杀气四溢。 芸汐甩袖幻出火色盾牌护身，木姬的枯枝一但靠近，就立马化成灰烬！ 木姬猛地收回手，震惊不已看着芸汐。 “你喷的什么火，为何三番五次能伤到本君！”木姬质问。 “本宫也不知，只是以凤凰身在蚩火海里洗了个澡，掌中火焰便能焚尽万物，倒也奇怪得很。”芸汐淡然回应，径直回了自己的寝宫。 回到屋内，她才卸下脸上的伪装，双手捂脸顺着门框直接蹲坐在地上，将头埋在两膝之间。 耳边回旋着逸宸一句又一句要自己相信他的诚恳话语，脑海里闪现着一帧一帧木姬趾高气扬看着自己的画面。 她从未想过，过去那种揪心的感觉又会重新回来。 但芸汐深知，她应该要相信逸宸的。 他们之间分分合合，经历了那么风风雨雨，好不容易才历经坎坷走到今天。 她不应该跨不过去最后这一道坎儿。 但终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失而复得，比求而不得更加撕心。 她害怕，怕心力交瘁，怕千疮百孔，怕化为乌有……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芸汐依旧蹲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脑袋里乱哄哄的，根本不想迈出殿门。 尽管知道外面的大红灯笼和喜字全都被取了下来，但一想起不远处的西厢还住着另一个女子，她心底依旧膈应得慌。 不是不敢面对，而是不想看到。 只有这般安静的独处，她才有足够的冷静思绪强迫自己镇定，然后相信逸宸，相信那个满目星光只为她一人闪耀的男人。 该相信他，相信他昭告三界要娶那个女人只是权宜之计，对吧？ 该相信他，相信他宣告天下要娶那个女人不是旧情复燃，对吧？ 第238章 三生石畔 芸汐使劲甩头，将脑海里的杂念一并甩去。 不能再想了，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她觉得自己简直对不起这上神凤凰之躯！ 忽的，芸汐想起了已有好长时间未曾见面的东辰帝君帝后。 似乎上一次相见，还是那日逸宸要将她体内的魍魉之力转走遭到反噬，后来天刑真君要将她带至九天罪柱台处以极刑，父君母后苦苦相望却未出手阻止，再后来她被化成蛟龙的魑煞带走，她便没有和他们见过面了。 后来事情繁多，一件压过一件，似潮水般朝她袭来，令她根本无心处理其他事情，更是没有时间回东辰仙宫去看望他们二老。 可芸汐知道，只要自己安然无恙，便是他们最大的安心之处。 但现在，她又到了无助无措的时候，忽的就想得到他们的指点迷津。 既然逸宸已经将他和木姬的婚事昭告三界，那父君母后定是已经知晓。 他们会作何想？ 自己，终是再次让他们不省心了…… 千年前，逸宸每日留在忆雪殿，让芸汐独守凌霄阁，父君多次说要找天帝解除他们两人的婚事，然后去三生石上将她的名字从逸宸身边抹去。 现在，似乎一切都在重演，只不过换了一种形式，父君可要再去三生石上将她的名字刻掉？ 想起来，芸汐都不确定现在三生石上到底还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毕竟当初她将情丝拔掉扔进魇池之际，她的名字便瞬间从三生石上消失了。 可她现在已经重新爱上逸宸，过往那些酸甜苦辣的情绪全都回了脑海中，那三生石上的名字自是回来了吧？ 莫名，心底有些不确定，隐隐还有些不安。 若那三生石上，逸宸名字旁没有她的名字，那她该如何自处？ 又或者，逸宸旁边的名字是木姬，那她该怎么办？ 芸汐越想越乱，甚至连着心跳都变得沉闷压抑，她骤然起身，甚至连夜明珠都没有拿，直接开门御风飞往三生石畔。 她走得很匆忙，但也很静悄悄，阁中没有人知道她已经离开了寝宫，除了那在暗中一直盯着她的木姬。 木姬神色不明地看着芸汐远去的方向，直接化作一抹青烟，悄然跟了上去……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芸汐，对身后跟着的那抹气息，浑然不知。 她落在魇池边，再徒步朝三生石走去。 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只需行走一百零八步，便能从魇池边走到三生石畔。 芸汐站在硕大石头跟前，踟蹰了许久，都没有勇气抬手拂过石面。 倘若三生石上，他们的名字并排而立，她就抛开一切彻彻底底相信他，可好？ 芸汐深吸一口气，刚要抬手拂过石面，忽的感觉到一阵风动。 她回头，看到了御风而来的逸宸，带着微微急促的速度从半空中落下。 尽管是黑夜，但魇池的水还是透着银色的光泽，将整个四周映得清晰无比。 “你怎么来了？”芸汐看着逸宸额头上冒着细碎汗珠的模样，微微有些意外。 “不放心你，怕你又在这里拔情丝，抹名字……”逸宸声音微微哑沉，大步朝芸汐走去，抓着她的右手手腕左看右看，想看看那根已经融进骨血的红线还在不在。 第239章 可乘之机 天知道，他正在和一众大臣聊事情时，一直守在凌霄阁观察芸汐动静的彦壹突然禀告，说芸汐避开仙娥悄然去了三生石时，他有多着急！ 过往的一幕幕太过熟悉，相隔不过百年，他害怕看到她跪在三生石畔，哭着说不想再爱他了。 “阿汐，你不能不要我了，我们说好以后的人生要一起走的，谁都不能率先离开谁，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逸宸看不到红绳，但依旧死死攥着芸汐的手，焦灼而又微微有些语无伦次说道。 “我们回去，你要怎么惩罚我怨我责备我都成，不能再把自己的情丝不当回事了。” 那种绝望动手拔情丝的举动，跟剔除仙骨仙髓一般痛不欲生，他又怎么能让芸汐再承受第二次！ 芸汐听得逸宸一个人一股脑说了一长串，心底原本压抑的情绪全都被一股暖流覆盖，但虽暖却依旧无法驱走她内心深处的寒颤。 “我只是想来三生石边看看我们的名字还在不在一块儿，你倒是比我还敏感了。”芸汐轻声说道，脸上的情绪很平稳。 逸宸听得她的话，立即拉着她的手，随后一同朝三生石上拂过，瞬间，原本空旷的石面上出现了两个金色的名字，并排而立，深邃有力，似乎牢不可摧。 “当然在一起……我们的姻缘可是上古天神亲自结下的，这世间人人皆知，你是天定的天后人选，我们的名字自然是要在一块的。”逸宸舒了口气。 芸汐看到名字后终是放下了心底的巨石，但还是挑眉不改神色说道：“月老爷爷和星君爷爷是说过我是天定天后，但可没说你是天定天帝人选，现在你连太子身份都不是，可别因为这样一层保障就觉得我们的婚姻坚如磐石。” “你只能是我的，我当不成天帝那你自然当不成天后，我不会给任何人可乘之机！”逸宸连忙说道。 芸汐则是将自己的手从逸宸掌中剥离，低声道：“我是你的，但你却不是我一人的。” 就算他要娶木姬只是一个交易，但那个女人的存在终归是他们婚姻中的一个突兀存在。 不爱又怎样，有名无实又怎样—— 在别人眼中，逸宸终究是有一正妻一侧妻，而她也落了个两女侍一夫的名声。 芸汐不在意那些，但却不得不在意别人七嘴八舌说的八卦是否让自己的父母大失所望。 东辰帝君十几万年独宠帝后一人，将所有桃花全都斩得一干二净，不给别人一丝一毫机会。 父君是那样一个以身作则钟爱的人，又怎么会允许他唯一的女儿要跟别的女子共享一个男人呢？ “天地可鉴，我当然只是你的，上九天下九幽，不管是碧落黄泉还是沧海桑田，我都只是你芸汐一人的！”逸宸都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来表明自己的心情了。 若是将芸汐的名字刻在身上以示明鉴和真心，他会毫不犹豫刻满全身！ “可你都昭告三界，要娶她做你的另一个妻子了，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我被蒙在鼓里！倘若我明年血圆之夜才能归来，那你们早就做了一年快活夫妻，你又怎还会这出这番话……” 想起木姬之前趾高气昂说的那些话，芸汐心底的酸涩之感就瞬间涌了上来。 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伪装，但不能再逸宸面前伪装。 初听时震惊到异常平静，只是不敢相信和难以接受，再后来的冷静思考和反复琢磨，才有了要来此探查两人名字是否还一起拴在三生石上的决定。 她又不是不谙世事之人，早不是曾经那个爱得要死要活的芸汐了。 “阿汐，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是答应过要给她一个婚礼，但并未说过要娶她为妻……我的妻子，只会有你一个。” 第240章 做妾做妻 逸宸压低声音说道，似乎这番话他不想再这广阔之地道出。 芸汐心思不在这上面，自然没有觉察到他的语气变化，甚至直接反驳道：“做妾做妻，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存在。” 两人话谈到这个份上，逸宸也终是清楚了芸汐并没有多余打算，只是怎么都不能接受他要给木姬一场婚礼的事。 相比白天连多一个字都不愿对自己说的芸汐，这样的芸汐才显得有血有肉有情多了。 “我说过定不会负你，那你能否再试着继续信我，等我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逸宸抱住芸汐，在她耳畔低语。 令人宽心的语调，还有令人安心的熟悉胸膛，都让芸汐无法再推开。 她要的，不正是他的反复肯定，定不负她吗？ “阿宸，你可莫要失信于我。”芸汐在他怀中轻颤。 “怎敢。”逸宸加大了臂弯中的力道。 “反正我现在是能喷火的凤凰，你要是敢欺我骗我，我就一把火把你烧成秃龙，烧光你的鳞片把你丢进鲤鱼池！”芸汐噘嘴说道，语气里透着一丝孩子气。 逸宸忍俊不禁，心底的沉重感终是消散。 他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深情款款看着芸汐：“金鲤是我们金龙的祖先，你带我一同拜见先祖也未尝不是好事……” “我跟你说这事，你别给我转移话题！” “好好好，你是火凤凰，我是秃龙……” 两人一道说着，并肩朝凌霄阁方向走去。 仙气飘渺，两人的身影渐渐隐去，叫人看不真切。 另一边，化成青烟的木姬现出原形，想用神识探知一番他们两人在聊什么，却被一股莫名力量给阻挡。 木姬气急败坏，差点就想直接追过去，近距离听听。 可她也明白过来，定是逸宸知晓隔墙有耳，才会设了蔽声结界，不让她听到。 逸宸啊逸宸，这世上就没有我想得而得不到的，你可知你越这样疏远我，会让我想更多的占有你？ 像从前一样，想将那个碍眼的女人从你身边赶走，亦或者是让她直接消失。 既然当初芸汐跳弑仙台没死成，那就让她再死一次…… 上神又如何，凤凰又如何？ 她木姬活了几十万岁，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经过？又什么样的劲敌没有遇到过？ 就算耗些精力和时间，都终究会是她的手下败将！ 木姬没有再回凌霄阁，而是直接隐了身形朝黑暗森林飞去。 …… 魔界宫殿。 离尤坐在象征着权力的王座之上，看着空旷无人的大厅。 魔界中人所剩无几，基本上跟妖界一般陨落无势，若不是他强行支撑，加上天界没有强硬收服，魔界不是如妖界般没了生息，便是如冥界般成了臣子。 “嗷——”殿外传来六爪凶手邬汊的哀嚎声。 他是在为突然死气沉沉寂静无声的魔界感到悲伤，更为自己的孤独感到难过。 也是，曾经漫天飞舞的那么多的凶兽，如今只剩它一个了。 曾经地上来回走的人络绎不绝，如今却只有三三两两一些，还是些没有什么武力的散魔。 如今的魔界，脆弱得不堪一击。 但幸得已为白龙的魑煞留在这里，才让魔界的根基又牢固了几分。 离尤叹了口气，朝放至母亲冰柩的宫殿中走去。 一潭冰水了无痕，静无涟漪透晶莹。 一袭华丽黑袍的女子安静躺在冰柩中，周围半水半冰的液体将她包裹，而在半臂高的空中，悬浮着一株仿若心脏的枯枝，正在有节奏的一张一缩。 那便是离尤从木姬处得来的万年檀木心，亦是维持扶桑国花开不败景色艳丽的镇国之宝…… 第241章 格杀勿论 万年檀木心生长出来的细小枯枝仿若头发丝一样钻进了魔后的心脏位置，一点点将自身灵力渗透进去。 “母尊，可能会有些疼，但您要忍住。” 离尤跪坐在冰柩旁，面色沉寂而又复杂地看着里面安静若睡的女子。 魔后漪莲的真身早已消陨，这人形模样只是离尤用芸汐的半滴心头血凝聚而成，是没有灵魂没有神识的一具空躯壳。 万年檀木心的存在，便是助她寻回散落世间的碎魂，炼化真身，红莲再现。 但这样做，远远不够。 还需要两股上神之力于每个月圆之夜加以巩固，洗净檀木心内的妖力，才能发挥功效。 这也是离尤一开始不断恳求魔尊不要对芸汐逸宸二人下杀手的原因。 复活魔后，只有魑煞一位上神不够，还需要他们的帮助…… “母尊，您尚在的时候没能看到小茉幽出来，百年后等您归来也见不到她，您可怨孩儿无用？”离尤对着漪莲说道，口吻低沉中带着一丝无措，像极了未长大的孩子语调。 此刻的他的确就是个孩子，生怕母亲责罚，但又不愿对她撒谎。 “父尊被天帝亲自封印了，而孩儿……也起了推波助澜作用……母尊，我知道您一直都希望我不要忤逆父尊的命令行事，但当初他用白蛟之力对付天界时，您也是出手阻止才会被震断心脉修为散尽……若您知道父尊这次居然用尽魔兵魔将甚至其他几位弟弟的生魂练就死术来攻打天界，您也会出手阻止吧？” “就算您不会出手，就算您也不准孩儿出手，若您知道茉幽是被父尊亲手杀害，您可会怨父尊？母尊，孩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尊……但现在他已经被封印住，孩儿也不用面对他了……” 离尤说着说着，声音微哽，连眼眶都隐隐泛红。 这般模样，他只有在这里才会显露出来。 缠在手腕处的血煞绫感受到了自己主人的情绪波动，连忙扭动绫身盘旋而上，轻轻擦拭离尤眼角的湿润。 “小绫，我没事。”离尤知道血煞绫是在担心自己，对着它说道。 血煞绫也没想因自己的存在而影响他此刻的情绪，擦干离尤的泪后便乖乖缠回他的手腕，再也不乱动，做了个安静的倾听者。 “小绫，若母尊醒来知道你变得这么优秀，只要再多一丝机缘变能幻成人形，定会对我满意……” 离尤喃喃说着，忽的觉察到宫殿中突然多了一抹陌生的气息。 这里不准任何人进来，是谁？ 离尤神情一冷，迅速收敛表情，随即感应到了什么，甩出血煞绫朝东南方向猛地一击！ “啊！”一道清脆而又带着痛苦的女声传了出来。 离尤用阵法隐去冰柩和万年檀木心，随即朝声音来源方向走去。 小青被血煞绫缠身，差点就不能呼吸，倒在地上无法动弹，见到离尤走来连忙用祈求的眼神望着他。 离尤瞳孔微微一收，血煞绫也感应到了主人的命令，将小青松开。 “恩主……”小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本殿早下过命令，进此地者格杀勿论。”离尤冷声对着小青说道。 小青本来还委屈胆怯地想说自己因担心他而擅自进来看望，听得他的话后连忙咽回即将出口的话。 “恩主饶命……小青只是……只是不小心误闯此地，不知……”她语无伦次，透着对死亡的害怕。 她心底想的是什么，离尤看的一清二楚。 “别动不该动的心思，本殿允你留在魔界只是承芸汐的一个情，可不是看在几千年前断崖边的一人一草交情。”离尤的语气依旧清冷，说出的话更是让小青打了个寒颤。 第242章 九幽寻她 她一直都清楚自己在恩主心中是没有任何地位，甚至是如同蝼蚁般的存在，无关紧要，不足挂齿。 但这般听得他亲口说出，多少还是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恩主说的……小青都明白……小青只是想有个容身之处，并无他想……多谢恩主愿意让小青留下……”小青声音发颤，嗓音中包含的情绪只有她自己知晓。 “你要谢的是芸汐，而不是本殿……若不是她，你早在天界就死在九天罪柱台上，哪有机会去人界再来魔界？”离尤淡漠说着，绕过跪在地上的小青朝外走去。 小青低头跪在地上，通红的双眸中正在竭力隐忍着复杂的情绪。 “芸汐对魔界有恩，本殿尚且再饶你一次，若下次再犯禁忌，自己去邬汊嘴边了结。” 去六爪凶手邬汊嘴边了结，便是做它的食物，被它生吞活咽。 离尤已经走远，但他的声音还飘荡在小青耳畔。 她脑海里闪过芸汐的脸庞，眸底的情绪再度复杂…… 另一边，离尤回了自己的云尤殿，正要卧榻休息，忽的看到窗前站着一个人影。 他猛地站直身子，有些不悦看向那人。 “魑煞，我不喜任何人进我寝宫，你有事要议可以去会客厅。” 魑煞将望向窗外的视线收回，负手看着离尤，眼神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哦？你在六界搜刮的那些美人只能在云尤殿和后花园玩耍但不能外出，而本座可以去魔界任何地方包括是安放你母尊冰柩的宫殿，唯独不能进你的云尤殿，这是何意？” 离尤不知他何时进的云尤殿，更不知他到底发现了什么，此刻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跟他多费口舌。 “这个问题我不想解释，你若无事还请离开。”离尤下达了逐客令。 魑煞看着他微微有些躲闪的眼神，心中的猜测隐隐变得肯定。 “本座倒不知，你居然藏得如此之深……若芸汐进了你的云尤殿，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见到你了。”魑煞却不想中断这个话题。 离尤微微有些恼怒，但依旧没有爆发出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手腕上的血煞绫已经直立起来，透着压制过后的攻击情绪。 “人界有句话叫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话用在你和魔尊身上再适合不过。”魑煞却不愿想那实情直言不讳道出，只是嘴角勾起的神情依旧意味深长。 离尤虽恼，但也不能奈何他，只得悻悻甩出血煞绫扫断屋顶吊着的彩色纱幔，发泄自己的不满。 “不管我做什么都从未想过要干扰她的人生，倒是你，说好自己是世上永远不会伤她的人却还是做了伤她的事……”离尤冷嘲道，丝毫不给情面。 魑煞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对于已经发生的事，他的确无力解释。 当初承诺过永不伤芸汐之人，是阿陌，但阿陌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插曲，他现在是魑煞。 阿陌可以为了芸汐去死，但魑煞不能。 曾经的阿陌，像极了茉幽…… “本座找你是想告诉你，寻茉幽碎魂一事暂无进展，你们乃同胞同脉，本座需要用你的血做引子，下九幽寻她……”魑煞沉声说道。 对于魑煞的突然转移话题，让离尤有些措手不及，连带着嘲讽的神情都来不及及时转变。 纵使他早知魑煞留在魔界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茉幽，但怎么都料不到这个男人上一秒还在聊着他心尖上可望不可及的女人，下一秒就能转到另一个为他舍命付出的女人身上。 “你……你要去九幽寻她？”这一点，离尤不敢置信。 第243章 远走高飞 魑煞抬手拂过缠在腰际的黑色鲛骨鞭，眸色柔和了几分。 “你母尊对白蛟一族有恩，茉幽丫头对本座又有恩，待魔界情况稍稍好转，我便去找她。” “可那九幽之地是飞灰烟灭再无轮回之人的最后归处，只有死人才能进去，活人要闯进去必须闯过九九八十一关才能面见九幽帝王，但从未有人成功过，所有进去的活人全都命丧难关中，再无回头路可走……”离尤对魑煞的决定震惊不已。 “总要试一试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你身上有担子压着，但本座了无牵挂，若是能在百年内寻回她，也能让你母尊醒来后看到满目疮痍的魔界还能有所欣慰。”魑煞说的轻松，似乎自己要去的地方只是个再寻常不过之所，而不是一条一旦踏上就再也无法后退的不归路。 两人沉默着，忽的外面传来六爪凶兽邬汊一声悠长低吼。 “魔界来客人了。”离尤神情冷峻，率先走出了云尤殿。 魔界界门，暗河涌动，天色灰蒙。 离尤看着远道而来的木姬，神情中的厌恶稍纵即逝。 “我道是谁，原来是木姬国主。” 木姬眺望四方，看着萧条的魔界感叹道：“本君忙着处理婚事，倒不知天魔一战居然让魔界损失如此惨重，若当初你开口要我相助，定不会落个这般下场。” “事已至此，木姬国主就不要再在伤口上撒盐了。”离尤垂在被看中的手握紧成拳，语气淡然。 “撒盐道不至于，本君前来也只是想找魑煞蛟王……哦不，如今魑煞大人已然成龙，再叫蛟王倒是对他的不敬重了。”木姬笑着说道，修长的指甲自唇边划过，透着一丝妩媚和妖娆。 魑煞站在暗处观察，听得木姬提及他，便现了身。 “你找本座何事？”他沉声问道。 木姬见到一袭白衣的魑煞，眉眼闪过惊艳，还真是一如初见般好看得要紧…… 罢了，她已经决定要安心嫁与执着千年终遂愿的逸宸，还是收住那几十万年见到美男就移不开眼的陋习吧。 “魑煞大人，木姬此次前来，是想跟你谈一笔交易，只是一路奔波，疲倦不已，难道你可要让我这样一个弱女子站在这界门口跟你谈吗？”木姬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眶也微微泛红，一副欲哭无泪又我见犹怜的楚楚模样。 “魔界尚在整顿，一切闲杂人等皆不得入内，还请有事说事，无事退离。”尽管眼前的木姬做足了戏，魑煞也没有做那愿意赏戏的浪子。 清冷脱俗英姿飒爽之人他见过，娇俏可人古灵精怪之人他也见过，这般矫揉造作俗不可耐之人倒是只见过木姬一人。 上神又如何，妖便是妖，靠着吸食生灵精血而得的修为，终高雅不了。 木姬没料到魑煞这般毫不留情面，气得猩红指甲都被她掐断。 “当初你们二人到扶桑国求本君要万年不朽檀木心时，恭敬有加，这会儿目的达到就翻脸不认人了？离尤，那檀木心毕竟是我的几十万年炼就的宝贝，只要我稍稍动点心思，魔后漪莲的娇躯可就会被檀木心吃个连渣都不剩哟。” 离尤没料到木姬会突然这般说，直接瞬移到她跟前，怒眼相视：“木姬！你不能言而无信，当初我们说好的，只要让你如愿嫁给逸宸，便不会干涉檀木心的任何用途！” “但芸汐已经提前回来了，本君觉得已无法如愿成亲，所以才来找魑煞大人谈条件，想让他带芸汐远走高飞，让我和逸宸落个清净，安心成婚。”木姬面不改色说着，视线在离尤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魑煞身上。 第244章 如意算盘 她今日前来，本就是要找魑煞谈条件，但她唯一能压制住他们的，已经只有那万年檀木心了。 当初毕竟是他们有求于自己，现在再将附加条件调整一番，不为过。 “怎么个远走高飞法？”魑煞眸光微动，沉声问道。 木姬笑了笑，淡然道：“本君知道魑煞大人喜欢芸汐喜欢得要紧，当初在扶桑国也动过要跟在长相厮守永不分离的念头，但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芸汐姑娘虽然对你的感情不同于常人，但终究是有个逸宸横隔在你们二人之间，才会让她无法放下一切似在人间历劫那般不愿修仙只想跟你逍遥人间。” “扶桑国没了檀木心，虽不再是世外桃源之所，但到底是个隐世好居处，只要本君不同意，便没人能从里面出去，你带着芸汐在扶桑国过二人世界，我跟逸宸则在天界也做对恩爱夫妻，何乐而不为？” 魑煞定睛看着木姬，深沉的眸子带着洞察人心的威慑力。 “木姬，你到底是想嫁给逸宸，还是想做九重天上受尽万人仰拜的至尊天后？”魑煞问道。 木姬低头抿唇轻笑：“问这么直接作甚？谁都有不知足的时候，本君从不否认自己的贪念，但也不防告诉你实情……如今这身体只是本君的分身，本君真身镇守扶桑国，防止轰塌和被煞气幽灵入侵，但眼下天魔两界终结一战已经结束，幽冥谷的幽魂也尽数消散，本君真身也无需再尽镇守之责，可要再炼成人形只有与心动之人灵修方能达成。” “嫁逸宸共双修化人形，这是本君势在必得之事，让你带走芸汐是放她一条活路，你若不愿救她，那日后听到什么跟她有关的大事，可莫要再来找本君算旧账。” 木姬意味深长一笑，从容转身幽幽往外走。 “等等。”身后传来魑煞的声音。 木姬笑了，她早就料到自己将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个男人断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想清楚了？七日后便是大婚日子，你有七天的时间带她离开，其余的本君自会替你解决。”木姬勾起艳红色唇角，笑意未进眼底。 “木姬国主，你从凌霄阁一路来此地，难道就不怕天界有人随你同行吗？”魑煞问道。 木姬倒不知魑煞会突然说这个，她屏息感应了一下四周，笑道：“芸汐因为逸宸要娶本君而生气，逸宸满心思都在想着如何哄她开心，不会分神来查本君去了哪，这点你大可放心，我们的交易不会被他知道。” 魑煞拧着的眉微微松懈，指了指不远处一块喷水假山，语气不明道：“来都来了，还不准备现身吗？” 木姬听得他的话，神色一变，立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假山边原本什么都没有，却在魑煞音落后现出两个人影。 一个是玄蓝袍子身形挺拔的逸宸，一个是烈焰如火身形婀娜的芸汐。 他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木姬脸色变了又变，猛地想起这两人已经是上神之躯，同一神阶的人，是感应不到对方的隐身术，所以木姬不管是一路飞来还是刚才都没有感知到他们二人的存在！ “木姬国主，你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第245章 入了圈套 芸汐挽住逸宸的胳膊，笑意盈盈看着她，脸上神情看不出是恼是怒亦或者是毫不在意。 逸宸带着她一并走来，狭长眸子冷漠扫向木姬。 风起，一众黑色影卫凭空出现，全身被黑袍包裹严实，只余犀利双眸明亮如光束，充满杀气。 “木姬。”逸宸开了口，嗓音冷到连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人界通仙使者向天界求助，这些年不断有路过锁灵山附近的年轻男女频频失踪，希望天界神仙能帮他们查明失踪原因，如今天刑真君手中掌握的证据全都指向你一人，你可知罪？” 听得逸宸不含一丝情绪的话，再看着那些黑袍隐卫手持利刃盯着自己的模样，木姬哄然大笑。 “哈哈哈……本君知罪？那些凡人明知锁灵山是禁地还妄想闯入，他们自己受不住心中贪念入了幻境，现在要将这罪名担到本君身上？逸宸，你不愿跟本君成婚灵修就直说，少胡言乱语来推脱！本君可不是曾经那个雪鸢雪棠，任你们天界之人当软柿子捏拿！” 木姬话音刚落，离尤手一扬，停在半空中的邬汊张嘴喷出一团黑红环形光束，环中俨然出现一幅幅扶桑国的画面，是一群年轻女子采摘露水，在花海中嬉戏玩耍的情景。 “这些女子正是人界失踪的那些妙龄少女，而这些花草树木则是由那些失踪男子衍变而成，证据确凿，木姬国主还不承认？这可不是一国君主该有的风范！”离尤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乐滋滋看着木姬。 想起她刚才仗着檀木心来威胁自己的高傲模样，现在再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离尤觉得极其解气。 叫你嘚瑟，现在看你还笑不笑得出！ “原来你们早就串通一气了，倒是本君未曾觉察，入了你们的圈套……天魔人三界联手要抓本君这个妖界上神，精彩，精彩！”木姬深吸一口气，袖中的五指已经悄无声息化作枯枝，蓄势待发。 “你明知依靠吸食人类精血生魂提升修为，是逆天修行，更是难等大雅之堂，且不会被上古天神认可，却还是知错就犯……你就算成了上神，但真身却永远无法修成人形，这便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没什么靠着一个分身去灵修就能渡真身修人形的说法，你莫再自欺欺人了。” “上古天神未曾罚你，是念你是妖界元老，但你依旧不知悔改，现在人界帝王已经祭天祈祷天神庇佑，通仙使者也找上门来，你的逍遥日子，到头了。” 逸宸徐徐道来，平淡低缓的嗓音透着由内而外的威慑力，还有与生俱来的帝王风范。 早在逸宸开口说第一句的时候，木姬就猜到了这个局面。 亦或者，早在她用歪门邪道瞒天过海升得上神之阶后，就想过自己最坏会有什么后果。 无非是—— 被开天辟地的上古天神知晓，一旨神谕降罪下来，无今生无来世，永远消失…… “逸宸，在我将维系扶桑国最重要的檀木心做为交易给到离尤后，便再也没有伤害过任何凡人的性命，你为何要将那些陈谷子旧事全都翻出来？”木姬不甘问道。 在亲自确定逸宸会娶自己之后，她真的已经改变了心境，完全以一个待嫁女子的模样静等大喜之日。 为何，要步步相逼…… “天帝亲自封印魔尊，掌管天界的帝王气息已经传承到了我神识之中，上古天神的命令我自是能感知得到……木姬，念在你我旧识一场，你且自行去向天神请罪。”逸宸对着木姬说道。 木姬依旧在笑，但是扯开的嘴角透着几分浓郁的苦涩。 “在升为上神后的这数万年来，我一直在等那个能让我心动的男人，助我休得人形……千年前若不是见到身穿铠甲英勇善战的你，我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逸宸，我们也曾两情相悦过近百年，为何你要对我如此狠心？喜欢你爱你，想陪在你身边，我有错吗？” 第246章 我不后悔 木姬说着说着，变得泪眼朦胧，白皙脸庞上划过道道泪痕。 芸汐听着她话语中的那个两情相悦就觉得极其刺耳，当初若不是她设计让逸宸误以为是她救了她，然后夺了属于自己的那根红绳，逸宸又怎么会对她好？！ 明明是窃取别人果实的小偷行径，却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真是讽刺！ “天神已派神将麒麟在上古山等你，莫再耽误时辰了。”逸宸厉声说道，甩袖扬天。 一道金光簇拥的大道瞬间闪现，漫长似无尽头，但众人皆知，这是通往上古神将栖息之所的上古山。 隐约中，金色光束末端，隐隐可见一棵枝干粗壮树叶萧条的苍劲古树渐渐朝尽头移去。 木姬清楚地知道，自己隐在扶桑国内的檀树真身，已经被上古天神用神力牵引着去了上古山。 似乎，一切都已成定局了。 来得太快，让她猝不及防。 “逸宸，我不后悔。”木姬将袖中的枯枝变回五指模样，抬起玉指抹去脸上的泪痕，笑着看向逸宸，“曾经真真切切被你捧在手心呵护过，疼爱过，第一分身死后，又被你思念了千年，相比芸汐，我是幸运的……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我唯一遗憾的是，这一幕没能在十天后出现，若是能跟你完婚后再去向天神请罪，我可能会走得更爽快一些……放在西厢的大红嫁衣是我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出来的，不是用法术变幻的，本想着婚礼当天穿给你看，再在洞房之时要你亲手给我脱下，现在看来……我活了几十万年，居然比一个五万岁的丫头还要幼稚。” “逸宸，临走之前，我还想弄明白一个事……你明明没有来魔界，为何能跟他们一道部署这一切？” 总有些问题要弄个明明白白，她才能坦然接受如今这局面。 逸宸没有说话，空气一度沉寂，一旁的魑煞开了口：“本座乃蛟化龙，能与离尤神识共鸣，又能与逸宸真龙共鸣，这般解释你可明白？” 木姬愣了愣，随即扯开嘴角自嘲一笑：“是我老糊涂了，我是檀树修炼成精，自是不懂你们飞禽走兽修炼成仙的共鸣之事……如今的天魔两界，有你这条白龙做和睦使者，倒是能真正太平起来。” 说完，她在那些黑衣影卫的引领下，走上了金色光束。 只是抬脚之间，她又顿住了步伐，有些小心又带着微弱期盼地最后看向逸宸。 “逸宸，我最后问你一句……若天神尚未降罪于我，我们的婚事你会如约正常举办吗？” 此去一别，永无相见之日，她想听到他的回答。 逸宸握着芸汐的手紧了几分，嗓音一如既往的寡淡平缓：“不会。” 木姬自嘲一笑，固然早已知晓他会这般回答自己，可却还是要亲耳听见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她叹息道：“也对，我有一百种方法强行嫁给你，你却有一百零一种方式拒绝娶我。” 木姬将视线转向芸汐，看向那个一脸平静默不作声，只是依偎在逸宸身边的女子。 “芸汐，本君没有输给你，本君只是输给了时间。”木姬对她说道。 芸汐微微一怔，倒也清楚她话中的深意。 “保重。”她动了动唇瓣。 这是她唯一想对木姬说的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第247章 众人圆满 木姬走了，黑衣影卫也消失离开，邬汊噗嗤着翅膀飞到更高的地方隐去身形。 四人站在魔族门界，两两相望。 “魑煞，多谢相告。”芸汐朝前走了一步，神情真切。 若不是他第一时间让他们知道木姬来了此地，逸宸计谋已久的计划只怕会落空。 也是幸得他提醒，芸汐才能提前知晓逸宸的计划，并参与其中。 魑煞眼神深沉如海，眸中那抹温煦一如往昔，少了丝旖旎，多了份坦荡。 “天魔两界互帮互助，和平共处，这便是第一步。” 明明想说些家常话，但道出来的却是官腔，魑煞自己也很无奈。 毕竟彼此的身份已经摆在那儿，很多事情看开也想开了，那便该保持应有的距离。 如今有人护她宠她照顾她陪伴她，那曾经那个在她低谷时期给过她温暖的阿陌，也该彻底离开了。 魑煞未来要做的，是去九幽之地寻找茉幽那个傻丫头…… 芸汐对着魑煞点了点头，当做回应，随后从袖中的乾坤袋拿出折叠整齐的素红袍子，递给了沉默许久的离尤。 “离尤殿下，物归原主咯……替我跟小绫儿说声谢谢，早点把血煞绫缺失的那一块布料给补回去。” 离尤微微迟疑，伸手接过红袍。 “希望小绫儿早日化成人形，陪在你身边。”芸汐说道，目光诚恳。 “我也祝你和逸宸夫妻和睦，恩爱有加。”离尤顿了顿，俊美面容浮起一丝浅笑。 “谢了。”芸汐咧嘴一笑，走回逸宸身边挽上他的胳膊。 逸宸对着离尤魑煞点点头，随后带着与芸汐御剑离开。 看着他们携手相拥离开的背影，两个男人都沉默不语。 往回走，魑煞取了离尤的指尖血，便回了自己的宫殿去研究寻茉幽之法。 而离尤则直接去了云尤殿，他从寝宫暗格柜子里，找出芸汐的半滴心头血，悬在半空中静静打量。 “你真的希望血煞绫变成人形陪在我身边吗？”他自言自语道。 缠在他手腕上的血煞绫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扭动绫身跟着一同打量那红艳的血珠。 只是下一秒，它便感觉到一股力量将它往那血珠推去，血珠触绫身，瞬间融合到了一起。 轰—— 红光闪现，由浓便薄，待散去，血煞绫不见踪影，而地上蜷缩着一个不着寸缕的女子。 黑发如墨从肩头掩盖在雪白肌肤上，美得惊艳。 女子有些茫然地起身，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向离尤。 “主人。”她轻启唇瓣，声音嗓音空谷幽兰，扣人心扉。 离尤看着她的脸庞，眼前人的模样渐渐与脑海里另一人重叠在一起，一模一样。 他喉结微微滚动，抬手拿起芸汐刚归还给自己的那套红袍披到了她身上，随后幻出一个红纱面具，掩盖住她半张脸。 “以后，你便叫云儿。” …… 凌霄阁。 “阿嚏、阿嚏！”芸汐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头还是有些发痒。 “怎么，感冒了？”逸宸担忧问道。 芸汐摇头，揉了揉鼻子：“神仙哪会感冒？只怕是有人在骂我。” 逸宸宠溺一笑，抬手温柔刮了刮芸汐的鼻梁，再将她拥至怀中，在额间落下轻轻一吻。 “这世上谁人敢骂你，怕是在念你差不多。” 芸汐不说话，从逸宸怀中钻出来，看着手中已经裱好的和离书，金边镶嵌，落尾还有逸宸新画上去的龙凤呈祥图纹。 “以后，你若再瞒我，我就把这和离书挂在九霄云殿上，让每日上朝的神仙都看到，你堂堂一个天帝接班人，被我给踹了。”芸汐认真说道，语气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逸宸眉眼温纯，唇角勾着温柔的弧度。 “断然不敢，夫妻一体，理应同甘共苦，以后我替你挡风遮雨，你替我持家造娃，可好？” 芸汐抿唇娇涩，将头埋进逸宸怀中，笑而不语。 历经劫难，踏平风浪，他们终是爱得圆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