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 第2章 炮灰男配 这人惜字如金，叶白微暗自掐了自己一把，逼出几分泪意，哽咽道：“民女并非您要娶的叶家嫡长女叶云瑶，而是叶家庶女叶白微，叶家用姨娘的性命逼迫，民女不得已替姐出嫁。可您是何等身份？世袭罔替的镇北侯，被皇上亲口称赞为国之肱骨，虽说您现在残了，可当初这门亲事也是叶家求来的，他们如今出尔反尔，民女实在是瞧不上！” 她说到这儿，又将身子往下低了低，轻声道：“所以今夜，民女斗胆将实情相告，侯爷与我并未礼成，民女更不敢以侯夫人的身份自居，只求侯爷宽宥，赏我一片寒窑片瓦遮身，民女感激不尽。” 她字字真情实感，眼前人却迟迟没有开口，盖头下看不到男人的模样，叶白微却能感知到他的情绪有些阴郁。 自然该阴郁的。 镇北侯卫渊，在书中描写通常都是以背景板出现的，可已然勾勒出了卫渊的优秀过往。 自幼习武，师承国之柱石的老帅褚青林，十二岁校场比武崭露头角，被今上赞誉“北越百年武学第一人”。 元和十年与西楚一战中，老侯爷卫忠战死沙场，那时卫渊还不满十六，他披甲上阵替父报仇，苦战三年有余，将西楚打回了云沙河以西百余里，迫使他们签了云沙合约，定了十年不犯之盟。 其后五年，他又被调派到了边关驻守，四境之内，无人不知卫帅威名，无人不晓卫家军的雄风。 及至去年，也就是元和十八年，他被调回京都出任左军都督，卫家军权旁落，可因圣宠，卫渊本人风头一时无两。 可这一切都终结在了三个月前。 西楚毁约奇袭边境，卫渊率军出征，虽险胜西楚，却身中奇毒，几度生死险关，如今命倒是保住了，可腿……却废了。 一代名将成了不能站立的废人，过往英名皆成云烟。 当初哭着闹着要嫁给卫渊的叶云瑶，如今也以死相逼不嫁了，叶白微一个庶女，便成了被推进门的替死鬼。 替死鬼叶白微跪在卫渊的面前，声音里倒是凄凄惨惨，然而盖头下却是龇牙咧嘴—— 她都叭叭半天了，这位炮灰大哥好歹给点反应啊，姑奶奶她跪的腿都要麻了！ 可惜卫渊听不到她的腹诽，他一言不发，叶白微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 六月的天闷热，房中龙凤烛高燃，盖头下的女子大概是被闷着了，不一会儿便微弱的咳嗽了起来。 一声一声的倒是不大，却跟要断气儿似的，其间还夹杂着吸气的抽噎声。 下一刻，她头上的盖头就被人给拽了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男人的话：“起来吧。” 没了盖头的遮挡，叶白微的呼吸顿时顺畅了许多。 可瞧见卫渊长相的时候，她又瞬间屏息。 男人一袭墨色喜服，眉眼清冷，薄唇微抿，烛火映耀下，精致的不似真人。 这也、生的、太好看了！ 这么一个好模样，原文女主是怎么舍弃了他，非要跟卫衡那个渣男纠缠不清的！ 第3章 她更惨! 可她发愣的模样，落到卫渊的眼中，却变了个味道。 况且方才叶白微的话着实诛心，卫渊语气淡漠：“庶女配个废人，叶侍郎倒是好算计。” 叶白微与叶云瑶的生父叶无坚，在朝出任工部左侍郎。 他话里满是讥讽，叶白微瞬间回神儿，眼眶里的泪将落未落，满脸写着委屈：“不，您不是废人，您是大英雄，民女才是废物，是民女配不上您！” 只是她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这哪儿是叶侍郎好算计，分明是泼狗血的作者好算计，毕竟您只是她书中一个惨兮兮的炮灰，而男主，是您亲弟弟。 但……论起来惨，也是她更惨！ 在现代时，她是一个孤儿，为了活下去尝尽人情冷暖，她努力了二十六年，终于给了自己一个家。 可就在那一天，她出了一场车祸。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她何止是回到了解放前，她这是直接倒退了千余年，还到了一个历史上压根不存在的北越国。 历史书上学到的东西半点用不上，当初看小说她也是囫囵吞枣，刚开始穿进来，她还带着点局外人的心态，可亲眼看到下人当着她的面被打的奄奄一息，叶白微才清醒的意识到，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 也是残酷到人命如草芥的世界。 想到这月余来的挣扎，叶白微倒是真切的悲伤了几分，眸光里泪意莹然，也添了几分可怜：“您为国尽忠，叶家却这般毁诺，可民女却不能任由您的名声被我给玷污了。民女自知配不上您，也绝不会占着侯夫人的位置，只求您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把娘亲安置好，到时候我一定腾位置。” 他的目光有如实质，叶白微下意识低头，怪不得书里说他阴郁冷情，眼神着实吓人，可惜这一副好皮相了。 她才想着，便听得他问道：“你想怎么腾位置，也跟你长姐一样，胡乱塞个人过来？我这侯府几时成客栈了？” 这话说的阴冷，叶白微瑟缩了一下身子，红着眼磕头：“侯爷高山景行，民女岂敢这般作践您？只求您宽容我一个月，待得安顿好生母，到时还求您赏我一条白绫，民女绝不给镇北侯府丢脸。” 她话里存了死意，卫渊的眸光却在她唇角一顿。 那里还沾染着未曾擦干净的糕点碎屑。 他微不可查的收回了目光，神情讥讽：“新妇进门未及月余便被逼自尽，卫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叶白微心思一动，试探着问道：“那……您想如何？” 卫渊却并未回答她，只道：“夜深了，安寝吧。” 他说这话时，又去转动轮椅，叶白微瞬间绷紧了神经，小心的盯着眼前人。 这人都残废了，应当，不行了吧？ 她眼中的警惕，卫渊瞧的分明，便又将手收了回来，就这么瞧着她。 叶白微头皮发麻，只觉这人的目光像狼一样，她就是待宰的羔羊。 她目光滴溜溜的转着，卫渊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闪过一抹嫌恶，淡漠道：“本侯还有军务，你自行歇下吧。” 第4章 侯爷，可还有事? 新婚夜分房而居，对女子而言乃是奇耻大辱，叶白微却是瞬间松了一口气。 谁知卫渊推着轮椅走到门口，却又顿住，叶白微一口气没缓过来，又绷住了脸，小心翼翼的问道：“侯爷，可还有事？” 卫渊看了一眼她，又瞧了瞧桌案，淡漠道：“既是存了死志，那就言行合一。” 说完这话，他径自开门走了。 叶白微后知后觉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同意了她方才所说，一条白绫吊死的话。 只不过，言行合一是什么意思？ 人已经走了，叶白微也不用再装，听着轮椅声消失不见，她擦了一把眼泪，嗤笑。 吊死？ 不过一个托词罢了，她是傻子才吊死呢。 若非原身病重的生母赵雪娘被叶家拿捏，叶家又布下了天罗地网，她也不会被逼无奈的上了花轿。 但当虐文女主是不可能的，死都不可能的，嫁过来只是权宜之计。她要逆天改命，绝不能任剧情发展下去。 卫渊此人在书中就是个背景板，别说与叶白微同房而居了，到死与叶白微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但身为侯夫人的特权，叶白微是都享有了的，其中之一便是她可以自由出入侯府，这很方便她悄悄在外安身立命。 她之所以跟卫渊许诺一个月，便是因为按着书中时间线，男主卫衡是一个月之后从泉州回来的。所以她得在这之前救赵雪娘出火坑，待得将人安顿好，她便死遁逃跑。 届时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谁耐烦跟渣男上演虐恋情深，还要和权贵们纠缠？ 主意是早就定好的，而今夜跟卫渊摊牌，也与她预想的一样。 卫渊看重镇北侯府脸面，便是知道叶白微是冒牌货，也不会立刻对叶家和叶白微发难。 赵雪娘现下是安全的，她这一关也算是熬过去了。 在地上跪坐的腿都麻了，叶白微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扶着床柱叹了口气。 周遭陈设古色古香，夜幕深沉，房中烛火映红，恍惚的像是一个梦。 事实上，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因为落水高烧不退，的确做过一场梦，梦到了原本的叶白微。 梦里的叶白微双眸赤红，悲伤的求她两件事。 一是救赵雪娘，二是摆脱卫衡、替自己活下去。 她应诺了便会做到，赵雪娘她会救，卫衡那个渣男，她也会摆脱。 至于她…… 在孤儿院里，她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活下去。 所以，哪怕手上曾经沾染过的鲜血告诉她，这个世界比现代更艰难更残酷，她也要活下去，好好的活着。 叶白微挣扎着站起身来，揉了揉隐痛的胃，一天一夜没进食，她才噎了两口莲子糕，这会儿更饿了。 然而她才走到桌前拿了一块糕点，却又瞬间僵住了手。 下一刻，她快步跑到镜子前，待得看到自己嘴边的点心屑时，顿时瞪大眸子哀叹了一声。 她终于明白了卫渊为什么要盯着自己，还阴阳怪气的说话了。 谁会相信一个上一秒还偷吃东西的人，下一秒就发的死誓呢？ 等等，所以……她方才演的，是不是都演砸了？！ 第5章 恶奴找茬 叶白微欲哭无泪，咬了咬唇，铜镜里那个神情纠结的少女与她对望。 少女生的瘦弱，腰肢不盈一握，胭脂盖住了病态的苍白，眼神却是灵动的。 她纠结了一瞬，就又回到桌前，泄愤的咬了几口糕点，灌了一盏茶下去。 砸就砸了，至少卫渊没拆她的台，还有缓和的余地，只要卫衡不回来，她就还有时间周旋！ 叶白微想通了，又剥了一颗松子糖吃，谁知才放到嘴里，就听得门口有女声道：“二姑娘倒是有心情吃呢？” 她抬眼看去，就见两个身形相近的丫鬟走进门，说话的那个圆脸杏眼，生的中上，神情却是不屑：“侯爷都走了，您就不留一留？” 不等叶白微开口，旁边那个容长脸的丫鬟则是赔笑道：“二姑娘别生气，绘霜说话急了点，但她是替您担心的。今夜是您与侯爷的新婚大喜，奴婢们是陪嫁来的，方才管事没允我们进门，这会儿才得以过来，只是——怎么侯爷这会儿就走了？” 这丫鬟话说的好听，却依旧是兴师问罪的。 叶白微慢慢将嘴里的糖嚼了，也不说话，只瞧着这两个丫鬟。 绘霜绘雪，都是出嫁前叶家老太太指派给她的，名义上是怕她身为庶女不懂礼仪，所以给她的帮手。 实际上，就是来监视的。 绘霜被她这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拧眉道：“二姑娘倒是说句话呀。” 叶白微这才淡淡道：“这里哪来的二姑娘？” 绘霜气息一滞，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一白，便见叶白微站起身来，冷笑道：“祖母先前说你们规矩极好，若我不知她待我一片慈心，怕是要以为，她送你们两个过来，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呢！” 这话格外重，绘霜待要说话，就被绘雪拉着，先跪下来赔罪：“姑娘恕罪，是奴婢们一时嘴快。只是奴婢们关心则乱，毕竟今夜是新婚大喜之夜……” 话没说完，便被叶白微打断。 她也不叫二人起来，只淡淡道：“今夜的确大喜之夜，侯爷不在此留宿，传出去不过是我名声受损些；可若方才侯爷留下来，听到你二人的话，识破我的身份，你们猜，遭殃的会是谁家？” 替嫁之事，可不是一个庶女能做决定的。 绘霜的脸色越发白，要是侯爷真的发难，她们两个丫鬟谁都逃不过。若被老夫人知道是她说错了话，怕是老子娘都得受牵连！ 念及此，绘霜请罪倒是真心实意了：“姑娘恕罪，是奴婢错了，奴婢知罪！” 她抬手便给了自己一巴掌，声音清脆的很，叶白微微不可查的拧眉，别过头，淡漠道：“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这般，起来吧。” 绘雪见状，拉着绘霜再次磕了个头，才站起身，便听得叶白微又道：“我不爱为难人，也知道你们跟来是为了什么。可你们得想清楚了，来了镇北侯府，我若不好了，你们谁也好不了。窝里斗的小把戏暂且收一收，至少现在，咱们还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呢。” 第6章 渣男提前回来了! 绘霜想说什么，绘雪则是扯了扯她的衣袖，低眉顺眼道：“是，奴婢明白。” 叶白微冷眼瞧着她们的小动作，也不多言，只道：“时候不早，侯爷今夜也不会再来，你们下去休息吧。” 她不叫人伺候着，绘霜绘雪便也都行礼告退，待得二人走后，叶白微方才轻声叹了口气。 来到这儿之后，最不习惯的便是等级分明的严苛礼教。 但愿她能早点摆脱这一切，届时寻个山清水秀的小地方，捡起老本行，奉养赵雪娘，过她的清净快活的日子。 …… 这一夜，叶白微都没有睡好。 龙凤烛燃到天亮才熄，六月天似流火，她出了一身薄汗，晨起换衣时，脸上病色更重了几分。 有了昨夜的教训，晨起绘霜再来的时候就收敛了一些，请安也规矩了不少。 绘雪瞧着她的面色，则是关切的问道：“姑娘可带了药来，奴婢去给您熬上吧？” 叶白微暮春时落了水，此后身体便时常病着，昨日有胭脂遮着尚且还好，如今素面瞧着便有恹恹。 闻言，叶白微摇了摇头，随意扫了一眼镜子，道：“不必，拿胭脂遮一遮吧。” 嫁过来才头一日，吃药的确不大好，绘雪便也歇了心思，一面替她上妆，一面轻声道：“按着规矩，待会您和侯爷要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您放心，这位老夫人奴婢先前也是见过的，待人十分和善，是个温柔明礼的。” 温柔明礼，这四个字的确是外人对镇北侯府老夫人姚氏的评价。 可惜这只是外人眼里。 姚氏并非卫渊的亲娘，老侯爷卫忠当年娶妻溪家女，二人青梅竹马鹣鲽情深，可惜溪氏难产，生下卫渊后撒手人寰。 老侯爷给妻子守了三年孝，其后又娶了续弦，也就是姚氏。 姚氏生了一子一女，女儿叫卫锦兰，今年才十二岁。儿子便是男主卫衡，今年刚满二十。 镇北侯府里人口简单，老侯爷死的早，家中也无妾室。卫渊出事前多半在军中，卫衡成年后也因公务常年在外，家中唯有这一对母女主子。 原书里，叶白微嫁进来后，所受的委屈大半都是这对母女给的，按着现代的词来说，这是一对标准绿茶型母女。 叶白微想起书中今日要发生的事情，才想说什么，便听得门外有丫鬟声音传来：“夫人可起了么？” 闻言，绘霜忙的应声出去，不一会儿便见一个十八九的紫衣丫鬟进门，她未语先笑，声音温柔：“奴婢知春给夫人请安，侯爷还有公务，请夫人先去祥安堂，他稍后便到。” 祥安堂是姚氏的院子，卫渊不跟她一起过去请安，这事儿叶白微一点都不意外。 她应声起身，道了谢后，让绘霜将人送走，便带着绘雪去了祥安堂。 只是叶白微没想到，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 姚氏大概有意要立威，所以她到了祥安堂的时候，姚氏还没起床。 绿茶味儿的婆婆还没瞧见面，却有一个身形颀长的俊美少年从院外走了进来。 丫鬟们清一色的恭敬请安：“二爷安好。” 叶白微站在院子里，突然觉得这晴天万里之中，有一道惊雷劈到了她的天灵盖。 渣男卫衡，怎么提前回来了？！ 第7章 卫衡见过大、嫂 卫衡，原本应该一个月后才出现在上京的渣男男主，现在就离她几步之遥，笑的如沐春风。 “不必多礼，母亲可起了？” 少年音如玉石，叮咚悦耳，他说话时，又“不经意”的朝着叶白微看了过来。 “这位，便是大嫂吧？” 眼前人生的眉眼风流，凤眼上挑，唇边常带三分笑，越发将他的颜色衬的好了几分。 书中曾描写卫衡为翩翩公子举世无双，这会儿举世无双的公子就离她隔了几步，端的是少年风流勾人动心。 前提是…… 叶白微不知道这人本质的话。 所有的惊艳在得知他身份的时候，全部灰飞烟灭，在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叶白微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 丫鬟们低眉顺眼的敛首，唯有她瞧见了他笑容掩藏下的那一抹扭曲。 然而那不过一瞬间，卫衡的脸上又恢复了清朗的笑。 耳边丫鬟恭声回话：“回二爷，老夫人才起身，需的等一会儿，这位便是昨日进门的侯夫人。” 卫衡含笑点头，一步步的朝着叶白微走了过去：“卫衡见过大、嫂。” 他后面两个字说的轻慢，瞧着叶白微时，叶白微只觉被蛇给盯上，勉强弯唇：“不必多礼。” 她面上还算镇定，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卫衡这时候不是应该在泉州么，怎么会回到上京的？！ 她当初看书时笼统，因着作者大篇幅解释，所以对这个情节才记得清楚。 卫衡在朝任职，领的是镇抚司的镇抚一职，今春有书生血书状告泉州科考舞弊一事，皇帝震怒，点了一干将前去暗查，卫衡也在其列。 原定此事数日便可归京，谁知前去查案时，才发现事情棘手，导致卫衡在七月底才处理完此案赶回上京，而那时卫渊成婚已然月余了。 可现在，卫衡不但回来了，还站在自己面前，笑容里夹杂着无声的质问。 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叶白微一时乱了阵脚，倒是丫鬟的话解救了她：“主子们请先在偏厅等候，奴婢这就去给老夫人回话。” 若只叶白微一人在倒罢了，如今卫衡也来了，下马威便不能再用。 丫鬟见风使舵，不着痕迹的遮掩了此事，叶白微这会儿也顾不上计较，忙的应声，转身便进了偏厅，谁知卫衡也随着一起走了进来。 卫衡进门后也不坐，先给叶白微施了一礼，歉疚道：“先前在泉州办差，未及赶上兄嫂婚期，还望大嫂不要见怪。” 他脸上笑意诚恳，若不是叶白微知道这人的品行，怕真会被他给骗过去。 她暗自捏着掌心，克制着情绪，惜字如金：“无妨。” 见她这样冷淡，卫衡笑容有一瞬间绷不住，但那冷意只片刻，便又恢复了笑：“只顾着说话，险些忘了正事。” 他说着，从小厮手中接了裹红绸的玉如意，递给叶白微：“这是送给兄嫂的新婚贺礼，还望大嫂不要嫌弃。” 绘雪见状便要上前去接，却被卫衡一记眼风扫了过去，而后又含笑盯着叶白微：“大嫂，莫不是嫌弃？” 第8章 你这么着急投怀送抱么? 叶白微是真的嫌弃。 然而这话说不得，卫衡眼中明晃晃写着暧昧，倒是让她生了几分火气。 她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哪儿能呢，这玉如意品质上乘，不是凡品，小叔有心了。” 可惜了，玉如意是个好东西，眼前人却不是好东西。 “大嫂喜欢便好。” 卫衡笑着，双手托着玉如意，瞧着真心诚意，然而看着叶白微的眼神，却像是要将她给吃干抹净似的。 室内除却他二人便只剩下丫鬟，可越是这样，叶白微越知道对自己不利，知道这烫手山芋不接不行，她索性咬了咬牙，直接伸手便要将玉如意接过来，却不防卫衡在这一瞬间松开玉如意，摸上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很热，动作暧昧，叶白微恶心的下意识挣扎，玉如意脱手，瞬间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卫衡早有准备，抬手便搂上了她的腰肢，关切道：“大嫂小心！” 只是贴近她时，却又在她耳边低语：“微儿，几日不见，你这么着急投怀送抱么？” 送你个王八蛋！ 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人的无耻程度，当着人的面儿就敢调戏她！ 被他禁锢着，叶白微挣脱不开，索性不退反进，直接踩上了他的脚，咬牙回道：“眼睛是个好东西，你要不用可以捐出去。” 那一脚结结实实的踩下去，卫衡疼的脸都扭曲了，手上力道一松，便被叶白微借机往后退开。 叶白微踩的动作巧妙，丫鬟只当他是为了扶叶白微崴脚了，忙的上前要去搀扶他。 叶白微脱身，后退几步站定身，笑的轻柔：“多谢小叔相救，可惜这玉如意克我，我是与它无缘了。” 卫衡缓过疼来，抬眼盯着她，清晰的看到她笑容里的嫌恶。 她是半点都没遮掩，将对他的厌恶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卫衡眯眼看她，挥开丫鬟的手，收敛了戾气，复又笑了起来：“一个玉如意算什么，大嫂若喜欢，我赶明儿买一箱，任你摔着玩儿。” 他话里带着暧昧，叶白微再傻也听出他言外之意，索性理了理衣服，带着娇羞笑道：“夫君是当世英豪，心怀大义，我与他夫妻一体，当以他为表率，如此奢华浪费之举，绝对不可为。还有，小叔你身为他的弟弟，也应以身作则，有你兄长珠玉在前，你怎可如此堕落？” 叶白微娇羞一笑时，卫衡还有些心驰荡漾，谁知她一开口，便让他脸如猪肝色。 这个女人，竟然拿卫渊贬低他！ 卫衡神情骤然冷厉，那些温柔表象也装不下去，然而还不等他说话，便听得外面传来轮椅声响，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男人的话：“夫人倒是很会夸我。” 正是晨起好时光，日光透过木叶间隙洒落，地面便铺陈了一层辩驳。 男人着了一袭墨色长衫，面冠如玉，说话时唇边一抹笑意，望着人的时候，眼眸深邃而温柔。 对上他目光的时候，叶白微的脸，瞬间涨红了。 第9章 谁教你的规矩? 男人眼中带着戏谑的笑，在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而这些话又被谁听去之后，叶白微恨不得在地面刨出个三室一厅钻进去。 这是怎样的社死瞬间！ 叶白微不敢再看他的目光，瞬间低下头预备装透明人，然而她这垂眸脸红不知所措的模样，落入卫衡的眼中，却是她娇羞怯怯。 走之前还与自己小意温存，不过这些时日就变了模样，满心满眼都围绕着卫渊打转，都说女子薄情，果然诚不我欺！ 卫衡心中起了怒火，却听得卫渊先开口问话：“泉州之事都办好了？” 多年积威深重，他一说话，卫衡顿时便克制了怒火，小心回道：“是，都办妥了，林允行已去内阁等批示，我先回来给……给母亲和您请个安。” 都说长兄为父，但卫衡惧怕卫渊，却不仅仅是因着兄长的关系。 朝中镇抚司有两个，一为千户所的镇抚司，一为他所在的卫指挥使司，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凌驾于二者之上的都指挥使司。 这两司一所，都归五军都督府所管辖。 而卫渊，便是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 他不过一个从五品的镇抚，卫渊却已然是正一品的大员。 于公于私，他都得在卫渊面前夹着尾巴做人。 哪怕，卫渊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残废。 卫衡心中火气乱撞，面上还得维持着恭谨的模样。 卫渊只随意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吏部回禀等内阁批复是应当的，但你身为镇抚司的镇抚，有直接面圣的权力。泉州之事关乎重大，回京之后，你不先去见皇上，却先回家，谁教你的规矩？” 他一番话下来，卫衡脸色都变了，头越发低下去：“兄长教训的是。” 眼见得火力被转移，叶白微也悄然抬起头来瞄了一眼二人脸色。 书中卫渊只是个背景板，然而如今这背景板就在眼前，渣男男主竟然连句话都不敢说，这让叶白微在心里重新拎起了一杆秤。 先前想趁着卫衡回来之前就溜之大吉的计划是行不通了，虽说卫衡在卫渊面前怂的一批，可想对付她，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么…… 叶白微悄然看了看卫渊，这可是一条现成的大腿！ 下一刻，“大腿”便抓包了她的目光，与她对视。 叶白微身子一僵，下意识冲着他露出一抹假笑来。 这笑容太假，卫渊微微拧眉，他进来之前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对叶白微的认知倒是刷新了一层。 此女子阴险狡诈，善玩弄人心。 叶白微还不知自己这会儿已经被人下了定义，可也瞧出这大腿不是那么好抱的，才自暴自弃的想着走一步算一步，便见丫鬟言笑晏晏的进了门。 “老夫人起了，请主子们过去呢。” 在听得这话时，叶白微顿时松了一口气，虽说见绿茶味儿婆婆是闯关，可在现下这诡异到凝滞的气氛里，她宁可去见绿茶婆婆！ 说是老夫人，可姚氏其实很年轻。 她十八岁那年嫁入镇北侯府，第二年便生了卫衡，如今卫衡方及冠不久，姚氏还没过四十的生辰呢。 只是叶白微没想到，姚氏本人竟然这般显年轻。 第10章 绿茶婆婆 祥安堂的正厅坐着一个妇人，着一袭藕荷色薄纱面儿的长衫，烟灰色的裙摆绣着水波暗纹，手腕羊脂玉的镯子衬的肌肤如玉。 她生的好，鹅蛋脸温柔可亲，身段匀称有型，分明是临近四十的年岁，瞧着模样只约莫三十出头。唇边常带笑意，瞧着人时与卫衡如出一辙的春风拂面。 这母子二人一脉相承，叶白微才见识了卫衡的德行，这会儿瞧见姚氏，心里便咯噔一声。 她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在卫渊颔首问安之后，才随着他的话，端端正正的行了礼：“给老夫人请安。” 姚氏闻言，脸上笑意不变，只是轻柔道：“进了门便是一家人了，哪儿有喊老夫人的，生分了不是？” 这话里带着套儿，叶白微在心中腹诽，卫渊方才请安只说了一句“老夫人安好”，他都不喊母亲，她哪儿敢喊？ 一旁的卫衡倒是请安的真心实意，可人家是亲母子呢。 叶白微下意识看了一眼卫渊，奈何这人在轮椅上坐的端正，神情闲适的很，显然没有救场的打算。 “我也觉得这么把您叫老了，方才一进门，一眼看过来便觉得您光彩照人，您生的这样年轻，倒像是个姐姐。可辈分不能乱，老夫人勿怪。” 叶白微笑的满脸单纯无辜，姚氏还想说什么，就听得叶白微又道：“况且这也不是生分，是对您尊敬呢。” 她话里有话，姚氏有一瞬间压不住心中的不虞。 当年老镇北侯卫忠还在的时候，姚氏还能被人尊称一句侯夫人。 可自从卫忠死了，卫渊接了镇北侯的爵位，侯夫人这三个字，就只能属于卫渊的夫人。 至于她，便只当的一句老夫人！ 她今年还不到四十呢，已经被人叫了快十年的老夫人了！ 但姚氏的不虞只有一瞬，片刻又恢复了正常，笑着对卫渊道：“你这个媳妇，倒是个能说会道的，我原还想家中寂寞，如今好了，她一嫁进来，咱们家里日后必然热闹。” 这话只差明着点她没规矩，叶白微笑的越发甜，接口道：“我自幼在祖母身边长大，她身体不好，我彩衣娱亲惯了。如今嫁过来对您也是一样的，老夫人不嫌弃我烦便好。” 说她不懂规矩，她就骂她有病。 姚氏脸色一僵，瞧着叶白微的笑容越发觉得扎眼，这丫头是没脑子还是故意的？怎么觉得句句都是好话，可句句都不中听呢！ 卫渊掩唇轻咳一声，姚氏倒是瞬间回过神儿来，知道这眼药上了也是白上，索性回过头问身边的李嬷嬷：“三小姐怎么还没来？” 三小姐卫锦兰，是姚氏所生，今年十二岁。 她一面说，一面对叶白微笑道：“锦兰这丫头被我惯坏了，这会儿怕是还没起呢。” 李嬷嬷顿时了然，不等叶白微说话，先回禀道：“侯夫人勿怪，三小姐风寒未愈，昨夜里积食又吐过一次，临近天明才睡着。方才老奴已经着人去请了，三小姐早早便起身，只是瞧着自己面色不好，怕给新嫂嫂留个不好的印象，正让人涂胭脂呢。这会儿功夫，应当已经快到了。” 第11章 这题她熟! 叶白微还什么都没说呢，先得了一句“侯夫人勿怪”。 她笑的温软，心里却是翻了个白眼。 不愧是近茶者茶，有这么一个绿茶味儿的主子，连这仆人都泡的一手好茶。 “未进门时，便听说三小姐性情端庄知礼，想也知是老夫人教导有方。” 叶白微语气轻缓，顿了顿又道：“不过近来天气多变，若是病了可不能大意，像我这样落了病根可就不好了。” 她说着，便又咳嗽了几声，染了胭脂的脸色也瞧出些苍白来。 不就是生病么，她也在病中呢，这题她熟！ 这一番连捎带打的，越发让姚氏脸色有些不虞。 但叶白微话里话外都是温软，也让姚氏发作不得，正在这时，丫鬟进门行礼，恭声道：“老夫人，三小姐来了。” 闻言，姚氏顿时有了台阶，笑着让人进来。 她话音才落，就见一个小姑娘进门，端庄的行礼：“给母亲请安。” 小姑娘十一二岁，婴儿肥的脸白净圆润，她长相随了姚氏，并不出挑，却自有一股温柔劲儿，声音里娇娇怯怯的，一双眸子水润，天然带着我见犹怜。 姚氏爱怜的让人起身，卫锦兰又给卫渊卫衡行了礼，这才将目光落到了叶白微身上：“这位便是大嫂吧？妹妹给嫂子请安。” 她行礼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模样，十分的无害，可惜话里就不是这个味儿了：“昨夜里不舒服，今日便起的晚了些，嫂子可别怪我呀。” 卫锦兰身量小，站在叶白微面前足足矮了她一头还多，她说话时带着撒娇，叶白微却觉得心里一阵膈应。 “怎么会怪你呢？我瞧着三小姐投缘，喜欢还来不及呢。绘雪——” 叶白微不动声色的往旁边退了一步，一面笑着从绘雪的手中接过礼物，笑吟吟道：“初次见面，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只是叶家比不得镇北侯府的门第，也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三小姐可别嫌弃呀。” 当着人的面儿，卫锦兰自然不会开礼盒，只笑着接了，乖巧道：“礼轻情意重，况且嫂子送的东西，我自然都是喜欢的。” 她说到这儿，随手将礼盒给了丫鬟，又调侃卫衡：“二哥这次可来的晚了，没赶上大哥的婚事，你可得送份大礼补偿。大哥，你说是不是？” 不说这话还好，卫锦兰这话一出，卫衡就觉得自己的脚背隐隐作痛。 他面上不显，镇定道：“那是自然，毕竟我对大哥和……大嫂的情分，天地可鉴。” 这话说的意有所指，叶白微暗中翻了个白眼，走到卫渊的身边站着。 这人从进了门就作壁上观，看热闹倒是看的很自在。 卫锦兰在卫衡面前可以自在的撒娇，然而她对卫渊还是有点怕的，见卫渊不接话，便只顺着卫衡的话笑道：“二哥说的是，毕竟咱们是一家人呢。” 卫衡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的有些冷，他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姚氏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她轻咳一声，问一旁的李嬷嬷：“吉时到了吧？” 第12章 请老夫人喝茶 李嬷嬷顿时了然，笑着应声：“吉时已到，请夫人敬茶吧。” 丫鬟们就在门外候着，闻言端着托盘进来，双手奉到了叶白微的眼前。 新妇要给公婆敬茶，虽然卫渊这些年没叫过姚氏一声母亲，可她到底是老侯爷卫忠续弦进门的正房，叶白微这规矩是得守的。 她接了茶盏，先给姚氏行了礼，眉眼弯弯的笑：“请老夫人喝茶。” 姚氏没听到那一声母亲，又见一旁的卫渊神情淡淡，哪儿还不明白？ 她这些年到底忍惯了，面色不变，含笑将茶接过来喝了一口，又在托盘上放了一个红包：“好孩子，起来吧。” 叶白微谢了礼，再次退回了卫渊的身边。 哪怕这尊大佛只瞧热闹，她也得在他身边保平安。 不过这模样落到姚氏的眼中，却生了些别的意味。 她使了个眼色，端托盘的小丫鬟便将托盘重新放了回去，收拾的时候，也将袖口的东西敛进了衣袖内。 下一刻，便听得姚氏轻笑道：“时候不早，你们忙自己的去吧，不必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了。” 卫衡顿时笑着奉承：“母亲这般年轻，怎么会是老婆子？” 姚氏笑着瞧了他一眼，道：“就你嘴甜，有这个功夫也向你兄长多学一学，他似你这么大时，已然撑起卫家军了。” 卫渊这会儿倒是开了口：“北越只有皇上的军队。” 他这话一出，气氛便有些凝滞，姚氏讪讪一笑，卫衡则是笑着接口：“大哥说的是，母亲好生歇着，儿子晚些时候再来看您。” 他将这话题揭了过去，姚氏含笑应声，只是等一行人出门后，脸色骤然便沉了下去。 卫锦兰没有走，留在了祥安堂。 叶白微是最后一个出门的。 卫衡站在回廊下，见她出门，含笑与她打招呼：“大嫂。” 这人脸上挂着笑，可那一层假面之下，却满是算计。 叶白微瞧着他脸上的表情，便知这人没安什么好心。 况且他能做出什么事儿，叶白微还是心里有数的，因此她闪身避开了人，只颔首道：“劳烦让让。” 她话里满是冷淡，卫衡不满的眯了眯眼，待要说什么，却见叶白微直接快走两步，挡在了卫渊的前面。 卫渊目聪耳明，方才的话听得真切，他原已经打算推着轮椅走了，不想这会儿眼前多了个不速之客，将他的去路挡的严严实实。 卫渊抬眼去看，就看到叶白微脸上满是讨好的笑。 “夫君可是要回房了？” 少女的声音里夹杂了刻意伪装出来的甜腻，一双桃花眼里全是狡黠。 卫渊看的真切，手上的力道松了松，任由轮椅停在原地，问道：“有事？” 下一刻，便见叶白微顿时弯下了腰，离他近了些：“我送你回房可好？” “不必。” 卫渊直接拒绝，叶白微倒是不气馁：“怎么能不用呢？咱们夫妻新婚，妾身有许多私密话要与夫君说呢。” 她说着，又扶上了卫渊的轮椅，轻声道：“还是说，夫君翻脸无情，昨日才大婚，今日便厌弃了我？” 第13章 他对我欲图不轨! 少女泫然欲泣，模样惹人怜爱，可惜她做戏做的太明显，卫渊定定的瞧着她，还未开口，便听得身后有男人先开了口。 “大哥与大嫂的感情倒是好。” 卫衡话里带笑，那一双眸子却淬了毒似的，盯着面前的叶白微。 在他面前端庄矜持的模样，到了卫渊跟前就换了个人似的，他知女人善变，却不知这人竟看人下菜碟到这种地步！ 卫衡心中窝着火，卫渊不必回头瞧他的脸，便知他这会儿忍着怒呢。 见卫衡脸上的扭曲，叶白微抓着轮椅扶手的力道更大了几分。 她弯唇笑了笑，道：“那是自然，毕竟夫君这般优秀，于国于家，都是世人之榜样。” 她给卫渊戴高帽，倒是让卫渊有些不适。 偏生叶白微没感觉似的，又低下头来，目光缱绻的看他：“外面风大，夫君，妾身送你回去吧？” 这目光太过露骨，卫渊拧眉，也不说话，只盯着叶白微。 直到她手心都出了一层粘腻的汗，卫渊才淡淡的点了头：“好。” 得了他的话，叶白微瞬间松了一口气。 知道自己赌对了，她也不多留，绕到卫渊身后，推着轮椅便要走。 不过走之前，她又冲着卫衡露了一抹笑。 那笑容里满是挑衅与不屑，更引得卫衡脸色难看了几分。 这个女人，果然是故意的！ …… 叶白微就是故意的。 方才卫衡故意在门口等她，存的什么心思，叶白微一清二楚。 所以她故意在卫渊面前做戏，忍着鸡皮疙瘩也要情真意切的说话，为的就是要赖在卫渊身边。 待得将人送回了德清苑之后，叶白微也不等卫渊赶人，先蹲在了他的轮椅前，正色道：“侯爷，我有话想对您说。” 她神情太过郑重，卫渊早看出这人存着小心思，这会儿便也顺着她的话意，问道：“何事？” 叶白微却不肯直接说，只看了一眼周围侍奉的下人。 卫渊摆了摆手，待人都出去，只留他们二人，这才道：“说吧。” 下一刻，便见叶白微骤然红了眼。 她眼尾似晕染了胭脂，一双眸子兔子似的，内中雾雨朦胧，声音都颤了几分：“侯爷，你要为我做主，卫衡他……他对我欲图不轨！” 饶是卫渊知道这人心存不良，也没想到她会直接说出这话来。 卫渊盯着眼前人，叶白微被他瞧的心里打鼓，索性咬了咬唇，继续道：“民女不敢欺瞒侯爷，我与卫衡乃是旧相识，他早先便对我有诸多纠缠，如今我阴错阳差到了侯府，他瞧着不死心，竟意图对我下手！” 叶白微说这话时，眼泪将落未落，瞧着倒是一副惊惧委屈的模样。 她也不算全然撒谎。 原书中，叶白微替嫁到镇北侯府，成了卫渊正妻的时候，她原本是想要跟卫衡一刀两断的。 然而卫衡是谁，高级pua玩家，将威逼利诱打压哄骗玩儿到了极致，把叶白微拿捏的死死的。 可以这么说，原身的不幸，百分之二十源自她的性格，剩下的都出自卫衡之手。 他将叶白微改造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任由他揉圆搓扁。 但她不是原书女主，也绝不会由这人随心所欲。 第14章 地狱恶灵，重回人间 晨起在偏厅的时候，她跟卫衡撕破了脸，这人刚刚等在门口，分明就是蹲她呢。若是她不先跟卫渊解释清楚个中缘由，回头她势必腹背受敌。 叶白微心中明镜似的，眼下卫衡回来，她想要顺利的离开无异于痴人说梦。毕竟卫衡不会死心的，那人眼神里带着势在必得，她不能由着卫衡搞幺蛾子。 纵然要走一步算一步，她也得算清楚了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至少现在，卫渊可以算是她暂时的盟友。 所以，她得先跟卫渊解释清楚，不能让他对她生了防备和猜忌。 否则不等她先安排好自己的后路，怕是就得先死在这镇北侯府里。 叶白微盘算的好，然而卫渊却什么都没说。 他盯着眼前人，缓缓的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 祖母绿的翠玉扳指，上好的成色，坚硬且实用。 这是他曾经弯弓时所佩戴，那时他也曾驰骋沙场，少年意气风发。 可现在他这一双手什么都做不了，整个人如同废人，坐在轮椅之上，衣食住行皆不能自主。 良久，才听得卫渊开口：“这么说，你与他早先便情投意合？” 被卫渊盯着时，叶白微莫名有些心底发毛，这会儿听得他的话，她忙解释道：“不，不是，是他对我见色起意，其后又屡次纠缠，我并未心悦他！” 她说到这儿，又道：“侯爷，我虽说是替姐姐出嫁，可如今对外的身份却是正经的侯夫人，虽说我有自知之明，不会霸占这位置，可一日身在其位，我便不能玷污了您的名声。” 叶白微说的诚恳，卫渊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却是笑的嘲讽：“是么？” 不能玷污他的名声？ 可他记得清清楚楚，前世自己死后，这两个人是如何在他的灵堂里颠鸾倒凤的！ 是的，前世。 若非死过一次，他还不知道，自己竟是被至亲之人算计的！ 他为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如今重回人间。 卫渊垂眸，盯着自己的腿，眸光里满是杀意。 卫家三代忠正，向来是保皇派，从不参与党争，早在边关时，皇子们便争相拉拢他，待得他回了京后，这情况便愈演愈烈。 皇帝封他为左军都督，令他掌管五军都督府，却又将卫家军打散分编开，卫渊便明白皇帝的意思。 所以他下了死令不准卫家派系参与夺嫡之中，为的便是要避开这一场风波，谁知他那好弟弟卫衡却暗中勾结了二皇子。 世人都以为他的毒是西楚出了阴招，却不知那是卫衡为了夺他手上的权力，与二皇子合谋给他下了毒，还栽赃给了西楚！ 前世他信任这唯一的至亲，却无所觉的被毒药所害，及至回京后，他成了废人，而卫衡却成了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卫家三代撑起的门楣，先人的庇荫之下，让卫衡在京中如鱼得水。他得了所有权力，在卫渊面前却卖惨装怂。 那时卫渊心知卫家唯有靠幼弟撑起，又生怕他撑不起卫家，便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 第15章 他笑的太犯规了! 毒伤经年不愈，他安排好了后事，原以为死的无憾了。 谁知死后，卫渊魂灵不灭，亲眼得见妻子与卫衡在灵堂上云雨巫山，又见卫衡与二皇子意得志满。 至此他才知，他的死，竟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其实叶白微嫁进来不久，他便知叶白微身份了。原想自己这般模样，又何苦为难旁人，故而对叶白微诸多包容，甚至因她惧怕自己，便从不踏足她的院落。 至于卫衡，他更是将卫家交托到他手上，事无巨细都安排妥帖。 可就是这二人，名义上他最亲近的两个人，合谋要了他的命。 卫渊神情阴沉，眸光内杀机尽显。 他自地狱携恨而来，为的便是复仇，前世害他之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至于叶白微…… 她既与卫衡暗通曲款，留着她钓鱼也未尝不可。他倒要看看，这两人能在自己面前搞出什么花样来。 卫渊这模样，让叶白微后背渐渐起了一层冷汗。 六月的天里，她被卫渊盯得浑身发毛，眼中还悬着将落未落的泪，心里却是飞速的反省，他这么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难不成她方才哪个地方说错话了？ 叶白微想不明白，小心思下意识收敛起来，诚恳道：“当……当然是真的。” 因被卫渊吓到，这会儿的惧怕倒全都是真的了。 她又不是原书女主，自然不会跟卫衡这个渣男上演虐恋情深。 她只是想逃出这个樊笼，好好的活下去，怎么觉得这么难呢？ 叶白微甚至有一瞬间想不管不顾的破罐破摔，与这些人虚与委蛇的谋求生路，还不如要一个痛快！ 可她到底熄了这个想法，她天生如草芥，扔到石缝里也能寻出一线生机。 活着才有希望。 卫渊一直瞧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眼中的变化，少女的眸光中分明是有泪的，可眼神却带着不屈，莫名让他想起自己曾经饲养的鹰。 这会儿的叶白微，瞧着倒是顺眼了几分。 卫渊敛起眸中杀意，甚至还扯了扯嘴角，染上了些许笑容：“既是真的，那我便信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天生一副好模样，唇边笑意虽清浅，却一瞬间冲淡了那些阴霾，眉眼里也带出些惑色来。 叶白微原本惊疑不定，瞧见了他的笑，心又重重一跳。 这人笑的也太犯规了！ 可惜现下不合时宜，她才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又忙忙的收敛了情绪，在他面前郑重地表态：“不，您什么都不用做！” 叶白微把敬语都用上了，咽了口唾沫，正色道：“我将事情和盘托出，只是希望您能够相信我。” 毕竟，她可不想腹背受敌。 雷若是不能在爆炸之前就被排除，最后死的只会是她。 叶白微恨不得在脸上刻上“我很诚恳”四个大字，卫渊倒是生了几分兴趣。 从昨夜相见，她便表现出了与前世截然相反的态度，这会儿又在他面前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若非卫渊知晓前世她的所作所为，怕是真要被她骗了过去。 这个演技精湛的小骗子。 第16章 信你? 小骗子叶白微丝毫没有自觉，见卫渊冲着自己笑，便也僵硬的笑了笑。 只是这笑容太难看了，卫渊微微拧眉，淡漠的问道：“只是信你？” 他不信叶白微不出幺蛾子。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叶白微道：“唔，除此之外，我还想能够随时出门，希望侯爷恩准。” 虽说书中写了叶白微可以随意出门，但先前在叶家她就吃过亏了，所以得先要个保证。 说这话时，叶白微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内中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卫渊看的真切，扳指轻轻地磕着轮椅边缘，淡淡道：“随时出门？本侯若没记错，你先前还同我说，你只求片瓦遮身。” 言外之意，便是她贪心。 叶白微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所以这人的意思是，不同意她出门？ 书中的卫渊可是默许了这事儿的，叶白微原以为就是过个明路呢，可眼下看来，难不成是她这只小蝴蝶煽动翅膀的力道太大，导致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一想到卫衡提前归来，叶白微顿时有些心里打鼓。 她这该不会是拿的地狱副本吧？ “侯爷别误会。” 叶白微咽了咽口水，斟酌着道：“我自幼在家中未曾出门，对外面世界极为向往，况且，我来世间一遭不过这些年，若是什么都没见过便归了阴曹地府，实在是有诸多遗憾……” 她将话说的可怜巴巴，卫渊瞧着她这模样，觉得若是她此时头上生一双耳朵，必然是要耸拉下来的。 他睨着她，反问道：“本侯何时说过要你的命？” 他自然是没说过的，叶白微又不能跟他分辨，只能讪笑道：“侯爷英明神武，自然不会跟我一个小女子一般计较。所以，您就让我出去走走吧，您放心，我绝不让人知道我的身份。” 卫渊看着对方，眼前姑娘一双眼里写满了祈求，眸光无辜又纯情，可惜那无辜之下，潜藏的全都是肮脏心思。 他只看了一眼便懒得再看，淡漠道：“可。” 反正这人的心思多如牛毛，他也想看看，叶白微这是想翻出什么浪来。 得了卫渊的应诺，叶白微神情一喜，旋即又收敛了起来，正色道：“多谢侯爷！” 虽说这人阴晴不定，但得了他的允诺，她再出门便不怕有后患了。 叶白微克制着喜色，眼下目的达到，便也不多留，行礼道：“那民女就先告退了？” 她话中是询问，那一双眼睛里倒是出卖了自己的情绪。 卫渊摆了摆手，叶白微便转身出门了，他垂着眸，视线里便是她脚步轻快而晃动的裙摆。 蝴蝶似的，蹁跹而去。 走的倒是快，狼撵了似的，卫渊不知想到什么，嗤了一声，笑的讥讽。 也不知这么急匆匆的，是赶着见谁。 …… 叶白微谁都没赶着见，也不是被狼撵的—— 要真说起来，卫渊可比狼可怕多了，这简直就是个活阎王！ 直到德清苑被她远远甩在身后瞧不见，叶白微方才长出一口气。 第17章 我嫁与谁，与你有什么相干? 就这么会儿功夫，她后背都湿透了。 六月天的确热，但她却是被吓的。 说实话，卫渊生的是真好，每次见他，她都会被惊艳到。 可前提是，她不看这人的眼神。 那是真的凶。 幸好眼神不能杀人，否则的话，叶白微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见不到明儿的太阳了。 她叹了口气，捏了捏掌心，不管如何，卫渊这一关应当是过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他不跟她发难，这戏她就还能唱下去。 昨夜里她没睡好，又才被卫渊吓了一回，现下有些头昏脑涨，她才打算回去先倒头睡一觉缓一缓，谁知想法过于美好，现实却格外残酷。 才到院门口，先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带着一脸和煦的笑，如三月春风般，连带着声音都格外动人：“大嫂。” 男人一句话出，叶白微险些将自己绊倒。 才别了虎豹，又遇上了豺狼。 叶白微无声的磨了磨牙，也懒得维持脸上笑意，只问：“你来做什么？” 她这话问的不客气，也让卫衡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但也不过片刻，他复又笑了起来：“过来给嫂子请个安。” “小叔不必这般客气，你事务繁忙，就别搞虚礼了。” 叶白微话说的敷衍，一面说便要抬脚往房间里，却被卫衡给拦住了：“虽是自家人，可礼数还是不能废的。何况——” 他说到这儿，刻意顿了顿，一双风流眼在叶白微的身上转了几个圈儿，才又慢慢的笑道：“先前将玉如意摔碎了，总要给你补一份礼物才是。” 男人这话说的暧昧，叶白微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他，淡淡道：“你有心了，不过礼物就不必了，有这个时间，小叔还是早些进宫的话，毕竟，夫君可是才教导过你的，不是么？” 她戳了卫衡的肺管子，卫衡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他嗤了一声，压低声音道：“这么快就叫上夫君，你倒是很能适应身份。” “那是自然。” 叶白微点了点头，露出一抹假笑来，又转身吩咐丫鬟：“我累了，送客。” 她说完这话，径自便朝着房中走去。反正现下她已经跟卫渊摊牌了，也不怕卫衡跟她撕破脸。 谁知她才进门，便见卫衡也跟了进来。 他脸色不复先前的笑意，而是多了几分阴沉：“都出去。” 卫衡长相偏姚氏多一些，这会儿脸色冷下来，倒与卫渊多了几分相像。 绘霜绘雪互相看了一眼，到底是不敢反抗，怯懦的出了门。 叶白微气滞，待要说什么，便见卫衡盯着她，沉声问道：“我在你这里，何时成了客？微儿，我在泉州时为你担忧的夜不能寐，你竟转眼嫁了我大哥，你好狠的心啊！” 他就站在叶白微的面前，男人的声音不大，气势却十分压迫人。 叶白微不闪不避，只反问道：“我嫁与谁，与你有什么相干？” 她不笑时，温柔小意都消散干净，一双眸子冷冷清清，欺霜赛雪的凉。 卫衡眯眼看她，许久才道：“你我情投意合，曾许下山盟海誓，叶白微，你如今问我有什么相干，你说呢？！” 第18章 微儿，你可是在怪我? 他声音里染上些气急败坏，叶白微听得这话，却是笑了起来：“天还没黑呢，二爷怎么还说起梦话来了？” 她生的明艳，桃花眼含情，往常卫衡最爱她的模样，可现下从她眼中所见到的全然是嘲讽。 这让卫衡心头起火。 他克制着火气，深吸一口气，方才继续道：“微儿，你可是在怪我？” 叶白微往后退了退，嫌弃之色溢于言表，虽没回答他，可眼神却胜过千言万语。 她没有怪他，只是单纯的嫌弃他。 卫衡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里又满是情深：“你的苦处我都知道，叶家那群混账，强迫你替叶云瑶出嫁，是不是？微儿，你可知，我得了这消息后，第一反应便是火速回京，来保护你。我兄长……他的确是天纵英才，可现下他瘫在床上，如何配得上你？我的微儿该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男儿，将你悉心呵护，而不是把你扔到这虎口狼穴之中！” 他爱怜且无奈，将一颗真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叶白微却是嗤了一声，反问道：“二爷说的好儿郎，不会是你自己吧？” 她话中带着讥讽，卫衡难得没有开口，叶白微却是继续道：“第一，侯爷一颗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如今这模样也是为我北越尽忠，莫说是瘫了，便是他只剩下一口气，那也是我高攀了他；第二，从初见到如今，屡次孟浪冒犯于我的人，便是你卫衡本人。你多次言语放荡，又公然让人误会我与你勾连不清，先前我脸皮薄豁不出去，被你百般欺辱，现下你还竟然敢大言不惭的说要保护我？难不成你如今心盲了，脑子也丢了，将这事儿忘了个干干净净不成？” 叶白微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卫衡瞧着她的眼神，除了不可置信，便剩下了陌生。 分明走之前的叶白微还是一个怯懦温软的女子，怎么这些时日不见，就变得牙尖嘴利，蛮不讲理了？ 他呼吸都有些重，沉声道：“微儿，你变了。” 她先前可不是这样的！ 叶白微听到这话时，第一反应是心头一跳，复又迅速调整了呼吸，嘲讽的问道：“什么叫我变了，二公子现下总不能连眼也瞎了吧？” 她话中夹枪带棒，卫衡再也忍不住，沉声道：“叶白微，当初可是你与我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的，怎么，现下你攀上了高枝儿，就想将我一脚踢开是么？” 这话说的难听，叶白微嗤了一声，问道：“二爷这是何意？我可从没答应过你半个字，你可不要凭空的玷污人的清白。” “那这又是什么？！” 卫衡从袖中拽出一块丝帕，上面绣着梅花点点，一看便知是女子之物。 “当初，可是你亲手将这帕子赠与我，临行之前，也是你殷殷嘱托。如今，倒是想要全盘否认不成？” 那是叶白微的贴身手帕。 叶白微自然认得，毕竟在原书中，这手帕可是男女主的“定情”之物。 第19章 狗血的初见 卫衡与叶白微的初见，是在寺庙内。 彼时叶白微去寺庙给祖母祈福，因风雪加大，就宿在了寺庙的房舍之中。 卫衡被人追杀身受重伤，误打误撞的闯到她的房内。 是叶白微救了他。 而这块手帕，便是她拿来给卫衡包扎伤口用的。 那之后，卫衡便缠上了她，屡次三番出现在她眼前，言语挑逗，对她势在必得。 书中描写卫衡此人是个笑面虎，算计全藏在心里，对喜欢的女子也要不择手段的掌控到手。 而叶白微则是娇软的小白花，她玩不过卫衡，脸皮薄的一张纸似的。况且卫衡擅长人心，不过月余，便让她放弃抵抗，接纳了这个强行闯到她心里的少年。 而那也是她一生悲哀的开端。 叶白微指尖微颤，不同于书中浅薄的文字，她曾被困在梦中，亲眼得见那些过往。 心口泛着细细密密的疼，那是属于原身残留的情绪，叶白微心知肚明，放任着心中的负面情绪，笑容也冷冽了下来：“帕子是我的不错，可卫公子莫不是脑子进了水，忘了当初是你躲避追杀，浑身是血的藏到我房中，我替你包扎伤口，才将这帕子用上的？还有，其后我曾索要手帕时，也是你死乞白赖不还的！” 她盯着卫衡，神情冷凝：“再说情分，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生平见过的男人一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原以为一时好心，谁知救了一头白眼狼，你屡次逼迫与我，我哪儿知道你会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缺德事儿来。顺着你说话罢了，你还当了真不成？” 她到这儿，顿了顿，复又缓和了几分脸色，讥讽道：“况且，卫公子怕也没几分真心，想拿我当个玩意儿罢了，装什么深情呢。” 叶白微一番话下来，倒是让卫衡一时气滞。 他被戳中了心事，这会儿想要反驳，都有点心虚。 “我，我对你自然是真心的！” 卫衡说这话时，瞧着叶白微又有些委屈劲儿来：“微儿，难道你不信我？” 叶白微当然不信，卫衡被她骂渣男是有缘由的。 书中卫衡可不止叶白微一个女人，前期的时候，卫衡对叶白微并没有特别上心，只是因为瞧着她嫁给了自己的哥哥不甘心，再加上叶白微的模样着实长在了他的审美上，所以便纠缠着不放。 他们纠缠不清的时候，卫衡在外面的莺莺燕燕也不少，二人闹误会时，他不是去寻了红颜，便是找了知己。 到了书的中期时，因着姚氏瞧出苗头，还强硬的给卫衡说了一门亲事。 自然，那门亲事是没成的，但叶白微因此可吃了不少苦头。 甚至到了书快完结的时候，还出过一档恶心人的事儿。 彼时卫渊已死，卫衡千帆过尽终于发现叶白微的好，排除万难也要娶她。而那时叶白微怀了身孕，也一心认定了卫衡，结果被善妒的丫鬟下药谋害，虽经救治及时保住了性命，却失去了腹中孩儿。 而那个丫鬟，便是卫衡收用了几年的通房。 第20章 你一个庶女算什么东西? 先前看书的时候，叶白微恨不得跳进书中打爆渣男的狗头，现在人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还冲着她卖可怜，叶白微哪儿能忍得下去，当下便冷笑道：“信你什么？信你花言巧语欺骗姑娘，还是信你言行浪荡混账草包，又或者信你不学无术下作不堪？卫衡，当初你及冠，先生怎么就赠了‘守正’二字呢？也不怕玷污了这二字！” 守正，他一不守德二不身正，也配得上用这个字？！ “你！” 卫衡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然而叶白微却还没完，只冷笑道：“我什么我，按着规矩，你现在还得叫我一声大嫂！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镇北侯府百年清正，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混账玩意儿来？” 她话说的毫不客气，卫衡先前有多少想要她的心思，现在便有多少想掐死她的念头。 然而如她所言，他还真动不得她。 因为，他得叫一声大嫂。 “叶白微！” 卫衡呼吸粗重，指着她想骂，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山鸡当不了真凤凰，替叶云瑶进了侯府的门，你还真当自己成了正经的侯夫人了？你可别忘了，镇北侯府迎娶的是叶家嫡女叶云瑶，你一个庶女算什么东西？” “那自然比不得你，毕竟你很是个东西。” 叶白微笑的鄙夷，瞧着眼前人气急败坏的模样，倒是觉得心里堵得这一口气舒服了不少。 她理了理衣袖，语气轻慢道：“你说的不错，嫁进门的该是叶云瑶，可你如何证明我不是她？” 叶云瑶为了不嫁给卫渊，先是上吊又是逃婚，撒泼打滚的法子都用了。叶家没办法，又不敢在这个关头得罪镇北侯府退婚，索性便直接来了一出李代桃僵。 她是嫁进来了，可却是以叶云瑶的身份进门的，至于真正的叶云瑶，因为叶家到底怕这一出戏演砸，所以在成婚之前，便将叶云瑶给送到了云州老家，至少这半年，都不会出现在上京了。 叶白微是庶女，为嫡母不容，只一句“上不得台面”，这些年她一次都没出现在世家夫人小姐的眼前。 至于叶云瑶，她幼时在云州长大，再大一些回了上京，虽然回来后见的人多，可那大多数是未出阁的小姑娘。那寥寥几个夫人们，也都是与叶家有往来的，即便认出她不是叶云瑶，但凡动一动脑子，谁会主动站出来戳穿叶白微是假冒的？ 更不用说，叶家既然敢走这一步棋，就想好了以后要如何应对。毕竟，他们比叶白微还不想事情暴露。届时她一个庶女落不得好下场，叶家也得赔进去。 叶白微话说的笃定，卫衡也明白其中关节，再看她这态度，怒意便有些克制不住：“我兄长一向眼中揉不得沙子，你真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 他说着，话音一转，威胁道：“叶家送你来当替死鬼，你真以为他们会管你？在镇北侯府，得罪了我，谁还会替你兜着身份？我奉劝你别不识抬举！” 第21章 针锋相对 这话一出，叶白微却是笑了起来。 她眼神里的厌恶半点不遮掩，声音里也满是疑惑：“卫公子，脑子是个好东西，真的。” 她话说的诚恳，卫衡却是瞬间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这是骂他没脑子！ 不等卫衡说什么，便听得叶白微继续道：“别说侯爷不知道，便是他知道又如何？你若真有本事，便出去宣扬一下，就说叶家狸猫换太子，李代桃僵拿一个庶女糊弄侯府。你猜，是叶家会承认，还是你哥哥会承认？” 要真是卫衡跳出去宣扬此事，她敢保证，第一个恨不得打断他的腿的人，一定是卫渊。 镇北侯府不要脸面的？ 这一层，卫衡自然也想得到，他脸色清白交加，越发难看了下去。 如叶白微所言，他现下还真的奈何不了这个女子。 “你这是真要与我一刀两断？” 知道叶白微要嫁给卫渊的时候，卫衡第一反应便是愤怒。 这是他的女人，虽说他当初打定主意，以她的出身，只能做自己的妾侍，可如今与卫渊入了洞房，还是让他愤怒不已。 得知其中隐情的时候，卫衡倒是平复了一些，她是被迫的，且卫渊又是那样的身体，两个人也成不了事儿。 只要他好好哄一哄，还怕叶白微翻出他的手掌心？ 可现在，煮熟的鸭子不但飞了，还扑腾着翅膀在他头顶放肆！ 卫衡忍不了，然而他戏演的一向好，所以这会儿还能从那愤怒之中，瞧出几分被伤到的模样。 叶白微只觉得自己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哪儿能一刀两断的，我现在可是你大嫂啊。” 叶白微气极反笑，说话时也半点不客气：“不过，我倒也不想听你喊我大嫂，毕竟跟你有这一层关系，都够让我恶心到吃不下饭的了。所以，劳烦二爷以后离我这畅林苑远一点，别脏了我门前的地和房中的砖。最重要的，别脏了我的眼，这样你好，我也好。你觉得呢？” 她脸上带笑，眼中却满是嫌恶。 卫衡被她这话气到，才要靠近她，却被叶白微警惕后退，指着他道：“离我远点！” 她浑身绷紧，卫衡咬了咬牙，问道：“若我不呢？” 这人想要耍混蛋，叶白微冷笑一声，道：“那我就豁出去了，出去宣扬一下你对长嫂无礼——卫衡，你说到时候，咱俩到时候谁倒霉？” 她自然好过不了，可他也得在土里滚一遭！ “你敢！” 卫衡话说的狠，叶白微笑的轻慢：“试试？” 她赌卫衡不敢。 卫衡也的确不敢。 他有心放几句狠话，然而狠话都被叶白微给说完了，现下怎么瞧他都处于劣势。 先前温柔的解语花，现在成了尖牙利嘴的妖精。原先瞧着动人的一张脸，这会儿眸中也满是对他的厌恶。 卫衡气得拂袖而去，临走前还不忘威胁她：“你最好祈祷，自己别犯在我手上。” 叶白微对他这话置之不理，瞧着他大踏步离开，还直接扬声喊了绘霜绘雪：“进来叫人打扫房间，再端个火盆来，去去晦气！” 第22章 您与二公子，有过旧情? 她声音说的大，卫衡脚步一个趔趄，走的却越发的快了。 …… 直到人走了很远，绘雪才扯了扯绘霜的衣角，快步走了进来：“小姐……” 叶白微才打算去换衣服，听得她欲言又止，回头看她：“怎么了？” 这两个丫鬟不但没叫人进来打扫，反而在进门的时候从里面关上，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听得她询问，绘雪咬了咬唇，轻声道：“您怎么把二公子得罪狠了，以后怎么在府上立足？” 叶白微压根就没打算在这里长住，反正她安排好退路就死遁走人的，但这话不能跟她们说。 更何况，绘雪这模样瞧着便是还有下文的。 因此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二人，问道：“你想说什么？” 绘霜下意识看向绘雪，便听得绘雪继续道：“以奴婢之见，咱们初来乍到，还是要以和为贵。更何况……方才瞧着二公子的神情，与小姐也是旧相识，冤家宜解不宜结，您说是吧？” 她话里的试探太过明显，叶白微嗤了一声，反问道：“冤家？你说对了，我跟他不但是冤家，还是仇家。” 叶白微这话，让绘霜的脸色一变，下意识道：“可我方才瞧着，你们分明是……是有旧情的！” 她一句话出，叶白微挑了挑眉，一旁的绘雪暗叫不好。 虽说昨夜寥寥数语，可也足以让绘雪看出来，如今的二小姐不同以往，没有那般好欺负了。 这里可不是叶家，如叶白微所言，她们还是暂时拴在一起的利益共同体。 “小姐别误会，奴婢们只是担心您。” 绘雪描补着，叶白微只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无妨，反正她也没说错。” 她这样坦荡的说出来，倒是让绘雪有些不知所措。 但不过一瞬，便听得绘雪问道：“您与二公子，有过旧情？” 叶白微无辜的点头，她站的累了，索性坐到椅子上，托着腮道：“说起来，这可都是老太太造的孽啊。不瞒你们说，我原先与卫衡可是有过一段的，要不是老太太棒打鸳鸯，我与长姐日后说不定就从姐妹变成妯娌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忍着恶心，脸上的笑意还明媚了几分。若是熟悉叶白微的人，必然会知道这会儿她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然而绘雪她们是看不出来的，不但看不出来，还越发的担忧了起来：“小姐，您可不能糊涂，现在您已经嫁给侯爷了……” 若是叶白微早先说这话，那她们都会觉得她在说梦话。然而方才卫衡没有怎么收敛声音，她们隔着一道门，在外面听得真真切切。 如今叶白微可能没什么跟卫衡旧情复燃的心思，但万一呢？ 若是真的有一日他们重归于好，那作为下人的她们，还能得了好么？ 偏生叶白微还不肯如绘雪所愿，听出话里的警告，她只是叹了口气，道：“感情之事，哪儿能由得了自己做主呢？我是嫁给侯爷不假，可是，侯爷他现在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了……” 第23章 丫鬟的心思 说到这儿，叶白微复又笑了笑，道：“再说了，镇北侯府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如今侯爷成了这样子，你们说，日后当家做主的，会是谁？” 她说这话的意思，明显心动了，绘雪吓的脸色发白，呐呐道：“小姐，您，您可不能有这个心思！” 否则的话，那她跟绘霜到时一定会是第一个被灭口的！ 她只是想多得些赏钱，可不预备赔上自己的性命啊！ 绘雪现在是真的后悔贪图那些银钱陪嫁过来了，若是有朝一日他们的奸情被揭露出来，她可就求救无门了。 瞧着绘雪的模样，叶白微心中一动，复又嗤笑道：“我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一个泥捏的傀儡罢了，说话做事可都有人盯着呢。” 她话里带着讥讽，绘雪忙道：“小姐别误会，奴婢们没有监视您的意思，如您所说，如今进了这侯府，咱们主仆也是相依为命的。奴婢只想您好，凡事也都是先为您考虑的。” 绘雪话说的好听，一旁的绘霜也跟着勉强点了头：“是啊，小姐，您千万别误会。” 绘霜所说冲动一些，可到底不傻，若是叶白微安分守己还好，可她若是真的生了旁的心思，倒霉的一定先是她们这两个丫鬟。 她二人话说的好听，叶白微哪里不明白，笑意不达眼底：“不是你们先问的么？” 想要套她的话，如今又被吓到了，还要再打上一句为她好？ 叶白微不好糊弄，绘雪再不敢耍心眼，赔罪道：“方才的确是奴婢的错，可有一样奴婢没撒谎，咱们现下可是相依为命的，您放心，今日您与我们好的话，出了这个门，绝不会再有人听到。” 绘雪这话说的诚恳，叶白微淡淡道：“有人听到也无妨，我又不怕。” 她笑的冷漠，无谓道：“知道你们忠心耿耿，回去也尽管给老太太告状，反正我这事儿从未刻意瞒过，想查总能找到法子。哦，最好，你们能跟老太太求个恩典，让她将你们带回叶家。否则的话，那一日我出了事，受罪的可就是你们了。” 叶白微将话挑明，绘雪被吓到，当下便跪了下来：“小姐息怒，奴婢从跟您进了侯府的门，便是您的人了，哪儿能为了旁人背叛您，求您不要赶奴婢们走！” 若是能回去，当初她们就不会被派过来跟叶白微了。 更何况，老太太为了让她们好好看着叶白微，可是拿捏着她们家人性命的。 现下她只能祈祷叶白微好，否则一旦叶白微的事情败露，她们可就都好不了了。 她跪下来，绘霜也随着一起，二人神情都带着恐慌，瞧着叶白微的眼神小心翼翼。 叶白微抿了抿唇。 她原是吓唬这俩人的，毕竟谁被三番五次的挑衅威胁都会有脾气的，可现下再瞧她二人态度，又有些叹息。 她叹了口气，道：“放心，你们二人若是老老实实的，我也绝不会主动作死。毕竟，咱们都是为了活着不是？” 第24章 去去晦气! 叶白微说着，伸出手来，将两个人都扶了起来，又轻声道：“你们也不必动不动就跪我，论起来，我又比你们的命好到哪里去？都是求一片安稳，也不用互相为难了。” 她话里叹息，倒是让绘雪有些讶异，感激的应道：“奴婢明白，多谢小姐。” 待得她二人起身，叶白微这才道：“我出嫁前，老太太给礼单了吧？拿过来我看看。” 当初叶家人逼着她替叶云瑶出嫁，叶白微一人逃跑倒是简单，可有一个身在病中的赵雪娘，她无奈只能嫁过来。 但嫁过来之前，她却是狠狠地坑了叶家一笔。 因怕叶家老夫人反悔，叶白微特意挑的出嫁前日才要的东西，如今还没核对礼单呢。 她是新嫁娘，东西自然是收在了绘雪那里。 才被叶白微威胁了一通，这会儿绘雪也不敢多言，应声道：“小姐稍等，奴婢这就去给您拿。” 叶白微点头，又吩咐了一句：“着人进来收拾房间，去去晦气。” 先前绘雪只当她开玩笑，眼下瞧着她当了真，斟酌了一番，劝慰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应了一句“是”，带着绘霜一同出了门。 嘱咐了外院的扫撒仆人进去收拾之后，绘雪便带着绘霜回了一侧的下人房。 瞧见绘雪翻箱倒柜的拿东西，绘霜顿时有些不安，轻声问道：“绘雪姐姐，你真要把账本给她啊？” 她还想着敷衍叶白微呢。 闻言，绘雪先看了一眼外面，这才道：“如今这情势，你还看不明白？” 出嫁前她们都看走了眼，原本以为是个泥捏的人，谁知道里面竟是个刺猬，且还是个有心机的刺猬。 “可是老夫人说了，让咱们守好东西……” 绘霜有些担心，神情也颇瞧不上叶白微：“再说了，她一个庶女，还能真的翻起什么大浪不成？” 听得她这话，绘雪拧眉道：“可你别忘了，现下咱们跟的主子是她。这里到底是侯府，她稳稳当当的做了侯夫人，咱们也能保平安，可她若出事，难道你我二人就能好过了么？” 这话绘雪昨夜便说过，所以绘霜即便不舒坦，也强行咽下了那口气。 现下听得绘雪的话，绘霜一时失言，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怎么知道她会稳稳当当的做侯夫人？侯爷那样子你也瞧见了，她又跟那位二公子有那么一段。我若是她，也知该怎么选……”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绘雪急急忙忙的捂住了嘴。 她先惊慌的看了看外面，没瞧见过往有人，方才松了一口气，转而骂道：“你是疯了么，什么浑话都敢往外说！” 见绘雪害怕的模样，绘霜也自觉失言，含糊的求饶道：“我知道错了，姐姐别生气。” 只是心里却不以为然，当初她之所以答应老夫人，心里也是存着私心的。古往今来，陪嫁陪嫁，便是陪着嫁，主母进门有了身子，多半都愿意将身边的丫鬟开了脸，日后有个一儿半女傍身，便是丫鬟也成半个主子了。 可如今见了卫衡之后，绘霜却改了主意。 第25章 发现宝贝 诚然，这位侯爷的确生的好，可生的好有什么用啊？ 他成了一个残废，即便有侯爷的名号在外，也是虚的。反倒是这位二公子…… 生的一表人才，如今又才刚及冠，日后这侯府十之八九是要到他的手中的，若是她能得了二公子的青眼，那她后半生可就荣华富贵享不尽了！ 绘霜心中打定主意，不想却被绘雪推了一把。 她回过神儿来看对方，便见绘雪狐疑的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闻言，绘霜忙的讪讪笑道：“没想什么，我在想姐姐说的对，你说我待会要不要再给小姐道个歉？” 见她脸上诚恳，绘雪叹了口气，道：“不必了吧，先前咱们怕是都低估了这位二小姐，如今才是她真性情。与其说的再多，不如让她看到咱们的诚心。” 她说着，又交代道：“还有，她与二公子之事，还是不要让老夫人知道的好。” 出嫁之前，老太太曾经叮嘱过，叶白微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汇报回去。 但是瞧着现下这情形，此事不宜声张。 绘霜顿时点头，笑道：“绘雪姐姐说的对，我与你倒是想一处去了。” 有一点绘雪说的她很认同，现下她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唯有叶白微完好的在侯府待着，她才能有机会接近二公子。 所以就凭着这个，她也不会再去跟老太太告状了！ 二人殊途同归，至少眼下的结果达成了一致。 寻了账本之后，绘雪便又回到了主院，临近门前，还嘱咐了一句绘霜：“切记，慎言。” 绘霜脾气大，在叶家的时候还不明显，如今瞧着不是好事。 见绘霜应了，她这才缓了一口气，抬脚进了门。 房中已经被收拾过了，六月的天不适合燃火盆，叶白微索性让人将门窗大开，热浪席卷进房内，也驱散了屋子里的人渣味儿。 角落里放着一盆冰，片刻便融化了干净，她们进门时，叶白微正拿扇子扇风。 “小姐，礼单都在这里了，请您过目。” 叶白微应声，将礼单接了过去。 从叶家出嫁之前，叶白微跟老夫人谈了两个条件，其一是给赵雪娘写休书，其二便是将预备给叶云瑶的嫁妆都给了她。 老夫人骂她坐地起价，嫡母更是冷嘲热讽，但最终，她们还是答应了要求。 只不过，赵雪娘的休书，需得她嫁过去之后才给，至于那这嫁妆么…… 叶白微看着手中的嫁妆单子，哪儿看不出里面的猫腻。 值钱的大多是大件儿，诸如千工拔步床、珊瑚屏风之类的死物，都是些装点门面，却又变不了现的。 再小一些的则是绫罗绸缎和日常所用，至于银钱，基本有等于无。 叶白微看着这一言难尽的嫁妆单子，目光落在一行小字上，倒是多了几分笑意：“这些香料，也都在随行之物里了？” 叶家倒是如她所愿将每一样所需的嫁妆都备齐全了，可是每一样都做了手脚，几乎都拿不上台面。 诸如暗沉的绸缎、草色的首饰，就连这日常的香薰之物，都直接放进来了一批原料。 第26章 搬东西! 叶白微一一看过去，这礼单上罗列的清楚，香薰的原料数量繁杂。 零陵、白茅、奇楠香，沉香、豆蔻、小茴香，零零总总的装了两大箱子。 东西倒是不少，可惜都不能直接拿来用的，寻常人放着也是吃灰。 绘雪自然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她见叶白微笑，只当对方发了怒，小心翼翼道：“小姐，因您婚期仓促，夫人来不及准备，不过这些东西都是上好的原料，皆是用心准备的。” 这话说出来，绘雪自己都不信，叶白微却是笑了起来。 “可不是么，瞧的出来夫人用心了。” 她说着，站起身道：“东西都放哪儿了？” 绘霜在旁边看着，一时诧异，原想着叶白微是生气了，怎么现下瞧着，对方非但没生气，反而还有些喜悦？ 她想不明白，绘雪倒是立刻反应过来，恭声道：“就在小库房呢，奴婢带您过去看看？” 叶白微应声，将礼单合起来拿在手里，道：“走吧。” 见她真要去看，绘霜暗中撇了撇嘴，这庶女就是上不得台面，哪儿有新妇第一次就清点自己嫁妆的？况且也不想想，这哪儿是她的东西。 她才慢了两步，就被绘雪拽了一把，绘霜忙的收敛神色，跟了上去。 …… 小库房在畅林苑的西南拐角处，约莫十多平，地方不大，又被几架屏风占去了不少地方。 剩余可落脚处，则是胡乱堆放着二十多个箱子。 叶白微径自绕过那些贴着珠宝首饰的箱子，循着味儿走到两个古朴的箱子前，将之打开。 香料混杂在一起的味道有些呛人，绘霜下意识捂着鼻子，叶白微眼中却是亮了几分。 她将内中包好的香料一一打开，先是捻了捻，又放在鼻端嗅了嗅，眼中的亮光越发浓烈了起来。 这些可都是宝贝！ 在现代的时候，她是一名调香师，自己做了一家小小的香水工作室，主做复原古香，在业内还有一点名气。 只是复原古香实在是太难，上品原料不易寻，次品又做出有偏差，更有一些已经绝迹的，让她做香之路更加艰难。 那时她最大的梦想，便是拥有数不尽的上等香料。 而现在，叶家竟然办了一件好事儿，先将她这梦想实现了一部分。 叶白微捧着香料笑的欢喜，一旁的绘霜却有些无语。 一旁的金银玉器她不看，却守着这两箱味道浓烈的香料，莫不是傻了吧？ 谁知叶白微还有更傻的：“你们去叫仆役来，把这两个箱子搬到我房间。” 绘霜顿时愣住：“小姐，这是原料，还没加工过，不能直接在室内做熏香的。” 虽是个庶女，她总不能连这点都不知道吧？ 叶白微睨了她一眼，笑道：“我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不过，谁告诉你不能直接做熏香的？这里有好几种都是可以直接燃来做香的。” 绘霜一愣，就见叶白微又笑道：“愣着做什么，找他们搬东西啊。” 她得了宝贝，脸上难得露了真心实意的笑，绘雪见状，顿时便笑着答应：“小姐稍等，奴婢们这就去！” 第27章 你要跟谁卖惨? 绘雪拽着绘霜出了门，不着痕迹的捏了一把绘霜的手，一面笑着招呼过往的小厮：“劳烦您，帮小姐搬一下东西。” 待得将箱子搬到了内室的桌上，小厮行礼告退，叶白微也让绘霜绘雪下去休息了。 “我这里暂且用不到人，你们且去吧。” 绘雪应声，又恭声道：“小姐若需要奴婢，只管随时传唤。” 叶白微答应，待得人走了之后，先去净了手，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香料都取了出来。 这些在外人闻着混合刺鼻的味道，却是叶白微闻惯了的。 她只闻着这些味道，便觉得一颗心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浮躁一扫而空，按着记忆开始做香料的处理与配比。 这厢的叶白微沉浸其中，完全不知，自己所有的行踪，都被人看在了眼里。 且，还回禀给了某个人。 “你说，她还搬了两箱香料回屋？” 见侍卫点头，卫渊拧眉，微微沉吟，又道：“清泉，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反常？” 那被唤做清泉的侍卫斟酌道：“侯爷，属下觉得，夫人她一举一动都很反常。” 从与卫衡的针锋相对，再到自己抱着香料宝贝似的藏在房中，怎么瞧着都没有一点世家女子的样子。 尤其是骂二公子的那些话…… 虽说清泉觉得夫人骂得对，但是上京中都道叶家门风清正，纵然言过其实，也不该养出这样的女子才是。 听得他这话，卫渊嗤笑，他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好一会儿才道：“着人盯紧了她，一举一动都来跟我汇报。” 叶白微的举动的确反常，从洞房开始，这一世发展便与前世截然相反。 可不管这女子想出什么幺蛾子，他都绝不会让她得逞！ 卫渊眉眼中带着戾气，清泉下意识低下头，却听得卫渊又问道：“先前着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闻言，清泉顿时正色道：“回主子，乔知行已经传信回来，眼下边关事务皆由他接手，他说了，请您放心。” 得了这话，卫渊的神情也舒展了些，斟酌一番，才压低声音道：“让他留心，别落了话柄，我交代的事情暗中进行，莫要让人发现。” 清泉应声而去，卫渊靠在椅背上，微微阖眼。 已是正午，窗外日光透不进来，他隐于一片暗沉之中，眸中满是森然寒意。 叶白微…… …… “阿嚏。” 叶白微骤然打了个喷嚏。 她小心的将研磨好的香粉放在一旁，方才胡乱揉了揉鼻子。 初来镇北侯府，一切魑魅魍魉未曾现行，一连两日，她都安稳的待在畅林苑里，哪都没去。 不过这两日也是有功劳的，那一盒配比好的衣香便是她的功劳。 可惜这里的东西不齐全，否则这两日她做的可不止这些了。 绘雪进门的时候，就见叶白微一会儿笑一会儿叹气的，她这两日见惯了，倒也见怪不怪，先给叶白微行了礼，一面道：“小姐，礼单写好了，您可要过目？” 明日便是回门日了，新妇回门是大事，可惜两位主人公，没有一位上心的。 叶白微随意摆了摆手，只道：“放着吧，我待会再看。” 她忙着装自己制作好的香料，这衣香虽只是粗粗的捣碎成末装到了香囊里，可放在熏衣的柜里，却可以叫衣服的味道既淡雅又持久。 见她不在意，绘雪抿了抿唇，到底是提点道：“小姐，您要不去找一趟姑爷吧，明日是回门，总要知道侯爷他回不回去啊。” 闻言，叶白微倒是停下动作，却是扯了一抹笑容：“不用问，他不会去的。” 原书里面，他不知道真相还不肯去叶家呢，更别说现在知道真相了，更对叶家深恶痛绝了吧。 想到这儿，叶白微又恶劣一笑，道：“所以，咱们明日回门就装的惨一点，越惨越好。” 这样，她才可以借此去管叶家人讹钱！ 谁知她话音未落，便听得门外传来男人清雅的声音：“明日回门，你想跟谁卖惨？” 第28章 侯爷怎么来了? 叶白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顺着声音往外看去，便见卫渊推着轮椅进门。 正是斜阳时分，天边一抹残阳泼染，将他的眉眼都笼罩了几分金辉。 一张脸雌雄莫辨，眉眼精致，唇边含笑，可叶白微却清晰的看到他神情里的促狭。 绘霜绘雪反应的比她快，当下便请安：“见过侯爷！” 叶白微讪讪一笑，眼见卫渊推着轮椅进了门，干笑着问道：“侯爷怎么来了？” 卫渊并未立刻回答她，而是先扫了一眼室内，微微拧眉：“你在做什么？” 屋内气味混杂，虽不算难闻，可也绝对好闻不到哪儿去。 于他而言太过刺鼻了。 叶白微顺着他目光看去，见他不悦的来源是自己那一堆宝贝似的香料，便也有些不虞。 她扯了扯唇角，道：“做香呢，侯爷还是先出去的好，这味儿太冲了，再玷污了您的鼻子。” 小姑娘这话说的阴阳怪气，卫渊自然听得出来。 才进门便要赶人，不等卫渊说话，绘雪先吓了一身冷汗，忙忙的替叶白微描补：“夫人正在整理明日回门的东西呢，所以房中有些乱，侯爷请息怒，奴婢给您沏茶去。” 卫渊颔首，拧眉看了一眼桌上堆放的乱七八糟，也不接叶白微的话，只道：“你方才说，要回门卖惨？” 他旧话重提，叶白微的笑容也有些僵硬，讪讪道：“您听错了，没有的事儿。” 这人分明推了个轮椅，怎么还跟只猫似的，进门都没有声音，幸亏她今日没说什么要紧的，不然被他听到了，岂不是完蛋？ 叶白微心中腹诽，又解释道：“明日回门，我是在与丫鬟们交代，不要让家里觉得我在这儿过的惨，得如实以告。” “所以觉得，在侯府过的很自在？” 卫渊这话怎么听都不中听，叶白微又不敢得罪他，只能硬捧：“那是自然，镇北侯府在侯爷治下，家风清白，尊卑有序，您又宽于待人，我在这儿住的很是自在。” 她硬着头皮夸，卫渊意味不明一笑，复又转移了话题：“怎么想起来自己做香了？” 他像是随口一问，叶白微却起了警惕，这人突然过来，安的什么心？ 她心中打鼓，话说的也敷衍：“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上不得台面。” 叶白微笑容太假，卫渊只看了一眼便懒得再看，转而将目光落在桌案上。 他自然知道她是在做香，可却不相信她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那日叶白微从他院子离开之前，曾经向他求了一个保证，要自由出入侯府。那时卫渊便怀疑她有预谋，便着人严加盯着，谁知一连两日过去了，叶白微竟像是忘了这回事儿似的，待在房中连院门都没出去过。 侍卫们暗中打探过数次，叶白微都老老实实的在房中做香料，就连吃饭都是对付两口。 这让卫渊越发怀疑了起来。 难不成，这叶白微是在借着做香的名义，试图背地里搞什么阴谋？ 第29章 侯爷别碰! 卫渊眼中带着探究与怀疑，推着轮椅到了桌案前，谁知还未碰到香料，便先见叶白微跑过来阻止了他。 “侯爷别碰！” 她神情里满是紧张，卫渊神情一冷，这香料果然有猫腻！ 然而不等他说什么，就见叶白微快步过来将香料盒子收拾到一旁，宝贝似的将之离他远了些，一面很不走心的解释道：“这是才研磨好的零陵香粉，两日只得了这一点，稍后要做笑梅香用的，万一洒了我就得哭了。” 她话里满是宝贝似的，无意中将对卫渊的嫌弃表现的清清楚楚。 卫渊眯眼，这桌案上的大多数香料他都不认得，但叶白微所说的零陵香，他倒还是认得的。 除了那零陵香粉之外，如沉香豆蔻丁香之物，他也是认识的。 这的确是一桌香料无疑。 所以，在她眼里，自己是比不上这一堆香料珍贵了？ 这个认知，让卫渊有些不满，他微微抿唇，道：“看来，你对这些香料很是熟悉啊。” 叶白微小心的将盒子收起来，笑的很是谦虚：“略懂，略懂。” 但那笑容里的小骄傲却是遮掩不住的。 卫渊心中一动，问道：“你方才说这香料难得，可本侯瞧着，也不过小盒半盏，怎就难得了，莫不是工艺繁琐？” 他问的随意，叶白微只当他好奇，点头应道：“的确繁琐，这香料研末之前，需的先经煮、炒、蒸、炙、泡、焙六个步骤，待得去除烟气，使其松脆之后，方可研磨。而其后，还得再根据香的气味和需求配置调和，再加以蜂蜜等物混合定型，密封加热干燥后，才可使用。”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又继续笑道：“不过，这也只是最基础的制作方法。若是要做香中上品，如灵虚香，便需甲子日和料、丙子日研磨、戊子日和合、庚子日制香、壬子日封包窖藏，且窖藏时还要有寒水石为伴，等等。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她说起来这些事，眉眼里都带着亮光，末了，又自觉失言，讪笑道：“做香之事，若喜欢便乐在其中，可寻常人听着便十分繁琐，侯爷听烦了吧？” 卫渊定定的瞧着眼前人，无意识的敲了敲椅子的扶手，一面问道：“你倒是心灵手巧，这么繁琐的事情，也静得下心来做。” 她的神态做不得假，于此道上也着实精研。只是，前世里她怎么从未展示过，而是要藏拙？ 卫渊心中思索，叶白微则是收敛了情绪，笑道：“民女也是瞎琢磨，您也知道，我在闺中时无事，又不怎么出门，便瞎捣鼓着玩儿罢了。” 她心中有些后悔，说起来制香之事，话就有点多了，卫渊不会看出来什么吧？ 卫渊点了点头，道：“没有人教，也能研习出其中的道，你也算是天资聪慧了。” 他像是真心夸奖，叶白微悄然打量着卫渊的神情，也未曾瞧出什么，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笑了笑，道：“侯爷谬赞了。” 第30章 炮灰崩人设了?! 叶白微说到这儿，又转移话题道：“是了，正巧我做了点安神香，侯爷若是不嫌弃，不如拿回去用一用？” 她记得书中曾写过，卫渊睡眠不好，梦里也曾惊悸而醒，她做这安神香在古法之上又加了几味，不但气味更清浅悠长，且很是助眠。 叶白微说这话的时候，从一侧的盒子里拿出两个香囊来，复又笑道：“这安神香是我改过的方子，无需用香炉燃烧，只需把香囊悬在床侧便可见效。这个味道淡，我又加了雪松，男子用也是可以的。” 她介绍的时候，眸中满是真诚，卫渊却只是瞧着她伸过来的手。 少女的手白而小，与他常年练武磨出茧子不同，她的手一看便知是软的。 软若无骨，纤细白嫩。 香囊是耦合色，描着暗纹，因被做成了六角形的形状，老气横秋的颜色也别致了几分。 他自然不知道，这是叶白微从小库房里巴拉出的绸缎裁剪成的。 叶家送的嫁妆里刻意拿这种料子欺负人，叶白微索性废物再利用了。 眼前少女巧笑倩兮，脸上有一抹病色，也让她生了些我见犹怜的味儿来。 卫渊骤然收回了目光。 才进门时他尚且觉得这房中香料味道太浓，浓烈的有些刺鼻，可这一会儿工夫，他竟有些习惯了。 这女子太过蛊惑人心！ 只是他张了张口，才想说什么，就见叶白微又将手收了回去，呐呐的笑道：“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侯爷您金尊玉贵，定然不缺香料，我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叶白微说这话时，神情里有些懊悔，她也是糊涂了，竟然忘了卫渊此人的人设。 这是个阴郁偏执的炮灰，对叶白微从没什么好脸色的，又怎么可能收她的东西呢。 谁知她才说了这话，却又见卫渊伸出手来，淡漠道：“送人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他这话一出，叶白微先是一愣。 待得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之后，又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炮灰崩人设了？！ “那个……” 叶白微张了张口，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卫渊又问道：“怎么，不舍得给了？” “哪儿能呢！” 叶白微迅速反应过来，笑的格外狗腿：“求之不得，请侯爷笑纳。” 卫渊看了一眼她，见叶白微的笑容又努力挤了几分，这才淡淡的点头，将香囊接了过来。 这味道清浅悠长，闻着便叫人心中舒适。 他不动声色将香囊收下，这才道：“明日早些起，本侯不耐烦等人。” 他说完这话，也不等叶白微回话，转身便推着轮椅走了。 正巧门口的绘雪端着茶水进门，见状当下便行礼：“侯爷，侯爷这就走了？” 卫渊已经推着轮椅走出了院子。 叶白微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呐呐道：“他明日陪我一起回门？” 她是不是听错了？ 阴郁炮灰一而再再而三的崩人设，叶白微下意识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 太阳是从西边沉的，可没从西边儿出来。 第31章 他突然善心大发了? 叶白微原本已经做好了明日回去应对的准备，谁知卫渊竟要直接陪着她回门。 难不成，卫渊这是突然善心大发了？ 一旁的绘霜却有些脸色发白，小心翼翼道：“侯爷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刚刚她们二人说话的时候，绘霜就在门外候着，卫渊走时，她下意识想去替对方推轮椅，可卫渊一个眼神看过来，她便吓得腿软了。 那眼神里带着刀似的，暗沉的让她心惊肉跳。 绘霜自然不知道这是自己脑补过度了，而她的话，也让绘雪的脸色瞬间苍白。 “夫人，奴婢们绝对没有说漏嘴啊，侯爷不会知道……吧？” 后面的话，她自己说的也没什么底气。 反倒是叶白微想到了什么，先前她笃定卫渊为了镇北侯府的面子不会揭穿叶家之事，可他再三的ooc，现在叶白微也不大确定了。 再想起卫渊寻常的做派，叶白微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别是真的打算回去算总账的吧？ 叶白微越想越觉得有点瘆得慌，绘霜更是害怕的都要哭出来了：“小姐，若是他知道了怎么办呀？” 她的荣华富贵还没争取到手呢，不会就此丧命吧？ 见状，绘雪则是强撑着道：“不至于吧，奴婢倒是觉得，兴许侯爷只是想陪着小姐回门呢，三朝回门，新姑爷陪着回去，这不是很正常的么。” 可她们都知道，这不正常。 毕竟，当初这门亲事是叶家挟恩，逼迫卫渊娶的。如今卫渊三日都没进叶白微的门，怎么会那么好心再给她这个面子，陪着回娘家？ 见她们两个人都害怕不已，叶白微反倒是慢慢回过神儿来。 她深吸一口气，安抚道：“有什么好怕的？放心，不管他是回去算总账还是想干别的，也轮不到咱们害怕。有人比咱们更慌呢。” 卫渊就算是真的选要算账，那害怕的人也得是叶家。 毕竟，这缺德事儿是叶家先做出来的。 何况，卫渊方才还接了她的安神香呢。 这也算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了吧？ …… 卫渊并不知道，他不过一句话，便吓得那两个丫鬟一夜都未曾安眠。 反倒是叶白微睡了个安稳觉，安神香起了作用，梦里没有那些繁杂，晨起的时候，她的黑眼圈都消减了不少。 镇北侯府的伙食很不错，至少对她这个名义上的侯夫人不曾亏待。 她吃饱喝足，又由着绘霜绘雪将自己打扮了一番，这才带着人出了门。 卫渊已经在二门处等着了。 他显然是才刚到，正由着人搀扶上了马车。 听到叶白微的脚步声，卫渊回头看了一眼，又借力在马车上坐好，方才道：“上车吧。” 叶白微答应，提着裙子上了马车，马车里地方算不得大，她坐下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离卫渊远了几分。 不过即便如此，卫渊也可以清晰的闻到她身上的香气，那是她自己调配的安神香。 之所以这么好分辨，是因为卫渊昨日回去之后，便让人查了那香囊。 第32章 侯爷，我好看么? 而结果，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侯爷，属下查过了，这香囊没有问题，只是这安神香却与以往方子不同，秦老夸赞这方子别出心裁，还说想认识一下这位调香之人。” 清泉说这话的时候还收敛了一些，毕竟秦老当时十分激动，一副遇到知己的模样。而作为知道内情的清泉，很害怕弄巧成拙，便拦了秦老想过来见人的心思，与卫渊说的时候，也刻意避开了那些溢美之词。 然而卫渊是知道秦老的性情的，能得他一句夸赞，可见制香之人果真了不得。 卫渊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叶白微。 她真的可以制出这样的香么？ 还是说，她的背后另有其人，引导她今生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卫渊神情里满是打量，叶白微自然感觉到了。 这目光让她不自在，叶白微轻咳一声，不怒反笑：“侯爷，我好看么？” 她这话，让卫渊骤然绷直了身子，他从叶白微的眼神里瞧出戏谑，下意识反驳道：“本侯没看你。” 然而叶白微却没有接口，只是依旧用那眼神看着他。 卫渊百口莫辩，他总不能说，自己只是想看清楚这女人潜藏下的真面目吧？ 然而叶白微却一副她都懂的模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民女生的美，侯爷爱美之心想看几眼，民女明白的。” 她还真是说得出来！ 卫渊一时气结，先前想说的话也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偏生叶白微还不肯放过他，又问：“侯爷还没回答呢，是不是觉得民女很好看？” 她一脸的自恋，卫渊骤然别过头去，沉声道：“本侯脸盲。” 叶白微“哦”了一声，挑了挑眉，道：“不巧，民女倒是耳聪目明。” 她占了上风，神情里有些得意，从抓包卫渊的眼神便有些不爽，这回总算得了机会扳倒一局。 谁知卫渊却抓住她的话，问道：“那本侯好看么？” 他也是被气到了，往常哪里会问这么无脑的问题。 原以为叶白微会收敛一些，谁知她竟然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番卫渊，继而正色道：“侯爷，甚美。” 这人牙尖嘴利又厚脸皮，浑话张口就来，卫渊在心里骂了一句小混账，又见她倾身向前，沉声道：“坐好了！” 叶白微顿时坐直了身体，脸上却还笑着：“民女知道了。” 卫渊索性转过头去不看她。 却不知，在他转过头的时候，叶白微也悄然吐了一口浊气。 方才卫渊打量她的时候，叶白微如芒在背，而这一番试探，也让她确定了，卫渊是不打算对叶家摊牌的。 至少没打算跟她摊牌。 有这一层底气，她就放心了。 叶白微悄然擦了一擦手心粘腻的汗，无声的闭上眼，阖目养神。 马车内安静下来，外间是喧嚣纷扰的红尘，小小的车厢内像是割裂出的一片天地。 只不过，是净土还是地狱，却暂时未可知。 直到车子停在了叶家的侧门外，叶白微才睁开眼，掀开车帘一角往外打量。 第33章 做亏心事了? 日光甚好，落在侍郎府的牌匾上，也让那混合了金粉的大字越发鲜明。 门口石狮子威风凛凛，两侧的小厮把门，显然是在迎接贵客。 叶白微垂眸讥笑，承蒙车内的卫渊庇佑，如今她也成了被叶家恭迎的人了。 早先便有小厮前来回禀过，这会儿侧门的门框已经被拆掉，方便马车的经过。 侧门敞开着，在马车驶进来之后，复又重重的合上。 从进了这个门，她便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这是困了她一个多月的牢笼，而现在她又回到了这个笼子里。 感受到她呼吸的不对劲儿，卫渊偏头看她，无声嗤了嗤，问道：“心虚了？” 不想下一刻，便见少女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朝着他来望：“是啊，心虚的很呢。” 她眼里像是含了泪，虽然是在笑着的，可卫渊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情绪。 她在害怕。 “做亏心事了？” 前世里做了那么多亏心事，但她倒是没有亏待叶家，就算是害怕，也是得在镇北侯府害怕才对吧。 卫渊心中讥讽，却听叶白微叹了口气，道：“侯爷不懂，就算不做亏心事，入了这鬼门关，也是要怕一怕的。” 叶家这些，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她打过交道，才更觉心中恐惧。 少女眼中的情绪毫不掩饰，倒是让卫渊尖酸刻薄的话都收敛了起来，淡漠道：“叶家也算鬼门关？” 那他在边关所处所见，岂不是比地狱更甚？ 不知怎的，叶白微竟从他这话中听出几分苍凉之感。 念及他的过往，叶白微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将这里当做一本来看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然而真的身处其中之后，眼睁睁瞧着那些文字鲜活起来，也让她明白了那些残酷。 卫渊说的没错，若叶家也算鬼门关的话，那卫渊的过往又算什么？ 少年将士冲锋陷阵，一将成名万骨枯。 他脚下曾踏累累白骨，双手曾染殷殷血迹，他救过无数人，也眼睁睁看着无数人的性命葬送。 他守了这河山万里，却又在伤后被弃之敝履。 亲人、爱人、友人，权势、富贵、功名，一切如过往云烟。 寥寥数字，勾勒了他一生悲壮。 这不是一个书中的背景板，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侯爷说的对，鬼门关内尚且有十殿阎罗地藏菩萨，而这叶家，有的只是些魑魅魍魉和上不得台面的蝇营狗苟，我不怕。” 她说这话时，眼中恐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坚定。 卫渊不知她怎么突然变了性情，可在看到她眸光里的情绪时，却又微微一怔。 那是惺惺相惜。 可她与他相惜什么？ 卫渊想着，却见叶白微又靠近了他几分，轻笑道：“更何况，侯爷会保护我的，是吧？” 小姑娘满眼期待，卫渊心跳了一下，复又被厌恶所笼罩。 “不知羞耻。” 他说这话时，当先挑开车帘，清泉忙的过来扶着他下车。 侍郎府的垂花门已经到了。 第34章 回门 叶白微没看到他眼中的嫌恶，只当他是害羞了，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起来。 她突然发现，卫渊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侯爷息怒，民女越矩了。” 她跳下马车，眉眼弯弯的跟卫渊道歉。 可惜小姑娘道歉丝毫不诚恳，卫渊捏着椅背，手上起了青筋，面上依旧平和：“走吧。” 几乎是在他说话时，便有仆妇小厮前来请安：“恭迎小姐姑爷回府，老爷夫人等候多时了。” 叶白微脸上的笑意也消失殆尽。 为首的仆妇，便是嫡母王文蕊身边的管事刘嬷嬷，她笑的一脸褶子，眼中满是虚伪：“一大早夫人便念叨了许多遍，小姐姑爷可算来了，快里面请。” 刘嬷嬷话说的好听，叶白微皮笑肉不笑，乖觉的跟在了卫渊的身边：“劳烦嬷嬷领路。” 卫渊侧目，见她一瞬间表情切换，在心中嘲了一声。 果然是个小骗子。 过了垂花门，不过片刻便到了主院的正房，虽说今日是女儿女婿上门，可卫渊品级高，因此下人才通禀过，便见叶无坚乐呵呵的迎了出来：“贤婿，里面请！” 叶无坚年过四十，面白短须，身形微胖，生的却是好，他见人先笑，脸上写满了和善。 卫渊点头应声，象征性道：“叶大人。” 一句话出，叶无坚顿时变了脸色。 不过瞬间，他又笑了起来：“都是一家人，这么客套做什么？快请进吧。” 他说着，目光又落在叶白微身上，就见她笑的甜软：“给父亲请安。” 叶白微一如既往的温驯，这让叶无坚的心情好了一些，他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游移着，悄然的给王文蕊使了个眼色。 而后，便见王文蕊笑着过来拉叶白微的手：“母亲一早便盼着你回来呢，如今瞧见你，我可算是放心了。今日天不好，瞧着要下雨，来时可还顺利？” 被她抓住手的时候，叶白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偏身错过，借机甩开对方的手，笑吟吟的回答她：“顺利。” 她一声声的叫瑶儿，声音里格外亲昵，一旁的叶无坚则是笑着与卫渊道：“她们母女感情好，侯爷莫要见怪。” 方才卫渊压根没叫岳父，这态度叶无坚还是看的出来的，他向来脑子快，这会儿功夫便改了称呼。 卫渊点了头，只道：“应当的。” 他神情虽然带笑，说话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以叶白微看来，这人便是一张冷脸。 可惜叶无坚硬要热脸贴上去，也不嫌丢人。 她才想着，便听叶无坚又问道：“瑶儿未出阁时，被我们夫妻惯坏了，这两日没有惹侯爷不快吧？” 卫渊偏头看了一眼叶白微，她瞬间觉得后颈一凉，下意识盯着对方。 她怎么觉得……这人不怀好意呢？ 但那感觉不过一瞬，就见卫渊又收回了眸光，淡淡道：“的确是被惯坏了。” 他话说到这儿，却又续了一句：“但她还行。” 叶无坚总觉得他话中哪里不对，叶白微却瞬间想通，甚至还有些想笑。 被惯坏的可不就是瑶儿么，关她叶白微什么事儿？ 而且，四舍五入，卫渊这是在夸她还行呢。 她挑了挑眉，被卫渊收在眼中，又道：“叶家规矩不错，她怎没学多少？” 叶白微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她就不该夸卫渊，这个腹黑的炮灰，当着面儿就给她下绊子！ “夫君可不要误会，叶家规矩顶好，妾身又是自幼得祖母教导，规矩自然是错不了的。只是咱们是夫妻，自然与旁人不同，便是不守些规矩，也是应当的嘛。” 小姑娘脸上带着委屈，说这话的时候，可怜巴巴的瞧着他，然而落在卫渊的眼中，便只剩下了四个字：满口胡言。 她将脸皮豁了出去，又冲着卫渊眨眼睛，卫渊微微拧眉，到底没揪住这话不放，又说了一句：“玩笑罢了。” 这话一出，叶无坚瞬间松了一口气。 方才那一瞬卫渊的眼神太可怕，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吓得他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是是，小两口开玩笑嘛，很正常，不过我这女儿的确被我惯坏了，还请侯爷多多包涵。” 他一面说，一面偷偷擦了擦汗，给王文蕊使眼色，让她带着叶白微走。 叶无坚的意思正合王文蕊的心意，她当下便温柔的笑道：“瑶儿，咱们先回房吧，母亲有话与你说呢。” 她一面说，一面以眼神威胁叶白微。 第35章 妾身绝不给您丢人 然而叶白微不受威胁，反而一脸小媳妇样的去看卫渊：“夫君，那，我先随母亲回房了？” 她话里满是问询的意思，卫渊将她眼中的狡黠看的清清楚楚，配合她道：“去吧。” 他说到这儿，复又加了一句：“在我面前倒罢了，既回了家，就守规矩些。” 叶白微暗中磨牙，脸上堆起虚伪的假笑：“夫君放心，妾身绝不给您丢人。” 他二人一唱一和，叶无坚倒是跟王文蕊暗中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不解。 这两人感情算是好啊，还是不好啊？ 不管好不好的，叶白微都没在留下去，说完那话之后，便行了礼，随着王文蕊离开了。 而在她们二人离开后，叶无坚也小心的问卫渊：“先前才得了一副字，说是前朝大家所写，知道侯爷在此中造诣颇深，不如随我一同品鉴一番？” 他相邀，卫渊自然同意，手一挥，清泉便上前推着轮椅，也随着叶无坚去了书房。 …… 叶白微前脚随着王文蕊进了院子，后脚王文蕊就放开了她的手，沉声道：“你是怎么回事？！” 她话里带着兴师问罪，身后的院门也在此时被关上，叶白微站在院子里，满脸懵懂：“什么？” 王文蕊最不耐烦看见她这表情，闻言眼神也冷了下来：“方才侯爷的脸色不对，你是不是泄露了身份，惹他怀疑了？” 她原本是想诈一诈叶白微，谁知她这话才一出，便见叶白微嘴一撇，直接干嚎了一嗓子：“夫人！我冤枉啊！” 她这一嗓子起，王文蕊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越发不满：“你突然叫什么，嚎丧么！” 叶白微可怜巴巴道：“母亲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您身体康健，我哪儿能嚎丧啊。” 这话说的大逆不道，王文蕊的脸色一沉：“你诅咒我？” “不不不，夫人别误会，我怎么会诅咒您呢。” 叶白微满脸真诚，其间还带着点可怜劲儿：“毕竟您可是我的嫡母，我尊敬您还来不及呢。” 她神情楚楚可怜的，可惜落在王文蕊的眼中，便只想骂一句小狐狸精。 跟她娘一样，都是狐狸精！ 王文蕊在心里下了定义，才要说什么，就听得房中有老妇人的声音响起：“都站在外面做什么，还不进来？” 听得老妇人的声音，王文蕊虚虚的点了点叶白微，这才拂袖进门。 叶白微攥了攥手心，遮住眸中冷意，也随着走了进去。 房中正位上坐着一个老太太，她年约六旬开外，满头银发，一双眼里精光，虽然带笑，却遮不住内中的厉色。 正是叶家老太太。 见到叶白微时，叶老夫人又恢复了笑容，招手叫她：“微姐儿回来了。” 叶白微脸上笑容不变，乖乖巧巧的上前请安：“给老夫人问安，您近来可好？” 叶老夫人含笑点头，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慈爱：“一切都好，只是担忧记挂你，微姐儿，在镇北侯府一切都顺利吧？” 她神情里像是一个真正关爱后辈的老人，叶白微却是有些毛骨悚然。 毕竟那日她也是挂着这样的笑容，瞧着那个不满十五的小丫鬟，是如何被打的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 待得小丫鬟被拖下去的时候，她还淡漠的说了一句：“将地打扫干净，别染了晦气。” 叶白微永远忘不了那个眼神，分明是看着人，却如同一个物件。 她轻轻地咬牙，旋即又笑了起来：“祖母放心，眼下是一切顺利的。” 叶白微说着，话锋一转，却又道：“只是，眼下虽然能应付的过来，天长日久的，恐怕是不成了。老夫人……” 她吞吞吐吐的不肯说，王文蕊的心倒是先悬了起来，拧眉问道：“怎么回事儿？” 叶白微像是被她吓了一跳似的，只是先看着老夫人，又看王文蕊，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状，王文蕊越发来气，沉声道：“难不成你办砸了？我说什么来着，你果然是个不成器的，扶不上墙的烂泥！” 王文蕊兴师问罪，叶白微也不说话，眼中倒是先染了泪意，咬唇不语。 这么一对比，倒像是王文蕊逼迫了她什么似的。 叶老夫人微微拧眉，沉声道：“老大媳妇，站着干什么，坐下。” 她说到这儿，又慈爱的看向叶白微：“微姐儿，你也坐。” 第36章 您竟然不信我?! 听得叶老夫人的话，叶白微的眼中又染了几分泪意：“祖母，孙女儿觉得辜负了您，不敢坐。” 说这话的时候，叶白微声音带着哭腔，她委屈的看着叶老夫人，抽噎道：“您不知道，孙女这两日在镇北侯府，可谓是度日如年，夜夜都不敢安寝，生怕哪日就泄露了自己的身份。那镇北侯卫渊，您是没见到，他性情暴虐，十分不好相与，孙女儿与他小心周旋，就怕被他抓住把柄，您看我这脸色，是不是比出嫁前更差了？” 叶白微像是诉委屈似的，王文蕊顺着她的手打量，脸色也更难看了几分。 什么更差了，她瞧着分明是更好了！ 还有这皮肤，分明出嫁前还是脸色苍白，一看就是活不久的模样，怎么短短几日就吹弹可破的，气色都好了？ “撒谎。” 王文蕊才说了一句，便听得叶白微又干嚎了一声：“我没有撒谎，您竟然不信我？！” 这一次王文蕊有准备，倒是没被吓一跳，但叶白微满脸不可置信，控诉的指着她道：“我代替长姐嫁给那个阴沉暴虐的男人，吓得都要精神失常了，您竟然不信我？” 这话一出，叶老夫人的神情也沉了下来：“微姐儿，慎言！” 叶白微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又小心翼翼道：“是，祖母息怒，我说错话了。” 她这模样不似作伪，叶老夫人打量了她半日，方才道：“无妨，你坐吧。” 待得叶白微坐下之后，叶老夫人这才问道：“刚刚你说，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可是被侯爷看出蛛丝马迹了？” 闻言，叶白微顿时表态：“那倒是没有，不瞒您说，我自进了侯府之后，便百般与卫渊周旋，虽说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歹算是没被他发现端倪。只是……” 她说话吞吞吐吐，叶老夫人听出意思，问道：“只是什么，微姐儿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上道！ 叶白微面上越发凄风楚雨小白花，委屈道：“只是这侯府里的水实在是太深了，我嫁进去才知道不好过，这侯府里的奴才们架子都比旁人大，我虽然是个名义上的侯夫人，却连下人都得讨好。原本想着夫人大方，那些嫁妆里拿出一两样，用来在侯府铺路的。谁知打开后，却见多半是死物，实在是不能应急。所以，老夫人您看……” 叶白微点到即止，叶老夫人还未说话，先听得王文蕊冷声道：“叶白微，你这是变着法儿的往家里要钱来了？”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里里外外就一个意思，就是张口要钱。 哦，还不止。 她还捎带上了自己预备的嫁妆：“当初你说嫁妆要与云姐儿一样，我可是依了你的，那工匠定制的千工拔步床都给你放进去了，单那一样便值三千两银子。更别说其他零零总总的，下来可有半点亏欠了你的？如今你回来张口就是要钱，还嫌弃嫁妆，怎么，你真当自己一个庶女，配得上这些东西不成？！” 王文蕊气得恨不得指着她鼻子骂，相较于她而言，叶白微却是冷静多了。 这会儿见她气得口不择言，叶白微弯了弯唇，旋即又眼圈一红，道：“母亲，您怎么这么大声，万一被侯爷听到了，咱们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第37章 叶白微，你可真敢要! 叶白微倒打一耙，王文蕊被气得脸色更差，愤愤道：“这事儿不是你先提的么？” 这个牙尖嘴利的小狐狸精，她就知道没安好心！ 她气急败坏，叶白微神情越发怯懦，咬唇道：“可是，是您让我说的呀，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我又不是个名正言顺的，嫁进去自然是会吃苦的。叶家是我的家，我见到了二位长辈，自然要诉一诉苦楚，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老夫人？” 最后一句话，她是与叶老夫人说的。 叶老夫人定定的瞧着眼前人，许久才道：“微姐儿说的对。” 得了她的应和，叶白微抽噎了一声，道：“还是老夫人明事理，我这个侯夫人当的战战兢兢的，生怕行差踏错，原想着，为叶家卖命，夫人会理解我的，谁知她也不理解……” 她将锅往王文蕊头上扔，王文蕊才要说话，却被叶老夫人扫了一眼。 只一眼，王文蕊便收了锋芒，转而柔和了声音，道：“方才是母亲的错，微姐儿不要与我一般见识。你方才说，在府上日子不好过，需要上下打点，这事儿的确是母亲考虑不周，疏忽了你。你且说说看，需要多少钱？” 叶白微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这明摆着就是回来讹钱呢。 王文蕊将事情点明，叶白微也不客气：“唔，母亲也知道，这些钱吧，也到不了我的口袋里，都是要打点旁人的，我算了下，暂且需要一万两。” “一万两？还暂且？” 王文蕊瞠目结舌，这小贱人是怎么说出口的？！ 见她又要生气，叶白微顿时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道：“夫人，您是想打我么？” 王文蕊何止是想打她，连掐死她的心情都有了。 然而这话她敢说么？她不敢说。 王文蕊深吸一口气，到底顾忌着老夫人在，克制着怒意，沉声问道：“你知道一万两是多少钱么，你父亲一年的俸禄才八百两！叶白微，你可真敢要！” 叶无坚一年俸禄八百两不假，可却不包含精粮田产，以及皇帝的封赏等物，再加上迎来送往的礼钱，每年也不少收。 便是抛开这些，还有官家以家眷名义做生意挣钱的。 单王文蕊名下的铺子便有四五处，这还不论走在叶家公账上的那些铺面庄子别院。 别的不说，单王文蕊手上戴的一只手镯都要一千多两了，若只靠叶无坚的那些俸禄，她哪儿买得起？ 因此叶白微也不多言，只转而看向叶老夫人：“祖母，这后宅里的猫腻您是知道的，那可是镇北侯府，一万两银子很多么？” 她声音里可怜巴巴，旁敲侧击的求叶老夫人，倒是引得后者看她。 那目光看的叶白微心里发毛，她不闪不避，回看着老夫人。 好一会儿，才见叶老夫人收回目光，开口道：“微姐儿要钱，那自然是不多的。即便是多，单凭着你吃了这份苦，叶家就得给。” 一万两的确不算多，单从她的体己钱里也能拿得出来。 第38章 要休书 虽说给一个庶女有些亏，可叶白微有一句话说的不错，现下身在镇北侯府的人是她。 就凭这个，叶老夫人就得给。 念及此，叶老夫人挥手去让丫鬟取银票，复又安抚她道：“微姐儿放心，只要有我这个老婆子在，就不会让你受苦的。” 这话说的慈爱，叶白微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感激道：“我就知道祖母待我最好了，还是您疼我，不忍心我在火坑里烧死。” 镇北侯府是火坑不假，可却是叶家亲手将她给推进去的。 叶老夫人听出她言外之意，心中一凛，笑的依旧慈祥：“好孩子，是叶家对不起你。但你是叶家的女儿，自然是与叶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只要你安心在侯府待着，其他的事情，咱们都有解决的办法。” 她话说的好听，其中的意思却是毫不客气——这是让她别泄露呢。 若她敢动歪心思，那叶家也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叶白微心知肚明，笑的眉眼弯弯：“老夫人放心，我是最惜命的，即便不为了叶家，也得为我自己考虑。” 这老太太，满心不怀好意，眼下也不过是没办法了，才会被她拿捏。一旦找出解决的办法，怕是头一个就要解决自己这个麻烦了。 叶白微捏了捏袖口，又听得叶老夫人哄她：“我就知道微姐儿是个好孩子，这次苦了你了。” 闻言，叶白微笑的乖顺，只道：“不辛苦的。” 自然不辛苦，尤其是从叶老夫人手中接了那一万两的银票之后，叶白微更觉得值得了。 至少这银子是真正攥在她手里的，有了这些钱，她先前的设想就有用武之地了。 念及此，叶白微又道：“还有一件事……” 王文蕊从瞧见那银票进了叶白微的手，就有些心中不虞，这会儿听得她的话，也不等她说完，先沉声道：“叶白微，你知足点。” 她打断了叶白微，叶白微瑟缩了一下身子，轻声道：“夫人，您今日可是身体不适？” 王文蕊一滞，冷声道：“我好的很。” 叶白微乖巧一笑：“那就好，我还当您上火了呢。” 她一语双关，王文蕊想说什么，又克制住，哼了一声道：“只要你不贪得无厌，我就很好。” “微姐儿方才想说什么？可是还有什么为难的事儿，需要叶家解决？” 叶老夫人警告的看了一眼王文蕊，这才问叶白微。 她话中满是纵容，叶白微心中警惕，轻声道：“那倒是没有，只是老夫人，关于我姨娘的事儿，您先前答应了我的，现下是不是该给她一封休书了？” 先前她同叶家谈条件，原本是她上花轿，让赵雪娘出叶家的门。 可是叶老夫人不肯，将这事儿拖到了回门日，只说叶白微上花轿，那时候让赵雪娘走不吉利。 彼时叶白微是鱼肉，又不能真的跟叶家鱼死网破，只能忍下了这一口气。 她心里清楚，叶家想要以赵雪娘控制她，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人。 第39章 她不能走 果然，现下回来之后，到现在她们二人都没有提起过关于赵雪娘的只言片语。 叶白微先忍不住问了这话，就见叶老夫人脸色微沉，而王文蕊的神情也有些难看。 还是叶老夫人先反应过来，温柔道：“微姐儿，这事儿怕是现下不行。” 她直截了当的拒绝，叶白微脸色笑意一僵，沉下了脸：“老夫人，您不会要说话不算数吧？” 从进门后，叶白微便一直是笑容满面的模样，可叶老夫人还记得那夜她是如何威胁自己的。 小姑娘豁出去的模样犹在眼前，叶老夫人笑容里带着冷意，话说出来却依旧温柔：“怎么会呢，老婆子既然答应了你，便一定会给你姨娘自由。” 她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又道：“只是你姨娘的身体，你是了解的。她先前衣不解带的照顾你，自己倒是病情加重，这两日天气又热，她不能吹凉风，闷热之下，病情不好不坏的吊着。幸好现下还有大夫看着，倒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可若是你这时候贸然让她出府，怕是对她身体不利。” 叶老夫人这话说的温和，叶白微却清清楚楚的从她话里听出了威胁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笑的格外诚恳：“无妨，叶家这些年对姨娘也算是用心了。如今既然她想出府，还请老夫人成全。至于她的身体么，等到出了叶家的门，我再给她找别的大夫看病，便不劳烦老夫人操心了。何况这大夫给姨娘看了这么多年，姨娘都还缠绵病榻，说不定这大夫是个庸医呢。” 叶白微话说的不客气，王文蕊先拒绝了：“不行，她现下不能走！” 她的话说的坚决，叶白微疑惑的看向她，问道：“夫人怎么如此生气，难道您是在质疑老夫人的决定么？” 叶白微话里挑拨，王文蕊神情一僵，下意识描补道：“自然不是，只是你姨娘进门这么多年，又给叶家生了子嗣，如今直接将人给打发了，岂不是显得我叶家无情么？再说了，她与老爷这些年的感情甚好，怕是她自己也不舍得离开吧，你一个做子女的，何必要拆散他们？” 这话，王文蕊自己说的都咬牙切齿。 她比谁都看不上赵雪娘，当年因着赵雪娘进门后受宠，她可是生了许多闷气的。若是有可能，她定然第一个乐意将赵雪娘扫地出门。 可今时不同往日，叶云瑶不肯嫁给卫渊，叶家李代桃僵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叶白微在镇北侯府，赵雪娘就是拿捏她的筹码。 若是赵雪娘走了，那叶家还拿什么去威胁叶白微？ 王文蕊想的清楚，话里还在迂回的找借口。 但叶白微又不是傻子，哪里不明白，这是仗着自己进了镇北侯府的门，如今已经是无可更改的事实，所以便想耍赖了。 叶白微不看王文蕊，只问也老夫人：“老夫人，当初可是您亲口答应我的，这会儿您的意思呢？” 她忽略过了王文蕊，王文蕊倒是罕见的没生气，也一同看向了老太太。 第40章 撕破脸 下一刻，便听得叶老夫人淡淡道：“我的意思，与你母亲是一样的。你姨娘身体不大好，等她修养一阵，再接出府吧。微姐儿，你不要任性。” 叶老夫人话里带着警告，叶白微顿时冷笑。 果然是想着反悔呢。 上花轿之前，说是回门再放人，如今回了门，又说过段时间。 “老夫人，如今我进了镇北侯府，便是为了我自己的命，也得将‘叶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坐实了。这样对叶家好，也对我自己好，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叶老夫人不知她怎么突然说起这话，狐疑的打量着她，却听得叶白微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您也得清楚一点，嫁到镇北侯府非我所愿，虽说唇亡齿寒，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叶家，我充其量只是被你们送过去的替死鬼。老夫人，我肯为叶家卖命，也肯做这个替死鬼，但您总不能真将我往死路上逼吧？要真到了那一日，大不了，咱们便鱼死网破！” 她话说的狠，一张漂亮的眸子里满是冷意，少女身形窈窕，瞧着瘦弱，气势却很足。 有那么一瞬，叶老夫人也被她吓到。 一旁的王文蕊更是白了脸，恨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闻言，叶白微冲她笑了笑，眸光似刀锋利刃：“哪儿能呢，我说句实话罢了。” 她一副真被惹怒的样子，叶老夫人反倒是先平静了下来。 叶老夫人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神情慈爱：“你这孩子，又在说傻话了，祖母怎么会把你往死路上逼呢？” 她语气里满是温柔，顿了顿，又轻声笑道：“你方才说的是，这大夫看诊许久不见效，兴许是个庸医，改日我便给你姨娘再换个大夫看诊。只是如今天气炎热，你姨娘的身子骨，难道你不了解么？叶家旁的不敢说，可衣食住行却不会亏待她，现下这天气，出了叶家，你上哪儿弄那样多的冰块供她消暑？好歹，过了这苦夏不是。你放心，等你姨娘身体好转一些，我就给她休书，让她出府，好不好？” 叶老夫人的话说的温柔，却没有转圜的余地。 叶白微定定的瞧着眼前人，知道这老太婆是下定主意要拿捏赵雪娘了。 她冷冷一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对方的触碰，反问道：“老夫人，我姨娘不过一个商户女，没出身没背景，如今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大好的韶华都留给了叶家。现下她就这么一个病体沉疴的残躯，您何必要与她过不去呢？” 她不等叶老夫人说话，又道：“我肯将性命豁出去保叶家平安，可若是您反悔，那我也乐意豁出去这条命，给叶家和我都求个痛快。您知道的，这事儿我做的出来。” 王文蕊脸色一变，咬牙道：“怎么，你还要跟镇北侯府摊牌不成？！” 叶白微回她一个冷笑，王文蕊大惊失色，沉声道：“你敢！叶家可是生你养你的，你以为这样，自己就能得了好处么？” 第41章 当真? “不能，可我知道，叶家会比我更惨，不是吗？” 叶白微丝毫不惧，叶老夫人先回身骂了王文蕊一句：“闭嘴！” 她说着，又回过头来，笑看向叶白微：“微姐儿，好好儿说话，怎么还着急了呢？罢了，你既然不肯为你姨娘身体考虑，那我也不做这个恶人，你今日回门，这日子不合适。明日，我便着人将她送出府，可好？” 叶老夫人先让步，叶白微打量着她的神情，问道：“当真？” “当真。” 叶老夫人点头应声，温和道：“我原是一番好意，只是微姐儿想给你姨娘挣个自由，我又何必阻挠你。毕竟，咱们现下可是一荣俱荣的。” 她说的话，叶白微半个字都不敢信。 但眼下她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她话说的硬气，却到底不敢真的撕破脸闹。 若是先前她可能还敢，可现在……卫衡回来了。 那个渣男男主是最大的变数，她不能让叶家的情况也恶化。 腹背受敌，不是好事。 叶白微沉思一番，又道：“那您先将她休书给我。” 赵雪娘只是一个妾，叶老夫人口头一句话便可将人驱逐出去。 然而叶白微得要个保障，防止叶家反悔。 叶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应声：“好。” 她当真如了叶白微的意思，写了一封休弃赵雪娘的契书，待得写好后，又印了自己的私章，问道：“这样你可放心了？” 叶白微宝贝似的将契书收了起来，复又变成了先前那一番乖觉的模样：“多谢老夫人，您也放心，我一定会在侯爷面前好好表现，保住叶家的。” 她变脸变的快，叶老夫人已经习惯了，笑意也浅淡了几分：“那就好。” 叶白微理了理衣服，又笑道：“若没有别的事儿，那我就先走了，姨娘那里还不知道呢，我去同她说一声。您也安心，叶家的一针一线，我都不会让她带走的。” 她嫌晦气！ 王文蕊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才想说什么，便见叶老夫人先笑着开口：“她生养了你，对叶家也是有功劳的。让她不必拘束，喜欢什么只管带走。好了，时候不早，你也快去吧。” 叶白微也不多言，笑着行了礼，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得人走后，王文蕊顿时气急道：“母亲，您就这么让人走了？” “不然呢？” 叶老夫人看着她，拧眉问道：“她这个疯法，难道你有解决的办法？” 王文蕊自然是没办法的。 养了叶白微这么多年，这小丫头始终蒙了一层假面，一朝对她们发难，若不是真的没办法，出嫁前也不会贴上那么多的嫁妆了！ 但今日再次吃瘪，不但被她拿走了一万两银子，连带着还将赵雪娘给带了出去，这让王文蕊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更何况…… “母亲，您就这么轻易的让她将赵雪娘带走，日后咱们可要怎么拿捏她？” 王文蕊满脸不甘，叶老夫人只是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毫无长进？一个小丫头都比你强！” 第42章 镇北侯府是龙潭虎穴 叶老夫人半点不给王文蕊留情面，王文蕊脸色难看，下意识道：“母亲，我……” 叶老夫人却不听她说，只道：“你自己好好想想错在了哪里——让那两个丫头进来。” 她的话是跟门外的下人说的，不过片刻，便见绘雪绘霜一块走了进来，齐齐的跪在了叶老夫人面前：“给老夫人请安，给夫人请安。” 叶老夫人点头应了，也不叫人起来，只问道：“让你们随着小姐出嫁，你们便是这样办差的？” 二人一头雾水，齐齐磕头请罪：“老夫人息怒。” 有下人在，王文蕊不愿丢了自己主母的面子，索性坐在了一旁，也不再说话。 叶老夫人目光落在二人脸上，良久才问道：“这两日在镇北侯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绘霜绘雪跪在地上，先前还有些心里打鼓，这会儿听的她这话，倒是心里安定了一些。 来之前，叶白微便先提点了二人，这会儿绘雪只是顿了顿，便依着先前的说辞道：“回老夫人……情形不大好。侯爷从不进小姐的房中，性情也阴郁的很。至于侯府的其他人，更是对我们诸多为难。” 她声音里带着颤意，显然是被吓到的模样，一旁的绘霜更是直接哭了：“老夫人，我们在镇北侯府举步维艰，那里简直就是龙潭虎穴！” 事实上，因着叶白微才嫁过去，镇北侯府眼下对她们的态度只是漠视，还远不到为难的地步，倒是叶白微先将二人给吓唬了一顿。 再加上卫渊此人着实气场强大，他不过出现那两次，戾气便足以吓到两个丫鬟了。 更何况还有叶白微与卫衡的奸情…… 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定时会炸的雷。 绘霜绘雪战战兢兢的，现下瞧见了老夫人，绘雪更起了心思，试探着想要让换人前往。 “奴婢唯恐辜负老夫人的厚望，可要再换些更能干之人跟着小姐么？” 这两个丫鬟寻常便是聪明懂事儿的，否则叶老夫人也不会让她二人过去监视叶白微。 可眼见的不过三日的功夫，这两个丫鬟都吓得脸色苍白打起了退堂鼓，可见这镇北侯府是何等的龙潭虎穴。 叶白微没有撒谎，这认知却没有让叶老夫人心情好到哪儿去。 她随意安抚了两句丫鬟，淡淡道：“有叶家在，二小姐不会为难你们。日后在侯府里，你们要多照应她才是。至于家里的亲人，放心，叶家也不会亏待他们。” 这便是不准她们离开了。 若说原先绘雪心里还存了点妄想，现下在听得叶老夫人的话之后，却是彻底心如死灰。 她们果然在陪着叶白微嫁过去那日，便已经再也不得回头了。 绘霜心里有想法，倒是没什么感觉，绘雪磕头的时候，只觉得连指尖都是发麻的，却还得维持着镇定：“多谢老夫人。” 待得两个丫鬟走后，王文蕊才带着些恐惧，轻声开口：“母亲……咱们这一步，是不是走错了？” 第43章 她心大了 她先前只想着要替叶云瑶收拾烂摊子，然而现下却恍惚觉得，这个烂摊子，似乎大到有些收不了场了。 见她神情里有些不安，叶老夫人哼了一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问道：“你养出的好丫头，现在怪谁？” 叶老夫人带着责难，王文蕊却无可辩驳。 这事儿的确是她的责任。 当初是叶家高攀了镇北侯府。 叶云瑶得见卫渊回京，一眼相中了人家，回来后便哭着闹着要嫁给卫渊。 王文蕊自然觉得自己的女儿谁都配得上，至于叶老夫人，她在权衡之后，也觉得这门亲事对叶家有利。 家中人一拍即合，甚至将当年的恩情拿出来—— 当年叶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与老镇北侯卫忠是忘年交，还曾在战场上救过卫忠一次。 只是叶家老爷子去的早，儿孙们又不成器，长子叶无坚能做到工部侍郎这个位置，还是受了老爷子的荫蔽。 这些过往暂且不提，但叶老爷子对卫忠的恩情，卫渊却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彼时卫渊感念叶老爷子的恩情，便应承下了跟叶云瑶的亲事。 谁知待得一切都尘埃落定，叶云瑶欢欢喜喜的等着做新娘，镇北侯却又因着一场战事，虽然保住了性命，却成了个此生再也站不起来的残废。 得了这个噩耗，叶云瑶又说什么都不肯嫁了，为此不惜以死相逼。 叶家一时没办法，仗着卫渊从未见叶云瑶，威逼利诱让叶白微代嫁，原本想着生米煮成熟饭，便是卫家再想反悔也不成了。 谁知这卫渊压根就没在叶白微的房中留宿！ 如今叶白微又变了模样，成了个不好拿捏的，她们可谓是一步错步步错，现下处境艰难，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叶云瑶作孽在先。 然而王文蕊是不肯承认叶云瑶有错的。 所以在听得叶老夫人这话之后，王文蕊顿时便颤声道：“瑶儿当时确实糊涂了，可若非侯爷他成了个残废，这亲事原本也是天造地设的。您一向最疼爱她，总不能忍心让她进火坑的呀。” 叶老夫人叹了口气，睨着她这模样，道：“你以为我为何要让微姐儿替嫁？” 她若不是心疼叶云瑶，何至于出此下策！ 叶老夫人提起来叶白微，王文蕊又有些恨恨：“叶家待她们母女不薄，谁知竟然养大了个白眼狼。母亲，儿媳瞧着她今日的模样，竟是想拿捏您了，这丫头果然是心大了！” 见她气恨的模样，叶老夫人只是眯了眯眼，道：“急什么，她不会拿自己的命赌，今日也不过狗急跳墙罢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从先前叶白微出嫁前与自己谈条件的时候，叶老夫人就知道，她根本就不是柔弱的兔子。 表象撕下来，里面的獠牙才是她的真面目。 “好在她所求的也不多，不过一个赵雪娘，放了也无妨。” 听得叶老夫人这话，王文蕊却是有些不踏实：“母亲，放了那赵雪娘，咱们还怎么拿捏她？” 这个小丫头实在是可恶的很，可现下还得依仗着她呢。 见她这模样，叶老夫人微微拧眉。 王文蕊是当初她做主娶的，原本想着这是自己的外甥女儿，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就算是笨一些，时间长了就能教好了。 可这些年下来，她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照着这个样子，等她百年之后，王文蕊真的能撑起来这个家么？ 她无声叹息，到底有意教导王文蕊，便招手让她过来，拍了拍她的手，道：“方才说你蠢，怎么还没反应过来？说出了这个门，才更好拿捏呢。” 叶老夫人话里不中听，王文蕊分的出来好坏，知道这是有意教导自己，先服了软，乖觉的问道：“母亲，恕儿媳愚钝，还请您赐教。” 见她这模样，叶老夫人的气消了不少，循循道：“叶白微如今嫁入了侯府，便她不愿意，为了保自己的命，她也得与咱们在同一条线上。自然，这有个前提，便是不彻底惹恼了她。至于赵雪娘，将人放出去可以，可你仔细想想，她无亲无故，镇北侯府又不可能容得下她，她还能逃得出京都么？” 王文蕊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路引，她只能乖乖在上京待着，那与在侯府也没什么区别了。” 甚至于，比在侯府还方便些。 毕竟，没有了侯府姨娘的身份，赵雪娘又是一个柔弱妇人，只消有人出去散播一些消息，赵雪娘的处境便会十分危险。 叶白微镇日都在侯府，若是赵雪娘有什么危险，才是叶白微该求她们的时候呢！ 王文蕊想明白这一层，又歉疚的给老夫人道歉：“是儿媳愚钝了，还是母亲睿智，才让儿媳拨云见日。” 见她道谢，叶老夫人只是叹息。 在这种事情上聪明，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明白就好，待会再见了微姐儿，你也收敛些，虽说是个庶女，她到底也是叶家的孩子。” 叶老夫人教诲，王文蕊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则是恭顺道：“儿媳明白。” 叶老夫人知道她没多少听到心里去，也不多言，只是转移话题道：“过几日，派人去看看云姐儿，云州不比这里，她怕是住不惯的。” 闻言，王文蕊的笑便真心实意了几分：“瑶儿日前才来了信，她说自己倒是一切都好，唯一便是惦记祖母呢。” 听得这话，叶老夫人也笑了起来：“这丫头，一贯是孝顺的。” …… 她们婆媳二人亲亲热热的说话，叶白微则是去见了赵雪娘。 不同于主院那边的富丽堂皇，赵雪娘的院子在叶家最偏僻的角落里，与下人房只有一墙之隔。 正是晴好的天，她的房间却不大透的进日光，院子狭小，收拾的却格外干净。 才进门，叶白微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儿，她快步进门，正见赵雪娘在喝药。 “娘亲。” 叶白微进门便行礼，赵雪娘连忙避让开来。 她将药碗放在一旁，一面给叶白微请安：“侯夫人安好。” 第44章 娘亲这是不欢迎我? 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让叶白微拧眉，快步过去扶起来赵雪娘，佯装不悦道：“才两三日没见，娘亲便与我生分了？” 分明是盛夏的天，赵雪娘的手都是冰凉的，叶白微摸了摸她的手，环视了一圈房内，问道：“巧灵呢，怎么不见她伺候着？” 巧灵是赵雪娘的丫鬟，只是却是前几年才调派到她身边的。 自从赵雪娘进了府，身边丫鬟就没有待久的，王文蕊防备她的很，但凡哪个丫鬟对赵雪娘上心一点，不久便会被差遣走。 也因此，如今能留在她身边的，都是些不办事儿的劣性子。 赵雪娘不欲让她担心，柔声笑道：“她昨夜不舒服，我让她去歇着了，倒是你，不是得在主院陪老夫人说话么，怎么这时候就过来了？” 赵雪娘一向宽待下人，叶白微知道她的性格，便不在多问此事。先去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暖手，复又撒娇问道：“娘亲这是不欢迎我？” “怎么会呢？你能过来，我欢喜还来不及。” 赵雪娘将茶水接了，捂着杯子上的热意，一面轻声道：“只是这称呼得改，你得喊我姨娘才是。” 叶白微心中叹气，拉着她的手走到桌子前坐下，摇头道：“那可不成，我只认您一个。王文蕊，她配么？” 这话大逆不道，赵雪娘才要说什么，便听得叶白微又道：“我好不容易回来，您不会只想拉着我说这个吧？” 她撒娇的模样，让赵雪娘忍不住笑了起来：“自然不是，我先前听丫鬟们说，一个时辰前便传回来信了，是姑爷与你一同回来的？这两日你好不好，在侯府有没有受欺负，侯爷他……怎么样？” 她一连问了许多话，叶白微却是笑了起来：“您一下问这么多问题，容我一件一件说。只是现在，您得先受了我的礼。” 叶白微说完这话，让赵雪娘坐好，自己走到她面前，端端正正的请了安。 “给娘亲见礼。” 这一声娘亲，叶白微叫的真心实意。 她在现代是个孤儿。 来到这世界之后，她高烧了三日，其间险些再次丧命。 是赵雪娘衣不解带的照顾，才将她从鬼门关拖了回来。 其后那一个多月，她顶着叶白微的身份，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是亲情。 那是她在现代时从未体验过的。 她顶替了叶白微，享受了赵雪娘的好，也会孝敬赵雪娘，奉养她后半生。 叶白微这礼行的规矩，赵雪娘却是红了眼眶。 她受了礼，又忙得起身将叶白微扶了起来：“好孩子，快来坐。” 叶白微这才笑着起身，陪着她一起坐下，听得赵雪娘又道：“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我的儿，你受苦了。” 赵雪娘声音里带着哭腔，叶白微放软了声音道：“您瞧瞧我这气色，看起来像是受苦的样子吗？您放心，我在侯府这两日还胖了点呢。” 她说着，又让赵雪娘去捏自己的小臂，问她：“是不是？” 赵雪娘被她这模样逗笑，叶白微继续道：“再说了，我夫君是侯爷，我嫁过去便是正经侯夫人，这府上他说一不二，自然也没人敢惹我，您就放一万个心。” 她话虽然这么说，赵雪娘却依旧不放心的：“镇北侯府的老夫人可有为难你吗？外面都说她是个好相与的，可我曾见过几次，总觉得……有些不好。” 大概是出自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这位老夫人瞧着是个面善的，可眼神里总带着点违和感。 再加上镇北侯府早些年的传言，更让她心中隐约不安。 毕竟，那些传言里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若是真的，那位老夫人可难逃干系。 叶白微却不知她担心什么，只当她是担忧自己，因笑道：“老夫人也很好相处，而且她喜静，我嫁过去只见了一次，寻常我只在自己院子里，不怎么见面的。你放心，我如今很好。” 赵雪娘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强撑着笑了笑，心里却是忍不住叹息。 这门亲事，最初的时候的确是很好。 镇北侯卫渊骁勇善战，被皇帝盛誉为国之栋梁，叶家抢破了头，还搬出老一代的恩德，才促成了卫渊跟叶云瑶的婚约，可惜与西楚一战之中，卫渊中了奇毒，瘫痪在床。 太医们束手无策，断言他后半生都站不起来了。 镇北侯成了废人，自然不值得叶家赔上一个嫡女，所以老太太才想起了她的女儿。 可怜她的微姐儿，为了救自己嫁进了火坑，如今还得强颜欢笑的哄她开心。 “我的儿，是我连累了你。” 赵雪娘神情里带着泪意，又心疼道：“那时候，你就该自己跑了的，怎么就这么傻？” 当初叶老夫人说让叶白微替嫁的时候，赵雪娘是怎么都不肯的。 她连夜将自己全部的银钱首饰都装好，让叶白微带着钱逃跑。 她那时打定了主意，便是自己一死，也得换叶白微逃出火坑。 但叶白微并没有这么做。 这会儿听得她这话，叶白微忍不住拿帕子替她擦泪，笑着问道：“我为何要跑，镇北侯府又不是狼窝，还能吃了我呀。” 那时候她倒是想跑的，但前提是带着赵雪娘一起跑。 她尝试过无数次，却都失败了，就连唯一的忠仆小朝，都被打的浑身是血，半死不活的扔在院子里。 那时她才真切的知道，这是一个残酷且真实的世界，并非书上的寥寥几笔。 叶家不会放过自己这一根救命稻草，而这也是她唯一的用处和活路。 所以她让叶家给小朝请了大夫送回家去，又与老太太要了嫁妆和赵雪娘的自由，心甘情愿的上了花轿。 而现在生米煮成熟饭，叶家把她绑到了镇北侯府，又何尝不是把他们绑到同一条船上？ 她若是不好，叶家也别想好过。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又宽慰她：“侯爷为人正派，他是为国尽忠才得了如今的下场，人品却是可靠的。您放心，我在侯府很好。” 第45章 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镇北侯府的确凶险，可相较而言，叶家才是虎穴狼窝。 叶白微这话说的真情实意，赵雪娘却满是自责，她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女儿，然而现下木已成舟，再无可更改了。 知道她有意宽慰自己，赵雪娘强撑着笑容道：“那我便放心了。” 她说着，又问道：“你方才可是从夫人房中过来的？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叶白微摇了摇头，笑着安抚她：“没有，我现下替嫁，她们巴结还来不及呢。” 她说着，又神秘一笑，道：“还有一件好事儿要跟娘亲说。” 叶白微从袖口中拿出一张纸来，递到赵雪娘的面前。 她这般神神秘秘的，赵雪娘接过来，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但也叶白微只是使了个眼色。 赵雪娘疑惑的打开，却又在看到上面的第一句话，瞬间便拿不住那张纸。 纸上寥寥数语，写的简单明了。 这是一封休书。 “这……这是真的？” 赵雪娘不可置信，话没说完，泪先落了下来。 见她声音哽咽，叶白微哪儿不明白她的心思，当下便将人抱住，轻声在她耳边道：“如假包换。” 赵雪娘身形单薄，被叶白微抱着的时候，她轻易的能摸到对方的骨头。 其实，赵雪娘此人是真的挺惨的。 叶无坚此人性情懦弱，又爱在外面沾花惹草。 当年他随工部外出视察，看上赵雪娘，便将人哄骗到了手，与她成了鱼水之事。 赵雪娘本是商户女，父母早亡，她守着一家家中铺子度日，遇见叶无坚的时候，原以为那是终身幸福的开始。 谁知却是她悲剧的起源。 叶无坚将赵雪娘骗到手后，屡次推辞提亲之事，直到赵雪娘有孕了，才承认自己有妻有女。彼时赵雪娘为了腹中孩子，只能嫁给他做妾。 王文蕊善妒，自然对赵雪娘百般瞧不上。 叶无坚起初对赵雪娘是真心喜欢，着实护了她好几年，可后宅里磋磨人的法子多了，他哪儿能时时护着？ 他又是个喜新厌旧的，没几年的功夫，叶无坚没几年又看上了新的人，赵雪娘在这乌烟瘴气的后院里，日子过得越发艰难。 若不是为了叶白微，她怕是这条命早就没了。 叶白微心中叹息，瞧着赵雪娘克制的哭泣，轻声道：“娘亲，你自由了。” 听得她的话，赵雪娘的啜泣声反而更大了。 这些年，她做梦都想离开侍郎府，可她被困在这吃人的大院里，想要离开无异于痴人说梦。 死亡固然是一种解脱，然而她又不舍得女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挣扎着，不想如今，她竟然真的可以离开了。 赵雪娘搂着叶白微，轻声抽噎，良久才道：“是……我自由了。” 当初叶家强迫叶白微替嫁时，她曾将自己的金银首饰都打了包裹，让叶白微不要管自己，逃离这个魔窟。 可小丫头不但不肯自己跑，还问赵雪娘：“娘亲，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赵雪娘自然是想走的，然而她走不掉，谁知叶白微却告诉她：“我可以走，但要走咱们一起走。” 第46章 娘亲，你信我么? 那时她只以为叶白微是要带着自己逃跑，直接便拒绝了她：“不成，我不能成为你的累赘。” 谁知叶白微却摇了摇头，笑的坚定：“不，咱们光明正大的走，娘亲，你信我么？” 赵雪娘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看着叶白微的眼神，她不由自主的点了头：“我信。” 谁曾想，当时她以为难如登天的事情，竟然成了真。 如今休书在手，她是真的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叶家门，离开这个困囿她多年的魔窟了！ 赵雪娘哭得不能自已，多年的心酸与委屈都发泄在了这哭泣里。然而即便如此，她的声音也是微弱的，压抑的久了，就连发泄也显得更压抑。 她哭得头皮发麻，叶白微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她两世没尝过的亲情，到了这里，全都被赵雪娘给予了。 “娘亲，想哭就哭吧，我保证，以后你再不会如今日这般痛哭了。” 她要带赵雪娘，后半辈子都过属于自己的好日子。 她眼圈微红，赵雪娘听这话时，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除此之外，更多的却是感动。 这是她养出来的女儿，才这么小，却已经事事都为自己打算了。 赵雪娘伸出手来，摸了摸叶白微的头：“微儿，谢谢你。” 她道谢的真心实意，叶白微也笑了起来：“娘亲只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就够了，我可不想当没娘的孩子。” 闻言，赵雪娘温柔的笑着：“好，娘亲答应你。” 她们说了一会儿话，赵雪娘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又问道：“老夫人怎么会同意放我走的？” 她说着，又有些紧张：“微儿，你不会答应了她什么吧，你可不能犯糊涂，被她利用了！” 听得她这话，叶白微笑道：“娘亲放心，这是出嫁前她便应承我的条件，只是我那时候不确定她会不会应诺，所以没有告诉您。” 她没有撒谎，出嫁之前，她出找叶老夫人谈条件，彼时叶老夫人是不答应的，却架不住叶白微态度强硬：“老太太不答应放我姨娘离开也成，反正只剩下三天了，我光脚不怕穿鞋的，祖母要是不同意，要么把我变成一具尸体送到镇北侯府，要么我就让全天下知道叶家背信弃义，找个庶女替嫁！” 她态度凶，叶老夫人也被她唬了一跳，叶白微便又软了语气，哄她道：“再说了，我也不是不愿意嫁，毕竟过去可是侯夫人，多有面子啊，祖母何必为了一个姨娘，断了我的前程，折了叶家的面子，您说是不是？” 那时候叶白微软硬兼施，逼得叶老夫人同意了条件，只是她到底不相信叶老夫人，生怕这人又反悔。 所以她一直忍着没说，直到今日尘埃落定，这才直接拿着休书过来见赵雪娘。 因怕赵雪娘担心，叶白微便将事情往简单的方向说，可即便是她不说，赵雪娘也猜得到。 毕竟她在叶老夫人的手上吃了那么多亏，比谁都了解老夫人是个什么德行。 第47章 娘对不住你 “我的儿，是娘对不住你。” 她的微姐儿才十六岁，就要受这么多的苦，说到底也是她无用。 赵雪娘神情自责，叶白微则是笑道：“您又来了不是？” 她有意转移话题，抓着赵雪娘的手道：“对了，我帮您收拾东西吧，老夫人已经答应我，明日一早便放您走，您在这儿这么多年，怕是一时半会收拾不完的。” 赵雪娘擦了擦眼角，不忍叶白微担心，含笑应声，又道：“我这些年也没什么要带走的，孑然一身离开便可，倒是小朝，咱们能将她也带走么？” 小朝便是叶白微的丫鬟，先前被叶老夫人罚了板子，如今下地都艰难。 闻言，叶白微重重点头：“自然是要的，她的卖身契我已经拿到了，明日一早，她跟您一起离开。” 得了这话，赵雪娘才放心下来，因笑道：“那就好，她到底年轻，这两日伤势好了许多，只是还不能下床。您去看看她吧，我也瞧瞧内室有什么是贴身之物要拿上的。” 叶白微瞧着她的神情，知道她其实是有些难以平复，想要独自冷静一会儿，便笑着答应下来：“那我去看看小朝，待会再过来看您。” 小朝就在赵雪娘的院子里，住在一侧的小厢房中。 待得叶白微走了之后，赵雪娘复又展开那一张休书，就是这么薄薄的一张纸，却困囿了自己半生。 幸好，她终于要自由了。 赵雪娘眸中满是泪意，瞧着叶白微的背影进了一侧房中，到底忍不住，掩嘴轻声啜泣起来。 …… 叶白微推门进去时，床上女子还在睡着。 苦夏的天格外热，小丫鬟出了一头汗，脸色也有些潮红。 她快步走过去，替小朝擦脸，可还没碰到，小朝先醒了过来。 小朝意识迷蒙了一会儿，待得意识到眼前人是叶白微，又瞬间惊喜：“小姐？！您回来了！” 她说这话时，忙忙的便要挣扎着起身行礼，却被叶白微给摁了回去：“好好趴着，你伤不疼了？还敢乱动？” 那日被打时，下人半分都没留情，险些要了小朝的命。还是叶白微答应了条件，小朝才被请了大夫。 那几日，小朝睡得多醒的少，也是叶白微和赵雪娘陪着一同熬过来的。 她出嫁之后，最担心的便是她们二人，幸好现下见了，小朝的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 这会儿听得叶白微的话，小朝顿时便摇头笑道：“一点都不疼了，瞧见小姐，我就都好了。您怎么样，可有被欺负么？” 她问的话与赵雪娘如出一辙，叶白微则是笑了起来：“我很好，今日回门也没有被欺负，你放心便是。” 叶白微一面说，一面拿帕子给小朝擦了脸，又道：“还记得我先前跟你说的么？让你收拾好东西，等我来接你们？” 小朝自然记得，闻言一双眸子都亮了起来：“小姐是来接奴婢离开的吗？” 她年岁小，又对叶白微言听计从，叶白微说可以带她离开，小朝便半分都不怀疑。 第48章 咱们什么时候走?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问道：“包裹奴婢早就收拾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见她一脸心急，叶白微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明日一早便走，到时候会有人在后门接你跟姨娘。” 叶白微说着，又将香囊解下来，递给小朝道：“明日你们只管在后门等着，届时前来迎接的人会拿着一模一样的香囊，你见了东西再带着姨娘跟他们走。若是不见这香囊，决不能跟着离开，明白了么？” 她说的郑重其事，小朝小心翼翼的接了香囊，正色道：“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要是有人胆敢伤害姨娘，奴婢豁出去性命也要跟她们拼了！” 见她这模样，叶白微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也不必这么担心，只要她们聪明，就不会为难你们的。” 当初叶老夫人之所以会答应自己放人，也是权衡过的。 一个是不受宠的姨娘，一个是能替叶家解围的庶女，轻重缓急老太太分的最清楚的。 她笑了笑，又摸了摸小朝的头：“还有一样。” 小朝下意识蹭了一下叶白微的掌心，问道：“什么？” “出了这个门，日后便不用叫姨娘了，得叫夫人。” 出了侍郎府，赵雪娘的人生，只属于她自己。 这话一出，小朝的眼神也瞬间明亮了起来：“是！” 便在这时，听得外面有喧嚣声响起，叶白微脸上的轻松笑容，瞬间便暗淡了几分。 小朝也听出了外面的人声，小心道：“小姐，好像是老爷的声音。” 哪里是好像，分明就是。 叶白微深吸一一口气，不知道叶无坚这会儿来做什么，先站起身道：“你好好歇着，我出去看看。” 她话音未落，人已经走了出去。 出门时，还不忘替小朝将门带上。 只是叶白微没有想到，叶无坚不是一个人来的。 “侯爷？” 叶白微微楞，又迅速的反应过来，与他行礼：“夫君怎么来这里了。父亲，您不是与侯爷在主院叙话么？” 叶无坚笑了笑，道：“闲来无事，带侯爷在府上转一转。正巧到了这附近，便说来看看你。” 他笑的镇定，心里却有些打鼓，他也不愿意带着卫渊到处转悠啊，谁知道这人只在书房里呆了一会儿便待不住了，快到赵雪娘的院子，他才说要去看叶白微。 天知道这有多巧合，马上就到门口了，叶无坚反应都来不及，只得带着人过来。 卫渊弯唇，笑的意味深长：“走走罢了，夫人怎不与你母亲叙话了？” 赵雪娘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待得看见坐着轮椅的陌生男人，却是瞬间反应过来这人的身份。 还有他的话。 她脸色一白，还没等说话，先听得叶无坚开口：“瑶儿的性情纯善，又跟姨娘投缘，所以没事儿便爱在她这里玩。想来这是在正院里待久了，就顺带过来看看她姨娘吧？” 他一面说话，一面与叶白微使眼色。 一旁的赵雪娘心生厌恶，却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拆台。 第49章 这人是故意的! 因此赵雪娘施了一礼，先笑道：“是，小姐为人最是善良的，待妾身也亲近。” 叶白微却没有立刻开口。 她与卫渊对视，清楚的看到对方眼中的恶劣。 这人是故意的！ 叶白微攥了攥掌心，才轻轻的笑道：“正是如此。” 卫渊颔首，淡淡道：“你跟姨娘关系倒是好。” 这话一出，叶无坚顿时忍不住偷偷擦了擦汗。 他站在卫渊身后，卫渊看不到的，叶白微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她在心中讥讽一笑，复又冲着他眨了眨眼：“侯爷不是听到了么，因为妾身心善呀。” 她说这话时，又意有所指道：“况且，姨娘对我多有照应，我这是最是知恩图报，哪儿能不对姨娘好呢。” 小姑娘眼中带着狡黠，内中还有几分报复的意思。 卫渊余光看向叶无坚，果然见对方的额头上又渗出了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看来这位叶侍郎的心里，也虚的很嘛。 他才想着，便听得叶白微又道：“侯爷，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将问题抛给自己，卫渊轻笑一声，淡淡道：“自然。” 不知怎的，分明两个人都在笑，可赵雪娘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气氛太怪异了。 她的目光在二人脸上巡视过，末了又落在了卫渊那里。 这人生的是真好。 一张皮相像是天神的神作，然而那一双眼睛里，却又常带着迷雾似的深渊，她看不透这个人。 但她可以看出他身上的杀伐之气。 常年在边关领兵打仗的，哪有真正的好相与？ 虽然先前叶白微说的轻松，可现下真的见了人，赵雪娘又觉得，叶白微说的必然不是实话。 嫁到镇北侯府，她的微姐儿怕是日日都在艰难中度过。 赵雪娘心中有些难过，一旁的叶无坚比她更难过。 他生怕露馅儿，着急忙慌的想让叶白微随着离开：“既是寻到了瑶儿，那咱们就一起回主院吧，正好时候不早，也快该开席了。” 叶无坚着急让人走，叶白微心中冷笑，只看向卫渊。 所有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卫渊理了理衣袖，施施然道：“也好。” 见他答应要走，叶无坚终于松了一口气。 谁知这一颗心还没放回肚子里，便听得卫渊又道：“既然夫人对姨娘这么上心，那就让姨娘一块过去吃饭吧。” 这话一出，叶无坚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就连叶白微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来。 虽说知道这人大半是为了搅混水，到底还是忍不住想笑。 她强忍着笑意，听得叶无坚讪讪的笑道：“这，这不大合规矩吧，毕竟姨娘不能上桌吃饭的。” 闻言，不等卫渊说什么，叶白微先轻笑道：“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侯爷又不是外人。再说了，父亲不是一向待家里人厚道嘛，姨娘又为您生了二妹妹，让她一块吃个饭，这没有不妥吧？” 她说这话时，笑容里染了冷意，叶无坚心中有些气，拿眼神瞪她，叶白微也不怕，甚至还冲着他挑眉一笑。 这个小丫头，果然是个不省心的！ 第50章 侯爷觉得呢? 叶无坚心中不虞，一旁的赵雪娘也有些不安：“这就不必了吧，你们去吃吧。” 说这话时，她又悄然扯了扯叶白微的衣袖。 叶白微回头冲她宽慰的一笑，而后又看向卫渊：“侯爷觉得呢？” 这话题本来就是卫渊提起来的，叶白微也能猜到他什么意思，果不然，这会儿见叶白微将话题抛了回来，卫渊想也不想道：“走吧。” 他发了话，叶无坚便也不敢再辩驳。 只是他吃了个哑巴亏，回头看向叶白微的眼神便有些不善。 原本他的官阶就比卫渊低，再加上他在工部坐冷板凳，卫渊却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平常见了都要矮一头的。 若是此番真的是叶云瑶出嫁的话，那叶无坚还能硬气一点。偏生这事儿叶家吃亏，嫁过去的是一个庶女，他先心虚，做事便更加的不理直气壮了。 叶无坚不敢跟卫渊说话硬气，看向叶白微的时候倒是半分都不客气。 叶白微也不怕，甚至还冲着他笑了笑：“父亲，小心脚下。” 她话里有话，叶无坚想要说什么，就见她已然收回了目光，去扶着赵雪娘：“您也当心路，才下了雨，有些滑。” 这倒是真心实意了。 叶无坚有苦说不出，待得到了主院时，瞧见赵雪娘被带过来，王文蕊更是心头一跳。 她神情里已然带了不虞，却顾及眼前的卫渊，只能笑着问：“赵姨娘怎么来了？” 见她眼中带着质问，叶无坚生怕她说漏嘴，抢先道：“侯爷心善，见姨娘在，便相邀一同来吃饭。” 他说这话时，悄然跟王文蕊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闹。 这场合下，闹了才是要出事的。 王文蕊明白过来，讪笑道：“原来如此，那就请入座吧。” 只是目光在掠过叶白微和赵雪娘时，到底多了几分冷意。 这两个贱人，果然哪个都不消停！ 赵雪娘被特许坐下来吃饭，她挨着叶白微，神情也有些不安。这位置不该她坐的，万一侯爷看出来什么怎么办？ 叶白微倒是全无顾虑，她脸上全程带着笑，自己吃的多，还不忘给赵雪娘夹菜。 见她这般殷勤，叶无坚时不时的就要看一看卫渊的脸色，手心都出了汗。 他生怕卫渊看出什么，又见叶白微实在是不上道，顿时便轻咳一声，提醒道：“瑶儿，虽说你姨娘生病了，但你也别光顾着照顾她。今日是你跟侯爷回门宴，给侯爷也夹点菜吃。” 叶白微自然是不想的，卫渊这人性情古怪的很，万一把饭桌掀了怎么办？ 今儿个菜还挺好吃的，她还没吃饱呢。 谁知下一刻，便见卫渊筷子一顿，虽没说话，却一副等着叶白微伺候的模样。 叶白微：…… 这个炮灰果然性情阴晴不定！ 她暗中磨了磨牙，又想起方才卫渊到底算是帮了她，笑容便又挂了回去：“好。” 叶白微说着，将桌上的公筷拿过来，按着书中所写的口味，一一给卫渊布菜。 末了，笑容也格外甜软：“侯爷，请用饭。” 第51章 演技精湛的小骗子 她夹菜的时候，卫渊的目光便跟着她的筷子。 这会儿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盘子里，笑容也多了几分冷意。 这个演技精湛的小骗子，竟然将他的爱好口味都打听清楚了。 他心中这般想着，面上的笑容倒是不断：“多谢夫人。” 这人的气场太冷，便是笑着，叶白微也觉得有些凉意。 好在有这感觉的不止是她一个人，接下来的时候，叶无坚再没说过要给他夹菜的事情。 这一顿饭，叶白微吃的心满意足，可惜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没吃好。 甚至因着卫渊身上生人勿进的气势，待得吃完饭后，叶家也不敢留人，只略略坐了一会儿，便在卫渊表露出离开的意思后，忙不迭的要送客了。 叶白微对此求之不得，临走之前，王文蕊表露出挽留之意，擦了擦眼中不存在的眼泪，声音里满是思念：“瑶儿无事了多回家看看，我与你祖母都惦记着你呢。” 闻言，叶白微也一脸假笑：“您放心，我一定常回来。你们都要保重身体，千万好好儿的。” 她这吉祥话听着也不吉利，王文蕊险些破功，咬牙笑道：“那是自然。” 叶白微笑的真心实意，见卫渊在一旁的跟叶无坚说话，便又压低声音道：“明日还劳烦夫人按时放人，事儿办妥了，咱们都清净。” 王文蕊今日才被叶老夫人教导了一番，这会儿明白其中的厉害，只是眼下叶白微这话，像是要威胁人似的，还是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她不舒服归不舒服，眼下是什么场合，也由不得她肆意妄为：“你放心，明日一早，叶家后门敞开，由着人出。” 得了她这话，叶白微倒是有些诧异，她第一反应便是王文蕊她们有了什么阴谋。 但眼下她们肯放人，便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此，便有劳夫人了。” 二人两看相厌，话也不多说，眼见的卫渊转身要走，叶白微顿时便跟了上去。 …… 待得上了马车，叶白微脸上伪装出的笑容瞬间卸了下来。 先前那笑容太假，这会儿倒是露出几分属于自己的真实情绪。 小姑娘带着倦怠，卫渊打量了她一眼，便听得她问道：“侯爷看什么？” 卫渊抿唇，收回目光：“虚伪。” 他从未见过这么虚伪的女子，她是头一个。 叶白微不妨自己得了这么一个评价，顿时坐直了身子，想要说什么，却又在看到卫渊的神情后，笑了起来：“这就算虚伪了？那方才侯爷不也挺虚伪的么。” 分明他也不待见叶无坚，可也没有撕破脸啊。 虽说，他也没给叶无坚什么好脸色就是了。 叶白微脸上带了笑，却不同于先前的假面，反而带出几分少女的活泼。 卫渊靠着身后的软垫，问道：“你打了什么坏主意？”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没有刻意偷听，但也听到了叶白微分明在要挟王文蕊。 叶白微却不肯说，只笑吟吟道：“既然是坏主意，总不好叫侯爷知道。毕竟，您可是清风霁月的光明人物，说出来怕是要玷污您的耳朵。” 第52章 油嘴滑舌 眼前少女笑的眉眼弯弯，卫渊看着她这模样，却是无声的嘲讽。 油嘴滑舌。 卫渊在心中下了个定论，知道她不会说，便也不再问。 谁知叶白微却收敛了嬉笑的神情，正色道：“还有一件事。” 见她这模样，卫渊复又看向她：“嗯？” 下一刻，便见叶白微冲着卫渊真心实意的行礼：“多谢侯爷今日之恩。” 她这话说的不明白，卫渊原本不是什么好奇之人，这会儿却顺着她的话问道：“谢我什么？” “谢您没有拆穿我，也给了我娘一条活路。” 叶白微叹了口气，她不是不分好歹之人。 今日回门，不管卫渊是因何原因，而没有拆穿她的身份对叶家发难，对她而言，这都是恩情。 “叶家拿我娘的性命要挟，先前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生怕您拆穿了我是替嫁之人。若此事戳穿，叶家得不了好，第一件事便要拿我娘开刀。所以，多谢您保我母女二人一条命。” 她这话说的真心实意，说完后，又冲着卫渊行了一礼。 不同于先前在他面前展现的假面，卫渊看的分明，眼下的她，并非伪装。 这话说的也很像人话。 卫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却是久久未语。 不过几日的功夫，她却展现了诸多矛盾点，前世他与她几乎没什么接触，所得到的消息都是流于表面。 竟没有发现，她竟是这样一个善于伪装之人。 想到她前世所做的事，卫渊那一点才升起的微末好感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冷漠：“不必谢我。” 这人话说的冷，叶白微也察觉到了，她弯唇一笑，坐直了身子，并没再说什么。 她向来恩怨分明，道谢是要的，但卫渊这人性情不定，日后该远离还是要远离的。 毕竟，这些权贵们拿人命当做草芥，她自认没这个本事，只想过自己安稳的小日子。 …… 二人心中所想不同，却又在这一片安静之中，又奇异的和谐了起来。 但那和谐也不过片刻。 马车才试过明龙大道时，叶白微便有些坐不住。 她将车帘挑起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开口：“侯爷……我能不能跟您商量一件事儿？” 小姑娘一脸有求于人的模样，其中还带着讨好的笑意，卫渊只看了一眼，便微微拧眉。 这狗腿样子，做给谁看呢。 “何事？” 他神情冷淡，叶白微越发笑的讨好：“那个，我想先下车去买点东西，您看，要不您先回府？” 她这话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瞧着她这模样，显然是早就开始谋算了。 卫渊睨了她一眼，也不知是瞧着她眼底的小心翼翼有点可怜，还是嫌弃她太烦，抿唇不语，却敲了敲车窗。 窗外赶车的清泉顿时回话：“主子，有何吩咐？” “停车。” 卫渊话音落下，马车便停了下来。 他不多言，叶白微却明白过来，她着实没想到卫渊会这么好说话。 “多谢侯爷！” 不管如何，她的目的达到了，叶白微笑的满脸喜色：“我一定早点回去，您一路顺风。” 第53章 你要保谁? 叶白微说完这话，拽着裙子轻巧的跳下了马车。 日光正好，少女脸上笑意明媚张扬，卫渊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知怎的，他心情有些不大好：“回府。” 谁知清泉却没有立刻启程，而是轻声道：“侯爷，不等夫人一起么？” 他说着，复又靠近了车窗，压低声音：“您看夫人进的地方。” 这话一出，卫渊复又转眼看去。 只一眼，他的目光便沉了下来。 叶白微进的是一家布庄，日光洒落在那牌匾上，将“锦荣”二字照的清清楚楚。 这锦荣布庄…… 可不止是卖布的。 她进这里，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 叶白微自然是有心的。 她下马车的时候，绘霜绘雪也跟了上来。 绘雪只管跟着，绘霜则是有些好奇的问道：“小姐，您这是要买布吗？” 叶白微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不然呢，进布庄还能买什么。” 这会儿才过了中午，店内客人不多，瞧见叶白微进门，便有小二迎了过来。 “夫人要买些什么，小的给您介绍。” 叶白微含笑点头，四下扫了一眼店内环境。 这里布置的清雅，兰花香气幽然，布匹也都摆放整齐的陈列着。 她走到一匹布前看了看，一面随意问道：“小二，你们店里可有鲛珠纱？” 鲛人落泪成珠，传言以鲛珠磨成粉，混合丝线制成的布匹便是鲛珠纱。 而这鲛珠纱却是一寸纱一寸金，基本都供应大内，外面根本没得卖。 因此，听得叶白微这话，那小二顿时便笑道：“夫人说笑了，咱们这儿怎么会有鲛珠纱呢。” 闻言，叶白微也不失望，只含笑道：“那倒是奇怪了，地宫有极夜，竟无鲛珠纱。小二，你们这店里可有些夸大其词了。” 这话一出，那小二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 但也不过一瞬，便听得他又道：“要么夫人看看我们店里其他的布？咱们这儿还有上好的蜀锦呢。” “蜀锦就不必了，可有白练如虹么？” 小二收了先前的散漫，谨慎的笑：“有是有，但价格高昂，夫人确定要买么？” 听得他这话，叶白微顿时笑了起来：“那得看成色了，成色好了，我不缺钱。” “得嘞。” 小二顿时便笑开了怀：“这些布匹贵重，都在二楼呢，夫人随我来吧。” 他说这话，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叶白微看了一眼绘霜绘雪，让她们在一楼等着，自己则是随着上了二楼。 绘霜想说什么，却被绘雪拉了一把，轻声道：“夫人让候着，咱们便候着。” 今日从叶家出来后，绘雪便彻底想明白了，眼下唯有跟着叶白微，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二人乖觉的待着，叶白微放下心来，随着小二一路上了二楼，待得转过拐角，便在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停下。 小二先叩了叩门，轻声道：“掌柜的，客人来买布。” 而后，便听得内中响起一道苍老的男人声音：“进来。” 第54章 房中陈设简单，除却桌椅板凳之外，再无其他物品。 不但没有布匹，甚至就连一块布头都瞧不见。 叶白微神情坦然，见房中主位上坐着一个老者，笑着与他行礼：“见过老先生。” 这老者年逾六十，须发皆白，一双眸光却很亮，带着精光，仿佛一眼便可将人看透。 她不卑不亢，那老者则是挥了挥手，让小二先出去，自己则是问道：“夫人可知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叶白微点头应道：“北越有地宫，可平一切艰难之事，可护一切想护之人。” 老者闻言，抬眼打量着她。 这女子年岁不大，二八年华的年纪，说话倒是沉稳。地宫二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竟无半点违和感。 他抚了抚胡须，道：“既知这里，那规矩你也知道吧？” 叶白微点头应声，掏出一千两银票来，端端正正的放在桌案上：“知道，我此番前来，是想请地宫代为保两个人，不犯地宫三忌讳，也无生死艰险之事，不知可否？” 北越的地宫，是一个地下的组织，书上说这地宫的前身叫鬼市，曾是唐家所管辖之地。 那里牛鬼蛇神都有，然而却因行事太过威胁，后来被朝廷留意到。 其后，鬼市便渐渐的改了面貌和生意，被重新规整之后，改头换面成了地宫。 地宫分为八个部门，为“临兵斗者阵列在前”，每一个部门都管辖一样。 而地宫的主人很是神秘，在书中并未详细交代。 但他们的三个忌讳，倒是写的明白。 一不保官、二不保盗、三不保异域之人。 叶白微看书的时候当猎奇来看，现下有求，她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这里。 那老者不妨她将规矩懂的分明，神情里终于带出了些诧异。 “说吧，你要保的是谁？” 这便是同意了。 叶白微松了一口气，再次施了一礼，方才道：“明日一早，工部侍郎府后门，有一个中年妇人与受伤的丫鬟，求地宫好汉将她二人送到杨柳巷子的小院内。这一千两银子是定金，一求好汉们务必将她安全护送，二求保她们一个月的安全，待得一月之期到后，另有一千两银子奉上。不知这条件，可满意否？” 说这话时，叶白微心中还有些忐忑。 她先前只是在书中看过，现下自己前来，面上瞧着镇定，实际上心里悬着一口气呢。 从打算嫁进镇北侯府的时候，叶白微便打算好了，地宫的人都是有本事的，护送两个女子不在话下，到时候工部侍郎府定然动不了她们。 待得一个月后，她从镇北侯府脱身，就可以带她们远走高飞了。 原本她打算的好，可是现下卫衡的提前回来，却让这情形生了变数。 但不管如何，先保她们一个月安危，其后她再依情况而定。 叶白微心中打算好，瞧着那老者拧眉，又有些担心。 这事儿不会成不了吧？ 她捏了捏手，轻声问道：“先生，意下如何？” 第54章 你如何得知地宫的? 叶白微眉宇带着担忧，那老者深深地看着她，良久才道：“自然可以。” 他话说到一半，复又道：“不过我有个疑问，你如何得知地宫的？” 眼前姑娘不大，但对地宫的规矩却这般了解，老者脸上带着好奇，叶白微却不肯说。 “先生，既是交易，那与之无关的，便不必告知了吧？” 她并没有合理的解释，索性便不解释。 好在那老者并没有再刨根问底，闻言，只轻笑一声：“姑娘说的是。” 他说着，站起身来，从身后的柜子里拿了一个牌子出来，递给了叶白微：“此牌为证，这一月中，有何事都可以拿这牌子来寻我。” 这便是应承下来此事了。 叶白微神情一喜，心里也踏实了下来，她郑重的道了谢，约定好了明日一早的时辰，从袖口中拿出一个香囊来，道：“有劳先生和地宫的好汉们了。” 闻言，那老者含笑点头，见事情办妥，她便随着小二出了门。 在二楼挑选了几样布料之后，叶白微这才下了楼。 小伙计帮着将布料打包好，叶白微付了钱，一面叮嘱道：“劳烦将布料裁剪好，待我回头来取。” 那小伙计笑着应了，叶白微事情办好，也不多留，带着绘霜绘雪便要离开。 只是才走到门口，她却又定住脚步，回头看去。 从方才开始，她便觉得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 然而她四下看了一圈，却并无半个可疑之人。 倒是绘雪迟疑的问道：“小姐，怎么了？” 叶白微摇了摇头，又打量了半日，确定没有发现可疑的目光，这才道：“没事，走吧。” 兴许是她太过紧张，生了幻觉吧。 她出门时并未看到马车，知道卫渊这是先行回府，索性便带着丫鬟们徒步回去。 反正离得也不远，权且当做散步了。 只是叶白微却不知道，她前脚才出了锦荣布庄的大门，后脚二楼厢房的窗户，便被人从里面推开。 身形修长的男人站在窗户边，往外看了一眼，回头禀报道：“主子，夫人离开了，看那方向，是咱们侯府。” 轮椅上的人微微阖目，他将头靠在椅背上，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让林先生进来。” 男人应声出门，不一会儿便见一个老者走了进来。 赫然是先前与叶白微做交易的老头。 清泉将人带进来，便退到了门口，林钧西抱拳拱手行了礼，轻声道：“主子，您可都听清楚了？” 早在叶白微来二楼之前，卫渊已经先从侧门先行进了布庄，方才叶白微与林钧西做交易的时候，卫渊便在隔壁的房中听得一清二楚。 这会儿闻言，卫渊点了点头，便听得林钧西轻声道：“可要照着夫人说的做么？” 叶白微进门之前，清泉便提点过了这女子的身份，正是才进门的主母。 只是，一个叶家的嫡女，雇佣地宫的人去接一个姨娘和丫鬟，怎么听都觉得这事儿有猫腻。 林钧西方才只是敷衍叶白微，这会儿小心的开口询问，卫渊倒是回答的随意：“按她说的做吧。” 他说着，又加了一句：“多派点人。” 得了他的答案，林钧西顿时应声，又拿出一个香囊，递了过去：“夫人说，明日咱们的人去接应的时候，要拿着这个前去。” 卫渊接过来，放在鼻端嗅了嗅，便忍不住拧眉。 他记得这个味道，这就是叶白微自己做的香囊。 亏得他还信了这丫头先前真诚的眼神，眼下看来，这分明是她自己做了一大批，见人就要分一个吧？ 念及此，卫渊的眉眼难得有几分沉郁。 只是他这模样，落在林钧西的眼中就变了味道：“主子，可是这香囊有问题？” 闻言，卫渊这才回神，却是随手将香囊扔给了他：“没事，按她说的做。” 不过这话里的冷凝，林钧西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才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便见卫渊又示意他将银票交过来。 林钧西不敢马虎，连忙递了过去，卫渊待得看到上面的票号后，却是垂着眉眼嗤了一声。 宁远票号，京中达官贵人们都喜欢在此存银子。 出手就是一千两，看来今日回门，叶白微坑了不少啊。 只不过…… 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庶女，怎么会对地宫了如指掌，她又是从哪儿知道的线索，难不成是叶无坚？ 这念头才起，就被卫渊否定了。 若是叶无坚对地宫这么了解，他就不至于这么多年才只是守着一个侍郎的位置了。 可若非如此，叶白微又怎会对答如流的。 重生以来，他原本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控，试图扭转乾坤，却不想倒是在这小丫头的身上屡次刷新认知。 这女子就像是蒙了一团雾气，让他看不分明。 他原以为这是一张白纸，可如今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纸上分明另有乾坤。 叶白微—— 卫渊低声念了她的名字，眉眼里满是阴郁。 …… 回去之后，叶白微并没有见到卫渊。 叶家回送的礼物，现下都被摆放到了畅林苑的正房里，叶白微只随意看了一眼，便让绘霜绘雪收拾了起来。 王文蕊会算计的很，今日又得罪了她，这送的回礼上，便越发的下了功夫，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存心膈应她。 好在她今日才敲诈了一笔钱，因此叶白微也不在意，待得房中腾出了地方，便又去捣鼓她那些香料了。 眼见得她将香料都逐一摆放出来，绘雪见怪不怪，倒是绘霜微微拧眉，想说什么，却又被绘雪一个眼神扫了过去。 “慎言。” 绘霜这才撇了撇嘴，转身出去了。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叶白微便醒了。 她心里存着事儿，夜里便睡得不大安稳，醒来后先恍惚了一瞬，才渐渐地清醒过来。 待得收拾妥当后，叶白微便带着绘雪出了门。 昨夜里绘雪便被嘱咐过，这会儿也不多问，一路乖觉的跟着。 二人过街串巷，最终停在了一家牙行门前。 这会儿还早，街上早饭香气扑鼻，人声由远及近，处处所见都是红尘喧嚣。 繁琐却又真实。 第55章 你们是? 有牙郎过来开门，见到叶白微，眼中顿时一亮：“姑娘来了，快里面儿请！” 这牙郎约莫三十开外，身形中等，他生的普通，口齿却是伶俐的很。 将叶白微迎进门后，他先倒了茶水，一面笑盈盈道：“您吩咐的事情，我一早就上了心，这不，前两日便将人给您找好，只等姑娘上门相看了。您看，可要现在见一见么？” 眼前这小姑娘年岁不大，却是个大主顾，七八日前来找他买院子，眼都不眨的订下了一套小院儿。 虽说那院子不大，可也几百两银子呢，她出手大方又爽快，牙郎乐得合不拢嘴。其后得知她要寻伺候人的婆子，便将这活计给包揽了下来。 见牙郎上心，叶白微笑着道了谢：“如此，便劳烦您了。” 那牙郎也不多言，笑着出门去叫人，不过多时便回转，这次身后则是跟着一个婆子。 说是婆子，其实也不过四十出头的年岁，生的和善，身形微胖，不过瞧着身上穿着与模样，倒是个利索规矩的。 那婆子进门后，先给叶白微请了安：“姑娘安好。” 叶白微应声叫人起来，打量了一圈，又与她聊了几句，见这婆子是个说话爽利的，便笑道：“以后便劳烦嬷嬷照应了。” 闻言，那婆子顿时笑道：“姑娘说哪里话，是老奴该感谢您才是，日后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一旁的牙郎见状，也随着笑道：“姑娘安心便是，这张婆子可是咱们附近有名的勤快人，我绝不会坑您的。” 叶白微含笑道谢，定下了张婆子，又给牙郎拿了钱。 牙郎接了后，将张婆子的契书写好，三方都摁了手印后，交给了叶白微。 之后张婆子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叶白微则是问道：“先前托您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从方才进来，叶白微便在忙这婆子的事儿，如今定下了人选，她又想起了另一桩要紧的。 牙郎早有准备，闻言顿时笑道：“姑娘放心，我都给您打听清楚了。” 他说着，从一旁拿出一个小册子来，笑道：“咱们京中香料生意的铺面虽然多，可是赚钱的就那几家。我托人打听过了，他们的厉害关系、原料进地、以及日常顾客等等，都写在了这上面，您请过目。” 叶白微随意看了看，见这上面写的精细，心中越发满意，笑着与他再次道了谢，又多给了一个红封。 牙郎只掂量着，便知道里面的银钱不少。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心实意，与叶白微道了几句客套话，见她起身要走，笑吟吟的将人送出了门。 张婆子已然收拾好了日常之物，这会儿便与叶白微一道去了杨柳巷子的小院儿。 这院子靠巷子里面，位置却不偏僻，拐出去再走两条街便是朱雀神武两条大街的交界处了。 这里闹中取静，院子虽小，但住几个女眷也足够了。 进门之后，张婆子便先拿了笤帚去收拾院子，叶白微见她干活利索，心中越发满意，她进房中看了看，见里面简略的收拾过，只是还有些脏，便也拿了抹布来。 见她要干活，绘雪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拦她：“小姐，还是奴婢来吧。” 她出门前才被叶白微半是警告半是嘱咐的说过，这一路上都克制着不看不听不闻不问，然而现下叶白微干活儿，这事儿却是不行的。 见状，叶白微抿唇一笑，道：“无妨，又不是没做过。” 她径自去打了盆水来，倒是绘雪瞧着她这熟练的干活动作，一时有些愣怔。 叶家虽然苛待叶白微母女，但到底是主子，至多是在吃食和日用上克扣，哪儿敢真的让主子们干活的。 二小姐什么时候学会干这个的？ 不等她想明白，又见叶白微端了水进门，绘雪忙的过来与她一块：“奴婢会擦桌子，还是我来吧。” 叶白微抢不过她，将抹布给了她，自己又去擦拭茶壶。 绘雪怕说多了惹人烦，倒是没敢再劝，只是叶白微干活的时候，目光却是时不时的落在她身上。 不知怎的，自从嫁到镇北侯府，她就觉得，二小姐变的越来越陌生了。 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她心里存着念头，不妨叶白微笑着调侃她：“你家小姐好看么？怎么盯着我没完了？” 她这话一出，绘雪顿时回神儿，呐呐道：“没，不……小姐恕罪！” 这些时日，绘雪都是做事稳妥的，如今难得见她慌乱，叶白微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恕罪恕罪。” 她笑起来时格外好看，饶是绘雪也痴了一瞬。 后宅里的女子大多都是沉郁的，要么满心算计、要么不择手段，或者便是死气沉沉了无生气。 她终于知道叶白微哪里不一样了，是笑容。 从她的笑容里，绘雪看到了属于活人的生机。 她被这笑容感染，忍不住随着露出一抹笑来。 至少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其实跟着叶白微这个主子，并不是一件坏事。 叶白微不知道绘雪心里的弯弯绕绕，她干活麻利，三个人配合着，不过小半个时辰，院子里就大变样，瞧着像是个宜居之处了。 才收拾妥当，便听得门口有人敲门。 张婆子当先应声，快步走到门口，先瞧见了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她唬了一跳，试探着问道：“你们是？” 下一刻，便见一个妇人从后面走出来，问道：“这里可是杨柳巷子39号院儿？” 这声音熟悉的很，叶白微顿时擦了擦手，快步走了出来：“娘！” 绘雪心头一跳，顾不得纠正叶白微的叫法，自己也随之走了出来，亲亲热热的过来搀扶她：“夫人来了，奴婢扶您吧。” 往常的时候，绘雪曾跟赵雪娘打过交道，然而却都是点头之交，赵雪娘一时有些不自在，身后的小朝则是先扶住了赵雪娘：“不劳烦绘雪姐姐了，还是我来吧。” 小朝身上的伤势还没好呢，自己都虚弱的很，不过这会儿的模样倒像是小兽似的，保护着赵雪娘。 第56章 他们是谁? 叶白微瞧出她的敌意，轻笑一声，自己过去拉着她的手，道：“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吧。” 她说着，示意张婆子过来搀扶着，一面又看向那几个男人。 地宫倒是真的大方，护着两个女子，竟然派了四五个男人，且瞧着都是练家子。 她含笑道谢，一面拿了荷包出来：“多谢几位壮士，这是一点茶水钱，请几位不要嫌弃。” 为首的男子接过，抱拳行了礼，将赵雪娘二人的东西都送了进来，也不多待，转身便走了。 但叶白微却知道，他们会在附近守着，护佑这一个月的安危。 这个认知，让叶白微心里松了一口气，一回头，却见赵雪娘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 “微儿，他们是谁呀？” 今日一早，她们出了后门的时候，便见路边停着一辆马车，还有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旁边守着。 这几个人一看便不好惹，赵雪娘才想避开，却见其中一人拿着香囊朝着她走了过来。 先前小朝便与她说过，知道这是叶白微安排的人，赵雪娘便忐忑的上了马车，谁知竟然真的见到了叶白微。 只是，她的微儿连门都少出，怎么会认识这种人的？ 见赵雪娘神情里的担忧，叶白微笑了笑，宽慰她道：“娘亲放心，这些是拿钱消灾的，可靠的很。” 她怕赵雪娘多想，也不再解释，转移话题道：“您还没来过呢，快进来看看，咱们这暂时落脚的房子怎么样。” 院子里被修整过了，虽然小，可却五脏俱全，不同于困了她那么多年的叶家宅院，这里处处都充斥着温暖。 赵雪娘含着笑，眼中却是慢慢的有了泪意：“很好。” 她随着叶白微进了门，又听得对方介绍了张婆子，那婆子是个爽利的，行了礼后，便直接拎着东西去帮赵雪娘收拾了。 赵雪娘坐在椅子上，瞧着叶白微给她倒水，神情便有些恍惚。 这一切美好的像是梦境一样，她竟然真的活着走出了那个地狱。 直到这一刻，她才有了点脚踏实地的感觉，可更多的还是飘着的，生怕自己一个用力，这梦便醒了。 还是叶白微将茶水放在她的手心，轻笑着问道：“娘亲在想什么呢？” 那茶水带着热意，也让赵雪娘彻底清醒过来。 这不是梦，而是现实。 她眼中的泪意多了几分，却依旧撑着一抹笑：“没想什么，我就是欢喜。” 叶白微明白她的意思，将茶壶放在一旁，又问她：“娘亲，你们来的时候，没有人为难吧？” 虽说叶老夫人休书给的痛快，可叶白微还是怕对方出幺蛾子。 闻言，赵雪娘神情一暗，旋即又笑了起来：“没有，出来的时候很顺利，夫人也没有阻拦。” 王文蕊的确没有阻拦，就连叶老夫人她也没瞧见，临走之前，她按着规矩去给二人门口都磕了头。 只是走的时候，却遇见了叶无坚。 叶无坚大抵没有想到，她敢真的离开叶家的门，言语十分不中听。 第57章 她时日无多 但他应该是被提前嘱咐过了，所以虽然话说的难听，却也没有拦她的去路。 赵雪娘当时拉着小朝走的头也不回，可只有自己知道，她当时衣服都湿透了。 生怕自己被拦下来。 幸好，没有。 念及此，赵雪娘又长出一口气。 她不愿意让叶白微担心，并没有将此事告知，只是声音里有些感叹：“日后我与他们也算是再无瓜葛了。” 她不过是一个妾，当年一顶小轿抬进门的，原本连休书都用不到，只是当时叶白微心里不踏实，生怕日后叶家再耍无赖，所以要了一纸凭证。 如今真切的踏入这个小院儿里，将她跟过往那些苦难割裂开来，赵雪娘方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见她眼眶里含了泪意，叶白微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轻声道：“是，一切都过去了。” 她不愿意让赵雪娘难受，复又起身笑道：“娘亲还没看过家里是什么样子吧，我带您去看看。” 她一面说着，一面去搀扶赵雪娘。 这院子不大，跟叶家比起来更可谓是狭小逼仄，不过寻常住在这里的只有赵雪娘、小朝，还有今日才请回来的那个张婆子。 三人住在这儿绰绰有余，再加上叶白微还请了人保护，所以对这里还是放心的。 才逛到厨房，便见张婆子将饭菜出了锅，一面擦着手，一面回头笑道：“夫人，你们来的正好，开饭吧？”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吃了午饭，张婆子自去收拾，叶白微让赵雪娘回房休息一会儿，自己则是带着绘雪出门请了个大夫。 回去时赵雪娘已经醒了，她本来就睡不着，听得动静便理了理衣服起身。 叶白微进门先行了礼，又让那大夫给赵雪娘看诊——这些年赵雪娘的身体一直不好，她怀疑是王文蕊她们搞鬼。 待得大夫诊治完后，叶白微有些紧张的问道：“大夫，怎么样？” 一旁的赵雪娘倒是神情淡淡，相较于叶白微的紧张，她已然习惯了自己身体的不适。 好在那大夫也没说甚，只是笑道：“夫人常年郁结在心，身体倒是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好生养着。这样，我给您开个养心安神的方子，且先吃几日，我过后再来看。” 得了这话，叶白微松了口气，赵雪娘也笑道：“如此，便多谢大夫了。” 房间不大，大夫不便在这里写药方，叶白微便将人请到了隔壁的书房，末了又让绘雪照应着赵雪娘。 谁知才到了书房，就见大夫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换成了小心斟酌。 “这位夫人，有几句话，在下必须得说，您得有个准备。” 他这话一出，叶白微的心顿时便沉了下去。 这人声音不大，显然是怕赵雪娘听到。 她指尖微颤，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大夫，您有什么话只管说，可是我母亲的身体？” 那大夫点了点头，轻声道：“不错，方才那位夫人身体亏损太大，根基太亏，怕是不大好。” 叶白微捏着手指，听得那大夫继续道：“原本这位夫人的身体不至于此，但她这些年吃的药怕是都不对症，故而落得越治越亏的后果。在下实在是本事低微，怕是无能为力了。” 饶是叶白微早就有这个猜测，可真的从这大夫的口中听到时，一颗心还是忍不住沉了下去。 她张了张口，强撑出一抹笑来：“可有别的法子么？我母亲她……才三十出头。” 这样的年岁，该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么就油尽灯枯了？ 叶白微的声音艰涩，那大夫摇了摇头，遗憾道：“在下才疏学浅，抱歉。” 他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叶白微就懂了。 虽说赵雪娘年轻，可是这些年王文蕊明里暗里没少磋磨人，若不是撑着一口气，怕是赵雪娘早就熬不住了。 而现在，赵雪娘从叶家逃了出来，是好事也是坏事。 先前还撑着那口气，如今见到叶白微安全、自己又离了心病，才是病根真正爆发的时候。 念及此，她的手指越发颤了起来。 她这人亲缘淡薄，两世才得了这么一个真心待她的长辈，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赵雪娘死么？ 不成！ “大夫，我听他们说您是这附近最好的医者了，您替我想想办法吧，钱不是问题，若有什么需要的，我也尽量去筹集。只求您救救她，她才……才这个岁数，我还没孝敬她呢。” 叶白微强忍着眼泪，说话都颠三倒四的。 大夫瞧着她这模样，叹了口气，道：“夫人，并非在下不帮忙，实在是……嗨，我也跟您说个实话吧，上京这些大大小小的医馆，我也有所了解，我若说不能治，他们怕是更无能为力。”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听得这话，叶白微顿时期盼的看向他，却听得那大夫道：“民间的大夫兴许是没办法了，但这世上顶尖的医者，十之八九都在宫中。” 太医院的御医们，乃是北越最顶级的医者。 “剩下的一二，便是隐士高人。只是隐士高人不好寻，若你能想办法寻到御医，或许令堂的身体还有转机。” 听完他的话，叶白微的神情却渐渐的暗淡了下去。 御医…… 她叹了口气，且不说她一个连皇宫都进不去的人，根本就接触不到御医。便是能接触到，这御医都是给嫔妃们看诊的，怎么会来给赵雪娘看诊？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她这钱也不够啊。 叶白微满面愁容，那大夫已经写好了方子，递给她道：“这是固本培元的药方，且先让她吃着，过两日我再来给她换药。只是这治标不治本，以我的能力，只能到这一步了。” 闻言，叶白微强撑着道谢，又拿了银钱，让张婆子送一送他。 待得人走后，叶白微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不见。 她得想个法子，看看如何请动御医，不管如何，也得试一试。 叶白微边想边回房，进门后赵雪娘便看到了她满面愁容的模样。 第58章 卖香方 “这是怎么了？” 她声音里满是担忧，叶白微顿时回过神儿来，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瞧着时间不早要回去，舍不得您呢。” 叶白微说着，走到赵雪娘身边撒娇，后者敲了她一眼，无奈的笑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叶白微蹭了蹭她的胳膊，笑吟吟道：“母亲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您。” 小朝已经吃了药睡了，她身体虚弱，自然是伺候不了人的，好在有张婆子在，照顾她们二人不成问题。 赵雪娘笑着应声，摸了摸她的头，道：“你也快些回去吧，不必担心我，这里一切都好。” 叶白微答应了，又与她略说了几句话，便带着绘雪离开了。 只是，她却并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吩咐了车夫，转身去了玄武大街。 玄武大街乃是北越最繁华的一条街，各种商铺鳞次栉比，饶是这盛夏的天，街上行人也络绎不绝。 马车在一家香料行前停下，叶白微让绘雪在车上等着，自己则是径自下了马车。 这家香料行名为周记，按着那牙郎给的资料里，周记香料行是京中出挑的一家。虽不是最大的，却是这两年势头最猛的。 叶白微回忆着那些资料，一面抬脚走了进去。 “夫人里面请，不知您想来选些什么？” 眼见得小二热情的迎上来，叶白微只道：“今日不选东西，我要卖东西，你们掌柜的在么？” 小二闻言，一时有些诧异，神情倒是没有轻视，只是笑着道：“掌柜的现下有事，不知夫人想卖什么？” 这便是在的意思了。 这小二态度好，叶白微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来，递给他道：“这是我自己做的，你可以先闻闻。” 小二在店内卖东西的时间久了，对香料虽说不算精通，可也是知道一些的。 眼下一闻这味道，先有些惊艳。瞧着是放在熏笼里熏衣服的，可这味道却比他们店里的强上许多。 他心中想着，又笑着问叶白微：“夫人这香倒是不错，只是您也知道，咱们这儿养着一批香先生，轻易不收外来的东西——不知您想卖多少钱，我替您跟掌柜的问一问。” 这小二话说的圆滑，又不动声色的压了叶白微，若她是着急来卖钱或者有求于人的，怕是就要先忐忑上了。 但叶白微只是弯唇笑了笑，淡然道：“先让掌柜的看吧，若他瞧着入眼，咱们再说别的。” 她这般气定神闲，小二难得多看了一眼，再瞧着她身上的衣着，又有些了然。 这气度和穿着，的确不像是凡夫俗子，倒像是谁家拿调香当个乐子玩儿的权贵夫人了。 “夫人请坐，我这就去请掌柜的。” 小二说到这儿，又让人给她上了茶，自己则是快步去了后院儿。 叶白微打量着这铺面，瞧着不大，倒是一应俱全，从香膏到香脂，再到香料香块香棋，凡此种类都应有尽有。 且这家的东西都单独摆放出来，周遭都以花草做为配饰，瞧着既典雅又大方，入眼先叫人心生好感。 第59章 伽罗南香 叶白微暗自点头，怪不得这周记赚钱呢。 她才想着，便见小二去而复返，这一次倒是恭敬了许多：“夫人，我家掌柜的有请，您随我来吧。” 叶白微应声，扫了一眼他手上空空，心里便有了计较：“好。” 二人一同去了后院，先闻到空气里的香味儿，今日晴好的天，院子里摆放着几个架子，上面晒着香料，虽然气味掺杂，闻着却叫人心里安心。 小二先敲了敲门，待得房中应了应声“进”，他这才推开门，给叶白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夫人请。” 叶白微道了谢，当先踏入房中。 有个年约四旬的男人正在翻着香料，听得声音，回过头来与她寒暄：“夫人安好。” 叶白微跟他见了礼，便听得那人开门见山：“这香囊，是您研制的？” 这气味他闻着熟悉，但却又与他所见的香方都不一样，这是改良过的。 叶白微点头，道：“不错，只不过做的仓促，有些粗陋，让掌柜的见笑了。” 她态度谦逊，掌柜的笑了笑，道：“夫人自谦了，这香方若是还叫粗陋，那我这店里的东西怕是就没眼看了。” 他说着，将香囊放在鼻端嗅了嗅，笑容里也多了赞赏：“将苏合香与白芨掺在一起，夫人倒是心思巧妙。” 叶白微只是笑着，并不多言，便听得那掌柜又道：“先前小二说您要卖这个方子，不知夫人想多少钱出手？” “方子不贵，一百两便可。” 叶白微说着，见那掌柜眼中一亮，复又笑道：“但只一样，这香方不买断，我得要分成。” 这话一出，掌柜的倒是不意外，只是瞧着她的目光又多了些探寻：“夫人，若是分成，一百两可就高了吧？” “高不高的，掌柜的心里自有定论吧。” 叶白微眼中带笑，话里倒是不让：“这方子不难做，假以时日，其实仿制出来也不难。我今日既然敢直接拿着成品来，便是想跟掌柜多合作几次的——这个一百两，日后再与我一年分成，其后收益皆归您。若掌柜的同意，那我这儿还有个大买卖。” 掌柜的已然见识了这香方，这会儿听得她这话，倒是生了些兴趣，只是不敢相信，因问道：“不知夫人所说的香方，是什么？” 叶白微但笑不语，那掌柜的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香囊，斟酌片刻，便笑道：“好，这生意我同意了。” 诚然，如叶白微所说，眼下她给的这个香囊里面的香料并不难猜，至多两个月，他们便能将精准的配比给做出来。 可是叶白微既然将诚意摆到了面前，且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也不是一般人，他们便没有必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去得罪人。 对于掌柜这话，叶白微也不意外，从容笑着应声，又道：“那咱们便先签了字据吧。” 这香方，掌柜的既然打定了主意要，便不会耍赖，当下便爽快的叫了小二进门。 签了合约之后，叶白微笑眯眯道：“多谢掌柜。” 她将合约收了起来，那掌柜的又问道：“不知夫人方才所说的香方，是什么？” 闻言，叶白微挑眉一笑，道：“伽罗南香，掌柜的可知道？” 这话一出，那掌柜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怎么会不知道？ “但凡调香一道，无不知伽罗南香的，只是那香失传已久，虽复刻之人很多，却无一能真正将之做出与原味一样的。” 他说到这儿，又看向叶白微，迟疑的问道：“怎么，夫人会做？” 叶白微点了点头：“掌柜的，有兴趣么？” 掌柜的可太有兴趣了！ 他克制着激动，又有些怀疑：“夫人可是家学渊源？” 这伽罗南香失传许久，连年过半百的世家调香师都不会，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是什么来头？ 叶白微讳莫如深一笑：“这个不便告知，但，伽罗南香的香方，我的确有。” 她在现代是个孤儿，从小摸爬滚打，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肯做。八岁那年，她被一个老头儿收养，那老头儿说她有天分，不让她当女儿，反倒让她正正经经的磕头拜了师父。 她这一身的本事，都是被那老头儿教出来的。 可惜十八岁那年，老头病故，她又成了孑然一身的孤儿。 因着没钱，她刚开始做了许多与调香无关的职业，后来积攒了一些钱，才摩挲着开了一家小小的调香工作室。 伽罗南香，是老头儿教她的最后一道香，时隔多年，她也是推翻了无数次，才做出了记忆里的味道。 往事纷纭，叶白微眸光微闪，压下心里的那点难过。 而后，便听得那掌柜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夫人，不知这个方子，想开价多少？” 叶白微收回思绪，温和的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 先前的方子只要一百两，这会儿却又直接翻了这么多，饶是那掌柜的也微微变了脸色。 而后，试探着道：“可这方子还没见到，不如，夫人先让我见一见？” 哪怕看一眼呢，他也能辨别出来几分。 叶白微却摇了摇头：“那不成，这方子是我与师父的心血。一万两，若掌柜的同意，我便将方子拿来。可若是不同意……那我也不勉强人。” 她这话的意思很明白，掌柜的迟疑了一瞬，又笑道：“若真是伽罗南香，那我自然是同意的。只是夫人，我只是掌柜的，并不是东家。这数额巨大，我一人不能做主。所以，还是得请夫人先拿方子与我看一看，我好与东家有个交代，您说呢？” 这话看似说的诚恳，其实就是打太极。 叶白微心知肚明，弯唇一笑，却是径自站起身来：“看来掌柜的是没这个诚意了，那我也不勉强您了。咱们……” 只是她话没说完，先被那掌柜的拦了下来：“不，夫人，您别着急呀！” 他说着，又打量着叶白微的神情，一咬牙道：“罢了，这桩买卖，我便代东家应下了！” 不管叶白微这话是真是假，只要有半分是真的，他就得赌一把。 第60章 生意成交 掌柜这话，倒是让叶白微毫不意外。 她弯唇笑了笑，定住脚步，淡淡的问道：“掌柜的可确定，这买卖可不是个小数目。” 她将方才的话还了回去，那掌柜的则是反问道：“我只一句话，姑娘所说的伽罗南香，是真的吧？” 叶白微点头：“自然。” “那我这话，便作数。” 这伽罗南香因着做法失传，不知多少人都试图复原香方，若眼前这女子说的是真的，那周记香料决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见状，叶白微也笑了起来：“掌柜的放心，我既然要来做生意，便不会骗你。伽罗南香我的确复原出来了，也能将这方子卖给你们，且可以保证，给了你们之后，周家绝对独有一份。”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只是我却不能保证，周记开始出售伽罗南香之后，这方子会不会被旁人研究出来。” 毕竟像这种大点的铺面里，都会养着一帮香先生。旁人没有做出来倒还罢了，可只要届时这伽罗南香一开始售卖，香先生根据成品还原配方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对于叶白微这话，那掌柜的倒是明白，他颔首道：“多谢夫人提醒，只要您能保证周记是独一份，气候被旁人偷学了去，这必然怪不得您。” 他说到这儿，又道：“只是有一样，您这方子一万两着实有些贵了，您看这样行不行——一个方子五千两，外加每个月的分成。其实这样您不吃亏，我周记在上京虽然不敢说是一家独大，可也是有名望在的，每日客人盈门，届时单分成，您拿到手的决计不会低与五千两。” 掌柜的说的是实话，叶白微却是摇了摇头：“多谢掌柜的美意，只是我意已决，一万两卖了这个香方，分成便不必了。日后不管卖多少，都是你们的。” 她说着，又笑道：“更何况，我知周家也绝不会亏本。毕竟香王评选也快开始了，届时以一个伽罗南香赢了今年的香王魁首，还是很划算的，对吧？” 叶白微话中意思，也是那掌柜的先前所权衡的。 自从北越与西楚百年前联姻开始，北越的达官贵人便开始爱上了由西楚传进来的香，其后北越香文化渐渐兴盛，演变至今，则成了一年一度的评选。 香中之王为魁首，每年选出一个，其后一年，做出此香的香铺，便会成为上京中新的风向标。 他有些心动，却还保有着警惕，因笑道：“夫人说的是。” 虽说叶白微跟他保证了，这香方绝对不会外泄的，但是生意人，总要谨慎些好。 更何况，如先前自己所说，这一万两也的确不是个小数目，他还是得回去问问东家。 但人却是要留住的。 “夫人所说，我同意了，那便一万两，只是有一样。” 掌柜的说到这儿，顿了顿才又笑道：“夫人如今空口无凭，银钱给您之前，想必您也是不会泄露香方的，所以我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您将这伽罗南香做出来，与我们香先生一并验证，待得见了这成品后，我当场便将一万两如数奉上，您意下如何？” 叶白微知道他不会这么快同意，因此现下听得他这话，也不意外。 “可以。” 叶白微笑了笑，道：“只是我这里香料不全，要做成品，需的劳烦您帮忙提供几样香料，不知掌柜的可同意？” 那自然是同意的。 叶白微写了几样香料，大多都是些名贵又难寻的，不过周记香料铺开了这么多年，库房里都的有。 掌柜的很爽快，拿了单子便让小二过去取香料，不过片刻便将香料一一拿了过来。 倒是叶白微见他这么爽快，不由得笑着问他：“掌柜的倒是好爽，不怕我是来骗你香料的么？” 方才她卖给他一个熏笼的香方才要了一百两，可现下掌柜的给她拿的这些香料都是顶好的，粗略算起来也有三四百两了。 他倒是舍得。 闻言，那掌柜的顿时便笑了起来：“在下相信夫人。” 从一见到这女子，他便瞧出来她出身不凡。这人是个不缺钱的，虽说不知是谁家的人，可身后必然也是有势力的。 何况面由心生，他瞧着叶白微便觉得是良善之辈。 听得掌柜这话，叶白微也笑了笑，弯唇道：“如此，那便说定了，三日之后，我带着伽罗南香的成品来。” 二人约好了时日，叶白微也不多留，与掌柜的告辞了。 她在后院耽误的时间不短，出来时便见绘雪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见到叶白微，她忙忙的迎了上来，又顾忌着外人在，只行礼道：“夫人，您挑选好了？” 先前绘雪是在车上等着的，可是她瞧着这人怎么都不出来，便有些担心。谁知进门问了之后，那小二只说夫人去了后院挑选更名贵的香料了。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心中不安，眼见得人半日没出来，越发担心起来。 幸好，叶白微还是出来了。 见她这模样，叶白微也猜到了缘由，弯唇笑道：“嗯，都好了，咱们走吧。” 得了叶白微这话，绘雪顿时松了一口气。 主仆二人出了门，叶白微却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先让人去了票号。 将银票核对之后，叶白微又与票号重新核对更换了新的银票，这才踏实了下来。 当初叶老夫人给的是银票，存银子的是她们，谁知会不会暗中将银票作废。 如今票号当着她的面清点了数量，又抽取了佣金，现下重新兑换的，才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 除却银票之外，她还额外兑换了五十两的散碎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叶白微本身是打算好了的，这古往今来，但凡是京都，衣食住行都是最贵的。她原本想着，这段时间攒攒钱，等到京中事情一解决，她将路引混到手，便带着赵雪娘她们离开。 到时候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宜居小城，干着她的老本行，后半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可赵雪娘的身体却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第61章 吃么? 赵雪娘时日无多，现在唯一渺茫的希望便是御医。且不说她根本接触不到御医，即便真的有救治的办法，也需要很多的银钱。 所以她才会去卖香方，她要在短时间内筹集到最多的钱，有了银子当敲门砖，才能找到门路给赵雪娘请御医。 念及此，叶白微突然觉得自己腰包里的钱不香了。 虽说这些钱够普通老百姓吃一辈子的，可这上流社会朱门酒肉臭，也不知道御医是不是也看诊一次要千金啊？ 她满心忧愁，出门的时候绘雪就看到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方才她进票号的时候，绘雪也一直在马车上等着，好在这次叶白微很快，只是在看到她的这模样，又有些担忧。 现下她跟叶白微是利益共同体，担心的心思倒是真心实意的。 叶白微回神儿，勉强一笑：“没事。” 绘雪瞧着她神情不对，又看了一眼她的腰间，见那荷包鼓鼓囊囊之后，便明白了什么，这是取钱去了。 只是…… 二小姐这是哪儿来的钱？ 她心里有些疑惑，却不敢多问，只轻声道：“小姐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与奴婢说说，奴婢虽说愚钝，说不定也可以给您出谋划策一二。” 叶白微笑着道了谢，却又想到了什么，因问道：“说起来，你知道上京什么行业赚钱快么？” “啊？” 绘雪一愣，又意识到她问的问题，虽然不解，还是认真道：“这个奴婢倒是有所耳闻，上京最赚钱的，无非就是茶楼酒肆，烟花楚馆，首饰服装。只不过这些都是需要大项投入的，人力物力都消耗极大。” 她说到这儿，有些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小姐，您可是想做生意？” 叶白微抿了抿唇，叹了口气。 她的确是想做生意的，可却不是在上京。这里不管是物价还是房租都贵的很，就她这口袋里的钱，还是不要霍霍在这儿了。 念及此，她目光又在外面看了一圈，却见街边热闹非凡，一派喧嚣之景。 “停车，咱们下去走走。” 这大买卖她干不成，兴许小买卖她可以呢。 叶白微心中微动，当先下了车，绘雪见状，忙的跟了上去。 这会儿临近饭点，街边倒是卖什么的都有，花果香气混合着饭菜的香味儿，还有远处飘来的酒气，混合在一起，让她忍不住深嗅了一口。 “夫人，咱们这是去哪里？” 见叶白微下了车，绘雪有些不安，却听得她笑道：“逛街啊。” 叶白微说逛街，那是真的逛街，这一路走过去，遇到好玩的她便会买下来，待得路过一家糕点铺子的时候，闻到里面的香味儿，绘雪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叶白微余光瞧的真切，笑着进了店铺，让店家挨个包了一点，递给了绘雪：“诺。” 绘雪受宠若惊：“给奴婢的？” 叶白微笑的诚挚：“陪我出来一上午，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回去吧。” 眼前的绘雪，其实也就十六七岁，搁在现代，那还是上高中的小孩儿呢。 放在她眼里，其实是个小妹妹。况且绘雪也是身不由己，只要不起坏心眼，叶白微也不会主动亏待他的。 叶白微笑的甜，绘雪却是一愣。 “多谢小姐。” 绘雪接了点心，却并没有舍得吃，而是拎在了手上。 真心假意她还是分的出来的，叶白微只除了头几次吓唬过她，寻常待她都是用真心的。 她一时不是滋味儿，便听得叶白微笑的眉眼舒朗：“走，咱们再继续逛逛去。” 绘雪捏紧手中的点心袋子，点头应声：“好。” 然后接下来，她便有些后悔自己答应的这声“好”。 无他，叶白微实在是太能逛了。 她不但喜欢逛，且看到的东西都喜欢买，不过一条街过去，主仆二人的手中便拎了大大小小的包。 有瞧见的小玩意儿，有小零嘴儿，甚至到了后来，她还买了一篮子的莲蓬！ 现下正是新鲜莲蓬上市的季节，莲蓬又大又软，连茎剪下来，瞧着便让人赏心悦目。 叶白微来了兴致，将莲蓬都包了，卖莲蓬的老太太欢喜，又额外赠了她一包荷叶，连篮子都给了她。 等到二人终于到了马车上的时候，绘雪也悄然松了口气。 她这次算是真的见识了叶白微的能力，只是…… 她瞧着放在马车上的战利品，又有些迟疑，这些东西，按着叶家的规矩，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若是绘霜在，必然要嘲讽一句，这位二小姐是庶女上不得台面，然而绘雪心里却另有想法。 她不觉得这些上不得台面，反而觉得这样的二小姐，更像是一个真人。 不像那些世家小姐，虽然规矩一无错处，可就是像带了假面。 下一刻，便有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素白的掌心，托着十几颗莲子。 是叶白微随手剥了一个莲蓬，将莲子递了过来：“吃么？” 绘雪的笑容顿时便扬了起来：“多谢小姐。” 她拿了一颗莲子剥开放在嘴里，有点苦，但她心里是甜的。 …… 逛的心满意足的叶白微，虽说没找出什么发家致富的路子，可收获却是满满的。 马车在垂花门停下，叶白微让车夫将东西都送去畅林苑，自己则是跟绘雪慢悠悠的走回去，侯府规矩多，进了二门，无特殊事情便不可乘车。 她手里还拿着一根莲蓬，晃晃悠悠的走的很闲适。 今日逛完了，绘雪对她的观感倒是好了不少，现下见过往不时有走过的下人，还悄声提醒她：“小姐，您得注意身份，走路要端正。” 不然被那些下人瞧见，又要笑话的。 叶白微倒是不在意这些，她笑着拍了拍绘雪的肩，却又在看到不远处的那个小院儿，放慢了脚步。 那是卫渊的院子。 她心中一动，脚下便拐了弯，转身朝着卫渊的院子走去。 绘雪见她这模样，还当她想明白了，心中一喜，却见叶白微又站住了。 “小姐，您怎么不进去呀？” 第62章 他凭什么答应自己? 叶白微捏着莲蓬，却是有些迟疑。 瞧见卫渊院子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卫渊应该是能接触到太医的。 她原想去求一求卫渊，却又转念一想，他凭什么答应自己？ 她跟卫渊并不熟，虽说有名义上的夫妻身份，可叶白微知道，他们谁都没有这个意思，且自己又从一开始就坦白了身份。 如今卫渊的眼里，她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哪有人会同意帮一个陌生人这么大的忙？ 她得想个法子，或者说，她在想，自己身上有什么价值，可以被拿来当做筹码，去跟卫渊做交易的。 然而叶白微认真的想了一圈，将自己从里到外的剖析一个遍后，十分忧愁的发现，她找不到筹码和价值。 毕竟她只会调香，要不给他调几个特别厉害的香？ 她才想到这儿，不妨那房门却是突然打开。 男人坐在轮椅上，与她隔着一道门相望。 “做什么？” 叶白微的心瞬间狂跳。 这人美颜暴击倒还在其次，突然打开门真的好吓人！ “那个，没，没什么，就是路过。” 叶白微实力演绎了什么叫怂，卫渊的目光却落到了她的手上：“怎么还拿着莲蓬？” 那一朵莲蓬都快被她掐的稀碎了，草色的汁液沾染到了她手上，叶白微却浑然不觉。 闻言，她后知后觉的看向自己的手，下意识的将手上的莲蓬递到了卫渊的面前：“那什么，请您吃莲蓬，特别好吃！” 她这模样，落在卫渊的眼里，只有一句话：宛如智障。 眼前人像是不聪明似的，卫渊决定不跟脑子不好使的人计较，但也不乐意接这莲蓬，便只淡漠的瞧着她。 他眼中的嫌弃太过明显，叶白微也举得自己一定是脑子短路了，然而现在箭在弦上，她只能讪笑着描补：“方才回来时候买的，我吃着挺甜的，所以给您送点。” 卫渊这次倒是问了一句：“送一根？” 还是被她蹂躏的不成样子的一根。 叶白微哽住，试探着道：“我买了一篮子呢，您要是喜欢，我待会就都给您送过来。” 卫渊这次是真的怀疑她是装傻还是真傻了，语气里也多了些火气：“不必。” 她来的时间巧，他正在树下看书呢，门外的脚步声扰了他的心神，怀疑这女子搞什么花招，他才过来开了门。 然而此刻，卫渊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也一并坏掉了，毕竟叶白微这个样子，不像是要搞什么坏事，倒像是脑子坏掉了！ 卫渊的拒绝十分明显，叶白微讪笑着将莲蓬收了回来，呐呐道：“也是，莲蓬也太便宜了，改日再给您送别的吧。” 她也是糊涂了，送礼都没有送这么寒碜的，这要是放在现代，谁送礼这么给，第二天就会因为左脚先踏进公司而被开除。 然而叶白微这话，落在卫渊的耳朵里，却是变了个意味。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人，将她的纠结与小心翼翼收入眼中，而后，淡漠的问道：“你有求于我？” 这神情，他可半点都不陌生。 心事突然被窥破，叶白微下意识掩饰，可又想到自己所求，便横下了心，重重的点头又摇头：“也不算是求，就是，有一点点小事，想让侯爷帮个忙。” 然而她的表情却出卖了她，少女眼中的不安与忐忑显露无疑。 卫渊心中一动，旋即推着轮椅转了身。 叶白微心一沉，才垮了脸，却又听得卫渊的声音传来：“进来。” 叶白微眼睛一亮，笑容瞬间便回到了脸上：“诺！” 她随着卫渊一路进了门，室内放着冰块，瞬间便将外面的热浪隔绝在外。 叶白微舒适的喟叹了一口气，便见卫渊看向她：“说吧，你要干什么？” 他的神情冷淡，叶白微倒是没了头一次见面的害怕。只是她现在有求于人，所以说话也不硬气，讨好的笑道：“那个，我想请您帮我寻个御医，给我姨娘看病。大夫说她身体不大好，御医兴许有法子。” 说到最后，叶白微的笑容也低落了下去，瞧着模样，倒是真心疼赵雪娘的。 卫渊看着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叶白微原就心中忐忑，这会儿越发心虚。 她也是突然想到了卫渊，然而这条路现下瞧着，仿佛是走不通的。 而后，便听得卫渊道：“你便是这么求人办事的？” 这话一出，叶白微一时愣住，再明白他话中意思后，又试探道：“那，我给您包个大红包？” 这人话说的直白，卫渊嗤了一声：“我缺钱么？” 叶白微将人上下打量了一圈，何止是不缺，他这里穿的用的，虽然低调，却也是低调的奢华。 “您看我这话说的，侯爷您高风亮节，哪里会稀罕金银那些俗物！” 叶白微先将卫渊捧着夸了，自己倒是有些愁眉苦脸，他是吃穿不愁，那她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对了！ “侯爷，要不我给您做饭吧？我手艺可好了，保管您吃的满意！” 早先在老头身边长大时，因着老头不会做饭，年仅八岁的她便承担了家务，后来一路磕磕绊绊的，还真练了一手的好厨艺。 叶白微说这话时，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却看得卫渊心里有些不适。 他拧眉，讥讽的问道：“府上缺厨娘么？” 那自然……也是不缺的。 叶白微的脸色一下便耷拉了下去。 卫渊毫不怀疑，若这人头上生一双兔耳的话，此刻必然是往下耸拉着的。 瞧着是个小可怜的模样，实则内里却是个小骗子。 “那侯爷，您想要什么呢？” 叶白微问这话的时候，又觉得自己问的不妥，便又加了一句：“您说，若是我能办到，我一定照办！” 然而卫渊也不说话，又拿着那种审视的目光看她。 这目光看的叶白微格外不舒服，她当下便打了退堂鼓，讪讪的笑道：“不然……” 谁知她才开了口，却听得卫渊道：“去做吧。” 叶白微一时没反应过来，先是愣怔了一瞬，卫渊瞧着她这模样，倒是觉得眼前人是真的傻：“不是说要做饭么？” 第63章 卫渊居然同意了! 叶白微这下反应过来了，心里“嗷”了一声，面上则是笑的眉眼开怀：“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做饭去！” 这也算是柳暗花明峰回路转了，卫渊居然同意了！ 她身上像是一瞬间充满干劲，话说完便转身出门去了，临走之前，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回来，把莲蓬放在了卫渊身旁的红木方桌上。 “这莲蓬真的挺甜的，不然您尝尝？” 话音未落，人已经快步出去了。 卫渊瞧着她的背影，翩跹的像是一只蝶。 桌上的莲蓬晃晃悠悠的，卫渊收回目光，随手掐出一个莲子。 嫩绿的莲子，外壳都是软的，这时节莲子最好吃，甜中带着一点苦，吃完满口清香。 他垂眸，将莲子剥开，举起来看了看，面不改色的丢到了纸篓之中。 …… 自从卫渊病了之后，他便单独分出了一个小厨房，厨娘等人皆是从外面请来的，只伺候他一人。 叶白微知道此事，这会儿去的厨房也是小厨房。 然而她话说的满，进了厨房后，却又有些懵。 东西倒是挺齐全的，可她做什么呢？ 这人世家子弟，又吃惯了山珍海味，上京中的美食更是琳琅满目，她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出挑。 叶白微看着眼前种类齐全的原材料，难得的犯了愁。 厨娘知道她，还当她是过来有事儿，问道：“夫人是有什么想吃的么？” 闻言，叶白微讪讪一笑，道：“不是，我问一下，您知道侯爷寻常喜欢吃什么吗？” 厨娘讶异的看了她一眼，便听得叶白微又道：“侯爷说，要吃我做的饭。只是我有些生疏，还请嬷嬷赐教。” 赐教是不敢当的，厨娘明白过来，笑的和善：“侯爷很好伺候，从来不挑食的，不过也没有特别爱的口味。” 事实上，卫渊大抵是在边关待惯了，所以不管送什么吃的，都是全部吃干净，单从这饭量上，也看不出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这人好养的很，半点没有世家子弟的骄矜和臭毛病。 叶白微听得这话，方才微微的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什么都吃，比什么都不吃的强。 只是做什么，她还是有点发愁。 叶白微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个刚褪了毛的家禽身上。 小半个时辰后，卫渊瞧着桌上那一团黑漆漆的东西，问道：“这就是你做的菜？” 叶白微笑的眉眼弯弯：“是啊，侯爷尝尝看？” 卫渊瞧着那一团黑，显然是才从火里拿出来的，烧的漆黑，他意味不明的看向叶白微。 这人是不是故意报复他，所以让他吃土的？ 下一刻，便见叶白微拍了拍额头，笑道：“是我糊涂了，您稍等，我给您剥开。” 说是剥，她却是拿了个小木榔头。土被烤的松脆，她敲敲打打的，不过片刻便都敲开，露出里面的油纸。 泥土敲开后，香味儿便散了出来。 油纸上晕染了一片油，卫渊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瞧着叶白微一层层的剥开，油纸里面是荷叶，荷叶里面是一整只鸡。 鸡肉软烂，叶白微净了手，将鸡肉拆分到盘子里，也露出鸡腹里的八宝米。 八宝米被单独盛在了碗里，旁边摆放着一盘鸡肉并着一盘混合的清口小菜，看起来很有食欲。 “侯爷，您可要尝尝看？” 眼前女子满眼期待，卫渊甚至看到她在拆分鸡肉的时候，自己悄悄咽了咽口水。 若不是这鸡肉是包着土端上来的，卫渊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要偷吃一口了。 不过这味道闻着的确不错，卫渊难得也有了胃口，却没有立刻动筷，而是问道：“这道菜叫什么？” 叶白微笑吟吟道：“叫花鸡。” 只不过，是被她琢磨改良过的叫花鸡。 这名字有些不雅，卫渊拧眉：“叫花鸡？” 叶白微点了点头，又笑道：“别看这名字不好听，可味道真的不错，您尝尝看？” 卫渊却在心里思索着这个名字，工部侍郎府养大的姑娘，就算是个庶女，也不应当接触过这些。 瞧着她动作娴熟的模样，显然是以前做惯了的。 卫渊不动声色，问道：“你就这么伺候人吃饭的？” 叶白微一愣，又想起了什么，心中磨牙，面上则是笑：“对不住，我给您倒茶。” 在叶家的时候，叶白微也是见过的，饭前饭后都要漱口。 她如今有求于人，这活计做的也甘心，给卫渊端了茶水，卫渊伸手接了。待得漱了口，叶白微又给他拿帕子净手，末了还将筷子递到了他面前。 “侯爷，您用饭吧？” 伺候人到这份儿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手废了呢。 叶白微心中腹诽，却不敢说，还得满脸笑意，只差在脸上写个真诚二字。 卫渊这才放过了她，嗯了一声，夹起了一块鸡肉。 味道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叶白微就在旁边站着，瞧着他一口鸡肉一口米，间或再夹一筷子小菜，馋的口水都要下来了。 这叫什么，别人坐着我站着，别人吃着我看着！ 她暗自咽了一口口水，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做了两份，待得伺候完这位大爷吃饱了，答应了自己的条件，她就溜回去吃自己的！ 叶白微打算的好，卫渊也很上道，吃饱喝足之后，一面漫不经心的擦手，一面问她：“方才你说，要求我什么来着？” 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来了精神，只觉得这小半个时辰的视觉折磨也不算什么了，狗腿儿的笑道：“想请您帮忙请个御医，给我姨娘看病。” 她脸上格外真诚，行礼道：“求侯爷帮我。” 小姑娘这会儿低眉顺眼的模样瞧着倒是让人舒心不少，卫渊却是打量着她。 能屈能伸。 他倒是小看了她。 “请御医，可不是小事。” 卫渊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瞪大眸子，试探道：“侯爷，您方才……可是答应了的。” 不然她哪儿能巴巴的伺候人这么久，便是现代时，对师父都没这么毕恭毕敬过！ 第64章 我说不同意了么? 见小姑娘不可置信的模样，卫渊嗤了一声，反问道：“一顿饭，就想换这个，叶白微，你这么会算计，怎么不做生意去？” 他话里满是嘲讽，叶白微噎了一下，才要说什么，又知道不能跟人硬碰硬，只能忍下，正色道：“我并非算计侯爷，实不相瞒，我姨娘身体不好，大夫说活不长久了，唯有御医可以救她的命。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侯爷今日若是帮了我这个忙，那我这辈子都会感念您的恩情，便是来世，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也继续会报答您。” 她说完这话，又郑重的行了礼。 卫渊只是打量着眼前人，她眉眼里带着坚韧，可他记得，前世里的叶白微，每次瞧见自己都吓得瑟瑟发抖。 一个人，当真前后会有这样大的差别么。 “叶二小姐倒是很会开空头许诺。” 他神情淡漠，说这话时，带着些讽刺，也让叶白微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到了这会儿，她哪儿还不明白，自己这是让卫渊给耍了。 不过求他帮忙也只是试一试，她压根就没想过卫渊会真的同意。 叶白微无声的叹了口气，收敛了笑意，眉眼低沉道：“侯爷说的是，是民女为难人了。不打扰您，民女告退。” 她说着，恭敬地行了一礼，动作里挑不出半点毛病。 眼见得小姑娘转身就走，卫渊却是轻笑一声，叫住了她：“我说不同意了么？” 叶白微顿时站住了脚。 被这人忽悠了好几次，这会儿叶白微倒是不敢揣测他的意思了，只是迟疑着问道：“那侯爷的意思？” 这人简直像个大忽悠，前一秒还给她希望，后一秒就直接泼一盆凉水过来。 见叶白微这表情，卫渊倒是觉出几分有趣来。 他瞧着眼前人，散漫的敲了敲桌角。 叶白微不明其意，就听卫渊道：“愣着做什么，推我去书房。” 这人明摆着要使唤她，叶白微又拿不住他的意思，问道：“然后呢？” 方才瞧着还是个聪明的，这会儿又开始犯傻了。 卫渊睨着她：“你不是会伺候人么，接下来这一个月，便做我的贴身丫鬟，随侍左右吧。” 这话一出，叶白微愈发愣住：“我做您的贴身丫鬟？那不是抢知春姑娘的活儿么。” 卫渊身边那位丫鬟，瞧着是个落落大方的，可对她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 叶白微又不是傻子，自然瞧得见对方眼中对自己的不满和瞧不上，要不是有求于卫渊，她才不过来受人白眼呢。 然而她话音未落，便听得卫渊淡漠道：“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态度。” 他话说的随意，叶白微却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大喜过望：“这么说，您同意了？” 卫渊嗤了一声，散漫道：“看你表现。” 这便是同意了。 叶白微的神情瞬间狗腿了起来：“多谢侯爷，您渴不渴，累不累，我给您倒杯水，要么给您切盘水果？” 眼前人狗腿且聒噪，卫渊有一瞬间的后悔，抬手点着她的额头，让她离自己远一些：“安静。” 叶白微顿时闭嘴。 然而那一双眉眼里满是笑意，少女表情灵动，即便是不说话，卫渊也觉得她这模样瞧着聒噪的很。 下一刻，便见他冷了脸：“不准笑。” 这人的性子实在是古怪，不准说话，连笑都不准。然而现下叶白微有求于人，自觉先矮了一头，便对他格外的言听计从。 门外传来侍卫的脚步声，卫渊看了一眼，淡淡道：“回去吧，今日不必你伺候，明日再过来。” 见状，叶白微哪儿还不明白，这是有事儿呢。 不过这也与她无关，因为叶白微顿时点头答应：“那民女告退。” 她说完这话，又怕卫渊反悔似的，回头道：“咱们可说定了，一言为定！” 伺候他一个月就能帮着请太医，这买卖可太划算了！ 少女笑容明媚，可不过一瞬，又想起来他不准笑，便又绷了嘴。 卫渊拧眉看她，越发觉得这人表情扎眼的很：“嗯。” 随手表情不好，可好在是应下了。 叶白微心情丝毫不受影响，与他行了礼后，转身走了。 一出门，笑容顿时便绷不住，清泉就在门口守着，一见她笑容灿烂，下意识低下了头。 待得叶白微走了，清泉这才轻咳一声，理了理衣襟，进了门。 “主子。” 卫渊应了一声，待得叶白微的背影消失不见，方才问道：“查的如何了？” 清泉将手中整理好的资料递了过去，轻声道：“按着您的吩咐，已经全部核实过了。” 资料里全部是关于叶白微的，过往十六年的经历被浓缩成了几张薄薄的纸，上面不过寥寥数笔，便已经勾勒出了她的形象。 胆小怕事，性情懦弱，为人单纯。 卫渊将这资料看了一遍，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却是若有所思。 一个人真的可以前后差距这么大么？ 比如叶白微。 不管是从她的过往资料里，还是前世里与她少的可怜的几次打交道，都与现在这个叶白微截然不同。 “主子，叶家这位二小姐出门时候不多，所以资料很少。但以咱们查到的来看，府上这位……都有些不大像啊。” 清泉说这话时，觑着卫渊的神情，瞧着他没有生气的迹象，方才小心的问道：“您说，会不会这位也是假的，是叶家的阴谋？” 闻言，卫渊却是笑了一声。 他虽在笑，眉眼却满是冷意：“叶家将她送过来便是想瞒天过海，若是连她都是假的，你说叶家何必？” 他知道叶白微是真的，可这人的性情，却又让他心生怀疑。 起先的时候，卫渊只以为是叶白微太会伪装，可这几次打交道，都让他觉得，兴许不是她会装，而是他压根就接受信息有误。 可如今…… 从这些资料里看，至少前世里他所接触到的叶白微，与这上面是完全吻合的。 也就是说，有问题的只有如今嫁到府上的叶白微。 卫渊念及此，眉头微微锁着，问道：“那赵雪娘是怎么回事，说是请大夫了？” 第65章 盯着点赵雪娘 清泉并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这会儿听得他询问，回想了一瞬，方才回答道：“是的，接过来的头一日便请了大夫，他们偷偷听了，那大夫曾私下与这位叶二小姐说过，她好像时日无多了。” 他说到这儿，又想起了什么，复又道：“是了，那大夫还说，若是宫中御医，兴许还有法子诊治。” 这话一出，卫渊挑了挑眉。 还以为她是编造出来的谎言，不想倒是真的。 “着人盯着点赵雪娘，那边有什么问题，来报与我。” 得了卫渊的吩咐，清泉顿时应声：“是。” …… 此时的叶白微，还不知道自己从里到外都被人查了个清清楚楚，她回了畅林苑后，先将叫花鸡吃了个干干净净。 先前伺候卫渊吃饭的时候，她馋的差点口水直下三千尺，幸好卫渊还算有良心，虽说提了个霸王条约，可好歹是应下了。 叶白微叹了口气，但愿这次卫渊不是又再耍着她玩。 这一天下午，她都待在畅林苑没出去。 跟掌柜的约好三天其实是有些紧张的，原本调香便是个麻烦的活儿，如今她又被卫渊指派了一样贴身伺候的活儿，叶白微恨不得将自己分成两半来用。 她忙活到了半夜才睡下，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人就先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她还得去德清苑伺候那个祖宗。 而那位祖宗在看到她后，却只是问了一句：“这早饭谁做的？” 叶白微哪儿知道。 她睡眠不足，也没有上妆，此时盯着两个黑眼圈，还能笑得出来，乖巧的回答：“回侯爷，兴许是厨娘吧。” 毕竟卫渊日常的饭菜都是小厨房的厨娘做的。 闻言，卫渊却是放下了筷子：“不是说你做么？” 叶白微顿时一头雾水。 他啥时候说了？ 她很确信卫渊没说，但现下跟卫渊辩驳显然是个不明智的选择。 因此叶白微只是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乙方的职业笑容：“侯爷恕罪，我一时睡过头了，要么现在给您重新做一份儿？” 眼前这位是甲方爸爸，得罪不得，得罪不得。 叶白微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卫渊却又拿起了筷子：“不必了，明日记得早起做饭。” 叶白微：…… 她磨了磨牙，笑的倒是乖巧：“多谢侯爷宽宏大量。”个鬼。 待得伺候完卫渊吃饭，叶白微原以为已经完事儿了，谁知还不等她要行礼告退，却又被卫渊叫到了书房。 这一上午，她再也没出过书房的门。 卫渊此人，先前没接触时，瞧着是个阴郁冷淡的，如今接触了之后，她才发现，他还是一个事儿精。 事儿精本精在这一上午将她压榨的够呛，从研墨到添茶倒水，再到打扫收拾，就连从书架上拿一本书都得她来。 到了最后，还要挑三拣四，嫌弃她做事儿做的不利索。 叶白微给自己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方才保持住了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末了，又听得卫渊问她：“会抚琴么？” 抚琴不会，唢呐倒是会一点，你要听么，能把你送走的那种。 但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面上还得赔笑：“侯爷见谅，那等高雅之物哪儿是我配学的。” 卫渊闻言打量了她一眼，道：“也是。” 他拿着狼毫，随手蘸了墨汁，又嫌弃了一句：“墨研成这个样子，怎么用？重新来。” 只一个上午，叶白微就想罢工了。 这人怎么这么龟毛！ 但她也只是想想，到了临近正午的时候，好不容易让这位大爷满意了，自己又巴巴儿的去厨房做饭。 好在这事儿她是擅长的，终于没有让卫渊再挑出毛病来。 一连三日，叶白微都在被卫渊“折磨”着。 这人实在是个合格的甲方，虽然没有管她要五彩斑斓的黑，却把她累的眼前一片五彩斑斓。 就连夜晚睡觉时，叶白微的噩梦里都是在被卫渊差使。 卫渊这人大概也是有毛病，说让她当侍女，就当真将所有活计都交给了她来做。 一日三餐要她来，添茶倒水让她来，打扫房间是她，跑腿拿东西也是她。 叶白微很怀疑卫渊是故意的，不然他为何放着那院子里的十来个下人不用，把所有活计都压到了她身上？ 他是不是想要借着这机会把自己累死，再抵赖不管她的请求了吧？ 这个念头一起，叶白微就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夜晚的风还算凉爽，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天色还早，便又倒头睡了。 噩梦里是假的，可醒来后却是真的。 大抵是累的很了，后半夜的时候，叶白微倒是睡得安稳了不少。 晨起推窗时，便见外面地上覆了一层潮湿。 临近天明时下了雨，现下空气都清爽了不少。 叶白微伸了个懒腰，将窗户打开，驱散了疲倦，又叫了绘雪进门伺候。 她倒是不想这么骄奢淫逸，可这几日的苦力生涯，让她连抬胳膊都费劲儿——光卫渊磋磨她也就算了，晚上回来她还得抓紧时间调香。 幸好一切都是值得的，那伽罗南香已经调配好，只等今日给周记的掌柜拿过去验货便可以了。 叶白微放下了一段心事，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 反倒是绘雪见她这模样，有些担忧的问道：“姑娘，您待会可还要过去么？” 这两日叶白微的遭遇，她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位侯爷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拿自己的正头夫人当下人使唤，如今这府上可都传遍了，说是侯爷瞧不上夫人，所以故意要折辱她。 绘雪担心的很，可叶白微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是折辱，闻言随意的点头道：“自然要去的。” 她说着，又看了眼天色，随手将头发挽成一个髻，寻了一根如意朱钗装饰，一面道：“待会你收拾一下，待我从德清苑回来，陪我出去一趟。” 一旁的绘霜闻言，神情有一瞬间晦暗，片刻又恢复正常，只是捏着被角的手却是用力了几分。 分明她们是一块跟了叶白微的，这叶白微怎么如今对绘雪越发亲近，却对她疏远了？ 第66章 我有什么心思? 绘霜念及此，又挂上了笑容，道：“小姐，让奴婢也跟着一起吧，在侯府这些时日，奴婢也想出去走走，随着您长见识呢。” 她笑容里带着算计，叶白微只看了一眼，便又随意的收回目光，道：“你在府上守着吧，今日便不带你了。” 她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复又笑道：“毕竟我们出去之后，院子里可就没人看守了，还得靠你呢。” 闻言，绘霜眼中一亮，先前那些不快倒是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自得：“奴婢明白了。” 她还当是绘雪更得宠些呢，原来竟是如此。 虽说绘霜瞧不上叶白微，可若是连这么一个人都不待见她，她会觉得脸面上更挂不住。 叶白微知道她的性格，也不多言，只道：“我先过去了，绘雪，你准备去吧。” 其实对于绘霜绘雪，她都不大信任，可书中曾经写过绘霜后来勾引卫衡，并且陷害女主的事情。 这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叶白微自然不会将自己太多的秘密泄露给对方。 至于绘雪，除了在开篇的时候出现过几次，后来便没了她的身影。到了后期的时候，才隐约提了一句，说是绘雪家中出了些变故，她求了老夫人的恩典离开了。 这些时日的相处，叶白微看的分明，绘雪此人趋利避害，却并不是个坏人，她出门必须得带人，那绘雪便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绘霜，她也不会在这时候得罪对方，毕竟防君子不防小人，现下惹了她，万一她记恨在心害自己怎么办。 叶白微现下还分不出更多的心思。 绘雪她们并不知叶白微所想，闻言应声，双双目送她出去。 待得叶白微走后，绘雪方才轻声道：“二姑娘人不错，跟着她不会坏到哪儿去的。绘霜，你收了那些念头吧。” 她话里带着劝诫，绘霜却在听得她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反问道：“我有什么心思？姐姐，你可不能污蔑我。” 这几日的流言她听得分明，叶白微想巴结侯爷，却被侯爷羞辱。 她也是想不明白，一个残废有什么好巴结的，若是她，现在必然会先巴结卫衡。 卫二公子一表人才，为人又端方有礼。一想到昨日的偶遇，绘霜便忍不住心头狂跳。 “罢了，你若真没什么心思，那才是万事大吉了。” 绘雪瞧不清她的神色，压低声音道：“虽说老夫人嘱咐了咱们，可这里到底是镇北侯府，你可莫要犯糊涂。” 绘雪这话是老生常谈，绘霜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闻言随意应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不是要跟小姐出去么，快换衣服去吧。” 绘雪待要再说什么，可见她这模样，也只能叹了口气，应声去了。 …… 有了头一日的教训，叶白微这两日便乖觉的很，她去了之后先到厨房做了早饭，将粥熬上，这才去唤卫渊起床。 说是喊他，其实这人每次都比她起得早。 今日也是如此。 叶白微到的时候，卫渊正在树下的躺椅上看书，微风拂过，有树叶落在他的衣襟上，也让那一身墨色染了属于人间的翠绿。 旭日东升，日光被树叶切割的辩驳细碎，男人的眉眼精致，皮相骨瓷似的，像是女娲的手拂过，捏出天人才有的绝色。 叶白微的脚步，下意识便放轻了。 这人像是挂在墙上的一幅画，而她就是误入画中世界的外来者，生怕惊动了画中的神仙。 然而神仙还是被惊动了。 他放下书，抬眼瞥向她，第一句话便惹了叶白微：“怎么来这么晚？” 夏日天早，这会儿折合到现代的时间，也不过六点出头，想起来自己在现代十一点才起的作息，叶白微就忍不住腹诽，谁都跟你似的，不当社畜还起的比鸡早。踏实。 她讪讪一笑：“昨夜里梦魇了，便没睡好，侯爷勿怪。” 小姑娘话说的真诚，可惜那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 句句都是骂他的。 卫渊看的分明，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便不戳穿她，只道：“饭做好了么？” 叶白微惹不起这人，饶是心里一句中听的都没有，面上还得赔笑：“这就好，侯爷稍后。” 她先将卫渊推到了小花厅，又将茶水给他泡好了端过来，狗腿儿似的赔罪：“您先喝口茶，我这就给您端饭菜来。” 卫渊由着她伺候自己，眼见得这人忙忙的去了，却是意味不明一笑。 这种时候，她总是活泼的过了头，像是一只涉世未深的小狐狸，自认为心眼很多，其实每一个都坦露的清清楚楚。 只是他的笑容也不过才起来，便又沉了下去。 他前世还将这人当兔子呢，可后来怎么样，他不但被兔子咬了，还被戴了一顶翠绿的帽子。 念及此，卫渊拧眉，复又眯眼打量着叶白微忙碌的背影。 只是不知道，这兔子跟狐狸，到底是不是一位了。 叶白微不知道卫渊心里的算计，她忙前忙后的伺候卫渊，待得人吃饱喝足，方才小心翼翼的问：“侯爷，我今儿上午有点事情，能不能先出去一趟？我保证，绝不耽误您吃午饭！” 她今日得将伽罗南香给掌柜的送过去，这可是大事儿。 毕竟，就算是卫渊真的同意请太医，红包总得给吧，诊金总得给吧，她不多赚点钱，到时候囊中羞涩，岂不是拖后腿了？ 叶白微打算的好，只是想起来这两日卫渊的磋磨，又有些忐忑，生怕他不放人。 好在，这次卫渊倒是很好说话的很，想也不想的点头应了：“去吧。” 叶白微顿时大喜，笑吟吟的谢他：“多谢侯爷，您可真是个好人！” 这就算是好人了，合着先前在她心里，自己就是个坏人呗。 卫渊嗤了一声，瞧不上她这狗腿的样子，摆手要让人走，却又在叶白微走到门口的时候，将人给叫住。 “等等。” 他一喊着自己，叶白微便有些心虚，呐呐的回头：“您有什么吩咐？” 他不会是反悔了吧？ 第67章 怎么，不行? 叶白微心里打鼓，不想卫渊只是道：“我要吃城东松久记的八宝酱鸭，城南礼锦斋的荷花酥点，还有城北德胜楼的松鼠鳜鱼。” 叶白微愣了一瞬，不可置信道：“您，今日都要吃到么？” 开什么玩笑，要是都给他买齐全了，别说是中午回来了，她晚上能踏着最后一缕斜阳进门都是烧高香了！ 然而卫渊却问的理直气壮：“怎么，不行？” ……行！ 他是大爷，他是祖宗，他是甲方。 谁最大？甲方爸爸最大。 “哪能呢，您说了算，我保证给您一样不少的带回来！” 叶白微说着，还不忘讨价还价：“我这厨艺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要不您中午就吃这些吧？” 卫渊哪儿看不出她心里的小九九，知道她能将这几样买齐全了都够呛，便也不再给她的地狱副本再加等级。 “可以。” 得了他的应允，叶白微顿时便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谢：“多谢侯爷，您可真是个好人。” 就是不办人事儿。 她笑的眉眼弯弯，卫渊倒是看出了里面藏着一只磨牙的狐狸。 他淡淡颔首，又催促：“那还不去？” 叶白微这下连话都不想说了：“民女告退。” 她都不等卫渊回答，转身便一溜烟的走了，谁知道再留下去，卫渊会再闹出什么奇思妙想的幺蛾子？ 然而叶白微却不知道，她出门之后，卫渊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冷意。 “清泉，着人跟上。” 清泉应声而去，卫渊微微靠着椅背，神情里却满是沉思。 那日从外面回来后，叶白微除了“伺候”他，便是躲在房间里调香。府上的动静瞒不过自己，他知道叶白微在做什么。 她今日这么急匆匆的出去，必然是要将调配好的香拿给人的。 卫渊有一种预感，他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叶白微可千万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 出门之后，叶白微几乎片刻都没有停歇。 她在卫渊这里耽误了些时间，好在绘雪办事可靠，马车已经停在了二门。 待得她上车之后，马车便一路辚辚的去了周记香料铺。 掌柜的早就在等着了，瞧见叶白微，神情一喜，上前与她见礼：“夫人，您来了。” 那日回去后，他与东家说了此事，东家还将他好生夸赞了一番，只要今日这位夫人拿出来的香方是真的，他这一千两的赏钱可就板上钉钉了。 因此这会儿掌柜的瞧见叶白微，就像是瞧见了一个小财神。 叶白微见他这模样，心里便有了底。 不过她却没有立刻拿香方，而是问掌柜：“您这里人手充足么？” 掌柜的不知她何意，下意识道：“这，尚可。我这香铺里有三十多人可供差遣，您是有什么事儿么？” 闻言，叶白微顿时大喜。 她先拿了银子出来，又郑重的行了一礼：“劳烦您件事儿，能不能让伙计们帮我去买点东西？” 她这样郑重的模样，掌柜的当下应承了，只是不想，她要买的东西与香料无关…… 第68章 这，都是吃的? “这，都是吃的？” 叶白微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道：“会不会太为难您了？实不相瞒，我家中有个病人，闹着今日定要吃这些东西，可我要与您验看香方，实在是走不开。”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看的出卫渊是在故意为难，这人做的出来这事儿，就不能怪她背后悄悄骂几句了，反正卫渊也听不到。 她语气诚恳，那掌柜的倒也没多犹豫，登时便应承下来：“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这几个地方离得都较远，再加上又要排队前往，拿回来时怕是都要临近正午了，夫人可等的了么？” 叶白微顿时笑着道谢：“可以的，有劳掌柜的了。” 待得小厮们拿了银钱，替叶白微去买东西，她这才道：“掌柜的，不知香先生可来了？” “自然，都在呢，只等您了。” 掌柜的说着，又笑着将叶白微请到了后院：“您请。” 房中坐着三个香先生，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见到叶白微，那老者也微微吃惊，倒是没想到持有香方的会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子。 掌柜的则是笑着介绍：“这是我们东家。” 叶白微应声，与那老者互相见了礼，便听得那老者道：“夫人，这伽罗南香，您可是做出来了？” 闻言，叶白微笑着应了，一面将荷包解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瓷瓶儿来。 “诸位请过目。” 因着时间仓促，她做出的成品有限，因此叶白微将小瓷瓶放在桌案上，复又对那掌柜的笑道：“先前您给我的香料还没有用完，待会我让丫鬟一并拿进来。” “不必不必，夫人留着便是了。” 那掌柜的一面说，一面珍而重之的将这小瓷瓶递给了三个香先生，神情里也是克制不住的紧张。 等着香先生勘验的时候，便听得周老板寒暄道：“先前老刘把那个熏笼的香方拿来给我看了，那也是夫人自己研究的么？” 他生的和善，说话时也温吞，叶白微对这人有些好感，便也笑的谦逊：“这方子取自古香，只是我加了些改良，不敢当的上自己研究。” 听得这话，那周老板越发笑了起来：“能有这般造诣，想必夫人也是家学渊源了。” “倒也算不上渊源，只是师父传授我一门吃饭的手艺，但我学艺不精，倒是丢了他老人家的人。” 叶白微说完，便听得周老板问道：“不知您的师父是哪一位高人？” 他有意打听叶白微的师父，毕竟眼前女子岁数不大，虽不知她真实本领，可也知道教授她之人必然了不得。 只是叶白微却委婉道：“师父他老人家半生落魄，少与世人打交道，所以不好告知名讳，还请周老板勿怪。” 知道有本事的都有些怪癖，周老板虽然有些失望，也顺着她的话道：“既是如此，倒是老夫冒昧了。” 叶白微与人打交道习惯了，说话滴水不漏，周老板有心套话，但几次下来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开了一辈子的香铺，这买卖又是祖上传下来的，对于调香一道也算是精通。再与叶白微说起这调香里的学问时，便惊奇的发现，她是个沉下心来做东西的。 周老板越聊越投机，对叶白微也愈发欣赏。 说到最后，他又乐呵呵道：“我这香铺虽然不大，但却是五脏俱全，夫人日后若是缺少什么东西，只管过来取，全部半价相卖。” 叶白微先前曾让掌柜的给她取过香料，知道这周记香料铺里面的东西成色如何，这会儿听得这话，哪里不知道周老板这是赔钱给自己呢，当下便笑道：“那我先谢谢您的好意了，只是咱们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日后所需之物您按着市价卖给我便是。但有一点，若在香道上，我有什么想跟您请教的，还请周老板不吝赐教。” 她生的明艳，笑起来的时候倒是中和了那一股艳丽，自带几分乖巧来。 周老板得了她这话，越发笑的和善：“那是自然。” 才说着，便听得那香先生开了口：“东家，这的确是伽罗南香！” 那香先生从卜一开始拿到伽罗南香，手便有些颤抖，这会儿真的验证了，连声音里都满是激动：“当世竟然真的能寻到伽罗南香的复原者，实在是，实在是奇迹啊！” 这话一出，掌柜的一颗心瞬间放回了肚子里，一面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这位夫人可是个有本事的大才，必然不会骗人的。” 周老板倒是没什么意外，毕竟从方才的谈话里，叶白微是真是假他已经推测的八九不离十了。 这会儿听到结果，面上的笑容更盛，起身吩咐道：“去取银票来。” 周老板做事爽快，不过片刻便将银钱跟合约一并拿了过来。 叶白微粗略看了一遍，见没问题后，便在合约上签了字。 银票被她揣到了兜里，那周老板才想说什么，便见门外有下人敲门：“老爷，家里来人了，请您回去呢。” 见状，那周老板只得无奈的与她告辞：“今日与夫人见面，实在是投缘之至，他日有了机会，再与您好好探讨香道。” 叶白微含笑应声，待得那周老板走后，便见掌柜的笑着请她坐下：“小厮们还没回来呢，夫人再坐会儿吧。” 他说着，又让人端了茶水来，自己则是斟酌着问道：“不知夫人可还有没有别的香方要出手的，您放心，价格上好说。” 有了这一道伽罗南香，今年的香王大赛，周家便是板上钉钉了。 不过叶白微是个有本事的，这话他一点都没说错，她手上必然还有更多的香方，做生意么，自然是多多益善。 听得掌柜的这话，叶白微却是笑了起来：“不着急，你们先试试这个，若觉得可以，咱们回头再继续商量，不必急于这一会儿。” 她的确有再卖方子的意思，毕竟她如今手里的银钱不算多，又因着迟早要离开，现下在京中做什么都不成，还不如这样一刀切的来钱快。 但现在她不能全部拿出来，饭菜还得一口一口吃呢。 第69章 我随时恭候 更何况，她是要自己做香铺的，卖出一道伽罗南香已然是底线了，下次再出手肯定是些无关紧要的。 若不是她要离开上京，这次的香王大赛，她可能就自己参加了。 但她现在没钱没铺面，更重要的是没精力，只能这样赚一个快钱。 叶白微话里留了余地，掌柜的顿时了然，笑道：“好好好，那夫人何时想要再卖香方，只管上门来，我随时恭候。” 得了他这话，叶白微笑着应了，与他寒暄了一会儿，便见小厮带着食盒回来了。 因着叶白微怕卫渊回去之后刁难，所以只让小厮买了两样，剩下城南礼锦斋的荷花酥点，她打算自己过去买。 好在现下时候还早，只留了这一样，也赶得及中午回府。 因此她也不耽误时间，与掌柜的告辞之后，便带着绘雪去了城南。 礼锦斋的生意好，还未到饭点，店内便已经人声鼎沸了。 叶白微要打包带走，便也不去包厢，只寻了空桌子坐下，一旁的绘雪则是有些担心的悄声道：“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去包厢吧，这儿也太扎眼了。” 哪儿有少爷小姐们坐在大堂的，也太丢身份了。 叶白微倒是不在意，吩咐小二上了壶茶水，一面轻声笑道：“安心，没人看咱们。” 拿了东西就走的事儿，何必再去一趟二楼，还不够麻烦的呢。 然而不过片刻后，叶白微便后悔了现下这个决定。 眼前一道阴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叶白微下意识抬头，就见那人笑的如沐春风：“好巧啊，居然在这儿见到你——大嫂。” 男人笑容里满是不怀好意，也让叶白微的眉头皱了起来：“有事儿么？” 这几日，她除了卫渊的德清苑，便是待在自己的房中专心调香，差点都要忘记这个渣男了。 谁知道在家里没跟他狭路相逢，不过出来一趟，竟然跟这人撞上了。 叶白微面色不善，连遮掩都不肯，她这模样，也让卫衡的神情都添了几分阴鹜。 “咱们是一家人，当街遇见了，无事就不能来打声招呼了么？” 卫衡不过一瞬间便收敛了戾气，非但没走，还坐在了她面前，然而他那笑容里，却明晃晃的写着四个字：不怀好意。 叶白微心生警惕，顿时便站起身来打算走，点心没买到，至多让卫渊嘲讽一顿，可眼前人她是一分钟都看不下去，实在是太晦气了！ 谁知她才要走，便见小二迎了上来，笑吟吟道：“夫人，这是您要的荷花酥点，给您打包好了。” 见状，叶白微吩咐绘雪付钱，不想却听得一旁的卫衡问道：“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吃点心的么，今日倒是改口味了？” 这话说的熟稔，叶白微心中一阵膈应，索性回头冲着他笑眯眯道：“我是不喜欢吃点心，可有人喜欢呀——” 她说着，脸上又挂上一抹娇羞的笑：“难得你不知道，你大哥最喜欢吃荷花酥点了么？这是我给夫君买的！”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娇羞怯怯，眉眼里却又满是得意。 这直白的话，让卫衡的眸光顿时暗沉下来：“他有什么好？一个残废，你也这么上赶着巴结，叶白微，你贱不贱？” 这几日，他因着公务忙的焦头烂额，便没顾得上去寻叶白微，但是家里的流言蜚语，他却是听得真真切切的。 下人们都说，新进门的主母为了讨好侯爷，不惜自降身份给他当下人，不但抢了知春丫鬟的伙计，连厨娘的事儿都干了。可即便是这样，侯爷也没给她好脸色看，从未有一夜准允她留宿的。 众人都在笑话她不要脸面，卫衡却觉得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在脸上。 毕竟，这个不要脸面的女子，先前是他的人！ 卫衡这话，让叶白微的笑容顿时收敛，一张粉面含冰，眸光冷冽：“我巴结谁，与你有什么相干？倒是你，这么上赶着来我面前凑，卫二公子，你贱不贱？” 她将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卫衡，又冷声道：“还有，奉劝卫二公子日后离我远些，若我夫妻因你而离心，我定然百倍让你偿还！” 说完这话，叶白微也不看他的脸色，吩咐绘雪：“咱们走！” “叶白微！” 卫衡被她这话气到，快走几步就要拦下她，却跟一个急匆匆跑进来的男人撞了满怀。 “没长眼睛么？！” 他的气没处发，声音里满是戾气，下一刻却见那人抬起头来，竟是自己的心腹裴宿。 裴宿先道了歉，又压低声音道：“主子，出事儿了！” 见他神情慌乱，卫衡心头一沉，也顾不得去追叶白微，只当先出了门，瞧着四下行人不多，这才问道：“怎么了？” “城北的乱葬岗……” 卫衡的神情瞬间变了：“走！” 他当先扯过一匹马，翻身上去，叱了一声打马而去，裴宿也急急忙忙的紧随其后。 主仆二人所过之处扬起一片灰尘，行人纷纷躲避。 叶白微才上了马车，也躲过了这一劫，看着卫衡离去的背影，却是微微拧眉。 方才她见卫衡的神情不对，生怕这人光天化日做出些什么来，便跑的快了些。 可好巧不巧的，后来卫衡出来说话时，就离她马车不远，所以他们二人的话，倒是让她听了一耳朵。 他们声音太小，可乱葬岗三个字，叶白微却是捕捉到了的。 还有卫衡临走时的表情，那一脸的着急忙慌，分明就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她心中一动，总觉得有些熟悉，但她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线索。 马车慢悠悠的走着，叶白微拧眉思索，但怎么都记不起那一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倒是绘雪看见她这模样，关切的问道：“小姐，可是不舒服么？” 叶白微顿时回神儿，却是摇了摇头：“没有。” 想不起来，她索性不想，让绘雪将糕点一并放到了先前预备好的食盒里，自己则是靠着车窗小憩。 待会回去，还得伺候那位祖宗呢。 第70章 味道如何? 但叶白微没想到，这位祖宗这么难伺候。 她回去之后，先将饭菜送到厨房加热，换了衣服便提着食盒去寻卫渊。 可惜这人见她的第一句就是：“怎么这么慢？” 天朗气清，男人拿着一柄折扇在手里把玩，瞧着模样养眼至极，偏偏说出的话半分都不招人待见。 叶白微脸上带笑，好声好气的与她解释：“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好在没耽误您用饭。”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饭菜都摆了出来，却不想卫渊只看了一眼，便问道：“不是你自己买的吧？” 叶白微早只瞒不过他，实在的交代：“寻人帮着买了两样，这荷花酥点是我自己买的，要不您尝尝看，味道如何？” 她将筷子递到了卫渊的面前，对方瞧着她好一会儿，方才将筷子接了过去。 只是吃了两口，便又微微拧眉：“这味道不如何。” 叶白微顿时磨牙。 她跑了一上午，这会儿饿的都快前胸贴后背了，原想着买糕点的时候吃一点的，又被卫衡给扫了兴。 这会儿闻着饭菜，她觉得自己连盘子都能一块吃了，卫渊居然说味道不如何？ 叶白微假笑：“民女觉得，这味道还可以啊。” 卫渊却睨了她一眼，问：“你是在质疑我？” “不，不敢。” 叶白微露出标准的微笑，道：“您说的都对。” “那你是对我不满？” 这人纯属找茬，叶白微几乎要维持不住笑容，暗中咬了咬牙，才尽力维持了这个真诚的笑容；“哪儿能呢，伺候侯爷是我的荣幸啊。” 她笑的倒是很好看，可惜那表情里却写满了相反的意思。 卫渊打量着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却是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伺候我，是你的荣幸？” 这话里有歧义，叶白微却没听出来，只是道：“那是自然，毕竟您可是威名赫赫的镇北侯，我自幼便听您的话本，仰慕您呢。” 与这话相近的一句是“我从小儿看您的戏长大”，这话基本就属于攻击年龄的范畴了。 然而卫渊不知道这话里的意思。 但他虽然不知道，却不代表听不出来好赖话，尤其是叶白微这一脸暗爽的表情，更让卫渊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怎么觉得，跟这人相处久了，自己会变傻子呢？ 不能近墨，近墨者黑。 “吃饭。” 他懒得再跟叶白微废话，倒是很合了小丫头的心思。 见卫渊又拿起了筷子，叶白微便在一旁替他端茶倒水的伺候。 好在接下来，他没有再挑刺。 等到一顿饭吃完，叶白微才悄然松了口气，给他倒了茶水之后，又试探着问道：“侯爷，您觉得……我伺候的还成么？” 小姑娘话里满是讨好，卫渊只一眼便看出她的意思，淡淡道：“比我的侍女差远了。” 他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觉得侍女好，那你找侍女啊，非得让我伺候干什么？ 这两日她抢了知春的活计，那丫鬟瞧见她可都没个好脸色，若不是有求于人，叶白微还真不想干这活儿。 然而她再不想，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表达不满，还得陪着笑：“那我一定继续努力，争取能让您满意。” 卫渊所有所思的看她，这小丫头脸皮够厚，快成个滚刀肉了。 “行了，我要午睡了，你先回去吧。” 得了卫渊这话，叶白微倒是如蒙大赦，乐呵呵的行了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到这人的背影消失在外面，卫渊方才将茶盏放在一边，叫了清泉：“进来。” “主子。” 清泉进门后请了安，不等卫渊询问，便先将查到的东西悉数告知：“夫人用她做的香，卖了一万两银子。听着他们的意思，这香方乃是失传已久的伽罗南香。” 也就是说，这两天叶白微在自己房间里捣鼓的东西，竟是大有来头的。 闻言，卫渊眯了眯眼，问道：“可靠么？” 清泉点头：“可靠。” 毕竟今日是他亲自过去盯着的，虽说全程趴在人家房顶偷听有些不雅，但主子要的消息大于天。 “还有，属下听着夫人话中所说，她师从一位高人，虽未曾说那高人的名字，但见周记的东家等人的反应，能教出这样一位徒弟，想必她的师父来头不小。” 卫渊听完他的话，却是坐直了身子，若有所思道：“先前所探查的资料里，她是常年待在府上的，对吧。” 清泉点头：“是。” 但按着她话中意思，叶白微不但出过门，甚至还在这些年拜过师父。 这事儿可能么？ “属下觉得，这事儿不大可能，且不说工部侍郎府的门禁森严，想要私自逃出去难如登天——出嫁之前，叶二小姐便已经逃跑过几次，但每次都吃了教训，否则她也不会上了花轿替嫁。单说咱们京中处处都需路引，不管出京还是进京，都要严格审查，她一个弱女子，想要瞒过这些眼线，也并非易事。” 清泉回来路上便想过此事，更加怀疑叶白微是假冒的：“您说，会不会是迎亲那日出了纰漏，让这个假冒之人浑水摸鱼了？” 对于清泉的分析，卫渊只是摇了摇头：“不，她是如假包换的叶二小姐。” 只是，不管是先前的资料里，还是前世接触时，叶白微都是不会做香的。 不但是她，就连她的生母赵雪娘，也被他的下属们调查了个清清楚楚，赵雪娘出嫁之前虽然是商户女，可是家中也无长辈会做香。 至于赵雪娘，她在怀着身孕入了叶家门之后，这些年都是处在一个被控制的阶段，更不可能帮叶白微什么。 但现在的叶白微，却成了一个调香高手，若她没有撒谎，那么她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师父。 如此种种，都与她先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卫渊只觉得，心里的那个怀疑，又清晰了几分。 他先前是不信鬼神的。 可是走了这生死一遭，自己都是厉鬼复生，那么再发生些什么离奇的事件，也未必不可能。 这个叶白微，真的会是前世里那个叶白微么？ 他垂眸，屈指在椅子上轻轻地敲着。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请假条 抱歉，今天请个假，明天补上。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1章 受委屈了? 夏日天长雨水多，白日还晴好的天，到了傍晚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这雨下了大半夜，叶白微睡梦中都被雨声侵扰到，唯一的好处是天凉爽了不少，一夜睡醒，身上没了粘腻的汗。 好在晨起时候天已经晴了，绘雪开窗时，她还能感受到那股凉风。 旭日微升，日光透过纱窗照进来，落在她的梳妆台上，瞧着煞是好看。 可惜叶白微却无心欣赏。 按着规矩，她作为新嫁娘，要日日去婆婆房中晨昏定省。嫁过来第二日，姚氏便以不爱热闹为由，将这请安改成了一月三次。 今日是六月二十，正该给姚氏请安了。 她让绘雪帮自己盘了个简单的发型，一想到待会要去姚氏的祥安堂，便不由得叹了口气。 比起来见那位绿茶婆婆，她宁愿去给卫渊端茶倒水的伺候人。 至少这位大爷虽然阴阳怪气，可还在她的应付范围之内。 但不管她再不情愿，该去也还得去。 镇北侯府的人口简单，卫衡早早上朝去了，卫渊身体有残疾不必过来，至于卫锦兰，现下还没起床呢。 因此她到的时候，只有姚氏一人在房中。 姚氏这次倒是没有再为难她，丫鬟笑吟吟的将叶白微请进去，又恭声回禀：“夫人来了。” 姚氏正在修剪花枝，闻言笑着将小剪子放下，笑的和蔼：“云瑶来了，快坐吧。” 乍听到这个名字，叶白微还楞了一下，这两日在卫渊面前随意惯了，她都忘了自己在扮演着另一个人的角色。 叶白微挂上公式的笑容：“给老夫人请安。” 姚氏点头让她起身，一面笑道：“快坐吧，可吃饭了么？” 叶白微笑的温软：“吃过了。” 其实她还没吃，但在姚氏这儿吃饭，她怕自己消化不良。 姚氏这人，说话时总是带着温柔的笑，轻声慢语的，可惜话中总带着套，一不留神就会跳下去。 比如这会儿，才说了两句，姚氏便将话题扯到了叶白微身上：“这两日我身子惫懒，也没留神你的情况，可是受委屈了？” 闻言，叶白微心中警惕，不动声色道：“老夫人这般和蔼，我怎么会受委屈呢。” 姚氏却是叹了口气：“你也不必瞒着我，好孩子，我都听说了。” 她这话，让叶白微越发留神，试探道：“您是听了什么流言么，天地可鉴，镇北侯府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好人家，我嫁进来可是享福了。” 叶白微脸上满是知足的笑容，姚氏则是爱怜的看着她：“当初我便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如今一看果然不假——咱们府上的确是不会亏待人的，只是连舟这孩子……性情着实有些古怪。我都听说了，他这两日点名要你去伺候，是不是？你是他的正房妻子，这事儿做的着实过分了。” 当着卫渊的面，姚氏是叫不出那一声连舟的，也不敢。 可这会儿眼前只有叶白微，她倒是叫的很顺畅。 叶白微心中冷笑，她就说么，果然是因为此事，只是不知道，这次姚氏是想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第72章 这是我们的夫妻情趣 “老夫人别误会，并不是他要我去伺候，而是我闲来无事，也想与夫君增进感情，所以……” 叶白微说着，又娇羞一笑，轻声道：“您也可以当做，这是我们的夫妻情趣。” 言外之意，便是她一个外人少掺和。 姚氏没曾想她给出这么一个答案，毕竟她从下人的口中听到的可不是这么一个版本。 再看叶白微脸上娇羞怯怯的模样，姚氏又有些发堵。 她可不是要看叶白微秀恩爱来的。 “你们夫妻感情好，那是再好不过了。” 姚氏掩唇一笑，眸光里满是慈爱：“连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虽说性情倔强了些，可到底心眼不坏。只是他这一病，却是将所有人的好意都推开，连带着脾气也古怪了不少。因他这样，我牵挂他倒比亲生儿子还多几分，但这孩子……” 她说到最后，眼眶又有些泛红。 这眼泪说来就来，不愧是高手。 叶白微腹诽，还得赔笑：“您待侯爷是什么样子，他心里清楚呢。” 姚氏噎了一噎，只觉得这姑娘着实不会说话，她凄苦一笑，叹息道：“他大抵是清楚的，都说母子没有隔夜仇，可到底是隔了一层肚皮，我总觉得他越大与我越生分，这几年，更是连母亲都不肯叫了。” 姚氏说到这儿，又强笑道：“自然，也可能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了他吧。” 叶白微只觉得自己面前放了一杯刚泡好的茶，还是热气腾腾的。 她深一口气，笑道：“您也别多心，侯爷不是那样的人。我瞧着他性情纯善，待家里也是很尽心尽力的。” 不管怎么说，卫渊还是她的甲方爸爸，在外人面前维护甲方爸爸的形象，也是她应当做的。 况且，她这话说的也是实情。 卫渊此人，虽然在原书中是背景板，可卫衡后来的平步青云，都是因为这位大哥的铺路。 可以说，他是踩着卫渊一步步往上爬的。 然而这话落在姚氏的耳朵里，却显得格外不中听。 “你说的不错，连舟的确本性不坏。” 姚氏说到这儿，又看着叶白微，笑的无奈：“你们都是好孩子，只是……怎么都不愿意叫我一声母亲呢？” 叶白微心道我哪儿敢啊，卫渊都不叫，她敢叫，那不是得罪人么？ 她还是很清楚谁眼下是自己靠山的。 再说了，她也叫不出口，姚氏这人是个什么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了，反正姚氏瞧不上她，也省的她巴结，总归迟早都是要结仇的。 但这话是不能说的。 因此叶白微只道：“妾身身份低微，老夫人您尊贵。” 这话一出，姚氏眼神便有些冷。 什么叫她尊贵？ 不过是不想叫罢了。 姚氏只一瞬间便收敛了冷意，又垂眸，叹息道：“其实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这一声母亲，毕竟是个继室。” 她嫁进来的时候，卫渊已经快四岁了，她是续弦，又是高嫁，进门的时候也曾讨好过卫渊。 原本以为小孩子好哄，谁知那卫渊从第一次见面便是冷脸的，姚氏捂了一阵，见捂不热也就作罢。 第73章 姚氏图什么? 后来，姚氏怀了卫衡之后，更觉得有了依仗。 可惜……卫渊站着原配嫡长子的身份，她儿子就永远得屈居人下。 姚氏念及此，不由得攥紧手中的帕子，她这些年自认对镇北侯府付出许多，可惜到头来还是给别人做嫁衣裳。 卫渊承袭了镇北侯的封号，她便只能成了一个“老夫人”！ 姚氏这话，让叶白微有些难以回答。 她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会儿，才笑道：“侯爷对您是很尊敬的，妾身也是一样。” 反正这声母亲她是不会叫的，就凭着她儿子是卫衡，她们迟早都是要结仇的，那就一条路走到黑，得罪到底算了。 见叶白微拐弯的不接自己这话，姚氏反倒是冷静下来，温和道：“你是个有孝心的，从进门我便知道。” 她说着，又感慨道：“这些年，我精力越发不济了，如今你进了门就好了，过些时日，待你熟悉了这府上大小事务，我便可以当甩手掌柜，让你来管家了。” 叶白微闻言，顿时心生警惕，这是给甜枣呢。 可枣里有没有毒，就不好说了。 “那怎么成呢，妾身什么都不会，还是得仰仗您管家。” 她可是要寻着机会就脱身的人，才不打算掺和镇北侯府的这些破事儿。 府上这些年都是姚氏管家，那可是一本烂账。 叶白微果断拒绝，末了又给姚氏戴高帽：“况且，老夫人您治家有方，我能在府上得您庇荫便很知足了。若是真的管事儿，那可要头疼死，您就饶了我，让我躲个懒儿吧。” 她说这话时，还不忘做出告饶的笑。 姚氏见她这模样，也笑着虚虚的点了点她：“都是侯夫人了，你倒是会托清风。罢了，反正也不急于一时，我便慢慢教你吧。只是有一样，就算是不管是，过阵子你也得来学着点，不然镇北侯府的侯夫人不会管家，说出去要叫人笑话的。” 叶白微闻言只胡乱的点头应下：“那边过阵子吧，多谢老夫人。” 反正过阵子，她可能就不在这儿了。 只是她到底觉得哪里不对劲，按说姚氏不应该这么快提及起管家权，她这是给自己示好呢。 姚氏图什么？ 很快，叶白微就知道了姚氏图什么。 两人略说了一会儿话，便见姚氏笑的慈和，感慨道：“当初我瞧你的时候，便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很适合连舟，如今嫁进来了，才知果然没有看错你。” 她这话一出，叶白微却只觉得后背一凉，什么叫做……她瞧自己的时候？ 叶白微努力回想着，然而她没有原身的记忆，所有的信息都是从书中得来。 而书中是从叶白微出嫁开始的，根本没有写婚前的事情。 所以…… 姚氏曾经见过叶云瑶？ 叶白微有些坐立不安，而这模样落在姚氏的眼中，她唇边便多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云瑶啊。” 她这一叫，叶白微下意识应声，在看到姚氏的眼神后，又有些不安：“老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闻言，姚氏却笑了起来：“怎么能是吩咐呢？我只是想起一件事儿来——叶家有个二姑娘，是吧？” 第74章 您见过她? 她这话一出，叶白微便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到了这会儿，叶白微倒是不慌了，姚氏敢这么说，必然是存着想法的。 “的确有一个，只是她身体不好，外面鲜少知道，老夫人倒是清楚。” 叶白微脸上带笑，姚氏则是温和道：“不必紧张，闲话家常罢了。” 说是闲话家常，姚氏顿了顿，却又道：“先前去叶家的时候，我曾远远的见过她一面，你们姐妹两个倒是很相像呢。” 姚氏不肯戳破这层窗户纸，叶白微便陪着她演戏：“倒也不是很像，您见过她？” 姚氏点头应道：“见过，去叶家下定的时候，我曾跟着过去，毕竟连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婚事，自然要我来操心。那时我也见过你的，还记得么？” 叶白微自然不记得，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叶云瑶。 但是姚氏说的这般笃定，却让叶白微心中升起一抹疑虑来。 这不对。 叶家当初敢偷梁换柱，那必然是做了全然的准备的，姚氏既然见过叶云瑶，难道叶家就不怕暴露么？ 还是说……叶家根本不怕姚氏知道此事。 叶白微总觉得有什么线索被自己遗漏了，而她有些不安的模样，落在姚氏的眼中，便引得她笑了起来。 “你也不必紧张，咱们闲聊家常罢了。如今你嫁进来，不管以前如何，以后总归都是咱们镇北侯府的人了。你放心，有我在，这个家便没人敢动你。” 姚氏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叶白微便也笑了一声，道：“出嫁之前，祖母便拉着我的手说，您是个好人，您今日这番话，倒是宽我的心了。” 她故意套话，姚氏则是温和道：“我与叶家交情虽然不深，可你如今进了镇北侯府的门，我总得护着点。” 叶白微心中瞬间了然。 所以，叶家在出嫁之前，便已经跟姚氏达成了约定，默许了自己这个假冒的二姑娘嫁进来，怪不得叶老夫人这么胆大呢。 只是叶白微想不明白，姚氏为何要这么做。 她隐约起了一个猜测，试探着问道：“老夫人为何要帮我？” 她说着，又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您总得让我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不然我于心不安呀。” 叶白微这般上道，倒是让姚氏笑容里多了些真心：“这叫什么话，咱们如今是一家人，哪儿需要你做什么。” 姚氏说着，又拍了拍叶白微的手，温声道：“连舟他性情虽然有些古怪，可到底本质是好的。如今你嫁进来，就跟他好好相处，我便心里踏实了。自然，若是他欺负了你，你也只管来告诉我，我都会替你做主的。” 姚氏这话说的温柔，可她的手触碰到叶白微手背的时候，却让叶白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也在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姚氏的打算。 当初叶云瑶逃婚，叶家让自己替嫁，姚氏当时恐怕就已经权衡利弊，才默认了此事的。 她是一个庶女，进门后必然要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 第75章 替她监视卫渊 相较于正经嫁进来的嫡女叶云瑶，也更好拿捏。 姚氏这是打算把自己当做一枚棋子，安插在卫渊的身边，替她监视卫渊呢！ 叶白微心中警惕，面上则是感激的笑：“多谢老夫人护着我，您放心，我与侯爷一定会好好相处，夫妻恩爱，才不枉费您这一番苦心。” 她这话说的，让姚氏恍惚觉得自己有一种打水漂的感觉。 她的确见过叶白微，但那时候的叶白微懦弱的很，只跟她行了礼便匆匆走了，姚氏甚至都没有完全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其实包括叶云瑶，她也没怎么瞧的真切，她对叶家这门亲事不上心，压根就没留意过这姐妹两个。 只是叶家嫁女之前，曾将她请到内院，许以重利，又替她摆平了一桩事，她才知道叶家的打算。 得知嫁进来的是庶女，她便更加满意了，毕竟庶女可比嫡女好拿捏，也更合她一开始的心意。 所以她便顺水推舟，帮着一同瞒天过海。 可如今瞧着，这叶白微到底是庶女，脑子竟是个傻的，听不出来她的潜台词！ 还是说，她是故意扮猪吃虎？ 念及此，姚氏才想说什么，却听叶白微又道：“老夫人，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去伺候侯爷吃早饭，您若是没什么事儿，不如我先过去？” 看到她神情里一闪而过的委屈，姚氏了然一笑，又叹息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叶白微下意识咬了咬唇，轻声道：“我不委屈。” 这模样…… 姚氏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她温柔一笑，道：“好，你去吧，若有什么事情，只管来找我。” 叶白微笑着应了，给她行礼之后便急匆匆的走了，瞧着那背影倒很是着急。 姚氏心中了然，复又吩咐丫鬟：“这两日盯着点畅林苑，还有，她身边那两个丫鬟，也记得好好敲打敲打。” …… 叶白微没撒谎，她的确是要去找卫渊的，不过却不是为了伺候他吃早饭。 到了德清苑时，已然天色大亮，卫渊正在吃早饭。 见她来，卫渊神情未变，叶白微见他正吃着，便压下心里的话，乖觉的问道：“可要民女伺候？” 话虽然这么说，可她眼睛里却写满了渴望。 毕竟面对这一桌美食，一早上没吃饭的叶白微确实有些抵抗不住。 见她下意识咽口水的模样，卫渊拿帕子擦了擦手，道：“不必。” 不用她伺候，也不让她先出去，在他面前站着，看得见吃不着，叶白微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巴巴儿的跑过来。 早知道她就先回畅林苑吃个饭了，也好过被这人馋自己！ 她才腹诽着，就听得卫渊问道：“吃了么？” 这话宛如天籁，叶白微也不客气：“还没呢，侯爷要不赏我一个位置，让我吃点？” 这人最会顺杆爬，卫渊睨了她一眼，见小姑娘眼里巴巴儿的都要哭了，摆了摆手：“傻站着干什么，等着我伺候？” 话虽然不中听，意思倒很是中意。 叶白微顿时笑着谢了，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第76章 你在担心我? 卫渊这儿的厨子不知打哪儿请的，叶白微这几日伺候卫渊，也跟着在厨房蹭了几回点心和饭菜，做的十分合她的胃口。 自她坐下之后，卫渊的目光便从她身上离不开了。 她吃饭的时候腮帮子鼓起来，每一口都吃的津津有味。虽然吃的无声，卫渊却觉得自己眼前仿佛坐了一只小松鼠，咔嚓咔嚓吃东西。 她这模样，丝毫不像是贵族培养出来的小姐，虽然是庶女，可也应当知道餐食礼仪，但她却吃的随心所欲。 他才吃了一半，原本已经快搁筷子了，可现下瞧着她吃的香，又不自觉的拿起筷子，跟着多吃了半碗饭。 叶白微的确是饿极了，喝了一碗粥下去，才觉得腹中饥饿感缓和了不少，一抬眼看到卫渊看自己，又下意识有些讪讪：“可是我影响到您吃饭了？” 她这两日也算是摸清楚了卫渊的脾气，这人狗的很，变脸比翻书还快。 只是这话她却不敢说，只敢在心中腹诽。 卫渊倒是没看出她的意思，淡淡道：“不曾。” 他说着，放下筷子，又问她：“吃饱了么？” 这便是赶人的意思了，叶白微只当不知，摇头冲着他笑：“还没有。” 卫渊：…… “那就继续吃。” 他头一次生出对这人无可奈何的感觉，索性便端了一盏茶，慢慢的喝着，一面看着她吃。 叶白微也不客气，得了这话，拿了个金丝小卷继续吃。 卫渊爱看就看呗，反正她也看这人吃饭好多次了，被看回来不亏。 她吃的坦然，卫渊原本都吃饱了，可现下瞧着她沉浸于早饭的模样，不自觉的竟也想再吃一点。 甚至他开始怀疑，自己跟她吃的是不是同一份饭，怎么她看起来像是吃的绝世美食呢？ 卫渊又喝了一口茶，压下想拿筷子的念头，等到叶白微终于吃饱喝足放下碗筷的时候，他甚至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个小松鼠终于吃完了。 吃饱了的小松鼠，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儿。 待得下人去收拾桌案，叶白微乖觉的将人推到一旁的偏厅，轻声道：“老夫人知道我身份了。” 从方才这丫头急匆匆赶过来，卫渊就知道她有事要说，只是不想竟是这个。 卫渊偏头看她，见叶白微神情有些紧张，挑眉问道：“害怕么？” 叶白微自然是怕的，毕竟这姚氏是个绿茶，最擅长杀人于无形，她这段位，若是真的算计人心，恐怕还真的比不过。 因为她老老实实的点头：“怕是怕的，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事情。” 她咬了咬唇，将事情和盘托出，末了又道：“她想要借此事要挟我，让我来当她的耳目监视您。我觉得，这肯定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您这院子里的人，恐怕不安全啊。” 卫渊原本都想好要说什么，可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却微微一怔。 “你在担心我？” 叶白微下意识冲着他笑，只是那笑容里有些勉强：“您是我的靠山嘛，我自然得担心的。” 第77章 她在担忧他? 她说到这儿，收敛了笑意，又轻声道：“而且我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我早上套她的话，按着她的意思，叶家早在婚前便跟姚氏串通一气了。他们大费周章的将我嫁进来，真的只是为了让我替嫁么？” 看书的时候是不讲逻辑的，毕竟跟现实世界不同，只要剧情足够吸引人就够了。 可是叶白微真的穿越进来，进了书中世界之后，才发现，这个世界是会自动修整bug的。 礼仪、制度、规则、尊卑，全部都作为真实世界而被完善和加固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她屡次逃跑不成。 因为里面，只需要作者一支笔，再离谱的情节都可以写出来。 但是现实世界里，这个世界自有一套准则。 比如她作为宅院女子，从房屋出家门便需要三道关卡，最简单的配置也是随行丫鬟小厮和车夫。 大到城池、小到各家各户，都是到点便会宵禁，在此之后出入便需得有特许令。即便是在白日里出入城门，也要有路引。 而她，作为一个大宅里的庶女，更不可能随心所欲，当时的情况下，除了嫁给卫渊，她甚至没有一条活路。 那时候叶白微只想着如何逃出生天，虽然觉得替嫁之事有些蹊跷，却并没有仔细的思考过。 可是方才跟姚氏的一番话，让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叶白微的身份必然是会暴露的，真正让叶家有恃无恐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姚氏是其中一个依仗，但一定不是唯一的一个。 再联想起前世卫渊的死…… 她记得，书中所说，卫渊是久病缠身，在叶白微嫁进门一年多之后，暴毙身亡。 久病、暴毙。 这两个词，无论如何都不能跟现在的卫渊联系起来。 叶白微骤然打了个寒颤。 卫渊的死，真的是因为重病么？ 她的神情中终于带了点害怕。 然而那点恐惧，却被卫渊误会了。 这几日相处下来，卫渊倒是对她有了新的定位，胆大心细，还是个脑子活泛的。他有刻意为难过她，小姑娘倒是什么都能坚持下来。 可现下，他却从她的眼中瞧出了几分违和来。 她竟也知道害怕。 且，是在为他而担忧？ 从无人对他这样，卫渊擅长处理恶意，却不知如何面对好意，尤其是现下从一个小姑娘的嘴里说出来，更让他觉得有些离谱。 他无声的笑，又觉得叶白微这模样有些好玩，自己都身处陷阱之中呢，倒是还分的出心思来担心旁人：“你担心我做什么，不过一条烂命罢了。况且，她伤不了我。” 卫渊这话，倒是让叶白微回神儿，下意识道：“你可是北越的战神，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怎么是烂命？” 闻言，卫渊却是笑了起来。 “英雄？” 他在边关的时候，的确被百姓称之为英雄，可那是以前。 自从他成了如今这德行，所听到的话里，十之八九都是在同情、惋惜、嘲讽和幸灾乐祸。 他如今只是一个废人。 第78章 怎么不说了? 卫渊神情讥讽，叶白微却以为他不信，着急的辩驳道：“当年在边关，若无你带着将士们在前线拉起的那一道防护，那些百姓们早就流离失所了。其后数年，是你东征西战，屡次抵御了外敌，还有今年——” 她说到这儿，猛地一顿，卫渊却看着她：“怎么不说了？” 今年，他险胜西楚，却从此成了一个废人。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子，仰视着他，正色道：“我只是突然觉得，百姓奉你为神明，可神明的代价太大了。” 她只是突然有一瞬间，觉得卫渊的人生本不该如此。 这是一个纸片人，可如今他是鲜活的在自己面前。 那些苦楚和过往都是真实的，而不是几个文字草草待带过，可正是如此，才让她心像是被人揪住似的。 她知道他的过往，更知道他的将来。 这个曾替北越抵御外敌，让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的神明，却是个出生丧母、少年丧父、妻子离心、无儿无女，一生归于尘土之后，更无人再记得。 对于百姓而言，这个神明可以是卫渊，也可以是其他人。 他们原本就擅长遗忘。 她原是想哄卫渊的，然而话说到这儿，自己倒是先红了眼眶。 兴许是那一瞬间想到了自己，叶白微有些说不出话来。 卫渊垂眸看她，从她的眸中看到了潜藏的泪意，还有委屈。 她委屈什么呢？ 他自嘲一笑，却是推着轮椅转过身去：“给我研墨吧。” 他先中断了这个话题，叶白微张了张口，到底没说出什么来，只是轻声道：“反正，我觉得你很好。” 这话说的轻，卫渊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手指一顿，到底是镇定自若的将宣纸铺开。 见他要写字，叶白微抿了抿唇，走到他身边开始研磨。 她在那一瞬间有许多话想告诉卫渊，可又觉得任何语言是苍白的。 这人命运不该如此，但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还得仰仗眼前人。 只是……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到底是轻声道：“侯爷，我与您说句不中听的话，我知道您最在乎家族荣誉，可有些时候，大树未必是被人砍伐的，蛀虫掏空内里，这树依旧活不成。” 她自认将话说的很清楚了，却听得卫渊问道：“比如呢？” 叶白微没有看到，那一瞬间卫渊眸中的暗沉。 她站在桌子旁边，看不到卫渊的神情，轻声道：“比如今日的姚氏，她与我说，‘大抵身份低微，配不得你喊一句母亲’，说句挑拨的话，我觉得她的心中未必不怨恨您。都说母子连心，您觉得是兄弟感情深厚，还是母子深厚？” 叶白微将话挑明了说，她知道卫渊是个聪明人。 今日兴许是她想多了，但卫渊的死让她不得不防备。 她是肯定不会由着叶家摆布的，但姚氏呢，卫衡呢？ 前世卫衡是踩着卫渊上位的，谁知他的青云路上有没有卫渊的尸骨做垫背。 第79章 她还知道什么? 大概是她圣母心吧，但瞧着眼前的卫渊，她真的无法坐视不理，至少……给他一句提醒，也好过日后后悔。 而叶白微的话，也让卫渊一瞬间捏紧了手中的笔。 心里那点违和感终于对上了。 叶白微今生所有的反常，都源于她知道。 她知道镇北侯府的龌龊，知道他的真实死因，她还知道什么？ 卫渊抬眼看眼前女子，锐利的目光锁在她的脸上，却只看到她眸光的澄澈。 像是未曾沾染过污浊的澄澈。 她的眼神这样干净，从她的眸光中，他看到了自己的阴鹜。 卫渊骤然转过头去。 “你知道，我为何不唤她母亲么？” 叶白微在那一瞬，几乎要被卫渊的神情吓到腿软，但他却突然不看自己，也让叶白微松了一口气。 在听得他的话时，叶白微都没反应过来，呐呐道：“什么？” 下一刻，便见卫渊将笔放在一旁，靠着椅背，敲了敲一旁的椅子：“坐下。” 叶白微应声，待得在他旁边坐了之后，才意识到了什么。 他这是要给自己讲过去的事情？ 叶白微骤然来了精神。 这也是书中未曾写过，但这个世界自动补全的一环。 “十五岁那年，她想害我，给我饭菜里下了药。” 只一句话，叶白微便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道：“她疯了么？” 不可置信之后，叶白微又有些狐疑。 姚氏进门的时候，卫渊还不到五岁，她应当有大把的时间害卫渊，怎么会等到十五岁？ 而且，下药…… 叶白微起了个念头，试探着问道：“她下的是什么药？” 小姑娘倒是聪慧，瞬间猜到了重点，卫渊似笑非笑，道：“合、欢、散。” 果然如此…… 叶白微拧眉，神情里有些厌恶：“你那时候才十五岁，她怎么做的出来？” 这是想把卫渊往纨绔的方向培养？ 卫渊瞧出她的未尽之言，嗤了一声，淡淡道：“若只是想将我养成个纨绔倒还罢了——你不觉得，我到这个年纪才成婚，有些反常么？” 闻言，叶白微倒是楞了一下，下意识道：“你才二十五啊，况且你这些年，不是在边关保家卫国么。” 亏得这是在古代，要是在现代，三十五不结婚的也多了去了。 只是卫渊的话里显然只说了一半，叶白微又问道：“是姚氏做了什么吗？” 卫渊点了点头，道：“她给我饭菜里下了药，又送了两个丫鬟，我那时气血方刚，她原以为我会做些什么，便掐好了点儿，请了我父亲回来——我后来才知，那丫鬟里有一个，是她领着在我父亲面前露过脸的人。” 那时候卫渊才十五岁，的确是气血方刚的年纪，但他自幼跟姚氏不亲厚，更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 被下了药后，他第一反应便是厌恶，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保持着最后一份清醒将那两个丫鬟给丢了出去。 直到卫忠回来后，瞧见丫鬟在冬日里瑟瑟发抖，而他更是衣襟上撒着鲜血，顿时大发雷霆。 第80章 若我死了呢? 姚氏不成想自己弄巧成拙，便将事情都推到了丫鬟的身上。 那两个丫鬟被姚氏打杀了，人证都毁了，她又是卫忠的正妻，卫忠自然不能因此事发落了她。 只是委屈了卫渊。 十五岁的少年，被卫渊丢到了北大营，七八个月未曾再回府一次。 “其后父亲战死，我去边关三年未归。及至元和十三年，我得胜回来，皇上嘉奖之下，尚书府也有意与我结亲。” 那时他已承袭了镇北侯，可谓风头一时无两。 而那时候，流言又再次爆发。 “彼时京中传言我爱重父亲房中人，其后又为了遮掩罪名将人打杀。” 这流言蜚语愈演愈烈，尚书府自然不愿将女儿嫁过来。 而其他的府邸呢，又觉得尚书府不要的亲事他们上赶着不好，所以卫渊的婚事便彻底的搁置了下来。 卫渊本人倒觉得没什么，他心知肚明这流言是谁传的。 其后广成帝又将他调派到边关镇守，这正和他心意，其后五年便一直待在边关。 直到去年回京后，卫渊本人风头更劲，想要攀附他的人家再次席卷而来，而叶家便是其中一个。 卫渊也最终选择了叶家，却只是为了偿还当年恩情。 谁曾想一朝变故生，最终嫁进来的人，李代桃僵，从叶云瑶成了叶白微。 卫渊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也一直在打量叶白微。 他在看叶白微知不知道这些事情。 然而叶白微却是一脸茫然，又从茫然变成了愤怒。 她不知内情，但替他生气。 叶白微的确很生气。 她知道姚氏不是什么好人，是个典型的黑心绿茶，可她没有想到，姚氏竟然能对卫渊做出这种事情。 将给卫忠准备的通房丫鬟送给卫渊，试图离间他们父子情分未果之后，又草菅人命。 卫渊死里逃生，苦战三年才报了父仇，回京之后，她又散播流言意图置卫渊于众矢之地。 这人心思怎么这么歹毒！ “太可恶了！” 叶白微咬牙，又抬起头来，跟卫渊表明立场：“侯爷放心，我以后一定不给她好脸色，绝对跟你统一战线！” 小姑娘跟他信誓旦旦的表决心，倒是让卫渊有些想乐。 他轻笑一声，问道：“不怕她害你？” 下一刻，便见叶白微狗腿的笑：“不怕，我有侯爷呢，您是我靠山啊。” 她表情切换自如，卫渊却是看着她若有所思。 “那，若我死了呢？” 他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变了脸色。 她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似的，虚张声势道：“呸呸呸，童言无忌，您可是大英雄，得活长命百岁，万古长青的。” 卫渊摩挲了下手中的扳指，轻笑：“是么？” 叶白微顿时点头。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心软了。 卫渊是活生生在她眼前的人，她不能见死不救。 罢了，大不了她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利用自己那点可怜的先知，多提醒卫渊吧。 总归，不能让他像前世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念及此，叶白微又打起了精神，正色道：“您信我，我会算命，一眼就看出你是福泽绵长之人。” 第81章 这个小骗子 她这话说的很真诚，卫渊差点就信了。 他头一次生出些念头，希望这小姑娘是友非敌，否则的话，他下手的时候大概会动恻隐之心的。 男人垂眸，瞧不真切他的神情，叶白微倒是没在意，见他只笑着，又生出几分无措来。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无怪乎卫渊不信了。 念及此，叶白微又叹了口气，才想说什么，却听得卫渊问她：“你说我福泽绵长，如今这模样，你瞧着我可有半点福泽之相？” 男人这话里，很容易便让人觉得是在嘲讽她，可是他的神情又郑重的很，叶白微见他这模样，又觉得于心不忍。 “自然有的。” 叶白微正色道：“您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面相。如今虽然短期受苦，可您信我，很快就会雨过天晴，转危为安。” 若不是卫渊知道自己前世里到底是个什么命数，怕是真的要信了她的话。 这个小骗子。 卫渊无声轻笑，淡淡道：“好，若是不灵了，我找你算账。” 能开口编排出这些话来，这小姑娘也不知从哪里看的，卫渊从不信这些，却在此时对叶白微起了几分逗弄之心。 叶白微哪儿看不出来他这是逗自己玩儿，胆子也大了几分，笑吟吟道：“那您得先给钱，免费的卦象可不包售后的。” 闻言，卫渊倒是一愣，问道：“售后，是什么？” 叶白微顿时有些呐呐，又讪笑道：“没什么，一种术语罢了，就是对您负责到底是意思。” 这话里有些歧义，卫渊挑眉一笑：“你要对我负责到底？” 叶白微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她说什么都不对，索性顾左右而言他：“您不是要写字么，我继续研墨呀。” 然而从卫渊的角度，却能清楚的看到叶白微泛红的耳根。 还当她有多厚的脸皮呢，竟是个纯情的。 卫渊敛眉，莫名觉得今日天儿不错。 “与你说正经的。” 卫渊话里带着诚恳，也让叶白微终于敢抬眼看他：“什么？” 卫渊定定的瞧着她，神情却是散漫：“日后离姚氏远些，别让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叶白微听出他话里的劝告，倒是笑了起来：“您放心，我一定离她远远地，毕竟我是您这头儿的。” 小姑娘这话说的乖觉，卫渊睨了她一眼，淡淡道：“小马屁精。” 叶白微：…… 她可听见了，听的真真儿的！ 卫渊瞧见她磨牙的动作，轻笑一声，拿起笔继续写字。 叶白微却被他这一笑晃了神儿。 这男人笑的可真好看。 头一次见，她就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男人的皮相给惊艳到，她大概颜控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所以后续才敢接近卫渊。 但方才他这个笑容，却真实的戳到了叶白微的心里。 她忽然想起来，眼前人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岁。 哦不，书上说他是冬月出生，也就是说，他现在还不到二十五。 比她前世还小呢。 这么大的孩子，现代会做什么呢？ 第82章 女主真的无辜么? 叶白微的目光落在那宣纸上，瞧着苍劲有力的字在上面逐一显现，神情也有些恍惚。 不管做什么，都不该是眼前这等模样。 卫渊的人生，就像是被一只恶意的手拨弄，扭曲着摧毁。 看书的时候，她囫囵待过，只知道描述里面，卫渊的性格不好，偏执阴郁，看人的时候目光像带了刀子。 可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却觉得这人冷厉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赤胆忠心。 说来也是，若是真的天生负面情绪缠绕，当真无所顾忌，怎么会一腔热血保家卫国？ 毕竟，这本虐文本来就三观不正，要搁在正常的文里，卫衡那个渣男怎么可能会成为男主。 还有她…… 想起“自己”的身份，叶白微又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大概就是为虎作伥的那个怅鬼、助纣为虐的那个助力。 女主真的无辜么？未必。 小姑娘眉眼低垂，臊眉耷眼的模样，倒是引得卫渊看了她一眼。 他心中一动，一面写字，一面随意问道：“方才与你说了这么多，不如与我说说，你的事？” 叶白微正心虚呢，骤然听到卫渊这话，手上力道一大，险些溅了自己一手的墨汁。 她手忙脚乱的站好，又试探着问道：“我……我什么事儿啊？” 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卫渊会读心术，瞧出了她内心所想。 然而卫渊眉眼平和，甚至还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那么丢人的事情，我都与你说了，我除了知道你是叶家二小姐，可什么都不知道。” 叶白微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要与他说自己的事儿，叶白微还是有些心虚。 毕竟她穿越过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 好在卫渊也不清楚，叶白微便斟酌着讲了一些：“我其实没什么可说的，身为叶家二小姐，又是个庶女，自然是不受宠的。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过来当替死鬼嘛。” 只是这三个字一出，却得了卫渊一记眼风：“替死鬼？嫁过来这么委屈呢。” 卫渊的话里带着不满，叶白微顿时讪讪：“不能不能，先前不了解您，所以有点害怕。如今知道您的品性，我欢喜还来不及呢，您可是好人！” 幸好卫渊不知什么叫好人卡，瞧着她这溜须拍马的模样，问道：“我记得，你嫡母是个不容人的？” 卫渊这话说的委婉，不容忍的本质是因为善妒。 叶白微不听他讲这个还好，听了他讲，她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其实，我倒是能理解她。” 叶白微这话一出，倒是让卫渊楞了一下，问道：“理解她？” “是啊。” 叶白微点了点头，突然有一种心里发堵的感觉：“她的确善妒，不过我倒是觉得，女子善妒也很正常。毕竟，谁不希望夫君的身心只有自己一个呢？只是她用错了法子。” 确切的说，是王文蕊这人的人品不行。 她希望叶无坚忠贞不二，可惜自己从一开始就挑错了人，叶无坚此人平生都不知道“责任”二字怎么写，纯粹是一个于国于家都无用的人渣。 第83章 这种人也配有老婆孩子?! 王文蕊不敢将火气对准叶无坚，便恨上了那些侍妾，先前她曾经听赵雪娘隐晦的提过，王文蕊手上是沾染了人命的。 “不止是那些侍妾，就连我母亲……这些年其实也都糟了她不少毒手，只是我母亲命大，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想起赵雪娘，叶白微的神情便有些不好。 卫渊只瞧着她这模样，便明白其中的原委：“你的意思是说，王文蕊不该对那些女子下手，应当直接对你父亲下手？可你要知道，那些侍妾里，未必就没有贪图富贵的。” 他这话说的直白，叶白微却是冷笑一声，道：“贪图富贵自然是有的，可也有些是真正被他谋害的。别的不说，单说我母亲，当初便是被他骗了。叶无坚混不吝，骗的我母亲怀了身孕，才知道他竟然早已有妻房。可她那时怀了我，走投无路，才被逼无奈入了叶家做小妾。” 她越说越气，又道：“况且，就算是有女子贪图富贵愿意跟他，王文蕊原也有更好的解决法子。她那时候才嫁进门几年光景，家世好底气足，大不了直接跟他和离，何必将自己大好年华都耗费在后宅里面，落得自己面目全非双手染血？” 渣男就该不得好死，这种人也配有老婆孩子？！ 叶白微这些话，可以说是离经叛道，然而卫渊只是若有所思。 这样的话，若是放在外面任何一个人听到，都是要将她骂个狗血淋头的。 叶家的家风虽说不怎么样，可不至于养出一个敢奢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庶女，而叶白微的那些观点，更是惊世骇俗。 便是抛开这些不提，只说方才她的那些话。 “你倒是对于叶家的龌龊事儿都知道的清楚。” 嫁过来之前，她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长辈们连婚姻大事都是要回避的，更不可能让这些家长里短脏了姑娘们的耳朵。 更何况，当年赵雪娘嫁进门做妾，外人只知道叶无坚又纳了个红粉知己，却无人知道这个妾是怀有身孕的。 叶家嫌弃这事儿丢人，将事情里里外外瞒了个严密，而赵雪娘的性情懦弱，更不可能跟叶白微说这些。 但叶白微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卫渊神情微动，叶白微不知他在想什么，心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毕竟我看书了，上帝视角什么都知道。 可这话不能说，她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道：“家家都有本烂账嘛，镇北侯府不也是这样？” 她这话，让卫渊轻笑一声，道：“是啊，毕竟，侯府的老夫人都能替我说这么一门亲事了。” 当初姚氏之所以将尚书府的亲事搅黄，便是不希望卫渊娶的妻子成为他的助力。 所以后来当叶家找上门的时候，最先心动的人是姚氏。毕竟叶无坚此人只是靠着老父的荫蔽，这些年在朝中都是做冷板凳的。 若是叶云瑶嫁进来，那叶家必然不会帮上他的忙。 到了后来，知晓就连叶云瑶都逃婚，嫁进门的从嫡女变成了庶女，最欢喜的人莫过于姚氏了。 第84章 毕竟她是当事人 卫渊这话，让叶白微顿时有些心虚。 毕竟她是当事人。 “但，这也未必就是坏事呀。叶云瑶也不是什么好的，侯爷若是接触就知道了，还不如我呢。” 虽说她还没有见过叶云瑶，但是书中叶云瑶后期曾经作妖过——她见卫衡前途光明，又起了勾搭卫衡的心思。 自然，没成就是了。 叶白微这话说的轻，卫渊倒是听的清楚，他笑了笑，问叶白微：“你这是毛遂自荐？” “哪儿能呢，我这是让您擦亮眼睛。” 叶白微笑嘻嘻的，替他将墨研好，又问他：“侯爷可要喝水？” 这些时日，她倒是伺候人越发上手了。 寻常女子必然要将这事儿当做折辱，叶白微倒是做的乐在其中。 虽说是有求于他吧，但这心态，也让卫渊有些刮目相看。 “好。” 他点头应了，待得叶白微将茶水递过来，接过喝了两口，又道：“上次你送的安神香囊，我用着倒是很好——你这调香的本事倒很是厉害。” 叶白微被夸奖，眼中笑意顿时多了几分：“侯爷若是用着好，我下次再给您做几个。” 反正那安神香不麻烦，她寻常也要用，不过是多做出一个人的分量罢了。 举手之劳，她很乐意。 叶白微答应的痛快，卫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试探：“你这本事，看书学来的？” 那自然不是，无人领着入门，单看书，只能学个型，不能深解其意。 叶白微抿了抿唇，笑道：“哪儿能呢，我是梦里学来的。” 这话倒像是哄人了。 卫渊睨了她一眼：“梦里？” 叶白微说的煞有介事：“是啊，我跟您说，我在梦里遇到一个人，他教我这些东西，后来梦醒他就不见了。” 她起初是在说笑话，可说到最后，自己都有些笑不出来了。 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叶白微起初只拿这里当做一场梦，可到了如今…… 她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那个现代的世界才是她做的一场梦？ 她可能从未遇到那些人，也未曾看过那本，那一切都是黄粱一梦，如今梦醒，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可她又分明清楚，师父真真切切的陪了她十年。 那个老头子，让她知道了何为爱，何为亲人，何为相伴。 然而教会她之后，他又撒手人寰，独留她在世上一人。 现代的时候，她尚且还有他们之间的照片证明这人曾经存在过，可是现在…… 她什么都没了。 叶白微一时有些恍惚，她甚至都快忘记老头的长相了。 她垂眸，遮住那一瞬间的泪意，卫渊见她突然沉默，微微拧眉，问道：“还哄我玩儿？” 叶白微顿时回神儿，她深吸一口气，而后又轻笑道：“可不是么，跟您说个乐子罢了。其实您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从书上学来的。您也知道，我在家中不受重视，正经东西没人肯教，这些玩意儿她们不在意，我便得了机会看。大概我这人有天分吧，所以一看就会。” 第85章 这可是她的最爱! 到了这会儿，她还不忘记自己夸自己，卫渊心说天分没见到，脸皮倒是见识了。 他随意点了点头，倒也不拆穿她的话，只淡淡道：“既是有天分，那就别埋没了，府上还有些陈年香料，改日我让清泉找出来给你。” 闻言，叶白微下意识拒绝：“可别，您的东西都是好的，回头拿给我再糟践了。” 卫渊却是不容她拒绝，只道：“多做几个香囊给我便是了。” 得了这话，叶白微便不再推辞，笑着跟他道了谢，又想起一件事来，因拍了拍额头道：“瞧我，都忘记时间了，这会儿不早了，我先去厨房盯着。” 她还得给卫渊做午饭呢。 其实最开始卫渊只是想试探她，谁知道小姑娘自己倒是很沉浸这个角色。 卫渊瞧着她还真将事儿放在心上，一时有些想笑，轻咳一声，道：“不必了。” 他说着，在叶白微疑惑的看过来时，解释道：“这两日请了个巴蜀的厨子，今日才刚到府上，今儿个中午试试他的手艺。” 叶白微的注意力瞬间被“巴蜀”二字给吸引了，试探着问道：“是那个饭菜很重口的巴蜀吗？” 这可是她的最爱！ 小丫头吃货本质暴露无遗，卫渊瞧着她这模样，只道：“是与不是，你留下来尝尝就知道了。” 叶白微心中顿时有一个小人开始期待的搓手手。 这可太值得期待了！ 只是她面上还是摇了摇头，道：“这不好吧？” 总得客套一下不是。 谁知卫渊这人一点都不上道，听得她这话，也随之点头道：“的确不大……” “好！” 叶白微不等他说完，先抢了他的话：“特别的好，特别的合适！我突然想起来，您金尊玉贵的，得有一个人给您试菜啊，区区不才，我很乐意为侯爷效劳！” 这小丫头，打蛇随棍上，没有机会，也得给自己创造机会上。 他无声轻笑，点头道：“嗯，准了。” 叶白微顿时觉得，眼前的卫渊在这一刻被套上了光环。 这人哪儿是她的祖宗，这分明是她的衣食父母啊！ 衣食父母显然不太适应叶白微的狗腿，只一会儿便有些无奈的扶额：“你先出去，让本侯静一会儿。” 他就不该高估叶白微的，这小姑娘是怎么做到，连不说话都这么聒噪的？ 叶白微被嫌弃了也不生气，乐呵呵的行了礼，便借着去厨房看看的由头，顺势溜了出去。 她得去看看那厨子的手艺，看是不是真的川菜！ 而结果，也让叶白微眼睛都直了。 还未进厨房门，先闻到了香味儿，辣的直往她鼻子里钻。 叶白微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欢欢喜喜的进了厨房。 小半个时辰之后，与她一同回到正厅的，还有她手中满满当当的一个食盒。 食盒很重，她几乎都要弯了腰，却不让别人帮着提，宝贝似的拎了进来。 “侯爷，开饭了。” 小姑娘声音里都带着遮掩不住的喜悦，卫渊随意往这边扫了一眼，便见叶白微正一样一样的将饭菜从食盒里端出来。 第86章 你不是要试菜么? 只从这侧影看去，他都能察觉到这人无形的尾巴在摇啊摇。 小馋猫。 他无声的笑，又察觉到自己的表情，瞬间收敛了起来。 直到叶白微将饭菜都摆放好之后，卫渊这才“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书上移开，应道：“这就来。” 叶白微的注意力都在饭菜上，自然没有察觉到卫渊的表情变化。 她摆放好饭菜，又将碗筷都放好，给卫渊先夹了菜，跃跃欲试：“您先尝尝看？” 卫渊瞧着这人的眼神都放光，轻咳一声，道：“你不是要试菜么？” 叶白微这时候倒是反应很快：“您是说，我也可以坐下吃了吗？” 这幸福来的也太快了！ 卫渊睨了她一眼：“想站着吃也成。” “坐坐坐，我哪儿能比您高呢！” 她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不由分说便坐了下来，先将饭菜都挨个往自己碗里放了一点，象征性的吃了一口：“好吃，您也吃呀。” 卫渊本来不大饿，瞧着她这模样，倒是觉得自己饿了。 他应声，拿了筷子吃的斯文。 叶白微倒是吃的快，她向来是无辣不欢的，来了俩月，天天吃的都很清淡，嘴里都要淡出鸟儿来了。 先前在厨房都是强忍着没偷尝味儿的，这会儿卫渊都同意她吃，不吃才是傻子呢！ 只是叶白微却没有留意到，她吃饭的时候，卫渊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打量她。 “喜欢吃辣？” 闻言，叶白微咽了口中的菜，点头：“很好吃。” 她说着，又见卫渊吃的少，试探着问道：“您可是吃不惯？要不我再让厨房给您重新做点吧。” 卫渊轻笑，真不容易，到了这会儿，她还能惦记自己。 他摇了摇头，道：“吃得惯，继续吃吧。” 听得这话，叶白微才放下心来，继续消耗碗里的菜。 他早起的时候便发现了，这小姑娘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点，只要自己碟子里的饭菜不吃完，她绝对不会再动桌上的。 这模样不像是大户里培养出来的，倒像是……贫苦人家养孩子的模式。 而且，叶白微从未出过上京，寻常口味都是偏好清淡，从不吃重口的食物，也不会看到这些馋的要流口水。 卫渊拿起勺子，盛了一点汤，又格外好心的劝她：“喝点汤，别噎着了。” 叶白微道了谢，将盘中的食物吃完，这才拿起小碗儿盛汤。 这汤炖的鲜，正好解腻，叶白微喝了一口，顿时觉得先前那么点辣味儿都随着这汤消散了。 她将一碗汤都喝完，复又拿筷子去夹菜。 卫渊打量了她一眼，继续若无其事的吃菜。 才吃到一半，却见叶白微骤然停住了筷子。 卫渊看了看她，问道：“怎么了？” 叶白微的神情有些不大好，呐呐道：“那个，这个汤里好像炖了瑶柱。” 卫渊点头，随意道：“你不是盯着厨房么，今天中午做的瑶柱冬瓜煲鸭汤。” 最后一点奢望烟消云散，叶白微瞬间笑不出来了，一张脸如霜打的茄子似的。 第87章 她吃瑶柱过敏啊! 她那会儿的确盯着厨房不假，可注意力都在川菜上了，哪儿留意这炖的汤里加了什么辅料啊。 况且，她先前也是忽略了这件事儿，要不是刚刚看到碗里有瑶柱，压根就没想起来—— 原书女主叶白微，她吃瑶柱过敏啊！ 叶白微顿时觉得欲哭无泪。 这会儿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瑶柱，待会怕是反应还不小。 一想到书中的描写，叶白微连饭也吃不下去了，匆匆站起身：“侯爷，我……我可能得先回去了。” 她这模样，瞧着像是六神无主似的。 卫渊知是为何，却只装作不知道：“出什么事儿了？” 他这模样，瞧着倒很是关心她。 叶白微叹了口气，知道这事儿也瞒不过去，索性坦白道：“我有忌口，吃不得瑶柱，待会要发疹子的，还是先回去，莫要污了侯爷的眼。” 她也是傻了，压根就没想起来这一茬儿，书中曾经写过，叶白微吃瑶柱过敏，有侍妾意图谋害她，故意给她饭菜里放了瑶柱，导致叶白微满身满脸起红疹，险些被卫衡厌弃。 虽说现下她与卫渊也没什么感情，但突然让人瞧见了，万一把自己当做有传染病的给关起来怎么办。 谁知她才要走，却被卫渊叫住：“等等。” 叶白微呐呐：“怎么了？” 下一刻，便见卫渊点了点自己的脸。 叶白微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就听得卫渊无奈道：“你就打算这副模样出去么？” 叶白微福至心灵，骤然瞪大眸子，急忙跑到一侧的镜子前。 而后，便听得她哀叹一声。 这疹子已然起来了！ 她胡乱抓了自己的衣襟便要蒙脸，却见卫渊已然推着轮椅过来：“去内室待着。” 叶白微楞了一下，就听得卫渊转头吩咐道：“清泉，请大夫来，不要府上那位，出去请。” 清泉隔门应了，叶白微倒是被他这吩咐给惊到，讶异道：“您给我请大夫？”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卫渊会做出的事儿啊。 卫渊才要说什么，瞧着她这呆呆傻傻的模样，又突然不想说了。 “不然呢？” 他无声叹了口气，语气淡漠：“你在我这儿吃东西出了事儿，我自然会负责到底。” 叶白微先前狂跳的心，到了这会儿倒是尽数安定了下来。 刚想起来她过敏的事情，叶白微其实是有些慌的，毕竟这在原书中是相当大的一劫，女主为此吃了许多苦。 然而这会儿卫渊的模样，却让她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只要这个人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万事都可被他摆平。 “多谢侯爷。” 小姑娘谢的郑重，卫渊却难得的有一瞬间的心虚。 毕竟，这汤是他故意让人做的，如今答案得了验证，卫渊却在瞧见她诚挚的眸子时，有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无妨。” 他说了这话，只留了一句：“在这儿呆着。” 话音未落，人已经推着轮椅出去了。 叶白微只当他给她留下私人空间，越发在心中感激——自然，此时的叶白微还不知道，始作俑者就是那位。 第88章与他是敌是友 卫渊出去待了片刻，再回来时，便带着大夫一同进来了。 只是进门时，便见叶白微拿了帕子将自己整张脸都给蒙住了，听到人声，又将自己遮挡在了帘子之后：“侯爷，要不您还是出去吧……我这模样，实在是入不得您的眼。” 她的袖口没有遮住手，露出来的皮肤可以清晰可见红疹。 的确挺严重的。 卫渊只看了一眼，便嗯了一声，应声出去了，只将那大夫留了下来。 没有卫渊在场，叶白微倒是松了一口气，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从镜子里看到那疹子越发起多了之后，她便担心吓到卫渊。 或者说，怕让卫渊瞧见自己这一副丑陋吓人的模样。 大概是这人生的太好了，所以她便觉得一切丑陋的事物都会玷污了他。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又端庄的给大夫行了一礼：“有劳您了。” 少女姿态端庄，说话轻柔，虽然那一脸疹子触目惊心，但丝毫不影响她的气质。 那大夫温和的应了，让叶白微坐下，先给她诊了脉，又看了脸上和胳膊上的疹子，末了又笑道：“夫人放心，您只是误食了东西，并无大碍。我给您开两副药，再开些外敷的药膏，内服外敷双管齐下，至多七日便会恢复了。” 叶白微也知自己没多大事儿，不过听得这大夫的话，也放下心来，给大夫道谢之后，那大夫便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人声不断，片刻后知春便走了进来：“奴婢给夫人上药。” 因着这几日叶白微抢了她的活儿，所以知春每次看叶白微的眼神都不大对劲儿。知道这位知春姑娘是个不好惹的，叶白微几乎都是避开这人的。 所以这会儿见知春来给自己上药，叶白微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就不劳烦知春姑娘了，让绘雪来吧。” 她几次躲避，知春原本就不大乐意伺候她，便也没了耐心，应声后便走了出去。 但不过一会儿，她就又跟着绘雪一起进来了：“方才大夫有交代，奴婢就在一旁打下手。” 说是打下手，其实就是帮着递药。 有绘雪在身边，叶白微倒觉得踏实了很多，笑着跟知春道了谢，由着绘雪帮自己一起上药。 她这疹子起的厉害，胳膊腿都又红点，脸上瞧着也有些触目惊心。 绘雪看到第一眼就吓了一跳，幸好她方才在外面问了大夫，知道叶白微并无大碍，饶是如此，现下上药的时候也有些心里发憷。 好在这药膏抹的也快，且上身不一会儿就干了，抹好药膏后，知春便出去端水了。 卫渊就在外室，她经过时行了一礼，又悄然做了个手势。 卫渊顿时了然。 知春之所以进去，是要确认叶白微身上是否有胎记的。 而知春的答案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她身上有胎记，至少这个身体是如假包换的叶白微。 既是如此，那便与自己又有些不同了。 她应当是内里换了芯子，只是不知道，这个芯子与他是敌是友。 第89章 还有什么意义! 卫渊才想到这儿，便见叶白微走了出来。 只不过，她还拿了一块帕子将自己的脸给蒙上了，这小姑娘也不知是聪明还是傻，还知道拿剪刀在眼睛鼻子那处剪出个洞，好不阻碍她看路和呼吸。 卫渊看到她这模样，几乎都要被气笑了：“你这是什么打扮？” 叶白微讪讪一笑，回答的有些心虚：“我现下这模样有碍观瞻，怕玷污了您的眼睛。” 她原本在卫渊的面前就有些自惭形秽，这会儿一脸疹子，更觉得没脸见人了。 谁知下一刻，便见卫渊敲了敲椅子：“蹲下来。” 叶白微不解其意，还是由着他的意思蹲下了身，而后便被卫渊一把将帕子扯了下来。 少女的一张脸未加修饰的出现在他面前。 这疹子确实起的重，脸上点点红痕，瞧着吓人又可怜。 叶白微撇了撇嘴，有些可怜巴巴的想要捂脸，卫渊倒是难得生出几分后悔来。 毕竟，这孽就是他做的。 然而下一刻，却听得叶白微的小腹咕噜噜的响了一声。 卫渊：…… 才想好的安慰之词，他是半句都说不出来了。 “饿了？” 叶白微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末了到底是认命的点了点头：“方才没吃饱。” 说起来，她就觉得自己满腹委屈，先前那会儿才吃了几口，谁知道一碗汤下去就过敏了。 那一桌子菜啊，都是她盯着厨子做出来的，每一道都是她的心头好！ 小姑娘委屈巴巴的，卫渊睨了她一眼，问道：“那怎么办？” 这人明知故问，叶白微试探着笑道：“桌上那不是还有饭菜嘛？” 他们才吃了一点，这会儿饭菜还在偏厅摆着呢，香味儿顺着飘过来，让叶白微觉得腹中的馋虫都要被勾出来了。 见她这模样，卫渊却是短促的笑了一声：“那也能吃？该收了的。” 闻言，叶白微顿时有些护食儿：“别呀！都没吃几口呢，说扔了多浪费呀，要不您行行好，等我待会吃了吧？” 小姑娘眼巴巴的瞧着他，倒是让卫渊有些想笑，只是他才想说什么，便见大夫又走了进来。 “侯爷。” 卫渊点头，问道：“都开好药方了？” 那大夫应声，将药方递了过来，卫渊看了一眼，随手交给了一旁的侍立的绘雪。 绘雪小心翼翼的接了，又继续藏着自己的身形，生怕这位喜怒不定的主子会对自己突然发难。 叶白微倒是没有注意到绘雪的胆小，她现下的注意力都在那一桌饭菜上：“行不行呀？” 小姑娘小声的跟他打商量，一旁的大夫倒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替卫渊回答了：“不行。” 那大夫说话十分温和，可惜话里的意思却是格外的残忍：“夫人，这几日您吃着药，吃饭的时候都需要忌口，要以清淡为主，像是这种辛辣刺激和凉的，半点都不能沾。” 大夫一句话，让叶白微觉得眼前一阵天昏地暗。 没有这些美食相伴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第90章 她现在要忌口! 小姑娘一张苦瓜脸，卫渊倒是瞧着格外有趣。 他无声的嗤笑，又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忧有些多余。 这要是个敌人，可太好对付了。 叶白微倒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眼睁睁的瞧着卫渊大手一挥，下人们便将饭菜都给端了下去。 且为了回应方才她所说的浪费，卫渊还多加了一句：“端下去你们分了吧。” 好么，倒是不怕浪费了，可都进别人肚子里了！ 她的菜！ 叶白微委屈，但她不敢说，只能眼巴巴的问卫渊：“侯爷，您请来的那个厨子，是不是要在府上长久的待呀？” 这可是她最后的指望了！ 然而卫渊的话格外残酷：“不会。” 叶白微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却听卫渊又道：“不过这两年他都不会走。” 大概是瞧着叶白微这模样太过可怜，卫渊难得的动了些恻隐之心，宽抚她道：“大夫不是说了么，至多七日，你这疹子就好了。你且好好养着，等好转了之后，想吃什么，让厨子做给你便是了。” 这话一出，叶白微的眼睛瞬间亮了。 “多谢侯爷！您可真是个大好人！” 她现在越发觉得卫渊不是人，他是神！ 叶白微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菜谱，又摩拳擦掌：“等我好了，可以让他给我做锅子吃么？” 这疹子好没好呢，就先在脑子里提前消费上了，卫渊有些无奈，到底是顺着她的话问道：“你想吃什么锅子？” “那当然是要辣的！” 叶白微想起红油辣锅便觉得口水直下，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听那厨子说，现下辣子不多，做锅子可能辅料不大够，有些困难，唔，其实酸菜白肉锅也可以的，就是季节也不大合适，现下才要初秋，白菜都没到季节，腌制酸菜更来不及了。” 小姑娘自说自话，倒是先将自己给说的馋了起来。 卫渊也被她这话吸引到，问她：“酸菜白肉，那是什么锅子？” 说起来吃的，叶白微可就精神了，她笑吟吟的念叨：“就是将腌制好的酸菜跟煮好的白肉做底，要用熬的奶白的汤汁一块炖上，热气腾腾的锅子里涮上爱吃的菜，再拌上我秘制的酱料，那可是一绝！” 小姑娘越说，越将自己的馋虫都给勾了起来，她咽了咽口水，又有些惆怅；“可惜了，我现在什么都吃不到。” 都怪那一碗瑶柱汤，害的她现在要忌口！ 见她这模样，卫渊却是笑了起来，他目光在叶白微的脸上过了一遍，却是有些若有所思。 这姑娘的芯子里是哪儿的人，怎么哪儿的饭菜都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他想了下叶白微这几日给自己做的食谱，越发有些迷惑。 难不成……她前世是个厨子？ 念及此，卫渊又不动声色道：“这么会吃，你不做厨子倒是可惜了。” 闻言，叶白微随口道：“我倒是想做厨子，可是我做香更是一绝，人嘛，不能太贪心，有一样能赚钱就够了。” 再说了，她做吃的都是被老头子逼出来的，那无良老头儿剥削童工，才练就了她这一身的本事。 第91章 恻隐之心 她这话，让卫渊心思一动，嗤笑道：“赚钱？本侯倒是没看出来，你这脑子里都是孔方兄。” 叶白微倒是笑的坦然：“那又如何，赚钱嘛，不寒碜。” 她眼睛里满是狡黠，卫渊睨了她一眼，也随着轻笑：“是，不寒碜。” 看来，这小姑娘前世是靠着调香赚钱了，说来也是，他让人查过她做的香，那可是被称赞的地步。可见她的本事，的确不是花架子。 至于这做菜么，虽说是个爱好，但想来也是个会享受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样的女孩了。 叶白微在他面前随意了些，又叹了口气，道：“可惜我现在什么都做不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倒是想做生意，然而这上京是个是非之地，只能等到离开这儿了，她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了。 见她这惆怅的模样，卫渊又有些失笑，问道：“玩笑便罢了，你还真想做生意？哪有女子抛头露面的。” 闻言，叶白微眯了眯眼：“女子为何不可？侯爷瞧着也是个端方的，怎么，瞧不起女子啊？” 这帽子扣的可就大了，卫渊失笑：“哪儿能，女子能做的事情可多了。” 这还像话，叶白微挑眉一笑，又听得卫渊道：“行了，女中豪杰，时候不早，你且先回去吧。” 她身上还敷着药呢，衣服贴身穿着也不嫌难受。 叶白微顶着一张麻子脸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下便笑着应了，想了想，又道：“那我明日便不必过来伺候了吧？” 毕竟她这一张脸实在是有碍观瞻，她还不想让卫渊看着。 卫渊却是睨了她一眼：“歇着吧。” 得了这话，叶白微顿时欢喜一笑，应声与他道谢：“多谢侯爷。” 不管如何，她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眼见得叶白微带着绘雪离开了，卫渊目视着她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不见，脸上细微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他又成了那个眉目冷凝的镇北侯。 清泉瞧着他这变化，心中无声的叹息，侯爷这几日的情绪变化比以前多了许多，也不知道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他才想着，却听得卫渊吩咐道：“明日你出去一趟，拿着我的牌子去请徐女医。” 卫渊这话一出，清泉顿时了然：“是给夫人来看诊么？” 今日之事，清泉也是知道的，那一碗瑶柱冬瓜老鸭汤，便是卫渊的杰作。 谁知卫渊却摇了摇头：“不，给她母亲看诊。” 听得这话，清泉却是楞了一下：“侯爷，您还真打算管啊？” 他一直以为，以自家侯爷的脾气，让叶白微伺候不过是个恶作剧呢，谁知道居然是真的打算要管的？ 闻言，卫渊却是睨了他一眼，道：“不然呢？” 原本他是不打算管的，知道叶白微是什么人，对自己有无威胁之后，卫渊便可以放心了。 可今日，他居然生了些恻隐之心。 到底是个无辜被卷进来的人，而他从来不会对无辜之人下手。 卫渊说服了自己，想了想，又道：“让徐女医不用透露太多。” 清泉顿时了然，自家侯爷这是打算做好事不留名，丝毫不准备让夫人知道，这位女医有多难请呢。 然而这到底是主子的决定。 因此清泉只是点头应声：“是，属下明白。” 第92章 就这么算了? 叶白微这过敏的症状来势汹汹，好在她当时只喝了一小碗汤，不过睡了一夜，晨起的时候身上便消散了不少。 她从小吃嘛嘛香，福利院的孩子没有挑挑拣拣的资格，到了老头子的手底下，他自己都是糙养着的，更不会养小孩儿，所以因为吃东西而过敏这事儿，她的确是头一遭。 起床的时候，她往自己身上打量了一眼，见那些红色的疹子还明晃晃的挂在皮肤上，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谁成想穿越一遭，模样没改变多少，反倒是添了个毛病呢。 刚开始穿越过来时，叶白微几乎以为这是一场恶作剧，毕竟女主的模样跟她太像了，若说唯一的不同，那便是原身太瘦。 她瘦的像是只剩下了骨头，腰肢风一吹就能断了，还有那张脸，苍白如纸，一看就是久病之相。 叶白微洗了一把脸，下意识瞄了一眼铜镜，镜中女子身形纤细，好在养了这段时间，脸上也丰腴了一些，眼下瞧着总算是有点人样儿了。 她随手扯了帕子擦脸，就见绘霜的神情有些躲闪。 “以前也没听说姑娘有这毛病，您确定没有大碍么？” 昨儿个叶白微回来的时候，绘霜就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要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份，怕是当时就要尖叫着跑开了。 她昨日便躲避开，不去伺候叶白微，但一直避开也不像话，只是她从眼神到肢体动作里，都带着明晃晃的嫌弃。 叶白微手指一顿，淡淡道：“若是有了大碍，又当如何？” 闻言，绘霜的脸色越发不好，试探着道：“您可不能讳疾忌医，这毛病要真的是会过人的，还是早点看大夫，给您搬个单独的院子才好。” 叶白微听得她这话，不由得冷笑，旁人还没说什么呢，绘霜倒是先将她的路子给安排的明白了。 她随手将帕子扔到一旁，淡淡道：“放心，我不管如何，总归连累不到你的。出去吧。” 见叶白微竟然直接赶她走，绘霜待要说什么，可在看到对方脸色阴沉的模样，顿时便道：“奴婢告退。” 她退避三舍的模样，倒真像是自己有什么毛病似的。 叶白微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她捏了捏眉心，无声的出了一口浊气，转身回了内室。 谁知才进了门，便听得外面脚步声匆匆而来，而后便见绘雪快步走了进来。 “绘霜？” 她叫了一声，一面四下打量着，见绘霜果然不在，眉心便蹙了起来。 倒是叶白微问了一句：“怎么了？” 早上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绘霜来伺候她起床梳洗，绘雪则是去厨房提早饭。 她说话的时候，往外看了一眼，见绘雪的手中空空如也，一时有些诧异：“出什么事儿了？” 绘雪的眼圈有些红，模样瞧着也像是被气到了，只是听得叶白微的声音，她又急忙露了笑容，遮掩道：“没事儿，只是方才去的早，饭菜还没做好，让奴婢待会再去拿饭菜呢。” 她说着，又四下瞧着：“绘霜可是又偷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叶白微瞧出她的不对劲儿，摆手道：“不必，我已经收拾好了，厨房不都是这个点去拿早饭么，怎么会还没做好。” 说这话的时候，叶白微又看了一眼绘雪的神情，拧眉问道：“是谁惹你了？” 绘雪顿时摇头：“没有。” 只是她这模样，却说明了一切。 叶白微走过去，给她递了个帕子，道：“若真的没事儿，你也不会这样了，到底怎么回事儿，我虽说没什么本事，也不至于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绘雪顿时便觉得那委屈有点遮掩不住：“姑娘，她们倒是没怎么奴婢，她们是说您呢……” 绘霜早起的时候如常去厨房端早饭，谁知道去了之后，却被别的丫鬟们给挤兑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叶白微生了病，绘雪也不干净，让她离远点。 就连厨子也没做她们畅林苑的饭菜，只说夫人的身体不适，要单独给她再做一锅饭。 说白了，就是怕叶白微这毛病沾染了旁人。 绘雪昨日就在德清苑，对原委的知道的清清楚楚，知道自家主子只是过敏，便据理力争，奈何那些人却无一个肯听的，还对她冷嘲热讽。 绘雪这些时日跟叶白微接触的多了，倒是渐渐地打消了一开始的功利心，且人心都是肉长的，叶白微待她真心实意，她便也对叶白微上了心。 如今突然被人这么指名道姓的骂了一通，她自然是不乐意的，她据理力争，却到底抵不过那几个牙尖嘴利的丫鬟，最后饭菜没拿到，自己却是憋了一肚子气回来了。 “她们太过分了，您分明就没事儿……” 绘雪红着眼圈说了半日，叶白微倒是明白过来了。 的确是被欺负了，不过绘雪是在替她抱不平。 念及此，她脸上倒是带了笑模样：“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好了，别生气了，这也值当的。” 她说着，一面走过去捏了捏绘雪的脸，道：“再气，就要气成河豚了。” 叶白微这么亲昵，倒让绘雪吓了一跳，旋即又有些不解：“姑娘，您不生气么？” 她一个丫鬟，都觉得这事儿实在是难以忍受。 叶白微却是笑了起来：“就为了这点小事儿，有什么好生气的。嘴长在她们身上，难道我还能一个个的去骂一顿么？” “当然啊，您是主母，她们这样对您，自然该吃教训的！” 绘雪说的理所当然，叶白微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人都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我突然起了疹子，别人自然要猜疑的。正好厨子做的饭菜我也吃腻了，你差遣小厮出去一趟，买点早饭回来，咱们也换换口味。” 她一面说，一面拿了钱来，让绘雪过去差遣小厮，绘雪一时有些讶异，问道：“那，这事儿就算了么？” 先前她不敢跟叶白微说，是觉得叶白微干生气没办法。可现在瞧着叶白微浑不在意，又有些迷惑。 这二小姐怎么觉得心越发的大了？ 第93章 卫衡来了 闻言，叶白微却是一笑：“当然算不了。” 她好歹是府上的女主人，连早饭都要让下人出去买，以姚氏那个绿茶的性子，自然是要出来做做样子的。 有人会替她动手，何必用她自己来？ 绘雪也瞬间想明白其中的关节，顿时便笑了起来：“奴婢明白了。” …… 早饭到底是从外面买来的，因着耗费了许多时间，等到她吃饱喝足之后，已然日上三竿了。 她没先等来姚氏，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二爷来了！” 院子里响起丫鬟惊喜的声音，赫然是之前便去自己房间里躲懒的绘霜。 这会儿她将人殷勤的领进了门，叶白微听得声音，顿时拧眉，只觉得自己方才的早饭都白吃了，这会儿她有点想吐。 “你家夫人呢？” 卫衡面对旁人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绘霜被他一笑迷的五迷三道，下意识回禀道：“夫人才吃过早饭，您稍等，奴婢这就去通报。” 话是这么说着，绘霜的眼睛却不舍得从卫衡的身上移开，直到进了门后，绘霜的脸颊还有些微红：“夫人，二爷来了，可要现在请进来么？” 叶白微拧眉，声音都冷了下去：“我身体不适，让他回去。” 谁知她话音未落，便见卫衡掀开帘子便走了进来。 “微儿，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我过来看看……” 话没说完，卫衡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尽数落在叶白微的脸上，眸光里满是不可置信。 眼前这个满脸红点的女子是谁，他如花似玉的微儿呢？！ 对于他的不请自来，叶白微原本还有些生气，可在看到渣男一秒变脸之后，却又莫名的起了坏心思。 她轻咳一声，刻意将自己的袖子也往上撸了撸，正好露出手上和胳膊上的红印儿。 虽说这一夜消退了不少，可这印记还是很明显的。 “二公子来了啊，坐吧。” 叶白微说着，又随手执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问道：“喝茶么？” 这样一双手…… 这样一张脸…… 卫衡觉得自己受到了刺激。 “不，也不用。” 他登时就想逃，然而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卫衡迅速的平复了心情，努力露出一抹关切的笑容来：“先前不还好好儿的么，怎么突然就成这样子了？大夫可来看过了吗，怎么说的？”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神情里瞧着倒是关心极了，方才那一点真实的情绪被他掩藏好，像是从未出现过。 这人的温柔像是一张假面，叶白微心知他面具的背后是什么，心中冷笑，自顾喝了一口茶，才道：“不好说，兴许是染了病。” 她这话一出，卫衡顿时便有些绷不住：“会……会过人么？” 叶白微露齿一笑：“大概会吧，没看我丫鬟们都出去了么？倒是没想到二公子上赶着过来啊。” 说这话的时候，叶白微起身走到他面前，离得近了，她脸上的红印便越发的明显，还有那手上清晰的印记，都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没有了，换来的却是一个染了病的丑女人！ 卫衡登时站起身，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又强撑着笑道：“我是关心你，想来看看你，我听说，你是从我大哥房中回来之后，就成这样了？” 叶白微冷笑，原来这才是他话中的重点。 “这叫什么话？侯爷洪福齐天，我与他在一起才安全。” 她说着，又眯眼笑道：“分明是这府上有脏东西克了我，我才成这个样子的。” 叶白微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闪不避的落在卫衡的脸上，也让卫衡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这是在骂自己是那个脏东西！ “叶白微！” 他终于撕裂了那一张假面，看向叶白微的目光格外不善。 叶白微嗤了一声，见他露出本性，便也不再笑了，冷凝道：“你应该喊我，大嫂。” 卫衡磨牙，沉声道：“怎么，你当叶云瑶还上瘾了？” “我上不上瘾，与你有什么关系？” 叶白微说着，看着他的神情格外不善：“倒是你啊，来我这儿上赶着献殷勤，卫衡，你贱不贱啊？” 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猜的出来卫衡屡次三番为的是什么，对她不甘心是其一，可却还有其二—— 他想利用自己，来对卫渊做点什么。 这也是叶白微才想明白的事情。 原书中展现出来的只是他们日常的一部分，而那些没有被写出来的，在这个世界里却是会自动补足的。 卫衡这人，生的算是风流多情，且又有一张巧言善辩的嘴，他要什么女子没有，何必非得纠缠着叶白微。 只能是因为她的身份，身为卫渊的正室，她能接触到许多旁人碰不到的。 可惜原文女主看不透。 或者说，她看透了，但无力挣扎。 否则的话，在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原女主也不会求她摆脱卫衡了。 念及此，叶白微眼中的戾气更重。 卫衡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怒火越发高涨：“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么？叶白微，你当真以为讨好了卫渊，你就可以在家里一手遮天了？” 听得他这话，叶白微却是笑了起来：“我倒是不想在家里一手遮天，可惜我是侯夫人，一荣俱荣。我夫君是侯爷，我嫁给他，便能说一不二。” 她提及卫渊时的神情，让卫衡越发愤怒不已，沉声道：“你还真当上瘾了。” “那可不么。” 叶白微嗤了一声，复又鄙夷道：“所以，劳烦你离我远一点，我可不想被我夫君误会。” 卫衡越生气，她就越淡定，这模样也让卫衡邪火四溢。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是突然收敛了怒火，阴恻恻道：“叶白微，你真以为靠上了卫渊就能睡得安稳了？他自己可还自身难保呢。” 这话一出，叶白微却是一怔。 她眯眼打量着眼前人，试探着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卫衡却不回答她了，只冷笑道：“有你求我的那一日。” 第94章 二爷，这就要走么? 他说完这话，转身拂袖走了。 从方才卫衡进门时，绘霜绘雪便都守在了外面，这会儿见人急匆匆的出来，绘霜连忙上前迎接。 “二爷，这就要走么？” 卫衡心中既有诡异的痛快，又有叶白微对自己不屑的愤怒，两厢情绪交织之下，连带着眉眼都有些扭曲。 但有人迎了上来，他又下意识的温柔了下去：“嗯，走了。” 绘霜与他这般近距离，越发觉得脸颊泛红，她连声道：“那奴婢送您！” 绘雪已经进门去寻叶白微了，这活计便只有她来做。 卫衡心中想着事情，并没有在意，不想快出院门的时候，绘霜却是不小心崴了下脚。 眼见得人就要摔到了，卫衡随手扶了一把，一低头，便看到绘霜娇娇怯怯的望着自己。 她像是吓了一跳，眉眼里满是羞怯：“多谢二爷。” 这人眉眼含情，卫衡又是各种老手，哪里不明白，登时便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无妨，下次记得看路。” 他的声音越发温柔，绘霜的脸颊更红了。 …… 绘雪进门时，便看到叶白微在发呆。 方才他们在室内的话，绘雪其实听了个大半，现下瞧着叶白微这模样，下意识上前问道：“姑娘，您没事儿吧？” 这位二爷一过来，绘雪就觉得这是一个不定时的炸药，也不知哪日就要被引爆。 她满脸担忧，叶白微却是回过神儿来。 她深吸一口气，见绘雪进来，摆手道：“没事，你先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见她这模样，绘雪也不敢多言，只能应声去了。 出门的时候，绘雪还不忘替她将门给合上。 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叶白微捏了捏眉心，回身坐到了椅子上。 方才卫衡的话说的没头没尾，她却是到现在身上的冷汗都没下去。 若说先前激怒他只是为了试探的话，那么现在，叶白微有了答案。 卫渊前世的死绝对有问题，而这个卫衡，脱不了关系。 她早先便猜测这个答案，然而如今猜测成了真，还是让她心中乱了起来。 叶白微向来是个利己主义者，可面对卫渊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动了恻隐之心。 如果说看书的时候她就对这人炮灰的命运同情，那么来到这个世界，真实的看到卫渊所做过的一切，以及他将来的结局，都让她的同情不断地在加码。 她希望在保住自己的同时，可以替卫渊给与警醒，避免他也走上书中相同的结局。 然而现在，她在清楚的认识到卫衡便是元凶之一，叶白微却迟疑了。 她的本意是趋利避害，可现在知道卫衡要害卫渊，她却在一瞬间生了个念头。 她要保护卫渊。 明知前方是害，明知前方的路会有危险，也不想再绕过去而行。 叶白微知道自己这个想法不对，她自幼在孤儿院长大，最该知道权衡利弊的。 然而现下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改变了想法。 而这个想法之所以改变，只是因为，那人是卫渊。 第95章 怎么了? 两世都是单身狗的叶白微，此时并没有意识这情绪是为何，她权且当做自己的母爱发作，毕竟卫渊原本于她而言，是一个纸片人。 纸片人崽崽，又是惹人怜爱的一个美惨强，如今真切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想要管一管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叶白微说服了自己，无声的出了一口气，却又骤然顿住。 她方才，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上次在外面买糕点偶遇卫衡的时候，他的下属说了一个乱葬岗。 当时叶白微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而现在，她却是想起来了。 这是书中一个重要的情节。 毕竟，卫衡的升迁之路，便是自此开始的。 书中所写，卫衡从泉州回来后不久，便因着交给皇帝一份名单，而查处了一系列的官员，而后那名单上的一个官员便暴毙身亡，尸首就被人发现在乱葬岗。 其后是卫衡带着人查明了这官员的死因，并且拉了一批人下马。 自然，卫衡作为其中的功臣，其后也得到了升迁，从六品官员升到了从五品。 先前看书的时候，叶白微还没什么感觉，可现在想起来这个案子，却是忍不住拧眉。 她总觉得这事儿里处处都透着蹊跷，毕竟卫衡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为人伸张正义的。 而且她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天卫衡得知这消息走的时候，分明是火急火燎的，怎么看都像是要倒霉的样子。 若他真的会因为此事升迁，他还这么着急么？ 还是说，他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念及此，叶白微的神情也有些凝重。 以她的能力，这些事情她是掺和不了的，她第一反应便是想去找卫渊，可才踏出一步，却又退了回来。 劝告卫渊警惕卫衡，她尚且还能找到借口，就这么直接过去告诉卫渊这些，他怕不是要将自己当个异类给烧死。 叶白微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能帮忙，至少这时候别添乱。 她索性不想，自己拿了药膏涂上之后，便又进了内室去做香—— 昨日卫渊说要给她香料，叶白微原本还没太当真，甚至昨日下午他便让人送过来一批，每种原料都不多，但却是齐全的很。 叶白微接触香料多了，随手一摸便知道材质，他送来的可都是些宝贝。 叶白微最痴迷这个，又想起曾经答应卫渊的，要帮他做几个安神的香囊，她自然不会食言，因此一上午都待在内室里没出门。 绘霜绘雪已然习惯她这个模样了，倒也不过问，绘霜早偷懒去了，绘雪则是守在回廊下，预备着叶白微随时叫自己。 不想才到晌午，不等叶白微先传唤自己，便见有人奉命而来。 “夫人在么？” 来人是个身形微胖的嬷嬷，瞧着人的时候面带笑意，眸中满是精光。 正是姚氏身边的管事嬷嬷，且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 “嬷嬷怎么过来了？” 绘雪行礼，笑容里有些警惕。 而后，便听得那嬷嬷温柔的笑：“老夫人听说夫人不舒服，特地派了府医过来看看。” 闻言，绘雪越发警惕，一面笑着回她：“嬷嬷稍等，奴婢去回禀夫人。” 她说完这话，快步进了屋，待得瞧见叶白微正在捣沉香，急忙走过去道：“姑娘，出事儿了。” 叶白微手上一顿，下意识抬头，看到绘雪的神情，微微拧眉：“怎么了？” 绘雪将那嬷嬷带着府医前来的事情说了，却见叶白微嗤笑一声，道：“我还当是怎么了呢，让嬷嬷一人进来吧。” 绘雪应声，不过片刻便去而复返，她身后还跟着那个嬷嬷。 “老奴给夫人请安。” 那嬷嬷叶白微见过的，是姚氏的心腹，叫玉桂。 “起来吧。” 叶白微轻咳一声，一面拿帕子擦手，她也不遮掩，脸上的疹子清晰可见。 玉桂嬷嬷被她脸上的疹子吓了一跳，先前还以为这是唬人的，谁知道竟真的如此吓人。 念及此，玉桂嬷嬷又往后退了一步，讪讪的笑道：“老夫人这两日精神不济，今日才知道您不舒服，这不是，就忙的让老奴带着府医过来，说是给您看诊了，老夫人心里也安心。” 她话说的好听，叶白微只是笑着婉拒：“多谢老夫人一片好心，不过昨儿个侯爷便请大夫给我看诊过了，内服外敷的药都有，吃了也管用，几日功夫就能好。” 叶白微话里的拒绝明显，然而玉桂嬷嬷却不肯罢休，只笑道：“侯爷与您感情好，咱们欢喜还来不及呢。不过老夫人既然请了府医来，不如一并看看吧，多一个人看诊，咱们也放心不是。” 闻言，叶白微敛了笑容，淡淡道：“何必多此一举呢，我到底是女眷，这身上的疹子让男府医看诊，不太合适啊。” 她说着，又挑眉道：“况且，昨日的大夫是侯爷特地请来的，如今再换大夫，再让人以为老夫人不满侯爷请的人，这可就说不清楚了。” 叶白微的话里带着威胁，也让玉桂嬷嬷神情一滞。 她将话说到这份儿上，若是玉桂嬷嬷再不识好歹，那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况且她最后一句说的也有道理。 因此玉桂嬷嬷又迅速的变了脸，陪笑道：“夫人说的是，是老奴思虑不周了。不过老夫人也是担心您，如今知道您并无大碍，老奴便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她好声好气的敷衍自己，叶白微便也就由着跟她打太极。 末了，便听得玉桂嬷嬷又道：“不过老奴对您这病情也不大了解，不如让您屋子里的姑娘随着回去回禀一下？” 这还是不相信她呢。 叶白微心中了然，就见先前偷懒的绘霜快步从外面进来，笑的讨好：“奴婢随着一起去吧。” 她先前偷懒的光明正大，这会儿倒是出现了。 叶白微睨了她一眼，知道她心中藏着什么心思，也不点破，只道：“好啊，那你就去吧。” 得了叶白微的准允，绘霜顿时欢喜不已，笑着应声，行了礼便搀扶着玉桂嬷嬷离开了。 那神情里，满是谄媚。 第96章 没安好心 待得绘霜带着人离开，绘雪微微拧眉：“姑娘，这老夫人瞧着可没安好心啊。” 早上的时候，她在厨房跟人起了冲突，那人便是侯府小姐卫锦兰的丫鬟。后来她没有拿走早饭，叶白微却打发了人堂而皇之的穿了几道门，从外面带了早饭回来。 这一路小厮都没有背着人，上上下下都知道厨子不给侯夫人早饭吃，让她沦落到吃外面的。 先前那老夫人只当聋子瞎子，这会儿倒是出来派了人给她看诊，可这一出手，就闹了这么大阵仗，这是巴不得人觉得叶白微不好了呢。 绘雪想的明白，叶白微自然也想得到，她嗤了一声，散漫道：“由着她去吧。” 老夫人会这么做，必然已经想好了下一步了。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后，便见绘霜带着笑容回来了。 与她一并回来的，还有老夫人给的赏赐。 “老夫人说了，您身体不舒服，这些是给您的补品。” 绘霜这话一出，绘雪顿时拧眉。 叶白微不过是吃错了东西发了疹子，几日功夫就能好的，老夫人闹这么大动静，是生怕别人不传叶白微的谣言么。 叶白微倒是觉得这事儿误打误撞的到了自己的心坎儿里，毕竟她回头还得寻借口死遁呢。 这不就是给她铺路了么。 她想的明白，神情也有些愉悦：“老夫人一片好心，绘雪，你把东西归置到小库房去吧。” 好歹这也是她的私产了，等走之前，她得想个办法，看看将这些东西变卖了折现。 绘雪见她浑不在意，只得应声，一旁的绘霜则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被袖口遮掩的手腕上，多了一只才被赏赐的镯子。 …… 姚氏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给赏赐，到了下午的时候，府上的流言果然越演越烈。 有说叶白微的染了恶疾的、有说叶白微嫁进来就是病秧子，现下要魂归西天的，更有甚者，连叶白微与侯府八字不合，所以才进门就有了毛病。 绘雪来说的时候还有些生气，叶白微倒是半点不气，反正他们口中的人叫“叶云瑶”，跟她叶白微有什么关系？ 她十分想得开，绘雪倒是一时不知该放心还是该叹气。 不过还是有一件好事儿的。 “老夫人惩治了几个奴才，包括早上厨房的厨子。” 而用的由头，便是早起的时候对侯夫人不敬。 老夫人向来对外都是慈眉善目的，这次突然用了重刑，却是为了这个才过门的儿媳妇，一时之间，倒是让人重新掂量了叶白微的地位。 她说这话时，又轻声道：“现下府上的流言倒是压下去了一些，只是也有人不满，觉得您来了之后家里就不得安宁。” 闻言，叶白微却是笑了一声，道：“这不是很正常么。” 姚氏出手是必然的，毕竟姚氏用心维护的便是一个形象，她营造出了一个宠溺后辈的幻象，自然不会自毁。 只不过么，今日这一出，显然是为了捧杀她。 第97章 聒噪 但不管如何，姚氏惩治了下人之后，晚上厨子便亲自过来送了晚饭。 不但如此，见到叶白微的时候，还满是惶恐：“早起的时候奴才说错了话，还请夫人不要与奴才一般见识。” 这人战战兢兢的，害怕倒也不完全是假的。 毕竟叶白微脸上的痕迹着实有些吓人。 叶白微浑不在意，让人放下了饭盒，又让绘雪拿了一个红封子做赏赐，才让人走了。 但她一笑，那厨子便觉得叶白微这模样更吓人了。 他回去之后倒是没敢乱说话，然而第二日流言依旧甚嚣尘上。 府上的下人再不敢为难叶白微的丫鬟们，可关于她这次是恶疾的传言却越发多了起来。 叶白微知道这里面有姚氏的纵容，不过这传言合乎她的心意，所以她便也没放在心上。 谁知却有人放在了心上。 卫渊出手了。 他直接让人处置了几个嚼舌根的下人，还当面问了一句：“夫人是在本侯这里吃完饭生的疹子，按你们这意思，是本侯有意害人？” 男人面无表情，盛夏的天里，那人吓得直流冷汗。 但不管如何，府上的流言却是彻底止住了。 叶白微得知这消息的时候，还讶异了一瞬。 她倒是没有想到，卫渊会出手帮自己，这人瞧着是个冷面阎罗似的，不想倒是个面冷内热的。 再想起这人美惨强的人设，叶白微越发觉得一颗慈母心闪闪发光。 这么善良的纸片人，她要是不提点对方，助他转危为安，那还是人么！ …… 自然，叶白微的想法，卫渊是不知道的。 他一连三日都没见到叶白微，这日下午，才打算出门一趟，不想却听得清泉来报，却是：“夫人来了。” 卫渊拧眉，问：“她来干什么？” 他的确好奇，不过等到叶白微来了之后，倒是了然。 小姑娘手上拿着一个小筐子，里面放了几个做工精致的小香囊，一看便知道是给谁准备的。 她进门后先行了礼，复又笑道：“侯爷这是要出门？” 平常在家的时候，他只穿一件月白的长袍，今日倒是换了衣服，浑身收拾的利落，瞧着便知是出门的打扮。 卫渊颔首，问她：“这么快做好了？” 他的目光落在香囊上，叶白微笑的坦然：“几个香囊，做的原就不费事儿。您给的香料好，这次的香比上次的成色好，您换这个试试看。”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香囊放在桌案上，卫渊随手拿起来一个闻了一闻，又问她：“这两日在屋子里，你就做这个？” 按着下属来回禀的话，叶白微这几日压根就没出门。 叶白微笑着点头：“是啊。” 她的确是没出门，就在屋子里做香，倒也自得其乐。 当时喝汤的时候，她就喝了一小碗，因着没吃多少东西，过敏好的也快，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就好的差不多了，如今这脸上只剩下了浅浅的痕迹，略微敷一层脂粉就不明显了。 这会儿人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梨涡浅浅，干净又纯粹，再不复那日所见的可怖。 卫渊抿了抿唇，才道：“挺好，你费心了。” 不管如何，这东西是叶白微特意给他做的。 而做这些东西有多费时费力，他也是了解的。 叶白微却是笑了起来：“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得谢谢您啊。要不是您，这府上不定怎么糟践我名声呢。” 她这话，倒是让卫渊明白了意思，因道：“举手之劳罢了，况且我不是为你，他们带累了我名声。” 叶白微闻言，也不与他争辩，只笑道：“那也得谢的。” 现在她看着卫渊的时候，眼中蒙了一层滤镜，原先还没意识到，可如今留意下来，才发现卫渊此人简直是个面冷心热的小天使。 怎么会有人做好事还不想留名的。 她言笑晏晏，卫渊却是不自在的转开目光，只是却又落在了那香囊上。 而后，便听得他道：“你如今好的差不多了？” 听得卫渊询问，叶白微顿时笑着点头：“您请的那大夫开的药很好，这不是，基本上瞧不出来了。” 像是要证实自己的话似的，叶白微还伸出手来给卫渊看。 小姑娘手指白嫩，已经瞧不出当时红肿的样子了。 卫渊微微点头，道：“既是好了，那明日一早，你就早起过来吧。” 叶白微正沉浸在给卫渊发好人卡的幻想里，骤然听得这话，瞪大了眸子看他：“侯爷，我这才刚好，您又要剥削我啊？” 她的过敏虽说好的差不多了，可这两日睡到自然醒的滋味儿太好，叶白微实在舍不得她温暖的床。 谁知她话音未落，便听得卫渊淡淡道：“剥削你？原来你觉得是剥削啊。” 小姑娘话里像是撒娇似的，卫渊不知想到了什么，也不等她开口反驳，便又继续道：“那徐女医只有明日有时间，原是要去给你母亲看诊的。但既然你觉得是剥削——那明日不必起了。” 他话没说完，小姑娘那只无形的耳朵便竖了起来，一双眼睛更是亮晶晶的看着他，急急忙忙蹲在他身边，卖乖道：“去去去，这哪儿能是剥削呢，分明是侯爷对我的历练！” 卫渊丝毫不怀疑，若是叶白微身后有一根尾巴的话，现在肯定就摇晃了起来。 狗腿儿。 某个小狗腿儿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妥，且知道卫渊的打算之后，又开始持续输出彩虹屁：“侯爷为人宽宏大量，慈悲心肠，民女感激涕零，世上怎会有您这般的好人，简直是活菩萨在世——” 只是话没说完，她的嘴便被堵上了。 卫渊随手捏了一块点心，堵上了她的嘴，眉眼淡淡：“聒噪。” 点心不算甜腻，叶白微顺势吃了，一面眉眼弯弯的笑：“谢侯爷赏赐。” 她这么会顺着杆儿的爬，卫渊微不可查的拧眉，只是那耳根却悄然泛起了一抹红。 而后，便听得他镇定道：“三个数，在本侯面前消失。否则我方才的话，就作废。” 他话音才落，叶白微便一个鲤鱼打挺的站了起来，笑吟吟的冲着他行礼：“民女告退！” 第98章 我是穷人! 少女像是飞舞的蝴蝶似的，随着转身的动作，裙摆飞扬。 卫渊的目光所及，便被她的裙摆迷了眼。 然而还不等他做出反应，便见叶白微又转过身来，冲着他欢喜的笑：“侯爷，明天见！” 她也不等卫渊回复，说完话便走了，只是那一抹笑容，却让卫渊愣了一瞬。 大抵是那人的笑容太过干净，让卫渊一时失语。 待得人消失不见，卫渊这才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手指。 方才给她塞点心的时候，他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唇瓣。 是柔软的，温热的。 他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看，脑海里过的却是那一抹笑容。 是春日最和煦的风，也是雪山上干净的水。 他竟有些好奇，该是怎样的人家，才养的出这样纯粹的女子？ 清泉从门外走进，便看到卫渊在发呆。 他走过去，轻声唤了一句：“主子，都收拾好了，可要现在出发？” 闻言，卫渊这才回过神儿来，迅速收敛了眸光里的温色，沉声道：“走吧。” …… 卫渊说话算数。 第二日一早，她才收拾妥当，清泉便来门口请她了，说是侯爷在二门处等候。 叶白微匆忙将昨日预备的小匣子揣到身上，又理了理头发，便随着清泉出了门。 因着这次是要去见姚氏，且名义上又有卫渊随行，所以她并没有带丫鬟。 绘雪倒是松了一口气，大概是这位侯爷手上染过血，所以她每次见了人，都从心底觉得发毛。 绘霜则是在一旁撇了撇嘴，待得人走了，才轻声道：“也不知道上赶着巴结这位有什么用。” 她话音未落，绘雪便拧眉道：“慎言。” 绘霜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一拧身出去了。 叶白微不知这二人的官司，清泉走的快，她一路随着快步走，待得到了二门处，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清泉这才留意到她的模样，微微讶异，复又低头道：“夫人，请上车吧。” 叶白微喘了一口气儿，方才道谢上车，卫渊已经在车上坐着了，他正拿着一本书看，叶白微顺着打量，便见是一本兵法。 “侯爷早上好。” 她笑着打招呼，卫渊这才将目光从书上移开，却是看向她道：“手里拿的什么？” 这人怎么出门儿还揣着一个小匣子？ 闻言，叶白微献宝似的将小匣子递了过来，道：“我的全部家当——您说这些够不够啊？” 昨日她回家之后，便将所有银票都取了出来放到了匣子里，就预备着今日给那位女医的。 人家好歹也是宫中请出来的，诊金必然要贵，但她这也快两万两了，怎么该够了吧？ 卫渊倒是没想到她会拿出一盒银票来，小姑娘献宝似的，眉眼里满是诚挚，他看了一会儿，却是不由得低笑起来。 这小姑娘，倒是做事儿很出乎他的意料。 “这是给谁的？” 听得卫渊询问，叶白微老老实实交代：“给那位女医的。” 卫渊睨了她一眼，意味不明道：“你倒是很有钱，不是说叶家苛待了你？” 先前还跟他哭诉呢，叶家当初给的嫁妆都是调换过的，这会儿倒是这么大手笔，目测里面得有一万多辆呢。 闻言，叶白微顿时讪讪：“这是我自己挣得，当然……还有我坑来的。” 卫渊看向她，都不必问话，只那眼神，叶白微便明白过来，发誓似的道：“我这可是劫富济贫。” 她将回门时骗钱的过程说了，末了又道：“叶家做事儿忒缺德，我敲诈这一点不算过分吧？” 小姑娘眉眼里满是狡黠，卫渊定定的瞧她，嗤了一声，又问道：“这么说来，你这算是狐假虎威了吧？” 借着他的由头跟叶家要钱，她还真办的出来。 叶白微自然办的出来，不过听他这话，又讨好的笑道：“这怎么算是狐假虎威呢，这分明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还是侯爷您的声威震天，不然我哪儿能要的这么顺利呢。” 她拍马屁已经成习惯，卫渊轻咳一声，反问道：“这么说，这些钱里，得有我的份儿吧？” 靠他的威压坑钱，他怎么也得收点利息。 卫渊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道：“侯爷，我可是穷人！” 怎么连她这个小蚊子腿儿都不放过呢！ 小姑娘愤愤的模样，终于让卫渊忍不住，短促的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几天就能挣来一万两的穷人？” 抛开坑来的一万两，她这匣子里可还有一万两呢，卫渊倒是能猜到这银钱的来路。 叶白微闻言嘀咕道：“这不一样，这是我的血汗钱，您只看到了我这几日功夫，没见我之前研制香方时候的彻夜未眠。” 卫渊耳聪目明，倒是很感兴趣：“说说看？” 叶白微见他不纠缠于要割自己韭菜，便又喜上眉梢。 “侯爷想听？可枯燥了。” 卫渊点了点头，叶白微便笑着同他讲：“这伽罗南香做法繁杂，且古籍上只有寥寥数语，描述了它的香气。从比例到时辰再到火候，每一分错了，味道就相差万里。” 为了这一道伽罗南香，她整整三个月没有出过门，其后更是反反复复的试验了三年，才成功复刻了这一道伽罗南香。 这其间，她有数次都想放弃了，但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 卫渊听得她说完，却是久久未语。 按着她的描述，她应当出身在制香的世家，至少是有人自幼带她出门的。且听她话里所说，吃饭都不出门，那便是有人伺候了，可见家世是不错的。 自然，卫渊也猜不到，在叶白微生活的现代，有一个词叫“外卖”。 “你既是为这一道香付出了这么多，为何还要卖了它？” 听得卫渊询问，叶白微便有些眉眼低垂：“这香方再好，也不能拿来当饭吃呀。况且……我想救母亲。” 她从小不知道什么叫做母爱，来了这里之后，沾了原身女主的光，才体验了一把母亲的爱。 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那香方重要，可跟赵雪娘比起来又算什么？ 她想要短时间内赚更多的钱，来救赵雪娘。 第99章 侯爷吃么? 见她这模样，卫渊心中一动，却是将她的小匣子合了起来，推回了她的身边。 叶白微不知所意，问道：“侯爷这是？” 下一刻，便听得卫渊淡淡道：“把你的钱收起来吧，用不到。” 叶白微第一反应便是：“不够啊？” 这人聪明的时候很厉害，痴傻的时候也叫人无奈。 卫渊睨了她一眼，淡漠道：“是用不上。” 叶白微这才反应过来：“不给钱？” 卫渊颔首：“她不收钱。” 银钱他垫付了，就当……当是这小丫头伺候他这几日的工钱吧。 卫渊心里将帐写的明明白白，叶白微倒是诧异：“竟有这般高风亮节之人，不过这样不好吧？” 卫渊睨着她：“知道不好，下次伺候就用心些，当本侯瞧不出你的敷衍么？” 将侯夫人拿来当小丫鬟使唤，也就卫渊干的出来。 但叶白微浑不在意，反而回过味儿来，笑的越发狗腿儿：“都是我的不对，侯爷有哪里不满意只管告诉我，我包君满意！” 她说着，又道：“不过既是您帮我垫付了，这钱我便给了您吧。我这人向来不爱欠人情，侯爷别让我心里过意不去。” 卫渊能替赵雪娘请太医，已经很让她感激涕零了，其他的她还是得自己来。 卫渊瞧着她的神情，见小姑娘眼里满是诚挚，想了想，便从匣子里取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出来。 “够了。” 他拿的不少，叶白微也放下心来，复又笑着问他：“侯爷，我给您倒茶喝呀？” 卫渊矜淡的敲了敲桌面：“可。” 于是接下来的时候，他便当真由着叶白微伺候。 卫渊闲适的看书，叶白微则是在旁边添茶倒水，扇风打扇，他优哉游哉的，叶白微却是脸上见了汗。 大爷大概从没有心疼旁人的自觉，所以他还时不时的点叶白微：“风再大些，没吃饭么？” 叶白微仗着他不看自己，偷偷垮起了脸。 她就是没吃饭！ 感受到那风更小了，卫渊终于抬眼看她，待得瞧见小姑娘委屈巴巴的脸，却是挑眉：“真没吃？” 叶白微的肚子里却是咕噜了一声。 得，这也不用她回答了。 卫渊失笑，看了一眼外面，继续翻了一页书。 竟是没下文了。 这个周扒皮！ 叶白微咬了咬唇，认命似的继续给他扇风，不想才转过了街角，却听卫渊道：“停车。” 马车在街角停下，卫渊吩咐了几句，便见清泉匆匆去了。 不过片刻，他便提回了一个食盒：“主子，您要的点心。” 卫渊颔首接了，叶白微顺着那食盒便闻到了香味儿，眼中一亮，便见他点了点食盒：“吃吧。” 叶白微瞬间收回了先前的评价，笑的越发甜蜜蜜：“多谢侯爷！” 这食盒里放着几样点心，都是才出锅的，酥软可口。 小姑娘拿手帕净了手，却没急着吃，而是先问他：“侯爷吃么？” 卫渊摆了摆手，便见她心满意足的开始吃了。 她像是仓鼠似的，两腮鼓鼓，一双眼圆润有神，因着敷了一层脂粉，脸色也瞧着好了许多。 第100章 撒谎 有日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卫渊坐在她对面，瞧着她身上覆上的那一层旭日微光，眉眼里也染上了些不自觉的温柔。 还是个孩子呢。 他不动声色的想，又伸出手来，替叶白微倒了一杯茶。 叶白微咽了口中的点心，道了谢，咕咚咕咚的将那一杯茶都喝了个干净。 卫渊瞧着，又替她倒了一杯，自己便拿起书慢慢的看着。 她吃饭的时候虽然风卷残云似的快，可是却没有半分不雅，她吃的无声，卫渊却觉得书上的字，半分都没进自己的眼睛。 等她吃完后，赵雪娘的住所也到了。 叶白微偷偷打了个嗝儿，拿帕子擦了嘴，理了理衣襟，当先下马车。 而后马车的板便放了下来，清泉则是小心的将卫渊扶了下来。 叶白微已经扣了门扉，小朝从里面打开门，待得见是她，又惊又喜：“小姐，您怎么来了，快进来！” 她话音未落，又见外面的人，一时有些呐呐，笑意都凝结了，磕磕巴巴道：“给，给侯爷请安！” 虽然没有见过卫渊，可她也是知道卫渊的特征的。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显然就是镇北侯了。 只是，侯爷怎么会来？ 小朝单纯，藏不住心事，神情里也有些害怕。 倒是叶白微含笑拍了拍她的手，道：“侯爷帮着请了大夫，母亲可起了？” 小朝忙忙的点头：“夫人起了，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呢，奴婢去跟夫人回禀！” 她急急忙忙的去了，叶白微则是侧身让清泉将卫渊推了进来。 才绕过了影壁墙，赵雪娘便急匆匆的前来，先给卫渊行礼：“妾身见过侯爷。” 卫渊侧身避过了她的行礼，淡淡道：“夫人不必行此大礼。” 他声音清冷，赵雪娘一时不敢接话，还是叶白微笑道：“侯爷知道您近来身体不适，特地请了宫中的女医前来给您看诊，女医稍后便到，母亲，咱们先去屋子里叙话吧。” 她一面说，一面将赵雪娘扶了起来。 闻言，赵雪娘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笑道：“是是是，快屋子里请吧。” 一行人进了门，赵雪娘又忙忙的让小朝去倒茶，自己则是给叶白微使眼色。 而后，便听得叶白微笑道：“侯爷先稍坐片刻，我跟母亲说两句话便来。” 卫渊点头应了，叶白微便随着赵雪娘转身去了内室。 才进了门，赵雪娘便拍了拍心口，悄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侯爷怎么来了？” 上次在叶家的时候，她便见过卫渊，这人虽然待人还算客气，可她总觉得卫渊身上天然一股贵气，高不可攀的，说话都不大敢接口的。 这次人竟然直接来了她这小院儿，万一暴露了身份可怎么好？ 她才想到这儿，又猛然觉得头嗡嗡作响，吓得脸色煞白。 “方才……你一直喊我什么？” 她也是见到卫渊吓傻了，竟然忽略了叶白微的称呼，她一直喊自己的都是母亲！ 叶白微见她这模样，哪里还不明白，顿时笑着安抚道：“母亲别怕，听我跟您慢慢说。” 她连哄带骗的，跟赵雪娘说了一个截然相反的故事：“侯爷明察秋毫，早知我是替嫁，只是却念及我年幼，所以对我多有宽宥。他不予追究此事，还要将错就错，如今知道您身体不好，还特意请了太医来呢。” 她将卫渊塑造成了一个大好人，赵雪娘先是惊疑不定，听完后既庆幸又迟疑：“侯爷竟然这么好么？” 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的？可是她们母女两个人也没什么可让人骗的，那就只能是侯爷人好了！ 其实叶白微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太医过来看诊只是给了一个希望，可到底结果如何，谁也不能保证。 赵雪娘这半生已经够苦了，她不愿意让赵雪娘再背负太多，有些时候蒙在鼓里的快乐，也是快乐。 因此听得她这话，叶白微斩钉截铁道：“自然，也可能是侯爷看上我的美色了呢？” 她笑的一脸自信，赵雪娘却是叹了口气，忧愁道：“如今侯爷知道你的身份，你们以后打算如何？” 叶白微倒是没想好怎么圆这个，毕竟她是打算死遁的，跟卫渊哪儿还有以后啊。只是这话她不能说，叶白微笑了笑，道：“母亲总得给他一点时间，我们才成婚，若闹出叶家替嫁之事，对谁都不好。总归嫁过去的人是我，侯爷待我们也好，这就足够了，是吧？” 见赵雪娘依旧满脸忧虑，叶白微又轻声道：“还有啊，现下我们不清不楚，他恪守君子之责，都是与我分房睡的。他说了，待日后给个交待再论其他。” 这话半真半假，倒是终于让赵雪娘放心下来。 毕竟当初她就是被叶无坚骗了身子，后来怀着身孕，被逼无奈才委屈了这么多年的。 如今听得叶白微的话，倒是觉得卫渊当真是个大好人。 卫渊自然不知道，叶白微三言两语给自己戴了一顶“好人”的帽子，待得赵雪娘再出来时，瞧见卫渊的眼神便满满都是感激了。 “让侯爷久等了，您可用过早饭了么？” 赵雪娘说话时特别客气和感激，卫渊看了一眼叶白微的表情，心中便有些了然，想必是她方才说了什么。 卫渊颔首，难得温和下来：“已经吃过了，早起前来叨扰，夫人勿怪。” 这些年来，赵雪娘鲜少得到尊重，然而卫渊此人身居高位，态度却与她谦和的很，也让赵雪娘渐渐地放下心来。 看来叶白微说的不错，这位侯爷的品性的确是绝佳的。 可惜了，怎么就成了残废了呢？ 自然，她也清楚，若不是卫渊残废，这门亲事轮不到叶白微，但现下瞧着卫渊，倒是生出些可惜来。 倒也不是可惜别的，她单纯可惜卫渊这个人。 当初身在后院的时候，赵雪娘也是知道卫渊这个人的，后来更是听人夸赞过无数次。 这样一个保家卫国的，如今为了北越变成了这个样子，还要被人轻视，当真是可怜的很。 第101章 徐女医 赵雪娘生性怯懦善良，原本就与人为善，如今又从叶白微的口中知道了关于卫渊的事情。 得知他不但没有轻视叶白微，反而还跟她情投意合，心中便越发对这人的好感直线上升。 卫渊此人，的确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现下这模样，依旧不堕其志，且在交谈的时候，见这人谦谦君子，性情纯善，更觉得这是个良配。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眼下赵雪娘看卫渊便是如此。 她将卫渊当后辈去看待，心中难免爱怜更甚。 而卫渊呢，他虽不擅长与人交谈，但赵雪娘秉性柔软，让他想起了幼年照看自己的奶娘，语言便也温和了几分。 叶白微起初还有些担心，待得到了后来，瞧着他们相谈甚欢，便也放下了一颗心来。 不管如何，这一关算是糊弄过去了。 她才想到这儿，便见清泉从外面走进，行礼道：“主子，徐女医来了。” 闻言，叶白微顿时站起身来，卫渊也道：“快请。” 那徐女医年岁不大，约莫三十左右，身形修长，生的鹅蛋脸，笑起来温柔可亲。 “给侯爷请安。” 她进门时先行了礼，一把嗓子柔软，带着些江南水乡的温婉。 卫渊偏身没受她的礼，叶白微则是笑着与她问好：“多谢女医前来。” 众人互相见了礼后，叶白微着人看茶，徐女医却是摆手笑道：“客套便不必了，可是这位夫人身体不适么？” 她直入正题，赵雪娘笑的温柔：“是我，劳烦女医替我看诊。” 徐女医笑道：“为人看病就诊，是我应当做的。” 她说到这儿，又看了看赵雪娘，迟疑了一瞬，笑道：“我与夫人先前可曾见过？” 赵雪娘摇了摇头，她是乡野出身，其后多年又在叶家后宅，基本没出过门：“不曾。” 闻言，徐女医有打量了她一眼，才笑道：“那想来是我认错了。” 她说着，又道：“夫人请去内室吧，我来帮您诊脉。” 赵雪娘点头答应，徐女医便拎着药箱，与赵雪娘一同进了内室。 叶白微见状，便也起身跟了上去，临走之前，还跟卫渊行了一礼：“侯爷稍坐一会儿，要么我先给您泡壶茶？” 毕竟卫渊是头一次来，总不好太晾着他。 卫渊知道她心思不在这儿，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这儿不用你，进去吧。” 得了这话，叶白微嘿然一笑，再次行了礼，转身跟着去了内室。 来的路上，卫渊便跟她说了徐女医的情形，这位女医在宫中当值，这些年多为贵人看诊，就连太后活着的时候，也曾称赞过她的医术。 这样一个女医，难请是自然的，医术好也是自然的。 她给赵雪娘诊脉后，又仔细询问了赵雪娘的日常饮食，拿来验看了曾经吃过的药物，末了才道：“夫人近几日吃的药倒是不错，只是治标不治本，您若是信得过我，便将这一应药物全部停掉，由我定期给您开新的药方。” 叶白微听得她的话，便知道这位女医是请对了，当下便笑着应道：“女医肯为我母亲看诊，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您说要怎么诊治，全听您的便是了。” 她话里带着讨巧，徐女医则是笑道：“既是夫人信得过我，那我便托个大——这位夫人虽说郁结在心积劳成疾，但有我在，我必然保她无虞。只是夫人的身体不是一日垮的，想要完全康复，耗费的时间却是长的很，至少得三五年光景。” 因着先前卫渊与她简要说过，所以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含蓄。 但叶白微却听明白了。 这位徐女医能保赵雪娘的命！ 只是，叶白微却有些叹息。 三五年…… 她原本的打算，是这几个月收拾妥当便带着赵雪娘离开的，虽然说在知道赵雪娘身体抱恙之后，她便知道这个打算可能要泡汤，但没想到时间会拖得这么长。 她要是在上京待着，那就得时刻防备卫衡，但要是离开，那就是断送了赵雪娘唯一的生路了。 “您尽管医治，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只管告诉我，我一定尽数照办！” 卫衡的事情再说，大不了她到时候兵来将挡，可是赵雪娘的身体却是耽误不得的。 只要能给赵雪娘治好，后续她再想别的招。 听得叶白微这话，赵雪娘也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问道：“您是说，先前我的身体不大好么？” 她虽然性情怯懦，可却心思通透，先前她便觉得叶白微隐瞒了自己什么，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闻言，徐女医则是笑了起来：“夫人放心，有我在，您的身体一定平安无虞。” 听得这话，赵雪娘起身郑重给她道谢，想了想，又道：“您稍后。” 她说着，走到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木盒来，从里面拿出了几张银票——那是她这些年攒下来的全部家当，先前给叶白微，被叶白微又悄悄地塞到了她的行李中，还是赵雪娘这两日收拾出来的。 “这是诊金，不知够不够，若是不够，您在与我说。” 见状，叶白微才要说话，便听得徐女医先摆手笑道：“不必了，夫人收着吧，这诊金啊，侯爷已经给过了。” 她眼中满是笑意，赵雪娘想说什么，就听得徐女医又道：“我从不坑人，哪有收人两份儿钱的。” 叶白微早知卫渊给过了，这会儿闻言，便也随着笑道：“是啊，母亲收起来吧，还有我呢，哪儿用您出钱。” 她一面说，一面将钱给赵雪娘塞了回去，赵雪娘张了张口，顾念徐女医还在，便不再推辞，只笑着再次与她道谢。 不管如何，知道赵雪娘的身体有救，叶白微彻底的放下了一颗心，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徐女医交代了几句，便出门去给写药方，赵雪娘则是拉住了叶白微，轻声道：“你随我来。” 叶白微应声，赵雪娘往里走了走，才悄声道：“你记得将诊金还给侯爷，哪儿有让他出钱的道理？” 第102章 你方才说，是自己做的? 闻言，叶白微顿时笑了起来：“母亲放心，我已经给过了，这些琐事交给我，您安心养病便是。”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轻声道：“不瞒您说，先前我日日担忧，现下有了徐女医，您只消遵医嘱，其他的自有我来办。只要您健康长寿，那便是我的福气了。” 听得她这话，赵雪娘也不由得眼眶微红，道：“我的儿，让你受苦了。” 见状，叶白微笑着握着她的手，道：“哪儿能呢，您快将这钱收起来吧。” 说着，她听了下外面的动静，又笑吟吟道：“我先出去帮着看药方，您收拾下也出来吧。” 待得赵雪娘应了，叶白微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徐女医将药方写好，又叮嘱了张婆子和小朝，交代了要如何熬煮汤药，她写的方子格外细致，火候时辰更是一样都不能差。 好在这二人都是细心的，张婆子在上一家的时候也曾经照看过病人，对这些倒是信手拈来。 她交代的时候，叶白微也一并听得，仔细的记了下来，因着这上面有几样药材是家里没有的，她便让小朝出去买药，又留徐女医再等一等。 徐女医也不着急，得了叶白微的邀请，她去椅子上坐着歇了一会儿，叶白微替她倒茶的时候，徐女医道了谢，复又微微一顿：“夫人可是用了香？” 叶白微才将茶水递给她，离得便近了些，闻言，她先是讶异了一瞬，道：“今日不曾用香啊。” 因着今日要来给赵雪娘看诊，她早起匆匆忙忙的，便未曾用过熏香。 不过她话说到这儿，又想起一件事儿来，轻笑道：“您说的是不是我衣服上的味儿，先前做了点熏衣服的笼香，是沉香百合的保和饼。” 听到保和饼，徐女医一时有些神情悠远，好一会儿才道：“正是这个味道。” 她说着，又从叶白微的话中回过味儿来，问她：“你方才说，是自己做的？” 叶白微也不瞒着，赧然一笑，道：“闲来无事，自己做香玩儿罢了，让您见笑了。” 她说着，又见徐女医格外感兴趣，便又笑道：“您若是喜欢这个味道，下次过来我给您拿两块，你试试看，要用的惯，改日再给您做点别的。” 得了这话，徐女医不知想到了什么，并没有拒绝，只道：“若是如此，倒是我的荣幸了。” 闻言，叶白微顿时笑道：“粗鄙之物，您不嫌弃便好。” 她跟人说话时乖巧，一旁的卫渊则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这小丫头，倒很会见人说人话。 他才想到这儿，便听得徐女医又道：“我记得，夫人是叶家的姑娘吧，想不到叶家还教这个。” 她说话自然，显然是闲聊，叶白微便拿出先前那套说辞来：“在家闲来无事，从书上学来的，不成什么气候。” 徐女医却是轻笑一声，道：“我闻着这味道很是舒服，夫人显然是个有天分的。” 叶白微只当这话是奉承，因摆手道：“您可抬举我了。” 第103章 小马屁精 老头子在世的时候反正没少骂她，经常说她不成气候，虽说后来她做的香被人抄去还拿了奖，可叶白微心里一直都觉得，她大概是没什么天分的。 毕竟，真正有天分的人是那个又无赖又蔫坏的老头儿。 想起老头儿，她便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却听徐女医又道：“天分这东西啊……我曾经也遇到一个有天分的人。” 只是她话说到这里，却又没了下文。 叶白微见她的情绪一瞬间有些低落，下意识想说什么，便听得卫渊先开口道：“今日劳烦女医来一趟，改日定登门拜谢。” 闻言，徐女医便又打起了精神：“侯爷不必谢我，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她二人话里有机锋，叶白微有些好奇，就见卫渊轻笑一声，道：“这也是帮我自己。” 他话音刚落，便见清泉带着小朝她们回来了。 方才去买药材的时候，卫渊让清泉一道跟着的。 “您过目，看看这些药材都对不对。” 听得清泉的话，徐女医应声起身，待得检查过之后，见都无错漏，这才笑道：“都齐全的，这几日你们按着方子熬药便可。” 她说着，算了算时日，又对赵雪娘道：“夫人，你且先调养着，我五日后再来，届时再给你换新的药。” 赵雪娘道了谢，徐女医颔首，跟卫渊他们打了招呼，便告辞了。 待得徐女医走后，赵雪娘也起身笑道：“既是来了，你们便别着急走，中午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吧？” 她与叶白微几日不见，卫渊便点头应了，赵雪娘得了话，便欢喜的出门安排中午的饭食。 叶白微则是笑吟吟的给卫渊道谢：“今日多谢侯爷了，您出手就是不一样。” 小姑娘拍马屁的功夫格外高，好听话信手拈来。 卫渊睨了她一眼，一旁的清泉则是在心里腹诽，可不是不一样么，也不看看主子给你请的是谁。 这位徐女医，先前主子可是轻易不请的，这次请对方，答应的条件清泉可是知道的。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侯爷卷入这是非场到底是好是坏。 卫渊倒很平淡，甚至大概是这几日听多了，现在也有些习惯了：“你就打算口头谢我？” 闻言，叶白微顿时了然：“我回去后一定加倍用心，好好儿伺候您！” 甲方爸爸已经给了这么大的好处，她也得卖力不是。 见她这小狗腿儿的样子，卫渊轻咳一声，道：“本侯倒也没那么缺佣人。” 这人是当丫鬟当上瘾了？ 叶白微一时不解其意，问道：“那您缺什么，我什么都可以做。” 劳苦大众什么都行。 卫渊瞧着这位真诚的小狗腿儿，淡淡道：“暂时缺清净。” 叶白微：……哦。 这是嫌她聒噪了。 完全配合的乙方立刻闭嘴，行了礼就往外走，却被卫渊叫住：“干什么去？” 叶白微都走到门口了，闻言扯了个大大的小脸，格外诚恳：“我去给您看看午饭好了没，顺便还您一片清净之所。” 卫渊睨着她，复又失笑：“走走走。” 他摆手做出赶人的动作，叶白微也不以为意，笑吟吟的出门去了。 这脾气倒是挺好。 卫渊在心里下了个评价，转头瞧着清泉一言难尽的盯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清泉张了张口，道：“主子，属下不敢说。” “那就别说了。” 卫渊一句话将他给堵了回去，清泉顿时觉得憋了一口气，复又道：“属下觉得，您是不是对夫人太过宽容了？” 知道叶家换了个庶女嫁过来，清泉便对叶家的人一百个看不上，先前还想着侯爷留着这叶白微是有用的，可现下看起来，怎么觉得侯爷有些上赶着了？ 又是请女医，又是纵容她，现下还掺和进了是非场里。 虽说主子一直都身在是非处，可他总觉得，这个变化太不像是主子了。 这个替嫁的新夫人，别是个狐狸精吧？ 清泉在心中腹诽，卫渊则是嗤了一声，问他：“你看本侯像傻子么？” 清泉下意识摇头，便听得卫渊又道：“做好你的分内事，我心里自有定数。” 他只看到了自己依着叶白微，却没有看到，他已经将叶白微的底都给套的差不多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 中午的时候，卫渊果然留下来吃饭了。 中午做饭的时候，叶白微也在厨房一块帮衬着。 如今张婆子日日在这里照应，小朝的伤势也好了许多，日常琐事都是能做的，再加上一个自力更生习惯了的赵雪娘，三人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自然，今日叶白微在，那气氛便更好了。 吃饭的时候，小朝跟张婆子在厨房待着，还将清泉也叫了过去。 正房里只有叶白微母女跟卫渊，赵雪娘先前还有些怕卫渊，但这半日相处下来，倒是对他的观感越发的好了。 这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卫渊表现十分得体，恰到好处的体贴，也让赵雪娘对他的好感更上一层楼。 待得吃完饭，几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见赵雪娘露了疲态，叶白微便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赵雪娘将叶白微叫到了一旁，轻声道：“微儿，你回去之后，记得跟侯爷好好儿相处。” 她这话，倒是让叶白微诧异了一瞬，轻笑道：“母亲放心，我们相处的很好。” 赵雪娘斟酌道：“不，我的意思是……若是侯爷品行端方，你们就好好在一起。” 这话几乎挑明，叶白微瞬间了然，这是认可了卫渊啊。 叶白微没想到自己这一番话有如此大的作用，调侃的问道：“您当初不还说他并非良配么？” 那时候赵雪娘还拿出了自己全部的身家，让叶白微逃命去呢。 闻言，赵雪娘则是叹了口气，道：“今时不同往日，况且看人要看心，不能只看表象。” 赵雪娘虽然没有明说，叶白微却是懂了。 这是在变相的捎带叶无坚呢，毕竟当初叶无坚瞧着是个封神俊逸的翩翩少年，谁知道骨子里是个坏胚呢。 她心中明白，眼中笑意也多了几分：“可是，侯爷的骨相也甚是清俊呐。” 第104章 看铺面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半真半假，叫人光从她的眼中瞧不出什么来。 赵雪娘叹了口气，道：“我与你认真说呢。” 这孩子…… 闻言，叶白微笑的越发甜了几分：“我也认真讲，难道侯爷不好看么？” 毕竟她这个颜狗，从第一眼看过去就相中了。 赵雪娘瞧着她，问：“那你对他是如何想的？” 见赵雪娘当了真，叶白微顿时便笑了起来：“我对侯爷，自然是真心换真心的。母亲，您就不用担心我了，也不用担心侯爷——他与叶无坚可不同。” 叶白微直呼叶无坚的名字，赵雪娘虽然觉得不妥，可到底没说什么，只道：“你明白就好，别走我的老路。” 叶白微应声，安慰了她几句，眼见得时候不早，这才与赵雪娘告辞。 赵雪娘目送着他们出去，等到人走后，方才悄声叹气。 原先她还看得明白女儿所思所想，可自从出了替嫁一事之后，她就再也看不真切了。 赵雪娘才想到这儿，便见小朝走了过来：“夫人，外面风大，奴婢扶您进屋去吧。” 虽说现下的天热，但赵雪娘的病情还没好，身体虚弱的很，便是这样的天气都穿了两层中衣。 闻言，赵雪娘回过神儿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复又收敛了神情应声。 不管看不看的明白，至少她的女儿是不会害自己的，她只要保重身体，能活着看叶白微前路平坦便够了。 …… 上了马车之后，叶白微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跟卫渊道谢。 “今日多谢侯爷，这个恩情，我记下了。” 这些时日跟卫渊相处，她也对眼前人了解了一些，他性情清冷，绝不是那种温和的脾气。但今日，他却能在赵雪娘面前表现的温和无害。 不管这其中有没有因为自己的原因，叶白微都觉得需要感谢他。 小姑娘这话说的郑重其事，卫渊倒是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反应。 他定定的瞧着叶白微一瞬，好一会儿才短促的笑了一声：“一声道谢，便算了？” “自然不是。” 叶白微郑重道：“侯爷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差遣我便是，我一定尽力去办。” 不管如何，卫渊都帮了她大忙。 见小姑娘眉眼里满是诚挚，卫渊倒是笑不出来了。 今日为何会这么做，卫渊比谁都清楚。 他对眼前女子感兴趣，想要不动声色的从她嘴里套出话里。 他不怀好意，她倒是全当成了好。 那一刻，他莫名觉得自己卑劣。 “那我，若是要你的性命呢？” 卫渊说这话时，一双眸光清冷，叶白微下意识看他，却没有感受到杀意，她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轻声道：“那还请您手下留情。” 因着声音小，寻常听着清脆的语调里，便染上了一点软糯。 卫渊在这一刻，莫名生出些狼狈来。 他别过头去，淡淡道：“油嘴滑舌。” 男人语气平淡无波，叶白微却是笑了起来：“谢侯爷夸奖。” 管他说什么呢，就当是在夸她好了。 卫渊不欲跟她口舌之争，索性闭口不言，却听叶白微又道：“侯爷，待会可否在前面路口将我放下，我还有些事情，得晚些时候回侯府。” 这次，卫渊倒是看向了她：“做什么去？” 他随口一问，叶白微想了想，也不瞒着他，道：“这附近有个牙行，先前的院子便是他帮我找的，我想托他帮我找个合适的小铺面，回头琢磨着做点小生意赚钱。” 她说的坦诚，倒是半分不隐瞒自己的想法。 卫渊瞧的出她是临时起意，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口，却成了：“去吧。” 叶白微不意外他会答应，当下便笑着道谢，便听得卫渊又问她：“想好做什么了吗？” 叶白微点了点头。 “做香品生意。” 这是她前世干习惯了的老本行，但眼下只是一个粗略的想法，还不确定能不能成。 叶白微的确是临时起意的，赵雪娘要在上京留的时间久，她总不能坐吃山空。 先前想着很快要离开，加上急需用钱，她才会起了卖香方的念头，可如今既是要久待，那便不能再走这条路了。 叶白微简略说了几句，卫渊倒是不置可否。 正巧看到前面路口不远便是牙行，便让清泉停车。 待得马车停下后，卫渊又叫住了她，道：“回来时，替我带些龙庆阁的素斋。” 这里离龙庆阁还有些距离，不过也算不得太远，叶白微笑着答应，还格外耐心的问他：“侯爷可还吃别的么？” 她这样诚诚恳恳的，卫渊倒是不愿意为难她了，摆手说了一句没有，便让人走了。 待得叶白微下了马车，卫渊捏了捏眉心，见她的背影匆匆，想了想，又吩咐了一句：“让人跟着她。” 清泉应声，挥了挥手，便有两道身影随着叶白微而去。 而叶白微本人，却是对此一无所觉。 …… 从路口下车，拐过去不远便到了先前那个牙行。 说来也巧了，她才进门，便瞧见那牙郎从房中走出来，他手中还拿着一叠文件，瞧着倒是不忙。 见到叶白微，那牙郎顿时便笑了起来：“给夫人问安，今日喜鹊高叫，原来是贵客盈门，您快请进。” 他笑着将叶白微请了进去，二人寒暄着，便听得那牙郎又问：“先前那张婆子用的可还顺手么？若是哪里不合适的，您只管告诉我，我再给您寻新人。” 闻言，叶白微笑着摆手，道：“婆子人很好，劳烦您费心了。” 牙郎顿时便笑着回应：“这都是我们分内之事。” 他知道叶白微来必然是有事儿，寒暄了几句，便含笑问道：“不知今日我有什么可以为夫人效劳的？” 叶白微将自己的需求说了，只道：“劳烦帮我找一间带小院儿的铺面，无需太大，位置无需绝佳，但也不可太偏，最好是离这里近一些的。” 她暂时的打算，还是想开一家工作室，毕竟她精力有限，不预备走量，少而精便可。 第105章 您可是有兴趣? 故而位置不是最重要的，能让她按着心意改造便可。 她说的时候，那牙郎便拿笔将她的要求说了，末了又逐一问询了一遍。 待得确定了叶白微所有的需求，那牙郎便笑着与她道：“夫人放心，这院子算不得太难找，待我晚些时候理一理这里合适的地方。不过今日有些晚了，不如您明日再来，届时我将一应的资料都给您预备齐全，您看如何？” 叶白微自然没有异议，谁知她才打算要走，却见一个中年男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他显然是来的急，额头上还带着汗，瞧见这牙郎的时候，先叫他：“钟小郎君，您帮我问的如何了？” 这牙郎姓钟，年岁不大，人却机灵，年长些的都唤他一句小郎君。 中年人满头大汗，牙郎瞧见他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脸色为难，旋即便笑着迎了过去：“刘掌柜，您快请喝杯茶。” 他说着，给叶白微道了个歉，先给这位刘掌柜倒了茶水。 那位刘掌柜却来不及喝，勉强笑道：“多谢小郎君，您先前不是说，有一家想接我的店铺么，怎么样，他可是同意了？” 闻言，那牙郎叹了口气，道：“刘掌柜，实在是抱歉，那位客人知道您的条件之后，便不肯去看铺面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劝道：“实在不行，您就改改那条件吧，别的不说，单以您所提的那些侍从都要全盘接收，谁会答应啊？况且，就算是有人答应，后续麻烦事儿也多的很，我知道您急需用钱，不如您听我一句劝，放弃那些人，您眼下自己还为难呢，何必替他人遮风挡雨，对不对？” 那刘掌柜闻言，却是拧眉道：“您说的道理我都懂，可他们也是跟我一起干起来的……” 他说到这儿，又道：“要么，我这价钱再让一让，您也知道，我实在是着急走，我那铺面不错的。” 叶白微原本是打算说一声便告辞的，毕竟她在这儿也耽误了这个牙郎接待客人，但听到这掌柜的话，倒是好奇的问了一句：“掌柜的，您可是要出手铺面？” 从方才进门时，刘掌柜便火急火燎的来问牙郎，这会儿听得叶白微说话，他的注意力才分过来一些，待得瞧见房中还有人呢，顿时便歉疚一笑，道：“抱歉夫人，我方才没注意到有人。” 他先道了歉，又回答她的话：“正是，在下有一处铺面，就在民安大街的拐角处，是个两层小楼并着一处小院儿，原是做小茶楼的，只是我家中出了些变故，如今要回老家，所以便急着出手，您可是有兴趣？” 这刘掌柜也是病急乱投医，如今见叶白微问，便事无巨细的都说了，末了又道：“您若是想买，我这价格好商量，必然不会坑您的。” 见状，那牙郎也随着笑了笑，却是道：“刘掌柜说的不错，他这铺面是早些年自己盘下来的，且这些年做生意口碑不错，也并无什么纠纷。只是有一点，茶楼里的小厮丫鬟们都是早些年跟着他做工的，在这茶楼里干了十来年。刘掌柜对他们有感情，如今自己生了变故，还惦记着他们的生存，所以您若是想买这铺面，便得将那些仆从们都留下继续做工。” 这事儿吧，原本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谁在这地方买铺面，那都是想要继续做生意的，找下人们，用谁都是用。 可偏偏有一点，这位刘掌柜的不但要求工钱跟以前他开的一个价格，还得要求不能写死契。 北越的契书分两种，一种是死契，一种是活契。 活契好说，要求宽松，对方说走就能走。 可死契就不一样了，这要求对主家绝对的忠诚，且主家有随意惩处他们的权力。 按着东家的利益最大化，那自然都愿意用死契的。 因为刘掌柜的这两个要求，所以现下他这铺面几乎是无人问津。 就算是有询问的，也都再三斟酌之下，全部都拒绝了。 刘掌柜这人倔强的很，偏生又有那么点慈悲心肠，到如今火烧眉毛了，宁可自己的价钱要的少，也不肯不管那些人的死活。 他日日都上门来询问，但日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牙郎说这话的意思，便是在提点叶白微。 他为人算是厚道，瞧着叶白微是个年纪不大的，怕她在这事儿上吃了亏，毕竟是个年纪小的，虽然看着是个富裕的，可也不能坑人家啊。 不过他这话，倒是让叶白微生了些考量。 “原来如此。” 她斟酌着，问那刘掌柜：“冒昧问一句，你那里的仆从们都是做什么的，日常会些什么，工钱工时如何，还有……您着急用钱，我可否问一句缘由？” 叶白微一连问了许多问题，那刘掌柜倒也没有不耐烦，逐一回答了，末了又道：“他们日常做活计勤勤恳恳，也都是手脚勤快的。至于我家中，不瞒您说，老母有些健忘，唯记得故乡。我想着带她回家住，此去还不知多少年呢。” 他多年未曾回去，老家早就破败不堪，回去后衣食住行都要重新花钱，他这些年无儿无女，所得大半都接济旁人，如今实在是没别的办法，才要着急卖小茶楼。 叶白微听得他说完，又见这人眉眼清正，不像是混不吝的，心下便有了计较：“掌柜的明日可有时间？” 那刘掌柜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有，有的。” “那好，明日一早，我去看看您那铺面，咱们约上午如何？” 听得叶白微这话，刘掌柜顿时大喜，可旋即又有些小心翼翼：“我自然是都有时间的，只是我那些小厮丫鬟们……” 闻言，叶白微笑了笑：“您说他们是手脚勤快的，我自然信您的话，不过总要亲自考量过。若是合适，便按着您的要求来办，如何？”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了。 刘掌柜先与她道谢，叶白微则是摆手笑道：“明日待我相看了，若是合适，还得我谢谢您呢。” 第106章 卫衡被抓 得了叶白微这话，刘掌柜既欢喜又担忧，欢喜这铺面可能要出手了，可又担忧这事儿会不会黄了。 他心中忐忑，那牙郎也有些担忧，借着送叶白微出门的由头，轻声道：“夫人，其实好的铺面也能找得到，您确定要去相看这家么？” 毕竟这后续的麻烦事儿多，而且刘掌柜心善，但寻常人开铺面都是为着赚钱的呀。 叶白微知道他一片好意，只笑着应承道：“你放心，我自有考量，今日便多谢你了，咱们明日见吧？” 见她做了决定，那牙郎便也答应下来，送她的时候又道：“既是如此，那我明日早点过去，也替您考量考量。” 毕竟这刘掌柜是要卖了院子就走的，可他却是在上京中日日与人打交道的，总不好为了一桩买卖就毁了自己的名声。 闻言，叶白微含笑道谢，与他寒暄两句，便转身走了。 她还惦记着给卫渊买吃食呢。 叶白微说了要给卫渊买吃的，便说到做到。 她绕路过去买了素斋回去，只是不想，在龙庆阁的时候，却耽误了一些时候。 临近傍晚，龙庆阁的大堂里面热闹至极，正中间有一个老者在说书，不过今日说的却不是过去，而是近来之事。 且说的，便是先前乱葬岗里死的那个人。 “诸位都知道前几日乱葬岗里扒出来一个死人吧？可能有人就要问了，不过一个死人，那不是哪儿都有么，可我要跟你们说的是，这个人的身份可不特殊，那位不但是朝廷命官，且还是被人害死的。而害死他的人，却是近来京中风头正盛的——” 他说到这儿，又拍了一下醒木，却是故意停顿了下来。 众人正被勾起了兴味，闻言顿时连连催促：“您快给说说啊，是谁啊？” 叶白微听到乱葬岗的时候，下意识便想起了卫衡，谁知她才想到这儿，便见那老者神神秘秘道：“这个人啊，他就是……镇北侯府二公子，卫衡！” 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坐直了身子。 她听到了什么？ 卫衡杀死了陆明杰？ 这偌大的饭馆之内，也是一时嘘声一片。 而那说书的老头儿在这这一片讨论之中，咳嗽了一声，继续道：“那位官员乃是前吏部主事，虽说官职不大，可却掌管着好些人的身家性命。也不知这位二公子是如何想不开，竟然会杀了他。说起来，这镇北侯府的风水怕是不大好，今年可是接连出事啊。” 他这话，也让那些看客们纷纷讨论了起来。 不知是谁提了一嘴，叹息道：“可不是倒霉么，先是镇北侯成了残废，现在二公子竟然还成了杀人犯……不过，您老可确定杀人的就是那位二公子么？前段时间不还说他查贪官有功的吗！” 眼见得这些人讨论的热情高涨，那说书的老者得意一笑，道：“我如何不确定？那可是刑部亲自抓人的，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还有官兵去了一趟镇北侯府，你们说，这还能有假？” 而他这话，更让叶白微一怔。 半个时辰之前，那卫渊回去岂不是刚好赶上？ 第107章 您的素斋好了 她莫名有些心中发慌，起身就想走，却被小二叫住：“夫人，您的素斋好了。” 叶白微定了定神儿，接了素斋道谢，给了钱便快步出了门。 她出门时，门口已经有马车在候着了，那是卫渊着人接她的。 这人心细，叶白微临时起意要去牙行，卫渊便与她约定，着人在这酒楼门口等着，既不打探她的阴私，又让她回程方便。 卫渊这般体贴，叶白微心中既感叹又有些心乱。 书中情节只说了卫衡调查陆明杰真正的死因，又由此立下了大功，其后一路扶摇直上。 可却只字未提那陆明杰究竟是死在谁的手中的。 她知道卫衡不是什么好东西，毕竟这书的三观都歪到了外太空去了，可她却没有想到，那陆明杰竟然是卫衡杀的。 所以，这个升迁之路，其实是卫衡自导自演的？ 虽说不知道卫衡这次怎么就暴露了，但是现下叶白微更担心的却是…… 卫渊会不会因此有什么危险。 毕竟，卫衡这人丧心病狂什么事儿都办的出来，前世卫渊死之前，已经被他吸干净了每一分价值，这会儿卫衡出事，第一个一定会想到卫渊。 他拿卫渊当保护伞，但此刻在叶白微的心里，卫渊才是那个最脆弱的人。 她发誓要护着的美惨强崽崽，凭什么要被卫衡利用！ 叶白微既担心又气愤，回府之后拎着食盒一路快走，直到了德清苑的门口，方才平复了呼吸，见清泉就在门口守着，先问道：“侯爷呢？” 她走的急，这会儿声音里都带着喘，清泉见她手中的食盒，先道：“侯爷在书房呢，夫人，把食盒给我吧。” 叶白微答应，转身便朝着书房走去，却被清泉叫住：“夫人，侯爷现在不方便，老夫人在呢。”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叶白微走的越发快了：“我有急事，他不方便也得方便！” 那位老绿茶必然是想坑卫渊的，她绝不允许！ 她走的飞快，清泉想拦没拦住，不知想到了什么，旋即也跟了上去。 叶白微进门的时候，就听到清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侯爷，夫人求见！” 只是他这话音未落，叶白微就已经进了屋——他显然是故意的。 而清泉的话，也让姚氏才说了一半的话卡住了。 门外闯进来一位不速之客，她进门后倒是乖觉，先给卫渊行了礼：“侯爷安好。” 而后又像是才发现姚氏似的，诧异道：“老夫人也在，给您请安。” 分明她表情诚恳的很，可姚氏就是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几分随意来。 叶白微也的确随意的很，她只跟姚氏说了这么一句，便走到卫渊的面前，道：“您要的素斋买回来了，侯爷可要现在吃？” 她说话的时候背对着姚氏，因此姚氏并没有看到叶白微冲着卫渊挤眉弄眼。 卫渊离她很近，近到对小姑娘的每一个表情都看的真真切切。 她这是在给自己使暗号，想让他赶姚氏走？ 第108章 方才你说什么? 卫渊瞧的分明，却不打算照办。 叶白微险些将脸都挤酸了，却见卫渊浑不在意，只淡淡对她道：“现在不吃，老夫人与我有话要说。” 他说着，又看向姚氏：“方才你说什么？” 叶白微顿时明白了，她来的很是时候，姚氏还没来得及开口呢。 可是，这个傻白甜，怎么还给人台阶呢？！ 叶白微心中着急，一旁的姚氏倒是欢喜了起来，急忙道：“说你弟弟的事儿呢，守正这孩子……” 只是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叶白微打断：“瞧我糊涂的，老夫人，您渴不渴，我给您倒杯茶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直接挡在了卫渊跟姚氏的中间，借着倒茶的动作，又悄然给卫渊使眼色。 可惜卫渊只当看不见，甚至还对她道：“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若是此时清泉在房中的话，必然看得懂卫渊的真实想法，这位主子明显是作弄人呢。 然而叶白微看不明白他的恶趣味，见卫渊跟自己实在是没默契，越发在心中哀叹。 平常瞧着挺聪明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犯糊涂呢？ 她一个智商不高的人都看出来了，姚氏过来肯定是有求于他啊。 卫渊这人心肠好，便是跟姚氏不对付，这会儿卫衡出了事儿，姚氏只要张口，他一定会管的。 所以叶白微不愿意让姚氏张口，哪怕姚氏记恨上她呢，能将人打发走了，她好嘱咐卫渊几句呀！ 然而男人连这点都看不明白，叶白微微不可查的叹息，只能压低声音咬牙道：“牙疼，大概是上火了，上次侯爷请的那个大夫不错，要不您帮我请来？” 卫渊被她这模样取悦到，愉悦一笑，道：“晚些时候帮你请大夫。” 倒是姚氏先烦了她，登时便接口道：“府医的医术也不错，云瑶啊，你既然不舒服，那就先回房休息吧，待会我让大夫过去看看。” 她这一句云瑶，喊得十分重，显然带出了警告的意思。 叶白微只当不懂，回身给她端了茶水，凑在她面前笑道：“多谢老夫人的好意，不过我现在又不疼了。” 想让她支开，好坑害卫渊？那可不成。 这人表现跟个二愣子似的，姚氏眯眼，才想说什么，又顾忌卫渊在场，假笑道：“那就好，年轻人身体好，有个毛病也好的快。” 这话不像是夸人的，叶白微但笑不语，倒是卫渊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杵在那儿做什么，过来研墨。” 这个人，使唤她倒是很积极！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卫渊计较，好脾气的走到他身边，问道：“侯爷可是要写字？” 卫渊睨她一眼，淡淡道：“看你闲着，给你找点事儿做。” 眼前男人说的理直气壮，叶白微觉得，她现在不想做事儿，只想做了卫渊这个狗男人！ 奈何她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还是乖巧听话的：“侯爷可真体贴。” 她一脸假笑，卫渊倒很是坦然：“应当的。” 第109章 这话就对了嘛! 他们说话的时候，姚氏莫名有一种自己很多余的感觉。 分明这卫渊是在使唤叶白微，可她为什么总觉得，这两个人像是在打情骂俏？ 她一个念头才闪过，便听得卫渊道：“老夫人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卫渊这话一出口，叶白微的眼神都亮了，这话就对了嘛！ 姚氏却是瞬间脸色难看下来，她强撑着这口气，旋即又苦笑道：“看来，你是不愿意帮忙了。我知道侯爷怨我，这原也无妨，毕竟我是半入土的人。可守正，他是你的亲弟弟呀。” 姚氏说着说着，便先掉了眼泪，她拿帕子擦了擦，吸气道：“侯爷，这些年咱们之间有误会，我一直想跟你澄清，但总找不到机会……但守正这孩子，你是了解的，他最是尊敬你这个做兄长的，更不肯给卫家抹黑。今日之事，必然是有人冤枉他，若是连你都不管……卫家只有你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了。” 她这话断断续续的，怎么听都可怜，然而叶白微却半分都同情不起来。 苦楚半分感觉不到，她只觉得姚氏聒噪。 演员都没她会演，真是可惜了，生在现代，影后非她莫属。 叶白微在心里吐槽，手上研墨的动作也用了几分力气，瞧着倒像是泄愤似的。 卫渊偏头看了她一眼，正看到叶白微悄悄地翻白眼。 ……真丑。 但他的嘴角，还是不由自主的往上翘了翘。 卫渊轻咳一声，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待得看向姚氏的时候，神情便淡漠了下来。 “他若是冤枉的，朝廷自然会给他一个公道，老夫人如今来求我也没用，毕竟公事公办，难道我可以主宰律法皇权么？” 卫渊这话格外重，姚氏原本想了一堆的说辞，结果现在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她呐呐道：“不，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这卫渊的帽子扣的太大了，她自然是不敢接的。 但她还是不甘心，便又加了一句：“卫衡毕竟是你弟弟，如今出了这事儿，卫家的声誉不保，不能为了莫须有的事情，连累了镇北侯府。” 这话倒是冠冕堂皇，卫渊却只有一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 姚氏被他一句话给堵死了，只能道：“可万一有人想害他……” “三司会审，皇上亲自过问，不会有错。” 卫渊这话，便让姚氏明白，自己这是没有希望了。 至少，卫渊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她原本过来便是碰碰运气，毕竟以卫渊跟她的关系，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但她没有想到，卫渊竟然真的薄情至此。 念及此，姚氏的心中又有些愤懑，这些年卫渊占了家中所有的好处，如今对卫衡也见死不救，这人是不是就等着看好戏呢？ 然而卫渊却又在这时候开了口：“我会关注事态进展，他若无错，无人可以冤枉他。” 这话倒是有些兄长的样子了，姚氏心中一喜，可旋即又有些惊疑不定：“如此，那就多谢侯爷了。” 第110章 替我倒杯茶 在背后的时候，姚氏一句一个连舟叫的可亲热了，然而当着他的面儿，她倒是半个字都不敢提。 叶白微又翻了个白眼，便听得卫渊道：“替我倒杯茶。” 看热闹……是要有代价的。 叶白微在心中吐槽着，带着职业假笑替他端茶倒水，而后又恭恭敬敬的奉在他的眼前：“侯爷请喝茶，当心烫。” 烫不死你！ 然而卫渊却没有接，示意她将茶盏放在桌案上，道：“行了，继续研磨吧。” 这个人？！ 他怎么可以这么狗！ 叶白微磨牙，卫渊挑了挑眉，被姚氏影响到的心情，倒是肉眼可见的愉悦了起来。 姚氏再没眼力见儿，到了这会儿也看出来自己是个碍事的了。 她先前的那些喜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疑虑，这两个人关系，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啊。 说起来，这叶白微生的着实不错，狐媚子样儿，卫渊又年轻，这些年没个女人在身边，难不成是被她的皮相给诱惑了？ 这可不是个好预兆。 她越想越觉得如此，在这儿也待不下去，讪笑道：“有侯爷出面，我便放心了，那我便先回去了，若有什么事情，可随时着人叫我。” 见姚氏要走，卫渊神色淡淡，倒是叶白微顿时松了一口气。 待得人走后，她这才放下了一颗心，方才姚氏在的时候，她总怕卫渊心软。 幸好还没傻到家。 她才想着，便听得卫渊道：“又在心里骂我？” “没有！” 她回答的这么快，反而是心里有鬼了。 卫渊索性丢了笔，往后靠在椅子上看着她。 叶白微顿时有些心虚，她大概……也许……是没有的。 不对啊，他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不承认，他能怎么样！ 叶白微顿时便硬气了起来：“侯爷干嘛污蔑人？我像是会骂人的吗？我可是正经人。” 这话说的倒是很正经，可惜卫渊半个字都不信。 他的目光在叶白微的脸上巡视了一圈，末了又问：“方才脸都要抽筋了，你打什么主意呢？” 叶白微顿时瞪大了眼：“你看出来了？” 卫渊：……她刚刚的模样，瞎子才看不出来呢。 叶白微瞬间懂了。 他这是故意的。 她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那你还装看不到，还戏耍我！” 她可算明白了，什么倒茶研墨的，这人就是故意的！ 卫渊就是故意的。 然而现下瞧着小姑娘快气成一只河豚了，又突然觉得那少的可怜的羞愧心短暂冒了个泡。 “对不住。” 他这话一出，叶白微又愣住了。 这人跟她道歉呢？ 河豚瞬间便漏了气。 好一会儿，才听得叶白微蔫蔫儿道：“没事，那老太太一看就没安好心，我怕你吃亏。不过我也看出来了，你吃不了亏。” 刚刚姚氏话里话外的跟他绕圈子，卫渊半分都没被绕进去，末了还让姚氏泄气的走了。 她也不傻，其实知道自己火急火燎赶回来也没用。 卫渊这人，一路风霜坎坷走过来的，就算是她蒙了八百层的滤镜，也知道卫渊这人并非善类。 第111章 卫衡杀人，这事儿你信么? 这人十五六岁就上了战场，能够当得统帅的人，总不能是真的圣父。 说到底，是她多管了。 可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大概是同情心无处使，所以在知道卫渊可能会手忙脚乱，便急匆匆的想来帮他。 但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吧。 叶白微一瞬间蔫儿了下来，她只是突然觉得，先前那些雄心壮志，都是毫无用处的。 卫渊不会因为少了自己一个人的帮忙，就方寸大乱，更不会因为她不提点，就自顾不暇。 唯有她，她才是那个自顾不暇的泥菩萨。 见小姑娘眉眼低垂，卫渊莫名心中有些不舒服。 这人应当是张牙舞爪的，在他面前横行霸道的，露着她的尖牙利爪，看似厉害的很，可又毫无防备的将自己柔软的肚皮袒露在他面前。 但现在她闭口不言，他有一瞬间觉得是自己错了。 方才那句道歉是随口说的，但这会儿的歉疚倒是诚心的。 可卫渊说不出来。 “生气了？”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干巴巴的，叶白微下意识摇了摇头：“没有。” 倒也不是生气，她哪儿至于这么小气啊，只是有那么一小片刻，觉得自己是无用的。 偏生她还上蹿下跳而不自知，是不是卫渊拿她当笑话看呢？ 卫渊神情清冷，说出的话却带着些暖意：“姚氏不达目的不罢休，今日又见你与我态度亲昵，若不让她死了心，明日她会去找你，剑走偏锋。” 这话一出，叶白微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这人是在跟自己解释，可他话中的意思…… “你……是在保护我？” 所以，他刚刚不接自己的鬼脸，继续与姚氏纠缠，是因为不想让姚氏转头找上自己？ 叶白微想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神情里满是讶异。 她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实在是太好懂不过，卫渊抿了抿唇，到底是没将实话说出来：“你的好意，我都知道。” 叶白微顿时便笑了起来。 “啊，我还以为，给你添乱了呢。” 他无所不能，而她相形见绌。 见状，卫渊并没有接话，现下的叶白微瞧着可怜兮兮的，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 所以他便主动的换了话题：“你急匆匆的赶回来，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 她回来便直接来找他，那会儿他还在见姚氏，自然不知道叶白微遇到了什么。但小姑娘的心情都写在脸上，其实很好猜。 叶白微点了点头，将先前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他们说卫衡杀了人，还说朝廷的人来过，我怕他们会找你的麻烦。” 这倒是出乎卫渊的意料。 但其实也不算什么意外，毕竟叶白微一进门的表现，显然是为自己担心的。 他眉眼难得染了些温柔，轻声道：“不算麻烦——卫衡杀人，这事儿你信么？” 叶白微说不好，她怀疑卫衡是自导自演，但是这事儿也没证据。 她如实道：“他这人心术不正。” 不管有没有杀人，但卫衡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件事儿她很确定。 第112章 眼睛骗不了人 虽然叶白微没有正面回答，但她这句话，却是侧面的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心术不正，便是什么恶事都能做得出来了。 卫渊明白了她的意思，越发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他心情愉悦，瞧着叶白微的时候，便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我记得，你先前说卫衡对你有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对他没有半分怜悯心么？” 卫渊恶劣的很，分明知道叶白微对卫衡的态度，偏要一次次的从她的嘴里听到答案，才觉得心里舒畅。 叶白微自然不知道他这点恶趣味，可听到卫渊这话，却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侯爷，你会对暗夜里的魑魅魍魉，阴沟里的老鼠有怜悯心么？” 她想起来卫衡便几欲作呕，这个只会pua别人、吸人血上位的渣男！ 而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恶心，更让卫渊短促的笑了一声。 大概是这笑声太过明显，卫渊一瞬间又收敛了笑意，问道：“原来，你是这么看他的？” 卫渊问的正经，叶白微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也一瞬间想起来卫衡跟他还是亲兄弟。 相比较起来，自己才是个外人。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索性豁了出去：“不错，在我眼里，他这人一无是处，禽兽不如。” 叶白微说这话的时候，正色看向卫渊，拼着他听不下去那些话，也全部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侯爷，若是您肯听我一句劝，这次千万别管他。不管他多可怜，都不要有恻隐之心，这人不是个东西，也不配跟你做兄弟，你若是救他，那就与救白眼狼无异，你迟早会被反咬一口的！” 虽然书上没写，可按着她这些时日的经历来看，这件事的背后必然有隐情，卫渊的死有问题。 而始作俑者，必然与卫衡脱不了关系！ 直到叶白微说完，卫渊都没有开口。 他只是定定的瞧着眼前人。 小姑娘不大，模样稚嫩，还有她的眼睛里，带着炙热与善意。 一个人的眼睛骗不了人。 这样干净的神情，是他鲜少见到的。 她将好恶都写的分明，若说先前都只是旁敲侧击的提醒自己，那么现在，她便是直白的将卫衡的真面目摊开在他面前。 她知道内情，关于前世他死亡的内情。 卫渊打量着她，她眼中的偏袒再明显不过了，她处处都向着自己，这让卫渊很是愉悦。 但愉悦的同时，他又升起几分疑虑来，能够知晓那么多的内情，说明她也是重生之人，至少拥有与他一样的记忆。 可是……能够知道这么详细的内情，她会是谁家的孩子？ 见卫渊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叶白微一时觉得心口有些发毛，她试探着问道：“侯爷？” 小姑娘的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也终于让卫渊的脸色正常了一下：“你说的是。” 他这话一出，叶白微神情一亮，旋即又试探问他：“您的意思是，信我了？” 只是还不等卫渊说话，便听得门外清泉敲门。 第113章 刑部侍郎来了 “主子，刑部侍郎来了。” 闻言，卫渊将要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淡淡道：“请进来吧。” 知道他要见客人，叶白微乖觉的很：“那，我先回去了？” 她才要走，人已经进门了，那侍郎约莫三十多岁，生的清瘦，眉心常年带着一道川字。 见到卫渊的时候倒是很客气：“下官给侯爷见礼。” 卫渊颔首应声，示意叶白微在自己身侧的椅子上坐了，一面与他寒暄：“胡大人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需要本侯配合的？” 他态度放的明白，胡侍郎谦和一笑，道：“侯爷别误会，只是顺利过来，想起些事儿，想要问问您。只是不请自来的叨扰，还请您勿怪。” 他这话，卫渊便明白了。 “胡大人只管问，本侯知无不言。” 听得卫渊这话，胡侍郎倒是放心了一些，只是在看到叶白微的时候，却是迟疑道：“这位便是侯夫人吧。” 叶白微点头，胡侍郎只寒暄了一句便转开了头，卫渊则是道：“不妨事，胡大人有话只管问，本侯夫人也是通情达理的。” 这态度，摆明了是不让叶白微避嫌的。 胡侍郎看出来他的态度，便也不再纠结这个，直接开门见山：“其实下官今日来，还是关于二公子之案的。他自泉州回来后，可有什么异常么？” 叶白微听得这话，顿时便有些紧张。 这话问的，卫渊怎么接口都不合适，不知道显得无能，知道了，那不是明摆着知情不报么？ 这个侍郎，瞧着是个温和的，不想倒是绵里藏针。 她才想着，便听得卫渊短促一笑，反问道：“胡大人，你看本侯现在像是耳聪目明的样子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毫不避讳的敲了敲自己的腿。 男人坐在轮椅上，虽然已经是残废，可还是光风霁月的模样。 即便他说这话的时候，也自带高位的威压，让那胡侍郎急忙道歉：“侯爷别误会，下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例行询问，请您恕罪。” 卫渊神情淡淡：“无妨，本侯如今废人一个，在书房寄情山水尚且还行，可其他的，便如同聋子瞎子无异了。” 他能这么说，可满朝文武谁也不敢这么想，就连胡侍郎，在听到的第一反应也是连连请罪。 待得请罪了，胡侍郎又小心翼翼的笑道：“镇北侯府百年清正，刑部原本也不信二公子会杀人的。只是如今事儿到了这地步，咱们只能调查，还望侯爷海涵。” 卫渊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便听得胡侍郎又道：“办案的时候，皇上特地交代过，镇北侯府的清誉最为重要，所以此案一定要慎之又慎。三司的人也都很重视，绝对不会冤枉一个人，更不会冤枉二公子。所以，请侯爷放宽心。” 他将话说的漂亮，但也不难听出其中的威胁。 不会冤枉一个人，可也不会错放一个恶人。 如果卫衡犯了案，那三司定不饶他。 卫渊听得明白，神情里带着疏离的笑：“如此甚好。” 第114章 怎么，不想吃? 胡侍郎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悄然观察着卫渊的神情，倒是并未从他脸上看出想要包庇的心思。 他又与卫渊寒暄了几句，确认了卫渊的态度，倒是放下心来。 不管如何，卫渊的根基在朝中不可小觑，他只要不强行出面干预，那刑部便少了些后顾之忧。 胡侍郎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又问了些别的，只是也都没从卫渊嘴里问出来半点有用的。 早年这人便是铁板一块，如今这铁板半分松动都没有。 好在他今日要为难的对象不是卫渊，所以问不出来便罢休，胡侍郎见好就收，二人互相敷衍了几句，他便当先站起身来，笑道：“今日叨扰侯爷了，改日有机会，下官再登门拜访。” 见他要走，卫渊应声，与他寒暄了几句，便让清泉将人好生送出去了。 叶白微一直都绷着一口气，等到那胡侍郎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松了一口气。 卫渊一回头，便看到她这模样，忍不住失笑，问道：“怎么了？” 他半分都不紧张，反倒是她这模样满脸担忧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事儿是出在她身上呢。 闻言，叶白微顿时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没事儿。”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担心卫渊心软吧？ 但她就算是不说，卫渊也从她脸上瞧出了那潜台词。 在这丫头的眼里，他就这么像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么？ 卫渊自认前世与这四个字粘连不上，今生更是怎么看都与这四个字背道而驰。 但是她这纯然为自己担忧的模样，倒是让他的心情不可抑制的好了一些。 卫渊也不追问她，只问道：“帮我买的素斋呢？” 这人的话题跳跃度太大，叶白微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得意识到他说的什么，登时便点头道：“买了买了，清泉方才提到小厨房了，您可要现在吃一点？” 那会儿姚氏在，清泉格外长眼色，通禀之后，转身便拎着食盒去厨房了。这会儿想来都热好了，只等着什么吃都方便。 叶白微猜的不错，就在她话音刚落，清泉便进门回禀了：“主子，人送走了。” 他说完这话，又接口道：“夫人买的素斋已经温在小厨房了，您可要现在吃么？” 这人显然是听到了叶白微的话，态度也格外好。 卫渊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叶白微：“饿么？” 叶白微呐呐的点头：“饿。” 她今儿跑了一下午，早就饿了。 卫渊这才吩咐清泉：“上菜吧。” 叶白微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您这是留我吃晚饭吗？” 小姑娘满脸笑意，卫倒是表情淡淡：“怎么，不想吃？” “吃！” 叶白微顿时来了精神，十分自觉的推着卫渊去了小花厅，嘴里还讨巧卖乖：“买素斋的时候就馋了，先前还想着蹭一口饭呢，多谢侯爷善心。” 她很会讨巧，卫渊偏头，目光在她推着轮椅的手上留了一瞬。 她是手指纤细，白嫩的很，一看就是没做过什么粗活儿的，难为她了，伺候起人来竟然半分不叫委屈。 第115章 说话算数? 这小丫头，留她吃个饭，都能欢喜半天。 这人的快乐可太简单了。 卫渊在心中嫌弃了一瞬，转头便又让清泉又加了两个菜。 都是叶白微爱吃的。 叶白微在看到端上桌的菜之后，在心中兴奋表示十分满意。 她的确饿了，上菜之后吃的风卷残云，但也不忘记给卫渊夹菜。 卫渊这人十分好养活，如厨娘说的那般，半点都不挑食，给什么都吃什么。 除了性情冷了点，倒是没有什么毛病。 自然，如今这个毛病在叶白微的眼睛里，也浑然不存在了。 面冷心热罢了，心肠还是很好的！ 叶白微在心中给卫渊极高的评价，吃饭的时候夹菜添饭半点没落下，卫渊原本没什么太大的胃口，但是瞧着眼前人，也不知不觉多吃了一碗饭。 待得吃饱喝足，卫渊让人将饭菜都撤了下去，自己端了一杯茶水，漫不经心问她：“下午事情办得如何了？” 叶白微才吃饱，端了消食茶喝了一口，闻言下意识道：“什么事儿？” 她吃饱了有些迟钝，说着又反应过来，又接口道：“下午时间不大够，过去询问了一下，倒是有家铺子与我要求吻合的。” 叶白微将那刘掌柜的铺面情形说了，末了又道：“不过这事儿也不好说，明日我得过去看看具体情形，那些仆从若是安分守己还可以，若是偷奸耍滑的，那就得再寻找了。” 她反正也不着急，做生意这事儿急不来，她只是习惯性的将所有事情都提前准备，省的手忙脚乱。 卫渊听得她的分析，挑眉一笑，道：“你倒是慈悲心，不怕被骗？” 闻言，叶白微顿时便笑了起来：“自然是怕的，这不是还没定下来么。我明日见机行事，若是个坑，也不能往里跳。” 但万一不是呢，反正她铺子开张也需要人，若是这些人靠谱，那倒是省了她再去额外找人了。 她的算盘打的好，卫渊点了点头，随口道：“明日将清泉借你。” 他随口一说，叶白微倒是眼前一亮，笑吟吟道：“说话算数？” 她正发愁没人帮自己把关呢，清泉这人可十分靠得住，且又是卫渊的人，一看就知是人中龙凤。 卫渊睨了她一眼：“不算。” 叶白微顿时狗腿儿的讨好他：“哪儿能呢，侯爷是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明日给您带好吃的回来！” 卫渊：……倒也不必。 “当我是你呢？” 见了吃的就走不动道儿的小丫头。 卫渊吐槽了她一句，又道：“不过眼下你一腔热血，可别回头办不好。都没正经干过，说不定砸了呢。” 这人给她泼冷水，叶白微顿时不服气：“干过……” 只是话说到一半，就又及时刹车，讪笑道：“干过……也不能保证就不赔本啊，是吧？我这人吧，天赋好，对着书都能学会调香，做生意肯定也能成。” 前世她的小工作室做的很不错呢，她走的是古典精品路线，虽然工作室不大，可也在业界小有名气的。 第116章 这可能么? 开店的事儿她熟悉，虽说没有在古代开过店，可这古往今来，人的需求大体是不变的，她应付的来。 但这些是不能让卫渊知道的。 自然，此时的叶白微还不知道，卫渊早将她的那些小心思都给看了个清清楚楚。 卫渊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却是已然笃定，她不止是学艺精湛，且已经做过买卖了。 这范围似乎更小了，顶级调香的也就那么几家，且还放任女子外出经商的更是寥寥无几。唯有一个最大的疑问，便是哪一家会接触到他。 不过这些，等他对上号，想必再查也不难了。 “甚好。” 卫渊浑然不知自己从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掩藏了情绪。 一个是生怕掉马，一个自信能扒皮，此刻眼中的笑意，表面看来倒是都真诚无比。 至少叶白微是很真诚的。 她在卫渊这儿吃饱喝足，又得了他的心腹帮忙，一颗心越发的放回了肚子里。 只是待得叶白微走后，清泉便欲言又止：“主子，您让属下跟着她过去？” 这主子的决定，他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呢？ 卫渊睨了他一眼，问道：“有问题？” “没有。” 清泉摇头，又道：“属下只是觉得，您对她太上心了。” 先前他便有这个感觉，且现在更觉得，主子对他说的“知己知彼”的话，像是在忽悠自己。 又是差人保护，又是帮她解决事情，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在了解对手，倒像是…… 清泉想到了一个词，但清泉不敢说。 卫渊也压根没打算让他说。 听得清泉这话，卫渊靠在椅背上，问道：“你置喙我？” 闻言，清泉顿时垂首：“属下不敢！” 卫渊点头，捏了捏眉心，又道：“先前让你查的调香世家，查的如何了？” 说起来正事儿，清泉顿时收了玩笑之心，正色道：“回主子，都查过了，除了外地几家资料没有送过来，京中的都与您所说的条件不符合。” 卫渊是按着叶白微的条件去找的，他首猜的是京中，但如今看，这方向似乎错了。 但若是外地的，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事情的？ 卫渊想到这儿，微微拧眉，却听得清泉又道：“主子，其实调香好的，也未必就是世家，您还记得……当年那位么？” 他甚至都不用提名字，卫渊的神情便冷了下来：“清泉，慎言。” 那个人，是一个禁忌。 清泉自觉失言，当先道歉：“属下知错。” 卫渊却是叹了口气，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只是等到清泉走后，卫渊却是皱眉思索，那个人啊…… 若是他的话，倒是有可能教出来这样的徒弟。 可是，这可能么？ 窗外月上树梢，微风拂过，但无人能给他答案。 …… 这一夜，叶白微睡得很好。 七月初的天，晨起已经添了凉意，叶白微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起身收拾了一番，便让绘雪进了门。 她今日要去看铺子，昨日跟着卫渊一起倒是可以找借口不带人，但是今日是不成了。 第117章 老夫人有请 叶白微身为名义上的侯夫人，没有自己出门的道理，她先吩咐了绘雪，让她待会随着一块出门。 她打算的好，等吃了饭便可以带着人过去，届时让绘雪在赵雪娘那里等着，她再带小朝去铺面。 谁知还不等出了门，先有人打乱了她的计划。 “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呢。” 来人是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不同于上次来的玉桂嬷嬷，这李嬷嬷行事更温和，时常跟玉桂二人唱红脸白脸。 只不过，内里都是黑心的。 叶白微见她前来，微微拧眉，她大概猜到了姚氏叫自己的目的，便直接吩咐了绘雪：“你先在这儿等着，不必跟着了。” 说着，她又叫了绘霜：“你随我去吧。” 绘霜巴不得在姚氏面前多刷存在感，闻言顿时喜上眉梢：“是！” 叶白微猜的不错，到了祥安堂后，姚氏不过略与她寒暄了两句，便说到了正题上。 “昨日我的时候，那些话你都听见了吧。” 彼时叶白微就在卫渊身边站着，说听不见是假的，叶白微顿时便换上一副忧虑的模样来：“您是说，二公子杀人的事儿？他是不是一时糊涂啊。” 她这一开口，姚氏就被气到，什么叫一时糊涂，这不就坐实了卫衡杀人了？ 姚氏压下心中的不虞，垂泪道：“衡儿没有杀人，他是被冤枉的，他是我的亲儿子，脾性我再了解不过了，只是侯爷在外面待得久了，心肠冷硬，竟也不肯管一管他的兄弟。” 这话说的，叶白微心中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儿子跟你一丘之貉，谁也不是好东西。 但是大概心黑的人是不知道自己心黑的，所以姚氏说这话才能这般理直气壮。 “老夫人别难过，皇上不会冤枉人的，二公子既然是清白的，那过段时间想必就会被放出来了。” 她这话说的诚恳，姚氏的脸色才好了一些，却又叹息道：“话虽如此，只是现在刑部连探望都不准了，我这心里实在是拿不定主意——” 姚氏说到这儿，又看向了叶白微：“你与侯爷现下关系倒是不错，微儿啊，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这会儿房中没有旁人，但姚氏这一声直白的“微儿”，还是让叶白微瞬间明白过来。 这是拿自己的身份来做要挟呢。 叶白微心说卫渊猜的真准，姚氏果然存着算计自己的心思，但这会儿也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老夫人，您想让我做什么？” 姚氏拿帕子摁了摁眼角，轻声道：“你替我去劝劝侯爷，让他从中说和可好？他是镇北侯，身份尊贵，刑部的人也肯卖他的面子。” 闻言，叶白微顿时有些为难：“老夫人，您让我吹耳边风，这事儿实在是太难为我了，您也瞧见了，侯爷拿我就是当下人使唤。况且，您也知道的，侯爷他不是能轻易就被人左右的性子，我进门的时间又短……您到底是他的继母，要么，您自己去跟他说？” 叶白微这一句继母，让姚氏的脸色都变了变，她声音也冷了几分，只是话语依旧温和：“你们毕竟是夫妻，虽说进门时间短，可这毕竟是新婚燕尔呢，再说了，小夫妻之间的情趣，哪儿能叫使唤？微儿，我相信你。” 姚氏说这话的时候，又拍了拍叶白微的手：“你一定可以做到的，是不是？” 叶白微心中一沉，姚氏这是赤裸裸的威逼，让她不得不答应呢。 “那，若是侯爷不肯怎么办，您能不能给我支个招？” 听得叶白微这话，姚氏神情微闪，旋即淡淡道：“我只想知道衡儿安危。” 言下之意，其他的就得她自己想办法了。 叶白微强撑着露了笑，一副被威胁到的样子：“那，我想想法子，老夫人，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那我便先走了。” 姚氏的目的达到，见叶白微要走，便也不拦着。 只是在她临走之前，又轻声安抚她：“你现在的处境我也看到了，放心，有我在呢，不能总让你这么没有威信的。” 这又是迟来的甜枣了。 姚氏打一棒给个枣子，可惜叶白微并不想吃，但面儿上，还是感激的应承道“多谢老夫人。” 等她出门后，便见玉桂嬷嬷进门，轻声道：“老夫人，您就这么让她走了，若她不肯照办怎么办？” 闻言，姚氏轻笑一声，道：“她不敢。” 叶白微这个低贱的身份，便是她最大的把柄。 …… 叶白微忧心忡忡的出了门，回院子后，又心事重重的叫上绘雪一道随着自己出门。 只是才上了马车，她就变脸似的，将那些忧虑一扫而空，甚至还有心思吩咐绘雪：“糕点带了么？饿死我了。” 这一大早的跑去祥安堂演戏，她还没吃饭呢。 从祥安堂回来后，绘雪就被她的神情吓到，连话都不敢多说。 这会儿上了马车，绘雪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宽慰叶白微，谁知便听得她这么一句。 绘雪愣了一瞬，又急忙道：“有的，奴婢想着您没吃早饭，特意带了几样糕点，都是您爱吃的。” 她将食盒打开，一一放在桌上，叶白微得了吃的，随口道谢：“还是你有心，多谢。” 叶白微说着，拿了糕点吃着，绘雪才要给她倒水，听得她道谢，却是手一抖。 主子给奴才道谢，起初她听到都要吓个半死，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事儿被阴阳怪气呢，可跟着叶白微待得时间长了，才发现她竟然是认真的。 以前没跟二小姐接触过太多，如今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绘雪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人。 而不是猪狗不如的下人。 这个认知，让绘雪的眼眶都有些酸涩，她稳了心神，替叶白微将茶水添上，又轻声道：“姑娘慢点吃，当心噎到。” 待得吃饱喝足，叶白微终于觉得浑身都舒坦了些。 今早的事情并不出乎她的意料，反倒是卫渊料事如神，让叶白微在心里夸赞了几遍自己——她实在是太机智了，才会在第一时间报抱上了卫渊的大腿，这人智多近妖，只要他不出事，她的靠山就稳稳当当！ 第118章 您赶我走呀? 毕竟，她如今是要在上京长待的，少则三五年，这期间，卫渊便是她的免死金牌。 虽说这免死金牌有时候挺气人的，可叶白微想的明白，那是甲方和祖宗，哪儿有处处都如她心意的？ 能保命就得了！ 马车在赵雪娘林氏下榻的小院儿停下，绘雪来过这里，也知道这是哪儿，她进门后，先给赵雪娘行了礼，态度倒是很好。 赵雪娘以前跟绘雪没怎么打过交道，但上次的时候，绘雪也过来帮着一起收拾打点，因此这会儿瞧见了她，便含笑点头：“快起来吧。” 一行人互相寒暄过，赵雪娘又问她：“今日怎么一个人来了？” 闻言，叶白微顿时便笑了起来：“侯爷事务繁忙，让侍卫来保护我安危。” 她时刻不忘维护卫渊的良好形象，在看到院子里的清泉之后，赵雪娘的脸色也越发的好了起来：“如此便好，可吃饭了？” 叶白微与她撒娇：“还没吃呢，知道您这儿的饭菜好吃，特地过来蹭饭了。母亲，不会不准吧？” 她以前鲜少跟赵雪娘亲昵，自从上次落水之后，母女二人的关系倒是越发的好了。 赵雪娘见她这模样，笑着点了点她的脸，道：“哪儿能呢，小朝，添副碗筷来。” 小朝应了，叶白微则是陪着赵雪娘又吃了一点早饭，她在路上吃了点心，其实并不很饿，现下陪着赵雪娘吃饭，只是想盯着她多吃一点。 不过，也不知是她来的缘故，还是徐女医开的药起了作用，赵雪娘整整吃了两碗饭，很让叶白微欢喜。 待得吃完饭，叶白微又去询问了小朝，得知赵雪娘这几日睡的也好了，吃的也好了，心中越发欢喜不已。 看来徐女医果然是有本事的，赵雪娘这是真的有救了。 一旁的赵雪娘听得她事无巨细的询问，脸上笑意也多了几分，柔声道：“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侯府规矩大，你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吧？” 闻言，叶白微顿时佯怒道：“母亲，我才陪您吃了顿饭的功夫，您就要赶我走呀？” 小姑娘撒娇似的，赵雪娘睨了她一眼，轻笑：“哪儿能呢，我巴不得你多待。” 只是这到底嫁出去的女儿，如今是别人家的人，也要遵守夫家的规矩。 赵雪娘上了心，叶白微则是笑嘻嘻道：“您放心，侯爷待我好，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的。” 她说到这儿，又道：“待会我出去一趟，绘雪，你帮忙照看着夫人——小朝，你对这附近熟悉，随我一起去买点东西吧。” 绘雪应声，小朝一向听叶白微的话，当下便脆生生的答应了。 她年岁小，先前挨打是被下了重手，但被叶白微精心调养着，如今倒是瞧不出什么来了。 小姑娘脸盘微圆，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月牙似的，格外可爱。 叶白微捏了捏她的脸，嘱咐绘雪好生照看着，自己则是带着小朝出门了。 她并不是要去买东西，而是要去看昨天预定好的铺面。 第119章 你们掌柜的可在? 清泉是随行的，他少言寡语，到了之后，只跟在叶白微后面，当锯嘴葫芦。 叶白微下车后，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外面打量这一座两层的小小茶楼。 茶楼面积不大，外形十分古朴，门口悬挂一个大大的茶旗，从门口可以闻到里面的茶香。 这会儿才上午，茶楼里面并没有客人，见到叶白微在门口，顿时便有个打扮利索的小二迎了上来，闻到：“客人是要进门吃茶，还是有事儿想问询？若是迷了路或寻地方，只管告诉我，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他这态度倒是好，且笑起来很让人有好感，叶白微挑眉一笑，道：“我来吃杯茶。” 她一面说，一面随着往里走。 那小二忙的将人迎进门，又去招呼了一个小丫鬟拿着单子过来，笑道：“你给客人介绍茶水。” 那小丫鬟瞧着约莫双十年华，生的模样中等，声音则是格外温柔：“客人，这是咱们的茶水单子，您看想喝点什么？” 那单子上写的清楚，红茶绿茶花茶应有尽有，配备的茶点也齐全。 叶白微随手点了一样最便宜的，那小丫鬟没有半分轻视，依旧热情的行了礼，便去后厨报了。 等茶水的时候，叶白微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店铺，铺面不大，一层大楼是通着的，二层瞧着有四五个小包厢，布局很是清雅，环境也很是不错。 至于这几个丫鬟小厮，也都是老实身份。 她有了初步的判断，便见丫鬟去而复返，将茶水端上来的功夫，还给了她一份小茶点。 “这是咱们店里赠送的碧云糕，客人可以尝尝，配您点的茶是一绝。” 她态度很好，叶白微温声一笑，应声道谢，又道：“你们掌柜的可在？” 那小丫鬟行礼道：“掌柜的还没来，不知客人……” 她话没还说完，便听得外面脚步声响起，还有男人客套的声音：“钟小郎君快请进，我这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实在是对不住……哎哟，夫人，您已经到了？” 正是刘掌柜。 叶白微这才起身，与他寒暄道：“刘掌柜，钟先生，早啊。” 几人互相见了礼，那刘掌柜歉疚的笑着解释：“实在是对不住您，早上老母身体不适，这才耽误了一会儿。” 他诚恳道歉，叶白微则是摆手笑道：“无妨无妨。” 刘掌柜这才看到她点了茶水，又吩咐一旁的小丫鬟：“去将店里的雪山芽尖泡了，给这位夫人端来。” 闻言，叶白微顿时摆手：“掌柜的，不必麻烦了，咱们去后院看看？” 她显然已经来了一会儿，刘掌柜心中了然，忙的笑道：“好，您请。” 他说着，又让人去预备店里招牌的茶点，自己则是带着人去了后院。 这茶楼面积的确不大，相较于周围的店面，甚至有些小了。 两层茶楼加起来至多一百五十平，后面的小院更是小，院内也就三十平的样子，除了一个小小的厨房，便只剩下了两间下人房和一个净房。 叶白微打量了这里的布局，见这里虽然狭小，可却胜在干净整洁，一看便知寻常时候没少费心收拾。 刘掌柜带着她一一转了一遍，一面笑道：“我这里的下人都是老人，跟了我许多年，您放心，都是手脚干净干活麻利的。虽说没有卖身契，可他们也都是很靠得住的。还有这院子……” 他一一的介绍着，叶白微听着，倒是一旁的清泉这会儿不当锯嘴葫芦了，时不时的会问一些问题。 话虽然不多，却是句句切中重点。 叶白微索性往后退了两步，听着他们商议，小朝跟在她身边，这会儿兔子似的扯了扯她的衣角，轻声道：“小姐，咱们这是来做什么呀？” 她都听糊涂了，小姐不是说要出来采买东西么，这怎么听着……像是要采买铺子的？ 见她这模样，叶白微只是弯唇笑了笑，对她道：“保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小朝待要问什么，就见那刘掌柜的又叫了下人们都过来。 这里的仆从有五个，除却先前叶白微见的，还有三个人，都是规规矩矩的。 他们显然知道刘掌柜要做什么，此时见了叶白微，顿时便有些局促。 先前拿她当客人的时候，那小二和丫鬟还能言善道，这会儿倒是都忍不住捏自己的手指，生怕方才说错了什么话。 见状，叶白微弯唇一笑，跟刘掌柜道：“咱们再去二楼看看吧。” 说是去二楼看，但清泉却留了下来，自然，那几个仆从也都留了下来。 刘掌柜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有些担忧，但到底笑道：“请吧。” 等到他带着叶白微将这两层小楼都转了一遍，清泉也从后院回来了。 他冲着叶白微轻轻点头，叶白微便笑道：“掌柜的，你昨日说，这小院儿想卖多少银子？” 刘掌柜的今日见了她，便觉得心里稳了，这会儿听到她这话，反倒是开始紧张了起来：“我这里的东西，一件不带走，都给您留下。一共五千两，这价格是最低了，您可能接受？” 他这价格相对于这附近，其实算不得太低，但这里面的东西都是现成的，且叶白微看过，都是她用得上的。 这样折合下来，的确是个不错的价格。 叶白微不大了解行情，下意识去看清泉，清泉在心中核算了一下，问道：“这次是牙郎带着来看房子的，牙郎的价格，也包含在这笔费用之内么？” 闻言，那刘掌柜咬了咬牙，道：“包含。” 牙郎的费用折合下来，也要给三百两银子。 “那，去官府盖章，更换地契的钱呢？” 清泉一笔笔的询问下去，那刘掌柜的也看出来清泉是个明白人，索性道：“所有费用，全部算在我这里，您看可成？” 他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清泉终于满意的笑了一笑，道；“如此，我便没什么问题了。” 他说完这话，往叶白微身后站了站，这便是同意的意思。 第120章 谁是周扒皮? 叶白微见状，也明白了清泉的意思，因轻笑道：“掌柜的是个厚道人，既是如此，这铺面，我便接手了，连同您的一切条件。” 得了这话，那掌柜的顿时喜上眉梢。 他这些时日接连为此事来回奔波，可是却苦于无人接手，所嫌弃的都是这些仆从，如今他要走，还能将人都给安置妥当，这让刘掌柜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 叶白微办事利索，来的时候便带够了足额的钱，这会儿让清泉和牙郎都看过了合同，她自己也过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便将合同给签了。 因着商铺的地契还要再去衙门过一道手续，眼见得时候不早，几人也没耽搁，直接便去了衙门。 等到一切手续都办妥当后，已然是临近正午了。 刘掌柜核对了无误，对叶白微再三感激，叶白微则是笑道：“掌柜的不必谢我，这事儿算起来，还是我占便宜的。” 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如今接手这个铺面，于她也行了诸多方便。 二人寒暄过后，因刘掌柜家里还有事，便先告辞了，不过走之前，又叮嘱了那些仆从们，让他们好好帮助叶白微。 叶白微将手中的地契收好，再看这铺面的时候，一时还有些恍惚，这也算是她在京中置办的第一套铺面了。 但愿这是一个好开端。 她中午许诺了赵雪娘，要过去陪着一起吃饭，所以和清泉一起，将那些仆从们的佣金等都谈好之后，又让人从酒楼里给他们买了饭，便带着人先离开了。 临走之前，叶白微又给他们都拿了单子，嘱咐道：“这些东西是咱们过几日要采买的，这两日你们无事，便去京中四下比较查验，有合适的记下来，待我来后，再一同去采买。” 众人应了，叶白微见暂时没有要嘱托的，便带着人离开了。 待得上了马车，小朝这才敢开口询问，轻声道：“小姐，您买铺面是想做买卖吗？” 叶白微知道她憋了许久，低声笑道：“嗯，赚钱养你们，如何？” 她与小朝开玩笑，小朝却满是忧虑：“小姐，您确定要自己做生意吗？咱们之前，也没人做过呀。” 从方才叶白微拿了钱开始，小朝就开始担心，这么多钱扔出去，万一打水漂了，也不知小姐能不能挺得住。 见状，叶白微睨了她一眼，道：“这么小瞧我呢？放心吧，就算是赔了，也断不了你的口粮。” 她笑着点了点小朝的手，小朝则是咬唇道：“小姐放心，奴婢便是饿几顿也没关系，我瞧着雇佣人也挺贵的，这样吧，奴婢也过去给您帮忙，咱们可以省一份儿工钱呢。” 小丫头满脸为她着想，叶白微忍不住笑道：“你家小姐又不是周扒皮，犯得上克扣你么。” 只是这话一出，却听得小朝好奇的问道：“谁是周扒皮？” 叶白微顿时噤声，旋即忽悠她道：“一个大恶人，话本里的。” 她说到这儿，又压低声音道：“这事儿暂且别告诉母亲，免得她担心。” 第121章 想的美 小朝自然对她唯命是从，想也不想的点头。 回去的路上，叶白微又从酒楼买了饭菜，到了小院儿的时候正好该吃午饭。 她陪着赵雪娘吃了饭，与她聊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告辞了。 铺面之事定下来，叶白微心里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她评估过周围，便是她回头想要转手，这铺面也是只赚不亏的。 自然，短时间内，这铺面她也不会转手，买卖是确定了的，只等她回去之后采买东西预备香料了。 叶白微想的明白，这到底是在古代，许多工艺若靠着她自己做，那就会变的格外麻烦。上午的时候她考察过这些人，都是手脚麻利动作利索的，替她做些基础工艺不在话下。这样一来，只等着她收拾了铺面，再敲定了要上架的香方，便可以预备开业了。 叶白微打算的好，回去之后先去了卫渊那里。 一则还人，二则谢恩。 清泉今日帮了她大忙，叶白微在古代许多规矩都不懂，要不是清泉，就算是有牙郎跟着，她今日也是要手忙脚乱的。 于是，叶白微进门后，卫渊便听了她长达一炷香时间的夸赞。 而那夸赞对象，正是他的得力下属。 卫渊的脸色从正常，到变色，再到沉了下去。 男人的手指摩挲着扳指，声音倒是很淡然：“他是我的人，办事利索是应当的。否则，我要他何用？ ” 清泉安置妥当，进门便听到自家主子这句，登时便起了一身冷汗。 他就是去放个东西的功夫，这是做了什么惹到自家主子了？ 还不等清泉说话，便听得叶白微又道：“那是自然，侯爷您就是这般雷厉风行做事果决之人，您的下属，自然是以您为榜样的。” 这小马屁精。 卫渊的脸色也不沉了，仔细看去，还有一丝愉悦。 “你过来，就为了说这些？” 听得这话，叶白微顿时笑道：“怎么会呢，我这不是一天都在外面么，说好了伺候您的，现在擅离职守，总得过来请个罪不是。” 小姑娘乖觉的很，清泉本来就要进门了，这会儿又悄然往后退了几步。 他好像明白主子生气的缘由了，这会儿还是远离点好。 临出门前，清泉还格外体贴的帮卫渊带上了门，且留下了一句：“主子，属下有些要事去办，就劳烦夫人在此先照应着吧。” 叶白微懵懂的应声，卫渊挑了挑眉，虽没说什么，但那神情里昭示了他的好心情。 等到清泉走后，叶白微倒是真的想起来一件正经事：“今日早上，姚氏去找我了。” 这事儿卫渊知道，毕竟畅林苑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不过现在叶白微主动说了起来，卫渊便也顺势问道：“她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威胁我呗，侯爷您可真是料事如神了！” 叶白微将早上的始末说了，末了又道：“她想让我从您这儿套信，想的美。” 小姑娘表忠心，卫渊却是勾了勾唇。 第122章 帮我做件事，敢么? 他手指在桌案上无意识的敲了几下，而后道：“帮我做件事，敢么？” 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笑道：“什么事儿。” 卫渊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块印，递给了她。 叶白微接过看了，微微一愣：“这是您的私印？” 这东西，她还是认得出来的。 卫渊颔首：“她不是想知道卫衡的行踪么，告诉她，拿着这个印鉴，就可以随意进出刑部。” 叶白微却是迟疑了。 卫渊见她这模样，问道：“怎么，不敢？” 叶白微顿时摇头：“也不是不敢，你确定她不会拿着这方印鉴做别的事情么？” 按说这种私印应该挺多用处的，卫渊就为了让姚氏拿着去看一眼卫衡，这不合适吧？ 听得她这话，卫渊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叶白微考虑的竟然是这个。 “这你就不必管了。” 卫渊抿唇，便听得叶白微又笑道：“好，那我便交给她。不过——” 叶白微说着，又蹲下身，笑吟吟的看向卫渊，问道：“侯爷啊，您这是要拿我当棋子呢？” 小姑娘将话直截了当的挑明，倒是让卫渊一时有些局促。 不过他面上却是镇定的：“没错。” 这二人，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卫渊原本以为她听到这答案，总要有些不高兴的，谁知叶白微却笑了起来：“侯爷坦率，我保证给您办妥当了。” 她答应的这么痛快，卫渊倒是楞了一下：“你确定？” 叶白微眉眼弯弯的笑：“确定，侯爷要用我，那我甘为手中棋。”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眉眼中一片坦荡，反倒是卫渊，手指捏紧了几分。 …… 叶白微今日没多留，她跑了一日有些累，卫渊便让她先回去休息。 等到叶白微走了，清泉才进了门，见卫渊这模样，心中便有些了然。 “主子，事情都办妥当了。” 闻言，卫渊这才回神儿，淡淡道：“那就好。” 他眉眼中有些纠结，清泉看的分明，到底是没忍住，轻声问道：“您可是不舍得了？” 这话一出，卫渊下意识反驳：“没有。” 但他摩挲扳指的动作，却又昭示着他此时的心情并没有那么美好。 清泉见状，也不再多言，只道：“那属下先出去了，您有事儿就喊我。” 卫渊并没有喊他，只是等到房中只剩下自己一人的时候，却是拧眉思索。 叶白微的话没来由的在他脑海中响起，卫渊仰头闭目，却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纵然不能确定叶白微的身份，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她不是真正的叶白微。 他这人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做不到真的利用无辜之人。 更何况，还有那句——甘为手中棋。 这世上，竟还有这么傻的姑娘。 卫渊到底是没忍住，冲着外面喊了一句：“清泉——” 外面人仿佛就在等这句话，下一刻便应声：“属下在。” 卫渊深吸一口气，捏了捏眉心，冲着他道：“进来。” …… 第二天一早，叶白微便去寻了姚氏。 第123章 我再帮您问问? 昨日一天她都没闲着，姚氏也没闲着，因此早上听到叶白微来的消息，顿时便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叶白微进门后，乖巧的行了礼，日常又要与她寒暄，却被姚氏打断：“微儿，可是问出什么了？” 她笃定的很，叶白微若是没事，是不敢主动来找自己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叶白微神情中有些纠结，斟酌道：“老夫人，恕我无能，我按着您的意思打探过了，可是……可是侯爷他不肯管。” 她一张口，眸子里便先染了泪意，瞧着分外的可怜。 “老夫人，要么您再宽限我几日，我再帮您问问？” 闻言，姚氏顿时便有些坐不住：“我倒是等的起，可衡儿……” 她说到这儿，又顿住，问道：“你是怎么问他的，就没想别的法子？” 叶白微咬唇道：“回老夫人，办法我都想了，可侯爷那人您也是了解的——老夫人，要么您再找找旁人？我记得，您娘家是京兆尹府，此番三司审讯，京兆尹府也有旁听的资格吧？” 姚氏出嫁的时候，父亲是京兆尹，她的嫡女，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如今这个位置上的人，正是她弟弟。 而叶白微这话，却是再次戳了姚氏心中痛处。 当她没找么，就是找了之后没用，她才让叶白微想办法的！ 此番事情严重性出乎她的预料，父兄也让她去找卫渊想折，毕竟卫渊的身份摆在这里，又为国家成了残废，皇上于情于理，都会给卫渊几分面子的。 念及此，姚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满，沉声道：“我去寻谁，这事儿无需你操心，你要做的，就是说通侯爷，至少……至少让我知道衡儿的情形。” 哪怕就见他一面呢，好歹她心里也踏实。 听得姚氏这话，叶白微越发为难，她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帕子，轻声道：“老夫人，您是想见二公子，对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也让姚氏心头一跳。 “怎么，你有法子？” 这模样，分明是有主意，但是不敢说的样子。 姚氏见状，复又沉声道：“有法子你就说，这么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叶白微却是先含糊道：“那，您能答应我，替我保密么？” 见她这模样，姚氏越发着急，面上还得哄着她：“好孩子，你身份这么大的事情，我不都替你保密了么。放心，你有什么办法？” 叶白微这才下定了决心，小心翼翼的从心口掏出一个香囊，而后又从香囊里拿出一方印鉴来。 姚氏自始至终都盯着她的动作，待得看到这印鉴，脸色一变：“卫渊的私印，怎么在你这里？” 她太过吃惊，直呼其名，叶白微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小声道：“我偷来的。” 她说到这儿，又把心一横，道：“我反复想了想，您若是只想确认二公子安危，拿着这方印鉴便可以进出刑部了。只是有一样，您可不能把我出卖了，不然我可就没命了。” 第124章 这是你偷来的? 叶白微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姚氏却怀疑了起来：“这是你偷来的？” 这小妮子，不会害她吧？ 姚氏满脸狐疑，叶白微见她不接，又道：“的确是我偷来的，其实这法子也不怎么好，是下下之策了，要不，我还是还回去吧。” 眼见得她要装起来，姚氏又叫住她：“等等。” 她伸手将印鉴要了过来，确认这东西的真伪，又问道：“你怎么想到偷这个的？” 叶白微一脸被逼无奈：“我也是没办法了，毕竟这是您交代我的第一件事儿，若是完不成，您以后不护着我了，可怎么办呢？” 她这话说的直白的很，只差明白的告诉姚氏，姚氏拿捏着自己的把柄，所以不效力不行。 姚氏这才放下心来。 她叹了口气，又笑道；“瞎想什么呢，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怎么会不护着你？” 叶白微的把柄在自己手上，这丫头不敢不乖觉。况且，她现下也是走投无路了，父兄不管，她见不到儿子，还打听不到任何消息，现下心里发慌的很。 拿着这私印，至少她能去见一眼卫衡，这孩子也不知到底做了什么，若是真的办了不该办的事儿，好歹她能帮衬一二。 且这事儿越早越好，不能再拖了。 念及此，姚氏顿时下定了决心，却听得叶白微又道：“老夫人，这印鉴您可要早点给我，我昨日听侯爷说，他今日出门办事，下午就回来，我至多过午就得给他悄悄还回去，再晚就暴露了——您千万别让我丢了性命呀。” 她神情不似作伪，倒是让姚氏的最后一份疑虑也打消了。 姚氏面上换了笑容，温和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姚氏着急出门见儿子，便也不多留叶白微，这正合了她的意。 从祥安堂出来，叶白微先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得知姚氏出门后，自己也带着绘雪出门去了。 昨夜里临睡前，卫渊让人给她送了信，让她不到天黑不准回府，叶白微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也答应的痛快。 反正这位大爷若是想害她，她这条命也保不住，既然答应了要听他做事，那就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她出门后先去了铺子里，昨夜里闲着无事做了点东西，正好让铺子里的人帮忙找工匠定做。 这店里是四女二男，做事都细心的很，对这上京也都熟悉，寻常管事儿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名唤慧英，这会儿见叶白微来，她当先迎上来行礼。 “东家。” 叶白微笑着应了，听慧英给她回禀铺子里事务。 “昨日您交代的，我们已然问了大半，这是所列的表格与单子，请您过目。” 叶白微接过来看了，见她们果然跑的地方不少，且上面价目也都细致的很，一看就是仔细做的。 她满意一笑，道：“这两日我忙，就劳烦慧英姐姐费点心。” 慧英连忙道不敢，叶白微又将昨夜所罗列的单子给了她，道：“您这两日多费心，这上面所需之物尽量找好点的工匠，银钱上也不必太省，一定要精细。问到合适的留心些，我到时候与你们同去。” 第125章 这是做什么用的? 现代的时候，她都是专门定制的模具和器皿，那些她用惯了倒是好找。但在这里，想要做出来合她心意的，必须得找到顶尖的好师傅。但这东西需求又少，所以有些困难。 慧英看到她列的单子，又见上面简单的画着草稿，有些好奇道：“东家用的这些，我之前倒是没见过，这是做什么用的？” 叶白微解释道：“都是香器，有些是我自己改良过的，你拿给做器皿的师傅看，他们看得明白。只是工艺一定要好，不能马虎。” 得了她这话，慧英顿时笑着应声，道：“东家放心便是，我们一定货比三家。” 昨日的时候，叶白微跟她们在工钱上重新约定过了，工钱不变，不签卖身契，这是前提。不过叶白微又加了一条，待得铺面重新开张好，每个人会根据销售的额度另外给分红。 先前刘掌柜待他们的福利已经很好，不想这位新来的东家竟更加仁慈。 叶白微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这里不养闲人，但与之相对应的，只要肯好好干，那拿到手的钱一定会更多。 现下不止是慧英，店里的其他人看了清泉叶白微的红白脸之后，都有一种被打了鸡血的感觉。 跟着新东家，一定不会亏了她们的！ 慧英想的明白，对叶白微交代的事情也更加上心。 叶白微交代事情的时候，绘雪就在一旁看着。 来之前在马车上，叶白微便淡淡的提了一嘴，道是自己盘了一家铺面试水，且侯爷也同意了的。 对此绘雪倒是不怀疑，毕竟清泉随着她出门的时候，绘雪是知道的。 只是这一上午，见叶白微都在铺子里面交代事情，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做的井井有条，她心里便也起了些念头。 待得仆从们都去了，绘雪则是悄声道：“姑娘，奴婢在家的时候也曾学过一些管账的事儿，您若是不嫌弃，我也可以帮您一起核对账目。” 她想的明白，自己虽然身家性命在老夫人手中，可如今荣辱与共的却是叶白微。叶白微若是好了，叶家的人也不敢拿她如何。可叶白微若是不好了，那自己的日子也到头了。 她反正是走不了的，索性便改了心意，开始为叶白微着想。 况且……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是叶白微自己的地儿，她在这儿熟悉了，日后若是叶家为难，她也能有搪塞之语。 听得绘雪这话，叶白微倒是有些诧异，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好活计，你确定吗？” 绘雪闻言，顿时笑着回道：“姑娘这是说哪儿的话，我是您的丫头，原该给您效力的。” 叶白微了然一笑，道：“正好，那你帮我核对下之前的账目吧，这店铺我新接手，许多事情还没理清楚呢。” 叶白微有意要考量她，绘雪恭谨的接过，专心致志的算了起来。 这一日，她们基本都待在铺子里。 新铺面不大，跟叶白微在现代时的小工作室大小差不多，后院有一口井，夏日井水冰凉，叶白微让人在井水里冰了个西瓜，等忙完了拿出来切分了，味道冰凉清甜。 店铺里的伙计们起先还不大敢跟她说话，一块相处了一上午，倒是渐渐地胆子大了些。 叶白微留心考察着众人，心里的打算也越发成了型。 她是不打算争抢大市场的，北越的香铺，基本都被那几家垄断了，寻常的香粉香料香包等等，小商铺也没什么竞争力。 她打算剑走偏锋，只做定制的小众香，与前世一样的路子。 至于面对的人群，便选定中端的富足人家，好打交道，要求也相对没有那么苛刻。 叶白微想的开，反正这是小本生意，她且先做着投石问路，后续再慢慢调整便是了。 下午的时候，她又带着伙计们外出买了点必备品，大大小小的添置进去，那铺子里越发的乱了起来。 不过她倒是不介意，万事开头难，慢慢来就可以。 大抵是叶白微的态度影响到了这些伙计，也让他们的心都踏实了不少。 到了傍晚时分，叶白微见时候不早，便让这些人早点回去歇着，她想了想，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带着绘雪去找了赵雪娘。 下午的时候，绘雪就在店铺里帮她盘算账目，这会儿大概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轻声问道：“姑娘，咱们不回府么？” 这会儿天都快黑了。 闻言，叶白微弯唇一笑，意味不明道：“不回去，还早呢。” 卫渊说让她越晚回去越好，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叶白微既然铁了心替他做事，那就没必要在这时候回去试探。 等天黑再说呗。 她打定主意，又去酒楼里买了糕点跟饭菜，一块去了小院儿。 …… 见到叶白微来，赵雪娘一时有些吃惊，旋即笑着迎了上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她问的时候，又往后打量，见卫渊并没有跟着来，复又轻声道：“不是跟侯爷吵架了吧？” 赵雪娘满脸担忧，叶白微则是失笑：“您想哪儿去了，出来买东西路过，过来看看您，顺便给您带点吃的。” 似是在验证自己的话，叶白微又让绘雪将食盒拎进了屋子里。 赵雪娘见状，到底是有些不放心，叶白微瞧着她的神情，又叹息的笑道：“母亲，您就盼我跟侯爷点好儿吧，才成婚几日，哪儿有那么多架吵？” 她说这话时，带着些小女儿的娇，赵雪娘这才放下心来，轻笑道：“我不是担心你么，快进来，热不热，小朝，端些清凉茶来。” 小朝欢快的应声去了，赵雪娘则是絮絮道：“你说你，来怎么也不早点，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待会回去还赶得上府上宵禁么？” 她本想说让叶白微在这里住下，可话还没说，却是又咽了回去。 侯府规矩大，哪儿能让叶白微随意在外面留宿。 赵雪娘说了一会儿，又怕叶白微多想，复又添了一句：“娘不是嫌弃你来，只是担心你被夫家为难。你来了，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第126章 她又不是孩子 见她这模样，叶白微顿时笑了起来：“知道您疼我，放心吧，我可是得了侯爷特许的。” 她说着，见小朝端了清凉茶来，接过喝了两口，又想起一事儿来，因问道：“夫人可吃药了？” 闻言，小朝顿时回禀：“还没有，厨房正熬着呢。” 叶白微应声，笑道：“这倒是巧了。” 她从一旁的食盒里拿出两包蜜饯，笑着递给赵雪娘：“来的时候瞧见这个，您吃药的时候吃一颗，我问过大夫了，不妨碍药性的。” 这中药苦的很，她闻着味道就有些吃不下饭，更别说赵雪娘要一口气全咽了。 见叶白微拿出蜜饯，赵雪娘顿时想笑，她又不是孩子。 但又觉得心中暖意融融，毕竟这是叶白微的一片心意。 “难为你处处都惦记着我。” 她说到这儿，又轻声笑道：“你放心，药我都按时喝了，徐女医医术高超，这两日我觉得好多了。” 便是只看赵雪娘的脸色，也能看出来好了许多。不同于先前那病恹恹的模样，现在至少能瞧出几分红润了。 叶白微心中放心，与她说了一会儿话，又盯着赵雪娘将药喝了，待得赵雪娘吃蜜饯的时候，还给叶白微塞到了嘴里一颗。 叶白微只觉得嘴里一甜，自己先笑了起来：“您这是拿我当孩子哄呢。” 赵雪娘则是笑看着她：“你不也是？” 母女两个相视一笑，坐着亲亲热热的说话，眼见得天色彻底黑下来，赵雪娘这才反应过来，道：“瞧我，只顾着与你说话呢，时候不早，你快些回去吧。” 叶白微知道她是关心，却故意逗她：“您这是赶我走呢？” 闻言，赵雪娘顿时叹息：“我巴不得你在这儿与我住着，只是你如今嫁了人，总要遵守规矩的。你日日出来，侯爷没说什么，那是他大度，但你不可恃宠而骄，知道么？” 她谆谆教诲，叶白微一一听了，末了又笑道：“逗您玩呢，我正要回去……” 谁知她话才说到这儿，便听得外面响起敲门声。 小朝快步去开门，待得瞧见了门外的人，顿时便与他行礼：“清泉侍卫。” 门外站着的，正是清泉。 叶白微有些诧异，清泉先禀报了缘由：“侯爷说天色已晚，担心您的安危，让属下来接您回府。” 一旁的赵雪娘闻言，脸上便多了几分笑意。看来叶白微说的不假，这位镇北侯是真的在乎她。 “有劳护卫跑一趟。” 听得赵雪娘的话，清泉再次行礼：“都是属下分内之事。” 清泉都来了，叶白微自然不能再留，她笑着跟赵雪娘告别，只是出了家门上马车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是微收。 “侯爷忙完了？” 她这话一出，清泉神情微变，旋即轻声回禀：“是。” 他言简意赅，叶白微瞬间了然。 看来，府上果然是出了事儿。 …… 府上的确出事了。 叶白微回家后，便看到家中的气氛不同以往，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连带着整个府上的气氛都很压抑。 第127章 侯爷，我回来了 卫渊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静。 叶白微进门的时候，卫渊正在练字。 他的字体苍劲有力，落笔时如游龙走蛇，都说字如其人，叶白微以前还不觉得，可如今只看卫渊的字，便能感受到一股杀伐之气。 她抿了抿唇，先给卫渊行了礼：“侯爷，我回来了。” 卫渊抬眸看她。 夜幕漆黑，八角灯在回廊下随风打着旋儿，少女绯色罗裙，却成了夜色下的一抹艳丽。 “嗯。” 他颔首，见叶白微的脸上还有笑模样，甚至如常的走到他身边，乖觉的替他研磨。 他不说，她便不问。 倒是卫渊先沉不住气：“没什么想说的？” 卫渊这话说的随意，叶白微从善如流的接了他的话：“有啊，多了去了，您让我说吗？” 卫渊睨了她一眼，小姑娘眸中带着狡黠。 倒是个胆子大的。 “本侯又没封你的嘴。” 闻言，叶白微顿时便笑了起来：“那我可就说了，姚氏怎么了？” 她直白的问了出来，卫渊淡淡道：“被禁足了。” 叶白微诧异：“那，私印呢？” 卫渊指了指一旁的香炉：“毁了。” 叶白微越发意外，沉吟道：“她可是您的继母。” 虽说为人恶毒，可辈分在这儿放着，卫渊这么做，不怕落人口舌么？ 闻言，卫渊笑的轻蔑：“她偷我私印，枉顾圣上旨意，借由我的名义作恶。我禁足她，总好过圣上治她的罪。”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叶白微瞬间明白了过来。 所以，卫渊昨日便想好了，只要姚氏收了这个印鉴，那便成了跟卫衡沆瀣一气的罪人，届时卫渊就能轻松的将自己摘出来。 虽说用了点算计吧，可卫渊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 且为了将姚氏禁足，还让自己招惹了流言蜚语，这代价似乎有点大了。 叶白微心中感叹，目光一扫，待得看到桌案上的请罪折子，却是一顿：“你给皇上请罪？” 亏得她前世为了残缺香方翻阅古籍，对古代的字体也多有涉猎，这才没在这儿变成了文盲，好歹能一眼看出来上面写的什么。 这明显是一道请罪的奏折，虽然只扫了一眼，也能看到上面的言辞恳切。 见她看到，卫渊淡淡点头：“嗯，她以我的名义去见卫衡，自然要请罪的。” 虽说先前叶白微便猜到了，可现下从卫渊的嘴里说出来后，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当初果然是多想了，卫渊怕是从头到尾都没打算救卫衡，而且还要跟他撇清关系呢。 “怎么？” 见她不说话，卫渊偏头看她，却又见小姑娘深吸一口气，道：“侯爷，若是要撕破脸，您的手段是不是太轻巧了些？” 这道旨意送上去，那卫渊跟卫衡可就彻底撕破脸了，可他半分都没伤害到对方，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么？ 卫渊看到她脸上的了然时，心中先一沉，可待得听得她的话，却又微微一怔。 “我的手段，轻了？” 眼前的卫渊难得一脸迷惑，叶白微点了点头，正色道：“您心地慈悲，视他们为亲人，可他们却并非如此。单说这次的事儿，若是您出手相助，那卫衡他们必然会觉得理所应当；可您没有袖手旁观，他们便会憎恨上您。而现今，您还用了点手段，将姚氏禁足，他们母子以后必然要视你为仇人的！” 既然是结了仇了，那肯定是要将对方摁的再也无法蹦跶才好，可卫渊心慈手软，竟然只是将姚氏禁足，待得卫衡出来后，怕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而卫渊现在成了残疾，对方要是暗中耍诈，怕是卫渊防不胜防。 小姑娘一脸忧心忡忡，卫渊却是彻底愣住了。 他本来想了许多，叶白微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即便不是憎恶惧怕，也要离自己远一些的。 可她居然……嫌弃他下手太轻？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听得卫渊这话，叶白微以为他是袒护卫衡，直接在他面前蹲下，郑重道：“我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侯爷，你将他们当亲人，他们试图将你除之而后快！您就信我一次，我不会骗你的。” 夜色泼墨，小姑娘的眼中却有星河点点。 卫渊垂眸看她，却突然笑了起来。 “嗯，我信你。” 他的心里是一片泼天浓雾，可那黑暗里，却有一束光向他而来。 卫渊伸出手来，在她的手上点了点，问道：“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依你之见，我该怎样做才好？” 他这话问的格外真诚，叶白微却是有些为难。 她自然是想将渣男给收拾的再无还手之力的，按着剧情走向，也有些法子，可要说出来，那不是就暴露自己了？ 最主要的是，没法解释啊。 叶白微拧眉，却又灵机一动：“他不是最在乎荣华富贵么，那就让他丢官罢职好了，一无所有，就不能兴风作浪了！” 卫衡既然能踩着卫渊的尸骨上位，那便说明他对权势的在意程度已然超越了亲情了。 反正这人也没什么大本事，还是个赃心烂肺的，朝中少了这样一个官员，也是百姓的福分。 叶白微这话，倒是让卫渊短促的笑了一声。 但那笑容只一瞬，他便收敛了起来，在叶白微忐忑的看向自己时，给与了她肯定：“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他说着，却又话题一转，问道：“但，你怎么知道，他最爱荣华富贵？” 男人的话里带着质疑，也让叶白微心头一跳。 不好，她这是ooc了呀，毕竟她现在可是一个对卫衡极度厌恶的人，怎么会对他这么了解？！ 叶白微讪笑，努力思索着，呐呐道：“我，我猜测的嘛，哪有人不爱权势富贵的，又不是侯爷您这种高风亮节遗世独立的人。再说了，他连杀人的事儿都干得出来，难道不是为了权势吗？” 到了这地步都不忘记给他拍马屁，卫渊心情有些愉悦，手指轻轻点着桌案，却又问她：“你怎知是他杀的人？” 叶白微一愣。 她不知道啊，但外面都是这么传的，况且这是剧情自动补足，虽然出了差错，但卫衡肯定是脱不了关系的。 第128章 你怎知他会得到报应? “那，他都被抓走了，刑部还能抓错人呀？” 小姑娘局促的模样，终于让卫渊难得起了一点恻隐之心，放过了她。 “你说的很对。” 他说到这儿，又道：“不过他是朝中六品官员，升迁罢免乃是由皇上说了算的，我做不得主。” 这人满脸正义，也让叶白微一时有些后悔。 她方才是不是出了馊主意了？怎么觉得，自己这是在教坏一个刚正不阿的好官员呢？ 叶白微咬唇自我反省，而后有些纠结道：“要不，您别听我刚刚的话了，就当我胡说，反正多行不义必自毙，那些人迟早会得到报应的！” 大不了她就在背地里多搞些破坏，反正她是要在京中待好几年的，卫衡这么下作的人，她这种市井之人有的是法子对付回去。 至于卫渊，这么高风亮节的高岭之花，就别被这种污浊之事给玷污了吧。 然而叶白微却不知道，她这模样落在卫渊的眼中，却连眸光都沉郁了下来。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如今也有被人当做善人的一天。 这是护着他，不想让他沾染肮脏呢。 他垂眸，自嘲一笑，道：“你怎知他会得到报应？” 闻言，叶白微一怔，下意识道：“因为善恶到头终有报呀。” 但是这话，叶白微自己都不信。 卫渊自然也是不信的。 他却没有多说，听得叶白微这话，只是轻声笑了笑，道：“你说的对。” 卫渊说到这儿，又敲了敲桌案，到底是没忍住，道：“不过这么算来，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叶白微没明白他的意思，却不妨碍她的马屁张口就来：“不，侯爷是好人，您在我心里是大善之人。” 这话，让卫渊笑的越发嘲讽。 “这个大善之人，今日早上还利用了你，忘了？” 卫渊将话挑明，叶白微倒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呐呐道：“但，您也没有真的利用我呀，也没有拿我当利用完了就扔的棋子。” 事实上，她今日是有些担心的，但她只能二选一。 姚氏不是个好东西，她唯有站在卫渊这一面，赢面才会大一点。 事实上，她根本没得选。 卫渊看着她，小姑娘满眼坦诚，他好一会儿才道：“你就不怕，我之所以这次放过你，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么？” 换言之，有朝一日叶白微的价值被他利用完之后，说不定他就会将人一脚踹入地狱么。 他这话说的直白，叶白微咬了咬唇，才笑道：“怕啊，怎么不怕，毕竟我这么惜命。”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抬眼看向卫渊，道：“但是害怕有用么？我既然选择跟你站在一条船上，那就只能相信你。再说了……” 叶白微顿了顿，才轻声笑道：“我如今不还有利用价值么？这就是好事儿，毕竟，人最怕的就是自己没有价值。” 没有价值，那便意味着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才是真正会被一脚踹开的。 再说了，卫渊至少还帮她做了好事儿，被利用又如何，她也乐意。 第129章 她可以不在乎 但这有一个大前提，那便是可控的。 在这后果可控的情况下，她可以不在乎。但若是事态超出她的接受能力，那她就会提前逃开了。 她想得开，也看的明白，倒是卫渊被她这话惊到，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良久，才听得他道：“我认识一个人，于香道上有些造诣，明日我将人请来，暂且可助你照看店面。” 能让卫渊说好的人，那就算不是顶尖的，至少也错不了。 叶白微神情一亮，她现下的确最缺人，可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什么好的，只能自己撑着。 若是如卫渊所说，那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不过么…… “这是今日替您做事的报酬？” 叶白微问这话的时候，一双眉眼里满是亮晶晶的调侃。 卫渊睨了她一眼，抿了抿唇，道：“不，报酬另算。” 他说着，又补了一句：“你可以自己提。” 叶白微眸光一亮，笑吟吟道：“什么都可以？” “律法纲常不可违逆。” 也就是说，除此之外，就可以随她的心意了。 叶白微虽说没打算从卫渊这儿真的占什么便宜，可听到他这个许诺还是欢喜的。 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当先将这事儿给定了下来：“那我就先谢谢侯爷了，没有期限吧？” 这会儿她还真没什么求到卫渊头上的，毕竟他解了她两个燃眉之急。 卫渊只瞧了她一眼，便知道小姑娘的心里正在拿着一个小算盘在拨弄呢。 他微微弯唇，复又收敛了起来：“一年之期，过时不算。” 叶白微笑的越发真诚：“好说好说，侯爷真是好人。” 谁知道这一年里她会不会遇上什么事儿呢，有卫渊这句话，让叶白微莫名觉得心里踏实。 小姑娘给他发好人卡，卫渊瞧着她这一副狗腿儿的模样，却是摆了摆手，道：“若是无事，就先回去吧。” 这人下了逐客令，叶白微也不恼，笑吟吟的给他行了礼便走了。 只不过，她出门时脸上都带着笑，一副赚到的模样，却让清泉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一直在外面守着，但是习武之人都耳聪目明，房中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越清楚，清泉就越想叹息，原先以为是个聪明的，如今看来，却是个傻的。 叶白微这明显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不过念及此，他又觉得自家主子真是好人，毕竟，若是换个旁人，叶白微这种傻姑娘怕是早就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但一想到这儿，清泉又有些头疼。 主子好像好的有点过头了，都已经定下的计划，昨夜又临时更改，如今布了那么大的局，才收了这么点利息，怎么看都有点亏。 这么算下来，还是叶白微赚了？ “清泉，进来。” 清泉正在心中算这一笔烂账，骤然听得卫渊喊他，登时便绷直了身体，应声：“来了！” 他快步进门，卫渊瞧着这人没来得及收敛的表情，问道：“想什么呢？” 清泉咳嗽了一声，遮掩道：“回主子，没什么，您有什么吩咐？” 第130章 大小姐来了 他明显有事儿，卫渊也没再多问，只道：“待会给袁老传话，让他来一趟，还有……把松间也叫回来。” 叫袁老他倒是明白，毕竟袁老就是卫渊口中那个对香道颇有造诣的男人。 只是，叫松间回来做什么？ “主子，松间在北大营盯着人呢，您这是要给他另外布置任务么？” 卫渊点头，却没有说让松间回来做什么。 他总不能直说，叶白微夸赞了清泉，让他觉得有点不舒坦，打算换松间去跟着小姑娘办事儿吧？ 这话，他说不出口。 因此他只是淡淡道：“换一批稳妥之人过去，记得莫要打草惊蛇。” 得了这话，清泉顿时应声：“属下这就去。” …… 叶白微没想到，她回到畅林苑后，第一个来找茬的人不是姚氏，而是卫锦兰。 她前脚刚回去，后脚卫锦兰便来了。 绘雪才回禀了一句：“大小姐来了。” 话没说完呢，先见卫锦兰径自闯了进来。 “叶云瑶！” 她一脸的气急败坏，再不复先前娇软懵懂的模样。 叶白微挑眉，这是来跟她撕破脸的？ 她才想到这儿，便听得卫锦兰质问她：“是不是你把印鉴偷出来给我母亲，让她替你背黑锅的？你算计她是不是！” 卫锦兰的声音里满是恼怒，叶白微却是满脸无辜，反问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什么印鉴，我怎么听不懂啊？” 她跟自己装糊涂，卫锦兰越发咬牙，愤怒道：“你还不承认，母亲都说了，是你害她，她才会被禁足的。你这个狐狸精，从大哥那里偷了东西，如今却栽赃给我母亲，真当这里没人治的了你么？” 说到这儿，卫锦兰冲着外面喊了一句：“给我将她抓起来！” 随着卫锦兰的话音落下，便见四五个家丁走进了院子里。 叶白微也瞧出了她的意思，登时便冷笑道：“我看你们谁敢进来。” 她说着，又看向卫锦兰，淡漠道：“卫锦兰，要胡闹回你的院子里去，我可没功夫陪着你过家家！” 叶白微到底是侯夫人，所以她这话一出，那些家丁们一时倒是真的不敢进门，只在院子里站着。 反倒是卫锦兰瞧见这阵仗怒从心中起，沉声道：“你进门才几日，就敢栽赃嫁祸婆婆了，大哥若是知道你这品行，真当他会容忍你么？随我去大哥那里解释！” 可惜她想要抓人，那些家丁们却还没有那么大的胆量。 叶白微听得这话，冷笑道：“侯爷会不会容忍我，那是他的事情，老夫人是不是被我陷害的，侯爷心中也有一杆称。反倒是你，按着身份你得正正经经的叫我一声大嫂，如今却来我的院子里大呼小叫，卫锦兰，你的规矩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跟卫锦兰见面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面儿上客客气气的，如今疾言厉色，一时竟唬住了卫锦兰。 待得她反应过来，顿时便咬牙道：“嫂子，你也配？小门户里出来的姑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第131章 你想如何? 因着出身侯府，卫锦兰平素对自己自视甚高，寻常的玩伴也都是县主郡主或者世家的姑娘们。 像是叶家这种已经没落的家世，她是真瞧不上。 听得卫锦兰这话，叶白微也不生气，只淡淡道：“配不配，你得问侯爷去。但是现在，你想在我这儿逞威风，可以，拿了侯爷的令牌，叫清泉他们过来传话，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你想如何？” 卫锦兰被她眸光中的冷意吓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叶白微上下的打量了她一遍，冷冷道：“你是想自己走，还是我让人请你出去？” 后面几个字，叶白微咬得格外重，卫锦兰只觉得头皮一麻，警惕道：“你敢？” 叶白微冷笑：“试试？” 她说着，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卫锦兰，后者下意识往外退了两步，然而却不小心被门框绊了一跤，整个人就朝外倒去。 还是离门口近的一个下人急忙的扶住了她，才免于卫锦兰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的后果。 她本来是找叶白微算账的，现下却自己险些出了洋相，卫锦兰的表情登时有些不好。 叶白微也不惯着她的毛病，一张脸上满是冷意，先前敷衍的笑意也荡然无存。 然而她这模样，却是吓到了卫锦兰。 “你们都是死人么？看不到我被欺负，还不把她拿下！” 听得卫锦兰咬牙切齿的吩咐，那些家丁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一个胆子大一些的，试探着劝道：“小姐，要么您先去请示了侯爷吧？” 毕竟侯夫人说的没错，她到底是正经的侯夫人。而卫锦兰，说句不好听的，她是待嫁的闺房女。 都说长嫂为母，侯爷又是原配所生，叶白微的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人家的身份尊贵，卫锦兰的确不占优势。 眼见得这些人都不听自己使唤，卫锦兰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她寻常的时候跟在姚氏的身边学了不少，可惜都只是皮毛，本质还是一个被惯坏的，脾气又娇又大。 现下不得好处，叶白微又虎视眈眈的看着她，登时让卫锦兰没了脸。 “你们……好，好的很！” 她知道今日不能将叶白微如何，心中气愤之余，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指着叶白微道：“你给我等着！” 卫锦兰放了狠话之后，转身便跑走了。 小丫鬟一路追着而去，倒是那几个家丁都互相看了看对方，齐齐的给叶白微请罪：“夫人勿怪，小姐的命令，奴才们不得不从。” 叶白微也无意为难这几个人，闻言只淡淡道：“无事，你们下去吧。” 见她不追究，那几个家丁方才忐忑的去了。 院子里复又清净了下来，叶白微让人将院子重新收拾了一遍，自己则是进了内室去换衣服。 她跑了一日，这会儿衣服还没换呢。 换衣服的时候，绘雪进来伺候她，一面轻声道：“姑娘，咱们这是把大小姐给得罪了，是不是不大好啊？” 第132章 怎么，怕了? 说这话的时候，绘雪的神情有些担忧。 她回来的时候就知道府上出事儿了，但是下人们说的含糊，还是卫锦兰的话让她知道了事情原委。 但绘雪想的明白，姚氏毕竟是正经的老夫人，就算是禁足也不会被关几天的。毕竟卫渊是小辈儿，姚氏是长辈，外面人若是知道了，还不定要怎么骂卫渊呢。 所以即便是为了名声，卫渊也不会太过分。 姚氏不能将卫渊如何，但是叶白微一个嫁进门的媳妇，那能折辱的办法可就多了去了。 得罪一个已然很艰难，叶白微如今还将卫锦兰也给得罪了。这一连惹了母女二人，的确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听得绘雪这话，叶白微轻笑一声，还有心思调侃她：“怎么，怕了？” 绘雪自然是怕的，毕竟叶白微这身份……她不是正经嫁进来的主母，而是一个替嫁之身啊！ 只是还不等绘雪说什么，便听得一旁的绘霜先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姑娘觉得我们不应该怕么？” 说这话的时候，绘霜快步进了门，神情里皆是不满。 叶白微看了她一眼，随意的将褙子穿好，问道：“你怕什么？” 闻言，绘霜咬了咬牙，道：“您说呢，人家是正经的大小姐，您是个冒牌的大小姐，现在咱们自身都难保呢，您倒好，还处处树敌！” 她要是叶白微，就夹着尾巴做人了，叶白微可倒好，还嫌自己死的不够快，连卫锦兰都得罪了！ 在绘霜看来，卫锦兰是最需要讨好的那一个。毕竟她可是卫衡的亲妹妹，年岁又小，只要哄好了这个小丫头，还怕以后的路不好走么？ 绘霜越想越气，说话也没了分寸：“姑娘也不想想，您是个什么身份，倒是真拿自己当主子。” 这话说的过分了，绘雪顿时拽了她一把，警告道：“绘霜，别胡说！” 她说着，又急急忙忙的给叶白微请罪：“姑娘恕罪，她是气糊涂了，没有恶意的，求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见绘雪满脸惊慌，绘霜心里不服气，可到底没在这个时候给绘雪难看。 她被绘雪扯着跪了下来，却低头不言，只是眸子里满是不服气。 她又没说错，叶白微这种人本来就该夹着尾巴做人，不然惹出乱子，不还得她们帮着背锅收拾？ 叶白微倒是不生气。 她甚至还笑了一声。 “我是个什么身份，绘霜，我如今站在这里，那就是名正言顺的侯夫人。除此之外，你说我还能是什么身份？” 她脸上带着笑意，眸光里却是一片寒凉。 绘霜虽然不服气，可也被她这目光吓到，下意识道：“无人戳穿，您自然是夫人，可您也得记得，到处树敌并非明智。” 这话倒还像那么回事儿，绘雪悄然松了口气，又随着描补道：“姑娘，今日大小姐的确过分了，只是绘霜说的也没错，咱们在侯府步步艰难，凡事还是以和为贵。” 闻言，叶白微意味不明的一笑，淡淡道：“起来吧。” 第133章 皇上赏赐 她摆明了不愿多说，绘雪也不敢再劝，拉着绘霜起来，又给绘霜使了个眼色：“天色已晚，还不去给姑娘传晚饭，等着做什么呢？” 绘霜不甘不愿的去了，绘雪见叶白微没有阻止的意思，松了一口气，又给她赔罪道：“姑娘，您别跟她一般见识，绘霜这嘴确实不太好，但她心地不坏的。” 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绘雪跟绘霜虽然不是姐妹，感情却比姐妹还要好。 叶白微本就没打算追究，这会儿见绘雪满脸担忧，也只是淡淡道：“我知道。” 绘霜这人心肠如何她是清楚的，但眼下绘霜知根知底，留着她，总比叶家再送过来其他的人强。 叶白微自有打算，又让她起身，将此事给揭了过去。 …… 卫渊请罪的折子当天夜里就递了上去，第二天一早，皇帝便传来了口谕，与之一起的，还有皇帝送来的礼物。 叶白微是侯夫人，按着规矩是要一块去接旨的。 她匆匆忙忙收拾好过去，便见那为首的红衣大太监笑的温和：“皇上说了，让您只管好好养着，其他一概不要放在心上。侯爷是咱们北越的忠臣良将，卫家如何，皇上心中是清楚的。” 他安抚了一番卫渊，复又将礼物都给送了上来，又笑道：“如今正是夏秋交际，天气多变，皇上担心您的身体，特地命杂家送来些补品。侯爷放宽心，您只要养好身体，其他的都不用烦心。” 这人说话格外客气，卫渊闻言道谢，见叶白微过来，招手让她一块行了礼，方才道：“劳烦公公来一趟，不如随本侯去书房喝杯茶？” 闻言，那公公顿时笑着拒绝：“侯爷垂爱，原不应辞，只是今日还有些要事在身，改日吧，改日杂家一定来侯府讨茶喝。” 二人寒暄了几句，见那公公要走，卫渊颔首送他，又道：“清泉。” 他开了口，清泉便上前，笑道：“公公，您这边请。” 清泉将人带了出去，临走时，还送了装满金花生的小荷包。 那公公推辞不过接了，感受到那荷包里的东西，笑的越发和善：“告辞。” 待得那公公离开，清泉方才回了德清苑。 彼时叶白微正在感叹：“皇上还真是大手笔。” 这礼物零零总总有十几样，随便拿出去换银子都是价值不菲。 她在心中自动将这些东西都归成了银子的档位，倒是卫渊神情淡淡：“喜欢什么只管拿去。” 他视金钱如粪土，叶白微则是摆手笑道：“别了，皇上赏赐的，就是再值钱也得供着，拿回去也没什么用。” 小姑娘这话说的直白，卫渊失笑：“小财迷。” 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瞧着像是钻钱眼里似的？ 闻言，叶白微则是撇了撇嘴，道：“世人哪有不爱财的，只不过爱的方式不一样罢了。况且我爱财取之有道，可没有沦为钱财的奴隶，更没有为财迷了眼，怎么能叫财迷？” 她说话一套一套的，卫渊睨了她一眼，什么话都能让她说出花来。 第134章 财迷 “嗯，你不财迷，那你看上什么了，拿去玩吧。” 这话跟哄小孩儿似的，叶白微一时失笑：“可不敢呢，万一磕了碰了，连累的还是侯爷你。” 她才说到这儿，就见清泉从门外走进。 “侯爷，人送走了。” 卫渊应声，听得清泉又道：“松间来了，可要让他现在进来么？” 若是以前，清泉还会顾忌一下叶白微在场，可这些时日他倒是看明白了，只要不是重要的事情，卫渊从不在意叶白微在场。 卫渊颔首，道：“让他进来吧。” 他一面说，又偏头看向叶白微，道：“给你找了个帮手。” 卫渊话音未落，就见一个娃娃脸的少年走了进来。 叶白微连他的话都没听完，注意力就已经到了这个少年的身上。 少年瞧着十七八的模样，生的唇红齿白，一双眸子纯真懵懂，笑起来时天真无暇。 他嗓音好，说话时如珠玉碰撞，金石有声：“松间给主子请安。” 叶白微眸光一亮，轻声道：“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好名字啊。” 她声音小，自己嘟囔了一句，也回过味儿来，原来清泉的名字是出自这里呢。 只是她说话虽然轻，却被卫渊听得真真切切。 男人脸上的笑模样瞬间消散了些，神情淡漠道：“交代你办的事情，可都办妥了？” 松间闻言，顿时恭声道：“回主子，全部办好了，回来任凭您差遣。” 他这些时日都在外面，还没见过叶白微，此时见房中多了一个女子，也不敢多问，只是余光却在打量她。 叶白微对上松间的目光，又冲着他笑了笑。 这小少年生的标准美人相，瞧着怪可爱的。 被叶白微赤裸裸的目光打量着，松间心中狐疑，然而还不等他回应这个笑容，便见自家主子一道目光盯了过来。 那目光太吓人，有如实质似的，化成一把尖刀，让松间的后颈都凉了一瞬。 “主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低下头去，将姿态摆的越发恭敬。 卫渊的神情还是平淡的：“嗯，你回来接替清泉手上的事务。” 这话一出，清泉顿时愣住了：“主子，您……” 您昨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然而清泉的话还没说完，就在卫渊威压的眼神中瞬间认怂：“是，属下遵命。” 卫渊这才咳嗽了一声，收回了目光，对叶白微道：“清泉办事果断，这些时日让他随你出门办事，也好多个照应。还有一个香先生，他有些事情走不开，明日让他去店里找你。” 叶白微先前注意力都在松间的身上，压根就没留神卫渊的话，这会儿闻言，顿时笑吟吟的道谢：“多谢侯爷。” 她的确缺帮手，只是没想到卫渊给她找个香先生不算，居然连清泉都借给自己用了。 小姑娘眼中满是感激，清泉却是悟了。 先前说好的可是让松间回来给叶白微帮忙的，之所以现在换成了自己，大概是因为……方才叶白微盯着松间看，让自家主子不高兴了？ 第135章 命只有一条 虽说，清泉很想将“吃醋”这两个字用在卫渊的身上，可一想到还是命最重要，清泉便乖觉的将这个念头扔出了脑海。 像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最好有都不要有。 毕竟，命只有一条。 清泉垂眸，克制住了自己的腹诽，一旁的松间却没明白，这会儿还问：“这就是夫人么？” 卫渊成婚的时候，松间被派出去做事了，他这是头一次见叶白微。 不过夫人这个词语，倒是很好的取悦了卫渊，也让他的表情松快了一些：“嗯。” 叶白微听着却有些心虚，看了一眼松间，讪讪笑道：“我是……算是吧。” 毕竟她是个冒牌的。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卫渊睨了一眼，淡漠道：“添茶。” 他还在呢，没事儿老往别人身上看什么！ 卫渊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低气压，叶白微倒是心思细，可也无论如何都猜不到卫渊不虞的真正原因。这人方才还一片和风细雨呢，一转眼就变了脸，当真是美人难伺候。 她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到底是乖乖的替卫渊重新添了茶，脸上的笑容都格外的诚恳：“侯爷，喝口水润润嗓子啊。” 卫渊满意的应声：“嗯。” 这人又开始惜字如金，叶白微浑不在意，笑吟吟的任由他差遣。 一旁的松间瞧的目瞪口呆，他寻思这位是新夫人吧，可是怎么跟个下人似的？ 还有自家主子脸上的表情，他是不是眼花了，主子竟然……竟然在笑？ 卫渊才差使叶白微去给自己取书，一抬眼就看到了松间看八卦的表情，顿时便面无表情的问他：“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松间一个激灵，顿时便站直了身体：“主子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就先告退了！” 他也是傻了，主子的热闹是那么好看的么！ 卫渊摆了摆手，松间顿时快步溜了出去，清泉比他乖觉，这会儿已经在回廊下了。 见人出来，清泉抱臂，笑话他：“傻子。” 松间磨了磨牙，又做贼似的看了一眼房中，回过头来悄声打听：“泉哥，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他跟在卫渊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主子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儿，别看让这位新夫人做的是下人的活儿，可他看的明白，卫渊非单不讨厌新夫人，还是有些欣赏的。 闻言，清泉只是斜睨着他，道：“你猜啊。” 才因着这小子生了一张桃花脸，他被主子赶到了叶白微身边做事。这仇可没过呢，还指望他解惑？ 美的他！ 门外两个侍卫鸡飞狗跳，房中倒是一片岁月静好。 叶白微给这位大爷伺候好了，又瞧着他看了几页书，终于忍不住轻声道：“侯爷，皇上这是彻底不知就了？” 她去的时候太晚了，只听了个尾巴，不过瞧着那公公的态度，这是把卫渊和卫衡区分开的意思吧？ 方才看书的时候，叶白微的眼神就一直盯着他，卫渊其实半个字都没看进去，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这会儿听得她终于忍不住开口，短促的笑了一下，道：“是。” 第136章 投喂的乐趣 他言简意赅，叶白微却有些不满意：“那皇上怎么说的呀？” 这大爷的字也太值钱了吧，多说几个字好像能要命。 卫渊只看了她一眼，便瞧出小姑娘的不满，轻声笑道：“皇上说，卫衡之事需的严查，但镇北侯府乃是中正之臣，他绝不会叫良将寒心。不过，也不可太过偏心，若卫衡有错，他会酌情，情理之下，以法来办。” 皇上这话的意思，直白来说便是，卫家这些年功高劳苦，哪怕卫衡真的做了坏事儿，皇上也不会因此连累卫家。 赏赐给的是卫渊，惩罚给的是卫衡，皇上情理法面面俱到，赏罚分明，也希望卫渊知情识趣。 叶白微也瞬间明白过来：“所以，这赏赐其实是警告？” 毕竟，赏赐给的越多，那卫渊就越要谨言慎行。 卫渊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笑道：“这时候倒是聪明了。” 闻言，叶白微挤出一个假笑来：“侯爷谬赞，都是您教得好。” 小姑娘顺杆爬，卫渊轻笑一声，却是没在言语。 其实叶白微只说对了一半。 皇帝这态度的确是警告，但是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卫衡出事后，朝廷都在等着卫渊的态度。 卫渊的印鉴哪儿是那么容易被偷走的？可姚氏却拿了那印鉴去了刑部。 其后他以姚氏偷印鉴为由将人禁足，又给皇帝递了一封请罪折子。 为的，便是向皇帝表明一个态度——家中长辈我已变相满足了要求，再多半分都不会多管。 皇上赏赐他，虽然有警告的成分，可更多的，却是满意。 因为卫渊亲手给皇帝递了一个名正言顺惩罚卫衡、打压镇北侯府名望的借口。 他垂眸，神情嘲讽，当初皇上调他回京，为的便是希望削弱镇北侯府的声望，可后来西楚来犯，他再次出征，打乱了皇帝的计划。 而他，更是以一双腿的代价，击退西楚，让镇北侯府的声望在北越水涨船高，一度到达巅峰。 如今这事儿，便是让百姓抨击镇北侯府的理由。 卫渊心知肚明，只是难免心寒。 却听得叶白微又道：“我今日出门，侯爷可有什么想吃的，让我带回来的么？” 小姑娘的声音如金玉碰撞，也将卫渊从一片阴暗之中扯了出来。 他眯眼，遮住眸光里的暗沉，摆手道：“不必。” 只是话说到一半，卫渊顿了顿，又道：“回来时当心。” 这人难得关心人，叶白微眼中一亮，笑意也多了起来：“侯爷放心，有你的人跟着，我安全的很。” 她说到这儿，又笑吟吟道：“昨日回来时，看到有家新开的酒楼，若是味道好，我晚上给你带招牌菜呀。” 起初卫渊折腾她，叶白微还觉得跑腿很累，但跑惯了，倒从中得出点乐趣来。 投喂的乐趣。 卫渊自然不知她心里想的什么，闻言，眉眼里的阴霾越发散了，颔首道：“好。” 叶白微今日要出门，便也不在他这里多待，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临走前，又跟他道：“今日阳光好，侯爷若是无事，可以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第137章 买酒 卫渊的院子有一颗合抱的梧桐，正适合在树下坐着看书喝茶。 听得她这话，卫渊下意识看向外面，七月初的天，骄阳改了旭日，风都柔软了下来，还有少女的话。 他随意的点了点头，摆手示意叶白微可以走了。 叶白微早习惯他这态度，笑着冲他行了礼，转身便出了门。 少女偏好襦裙，裙摆随着走动飘逸灵动，他将手抬了抬，翻转过来看着掌心。 他手掌大，然而抓不住一只溜走的蝴蝶。 “清泉。” 听得他传唤，却是松间走了进来：“主子，清泉跟着夫人离开了，您有何吩咐？” 卫渊闻言，顿了顿，才道：“推我去院子里。” 这太阳很好，他想，的确应当晒一晒。 …… 接下来的两日，叶白微的作息跟卫渊成了完全的反比。 他是在家养着不出门，她是日日出门不着家。 晨起出去，晚间才踏着薄暮夕阳回来。 叶白微也的确是忙昏了头，店铺买下来，便要今早开张，否则每日都是在纯消耗钱。 铺子里的东西要一样样的采买，工匠要一个个的核对，还有做香料的原料，更是一个都不得马虎。 最重要的是，她还得培训人。 这一批伙计们很有悟性，叶白微让他们做的也都是最基本的，但是没入门的人，总得知道最简单的理论，才好帮着她一起做事。 叶白微恨不得将自己拆分成两个，来轮流着做这些事情，好在还有一个清泉，给她帮了不少的忙。 那位说是第二日就来的香先生，到第三日也没有露头，叶白微将这事儿抛在了脑后，也忘记了去问，只是专心的忙着店铺里的事情，倒是将这小铺面收拾出了点雏形来。 等到了跟徐女医约定好的五日之期，叶白微头天傍晚便交代了伙计们，说是第二日晚些时候过去。 好在有慧英带头管教着，她自己也学的快，便当先让叶白微放心，只说：“东家只管去忙，这里我暂且顾得过来，若有其他拿不定主意的，便等您回来。” 叶白微交代了几句，又笑着道了谢，方才带着人离开。 回去的路上，还不忘帮卫渊买了酒。 昨夜两个人聊起来，无意中说起了酒的品种，卫渊格外怀念蓟州边关的一家竹叶青，恰好叶白微去采买石料的时候，遇到一家据说是蓟州人开的酒馆。 她特地进去问了问，又听那老板口口声声说自家的竹叶青乃是蓟州酿造的，与其他地方的竹叶青口味截然不同，便留心记了下来。 从酒馆买了竹叶青之后，她拎着酒壶便乐呵呵的回了府。 卫渊没想到她进门之后，先给自己看的，竟然是一坛酒。 小姑娘手上力道不大，两个手捧着酒壶，想捧着宝贝似的：“侯爷尝尝看，这味道对不对。” 她一脸献宝的表情，卫渊却是定定的看着她。 夕阳剩了余晖，红与黑交织在一起，白日的亮掺杂了夜幕的暗。 她就在那光影交界里，笑容落在他心上，点燃了一蹙火光。 可以燎原。 第138章 饮酒 叶白微一步步的走过来，卫渊就坐在原地，瞧着这一团火光朝着自己而来，将他原本晦暗不定的心中，也照亮了几分。 她手里还捧着那一坛酒，笑容里满是表功：“那店家与我说，这是正宗蓟州城出来的竹叶青，也不知那人有没有蒙我。不过我闻了闻味儿，的确挺香的。” 因着老头子喜欢酒，叶白微也有所涉猎，虽说知道的不多，可也足以让她品出好坏来。 她的笑容带着一点小小的骄傲，卫渊瞧着她，被她的笑容感染，声音也染上了不自觉的温柔：“好。” 他声音沾染了夜色，温柔的不可思议，叶白微看到他笑容的时候，却是没来由的一怔。 她并非没有见过卫渊笑，但大多数时候，男人的笑容总是带着点不可言说的冷凝，仿佛那笑容只是用来应付人的一张假面。 然而今夜，那假面被撕开了一些，露出内里真实的情绪。 虽然只有几分，却也足以让叶白微心跳漏了一拍。 不等她说什么，便见卫渊复又收敛了那点笑意，问道：“发什么楞呢？不是要给我倒酒么？” 男人神情如常，那么点被泄露出来的真实情绪，便又被遮掩了起来。 叶白微复又笑了起来：“是呢，侯爷稍等，我去取杯子来。” 小姑娘欢欢喜喜的出门去了，卫渊看着她轻盈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越发柔软了几分。 …… 这一夜，叶白微睡的很好。 那酒原本只是给卫渊带的，可后来他叫她一块用晚饭，她闻着那味道好，也随着喝了一杯。 她酒量不好，一杯便有些微醺，回房之后片刻便睡了。 一夜好梦。 翌日一早，天色将将亮叶白微就醒了，今日是跟徐女医约定好的日子，她不能让人等着，所以早早的吃了饭便去了赵雪娘那儿。 临去之前，她还带了一套香品，是专门给徐女医做的——上次徐女医夸赞她的香，叶白微特地给她做了一套精品的。 到了的时候，徐女医还没来，赵雪娘也才刚要吃早饭，见她进门，笑着道：“怎么这么早，可吃过早饭了么？” 叶白微摆手说自己吃过了，让赵雪娘先吃饭，自己则是在一旁陪着。 等她吃了饭，又把药喝了，小朝便进来回禀，道是：“女医来了。” 徐女医今日是来给赵雪娘复诊的，赵雪娘接连吃了几日的药，如今脸色瞧着跟之前有些不同。 待得徐女医给她诊脉之后，脸上的笑容便深了些：“夫人的脉象稳住了，可见药方起了作用，我再给您重新换一个药方，您再吃几日，待得彻底稳固之后，咱们再行针灸药浴之法。” 赵雪娘先前也猜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今听得徐女医这话，感激的行礼道：“多谢女医，劳烦您了。” 二人客套了一番，徐女医又给她重新开了药方，嘱咐了小朝几句，小朝便恭敬地应声去了。 这一上午，徐女医都在这里待着，因换了新药方，她盯着煎药熬药，等赵雪娘喝了以后，眼见得时候不早，叶白微又留她在这里吃午饭。 徐女医推辞不得，便答应了下来，待得吃了午饭后，赵雪娘的药劲儿上来便有些倦怠，她自去房中休息，叶白微则是陪着徐女医说话。 她将自己做的香盒给了徐女医，徐女医推辞不得，便客套的收了下来。 只是才拿到手里，却是微微拧眉：“我能打开看看么？” 她的笑容有些悠远，鼻子微动，神情带着点怪异。 叶白微不知缘由，顿时笑道：“自然可以。” 得了她的同意，徐女医将香盒打开，将内中的香包香片香膏一一闻了闻，先前那点亮起来的喜色，便又烟消云散了。 她的目光一时有些失落，脸上还强撑着笑意：“这香的味道很好，夫人自学成才，还能这般厉害，当真是了不起。” 徐女医夸赞的话，叶白微并未放在心上，反倒是刚刚她眉眼中染着些不可言说的悲伤，让叶白微有些奇怪。 刚刚她那模样，让她想到一个词，悲喜交加。 “您谬赞了，我不过照猫画虎，学了点皮毛的东西，拿不出台面。” 叶白微话里谦虚着，就听得徐女医试探道：“夫人，你当真没有师父教导么？” 这话一出，叶白微一愣，下意识道：“没有。” 其实是有的，只是那个人与她相隔时空，这世上寻不到半分属于他的踪迹。 她无从解释，只是抹杀掉这个人的存在。 听得叶白微的话，徐女医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失落，旋即轻声笑道：“那夫人的确很厉害了……” 她这话是在夸赞，然而那神情里却带着悲伤。 叶白微心中一动，问道：“夫人先前说，认识一个制香很厉害的人？” 她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徐女医就对她身上的香料很感兴趣，再瞧着这模样，倒像是怀念。 闻言，徐女医却没有立刻开口，好一会儿才道：“嗯，是我的一个故人。他也很厉害，是自学成才，可惜……” 说到这儿，徐女医却突然闭口，不肯再说了。 叶白微心中起了几分猜测，轻声问道：“可惜什么？” 徐女医弯唇，试图勾勒出一抹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却格外难看：“可惜……他早就不在了。” 她说到这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复又看向叶白微，轻声道：“若是他见识了你的才华，必然会与你很投缘。” 徐女医神情惆怅，叶白微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她神情里满是怀念，那人于她而言，一定很重要。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但叶白微不是八卦的人，更何况方才她也算是揭了人的痛处，所以她先恳切的道歉：“对不住，我冒犯了您。” 见状，徐女医却是笑着摆了摆手：“无妨，我也是闻着这香的味道，一时想起故人罢了。” 这味道有些相似，相似到她闻到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与故人有关。 第139章 还有事? 然而真的打开盒子，徐女医又很明确的发现，二者又有极大的不同。一点点细微的差别，组合到一起，构成了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她神情里有些惆怅，知道自己大概是糊涂了，否则怎么会只凭着这个味道，便突然生出些荒唐的念头来？ 徐女医垂眸，无声的叹了口气，又强撑着笑道：“我很喜欢夫人调制的香，多谢了。” 她话里满是客套，叶白微却当了真：“既是您喜欢，过些时日我再给您调制一套别的，正巧这秋日的花果甚好，届时调了给您送来。” 她这话是认真的，这几日她正在凑原料，届时做两套出来，给赵雪娘和徐女医各送一份。 闻言，徐女医笑着道了谢，二人略微聊了一会儿，她便起身告辞了。 今日被这一套香品勾起了往事，临走时，叶白微都能看到她眼中潜藏的黯然。 她无意去戳人伤疤，但是今日瞧见徐女医的模样，总觉得像是错过了什么东西。 叶白微无声的叹了口气，眼见得马车消失在小巷之中，便又转身回了房中。 她这一日都在陪着赵雪娘，直到天色将晚的时候才回了府。 今日徐女医过来看诊，这是卫渊的功劳，所以她照例先去见了卫渊。 只是没想到，人才回了府，还没到书房呢，先得了另外一个消息。 “二公子回府了，正在书房跟侯爷说事情呢。” 回话的是松间，那个娃娃脸的少年，他生的眉清目秀，不笑的时候瞧着也没什么威压感，反倒是少年气满满。 然而叶白微这会儿却没什么心思欣赏少年郎，她在听得这话之后，顿时便愣住了：“卫衡被放出来了？” 前几日情形还十分胶着，听着卫渊话中的语气，卫衡且得关一段时间呢，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她下意识想走，但一想到房中的卫渊，便又轻声问道：“他来多久了？” 书上这个渣男就靠着一张嘴忽悠天下，这会儿别是在来靠着一张巧嘴去忽悠卫渊了吧？ 听得叶白微这话，松间小声回禀道：“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了，夫人可要进去看看？” 松间来到这儿之后，不过半日的功夫便打听清楚关于叶白微的一切。 也因此，纵然没有清泉的指点，他也很轻易的从卫渊的态度中，分析出了对叶白微应有的态度。 这是个不能得罪的。 最起码，不能让主子知道他得罪了她。 但松间还是存着试探，说话的时候就给叶白微挖了个坑。 叶白微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坑，听得这话之后，她第一反应便是：“好。” 她对卫衡的警惕度早就拉到了满格，生怕这渣男再去pua旁人，所以走路的脚步都快了几分。 谁知才走到门口，就先听得里面有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大哥，母亲她这些年对府上任劳任怨，她是什么性子，难道您不清楚么？此事定然是有人栽赃陷害！我那日见到母亲，她说是叶……大嫂给的印鉴。” 卫衡口中的叶白微生生的拐了个弯，叶白微的身份是他手上的筹码，至少这会儿他还不想掀开。 但卫渊只是扫了他一眼，像是没留意到他的奇特，语气淡漠道：“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印鉴为她所偷盗，皇上也下了圣旨，你是在怀疑皇上？” 这话让卫衡噎了一噎，又道：“皇上怎么会知道此事的？” 卫渊却反问道：“偷了我的印鉴去刑部私自见人，你将皇上的威严置于何地？糊涂东西！” 他这一句话直接骂了两个人，卫衡心中恼怒，却不敢在这时候反驳卫渊。 偏生卫渊还不肯放过他，复又沉郁道：“如今你既然被放出来了，就按着皇上的意思，好好在家中反省，想想这些年的圣贤书读到了哪里，卫家的家风家训又被你记到了何处吧！” 听得他这话，卫衡更不敢反驳，低声不甘不愿道：“是，弟弟记住了。” 他是下午被放出来的，皇上查到了杀害陆明杰的另有其人，但是卫衡也不清白。皇上仁慈，念及镇北侯府这些年功劳苦劳一大堆，所以只将卫衡申斥了一顿，便让他回家停职反省了。 停职反省不过是个过场，过了这段时间，他还是可以回到原先的职位上去，所以这点卫衡倒是不担心。 他担心的是另外一点——这次他之所以被脱罪，是因为另外一个人被拉下了水，而那个被认定为杀人凶手的官员，是二皇子的人。 他也因此，在出狱之前被二皇子以口谕的形式痛骂了一顿。 卫衡心中既担忧又上火，偏生回家之后，又得知姚氏也被关了起来，更觉得气急攻心。 然而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他只是犹疑了一瞬，便听得卫渊道：“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卫衡神情怨怼，却又在抬眼的时候全部压了下去：“没了，多谢兄长教诲。” 他心里咬牙切齿，卫渊只是凝视着他，语气冷淡：“回去好生待着，别给家里添乱，便是你最大的诚意了。” 卫渊说话向来不顾及他的脸面，卫衡自觉丢脸，尤其是这人分明坐在轮椅上，可气势却依旧强压他一头，这让卫衡心里更不舒服。 但是再不舒服，现下他也只能忍着。 因此卫衡暗中咬牙，到底还是行礼出门。 谁知还不等他推门，就见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少女从门外走近，就像是看不到他似的，直接给卫渊行礼：“侯爷，妾身回来了。” 她直接忽略了卫衡，卫衡先是闻到了一阵幽幽的香气，顺着香气看过去，见是叶白微，眼神又几乎可以冒火。 上次姚氏去看他的时候，说印鉴是叶白微偷出来的，他就觉得哪里有猫腻，现在看来，难不成这是卫渊和叶白微合谋算计好的？ 他才想到这儿，便听得卫渊先意味不明的问道：“还有事？” 卫渊一副逐客令的语气，卫衡登时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出门时，那目光悄然在叶白微身上过了一瞬。 第140章 晦气 叶白微只当不知，等到他离开后，才拧眉道：“晦气。” 小姑娘的声音并不大，嘟嘟囔囔的模样，倒是让卫渊心底的冷意驱散了一些。 他睨了一眼叶白微，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早？” 毕竟今日徐女医过去，他还以为叶白微要待到天黑呢。 闻言，叶白微顿时回神儿，笑着与他道：“女医说母亲的病稳定了，只是身体还是弱的很，再留心吃几日的药，待得好转一些的时候，她便可以改法子诊治。不过今日倒是没什么事儿，她过午便回去了。” 她絮絮的跟卫渊说今日的事情，末了又问道：“他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叶白微问的直白，且那神情中的厌恶半分都不遮掩，也让卫渊失笑。 “人不是他杀的，只是他也参与其中，皇上罚他在家停职反省。” 卫渊简要说了，将自己从中推波助澜的事情隐去。 人的确不是卫衡杀的，但凶手是二皇子派系的人。原本他们打算的好，要将此事栽赃嫁祸，其后再给二皇子派系谋取利益。 前世里，他们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且还成功了。 但今生多了一个变数，那就是卫渊。 卫渊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便从中搅混了一池水，拨弄了几个关节，叫他们狗咬狗。 原本二皇子可以选择不保卫衡，但卫渊闹了那样一出，逼得二皇子只能让卫衡成为清白的。 为了保卫衡，他被逼无奈赔上了自己的一个中郎，虽说算不上心腹，可也是二皇子的得力干将。 二皇子呕出一口血来，卫衡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在家停职反省，单单这一样，卫渊就有法子让他永远在家里出不得这道门。 卫渊垂眸，眸光内一片冷意。 叶白微倒是没有留意到，她在听得这话的时候，还拧眉道：“倒是便宜他了，侯爷，你可别心软让他给骗了。他要是想再回朝堂，让他自己想法子，您可千万别管他！” 小姑娘谆谆嘱咐，卫渊瞧了瞧她，却是笑了起来：“好。” 他怎么可能去保卫衡，可是现下小姑娘一副生怕他上当受骗的模样，也让卫渊的神情十分愉悦。 他甚至有些好奇，这小姑娘前世里遇到的到底是怎样的自己，才会觉得他是善良可欺的人？ 自然，卫渊这个疑惑，现下无人能给他答案。 叶白微见他这模样，生怕他不当回事儿，叹了口气，又道：“你可千万记着，那卫衡不是个东西！” 这个渣男现在被禁足在家，要是卫渊让人看好了他，尚且还不能兴风作浪。可要是让这人出去了，谁知还要祸害多少人呢。 叶白微忧心忡忡，卫渊终于如她所愿，郑重道：“你的话，我都记住了，绝对不会再让他出去为非作歹的。” 他满脸正气，又格外的坚定，叶白微这才放了点心，便听得卫渊又道：“你方才说，你母亲的病稳定了，是怎么说的？” 卫渊这样关心赵雪娘，让叶白微心中越发感动，声音也温柔了下来：“徐女医说了，先前的药物是有效的，只要好生调理，她的身体定然可以恢复正常的。” 第141章 七夕当天开业 说这话的时候，叶白微的神情也轻快了下来。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是赵雪娘给了她温暖，也让她知道了什么是母亲的疼爱。 她珍惜这个亲人，况且顶替了原主活下来，她也有责任替对方完成心愿。 如今赵雪娘的性命得以保全，这让叶白微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 而她这模样，落在卫渊的眼中，神情也柔和了下去。 “那就好，她可说了后续要如何治疗么？” 这些事情，先前徐女医曾经说过的，当时卫渊也在场。 不过现下他再次询问，叶白微也乐意给他二次解答：“嗯，说了，约莫三五年才成，这是长久调理的事儿，眼下有好转就已经很值得庆幸了，后续调理急不得。” 她说着，又再次的感谢卫渊：“这次还要多谢侯爷，才让我母亲保住了性命。” 她的感谢是真心实意的，毕竟要不是他，就算是她真的找的到太医，人家也未必会帮忙给赵雪娘看诊。 即便是给赵雪娘看诊了，也未必就能给赵雪娘看好。 还是卫渊帮了她大忙，直接便请了最好的女医，才让赵雪娘有了生的希望。 小姑娘感谢的诚挚，倒是让卫渊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轻声道：“不用谢我。” 眼前的女子眸光里满是坦诚，倒是让他有些自惭形秽。 卫渊的心情莫名有些不好，又不愿让叶白微发现，便转移话题道：“你的铺子如何了？” 这几日，叶白微但凡出门，不是去赵雪娘那里，便是去捣鼓自己的铺子，日日早出晚归的，倒是忙的很。 听卫渊提起来这个，叶白微顿时便有了精神，笑吟吟道：“已经差不多了，我定下了日子，打算七夕当天开业。” 眼下已经七月初，离七夕还有五六日的功夫。 卫渊知道她这些时日忙的脚不沾地，也知道那铺面弄得差不多，但亲耳听得她说起来，还是问了一句：“是不是仓促了些？” 关于叶白微的事情，清泉都会来给她回禀，自然也将她的异常告诉了卫渊——叶白微瞧着是个弱女子，什么都不知道，但实际上做起事情来却是雷厉风行，若不是她对于各种流程实在是陌生，他都要怀疑叶白微之前经商过呢。 她身上太多的矛盾点，卫渊随意的略了过去，面上也分毫不露。 叶白微不知道她露了许多破绽，这会儿也随意的笑道：“不会的，一家小铺面，又不大张旗鼓的，只差收尾了，七夕开业刚好。” 她说的是实话，早在之前她便安排了下去，店铺的伙计们也被培养的差不多了，每个人各自走一道工序，到了需要配比的技术时，便是她亲自来。 这样一来，不但大大的节省了时间，且还不会让配方泄露。 自然，叶白微倒也不是信不过他们，只是现在时日短，这些人又没有学过，很容易将东西做坏。 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叶白微说起新开业的铺子时，眸光中也满是神采奕奕。 第142章 人生在世，只争朝夕 卫渊瞧着她这模样，心中微动，问道：“可想好铺名了么？” 叶白微点点头：“想好了，叫‘朝夕’。” 人生在世，只争朝夕。 卫渊听得这名字的时候，倒是有些恍神儿，好一会儿才轻笑到：“嗯，好名字。” …… 从卫渊这儿离开之后，叶白微的日子便又忙碌了起来。 自从那日在德清苑见过卫衡之后，叶白微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被禁足了，有了皇上下的诏书，卫渊名正言顺的让人将他看管起来，连院门都不得踏出一步。 叶白微先前还担心这人过来骚扰，如今得了这消息，倒是喜不自胜。 卫渊这可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儿。 她心无旁骛，专心的去铺子里待着，有清泉从旁协助，铺子打理的也越发顺手。 到了开张的前一日，一切都就绪，铺子里焕然一新，“朝夕”的牌匾在门口悬挂着，字体写的像一朵花，雅致的很。 与那店铺招牌一样的，则是店铺里面的装潢设计。 不同于以往的铺子，店里的陈设处处精妙，以花草树木四样为依托，将各色的香水香膏香囊等物摆放其中，瞧着便叫人赏心悦目。 叶白微确认了一遍，见全部妥当，终于松了一口气，温声笑道：“今日大家都辛苦了，待会让慧英带着你们去酒楼吃饭，我请客。” 她大方的很，伙计们跟她相处了这些时日，也都对她的脾性了解了一些，闻言顿时笑着道谢，又有人起哄：“东家，您也一起过去吧。” 叶白微笑着摆了摆手，道：“我就不去了，我还……” 只是话没说完，就见一个老者踏着黄昏最后一道余光，走了进来。 这老者穿着普通，生的倒是好，自带一股儒雅之风，他进门后，并未立刻开口，而是先打量起了铺子。 见来了人，慧英顿时笑着迎了上去：“老先生好，您可是想买什么香品么？” 虽说明日才开张，可这进了门的客人，也没有赶人的道理。 那老者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道：“你们这儿有什么香啊，拿出来我看看。” 慧英见状，笑着回道：“咱们这儿是新店，眼下货物不全，只有几样基础的。不知您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可以给您介绍。” 那老者也不客气，让慧英挨个将店里的香品都拿来给他看了一遍，一双眸子也越发的亮了起来。 只是说出的话，依然是冷的：“你们这香品，都是谁做的啊？” 叶白微留心观察这人，闻言便笑着走了过去：“是我做的，老先生，可是有什么指教么？” 从方才这人进来，她便瞧的分明，这人根本就不是来买香的。 但他在看这些香品的时候，却又是极了解的模样，显然是个内行。 还没开业呢，这是就遇到来打探消息的同行了？ 叶白微心中想着，面上倒是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老者看向她，似乎没想到做香的人这么年轻，继而便随手拿了一块香饼，问道：“老夫近日搬了新府邸，想为家中添置些香品。既是你做的香，那不如你来为我介绍一下，不同场所该用什么香啊？” 第143章 考较 这明显是要考较她，叶白微闻言，抿唇一笑，道：“回老先生，香之所用，按着场合不同，焚烧的品类也不同。礼佛当用迦南香、品茗可用南朝遗梦、至于书斋，可用妙篆或杏坛蔼，皆是上等佳品。” 她逐一说来，倒是让那老者的神情亮了一瞬，他咳嗽了一声，遮掩着情绪，又道：“老夫多有失眠之症，夜里又该焚烧什么香？” “老先生可以试试保和饼，正巧店里有这个，您闻闻看。” 她拿了一个香囊递了过去，笑道：“这香囊内装的便是保和饼，不过打碎混合了几样花草，可以养心安神。” 那老者进门所看的第一个便是这个香囊，听得她娓娓道来，眼中的笑意几乎要遮掩不住。 他拿着香囊，在鼻端闻了闻，才道：“的确不错，只是……” 老者的话才说了一半，便听得一阵脚步声走来，旋即有男人诧异的声音响起：“袁老，您怎么自己来了？” 来人正是清泉。 他先前在后院整理东西呢，这才收拾好打算跟叶白微回府，谁知一出来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被人认了出来，袁老也装不下去了。 他拧眉瞪了一眼清泉，后者瞬间反应过来，笑着给他行了礼，又与他介绍：“这便是夫人，夫人，这位是袁老，于香道上颇有造诣。” 叶白微先前便听清泉提起过此人，只是没想到，这老头没有在前几日出现，却在今日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弯唇一笑，哪儿还不明白老头儿这是在考较自己呢，登时便笑着请安：“袁老安好。” 小姑娘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袁老睨着她，瞧着她做派规矩，且方才说的那些又十分和他心意，知道这是个真会制香的，心中便越发满意了几分。 “嗯，老夫冒昧前来，夫人不会怪我吧？” 话虽然这么说，袁老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叶白微顿时笑了起来：“您肯指点我，是晚辈的福分。” 她话说的漂亮，袁老笑容便盛了些：“算不上指点，先前给连舟小子的香囊也是你做的吧，很和我心意啊——那个香囊你怎么不拿来这里售卖？我看就很好。” 他三言两语便将卫渊出卖了，好在叶白微也不傻，陌生人送来一个东西，便是她也不会放心使用的，总得让人掌眼。 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不舒服，闻言便也笑道：“不瞒您说，那个废功夫，晚辈眼下着实没什么空闲。” 得了她解释，袁老深以为然：“那倒是，不过这几个香品也不错，你在哪里制香，带我去瞧瞧。” 叶白微应声，又见时候太晚，便笑着嘱咐那几个伙计们：“你们先去吃饭吧，慧英，不必给我省钱，吃的好些。” 慧英笑着应了，却没有立刻走，只轻声问道：“这里不需要我们伺候着么？” 这老头瞧着和善，但慧英识人多，知道这不是个好打发的，听着这口气，还像是一个长辈，东家一个人应付的来么？ 第144章 多谢袁老 闻言，叶白微笑着点头，只道：“你且去吧，无妨。” 慧英这才带人离开，叶白微则是带着袁老去了后院的制香室。 因着她现下人手不够，所以这里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叶白微亲力亲为，袁老时不时的考较她几句，又查验了这里面放置的各色器皿，脸上的赞赏更加多了几分。 这小丫头，瞧着年岁不大，倒是个老练精通的，且她明显是十分热爱此道，才会在讲解起来的时候，眼中有光。 “不错不错，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 袁老到了后来，越发的满意，又摩拳擦掌道：“日后制香的琐事儿便交由我，老夫虽说年纪大了，总归还有些用处，质量上面，总归不会叫你失望的。” 叶白微只与他交谈，便知道这是个行家，闻言顿时大喜过望，与他道谢，袁老则是摆了摆手：“这都好说，我听说你是自学成才？小丫头，可要拜师么？” 他这话一出，一旁的清泉都惊呆了。 旁人不知道，清泉却是清楚的，袁老在制香上颇有天分，当年也曾经是专给皇室调香的，他性情乖觉，前些年从宫中退出来便闭门谢客，多少名流找上门来，都被他给挥手拒绝了。 老头这辈子都没有收过徒弟，今日却在一见面，就要收了叶白微？ 他心中震惊，谁知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叶白微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多谢袁老抬爱，您看的上我这微末技艺，垂怜收我为徒，原本我是不应推辞的。只是我已得人传授技艺，虽学无所成，却不能再背着先师再转投旁人门下。所以，还请您原谅。” 叶白微这话说的真诚，倒是让袁老楞了一下。 好一会儿，才道：“连舟那小子不是说，你是自学的么？” 他记得自己还没有老眼昏花到这个地步，连话都听不明白吧。 闻言，叶白微抿唇，道：“此事说出来，您大抵以为我是要发疯。但我的确于梦中被人教导过，黄粱一梦醒来，却领悟了香道。其后再学书籍，便如觉神助。这事儿听来荒唐，但我没有半分欺瞒之意。仙人授我以香术，纵然我不得他真面目，却也只认他一个师父。” 这话，任凭谁听了，都要觉得是在编故事。 袁老却笑了起来：“你这小丫头倒是有奇遇，行，那这事儿便揭过不提了。” 他自然不信这一套说辞的，但叶白微的眼神太真诚了，倒是让袁老想到别的。 她拜师的事儿应当不假，只是那师父的身份不好透露。 袁老向来没什么打探旁人隐私的癖好，也不好奇多问，只道：“今日时候不早，你且先回去吧。我瞧着这店里东西杂乱，若你信得过我，老夫便在这儿整理一二。待得明日开张，你早些过来便是。” 叶白微自然信得过他，毕竟这人是卫渊请来帮忙的。 她当下便再施一礼，诚挚道谢：“多谢袁老。” 袁老摆手笑了笑，让她早些回去，只是等到她出门的时候，却又看着这桌案上的器皿若有所思。 第145章 开业 这小丫头的用香手法，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他总觉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调香技艺，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袁老叹了口气，索性不想，今日叶白微这手艺，倒是让他惊喜交加，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于香道之上这般精湛，日后必然是个大才。 可惜了，怎么就嫁给卫渊了呢。 身为侯夫人，她便是有再多的技能，也都得明珠蒙尘了。 毕竟，侯府里是不会允许有一个出来做生意的夫人的。她要学的，只会是困在大家族里面，做那些笑里藏刀的来往。 当真是暴殄天物。 …… 叶白微还不知道，自己短短时间内，就被人给可惜上了。 她当夜回去便休息了，第二日一早，又惦记着今日开张的铺面，早早的便起床去了店里。 才到了朝夕，便发现自己当真是得了一个宝。 袁老已经将店面打理的井井头条，甚至将几个她没有想好该如何摆放的角落都给重新布置了。 店面瞧着越发雅致，袁老大抵是不耐烦见人，并没有在大堂内待着，而是一个人躲在了后院的制香室。 眼下时候还早，叶白微嘱咐了慧英几句，问了得知袁老没吃早饭，让清泉出去买早饭，自己则是去后院寻他。 “袁老。” 叶白微今日穿的精神，一袭红衣让她的眉眼都染了些英姿飒爽，身上的首饰不多，瞧着却是大气明艳。 饶是袁老这样在宫里见惯了美人的，也被她这相貌惊艳了一瞬，继而又笑道：“来了。” 他手上还拿着沉香屑，正在小心翼翼的打磨着，眼下手上动作不断，神态倒是温和。 叶白微与他行了礼，先道了谢，又笑着问道：“待会前面开张，您可要去看热闹？” 今日开业，她图吉利，早早让人买了些鞭炮，预备着一会儿要燃放的。 闻言，袁老摆手拒绝，只道：“你们去便是，我上了年纪听不得吵闹，便不去前面了。” 见他不去，叶白微也不强求，笑着应声，与他寒暄了几句，这才转身去了前面。 她才走，清泉便拎着食盒进来，笑道：“袁老，这是夫人给您买的早饭。” 袁老诧异一笑，没想到她这样细心，应声接了，待得瞧见里面的饭菜都是按着自己口味买的，笑容也多了几分。 “倒是个细心的丫头。” 他说着，笑了笑，又看向清泉：“你还楞在这儿做什么，前面帮忙去。” 清泉见状，笑着应了声，不过也是先给袁老添茶倒水，末了自己才转身去了。 …… 叶白微掐算好了吉时，待得到了时间，鞭炮声便不绝于耳，门口噼里啪啦炸开的一串炮仗里，满地都是红色的碎屑，和漂浮在空中的硝烟味道。 这味道不难闻，在这样的秋日里，也带出几分喜庆。 门口热热闹闹的，伙计们早早的便按着叶白微的吩咐，招呼着客人。 她早先便定下了方案，今日但凡是进店的，都会赠送香片。 方才的动静吸引来不少人，眼下瞧见送东西，店内的客人便越发多了起来。 第146章 您怎么了? 旭日高悬，日头洒在门前的牌匾上，让那“朝夕”二字也越发的好看了几分。 叶白微站在店内，瞧着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也终于放下了一颗心。 今日开业，原本人就有猎奇心理，店内装修精致典雅，也引来了许多妇人与姑娘进门。 更何况还有赠品。 但凡进门的客人，不论是否购买东西，都会有定制的香片赠送，这香片留香约莫一两日，足够吸引到喜欢它的客人了。 再加上今日开业还有优惠，所以也有不少人试探着买一些香品。 起初叶白微还在一旁看着，到了后来，眼见得客人越来越多，便也加入其中，帮忙一同招待客人。 这一日，她都在店里待着，到了傍晚时分才得消停几分。 今日七夕，街上行人接踵摩肩，被吸引来店里的也不少，虽说看的多买的少，但到了傍晚盘账的时候，才发现先前预备的香品竟然卖了大半。 这么算下来，也是一个开门红了。 待得盘账之后，叶白微让慧英给几个伙计们都发了红包，笑着与他们告别：“今日早些回去吧，过节呢。” 众人谢了叶白微，她当先出了店门。 入了秋，天就没有那么长了，不过今日过节，街上两侧灯笼连到远方，像是夜色里半悬在空中的一条火龙。 到处都带着香味，让人的心都起了几分燥意。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眼中的笑意有一瞬间淡了许多。 白日里繁忙着的时候，她尚且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会儿瞧着万家灯火热热闹闹的，却在那一瞬间有些心里空。 就像是……找不到归属感。 街上行人太多，马车不好经过，叶白微索性弃了车马，带着绘雪在街上慢慢的走着。 到处都是热闹的，然而那些热闹没有半分属于她。 绘雪敏锐的发现叶白微的情绪不对，将才拿起来的绒花放回了摊位上，轻声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她声音里满是关切，叶白微回过神儿来，摇了摇头，道：“没事。” 她说着，又将绘雪先前看过的绒花拿了起来，问了店家价钱，递给了绘雪：“你眼光好，这绒花趁你，好看的。” 小玩意儿而已，并不贵，不过这颜色很柔软，有些像绘雪的脾性。 绘雪惊喜一笑，给叶白微道了谢，自己反手将绒花插在了头上的发髻，问道：“好看吗？” 华灯初上，少女的笑容像是夜里的花。 叶白微轻笑一声，点头：“好看。”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经意间偏头，就看到清泉也在盯着绘雪看，顿时便笑着问道：“是不是很好看？” 清泉骤然被捉包，顿时轻咳一声，含糊道：“嗯，绘雪姑娘很好看。” 他这话说的敷衍，绘雪也没放在心上，笑着与他道谢，又对叶白微道：“姑娘，时候有些晚了，咱们早点回去吧。” 叶白微应声，主仆二人在前面走着，清泉在后面随着，无人看到，他的耳垂在夜色里有些泛红。 第147章 凤仙花汁 他摩挲着袖口，偷偷看了一眼绘雪，复又将眸光收了回来，转向了别处。 好在街道上虽然堵，可堵的范围不过那两条街，走出去之后，街道上便安静多了。 喧嚣被抛在身后，叶白微重新上了马车，带着夜色一同回府。 …… 她回去后先换衣服洗漱，今日身上满是香品的味道，再浅淡好闻的味道，闻多了也会有点腻的。 谁知她才收拾好，便听得外面有声音传来，似乎是绘雪再与人说什么。 叶白微擦拭着半干的头发，不一会儿便听得绘雪进了门。 “谁来了？” 绘雪进门后先行了礼，回答她道：“方才清泉侍卫过来了，说是侯爷给您送的。” 叶白微放下毛巾走出去，就见桌上放了一个食盒。 红木食盒还没打开，她将毛巾递给绘雪，自己则是走过去开了盒子，心中一动。 食盒是两层的，第一层放了点心，是巧果跟酥糖。 今日七夕，按着习俗，是要吃这些的。 久远的记忆从脑海中被唤醒，叶白微眼眶蓦然一红。 八岁之前，她什么节日都没有过过，毕竟孤儿院的孩子是没有资格要求什么的。 老头把她接回去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世上有这么多的节日。 而每个节日，都有对应的礼物和食物。 那年七夕，她吃到了人生中第一块巧果，是老头儿自己炸的。 后来老头死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了。 然而如今穿越时间，却有一个不同的人，给她送来了一盒巧果。 叶白微拿了一块巧果咬了一口，炸的酥脆，与她记忆中不同的味道，但一样的好吃。 她将一块巧果都吃了干净，唇边还沾染了点碎屑，叶白微随手擦了，又将食盒的第二层打开。 只是她没有想到，第二层…… 是一瓶凤仙花汁。 傍晚回来时，她曾见街上有售卖凤仙花汁的，问了才知道，这边的姑娘有七夕染指甲的习俗。 她当时还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那念头一闪而过便又被她抛在脑后。 不想卫渊这样细心。 她慢慢的在桌案前坐下，将那一瓶凤仙花汁拿出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浅淡的花香味儿，几乎可以忽略不见。 内中的汁液殷红，是她看过最好的颜色。 “绘雪。” 听得叶白微叫她，绘雪连忙应声：“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叶白微将凤仙花汁放在桌上，笑道：“帮我寻写白矾石来。” 凤仙花汁容易上色却不易留色，白矾石可以很好地固色。 得了这话，绘雪应声去了，临出门时又偷偷看了一眼叶白微的神情，见她眼中笑意不断，这才放下心来。 夜风微凉，穿过庭院送入房中，叶白微就着清风吃了两块巧果和酥糖，等到绘雪拿了白矾石回来，又用凤仙花染了指甲。 少女的指甲圆润粉嫩，涂了一层凤仙花汁，便又透出浅浅的水红来。 这颜色好看，让她的脸上都染了笑。 叶白微突然便在房中坐不住了，她随手扯了一条缎带，将没有完全干透的头发扎了起来，将大袖拢在身上，转身便出了门。 第148章 过节 这样不修边幅，绘雪脸色都变了，急忙拦住她：“姑娘，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闻言，叶白微粲然一笑：“过节。” 她当真是过节，且是要去找卫渊过节。 …… 卫渊是没想到叶白微会来的。 少女猫一样的进了院子里，脚步轻巧，落地无声。 卫渊的书才整理到一半，听得有人敲门，头也不抬：“进来。” 白日里他将书斋的书都拿出去筛了一遍，晚间才搬了进来，卫渊一向不大乐意旁人动自己的东西，便自己一本本的整理。 谁知他才将一本书放回架子里，便见一只水葱似的手伸了过来，少女的声音也在这时候一起响起：“侯爷，好看么？” 小姑娘的声音响起时，卫渊清晰的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 那是头发上桂花油的味道，幽幽浅淡，不动声色的入了他的心。 卫渊垂眸，看向这一只手，嫩白的手指，指甲上涂了一层凤仙花汁，让那一只软嫩的手添了些艳丽。 他不动声色的偏过头，不看手，去看她：“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卫渊对这个话题避而不答，叶白微挑了挑眉，笑道：“炫耀啊，侯爷，好不好看呀？” 少女的声音是软的，拖着长音，带着点属于姑娘的撒娇。 卫渊喉头一滚，声音却是淡淡的：“尚可。” 叶白微也不指望真的从他口中听到什么夸赞，闻言乐呵呵的笑：“我倒觉得很好看，侯爷眼光好。” 其实她这会儿来，是有些不讲道理的。她没什么旁的念头，只是那会儿看到卫渊送来的食盒，突然在那一瞬间觉得心里的空被人填了一点点。 归属感找回了一点地方，那是属于卫渊的宅院。 仿佛在这里，她才得以安心。 叶白微眼中满是笑意，倒让卫渊楞了一瞬，他指甲刮了刮椅子，又拿了书开始整理：“随手而为，今日七夕。” 他这话说的随意，叶白微也不以为意，笑吟吟道：“那也得谢，您怎么想到给我送这些的？” 她原本以为，没人会惦记自己呢。 闻言，卫渊一顿，道：“她们都过节去了。” 事实上，今日算不得什么大的节日，少女可以乞巧拜月，家里会预备巧果和酥糖，至于男人们，则是负责将家中书籍晾晒。 他原也没意识到今天的日子，只是听到下人们在讨论今日要吃什么玩什么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叶白微。 这么爱玩的小姑娘，一定也很期待这些。 但她却为了店铺忙的团团转。 卫渊难得大发慈悲，着人出去采买了东西，只是不等松间出门，又将人叫了回来：“我自己去吧。” 点心是他挑的，那一瓶凤仙花汁，也是他亲手做的。 叶白微并不知这些，见他一面说一面去整理书籍，便将此事抛在耳后，笑着道：“我来给你帮忙吧。” 卫渊寻常最喜欢看书，这么多的书籍摆放在这里，林林总总的铺陈满了，若是他自己收拾，怕是要到半夜去。 第149章 吃饭 她并不知卫渊的规矩，当下便要帮他整理，卫渊张了张口，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将话给咽了回去，淡淡点头：“好。” 夜色暗沉，月亮如钩悬在天幕，星光倒是很亮。 回廊下的灯笼打着旋儿的转，随着夜风将光影送入房中。 二人一时无言，唯有收拾书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声响。 卫渊的书很多，且大半都是兵书，叶白微帮着整理的时候，还能看到上面的批注。 不同于有些文人墨客的装样子，他的书全都是研读过许多遍的，有些书都已经陈旧了，但却保存的规矩完好。 叶白微无意识的翻开看了看，就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这些书，还有这上面的批注，都昭示了卫渊曾经付出了多大的辛苦与努力。 世人道他是战无不胜的镇北侯，可却不知这个战无不胜四个字背后，他付出了什么。 他有一颗保家卫国的心，甚至不惜为此赔上了自己的后半生。 世人给了他一个好名声，但这个名声，是用他余生都被困囿在这狭小的天地里的代价换来的。 晒书的时候，卫渊在想什么呢？ 这些书，都是他一本本研读过的，当时的心境与现在的现状混在一起，时过境迁，他心中又是如何想的？ 她的手微微顿住，卫渊察觉到她的情绪骤然低下去，晒然一笑，问道：“发什么呆呢？” 叶白微咬了咬唇，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沉默了下来。 卫渊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小姑娘情绪低落，敲了敲桌子，道：“怎么了？” 这不像是她。 叶白微顿时回过神儿来，却是轻声道：“侯爷，你的腿……” 她想问一问卫渊，当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么？ 只是话才出口，她便又咽了下去。 何必戳人的心呢。 然而卫渊却是懂了。 他无声晒笑，还以为叶白微想说什么。 “没有。” 他回答的坦然，但只有自己知道，手指在那一瞬间蜷缩了一下。 叶白微顿时回神儿，呐呐道：“这些书要放在哪里？” 卫渊指了指她右侧的书架，叶白微顿时捧着走了过去。 她将书放好，看着架子上被擦拭的干净，无声的叹息。 这些时日，卫渊的规矩叶白微也知道了一些，比如这个书房里，他是从不许旁人打扫的，全部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 可他半生努力，如今却全部付之东流。 叶白微无意识的拧眉，她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后悔。 若是当初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穿越到这个书中的世界，她一定不那么囫囵吞枣，说什么也要将这本书倒背如流。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她看书的时候都是一带而过，根本不记得书中有什么可以用的上的线索，比如救世神医之类的。 的世界，荒唐时什么人都可以出现，若是这书中真有神医，可以妙手回春，治好卫渊的腿该有多好？ 她胡乱想着，卫渊倒是明白了她的念头。 他垂眸，有戾气一闪而过，可不过瞬间，他便又沉静了下来，淡淡道：“怎么这么慢？” 叶白微回头，见他又递给了自己一摞书，连忙小碎步过来接了，当先道歉：“方才走了神儿，侯爷勿怪。” 只是眼神到底无意识的掠过卫渊的腿，有那么一瞬间心生不甘。 这样好的人，就这么废了也太可惜了。 叶白微无声叹息，见卫渊盯着自己，又将那些杂乱的心思压下，专心替他整理书架了。 卫渊的书的确很多，待得他们合力整理好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她活动了下手腕，就听得卫渊道：“多谢。” 这么会儿功夫，叶白微已然平复了心绪，听得卫渊的话，顿时便摆手笑道：“举手之劳罢了。” 她说着，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复又道：“那个，时候不早了，要不我……” 只是话还没说完，叶白微又动了动鼻子，嗅了嗅，神情一亮：“火锅的味儿？” 她鼻子太灵了，那香味儿飘散过来，让叶白微的眼瞬间便亮如繁星。 见叶白微的神情，卫渊先前想说的话，倒是一瞬间都咽了回去。 方才那片刻的忧愁，这会儿从她的脸上一扫而空，卫渊甚至觉得那仿佛就是一个幻觉。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淡淡道：“嗯，我还没吃饭。” 听得卫渊承认了，叶白微的眼神越发狗腿儿了起来：“所以，您今晚这是要吃火锅么？” 那味道辛辣又够味儿，显然是巴蜀的味道，叶白微顿时觉得自己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 第150章 地宫! 叶白微确实是馋了，她来这儿之后，吃的饭菜大多清淡，这些时日忙着打理店铺的事情，也没几次真正好好吃饭，大半都是将就的。 她向来嗜辣重口，然而卫渊本人对口腹之欲很不讲究，难得的几次蹭饭，都没蹭到那位巴蜀厨子。 谁知今日她倒是赶得巧了。 她撒泼耍赖的不走，卫渊也不拦着她，这很让叶白微喜出望外。 待得那火锅被端上来之后，她越发觉得肚子里都在咕噜噜的响。 没人下人伺候着，叶白微越发放松，她先将肉类挨个放了进去，略涮了几下，很懂规矩的帮卫渊添到盘子里，又笑吟吟的问他：“侯爷，可要我帮你调酱料？” 这儿的东西齐全的很，各色酱料闻着就香。 卫渊摇头示意不必，叶白微就又乐呵呵的坐了下来。 她早先便饿了，这会儿便也不客气，瞧着吃相是个斯文的，然而放在碗里的菜却是风卷残云似的，片刻就没了。 卫渊留神她这模样，无声弯了弯唇，复又恢复了那一派正经模样。 夜色渐浓，星月悬于天幕，院子里清风袭来，混合着火锅的香味儿，让这个夜晚都变得美好了起来。 这一顿饭，叶白微吃的肚皮滚圆，终于将筷子放下的时候，她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儿，又下意识的拿帕子捂住了嘴，讪笑道：“唔，不是故意的。” 卫渊这人很讲规矩，她这模样大概又要让男人皱眉头的。 卫渊果然睨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吩咐下人：“端茶来。” 茶是早先煮上的消食茶，夜里吃一肚子肉不好克化，喝了茶防止后半夜积食涨肚子。 叶白微笑着道谢，待得进了房中后，她捧着一盏茶慢慢的喝着，卫渊则是推着轮椅到了桌案前。 他这人一向寡言少语，脸上的表情也少，这会儿坐在桌案一侧，眉眼里被烛火笼罩着，倒是罕见的温柔了几分。 叶白微无意中看他，就见卫渊看着外面，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下人们在院子里收拾着，他这里的下人养的跟主子一样的脾气，那么多人竟半分动静都没传来，倒是叶白微自己的镯子不小心碰到桌子，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卫渊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她，叶白微顿时笑道：“没事。” 她说着，又轻声问道：“怎么不见知春姑娘？” 说起来，这几日她似乎都没有见过知春，原先每次过来，总能收获到那位姑娘的警惕眼神。 卫渊避而不答，只道：“夜深了。” 叶白微顿时懂了，这是要送客的意思。 她原也只是随口一问，这会儿听得卫渊的话，看了看天色，索性起身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侯爷，晚安。” 这次说的新鲜，卫渊诧异的看向她，就见她自觉失言，复又笑着找补：“那个，我先走了，告辞。” 小姑娘走的快，甚至没等卫渊的回复。 卫渊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出了德清苑的大门，方才收回了目光。 室内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先前的那点热闹仿佛昙花一现，不过片刻便消散的干净。 他微微拧眉，若有所思。 之前调查的事情，清泉已经回禀过了。 不管是京中，还是周边的制香世家，都没有过什么做生意的女子奇才，便是有，也跟叶白微对不上号。 她的那些香方，袁老也已经研究过，他言道有些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而眼下所有查到的线索，也都归结到一样。 一无所获。 她不属于任何一家，但又有着这样一身本领。 这小姑娘来历成谜，却又这样莽撞的落在了他的身边，成了他不可忽视的存在。 叶白微…… 卫渊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心中谜团加大，她到底是谁，从何处而来，又，有什么目的？ …… 不同于卫渊的冥思苦想，叶白微这个夜晚很是快乐。 今日店铺开门红，晚上还蹭了一顿火锅，最重要的…… 她躺在床上，无意识的抬起手来，借着床边的烛火打量着自己的指甲。 水红色的，艳丽又勾人。 没来由的让她想起那人的眉眼，清清冷冷，却又让人移不开眼。 叶白微叹了口气，满脑子只剩下了四个字：母、爱、变、质。 她想，自己这色欲熏心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念及此，叶白微又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她现在无比后悔当初没有把这本三观不正的狗血虐文全文背诵。 她自身尚且难保，却生了私心，想要救卫渊。 晚间回来之前，她看到他自己推着轮椅进房门，所有台阶都在他出事之后被削平了，可他推着的动作依旧那样艰难。 男人身形是高大的，若不是成了残废，必然也该是顶天立地的俊朗男儿。 还有那些兵书。 一本本的记载着这人的努力，可现在，他只能困在狭小的天地之中，连同过往一起落了一层灰。 …… 因着卫渊的事儿，叶白微这一晚上都没睡好，她睡之前还在拼命回想书中的内容，因此睡着之后，也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 晨起的时候，叶白微一个鲤鱼打挺，盯着黑眼圈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起的急，一时有些头晕目眩，叶白微扶着额头，脸上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一抹笑容。 她当真是魔怔了。 竟忘了那个存在——地宫！ 书中曾经寥寥数语带过的地方，叶白微当初为了请人保护赵雪娘，还曾经冒险过去寻找过。 怎么她现在就忘记了？ 叶白微兴奋的手指打颤，早起草草的吃了两口饭，便带着绘雪出门了，到了店里后，她让绘雪帮忙照看着，自己则是转身去了布庄。 那布庄一如往常，寻常的从外面看不出半分端倪，但小二是认得叶白微的。 见她拍了拍腰间的荷包，那小二顿时便乖觉的将人给请了进去。 接待她的，依然是先前那个老者。 老者与她见了礼，叶白微开门见山：“这些时日，有劳你们照应我母亲，这是佣金，请先生过目。” 第151章 先生知道镇北侯卫渊吧? 其实算下来日子，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呢，但叶白微已经打算在京中常住，再加上叶家如今跟她一条船，也的确用不到人再保护，所以她便提前将银钱结算清了。 毕竟有始有终，才能有下一桩买卖。 那老者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清点了银钱之后，乐呵呵的收了，只道：“夫人很是干脆，若有需要，欢迎下次再来。” 闻言，叶白微也笑了起来：“不必下次了，先生，我还有一桩事想要地宫帮忙。” 她这话一出，老者颔首，问道：“何事？” “先生知道镇北侯卫渊吧？” 只一句话，那老者的脸色微微一变，他不留痕迹的理了理衣服，道：“自然。” 叶白微抿了抿唇，道：“听闻地宫有擅长医蛊毒术之人，我想出钱请他来给镇北侯看腿，若能将他的腿治好，价钱由你们开。”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地宫。这个组织格外的邪门，只要有足够的银钱，便什么活计都可以接。 起先赵雪娘生病的时候，她也曾想过要求地宫，但相较于这些人而言，她更相信宫中的太医。 但卫渊却是不同的。 太医已然断定无可救药，再加上他又是中毒的，她便只能剑走偏锋。 卫渊大概是不知道地宫的存在，这样的地方里，有一些不为外人道的术士，说不定有法子可以救他的腿。 听得叶白微说完，那老者的神情已然不知变了几次了。 他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道：“夫人该知道，地宫的规矩。朝中人，我们不救。” 那老者的脸色有些奇异，叶白微起身行了一礼，正色道：“我知道这不合地宫的规矩，可镇北侯是为北越才落得如今的地步。地宫开在北越的地下，吃的用的皆是北越之物，难道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自然，我说这些也并非是要为难您，只要您肯派人替他诊治，价码自然是好说的。这是救人，不是害人，我也保证诸位的身份不会有半分被泄露，于诸位而言，有利无害。还请先生，再考虑考虑。” 她这一番话下来，饶是那老者也打量起了她：“老夫若是没记错，夫人你与他本该一点关系都没有，竟也这般上心？” 地宫想得到的消息，从不会有失手。 叶白微从踏入这里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会被发现，她心中有猜测，便也坦诚的很：“如我方才所说，侯爷是英雄，我想救他。” 她这话说的义正言辞，那老者不知想到了什么，竟露出一抹笑容来：“好，这个买卖，地宫可以接。” 他话说到这儿，就听得门外的小二咳嗽了一声，顿了顿，又道：“不过么，我一个人说的不算，还得过问他们的意思，这样，你晚些时候再来，我下午给你回复，如何？” 叶白微闻言，一时有些犹豫，就听得那老者抚了抚胡须，又道：“夫人所言强人所难，地宫总要商议一番。” 第152章 药石无灵 这话倒是实情，但老者肯松口，叶白微心中也定了定，与他郑重行礼：“多谢先生，那我先回去，静候佳音。” 叶白微行礼后，老者笑着拱了拱手，让小二将人给送了下去，他自己则是转身去了后院，从角门处走了。 未及晌午，卫渊便收到了消息。 来回禀的人是松间，他轻声回了几句，末了又道：“路老就在外面等着，您可要见？” 卫渊将手中书放下，应声之后，松间便将人带了进来。 “属下给主子请安。” 若是叶白微现下在的话，就会发现，这个路老，便是先前跟她做交易的老者。 卫渊知道了大概，问道：“她说什么了？” 路老将叶白微的话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您看……这生意是接还是不接？” 地宫的人不是吃干饭的，那日叶白微走之后，他们便知道了小姑娘的身份。 原本主母被替换成了冒牌的，这让地宫上下都很愤怒，可卫渊却让他们只做不知。 后来再从清泉松间的嘴里听到了些别的消息，他们便又起了些想法，觉得自家主子这是想要将错就错了。 然而他们谁都没想到，叶白微再上门来地宫做交易，为的竟是卫渊。 一想到当时叶白微的话，路老的神情也有些动容：“属下瞧着，夫人的心思倒很纯善，不似那等奸佞之辈。” 其实当初卫渊要成亲的时候，地宫就是不同意的。毕竟那个叶云瑶的品性，他们已经着人试过了——早在定亲之前，有个女子扮成商贾妇人去过一趟叶家，那位大小姐趾高气昂，心胸狭隘，不堪为主母。 但卫渊同意这门亲事，他们劝不动，只得作罢。 谁知这阴差阳错的，倒是送来一个全心全意为主子着想的。 相较于路老脸上的喜色，卫渊却是拧眉。 他没来由想起了昨夜叶白微担忧的眼神。 小姑娘的眸光里隐约带了泪，瞧着倒比他还要心疼几分。 他当时拿话题岔了过去，谁知她竟起了这样的想法。 找地宫来给他看诊，不惜代价，还要瞒着他。 她倒是会为她着想，可惜啊…… 卫渊低头，手指摸上了自己的膝盖，笑的讥讽。 可惜他时运不济，前世被暗害，一生缠绵病榻。而今生，老天爷也没有优待于他。 重生的时候，他已然身在上京，太医、游医皆已经看过，他这双腿，没得救了。 前世今生他都注定要成为一个站不起来的残废，这双腿救不了，地宫的人不知来这里看了几趟，答案早就在他眼前。 他卫渊，注定要余生都借助于外物，否则连这道门都出不去。 卫渊眸光里满是阴冷，秋日的天晴好，可那些日光，却无半分进的这院内。 路老起先还笑着，待得看到他这表情，心中又有些担忧：“主子……”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卫渊先开了口。 他声音嘶哑，说出的话却是坚定：“拒了吧。” 这话一出，路老张口，顿时想要再说什么，却被卫渊拦下。 他抬眼看向路老，神情里一片淡漠：“告诉她，药石无灵，不必自寻烦恼。” 她有这片心，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可他不需要旁人的好心，尤其是一个弱女子。 自身难保的泥菩萨，担心他做什么？ …… “药石无灵。” 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叶白微几乎有些站不稳。 她不可置信，才升起一日的希望，就这么被明晃晃的打碎。 她甚至质问：“不是说，地宫之人可通晓百事么？他是中了毒残废的，毒的药理术士总知道吧，他们连看都没看过，凭什么说他药石无灵？” 路老不忍心戳穿，更不能告诉她，地宫的人去看过无数次，万念俱灰才得出这个结果的。 他只是淡漠道：“他中的毒是西楚所下，名唤‘夜罗刹’，能保全性命已是万幸，若想要恢复正常，除非时间流转，回到未中毒之前。否则……谁都救不得。” 路老说到这儿，见叶白微的表情难看，又缓和了声音，道：“夫人何必强求，此事已成定局，无可更改了。” 叶白微捏着掌心，因着用力，手心被她掐出月牙来，那一片肉成了红色，碰一下都疼。 她却没有意识到，颠倒的问了数次，得出同样答案后，方才失魂落魄的走了。 先前有多大的期望，这会儿便有多大的怅然。 好人没好报，难道卫渊的腿真的没救了么？ 她不信邪，可又比任何人都清楚书中结局。 因着心里存了这一桩事儿，她甚至连德清苑都不去了，生怕瞧着卫渊的腿，自己先受不了。 说来奇怪，分明这事儿她是心知肚明的，可人最怕的就是有希望。 因为希望破灭之后，先前可以接受的事情，都有些难以接受了。 好在朝夕的铺子里也很忙，她唯有将心思放在制香的时候，才能忘却万事杂念。 她日日早出晚归，直到去见赵雪娘的时候，才重新挂上了笑脸，外面伪装的无懈可击。 今日赵雪娘施针用药浴，叶白微就在一旁陪着，赵雪娘疼的出了一头的汗，可在叶白微的面前，还是露着温柔的笑。 “微儿别怕，母亲不疼。” 她的声音里带着颤，叶白微心疼的替她将汗擦去，另一只手则是攥着赵雪娘的。 对方的手上满是汗水，显然是疼的很了，连唇色都苍白了几分。 这一个时辰格外难熬，等到赵雪娘终于可以躺下休息的时候，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然而她还不能立刻泡药浴，要等落了汗，再喝了药，才可以去泡。 叶白微起身，让小朝在房中伺候着，自己则是随着徐女医走了出去。 陪着她一起煎药的时候，叶白微终是忍不住，轻声问她：“女医，我能问您一件事儿么？” 她欲言又止，徐女医早就看出来了，这会儿见她终于开口，含笑点头：“你说。”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问道：“侯爷当初中毒回京，您可曾给他诊过脉么，他当真，没有半分机会了么？” 第153章 卫渊遭了罪 徐女医没有想到，叶白微问的竟然是这个事儿。 当初卫渊受伤之后，其实在边关就已经被诊治过了，只是边关的军医束手无策，这才将人送到了上京。 待得卫渊归京之后，宫中的太医们也都诊断了一个遍儿，然而得出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双腿是废了，卫渊此生再站不起来。 皇帝为此震怒，那补品药品和医者是一波一波的派过去，徐女医自然也在其中之列。 “我给他诊治过，只是此事，非人力可能为了。” 徐女医这话一出，叶白微便懂了。 她忍不住捏住了衣角，轻声道：“可他那时候是中毒，这世上致命的毒药虽然多，可既然没有要了侯爷的命，那总该还有点生机的吧？” 见她不死心，徐女医叹了口气，轻声道：“若是有可能，我也希望有转机。侯爷是个好人，可是，有些时候，好人未必会有好报。” 徐女医说这话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中有一瞬间的冷意。 那暗沉的冷冽里，又掺杂了恨意，叫人无端心惊。 但那也只有一瞬。 徐女医迅速的遮掩了情绪，复又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来，安抚叶白微：“夫人，侯爷现下没有性命之忧，已然是万幸了。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八九，侯爷尚且活在世上，您也知足吧。” 她这话里带着点怪异，叶白微一时没听出来，只是神情也黯然了几分。 徐女医的医术她已然见识了，赵雪娘这种外人看来回天无力的，她都有办法救，她的话，叶白微其实已经相信了。 毕竟，卫渊既然能将徐女医请来，说明他们之间是有交情的，况且当时那样的情形，徐女医也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 她才想说什么，便听得徐女医又道：“夫人坚信侯爷能好，想来是不知道他当时治疗的状况有多惨烈吧？” 叶白微闻言，微微一愣，她确实不知道，毕竟作为书中背景板的卫渊，信息也是寥寥数字。 “您见过？” 徐女医点了点头：“当时侯爷的腿太过严重，曾有太医提出要扒骨疗毒。” 所谓扒骨，便是将他的皮肉割开一道缝，以银针从骨头上刺过去，将药物送进内里。 彼时卫渊的双腿早已没了知觉，然而没有知觉，却不代表他看不见听不到。 鲜血如泉涌，滴滴答答的落了满地，药物入体的时候，卫渊的额头便见了汗。 那药格外霸道，原本是想要兵行险着的，谁知这法子根本无用。 只多让卫渊遭了罪。 而这仅仅是用在他身上的一种方法。 广成帝下了命令，要拼尽全力的治疗好卫渊，太医署的人一趟趟的来回往返，每每都要因为没有进展而被皇帝责骂。 若是旁人，到了这一步便不治了，可皇帝不发话，他们谁敢停？ 所以一种一种的法子在他的身上轮番试验，然而得到的结果…… 都是一样的。 卫渊的腿药石无灵，可他因此受的罪却堪比在诏狱之内。 第154章 喂药 叶白微听到这些的时候，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若不是知道书中的皇帝是个好人，她几乎都要以为这是故意折辱卫渊的了。 “侯爷呢，他没说什么吗？” 这样的惨烈状况，他是怎么忍过来的？ 见叶白微眼圈都有些泛红，徐女医则是摇了摇头：“侯爷说，生死有命，曾叫皇上放弃他。但皇上不忍得见忠臣落得这般下场，只张贴了榜单，遍寻天下名医。” 只是这结果，如今叶白微也看到了。 侯府上没了那些折腾的人，而卫渊，已然瘫在椅子上，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分明这日光正盛，叶白微却觉得浑身冒冷汗。 书上未曾提及过这些，毕竟卫渊的作用，只是一个炮灰罢了。 但她也无论如何想不到，因着中毒，卫渊竟又遭遇了这些。 这样的惨烈情形，她只是想一想便觉得头皮发麻，可卫渊真真切切的经历过。 先前的时候她还问卫渊的腿，如今想来，她当真是个蠢货，这是在给卫渊的伤口上撒盐！ 她忍不住捏紧了手指，徐女医瞧见她这表情，一时有些不忍，叹了口气，又轻声道：“侯爷是真英雄，英雄不需要同情。” 叶白微摇了摇头，她不是在同情。 她只是……心疼。 然而这话，她说不出口，只咬唇道：“西楚歹毒，做出下毒戕害敌国将领之事，简直是小人行径。” 两军交战有伤亡是正常的，可是西楚竟然做出给卫渊下毒的事儿，可见从当权者到下面的朝臣们，心都脏透了！ 谁知叶白微这话一出，徐女医却是神情微闪。 她并没有接话，良久才道：“我听说，你开了家香铺？” 这话题转的太过生硬，叶白微一时还没从情绪中抽离出来，闻言下意识看向她：“嗯？” 叶白微说着，又反应过来，忙忙的回道：“是，才开业几日。” 徐女医应声，笑道：“先前见你做的香料便是有天分的，如今开了铺子，也算是个正经营生了。” 她说到这儿，又见药已经熬好了，便当先起身，将药倒在了碗里，道：“走吧，去给你母亲喂药。” 叶白微答应了，随着她一块走了出去。 赵雪娘出了一身的汗，才从疼痛的感觉中缓过几分心神来，就着叶白微的手将药喝了干净，末了还被叶白微塞到嘴里一块蜜饯。 那蜜饯甜腻的很，正好解了苦味儿，只是旁边还有徐女医看着，赵雪娘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轻笑道：“你这孩子，我不怕苦的。” 叶白微只笑眯眯的答应，她将药碗放在一旁，又给赵雪娘擦了汗，心中却是忍不住心疼起了旁人。 按着徐女医所说，她当时也是给卫渊施过针的，赵雪娘只这半日，便已然疼的要了半条命去，卫渊当时经历过那么多的治疗手段，惨状可想而知。 她无声的叹息，又怕叫赵雪娘瞧出来，索性借着给她熬药浴的由头走了出来。 里面有徐女医照看着，叶白微放心的很，她去了厨房，蹲在炉火旁发呆。 第155章 虞美人 不过叶白微也没发呆太久，带呆了一会儿，徐女医便过来端药浴所需之物了。 叶白微陪着一块侍弄好，等到赵雪娘泡上了药浴，又嘱咐小朝和婆子盯着时辰。 这药浴不麻烦，只是费时候，约莫要泡两个时辰，且还要时不时的添水加药。 眼见得时候不早，赵雪娘便让她们先回去，徐女医见叶白微神情中有郁色，知道是今日自己这一番话所致，心中先起了些恻隐之心。 “正好，方才夫人说你开的香铺，我很是感兴趣。不知夫人可否带我过去看看，挑选一两样香料回去用？” 徐女医开了口，叶白微自然不会拒绝，她当下便应承了此事，轻笑道：“有何不可，女医请。” …… 带着徐女医来朝夕的时候，店里正热闹着。 四五个伙计们在大堂中忙活着，带着人看香试香，格外耐心的给客人们讲解。 店内的角落里燃着幽幽的苏合香，走进来的人闻到这个味道，先觉得沁人心脾，一颗心都宁静了下来。 徐女医原本只是一个托词，然而进来之后，却又改了想法。 因着一些旧事，她寻常鲜少用香，可这味道非但不让她反感，反而让她勾起了些旧时的心思。 叶白微不知她心中所想，见这里气氛热络，觉得不大适合招待客人，索性将徐女医请到了后院去。 后院被她开辟出来一间小小的制香室，是单独属于她自己的，她寻常会在里面调配一些香料，所以里面有些乱。 叶白微快速收拾了一下，笑着将人请了进来。 “前厅太热闹了，怕女医不习惯，您先坐一会儿，我去给您泡个茶。” 她说着，又笑道：“正巧，我这两日预备上新的香品，您替我掌掌眼。” 得了她这话，徐女医便含笑答应，叶白微不多时便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一壶茶水。 她先给徐女医倒了茶，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缓和了口渴之后，便又进了帘幕后面。 那里面放着一盒才做好的香丸香饼，虽然还没包装，可是瞧着花朵的模样，便让人赏心悦目。 “这是我后日预备上的新品，我先给您燃上一炉，您闻闻？” 徐女医只瞧见这些香饼的造型，便觉得十分喜欢，闻言笑着应了，就见叶白微拿了一个小巧的香炉，将香饼置于其上。 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格外的赏心悦目，徐女医却不知怎的，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这个香，叫什么名字？” 听得徐女医询问，叶白微先是静默一瞬，好一会儿才轻声笑道：“这香，名唤……” 香气悠然上升，幽幽的香气在室内散开，伴随着那一抹飘过来的香味儿，徐女医听到了这香的名字：“虞美人。” “啪——” 手中的茶盏骤然落地，茶水泼洒在她的裙摆上，徐女医却浑然不顾，猛地站起身来，声音里都带着颤：“你说，叫什么？” 这味道…… 这名字…… 叶白微吓了一跳，待得看到徐女医的神情之后，又有些惊讶。 第156章 师父死了? 她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内中又染着哀伤与急切。 她的眸光都红了，有泪意想要涌出，却被徐女医狠狠地克制住了。 下一刻，她便一把抓住了叶白微的手，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说，这香叫什么？” 她的力道格外大，叶白微被她的抓的有些疼，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叫虞美人，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为何徐女医的表情，像是几欲疯癫似的？ 叶白微心中有诸多疑问，徐女医却是骤然松开她，直接将香炉拿了起来！ “小心烫！” 叶白微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徐女医将香炉的盖子掀开，她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味道，与她记忆中的味道重合，分毫不差。 “我问你！” 她猛地回头，看向叶白微，眸光染着泪，还有仓惶不安和激动：“这个香方，是谁教你的？他人在何处，你们又是何时见过？” 徐女医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非但没有让叶白微的疑问得到解答，反而更加疑惑了起来。 只是她这样子，也让叶白微的心跳加快了几分。 这个虞美人，原本是她复原的师父的心血，也是师父的得意之作。 她原本做出来这个香，只是怀念师父，想着将这香上架出售，也是希望更多的人喜欢师父的作品。 徐女医是第一个欣赏到的人，可她的反应，却大大的出乎意料。 像是……怀念故人。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克制着剧烈的心跳，轻声道：“这香方，是我师父毕生心血。” 她这话一出，徐女医顿时瞪大眸子，颤声问道：“你师父，他现在何处？！” 这样的迫不及待，让叶白微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念头来。 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知道。” 徐女医却不肯听她这个答案：“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说他是你师父么，你是在什么时候遇到他的，你们有过什么交集，他怎么样，他……” 她一连串的话问出来，却被叶白微将香炉从手中拿走，继而，又握住了她的手：“女医，冷静。” 徐女医茫然的看着她，眸光里的脆弱与小心翼翼，也戳了一下叶白微的心。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道：“您先告诉我，您为何对虞美人这般感兴趣，那制香之人，又与您是什么关系？” 她直觉，这里面必然有一个颠覆她认知的事情。 徐女医这才找回了点理智，她低头看了看叶白微抓着自己的手，却并未挣脱，只是一开口，便先忍不住落了泪：“这虞美人的香方，是我夫君研制的。” 这话一出，叶白微却先撒了手。 徐女医的夫君…… 可这香方，是她师父研制的，那是老头的心血之作。 “您夫君叫什么？” 徐女医却警惕的看了她一眼：“你说是你师父教的，他又叫什么？” 叶白微抿了抿唇，瞧着她现下的模样，只觉得眼前有一团迷雾，可那雾中，却又有一盏明灯。 “我师父叫怀章。” 这名字一出，徐女医终于克制不住泪意，带着哭腔道：“我夫君，他叫唐修明，字……怀章！” 叶白微无意识倒退一步，后腰碰到了书桌，带出剧烈的疼痛。 然而比起来那些疼痛，叶白微却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她方才故意没有说师父的姓，因为……她师父真名叫唐怀章！ 所以…… 师父，是跟她一样，也穿越了么？ 可还不等她张口发问，便听得徐女医快步走到她面前，抓着她的手，颤声问道：“他现在在哪里，求求你告诉我，他人在何处，现在好不好，他……” 她说到后来，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叶白微愣愣的看着眼前人，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哪里不对了。 “等等，你不是说，他是你夫君么？你怎么还问我他在哪里？” 对于叶白微的问话，徐女医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道：“是，可他是我的，亡夫。” 亡夫二字一出，叶白微骤然瞪大眸子。 亡夫……是说……师父死了？ 可徐女医却不肯松开她，又道：“不对，兴许不是亡夫，他不是你师父么，你什么时候见过的他，这个人，他骗了我对不对，他还活着！” 她满面泪痕，叶白微却觉得浑身发冷。 “我不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叶白微反握住徐女医的手，手上动作格外用力，声音里都在发抖：“所以，你得先跟我说清楚，你所说的人，他多大岁数，这个香是他何时制成的？你又为何说他是亡夫？他……是怎么死的？” 叶白微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像是被人糊了浆糊，她根本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却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徐女医与她所说的，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师父很有可能，与她同处于一个世界。 可那亡夫二字，却叫她发抖。 叶白微一连串的询问，让徐女医的表情也有些挣扎。 好半日，才听得她道：“我亡夫名唤唐修明，乃是唐家人，自幼酷爱研习香术，这虞美人，便是他为我所制，取得乃是词牌名。” 元和六年，他们定亲，那时候唐修明送的小定之礼里面，便有虞美人这个香。 再早一些，青梅竹马的时候，唐修明也以这香赠送过她。 那是他们的定情香。 徐女医的神情里满是怀念，一双漂亮的眸子里蓄了泪水，叫人瞧着为之共情。 可徐女医只是擦了一把泪，又咬牙道：“其实他并非是我夫君，而是我未婚夫。我们还未成亲，他便糟了难，横死街头。自然，我原本也以为他死了，可你方才所说，这香乃是你师父所教，我可以告诉你，这一道虞美人，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制作出来，那便是唐修明！” 所以，这个男人，他骗了她，他没有死，还活在世上！ 这个认知让徐女医狂喜，然而落在叶白微的眼中，却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 因为…… 第157章 再次相隔阴阳! 没有人比叶白微更清楚，他们所说的人虽然可能是同一个，但时代却不是同一个！ 也就是说，即便徐女医口中所说的唐修明真的是师父，那也是穿越到了这个世界的师父。 而现代的那个……早在她十八岁那年，就已经死了！ 叶白微甚至起了一个荒谬的猜想，会不会是师父死后穿越到了这个世界，然后有了这一段奇缘？ 若是这样的话，那便是造化弄人，她与师父有缘无分，再不能相见了！ 好半日，叶白微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声道：“徐女医，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少女的声音里满是颤抖，她垂眸看自己的手指，却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泪意，然而才说了这一句，她便说不下去了。 徐女医看到她这模样，脸上的喜悦也收敛了几分，试探道：“你想说什么？” 半晌，才听得她道：“我……我的确有个师父，他叫唐怀章。可我从未现实中见过他，他是一个存在于我梦里的人。” 若不是现在叶白微的表情格外的悲伤，徐女医都要以为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了。 事实上，她也根本无法接受叶白微的话，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怎么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明白，可连到一起，她就觉得这人在说胡话呢？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她几乎可以确定徐女医没有骗自己，师父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 可，也只是存在过。 “嫁给侯爷之前，我曾经做过一个古怪的梦。梦里有个老者，他教了我关于香道之术，醒来后，我原以为那是大梦一场，谁知翻阅了书籍，才发现那些关于香道的内容，竟都是真实存在与书籍之上的。至此我才知，自己是遇到了神仙。” 叶白微理智还在，知道不能说出事实，只是半真半假的编造了一个故事，道：“我将那些内容尽数记录了下来，因梦境之说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并未对外人透露过，只说我是在书上学来的本事。可是我没想到，师父竟然是真实存在的，他……竟是您的未婚夫么，他又是什么时候……死的？” 最后两个字，叶白微说的格外艰涩。 按着徐女医话中所言，那么老头子岁数已经不小了，且死了都有十来年了。 徐女医骤然坐在了地上。 她特别想质问叶白微这是在编造故事哄骗自己，可少女眼中的泪意骗不了人。 可这是何等的荒谬？ “我未婚夫……死与元和七年。” 而现在，已经是元和十九年。 十二年过去，往事几乎在心上褪色，被人埋藏起来，仿佛再也不会被想起。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将那些事情记得一清二楚。 “你既是说自己是在梦里学的，那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梦到这些的，又是何时在梦里拜他为师的？” 叶白微想了想，斟酌道：“约莫是两个月之前，梦里与现实时光不同，我那时落水高烧不退，昏迷了几日，然而却在梦里过了许久。醒来时恍恍惚惚，谁知梦境成真。” 那段时间她在叶家惹了不少事儿，若是仔细查的话，是能查到的，毕竟当时不少下人都觉得二小姐疯了。 听得叶白微这话，徐女医却不说话了。 她安静了下来，坐在地上，形象全无。 眼中的泪意褪去，从巨大的狂喜到巨大的悲伤之间，已然掏空了她所有的力气。 徐女医只觉得手脚都无力，仿佛一瞬间从天堂到了地狱，她甚至连呼吸都找不回来。 日光正盛，可落到她眼中，却只觉得头晕脑胀。 良久，才听得她哑声道：“他竟如此无情。” 她权且信了叶白微的话。 可这个薄情郎，十二年中从无一次入她梦，却在旁人的梦里做师父？ 唐修明！ 她又哭又笑，却又猝不及防的落下泪来。 他死后，她为夫守节，与家中决裂，孤身一人在宫中多年，日日茹素，为他祈福，祈祷他可以早离苦海，投胎新生。 可他两个月前还在为旁人托梦，怎就那么狠心，一次都不来看她？ 徐女医哭的不能自已，叶白微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将帕子递了过去，轻声道：“您擦擦眼泪吧。” 既是师父的未婚妻，那她也该叫一声师娘的。 可叶白微有些叫不出口，毕竟她还没过门，如今也不知是否另嫁，万一再坏了她的名声就不好了。 叶白微话中满是柔软，徐女医却又抬眼看她：“你梦里见到的他……是什么模样的？” 当真可笑，有朝一日，她要听另外一个人，讲述在梦中遇到的人。 叶白微神情怀念：“他是一个落拓的老头儿，衣服只有两件，补丁落补丁，脾气又臭古怪，一句话说的不对就要翻脸。起床气也大，为此还撵了一只鸡满山跑。他分明本事大的很，却不肯见客，有人慕名而来，还拿扫帚将人给打了出去。但他也是真好。” 对她是真的好。 八岁那年，老头儿将她从孤儿院带了回去，跟她说：“以后就跟着我，这儿就是你的家。” 她是出生就被人丢在孤儿院的，无他，只因为她是女孩儿。 她生的不差，但是因着三岁那年出了事儿，其后便不大肯说话了。许多家长过来看过，却无一人肯领养她。 直到那老头的到来，他义无反顾的将她带回去，瞧着是个大大咧咧的，实则心细如发，他用了半年的时间，才让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那夜是除夕，万家灯火藏于山下，他握着她的手，点燃了一支烟花。 一片璀璨绚烂里，她轻声喊了他一句：“师父。” 虽为师，更为父。 他养她十年。 她为他送终。 叶白微垂眸，泪意从眼中滑落，克制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崩溃。 师父…… 原本以为亲缘淡薄，谁知一朝到了这儿，竟又与他同在一个世界。 可天意弄人，她来迟一步，与他再次相隔阴阳！ 第158章 师父 她无声痛哭，徐女医瞧见她这模样，心中酸涩不已，反倒是伸出手来抱住了她。 哄她的同时，心中又升起诸多疑问来。 比如，若只是梦中传授她本事，怎么叶白微说的倒像是真实生活过似的？ 再比如，她现下这般伤心，又像是哀悼长者。 她的悲伤传染了徐女医，想起那些过往时，徐女医也忍不住低低的啜泣一声。 室内气氛一时凄风苦雨，还是叶白微先缓和了几分。 她先拿帕子擦了脸，抿了抿唇，又道：“我想问您一件事，您说师父横死街头，他……是怎么死的？坟茔又在何处，我想去祭拜他。” 谁知她这话一出，徐女医的手却是骤然僵住。 她偏头躲避开叶白微的眼神，轻声道：“他没有坟茔，天葬了。” 说着，徐女医又道：“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徐女医径自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就要往外走。 这模样分明是藏了什么秘密，叶白微见状，顿时想要拦住她：“天葬是什么意思？” 是她想的意思不么？ “他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么？” 叶白微的问题，每一个都让徐女医无言以对。 她深吸一口气，抓着叶白微的手，道：“侯夫人，他既是在梦中与你成了师徒，那便是你们有缘。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差人去徐府寻我。我如今独身居住，也无后顾之忧，任何需求都可帮你。” 她说到这儿，又道：“不过今日不早，我该回了。” 眼见得徐女医要走，叶白微还想说什么，却听得徐女医又道：“你这香很是不错，我可不可以拿走？” 她说这话时，瞧着十分悲痛，叶白微自然拒绝不得，顿时应声道：“自然可以，您拿走吧。” 徐女医闻言，与她道了谢，将那一盒虞美人拿在手中，转身便离开了。 只是那脚步里，却清晰的看到悲伤之意来。 她痛苦万分，叶白微也没好到哪儿去，方才徐女医的话说的不明不白，叶白微只觉得自己深陷迷雾之中，有什么线索想要抓住，却最终一无所获。 按着徐女医所言，师父是在十二年前死的，而那时候他还未娶妻，至多是弱冠之年。 但按着现代的时间来算，师父收养她那年已经五十二了，他是六十二岁那年去的，而她在他死后八年来到这个世界。 可这时候，他已经在这个世界诸多年份。 叶白微只觉得越理越乱，她跟着老头的时候，老头儿虽然年岁大，可衣食住行可以很清楚的昭示着他就是现代人。 所以，应该不存在老头从这个世界死亡，去到现代的说法。 那么，是他死之后来到了这个世界？ 可这样的话，时间也是对不上的，毕竟徐女医说的是，他自幼酷爱研习香术，也就是说，他从小就展露了自己在香道上的天赋。 再加上徐女医以前曾经说过，她认识一个故人，也是无师自通，天赋异禀。 那人也是师父。 第159章 她该知道么? 那么，就还有一种可能，两个世界的时间线是不一样的，师父是在死后，重新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一辈子。 一辈子…… 这一辈子多么短暂，短暂到他死的时候不过弱冠！ 叶白微紧紧地攥着手指，呼吸都有些不畅。 她先前还曾恐惧过这个世界，可她现在只恨自己来的太晚了，竟无缘和老头儿再见一面。 师父…… 叶白微蹲在地上，腿脚都因为缺血不畅开始酸麻，她却一无所觉，脑子里像是堆积了一团乱麻，既悔恨又怀念，一时哭一时笑，竟像是魔怔了似的。 还是绘雪发现了她的异常。 绘雪来找她的时候，就见叶白微的一双眸子哭得红肿，整个人更是出了一身的汗，像是水里捞出来似的。 她吓坏了，急急忙忙的找来了清泉，要叫大夫的时候，叶白微才回过神儿来。 因着腿脚麻了，她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还是绘雪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不等她问什么，叶白微先摇了摇头：“没事，咱们回去吧。” 今日骤然得了这个打击，她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 然而她却不肯放任自己陷于这种情绪之中，徐女医不肯说，这其中必然是有内情的。 至少她要知道，一个弱冠之年的人，是如何会横死街头的！ 叶白微打定了主意，带着人便回了府，回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先去找了卫渊。 从店里离开之前，叶白微洗了一把脸，然而哭肿的眼睛是瞒不了人的。 因此卫渊瞧见她的第一眼，便疑心自己看到了一只花猫。 猫眼肿着，内中雾雨朦胧，往常明艳不见，倒添了几分可怜相。 卫渊摩挲了一下扳指，声音倒是淡淡：“这是怎么了？” 叶白微与他行了一礼，正色道：“侯爷，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北越人，可卫渊是。况且他与徐女医的关系不错，想来会知道一些内情。 若换了旁人，叶白微必然无心去窥探人家的隐私。 可师父不是旁人。 她想知道真相。 卫渊听得她这话，倒是挑了挑眉，道：“先坐下再说吧。” 小姑娘凄风苦雨的模样，瞧着倒是让人起了恻隐之心。 但那心疼只有一瞬，便被卫渊不动声色的摁了下来。 叶白微道谢，走到他旁边坐下，下人则是去收拾茶桌。 叶白微无意中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桌上还放着一盏茶水，显然是旁人喝过的。 这是刚送走了客人？ 毕竟那茶水还没冷呢。 只是这到底不是叶白微该关心的，且她现下也无心去挂念别的，坐下之后，按捺着急切的心情，直到下人出了门，这才轻声道：“我想跟您问件旧事。” 卫渊瞧着她的模样，分明是着急的很，可又很懂规矩，她越是这样乖，卫渊的心中便越生出几分异样来。 这么天真的性情，他与她才接触几次，竟从眼中看出对自己的依赖来了。 他晒然一笑，不动声色道：“想问什么？” 叶白微咬了咬唇：“唐家。就是那个，和徐女医定亲的唐家。” 徐女医虽说只是一个医女，可是医术这么高超，必然出身不平凡，当初卫渊也曾与她提及过只言片语，说徐女医家中乃是杏林世家。 他对她这样熟稔，想来对她的未婚夫婿家中，也是熟悉的了。 叶白微猜的不错。 因为卫渊只是问了一句：“你打听唐家作甚？” 这便是知道了。 叶白微咬了咬唇，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好一会儿才道：“我有些必须想知道的事情，求侯爷，您若是知道，告诉我好不好？” 先前便是赵雪娘出事，叶白微都没有这样可怜的模样，可如今，她在真心诚意的求自己。 卫渊打量着眼前人，她显然是才哭了许久，那么，也是因为唐家，和那个人？ 见卫渊不开口，叶白微顿时有些焦灼，但她又不知该说什么，急切道：“您……或者您有什么可以让我做的，我都可以与您交换！” 先前求他帮赵雪娘的时候，叶白微也是做了交换的，虽说那交换不值一提。 她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却肯加上“什么都可以”。 卫渊听出了她话中的方寸大乱，却是反问道：“你当真不知唐家么？” 这话一出，叶白微却有些迷惑：“我……不知。”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错过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她该知道么？ 下一刻，叶白微便知他的反问是缘何了。 “北越开国时，乃是依托了四大世家，其后这四大家族繁衍生息，纵其中经历了诸多磨难，却到底都保全了下来，虽说有的落魄的成了普通家族，可到底树大根深——这其中，便有唐家。” 他这话，让叶白微下意识攥住了衣角。 这显然该是北越之人都清楚的事情，她要如何解释，自己身为侍郎府的庶女，连这些事情都不知道？ 毕竟，就算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该连这些都不知道的。 可她真的不知，毕竟，书中没写过…… 叶白微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卫渊显然没打算在这事儿上为难她，只是道：“唐家的运道反复，北越开国的时候，唐家因着迎接新君，所以很是风光无限去，其后唐家慢慢盛大，甚至百年前开创了盛世的盛世的固安帝赵清延，就是唐家的外孙。那时候唐家风光无两，唐家家主唐无忧，结交满天下，文武双全，他的儿孙也官至首辅，为世人称道。但，那也都是之前的神话了。” 百年前的唐家，因着固安帝的上位，而风头盛大。 可那时候也没有人想到，唐家会在之后盛极而衰，在三十年前，更沦为了世家之末。 唐家有意避世，唐家虽为世家之末，可到底也是树大根深的，所以倒也没有多少人敢小瞧唐家。 但这一切，在二十年前被重新洗牌。 “唐家再次被世人注意到，是因为唐家双姝。这一代的唐家家主，与夫人和谐恩爱，膝下共有两女一子。” 第160章 天葬 卫渊的声音如同和风细雨，将往事娓娓道来：“长女唐思娇不顾众人阻拦，嫁给了当时还是齐王的广成帝，成了侧妃，还生下了如今的三皇子。她运道好，得圣宠不衰，齐王登基后，唐思娇便被册立为了贵妃，而唐家的次女唐思瑶，早在先帝还在时，便被先帝指给了安王为正妃，夫妻恩爱，被传为佳话。新帝继位，安王不得留在京中，为先帝守灵之后，便带着太妃和全家去了封地淮林。” 唐家两个女儿都是高嫁，在北越一时风头无两，且在广成帝登基之后，因着长女唐思娇成了贵妃，唐家在外的名头便越发大了起来。 甚至有一段时间，隐约有世家之首的气势。 “因着两个女儿的缘故，唐家世子唐修明，便成了当时所有的贵女都抢破头想要嫁的人，毕竟那是唐家唯一的儿子，还是嫡子，他现下是唐家世子，以后便是正正经经的唐家家主。但谁都没有想到，唐修明却跟一个杏林世家的女子定了亲，那人就是徐沅婷。” 徐沅婷，徐女医，虽然出身杏林世家，可像是这种一无背景二无前途的家族，嫁到寻常世家已然是高嫁，却能被唐家看中。 不过也有些人并不意外，毕竟唐修明此人是个天生的纨绔，自幼沉迷香道，对政事上毫无涉猎，甚至就连广成帝评价他的时候，都只说一句“性情温和”，而对他的能力闭口不谈。 这样一个出生在簪缨世家的儿郎，其实即便是废物也无妨，左右有祖宗的庇护，也能得一生的富贵绵延。若是成婚后再诞下个争气的一儿半女，那唐家日后风光还是可以保全的。 可人有旦夕祸福，没等到唐修明成婚，唐家先出事了。 安王府意图谋反，罪证先一步送到了京中，皇帝震怒之下彻查此案，谁知自己遇刺，险些身亡。 危难时刻，太后出来主持政务，将一干人等都严审，也让安王那些罄竹难书的罪证，一件件的摆放在了明面上。 安王夫妻自杀身亡，贵妃在宫中触柱而死，而唐家更因此事被牵连，连降三级，贬谪在幽州，无召不得离开。 “那……我师……唐修明呢？” 叶白微听到此处，便觉得浑身一阵阵的发冷，那么多条人命之下，她已然理解了为何白日里徐女医闭口不谈的缘由了。 可她只想知道，师父是怎么死的。 哪怕，这个死因，可能让她承受不住。 卫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少女眼中含泪，却是眉眼坚毅，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唐修明试图拐带安王幼子叛逃出京，五城兵马司并御林军齐齐将人拦下，之后将他们——乱箭射死。” 是他们，不是他。 那个年仅三岁的幼子被唐修明抱在怀中，至死仍未松手。其后二人尸体被悬挂于城楼之上曝晒三日，待尘埃落定之后，一并扔到了乱葬岗上，任由秃鹫野狗分食。 谓之，天葬。 第161章 小心 叶白微眼前一黑，手无意识的去抓桌角，却误碰到了一旁的茶盏。 茶盏应声落地，碎了满地的瓷片。 她慌了神儿，蹲下身子便要去捡瓷片，却瞬间割破了手。 “小心。” 几乎与男人话音同时响起的，便是她的闷哼声。 鲜血自手指涌出，殷红一片，卫渊弯下身子去抓她的手，叶白微却是一颤。 她低着头，卫渊看不见她的神情，可少女浑身都在发抖，呼吸里夹着颤音，悲伤的不能自已。 卫渊垂眸，有一瞬间的瞧着她这模样，哪里还不明白，他无声的叹了口气，一时竟有些不落忍。 其实早在叶白微来之前，卫渊便知道她要来问自己的。 徐沅婷先她一步来了府上，只问他一句话：“亡夫之事，侯爷允诺可还算数？” 徐沅婷是宫中女医，这些年与卫渊虽然有交集，却并不多。这次卫渊请她来给赵雪娘看诊，也曾应诺她一件事——调查当年安王府一案的真相。 徐沅婷为了唐修明，不惜与家中决裂，这些年更是深居简出，但卫渊知道，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真相，她想为未婚夫讨个公道。 但她一个女子形单影只，无权无势，想要调查这些难如登天。 卫渊只是想借此事让徐沅婷信任自己，即便没有赵雪娘的事情，他也会寻别的由头去找徐沅婷。 只是没有想到，叶白微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梦中德遇高人这事儿，卫渊是不信的。反倒是因着这一番话，让他笃定了叶白微的身份有异。 所以他当时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徐沅婷，告诉她：“自然，唐家之事，我义不容辞。” 徐沅婷前脚才走，叶白微后脚便来了。 徐沅婷没有告诉她的事情，卫渊心知肚明，叶白微要来问自己，毕竟这些时日的相处下，他在她的眼中，已然成了可信之人。 所以他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她。 叶白微听完之后，在他面前哭得无声却又凄惨，卫渊的心疼却只是一瞬间。 若是此时叶白微抬头，便会瞧见卫渊眸光中的打量与审视。 放眼当今天下，莫说是北越，便是西楚、西域与苗疆，但凡是一个叫的出名号的国家，都不会对唐家陌生。 毕竟那样显赫的家族，又出过那样震惊世人的案子，不同于无名之辈。 可叶白微却不知道。 她身上有太多的矛盾，既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又对周遭环境与政事一无所知。 她到底是谁，又来自什么地方？ 卫渊松开了她的手，目光在她的头顶掠过，她在他面前哭得悲伤不已，却又毫无防备。 一方帕子到底是递到了她的面前。 与此同时，还有男人温和的声音：“擦一擦泪，我去给你拿药。” 卫渊不由分说的将手帕塞到了她的手中，转身推着轮椅进了内室。 因着常年征战，卫渊房中各种伤药皆是齐全的，他不过片刻便拿着一瓶药粉出来，见叶白微还在地上坐着，维持着原先的姿势。 第162章 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么? 她的视线里一片迷蒙，卫渊伸出手来，淡淡道：“地上凉，起来吧。” 叶白微这才抬眼看他，先前那眼睛就哭得跟兔子似的了，这会儿瞧着愈发叫人心疼。 卫渊的目光不动声色的转开，叶白微哭得累了，头皮都是麻的，却又有几分清明升起。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162章 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3章 拼死一搏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眉头拧的格外紧。 这件事违和的点就在于，唐修明是唐家人，不是安王的死忠，怎么会是他护着一个孩子出逃呢？ 而且，既然安王府的人都被拿下，那朝廷的兵力都该严防死守，怎么会那么轻而易举的让他将人带出去？ 叶白微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第二日一早，她没来得及吃饭，便又去寻了卫渊。 小姑娘夜里没睡好，再加上昨日又哭过，怎么看都带着可怜巴巴的劲儿。 然而那一双眸子，却是格外亮。 见到卫渊时，叶白微先行了一礼：“侯爷，我有事请教。” 她明显睡眠不足，卫渊瞧了她一眼，允诺了她：“进来说。” 男人摆手让下人们出去，自己则是问道：“怎么了？”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有几件事不明，想请侯爷据实以告。” 她神情郑重，显然是想了一夜，卫渊却是不意外，只道：“你且说。” “我想知道，当年安王谋逆的缘由和始末，以及他被押到上京后，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唐修明不惜冒死带那孩子出逃。” 叶白微昨夜想了许久，当年那件事情里面，安王府固然全部都死了，可唐家也没好到哪儿去。 次女是安王正妃，夫妻皆自尽；长女虽然是贵妃，却在宫中触柱而亡；至于唐修明，更是在带着那孩子出逃的路上，被乱箭射死。 剩下了唐家老两口，远走幽州，风烛残年，好不可怜。 叶白微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但是这个猜测太过于惊世骇俗，她需要卫渊的印证。 卫渊看向她，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了点东西，却不点破，只淡淡道：“当年事情相隔久远，那时本侯也才十二岁，约莫记得个大概——” 先帝死之前，是没有立储君的，他膝下的五个儿子，都被封了王爷，对每个儿子都权衡有方，不让任何一方独大。 偏生先帝走的急。 一场急病带走了他，齐王在他身边，贴身内侍和亲近大臣在旁边随身伺候，在先帝死后，宣读了他的口谕。 立齐王为新君。 齐王，也就是现在的广成帝，他在上位之后，对其他兄弟倒还算是仁至义尽，甚至就连安王试图带着太妃离京，都准允了。 可那只是头一年。 第二年开始，广成帝便开始清算兄弟，厉王、泰王先后被他寻借口贬谪成了郡王，且还将封地都削减了一半。 到了第五年时，四个兄弟，除却因着疫症死去的那个，贬谪的贬谪，夺封地的夺封地，唯有一个安王，还是因着安分守己，所以没有被动过。 “皇帝对外常常宣称，安王与他才是手足之情，他对安王很是满意。逢年过节，必定要让安王进京陪他过年，还说这是北越栋梁。” 可元和七年的端午，安王却借着进京庆贺时，安排了杀手，刺杀皇帝。 那一道没入皇帝心口，皇帝的病情凶险万分，若非偏了一寸，那年便要国丧了。 “皇帝昏迷不醒，太后震怒，拿出雷霆手段清算，最终查到了安王的身上。不止如此，还有安王的其他罪证。” 比如，这位对外安分守己的王爷，其实一直就包藏祸心，预备杀兄篡位。 “安王下狱的同时，太后便暗中派人去捉拿了他的妻儿回京。而朝臣们分成两派，一派主彻查，一派主安王是冤枉的。皇帝醒来后，也多方权衡，一时难以决断，毕竟，他是北越的战神，在边关浴血奋战，护卫北越数十年。哪怕他对自己下了死手，皇帝也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 然后，唐家出手了。 唐家世子唐修明，带着安王的亲卫们，杀出重围，带走了安王唯一的儿子。 “其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唐修明在长街之上被追来的弓箭手们射杀，皇帝也终于寒了心，下令要将安王夫妻贬为平民后处斩。 斩草除根。 贵妃求情未果，以死明志，撞死在了未央宫中。 而安王夫妻则是自尽在了监牢之内，血染满地。 卫渊说到此，神情中也满是冷峻。 叶白微咬了咬唇，问道：“唐家为何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将那孩子救出去？” 听得这话，卫渊却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兴许他们是觉得，事情已经到了最糟糕的地步，至少要保全一个吧。” 叶白微却没有接口，良久才道：“这不对。” 按着卫渊的说辞，事情原本是有转机的，毕竟皇帝没有决断，朝臣们也在争取，唐家不该在这时候去激化矛盾。 除非……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卫渊瞧着她这模样，听得她轻声道：“兴许还有一个解释，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他们落于局中，意识到无力回天，所以才会拼死一搏。” 赢了，可以救出那个孩子。 若是输了，也不过是最坏的结果。 听得叶白微这话，卫渊一时没开口，良久才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她分明眉眼是稚嫩的，但却想到了最关键之处。 叶白微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是她的直觉。 她没有接触过那些人，可也知道古往今来但凡涉及到了那个位置，背后的腥风血雨会有多么的严重。 更知道，为了皇位，人可以变成魔鬼。 最重要的是，卫渊的态度。 他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是心如石头冷硬的。 旁观者可以出现的情绪有很多，但不该是这一种心如死灰之后的冷。 除非，他历经其中。 所以…… “侯爷，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么？” 听得叶白微的话，卫渊看向她：“你想问什么？”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方才问出了她最终的话题：“您先前说过，安王是军中之人，也曾说过唐家是戍边多年，那么……您这么多年驻守边关，不会与他们半分瓜葛都无吧？” 在叶白微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卫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才叶白微想问他的问题。 而前面的，都只是铺垫。 第164章 她没有别的意思! 卫渊瞧着她这模样，小姑娘眼中带着忐忑与不安，显然问出这个问题，她在害怕着什么。 她怕听到什么呢？ 见卫渊不说话，只看着自己，叶白微撑着心思，没有转头，而是固执的看着他。 良久，才听得他轻声道：“你指的，是什么瓜葛？”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164章 她没有别的意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5章 本侯不吃这一套 叶白微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一瞬。 她难得真心夸赞人，这人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 许是小姑娘脸上一瞬间的委屈太过明显，倒是让卫渊眸中的冷冽散了几分。 他嗤了一声，往后靠在椅背上，淡淡道：“有这个功夫，你不如做点正事，本侯不吃这一套。” 叶白微：……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才起的那点心疼与崇拜，这会儿倒是尽数烟消云散了。 见叶白微这模样，卫渊唇角微勾，又问她：“怎么不说话了？” 叶白微倒是想说，然而瞧着卫渊这模样，反倒是将那些话都咽了回去。 当年事情，即便里面真有内情，卫渊也不会告诉自己的，这一点叶白微是心知肚明的。 她想了想，索性改变了问话的方向。 “侯爷。” 听得她开口，卫渊看向她，做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你先前说，贵妃诞下一子，便是如今的三皇子。他现下的处境，可是不大好？” 她突然提起了三皇子，倒是出乎卫渊的意料。 他拧眉看向叶白微，却见小姑娘的脸上满是郑重。 而卫渊也很快反应过来了她的言下之意。 这丫头倒是个聪明的，知道他不愿意回答当年之事，索性便另辟蹊径。 三皇子，便是当年那桩案子里，幸存下来的小辈儿。 也是叶白微想寻到的突破口里，最容易得到答案的。 他在心中夸赞了一句叶白微，面上倒是神情淡淡：“本侯记得，你如今还是我明面上的侯夫人，对吧？” 听得卫渊这话，叶白微下意识一愣，呐呐的点头：“是啊。” 她一脸茫然，卫渊又点了她一句：“那你与本侯打听旁的男人，合适么？” 这话一出，叶白微先是意识到了他什么意思，又骤然瞪大了眸子。 不是，她没有别的意思啊！ “我这不是跟您打听么，没有跟外人打听啊！” 怎么这话从卫渊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她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 叶白微口中的“外人”二字，让卫渊的眉头都不自觉舒展开了。 他瞧了一瞧眼前人，好一会儿才大发慈悲道：“是么。” 原来，他不是外人。 卫渊轻咳一声，压下了上扬的嘴角，复又问道：“那你打听他做什么？” 叶白微只是慌了一瞬，便又反应过来了他的态度，哪儿还不知道这人是故意的。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叶白微低头的很顺畅：“实不相瞒，我觉得当年之事这般惨烈，连贵妃都自杀了，三皇子虽然是皇上的亲儿子，可是天家无亲情，所以想知道三皇子这些年过的如何。” 毕竟，书中连二皇子当皇帝都写的十分含糊，对于三皇子，更是一笔带过，她隐约记得，说了一句草包还是什么来着。 她当时看的太快，内中许多内容都记不大真切了，眼下要是一一回想也着实为难人，况且眼前不就有一位对局势看的明朗的卫渊么。 叶白微此事还没有意识到，卫渊在她心中的位置已经不知不觉的重要了许多。 听得她这话，卫渊挑了挑眉，好一会儿才道：“他外祖是唐家，贵妃死后，唐家遭难，与之相关的都被清算，他过的自然也不大好。” 毕竟，叶白微方才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天家无亲情。 皇帝虽然膝下孩子不多，可也足足有四五个，他不缺这一个皇子，又对唐家有所不满，在贵妃死后，更是对这个儿子视若空气。 说起来，三皇子比他小不了几岁，贵妃死的时候，三皇子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挣扎长大，日子自然过的不是那么舒坦。 但这位三皇子却天生是一副冷心冷情的心肠，他寄情山水，参禅悟道，这几年越发如此。 过年那会儿，三皇子甚至连年夜饭都没有去吃，皇帝派人问起来的时候，才知道他竟是在东皇宫。 一个皇子，镇日与和尚们厮混在一起，镇日做着坐化飞升的梦，倒是让皇帝对他越发瞧不上了。 听得卫渊的叙述，叶白微倒是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三皇子会是这样的脾性。 寄情山水尚且可以理解，不过参禅悟道，难道真是看破红尘了？ 叶白微这样想着，便也问了出来，闻言，卫渊不知想到什么，嗤了一声，道：“三皇子没定性，谁知道呢。端午时，他又起了游历四方的心，虽说皇帝没同意，不过他到底还是拜了一位作画之人为师父，又开始在后宫倒腾起了画画。皇帝千秋宴时，他还送了一副自己画的百寿图，瞧着倒很有风格，还得了皇帝几句勉为其难的夸赞。” 自然，朝廷上下，是拿这件事当笑话来看的。 朝野上下都拿这位三皇子当个乐子，他本人却是乐在其中，大有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 叶白微听得此处，却是无声的叹了口气：“我倒是觉得，这位三皇子是个聪明人。” 她这话一出，卫渊讶异的看向她，问道：“这话怎么说？” 闻言，叶白微抿了抿唇，正色道：“唐家当年押错了宝，他非如此，不得成。” 按着卫渊所言，唐家先前是避世的，其后却因着女儿们的亲事，而再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内。 不但如此，他的两个女儿皆嫁到皇室之中，且都是嫁给了最有能力的皇子。 这代表什么，代表唐家其实是在押宝。 其后结果出现，齐王成了皇帝，而安王则是带着王妃远走封地。 若是没有安王谋杀皇帝的事情，那么唐家的确是稳赚不赔的。 毕竟，就算是一个王爷，那也是寻常人高攀不上的。 可安王偏偏出事了，唐家所有孩子都折了进去，只剩下了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被贬幽州。 若论京中处境最艰难的，便当属三皇子。 身为皇帝的儿子，却有这样一个外祖和母妃，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避开一切锋芒。 第166章 志在此道 叶白微解释了一番，倒是让卫渊的眉心也舒展开来。 他眼中带着几分赞赏，却是轻声道：“兴许，三皇子是真的志在此道呢？” 闻言，叶白微则是笑道：“若是真的如此，那三皇子也算是得解脱吧。但若如我所猜测，那他想来十分苦闷。” 前路渺茫，压抑本性，非常人可做到的。 听得叶白微话中的赞赏，卫渊先前起的几分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他讥讽一笑，道：“你如今这模样，倒是有心情关心旁人好坏。” 叶白微倒是不知他突然郁闷的缘由，听得这话，喟叹道：“我哪儿有心情关心旁人，只是觉得……他到底与师父有血缘之亲。” 唐家二老远在幽州，叶白微自然是关心不上的，她提及起三皇子，也是别有心思。 卫渊却是不自觉警惕：“你想见他？” 叶白微摇了摇头：“知道他现状便可，见倒是不必。” 如卫渊所说，那时候的三皇子年岁小，对当年的事情未必就知道，询问他，还不如询问卫渊来的清楚。 她只是想看一看，三皇子那里会不会有什么助力或者可以帮忙的地方罢了。 听得她这个答案，卫渊颔首，又道：“你想查当年事？” 这次，叶白微却有些迟疑。 她的迟疑落在卫渊眼中，便成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且不说时隔十二年，便是当年事真的有冤情，你又能如何？” 卫渊这话说的现实，叶白微咬了咬唇，轻声道：“尽人事，听天命。” 关于唐修明的死因，即便卫渊什么都没有透露，可她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怀疑当年另有隐情，至少是有人落井下石。 而她这话，却让卫渊的眉眼也沉郁了下来。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道：“往事已矣，活人该向前看。” 他话里带着劝诫之意，叶白微却是骤然看向他：“侯爷这些年在军中，可曾听到过什么吗？” 卫家军里，有一部分是安王带过的，且按着卫渊话中意思，至少老侯爷与安王的关系是十分好的。 若是这样算起来，那些人里面，难道就一个知情者都没有么？ 叶白微起了疑心，卫渊心头一跳，不动声色的攥了攥扳指，道：“不曾。” 他回答的干脆，叶白微黯然几分，却听得卫渊又问道：“当年事，你是怎么看的？” 闻言，叶白微却没有立刻开口。 她觉得，师父不是鲁莽的人，可当时她没有亲历过，更说不出缘由。 若真的要说，那只能说，她相信师父所做的事情，都是好事。 叶白微自然是觉得此事别有内情，就算是不论师父，单说那位安王。 卫渊说安王曾经是战神，那么一个护佑北越王朝的战神，自然是顾全大局的。他怎么会去想不开刺杀皇帝，且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再说还有师父，若是安王真的奸佞，师父怎么可能会不顾生死去救他的孩子。 但这话，叶白微不能说。 因此她只是问了一句：“敢问侯爷，身为武将，你会陷北越于危险之地么？” 她这话一出，卫渊接口道：“不会。” 他说了这话，便明白了叶白微的回答。 自己身为武将尚且不会，更别说，安王还是皇室之人。 卫渊轻笑一声，道：“你倒很是相信人性。” 谁知，叶白微却果断的摇了摇头：“我不相信。” 她神情郑重，一字一顿道：“我只是相信师父。” 相伴十年，她知道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品。 念及唐修明，叶白微的神情又有些黯然。 卫渊瞧着她这模样，心中越发狐疑。 唐修明早在十二年前便死了，即便是与自己一样得了重活一世的机缘，也不可能提前预知到自己的下场。 他到底是在哪里遇到的叶白微，他们二人又得了什么不一样的机缘，才能养出这么一个似通透又似天真的叶白微？ “对一个梦里的人，你倒很是信任。” 卫渊随意开口，却让叶白微瞬间捏紧了手。 她一时不查，在卫渊面前说话随意了，他不会怀疑什么了吧？ 念及此，她又小心翼翼的去看卫渊的神情，却见对方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但叶白微也不敢大意，毕竟她一时不查，可是会被当成异类烧死的——这几日她曾试探着问过小朝，只说若是有人借尸还魂会如何，便得了几个恐怖的故事。 吓得她还曾做了一宿噩梦呢。 叶白微克制着心跳，含糊道：“也不算，但我也算是拜了师的。” 她说到这儿，又急急忙忙的转移话题：“是了，昨夜徐女医来找你做什么？” 叶白微这话一出，卫渊果然被吸引了心神。 “什么？” 他说了一句，又看向叶白微：“你怎么知道。” 叶白微心道，那自然是因为她鼻子灵。 连老头儿都说过，她是生了一个狗鼻子。 昨夜她去找卫渊的时候，就闻到了房中不同寻常的味道，只是她当时满心都在师父的事情上，后来回去之后无意中想起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那个味道为何熟悉。 那是虞美人。 她只给了徐沅婷一份，至今还没有旁人拥有。 叶白微说了虞美人的香，卫渊这才知道为何。 他摩挲了下扳指，淡淡开口：“她闲来无事，与我聊你……的梦境之说。” 这话一出，叶白微不期，骤然瞪大了眸子。 她一时有些心虚，偏生卫渊瞧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打量。 叶白微顿时讪笑道：“这样么？” 卫渊睨了她一眼，说道：“是啊。” 他说到这儿，又看向叶白微，反问道：“不然，你以为呢？” 叶白微只是随意转移话题罢了，见卫渊这模样，顿时便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胡乱的想着借口，却不妨卫渊已然收回了目光。 他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她，不止如此，还与她主动解释：“我们熟识，是因为我曾庇护过她。此番又得了她救治你母亲，便越发投机了。” 听得卫渊这话，叶白微松了一口气，再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解释，叶白微顿时笑道：“原来如此。” 请假 请个假，明天更新章节有红包，记得来领鸭，爱你们~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7章 图什么 对于卫渊的话，叶白微并没有怀疑什么。 她想起来徐女医，也是想到了些别的。 “徐女医心地仁善，医术也高明，只是我先前听她隐约提及起，似乎在宫中并不受重用。” 偌大的太医院内，医术高明的比比皆是，但似徐女医这样，在里面也是其中翘楚。 但就是这样一个女医，在太医院内的地位却并不算高，若不是有心人故意打压，那便是她有意藏拙了。 听得叶白微这话，卫渊只是摇了摇头，道：“我与她交情一般，还未到交浅言深的地步。” 闻言，叶白微应了一声，却是皱眉思索。 却听得卫渊又问她：“怎么又关心起她了，也是因为，她是你师父的未婚妻？” 叶白微点了点头，却又摇头。 并不尽然是因此，她只是觉得，徐女医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因为……她曾在徐女医的眼中看到过恨意。 在提及起师父死亡的时候，对方眼中的恨意清晰明了。 叶白微不肯说，卫渊便也不追问，临走时，叶白微又恭恭敬敬的给他行礼。 别的不说，今日在卫渊这里知悉了诸多消息，她得感谢他才是。 直到小姑娘的背影远去，卫渊这才收敛了笑意，眸光也深沉了下去。 …… 叶白微再一次去了地宫。 当初她请地宫帮自己寻大夫，却因着卫渊的腿无力回天，而被地宫拒绝。当日地宫的老者曾与她言明，道是：“若有其他买卖，还可再来。” 只是那老者不想，这才几日的功夫，人就又上门了。 且叶白微去了之后，问的事情却是出乎他的意料：“十二年前，兵部官员司其职者都有谁？” 那老者吃了一惊，问她：“夫人打听这些做什么？” 叶白微也不解释，只道：“有些旧事，想寻个答案，地宫不插手朝堂之事，但与我一些答案总是可以的吧？” 那老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良久才道：“可。” 他同意了，叶白微也不客气，除了一开始问的之外，又详细询问了当年各自的兵力分布，以及朝野的关系。 这些都不是什么机密，只是时隔太久，除非是地宫这种将所有事情都记录在册的，寻常人的脑子再好，也不会全部都刻在脑子里。 老者与她约定好两日后再来，等到叶白微再上门时，那老者便给了叶白微一本小册子：“这些都是您所寻的答案。” 事实上，那日叶白微走之后，老者便回去见了卫渊，也得了他一句话：“凡她所问询之事，都可据实相告。” 也正是因此，老者的心里便有了数。 叶白微从他手中接过来，大概翻了几眼，便又将约定好的银钱给了老者。 老者接了钱后，却在心中腹诽：夫人的钱交过来，到的还是主子的手中。也不知这两口子把钱左右手的来回倒腾，图的是个什么。 难不成这是什么新的情趣？ 好在叶白微看不出他的心中话，道了谢之后，便离开了地宫。 第168章 祖母想说什么? 待得她上了马车，方才将那小册子打开。 这上面事无巨细的都写的清清楚楚，将元和七年的朝野官员分布、各自兵力分布，乃至于这里面纵横交错的关系网，都标注好了。 叶白微到了这会儿，才隐约清楚了几分，只是不过片刻，她的目光便又凝住了。 这本册子的末尾，赫然写着一个名字——叶无坚。 现任工部左侍郎的叶无坚，十二年前，曾是兵部的一名主事，且还……带人抄过唐家的宅子。 叶白微骤然坐直了身体。 她之所以让地宫帮自己查这些，为的是从这里面查出些关于当年旧事的蛛丝马迹。 但她却没有想到，此事里还有叶无坚的参与。 当时还只是一个主事的叶无坚，就敢带头抄了唐家，虽说是奉皇命，可若说他背后没人撑腰，以叶无坚胆小怕事的性情，敢这么做么？ 还有，他如今身在工部，又是一名侍郎，虽说是靠着老叶大人的庇荫，但是一个死人的威力，当真能保叶无坚在油水颇多的工部里混的如鱼得水么？ 叶白微心中起了疑惑，便打定主意，想要去套一套叶无坚的话。 她的运气着实好，才想着要寻个什么借口回一趟叶家，叶老夫人便先派人传话给了她。 这日一早，叶白微才起身，绘霜便从外面走了进来，与她行礼道：“老夫人传话回来，说是多日不见，想念您的很，请您回家叙旧。” 她说这话时，神情中隐约带着几分倨傲。 倒是一旁的绘雪微微拧眉，轻声与叶白微解释道：“老夫人年岁大了，总是挂念小辈儿的，姑娘若是无事，不妨回去看看，总归不会害您的。” 闻言，叶白微弯唇一笑，她这是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呢。 她随意点了点头，道：“那就回去吧。” 见叶白微答应的这么痛快，绘霜倒是诧异了几分，旋即又轻慢一笑，转身便出了门。 绘雪则是伺候她更衣洗漱，待得收拾好后，一行人这才回了叶家。 回去之后，下人先将她带到了叶老夫人的居所。 老太太面上笑的慈和，瞧见她来了，还与她温和的招手：“微姐儿回来了，快坐吧，这一路可辛苦？” 叶白微与她行了礼，将椅子坐了一个角，与她虚与委蛇：“回老夫人，不辛苦。” 叶老夫人应声点头，也不提今日叫她回来做什么，与她扯些家长里短无关紧要的闲篇。 “昨夜做梦，倒是梦到了些旧事，醒来就想念你们的很。云姐儿不在身边，唯有你这个孙女儿尚且还近一些。” 她大概是年纪大了，说起话的时候絮絮叨叨，抓不住重点。 不过面上，倒是一副慈爱的模样。 叶白微心知她今日来必然有什么事情，但老太太不开口，叶白微便打定了主意与她绕弯子。 二人你来我往的聊了半日没营养的废话，叶老夫人也不知是耐心告罄，还是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这才含笑开口：“你近来与侯爷的关系，可好啊？” 好不好的，老太太是知晓的，毕竟有绘霜这么一个忠心耿耿送信的，还有一个两边都不肯得罪的绘雪，想来她的大半情形，都被告知叶老夫人了。 二人都心知肚明，叶白微抿唇一笑，道：“侯爷纯善宽厚，待我也是不错的。” 她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叶老夫人则是宽慰一笑，点头道：“那就好，我听说，他待你很是尊重，书房都是可以随意进出的？” 叶白微是可以随意进出，但那个前提是，她过去是“伺候”人的。 叶白微只是笑着，问她：“祖母可是有什么事儿？” 见叶白微终于上道儿，叶老夫人温声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嫁进去也有月余了，我担心你们相处不好罢了——如今瞧见你们夫妻和乐，也不枉费当初我牵的这门亲。” 叶老夫人话中有话，叶白微则是垂眸一笑：“您说的是，不过我是替嫁进门，侯爷如今万事不知，方有的夫妻和乐。若一朝事情败露，怕是我这条命都未必保得住。”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便带出几分悲苦来。 叶老夫人原本想提点她，如今的好日子都是叶家给的，若不是叶家让她替嫁，哪儿轮得到她做这个侯夫人。 谁知叶白微直接将话挑明到这个地步，也让叶老夫人有些气滞，她脸色一僵，复又笑道：“你放心，你既是嫁进去了，叶家自然上下都要帮你遮拦的。” 叶白微笑的无辜极了：“那就多谢老夫人了。” 先前她还肯叫一句祖母，如今面上卖乖，话里却滑不溜秋，叶老夫人眯眼打量她，就见叶白微笑的眉眼弯弯。 叶老夫人深吸一口气，道：“这古往今来，没有女子不需要依仗娘家的，叶家护着你，你也可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可若是叶家倒了，微姐儿，你的好日子，怕是也要到头了。” 这是软的不行，所以开始来硬的了。 叶白微只乖巧的笑：“祖母想说什么？” 她再问了一遍，叶老夫人则是叹了口气，道：“祖母只是想与你说，你如今坐稳了侯夫人的位置，也该帮衬些家里——侯爷如今还在朝中有一席之地，有些事情，若是有他出面，必然会事半功倍。” 叶白微早就猜出来了，但现在听叶老夫人说起，还是忍不住心中晒笑。 果然是想让她给卫渊吹枕边风呢。 只是…… “恕我愚钝，不明白您的意思，父亲是工部的人，侯爷管的却是兵营，不知侯爷能帮什么忙？” 她眼中满是疑惑，叶老夫人打量着她，心道这个庶女的确被养的不懂规矩，但眼下求人的是叶家，她便也只能与叶白微继续说。 “先前科考舞弊一案，虽未曾牵连到你父亲，但你父亲这些年中正耿直，总有那起子小人意图谋害他。前两日，有人蓄意陷害，说你父亲借着职位之便，贪墨了一笔银钱，在皇上面前参奏了他一本。那人编造的有些水平，糊弄了天听，昨日皇上竟真的叫人来查了。” 第169章 叶无坚的麻烦 叶老夫人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又道：“昨日皇上的人来之后，你父亲便连夜被带走，直到今日晨起才被放回来。虽说并无大碍，但后续事情怕也不大好解决，因为，参奏你父亲的，正是千户所的郎将，也是侯爷的属下。微姐儿你有所不知，那千户所的郎将们，个个都是兵痞，虽然对侯爷言听计从，可对旁人却是混不吝的。微姐儿啊，你是个明事理的，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叶老夫人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叶白微这才明白过来。 合着是叶无坚太过贪得无厌，把主意打到了千户所的头上，克扣了人家的钱。那郎将又是个强势的，不肯低头认倒霉，直接便将此事闹到了御前。 正好这段时间皇上因为科考舞弊的事情，整个人的火气无处发泄，如今叶无坚撞到了枪口上，直接便倒了大霉。 皇上查了下来，叶无坚方才慌了神儿，而叶老夫人权衡利弊之下，觉得还是要从根源解决问题——官大一级压死人嘛。 所以，她便找上了叶白微，想让她吹枕边风。 理清楚了事情缘由，叶白微却是咬着唇，轻声道：“祖母，这事儿，怕是不好办啊。” 叶老夫人自然知道事情不好办，不然的话，她何至于找上叶白微。毕竟叶白微自己的身份都是假的，万一被卫渊察觉到了，那叶家倒霉的还在后面呢。 但现在权宜之下，她只能让叶白微出面。 毕竟，按着绘霜送回来的消息，卫渊对叶白微十分上心，不但出行有护卫保护，还与她相谈甚欢。 因着叶老夫人只道：“这有什么不好办的，只要侯爷肯出面，大家只当误会一场，日后官场同僚，总还要公事的。况且，你父亲原本就是被人害了，难道说他一个岳丈，地位还不如一个下属么？” 叶老夫人这话说的理所应当，叶白微却在心中冷笑。 叶无坚敢贪墨，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秋后算账？况且她这话说的也太不要脸了，叶无坚算是哪门子的岳丈？ 毕竟，这真正该进门的叶家大小姐，现在还躲在老家不敢回来呢！ 他们瞧不上如今的卫渊，却想要利用他的职位之便来给自己谋好处，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叶白微心中吐槽一番，面上满是为难：“祖母，此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不过您说的对，我身为父亲的女儿，自然是该为他着想的。这样吧——父亲不是回来了么，不如我去跟他聊一聊，也好知道，该如何与侯爷商谈此事。” 她这话说的真诚，也让叶老夫人的脸色好了几分。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你父亲现在在书房呢，我让丫鬟带你过去吧。” 叶老夫人笃定叶白微不敢不听话，说话间便叫了下人过来。 叶白微顺势起身，就听得叶老夫人又道：“中午在这儿用饭吧，这些时日没回来，祖母也与你说说话。” 闻言，叶白微只是笑了笑，转身便走了。 她走的时候，绘雪跟在叶白微的身边，绘霜却没有跟上去，而是进了叶老夫人的门。 叶白微余光瞧见了，也只当不知，施施然的去见叶无坚。 早在她来之前，下人便先回禀过了，因此见到叶白微的时候，叶无坚的脸色已然是和善的笑。 “微姐儿来了，坐吧。” 他抚了抚胡须，一副慈父的模样，叶白微心中厌恶，面上也淡淡的：“给您请安。” 叶白微行礼便坐了下来，叶无坚挥退下人，与她寒暄道：“瞧着你倒是胖了些，在侯府过的还可以吧。” 叶白微露出一抹假笑，点头道：“侯爷待我很好。” 她说话轻声慢语的，叶无坚瞧了她一眼，道：“那就好。” 他并不意外叶白微跟卫渊相处的好，毕竟叶白微的长相肖母，模样艳丽，眉眼多情。 当年赵雪娘年轻的时候，叶无坚只一眼便起了色心，后来赵雪娘多病色衰，才让他慢慢的失去了兴趣。 叶白微这长相，说句不好听的，那便是不堪为大妇，但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以她这等娇艳，卫渊又是年轻男子，必然会心动的。 这一点，叶无坚早在同意让叶白微替嫁的时候，便心中有数了。 待得后来卫渊回门时，他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只是这话，叶无坚自持身份，是不会在叶白微的面前说的，此事也只是颔首一笑，做足了长辈的样子。 他不开口，叶白微心中嘲讽，也做出一副拘谨的样子，不敢说话。 见这模样，叶无坚心中更加有了数，温和的笑道：“咱们父女寻常很少在一起说话，往常是为父对你关心不够，但你也不用怕我，你毕竟是我的女儿，为父还是很挂念的。” 他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咬唇道：“多谢父亲。” 瞧着这样子，倒是个好哄得，不过也难怪，毕竟当年赵雪娘也是一样的天真好哄。 叶无坚难得起了些怀念的心思，又道：“你姨娘现下可好？”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出口，叶白微的神情都淡了下去。 这个狗男人，是想打什么主意呢？ 叶白微垂眸，叶无坚并没有瞧见她眼中的戾气，又道：“当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嫡母确实做事跋扈，你是雪娘的女儿，想要救她，我很能理解。不过你也该先与我说，我是她的夫君，这些年虽说是疏忽了，可如今既然知道了，必然也会护她周全的。” 叶无坚自认说的很深情，不料叶白微却是突然抬起头来，漠然道：“母亲既以出了樊笼，自然是过得很好的，您就不必挂念她了。况且，方才我听祖母说，您遇到了麻烦？” 她前一句话，让叶无坚有些不满，但在听到她最后一句的时候，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捏了捏眉心，温和道：“你也知道了？被奸人谋害罢了，原是不想让你这个小辈儿知道的，平白陪着担心。” 第170章 试探 说这话的时候，叶无坚的表情里满是关切，话里也做足了一个关心小辈儿的模样。 可惜他的话，叶白微半个字都不信。 她只是弯唇笑了笑，道：“祖母今日叫我来，为的便是这桩事儿，您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叶白微这话说的太过直白，饶是叶无坚也楞了一下：“我知你才从你祖母那里来，莫不是误会了什么？她上了年纪，总有些唠叨的毛病。” 叶无坚是想让叶白微帮忙，可他自持身份，自然不愿意让小辈儿看轻，尤其是眼前这还是他的庶女。 一个从不被他看在眼里的孩子。 叶白微自然明白他心里想什么，鄙夷一笑，道：“那倒是不至于误会，毕竟祖母说的很清楚了。您是因贪墨银钱，被千户所的郎将给告到了御前，不过我眼下瞧着您这情形，大概皇上是给您留了脸面的。” 不然，这会儿的叶无坚就不会坐在这儿跟自己说话了。 听得叶白微这话，叶无坚拧眉道：“我没有贪墨，是千户所的人陷害我。” 他死咬着这话，叶白微心里看不上，面上则是笑道：“不管如何，事情总要解决的吧——侯爷他眼下还是左都督，说话也是管用的，若是有他出面调停，这事儿必然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叶白微说这话时，脸上的笑意有些轻慢，可那话中的意思却又是在替他着想。 叶无坚一时有些恍惚，下意识道：“若当真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侯爷与我关系向来一般，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帮忙吧。” 他说到这儿，看着眼前的叶白微，心中一动：“你是有所求？” 他向来喜欢将人往坏处去想，眼下瞧着叶白微，第一反应便是这个丫头是想要好处。 谁知叶白微却是苦笑一声，道：“我好歹也姓叶，祖母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话倒是否认的意思了。 不想，叶无坚倒是认同的点头：“那是自然。” 叶白微心道这人老不要脸，面上则是叹了口气，又道：“我先前听侯爷说起来，你当初也是在兵部待过的，是么？” 叶无坚顿时警惕：“他如何会与你说起来这个？” 他眼中的警惕与提防太过明显，叶白微只当不见，咬唇道：“先前闲聊的时候，曾经说起来过。侯爷说您年轻时候也是有本事的，在兵部虽然只是主事，却参与了诸多大案，皇上对您也是赞誉有加的。” 听到后面，叶无坚才缓和了神色，摆手道：“往事不必再提，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他神情颇有些自得，叶白微又继续道：“我只是有些可惜，若是您现下还在兵部，侯爷也能帮您，便是再往上走一走，只要同心协力，也是有机会的。” 她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叶无坚心中一动，又叹息道：“当年有些内情，我不得已被调职，不过往事已矣，如今在工部也不错。况且我如今年岁大了，也不求多大的荣华富贵，能平安度过余生，便很知足了。” 叶白微仔细的瞧着他的神情，见叶无坚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小动作，心中便了然。 当年那个所谓的内情，怕是事情不小，且必然与安王府的刺杀之案有关。毕竟，叶无坚便是在那件事之后的两个月，从兵部到了工部的。 她捏了捏掌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试探道：“您说的不错，我只是有些可惜罢了，兵部那样好的地方，莫不是有人害得您离开了吧？” 叶白微脸上满是关心，叶无坚眯眼打量她，见她并无恶意，方才松了心神，道：“倒也算不上。罢了，都是过去的事情，说了也无用，倒是这次——” 叶无坚将话题又转了回来，正色道：“此番我并不曾贪墨，是千户所的人污蔑我，为父虽说寻常糊涂了些，可大是大非还是知道的，断然不会做出那等下作的事情。” 这话瞧着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实则是在诱叶白微。 叶白微心知肚明，便顺着他的意思道：“既然您是冤枉的，那这事儿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待得回去后，我与侯爷提一提，兴许能从中协调。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她这话说的顺耳，叶无坚的脸上也露出了些笑模样：“此番若是能让侯爷从中协调，那是最好不过的。你也可告诉侯爷，就说此事的恩情，叶家会记下的。” 闻言，叶白微弯唇一笑，道：“什么恩情不恩情的，现在说还为时尚早。不过我方才倒是想起来一件事，还想要请您帮忙呢。” 叶无坚才得了她的应承，这会儿也好说话的很：“什么事儿，你且说说看。” 叶白微斟酌道：“我近来痴迷香道，在京中走访了诸多高手，也听了一个消息，他们说有个叫唐修明的男人于香道上是个奇才，他十几年前曾经著了一本书叫‘香引’，可惜现下下落不明，我打听了许久，也没找到下落。后来还是听老人提起来过，说是唐家曾经出过事，兴许是当年抄家的时候被拿走了，父亲能不能帮我找一找？” 早在她说起来唐家的时候，叶无坚的神情便冷了下来，他打量着眼前人，眸光里满是审视。 然而叶白微的神情却是坦坦荡荡。 少女眼神干净，她是坦荡的，半分不见遮掩。 说到最后的时候，又给叶无坚行了一礼。 叶无坚盯了她半日，眼中的怀疑不去，只问道：“你知道唐家当年出过什么事么？他们家的东西，你也敢要？” 叶白微却是笑道：“他们出什么事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只是好奇那本香引，想找到这本书罢了。您见多识广，又在京中很有门路，我能想到可以帮忙的，也只有您了。” 叶无坚定定的瞧着她，又问：“那你怎么不找镇北侯？” “我与侯爷成婚不久，实在是不大好意思在他面前开口。但您就不同了，咱们可是一家的呢。” 第171章 典当行 叶白微这话，倒是让叶无坚的防备去了一些。 他沉吟了一番，道：“你既开了口，我得空帮你寻一寻吧。但我话得说在前面，当年唐家被抄家的时候，是兵部刑部一块过去搜查的，的确搜出来许多东西，只是都被查封了。当日查封之物里，若我记得不错，应当是没有什么香引之书的。不过么……刑部的人手脚向来不大干净，是被悄悄拿走变卖了也不稀奇。” 叶无坚说到这儿，大概又觉得抹黑刑部的不能太过，便又道：“但是，即便是有些不值钱的被顺走，那也不多，且未见得好找。你且先有个准备，若是实在找不到，你也别太失望。” 唐修明是个纨绔的，他的事迹当年京中人都清楚，叶无坚自然也是知道几分的。那是少年自风流，可也是个真草包，身为世子痴迷香道，醉生梦死不中用，实在是没什么优点。 当初唐修明曾放言要撰写香道的书，他那时候听到不过当了玩笑话，但也是有印象的。 所以叶白微提了这个条件，叶无坚并没有怀疑真假。 他将话说开，叶白微倒是怔了一瞬。 她只是想要随意寻个借口，寻出来与师父有关的旧物，却没有想到，师父居然真的写过香谱。 不过这也不意外，毕竟师父的作风，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叶白微才想到这儿，便正色行礼道：“原本就是麻烦您了，找不到也无妨，多谢父亲。” 她将态度放的端正，叶无坚瞧着她这模样，面色便又和善了下来，道：“无妨，小事罢了。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我若记得没错，唐家的东西，当年是有人私下倒卖过的，我知道有一个典当行，说不定收过唐家的东西。” 他这话一出，叶白微心中一动。 “典当行的东西，都是要花钱去赎买的。” 叶白微面上带笑，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您有心帮我，我已经十分感激了，怎么能让您再花钱花力？不如您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寻一寻？您时间宝贵，不好在这小事儿上耽误了。” 叶白微话说的诚恳，叶无坚想了一想，倒也不坚持，说了那个典当行的位置：“就在朱雀大街的尾端，拐进去的紫砂巷内，第三间门面便是。那典当行开了数十年，价格尚算是公道。若是你有什么喜欢的小玩意儿，也可在里面瞧瞧。你钱可够，我给你拿些银钱吧。” 他这话说的慈爱，叶白微心说就是这一张嘴当年骗了赵雪娘的。 她无声的嘲讽，再抬眼的时候，便又是满脸真诚：“不必了，多谢您的好意。” 叶白微态度格外恭敬，也让叶无坚的笑容更多了几分：“无妨无妨。” 他才守着，便听得叶白微又道：“是了，您方才说抄家的时候都在，当时还有谁您可记得么，我去典当行的时候，也好有个询问的目标。” 似是这种典当行，他们敢去，自然都是有十足把握的，典当行的人大抵是跟那些官差们相熟的。 第172章 叶无坚是怎么站队的? 叶无坚便也不瞒着，回想了一瞬，与她说了几个人名。 听到最后，叶白微的心中一沉。 这些人里，至少有三个都出现在书中的描写里。 他们虽然是背景板，却是有些作用的背景板——或多或少，都与卫衡有些关联。 尤其是他说的那个叫李光的男人，更是在朝中身居要职，且与卫衡的关系很好。 好到哪种程度呢，那李光一直致力于让卫衡当自己的女婿，他的女儿，便是水中的恶毒女配二号。 卫衡是二皇子派系的人，这事儿叶白微是知道的，因为书中曾经写过，卫衡在新帝登基之后，因为帮扶有功，所以很是受重视。 按着这个逻辑来推算，卫衡是二皇子派系的人，难不成那些人也都是二皇子的人？ 叶白微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叶无坚。 她出嫁之前，前来送礼的人里面，便有李光的夫人，当时叶白微曾经遇见过，知道李光跟叶无坚的关系也十分好。 这么想来，一个二皇子的人，跟叶无坚交好，且，二人还曾经一起参与抄过唐家。 那叶无坚是怎么站队的？ 她觉得自己恍惚抓住了什么线索，但是这线索一闪而过。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轻声道：“好，我都记下了，多谢父亲指点。”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复又开口：“今日过来，其实我还有一件事儿——侯爷身正，但我是站在您这头的，父亲，可要我替您给侯爷传话？” 她这话一出，叶无坚顿时坐直了身子，问的却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白微的话题太过跳脱，然而叶无坚却是瞬间听懂了。 果然，下一刻便见叶白微笑了起来：“父亲该知道，枕边风还是有用的，我这是在替您考虑，希望两家关系更上一层楼。” 听得她这话，叶无坚神情却是沉了下去：“微姐儿，有些事情，若你不知道原委，便不要自作聪明。为父是坚定拥护皇帝的，绝无半点私心。” 叶白微心道，我信了你个鬼。 若是叶无坚是别的态度，兴许她还会考虑一下是不是自己猜错了，可叶无坚现下这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却是让她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叶无坚果然也是二皇子派系的人。 这个二皇子她还没有见过，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可现在看来，手下能拢了这么一批败类，十之八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么。 叶白微笑着看向叶无坚，慢慢道：“父亲说的是，只是我比不得您高风亮节，更担心未来的事情——人总得往前看，您的好日子，也还在后面呢。您说，是不是？” 她这话，无疑戳中了叶无坚的心底。 若不是为着这一点，他也不会早早的就站队了。 方才叶白微开口时，叶无坚便有些心动，然而他此刻却越发的谨慎，只问道：“难道是侯爷有了什么意向么？” 若是卫渊想要站队的话，那他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 叶白微则是弯唇笑：“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不过是个传话筒罢了。” 反正叶无坚也不敢去跟卫渊对峙，再说了，她也知道这些事情瞒不过卫渊，回去还是要坦白的，现下不过是先占用一下他的名头罢了。 叶白微心中的主意打的好，叶无坚显然被他说动了，他考虑了片刻，才道：“你容我想想。” 如果这话是卫渊让叶白微来说的，那便是交好的意思了。 想来也是，卫渊此时成了一个废人，手中空有权利，却还不知日后要如何。他这时候想要寻一个退路，也不稀奇。 叶无坚心中想着，却听得叶白微笑道：“父亲好好想一想吧，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是父女，我心里的想法也不瞒着您。我这人向来无利不起早，如今我是侯夫人，自然愿意富贵长久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野心毫不遮掩，叶无坚对她有些不齿，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要是叶白微真的半点都不图，反倒是不好拿捏了。 他念及此，终究是放下了一颗心，与她道：“那你回去问问侯爷，可有与皇子交好之意。” 叶无坚的话说的含糊，叶白微却是笑了起来：“没问题，我回去之后就问他。” 她说到这儿，又笑着问叶无坚：“不过我向来愚钝，这几个皇子势力胶着，几乎不相上下。不知道您说的皇子，指的是哪一位啊？” 叶白微这话，也更加让叶无坚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必然是卫渊的意思，否则叶白微一个从未出过门的，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他轻咳一声，道：“自然，是最有机会的那一位。” 当今皇帝膝下共五个皇子，两个公主。 两个公主且先不提，单说那几位皇子。 大皇子乃是贤妃所生，身为四妃之首的贤妃，如今在后宫之中皇后分庭抗礼，且贤妃母家也贵重，朝堂势力也是不容小觑。 二皇子虽是宫人所生，可却是皇后身边的宫人，宫人难产而死，二皇子自幼便被皇后养在膝下。 皇后是个不能生的，将二皇子视如己出，皇后的母家更是倾力支持，再加上二皇子本人也很善于笼络人心，所以在朝中的支持者很多。 三皇子便不用提了，他是贵妃所生，可贵妃早死，留他一个长的越来越歪，如今俨然纨绔草包，半点用处都没有。 至于四皇子跟五皇子，年纪太小，还不到十岁，但他们的母妃身份也都不低，若是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器。 但就眼下的情形来看，真论起来，还是二皇子最有机会。 所以叶无坚这话一出，叶白微便了然一笑：“您的意思，我懂了。” 他这就差明着说自己支持的是二皇子了。 叶白微心中的念头一一被证实，眼下笑着行了礼，与他道：“时候不早，父亲先忙着，我也早些回去跟侯爷回禀。” 见她这态度，叶无坚越发肯定她是受了卫渊的托付，才会来走这一趟的。 他心中有数，难掩激动，只是在叶白微的面前，还是淡定克制的：“好，你且去吧。” 第173章 典当 叶白微也不多言，应声便出门去了。 待得她走后，叶无坚也急急忙忙的叫了下人来，换了衣服之后，又询问下人：“侯府的车架可是走了？” 下人恭声回禀：“一刻钟之前便离开了。” 得了这话，叶无坚长舒一口气，嘱咐道：“备车，我要出去一趟。别走前门，从角门过。” …… 从叶家离开之后，叶白微便带着人去了叶无坚所说的当铺。 这当铺有些年头了，里面陈设倒是瞧着古朴的很，叶白微进门后，当铺的柜台高，女子进门需的仰头看。 但在叶白微放了一锭银子表明来意之后，掌柜的顿时便将一旁的偏门打开，恭恭敬敬的将她请了进去。 “夫人可以随意看看，咱们这儿的藏品不少，不知您想要什么样的？” 绕过了这个门，一旁的待客厅倒是很大，那掌柜的脸上带笑，再无先前的傲慢。 叶白微先随意看了看，瞧了一圈之后，目光则是落到了一个小香盒上面。 那香盒做的别致，叶白微只看了一眼，一颗心便狂跳起来。 她装作无意的走过去，将那香盒拿在手中把玩，目光却一错不错的盯着那香盒，直到将它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之后，手指都有些微微发颤。 这个小香盒，是师父亲手做的！ 对于老头儿的小习惯，没人比她更熟悉了。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回头问道：“这个香盒不错，只是做工有些粗糙，像是自己做的。下面还刻了一个唐，是谁家的手艺啊？” 那掌柜的脸色微变，旋即又斟酌着笑道：“这是寻常人家的手艺，不出名的，夫人想要？” 他显然知道这香盒的来历，只是不大敢说。 毕竟唐家是被抄家了的，这些东西的来历有些不干净，谁知道买主知道了，会不会就不敢要了。 然而他这态度，叶白微却是瞬间明了。 看来她猜对了。 “唔，手艺的确寻常了些，不过倒是入我的眼。可还有他做的么，让我瞧瞧。” 叶白微说这话时，随意将香盒放在一旁，瞧着她这态度，掌柜的倒是动了些心思，他轻笑一声，道：“您稍等，我给您找找。” 而后，那掌柜的便找出了四五样唐家之物。 这些东西，都是旧物了，当年唐家出事的时候，有官差过来倒卖东西，原本想着，唐家那么多的故交好友，总该有些冤大头上门来赎的，谁知过了这么多年都无人来，掌柜的早拿这些当成破烂了。 他抱着坑一个算一个的心思，倒是都给叶白微寻了出来。 叶白微瞧见那些小玩意儿之后，下意识捏住了袖口，借着那点力道，让自己冷静。 她太熟悉老头儿了，这些东西，得有一多半是属于他的。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装作随意的翻看着，好一会儿才道：“唔，瞧着倒是还成，打算怎么卖啊？” …… 一刻钟之后，叶白微怀中抱着一个小匣子出了典当行。 第174章 对这个感兴趣? 那掌柜的瞧着她年轻，想要宰她一笔，然而他到底小瞧了能在批发市场杀个七进七出的叶白微，最终成交的价格，虽然说没让自己赔钱，可他也没赚多少。 倒是叶白微，如愿以偿的捧回了属于师父的旧物。 她直到上了马车，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消散，去而复返的清泉瞧见她这模样，忍不住也问了句：“夫人这是淘到宝了？” 听得清泉的声音，叶白微笑着回头，道：“嗯，是淘到宝了。这么快回来，可瞧清楚了么？” 半个时辰之前，他们从叶家离开，清泉则是留在那里守着。 叶无坚也不知道，他从角门出去的时候，清泉就在角门对面的胡同里盯着他。 闻言，清泉行了一礼，低声道：“他带着人去的是威林候王家，王家家主的女儿，嫁给了二皇子做侧妃。” 他言简意赅说明了情况，叶白微顿时了然。 叶无坚谨慎，在听了叶白微的话之后，想要快速去给二皇子互通消息，可他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去二皇子府，王家便是很好的消息中介渠道。 她讥讽一笑，道：“辛苦你了。” 清泉道了一声不辛苦，又问她：“夫人，咱们现在去哪里？” 叶白微想了想，道：“去朝夕吧。” 这两日朝夕的生意稳定了一些，相较于先前，至少留住了一批固定的客人。虽说生意仍旧是有些惨淡的，但也算是步入正轨了。 叶家的事情已经扔出去了鱼饵，她现在要做的是另外一件事。 知道师父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叶白微便起了心思，她想要将师父的心血都复原出来，在这个世界售卖。 她是有私心的，哪怕师父已经死了，可她希望用这些香，让世人记得他。 到了朝夕之后，叶白微先将小匣子搬进了房中，她不打算将东西放在府上，那样太危险，反倒是朝夕，这是独属于她的地盘，在这里也最安全。 挥退了下人，叶白微独自进去，又将房门合上。 说是想过来做香，可真的将工具一一拿出来，她反倒是没了心思。 她将那小匣子重新打开，待得瞧见里面的旧物后，神情也有些落寞。 这一样一样的旧物，都是属于唐修明的，这些东西，是老头儿亲手制作出来，曾经被她一一把玩过，却又在相隔了十二年之后，到了她的手中。 她从没想过，多得了一世的生命之后，她竟然要再一次的与老头相隔时间与生死。 叶白微神情中染上了些阴郁，眸子也慢慢的红了起来。 前世她尚且有个祭拜之地，可今生…… 她竟连尸骨都无处寻。 叶白微的手轻轻地从这些旧物上面拂过，良久才无声的叹了口气。 寻这些旧物，她有两个目的，一则是想给师父做一个空冢，这些是他的东西，也算是一个念想。 二则，她想以此作为突破口，探一探徐沅婷的底。 徐沅婷是师父的未婚妻，这些年也未曾婚嫁，她对师父的感情深，那么这些旧物肯定也是认识的。先前徐沅婷不肯说，但如今见了这些东西，兴许可以以此为突破口，从她嘴里得知当年事。 徐沅婷眼中的恨意瞒不了人的，当年必然有隐情。 而她，想要知道真相。 如果师父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么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帮师父雪清冤屈。毕竟她这条命是白捡来的，要是真能帮师父讨一个公道，就算是赔上这条命，也赚了。 叶白微想的清楚，只是瞧着这些旧物的时候，难免有些伤心。 她才打算将东西收起来，却听得门外传来敲门声：“东家。” 是慧英。 叶白微闻言，匆忙的抹了一把泪，咳嗽了一声，道：“进来吧。” 得了她的允诺，慧英推门而入，温声道：“先前听得您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给您煮了些梨水，东家趁热喝了吧。” 七月底的天，又是才下了雨，夏天便只剩下了一个尾巴，褪去了酷暑，换上了清凉。 只是这样的时节，也是最容易生病的。 慧英体贴，早早的便煮了水，叶白微见状应声道谢，谢了她的好意，便要伸手来接碗。 谁知不等她接稳，慧英突然面色大变，踉跄着退了一步，手中的碗也瞬间落地。 “啪”的一声，梨水撒了一地，慧英也骤然回神，急急忙忙的蹲到了地上：“对不住，东家，我，我方才没端稳。” 她胡乱的去收拾东西，手指却瞬间被碎瓷片割裂，叶白微被她吓了一跳，再看她这会儿的模样，连忙去扶她。 “当心。” 只是叶白微弯腰去抓她手的时候，却见她的眼圈都红了起来。 那一双见谁都盛着满满笑意的眼，此时却染上了悲戚与哀伤。 叶白微一愣，轻声问道：“怎么了？” 慧英摇了摇头，急急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强撑着笑道：“没，没事，您没吓到吧？” 她的情绪瞬间被收敛好，像是方才那一幕只是叶白微的错觉。 可叶白微知道，她没有看错。 只是此时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叶白微拿帕子给她包了手，见那鲜血不断，又起身道：“我去给你拿药。” 因着做香需要用的工具锋利，所以叶白微这里常备着药品，如今倒是用上了。 她快速进了内室找出来，才要出来，却见慧英的眼神在偷偷地打量着什么。 叶白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头一紧。 她看的是桌上的旧物。 “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叶白微心中警惕，面上却是一派从容。 反倒是慧英听到她这话，吓得一激灵，又磕磕绊绊的解释：“没，只是随便看看，这是您从哪儿淘回来的？” 后一句话，便带上了试探。 若说起初叶白微只是怀疑，那么她的态度，便让叶白微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慧英是认识这些东西的。 她脸上笑意不变，淡淡道：“先前听人提了一回，所以特地买回来的，说是唐家的旧物，你认识么？” 慧英脸色一变，连笑容都僵住了：“不，不认识。” 第175章 你在撒谎 只是她话虽然这么说，在叶白微走进自己的时候，又下意识想躲避。 还是叶白微抓住了她的手：“别动，我给你上药。” 她的动作格外的轻柔，给慧英上药之后，又给她重新包扎好。 帕子染了鲜血，叶白微直接丢到一旁，又将药瓶给了她：“下次当心些，十指连心，割破了不疼么？” 慧英现下却感觉不到疼。 她咬了咬唇，僵硬着脸冲着叶白微笑，然而笑的比哭还难看：“多谢东家。” 叶白微应声，自去净了手，回头要来收拾这些东西的时候，却听得慧英道：“东家知道唐家是哪一户么？” 叶白微心中一凛，面上则是叹息道：“听说了一些，卖给我这些东西的老板说，唐家早年被抄家贬谪，那位善调香的唐家世子，也因此英年早逝，当真是可怜。” 她故意提起来唐修明，果然见慧英的眼眶都红了起来，像是被人戳中了最深的痛处似的。 叶白微心中越发狐疑，面上不显不露，又道：“可惜了，据说是那位唐家世子不识好歹。” 她语气中带着轻慢，慧英顿时抢白：“不是的！” 她这话一出，又察觉出自己的失言，急急忙忙的补救：“您年纪小，想必是没有见过的，他并非不识好歹。” 叶白微却收敛了笑容，正色道：“那你知道？” 从方才慧英的态度，叶白微就瞧了出来，她必然认识唐修明。 慧英强撑着笑容道：“不知，我哪儿会知道呢，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她说着，又呐呐道：“我突然想起有些事情，东家，要么我……”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叶白微打断了：“你在撒谎。” 叶白微说这话的时候，走到门口，将门从里面合上，这才转身看向她：“我先与你坦白一件事，这些东西，是我故意搜寻的，为的便是唐家世子唐修明。” 她这话一出，慧英顿时愣住，没想到她怎么会突然这么正经。 “我……” 慧英张了张口，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转而轻声问道：“您找这些东西做什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忐忑，叶白微看的出来，也知道自己是赌对了。 “我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现下不方便告诉你，我只问一句，你与唐家世子，是什么关系？” 慧英如今三十岁，十二年前，正是十七八的大好年纪。 她必然是跟师父认识的，且十分相熟，不然也不会只因为这一件旧物，便能够辨认出来。 只是，他们又是什么关系？总不能是师父到处留情吧？ 叶白微这个念头才起，便被自己给摁了下去，师父不是那等朝三暮四的人，这一点她还是很可以确定的。 她心中想着，却听得慧英问道：“您打听这些做什么，东家，我知道您不是坏人。” 这些时日的相处，慧英对叶白微的品性也了解了一些，知道她是个好人。 可是好人，未必事事都是好事。 听得她警惕的话，叶白微索性坦白：“唐家世子对我有恩，我想知道真相。” 她这话半真半假，倒是慧英在听到这话之后，松了一口气：“好，我信你。” 第176章 您想给公子讨要公道? 唐修明听得她的声音，走过来打开房门，从她手中接过糕点，道：“你不必在此伺候着了，下去歇着吧。” 他的脸上还带着些余怒未消，可声音却是温和的。 方才二人的话，慧英听得云里雾里的，闻言下意识诺诺道：“是，奴婢告退。” 而后，便听得唐修明温和的解释：“是我的婢女，无妨。” 慧英临走前，余光看了一眼外面，只瞧见了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模样甚是儒雅。 念及往事，慧英的声音又低沉了下去：“那之后没多久，唐家便出事了。我这些年回忆往昔，每每想起这些话，总觉得心中不安。” 家出事之前，慧英只将这件事当做了一个小插曲，可在唐家出事之后，这些年她辗转反侧，回忆的越是清晰，便越觉得这些话代表了什么。 因为，那年的无意一瞥，慧英早已认出那人的身份。 安王，赵承柏。 听得慧英说完，叶白微也沉默了许久。 她心中早有一个怀疑，而此时她的话，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皇帝步步紧逼，对他的兄弟们下手，安王战功赫赫，且对皇帝十分恭敬，所以皇帝找不到理由。 但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想必那时候师父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跟安王有了那样一番对谈。 只是，安王心善，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想清楚其中的关节，叶白微捏着指尖，克制着从心底升起来的寒意，声音干涩道：“这些事情，除了我，还有谁知道？” 听得叶白微的问话，慧英顿时摇头：“没有人了。” 在唐家的那四年，慧英也读了些书，知道一些内中的关窍，她心中有怀疑，可是人微言轻，能保命已然是不易，便是想要讨还公道，也是痴心妄想。 毕竟，若是那个猜测成真，导致唐家败落的罪魁祸首，是如今金銮殿里坐着的那一位。 而这个猜测，慧英只是想一想，便觉得遍体生寒。 叶白微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轻声道：“你做的很对。” 慧英没有莽撞，这才得以保全性命。说来，大概这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当初她盘这家店铺的时候，将这一批下人一并接收只是图个方便，她并没有想到，这里面竟然会有师父的旧日仆人。 可见天下之事，都是有因果报应的，她当初不经意间种了善因，如今便得了善果。 “这事儿，你谁都不要告诉，也不要妄自行动，交给我便是。” 叶白微再三嘱咐，慧英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问道：“东家，您要做什么？” 她眼中满是担忧，叶白微温和的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做一件该做的事情罢了。” 说到这儿，叶白微又道：“时候不早，我便先回去了，这些东西我放在铺子里，你记得，任何人都不要让他们动。” 侯府里不能放师父的旧物，这里却很合适。 慧英郑重地点头，想了想，又轻声询问：“东家，您可是想给公子讨要公道？” 第177章 这都能输? 闻言，叶白微并没有否认，只道：“你不必担心。” 回应的话至少证实了一件事，唐家是无辜的，而这其中的内情，她能猜测到几分。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打算更坚定了几分。 哪怕豁出了这条命，她也要给师父寻一个公道。 十二年前那个人抱着孩子被乱箭射死，连尸首都无人收敛，这些年无人敢为他出头，那这件事便交给她来做。 前路艰险，她也无所畏惧。 “东家……” 慧英想要劝她，可见叶白微这表情，却又将那些话都咽了回去，转口道：“您若是执意要去，我跟您说一个人吧。” 叶白微看向她，便听得慧英压低声音道：“当年公子曾有一个未婚妻，如今就在宫中当差，似乎是个女医。我只远远见过她几次，但听公子生前屡次提及，是个有情有义的——您可以去找一找她，先试探一二，兴许会有些线索。” 她太过懦弱，公子救了她的命，还给了她安身之所，可这些年，她只敢龟缩在一处，半分都不敢露头。 甚至就连公子的尸首被悬挂于城墙之上，她都没敢上前一步。 前行一步是死亡，而她，这些年缩在暗处苟且偷生，也比死亡好不到哪里去。 说这些话的时候，慧英自己都有些唾弃自己。 她是知道公子的未婚妻的，也知道那位女医当初是如何一步一步磕头到宫门前，鲜血染红了宫门口的地，她敲击登闻鼓，却最终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公子的罪名，在所有的眼中，都是默认的不可更改。 唯有那个女子不信邪。 然而她最终也失败了。 这些年，慧英曾经暗中打听过消息，知道那位徐女医独身一人过，且还在宫中谋得了一份差事。只是，她却连去见那女子的勇气都没有。 而如今，她从叶白微的身上瞧见了些希望，又觉得自己卑鄙的很。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竟然要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去做。 叶白微听得她这话，却是下意识楞了一下：“你说，谁？” 待得慧英再次收了一遍，叶白微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让她惊讶的却是另一件事：“你可知，她来过店里？” 这话一出，慧英却是愣住了：“什么时候？” 叶白微瞧着她的反应，这才想起来，上次徐沅婷来的时候，慧英正巧出门去了，待得她回来时，徐沅婷已经走了。 她们二人这时间不知道是巧还是不巧，竟然就这么错过了。 叶白微将事情简要解释了一遍，又道：“我上次本想给她选几样香，不想倒是知道了她与唐家世子的过往。” 叶白微没有解释自己跟老头儿的关系，只道：“说来，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说这话的时候，叶白微的神情坚定，慧英瞧着她这模样，郑重的点头道：“您请说。” …… 从朝夕离开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 金乌西坠，月牙东升，七月底的天，凉意透过衣服钻进人的身体里，叶白微裹紧了身上的外衣，吩咐车夫：“回去吧。” 回到府上的第一件事，她便先去见了卫渊。 她到的时候，卫渊正在下棋，不过却是一个人下。 男人不厌其烦，白棋黑棋交替下，自己一个人瞧着乐在其中。 叶白微站在门口，不知怎的，竟从他的身影中瞧出几分寂寥来。 只是这情绪才上来，男人就先抬起了头，若有所感的看向她：“愣着做什么呢？” 男人一开口，先前那一股寂寥之感便被冲散了。 叶白微弯唇一笑，压下心中那些思绪，过去给他请安：“侯爷好兴致啊。” 卫渊随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拨弄乱了，淡淡道：“无聊罢了，过来陪我下一局？” 他倒是头一次邀请她，叶白微想也不想的拒绝：“那可不行，我是臭棋篓子，您跟我下棋，怕是要忍不住骂人的。” 小姑娘拒绝的干脆，卫渊只是睨了她一眼，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摆明了邀请，叶白微也还有事情要跟他说，知道自己一时半会不能走，索性便坐了下来。 只是将棋子都各自摆放回去的时候，又提醒他：“我下棋真的很烂，您确定不会嫌弃？” 卫渊道了一句不会，示意她先下。 叶白微无奈一笑，随手拿了一颗棋子。 她在这上面是懂些皮毛，下棋的时候更是随心所欲，卫渊一开始还以为叶白微是在谦虚，可才下了四个子，便确信了叶白微所言非虚——这还真是个臭棋篓子。 都说落子无悔，哪见过走错了便要重新下的？ 下一颗棋子要想半天，末了还要耍赖，简直将小姑娘无赖的本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到了最后，反倒是卫渊无奈的很，无声的叹了口气，只当这一盘棋局是哄小孩儿玩，随手应付她一个棋子，一面问道：“今日做什么去了？” 叶白微正在苦思冥想下一个棋子放在哪儿，闻言倒是楞了一下，而后似笑非笑的抬起头，问道：“侯爷不知道吗？” 卫渊往后靠了靠，问她：“知道什么？” 叶白微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将棋子放了下去，随着那清脆的吧嗒一声，听得她笑道：“清泉事无巨细都得跟您汇报，我以为您知道呢。” 小姑娘眼中满是促狭，不过倒是半分都没生气。 从卫渊将清泉借给她的时候，叶白微便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暴露在卫渊的眼皮子底下。 不过也无妨，反正她压根就没打算瞒着卫渊。 况且，卫渊帮了她这么多，若是真的想要害她，叶白微也活不到现在。 她想的明白，倒是卫渊诧异了起来。 他知道叶白微聪明，也知道她想问题通透，这小姑娘瞧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对于某些事情也敏锐的很。 这会儿听得她的话，卫渊便也淡淡的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 他随手放了一颗棋子，又道：“你输了。” 叶白微顿时便愣住，呐呐道：“这都能输？” 第178章 侯爷生气 他不过一子落下，棋局便翻天覆地，她被困在其中，无处可逃。 饶是知道自己的棋艺差，可叶白微也没想到自己差到这种地步，毕竟她方才已经耍赖悔了好几步棋了，不然怕是五个子之内就得输个精光。 她甘拜下风。 “侯爷厉害。” 卫渊摇头轻笑，跟叶白微下棋，这就是在欺负小孩儿。 他将棋子一一的扔回到了棋盒里，方才淡淡的开口：“你想查当年案，可知道有什么后果么？” 叶白微没想到他会直白的跟自己说这个，当下便点了点头：“知道。” 说这话时，叶白微的表情郑重，半点都不见笑意。 卫渊从她的表情里，便看出了她的决心，却是轻声叹了口气：“你当真知道？当年事若真的有冤屈，你可知道矛头对准的会是谁？” 后面的话，卫渊的声音已然沉了下去。 叶白微敏锐的察觉到他的神情不虞，咬了咬唇，坚定道：“知道，是皇上。” 若说她之前只是怀疑，那么今日从慧英的口中，她得到的那些已然证实了她的猜想。 皇帝当年为了剪断那些绊脚石，对安王府下手，唐家是被连累的，师父也是被连累的。 若是连累了旁人，叶白微为了保命，大概是会敬而远之的。 可那人不一样，那是她师父。 叶白微说这话的时候，眸光内满是坚定，倒是卫渊瞧着眼前人，原先准备好的话，一时有些说不下去。 好一会儿，才听得卫渊道：“你不怕死？” 闻言，叶白微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看着卫渊，露了一抹自嘲的笑来：“侯爷，我这人胆子最小了，疼都怕，哪儿能不怕死呢。” 分明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些时日在侯府将养着，脸上的病容褪去大半，瞧着也水灵了起来。 就像是一朵温室里的花儿，合该是被人呵护着的。 卫渊才这样想着，便听得她又继续道：“但是这个世上，有些东西比性命重要。” 听得她这话，卫渊愣了一瞬，道：“比性命更重要？在你眼中，那位十二年前便死去的唐家世子，便如此重要么？” 说这话时，卫渊的神情里带着些不解。他不信叶白微的那一套梦境的说辞，但也找不出别的答案来。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才能让唐修明在叶白微的心中占据这么重的地位。 下一刻，便见叶白微点了点头，道：“是，他如同我父亲一般。我相信，如果老侯爷被人陷害，侯爷一定也会这样的。” 叶白微这个比喻，倒是让卫渊的神情缓和了一分，旋即又低声道：“所以，你是非做不可了。” 闻言，叶白微应声，想了想，又道：“我是替嫁进门的，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出了事，侯爷正好可以以此撇清关系，我不会连累镇北侯府的。” 她一心替卫渊着想，毕竟这些时日他们相处的不错，卫渊又帮了自己这么多忙。他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叶白微绝对不愿意再给卫渊添麻烦的。 谁知她这话一出口，就见卫渊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本侯在你眼中，便是这样的人？” 男人的声音格外冷，也让叶白微愣住，呐呐道：“不，不是的。” 她想要解释，却见卫渊转着轮椅往后走了走，淡漠道：“时候不早，你回去吧。” 这人明晃晃的下了逐客令，叶白微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方才是说了哪句话惹到了他。 叶白微心中嘀咕，瞧着他这模样，又试探道：“侯爷高风亮节，我不愿意您为我所累。” 她心说这样就解释的清楚了，谁知卫渊的脸色更黑了。 “出去吧。” 他神情淡漠，叶白微张了张口，就见男人将轮椅转了个方向，直接背对了她。 啧，这是连话都懒得跟自己说了。 叶白微见状，只得行礼道：“那我先走了，您早些休息，晚安。” 说完这话，小姑娘径自起身离开，只是走的时候，倒是一步三回头的，她有些茫然，自己方才的话也没说错啊，怎么卫渊就生气了呢？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在她看来，侯爷这般也没差到哪儿去！ 她心中腹诽，只是脚步都有些沉重了，待得叶白微走后，清泉方才从门外走进：“主子。” 他一进门，便感觉到了卫渊的低气压，清泉在心中叫苦，面上越发恭敬：“夫人已经走了。” 那一声夫人，让卫渊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只是他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而是嗤了一声，道：“替嫁进来的，算什么夫人。” 他原本要娶的是叶云瑶，叶白微是冒名顶替，而她，甚至连叶白微都不是。 卫渊无声讥讽，到底觉得方才那句话扎了他的心，索性不想，只问道：“可都办妥当了？” 闻言，清泉顿时应声：“是，千户所那边已经交代过了，您放心便是。” 这次叶无坚出事，其实是卫渊吩咐的，工部管理着建造一块的零零总总，每年的基础维护里，都会寻些借口去克扣。 往常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年之所以闹起来，为的便是要拿叶无坚这一块石头去问问路。 只是没想到，叶白微竟然跟卫渊想到了一处。 她只以为这事儿是叶无坚自作孽不可活，却也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利用这件事去查叶无坚背后的人。 念及此，清泉的声音里又有些迟疑：“夫人若是知道，那些线索是被我们混淆过之后告诉她的，会不会生气啊？” 当初叶白微找到地宫的时候，下属过来请示，卫渊便告诉他们，可以将相关信息共享。只不过……叶白微所见到的所有的来自地宫的信息，都是被卫渊动过手脚的。 换言之便是，所有叶白微得到的信息，都是卫渊允许她知道的。 卫渊卡着时机，让她在这时候知道了这些消息，而后面叶白微会顺势想到去借此机会找叶无坚，却是卫渊意料之外的。 小姑娘的聪慧，许多时候都让他刮目相看。 第179章 你利用了我? 若是往常，叶白微这样，卫渊兴许会满意，毕竟她的所做所为都只会给自己的计划增添助力。 可是今日听到她那句话的时候，卫渊却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心里发堵。 什么叫“有朝一日她出了事，他就可以与她撇清关系”？ 她肯为了一个所谓的师父豁出性命去，倒是在这时候跟他分的很清楚。 卫渊在这一刻，无比清楚的察觉到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外人。 这个认知，才是让卫渊心里发堵的缘由。 他嗤了一声，压下心中的不虞，淡淡道：“她不会知道的。” 听得卫渊这回答，清泉楞了一下，又反应过来他话中意思，恭声答道：“是，属下明白了。” 卫渊难得有些心烦意乱，清泉最有眼力劲儿，见状也不再多留，说完了正事便要行礼告退。 谁知他才张了张口，便听得外面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那脚步格外熟悉，卫渊几乎瞬间听了出来，是叶白微。 他拧眉看过去，果然见叶白微去而复返。 “不是要休息么，怎么回来了？” 清泉在叶白微进门的时候，便知情识趣的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叶白微咬了咬唇，道：“我来跟您说件事情。” 她是回去的路上才想明白的，今日去叶家，清泉并没有进门，纵然知道她查叶无坚的去向，也不知道她跟叶无坚说了什么。 她这会儿巴巴的跑回来解释，神情里也带着些忐忑。 倒是卫渊面色平和了下来，先前的诸多情绪都被潜藏了个干干净净，他瞧着眼前人，道：“坐下说吧。” 才走了这一路，她的呼吸都还没喘匀呢。 叶白微道了谢，在椅子上坐了，将白日里跟叶无坚的对话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我当时先斩后奏，不会给您带来麻烦吧？” 毕竟，她白日里冒用的是卫渊的名头。 听得叶白微说完，卫渊却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盯着眼前的少女。 他其实是知道此事的，但这会儿她急急忙忙的跑回来同他解释，倒是让卫渊心里生了点别的念头。 叶白微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见他半日没开口，顿时便有些焦灼：“侯爷……” 她试探着喊他，卫渊这才道：“我知道了。” 只是话里分不清楚他的情绪，叶白微越发心中忐忑：“我怀疑他身后另有其人，今日也证实过了，确定是二皇子。叶家怎样与我无关，只是我想知道当年真相，觉得从他下手最合适……” 她越说声音越小，倒是卫衡饶有兴味的瞧着她的模样，散漫的问道：“所以，你就利用了我？” 心口的那点火气还没消散，卫渊有意想要逗她，不想叶白微顿时摆手：“不，不是的！” 她有心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说，只能笨拙道：“卫衡与二皇子结交甚密，我怀疑他是二皇子的人。之所以借着您的名头是想着，二皇子若是得知您有意结交，必然会不再信任卫衡。” 第180章 您还生我的气吗? 书中没有详细写，但这并不妨碍叶白微从中理出来个中缘由。 卫渊的身份不一般，正常人想要巴结，必然先要巴结他。二皇子之所以会选择卫衡，想必也是退而求其次。 眼下卫衡被困在府上，可且不说皇帝没有重判他，即便是真的这么冷着，待得他日二皇子真的登基，那他也是能起死回生的。 叶白微现在所做，便是想要断了卫衡这一条路。 自然…… 这会儿想起来，其实她也利用了卫渊。 所以叶白微道歉道的格外诚恳：“对不住，侯爷，您罚我吧。” 小姑娘态度很是诚恳，卫渊却是忍不住勾了勾唇。 他那笑意清浅，可惜这会儿叶白微正低着头呢，压根没瞧见男人脸上的表情。 那显然是愉悦的，跟生气半点不沾边。 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淡漠的：“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投奔二皇子去？” 他说着，又继续道：“难为你这一片心意，替我找个投靠的人。” 卫渊这话一出，叶白微的脸色都变了，她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 “侯爷误会了，我不是想让您投靠二皇子，您也千万不能投奔他！” 叶白微说这话的时候，骤然抬起头来，面上都带着激动，却是吓的：“那二皇子可不是什么好人，您若是跟了他，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虽说卫衡在书中的结局不错，可那是书中，且她如今穿越进来后，也渐渐地发现，书中所展现的只是一小部分，谁知道卫衡后来会不会也倒霉了呢？ 她想的明白，只要卫衡相关的一系列人，都是不能沾染的，谁沾了谁倒霉。 只是这话，她知道便罢了，却没办法跟卫渊明说。 偏生卫渊还要步步紧逼的问她：“那你所图是为何啊？”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索性豁了出去：“我……我跟二皇子有些旧怨，侯爷千万防着他点，就当是帮我吧。” 她将事情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却听得卫渊慢慢道：“本侯怎么不知道，你被困在叶家后宅里，何时还有机会见过皇子呢？” 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都说的这么含糊了，还被他抓住破绽。 这可怎么好？ 叶白微脑中迅速头脑风暴，却一团乱麻似的找不到借口，反倒是卫渊瞧出她的为难，轻笑一声，道：“罢了，本侯答应你便是。” 他不再盯着她审视，叶白微顿时觉得压力顿消，但她不敢大意，悄悄地打量卫渊，却见对方的脸上还带着笑意。 这是真的不生气了。 叶白微试探道：“那……您还生我的气吗？” 她问的小心翼翼，卫渊只是睨了她一眼，才淡淡道：“你说呢？” 这会儿他不笑了，叶白微又看不出来了，只得斟酌着道：“我那会儿也是忘记了，只想着清泉一定会告诉您的，走到半路才想起来这些事情，侯爷……我真不会害您。” 她这话说的是实情，若说一开始她跟卫渊是防备的话，那么现在相处了这么久，她的心里早就把对方当做朋友了。 第181章 木头桩子! 即便有朝一日，叶白微真的会对卫渊做什么，那也只会是想救他。 只是这些话，她没打算让卫渊知道，毕竟，即便卫渊知道，也会觉得她不自量力吧。 叶白微才这样想着，就见卫渊又沉下了脸。 他还当她开窍了，闹了半天，还是个木头桩子！ 卫渊捏了捏眉心，无声的叹了口气，克制了自己的薄怒和无奈，这才看向了叶白微。 “叶白微。” 他连名带姓的叫她，叶白微顿时抬头，待得瞧见他眼中的正色，又有些心虚：“我，我在呢。” 分明这会儿天气正好，可她就是觉得后脖颈都是凉的。 卫渊才酝酿起来的薄怒，又瞬间散去了。 他伸出手来，敲了敲她的额头，沉声道：“正经点。” 叶白微越发觉得自己冤枉，她这会儿不是很正经的在听他说话么？ 然而她只敢腹诽，面上还得恭恭敬敬：“是，侯爷。” 卫渊只看她这表情，便能猜出她心中的小九九，只是这会儿也懒得跟她计较，只是淡漠道：“你如今入了侯府，便跟我一条船上的人，想下去没那么容易。” “啊？” 叶白微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待得听到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下意识愣住。 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这是在说她先前表的决心呢？ 她这会儿才慢半拍的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卫渊生气的不是她忘记说叶无坚的事情，而是……她那会儿说为了不牵连侯府，要跟他决裂？ 说那些话的时候，叶白微是真的想着不牵连卫渊。可这会儿听到他这些话，心中的欢喜也不是假的。 她拿卫渊当朋友，虽说不强求对方也对自己好，可真的听到他的心意，便有些欢喜的冒泡。 叶白微心中感动，面上的笑意也越发多了起来。 只不过么…… “侯爷，我有一个问题。” 叶白微脸上满是笑意，可那眸中的狡黠，又让卫渊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这小姑娘似乎没什么好话想说。 但他依然大发慈悲的让叶白微问：“什么？” 下一刻，便听得叶白微笑眯眯的问道：“您说我上了船就不好下了，难不成……我是上了贼船了？” 小姑娘嬉皮笑脸的，倒是半分都不怕他。 卫渊过去甚少有跟姑娘打交道的时候，唯一跟师妹相处的多些，可那是个男孩儿的性格。 寻常姑娘瞧见他都恨不得绕道走，如今这小丫头瞧着是个软和的姑娘家，可怎么不但不怕他，还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 卫渊想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面上冷若冰霜。 男人不笑的时候，释放的冷气能将人冻死。 不过叶白微跟他相处久了，也摸索出了些规律，比如，现在的卫渊并没有生气。 但她最擅长讨好卖乖，见他不说话，顿时便笑吟吟道：“我说错了，我才是贼，得您庇护，先前那些话是我随口说的，我还得靠您罩着我呢，哪儿能随意走？” 她说着，又嘿然一笑，道：“侯爷，要是有朝一日我出了事儿，还得指望您帮我呢。” 第182章 成不成呀，侯爷? 卫渊诧异这小姑娘的脸皮厚，但是面上到底多了些不自知的笑。 “油嘴滑舌。”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雨收风消，又成了朗朗晴日。 叶白微只冲着他笑，一双眸子狐狸似的，内中满是聪明伶俐的劲儿。 “成不成呀，侯爷？” 后面两个字，拉着长音，甜的卫渊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 然而叶白微却敏锐的瞧见他耳朵红了起来。 她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小狗崽子似的。 卫渊无奈的叹了口气，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看你表现吧。” 男人不自然的避开她的目光，叶白微得了满意的答案，又见他这模样，心知不能把人给惹毛了，顿时见好就收。 “多谢侯爷。” 她道了谢，便听得卫渊道：“本侯要歇着了。” 男人说这话时，声音里都不同于往日，带着些柔软。 叶白微心中雀跃，到底没再撩拨他，只笑嘻嘻的行礼：“那我先回去啦。” 她说着要走，却等着卫渊回复。 卫渊应了一声，瞧着她站定的模样，又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叶白微答应，补了一句：“那侯爷晚安？” 卫渊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等着的是什么话，抿了抿唇，如她所愿的说了一句：“好，晚安。” 得了他的回答，叶白微心满意足的去了。 待得人走后，卫渊才低低的嘟囔了一句：“晚安……这是什么奇怪的告辞方式。” 只是他的脸上，却是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 夜风柔软，男人一时叹息，一时轻笑，月光落在房中，将他的眉眼都映照的温和下来。 …… 翌日一早，叶白微未吃早饭便出府去了。 今日是约定好给赵雪娘看诊的日子，徐沅婷向来守时，叶白微到的早，她去的时候，徐沅婷还没到。 赵雪娘是早就起来了的，叶白微陪着她吃了个早饭，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听得小朝回禀，说是：“徐女医到了。” 叶白微应声，自去门口迎接了她，这两日不见，徐沅婷的脸色瞧着越发的差了，见她的时候，还能维持着笑容：“侯夫人。” 叶白微与她见礼，随着她进了门。 赵雪娘现在除去每日喝药和药浴之外，还要徐沅婷施针加上敷药。 叶白微在一旁给她打下手，她跟小朝两个人还忙的团团转。 待得一切都结束后，天色已然正午了。 赵雪娘身体虚弱，中午只能吃药膳，徐沅婷嘱咐了小朝注意事项，便预备起身告辞，却被叶白微留住了。 “徐女医留步。” 她叫住了徐沅婷，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中，轻声道：“您若是下午无事，可否随我去一趟香铺？” 闻言，徐沅婷一怔。 自从上次徐沅婷知道她在梦里拜师的事情后，想起故人便夜夜不得安眠。如今叶白微提出这个要求，她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不了，我还有事。” 大概是她太自私了，可只要一想到那人的魂魄肯去见一个陌生人，都不肯去见自己，徐沅婷便觉得一颗心撕扯着。 第183章 什么东西? 她不愿意再去香铺，却夜夜闻着那个味道，瞪眼到天明。 见她这态度，叶白微哪儿还不明白，她压低声音道：“您随我去一趟吧，我……有东西想给您看。” 叶白微的神情里满是祈求，徐沅婷又心软了下来，再听得她这话，顿时有些迟疑：“什么东西？” 然而叶白微却不肯说，只道：“您去了便知道了。” 徐沅婷的情感告诉她要拒绝，可理智占了上风，还是点头应了：“好。” 但叶白微却没有直接带她过去，出了院子后，两个人先去吃了午饭。 这会儿临近午时，饭馆热闹的很，叶白微要了一个二楼的包厢，在那一片喧嚣之中，她们二人这里却是最安静的。 见叶白微点了几个菜，徐沅婷拧眉道：“不是说要去香铺么？” 叶白微却是笑道：“您忙了一上午呢，总得先填饱肚子。” 她请徐沅婷过去是有事情的，只怕去了之后，对方就再也没心思吃饭了。 拗不过她，徐沅婷无声叹息，只得拿起了筷子。 这一顿饭，徐沅婷吃的味同嚼蜡。 好容易吃饱之后，叶白微结了账，这才带着她去了香铺。 她们去的还是上次那个房间，房中香气浅淡，熟悉的味道让徐沅婷的心头重重一跳。 叶白微则是与她道：“您先坐。” 她说着就去了内室，不多时，徐沅婷便看到她去而复返，手中还捧着一个小盒子。 “您若信得过我，可以打开看看。” 叶白微说这话时，脸上半点笑容都没了。 徐沅婷瞧见她这模样，心中像是骤然被人捏住了，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那盒子里，装的是经年未曾见过人的旧物。 而那旧物的主人…… 徐沅婷在看到底座上小小的“唐”字之后，心中猜测瞬间成了真。 她几乎拿不住这些东西，猛地将盒子扣上，却是问叶白微：“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徐沅婷已然红了眼眶，内中的哀伤几乎要溢出来。 “我从典当行赎回来的，您认得这些，是吧？” 叶白微的话，让徐沅婷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我……认得。” 她怎么会不认得，毕竟这个唐字，是出自她的手。 这人的心思既浪漫又恣意，他喜欢她，便拿她的字刻了个章，所有他的物品，都被盖上了这个戳。 徐沅婷又将盒子打开，手指从那些旧物上一寸寸的拂过去，眼泪落在上面，晕染开了一片深色。 但那也不过是片刻，徐女医抹了一把脸，吸了口气，道：“你有心了，难为你们不过梦中一场师徒情分，却能用心到这个程度。” 她将哀伤压了下去，叶白微却是起身退后了几步，正色朝着她行礼：“我今日请您过来，不止如此，还想求您为我解惑。” 叶白微说到这儿，轻声道：“您与师父情深似海，那当年之事，您知道多少？” 叶白微这话一出，徐女医捏着匣子的手却是骤然用力。 她呼吸都有些不稳，却还艰难的维持着平静：“什么当年事？” 第184章 您可愿意见一个人? 徐沅婷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要与她装糊涂。 叶白微见状，索性将事情挑明了讲：“我查到些当年事，唐家是被冤枉的，师父的死也是另有隐情的，对吧？” 听得叶白微这话，徐沅婷却是骤然站起身来，沉声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胡言乱语？” 她再维持不住平静，声音里都带着不安，盯着叶白微的眼神里，却带出些色厉内荏。 她在害怕。 这个认知，让叶白微无声叹气，道：“是不是胡言乱语，您最清楚的吧？” 当日在她眼中看到的恨意不是假的，徐沅婷绝对知道内情。 不然的话，叶白微也不会找她了。 徐沅婷深吸一口气，捏着掌心，道：“我今日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眼见得她要走，叶白微也不拦着，只是又问了一句：“您可知，我为何要将师父的遗物买回来么？” 徐沅婷的脚步，复又停了下来。 她头也不回，听的叶白微继续道：“师父当年出事，尸骨无存，我寻他的遗物，是想为他建造衣冠冢，若有一日魂归来……他老人家至少有个归宿。” 听到这里时，徐沅婷再也忍不住，仓惶的落了泪。 她不敢回头看，只是轻声道：“他倒是收了个好徒弟，你有这份心，想必他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但是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说到这儿，徐沅婷闭了闭眼，又道：“你还年轻，与侯爷又刚成亲，过好自己的生活，往事别再提了。” 她背对着叶白微，叶白微瞧不见她的神情，但能清晰的听出她话中的悲怆。 眼见得徐沅婷又要走，这次叶白微却是上前几步，拦住了她的去路：“您不愿意告诉我，我不强求您，只是走之前……您可愿意见一个人？” 叶白微说这话时，眸光里满是祈求。 徐沅婷有心想要拒绝，却到底是点了点头：“好。” 然后不过片刻，她便见到一个陌生的女子走了进来，瞧着与自己相差不大，只是那女子瞧见她的一瞬间，却是直接跪了下来：“徐姑娘！” 徐沅婷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扶起她，却见她眼中满是泪水，磕头道：“奴婢琼枝，给姑娘请安。” 她这模样，徐沅婷越发狐疑，她看向叶白微，问道：“这是谁？莫不是认错人了？” 她的记忆里，从不记得自己有个叫琼枝的丫鬟。 见状，叶白微却没有给她回答，只是道：“她没有认错人，不过各种原委，还是请她自己说吧。” 徐沅婷将人扶起来，递给她帕子擦泪，便听得慧英道：“奴婢的主子，名叫唐修明。” 只一句话，徐沅婷瞬间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看向她，问道：“你说，你主子叫什么？” 慧英再与她行一礼，道：“唐修明。” 她将自己的过往简要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当年唐家出事，奴婢侥幸得以逃脱，其后改名慧英，这些年躲躲藏藏，却未尝有一日敢忘记唐家之事。我知道您这些年为公子守节，却没脸面去见您，请您恕罪。” 第185章 故人 慧英说完这话，深深地给徐沅婷行了一礼。 而徐沅婷，已然呆立原地。 方才慧英连唐修明当年在书房与安王的对话也说了，徐沅婷不是傻的，自然听的出缘由为何。 她闭眼将泪意压下去，却是问道：“你们又是如何认识的？” 听得徐沅婷询问，叶白微当先解释道：“我看上这家铺面，前任掌柜要我一并将仆从们接收，我瞧着他们伶俐便都留下了。谁知，这里竟然有师父的故人。” 她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徐沅婷也有些感叹世事有天定。 她叹了口气，看向叶白微：“所以，你让我见她，还是想劝说我么？” 从那些寻到的旧物，到现在眼前的旧人，徐沅婷哪儿还看不出来，叶白微这是打定了主意，想要追查到底。 只是…… “你可知，自己今日的选择，会面临怎样的后果么？” 徐沅婷这话，叶白微只是弯唇笑了笑，郑重道：“刀山火海，亦往之。” 叶白微这一句话，却让徐沅婷瞬间有些绷不住。 她泪流满面的看着眼前人，听得叶白微祈求道：“我知道唐家有冤情，也知您知晓些内情，您告诉我好不好？我想给师父，讨个公道。” 徐沅婷死死地咬着唇，然而泪意却是克制不住的，叶白微将一方帕子递到她面前，徐沅婷伸手接了，却是将帕子展开捂在了脸上。 良久，才见她将帕子拿了下来，她把泪意沾去，轻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 叶白微没有想到，徐沅婷带她去的地方，是她的家。 这是一个两进的院子，算不得大，可对于一个孤身居住的女子来说，却是绰绰有余了。 但叶白微从进门后，便觉得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 这里一个下人也无，秋日的阳光好，看散在这院子里，却觉得连日光都是冷的。 徐沅婷此刻已经平复了些心情，见她这模样，还能弯唇轻笑：“我这儿只有一人住，也没有请过仆从打理，所以寻常没有人气，是不是有些阴森吓人？” 先前的时候，叶白微听徐沅婷提起来过自己的住所，据她所说，自己在宫中时候多，唯有晚间回来休息，也没什么需要下人做的活计，自己孑然一身倒是轻松的很。 当时叶白微还觉得徐沅婷过的自在，可现下瞧着这偌大的院子，却觉得并非如此。 她在现代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独居的，但是那个房子一看便知道是个家，不像这里…… 若不是徐沅婷带着自己进来，她几乎都要以为这是荒废的院子。 太荒凉了。 叶白微心中这么想着，但回答徐沅婷的时候，还是客套道：“不，瞧着倒是很清净，这里虽在闹市中，却是个难得的僻静所。” 闻言，徐沅婷弯了弯唇，没再说什么。 她带着叶白微一路走进去，直到进了后院，在开门之前，先定住了脚步：“你胆子大么？” 叶白微有些诧异，但见她神情郑重，想了想，道：“不算大，但我知道您不会害我，所以我不怕。” 第186章 坟茔 听得她这话，徐沅婷拍了拍她的手，而后拿出一把钥匙来，将那院门的锁打开。 门被打开后，映入眼帘的，却是…… 一座坟茔。 叶白微心头一跳，有个念头呼之欲出。 “这是……” 叶白微屏住了呼吸，心里的念头让她一颗心狂跳，徐沅婷回头看她，见她脸上除了震惊之外再无其他，淡淡对她道：“过来，给你师父上柱香吧。” 这话，印证了叶白微的想法。 “这是我师父的衣冠冢么？” 叶白微一面问，一面随着徐沅婷走进了门，徐沅婷先从一侧拿香点燃，上了三炷香后，这才对她道：“不，他的尸身，就埋在此处。” 当年她为了唐修明与家中决裂，这些年都居住在此处。当初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后来却是凡事都亲力亲为。 外人说她古怪，一个女子不嫁人不交友，对谁都冷若冰霜，时间长了，连邻里见了她这院子都绕道走的。 但他们都不知道，她这些年之所以一个人待在此处，为的便是守住这个秘密。 没人知道，那个暴雨倾盆的夜里，她是如何一个人偷跑到乱葬岗，将那面目都分辨不出的尸首背了回来。 这是她的心上人，生前被乱箭穿心，她不能让他死后不得入土。 她小心翼翼的守着这个秘密，甚至就连墓碑上都不敢刻唐修明的名字，只刻了两个字：怀章。 叶白微惊怔的盯着那一座坟茔，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地面的坚硬的，那一下让她钻心的疼，然而比起这疼痛，更多的却是心头蔓延起来的悲恸。 这些时日，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似的，师父跟她在这个世界相隔了时间跨越了生死，可她除了那些旧物，再没有看见过他存在的证据。 直到此刻。 这一座坟茔矗立在此，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怀章二字，才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师父是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也从这个世界离开了。 她跪在坟茔前，一颗心被撕扯着生疼。 “师父……” 小姑娘哭得无声，徐沅婷瞧着也心里难受，她走过去蹲在叶白微面前，将香递到她手上：“给他上柱香吧。” 叶白微应声接过，恭恭敬敬的磕了头，上了香，她神情恍惚的看着眼前的墓碑。 在现代的时候，她也曾这样坐在老头的墓碑前，那时她刚成年，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却也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那是和她相依为命的人。 可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再次失去他。 “师父……” 叶白微将头抵在墓碑上，那冰凉的触感并未让她的大脑清明多少，他长眠地下，而她尚在人间。 “别哭。” 徐沅婷蹲在她身边，手轻轻地拂过她的头顶，声音里满是爱怜：“他必然不会愿意看到你如此。” 只是，徐沅婷看着墓碑的眼神，也带出些哀怨来。 能托梦教授一个陌生的女孩，如何就吝啬的不肯来看她一眼？ 分明……他们之间只隔了一个院子，她夜夜都睡在他的旁边。 第187章 太离奇了 徐沅婷忍不住红了眼，却听得叶白微声音沙哑的问道：“这些年，您就这么一个人守在这里么？” 闻言，徐沅婷一怔，继而轻声道：“是啊。” 守着这一座坟茔，过的如行尸走肉，不知日月何时。 叶白微听得这个答案，下意识看向她。 当初卫渊与她说唐家事情的时候，叶白微便询问过唐修明的尸身何在。 那时卫渊与她说，尸身被扔在乱葬岗无人收殓。当时她便起过心思想要去寻，可十二年过去，莫说是辨认了，只怕骨头都烂了。 她只想着要给师父立衣冠冢，却没有想到，尸身竟然早就被徐女医偷偷地带回了家。 怪不得上次她问起唐修明的时候，徐沅婷的脸色不对劲，那时的落荒而逃，原来竟是为了掩盖这个。 只是…… 她将他安葬，又以一生来殉他，这些年守着一座坟茔度日，又是如何过来的？ 念及此，叶白微挣扎着站起身来，将徐沅婷扶起来，自己则是后退几步，郑重的给她行礼：“师娘在上，请受白微一拜。” 她端端正正的要给徐沅婷磕头，徐沅婷倒是被她这态度吓了一跳，忙的要扶她：“快起来，使不得。” 叶白微抓住她的手，正色道：“不，这是我该行的礼，也是您应当受的。” 她恭谨的给徐沅婷磕完，对方则是忙忙的将她扶起来，却听得叶白微道：“您待我师父的这一片心天地可鉴，原先我怕耽误您的生活，所以并未与您多说。但今日得见此景，我知您心中所念。您膝下无儿女，虽是我师父未过门的夫人，我也应当叫您一句师娘。” 叶白微说着，再与她行了一礼：“师娘，从今日起，您便与我母亲一般，白微发誓，此生恪守孝道，尽心侍奉您终老。” 她用的是白微的名字，那才是属于她的。 徐沅婷却没留意她话中的自称，倒是因为她这些话，而愣住了。 她方才喊自己……师娘？ 徐沅婷瞧着眼前的姑娘，她眉眼中皆是赤诚，也让她忽然明白了，为何那人会在梦里选叶白微做徒弟。 这些时日跟叶白微的接触，也让徐沅婷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个小姑娘，只是…… “你不过是在梦里遇到他，虽说是有师徒情分，可那也是你实心眼。你们于世俗而言，并没有担这一层名分。其实，你不必这么实心。” 她说着，又轻笑一声，道：“不过，还是要多谢你这一份心意。他没有看错人。” 徐沅婷慈爱的看着叶白微，也让她下意识道：“师娘，我跟您说个秘密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咬唇，眸光里也染上些忐忑。 有一个秘密，那是她藏在心底不敢对人言的，但眼前人是徐沅婷。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只是，您得先跟我说，您胆子大么？” 这话又绕了回来，徐沅婷不由得失笑：“胆子不大，但也算不得小。” 她无奈的看着叶白微，又在瞧见对方忐忑的神情时，心中一动。 这模样……瞧着像是怀着深重的秘密。 念及此，徐沅婷又道：“不过，秘密这种事情，自然是有危险性的。最安全的法子，便是不说出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格外坦然，叶白微则是摇了摇头，轻声道：“对旁人而言，自然是不用说的。可您不同。” 叶白微说到这儿，又压低声音道：“只愿别吓到您。” 徐沅婷听得她这话，又是忍不住笑了笑，但没有想到，她讲的第一句，便十分的惊世骇俗。 她说：“先前，我骗了您，我不是在梦里遇到师父的。” 徐沅婷脸色一变，但见小姑娘的神情比自己还紧张，又下意识的握住了她的手：“别急，慢慢说。” 她的手十分的暖，让叶白微恍惚想起老头儿来。 “我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上一辈子，我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从被亲人抛弃，到孤儿院度日，再到被老头收养。 “他叫唐怀章，我八岁那年，他把我带回了家，让我拜他为师。从此我们相依为命十年，十八岁时，他因病去世。我原本以为与他师徒缘分已尽，谁知一场车祸将我送到这里，我才知道，他竟也在这里生活过。” 她当初以为，穿书这件事情就已经很离奇了，后来得知老头儿也在这个世界，她才发现，生活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离奇。 只是，他们师徒缘分太浅，她得知的时候，他已经去世了十二年。 十二年…… 多么漫长的生涯。 前世她后来能见到的便是一座坟茔，不想到了这里，她见到的还是一座坟茔。 说这话的时候，叶白微的眸光中满是黯然与悲伤。 而徐沅婷在听完她的话之后，却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在叶白微开口之前，她怎么都不会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个类似于话本的故事。 这也……太离奇了。 “你……” 她张了张口，却觉得说什么都是错的。 叶白微见她这神情，自嘲一笑，道：“您会不会以为我疯了，若是旁人与我说这些，我也会以为那人定是脑子有病。” 徐沅婷却是摇了摇头：“我信你。” 因为，她口中所说的那些关于唐修明的小习惯，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那人已经去了十二年了，即便是编造故事，也不会有人知道的这么详细。 “只是……若是按着你这么说，那他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徐沅婷想着，又道：“还有你……你说你来的时候成了叶家二小姐叶白微，那是不是，借尸还魂？原来的她呢？” 叶白微想了想，点头道：“是，我来时，这具身体落水高烧不退，我曾在梦里见过她。叶家二小姐，死了。她死前拜托我救生母，况且当时赵氏护我良多，我视她也为亲娘，自当尽心侍奉。” 她说到这儿，又想起了什么，道：“您不会害怕吗？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好像的确不是人。” 第188章 借尸还魂 她是，借尸还魂。 若不是叶白微死了，她也穿越不进来。而她的魂魄与这具身体融合，她好像只能算的鬼魂？ 叶白微心中纠结，却见徐沅婷一把捏住了她的脉搏。 叶白微吓了一跳，又见她凝神听诊，接下来的时刻，对方让她张嘴闭眼，给她检查了一遍。 末了，才松了口气道：“瞧着倒是无碍，想来算是你与身体融合的不错，至少从脉象上来看，你现在很健康。” 叶白微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徐沅婷是在担心她的安危。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却听得徐沅婷又道：“这件事除了我之外，可还有旁人知道？” 叶白微顿时摇头：“我来这儿之后战战兢兢，生怕旁人瞧出端倪，哪还敢主动提。如今也是知您所作所为，便是为着师父，我也不敢隐瞒。” 她这话说的诚恳，徐沅婷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脸颊：“好孩子，我知道你这一片心。只是你切记，此事再不可向旁人提起。谁都不行，知道了么？” 徐沅婷交代的郑重，叶白微见她这模样，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您放心，我不会告诉旁人的。告诉您，也是因为我信任您。” 能为唐修明做到这个份儿上，可见徐沅婷的一片痴心。 便是为着这一个情分，她也愿意照看徐沅婷的晚年。 就当是替师父还这一份情了。 徐沅婷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那就好。” 她说着，又打量着叶白微，轻笑道：“我先前的时候，便觉得你师父早慧。周围的长辈们都说他少而聪敏，不少人都夸赞他是神童，谁知他竟是活了两世的人。” 她与叶白微说起了旧事，叶白微则是笑道：“师父原也是很聪明的。” 不说别的，老头儿能自己把香道钻研透彻，还被外面的人奉为大师，那都是他的本事。 只不过，老头一直不大乐意跟外人打交道，身边只她一个小丫头跟着。 她念及此，复又叹了口气，这么想来，老头都没享过什么福。 她好奇师父在这里的生活，徐沅婷则是好奇老头儿那一世的日子，这一下午，二人就坐在这坟茔前，将他两世的生活琐碎说了一遍。 不知说到什么，徐沅婷又嗔怪道：“当初订婚时，他硬要等到我十八岁时才肯。那时我家中长辈不悦，私下对我说‘他若不愿意，不必惺惺作态’，这人不知从哪儿得了这话，又巴巴儿的跑我面前赌咒发誓，说心里只有我一个。后来定了亲，他又将婚期推迟了两年，还搬出医理学说，只说必不负我。” 她说着，又笑着看向叶白微，问道：“这也是你们那儿的规矩？” 闻言，叶白微顿时笑道：“算是吧，在我们那边，十八岁以下的是未成年，成婚是犯法的。” 她这话一出，徐沅婷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跟我念叨不成呢。” 她说着，笑容却又收敛了起来，低低道：“我倒宁可他那时娶了我。” 第189章 傻子 若那时她嫁过去，至少是名正言顺的唐家人，而不像现在…… 至死未能与他成婚。 当初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郎在记忆里褪色，连带着那些誓言，都成了她午夜梦回泪湿枕巾的缘由。 傻子。 这一下午，叶白微便在这里陪着徐沅婷说旧事。 到了后来天色渐晚，徐沅婷便将叶白微带到了自己的院落。 她就住在这院落的隔壁，院子里从无旁人来过，内中种植的满是草药，随风便能嗅到药草的味道。 有些药草是可以入香的，叶白微一闻便能闻出来，徐沅婷让她在这儿呆着，自己又去取了一坛酒来。 傍晚的时候，叶白微是在徐沅婷这里吃的晚饭。 她这些年从未与人道过那些旧事，如今跟叶白微说起来，既觉得一颗心松快了一些，又觉得脑子里头昏脑涨的。 吃饭时，她先喝了酒，叶白微便陪着她喝了两杯，叶白微酒量不好，只是没想到，徐沅婷竟然比自己还差。 她是真真正正的一杯倒。 酒足饭饱的时候，徐沅婷满脸通红，一双眸子兔子似的，倒是将寻常的端庄自持与稳重都扔到了一边。 她喝多了，只无声落泪，叶白微走到她身边抱着她，轻声道：“师娘，别哭，以后有我呢。” 但说这话的时候，叶白微其实也是在强忍着泪意。 她太想念老头了。 可是天不从人愿，怎么还是跟他阴阳两隔呢？ 然而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她。 这一夜，叶白微是在徐沅婷这里住下的。 徐沅婷喝多了，叶白微不放心，便出去跟清泉说了一声，让他回去回禀卫渊。 待得清泉去后，叶白微便又回了院子，她其实也有些微醺，摇摇晃晃的去了房中，却没有见到徐沅婷。 隔壁的院落开着，她走过去，就见徐沅婷拿着一个碗，正在往地上撒酒。 待得她走近时，还能听到徐沅婷的话：“你最喜欢的酒，我今日也尝过了，太苦了，你怎么喝的惯的？” 叶白微猝不及防落了泪。 她捂着嘴，站在原地看着徐沅婷的背影。 天边斜阳如血，落在她身上，蒙上了一层凄凉与悲伤。 后来还是叶白微将人扶进了房中，打水替她擦了脸，又服侍着她睡下。 叶白微就睡在她的旁边，徐沅婷无意识的抱着被子，连在梦里眉头都是皱着的。 …… 翌日的时候，倒是徐沅婷先醒来的。 她宿醉后头疼欲裂，不想身边却睡着一个人，她先是愣了一瞬，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自己先有些脸红。 臊的。 活了这么大岁数，如今竟然在一个小辈儿面前丢脸了。 徐沅婷无声叹息，悄然下床，见叶白微的被子只盖了一半，又替她盖好，这才慢慢的走出去了。 待得叶白微醒来时，一侧的被褥早就凉了，她正盯着头顶鸦青色的帐子发呆，便听得徐沅婷的声音传来：“醒了？过来喝点解酒汤吧。” 叶白微顿时回神儿，起身下床，见徐沅婷拎着食盒走进来，忙的替她接过，一面道：“您怎么不喊我？” 第190章 师娘，您好些了么? 这会儿都日上三竿了，她睡得可够久的。 闻言，徐沅婷也有些不好意思：“昨夜是我带累了你，头还疼么？待会吃了东西再睡一会儿吧。” 听得这话，叶白微顿时摆手笑道：“不了，我倒是还好，师娘，您好些了么？” 徐沅婷闻言，抿唇一笑：“嗯。” 她这些年凡事都憋在心里，如今哭了这一场，反倒是觉得四肢百骸都松快了许多。 她知自己郁结在心，但医者不自医，如今还多亏了叶白微。 念及此，徐沅婷又跟她道谢：“昨夜多谢有你，只是我形态不佳，倒叫你看了笑话。” 叶白微笑着摇头：“师娘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昨日徐沅婷醉了，叶白微是擅自做主留下的。 徐沅婷只道：“我巴不得呢。” 她看着叶白微将醒酒汤喝了，又将饭菜端了出来，道：“我寻常不大生火，这是去外面买的，味道还不错，只是瞧着寒碜了些。” 街边现打的豆腐脑，两张油饼外加三四样腌制的小菜，瞧着便让人食欲大动。 叶白微用实际行动给了她回答。 两个人将早饭一扫而空，末了叶白微又包揽了刷碗的活计。 待得收拾好后，瞧着天光大量，叶白微便想离开，却被徐沅婷叫住：“昨日我失态了，后来忘记告诉你正事。只是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一句，微儿，你当真要听么？” 昨日她们将话说开，徐沅婷也知道她本名叫白微，便随着当初唐修明的称呼，也叫她一声微儿。 她神情这样郑重，让叶白微忍不住心头狂跳：“自然是要的。”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又道：“您知道我的决心的。” 见状，徐沅婷无声叹了口气，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如你所想，唐家当年出事，是有预谋的。” 安王掌戍边兵权，但实际统帅却是唐家家主，如今已经风烛残年的唐少添。 唐少添瞧着安王长大，家中与他也格外亲近，因着安王是嫡子，所以唐家一直以来支持的也都是安王。 “唐家当年本无意与当今陛下结亲，奈何长女与他情投意合，唐家郡主，甘愿屈居人下为侧妃。这一桩事，在唐家人心中，始终是一根刺。” 待得当今陛下登基后，安王避走封地，唐家更是让出诸多权力，以期保家人平安。但……他们如何都没有想到，往日里瞧着敦厚的陛下，竟会在登基之后露了原形。 他逐一清算兄弟们，最终清算到了安王。 “那时候因着唐家与安王府出事，京中风雨欲来，我被困在家中不得出，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唐家与安王府双双覆灭。” 逃出家门的那一日，她眼见得挚爱的尸首就悬挂在城门之上。 那之后，她便与家人彻底决裂。在唐修明的尸首被扔在乱葬岗十余日，再无人注意的时候，她才敢在暴雨倾盆的夜里，将他带了回来。 “但我知道，唐家原本有机会逃过这一劫的，他之所以没有逃过去，唯有一个缘由，那就是——陛下做事太绝。” 第191章 她猜对了 天子一怒，浮尸百里，若不是当今皇帝的清算，唐家绝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她心中有恨意，然而她太渺小，连复仇都做不到，只能日日在恨意中挣扎。 听得徐沅婷说完，叶白微一时不知该手什么好。 她猜对了。 可正是因为猜对了，才更让她心中堵得慌。 她的师父，那样好的人，就这么死在了政治倾轧里。 叶白微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是问道：“那，您又为何会在宫中做女医？” 她隐约起了个猜测，却不敢肯定，徐沅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到底将实情吐露：“我为了一个孩子。” 这话一出，倒是叶白微怔了一瞬，便听得徐沅婷继续道：“当年唐家出事，贵妃以死求情，她被家中养的天真，以为自己以死相逼，便能让爱人心软，放过至亲。可她没有想到，她赔上了一条命，却只换得那个男人的铁血无情。” 唐思娇是唐家长女，按说长女总是最懂事识大体的，可她却是个例外。 唐少添半生戎马，第一次抱唐思娇的时候，吓得直接单膝跪在地上。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与他骨血相连的小生命。 他将这孩子宠到了天上，之后的儿女，都与她比不得。 但也正是因此，唐思娇才被他养的不谙世事。 当年为了嫁给心上人，她不惜以死相逼家人；后来为了救唐家人，她又不惜以死相逼爱人。 但她没有想到，家人是至亲，可爱人却是豺狼。 那豺狼要了她的性命，毁了她的至亲。 就连她当时才七岁的儿子，从此都被那无情的男人弃之如敝履。 盛宠的贵妃死了，小殿下便成了所有人都恨不得踩一脚的报复对象。 “我进宫时是冬日，他因犯了错，被奴才们摁着在御花园的雪地里跪了一日，一双腿险些废了。那时我另有所图，最后因他安分的留了下来。” 那个孩子……太像唐修明了。 她那时混进太医院，本想杀了皇帝泄愤的，她孤身一人，没有别的本事，唯有一身医术，尚且拿得出手。 可最终这医术，她拿来救了人。 从此冰天雪地里，有一个孩子与她同行。 徐沅婷说到这儿，又轻笑一声，道：“若是有机会，我带你见见那个孩子，你会喜欢他的。都说外甥像舅，他生的……与他真像啊。” 徐沅婷的话里满是怀念，只是低眉时，到底遮掩不住哀伤。 叶白微愣了许久，才轻声道：“所以，这些年三皇子能活下来，是因为您的庇佑么？” 她那时还跟卫渊说过此事，那么小的孩子，当时不知是怎样活下来的。 原来，竟是因为这样。 徐沅婷叹了口气，道：“其实，即便没有我的庇佑，他也活得下来。相反，这些年我之所以没有疯，还多亏有他在。” 是这样一个孩子，让她知道这世上的希望并未完全断绝。 然而她这话，却让叶白微有了个猜测：“我先前听他们说，三皇子是个纵情山水的，他……可有抱负么？” 第192章 他初心为何? 这话一出，徐沅婷楞了一下，叶白微太敏锐了，从她零碎的片段里，都能抓住线索。 “有。” 她只一个字，叶白微便明白了过来。 果然，纵情山水不过是个幌子，这孩子的心中，是想着大位的。 只是…… “师娘，您护着的孩子，按理说我不应当揣度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他初心为何？” 听得叶白微这话，徐沅婷沉默了一会儿，才斟酌着道：“他心中有仇恨，可更有大义。这一点，我可以用性命为你保证，他修的是君子道。” 说到这儿，徐沅婷又道：“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知——我与镇北侯之所以关系好，是因为，他也是支持者之一。” 这话一出，叶白微倒是愣住了。 她没有想到，卫渊竟然也支持三皇子！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卫渊说的含糊，原来他与三皇子之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她有些震惊，徐沅婷则是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微儿，今日与你说这些，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情我们不得不做，那是因为这世上需要公道。可我不希望你涉足其中，因为……若是你师父在，他必然也希望你过的单纯快乐。” 她告诉叶白微，是了解这丫头的性情，不得答案誓不罢休的。 可是告诉了叶白微，她只是希望叶白微明白的活着，而不是为此付出生命。 这条路太苦了，这些年她走来，仿佛行走在荆棘丛中，满身都是鲜血淋漓。 可若是有选择，她希望叶白微干干净净的。 她眼神慈爱，叶白微心中有些难过。 总有人是这样的，即便遭遇了世上所有的苦难，可依然愿意对周围人还以善意。 苦厄磨灭不了的，是坚定的本性。 徐沅婷的话，也让叶白微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回握着徐沅婷的手，郑重道：“师娘，您说让我远离这些，那我也想问您一句，当年您本来可以选择置身事外，却偏偏走了一条人世间最苦的路，您后悔么？” 闻言，徐沅婷认真的想了想，摇头轻笑：“不后悔。”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她心中尚且有一分希望，便永远不后悔。 而她这话出口，便听得叶白微道：“我也一样。” 她一字一顿道：“唐家之案，是皇帝一手谋划，您明知这是要命的事情，却还一直坚持着，那是因为，有些事情，比性命更重要。” 徐沅婷微微愣怔，有些事情比性命还重要，这一句话，便是她这一生的写照。 她情不自禁的笑了笑，低声道：“是我魔障了。” 当年她也可以走一条更安全的路，为何没做么？ 不就是因为心中所想么。 “三皇子知晓当年事，我也与他达成约定，他为新君时，必会为唐家与安王翻案。”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又继续道：“除此之外，他跟镇北侯也谋划了些事情，但那些我却是不大清楚的，只言片语，没办法告诉你。改日我会将你介绍与三皇子认识，但是在此之前，你答应我一件事，莫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第193章 您放心 听得徐沅婷这话，叶白微则是重重点头：“您放心。” 徐沅婷今日与叶白微所说之事，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但仔细想来，又在情理之中。 只是叶白微没有想到，卫渊竟然会跟三皇子有合作。 若说在此之前，她只是怀疑卫渊的死有猫腻的话，那么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了。 毕竟，卫衡是二皇子的人，而书里最终上位的人，就是二皇子。 虽说书中所写，说卫渊的死是因为久病不愈，可是她现在瞧着卫渊精神焕发的，怎么也不像是快死的人。 念及此，叶白微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得找机会给卫渊提个醒。至少，不能让他再遭人暗算了。 现在的卫衡就是一把悬在半空的刀，哪怕现在被禁足不得出门，叶白微每每想起来他，都会汗毛直立。 这人太危险了，但想要解决这个危险，最一劳永逸的法子就是拔除他的靠山，否则将永无宁日。 叶白微才想到这儿，便听得徐沅婷问道：“怎么发愣呢？” 叶白微顿时回神儿，掩饰般的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道：“我与您说件事儿，卫衡与二皇子有勾结，且他与原本的叶家二小姐有关系。” 她不能将这些事儿告诉卫渊，但可以告诉徐沅婷，叶白微简要的说了一遍，只隐瞒了穿书的事情。 毕竟，任凭谁知道自己只是书中的一个角色，恐怕都会心生悲凉的。 待得徐沅婷听完后，一时没有说话，她沉吟半日，才道：“这些事情，我会寻个法子告诉他们的，你不必担心。” 知道徐沅婷有办法，叶白微也松了一口气，道：“那就有劳师娘了。” 徐沅婷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瞧着她眼下一圈青黑，温声道：“昨夜没睡好，你且再睡一会儿吧。” 叶白微这些时日忙碌，也着实有些累，闻言便笑着应了下来。 …… 到了下午的时候，她才从徐沅婷的宅院离开。 临近中秋，卫渊也忙碌了起来，叶白微起先打算抽空跟他提醒一下卫衡的事情，但见他这两日很忙，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正卫衡现下还被禁足，且又有徐沅婷在，应当是出不了什么差错的。 这是叶白微到这里之后过的第一个中秋节，也是赵雪娘自由之后，所过的第一个节日。叶白微有意让她散心，便挑了一个微风和煦的日子，带着赵雪娘上街采买中秋所需之物。 赵雪娘原是不肯的，还是叶白微劝她，只说自己也没有好好逛过街，只当陪她。 末了，赵雪娘拗不过她的缠磨，索性笑着换了衣服，陪着她一同去了。 秋日天高云阔，街上行人如织，赵雪娘起初还有些拘谨，可逛了几个铺子之后，神情倒是逐渐放开了些，后来还与叶白微说起了当年事：“嫁人之前，我也曾经营过商铺的，说来也离这里不远，就在龙东街上，有一家胭脂铺。可惜后来入了后院里，便被禁锢在那一方牢笼里了。” 第194章 那铺子呢? 她声音里有些感慨，叶白微轻声问道：“那铺子呢？” 赵雪娘摇了摇头，道：“不知，我前几日去看过，那铺子改换了门头，大概是经营不善，关门了吧。” 她神情里带着落寞，叶白微拧眉，斟酌着问道：“当年您进了叶家门，铺子那时候还未关门吧，后来没再管过么？” 赵雪娘叹息一声，道：“我那时怀着身子，自然是无暇顾及的，夫人说可以暂时代我打理。” 叶白微顿时明白过来。 说什么暂时代替，这根本就是明抢。 她心中有些气愤，叶家简直是一窝狼心狗肺，连人带钱一样也不肯放过，害的赵雪娘半辈子不得安宁，她原先不知这事儿，如今倒是有了想法。 叶家怎么吃下去的，她得让他们怎么吐出来。 不过今日她是带着赵雪娘出来逛街的，便只暗中记下了那店铺的位置，脸上重新换上笑模样，陪着她逛街。 母女二人这一趟收获不小，一条街逛下来，手上都提的满满当当。 自然，大半都是叶白微买的。 眼见得临近正午，二人便寻了一家茶楼吃饭，谁知才上了二楼，便听得门外喧嚣声起，周遭瞬间热闹起来，眼见得店内的人也出去看热闹，她便也放下首饰，疑惑道：“这是做什么呢？” 才说着，便见两列官兵护着，有三四辆车架缓缓而来。 那小二笑着请她们入座，往外看了一眼，顿时便笑着解释道：“这是苗疆圣使的车架，他们昨日便进京了，听说苗疆这次有意要跟咱们北越结好，所以特地将圣使派了过来。那位圣使大人没来过北越，朝廷便派了官员陪同逛北越呢。您瞧，那些官兵们都是保护他的。” 叶白微顺着他的指引看去，果然见那车架上坐着一个少年。 这车架与寻常马车不同，四面皆是大开的窗户，纱幔挽于其上，影影绰绰的透出少年的影子来。 他生的极白，瓷器似的，离得远瞧不真切面容，只能隐约瞧着身段纤细。 少年手腕上悬着一串铃铛，随着车架行走时，他随意晃动着手腕，便听得叮叮当当的声音随风飘散。 两侧官兵护卫，寻常百姓靠近不得车架，但却挡不住妙龄少女们手持花朵荷包往车上丢。 叶白微瞧的来了兴致，心道这少年看来是生的不错了，必然也不会掷果盈车。 她才想着，又被赵雪娘拍了一下手，轻声笑道：“别光顾着看热闹了，你要吃点什么？” 闻言，叶白微这才回头，见店小二还在等着自己报菜，顿时便有些赧然的笑道：“唔，劳烦将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做几道吧。” 店小二乐呵呵的去了，临出门时还不忘替她们关上包厢门。 赵雪娘这才轻声叹道：“亏得侯爷不在，否则你随意看别的人，他怕是要生气的。” 叶白微心说我跟他本来也只是朋友，但这话当着赵雪娘的面儿可不敢说，她只是笑吟吟道：“您放心，侯爷可大度了。再说，我只是好奇，毕竟我还没见过苗疆的人呢。” 第195章 贵在专情 她一副小孩心性，赵雪娘无奈失笑，只道：“虽然这么说，但当着侯爷的面，你总归要当心些。夫妻之道，贵在专情。” 听得她这话，叶白微只胡乱点头应了，再往外看的时候，便见那车架已然走远了。 不过马车虽然走了，可楼下大厅却热闹了起来。 现下本就到了饭点，又有了苗疆圣使经过，那些人有了话题，聊得愈发热火朝天。 叶白微便在那一片喧嚣中，听到了些八卦。 据说这位圣使大人年纪小——废话，那一看就知是个纤细瘦弱的少年，年纪能大么。 又说苗疆此番前来，是打定主意想要以色侍君的——叶白微一脸震惊，这北越民风如此开放的么？这都能讨论的津津有味？ 她听了几耳朵，没听到什么感兴趣的，不由得撇了撇嘴，道：“苗疆的使臣不是年年来么，怎么他们这么兴致盎然的？” 闻言，赵雪娘摇了摇头，道：“不是，先前小朝与我说起过，这次来的圣使身份贵重，似乎是苗疆圣主的养子，这次过来，苗疆为了保护他的安危，还派了大批高手护送呢。” 小朝年岁小，原本就是个性子活泼的。先前在叶家的时候还好，如今逃离了叶家，就像是鸟儿归山林，越发自由自在了。 她闲着无事便喜欢打听些八卦，连带着赵雪娘这么爱安静的性子，都听了不少京中的趣事儿呢。 叶白微若有所思，笑道：“这么看来，这位圣使阵仗的确不小。” 大概是这事儿与男女主的主线无关，所以书中并没有出现过圣使。 但是往年都不来，今年却派过来这么一个人，苗疆别是有什么企图吧？ 她才想着，便见小二将饭菜端了上来，叶白微道了谢，帮着小二将饭菜摆上了桌，又与赵雪娘道：“母亲，吃饭吧。” 赵雪娘应声，听得楼下热闹，便又让小二将门开着。 正午的天气略略有些闷热，且包厢内都悬挂了帘子，开着门正好通风，也不会被人随意窥探。 小二应声将门敞开，楼下的热闹传进来的便更加真切。 叶白微笑吟吟的夹菜吃着，时不时听一下大厅内讨论的热火朝天，笑道：“听他们说话，比戏班子还有趣儿呢。” 旁的酒楼都有戏班子解闷，这里倒好，天然讨论，倒是半分不逊色那些。 赵雪娘宠溺的看了她一眼，才要说什么，便听得楼下有人道：“你们听说了吗，长公主也回京了。” 那人一句话，顿时引得楼下炸开了锅：“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不是在五台山清修么？” 有人接口道：“是啊，算起来，长公主上一次回京还是十二年前吧？今年这是吹的什么风，先是苗疆圣使，现在连长公主都回来了！别是咱们上京要变天吧？” “变什么天，一个妇孺罢了，能掀的起什么浪花来，依我看啊，她就是吃斋念佛累了，想回这红尘之地热闹热闹罢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便有人反驳了他的话：“那长公主也挺可怜的，你这话忒不厚道了些！” 第196章 长公主…… 众人议论纷纷，叶白微倒是有些诧异，低声问道：“母亲，她们讨论的长公主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长公主…… 这又是一个书中从未出现过的角色。 不过按着辈分来算，长公主应当是皇帝的姐姐或者妹妹，亦或者是有功于国的公主。 叶白微沉思，赵雪娘则是叹了口气道：“你自然没有听说过，莫说是你了，便是我自幼长在京郊，也鲜少听到这位长公主的消息呢。不过，我倒是听闻过一些关于她的事迹。” 她瞧着叶白微好奇的模样，问道：“你想听？” 叶白微顿时点头。 她自然想，毕竟消息整合嘛，知道的多一些，总比一头蒙的好。 赵雪娘不知她在想什么，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上来，好奇心重罢了。 她沉吟一番，这才轻声道：“说起来，这位长公主虽然身份贵重，却也是个可怜人。” 长公主名唤赵青鸾，乃是先帝的嫡长女，她生母杨太后，是先帝的发妻，与先帝伉俪情深，也正因此，她自出生便得万千宠爱。 可惜，杨太后去的早，她五岁那年便丧了母。先帝怜惜女儿，便将杨太后的庶妹接进了宫，又封了德妃，为的便是照料长公主。 而那位德妃，便是安王的生母。 “长公主性情刚烈，在闺阁中尚且还好，可嫁人后，却与驸马屡屡生冲突。而他们的冲突在长公主产女之后，到达了巅峰——那个孩子夭折了。” 长公主难产昏迷，醒来后身边躺着一个死了的女婴。可她却说那孩子非自己亲生，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又有宫中嬷嬷盯着，这事儿怎么可能有错？ 长公主因此大闹夫家，但当年先帝疼爱她，嫁的驸马也非寻常人，而是颍川侯世子陆离，都是娇宠着养大的，谁也不肯让着谁，最终闹到了金銮殿上。 先帝派人查证，鲜血流成了河，最终得到的结果，那个女婴就是她的女儿。 长公主疯癫欲死，将后宫也闹了个翻天覆地，她因月子里落了毛病，这个结果让她气出了一场病，几乎要了她的命。 她命大，活了下来，可再醒来后，却心如死灰，跪在先帝面前磕了头，收拾了包裹便轻装简从去了五台山。 从此青灯古佛，为夭折的女儿祈福。 “先帝屡次相请，长公主都不肯回来，她这三十余年，只回来过两次。一次是先帝死的时候，一次……便是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安王意图谋杀陛下，被下旨处死。 长公主是被安王的生母德妃娘娘养大的，跟安王的感情很好，她知晓此事后紧急赶回来，可惜却晚了一步。 她到上京时，安王夫妇已经死了。 这事儿当年闹得很大，赵雪娘便是在内宅中，也知道一些消息。 那些下人们嘴碎的很，她原本对长公主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听她们嚼舌根的时候，才知道了这些事情。 说起来，她与长公主，原本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第197章 她这次……是为着什么? 那时叶无坚还没厌弃了她，曾带她和微姐儿出门玩，路途的时候曾经遇到过长公主的马车。 一行人跪在地上，微姐儿抬头去看，吓得她连忙让微姐儿低头，只是一抬眼，便瞧见了长公主的背影。 她着一袭佛衣，身形萧索寂寥。 便是因着这个背影，赵雪娘数日都没有睡好，罕见的夜里做噩梦。 后来她便打听了长公主的事情，也才知道了这些。 只是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听说过长公主回来了。 不想这些年过去，她在阔别十二年后，居然会再次回京。 她这次……是为着什么？ 赵雪娘念及此，一时有些发呆，反倒是叶白微瞧出她魂不守舍，担忧的问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听得叶白微说话，赵雪娘下意识道：“没事。” 她说到这儿，又勉强勾起一抹笑容来，道：“这菜做的不错，你尝尝。” 赵雪娘给叶白微夹菜，叶白微笑着应了，却是若有所思。 安王……又是与安王有关。 按着这关系来说，长公主赵青鸾是被德妃抚养长大的，她能为了安王回京，可见安王在她心里的分量极重。 这么看来，那她跟皇帝的关系，恐怕也不会很好了。 念及此，叶白微轻声道：“您方才说，她的夫家是哪一个？” 赵雪娘不妨她问这个，想了想才道：“她当时嫁的是颍川侯的世子，若我没记错，现在那位世子已经成了颍川侯了。” 叶白微心中一动，骤然抓住了一道线索，问：“您说，颍川侯？” 见赵雪娘点头，叶白微却是下意识捏紧了筷子：“她是不是有个女儿，叫陆云月？” 赵雪娘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才道：“他似乎是有个嫡幼女，名字里有一个月字。” 这些闺阁的女儿家，她们在内宅也会提及，因着陆家女儿事事出挑，所以常被拿来比较。前几年的时候，她还听叶老夫人提起来过，这位陆家的嫡幼女很有本事，嫁给谁来着？ 她才想着，便听得叶白微道：“二皇子的正妃，便是她吧。” 她想起来为什么熟悉了，因为那位颍川侯有个女儿，名叫陆云月，正是二皇子的正妃！ 书中所写，这位二皇子妃对她改嫁的事情十分不齿，所以给叶白微下过几次绊子，否则她也不会隐约记着这个名字。 听得这话，赵雪娘则是点头道：“不错，正是她。” 叶白微拧眉，她这下可以确定，当今皇帝与长公主的关系，的确不好了。 否则，长公主与颍川侯决裂后，皇帝为何还会同意颍川侯与别人生的女儿嫁入皇室，还成了正妃？ 她觉得心中有一团乱麻，只差一根线便可以将这些线索串联到一起，但现下却是浆糊似的理不清楚。 赵雪娘见她这模样，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与你说些闲话解闷罢了，怎么你还郁闷了呢？” 小姑娘瞧着秀眉紧锁的样子，倒像是被什么给难住了似的。 第198章 下午咱们去看看? 她的话，打断了叶白微的思考。叶白微暂时想不明白，索性放弃，转而笑道：“没有，我方才想别的呢——您之前不是说有一家月饼做的好么，下午咱们去看看？” 见她又转回到了吃的上，赵雪娘越发失笑，到底是小孩子呢，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不过还是依着她道：“好。” 只是叶白微没想到，她们到底没能吃上那家月饼。 才出了门，叶白微便与一个不大想瞧见的人不期而遇。 男人生的儒雅，才与人拱手道别，他正将一个精致的匣子递给下人，一转身就跟叶白微的目光撞上。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旁边的赵雪娘身上。 多日不见，赵雪娘倒是一改往日病恹恹的模样，气色好了许多。今日叶白微带她出门，本就有意给赵雪娘打扮一番，才央求着她穿了一套崭新的衣裙，又搭配了首饰头面，连带着模样都明艳了几分。 男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才要说话，却不妨叶白微直接拉着赵雪娘的手便拐了弯：“母亲，咱们这边走。” 今日出门就该看黄历的，撞见叶无坚简直就是走了霉运。 然而她想对叶无坚视而不见，后者却是不肯的。 不等叶白微走开，叶无坚便追了过来，声音里也带出几分不虞：“微姐儿，你这是要到哪里去？见到为父都不知道打招呼么？” 叶白微想装作没听见，赵雪娘却不能这般，她怕对女儿名声不好，先抓住了叶白微，停下脚步。 就这么一息的功夫，叶无坚已经跟了上来。 叶白微再也不能当做没看见人，只能回身与他见礼，不过说出的话却不那么中听：“父亲，您别是认错人了吧？” 她这话一出，叶无坚先是一愣，待得反应过来她话中意思的时候，复又神情一僵。 是了，现在眼前的叶白微，是替叶云瑶嫁入镇北侯府的，他方才也是糊涂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她微姐儿。若是被镇北侯府的人听到了，那才是坏事呢。 念及此，叶无坚看着一旁不远处正在牵马车的侯府小厮，后背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云姐儿啊，为父这是热昏头了，你倒是很有孝心，陪着你姨娘出来逛街么？” 叶无坚满脸都是虚伪的笑，叶白微敷衍道：“是啊，我们还有事情，就先走了啊。” 她半点都不愿意跟叶无坚打交道，偏生对方还不肯让她走，却不再看她，而是对赵雪娘道：“雪娘，这些时日不见，你瞧着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他的声音里满是温柔，赵雪娘抓着叶白微的手骤然用了些力气，她防备的往后退了退，淡漠道：“叶大人。” 这称呼一出口，叶无坚脸色就变了：“怎么还与我生疏了呢？”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叹息，瞧着赵雪娘时，又染着深情：“这些时日你不在家中，我时常挂念你，你身体不好，外面住的不习惯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放肆的在赵雪娘脸上打量着。他跟赵雪娘也有过几年好光景的，赵雪娘分明只是一个商户女，可是他永远忘不了初见时的惊艳。 像是开在山野里的兰花，空谷幽兰，气质卓绝。 她分明住在京郊，又是商户女，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大家族养出来的姑娘，进退有度，行动合宜。 所以他不择手段的骗了她，他编造了姓名与绅士，还用上了些药物，才将这女子得手。 因着他隐瞒的好，所以赵雪娘时至今日都不知道真相。后来她怀了孕，哪怕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不得不为了孩子委身于他。 可惜，这朵兰花到了他的后院，却不知怎么越长越蔫，外面繁花乱人眼，他对她便也渐渐失去了兴趣。 哪成想，不过这两个月的时候未见，她竟然又焕发了当年的生机。 这让叶无坚生出几分后悔来。 若是当时没有同意她走，那现在这人不还是任由自己予取予求么。 不过…… 叶无坚看了看她身边的叶白微，又有些自得，哪怕拿了休书又如何，一个妾，还给他生了孩子，真以为自己可以逃得了么？ 他念及此，复又柔声道：“你如今住在哪里，我下午闲着无事，随你回去看看吧，雪娘你向来不会照料自己，不瞧瞧，我心里放心不下呢。” 他自认十分深情，却不知赵雪娘恶心的差点吐了。 她原本是怕给叶白微添了麻烦，这才忍着膈应听他说话，谁知这人一张嘴就不肯说人话。 “那就不必了，叶大人，咱们如今桥归桥路归路，小妇人的住所，您不适宜过去看。” 她美颜冷冽，落在叶无坚的眼中，却成了另外一种风情。 叶无坚又叹了口气，道：“雪娘这是怪我了吧？也合该你怪我，这些年是我冷落了你，但我如今……”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先被叶白微给拦住了：“您今日喝酒了？” 叶白微打断了他的话，叶无坚有些不虞，听得她的询问，又有些疑惑：“不曾。” 闻言，叶白微顿时冷笑道：“那怎么青天白日的就开始说胡话了？” 她这话毫不客气，叶无坚脸色一变，沉声道：“我是你父亲，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么？” 这话一出，叶白微却是嗤了一声，道：“看来您不止脑子糊涂，耳朵也不好使了。我不是与你说，又是跟谁说呢？” 她也不等叶无坚回应，脸上笑意一收，冷声道：“还有，若是你不记得，那我不介意替你回忆一下，我出嫁时提的条件是什么，那一封休书，现下可还在我手里呢。还是说，你觉得叶家跟我的交易无用了，想要作废？” 叶白微说这话的时候，始终盯着叶无坚，眉眼冷凝：“如果是这样，我不介意这就回一趟侯府，与侯爷好好谈谈此事。” 她话中满是威胁，若说叶无坚起初是被气到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出了一身冷汗。 下一刻，便听得他咬牙道：“不，没有，你误会了，为父没有这个意思。” 第199章 咱们走 让叶无坚给叶白微低头，实在是太困难了，他拉不下来脸，觉得丢了面子的同时，又有些害怕。 千户所才与他达成和解，这中间少不了卫渊的调停，若是这个时候让卫渊知晓此事，那他的处境怕是会十分艰难。 因此叶无坚艰难的挤出一抹笑容来，对她道：“况且，我与你母亲许久未见，一日夫妻百日恩，总归是有情分在的。” 只是他话音未落，就被赵雪娘打断了：“小妇人跟叶大人没什么情分可言，若说是有，那也是一笔孽债。如今既是一别两宽，就劳烦您自重了些。咱们走。” 她说完这话，也不等叶无坚回应，拉着叶白微的手便转身离开了。 叶无坚不妨这些年的温婉女子还有泼辣的一面，愣了一瞬，等到他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远了。 这会儿再去追，实在是丢面子，何况他才被叶白微威胁过，也没了那个胆子。 只是瞧着这两个人的背影，到底生出些怒气来。 他竟被庶女和妾室给威胁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 相较于叶无坚的愤怒，叶白微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没了逛街的心思，随着赵雪娘上了马车后，便吩咐车夫直接回小院儿去。 一上车，她便恶狠狠的骂了一句晦气，赵雪娘原本是有些生气的，可瞧着女儿愤怒的模样，自己倒是有些好笑。 她伸出手来，捏了捏叶白微的脸，轻笑道：“好了，不气了不气了，为那种人，不值得。” 只是心里，却是有些感慨，若不是叶白微，她恐怕这辈子也对叶无坚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这是她的软肋，也是让她无坚不摧的缘由。 被赵雪娘捏了捏脸，叶白微说话都含糊了一瞬，她哼了一声，瞧着赵雪娘的模样，又问道：“您就不生气吗？” 今日真的是倒霉，谁知道出门遇个灾星，早知道会跟叶无坚狭路相逢，她说什么也不带着赵雪娘出来。 赵雪娘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道：“原本是气的，可我又一想，我有个好女儿，他有什么？一家子冤孽债罢了，我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说的这是实情，叶家在叶老爷子那一代的时候，人人提起来都要称赞一句的。可惜虎父犬子，生出来一个叶无坚简直就是个废物。 然而这废物还没到头呢，到了叶白微这一代，嫡女叶云瑶空有美貌却没有脑子，临近婚期还能做出上吊自杀逃婚的事儿；至于叶无坚的两个儿子…… 一个草包一个棒槌，没一个成器的。 她如今出了叶家，倒是逃离了火坑了。 还有叶白微，她欣慰的摸了摸女儿的脸，只觉得自己与女儿都是苦尽甘来了。 先前她还担心叶白微是进了虎穴，然而现在瞧着卫渊的品行，倒是觉得他除了残废之外，却是个世上难寻的好夫婿。 叶白微不知道赵雪娘短短片刻已经转了那么多的心思，听得她这话，又仔细的瞧着她的脸色，见赵雪娘的确没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这才松了一口气，附和着笑道：“我觉得也是，您如今的好日子才来呢，犯不上为那种人生气。” 她说着，又叮嘱道：“只是一点，若是下次再遇见他，您可千万不能心软。” 当年赵雪娘就是被叶无坚给骗了的，可不能再上当了！ 见状，赵雪娘只是弯唇笑了笑，道：“你放心，娘知道。” 对于叶无坚的人品，她其实是心知肚明的。 叶无坚的手上，沾染过女子的命。那是她进府的第三年，府上来了个水灵灵的小丫鬟，是因着家贫被卖进来的，叶无坚瞧上了那个小丫鬟，夜里将人给睡了。 第二日那丫鬟便报了官，然而叶家有权势，那事不了了之，小丫鬟被送回了叶家，再出去时，就已经成了一具尸首了。 那时候叶白微还小，她守着叶白微，没有出过自己的院子，但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听说是叶无坚给人用了药，那小丫鬟才无知无觉没有反抗的，但那小丫鬟拿不出证据来。小丫鬟被送回叶家时，诅咒他不得好死，反而被气急败坏的叶无坚给下令打死了。 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少，然而敢提及的却没几个。 赵雪娘也就是在那之后才恍惚窥见了真相一端，因为她好像……也是受害者之一。 她不愿那些肮脏的事儿玷污了女儿的耳朵，所以有些事情，烂在肚子里就好了。 那些过往都已经过去，她如今命大逃出来火坑，便绝不会再回头看一眼的。 叶白微听得她这话说的坚定，便也放下心来，眉开眼笑跟她转移了话题：“我先前就说这水红色的镯子衬您，您还不信，这样比起来，您比我还白呢。” 她说的是先前在铺子里给赵雪娘挑选的手镯，玉是好玉，颜色透亮，瞧着便赏心悦目。 赵雪娘那时候觉得贵，架不住叶白微的撒娇，到底还是配合的戴上了。 这会儿母女两个的手放在一起，她也不由得笑了起来：“那是镯子好看，只是我都三十出头的人了，戴这样艳丽的颜色，怎么瞧着都有些不庄重。” 她十七岁时生了叶白微，如今小丫头都二八年华，自己一转眼也成了半老徐娘了。 这话一出，叶白微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 她在现代时都26了，真算起来，也没比赵雪娘年轻几岁，如今却舔着脸喊人家娘。 但叶白微向来脸皮厚，一瞬间又想，若是真的论起来，她如今也是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喊也是理直气壮。 况且，赵雪娘这自卑感是被祸害的，得掰正过来。 所以她便将那好听话不要钱的往外撒：“什么叫不庄重，我娘亲可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天仙似的人物，谁能比得过？” 她说着，又贴着赵雪娘的胳膊，笑吟吟的凑在她面前道：“况且您瞧瞧我，这么标致的女儿，知道的是您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姐妹呢。” 赵雪娘无奈的睨了她一眼，好笑的敲了敲叶白微的头：“越说越不像话了。” 第200章 侯爷回来了么? 她笑了起来，叶白微则是松了一口气，说起来，赵雪娘这些年也是被打压的多了，若是放在现代，这个年纪正是风华正茂的大好韶华呢，可是在叶家后宅被蹉跎的，哪儿还瞧得见半点精神气？ 人活一口气，她总得将赵雪娘这口气重新调养好了的！ …… 叶白微是晚上的时候才回去的。 这两日卫渊忙碌的很，她还是习惯性的问一句：“侯爷回来了么？” 前两日得到的答案都是否认的，所以她随口一问，便打算回自己的房间，谁知却听得下人道：“侯爷在书房呢，夫人可要过去？” 叶白微的脚步便顿住了。 她迟疑的想了一瞬，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拎着的桂花酥点，到底是拐了个弯儿去了卫渊的德清苑。 “侯爷。” 她来时，松间便很有眼色的进去通禀了，所以这会儿她进门畅通无阻。 卫渊正在纸上奋笔疾书，叶白微随手将点心递给松间，自己则是走了过去。 “您在写什么呢？” 她问了一句，自己却并没有去窥探他写的东西。 倒是卫渊将纸往她眼前推了推，放下笔，道：“如何？” 叶白微这才去看，却见写的是一副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这字写的苍劲有力，只是不知怎的，她却在这字的尾端瞧出些后劲儿不足来。 就像是那一口气散了。 她压下心中的想法，面上敷衍的夸赞：“侯爷好字。” 然而卫渊是谁，一眼就瞧出她的情绪，挑眉一笑，道：“糊弄人用的，拿下去晾着吧。” 他这般随意，叶白微顿时了然：“侯爷这是藏拙啊。” 都说字能见人心性，却不知卫渊拿这么一幅字去糊弄的是谁？ 她才这么想着，便听得卫渊道：“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 他前两日虽然忙，但对叶白微的动向还是知晓的。 闻言，叶白微叹了口气，道：“今日流年不利，出门险些被狗咬了一口。” 她将白日里遇到叶无坚的事情说了，却听得卫渊戏谑的看着她。 叶白微诧异，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话，觉得没什么不妥，这才问道：“怎么了，侯爷干嘛这么看着我？” 下一刻，便听得卫渊含笑问道：“你说他是狗，那你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 叶白微顿时哑口无言。 是啊，叶无坚是她名义上的爹呢。 “这哪儿能一样，我这是歹竹里长了好笋。” 再说了，她也不是原身了，正经来说，跟叶无坚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 小姑娘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卫渊也跟着笑了起来：“此言有理。” 他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放松，发自内心的笑容，像是春日盛开的一朵花。 叶白微没来由耳垂发烫，一双眼飘忽挪开，不敢再看他。 这人笑的太犯规了，简直妖孽。 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那什么，若是没什么事儿，那我先回去了？” 分明才来，这会儿就要走，卫渊想也知这是小姑娘害臊了。 他倒是没明白她为什么害臊，不过还是叫住了她：“有件事跟你说。” 第201章 什么事儿啊? 卫渊说着，又示意叶白微坐下，叶白微有些诧异，但见他面上的郑重，便也随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什么事儿啊？” 瞧着这人的郑重，像是什么大事似的。 卫渊轻笑一声，推着轮椅到她一旁，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叶白微倒了一杯，这才道：“千户所与叶无坚和解了，是我授意的。” 闻言，叶白微却是一愣。 方才他这态度，让她心都悬起来了，还以为要说什么惊世骇俗的呢，不想竟是这个。 但叶白微也只是愣了一下，又意识到了他话中深层次的含义：“所以……你投靠了二皇子？” 叶无坚是二皇子的人，这事儿毋庸置疑，上次她拿这事儿去试探叶无坚，原本是想试试他背后的人。不想，卫渊竟然真的这么去做了。 见状，卫渊点头应了，道：“不错。” 叶白微顿时有些担忧：“您这可是与虎谋皮……” 先前她不知道，可如今她却是清楚的，卫渊所支持的人其实是三皇子。 所以，他这是打算当间谍了？ 叶白微才这样想着，便听得卫渊含笑问她：“怎么，担心我？” 男人话中带着调侃，叶白微想了想，却是郑重点头：“是。” 她这样直白的承认，反倒是让卫渊愣了一瞬。 但也不过一瞬。 他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良久才道：“放心，本侯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与二皇子明面上投诚，原本就是他的打算。前世的仇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卫衡也好，二皇子也好，这些人玩弄权术，不该将他和卫家军一起算计进去。 但现在听着小姑娘的话，卫渊到底是有些失神。 他将她也算计了。 若说他有没有后悔，卫渊从不做后悔之事，只不过，以后他会护着她些。 至少，不会叫她受伤。 卫渊想到这儿，又道：“中秋临近，你若是想去叶家走动走动，尽管过去。想要的好处，也只管要。” 知道她在叶家的时候没过什么好日子，只当是为她出气了，反正有他撑腰。 卫渊这话一出，叶白微诧异的看向他，待得明白他话中意思，笑眯眯道：“侯爷这是使坏呢，要是叶家将这笔账算到您头上怎么办？” 闻言，卫渊笑的轻蔑：“让他们只管来找我。” 叶白微嘿然一笑：“您这是教坏我呢。” 小姑娘眼中满是狡黠，卫渊心中一动，只问她：“那你学么？” 下一刻，便见叶白微笑眯眯道：“学。” 怎么能不学呢，她可是才在叶无坚那儿被气到了呢。 念及此，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问他：“是了，再有几日便是中秋节了，家里的事儿怎么弄啊？” 今日赵雪娘与她说起来，叶白微才意识到，镇北侯府不同于别的家庭，府上人多，事情也繁杂，这段时间应该是主母最忙的时候。 往年的时候，镇北侯府都是姚氏操持的，可今年姚氏被禁足，叶白微又嫁进来做了侯夫人，按理说这些事儿就得她来操办。 第202章 她要出来应酬么? 然而叶白微自己还一头雾水呢，她连自己都料理不明白，若是操持这些，只怕要搞砸。 叶白微本想着跟卫渊商议一番，谁知卫渊直接道：“家里有孙管事在操持着呢，你有什么需要买的用的，只管让下人找他便是。” 叶白微顿时明白过来，这是交给了自己的亲信了。 知道家中事情有人管，叶白微乐的清闲，也不再多管闲事，笑着答应下来。 倒是卫渊想到一件事儿来，道：“姚氏这两日会解除禁足，你不必理会她。” 听得这话，叶白微诧异道：“她要出来应酬么？” 卫渊点头，家中自然得有人管着，叶白微的身份不方便见太多人，卫渊心中有私心，所以暂且还得姚氏出面。 只不过么，要怎么做，得听他的。 叶白微不知道这些事情，闻言只想到了另外一桩上面：“她出来，那……谁不会也要出来了吧？” 小姑娘话说的含含糊糊的，卫渊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问道：“谁啊？” 叶白微带着几分晦气的眼神，指了指卫衡的院子：“他。” 这动作里带着嫌弃，倒是让卫渊脸上的笑意又重了几分。 “皇上中秋办了宴会，届时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家眷都要去，他官阶虽低，却是镇北侯府嫡次子，理当同往。” 卫渊这话说的理所当然，叶白微顿时瞪大了眸子：“他不但解除了禁足，还能进宫？” 这才被关了几天啊，死了人这种事情应该挺大的吧，就这么便宜的放过卫衡了？ 叶白微脸上不可置信，卫渊读懂了她的潜台词，故意逗她：“不然呢？” 叶白微顿时觉得，自己的血压可能有点高。 中秋宫宴，可是能见皇上的，自然……也能见二皇子。 这卫衡就是靠着二皇子上位的，背地里的手段肯定没少用。将他关在家中，还能少一些麻烦事儿，可任由他出去，那不就是放虎归山？ 再看卫渊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叶白微越发觉得自己的血压升高，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方才道：“侯爷，您得听我一句劝。” 小姑娘模样郑重，卫渊轻笑一声，应和她的话：“什么劝？” 叶白微叹着气，郑重道：“我觉得，他很危险，您得防着点他！” 她提醒的很郑重，然而看在卫渊的眼中，却觉得她可爱的很，便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何？” 这个人…… 叶白微仔细的瞧着他，却分辨不出这人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因为……” 她几乎要将实情说出来，却又在话出口之前咽了回去。 因为她觉得卫渊是被卫衡害死的，但是这话说出来，卫渊怕是不会相信的。 毕竟，她也没有证据，只靠着一张嘴去说那些位置的事情，谁知道会不会被当成妖孽抓起来？ 况且她才答应了师娘，绝不会再透露关于自己身份的事情的。 念及此，叶白微又叹了口气，她伸出手来，抓住卫渊的手，一字一顿道：“您听我一句劝，卫衡此人，不得不防，他很危险，至少对您而言。” 第203章 你替我看着他点，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少女握着他的手也用了几分力。 初秋的天，她的手指都带着点凉意，然而握住他手的时候，卫渊却觉得从二人相接的肌肤上起了些灼热。 有一把火，从他的指尖开始燃烧，至他的心口，让他的心跳都快了些。 “嗯。” 卫渊垂眸，却是盯着她的手指。 她的手指很好看，纤细而白，与他常年习武而粗粝的手指不同，她的手是软的。 这样的柔软，便是用了力气，抓着他手的时候也像是猫抓一样。 他只消一个手指便可将人推开，然而此刻他僵硬了身体，却半分都没有动弹。 还是叶白微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妥，慌乱的将手指撤了回去，轻咳一声，掩饰道：“那个，我说的话，您一定要放在心里呀。” 她说话也软，且带着点尾音，像是撒娇似的。 卫渊心口有一把小刷子不停的在挠着，他下意识看向叶白微，就见她的耳垂也有些烫色。 一抹红如胭脂似的。 “好。” 卫渊终于笑了起来，却又道：“只是我不太方便，不如……你替我看着他点，如何？” 男人恳求的时候，一双眸子盯着她，内中像是藏着无限情意似的。 这人生的太多情，叶白微几乎要被美色蛊惑，却又在重要关头清醒过来。 开什么玩笑，她还想远离渣男呢，要是盯着他，那不是得先把自己气的心梗？ 但这话她是不能说的，因此叶白微只能重重的叹气，正色对他道：“侯爷，像他那种人，不用留情面的！您不能太善良了，会被人欺负的！” 她自动将卫渊的话翻译成，卫渊想要给卫衡留面子，不想让对方下不来台。 而她却不知道，自己这话一出，卫渊还没做出反应呢，外面的清泉先翻了个白眼。 他错了，他就不该习武，不然也不会耳朵这么灵敏，将房中人的话都听了个真真切切。 什么叫他家主子心善？ 夫人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鬼话吗？ 他旁边的松间也瞪大了眸子，悄声拽了拽他的衣服，用气音道：“我耳朵出问题了？” 清泉睨了他一眼，才想说什么，却感受到一道冷光袭来。 他下意识回头，便见自家主子正盯着他。 那眼神冷冰冰的，清泉顿觉如芒在背，缩了缩脖子，拽了一把松间：“走走走，我有点事儿跟你说。” 松间也正有此意，过了一把衣服，快步随着清泉跑到院子的角落里数蚂蚁去了。 卫渊这才收回了目光，却是轻声与她道：“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不会叫他得逞的。” 这话还像样子，叶白微松了口气，不枉费自己这么苦口婆心的跟他说。 “好了，时候不早，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两日我会很忙，你若是闲了，可以去叶家玩。” 卫渊话中的意思，叶白微瞬间接收到，笑嘻嘻道：“那我可随意闯祸去了，侯爷记得给我兜底。” 她正好有件事要去叶家算账呢，这不就赶巧了么。 闻言，卫渊笑的纵容：“好，随你欢喜便可。” 第204章 你们两个，滚进来 这会儿天色晚了，叶白微也不再多留，转身回自己院子去了。 她走的时候，松间瞧着她的背影，待得不见了，这才轻声跟清泉低估：“我觉得咱们夫人好善良，突然有点同情她了。” 毕竟，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不但是个好心肠，还是个瞎子，怪可怜的。 一旁的清泉也跟着附和：“可说是呢。” 好端端的，怎么就上了他家主子的贼船了？ 二人正在嘀嘀咕咕，猛听得内中传来卫渊的声音：“你们两个，滚进来。” 两人面面相觑，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认命的“滚”了进去。 …… 翌日一早，叶白微先去接了徐沅婷，一同去了赵雪娘那里。 今日赵雪娘要施针药浴，每次她都很难熬，所以叶白微一定会全程守在这里。 谁知才到门口，叶白微先察觉出不对来。 大门敞开着，内中有女子的尖锐的叫声传来：“你们想做什么？滚开！” 那是小朝的声音。 叶白微神情一凛，清泉已经快步冲了进去。 叶白微她们紧随其后，待得进门时，便看到院落里被摔的乱七八糟，两三个短打装扮的男人正被清泉一手一个的摔在了地上。 他动作干脆利落，方才还在蛮横的男人们，这会儿便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叶白微快步走到赵雪娘身边，她脸上满是怒意，瞧见叶白微的时候，又怕玷污了女儿的眼睛，沉声道：“先进屋再说。” 闻言，叶白微应声，让清泉将人看住了审问，这才带着赵雪娘进了门。 “这是怎么回事？” 赵雪娘神情冷凝，道：“他们是这附近的混混，寻常的时候相安无事，今日却不知怎么的，一大早便上门来找茬，先是要吃喝，又是要银钱，话里不干不净的。” 听得赵雪娘这话，叶白微却是拧眉，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儿。 她安抚了赵雪娘和小朝，便见绘雪走进来，轻声道：“姑娘，您要不要去看看？” 赵雪娘有些反对：“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人，直接报官吧，微儿，别与他们接触。” 叶白微只是摇了摇头，道：“母亲放心，有清泉在呢。” 她说着，又让绘雪跟徐沅婷在房中，自己则是去了院子里。 “怎么了？” 她出来的时候，那几个混混连头都不敢抬了，一个个像是鹌鹑似的，倒是没了先前的威风样子。 清泉抬脚踹了其中一个人，那人连忙道歉：“对不起，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我不该瞎了狗眼招惹老夫人的，请您恕罪！” 他这认错的倒是干脆利落，叶白微挑了挑眉，问道：“你是受了谁的指使？” 若是没人，怎么能这么准确的绕过几家，直接到了赵雪娘这里打劫？ 她是不信这话的。 那人迟疑着，又被清泉踹了一脚，顿时道：“那个，是一个模样姣好的夫人，她给了我银钱，让我过来吓唬吓唬。天地可鉴，我们真的只是嘴上吓唬，摔这些东西也都是她指使的！” 叶白微心中有了猜测，沉声问道：“那位夫人，长什么样子？” …… 一刻钟之后，那些混混们被直接送到了官府，叶白微则是带着人去了叶家。 那小混混们描述的清楚，指使他们过来捣乱的不是别人，正是叶无坚的夫人，王文蕊。 虽说不知道王文蕊是抽什么风，但是惹了她，这事儿就别想善了！ 这次去叶家，府上的下人们倒是很恭敬，先是给她行了礼，得知她要去找叶老夫人，忙不迭的着人去通禀，自己则是一面带着叶白微去后宅。 进门的时候，便看到叶老夫人脸色慈和：“微姐儿来了，快坐吧。” 上次叶白微走了之后没多久，千户所的人便跟叶无坚握手言和，这其中自然是卫渊的调停。 至于卫渊为何会出手，这缘由叶老夫人还是知道的，所以她现在瞧着叶白微也顺眼了许多。 虽说是个庶女，可也是个有用的庶女。 然而她没有想到，自己这态度很好，叶白微却是冷声道：“坐就不必了，我过来只是想问老夫人一句话的。” 她这神情里满是戾气，叶老夫人蹙眉，微微有些不虞：“什么话不能坐下说？” 叶白微冷笑一声，道：“自然不能，毕竟府上的人可是才把我院子给砸了，您说我还坐得住么？” 这话一出，饶是叶老夫人也有些吃惊：“砸你院子？谁干的？” 闻言，叶白微笑的冷冽：“您不知道么，就是您的好儿媳王文蕊啊。” 叶老夫人心头一沉，她已经猜到了几分，暗骂了一句王文蕊蠢货，但面上还得装无辜：“这是怎么说的，你在镇北侯府，便是给她几个胆子，也不敢过去砸的。” “她自然不敢去镇北侯府闹事儿，可我在外面买给我娘住的宅子，她就很敢了。不但敢，还找了一批混混儿过去砸的，怎么，这是生怕我好过么？” 叶白微话说的不客气，叶老夫人心中也有些起火，如今叶白微还有用处呢，她怎么就沉不住气？ “你，去把夫人请来。” 叶老夫人说着，又安抚叶白微：“这事儿兴许有什么误会呢，微姐儿，你先坐下缓一缓，有什么事儿，等你嫡母过来了，咱们好好说行不行？” 如今的叶白微得罪不得，这事儿叶老夫人心知肚明，她这会儿便是有再大的火气，也得摁下去了。 见叶老夫人强撑着笑容，叶白微这才坐了下来，见状，叶老夫人又忙的让人上茶，只是却使了个眼色。 下人悄悄退下去，叶白微只当不知，只是在下人递茶的时候，接过来直接便放在了桌案上。 她摆明了来兴师问罪的，叶老夫人心中也有些堵得慌，毕竟她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被人驳过面子了。 因此她也冷了脸，沉声问道：“夫人怎么还没到？” 下人闻言，忙的行礼道：“奴婢这就去催。” 一行人三催四请的，王文蕊这才来了，进门后先给叶老夫人行了礼，又道：“这是什么风，把微姐儿给吹回来了？” 第205章 叶家得罪了你么? 来的路上，方才丫鬟已经将事情跟王文蕊透露了，然而她却没有放在心上，一个小丫头罢了，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这会儿她语气里都带着轻慢，不等叶白微开口，叶老夫人先沉声道：“她为何回来，难道你不清楚么？” 叶老夫人先发难，王文蕊则是无辜道：“恕儿媳愚钝，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儿，倒是惹得咱们这位侯夫人兴师问罪呢。” 她跟叶老夫人一唱一和，叶白微冷笑一声，淡漠道：“您不清楚，我就更糊涂了，您说那一群小混混怎么旁的人不攀咬，只说是你做的呢？” 听得她这话，王文蕊也冷了脸，拧眉道：“我也想知道呢，微姐儿寻常不回府上，这一来就带着欲加之罪，可是觉得叶家得罪了你么？” 她说着，又啜泣道：“我知道你寻常便不待见我这个嫡母，如今出息了，便想要借机发落我。反正我是软柿子，你随意如何揉捏都无妨。可是微姐儿，你好歹也用些上台面的手段吧，拿小混混们跟你姨娘一块来污蔑当家主母，叶家可没教会你这些下作肮脏的手段！” 这人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一流，叶白微嗤了一声，道：“这倒是奇怪了，我还没说他们做了什么，您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 王文蕊脸色一僵，待要说什么，叶白微却懒得与她纠缠，只将那小混混写的认罪书拿了出来，递给了叶老夫人，淡淡道：“我原本想着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他们的认罪书，我没往官府送，只以偷盗的罪名将人给送官了。只是不想，原来我在叶家人的心里，是这样的形象。既是如此，那不如咱们就直接官家了结吧，想必夫人也很愿意官府给您一个清白的。” 她话里满是威胁，王文蕊脸色越发难看，还不等她说话，先见叶老夫人沉了脸：“跪下！” 叶老夫人这次彻底发了火，冲的是王文蕊，捎带的则是一旁的叶白微。 叶白微就坐在那儿瞧着，也不开口，王文蕊骑虎难下，只得跪了下来：“母亲，我真的没有……” 她想要解释，就见叶老夫人瞪了她一眼，顿时便噤声。 而后，便听得叶老夫人道：“你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我原本不想说你太过，可你怎能是非不分？那赵雪娘如何也是家里人，还是微姐儿的生母，你这样对她，岂不是寒了孩子的心？” 只是她话音未落，叶白微先打断了她的话：“老夫人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我母亲既然已经拿了休书，那就与叶家没有瓜葛了，您这一口一个家里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食言了呢。” 叶老夫人原本是想给叶白微一个台阶下，毕竟王文蕊她是了解的，这个蠢货办了错事，叶白微找上门来也只能自认理亏。毕竟，现下还用的上叶白微呢。 谁知她一句话便将这台阶给斩断了，叶老夫人先楞了一下，只能道：“那自然不会，但她到底也在叶家这么多年……” 第206章 捧着块石头当个宝 然而那她话没说完，便听得叶白微沉声道：“在叶家受苦了这么多年，如今脱离了苦海，她自然是不愿意再跟叶家有任何瓜葛的。” 听得她这话，王文蕊再也忍不住，顿时便尖锐着声音道：“说的倒是好听，她若是真的不想再跟叶家有瓜葛，昨日又巴巴的去勾引老爷做什么？！” 王文蕊提起来这个就一肚子的气，要不是小厮回来后跟她讲，她还不知道赵雪娘这个贱人竟然在大街上跟老爷眉来眼去！而且叶无坚还明显动了心思，昨夜还曾询问伺候过赵雪娘的丫鬟，赵雪娘先前最爱的衣服颜色是什么。 王文蕊跟他这么多年的夫妻，哪儿还不明白叶无坚这是打的什么主意？这明显是有了兴趣，想要旧情复燃了。 她一时气不过，这才昏了头，第二日一早便让人去找赵雪娘的麻烦，谁知流年不利，偏生那些混混们又遇上了叶白微。 王文蕊自认倒霉，然而心里的火气还没出，就听到这话，当下便忍不了了。 “既是拿了休书，那就该滚得远远地，老老实实当她的清白人去，做什么狐媚子？” 她这话，几乎把叶白微气笑了。 要不是王文蕊这一番话，叶白微还不知道她去找赵雪娘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会儿倒是明白了，合着这是昨天逛街的时候遇到了叶无坚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呀。 “你以为自己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叶夫人，你若是脑子不好使，就麻烦出门去看大夫。这天下的的宝贝多的是，不是人人都跟你似的，捧着块石头当个宝！” 她这话毫不客气，这下便是叶老夫人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叶白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还真是长本事了，竟然敢直接骂叶无坚了！ 叶白微嗤了一声，道：“我自然知道，叶夫人啊，给你一句忠告，作孽管不住自己的，是你的夫君。你要真是气不过，直接找他算账去，牵连旁人算什么本事？” 有这个能耐，她怎么不害叶无坚去？ 王文蕊哑口无言，叶老夫人更气了：“叶白微，你这是大逆不道！” 叶白微翻了个白眼，鄙夷道：“我要是大逆不道，今日就不会上门了，直接在侯爷耳边吹一吹耳旁风。” 她说到这儿，又笑吟吟的看向叶老夫人，道：“反正侯爷待我好，想必我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他也不会怪我的。” 叶白微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偏生叶老夫人还真吃这一套。 毕竟……叶无坚才在她的耳边风下被人放了一马。 “微姐儿，你该知道，便是在夫家过的再好的女子，也得依仗娘家的。更何况，你别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嫁进去的。” 叶老夫人话中带着警告，叶白微无所谓一笑：“您说的是，不过话说回来，您说若是我直接将事情挑明，说我是被家中胁迫所为，侯爷是会先惩治我呢，还是先跟叶家人算账？” 她摆明了破罐子破摔，她敢威胁，叶老夫人却不敢赌。 “咱们都是一家人，微姐儿这又是何必呢？” 叶老夫人叹了口气，又开始哄劝她：“今日之事，的确是你嫡母糊涂了，我会替你教训她的。来人——” 叶老夫人说着，沉声道：“夫人近来身体不适，带她去佛堂祈福，好之前不得出来。” 眼下离中秋也没几天了，王文蕊又是叶家的正经夫人，至多不过关到那时候。 王文蕊自然知道这一点的，但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可惜她的恼怒，在看到叶老夫人的神情后，只能偃旗息鼓。 待得下人将王文蕊带走后，叶老夫人又笑道：“你母亲今日也受了惊吓，待会我让人备些礼品去看看她，她是个好女子，这些年是叶家对不住她。” 这话，叶老夫人说的情真意切，变脸之快堪比翻书。 叶白微早有领教，现下也只是淡淡道：“那就不必了，母亲现下不愿意见外人。” 她拒绝，叶老夫人也没说什么，只道：“也好，那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只管着人来寻我，若是受了委屈，也有我给你做主呢。这里，到底是你的娘家。” 她话中带着提点，叶白微敷衍一笑，道：“老夫人说的是，其实只要您不逼我，我也不愿意跟家里闹。毕竟，现在侯爷很宠我，我呢，又能给叶家行便利，咱们互相都有好处，不是挺好的么？” 叶白微这话，倒是说到了叶老夫人的心里。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镇北侯对待叶白微的态度了。 这个庶女是个有本事的，不宜在此时得罪。 念及此，她笑的越发和蔼：“你说的是，你放心，今日之事，日后再不会发生了。” 对于叶老夫人的保证，叶白微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她弯唇笑了笑，颔首应声。 叶老夫人瞧着她的面色，又道：“如今也快中秋了，届时你跟侯爷一起过来吧？” 叶白微点头答应，得了她的答案，叶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吩咐人去拿自己的体己钱来。 她给叶白微拿银票，却被叶白微拒绝：“钱我就不要了，毕竟侯府不缺银钱。” 叶白微说着，又笑眯眯道：“不过倒是有另外一样东西，想请老夫人还给我。” 她这话说的怪异，叶老夫人楞了一下，笑道：“是什么东西，怎么还用上还这个字了呢？” 她想着无非是些旧物，谁知叶白微一张口，便是狮子大开口。 “当年我母亲嫁到叶家之后，祖宅和铺子的地契都被王文蕊给收起来了，彼时王文蕊说是暂且保管，后来却强占到自己手中了，这事儿您知道吧？” 叶老夫人都愣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你说什么东西？” 但话才出口，叶老夫人又隐约想起了这一茬。当年……似乎真的有这么件事儿。 叶老夫人有些呐呐：“这是个误会吧？”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如今才回来要，赵雪娘是安的什么心？ 第207章 要不你再回去问问? “莫不是赵氏记错了，要不你再回去问问？” 闻言，叶白微轻笑一声，反问：“您是觉得我也老糊涂了么？这事儿便是母亲亲口提的，我其后也着人去查证了一下，宅子和铺子原本的确是赵家的，但后来却被人给霸占了，老夫人，您是一家之主，不会连这些事情都不知道吧？” 其实她是诈的，这么些年，她上哪儿找那些证据去，但赵雪娘的话再结合身世，叶白微也不难猜出其中关节。 赵雪娘是独女，父母去世的早，她守着父母留的铺面卖胭脂度日，虽不是大富大贵，可养活自己却是绰绰有余的。 嫁给叶无坚的时候，她将这些东西也都带了过去，原本想的好，留着以备难处时。谁知才进门不久，便被王文蕊全部给拿走了，且还借着正妻的身份磋磨她。 若不是为了孩子，赵雪娘也不会忍耐了这么多年。 叶无坚骗色、王文蕊骗钱，这两夫妻绝配到家，却祸害了无辜的赵雪娘。 但是这钱当初王文蕊怎么吃进去的，她就得让对方怎么吐出来。 叶白微这话说的强硬，她这样不给面子，叶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却又不能直接反驳，只能沉吟了一番，道：“我这些年的确不怎么管理家中事务，这样吧，我待会让人查一查账，问问当年的老人。若是真有此事，我一定会给你个说法的，如何？” 这是想拿她当傻子哄啊。 叶白微嗤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那就劳烦老夫人了，反正她占了哪处的东西，我们都是知道的。而且过几日就中秋节了，还得劳烦您送那些旧物跟我母亲团圆呢，也算是行善积德了，对吧？” 她话里满是威胁，叶老夫人哪儿听不出来，这是告诉自己，要是不答应，中秋节她就不会跟卫渊过来了！ 才哄好的人，叶老夫人自然不能就此决裂，毕竟这些只是蝇头小利，她不能因小失大。 想通这些，叶老夫人的神情也舒缓了一些：“你说的是，我查清楚之后，会尽快让人给你送过去的。” 不过是银钱铺面罢了，叶家不是给不起，只是有些肉疼罢了。 但与现在叶白微的价值相比，这些还是值得的。 叶老夫人盘算的好，末了又劝叶白微：“你跟侯爷也好好儿的，我年岁大了，只盼着家宅兴旺，万事平安。” 这话说的含糊，叶白微倒是瞬间听懂了，这是让她老老实实在卫渊身边做眼线呢。 她笑的意味深长：“您放心，我会的。” 她一定会好好呆在卫渊的身边，帮他坑这些王八蛋们的。 谁都别想跑。 得了叶白微的话，叶老夫人终于放下心来。 但她实在是不大乐意瞧见叶白微在自己面前晃悠，所以说完了正事儿，不过略略说了两句，这才客气的请她回去了。 叶白微也懒得在这里留，客套了几句便起身走了。 待得她走后，叶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沉下了脸：“将王文蕊叫过来！” 她声音里满是风雨欲来，倒是让下人们有些人人自危。 然而这些跟叶白微半分关系都没有。 出了叶家门，她便回去寻了赵雪娘。 去叶家的事儿，赵雪娘不知道，只当她是去官府了，叶白微便只说将人送了官，官家这两日可能还会有人来问话，让赵雪娘不必害怕。 赵雪娘答应，又反过来安抚叶白微，有些内疚道：“都是因着我，给你添了麻烦。” 叶白微叹了口气，安慰她道：“不麻烦，母亲平安，我心里才踏实。” 她安抚了赵雪娘，又看着人药浴施针歇下，直待到了下午才回了镇北侯府。 …… 叶家办事倒是快的很，天色将晚的时候，就差遣了下人送过来一个盒子。 叶白微彼时才沐浴更衣完，正拿棉帕子擦拭头发呢，闻言让绘雪将盒子打开，就见里面放的是地契跟账本。 前来回禀的下人解释了一遍，只说当年赵雪娘的铺面因经营不善已经倒闭了，现下这一家也是胭脂铺，位置偏僻了些，但是面积大，加减之下也算是合适。 叶白微随意翻动了几页，见叶老夫人的确没有骗自己，这才算是罢休：“回去告诉老夫人，就说她的情分，我收下了。” 那下人笑着应下，又另外吩咐人将补品和礼物放在桌上，道：“这些是老夫人单独给您呢，说是眼下换季，天气多变，您向来身体弱，给您拿来补补身子。” 叶老夫人诚意十足，叶白微看了看，见都是些药材，其中还有一根百年人参，笑容便多了几分：“多谢她好意。” 等到叶家下人离开后，叶白微让绘雪将补品都逐一登记放到库房里去，自己则是将装着地契账本的小匣子收了起来。 她留了个心眼，第二日没有直接将这些东西给赵雪娘，而是先拿给了清泉，让清泉去帮自己跑个腿儿，核对一些真伪。 到了下午的时候，清泉便从外面回来，告诉她铺子没问题，只是经营不善，管事的有些问题。 叶白微顿时了然。 叶家这是欺她年轻不懂，铺面是好的，可惜留了个吃里扒外的掌柜。他们料定了她不会自己打理铺面，到时候不管进账多少，都得有一部分回到叶家。 至于她自己么，运气好了可能靠着铺子收些银钱，运气要是不好了，说不定还得往里贴钱。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得亏她没有直接拿给赵雪娘，不然赵雪娘还真会吃了这个哑巴亏。 念及此，她将手中的香锤放下，起身道：“今日无事，你陪我再跑一趟铺子里。” 不想清泉倒是拦住了她，抿了抿唇，回禀道：“那人出言无状，我已经料理了，夫人若是信得过我，我再与你招个新掌柜。” 闻言，叶白微顿时愣住，清泉以为是自己做事不周到，谁知下一刻便听得叶白微真诚发问：“清泉啊，我给你开多少工钱，你能从侯爷那儿跳槽？” 这是什么宝贝人才，简直让她眼馋！ 第208章 挺突然的 清泉：…… 就，挺突然的。 他自幼跟着卫渊，这些年接触的人也不少，可还头一次有人敢挖卫渊的人。 这话吧，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得挑挑拣拣的从中选出自己能回答的：“夫人谬赞，不过都是属下分内之事罢了。” 清泉咳嗽了一声，脸上带着点掩饰不住的尴尬，叶白微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妥，忙的笑着描补道：“唔，你别误会，我倒也不是真的……” 她说到这儿，又道：“这话你就不用跟侯爷复述了，我确实是夸赞你呢。” 小姑娘自己先赧然上了，清泉也笑了一声，道：“夫人放心。” 这事儿就算是翻篇了，清泉既然敢跟她保证，便是做足了准备，不过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是让清泉额外操心了。 清泉倒是想的开：“主子既让属下来相助夫人，您任何事情都可以吩咐我。” 反正他这段时间都看在眼里，对叶白微的观感的确不错。况且自从有了叶白微之后，卫渊身上的变化他们也都看的清楚。 认真说起来，他们还得感谢叶白微，毕竟侯爷出事之后，整个人都阴郁了许多，瞧着没人气儿似的。 而现在，虽说算不上换了一个人，可是卫渊脸上的笑容的确多了起来。 叶白微笑着道了谢，又道：“说起来，我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对此，清泉回答的干脆：“夫人但请吩咐。” …… 被送去官府的那一群小混混，因着寻衅被关了起来，说来也是巧了，这群人先前便犯过事儿，只是近来京中事情繁杂，便没顾得上抓他们，如今被送进去，没个三五年出不来，也算是为了上京的治安做贡献了。 不过那些人被关了起来，京中的流言却是被传开了，且传言中心的人物不是别个，正是王文蕊。 “老夫人说让您回去一趟呢。” 叶白微才到家，绘霜便跟她回禀了这句话。 她睨了对方一眼，淡淡道：“就说我这两日没空。” 她知道叶老夫人为何让自己回去，傻了才听从呢。 绘霜闻言，顿时有些不悦，拧眉道：“可是老夫人说了，请您务必回去，姑娘这是要忤逆她的意思么？” 叶白微白日里在朝夕泡了一日，这会儿身上还带着有些粘腻的香味儿，绘霜有些瞧不上，撇了撇嘴，又道：“虽说您嫁了进来，可到底还是叶家的姑娘呢。” 听得这话，叶白微嗤了一声，原本打算去换衣服的，这会儿便也停下了脚步，定定的瞧着绘霜：“你倒是提醒了我，你也是叶家的奴才，那跟在我身边多委屈，回叶家去吧。” 她直白的赶人，绘霜脸色一白，着急道：“我可是为您好！” “是么？” 叶白微睨着她，道：“绘霜，我不与你计较，你便真当我是傻的？” 她的眼神里满是冷意，绘霜一时有些心虚，辩驳道：“老夫人……” “我知道叶家派你跟着我是什么意思，但你也别忘了这里是哪里。收起你那一套小聪明，再让我发现一次，我不介意让老夫人换个人过来。” 第209章 姑娘，真不要紧么? 叶白微说着，又低头凝视着她：“毕竟，我再不济，处置你的本事还是有的。” 叶白微这话是明晃晃的威胁，绘霜原本还不害怕，可待得瞧见她眼中的冰冷后，又后知后觉的生出惧怕之心来。 她相信，叶白微真的做得到。 若是先前，绘霜还是愿意回叶家的，毕竟在叶白微的身边也没什么好处。 可是现在不同了，一想到府上的另外一个人，绘霜顿时便跪了下来：“是奴婢说错话了，请姑娘饶我这一回。实在是老夫人有令，奴婢也是怕您受委屈。” 她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叶白微只是瞧了她一眼，淡淡道：“出去吧。” 见叶白微让她走，绘霜还想说什么，一旁的绘雪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便也不再多言，行了礼便转身走了。 等绘霜出去后，绘雪这才轻声道：“老夫人怕是生了您的气了，姑娘，真不要紧么？” 街上的流言，绘雪也是听说了的，说是王文蕊利用小混混做坏事，话传的及其难听，说她枉为家中主母，行事如此心狠手辣。 那些流言是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拿来说笑玩的，王文蕊便是生气，也抓不住源头。毕竟那源头可太多了，而且传来传去的，人都乱了，想堵悠悠之口哪儿那么容易的。 叶家面上无光，叶老夫人多多少少也猜的出来必然是与叶白微有关的。 王文蕊得罪了她，这事儿是叶家理亏，可如今王文蕊的名声臭了，叶家也没好到哪儿去，叶老夫人希望叶白微能以大局为重。 所以她才迫不及待的想请叶白微回府。 这会儿听得绘雪的话，叶白微嗤了一声，道：“生气便生气吧，她又能奈我何？” 见状，绘雪有些不赞同，轻声道：“可她是您的亲祖母，且叶家还是她说了算的。” 跟了叶白微这些时间，她倒是真的拿眼前人当成自己的主子，所以相劝也是真的为她考虑。 叶白微弯唇笑了笑，道：“放心吧，老夫人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流言蜚语这种东西，也不过几日就该消散了，并不会给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马上就中秋节了，难道京中的八卦还会少得了么？” 她散步这些，只不过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王文蕊当初想坏赵雪娘的名声，现下她还回去，可她也留着余地，没有将人往死地上逼。 长个教训，以后知道谁不能得罪便是了。 听得叶白微这话，绘雪才放下心来，轻声应诺：“那奴婢打发个人回去说一声，您不回去，总要回个话的。” 叶白微应声，绘雪这才去了。 …… 到了中秋那日，姚氏果然被解除了禁足，与之一起的，还有被禁足了多日的卫衡。 叶白微是要出门时瞧见他的，马车就停在垂花门处，卫衡站在那里跟姚氏说着什么，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卫衡回过头去，正跟叶白微目光相撞。 那一瞬间，叶白微清晰的看到了他眼中的阴郁与恨意。 她下意识捏住了袖口，却又见卫衡眼中恨意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温和的笑意：“嫂子安好。” 这人声音其实很好听，生的也不错，然而叶白微愣是手心出了汗。 那一瞬间，她像是被毒蛇盯上似的，浑身发毛。 幸好身后传来卫渊的声音：“杵在这儿做什么？” 叶白微顿时回头，便见清泉推着卫渊的轮椅前来。 卫衡的头便越发的低了下去：“大哥。” 卫渊随意点头，道：“走吧。” 清泉将他先送上马车，叶白微便也随着上去，待得他们马车的帘子落了下来，姚氏才跟卫衡一起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帘子下坠时，叶白微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却听得卫渊轻笑了一声。 她下意识看过去，就见男人调侃的看着她，戏谑道：“就这点胆子？” 叶白微叹了口气，道：“我是胆小鬼，您头一天知道呀？” 卫渊不置可否，分明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胆大包天，惯的。 他才起了这个念头，便见叶白微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袖子：“侯爷，待会进了宫，我要是给你丢人了，可怎么办呀？” 今日中秋宴，皇帝在宫内大宴朝臣，凡是三品以上的都会前去，而且是男女同席。 按着规矩，她待会得先给皇后请安，跟一群人你来我往的扯闲篇，等到宴会开始之前，才会见到卫渊。 一想到这中间一个多时辰都得跟一群陌生人、且还是身居高位的陌生女人在一起，她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现代社恐实在是无力应对这个场面。 小姑娘怂了吧唧的模样，落在卫渊的眼中，却是让他笑了起来。 往常的时候只当这是一只小狐狸，不想小狐狸也有害怕的时候。 他欣赏着叶白微的模样，好笑的问道：“那要不然，你别去了？” 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眼中一亮：“真的么？好啊！” 然而还不等她要下车呢，就先被卫渊抓了一把，叶白微顿时又被迫回到了位置上。 而后，便听得男人无奈的笑道：“瞧你这点出息。” 他话中带着无奈和纵容，叶白微愤愤道：“您这是拿我开涮呢。” 卫渊伸出手来，敲了敲她的额头，道：“那你怎么不动动脑子？” 但凡她用点脑子，也会知道他是逗她呢。 被敲了一下，叶白微捂着自己的额头，冲着他哼了一声，又担忧道：“那我要真丢人了可怎么办呀？” 她先前真的没应对过这等场景，万一给卫渊丢人，那可是镇北侯府的面子受损。而且……她记得卫渊可是最在意侯府颜面的。 她这点害怕，卫渊都看在眼里，淡淡道：“放心，你进宫后就跟着姚氏，有她在，你不会丢人的。” 听得他这话，叶白微才想说什么，却又瞬间了然。 姚氏被关了这么久，此番能出来，卫渊必然是交代了些什么的。否则的话，方才姚氏瞧见她的第一反应是畏惧，而不是憎恶。 然而即便她心中有了猜测，还是忍不住的害怕。 这种感觉，在进了宫之后，手指都有些抖了。 她是真的怂。 第210章 贤妃也在 在现代时，叶白微也没少往故宫跑，可那一座历经六百年沧桑的皇宫，早已成了买票就能进出的场所。历史的厚重与皇家的森严只能从那些恢弘大气的建筑里窥见一二，她抱着观赏而去，却无半分畏惧之心。 但今时今日却不同。 如今这里面所居住的，都是货真价实的掌权者，动动手指就能要了她小命的人。 内侍监引路带着他们一路行过去，叶白微错后卫渊一步，跟着他的轮椅前行，只觉得这点熟悉的声音才能让她心安。 然而很快这声音便停止了。 在一个分叉口时，内侍监恭敬的请卫渊和卫衡往左侧走，至于叶白微和姚氏，则是有另外一个接引的嬷嬷相请。 卫渊便是不抬头，都能看到叶白微眼中的依依不舍。 他无声叹了口气，抬眼瞧见叶白微的模样，在她撇嘴要跟着人走的时候，叫住了她：“过来。” 叶白微顿时看向他，就见卫渊抓住了她的手，替她将被攥的有些皱吧的袖口整理了一番，而后又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 手指触碰的时候，叶白微清晰的感受到掌心被硌了一下。 “去吧。” 男人声音平淡，说完这话，便示意宫人带路。 叶白微点了点头，转身跟着宫人走的时候，自己悄悄地将手展开。 日光晴好，落在手上，也将那一枚扳指映照的清清楚楚。 那是卫渊手上常带的扳指，沾染了男人的体温，如今像是他的象征，落在了她的手上。 心在这一刻安定下来，却又一下跳的比一下重。 叶白微垂眸再悄然看了看这扳指，又趁着人不注意，塞到了荷包里。 只是那唇边，到底克制不住的蔓延起了笑意。 …… 皇后住在凤藻宫，离皇帝的宫殿是最近的，也是仅次于皇帝寝殿的宫殿。 日光落在琉璃瓦上，闪耀着光芒，而门前侍立的宫人们，则是个个谨小慎微，分明人很多，可却半点声音都不曾有。 叶白微自进来后，一颗心便又悬了起来，她手指悄然拂过荷包，靠着那么点慰藉，这才慢慢的放松下来。 送她们来的宫人前去回话，她便跟姚氏站在回廊下候着，姚氏这时候倒是难得说了句温柔的：“待会别怕，跟在我身边行礼便是。” 与叶白微说话时，姚氏的面色温柔的很，半点都瞧不出先前的芥蒂。 叶白微对她这功力自叹不如，轻声道谢：“多谢老夫人。” 姚氏弯唇笑了笑，只是在低头的瞬间，到底闪过一抹凌厉。 但很快，她便将那情绪压了下去，她分的清楚是非轻重，今日这场合，卫渊又特意交代过，她就不能让叶白微出半分差错，否则，便是自己的过错。 姚氏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只是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不过片刻，便有宫人来相邀，请她们进去。 叶白微跟在姚氏的身后，随着她一同下跪请安，而后，便听得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平身吧。” 叶白微随着起身，也不敢抬头，倒是那声音又响起：“这是镇北侯夫人？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呢，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随着她话音落下，叶白微顺势抬起头来，她离得不算远，可以清晰看到皇后的长相。 皇后就坐在主位上，身着朝服宫衣，衣袍上的龙凤上下相依偎，硕大的东珠绣在其间，衬的那龙凤几乎要冲天而飞。 她与皇帝年岁相当，虽然保养得宜，却还是生了皱纹，眼下虽是笑着，也是不怒自威。 “倒是个好模样。” 皇后夸赞了一句，叶白微不敢贸然接话，便再次行礼：“多谢娘娘夸奖。” 见状，皇后轻笑一声，道：“是个老实的，不怪镇北侯喜欢，本宫瞧着也愉悦。好了，赐座吧。” 皇后只是惯例与她寒暄，倒是让叶白微松了一口气，道谢之后便回了座位。 她们来的尚早，接下来的时候，叶白微便将自己缩在角落里，瞧着前来请安的人一波接一波。 这些人来的前后不一，只是坐下的位置却大不相同，叶白微这些时日也了解了京中权贵们的身份背景，如今瞧着，倒是能跟自己记忆中都对上号。 越核对，她便越了然，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有相当一部分人早该到了，但却没出现在皇后宫中，那就只能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协助皇后打理后宫内务的贤妃娘娘。 贤妃是大皇子的生母，这些年仗着母家强盛，与皇后分庭抗礼。 她是有这个资格的，毕竟贤妃母家在前朝很是得势，且她又为皇帝生育了长子，当年皇后未曾嫁进门的时候，贤妃就已经嫁给广成帝了。 不管是论资历还是论家世，就算是拼儿子，她也是拼得过的。 大皇子在朝中颇有威望，也很得广成帝的喜欢。 至于二皇子，他虽说是养在皇后膝下的，可到底不是皇后的生子，真论起来，这些皇子们谁也不比谁高贵。 与贤妃交好的那些贵妇们，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巴巴的跑来皇后宫中的。 叶白微低头思索着，一旁的姚氏也在低声与她介绍。 这些人里面，诸多都是不可以得罪的，若是叶白微不小心惹了哪一个，那才是大错。 听得姚氏介绍，叶白微轻声道谢，自己则是在心中暗暗记着。 好在这时候也不过片刻，待得殿内的人来的差不多时，皇后便当先起身，笑道：“秋日风光好，在这儿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御花园的百花盛放，咱们去那边赏景叙话，别有一番风味。” 皇后都提议了，命妇们自然无不同意的，皆随着起身。 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离此不远，不过走段路的距离，可等到了之后，叶白微才知道了皇后的真正用意——贤妃也在。 贤妃正带着一批人赏景呢，如今皇后也带着人来了，两方人马就这么撞上了。 那些命妇们虽然跟着贤妃，可在明面上也不能给皇后使不痛快，当先给皇后请安：“皇后娘娘千岁。” 抱歉，今天请个假 抱歉，今天请个假，明天更新，笔芯。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抱歉，今天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1章 麻烦找上了门 有了他们行礼，贤妃这才像是刚发现对方似的，轻声一笑，道：“皇后驾到，臣妾有失远迎，请您恕罪。” 她说着恕罪，却是随意行了一礼，不等皇后说什么，便又站起身来。 这做派明明白白，半分情面都未曾留。 皇后瞧着她，却没说什么，只道：“起来吧。” 她抬了抬手，见这御花园内桌椅板凳都摆放整齐，偏头对身份的国公夫人道：“咱们来的倒是巧，都入座吧。” 皇后发了话，众人自然不敢有异议，倒是贤妃笑容冷冽了一瞬，这人分明是故意的，将两边的人都放在一起，这是嫌宫里不热闹呢。 这两位贵人交锋，叶白微看在眼里，格外乖觉的随着姚氏往后退了退，省的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御花园内位置不多，好在皇后先前便说过了，这会儿让那些上了年岁的坐了，又对年轻妇人和小姑娘们笑道：“这里的花开的好，你们不必拘在这里，自去玩儿吧。” 有了皇后这话，那些贵女们行了礼便四散开了。 叶白微的座位不靠前，正适合她躲懒，姚氏并不是真正上心叶白微，这会儿见四下无事，低声嘱咐了她一句，便去寻相熟的妇人说话了。 今日这场合，按说卫锦兰也该来的，只是她年纪小，要再等两年才能进宫。但姚氏未雨绸缪惯了，女儿虽然没来，她却是要给女儿铺路的。 见姚氏去了不远处，叶白微只看了一眼，便继续缩在位置上。 御花园很大，内中种植者奇花异草，在这秋月的天里，空气里都沾染了花香。 自然，那些花香袭人，却抵不过这一群女子。 衣香鬓影，眉眼精致，一个个语笑嫣然的，让那些花朵都成了陪衬。 美人争奇斗艳，这场景本来该是很好看的，可惜今日在场的人各有立场，连带着那笑容里都是藏着刀的，便让这画面有些不和谐。 叶白微只听了一会儿，便在心中叹息，幸亏今日她不是主角，否则若是坐在被人瞩目的地方，简直就是众矢之的。 谁知她才庆幸了没一会儿，便有麻烦找上了门。 “侯夫人。” 那姑娘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叶白微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找自己的。 直到她低下头唤她，叶白微这才看向那女子：“你找我？” 眼前女子生的温婉，身量不高，带着几分柔弱的气质。 听得叶白微询问，她笑的温软：“嗯，见夫人自己在这儿坐着，过来与您说话，您不会介意吧？” 她一句一个敬语，叶白微自然说不出别的，只能讪笑道：“抱歉，不知您是哪位？” 这会儿姚氏不在身边，这女子又明显是贤妃这边的人——毕竟方才去给皇后请安的人里面没有她。 闻言，那女子也不恼，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软着声音介绍自己：“回夫人，我是长兴侯王家的嫡次女，小名叫婉扬。”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是个好名字，生的也好。 第212章 王小姐找我有事儿么? 但叶白微却在心中暗自警惕，这女子对她没有半点不尊敬，相反，她对自己格外的温柔，但是这样的和善就像是被覆上的一层假面，不知何时就会碎掉。 这个认知，让叶白微心中有些不好，她不动声色的往椅子上坐稳当，问道：“不知王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儿？” 进宫之前，叶白微还担心自己会不会给卫渊添麻烦，比如在待人接物上出差错什么的，可来了之后，她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别的不说，就凭着卫渊现下已经成了残废这一点，就足以让他被大多数人给忽视了。 即便是觉得他有利用价值的人，也只会去找卫渊本人，自己这个才嫁进去的侯夫人，显然没什么利用和讨好的价值。 所以自进了宫之后，她便是犹如坐在冷板凳上似的。 这正合了叶白微的心思。 所以现下王婉扬的出现，让叶白微心生警惕。 王婉扬就像是没看到似的，只温柔道：“没什么事儿，只是见夫人在这里坐的沉闷，正巧我也无聊的很，便想寻个人说说话。” 她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和煦的花，开的鲜艳，也让那五官都明媚了起来。 叶白微扯了扯嘴角，敷衍的笑了笑，才道：“这里怎么会沉闷呢，宫中百花争奇斗艳，我瞧的都入迷了，让王小姐见笑了。” 叶白微否认了她的话，她也不生气，只道：“那边的花开的更好，您可要去看看？” 王婉扬随手朝着一旁的角落里指了指，叶白微只是看了一眼，便迅速的收回了目光：“这便不用了，我瞧着这里就挺合适的。” 不像是那边，瞧着便人迹罕至，去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叶白微警惕的很，前世那些宫斗的陷害手段在她脑子里过了个遍儿，倒是王婉扬瞧着她这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的笑意有一瞬间维持不下去。 但也不过一瞬，便听得她道：“皇后方才说了，让咱们不必拘束，娘娘人很好，不会怪你的。” 她这话声音大了一些，倒是被皇后听见了。皇后才跟贤妃说完话，神情里都带着几分不虞，这会儿却又春风拂面似的笑了起来：“是啊，眼下花开的正合适，闷在这里多无趣，你们去玩儿吧。” 皇后一开口，其他人便都看向了这边，叶白微心头一跳，暗叫了一声不好，只能先给皇后行了礼：“多谢娘娘体恤。” 叶白微行了礼，皇后颔首便不再看她，有贤妃在，那才是她的主战场。 这宫里的人说话弯弯绕绕的，恨不得将一句话说出八种意思来，叶白微先前还能当鹌鹑，然而被这个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王婉扬搅局之后，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往旁边走。 好歹走出皇后的战火包围圈。 她才起身，姚氏就已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待得瞧见叶白微身边跟着的人，却是松了一口气，旋即走了过来：“你们倒是投缘。” 叶白微诧异的看向她，便听得姚氏介绍道：“她母亲与我是堂姐妹，成婚时她也来过的，论起来，你也该叫她一声妹妹的。” 叶白微这才意识到，为何她瞧着王婉扬的模样有些熟悉了——这可不就是一脉相承的白莲花气质么。 她心中警惕越发重了几分，面上则是淡淡的笑：“原来是这样，那倒是巧了，我正累的不想动呢，先前以为是陌生人，总不能落了人面子。既是熟人，你不介意我回去歇一会儿吧？” 叶白微用一脸倦怠的表情看她，王婉扬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话来，登时一愣：“累？” 她可是一直留意着叶白微呢，这人分明半分疲倦都不曾有，悠闲自在呢。 叶白微这会儿装的可像了：“着实很累，近来操劳过度。” 她这话半真半假，王婉扬却从中听出了点别的意思。 “你……” 她想说自己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又想问叶白微是不是故意的，但再瞧着眼前人单纯的模样，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正好，可以去旁边凉亭坐一坐，那边清净呢。” 王婉扬这么极力的邀请她，倒是让叶白微有些疑惑。 事出反常即为妖。 她怎么觉得，这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等着憋坏呢？ 她才想到这儿，就见王婉扬又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轻声道：“离他们那么近，您就不怕被发现么？” 这话一出，叶白微的神情瞬间凌厉。 王婉扬却又退开了她的身体，轻笑道：“那边菊花开的好，去看看吧。” 这人将威逼用到了极致，叶白微收敛了面上的火气，笑的从容：“好啊。” 菊花开的是好，可惜品种不对，就该薅一把白菊花，替你慰问一下家中祖先们。 她皮笑肉不笑，王婉扬却是半分都不在意，直到叶白微随着她到了僻静处，这才温柔道：“夫人放心，我没有恶意的。” 那表情格外无辜，可惜叶白微一个字都不信。 “是么，那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什么？” 听得叶白微的话，王婉扬脸上笑容一僵，旋即便苦涩道：“夫人果然不信我，这京中见过叶云瑶的人虽然少，可并非一个都没有。我只是担心你在那边待得久了，会被人给认出来，所以才让你过来清净的。” 她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道：“可惜夫人却误会了我的一片好意，我与您无冤无仇，告诉你也只是提醒罢了。” 她说话的时候真挚的很，叶白微打量着眼前人，道：“这么说，倒是我误会你了。” 叶白微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与这人拉开了点距离，便听得王婉扬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少出门，莫要被人发现了，这些人的眼都毒着呢。” 她像是真诚提点，叶白微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轻声道：“多谢。” 这人装的太好了，可惜方才贴着自己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敌意清晰可见，否则的话，叶白微说不定真的会怀疑自己是否误会了人。 第213章 吃醋 见叶白微道谢，王婉扬又笑道：“不必谢我，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亲戚呢，我这次回京，要在京中住些时日，届时少不得去镇北侯府寻姨母——到时候可以找你叙话么？” 王婉扬说话时不疾不徐，很容易拉好感，然而她到底还是年轻，段位比姚氏差了许多，不过这几句话，便暴露了自己的意图。 叶白微看着眼前人，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位白莲花站在眼前，为的是卫渊。 这个认知，让叶白微的脸色都有些变化，复又很好的遮掩了：“可以啊，你什么时候去家里玩？” 不过几句话，叶白微便邀请了她，王婉扬神情一喜，又不愿显得太过急迫，斟酌着道：“唔，过几日吧，等中秋佳节过了。” 这态度，倒是让叶白微确定了。 她脸上笑意仿佛挂了一张假面，淡淡道：“好。” 见叶白微应承下来，王婉扬的笑容便也真切了几分：“方才瞧见你时，我便觉得投缘，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叶白微只是抿唇笑，便听得王婉扬又问道：“你在府上时，没有其他人发现身份？” 她说着，又仿佛说错话似的，轻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毕竟你身份特殊。” 叶白微瞧着一旁盛放的花，道：“没有。” 闻言，王婉扬不知是放松还是失望：“这样，那倒是好事儿了。” 见她这模样，叶白微越发觉得不对劲儿。书中没出现过这个人，但现在她却出现了，而且点破了自己的身份，是谁告诉她的？ 她才想着，便听得王婉扬轻呼一声，道：“那是……” 只是她话说到一半，又忙忙的闭嘴。 叶白微却知她是故意的。 毕竟这王婉扬的脸色太过明显，只差将“有大事儿”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她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也是一怔。 她们现下站在水榭这里，周遭没有遮挡，可以清晰的瞧见远处。 与他们隔了一个湖和假山的，正是皇帝临时召见朝臣的幻月阁。 她一眼便瞧见了卫渊。 还有卫渊身边的人。 他坐在轮椅上，因着距离远，瞧不清楚面容，但那姿态却是放松的。 而他身边的那位…… 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身着银色铠甲，正低头不知跟他说些什么，还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 叶白微：…… 她都没有捏过！ 她瞧不清楚他们的表情，但从他们二人的动作里，也看的出卫渊没有半分反抗的。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莫名便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她无意识的捏了下荷包，被里面的扳指给硌了一下。 一旁的王婉扬觑着她的脸色，轻声道：“她怎么会在这里的？” 叶白微偏头瞧她，顺着她的话问道：“你认识？” 王婉扬斟酌着道：“唔，我若是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褚大帅。” 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拧眉：“褚大帅？” 她记得，书中曾经说过，卫渊师从褚大帅。 只是……那不是个老头儿么？ 王婉扬也误会了她的意思，毕竟这京中没人不知道褚大帅是谁。 “是啊，当初褚云凤接替老帅镇守边关，一待就是这么多年，往年她中秋都不曾回京的，谁知这次却回来了……” 王婉扬说着，又轻声道：“我听说，当初褚云凤之所以在边关不走，便是因为心悦侯爷，那时候皇上还曾经说过要赐婚的事情呢。可惜世事无常，如今嫁给他的却是……啊，夫人，我没有别的意思，您可别误会。” 她话说到这儿，叶白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是她误会了，这位褚大帅不是卫渊的师父，而是老帅褚青林的女儿。 论起来，该是卫渊的师妹。 镇守边关，那岂不是日夜相见？ 既是师妹，那也算青梅竹马。 叶白微莫名觉得，心中冒出了一股酸水儿。 她狠狠地捏了一下扳指，却觉得手指都有点疼。 叶白微复又松开来，心中腹诽：说什么给个扳指她就不害怕了，分明是拿自己当小姑娘哄呢。 她才想到这儿，又克制不住的想，这人拿这种手段哄过几个小姑娘？ 心里原本是有点酸，想到这儿，叶白微又觉得有点堵得慌。 她跟他又没关系，爱哄谁哄谁！ “褚大帅镇守边关为的是保家卫国，王小姐这话未免太过有失偏颇。更何况，你是世家女子，不是市井的长舌妇，这种嚼舌根的话，还是少说为好。” 叶白微心情不大好，说出的话便也没那么好听。 王婉扬才因着叶白微的变化而心情愉悦，骤然被她给呛了一顿，顿时便有些脸上挂不住：“我也不是嚼舌根，只是……” 然而她话没说完，便听得叶白微道：“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王小姐，失陪。” 这人方才还跟她聊得很投机，这么会儿功夫就变了脸，王婉扬待要说什么，可瞧见叶白微的神情时，又将话给咽了回去，点头道：“好。” 反正她今日的目的达到了，叶白微不过是个冒牌货，好不容易进了镇北侯府，必然会牢牢地抓住侯夫人这个身份不放的。 如今她越生气，岂不是越证明她在意？ 相较于褚云凤这种劲敌，还是叶白微好对付些。 王婉扬打算的好，到时候鹬蚌相争，她就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 念及此，王婉扬又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卫渊，眼中流露出一抹势在必得来。 …… 叶白微并不知道王婉扬打的什么主意，但也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这人挑拨离间是真的，叶白微气闷也是真的。 她走的时候，不自觉的往幻月阁那边看了几眼，就瞧见褚云凤推着他的轮椅往旁边走。 卫渊这人性子要强，寻常的时候，即便是松间和清泉，他也鲜少使唤，都是自己推着轮椅。 可现在，居然放任一个女子这么亲昵。 褚云凤……英姿飒爽的女将，年纪轻轻就成了大帅，还与卫渊青梅竹马，并肩作战。 这个人设，怎么看都是卫渊官配的架势啊。 叶白微咬了咬唇，手捏着荷包里的扳指，低声嘟囔：“官什么配，我才是官配，明媒正娶的！” 第214章 皇上驾到 因着这个插曲，叶白微回去之后便窝在位置上不肯再动弹。 卫渊自从成了残废，虽说官职还在，可地位却一落千丈。更遑论叶白微家世实在是不够看的，所以除了方才别有用心的王婉扬之外，便再也没有女子往她身边凑了。 这倒是合了叶白微的意。 姚氏正在跟旁人说话，长袖善舞的模样，在这里很吃得开。 叶白微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御花园内热闹，可从这个角度，也看不到幻月阁那边的情况了。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虽然不肯承认，心情却已然是跌到了谷底。 幸好没人注意她，也得以让叶白微自己消化情绪。 不过她在御花园内也没待多久。 到了申时末，便有太监前来请安，略说了几句后，皇后含笑点头，当先起身：“时候不早了，咱们去流云殿吧。” 流云殿是今夜举办宴席的地方。 众人笑着应声，皇后走在最前面，贤妃错后她一步，其后浩浩荡荡的跟了一群。 叶白微走在中间靠后，与姚氏错开了些距离，随着一同前往。 女眷是先到的。 她们到达流云殿的时候，皇帝和官员们还没来，偌大的殿内空空荡荡，服侍的宫人不少，却是都贴墙而站，半分声音都不曾发出。 皇后径自走到上首坐下，贤妃则是在她一侧，各人依着品级坐了，叶白微这才留意到，主位的一侧空了个位置。 而这个位置，等到皇帝来了之后，也还是空着的。 “皇上驾到——” 内侍监尖锐的声音响起时，众人忙忙的站起身来，皇后更是从位置上下来，走了几步到正中间，给皇帝请安：“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颔首，亲自将皇后扶了起来，声音沉稳：“平身。” 他今年四十有六，胡须生的短，眉峰凌厉，额头常年带着川字纹路，便是现下笑着，也自带天家威严。 叶白微只悄悄打量了一眼便低下头去。 皇帝牵着皇后的手到了主位上，含笑让众人坐下，待得他坐了，其他人方才寻了位置入座。 “怎么还不坐？” 卫渊推着轮椅到了她身边，见她鹌鹑似的模样，又有些好笑。 叶白微忙的要坐，见卫渊的位置放着一张椅子，又帮着往后挪了挪。 给卫渊腾出来地方后，她这才坐了下来。 卫渊瞧着她这模样轻笑，只觉先前的焦躁都被抚平了。 谁知他才想到这儿，就见叶白微伸过来一只手：“诺，还你。” 那是一枚扳指，分别时才被卫渊从拇指上摘下来的。 卫渊抿唇，问道：“不怕了？” 刚还跟个鹌鹑似的呢。 小鹌鹑摇了摇头，道：“物归原主。” 不知是不是这宫灯太亮的缘故，卫渊竟觉得她脸上带着冷气。 像是不太高兴？ 他才恍惚了一个念头，就听得外面内侍又道：“长公主到——” 叶白微这才知道，那个座位是给谁留的了。 长公主已经五十出头了，不同于那些贵妇后妃们的打扮，她今日穿着朴素，连头上都只用了一件木簪固定头发，除了她手腕上戴的佛珠之外，再无别的装饰。 第215章 没事儿吧? 叶白微行礼的时候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却不知怎么被戳了一下似的。 这位长公主生的好面善，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她才想到这儿，被卫渊不动声色的扯了一下，又急忙低下了头。 未经允许直视贵人，可是大罪。 殿内呼啦啦的跪了一大片，卫渊因着是个残废，只抱拳行礼，这会儿拉了一下她的袖子，手指又垂了下去，脸上平淡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倒是叶白微，跪在他身边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膝盖都要废了。 幸好长公主并不摆架子，让众人平身后，自己便走到了那个空位上。 叶白微起身的时候，还是卫渊扶了她一把，低声询问：“没事儿吧？” 叶白微摇了摇头，男人抓着她的胳膊，力道格外明显，但她又没来由想起了先前那一幕，不动声色的将胳膊挣脱开来，道了一句：“多谢侯爷。” 这模样，倒是瞧着与他又生分了。 卫渊不解，但这会儿不是问话的场合，他便没说什么。 长公主坐下之后，皇帝笑着问她：“皇姐可算来了，下午时内侍说您身体不适，朕才打算叫人去看看呢，没有大碍吧？” 闻言，长公主颔首道：“劳烦皇帝挂念，本宫无碍。” 皇后与她行礼后便坐了一副端庄的模样不开口，反倒是一旁的贤妃面含担忧道：“臣妾才知皇姐不舒服，待会宴会散了，请个太医给您诊诊脉吧？” 她这般关心，倒是衬的皇后冷漠了。 长公主只摇头道：“多谢贤妃挂念，无妨，时辰不早，该开宴了吧？” 她终结了话题，皇帝便也点头：“正是。” 贤妃见目的达到，便也笑着应声。 她与皇后不同，皇后跟长公主的关系向来不好，也是早就闹僵了的，否则那二皇子娶谁家的姑娘不好，非得娶颍川侯家的嫡女？ 这是明摆着给长公主下不来台呢。 她心中想着，面上的笑容便带着几分玩味，这会儿二皇子跟二皇子妃都在下面坐着，唯有颍川侯称病不到——这是称的哪门子病？ 可惜长公主面色淡淡，就像是修佛修的心定了，这会儿瞧谁都仿若无物似的。 她才想着，便听得皇帝道：“开宴吧。” 人都到齐，吉时也到，宴会也该正式开始了。 于是心中各怀鬼胎的，都在面上做出一副笑模样来。 …… 这是叶白微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大殿之内坐的满满当当，皇帝在最上首，皇子与臣子们则在下面分席而坐。 叶白微的位置不算靠前，但从她的角度去打量那几位皇子，瞧的也还算是真切。 大皇子与二皇子分庭抗礼，瞧着气势不相上下，相较而言，坐在他们身边的三皇子就像是一个透明人。 他年纪不大，生的倒是好，朱唇如画，眉眼精致，只是脸上带着几分病色，瞧着恹恹的。 周遭都是一片热闹，唯有三皇子身边像是被独立出来的一片地方，再安静不过了。 她心中叹了口气，却见卫渊的眼神扫了过来：“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闻言，叶白微顿时回过头来，有些心虚道：“没什么。” 卫渊睨着她，表情有些耐人寻味，当着他的面儿，她居然看别人入迷了，这是有多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卫渊不动声色的往三皇子那边扫了一眼，又收回目光，道：“尝尝这个。” 他给叶白微夹了菜，叶白微顿时道谢，只是拿起筷子吃的时候，却微微皱眉。 这些菜也不能说不好吃，宫中做的，自然都是顶尖的御厨们。 可是因着这宴会的时间长，所以菜上来没多久就凉了。而这些人里，没有几个是真心在宴会上吃饭的，俨然是将这里当做了一个沟通交流的名利场。 唯有她一人，原本是抱着蹭美食的心思，这会儿吃到嘴里，顿时便有些失望。 卫渊一看她的表情便明白过来，先前的火气散了一些，轻声道：“回去带你吃好吃的。” 闻言，叶白微眼神一亮，可在感受到有人在打量自己时，又沉了下来：“哦。” 她不是傻子，从方才卫渊落座之后，便不止一个人在看他。 一个是才试图挑拨离间的王婉扬，另外一个么…… 便是褚云凤。 而褚云凤显然不甘只是这么看几眼，待得酒过三巡，宴会热闹起来的时候，褚云凤就端着酒杯过来了。 “连舟哥哥。” 她一开口，叶白微就觉得一颗心沉了下去。 偏生褚云凤若无所觉，直接忽略了叶白微，半蹲在卫渊面前笑：“我来给你敬酒，你喝不喝？” 先前他们在幻月阁的时候，叶白微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这会儿离得近了，她才瞧清楚褚云凤的长相。 不同于寻常女子，她显然是在边关待久了的，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因着自幼习武，她的言行举止都带着男儿的豪爽，没有半分女子婉约在里面。 她将酒杯举过来的时候，叶白微清晰的瞧见了她手上的薄茧。 这是拿惯了兵器留下的，跟卫渊一样。 叶白微瞬间想起了先前王婉扬的形容——青梅竹马。 她无声叹了口气，却听得卫渊先道：“怎么不叫人？” 褚云凤一愣，瞬间明了他的意思，却是先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叶白微。 她虽然面上带笑，叶白微却觉得浑身都僵直了。 这人手上是染过血的，气势全开的时候，叶白微明晃晃的感受到了威胁。 是敌意。 叶白微抿着唇，对褚云凤的眼神不闪不避，直直的看了过去，嘴里还在问卫渊：“这位是？” 二人半分都没看卫渊，卫渊却不知怎的感受到些暗流涌动来。 他把玩着酒杯，解释道：“这是凤儿，是师父的女儿，你应当听过她——镇守边关的大帅褚云凤，也是我师妹。” 许是应承卫渊的介绍，褚云凤的脸上顿时便多了笑意：“师哥好呀。” 叶白微心中腹诽，哥哥妹妹的好亲近哟，面上还得带笑：“原来是褚大帅，失敬。” 第216章 你这就护上了? 褚云凤扯了扯嘴角，连笑容都欠奉：“你就是叶家的那位小姐，叫什么来着？” 叶白微又噎了一下，她不知卫渊有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难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先前还安慰自己是明媒正娶呢，可惜这明媒正娶的不该是她，叶白微也说不出叶云瑶三个字。 还是卫渊先伸出手来，敲了敲褚云凤的头：“没大没小，叫嫂子。” 褚云凤顿时捂头，却是促狭的笑：“连舟哥哥，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这就护上了？” 她分明是在调侃的，可叶白微不傻，感受的到她那一股敌意，也不乐意听这一声嫂子，只转头叮嘱卫渊：“徐大夫才说过，你这次调配的药不能喝酒。” 闻言，卫渊顿时看向她，却是无声询问：何时说过？ 不过他到底没拆台，而是轻笑着将酒杯放下，换成了茶水，与褚云凤碰了一下杯：“改日再陪你一醉方休。” 褚云凤撇了撇嘴，也不知信没信这话，只道：“行吧，那你可得记着欠我一顿酒。” 她说着，又道：“哦不止，还有接风宴。” 卫渊失笑，问她：“你腿不麻么？” 蹲在地上这半日，也不嫌难受的慌。 褚云凤笑了一声，道：“跟你说话，肯定不麻。” 她下午无人处已经因着卫渊这模样哭了一回，后来卫渊哄了几句，但心里还是堵得慌。 这会儿再瞧着卫渊的时候，便带着几分委屈来：“倒是你，小气得很，一杯酒都不肯跟我喝。” 卫渊替她将酒换成了茶，道：“你也少喝一些，回去师父又要骂你没个姑娘样。” 他说话的时候格外温柔，褚云凤则是嗤了一声，道：“骂我算什么，下午才找茬揍了我一顿，得亏我要进宫，这才没打脸。” 她说着，又笑嘻嘻道：“明儿过去的时候，你帮我哄哄他呗？” 卫渊哼了一声算是应了，才要说什么，旁边便有人过来与褚云凤搭话：“褚大帅，下官敬你一杯啊。” 见有人与她说话，卫渊便示意她回位置上去，褚云凤知他脾气，这才站起身来，慢慢活动了下脚踝，才道：“恭敬不如从命。” 也不知是跟卫渊说的，还是跟那位朝臣说的。 待得褚云凤走了之后，叶白微才无声的松了一口气。 方才她是强撑着的，但不得不承认，这个褚云凤的气场太强了，让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来气儿。 但她轻松了不过一瞬，心里又有些堵得慌，方才他们说话的时候，叶白微一直没开口，褚云凤也自始至终没叫那一句“嫂子”。 叶白微再清楚不过，毕竟对方眼中的敌意太明显了，褚云凤是瞧不上她呢。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褚云凤这是标准的青梅竹马，还跟在他身边一口一个连舟哥哥，怎么都让她心里不大舒服。 有些酸。 不，是特别酸！ 特别酸的叶白微，在接下来的时候吃饭都有些味同嚼蜡，自然，这也跟宴会上的饭菜不好吃有关。 来之前她既忐忑又兴奋，可来之后才发现这里的建筑虽然恢弘大气，可里面盛着的都是些带着假面的人。 这里是名利场，更是修罗城。 叶白微在这儿待得格格不入，别说是今夜的饭菜不好吃，就算是山珍海味，她也怀疑自己会吃的消化不良。 她的表情不大好，卫渊倒是瞧了她好几回。 但现下人太多，他也只是偶尔看她一次，见叶白微噘嘴不高兴的时候，大多都是饭菜入口。 他便猜测她这是吃的不如意了。 一想到这小姑娘因为没吃好而不开心，他便有些想笑。 不过想笑之余，又有些心疼。 他算是了解了些叶白微的习惯，知道这小姑娘吃饭很讲究，一定要吃的如意了，否则连走路都没力气。 卫渊心中想着，又替她倒了一杯茶：“这茶水尚且能入口，先喝一点吧。” 叶白微才吃的有些噎得慌，见状接过喝了一口，又道了谢：“谢谢。” 只是才谢了卫渊，便又莫名想起来一件事儿，方才卫渊也是这么给褚云凤倒茶的！ 第217章 月圆人圆 月圆人圆。 这话却是戳了叶白微的心。 这是她到这儿之后过的第一个中秋节，可是却连饭都没吃饱。 叶白微神情有些恹恹，便不大想过去，然而才想着找托词拒绝，便听得绘雪又道：“姑娘，侯爷先前说，他在宫里也没吃好，奴婢方才瞧着，侯爷的表情似乎也有些不舒服。要不，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闻言，叶白微一愣，道：“他不舒服？” 回来的时候，因着她着急想去净房，根本就没留意卫渊的表情。 现在想来，似乎回来的途中他跟自己说了好几次话。 叶白微抿了抿唇，到底是应声：“走吧，过去看看。” 她心里想的好，卫渊跟她的关系也算是不错，虽说她这会儿心里不大舒坦，但也不能坐视不理。 绘雪见她答应，顿时笑着点头：“那奴婢伺候您换衣服。” …… 叶白微打算的好，却没想到，自己到了德清苑的时候，瞧见的会是这样一幅光景。 圆月高悬，院中石桌上摆放着瓜果糕点，男人坐在一侧，身后是月色溶溶，身上是月华如洗。 树上悬着灯笼，被风吹动着打旋儿，落在他脸上，便添了几分阴影。 他换了家中的长衫，浅淡的颜色柔和了锐利的五官，精致的眉眼带着温和，恍惚间让叶白微生了一种错觉。 这怕不是仙人偷偷下凡，误入此地。 分明是过来看人的，可现在叶白微竟然半分都不敢再往前走，生怕惊扰了仙人。 还是他先回头看。 一眼便瞧见了叶白微呆愣的模样，唇边便染上了笑意。 “来都来了，怎么站着不动弹？” 他一开口，仙人的虚假表象便被打碎。 叶白微瞬间回神，又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赧然，顾左右而言他：“侯爷好风雅。” 这月下赏景吃饭，旁边还燃着香，怎么瞧着都很有雅致。 卫渊却是轻笑一声，道：“附庸风雅罢了。” 他说着，又示意叶白微坐：“厨子还在做，先吃些糕点垫一垫？” 叶白微应声在他身边坐了，关切的问道：“我听说你不舒服，可是宫里吃坏了肚子？” 闻言，卫渊楞了一下，才要说什么，便听得一旁的清泉道：“主子，饭菜快好了，待会可要人直接端上来？” 他这话打断了卫渊，叶白微偏头，便看到了绘雪讪讪的笑。 她登时便明白过来。 这小丫头是骗自己呢！ 卫渊应声，让清泉去端饭菜，一面解释道：“我没有不适。” 叶白微想通了缘由，又有些尴尬，但也不能把绘雪给卖了，只能在心里记了一笔，讪笑道：“回来的时候，瞧着您脸色不大好，还以为你不舒服呢。” 卫渊失笑，摇头道：“不曾。” 叶白微只觉得尴尬的很，但来了又不能就这么走了，想了想道：“我听说厨房做了醉蟹？不如我去看看吧，我做菜还是拿手的。” 叶白微的手艺如何，卫渊再清楚不过，闻言便笑着点头：“也好。” 第218章 侯爷当心，烫着呢 小厨房就在旁边不远，叶白微径自去了，卫渊则是看着她的背影，眼中蔓延起笑意来。 叶白微倒也不完全是托词，她做菜的本事都是当年被迫练出来的，所以味道也是最符合自己口味的。 她在厨房里帮忙的时候不少，这会儿厨子见她进门，自觉地便将位置腾了出来，来给她打下手。 醉蟹是提前腌制好的，一进门叶白微便闻到了，正宗的花雕酒，卤料混合着蟹的香味儿。 她吸了吸鼻子，瞧着这桌上整整齐齐预备下锅的菜，想了想，又添了两道菜。 叶白微做菜很快，不过片刻便端上了桌。 卫渊还在原地坐着，只是身上多了一条毯子——方才叶白微去厨房之前，叫了清泉去帮他拿的。 因着他双腿残疾，卫渊是察觉不到冷热的，反正这腿是没知觉的了，冷无妨热无妨，疼痛了更无妨。 但叶白微在意。 因此这会儿他乖乖的盖着，瞧见了叶白微过来，还不忘伸手要接盘子：“我来吧。” 叶白微却避了过去，笑道：“侯爷当心，烫着呢。” 她将盘子放在桌上，自己又去摸了摸耳朵，笑吟吟道：“这两道是我做的，其他都是厨子做的，高下立见。” 她又没有正经学过，色香味儿都不如大厨。 卫渊神情放松，眸光含笑：“嗯，高下立现。” 厨子做的饭菜，有钱便可以吃到。但叶白微做的饭菜不同，有钱也买不来。 叶白微敏锐的察觉到他话中的深意，脸色也微微泛红。 幸好这会儿天色晚，一盏灯笼照不见她脸上的神情。 她假装若无其事的坐下来，替卫渊将碗筷放好，想了想又道：“侯爷，你这里有酒么？” 有蟹有菜有糕点，就差一壶酒了。 卫渊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短促的笑了一声，问道：“大夫不是说，我不能喝酒么？” 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记忆回笼。 那会儿在宫里的时候，她有些心里不舒坦，特意挡了褚云凤的酒。 这人在宫里很给她面子，谁知这会儿倒是重新翻旧账了。 她脸皮越发红了。 叶白微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那什么，今日过节嘛。” 可这话她说的再心虚不过了。 毕竟，那会儿在宫中，不但是过节，还是宫宴呢。 小姑娘窘迫的模样，卫渊瞧的真真切切。 他本来也就是逗弄叶白微玩，这会儿目的达到了，便也不再逗她，只是轻笑一声，道：“好吧，今日过节，岂可无酒？松间。” 他叫了一声，松间顿时乖觉回禀道：“主子，您之前要的‘夫人可以喝’的酒，属下都买回来了，全端上来么？” 这人话里有话，叶白微意识到什么，顿时看向卫渊，继而又猛地低下了头。 什么叫做，夫人可以喝的酒？ 难道卫渊早就有准备了？ 但卫渊显然也有些赧然。 他危险的扫了一眼松间，后者猴似的窜了。 临走之前，还丢下一句：“懂了，属下全都端上来，看夫人喜欢哪一种！” 第219章 柔软的小兔子 这人溜得飞快，卫渊难得有些脸上挂不住，解释道：“女子与男子不同，本侯酒窖里的藏品都不适合你。” 话没说完，叶白微却是懂了。 所以，他特意让松间帮着采买了女子可以喝的酒，且还买了几种，看看她哪一项可以喝？ 这个认知，让叶白微先前的郁色，突然便一扫而空。 小姑娘虽然不说话了，然而她脸上的笑意太过明显，让卫渊也别过了头去，掩饰一般的轻咳一声。 天知道他当时抽什么风，让松间买那么多酒回来。 还有这混账玩意儿，话怎么那么多呢。 卫渊在心中腹诽了几句，然而在看到叶白微笑的甜软的模样，却又忽然觉得那些尴尬都不算什么了。 他甚至用余光看了几眼叶白微。 小姑娘眉眼弯弯的，不同于寻常的假笑，这会儿的模样看起来乖乖巧巧的。 像一只柔软的小兔子。 而这个念头，让他的心情都跟着愉悦了起来。 叶白微自然不知道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比作了什么，见卫渊不说话，自己便也乖乖坐着，只是眼角余光却时不时的往卫渊那边飘。 可只一眼就被人给抓了包。 “本侯好看么？” 叶白微第一反应便是点头，可才张口就又意识到了什么，猛地闭嘴。 再看卫渊，甚至还施施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叶白微讪讪一笑，道：“我不是故意偷看您的，是有点饿了。” 她说这话时，指了指桌上的饭菜，笑的小心翼翼：“要不，咱们先吃饭，待会再喝酒？” 别问，问就是尴尬。 好在卫渊并不打算让她尴尬，瞧着她这模样，轻笑一声，温和的应声：“好。” 他这样温柔，让叶白微又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了。 啧，纸片人崽崽就在面前，而且笑的还这么蛊惑，母爱快要变质了呀！ 卫渊显然不知叶白微在心中想什么，他喝了口茶，当先拿起了筷子，叶白微方才随着将筷子拿了起来。 他吃饭的时候向来安静，这些时日也养成了与她说话的习惯。 “在宫里的时候看你脸色都不大好，没想到饭菜那么难吃？” 听得卫渊问话，叶白微顿时点头，有些愤愤道：“我是真没想到，他们那么能暴殄天物。” 都是山珍海味，其实做出来味道并不难吃，难吃的点在于，做出来太久了呀！ 每个桌案上的饭菜不大相同，厨房又得一样一样的去做，待得都上桌的时候，有一些就放凉了。 做出来也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我原本以为，这宫中的饭菜，至少得好吃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毕竟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嘛，且古代的宫廷又是很奢靡的。 但她忽略了一点，奢靡的都是日常，像这种大的宴会，谁是奔着过去吃饭的？ 只有她这个傻子。 叶白微说着，又叹了口气，卫渊倒是察觉了她的心情，挑眉笑道：“我倒是认识一个宫中出来的厨子，改日吧，请他来做菜。” 第220章 侯爷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闻言，叶白微的眼睛又亮了起来：“真的么？” 她有时候怀疑卫渊就是万能的，怎么能谁都认识，还什么都知道。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卫渊只看了一眼便别开了头，淡淡道：“假的。” 然而叶白微已经打蛇随棍上：“真的真的，侯爷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就这么一回儿功夫，他又被人给戴了一顶高帽子。 卫渊无奈失笑，给她夹了菜，淡淡道：“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叶白微丝毫不怕，冲着他一笑，又讨好似的拿了螃蟹和蟹八件：“我吃饱了，帮您剥蟹啊。” 卫渊睨着她，有些怀疑：“你会么？” 毕竟富家养出来的小姐，可都不做这些的。从叶白微的言行中，她应当生活的并不差。 不过很快，他的怀疑就变成了信任。 小姑娘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干净利落，又赏心悦目，不过多时，便将一叠剥好的蟹肉放在了他面前：“尝尝看。” 卫渊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点了点头，不知是夸赞她的技术，还是夸赞这醉蟹腌的好。 酒也在这时候被端了上来。 叶白微这才知道，卫渊所谓的买的多是什么概念。 林林总总有十余种酒，摆放在托盘里，满满当当的，唯一的好处便是，这些都是果酒。 果酒不醉人，叶白微现代的时候也经常喝，顿时放下心来，只是还不忘笑着跟卫渊道：“侯爷太了解我了，知道我这半吊子喝不成烈酒。” 她一面说，一面给卫渊先倒了一盏，不过放在他面前的时候，又想起来自己先前的浑话，找补道：“这酒闻着就好，今夜中秋呢，您陪我喝一点？” 便是她不说，卫渊也没打算放任她自己喝。 过中秋呢，他原本存的心思就是让她陪着一起。 中秋月圆人圆，他身边也没什么亲人了。 唯有眼前一个…… 卫渊轻笑，眉眼褪去了凌厉，温柔了下来，只是声音还是淡淡的：“好。” 叶白微倒是没看出来什么，果酒清甜，喝到嘴里有一点淡淡的辣味儿，正好中和了方才蟹肉的凉性。 她吃的心满意足，喝的也心满意足。 起先的时候，叶白微只预备喝这一壶酒，可大概是今夜的风太温柔，身边的人说话也温柔，她兴致来了，吃的开心，喝的也开心。 等到叶白微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头重脚轻的时候，端上来的那些酒壶，已经全部都空了。 她轻轻地打了个嗝儿，再看眼前的卫渊，人已经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叶白微眯了眯眼，晃了一下：“咦，怎么多出来一个？” 卫渊顿时起了个不好的预感，这人莫不是醉了吧？ 似乎在验证这一点似的，叶白微又晃了晃脑袋，呢喃道：“完蛋，怎么又成四个了？” 卫渊心中也道了一句，完蛋。 这是真喝多了。 他无奈失笑，起先只是想着果酒不醉人，谁知她这酒量这么浅。 自然……卫渊也没怎么跟女子喝过酒，唯一一个还是褚云凤。 但褚云凤那是从小在军队里长大的，与男儿一般摔摔打打的养大，与叶白微这种娇软的小姑娘还是不同。 然而卫渊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叶白微见他不说话，便伸出手来在他面前晃悠，还蹙眉捏住了他的脸：“唔，应该是一个的呀。” 卫渊猝不及防被人捏着脸，顿时便愣住，含糊道：“松手。” 叶白微骤然便将手缩了回去，那模样，像是摸到什么烫手的东西似的。 “你好凶。” 卫渊：…… 他方才似乎没说什么？ 可叶白微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指着他道：“你对我好凶！” 卫渊：……他是不是，不该买酒的？ 然而他现在意识到这一点，显然已经晚了。 叶白微寻常的时候瞧着乖乖巧巧的，喝了酒却变了个人，至少现在，她委屈巴巴控诉他的时候，让卫渊难得起了些恻隐之心。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索性顺着她的话说：“那你说说看，我什么时候对你凶了？” 男人的声音格外温柔，连带着这月色都温柔了下去。 叶白微迷迷糊糊的瞧了他一眼，又觉得这样的卫渊很合心意：“你现在就很好。” 她点评似的，卫渊却笑了起来。 有些无奈，但又觉得她这模样好玩。 “嗯，所以呢？” 他大概也是闲的，所以才会陪着一个小醉鬼聊天。 叶白微倒是不觉得自己醉了，她只是觉得自己身上发软，意识却是清醒的，因此说出的话也很有条理：“洞房你就很凶，大夏天放冷气，比空调都厉害。” 卫渊一愣，空……调？ 那是什么东西？ 但这不妨碍他理解她话中意思：“我那时候以为……” 他话说一半便顿住，且不说叶白微是个醉鬼，便是她清醒着，他又该如何解释，当时以为叶白微是前世那一个？ 叶白微却没有意识到卫渊的异状，只是撇了撇嘴，格外委屈道：“我差点都被你吓跑了，准备收拾包裹跑路呢。毕竟你这么凶，万一我没死到卫衡手里，先被你给杀了怎么办？” 卫渊眯了眯眼，死在卫衡手里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本人的死，跟卫衡有关？ 这个认知，顿时让卫渊绷直了身体。 “那你怎么没走？” 卫渊说这话时，靠近了叶白微一些，声音低的风一吹就散，是温柔的。可眼神，却是冷的。 叶白微试图抬眼看他，但是她看不清楚，索性一把抓住了卫渊的手，蹙眉道：“你不要在我面前晃嘛，我快要吐了。” 被她的手指抓住时，卫渊浑身都僵住了。 小姑娘的手很软，不同于卫渊这一双常年握兵器的手，她的手指纤细白嫩，像是嫩豆腐，叫他都不敢用力，生怕自己挣扎一下，她的手指就会破。 她却一无所知，将卫渊抓住后，心满意足的继续道：“我不能走，我得保护你呀，毕竟你可是我的纸片人崽崽！最主要的是……” 叶白微说到这儿，贴近了卫渊，轻声笑道：“你好看呀。” 第221章 颜狗卑微 四个字一出，卫渊顿时僵住了。 他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小醉鬼给占了便宜。 叶白微也很感叹。 她真的是卑微，颜狗卑微。 可惜卑微的颜狗忘记自己喝多了，她往前凑了凑，想要离卫渊更近些，却忘记自己现下头重脚轻，一个失重，整个人便朝着前面扑了过去。 还是卫渊眼疾手快，一把将叶白微拉了过来，可是他手上力气大，却忽略了自己现在是个双腿都废的残疾。 巨大的冲力席卷过来，叶白微整个人跌到了他的怀中，而他的轮椅，也被这冲力推的往后重重撞了过去。 轮椅后面不远便是树，卫渊一手护着她，一只手摁住了树，才勉强的稳住了那一股冲劲儿。 小姑娘一无所觉的趴在他怀中，卫渊双腿没知觉，可上本身与胳膊却是有的。 手掌擦破了皮，心口被撞的生疼，疼痛让他倒吸一口气，卫渊微微拧眉，才想将人推开，叶白微却在这时候抬起头来。 小姑娘双手摁着他的胸膛，趴在他怀中乖的跟猫似的，可惜说出的话半分都不乖。 她说：“帅哥，你长得好像一个人呀。” 怀中人痴痴地笑，对方才的危险一无所觉，卫渊本来是该生气的。 然而不知怎的，他瞧着怀中的叶白微，却觉得一颗心跳的剧烈。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了身形，非但没有推开她，反而用双手将她护住，让她在自己怀中趴的更舒服一些，这才轻声问道：“我像谁？” 下一刻，便见叶白微笑嘻嘻的在他心口处蹭了一蹭，轻声道：“你像我……下、一、任、男、朋、友。” 卫渊虽然听不懂男朋友是什么，可不难理解她脸上那一种调戏的表情。 在出事之前，也曾被掷果盈车的镇北侯，一瞬间便看懂了她的潜台词。 这是说，长得像她夫君的意思么？ 只是，为什么要是下一任，难道她还有上一任？ 卫渊才想到此，便觉得一颗心里有酸水儿咕嘟嘟的往上冒。 他的酸水儿冒了头，心底便不可自抑的生出些心思来，那人是谁，与她又有什么过往，她……是不是很喜欢那个人？ 这些念头让卫渊的脸色都难看了下去，却见叶白微又将手点上了他的眉心。 小姑娘声音里迷迷糊糊的，却带着诱哄似的：“别皱眉头，不要不开心呀。” 这话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卫渊抿唇，想要将她的手拿下来，却到底没舍得。 他纵容似的由着叶白微的手指在他的眉心掠过，然后一路下滑，最后落到了他的心口处。 只是那一双眼睛，却还在直勾勾的盯着他。 卫渊终于忍不住了，伸出手来在她脸上摸了摸，问道：“那你又为什么皱眉？”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撇了撇嘴：“因为我吃醋了！” 小姑娘这话前言不搭后语，卫渊也愣了一下，问道：“什么，吃醋？” 她吃哪门子的醋？ 叶白微却不回答他，只是哼了一声，往他怀中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 她几乎是半跪着的，却不是跪在地上，而是压着他的脚面。 卫渊是没有感觉的，但此时替她做了垫子，却又在心里生出几分奇异的满足感来。 像是在这一瞬间，将他们两个人融为一体似的。 他这样想着，唇边的笑容便也温柔了下去：“小孩子么，怎么乱哼哼？” 这声音温柔而宠溺，若是清醒时候的叶白微，必然会一颗心怦怦跳，然而她现下是不清醒的，所以听到卫渊这声音，也只能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我没有乱哼哼，因为我吃醋，生气！” 分明都喝多了，说话居然还挺有条理。 卫渊被她逗的一笑，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那你告诉我，吃谁的醋，又生谁的气，好不好？” 叶白微歪头看他，好一会儿才道：“卫渊，青梅竹马。” 她喝的太多了，眼前人都分不清楚是谁，只是觉得这声音温柔，诱哄的她将实话都说了出来。 说着还委屈的很，哼哼唧唧的，声音都带着不自觉的娇。 卫渊却是瞬间愣住。 纵然他方才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可当叶白微真的与她确认了这答案之后，还是让他的心头狂跳。 初秋的天气里，有人在他的心里放了一把火。 野火燎原，让他的心几乎要蹦出胸腔。 卫渊的喉咙都被烧的干哑，说不出话来，他张了张口，良久才出声：“那你又为什么要不高兴，卫渊的青梅竹马，与你有什么相干？” 若是叶白微这会儿没喝多，就能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然而她现下什么都听不出来，甚至在听到他这话的时候，无异于火上浇油的效果：“怎么与我没关系，我告诉你，我可是卫渊的媳妇，明媒正娶的！” 叶白微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让卫渊瞳孔都缩了一缩。 可不等他回应什么，就见她又瞬间萎靡了下去，整个人臊眉耷眼的，那委屈都写在了脸上。 卫渊的心，瞬间软了下去。 他无声笑了笑，伸出手来将她在怀中保护好，心口也充盈着柔软的情愫。 她说，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卫渊这笑容，落在叶白微的眼中，便愈发不满，瞪着他道：“一点都不好笑！” 她气鼓鼓的模样，像是个河豚似的。 卫渊顿时收敛了笑意，正色道：“嗯，不好笑，那我问你啊，你可知夫妻最大的忌讳是什么吗？” 这话，清醒的叶白微都未必回答的上来，她这会儿迷迷糊糊的，只能顺着话摇头：“不知道。” 下一刻，便听得卫渊一本正经道：“夫妻最重要的便是要坦诚相待，你都不对我坦诚，还能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么？” 迷糊的叶白微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这二者的关系，只是顺着他的话，解释道：“我什么时候不坦诚了呀？” 她多坦荡啊。 卫渊轻笑，丝毫没有自己骗小酒鬼的负罪感，而是问道：“那你说说看，你是谁？” 第222章 白微 叶白微歪头想了想，认真道：“白微呀。” 她叫白微，师父取的名字。 卫渊心中一动，又问：“那你是谁家的女儿，父母是谁？” 姓白的大户，印象中似乎没有相关的信息，不过也可能是他的人查漏了。 他才想到这儿，便见叶白微摇了摇头：“我没父母，一出生他们就不要我了，是师父收养的我……” 人虽然喝多了，可有些记忆是根深蒂固的，她迷迷糊糊的想着，想到什么说什么：“师父坏的很，总喜欢戏弄我。高中时候有个学长追我，他告诉人家我最喜欢看鬼片，那个学长为了给我惊喜，还买的3d的票，还包了那一整场！” 她当时对那个学长有点朦胧的好感，结果一场电影看下来，那点好感魂飞天外，她连续几天人都萎了，再瞧见学长恨不得躲八条街远。 醉鬼的脑子是没有逻辑可言的，叶白微又是天马行空的跳脱，从长大后跳到小时候，乱七八糟的掺着说，间或想起些后来的事情：“可老头就陪了我十年，他死了之后，再也没有人捉弄我，也再没有人把我放在心上了……” 小姑娘说着，眼圈便红了起来，在这夜色里，瞧着脆弱又可怜。 卫渊护着她，面上尚且还算平静，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方才说了一大堆，里面大半的内容，其实卫渊是听不懂的。 那些名词，是他从未听过的，与他的认知里大相径庭。 比如什么照相机、电脑、汽车…… 这些东西，他可以肯定，这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 若不是叶白微喝多了说胡话，那就只有另外一个可能。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个念头太过惊骇，然而卫渊自己都是重活一世的人，对于这个答案，反倒是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怪不得他查不到她的信息，那些人都跟她对不上号。 若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可是还有说不通的地方。 比如……她为何知道他？ 卫渊抿唇，一把抓住叶白微乱动的手，声音低哑，诱导的问：“那，你认识我么？” 叶白微被打断了话，也不生气，只是茫然的看着他，在卫渊一颗心往下沉的时候，复又点头：“认识，卫渊。” 只是她显然还在吃醋，所以在说了这个名字之后，又哼了一声，加了一句：“有青梅竹马的卫渊！” 青梅竹马是谁，卫渊大概已经猜到了，他短促的笑了一声，又正色问道：“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么？” 这话无异于一道惊雷，让叶白微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迷醉的眼中，也难得闪过一丝清明，抓着卫渊的手道：“你离卫衡远一点！” 这话，卫渊听过她说过无数遍，但从未有过哪一刻是这样的，毫不遮掩的厌恶与恐惧。 卫渊心头一沉，追问道：“为什么？” 他的眼神咄咄逼人，声音却是平静的，叶白微在他逼视的眼神中，抬头看着卫渊。 第223章 今夜夫人，睡哪儿?! 这人生了一张漂亮的脸，可惜却是个炮灰男配，她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捧住了卫渊的脸：“因为他是男主，渣男！三观不正！作为炮灰男配，你一定要远离他，才能苟到最后，保平安！” 卫渊：……这又是他听不懂的名词了。 然而叶白微像是被勾起了伤心事似的，话音未落，又将手放下来，转而捧住了自己的脸，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我怎么这么倒霉，怎么就穿成了虐文女主呢？” 还是个三观不正的虐文，还跟了个短命的炮灰！ 叶白微愁眉苦脸，卫渊再次懵了一瞬，什么是……虐文？ 卫渊的初衷，是想从叶白微的口中套话，现下倒是如他所愿，话套出来了，可是套的太多，让卫渊的心中再次缠上了一团乱麻。 她所说的那些词，他从未听说过，想来是她那个世界专有的名词。可她又对他的命运这般了解，难不成……她所在的那个世界，是仙界？ 卫渊想了半日，唯有这个答案可以解释，但这又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 只是等他回过神儿来，再想套话的时候，却见叶白微趴在他怀中睡着了。 小姑娘的膝盖还跪在他的脚上，上半身趴在他怀中，拿他当抱枕抱的心安理得。 他们离得太近了，近的卫渊可以清晰的看到叶白微的睫毛和白瓷似的皮肤。 他的呼吸骤然乱了。 耳垂过分的发烫，让他难以忽略，而抱着叶白微的手，更是僵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偏生小姑娘的脑袋还在他怀中蹭了蹭，许是感受到他想要推开自己的动作，她又哼哼唧唧的呢喃：“别走……” 一句话，让卫渊顿时僵在原地。 她喝多了，可卫渊还清醒着。 夜风渐大，吹起小姑娘的裙摆，卫渊蓦然想起来，她偏好这样大裙摆的衣服，每次他坐在轮椅上，瞧着她离开的背影，都会觉得她像一只轻飘飘的蝴蝶。 而现在，蝴蝶落在了他的怀中。 卫渊垂眸，悄悄伸出手，指尖从她的脸上拂过。 少女的脸颊软嫩，触感如他所料。 他的指尖，最终停在了她的唇角。 唇瓣没涂胭脂，她闭着眼，唇边勾勒着笑容，像是陷入一场美梦。 外面传来脚步声，卫渊的手骤然撤了下去。 等清泉进来院子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副模样。 叶白微跪趴在卫渊的怀中睡着，而他的主子，小心翼翼的仿佛护着举世无双的珍宝。 他从未见过卫渊脸上出现如此虔诚的表情。 还不等清泉反应过来，就见卫渊凉凉的眼神扫了过来，与此同时，还冲着他比了一个嘘声：“嘘。” 清泉脸都木了。 太过震惊，反而做不出什么表情来了。 他麻木的想，主子是不是被人给夺舍了，还是方才他喝多了，这会儿出现幻觉了？ 清泉僵硬的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要走，却又被那卫渊叫住：“把门带上。” 清泉顿住，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又猛地回身，用气声问道：“夫人……” 他本来想问，叶白微就这么睡在这儿么，可话还没问完呢，就见卫渊警告的扫了他一眼。 哦，懂了。 清泉再次僵硬的伸出手，木偶似的把门从外关好，合上的那一瞬，面无表情的翻了个白眼。 他也是嘴欠，夫人都趴到怀里了，侯爷怎么可能把人再送回去？ 毕竟，德清苑又不是没房间住…… 不对，德清苑除了书房，不就只有一间寝房么！ 所以，今夜夫人，睡哪儿？！ 当然，这个问题，并不是清泉应该担心的问题。 因为此时的卫渊，压根就没有思考到这里。 他只是这么抱着叶白微，瞧着小姑娘在自己怀中睡得恬静安然，连带着一颗心都妥帖的安置好了。 自从重生以来，他的心中日日都压着那一座大山，让他不得安宁。 可是现在，她就这么无知无觉的躺在自己怀中，分明什么都没说，却已经让卫渊所有的坏情绪都烟消云散。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若是能够就让这一刻天荒地老，那么放弃复仇也是可以的。 他生平所追寻的不多，原本对情爱一无所觉，可现在，却好像无师自通的开了窍。 然而那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罢了。 那些冤魂都在盯着他，他不能这么自私。 第224章 真把我当好人了? 卫渊当真没走。 大抵是小姑娘那句话太过依恋，让他的心都难得柔软了下去。 他由着叶白微攥着自己的手指，垂眸打量着床上的人。 她已经睡着了，睡的是他的床，盖着的是他的被子，还有那只手，抓着他的尾指，像是小孩儿似的，睡得餍足。 良久，才听得卫渊低声呢喃：“这么不设防，真把我当好人了？” 他自认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慈不掌兵，这些年镇守边关，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起初时，卫渊还曾在梦魇中惊醒，可醒来后与梦中别无二致。 一样的尸山血海，一样的尸横遍野。 后来他便忘记了噩梦是什么滋味儿了。 边关的风沙冷硬，把他的心也吹得冷硬。 可直到如今，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心底竟还藏着一块柔软之地。 他伸出手来，轻轻地在她眉眼间掠过，轻声道：“白……微。” 原来她叫白微，只是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才念及此，却听叶白微拧眉，声音里含含糊糊的，带着些仓惶：“老头，师父……” 便是在梦里，她的难过与惶恐也溢了出来，卫渊下意识拂过她的眉心，轻轻地安抚着，只是落在叶白微的目光，却带着些考量。 方才她醉醺醺的说起来时，卫渊便有些怀疑了，只是那时候她话中所说太过震惊，所以让卫渊暂且忽略了那件事。 她口中的师父，那个将她养大的男人。 先前徐沅婷来时，卫渊曾从她口中知道一些信息，其后又对叶白微试探，已然知道那人是谁。 唐修明。 可唐修明十二年前就死了。 卫渊手指微顿，蓦然起了个大胆的想法。 若是……唐修明和她一样呢？ 京中对唐修明的评价大多相似，卫渊因着某些原因曾经调查过唐修明，也曾扒出那个男人外表之下潜藏的那么点才能。 自幼聪慧，谓之神童，其后泯然众人。 万事不通，唯善调香。 卫渊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 …… 夜里喝了酒，叶白微梦里也有些头疼，这一夜睡得便不大安稳。 清晨醒来时，她还没睁眼，先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头疼欲裂的，还带着点恶心的感觉。 她叹了口气，迷迷糊糊的喊人：“绘雪……” 说话时，叶白微又伸手来回的摸着，她靠着记忆去摸床边的铃铛，谁知却摸了一手空。 纤细的手指在被褥上划过，叶白微呼吸一顿，猛地睁开了眼。 身下被褥的触感不对，眼前的景象，也不对。 这不是她的房间。 那点残余的困倦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震惊与惶恐。 她这是……在哪儿呢？ 这陌生的周遭，还有房中空旷冷淡的布置，让叶白微有一瞬间不知今夕何夕。 她试探的再次叫了一声：“绘、雪？” 索性门外瞬间传来回应：“姑娘，您醒了？” 叶白微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再次倒在了床上，却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到底是在哪儿。 这不会是，卫渊的房间吧？ 第225章 她跟卫渊说了什么? 这个认知，让叶白微绷直了身体。 昨夜的记忆渐渐回笼，她记得自己在跟卫渊喝酒，聊得似乎还很开心。 当时她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却知道自己定然是喝多了。 所以那些记忆都被蒙上了一层布，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懵。 昨夜喝多了之后，她跟卫渊说了什么？ 叶白微觉得仿佛有个轮廓，却又看不真切，她哀叹一声，别是在卫渊面前撒酒疯了吧？ 还有…… 叶白微一把将被褥掀开，待得看到衣服规规矩矩的自己，又松了一口气。 她记得朋友曾经说过，自己的酒品不大好，昨夜她想不起来发生什么事儿，但眼下看来，至少没有发生最坏的预计。 不过才想到这儿，叶白微又有些失笑，觉得自己想多了，卫渊现在这模样，能对她做什么？ 绘雪进门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叶白微满脸纠结的模样，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笑的，她吓了一跳，快步走过去，斟酌着问道：“姑娘，您还好么？” 怎么瞧着她家姑娘跟有点疯了似的？ 自然，绘雪不敢将这话说出来，却见叶白微骤然抬起头，盯着她问道：“绘雪，我怎么睡在这儿了？” 这事儿吧……绘雪也不清楚。 她昨夜早就被清泉给叫了出去，二人在外面守着的，主子们说话，奴才们偷听是大忌，所以他们站的远。 清泉那种耳聪目明的不算，她这种的如果不刻意去听，是什么都听不到的。 因此绘雪斟酌了一番，才道：“许是您昨夜喝多，不好回去，侯爷便让您在这里暂且安置了吧。” 叶白微听着，却觉得有些牙疼：“所以，我昨夜丢人了么？” 她都断片了，根本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有些迷迷糊糊的感觉。 比如她哭过，好像还笑过，唔……要是没记错，她好像……还抱着一棵树撒娇？ 不对……那个触感，似乎不是树。 叶白微的脸色精彩纷呈，绘雪没在院子里伺候，也不知道详细情况。 但看着自家主子现在的模样，她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撒个谎：“没有，您昨夜半点越矩的事情都不曾有过。” 毕竟是夫妻，什么事儿都不算越矩。 但她这话，显然没有安慰到叶白微。 叶白微捏了捏掌心，又小心翼翼的环视了一圈，没有见到卫渊，这才松了一口气，轻声问道：“侯爷呢？” 闻言，绘雪笑着回禀：“侯爷一早便去书房了，说是等您醒了喊他一起吃饭。” 这话一出，叶白微瞬间品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事情。 “等等，你是说他一早出去的？” 所以，昨夜，卫渊在哪儿？ 绘雪这次倒是听明白了，笑道：“自然是与您在一处啊，侯爷是您的夫君，夜里歇在这里，也是应当的。” 然而这话听到叶白微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惊雷。 她现在可以肯定，自己迷迷糊糊抱的树，恐怕就是卫渊。 绘雪见她脸颊都有些红了，笑容里也添了些暧昧：“姑娘别多想，您跟侯爷感情好，这不是好事儿么？” “好个……” 叶白微话说到一半，又瞬间低下了头，只是声音里都添了些闷闷：“你才别多想。” 她跟卫渊名不正言不顺的，哪儿来的什么感情啊。 她念及此，又有些恹恹，叹了口气，从床上直起身来：“我的衣服带了么？” 绘雪应声，替她将衣服拿过来，又笑眯眯道：“这是侯爷特地嘱咐的，今日天凉，给您拿了厚衣。” 这样的体贴，可惜叶白微却高兴不起来。 她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将衣服穿好，道：“走吧，趁着侯爷没过来，咱们回去。” 她若是记得昨夜发生什么事儿还好，偏生记得这般迷糊，更觉得丢人。 也不知自己昨夜在卫渊面前丢了多大的人，反正她一时半会儿的，是不太想看见卫渊了。 害臊！ 然而叶白微这个打算，却注定是要落空的。 她话音未落，就听得绘雪疑惑道：“咱们待会还得回叶家呢，您现在回去吃了饭，侯爷还得过去寻您，现在一起不是省事儿么？” 叶白微顿时愣住。 她把回叶家这事儿给忘了，今日八月十六，按着规矩，她可不是得带着夫君回娘家么！ 叶白微哀叹一声，登时便打了退堂鼓：“那个……我要是不回去……” 只是她话才说到这儿，便听得门外响起男人的声音：“回哪儿？” 叶白微的话，顿时便咽了个干干净净。 推着轮椅进来的人，赫然是卫渊。 绘雪顿时向他请安，叶白微仗着瞧不见人，深吸一口气，这才干巴巴的喊了一句：“侯爷，早啊。” 他守礼的在外室，应声之后，隔着珠帘问她：“可收拾好了么？” 叶白微点头，又想起来他看不见，应声道：“嗯，收拾好了。” 绘雪站在床前整理被子，在看到被褥上干干净净，也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 看来，这是什么都没发生。 主仆二人各怀心思，叶白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瞧着绘雪将床铺都整理好了，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在这儿杵着，这才理了理衣服走了出去。 她出去时，卫渊正在喝茶，偏头瞧了她一眼，顿时便笑了起来：“一大早脸怎么这么红，热的？” 叶白微才想着要如何跟他打招呼呢，就被他这话给呛到，瞬间咳嗽了起来。 她咳嗽的惊天动地，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卫渊无奈一笑，过来示意她蹲下身来，替她拍了拍背，一面摇头道：“怎么还呛着了，喝口水吧。” 叶白微摆了摆手，缓和了一口气，这才道：“侯爷吃饭了么？” 这话问的太废话，但叶白微实在找不到话题了。 她现在瞧见卫渊就觉得心虚，自己要是什么都不记得，大概也能理直气壮一些，偏生就是那些似梦非梦的模糊场景，让她看到卫渊便先赧然。 卫渊说话倒是顺着她，闻言只轻声笑：“还不曾，厨子做好了，让他们端上来？” 第226章 怎么还不过来? 叶白微顿时点头，卫渊便推着轮椅去了旁边的小花厅。 叶白微站在原地瞧着他的背影，轻轻地捏了捏荷包。 那里面装着一枚扳指，是卫渊给她的。 坚硬的扳指给了她力量，叶白微的神情却添了些落寞。 她昨夜喝多了不假，可也在这荒唐的梦境之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好像真的……喜欢上卫渊了。 情不知所起，但记得看他时的心跳加速，占有欲和小心翼翼。 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不知被他看去多少。 卫渊却在此时回头看她：“怎么还不过来？” 叶白微一怔，瞧着眼前人光风霁月，才平复的心跳，又瞬间加快。 “嗯，来了。” …… 饭菜是早就预备好的，因着今日要去叶家，卫渊一早还让人预备了几样礼物，既上的台面，又不过分奢侈。 叶白微等饭菜的时候，卫渊与她说了此事，她顿时便有些不大甘心：“这些东西送给他们，也是糟蹋了。” 见状，卫渊却是失笑：“你倒是财迷。” 闻言，叶白微顿时仰头道：“这可不是财迷，这都是咱家的钱，往外送的时候肯定得心疼啊。” 她这话说的太自然，说完后方才回过味儿来，脸上瞬间云霞升腾。 卫渊也愣了一瞬，但他向来冷静自持，所以面上的表情尚且算的寻常：“侯夫人果然是个会持家的。” 这话里带着打趣，叶白微顿时觉得，脸上更加烧得慌了。 卫渊瞧着她这模样，脸上的笑容越发愉悦，淡淡道：“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况且今日给出去的，他日也未必收不过来。” 然而叶白微此时心思都没在这里，自然也没听出来卫渊话中的深意。 “哦，那什么……” 她有些扭扭捏捏，一面小心翼翼，一面又觉得要不然豁出去算了，心一横，问道：“我昨夜，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这话一出，倒是卫渊愣住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小姑娘会主动问这话。 不过只看一眼她的表情，他便都明白过来，看来昨夜的酒喝得是有点大，她怕是没记住多少。 不然，也不敢这么问自己了。 念及她昨夜的大胆，卫渊轻笑起来，生了些别样的心思，反问道：“你说呢？” 他不这么说还好，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愣住了。 完了。 她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悄然去看卫渊的脸色，却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喜怒。 分明是在笑的，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怎么觉得这笑意不打眼底呢。 叶白微本来想豁出去算了，这会儿真的问了，又开始怂，悄然打量着对方，连看人都是偷偷儿的。 卫渊本就是在逗她，瞧见她这模样越发好玩，更起了逗弄的心思。 下一刻，便听得男人的声音响起：“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昨夜投怀送抱不是很熟练么，今日怎么连看一眼都不敢了？” 叶白微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卫渊，知道那些半梦半醒的景象都是真的。 “我……我昨夜抱了你？” 所以，那果然不是树。 卫渊睨着她，轻笑一声，问道：“怎么，不认账了？” 她哪儿敢啊！ 不是，她…… 有那么一瞬间，叶白微在地面抠出了三室一厅。 为什么这么尴尬的事情，会到她的头上啊！ 眼前少女脸色灿若云霞，一双眸子鹿似的无辜，卫渊瞧着她这模样，挑眉一笑，推着轮椅到她面前，问道：“怎么不说话？” 这人咄咄相逼，叶白微深吸一口气，骤然站起身来。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对不起！” 小姑娘声音洪亮，直接把卫渊吓了一跳。 他眨了眨眼，就见叶白微冲着自己深深地鞠了一躬：“昨晚上是我冒犯了您，但是您放心，我一定会负责的！” 叶白微话音未落，就觉得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一片死寂。 但这死寂之中，还夹杂着浅浅淡淡的呼吸。 不对…… 她头皮发麻的往外看去，便见几个仆从站在原地，脸色如同石化。 她好死不死的，在人家进门的前一秒，冲着卫渊说了这么一通话。 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瞬间。 这下三室一厅不用抠了，叶白微觉得，觉得北越容不下她了。 要不，她换个星球生活吧？ “都站在门口做什么？” 还是卫渊的声音让那几个仆从回魂，他们火速反应过来，快步进门将饭菜放在桌上，全程都保持着“我们是聋子哑巴瞎子”的表情，待得摆放完后，还不忘冲着他们行了一礼。 “主子慢用。” 说完这句，下人们火速撤离，再次将房间留给了她们二人。 叶白微：…… 她已经麻木了。 男人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他伸出手，在桌案上点了点：“好了，逗你的。” 叶白微缓慢的回神，看向他，就见卫渊的眼中满是促狭的笑：“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你喝多了，我不放心，便在外室歇下了。” 死而复生，莫过于此。 “那您说……” 叶白微咬着唇，想问什么，就听得卫渊又笑道：“逗你玩的，吃饭吧。” 他坦坦荡荡，神情诚恳，半分不见作假的模样。 叶白微骤然松了一口气：“真的么？” 眼前的男人用一种“很真”的表情看着自己，终于让叶白微放下了一颗心。 可她才坐下，又瞬间觉得脊背僵直。 不对，她怎么觉得卫渊在哄她呢？ 可是卫渊已经开始吃饭了。 男人吃饭的时候格外斯文，分明吃的很快，但半点没有不雅观。 叶白微有那么一瞬想要刨根问底，却又在开口的前一瞬，用一口粥把自己的嘴给堵上了。 心中还不忘叹气，她昨夜喝多了，但现在却是清醒的。 有些事情，要是说开了，说不定会更尴尬的。 这一顿饭，叶白微吃的食不知味，卫渊自然留意到了，他微微弯唇，却也不戳破。 待得吃完饭后，绘雪他们早将礼物都收拾好放在了车上，听得他们回禀，卫渊应声，回头对叶白微笑道：“走吧，去叶家。” 第227章 多谢侯爷 马车辚辚而行，路过热闹的长街，将外面的声音传到车内。 叶白微靠着车窗坐着，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画面，这是与现代截然不同的热闹，人情味儿更重一些。 她歪头靠着车窗，目光一时有些放空，不妨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只靠枕。 是卫渊递过来的。 叶白微一愣，下意识偏头看去，就见卫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顿了顿才道：“靠着吧。” 这么直接把连贴到车窗上，也不怕贴出印儿来。 叶白微顿时反应过来，伸手接过抱枕，却是抱在怀中，自己坐直了身子，讪笑道：“是不是太不雅观了？” 毕竟卫渊自幼生长的环境与她不同，必然是有诸多讲究的。 先前叶白微还没什么感觉，可意识到自己的心事之后，她便开始在意了起来。 卫渊摆了摆手，轻笑道：“无妨。” 眼前女子不同于其他人，瞧着天真可爱，至少在他看来很有趣。 只是这话他却没有说出来，又扫了一眼叶白微，见她端正的坐直了身体，便替她倒了一盏茶：“喝么？” 卫渊递过来的，叶白微自然是要喝的。 她瞧着眼前人赏心悦目的动作，每一样都是行云流水，让人想起世家公子四个字。 念及此，她又在心中叹气。 若是卫渊的腿不出事，他这个年纪，本也该是风光无限的少年郎。 可惜…… 她压着心中那一闪而过的难过，从他手中接过杯子，端端正正的笑：“多谢侯爷。” 因着老头儿的旧做派，叶白微日常喝茶也多，因此懂一些，这会儿只喝了一口，便赞不绝口：“侯爷泡茶的手艺真好。” 让她恍惚想起了老头给自己泡的茶。只是当时她喝不明白，后来明白的时候，老头也不在了。 卫渊笑了笑，也不多言，只端着茶杯慢慢的品着。 日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眉眼愈发精致。 往日的阴郁消散不见，单论皮相，男人生的可谓出挑。 感受到她的目光，卫渊挑眉看向她：“好看么？” 他突然开口，顿时便打散了叶白微的那些旖旎想法。 她下意识回答：“好看。” 可说完后，又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便有些讪讪：“唔，侯爷的容貌，看杀卫玠。” 卫渊睨了她一眼，嗤笑道：“油嘴滑舌。” 这小姑娘的好话一箩筐，可惜不知那句是真的，那句是逗人玩的。 叶白微顿时有些不满：“是真的好看。” 她说着，又想起一件事，问道：“侯爷，难道没有人说过，您生的器宇轩昂，仪表不凡么？” 说起来，她好像从下人的嘴里听说过，当年卫渊可是很吃香的。 当初那些世家女子之所以想要嫁给卫渊，虽说有一半是因着他的权势，可也有些是真的看脸的。 毕竟生的这般好，还这般有权势的人，谁不想要？ 可惜后来被叶家捷足先登，仗着那点当初的恩情，将这门亲事给定了下来。 第228章 我昨夜，到底干了什么? 然后又因着卫渊出事，便宜了她。 叶白微想到这儿，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倒是捡了个大便宜，可这个便宜，又是只能看不能越雷池一步。 她在心里纠结万分，卫渊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而后，他往前靠了靠，轻声道：“昨夜有人说过。” 说这话时，男人的唇边带着一抹笑，内中满是明晃晃的调侃。 叶白微瞬间愣住。 昨夜…… 那不就是她么！ 所以：“侯爷，我昨夜，到底干了什么？” 先前卫渊说过是逗她玩的，可她又不是真的傻，自然不会以为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至少她那个破酒品，就很不可靠。 叶白微念及此，脸便又更红了几分。 卫渊噙着一抹笑，反问道：“你希望自己干什么？” 他脸上满是戏谑，叶白微脸上如火烧，呐呐道：“我希望我什么都没有做，您可别吓我，要是我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您不会杀人灭口吧？” 她说到最后，越发胡言乱语，卫渊失笑，问道：“本侯看起来那么弑杀暴虐么？” 说起来，当初洞房的时候，这小丫头还说过，等此间事了，她就自杀平复他的怒气呢。 啧。 卫渊想到这儿，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那时候他满心厌烦，这觉得这是个满口胡言的小骗子。 可现在想来，她那时候才吃过东西，瞧着小仓鼠似的，桌上的点心偷吃都不知道摆好。 真的是又笨又可爱。 卫渊这会儿瞧着她怎么都好，然而这出乎意料的笑容，却让叶白微越发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哪儿能呢，侯爷您可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在我心里，没人比您更好！” 她狗腿儿的模样，让卫渊弯唇，复又收敛了起来，问道：“哦，你觉得本侯最好？” 叶白微点头如捣蒜，卫渊以手作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也遮掩住了那点笑意。 所以，她觉得他最好。 这么想来，她是不是也对自己有点心动？ 眼前姑娘脸色灿若云霞，耳垂都染上了点薄红。 是害臊的，可也是羞怯的。 这模样，若说是半点都不喜欢，卫渊是不信的。 所以，她也喜欢他。 对吧？ …… 叶家离得不远，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 因着早先便打发了人过去告知，所以马车到了叶家门口时，下人们早早便在二门处等着了。 正厅里，叶无坚与叶老夫人都在，就连先前还被罚去祠堂的王文蕊也在。 他们显然也是早早就等在这里的，见卫渊夫妇进门，顿时便站了起来。 “侯爷。” 叶无坚下意识给卫渊行礼，便被卫渊虚虚的抬手拦住：“叶大人。” 他仍旧不喊岳父，但态度却比上一次来的时候好了很多。 叶无坚心中放下心来，笑着请他入座。 一旁的叶白微则是规矩的见了礼，王文蕊没说什么，倒是叶老夫人笑着将人给扶了起来，道：“来的路上奔波辛苦了，快坐吧。” 叶白微心道，这不过小半个时辰的马车，有什么辛苦的。不过面儿上还得笑着回应：“劳烦老夫人挂念，一切都好。” 几人寒暄过后，各自入座。 叶无坚瞧着心情很好，大概是因为几日卫渊给面子，且他终于摆脱了霉运，事事如意的缘故，所以对叶白微都笑容和蔼。 叶白微敷衍的笑了笑，乖觉的坐在卫渊的边上当透明人。 不过手指倒是闲不住，悄悄地在转着自己手中的帕子，玩儿似的打结又松开。 卫渊留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偏头瞧了她一眼，眼中也溢出些笑容来。 叶老夫人一直在上首观察着，瞧见两人的互动，满意的一笑。 一旁的王文蕊则是皱了皱眉。 这一屋子里的人面上和和气气的，实则各自心怀目的，还是叶老夫人先打破了僵局，笑道：“前日采买了些上好的云锦，花纹是你最喜欢的，我便给你留着了。云姐儿，可要随我去看看？” 她起身邀请叶白微，王文蕊便也随着站了起来。 见状，叶白微却是先看向卫渊，那表情格外的乖，请示似的。 卫渊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知道小姑娘这是戏瘾犯了，跟自己演呢，便随着她去：“你特地给老夫人选的礼物还在马车上，一并送去吧。” 闻言，叶老夫人顿时笑着拒绝：“来便是了，给我这老婆子带什么礼物，该是我给你们才对。” 叶白微抿唇笑，卫渊则是淡淡道：“叶家养女有方，应当的。” 这话说的怪异，叶白微险些笑出声来，倒是叶老夫人慈爱道：“云姐儿是个懂事儿的，不枉费我疼她一场。” 这话说的虚伪，叶白微在心中嗤笑，面上倒是分毫不露，出门的时候又吩咐绘雪把礼物拿上。 这次随着回来的只有绘雪，绘霜则是被留在了家中。 叶老夫人随意看了看，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王文蕊问道：“绘霜呢？” 叶白微压根没理她，只是对叶老夫人道：“老夫人如今治家越发宽容了。” 叶老夫人尚且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只笑道：“年纪大了，况且为人还是仁慈些好。” 叶白微嗤笑，一旁的王文蕊却是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语，这小丫头片子是觉得自己出了祠堂，被罚的轻了！ 她才想开口，却又想到一件事儿，复又将怒意给摁了下去：“我还有些事情，先回院子一趟。母亲，我晚些时候再来寻您。” 得了叶老夫人应声后，王文蕊径自去了。 叶白微从头到尾没搭理她，这会儿叶老夫人倒是部装糊涂了：“她到底是你的嫡母。” 她一面说着，一面先进了门，吩咐下人们出去，回身招呼叶白微：“坐吧。” 叶白微应声，也不做先前那副乖顺的模样了，只眉眼弯弯的笑：“老夫人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不懂规矩。” 今时不同往日，现下叶老夫人也不敢让叶白微下不来台，只能叹息道：“她做事不对，我已经罚过她了，况且外面流言蜚语的，也算是给了她教训。微姐儿，得饶人处且饶人。” 第229章 难道你甘心如此? 这话几乎点明了说，叶白微则是装无辜：“什么流言蜚语？” 她不肯承认，叶老夫人也不能直接说，那些流言就是叶白微做的。 毕竟一则她没有证据，二则也不能因此跟叶白微撕破脸。 原本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谁知来了个愣头青，事情非要给她做绝。 偏生叶老夫人还没办法。 她只能转了转手中的佛珠，道：“如今叶家跟侯府相处融洽，我与你父亲都很欣慰。虽说你是庶女，可家中也并不曾亏待。如今我瞧着侯爷待你不错，他日待你能有一儿半女，那你的位置也算是稳固了。” 这话一出，叶白微几乎气笑了，什么叫有个一儿半女，他们是失忆了，不知道卫渊现在什么模样？ 只是还不等叶白微开口，便听得叶老夫人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前日你父亲特地询问了胃侯爷诊治的太医，他们说——于子嗣无碍。” 这话的意思，便很清楚了。 叶白微却是一怔。 待得意识到什么之后，登时便起了火气：“你们这么打听侯爷的隐私，就不怕他知道了以后翻脸么？” 这些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了利益最大化，还真的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今日将卫渊的隐私直接扒出来，他日还想扒出来什么？ 叶老夫人却是浑不在意，只道：“我这是为你好。” 叶白微冷笑一声，站起身道：“老夫人，您可千万别说这话，既然是天大的好事，当初你怎么不让叶云瑶嫁过去呢？怎么，先前瞧着侯爷没有利用价值了，便随意打发个人过去，如今瞧着他还有那么点用处，又想打什么歪主意呢？” 她最瞧不上这种人了，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也不怕这牌坊倒下来砸死他们！ 她这话说的实在是不中听，叶老夫人也有些生气，沉声道：“微姐儿，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叶白微假笑一声，冷了脸：“我又不聋，倒是您，让我猜猜是想打什么主意——想让我生个孩子，笼络侯爷的心，之后便是他知晓了叶家偷龙换凤，此事也能平安揭过去，是么？” 叶老夫人并非否认，事实上，他们的打算不止于此。 “微姐儿，这事儿难道对你就没有好处么？你可别忘了，如今你顶着云姐儿的身份在镇北侯府呢。难道，你就一辈子甘愿做他人的替身？” 这话，若是真正的叶白微，说不定还会听到心里。 可眼前这位却不是。 叶白微心思微动，总觉得有什么是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她眯眼打量着叶老夫人，像是被劝服了一样，点头道：“您说的也有道理。” 这老太太分明是有所图谋，不然也不会这般费尽心思的去打听卫渊的身体了。 这不是叶家一家人可以做到的事情，若只是为了此事不被揭穿，或者揭穿之后，叶家也不会受牵连，那他们大可不必到这个地步。 所以，他们还想图什么？ 叶白微冷静了下来，笑了笑，又道：“方才是我一时激动了，只是生孩子这事儿，也不是我说生就能生的，您说是吧？” 这人先前还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呢，这么会儿功夫倒是冷静了下来。 叶老夫人打量着她，见叶白微笑的乖巧，低沉道：“你年轻，容易冲动，我不怪你。可若是旁人，可未必能容得了你。” 叶白微脸上挂着标准的假笑，道：“那太医可靠么，侯爷现下这模样，当真能生孩子？”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卫渊的双腿就是因为中毒而残废的，两条腿都不成了，难道那条腿还行？ 果然，听得她这话，叶老夫人顿时露了一抹神秘的笑容来：“这你放心，宫中秘法诸多，想要孩子，还是有办法的。” 叶白微心神一凛。 她猜对了。 “那……” 叶白微垂眸，有些犹疑道：“可靠么？”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几分小姑娘的模样，有些迟疑道：“这可关于我后半生呢，若是真能有个孩子，那我便再无后顾之忧了。可万一生不出来……” 叶老夫人瞧着她这模样，便也放下心来，只是面色依然淡淡：“即便是生了不出来，那于你又有什么坏处？反正最坏，也坏不过如今了吧。” 她这话一出，叶白微也想明白了，长出一口气，道：“您说的有道理。” 她说到这儿，复又站起身来，乖顺的给叶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方才我一时情急，您可别怪我呀。” 这会儿倒是乖顺了，可方才那模样，叶老夫人还没忘记呢。 但叶白微还有用处，叶老夫人也不会在此时撕破脸，只是嗯了一声，道：“你是小辈儿，哪有不做错事儿的，我不怪你。” 叶白微欢喜的一笑，又咬唇道：“那，要不您把秘法告诉我，我回去试试？” 叶老夫人却是睨了她一眼：“着什么急啊，这也未必就真的管用，我正着人试验呢，若是真的管用，再拿给你，你到底是我的孙女儿，不能害你啊。” 老太太这话说的情深义重，不知道的，当她多在乎叶白微似的。 叶白微心中嗤了一声，面上还带着感激的笑：“多谢老夫人。” 叶老夫人瞧着她这乖觉的模样，又叹了口气，对她道：“微姐儿，当初事急从权让你替嫁，我知道你对家里有意见，可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字，你也是家中的一员，难道我能害你么？侯爷身份尊贵，虽说成了这个模样，可若非如此，你难道能嫁给他？” 叶老夫人这话，叶白微连连点头，有些自责道：“您说的是，毕竟我是庶女，按着身份，是嫁不进侯府做正妻的。还多亏了家里抬举我，才让我有了如今尊贵的侯夫人身份。” 她这会儿倒是知情识趣儿了，叶老夫人满意一笑，又道：“自然，我也不是贬低你，只是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如今虽是侯夫人，可那族谱上正经写上叶白微三个字，那这个位置才是属于你的。否则，你永远都见不得光，难道你甘心如此？” 第230章 家里不会害你，知道么? 叶白微赞同的点头，心中却是嗤了一声。 老太太这是打定主意，想要给她洗脑呢。 只是不知道，她这背后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反正绝不会是好事儿就对了。 那个药…… 不知怎的，叶白微突然想起前世卫渊的死。 难不成，那时候叶老夫人也曾经对叶白微说过类似的话？ 她骤然打了个寒颤，看在也老夫人的眼中，却是她被自己所描述的未来吓到，害怕了。 叶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自然，叶家也是为你着想，不会让你走这样悲惨的路的。所以，听话，家里不会害你，知道么？” 叶白微心说我自然知道，家里不会害我，只会嫁祸给我。 她心中嘲讽，面上则是乖巧的笑：“但凭老夫人安排。” 她倒要看看，这老太太到底想耍什么阴招！ 见叶白微这般乖顺，叶老夫人终于放下心来，复又温和道：“你放心，今日也不过是与你提一提此事，你是叶家的女儿，叶家要为你打算，自然也不会让你为难的。微姐儿，只要你听家里的话，你的荣华富贵就断不了。” 打完棒子就给甜枣，可惜这甜枣里面是有毒的，叶白微还不至于傻乎乎的吃下去。 她的笑容不达眼底，只是抿唇笑，也不多言。 叶老夫人将鱼饵都丢出来了，就等着自己咬钩呢，不过不到最后，焉知谁才是那条被扔到案板上任人宰杀的鱼？ 叶老夫人与她说了一会儿话，见叶白微的态度明朗，这才偏头示意。 丫鬟快速的出了门，叶白微随意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反正不管老太太想做什么，她都会知道的。 果不其然，叶老夫人与她扯了几句闲话后，便将事情绕到了正题上：“说起来，自你决意出嫁后，你长姐便去了云州老家疗养，这一晃，你们姐妹也有几个月未见了吧。” 这话说的怪异，叶白微心中警惕，面上则是轻声道：“是。” 难不成，这老太太的打算跟叶云瑶有关？ 她才想到这儿，便听得叶老夫人又道：“你们姐妹感情也算不错，云姐儿虽说与你年纪相仿，却很有做嫡姐的样子。叶家子嗣不多，你们姐妹要互相扶持才是。” 听得这话，叶白微心中一动，蓦然起了个念头，轻笑着问道：“老夫人怎么好端端的，说起来叶云瑶了，难不成……她回来了？” 似是印证她想法似的，下一刻便听得丫鬟过来回禀，道是：“老夫人，大姑娘来了。” 那丫鬟声音刻意压低，显然是怕被外人听到，叶白微循声望去，果然见门口站了一个女子。 身形高挑，蒙着面纱，眉眼倒是熟悉的很。 是叶云瑶。 她还真的回来了。 叶白微不动声色，瞧着人进了门，端庄的给叶老夫人行礼。 又瞧着叶老夫人将人扶起来，先吩咐人关门，又慈爱的对叶云瑶道：“今日中秋，是个团圆的日子，先前你在云州念叨了许久，如今可算能见到你妹妹了，了却你心愿了吧？” 她话中带着亲昵，有意无意的想拉近她们二人的关系，叶白微哪里听不出来，闻言只是眯眼笑，却半分不肯接话。 还是叶云瑶先摘了面纱，含着眼泪道：“妹妹，你替我受苦了。” 这话说的真诚，叶云瑶一面说，一面要给叶白微行礼。 叶白微这才偏了偏身子，笑着问道：“这是唱哪一出呢？我有什么受苦的，倒是你，这会儿回上京，可别被人发现了。” 叶白微毫不掩饰的态度，让叶云瑶咬了咬唇，旋即又柔柔弱弱道：“当初是妹妹你仗义相助，替我嫁进了镇北侯府，那侯府不是好相与之处，我知你受了委屈，是姐姐对不住你。” 她这好姐妹的叫着，叶白微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往一旁躲了躲，轻声道：“放心，侯爷待我很好，家里上上下下也都是瞧的真切呢。” 她话里带着炫耀的意味，也让叶云瑶的笑容僵了一瞬。 但也不过是一瞬。 而后，便听得叶云瑶松了口气，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妹妹你生的漂亮，侯爷喜欢也是正常的。” 这话说的，像是料定了她以色侍人似的。 叶白微仍在笑着，却是转而问叶老夫人：“不是说让大姐在云州多养一阵么，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 她记得书中，叶云瑶可是半年都没敢回来，临近过年才从云州偷偷溜回来的。 自然，回来后便不遗余力的给自己找麻烦。 这会儿麻烦怎么提前了？ 她心中隐约有个想法，叶老夫人笑的讪讪，复又斟酌道：“唔，你大姐不适应云州的气候，去了便盛了一场大病，况且如今是中秋呢，总该让咱们一家团圆。” 叶老夫人这话，让叶白微忍不住轻笑，道：“您说的是，那待会我便跟侯爷先回去吧，否则，若是被侯爷发现端倪，恐怕这个团圆日便不那么美妙了。” 她这话说的轻描淡写，拿不准是威胁还是别的，叶老夫人拧眉看她，却见叶白微一脸的担忧，显然是为他们着想的。 叶老夫人这才叹了口气，道：“微姐儿，此事还得靠你周旋，唯有你在镇北侯府站稳了脚跟，你们姐妹的生活才能真正的恢复正常。” 她不说这话还好，此话一出，叶白微先前的猜测便被印证了。 怪不得叶老夫人会提及生子的药物，这是想要拿自己给叶云瑶铺路呢。 这么大费周章，还得让她给卫渊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叶家铺的这条路到底是哪一条？ 她想到这儿，复又笑了起来：“老夫人说的在理，毕竟大姐年岁比我长一些，按着规矩，原本该是她先出嫁的。如今我占了她的身份，她也不能一辈子不嫁，但现下这情形，她嫁给谁都吃亏。” 叶白微说着，又叹了口气，道：“祖母可有想法了么，即便是因着身份不同，可也还能先替她甄选一番吧。” 不知怎的，分明叶白微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为自己考虑，可叶云瑶就是觉得刺耳的很。 第231章 休得胡言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先听得叶老夫人温和道：“还不曾，你也知道，现下是你担着她的身份，她便只能待字闺中。若是草率的嫁了，委屈了她，也委屈了你。” 这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毕竟如今叶白微占着她的身份呢。 叶老夫人只差明晃晃的骂她鸠占鹊巢，倒是将当初的事情忘了一干二净似的。 叶白微弯唇笑了笑，道：“的确，镇北侯府原也是一门好亲事，可惜了，大小姐生的这般好，原本也是能嫁高门大户的。” 她话里说的可惜，可叶云瑶从她脸上却看不出半分，反倒是觉得叶白微的神情里带着讥讽似的。 而这些情绪，让叶云瑶觉得很不好。 她登时有些忍不住，沉声道：“无妨，凤凰栖高枝，我所嫁的，绝不会差。” 叶云瑶这话一出，叶老夫人登时咳嗽了一声，轻声斥责道：“云姐儿，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怎么这么不庄重？休得胡言。” 只是那声音里，却并没有几分真心生气，不过是圆场罢了。 叶白微心神微动，顿时了然。 能让叶家拿到那种秘药，利用自己下给卫渊的，背后之人必然身份非同寻常。 叶家现在便有恃无恐的将叶云瑶接回来，那也只能说明一件事，叶云瑶的价值很大，至少大到了战胜那些畏惧。 所以…… 叶家想要攀上的高枝儿，不会说二皇子府吧？毕竟叶无坚现在可是乘了二皇子的大船了。 这个认知，让叶白微心中一沉。 不得不说，按着叶家的德行，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叶白微心中想着，面上只是淡淡的笑：“时候不早，是不是该去吃饭了？” 她没接这话，叶老夫人有些不虞：“待会再过去吧，祖母许久未见你，咱们叙叙话。” 说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罢了，毕竟她拿不准叶白微的态度。 所幸，叶白微下一刻便给她了一个安心丸：“也好，今日侯爷在，我虽与长姐关系好，却不能让他这时候在侯爷眼前露面，待得他日再给姐姐道歉。” 这话说的诚恳，叶云瑶脸上也多了些笑容，道：“无妨的。” 这姐妹二人瞧着和谐的很，叶老夫人放下了一颗心，全然不知出门后，这二人便一前一后的冷了脸。 叶老夫人精神不济，中午便不过去吃饭了，叶云瑶这身份，自然也是不能出现的。 所以过去的人只有叶白微一个。 但从叶老夫人这里出来的时候，叶云瑶却跟在了她后面，眼见得她要走，先叫住了人：“叶白微。” 叶白微回头，见下人们四散开来，微微弯唇：“何事？” 叶云瑶不喜欢她，自幼便不喜欢，只是先前这女子唯唯诺诺的，尚且还算是没那么讨厌。这段时间不见，她身上的气势却改变了不少，让她开始讨厌了。 叶云瑶定定的看着她，只觉得先前克制的火气上涌，冷声道：“我听说，先前你在外面散播流言，意图对母亲不利。” 第232章 倒打一耙! 她开门见山，叶白微却只是笑着反问：“这是谁说的？看来大姑娘身边的下人也该清理了，好的不学净学长舌妇，把大姑娘都给带坏了。” 这话说的不留情面，叶云瑶脸色一黑，沉声道：“这些时日不见，你倒是牙尖嘴利了许多。” 她还没说什么呢，叶白微倒是会倒打一耙！ 闻言，叶白微轻嗤一声，淡淡道：“那倒不至于，不过嫁人了嘛，总归比在家里多了一层底气。”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起来，叶云瑶便想起叶白微是如何嫁过去的——还不是自己不要的，被她捡了便宜？她娘说的果然没错，狐媚子生的女儿也是狐媚子，对着个残废也能以色侍人！ 叶云瑶眼中的鄙薄更重，鄙夷道：“当初若非我相让，你当自己一个庶女，能嫁的这般好么？” 她话中贬低，叶白微却不生气，甚至还笑的出来：“可不是么，这亲事原该是你的，可惜你不肯要，如今倒是便宜了我。不瞒你说，镇北侯夫人这个名头，用起来可真威风。” “你……” 叶云瑶被她这话惊到，恨不得骂一声不要脸，咬了咬牙才压下去，咬牙道：“既是知道你自己是冒名顶替，便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最好安分守己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她一回京便得知了母亲被栽赃的事情，这叶白微还真是一朝小人得志便猖狂，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然而她这威胁的话，听到叶白微的耳朵里，却是连心里都没去，直接便扔到了九霄云外。 她甚至还能好整以暇的问：“哦？那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呀？” 叶云瑶一噎，便见叶白微冷了脸，先前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浓重的冷冽：“大姑娘不知我什么身份，那不如我说给你听。我，是名正言顺的镇北侯夫人。” “那是我的！” 叶云瑶被她话中的理所应当气到，恨声道：“你可别忘了，你是顶着我的名头嫁进去的！” 这话一出，叶白微却是往前走了一步。 她靠近了叶云瑶，后者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却又克制着站在原地。 而后，便听得叶白微一字一顿道：“哦，你敢现在去侯爷面前说一声么？镇北侯夫人。” 叶云瑶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却半个字不敢说。 她当然是不敢的。 当初她不想嫁给卫渊，便是因为卫渊如今已经成了残废，一个注定没有前途的男人，她嫁过去那才是要一辈子活受罪呢。 所以她撒泼打滚的不肯嫁，这才便宜了叶白微。 她在云州躲了这三个月，直到事情风平浪静，方才敢回来，为的表却是另外一个目的。 她要嫁给更好的人。 那才是该属于她的前程。 在叶白微面前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还可以，但若是真的现在站在卫渊面前揭穿这一切，那他们所有的图谋可就都打水漂了。 叶云瑶又不是傻子。 见她一言不发脸色涨红，叶白微哪儿还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叶白微鄙夷一笑，淡淡道：“叶云瑶，我这人寻常不喜欢找茬，可前提是你别来我面前犯病。今日老太太的话说的清楚，我也听得明白，你是嫡女，家里事事都为你安排妥帖，你日后能嫁的更好，比镇北侯夫人的名头还好，可这些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 她说到这儿，目光寒凉的盯着对方，慢慢道：“我这边诸事太平。否则的话，我一日顶着你叶云瑶的名号，你一日就得躲在暗处不得出来。我若是这辈子都顶着你的名头，难道你以为自己能出头？所以，别作妖。” 叶白微说完这话，也不看叶云瑶的脸色，转身便朝着外院走去。 叶云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方才被吓得不敢动弹了。 她脸上血色回笼，可取而代之的却是愤怒。 这个庶女，竟然敢威胁到她的头上来了？！ 然而叶白微已经走远了，只留给她一个袅袅婷婷的背影。 叶云瑶气得咬牙切齿，小丫鬟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轻声问道：“小姐，咱们现在去哪儿？” 叶白微去的是前厅，那是今日中午叶无坚待客之处，可叶云瑶是不能去的。 她这会儿的身份，正如叶白微所说，见不得光。 这个认知，让叶云瑶的怒火更上一层楼，恨声道：“去找母亲！” …… 王文蕊才预备去前院，便听得下人回禀，道是大小姐来了，她愣了一瞬，又赶紧让人进门，关切道：“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没有叫外人瞧见吧？” 王文蕊话中的警惕，也让叶云瑶脸色的表情越发难看，先前还能忍，这会儿却是忍不住了：“母亲……” 她抽抽噎噎的，几乎要将王文蕊的心都给捏住了。 王文蕊连忙将人搂在怀里哄着，一面轻声问道：“好孩子，这是谁招惹你了？” 叶云瑶不答，自然有人帮着回话。 跟随着的小丫鬟将来龙去脉说了，末了又添油加醋道：“二小姐也太过分了，如今占着大小姐的名头不说，居然还这般嚣张，这是真仗着身后有人撑腰，所以无所忌惮了么？” 而叶云瑶只是趴在她怀中哭，那模样显然是受了委屈的。 王文蕊听完，登时便火冒三丈，恨声道：“那个小贱人，她竟然敢？！” 叶云瑶摇了摇头，道：“母亲，她有什么不敢的，当初倒是小瞧了她，如今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祸害。” 她说这话的时候，王文蕊已经摆手让下人们出去。 这会儿室内唯有她们母女，王文蕊说话便也随意了些：“瑶儿，你再忍一忍，现下她还有用处呢。等过段时间，随你处置她，好不好？” 闻言，叶云瑶咬了咬唇，声音里也带着些不安：“母亲，您说的那事儿，真的能成么？我今日瞧着，祖母可是护着她呢。” 见状，王文蕊脸色露出一抹恶毒的笑容来，安抚她道：“你放心，你祖母只是暂且忽悠她罢了。况且，即便你你信不过她，难道信不过你舅舅么？” 第233章 那是自然 这话，倒是让叶云瑶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一些，压低声音道：“待此事了了，我定要她好看。” 而这念头，与王文蕊不谋而合：“那是自然。” 王文蕊说着，又安抚叶云瑶：“瑶儿，你最近莫要再去招惹她，这小贱人疯得很，万一伤到你可就不好了。” 叶云瑶虽觉得今日吃了亏，可也知道缓急轻重，当下便点头道：“母亲放心。” …… 这厢母女的密谋，叶白微是不知道的。 她去前厅的时候，卫渊跟叶无坚已经在了，叶白微与他行了礼，径自走到卫渊身边坐下。 知道了卫渊对叶白微的态度，叶无坚再看这个女儿，眼神便不一样了。 他乐呵呵的与卫渊说话，还不忘夸赞叶白微：“我这女儿自幼懂事，只是年岁小，难免百密一疏。若说哪里做的不好，还望侯爷多多包涵。” 卫渊颔首，只道：“夫人甚好。” 他说这话时，偏头看了看叶白微，那眸光中温柔又缱绻，深情流露。 叶白微有那么一瞬间，都被他的眼神骗到，几乎以为这人是真的喜欢自己。 她羞怯的低下头，也遮掩住了神情中的落寞。 若是他真的喜欢自己，该有多好。 这个念头才出，叶白微就猛地一怔。 她忍不住咬了咬唇，无声叹息，人总是贪心不足，要是卫渊知道她对他心怀不轨，会不会直接把自己丢出去？ 一只手伸了过来，叶白微下意识抓住，却又愣住。 她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就见卫渊正专注的跟叶无坚说话。 只是那只手，却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安抚似的拍了拍。 这人……是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在安慰她？ 似是察觉到叶白微的眼神，卫渊偏过头来，低声道：“手怎么这么凉？” 叶白微呐呐，下意识回答：“外面风大。” 但一颗心，却已经欢呼雀跃了起来。 这是在给她暖手呢。 先前的失落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叶白微心中的欢喜。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虽说两辈子都没谈过恋爱，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她可以肯定自己喜欢卫渊，那就追求他呀！ 反正女追男隔层纱，至少卫渊现在是不烦她的！ 叶白微心中豁然开朗，手指下意识握住了卫渊的手，贴着他耳语道：“侯爷帮我暖暖，就不凉了。” 小姑娘的声音贴着他，人也贴着他，卫渊可以清晰的闻到她身上的浅淡的香气。 那是独属于她的味道。 他心中一动，由着她抓着自己的手，也察觉到了叶白微因此而起的快乐。 没有被推开，这说明他对她是有纵容的，有门儿啊！ …… 这一顿午饭，至少叶白微吃的是很开心的。 虽说对面坐着王文蕊跟叶无坚，但她全程都将这二人忽略，只专注在卫渊的身上。 他才让她抓了手，吃饭的时候又时时照顾她的口味夹菜，这般的温柔细致，虽说里面有做戏的成分，可这不妨碍叶白微十分快乐。 反正就算是做戏，他也只对自己这么做过。 于是叶白微吃的心满意足，间隙还能看王文蕊的变脸与强颜欢笑，实在下饭的很。 待得吃完饭后，卫渊便提出告辞。 叶家也不乐意留人，毕竟该说的都与卫渊说过了，且这人就算是残疾了，威压也很强，叶无坚虽然比他年长，但在他的面前，总觉得自己低人一头。 所以这会儿见他要走，叶无坚只是象征性的留了几句，便笑吟吟道：“改日得了空，侯爷再上门来叙话。” 卫渊应声，带着叶白微离开。 直到他们走了之后，叶无坚才收敛了笑容，而王文蕊脸上早就没了笑意，拧眉便要走，却被叶无坚叫住。 他示意下人们出去，自己则是沉声道：“方才你是什么态度，云姐儿是你的亲女儿，她上门你便是这态度，是生怕卫渊瞧不出端倪么？” 闻言，王文蕊顿时咬牙：“我倒是想待她亲近，可你瞧着她哪只眼睛正眼看我了？微姐儿了不得，如今攀上了高枝，便想要过河拆桥了。依我看，都不必等咱们这边露了马脚，您那位好女儿便要先现了原形！” 她这话说的难听，叶无坚也不大会跟妇人辩驳，只是不虞道：“微姐儿不是那样的人，倒是你，早先便跟你说过，要对她好一些，你偏不听。这会儿难道还怪她不跟你亲近么？” 他与王文蕊针锋相对，王文蕊气急，不知想到什么，硬生生的止住了怒火，冷笑道：“您这会儿倒是很护着她，当年怎么没见你对她好一些？如今倒是会与我翻旧账了。”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便是不说这些，难道老爷你真以为，镇北侯是个靠得住的？您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想一想怎么替瑶儿打算吧，毕竟，瑶儿的未来，才是决定咱们叶家命运的。就凭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叶白微，她能给您多大好处？” 听得这话，叶无坚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我这不是在给她铺路么？但二皇子如今妻妾都全，若无十分把握，瑶儿入了后宅也是不成的。再者她如今的身份……” 他这话一出，王文蕊的脸色顿时不好，拧眉道：“咱们不是说好的么，难道你想反悔？” 关于叶云瑶的身份，他们先前绞尽脑汁想了一个法子，但如今瞧着，叶无坚又不想同意了。 这可不成。 眼见得王文蕊动了怒，叶无坚连忙道：“谁说我要反悔了，她是我的女儿，我不替她打算，还能替谁打算？只是此事得缓和着来，至少这段时间不可以，现在还太扎眼了。” 他这些年畏惧王文蕊成了习惯，说话也总低了一等。 王文蕊这才道：“我也没说现在就要帮瑶儿正名，老爷只要记得谁才是您的嫡女便好了，末莫要颠倒了尊卑。” 她说完这话，转身走了，身后的叶无坚眉心拧着，先前因着卫渊而起的好心情烟消云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234章 小朝，快去买酒菜来 叶家人人心怀鬼胎一团糟，叶白微的心情倒是很好。 从叶家离开，他们便径自去了赵雪娘的居所，赵雪娘没想到他们来，先是诧异，继而又欢喜的不能自已：“怎么不叫人先送个信儿来，我这什么都没准备呢——小朝，快去买酒菜来。” 她欢欢喜喜的叫人去准备瓜果零嘴儿，被叶白微笑着摁住了：“母亲不必忙活，我们就是来看看您。” 她说着，又让绘雪将礼物都一一拿了进来，卫渊也与她见了礼。 赵雪娘忙的躲开，不敢受他的礼，又笑道：“侯爷，你们快进来吧。” 一行人互相寒暄着进了正房，就见徐沅婷也在。 “师娘？” 叶白微笑着给她行礼，悄声问道：“您也在呀？” 徐沅婷摸了摸她的发，轻笑道：“嗯，过来给赵夫人诊脉。” 叶白微闻言，顿时便紧张不已：“可是她的病情有反复？” 见状，徐沅婷笑着摇了摇头，想了想，道：“在家无事，索性过来陪着她，今日中秋呢。” 叶白微这才明白过来，徐沅婷这是怕赵雪娘自己一个人独处寂寞。 她感激一笑，道：“多谢师娘。” 见她道谢，徐沅婷抿唇一笑，又道：“过去坐吧。” 因着有卫渊在，赵雪娘说话便有些不大自在，开口便要再三思索，生怕哪句话说的不中听了，让卫渊觉得不好。 卫渊也看出来了，因此不过坐了一会儿，他便借口让徐沅婷替自己诊脉的由头，二人去了旁边的房间。 待得他一走，赵雪娘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一转头就见叶白微笑吟吟的看着她。 “母亲，您这么害怕侯爷呀，他又不是老虎。” 她说话随意，赵雪娘却是笑叹了口气，道：“我口拙，万一说错了话，引得你们夫妻不和，那便不好了。” 她这般谨小慎微，叶白微心神微动，握着她的手劝慰：“母亲不必如此，他是小辈儿，只有他怕您的份儿，您只管畅所欲言，不会有什么的。” 饶是她这么说，赵雪娘只是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道：“今日在叶家，没有受委屈吧？” 她转移了话题，叶白微便也不再说此事，笑道：“如今有侯爷给我撑腰呢，您瞧着我像是会受委屈的样子吗？” 小姑娘眉眼张扬，倒是一副被宠爱的模样。 赵雪娘先是放下心来，继而又劝慰道：“不受委屈便好，叶家那些人不是好相与的，你离他们远一些便是，可千万别去主动招惹。防君子不防小人，万一被他们在背后阴你，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对于叶家人，赵雪娘的态度便是敬而远之。 叶白微心中自有打算，却不会将此事跟赵雪娘明说，只是顺着她的话道：“母亲说的是，我会留心的，不跟她们打交道。” 但是，在她身上的利用价值被榨干之前，叶家显然不打算放过自己的。 这一点叶白微心知肚明，也知道叶家不会这么容易甩掉。 更何况，还有今日的事。 第235章 夫君? 那些所谓的生子药，背后怕是有什么大阴谋，她得查个清楚。 叶白微心中盘算的好，面上倒是半分不露，赵雪娘瞧着她这模样，知道她不是冲动的人，这才悄悄地放下一颗心。 好一会儿，才道：“你如今跟侯爷过的好，我心里很放心，旁人说什么都是次要的，只要你们夫妻坦诚，携手与共，日子才能过好。” 这一点，叶白微倒是很同意的。 她点了点头，轻笑道：“您不必替我们操心，我知道该如何做。” 她说到这儿，又站起身来，笑道：“母亲，您且先坐一会儿，我去瞧瞧徐女医诊脉的如何了。” 关于唐修明，她有许多事情解释不清楚，又怕因此被赵雪娘知道真正的叶白微已经死了而伤心，便将此事掠了过去。 寻常的时候，她喊徐沅婷还是女医，只有私底下才喊师娘。 赵雪娘倒是没听出什么来，知道她担心卫渊，笑着摆手让她去了。 叶白微是真的以为徐沅婷在给卫渊诊脉，却没想到去的时候，厢房的大门关着，半分日光都透不进去。 她微微诧异，快步走过去，轻轻地敲了敲门：“夫君？” 门内没有人声，叶白微又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便将门推开来。 门内，空无一人。 先前的诧异顿时变成了不安，这两个人去哪里了？ 叶白微吸了一口气，转身便朝着外面走去，不想却见徐沅婷先从院外走了进来。 “师娘，您出去了？” 徐沅婷的脸上还带着残存的不安，骤然听到叶白微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 她先是蒙了一瞬，继而又长出一口气，笑道：“啊，我方才去外面拿些东西，微儿，你怎么出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徐沅婷又看了一眼她的背后，顿时意识到叶白微这是从哪里出来，复又讪讪的解释道：“我方才给侯爷诊脉过了，他身体一如既往，你不必担心。” 叶白微越发狐疑，只是顺着点了点头，却不想下一刻就听到卫渊的声音响起：“原来徐女医是我夫人的师娘，失敬，失敬。” 男人显然也是才从外面回来，他推着轮椅，神情里满是淡然。 徐沅婷因他这一句话，脸色骤然变了，抢先道：“称呼罢了，夫人在梦中与我未婚夫曾有一段缘分，她喊我一声师娘，也算是尊师重道了。” 对于她这话，卫渊只是弯了弯唇，扯出一抹完美的假笑来：“原来如此，夫人当真是纯善。” 不知怎的，分明他们两个人都在笑着，可叶白微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说是诊脉，却又诊脉到了外面去，且两个人说话就像是打机锋似的。 叶白微有意想要单独问一问徐沅婷，却见卫渊先推着轮椅到她的面前，轻声道：“外面风大，进去吧。” 叶白微只得应声，她余光看了一眼徐沅婷，就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然而还不等她看的真切，就见徐沅婷复又笑道：“你们先去歇一会儿，我才跟赵夫人开药方呢，还未写完，晚些时候再过来。” 徐沅婷说这话的时候，径自进了一旁的书房，叶白微则是替卫渊推着轮椅去了厢房。 待得进门后，她这才试探着问道：“侯爷，您方才跟徐女医说什么了？” 这话一出，便听得卫渊反问道：“怎么这时候不叫师娘了？” 叶白微气息一滞，呐呐道：“是师娘的，不过还没叫习惯，毕竟我这师父也是梦里见到的嘛。” 她笑的含含糊糊的，卫渊只是淡淡的笑：“这样啊。” 叶白微点头如捣蒜，却不知卫渊的心里闪过一抹淡淡的失落。 他方才叫徐沅婷出去，其实是打听事情的。 这段时间他忙于别的事情，跟徐沅婷没见过，更不知道叶白微跟她之间发生了什么，导致叶白微对她的态度大变。 这种只有对亲人才有的亲昵，背后原因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徐沅婷救治了赵雪娘。 再加上那一句师娘，更让他生了怀疑。 可若说他之前只是怀疑的话，那么在看到徐沅婷对叶白微的态度，以及她含含糊糊的遮掩，更让卫渊确定了一件事。 叶白微跟她肯定坦诚过什么，比如说，她的身份和来历。 夜里喝多时，叶白微也曾跟他坦白了一些，但是，且不说那些话大多云山雾绕的，单说是酒后吐真言，而非清醒状态下说的，便足以让卫渊有种骗小孩的心虚。 可这些心虚，在意识到有人已经从叶白微的口中清楚的得到了真相之后，就演变成了不舒坦。 卫渊哪怕不肯承认，也清晰的发现，心里有点不自在。 这小丫头，对一个她师父所谓的未婚妻都能说实话，怎么就对他不坦诚？ 分明在梦里的时候还抱着他的胳膊，让他不要走。如今清醒了，就变成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小白眼狼，不但防备着他，还帮着别人一起糊弄他。 镇北侯表示，自己现下很是不爽。 他的不爽没有表现在脸上，但叶白微就是察觉到了。 她蹲下身子，轻声问道：“侯爷可是哪里不舒服？” 心里。 卫渊无声的接了一句，面皮绷着，倒是很能敷衍人：“没有。” 但叶白微却是感受到了，咬了咬唇，问道：“真的没有吗？方才你喝了酒，别是叶家的酒不好吧？” 她越想越觉得，又追问道：“还是叶无坚给你气受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可别为了他生气呀，不值当的。” 这小丫头倒是很会将责任往别人身上去推。 卫渊在心中哼了一声，心道我便是为你生气的。 可这个念头才起，他就又有些不自在。 活了这么多年，他倒是越来越退步了，如今竟然因为一个女子三言两语而影响了心智。 念及此，卫渊的神情又冷淡了下来：“你先在这儿待着，我要出去一趟。” 闻言，叶白微一愣，下意识追问：“您要去哪儿？” 她眼中满是关切，卫渊才起的那几分火气，又骤然烟消云散。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待会与我一同过去吧。” 第236章 怎么，你想留? 这话一出，叶白微更加迷惑了：“去哪里呀？” 怎么又要她一起去了？ 卫渊深吸一口气，才道：“你没发现，今日预备的礼物是三份的么？” 他不说还好，一说，叶白微顿时有些讪讪。 她要是说自己没有注意到，会被卫渊打么？ 答案，自然是不会的。 卫渊瞧着她这表情，哪儿还瞧不出来，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才道：“今日中秋，团圆之日，待会随我去一趟褚家，给老师送些节礼。” 叶白微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褚家是褚大帅的府上。 不过…… “您要我跟着一起过去？” 叶白微讪笑，卫渊睨了她一眼：“怎么，不愿意？” 叶白微自然不愿意。 她没有见过那位褚大帅，但知道是卫渊的老师，教导他多年的。 但是现下对于大帅府，她第一反应便是褚云凤。 那位青梅竹马肯定也在家，他去便得了，拉着她一块做什么？ 叶白微心中不大自在，又不能直接说，只能讪笑道：“唔，我在这儿陪母亲吧，侯爷自己去便是了，毕竟我一个外人，过去不好。” 她以为这话说的够婉转了，谁知卫渊却只是散漫道：“这话倒是奇怪了，你什么时候成了外人了？” 他说到这儿，又盯着叶白微，笑的意味不明：“你不是明媒正娶的侯夫人么？” 叶白微浑然不知自己喝多了之后说过什么，但现下看着卫渊戏谑的眼神，第一反应便是有些心虚。 “啊？” 她呐呐，想要再说什么，却被卫渊打断：“也不是要现在去，你先去与她们叙话，晚些时候随我过去便可。” 卫渊做了决定，叶白微还想拒绝，就见男人又扫了她一眼。 只一眼，便让叶白微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那，好吧。” 这人霸道的很，她话还没说出口呢，先被他眼神恐吓了！ 叶白微心里存着事儿，再进门的时候，脸上便带出几分。 赵雪娘才吃了药，现下说话都是撑着精神的，叶白微见状，便哄着她去睡了。 赵雪娘还有些过意不去：“早知你来，我便不吃药了。” 叶白微笑着安慰她，只道：“过两日我还来的，母亲先去休息吧，若是因为我来，打扰了您消息，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如此说了几句，赵雪娘这才进了内室。 待得她歇下后，徐沅婷招了招手，轻声道：“方才侯爷与你说了什么？” 这会儿卫渊不在这里，徐沅婷声音刻意压低，说话时还不忘看看外面。 她眼中满是谨慎，倒是让叶白微有些吃惊，压低声音道：“没说什么，他说待会要去褚大帅府上，让我跟着过去呢。师娘，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闻言，徐沅婷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没有，褚大帅为人正派，你去便是了。” 她说到这儿，又问：“你这些时日，可曾与他说过自己的身世么？” 叶白微摇头，下意识问道：“您怎么会这么问？” 徐沅婷抿了抿唇，想了一会儿才道：“他方才言语含糊，对你与你师父的关系好奇，我瞧着那模样，像是他起了怀疑。” 这话一出，叶白微脸色一变，呐呐道：“不会吧，我没有提及过啊。” 她仔细的回想了一番，确定自己没有露了形迹，毕竟这是关乎性命的大事，她还不至于这么鲁莽。 虽说……她还真的起过这个念头。 徐沅婷倒是没瞧出她一瞬间的心虚，闻言只道：“那就好，总之你当心些，我瞧着侯爷待你是真心，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叶白微，叶白微自然清楚，郑重的点头，又与她道谢。 …… 叶白微在这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将礼物逐一放下后，与徐沅婷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 临走前，因着赵雪娘还没醒，叶白微便没有惊动她，只让徐沅婷代为说一声。 徐沅婷笑着答应，目送他们上了马车，又嘱咐车夫慢行，瞧着那马车缓慢的离开小巷。 叶白微撑着车帘往外看时，还见徐沅婷站在门口，她无意识的叹了口气，便听得卫渊问道：“不舍得？” 叶白微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只是突然觉得，师娘挺不容易的。” 这些年她独自一人，也不知怎么熬过来的，方才她瞧着对方的身影，莫名觉得有些凄凉。 听得她这话，卫渊若有所思道：“确实难熬，不过我瞧着，你对她的关心好像胜过了你亲娘？” 这话一出，叶白微心头一跳，讪笑道：“那怎么可能呢，对亲娘和师娘，总归是不一样的。” 只是心里却在震惊卫渊的观察入微。 她对赵雪娘，是因着那一份情分和责任，而对于徐沅婷，因为唐怀章的死，又多了一分怜悯，心中的天平有些歪，但连赵雪娘都没看出来。 不想卫渊倒是看出来了。 但这个源头就牵扯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叶白微自己先有些慌乱，便下意识的转移话题：“咱们直接去褚大帅的府上么？” 小姑娘这话题转的一点都不高明，卫渊倒是顺着她的话题道：“嗯，现下时候正好，将礼物送去后，咱们便走。” 他这话，倒是让叶白微有些诧异，问道：“你不在大帅府上吃晚饭么？” 闻言，卫渊含笑摇头：“不。” 他说着，又看先叶白微，戏谑道：“怎么，你想留？” 叶白微顿时摆手。 她才不想呢，毕竟她与褚青林又不认识。 再说了…… “褚大帅可能也不待见我，我留在那做什么。” 若是可以的话，她连大帅府都不想去。 卫渊挑眉看着她，听出她话中的褚大帅是褚云凤，脸上便不自觉多了几分笑。 “你怎么知道凤丫头不待见你？” 卫渊的话中带着熟稔和亲密，那开玩笑的笑容，更让叶白微一瞬间有些不大舒服。 啧，一个叫连舟哥哥，一个叫凤丫头，这哥哥妹妹的，不愧是青梅竹马。 叶白微不自觉打翻了醋缸，卫渊瞧着她脸上的表情，唇边笑意也加深了一些。 第237章 这是醋了? 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不知自己所有的表情在卫渊的面前，都清清楚楚的挂了出来。 卫渊莫名想起了昨夜的叶白微，小姑娘皱眉的模样，还有她那一句“青梅竹马”。 所以，这是醋了？ 他无声轻笑，而这笑容落在叶白微的眼中，越发觉得堵得慌。 “这还用知道么？我又不是傻子，不至于半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小姑娘这话说的跟赌气似的，卫渊闷闷的笑了一声，又在她控诉的眼神中收敛了几分。 而后，正色道：“你知道她为何与我言语亲近么？” 叶白微心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毕竟谁也不乐意听自己喜欢的人，去讲他跟别的姑娘的故事吧？ 然而这话她说不出口，只闷声道：“哦，为何？” 这话问的不情不愿，卫渊又想笑了。 好在镇北侯尚且有那么一点点的良知，忍住了笑容，轻咳一声道：“因为，我救过她的命。” 这话一出，叶白微便觉得心情更加不好了，原本以为只是一个青梅竹马，现在好么，又加上了一条救命之恩。 那怎么不直接以身相许呢？ 叶白微撇了撇嘴，胡乱的点头，卫渊瞧着她这模样，便知道她脑袋瓜子里在胡乱编排着什么。 大抵是她这表情太过可爱，卫渊没忍住，伸出手来在她的头上揉了一下，便得了叶白微一枚控诉的眼神：“待会还要见人呢，侯爷别搞我发型！” 她声音里明显带着不开心，若是仔细听去，还有些委屈。 卫渊无奈的叹了口气，先道了歉：“是我的错，不过你发髻没乱，好看的。” 这人随口一句话，叶白微又听进了心里，忍不住弯了弯唇，又轻咳一声，克制住了笑意，问道：“你是怎么救了她的？” 她乐意听，卫渊就继续讲。 “那时候她初次领兵，年少轻敌，遇到了伏击，是我率军前往，替她解了围。其实便是没有我，那一场仗他也未必会输。但那之后她对外皆说是我救了她的命，言我跟褚家扯平了。” 叶白微起初只是听着，可听到这里，又楞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什么扯平了？” 茶壶里的水煮沸了，卫渊将小茶壶提过来，倒了茶水泡茶，一面淡淡道：“她哥是因我而死的。” 他声音平淡，可那话里的内容，却让叶白微心中一沉。 为他而死？ 卫渊将茶水放在她面前，见小姑娘张口结舌的模样，轻声道：“老师一生浴血沙场，威名远扬，膝下一子一女，都是在军营中长大，皆为当世的豪雄。” “我十五岁入军营，打的第一仗，便是褚家大哥褚云朝与我并肩作战的。世人都说镇北侯府一脉相承的骁勇善战，却不知当年褚云朝为我抗下多少。” 彼时老镇北侯卫忠战死，卫渊披甲上阵，纵然有那一身的胆气，却到底缺了经验。 那时他一心为父报仇，深入敌军，险些丧命。 是褚云朝以命换命，用他的死，护了卫渊的生。 那一年，卫渊十六。 第238章 生死相托 “老师教我良多，他虽为吾师，却更似父亲。大哥的死，让我无颜见他，他却反过来宽慰于我。” 就连年幼的褚云凤，也拉着他的手，一字一顿的说：“连舟哥哥别怕，还有凤儿保护你呢。” 父亲死后，是褚家的人，给了他一线光明。 那时他便发誓，此后要以性命相护，让褚家得周全。 但褚云凤看出了他身上背负的，那一战她本无需救援，却故意露了破绽，在他赶来时，虚弱的对他说：“咱们扯平了。” 她不要他背负那些歉疚，不管是她，还是年迈的父亲，亦或是已经过世的大哥，他们都将他当做亲人。 亲人之间，是无需愧疚的。 他们休戚相关，他们荣辱与共，他们生死相托。 卫渊深知这些道理，但他还是觉得亏欠。 褚云朝是褚大帅唯一的儿子，也是他寄予厚望的后代。 可褚云朝战死了，那他便做褚家的儿子。 听得卫渊说完，叶白微久久未语。 她起初只是想着，这大概是寻常的青梅竹马，可如今听他说完，才知他们之间有多深的牵绊。 而她竟然还因此妒忌。 但如今，她只剩下了难过。 难过卫渊这些年所背负的，更难过她来的太晚。 她不曾参与过的那些人生，是那些人陪伴着一路走过来的。 所以，她现在连安慰的话都显得干巴巴的。 但她又忍不住想，若是这些事情换成了她来经历该有多好？ 她可以陪着卫渊一道走来，可以名正言顺的站在他的身边，而不必像现在，只是一个局外人。 连妒忌都得小心翼翼的。 她忍不住想，要是这样的褚云凤站在她面前，说喜欢卫渊，她该说什么？ 她甚至连拒绝的立场都没有。 叶白微一时有些低落，卫渊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轻声道：“所以，你现在知道了么？我把她，是当做亲妹妹的。” 卫渊知道叶白微介意青梅竹马这四个字，但是过往不可改变，更何况，这是他的亲人。 所以他想让她知晓当年事，若是能与他一同将他们当做亲人是最好的。 即便不能，也无需因为褚云凤的亲近而感到难过。 因为他坦坦荡荡，从未与褚云凤有过男女之情。 然而他的这些话，听到叶白微的耳朵里，却不知怎的，觉得更难受了。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王婉扬的话：“褚云凤之所以在边关不走，便是因为心悦侯爷，当年皇上还有意赐婚呢。” 念及此，她也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话：“谁知道人家是不是把你当哥哥呢。” 先前瞧着褚云凤对他的亲密劲儿，还有那一口一个的连舟哥哥，若是当时叶家不横插一脚，说不定现在与他成婚的人，就是褚云凤了。 小姑娘这话里简直冒酸水儿，卫渊与她说了半日，骤然听得这句，顿时忍不住失笑。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想要敲敲她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告诉你个秘密，如何？” 卫渊这话，让叶白微下意识抬头看他，问：“什么？” 她有些蔫蔫儿的，让卫渊忍不住的笑。 但也不过笑了一声，便又正经道：“其实，凤丫头有个心上人，她喜欢人家很久了，可惜那人不知道。” 他这话一出，叶白微就霍然盯着他。 虽然没说话，可那眼神里写满了怀疑。 卫渊就知道她是这个反应，登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末了，又轻咳一声，道：“别看，不是我。” 叶白微愈发怀疑了，不是说那人不知道么，说不定就是褚云凤喜欢他，但他不知道呢！ 见她这模样，卫渊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脑门。 叶白微顿时捂住，便听得卫渊道：“我与她在边关朝夕相处十余年，难道还不知她的德行？她的心上人，另有其人。” 他说着，又瞧了一眼叶白微，道：“你当我是香饽饽，人人都喜欢不成？” 可惜卫渊不知道，自己这话无意中的戳破了叶白微的心事。 她有一瞬间的呐呐，旋即又轻咳一声，道：“哦，那她喜欢的人是谁呀？” 叶白微不过是随便转移话题的，毕竟只要褚云凤不喜欢卫渊，那喜欢谁都跟她无关。 可惜卫渊却欠揍的很，闻言只是挑眉笑了笑，又凑近了她，一字一顿道：“不告诉你。” 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瞪大了眸子。 这人…… 也太恶劣了！ 她顿时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卫渊见她这模样，越发觉得她可爱，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 “这么好奇啊？” 叶白微本来不好奇的，可他这态度，倒是让她生了些好奇心。 然而她是不可能承认的，因此只是再哼了一声，道：“不好奇，与我何干。” 这别别扭扭的小模样，卫渊只觉得她讨喜的很，闷闷的笑了一声，才道：“不是我卖关子，你这般聪慧，便是不说，你也能看得出来。” 闻言，叶白微诧异的回头，问道：“什么意思？” 她被勾起了好奇心，卫渊只勾唇一笑，道：“等你到了褚家，就知道了。” …… 叶白微被卫渊这话刺的有些心头痒痒，这会儿倒是真的对去褚家有些兴趣了。 谁知她到了褚家之后，还没等看出些什么门道来，先见一道凌厉的身影。 薄暮残阳散落，有女子手持红缨长枪，耍的尘烟四起，凌厉异常。 叶白微本是跟着下人往里面走，一见这一道身影，顿时便被吸引了目光。 那女子正在与人对打，整个人如蛟龙入海，一杆长枪耍的虎虎生风。 简直……太飒了！ 可惜还不等叶白微叫一声好呢，便见那一道长枪突然朝着她飞了过来！ 那速度又急又快，叶白微的笑容还没完全舒展，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卫渊伸手去拽她，直接将人拢在怀中。轮椅被这力道撞的往后倒了一瞬，又被卫渊稳住。 几乎是瞬间，有另一道锐物破空而来，将那尖锐的红缨枪打偏，一同落在了地面上。 就在叶白微面前三尺。 第239章 我夫人 八月的天，叶白微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卫渊抱在怀中护着，才要挣扎起身，便听得陌生男人声音响起：“大帅，别胡闹。” 说话的人，却不是卫渊。 叶白微循声望去，就见褚云凤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男人，身形高大，长衫遮不住蓬勃的肌肉，一双眼炯炯有神。 方才挑飞褚云凤长枪的，便是他。 地上两只长枪搭在一起，褚云凤随意扫了一眼，回头冲着他拧眉：“谁胡闹了，我与连舟哥哥打招呼而已，周以安，谁让你挑飞我的枪？” 她声音里带着些不满，被唤做周以安的男人无奈摇头，走过去将两只长枪捡起来，一面冲卫渊行礼：“侯爷安好，末将与大帅切磋呢，不知您前来，枪脱了手险些伤人，还请您恕罪。” 他显然是护着褚云凤的，话中先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说话时，周以安又看向卫渊怀中的人：“不知这位是？” 叶白微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现下还被卫渊抱着，她登时臊的脸色涨红，忙忙的从他怀中直起身来，站到了一旁。 卫渊的手还抓着她的，闻言轻笑一声：“我夫人。” 这三个字烫的叶白微心间泛热，被卫渊抓住的手也出了一层薄汗。 听得周以安与她行礼：“侯夫人安好。” 叶白微越发觉得耳垂的热度升高。 她抿唇一笑，卫渊则是与她介绍：“这是周以安，褚家的家将。数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后一句话，却是对周以安说的。 叶白微点了点头，才想说什么，便听得褚云凤不满道：“连舟哥哥，你这可就叫错了，皇上才给他封了官，如今他可是副将了。” 她说这话时，走过来拍了拍周以安的肩膀，笑吟吟道：“现在再出去，得叫一声周副将。” 褚云凤约莫一米七五，但站在周以安的身边，仍旧显得小鸟依人。 她哥俩好的去拍对方肩膀时，周以安下意识的歪了肩膀，由着她拍。 只是那神情里，满是纵容与无奈：“不管什么官职，我也是褚家的家将。” 叶白微的目光从二人的身上悄然巡视，握着卫渊的手也紧了几分。 要是她没猜错，周以安就是褚云凤的心上人吧？ 感受到小姑娘的激动，卫渊无奈的笑，淡淡道：“副将还是家将，不都是褚家的人么。” 这话说的合心意，褚云凤顿时笑了起来：“连舟哥哥这话说的有道理。” 她说这话时，将周以安手中的长枪接过，随手往后一丢，那长枪便直直的入了兵器架上。 叶白微的眼顿时亮了。 女侠，好功夫啊！ 感受到叶白微直白的目光，褚云凤抿了抿唇，难得有些不自在，又问道：“连舟哥哥，你这是带客人过来了？” 她对叶白微没好感，现下虽然脸上带着笑，可一步步走到叶白微的面前时，那目光里满是审视与挑衅：“这位我得怎么称呼呢，叶、云、瑶？” 叫名字的时候，叶白微瞬间有些头皮发麻。 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女将，眼神如电，盯得她心都有些慌。 那一瞬间，叶白微觉得自己被看透了。 但还不等叶白微回答，卫渊先伸出手，敲了敲褚云凤的手背：“没大没小，叫大嫂。” 卫渊一句话，褚云凤瞬间便将手缩了回去，盯着叶白微的目光也收了回来。 叶白微压力顿减，她由着卫渊握着自己的手，下意识往他背后躲了一步。 卫渊感受到叶白微的小动作，在心中失笑，在他面前横的很，在别人眼前倒是怂了。 果然是个小窝里横。 褚云凤盯着两个人的小动作，待得瞧见叶白微往卫渊身后藏的动作后，却是嗤了一声。 她在卫渊面前弯下腰，意味不明的问：“哦，是大嫂么？” 褚云凤眼里的审视与怀疑明晃晃的，半点都不掩藏。 叶白微看的出来，卫渊自然也看的真切。 他神情不变，淡淡道：“是。” 这话一出，褚云凤脸色一僵。 她点了点头，却没有顺着他的话叫人，而是冲着叶白微，勾起一抹再虚假不过的笑容。 “厉害。” 这话里带着敌意，叶白微觉得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自己现在怕是就要体无完肤了。 不过身边站着卫渊，倒是给了她勇气。 下一刻，褚云凤就收回了目光，对卫渊道：“我去告诉爹，就说你来了，他肯定欢喜。” 说完这话，褚云凤转身要走，临走前又拽了一把周以安：“你去不去？” 周以安自然是不去的，他摆了摆手，褚云凤目光沉沉的瞪了他一眼，又把他手中另外一根长枪夺了过来，却没有往兵器架上扔，而是随手拿住，边走边耍的虎虎生风。 少女的身影都透着潇洒，不过叶白微总觉得，这位褚大帅的长枪，其实是想往自己身上招呼呢。 幸好，褚云凤走的快，不过片刻便消失不见了。 周以安这才回过头来，先给叶白微拱手赔罪：“侯夫人，对不住，大帅她行事恣意惯了，有不当之处，末将给您赔罪了。” 他态度谦逊，叶白微忙的摆手道：“无妨无妨。” 不过心里却有一个小人儿冒泡，褚云凤的锅他主动来背，这怎么看都有内情嘛。 周以安闻言笑了笑，道：“老帅在房中休息，恐怕还要等一会儿，末将先带你们去正厅吧。” 卫渊点头应声，周以安便在前面带路。 叶白微跟在后面，轻轻地甩了甩跟卫渊拉着的手。 卫渊偏头看她，就见小姑娘正冲着他使眼色，那一双眸子里满是兴奋与好奇。 方才还被吓得怂如仓鼠呢，这会儿就开始瞎打听了。 卫渊无奈一笑，松开了她的手，却又被叶白微一把拽住，无声道：“是不是呀？” 她眼中满是好奇，虽然没出声，可那眉眼里都撒娇似的。 卫渊心中一动，一下竟没甩开她的手，而是由着她抓住，到底是点了点头。 只是在心里，却纵容的补了一句：小好事儿精。 第240章 她在意自己 好事儿精得了答案心满意足，这会儿抓着卫渊的手，一块往正厅去。 卫渊由着她拽着自己的手，间隙看她，便见少女的眉眼也染了笑意和放松。 叶白微的确很放松，毕竟，来之前她还满心焦灼的以为褚云凤对卫渊有意思呢，一口一个连舟哥哥，谁知这是不是对心上人的叫法？ 谁知这一转眼，强大的情敌便转了性，这人另有心上人，倒是让叶白微心中那一颗大石头搬了家。 小姑娘眉开眼笑的，看的卫渊在心中忍不住摇头。 她将情绪都写在了脸上，不过也正说明了一件事——她在意自己。 这个事实，让卫渊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 他们才到正厅不久，褚青林便来了。 这是叶白微第一次见褚青林，男人五十开外，国字脸，肤色略黑，不怒自威的模样。 他一进门，叶白微顿时便站起身来，连头都不大敢抬，随着与他见礼：“褚大帅好。” 卫渊被她这模样逗笑，随之问安：“老师，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褚青林捋了捋胡须，笑道：“起来吧，这是你媳妇儿？” 卫渊点头，与叶白微道：“叫老师。” 叶白微便也随着他的称呼，再次行礼：“老师好！” 只是话未说完，自己却有些别扭，她怎么觉得，这跟见教导主任似的？ 不过教导主任可没这么有威严。 褚青林打量了她一眼，满意点头：“嗯，都坐吧。” 他声如洪钟，很是浑厚，不过为人倒是和善，与叶白微想象中的不一样。 叶白微偷偷看向卫渊，见他神情放松，这才坐到了位置上。 卫渊与褚青林说话的时候，叶白微便捧着茶盏坐在一旁乖乖巧巧的当鹌鹑。 褚云凤便是这时候进门的。 她一进门，先给褚青林见了礼，复又看向一旁的叶白微：“在这儿待着多无聊，不如陪我出去玩啊，大嫂？” 后面两个字，她叫的格外重。 叶白微只看这人脸上的笑容，便觉得跟带着刀子似的。 卫渊也朝着她看了过来，叶白微讪讪一笑，道：“唔，不无聊呀。” 开什么玩笑，她在这儿大概只是无聊，可出去了说不定就是没命了！ 毕竟，再多的小心思，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都是废物。 叶白微深谙这个道理，可褚青林却没看出问题，顺着褚云凤的话笑道：“是我忽略这个问题了，连舟媳妇，别在这儿坐着了，让凤丫头陪着你去家里转转吧。” 叶白微心说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去，却架不住褚云凤在这时候将手拍上了她的肩膀：“大嫂，走吧？” 她手上微微用力，叶白微便有些吃不消，卫渊见状，睨了一眼褚云凤，道：“你闲不住，当旁人也闲不住呢？” 褚云凤大概是被他挤兑喜欢了，也不恼，只笑吟吟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小姑娘家，哪儿能跟你们大男人一样。” 卫渊嗤了一声，含笑问道：“你也算小姑娘？” 第241章 去哪儿? 褚云凤往日在边关跟他斗嘴惯了，这会儿白了他一眼，不跟他多说，只看向叶白微：“走吧？” 她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叶白微恍惚之间觉得，自己这是要上刑场似的。 褚云凤见她这模样，复又在她耳边轻笑道：“怎么，你不敢呀？” 叶白微偏头看她，见褚云凤眼中毫不掩饰的恶劣。 她深吸一口气，心说这就是熊孩子本人吧？ 而后，随着站起身，道：“去哪儿？” 到底是在褚家做客呢，这是褚大帅的女儿，她总不能真的让褚大帅下不来台。 见叶白微真的站起身来随着自己出去，褚云凤倒是楞了一下，继而又笑道：“带你去我院子里玩儿，前儿新得了好东西呢。” 叶白微总觉得，她所谓的好东西，大概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只是叶白微怎么也没想到，褚云凤所谓的好东西，竟然是……兵器。 褚云凤的院子很大，院内摆着几个梅花桩，靠墙则是一排兵器架。 房中陈列的东西更多，若不是看到内室里那一张床，她几乎以为自己这是到了一个小型的兵器库。 叶白微站在门口，心中忍不住腹诽，褚云凤别是打算把自己给解剖了吧？ 大概是这个想法太过吓人，叶白微下意识抓住门框，盯着对方的背影。 要是有一点不对，她就打算直接逃命！ 褚云凤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叶白微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啧，这么怂，卫渊是不是眼瞎了？ 她嘲讽一笑，随手抄了一把弓朝着她走过来：“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叶白微睨了她一眼，心说你是不会吃人，但谁知道你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不过她尚且还有理智，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而是问道：“大帅不是说，来给我看好东西么？” 见她到这会儿居然还能保持理智，褚云凤意味不明一笑，将手中的弓递过来：“是啊，我新得的一把弓，要试试么？” 她将弓举到了叶白微的面前，大有对方不接，她就直接松手的架势。 叶白微见状，只得双手接过，但她低估了这程度，接过的一瞬间，只觉得两个胳膊一沉。 叶白微好险才将这弓拖住，唬了一跳：“这么重？” 褚云凤扫了她一眼，嗤道：“这算重？当年连舟哥哥用的弓箭，可比这一把重三倍呢。” 她说着，又拧眉：“不过也对，毕竟你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家闺秀嘛。” 说这话的时候，褚云凤一把将那弓又拿了过来，道：“跟我玩个游戏？” 叶白微顿时警惕：“大帅想玩什么？” 对方几乎将恶意都写在脸上了，叶白微总觉得自己像是进了虎口的羊。 她这么警惕的眼神，褚云凤却是笑了起来：“放心，吃不了你，这可是我家，要害人也不能在这儿啊。” 褚云凤将话说的这么直白，叶白微反而更警惕了。 然而褚云凤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走到院子里，道：“看到屋檐下的灯笼了么？一人一支箭，射中灯笼算赢。” 叶白微拧眉：“惩罚是什么？” 她不会玩这些，必然赢不了，输家肯定是自己。 所以，重点不在这个游戏，而在输了之后的惩罚。 果然，她话音未落，便听得褚云凤笑道：“输了的人，就站着当靶子，让赢家再射一箭。” 她说这话的时候，笑吟吟的抽出一条绸子来，道：“为了公平起见，我蒙眼与你比试，怎么样？” 褚云凤笑容里满是挑衅，叶白微沉声道：“不如何，大帅想玩，还是找别人吧，我不奉陪。” 她相信褚云凤的能耐，这人既然敢直接提出来，便是有十足把握的。自然，诚如褚云凤所说，这是在她家里，所以她也不会真的伤害到自己。 下马威嘛，她懂。 可惜她不乐意陪着玩这个游戏。 不知怎的，分明叶白微没什么气势，可她沉了脸的模样，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让褚云凤想到了卫渊。 这气势跟卫渊真的很像。 但也不过只是一瞬，她便回神儿，嗤笑道：“你确定不玩？” 叶白微冷笑一声，淡淡道：“大帅若是闲得慌了，有的是人陪你练手。不过，这里不包括我。” 她转身要走，却被一支箭拦住去路：“你当真不玩么？叶、白、微。” 最后三个字，她说的既轻又慢，可内中的威胁却明晃晃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说出来之后，会看到叶白微变脸的模样。 可她却没想到，叶白微只是顿了顿脚步，直视着她，反问道：“大帅年纪轻轻的，就耳背了？” 褚云凤一滞，冷声道：“我不管你因何原因哄骗了连舟哥哥，但是叶白微我警告你，骗到他头上，本帅头一个不会放过你。” 叶白微原是想走的，可听到这话，却是站定了身子，问道：“是么？” 她凝视着眼前的褚云凤，一字一顿道：“他是我拜过堂的夫君，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便是真的骗他，该兴师问罪的人也是镇北侯卫渊，又干你什么事儿呢，褚大帅。” “因为我是他师妹。” 褚云凤眯眼看着她，叶白微却笑了起来：“哦，师妹。” 这声音轻慢的很，却将褚云凤的气势压了一头。 而后，便听得她继续道：“方才侯爷如何与你说的来着？夫人，若是褚大帅不懂这两个字的含义，不如再去让我夫君好好儿跟你解释解释？” 褚云凤被噎了一噎，先前想戏耍她的心思，在这会儿终于演变成了零星的火气：“叶家除了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还会用别的么？我师兄脾气好，不代表我会忍下这口恶气。叶白微，我起先没打算真的将你如何，是因为要给我师兄一个面子。可现在，我改主意了。” 她说这话时，神情冷厉，骤然抬手张弓，直直的将尖锐的箭尖对准了叶白微！ 叶白微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傍晚残阳如血，在她身上铺开一层。 分明她是被危险指着的那个，却在这时露了笑意：“怎么，你想杀我？” 第242章 你会不敢么? 褚云凤不语，手上的力道也未松，但那神情却说明了一切。 见她这模样，叶白微打量着眼前人，一字一顿道：“那你最好动手利索些，否则，要头疼的就是你了。” 分明是褚云凤箭尖指着她，却从她的眼神中，看不到半分惧怕。 这与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褚云凤咬了咬牙，手指一松，羽箭瞬间朝着叶白微射了过去！ 风过，有锐物擦着她的脸颊过去，箭尖穿过她的发，带起她鬓边的朱钗，直直的钉在了身后的门板上。 而叶白微仍旧立在原地。 她甚至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唇边笑意不变，然而目光里的嘲讽却显而易见。 褚云凤抓着弓的手用力，沉声道：“你胆子倒是大，料定了我不敢杀你？” 叶白微回头去看那一支羽箭，深入门板，而被羽箭勾走的那一支朱钗，正因着过大的力道而晃晃悠悠的，在门板上投射下一道暗影来。 瞧着倒是好看。 她弯了弯唇角，淡淡道：“哪儿能呢，大帅想杀一个人，还会不敢么？” 褚云凤磨了磨牙，她是真的不敢。 原是想吓唬人的，谁知这人胆子大，竟一点都不害怕。 “你可知道，我这羽箭再正一寸，你可就没命了。” 她是冲着叶白微的命门去的，但留了分寸，若是寻常人，早该被这样的情形吓到。 不说哭爹喊娘，至少也该面露恐惧。 哪儿像眼前这位，怎么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褚云凤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然而现下侮辱了她的人，却只是反问她：“大帅在军营这么多年，不是比我清楚么？” 褚云凤一滞，神情笃定：“你果然有恃无恐。” 闻言，叶白微却是笑了起来：“大帅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你想杀我，我哪儿来的恃？” 对于她这话，褚云凤只有一句话评价：“你这脸皮，我叹为观止。” 她打量着眼前的叶白微，问道：“这就是你的优点么？” 叶白微轻笑一声：“那可不止，不过就不必说与你听了吧。” 她神情闲适，仿佛才被死亡威胁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褚云凤先前刻意做出来的恼怒一扫而空，随手把玩着弓箭，嗤了一声，道：“我现在开始觉得，你有点意思了。” 论年纪，她比叶白微大几岁，这些年又在边关待着，寻常见的人不少。 没见叶白微之前，她拿这人当一个没城府的小丫头，原想着吓唬一番的，谁知对方的表现倒是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褚云凤不得不承认，叶白微与她先前所想的没有半点相同。 不过么…… “你就是靠着这点特殊，让我师兄认可你的？” 褚云凤现下收敛了杀意，瞧着便没那么可怕了，不过她眼中的审视与玩味半分不减，叶白微与她眼神对上，便觉得这人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就像是，在打量一个猎物。 叶白微不怒反笑，反而靠近了褚云凤一步，压低声音道：“大帅这样子，会让我觉得……你暗恋我夫君。” 后面这话一出，褚云凤顿时呛咳一声，脸色难得生了点怒意：“休要胡言，谁喜欢他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下意识往外面看了一眼，待得过往并无经过的下人，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模样，全部都落在了叶白微的眼睛里。 叶白微无声轻笑，问道：“怎么，原来你不喜欢我夫君啊？我还以为你对他爱而不得，所以才要对我这个霸占了镇北侯夫人位置的女人，百般刁难呢。” 她这话说的毫不客气，也让褚云凤的脸色白了黑黑了白，末了磨牙道：“没有的事儿！” 虽说她跟卫渊从小一起长大，可在她心里，卫渊就是她的亲哥哥一般，怎么可能生出男女之情！ 而且…… “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面对箭矢半点不怕，面对她的威压，居然还能质问自己？ 这小姑娘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叶白微的脑子当然没坏掉，且好的很。 见褚云凤这模样，她嗤了一声，道：“我脑子里啊，装的都是阴谋算计，下三流的手段，大帅想知道？” 她分明在笑，可这笑容让褚云凤有些不舒服。 褚云凤往后退了一步，决定离她远一点，神情冷淡：“算了，原想跟你玩个游戏，可惜你太无趣，本帅不想玩儿了。你走吧。” 她就不该让这女人过来，周以安说的没错，若是叶白微真的有问题，暗中提点卫渊就是了，何必自己前来亲身试探？ 现在好了，什么都没试探出来，反而让她先膈应了起来。 可叶白微却笑了起来：“大帅，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褚云凤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听得她一字一顿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叶白微随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那里的朱钗被勾走，头发都有点散了。 可她越是这样闲适，褚云凤便觉得不好：“你什么意思？” 闻言，叶白微歪头，将头发固定好，笑的又甜又软：“意思就是，赔钱。” 说这话时，叶白微还不忘将手朝着她伸了过去。 少女的掌心白嫩，半点茧子也无，与她这习武之人不同。 褚云凤先被那白晃了眼，继而又抿唇，不可置信道：“你想讹我？！” 褚大帅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敲诈。 叶白微却无辜道：“什么叫讹您？您看我头上，这儿是什么？” 褚云凤下意识看了一眼，见少女的发髻乌黑油亮，若是离得近了，还带着点浅浅淡淡的花香。 她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头发，你当我是傻子吗？” “那就对了——这儿方才，有一支朱钗。” 叶白微眉眼弯弯的笑，末了又指了指羽箭射中的房门，道：“现在，我的朱钗飞了，您做的。” 褚云凤：…… “我这就给你摘回来！” 褚云凤咬牙，可才要过去，却被叶白微拦了下来：“不成，我这人迷信，朱钗被射落了，那就是替我挡了灾，不能再戴。所以，大帅得赔我一支。” 第243章 你算计我? 叶白微笑的乖巧，可惜那笑容落在褚云凤的眼中，却满是狐狸似的。 “你算计我？” 她磨牙，叶白微笑的越发无辜：“大帅可不能乱给人扣罪名，我只是个小姑娘，哪儿敢算计威风凛凛的您？您若非得这么说，要不咱们去老帅面前评评理？亲爹的话，总不能袒护我一个外人，对吧？” 这话，听到褚云凤的耳朵里，便是明晃晃的威胁。 开什么玩笑，叶白微是卫渊的媳妇，哪怕是个冒名顶替的，可他亲口说过是“夫人”，那便得是夫人。 人家今日头一次上门，她就借着由头射了人一箭，这让褚青林知道了，非得打的她屁股开花不可。 褚家养孩子与别的家门不同，褚青林自幼拿她当男儿养，就连名字里都是用的男孩的“云”字，她与大哥云朝吃穿用度皆一样，自然，挨打也是一样的。 她摔摔打打的长大，皮糙肉厚的很，被揍一顿疼倒还是其次，主要是丢人。 而且……还是在周以安面前丢人。 若说先前她只是有一丝后悔，那么现在就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别的小姑娘都挺好吓唬的，怎么到了叶白微这儿，就行不通了？ 褚云凤眯眼打量着眼前人，生平头一次生出一种，这人是不是来克她的感觉。 继而，这感觉又演变成了另外一个想法——她是不是就靠着这法子骗到卫渊的？ 大概是褚云凤眼神里的威胁太重，下一刻便听得叶白微笑眯眯道：“大帅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知我生的好看，可你也不用一直看吧？” 小姑娘越是无辜，褚云凤便越是想磨牙。 她决定速战速决，快步走到门前，将那羽箭猛地拽了下来，朱钗落入她掌心，被她随手抛给了叶白微。 叶白微下意识接过，便听得褚云凤冷声道：“朱钗还你，要钱没有，想敲诈我，没门。” 她起先还想戏弄叶白微，可现下意识到是被对方给戏弄了，便只想让叶白微离自己远远儿的。 最好远到，别让她再看见叶白微！ 见她这一连晦气的表情，叶白微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姑娘眉眼弯弯，内中盛着细碎的笑意。 这一刻，便是褚云凤也不得不承认，叶白微生的的确不错。 她自幼在男人堆里待惯了，老爷们什么话都敢说，时间长了连她都忘记了自己是个女子。寻常时候听他们念叨貌美女子的标准，现下瞧着叶白微，倒是恍惚生出一种感觉来——若是这样的，的确算是美人坯子。 可惜是条美人蛇。 褚云凤面无表情的想着，就听叶白微继续道：“不赔钱也行，谁说赔钱一定是得银子了？” 她这话一出，褚云凤越发觉得不好：“你想要什么？” 叶白微挑眉一笑，指着她腰间的匕首：“大帅弄坏了我的朱钗，赔我一个礼物，不过分吧？” 褚云凤一言难尽的看她：“叶白微，你脸皮是什么做的？” 她就没见过什么女子是叶白微这样的！ 叶白微笑眯眯道：“大帅的箭方才贴着我的脸擦过去的，难道您没试出来？” 她这话，让褚云凤再次噎了一瞬。 她几乎是眼也不眨的将匕首解了下来，直接丢给了她：“拿走拿走！” 叶白微乐呵呵的将匕首接过去的时候，褚云凤只想到了一句话：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可是她最喜欢的匕首之一。 虽说，先前她也曾经想过要送给卫渊的新夫人做见面礼的，可那也是在知道叶家什么德行之前！ 现在眼前这个叶白微，只让她觉得头疼！ 然而叶白微还在她的心口捅刀子。 她将匕首拔出来，满意的欣赏着上面闪过的冷光，笑吟吟道：“多谢大帅割爱，这匕首我很满意。” 褚云凤：我现在要是再射她一箭，还来得及么？ 可惜还不等褚云凤在脑子里将这想法过一遍，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是周以安。 褚云凤迅速收敛了表情，面上突然带了笑容，一把抓住了叶白微的胳膊：“既然喜欢，那就好好收着吧，这可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呢，大、嫂。” 叶白微猛地被人抓住，不明所以的看向褚云凤，才要说什么，便听得外面男人的声音响起：“大帅，家主喊您过去呢。” 叶白微瞬间了然。 怪不得从老虎变成了猫，原来是心上人来了呀。 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由着褚云凤抓着自己，笑的眉眼弯弯：“云凤妹妹，咱们现在过去吗？” 叶白微笑的甜如蜜，褚云凤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想要甩开叶白微，却见后者抓住了自己的手。 小姑娘瞧着弱不禁风的，居然这么有劲儿。 自然，她甩开是能的，但总归面上不好看。 褚云凤被她辖制住了，只能点头道：“好啊。” 而后，在她耳边威胁道：“你叫谁妹妹呢？我比你大！” 她都二十了，足足比叶白微大了四岁！ 她这模样落在叶白微的眼中，笑的便越发得意了：“这话说的，咱们这不是得按着辈分儿走么——我可是你连舟哥哥的夫人，明媒正娶的。” 说这话时，叶白微笑的见牙不见眼，气得褚云凤只想捂了她的嘴。 然而叶白微还生怕气不到她，又添了一句：“还是说，你想喊我一声妹妹，让我夫君喊你姐姐？” 褚云凤忍不住想了一下那个场面，觉得自己是嫌命太长。 她还不想那么早死，人生这么美好，喜欢的人还没追到。 她得活着。 “大、嫂、好。” 褚云凤被威逼着喊了一声，得了叶白微心满意足的笑：“乖。” 她现在倒是觉得，褚云凤虽说杀气足了点，可还是个小丫头呢，只要不对她喊打喊杀，还挺好玩儿。 在老虎头上拔毛的叶白微如是想到。 …… 于是等到叶白微她们进门的时候，卫渊便看到了小姑娘满眼的笑意。 跟她相处久了，她的一颦一笑卫渊都看的出真实的意思，这会儿自然也瞧得真切。 这是真的开心了。 第244章 怎么在你这里? 不过，她去的时候还瑟瑟发抖呢，这么短的功夫是发生了什么？ 卫渊才想着，便见叶白微笑着走到了他的面前，一面与其他人一起给褚青林见礼。 褚青林示意他们入座，卫渊这才注意到叶白微手上拿的东西。 “这不是云凤的匕首么，怎么在你这里？” 他问的声音低，褚云凤的耳朵却好使的很，堆起一脸假笑，替叶白微抢先回答：“我与大嫂一见如故，这匕首是我送她的见面礼。” 她这会儿将大嫂喊得很顺口，也让叶白微忍不住笑了一声。 随后，在褚云凤吃人的目光里，笑眯眯道：“是啊，这是云凤妹妹送我的见、面、礼，夫君，你说我给她回礼什么好呢？” 卫渊若是这会儿还看不出她眼里的坏心眼儿，那就白瞎这双眼了。 他的手背后，轻轻地捏了一下叶白微的手，淡淡道：“你想送什么？” 男人的手指干燥微凉，叶白微却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她登时就要挣脱，却被卫渊紧紧地攥住。 她偏头去看的时候，就见卫渊的笑意里带着促狭。 叶白微的耳尖都被烫出了一点红，她骤然转开眸子，轻咳一声，道：“我先前做的香里，有一套叫南冥旧梦，与褚大帅的气质十分贴合，明日着人送来吧。” 她做的香，卫渊是知道的，她心思精巧，除却店里售卖的那些香，还会做一些私藏的。 比如这一套南冥旧梦，卫渊闻到的时候便有些心动，原先还以为是叶白微要送自己的，后来才知这是小姑娘自己私藏的。 这会儿听到了，他无奈笑问道：“连我都不肯送，你倒是大方。” 褚云凤原本要拒绝的，可听到卫渊这话，便又改了心思：“那我就先谢过大嫂了。” 虽说她觉得这香大概不怎么样，可能从卫渊手里抢东西，这感觉还是不错的。 果不其然，在听得她这话的时候，卫渊便对她露了一抹无奈的笑。 叶白微则是笑眯眯道：“好啊，明儿一早，就给你送过来，或者你也可以来我店里玩。” 正巧，她那儿有许多“好”东西呢。 这一套香是诚心送的，不过用别的东西作弄一下褚云凤，也是很合她心意的。 可惜褚云凤压根没听出她话里有话，闻言顿时便来了兴致：“你店里？” 叶白微点头，笑的仿佛等鱼上钩的渔人：“嗯，离此不远，是一家售卖香料的铺子，前厅卖货，后院儿是工坊，你若感兴趣，还可以去看看制香过程。” 褚云凤对制香没什么兴趣，可对于抢了她匕首的叶白微很有兴趣。 虽说这姑娘让她气得磨牙，可不得不承认，她也的确引起了自己的兴趣。 褚云凤笑了一笑，露出森白的牙：“我看行。” 目的达成，双方都冲着对方露了一抹“和善”的笑。 而卫渊和周以安，也在这时默契的互相对视一眼，那一瞬间，二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这两个傻姑娘。 第245章 比她预想的还过分! 卫渊和叶白微在褚大帅的府上待到了暮色四合。 褚青林留了他们吃晚饭，席间褚云凤还拿了酒来，要敬叶白微，可惜却被卫渊给拦下了—— 那夜记忆犹在眼前，卫渊并不打算小姑娘再发一次酒疯，虽说很有趣，可前提得是在自己家。 这还在褚家呢。 褚云凤计划落空，登时便有些无趣，她目光在卫渊二人的脸上巡视着，末了嘟嘟囔囔道：“倒是护的厉害，也不瞧瞧眼前是个猫还是老虎。” 她今日算是领教了，这叶白微的确如她所想，是个心机多的女子，且比她预想的还过分！ 她才被坑了一把匕首，盘算着怎么坑回来，瞧着叶白微的目光里也带着那么点不善。 叶白微感受到她的目光，顿时冲着褚云凤笑了笑。 小姑娘笑容里满是狡黠与得意，褚云凤磨了磨牙，转而将目光看向了卫渊：“大嫂不喝，咱们喝啊，连舟哥哥。” 这一声出，叶白微的笑容果然垮了下来，也让褚云凤得意一笑。 叶白微捧着茶盏，恹恹的瞧着二人拼酒，宫宴上阻挠了的事情，在第二日便又发生了。 且叶白微今日连借口都没了。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现下只能拿一件事来安慰自己。 他们只是兄妹关系，没有私情，更不是看对眼的青梅竹马！ 感受到叶白微微妙的情绪，褚云凤笑的越发欢喜，谁知她才打算将酒杯斟满，便被一旁的周以安将酒壶接了过去：“大帅，你喝的不少了，不宜再饮酒。” 他性子与长相截然相反的温吞，说话时也温和的很，褚云凤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中的酒壶，愣是没敢伸手去抢。 卫渊弯唇笑了笑，道：“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了。” 众人早已酒足饭饱，褚青林上了年岁，这会儿面露倦怠，闻言含笑起身：“走吧，我送你们。” 卫渊哪儿能让他送，褚云凤先站了起来：“爹，您去歇着吧，我和周以安送他们就成。” 她连名带姓的喊习惯了，一旁的褚青林却虚虚的踹了她一脚，笑骂：“没大没小，叫周大哥。” 褚云凤朝着他吐了吐舌头，周以安则是温和的笑：“家主别生气，末将与大帅一起送侯爷。” 褚青林嘱咐了两句，摆手让他们去了，自己也转身朝着主院走去。 一行人到了垂花门，马车就在这里等着。 清泉等人先将马车放好，马车是被改造过的，轮椅上去方便的很，等到卫渊上了马车，叶白微便也撩了裙摆打算上去，谁知却被褚云凤喊了一句。 “明日无事，我去店里找你，大嫂可别爽约啊。” 褚云凤说这话的时候，笑的满脸不怀好意，话中还带着威胁。 叶白微自然听出她的潜台词，这是怕自己不敢去呢。 她过了起初被褚云凤吓唬的劲儿，现下倒是什么都不怕了，甚至还回了对方一个笑容：“放心，云凤妹妹只要去，我就一定恭候。” 她这个称呼，引得褚云凤再次磨了磨牙。 褚云凤不知想到了什么，复又恢复了笑容：“好，那就明儿见。” 她说完这话，再看向卫渊的时候，笑容便真诚了许多：“兄长，回去早些休息，我改日再去看你。” 卫渊含笑应声，众人寒暄几句，叶白微这才上了马车。 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然是华灯初上。 秋日的夜晚风有些凉，因着是八月十六，街上倒是行人如织。 大路水泄不通，清泉驾着马车绕到了另外一条小路上。 这里回家的距离远些，行人却大大减少，待得从小路绕出来时，便到了护城河边。 夜空繁星点点，月亮圆盘似的悬在天幕上，河岸上立着大大小小的杆子，上面悬着一串串红彤彤的灯笼，天地之间交相呼应，落入水中，便成了水天一色的好光景。 花灯夜放，热闹至极。 叶白微隔着窗帘看了看，顿时便升了兴趣。 卫渊正在看书，余光打量到她这模样，却是无意识的抿了抿唇，问道：“想去玩？” 他清净惯了，向来不爱这些热闹，但叶白微与他不同。 听得他这话，叶白微眼中一亮，旋即又讪讪一笑，道：“唔，算了，还是回家吧。” 她倒是想玩，可是卫渊这身体状况，肯定是不能推着轮椅去街上的，与其让人分心照顾她，还不如直接回家。 再说了，她玩着，他在，马车里等着，那不是给他心口插刀子么。 叶白微做不出这事儿，下意识摆手，卫渊看她这表情，哪儿还瞧不出来。 他将手中书卷放在桌案上，也不劝她，只道：“河对岸有一家点心铺子，你帮我买一份桂花酥回来。” 卫渊说这话时，又将腰间的荷包解下来递给了她，喊了声清泉：“随夫人一起。” 叶白微想拒绝，在对上卫渊纵容的目光，将话都咽了回去：“好，那你等我，我很快回来。” 对于她这话，卫渊则是回了温和的笑。 叶白微下车之后，卫渊将车帘挑了起来，街灯如景，水面波光粼粼，河灯漂浮其间，周遭喧嚣而美好。 但这如画的景致都入不了他的眼，他满眼唯有一个少女，正沿着河边去了对岸。 她满心都记着那一件事，替他买糕点。 卫渊没哄她，对岸的确有一家糕点铺，沿着小桥走过去，斜对面第二家铺面就是。 铺子不大，糕点味儿却很浓郁，排队的人多，清泉主动道：“夫人，属下在这儿排队，您可以在附近随意转转。” 这附近人不算多，有他在这儿守着，叶白微出不了什么差错。 叶白微摇了摇头，才要说什么，却见一旁有人在放河灯。 一盏盏荷花灯被推到水里，上面承载着人的愿望。 她心中一动，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弯儿：“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待得清泉点头，叶白微便跑到了买河灯的摊位前：“老板，我要两个河灯。” 卖河灯的是个眉眼和善的老太太，她乐呵呵的递了两个河灯过去，一面笑眯眯道：“这里有笔墨，夫人可以将您的心愿写在河灯上。” 第246章 嗯，什么? 叶白微谢过，付了钱，想了想道：“婆婆，我先借用下您的笔，过去让人写几个字，便回来还给您好不好？” 那婆婆笑着应了，叶白微又道了谢，拿着笔墨便跑回了马车前。 卫渊本是在看着她的，瞧着小姑娘沿河过去，瞧着她兴致勃勃的买东西，却不想她竟然又跑了回来。 他连忙将车窗放下，只是还不等拿起书，便见叶白微一把将车帘掀开，满心欢喜道：“侯爷，你看我买了什么？” 她脸上满是笑意，星辰落于眼中，映照的眸光中星河漫天。 卫渊的心，不受控制的重重一跳。 他以手作拳，轻咳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嗯，什么？” 好在天色很暗，叶白微没看出来他的异样，闻言只是炫耀似的将河灯放到了车上，自己也随之爬了上来：“诺，河灯，我听人说，只要将愿望写上去，将河灯放出，愿望就会实现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将其中一个河灯递给了卫渊，满含期待：“侯爷，这是你的。”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格外郑重，可惜话里的意思却满是小孩子气。 卫渊原是想笑的，然而对上叶白微诚挚的目光时，便有些笑不出来。 多么天真而无畏的小姑娘。 他想，这人简直是他的极端对比。 她是天真烂漫，白纸似的干干净净。 与他截然相反。 有那么一瞬间，卫渊只觉得一颗心都往下沉。 可他到底还是笑了起来：“你写吧。” 他将递还给叶白微，道：“我没有愿望。” 叶白微顿时便有些失落。 人怎么会没有愿望呢？ 她仰头去看卫渊，男人坐在马车里，像是无欲无求的仙人。 他无疑是好看的，上天与了他一张好皮相，又在其间添了与世隔绝的冷。 但叶白微知道，这人一点都不冷。 寒霜之下，包裹的是一颗炽热的心脏与干净的灵魂。 她垂眸，一瞬间竟有些难过。 替他难过。 该是经受过多少磨难，才会对这世界不怀抱希望的？ 但很快，她就笑了起来：“没关系，那我就贪心一下，多写一个愿望。” 她郑重的拿起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小字。 卫渊垂眸去看，就见叶白微还用手挡着，生怕人瞧见了似的，末了，又笑眯眯道：“这样，愿望实现的时候，就是我们两个一起的了。” 他被她的话逗笑，忍不住弯唇，无奈道：“你倒是机灵。” 叶白微很快写好，连带着卫渊的那一盏河灯都拎了起来，问道：“侯爷可要与我去放河灯？” 她才从那边过来，行人虽然多，可也没到接踵摩肩的地步。 至少，推着卫渊过去，她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卫渊却摇了摇头，纵容的看着她：“你去吧。” 叶白微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又遮掩住了：“好吧，那你等我回来，咱们就回家。” 小姑娘来去如风，卫渊瞧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耳边却还在回荡着那句话。 她方才说—— 咱们回家。 第247章 她会许什么愿呢? 家这个字眼…… 仿佛很久远，却又间隔千山万水之后，再次温暖了他。 卫渊的脸上，渐渐蔓延起笑意。 他盯着叶白微的背影，见她虔诚的将河灯推到水中，又不自觉的想，她会许什么愿呢？ 连带着他的那一份。 河灯入了水，借着那点微风，渐渐地往远处飘去。 橘红色的烛火飘摇，带着河灯向远方，内中承载着少女不可说的心事。 叶白微盯着那烛火，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她骗了卫渊。 这河灯上并没有什么两个愿望，她只是抄了一首词。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方才不让卫渊看，也不过是怕少女心事被发现。 他不知道她的心意，叶白微尚且还能劝自己女追男隔层纱，天长日久的，总要让这人瞧见自己的真心。 可若是他知道了，那叶白微就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若是他不喜欢自己呢，若是他厌烦呢，那可就连回旋的余地都没了。 毕竟…… 当初信誓旦旦说，不会霸占着侯夫人位置的人，也是自己。 叶白微现下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直到那河灯远去，她这才收回了目光，将笔墨还给了婆婆，又额外给了她一份钱：“多谢您。” 那婆婆见她多给钱，忙的要退回，叶白微却已然转身走了。 婆婆不能舍弃摊位，念了一句菩萨，便又接待下一个来买河灯的客人了。 买河灯的是一个漂亮到妖冶的少年，他手上拿着一个狐狸面具，手指纤细而白。 拿了河灯后，他也学了叶白微的做派，放在摊子上一块散碎银子，道了一句：“不用找了。” 婆婆才要说什么，少年却已经没入人群，他走的飞快，却是追着叶白微过去的。 “借过借过。” 身后响起少年的声音，叶白微下意识往一侧躲避，还是被撞了一下。 她微微拧眉，往后看去，就对上了一张漂亮到失真的脸。 那少年不妨自己撞了人，顿时便有些赧然，举着河灯给她道歉：“抱歉，姐姐您没事儿吧？” 这少年看着约莫十四五，一双眼大而媚，瞳孔极黑，肌肤白如瓷，这张脸生的很好，挑不出半点毛病，如同玩偶娃娃一般。 这样一张完美的脸，若是一个娃娃，那自然是没有瑕疵的。 可现下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真人，叶白微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步。 那少年不解的看着她，追问道：“可是我撞疼您了？” 离得近时，叶白微瞧着他的瞳仁，只觉得自己要被吸进去似的。这会儿离得远了，反倒瞧着正常了许多。 叶白微摇了摇头，道：“没事。” 那少年又歉疚的笑了笑，举着河灯道：“真不好意思，我着急放河灯呢，婆婆说晚了时辰就不灵了。” 叶白微瞧见他手上拎的河灯，倒是跟她方才买的如出一辙，再看少年的方向，想来也是同一家买的。 她抿唇点头，道：“没事，你去吧。” 少年松了一口气，再次与她道谢，转身要走，却又回头笑道：“这位姐姐，你身上的香味儿真好闻，是哪里买的？” 这少年与她年岁相差无几，若是旁人说来，便有孟浪之嫌。 可他生的太好看了，好看的就像是多看几眼都是亵渎。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非但没有半点调戏搭讪的模样，反倒让人有一种被夸赞的羞涩。 少年含笑看她，叶白微倒是没多想，抿唇一笑，道：“自己做着玩的。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这小少年跟她相差太大了，她至多有一种小孩儿真会说话的感觉，倒是没有多想。 见她转身要走，少年依旧笑着，有礼道：“告辞。” 他说完这话，执着河灯，与叶白微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河边水波粼粼，花灯照亮夜空，无人看到，少年的袖口里，有暗芒一闪而过。 叶白微拐回去时，清泉也刚将点心买好，正四下张望寻她呢。 她快步走过去打了招呼，清泉这才松了一口气：“夫人，咱们回去吧。” 叶白微才回到马车上，便听得卫渊状似无意的询问：“刚刚怎么了？” 叶白微疑惑的看他，听得卫渊又补了一句：“我方才看夜景，好像有人拦了你的路。” 这话说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叶白微却没往别的方向去想，闻言恍然道：“哦，你说那个少年，他赶路，不小心撞了我一下，好在没事。” 她说的随意，卫渊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 只是叶白微没想到，第二日，她便又见到了这个少年。 因着头一日与褚云凤约好要在店里见，叶白微一早便去了朝夕。 谁知才开店没多久，便见一个熟悉的少年进了门来。 他先在店里转了转，又询问了几样日常所用的香薰与器皿，末了挑挑拣拣的，让人打包了十多种。 叶白微才从后院出来，就跟那少年撞上了目光。 “是你？” 这少年生的太出挑了，出挑的只要让人看过，便很难忘记这长相。 但少年却是迷糊了一瞬，问道：“我认识您么？” 他一脸茫然，叶白微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出格，顿时笑道：“没有，我认错……” 谁知她话才说到这儿，少年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昨夜不小心撞到了您，这位姐姐，您没事儿吧？” 这一下倒是轮到叶白微茫然了，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少年已然为她解了惑：“您身上所用的香实在是太惊艳了，让人一闻便难以忘怀。” 这话若是个成熟的男人说，叶白微必然要起鸡皮疙瘩的，但眼前这是个小少年，且一双眼睛干净的很，倒是让她忍不住笑了笑。 “多谢夸赞。” 毕竟这店里的香也都是她做出来的。 她看了一眼旁边帮忙算账的伙计，见少年挑选的都是上品香，心道这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儿，便又加了一句：“这位客人买的香料打个折扣，都以九折来算。” 第248章 圣使? 闻言，那少年眉眼弯弯的笑：“那就多谢姐姐了。” 他笑起来时很拉好感，叶白微抿唇笑道：“客气了，若是这香用的惯，日后可常来。” 她店里的顾客虽说不算多，可基本都是回头客。 这少年瞧着不缺钱，衣料也上乘，十之八九也会成为回头客，她自然不吝啬这点盈利。 少年听得她这话，眯眼笑了起来：“那是自然。” 叶白微点头回应，也不多言，转身便去架子上取香器，她来前厅是拿东西的。 谁知才将香器取下来，便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与之而来的还有女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哟，我还当你不敢来呢。”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叶白微都不必回头，只听这声音便知道是谁了。 来人正是褚云凤。 叶白微心道这位祖宗果然上了门，她不出意料，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转而回头，笑吟吟道：“大帅又不是老虎，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 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容，可惜一眼就叫人看出虚假来。 笑容里满是狡黠与无辜，倒是让褚云凤噎了一下，翻了个白眼，嗤道：“你这一张嘴倒是能说会道，可惜我不是卫连舟，不吃这一套。” 闻言，叶白微也笑了一声，淡淡道：“你若是我家侯爷，那我也必然不是这个态度了。” 叶白微这话说的直白，褚云凤眯眼打量她，就见叶白微又笑了起来：“行了，大帅也别在门口站着了，你想给我这儿当门神，我还怕你吓走我的客人呢。后院说话去？” 褚云凤哼了一声，到底是进了门，她对叶白微这笑容无语，索性打量起这铺面。 店面收拾的干净，内中器物摆放皆雅致的很，一看就知是下了功夫的。 褚云凤在男人堆里待得久了，对香味儿并不十分喜欢，但进了门后，闻着这店内的气息，竟然觉得清新省神，先生了好感。 再看叶白微时，便也没那么大的火气：“好啊。” 她说着，一面转头看去，目光随意一扫，落在那个少年身上，气势骤然便冷冽了起来。 叶白微才想带着她去后院，就见褚云凤径自走到少年面前，笑问道：“圣使安好，礼部的官员是干什么吃的，怎的这般怠慢圣使，让您一个人出来？” 她脸上的笑半分不达眼底，叶白微才要说话，却被她话里的意味惊到。 圣使？ 而那个被称作圣使的少年，依旧是人畜无害的笑容：“北越风光令人向往，我闲来无事便私下转转，便不劳烦几位大人陪同了。” 他说着，又笑着举了举所买的香品：“大帅也不必紧张，我不过随便买点东西，这就回去了。” 叶白微这才回过神儿来，小心翼翼的询问：“这位可是苗疆的圣使大人？” 昨夜见这人的时候，她只觉得漂亮到妖冶，今日瞧着熟悉，也只当是昨夜的缘故。 可这会儿被点明了身份，叶白微才恍然，她觉得面熟，是因为数日前曾经见过他游街！ 不过，中秋都过完了，苗疆的圣使怎么还没回去呢？ 听得叶白微询问，年轻的圣使笑着冲她眨眼：“是我，不过漂亮姐姐，你可以喊我的名字，我叫摇光。” 他声音带着点糯，少年人尾音上挑，若有似无的勾人。 叶白微一激灵，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瞬间消失不见，后背瞬间浸了一层冷汗。 摇光…… 她张了张口，却觉得嗓子发干，险些笑不出来，好一会儿才问道：“哪个摇光？” 少年笑的无辜又天真：“唔，天上星星的那个摇光。” 摇光星，别名破军，主杀伐。 叶白微抿唇，这下手心也濡湿了。 大概是苗疆圣使来北越的事件太小，所以书上并没有写。 但是摇光这个名字，却在书的后半部分屡次出现。 元和二十一年，西北叛乱。 叛军麾下以七星排名，各个骁勇善战，他们打着清君侧除奸臣的名义，在幽州起义，其后势如破竹，连夺七城，后定都邾城，试图与北越形成南北抗衡的局势。 叛军所过之处，狼烟遍地。 而叛军的首领名唤，摇光。 这个两年后会率领大军险些攻占北越，却又被绞杀在株洲的叛军首领，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 且身份还是……苗疆圣使。 叶白微脸色发白，觉得自己像是不小心窥探到了什么秘密。 而她的异状，看在褚云凤的眼中，却是下意识走到她身边，点了点她的肩膀：“发什么呆呢？” 褚云凤话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心，也让叶白微瞬间回神儿，呐呐道：“啊，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名字好听。” 叶白微笑的讪讪，少年冲着她眨了眨眼：“你也觉得好听吗？这是我自己取的，亚父还嫌弃呢。”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天色，笑道：“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漂亮姐姐，咱们改日再见呀。” 叶白微心说千万别再见了，这位传闻中狂暴弑杀的大魔头多来几次，她怕自己吓出心脏病。 但这话叶白微不敢说，只能讪笑道：“你慢走。” 她心中诸多狐疑，然而现下半分都不敢表露出来。 她不知道那个叛军组织如今是否成型，但这少年此番来京，绝对不只是交好的。 这种事情，一旦卷入进去，她的小命怕是都要玩完。 叶白微念及此，强迫自己露出一抹善意的笑容，那少年拎着手中满满当当的战利品，冲着叶白微一笑，转身出了门。 待得人消失在视线里，叶白微觉得自己的中衣都贴上了后背。 湿透了。 褚云凤瞧着她这模样，狐疑的打量她：“你在心虚什么？难不成，你跟他是旧相识？” 事出反常即为妖。 叶白微吓得呛了一口口水，咳嗽的满脸通红，还不忘连连摆手：“你，你可不要污蔑人！” 她哪儿有胆子跟叛军首领成相识，小命还要不要了！ 叶白微这模样不似作伪，褚云凤审视的盯着她，没从她脸上看出蛛丝马迹，这才淡淡道：“行吧，那就是我多心了，你不是说要给我香品么？在哪儿呢。” 第249章 这是什么味儿啊? 叶白微吓得心脏几乎跳出来，这会儿忙的拍着心口安抚自己，闻言回道：“在后院，你随我来吧。” 她说这话时，抬脚往后院走，只是心里却忍不住叹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老祖宗诚不我欺！ …… 才进了调香室，褚云凤就下意识耸了耸鼻子：“这是什么味儿啊？” 在前厅的时候，她闻着这些味道还比较淡雅，怎么到了后院调香室，反而不好闻了，感觉特别繁杂缠在一起的味道。 叶白微笑了笑，道：“这里比较简陋，我将东西都混杂在一起了，你在隔壁房间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拿。” 褚云凤看了看，见旁边收拾的干净，像是临时的居所，知道这应当是叶白微住的地儿，索性退出来站在门外等着。 待得叶白微捧着香盒出来时，见到的便是直挺挺站在院子里的褚云凤。 少女身板挺拔，站直如松，英姿飒爽的模样让她既欣赏又羡慕。 可惜了，眼前人半点不欣赏她。 瞧着她出来，还不忘拧眉询问：“怎么这么慢？” 叶白微失笑，指了指手中盒子：“这可是我的宝贝，珍藏的，放的严密不好找。” 她说着，又问褚云凤：“大帅怎么不进去？” 这下，倒是轮到褚云凤有些不自在了：“这是女子寝房。” 她一个大老爷……她一个外人，不好进去的。 叶白微出奇的听懂了对方的潜台词。 大概是跟男人待得久了，褚云凤的行事也与男儿郎相似。 不过么…… 叶白微笑的乐不可支，反问道：“难道您不是女的么？” 被叶白微嘲笑了，褚云凤轻咳一声，睨了她一眼道：“你觉得呢？” 真是个别别扭扭的姑娘。 叶白微在心中腹诽，又补了一句，但还是有点可爱的。 她弯唇一笑，道：“大帅是巾帼女英雄，走吧英雄，随我进去坐坐？放心，不害你。” 小姑娘分明比自己小，怎么说起话来老像是哄孩子似的？ 生的挺好的，可惜心如蛇蝎！ 褚云凤在心里下了结论，眼见得她进门挑帘等着自己，无声哼了一下，到底是随着走了进去。 她进门后，叶白微请她坐了，将香盒放在桌案上，自己则是转身去倒茶。 “我这儿不讲究，都是些自制的花茶，大帅别嫌弃。” 叶白微说着，将茶水放在她面前，褚云凤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去，便见那茶盏里飘着一朵不知名的花。 浅粉色的，在茶水里飘飘浮浮，瞧着煞是好看。 她忍不住端起来喝了一口，便觉得满口清香。 味道也好。 “尚可。” 叶白微听了这评价，忍不住一笑：“多谢大帅夸奖。” 别扭的姑娘，能说出这评价来已经很出乎她意料了，她还以为，褚云凤要说‘这是什么玩意儿呢’。 褚云凤闻言，一时有些出乎意料，继而嗤了一声：“谁夸你了。” 只是这话说得声音小，叶白微不留神听，几乎听不到。 她偏头询问：“什么？” 褚云凤已然不肯说第二遍了：“无事。” 她一路过来，确实有些渴了，喝了一盏茶后，叶白微见她喜欢，便又给她添满。 这次，褚云凤难得道了一句：“多谢。” 叶白微笑弯了眼，褚云凤别开目光，瞧着那盒子，问道：“我能打开么？” “自然。” 叶白微笑着回她：“这本就是送给你的。” 得了这话，褚云凤也不客气，抬手将盒子挪了过来，打开的一瞬间，便有些惊艳。 盒子里面端端正正的摆放着六个小盒子，拼成了一朵花的模样。 每一个小盒子都是一片花瓣，正中间则是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儿，上面描绘着图案，精致又典雅。 底层铺着缎子，婴儿肌肤似的滑，乳白色为这盒子里添了色。 褚云凤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花瓣盒子，拧开后，内中是绛红色的香膏。 才打开，便闻到了馥郁的香，沉香为底，苏合香为辅，待得这香味儿散了，便又闻到郁金香花和茱萸子的味道。 香气层层铺开，加之一点点蜂蜜的余味，令人仿佛沉浸在歌舞升平之所，耳边是笙歌燕舞，通身都沉浸放松下来。 褚云凤眼中一亮，深吸一口气，才要笑着说什么，却又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轻咳一声，遮掩了那笑容，道：“不错。” 她说着，又将盖子盖好，状似不经意的放回去，道：“味道还可以。” 叶白微瞧着她的模样，轻笑一声，道：“那大帅看看别的，是否能入眼？” 这很合褚云凤的心意，于是她点头道：“好啊。” 而接下来的每一瓶香，都没有让她失望。 除却香膏之外，另有香片与香兽，还有可以压制成香篆的香粉，每一种都可瞧出制香人的精巧心思。 待得看完后，饶是褚云凤有心挑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盒香，即便自己花心思去寻，八成也是寻不到的。 这么珍贵的香，倒是比她那一把匕首更贵重。 想到此，褚云凤又有点不自在，这么看来，是她占了便宜的。 再想起自己方才的可以挑刺，褚云凤轻咳一声，将香盒放下，正色道：“我得更正一点——你不是一无是处，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至少这一方面，你是人才。” 她原本以为叶白微满脑子只有机关算计，如今看来，是自己先入为主的将人给想歪了。 褚云凤这些年在边关，虽说时常混迹在男人堆里，打交道的也都是些粗人武将，但她不接触这些，并不代表真的半点都不懂。 能有这样精巧的手艺，叶白微绝不是只会算计人的草包。 当然这个前提是，这些都是她做的。 叶白微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得大帅一声夸赞，这一盒香是送对了主人。” 褚云凤抿了抿唇，问她：“你舍得？” 叶白微笑的越发明媚：“这东西制造出来，便是给人用的。大帅能夸，说明你会用，那它便是有价值的。否则被我长年累月的藏起来，也是明珠蒙尘，一无是处。不是么？” 第250章 她又不是叶家的人 这话说的有理。 褚云凤跟着点头，又仔细的打量着她：“我现在相信，师兄喊你夫人是真心的了。” 至少这一番话，不是心性狭隘之人可以说出来的。 褚云凤不得不承认，她对叶白微改观了。 叶白微倒是没想到，一盒香有这么意想不到的效果，不过最让她愉悦的是对方这句话。 “他自然是真心的，毕竟，这是我夫君呢。” 说这话时，小姑娘单手托腮，又笑眯眯的问她：“难道你不觉得，我跟他特别般配么？” 褚云凤：…… 她现在收回方才的话，还来得及吧？ 褚云凤憋了半日，只说了一句：“你好歹是个姑娘家。” 叶白微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末了又问道：“大帅，这话我也得送给您。” 两个都不太像寻常姑娘家的女子双双对望，最后又一同笑了一声。 “倒是我狭隘了。” 褚云凤说了一句，顿了顿才道：“不过，我还是要说，你们叶家上梁不正，至于你这个下梁歪没歪，我要持怀疑态度。” 她这么直白的话，叶白微倒是半分都没放在心上，还随着她的话笑道：“难道大帅不知道，还有句话叫歹竹里生了颗好笋么？我就是那颗特别好的笋。” 不但好，还笋。 当然，褚云凤不会明白她的未尽之语。闻言诧异了一瞬，复又笑叹道：“你这么骂叶家的老祖宗，不怕他们从地下爬上来找你？” 叶白微嗤了一声，道：“不能吧，毕竟老祖宗们也不能拦着我说实话呀。” 再说了，她又不是叶家的人。 见她这模样，褚云凤煞有介事的点头：“有道理。” 她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对叶白微改观了不少。 这女子与那些世家女子截然不同，没有半分扭捏与做作，也不是那种一句话里要绕八圈的人，这一点让褚云凤很满意。 虽说，这样的叶白微也不大好，脸皮太厚。 她想着，又问叶白微：“我师兄就没有怀疑过你么？” 她先前在边关的时候，知道叶家逼婚用了手段，卫渊成婚时她没来得及赶回来，后来听了京中诸多传言，对叶家更没好感，这才调查了一番。 谁知竟得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叶家竟然敢掉包新娘，拿庶女替嫁！ 倒不是她瞧不上庶女，毕竟当初连叶云瑶她也没瞧上的。 她只是好奇，从昨日卫渊的态度可知，他对叶白微还是很满意的，只是他这样聪慧，难道对叶白微的身份半分都不知？ 褚云凤才想到这儿，便听得叶白微笑道：“大帅觉得，侯爷什么都不知道吗？” 她笑容里意味深长，褚云凤瞬间了然：“他知道？” “是啊。” 叶白微给自己倒了茶，喝了一口，才施施然道：“新婚夜里，我把来龙去脉都说了。” 褚云凤这下，倒是真的震惊了。 “你自己说的？” 她看眼前的叶白微，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会自讨苦吃的人。 叶白微点头，反问道：“叶家做事不算万无一失，大帅不会真以为能瞒过去吧？就算真的能，我又凭什么帮着他们作孽？我是被逼替嫁，又不是被逼丢了脑子。” 这话，引得褚云凤笑了起来：“有道理。”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小姑娘倒是把兵法玩的很熟练嘛。 只是这话，褚云凤却没有说。 她打量着叶白微，索性直白问道：“你现下是怎么想的？” 褚云凤跟卫渊太熟了，从他对叶白微的态度里，她便知道对方上了心。但她现下有些拿不准叶白微的态度，瞧着是个好欺负的，相处了才知道这就是个泥鳅。 滑不溜秋的，谁都捉不住。 她索性打了个直球，叶白微倒是楞了一下。 “唔，我若是说，我心悦侯爷，你信么？” 叶白微说这话时，还带着点苦恼与郑重其事，褚云凤眼中一亮，旋即轻咳一声：“你怎么证明？” 叶白微叹了口气：“我没法证明，就像是……” 她说到这儿，眸光一转，倒是找到了现成的例子：“就像是大帅你心悦那人，又怎么证明？” 褚云凤的脸，瞬间便红了。 “你瞎说什么呢！” 她像是炸了毛的猫，叶白微顿时便笑了起来：“大帅急什么，我又没说您暗恋周副将不敢表白，对吧？” 这话一出，褚云凤顿时磨牙：“叶、白、微！” “在呢在呢。” 叶白微笑着安抚她：“别动肝火呀，喜欢人又不丢人，你看我，我就敢坦坦荡荡的说我喜欢卫渊，这有什么的。” 她越是这个态度，褚云凤就越想磨牙。 自己跟叶白微，那能一样么！ 况且…… 她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说你就说你，做什么攀扯旁人？” 到底是小姑娘，还害羞上了。 叶白微偷偷打量她一眼，笑意越发多了几分：“好了，我不逗你，我很认真的跟你说，我喜欢侯爷，但是……高岭之花不好攀啊。” 她说到最后，又有些愁眉苦脸：“喜欢他的人太多了，我唯一占得的先机就是这个身份，可这个身份，我好像也坐的不是很安稳……” 褚云凤先被她戳破了心事，正有些生闷气，这会儿听得她这话，复又来了精神。 她眉眼一转，压下心中的念头，顺着叶白微的话问道：“你说，坐的不安稳，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呢？ 叶白微不知褚云凤在想些什么，她这两日的确很苦恼这件事。 喜欢卫渊这件事，叶白微是很确定的了。 但正因为确定，她才发愁，卫渊这人，家世好、长相好、人品好、事业好。 无论从哪一方面，他都是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男人。 即便是现在残了，可那也是为国尽忠，英雄落得如此，叶白微除了对他的心疼，并无半点别的念头。 她不会因为卫渊残疾便看轻他，只会更觉得这人人品贵重。 所以，她才更发愁。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架不住她没经验啊，万一到她这里行不通怎么办？ 第251章 你想追我师兄吗? 谁知她打瞌睡，褚云凤便递过来枕头。 褚云凤是谁，那可是跟卫渊一起长大的，对他的好恶必然很了解。要是对方能帮忙，那岂不是事半功倍？ 叶白微怀着这样的念头，将自己的心思剖析了一遍，然后…… 就看着褚云凤的脸色变幻莫测，一会儿带着同情、一会儿像是看傻子，末了还想笑不敢笑，憋的十分辛苦。 叶白微自暴自弃：“你想笑便笑，这是做什么？” 看来，褚云凤也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吧？ 她丧气的很，褚云凤却终于忍不住，捂着脸笑了起来。 褚云凤笑的豪放，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看着叶白微的眼神，也从不顺眼变成了慈爱。 她真傻，真的，居然跟一个傻子计较了这么久。 连自己都看的出来卫渊喜欢她，叶白微的脑子到底多不好使，才会觉得卫渊是高岭之花不可攀？ 褚云凤笑够了，又看着叶白微快哭出来的表情，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想追我师兄吗？” 不在卫渊面前，褚云凤也不刻意气叶白微，叫法都规矩了起来。 叶白微的眼先是一亮，继而又暗淡了下来：“你觉得，我有机会吗？” 褚云凤心说那机会可太大了。 但这话她不能说，不能让叶白微骄傲。 毕竟，这小丫头昨儿个还把自己气够呛呢。 于是她神秘莫测的一笑，道：“你知道，机会都是争取来的吧？没有机会，你可以创造机会呀。” 这话说的很靠谱。 叶白微深以为然的点头，凑到褚云凤身边，诚恳的发问：“那你跟我说说，怎么追他，他不会厌烦？” 褚云凤的笑容，便越发慈爱了。 她想了想，低声道：“这样，你听我的……” 二人一个敢讲，一个敢听，叶白微甚至还去拿了纸笔过来，将重点都记录了起来。 褚云凤几乎绷不住笑场，最后到底用多年积攒的变脸本事，硬生生的忍住了。 …… 叶白微回家的路上，专程让清泉在半路拐弯，去了一趟采买场。 这些事儿向来是由下人负责的，但叶白微心思多，经常心血来潮买东西，清泉便也不多问。 只是等到叶白微拎着两大兜的菜与肉出来时，他还是有些目瞪口呆：“夫人，您买这些做什么？” 对此，叶白微笑的一脸神秘：“保密。” 她可是专门给褚云凤取过经的，这些都是卫渊爱吃的。 说起来，她给卫渊做了这么次饭，这是实在是好养活的很，什么都吃，所以叶白微也判断不出他爱什么不爱什么。 不过这次就不一样了，有了褚云凤的指点，今夜的饭菜，都是卫渊爱吃的！ 叶白微信心满满，清泉看着她的笑容，不知怎的，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而他的预感，在叶白微在厨房忙活一个多时辰，又将那些成品摆上桌案的时候，成了真。 卫渊还在书房，清泉看着那一桌饭菜，呐呐的问：“夫人，这些都是您做的？” 这话问的是废话，毕竟方才叶白微忙活的时候，清泉是知道的。 但他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下一刻，他的希望便破灭了。 叶白微点了点头，笑的信心满满：“怎么样，看着还可以吗？这些都是我特意给侯爷做的！” 清泉：……这叫人怎么回答呢？ 这一桌饭菜，可没一样是侯爷爱吃的，简直就是精准踩雷！ “那个，夫人，其实……” 清泉正在斟酌着怎么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却听得门外传来轮椅响动。 下一秒，便见卫渊推着轮椅进了门。 他的视线先落在叶白微的脸上：“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而后又看了看清泉，总觉得这个下属的脸上刻着四个字：生无可恋。 卫渊有些疑惑，待要询问，便听得叶白微献宝似的小跑过来，满心期待的看着他：“侯爷，我给您做了一桌子菜，你来看看喜不喜欢。” 她做饭不稀奇，卫渊闻言笑的纵容：“今儿个怎么想起来自己做饭了，前日不还嚷嚷着碾沉香粉碾的手疼么？我看看你做了什——” 他话未说完，笑容便僵了一瞬。 卫渊瞧见了那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 怎么说呢，就…… 喜欢？ 才怪！ 叶白微是如何做到，这一桌子的饭菜，没一个是他乐意吃的？ 然而叶白微期待又忐忑的目光看在他面前晃。 小姑娘咽了咽口水，轻声道：“我特意做的，只是有些菜做的不好，侯爷……你看还成么？” 卫渊：“……成。” 他无声叹了口气，在她的目光里，违心道：“做的特别好。” 但是下次别再做了。 叶白微显然没听出他心中的无奈，闻言顿时便欢喜了：“那侯爷快尝尝，我特意掐着时间炒的菜，这会儿刚好入口呢。” 满桌子都是她的心意，蒸炸焖炖煮，她倒是一样都不落下。 卫渊自认在边关待久了，身上半点没那些臭毛病，可这不代表他就没有厌烦的食物。 比如芹菜、比如豆角、比如茭白、还有这一锅熬得很好的茯苓甲鱼汤。 叶白微殷勤的给他夹菜，卫渊忍了许久，才将第一口菜送入嘴里。 “怎么样？” 叶白微问的小心翼翼，卫渊闭了闭眼，脸都绿了：“手艺不错。” 叶白微顿时便欢喜了起来：“那就好，那你多吃点。” 卫渊：…… “你也坐下吃。” 叶白微应声，在他旁边坐了，其实这里面有几道菜也是她不爱吃的，但茭白炒肉还是可以的，况且这时节的茭白最鲜嫩，她吃的很满足。 卫渊瞧着她这模样，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到底没能忍心拂了她的好意。 于是这一顿饭吃完后，卫渊觉得自己人都麻了。 麻木，灵魂出窍。 偏生叶白微还要问他：“侯爷好像吃的不多？” 卫渊撑着笑意：“下午吃了糕点，不是很饿，不过饭菜很不错。” 得了夸奖，叶白微悄悄在心底给自己点了赞，都说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男人的胃。 看来今夜这一顿饭，还是很成功的嘛。 第252章 傻姑娘 她在心中得意了一瞬，满是再接再厉的干劲儿：“那我以后继续给你做呀。” 卫渊：谢谢，不必，还想活。 “本侯娶你回来，难道是让你当厨娘的？” 卫渊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忙活了这么久，不累么？” 他的手指拂过叶白微的头发，那温暖而有力的触感，让叶白微整个人都僵住，大气都不敢出。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道：“侯爷喜欢，我就不累。” 小姑娘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脸颊的红却出卖了自己。 卫渊一顿，突然觉得方才这顿饭不难吃了。 他失笑，没忍住在她脸颊捏了捏，感受着细腻的肌肤触感，声音里是纵容的无奈：“傻姑娘。” 男人的笑容如春风和煦，拂过了她的心。 叶白微猛地站起身来，呐呐道：“那个，我，我先回去休息了！” 小姑娘落荒而逃，脸颊烫的泛红，心跳如擂鼓，背影里都写满了羞。 卫渊摩挲了下指尖，那触感停留在其间，染得他眼中一片笑意。 真是个傻姑娘。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回过神来，看到桌上的饭菜，笑意又荡然无存。 怎么说呢，要是有可能，他还是不希望见到这些菜。 “清泉，滚进来。” 清泉早在卫渊开始吃饭的时候，就自觉的“滚”了出去，临走前还看到自家主子的脸都绿了。 他有心躲得远远儿的，架不住卫渊传唤的快。 这会儿他应声进门，就看到卫渊的脸上又从绿的变成黑的。 黑如锅底。 他看了一眼桌上明显被吃了不少的饭菜，心中一瞬间想起一句话来—— 爱情使人丧失理智。 啧。 圣人诚不我欺。 “这主意，谁给出的？” 卫渊一句话，便将清泉跑马似的心思尽数拽了回来。 他意识到卫渊话中的意思，顿时摆手解释：“主子，不是我啊，跟我无关！” 开玩笑，他又不是傻子，也没有活的不耐烦，怎么可能触卫渊的雷？ 卫渊自然知道不是他，闻言拧眉扫了他一眼，警告道：“我是问你，今日她见过谁？” 这话一出，清泉顿时便反应了过来，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回禀道：“回主子，今日褚大帅去了。” 他也是糊涂了，那会儿褚云凤走后，叶白微才去采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再联想起褚大帅一贯的作风，罪魁祸首是谁，这不是一目了然么！ 但话还不能说的太满。 因此清泉顿了一下，又添了一句：“不过，兴许是夫人对您的一片心意呢，大帅今日过去，瞧着是跟夫人相谈甚欢的，应该……大概……不会坑您吧？” 这话，他说的底气不足。 卫渊只是睨着他，反问道：“哦，一片心意，倒是能精准的挑出每一个我不喜欢的东西。” 这要说没人在背后指点，谁信呢？ 清泉也是不信的。 他在心中替褚云凤默哀了一句，毕竟，褚大帅也是闲的无聊，折腾谁不好，偏偏要折腾到侯爷头上。 谁不知侯爷瞧着大度，其实被谁都腹黑？ 他才想到这儿，便听得卫渊淡漠道：“我记得，近来卫所人手不够是吧？” 卫渊的话题跳跃的快，清泉楞了一下，才道：“啊，对，前儿个阿齐才来过，说是想从南大营借调些人手来。眼下正列名单呢，只是还未最终确定，您也知道，人手选备需的留神。” 若是一个不好，挑了些心怀不轨的，反倒是给卫所添乱。 卫渊闻言，只是随意点了点头，道：“你回他一声，将周以安的名字添上。边关暂时不缺人，也无需他一个副将来回折腾，先让他呆在卫所吧。” 卫渊吩咐的随意，清泉却是猛地抬头看他，他跟在卫渊身边许久，对方的言行早已了然于心。 所以这会儿，他忍不住确认道：“那……是在卫所给周副将安排住处，还是让他回府居住？” 下一刻，他便得了卫渊的答案：“卫所不是忙的腾不出手么，还回去做什么。” 果然如此。 清泉了然，再不敢多问，借着咳嗽掩饰着自己那么点幸灾乐祸：“是，属下明白了。” 姜还是老的辣，也不知道褚大帅在算计主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先栽进去。 啧啧啧。 清泉看戏看的很开心，面上毫无表情，甚至还能恭恭敬敬的请安：“那事不宜迟，属下就先去办差了。” 卫渊点头，摆手让他下去，清泉转身之后，那点笑容便再也遮掩不住。 这消息传到褚大帅的耳朵里，她估计得气得一蹦三尺高了。 只是还没等清泉出门，就见一道身影快速的跑了回来。 是叶白微。 她跑的飞快，裙子翩跹，深秋的天气里，竟然跑的额头见了汗。 清泉忙的闪身避过，一面与她行礼：“夫人，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么，主子在房中呢。” 叶白微喘了口气儿，点头道：“我有点事情找侯爷。” “进来吧。” 听得卫渊的声音，叶白微快步走进去，清泉则是退了出来，将门从外合上。 日光被隔绝了一瞬，叶白微缓了缓神儿，就听得卫渊含笑问道：“这是怎么了，急匆匆的回来。” 他说着，一面倒了茶水，递给叶白微：“喝口茶缓一缓吧。” 叶白微应声，从他手中将茶水接过，喝了一口，这才觉得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的归于平静。 卫渊见她这模样，摇头失笑，一面抽了帕子递给她：“什么事儿啊，值得你这么慌乱的。” 小姑娘脸颊微红，额头冒汗，眸子里满是紧张。 她将帕子接过来，并没有用，只是严肃道：“侯爷，我今日瞧见那位苗疆圣使了，他没有离开，还在上京！” 卫渊还当是什么事儿，闻言挑了挑眉，笑道：“嗯，正常，苗疆有意与北越交好，此番前来递了国书，圣使自甘为质，暂且留在北越。至少这一年内，他都会在上京住着了。”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问道：“你在哪儿见到他的？” 第253章 圣使有问题? 叶白微也不瞒着，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你记不记得，昨夜有个人跟我问路，当时我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今日他去店里买香料，我才知他竟是苗疆圣使。当时褚云凤也在，她认出他的身份，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们谈话里带着机锋似的。” 回来时，叶白微便打算将此事告诉卫渊的，不过那会儿她沉浸到了另外一件事，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刚刚回去的路上才想起来，便急匆匆的回来了。 她说完后，卫渊一时若有所思，他见叶白微神情里带着担忧，便宽抚道：“安心，两国有意交好，苗疆圣使在京中也有固定居所，今日前去买香，应当只是意外。且现下时间特殊，他应当也不会无故生事。” 卫渊这话，并没有安抚到叶白微。 事实上，叶白微心中有些不安，她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并不多，脑子里没有丝毫关于过往的记忆，所知道的也唯有书上的内容。 但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经历的事情，大多数都与书上所写截然相反。 叶白微甚至起了怀疑，是不是她就是那一只煽动翅膀的蝴蝶，因着她的到来，才让这里本该发生的事情发生改变？ 既定走向被更改，叶白微不知是好是坏，但在这变动里又跳出了一个危险人物，这让叶白微心生警惕。 摇光…… 书中关于他的描述太过惊心动魄，这一个在书中后期才出现的大反派，现在就提前登场，让她莫名起了担忧。 她这人吧，其实没什么大追求，也没什么大志向，家国天下与她无关，她只想查清楚当年师父之死的内情，替他讨个公道，再与卫渊携手百年，身边人平平安安，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的，她并不在意，也害怕这些事情会影响自己平顺的生活。 大概说起来有些自私，但她所想唯有这些。 叶白微抿了抿唇，听得卫渊话中的安慰，想了一瞬，又轻声道：“话虽如此，但是，我对这人的观感有些不好。” 她斟酌着，换了个方式隐晦的提点：“我总觉得，这人危险的很，若说缘由，我也说不上来，但瞧着他的模样，有些偏执阴郁。我听说，苗疆的人都会些古怪。” 叶白微这话，倒是引得卫渊看她。 小姑娘不大擅长撒谎，现下她明显有些心虚，几乎这么直白的提点，显然是想告诉他什么事儿。 圣使有问题？ 他微微拧眉，想起先前叶白微的醉话。 她是知道些什么的，但似乎不能明着说出来。 “圣使虽说是为两国交好而来，但朝中盯着他的人不少，若他有危险，必然会被知晓。” 卫渊压下心中念头，宽慰叶白微：“你不必太担心。” 听得卫渊这话，叶白微方才定了定心神。 也对，朝中比她更担心会出事的大有人在，倒是她自己先杞人忧天了。 念及此，叶白微又松了口气，道：“我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 小姑娘神情赧然，卫渊轻笑一声，道：“你先前不是说，要回去休息了么？” 男人与她相隔不远，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方才她紧张的不行，尚且没有意识到什么。 现下一回神儿，就觉得男人的声音几乎是在她耳边掠过。 他们离得这样近，让叶白微才平复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了。 叶白微骤然站起身来，往后退了退，呐呐道：“啊，对，我确实要回去了。” 见小姑娘站起来就想走，卫渊摇头失笑，却是抓住了她的胳膊，轻声道：“过来。” 男人的掌心温热，贴着她胳膊时，叶白微瞬间便僵住了身体。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靠近了卫渊，男人松开了她的手腕，替她将袖口整理好，这才轻声道：“好了，去吧。” 被拽过去的时候，若说叶白微什么期待都没有，那是假的。 可现在他只是替她整理了衣服便又退开了安全距离，神情坦荡的半点旖旎都不剩。 叶白微一瞬间便有些失落。 不过这失落被她完好的隐藏，她回过神儿来的时候，甚至还能与他道谢：“多谢侯爷。” 卫渊弯唇，道：“去吧。” 叶白微应声，转身便朝外走去。 她看起来格外淡定，只除了……同手同脚。 小姑娘就这么同手同脚的出了门，门外的松间都傻眼了一瞬，心说这是什么新鲜的走路姿势？ 不过下一刻，他便被卫渊叫了进去：“清泉呢？” 松间顿时正色道：“清泉去南大营了，主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卫渊看了一眼外面，叶白微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唯有他手心还残留着属于她的气息。 他微不可查的露了笑意，那笑意又旋即消失在唇边。 “你派人去苗疆驿馆盯着，若有任何异动，随时来报。” 得了卫渊的话，松间应声而去。 待得他走后，卫渊看着外面暮色沉沉的天，神情也冷冽了下去。 方才他是在哄叶白微，但其实听到她说起苗疆圣使的时候，他脑海中却是瞬间出现了一张脸。 容貌跌丽，貌美到似是暗夜的美人蛇。 他今生还未见过这位苗疆的圣使，但前世里，却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 那时他自知大限将至，拖着病体残躯进了宫，想为卫衡求一份福泽。 却在等候皇帝召见的时候，见他殿内出来一人。 那是一个少年，容貌阴柔而美，眼睛大而黑，叫人无端想起野兽。 是生着獠牙的兽、是吐着芯子的蛇，美的令人心惊。 属于将帅的直觉，让他觉得这人有些危险。 后来他才知，那人便是苗疆圣使，名唤摇光。 但那也是他唯一一次听过这个名字了。 此后不久，他便命丧黄泉。 今日叶白微一说起来这个人，卫渊便瞬间想了起来，当时的感觉仍在眼前，生的危险而诱惑，可除此之外…… 他还有一份熟悉感。 卫渊很确信，这样的人，他只要见一面就不会忘记，但奇怪的是，他分明瞧着这人面熟，却半点想不起在何时见过。 这个出身苗疆的少年，妖冶而可怕，让他的心底都覆了一层疑惑。 第254章 亚父回信了吗? 而此时疑惑的人，却远不止他一个。 侍从叩门进来的时候，少年正站在窗边。 夜幕深沉，室内烛火高燃，将他的面庞覆在明暗之间。 他手边燃着一个香炉，有烟雾升腾而起，香气便铺满了室内。 少年似是闻不到一般，随手捏了两粒珠香，又丢进了香炉之内。 进门的侍从低低咳嗽几声，轻声问道：“圣使，您找我？” 少年这才回头。 烛火映耀下，这张脸越发美的失真，像是被画好的面皮，贴在了玩偶之上，美是美的，却又让人毛骨悚然。 正是苗疆的圣使，摇光。 就连侍从也下意识低头，摇光却像是不自知似的，疑惑的盯着那一炉香，半日才问道：“折罗，这味道闻着熟悉么？” 被唤做折罗的侍从这才放弃闭气，在那浓烈馥郁的香味里轻轻嗅了嗅，恭声回禀：“熟悉啊，这是持节先生做的香吧。” 圣使挑剔，非持节先生做的香不用，这香圣使都用了十余年，侍从们也是一闻便知。 可摇光却摇了摇头。 他手指从那一盒香上掠过，捏起一粒珠香，放在鼻端嗅了嗅，神情也悠远了几分。 “这不是亚父做的香。” 却与亚父所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折罗诧异的看过来，问道：“不是吗？可这味道，分明是一样的呀。” 摇光却并没有回答，他将手中的珠香扔回盒子里，又问道：“亚父回信了吗？” 折罗顿时便有些迟疑。 他满脸为难，摇光倒是猜到了答案：“说吧，亚父回了什么。” 他神情淡淡，折罗却瞧得出来，圣使是不大高兴的。 折罗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回圣使，您执意留在此，先生有些生气。” 这答案与他所想相同。 事实上，从当初他决定留在北越的时候，便与亚父大吵一架。若非后来他妥协，也不能顺利带人来到此。 不过来都来了…… 他反对也是无用的。 “亚父脾气好，不会生我太久的气。” 他嘟嘟囔囔的，分明有些心虚，倒像是给自己打气。 这会儿，他方才带出几分少年感来。 他让折罗替自己研好墨，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我给亚父回封信。” 折罗应声，才要走，却又被摇光叫住：“这几盒香，你们拿下去分了吧。” 苗疆人对香是有讲究的，一不留神便会中了旁人的道，所以折罗寻常压根不用香。 但圣使所赐又不同。 折罗恭声谢过，见那几盒香是摇光下午提回来的，又小心翼翼道：“属下要拿哪几盒？” 摇光歪头看了看，咬了下手中的狼毫，随意道；“全都拿下去分了，我这儿一盒不留。” 知道这不是持节先生所做的香，折罗便也没了心理负担，只当他不喜欢了，应声便将那几盒都拎了出去。 待得人走了，摇光这才意味不明的眯眼，勾起一抹笑容来。 室内香气馥郁浓烈，他在这一片香气氤氲中散漫的想，香没了，明天就有理由继续去买新的了吧？ …… 第二日一早，叶白微就又见到了摇光。 她前日里才想着，日后见到了摇光就尽量避开走，毕竟她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并不想牵涉到那些是是非非里面去。 谁知翌日才去了朝夕，还没等歇口气儿呢，就见那个最不想见到的人来了店里。 少年笑的一脸天真，见到叶白微的时候，还神情一亮，笑着与她打招呼：“漂亮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叶白微见到来人，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与此同时又有些迷惑，他怎么会来这里的？ “我来买香。” 像是看出叶白微未出口的疑问，摇光格外好心的解答叶白微的疑惑。 他说到这儿，又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委屈：“昨日的香太好闻，回去就被他们分完了，我再来买一点回去。” 少年人的声音里带着点未褪的稚气，有点软，还带着点可爱，配着这一张脸，如何都叫人说不出重话来。 叶白微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他给出这么一个答案来。 但不管如何，自己的香受欢迎，叶白微还是很开心的。 一旁的伙计见来了客人，忙的过来接待，却被叶白微拦下：“你去忙吧，我招待圣使便可以。” 若是有可能，叶白微半点都不想接触这人，毕竟眼前人让她觉得危险。 可是这是她自己的店，万一旁人接待的时候哪里出了差错，那倒霉的还是叶白微。 所以叶白微便是再不愿意，也只能自己来：“你今日想买点什么？” 见接待他的是叶白微，摇光脸上的笑意加重了些，他绕着店里转了一圈，又挑选了几样香品：“就这些吧，多谢漂亮姐姐。” 他一口一个漂亮姐姐，着实让叶白微有些吃不消，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圣使，我已经有夫家，按着我们北越的习俗，你可以喊我卫夫人。” 她不认为眼前人是真的天真少年，甚至怀疑他早就将自己的底细都给摸透了。 所以叶白微索性亮明身份，便是希望摇光能离她远点，至少也有个忌惮。 谁知听得她的话，摇光却半分不接，反而好奇的问道：“嫁人了，难道漂亮姐姐就不是姐姐了吗？” 他这话说的绕口，叶白微却是一滞。 她几乎可以确定，摇光就是来捣乱的。 偏生对方还一脸无辜的瞧着她，让她半句否认都说不出来。 末了，只能道：“倒也不是，只是我担不得圣使的一声姐姐，我姓叶，要么你喊我叶姑娘。” 虽说她这时候不太想用叶家的姓，但总比说她姓白的好。 摇光眨了眨眼，笑的甜软乖巧：“姐姐漂亮，我说你担得，那便一定担得。” 叶白微：…… 这人怎么还说不通呢？ 她心中警惕，不愿多接触他，索性绕过这个话题，转移到他手中的香品上：“圣使确定要这些了么？” 摇光点了点头，又道：“你可以喊我摇光。” 叶白微自然不会喊，索性不理会他这句话，将那些香品放在台面上，又留心看了一眼。 这些香品，与他昨日拿的完全不同。 第255章 他又来了 叶白微让掌柜的结账，摇光也不多言，问了价格便乖乖的给钱。 他像是真的只是来挑选香品的，结账之后，拿了香品便跟叶白微告辞：“多谢漂亮姐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叶白微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带了笑：“好，慢走。” 她生怕这位大佛不肯离开，这会儿见他不拖沓，心里先放下心来。 谁知他走到门口，却又回过头来问他：“对了，漂亮姐姐，你知道哪里的饭菜好吃么？” 他一脸天真相，过分漂亮的皮囊在此时占了优势，饶是叶白微也不由得晃了晃神儿。 她轻咳一声，遮掩自己的失态，想了想道：“京中美食不少，只是个人口味不同，我喜欢的，圣使未必觉得合胃口。” 她说到这儿，见摇光抿唇看自己，话又转了个弯：“或者圣使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二。” 摇光的笑意便又挂在了脸上。 他说了自己的口味，叶白微想了想，依着他的喜好推荐了几家：“朱雀大街有一家如意楼不错，除此之外，隔壁有家的糕点也都做的很好，圣使闲暇可以去看看。” 她认真回答了摇光的问题，摇光便眉开眼笑的道谢：“多谢漂亮姐姐，那么，我们再会。” 叶白微这一次，是真的不想再跟他再会了，但对方是客人，她只能假笑着回应：“好，再会。” 摇光道了谢，转身就走了，仿佛真的只是来买香品的。 就连叶白微，也将这件事情当做了一个意外。 直到第二日。 他又来了。 确切的说，接下来的几天，摇光每日都会上门，且用的都是同一个理由。 来买香。 若是第一次，叶白微还能信了这个借口，可他日日前来，所采买的香料还都是与前日截然不同的，完事儿第二天还来。 且，若说第一次他来的时候，是直接买了香便走，那么接下来这几日，他待得时间便越来越长了。 从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到了后来，他甚至能在这里磨蹭大半日。 他这些时日买的那些香料，便是拎回去当饭吃都够了，却还雷打不动的上门。 朝夕是开门做生意的，没有驱赶客人的道理，但他日日在这里待着问东问西，这目的性可就太明显了。 叶白微无声叹气，心说果然越漂亮的人越危险，再看他笑的满脸无辜，索性直接将话挑明了。 “不知圣使大人日日前来，所为何事？不如您说明了，我们也好知道该怎么做。” 叶白微说话时还带着笑，可与先前的和善相比，现下看起来可太凶了。 摇光脸上笑容不变，声音里却带出几分委屈来：“我来买香呀，不是说来者皆是客么，我又不曾短缺了银钱，怎么漂亮姐姐像是不喜欢我呢？” 叶白微：……她那是不喜欢么，她那是害怕！ 少年的皮相太有欺骗性了，叶白微索性叹了口气，直白道：“圣使大人想来不是单纯喜欢这里的香吧，若是想要玩儿，京中好玩地方不少，您可以让官员带着你私下转转，倒也不必拘泥在我一个小小的香馆里，你说是不是？” 叶白微哄小孩儿似的，倒是让摇光楞了一下，旋即撇了撇嘴：“果然，我到哪里都是惹人厌的。”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笑了，神情里倒是染上了些可怜的意味。 十几岁的少年，眉眼才长开，漂亮的像是画上的娃娃，这若是叶白微相熟的人，那瞧着怕是要当弟弟疼的。 可惜叶白微还记得书中对他的描述，半点不敢掉以轻心。 这会儿听得他的话，也只能顺着道：“圣使自然不惹人厌，只是我这儿除了香料，没有别的好玩的，您日日前来，也浪费钱。” 她试图好言好语的将人劝走，可惜摇光是一句都听不进去，反而问了一句：“可你开门做生意，不就是为了赚钱吗？我喜欢你的香，过来买，不曾短缺银钱便可以吧？” 叶白微噎了一噎，心说当然不可以。 这要是个平常的冤大头，她还可以考虑一下，但眼前人是平常的冤大头么？ 很明显不是啊！ 叶白微无声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有驱赶圣使的意思，只是觉得，您难得来京中玩，总窝在香铺里多无趣。” 她笑容里满是敷衍，相熟的人一看便知这是不耐烦了。 事实上，叶白微的确有一种不受控制的焦躁。 眼前人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但她甚至连他的目的都不知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人是冲着她来的。 偏生摇光像是不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似的，闻言还能冲着她笑：“我的时间要如何支配才有趣，自然是由我说了算的。不过，姐姐说的不错，我的确有目的。” 他骤然将话挑明，反倒让叶白微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看向对方，试探着问道：“唔……你想做什么？” 摇光这会儿却又不立刻说了。 他抿唇想了想，才小心翼翼道：“我想……看看姐姐制香，可以吗？” 这话说的可怜巴巴的，叶白微瞧着眼前人，到底是摇头拒绝了：“不行。” “为何不行？” 摇光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漂亮姐姐制香的技术很高明，有些好奇罢了。” 他这话说的越发可怜，叶白微无奈的叹了口气，解释道：“制香的过程都是保密的，这是我独家的秘方，哪有拿给人看的道理？圣使大人，还是不要为难人了吧。” 她这话说的在理，可惜摇光听不进去，他往她面前凑了凑，拿了一块香兽，问道：“那，你只给我看个简单的过程，这也不行吗？” 他虽然神情可怜，可惜压迫感太强了，让叶白微骤然往后退了一步。 这小孩儿，瞧着才十四五，怎么长得这么高，足足比她高了一头，离得近了，她都得仰着脖子看人。 叶白微果断拒绝，摇光的神情都暗淡了下去。 旋即，他又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再次问道：“那这样吧，我出钱，你让我自己做一块最简单的香兽带走，这样总可以了吧？” 第256章 摇光的怀疑 大概是小孩儿眼中的那渴望太深，叶白微一时有些疑惑。 难道是她真的想多了，他这些时日天天过来，就是因为好奇？ 看出叶白微的犹豫，摇光便又加了一句：“你让我做一块香带走，我便不来叨扰，这样总成了吧？” 这下叶白微倒是真的心动了。 毕竟这么一个危险分子天天在自己眼前晃悠，叶白微觉得自己都要神经衰弱了。 “好。” 她将摇光带到了后院的制香室，给他拿了些半成品的原料，问他：“你想做什么味道的？” 摇光看了看那些原料，随手点了几样：“就这几样吧，可成？” 叶白微顺着他的手望去，却是一愣。 这几样混在一起…… 正是她这些时日在做的香。 “你之前做过？” 叶白微好奇的看他，摇光轻笑着摇头：“没有，不过这些东西，看多用多，也能知道一些。” 这话倒是真的。 叶白微不再追问，转而给他拿了器皿来，耐心的教着他做法。 这种其实就是diy，东西都是配置好的，再怎么做也不会出错。 摇光聪明，一看便懂了，他按着叶白微教授的顺序去放置香料，目光却是不着痕迹的在房中打量了一遍。 末了，却在其中一个香器上定住：“这是做什么的？” 他像是好奇的学生，叶白微却是眼神闪烁：“那是个观赏品。” 摇光眼中带笑，道：“这个器皿好看，我可以拿来欣赏一下吗？” 叶白微瞬间警惕。 这个香器，是她昨日拿出来用的，后来忘记收起来了。 而这香器最开始的主人，是唐怀章。 她心生警惕，审视的盯着摇光，见对方只是单纯的好奇和欣赏，这才放下了一颗心：“不成，这是收藏品，圣使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 她宝贝似的将香器收了起来，摇光却敏锐的看到了那香器上的小小痕迹。 那是一个小小的标记。 他眯了眯眼，歪头瞧着叶白微的动作，眼中也漾出些兴味来。 叶白微并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也没有注意到摇光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将香器好好的安置回去之后，快步走了出来。 再看摇光，对方已经开始专注的做香了，少年人满眼的心思都放在这上面，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他做的很好。 日光和暖，微风清浅，少年人垂着眸，睫毛很长，在脸上微微打下阴影来。 她原是应付差事，谁知他竟这样的专注。 叶白微有些好奇，起先以为摇光逗她玩，不想这个圣使竟然真的对制香这么感兴趣。 不过，这么大的小少年居然会喜欢这个，倒是让她有些出乎意料。 叶白微才想着，便见摇光抬起头来，有些困扰道：“漂亮姐姐，接下来该怎么办？” 看着他一脸困惑的模样，叶白微便知方才讲的步骤他没有记全，不过能到这个程度也不错了。 她走过去，又指点了几句，摇光便茅塞顿开：“原来如此。” 他情不自禁的一笑，漂亮的脸上便如繁花盛放。 叶白微心神恍惚，再次在心中感叹，这少年才多大，现下就这么好看，日后可怎么了得。 摇光的确厉害，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当真让他做出几颗香兽。 虽说是从半成品做出来的，但对于一个没接触过的新手来说，已经很厉害了。 叶白微夸赞了他几句，摇光难得抿唇羞涩一笑，与她道：“今日多谢漂亮姐姐了，这几日我就不来打扰了，等香品用完了，可以再来买吗？” 叶白微：……她现在想收回那句夸奖。 但是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还是客人。 如果摇光不针对她的话，那叶白微也不会赶客的。 “今日时候不早，圣使该回了吧。” 叶白微没有直接回答，摇光一时有些失落，旋即又笑着跟她告别：“那我就先回去了，漂亮姐姐，再会。” 叶白微现下一点都不想听到再会这个词，但还是得僵着笑脸与他挥手。 日光落在他脸上，让少年的表情看不真切。 他冲着叶白微露了笑容，转身上了马车。 只是走之前，他又看了一眼朝夕的门口。 少女就站在那儿，正在整理东西，动作格外的熟稔。 眼前人分明不过二八年华，但手法老道，条理清晰，一看便知有人悉心教导过的。 他收回目光，笑容像是被画上去似的，唯有眸光里闪过一抹幽深。 天下香先生何其多，偶有一两种重合，并不是稀奇之事。 可若是香品十之八九出自同源，制香习惯也如出一辙，就连所用的香器……都扯上了关系呢？ 心中的猜测一一被证实，摇光歪头靠在车窗上，指节轻点着香兽。 她与亚父，到底是什么关系？ …… 叶白微回去之后，便跟卫渊说了此事。 她头两日的时候，只觉得对方前来不算什么大事儿，与卫渊说了，也让他平添担忧。 谁知这人接二连三的来，她心里没底，回去就跟卫渊说了。 “虽说他言暂且不会来，但我总觉得，这人有些古怪。” 叶白微说这话时，眉眼中满是担忧。 这个叫摇光的圣使太过危险，第一眼见到觉得少年漂亮而妖冶，可知晓身份之后，她便觉得这一份漂亮变成了带刺的毒花。 会一口将人吞噬掉的那种。 听得叶白微的叙述，卫渊也微微拧眉。 “这些时日，你暂时别去店里，让清泉过去便可。” 叶白微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不大好意思使唤清泉：“侯爷若是需要他做事，岂不是耽误了？” 她为卫渊着想，让对方笑了一声，淡淡道：“我镇日在府上，有什么事情要做？不过是些跑腿的，你若过意不去，不如替我跑腿？” 他拿叶白微打趣，叶白微倒是认真的想了一下，点头道：“可以，侯爷要差遣我做什么？” 小姑娘认认真真的，倒是让卫渊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了一会儿，轻咳一声，方才道：“容我想想，不过侯夫人是大忙人，兴许过两日便没时间了。” 第257章 为什么? 叶白微被这一声“侯夫人”闹的有些耳热，不好意思看他，却又被他话中意思吸引：“为什么？” 卫渊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这是个新的，先前那一只戴惯了的早在进宫那日给了叶白微，其后小姑娘要还，卫渊只让她留着。 新的扳指跟他时间不长，摩挲着还有些不大顺手。 卫渊靠在椅背上，沉吟道：“长公主设宴邀请京中贵妇前往，说是秋日赏花。” 赏花自然是女子所做的事情，男人不在其列，叶白微身为镇北侯夫人，也在被邀请的名单之内。 卫渊这话一出，叶白微眉心微蹙，轻声问道：“长公主设宴，不会只是赏花这么简单吧？” 按着先前所听到的信息，这位长公主常年在五台山礼佛，今年突然回来已经是奇闻了，如今却还要与世家贵妇们交际？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儿。 卫渊也是这么看的。 他摇了摇头，声音微冷：“长公主回京后深居简出，宫宴当夜也是开宴前才来，她连后宫几位的脸面都不给，如今突然开宴，还不知目的为何。” 他说着，又拐了个弯儿，道：“不过，总归不会是冲着我们。到时云凤也在，你跟着她便是。” 听得褚云凤也在其中，叶白微心里先踏实了一些，不管如何，有个相熟的人在，总归是叫人放心的。 叶白微长舒一口气，轻声道：“那我到时提前给褚家下帖，一同前往。” 见她这模样，卫渊却是笑了一声，促狭的问道：“怎么，害怕？” 叶白微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害怕，就是担心给侯爷闯了祸。” 毕竟她现在代表的镇北侯府，是卫渊的脸面。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最后给她收尾的还是卫渊。 她怕连累到卫渊。 小姑娘眉眼真诚，卫渊原是想打趣她的，见她这模样，便也说不出来了。 他无奈的笑了一声，心说真的是栽到了她身上，身体却比脑子快，伸了手出去，抵在她的眉心。 “皱什么眉，本侯不至于连你都护不住。” 他这话太过自然，叶白微却僵了身子。 男人的声音格外温柔，而拂过她眉心的指尖，像是染了一蹙火苗，自她的眉心一路下滑，直落到了她的心上。 心间被撩起火，她脸颊微红，呐呐道：“侯爷自然是厉害的，主要我笨嘛。” 说这话时，她的尾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软，撒娇似的。 卫渊心中愈发柔软，状若无事的收回了手，一面淡淡道：“嗯，是够笨的。” 能被褚云凤骗到，还坑了他一回，确实是个笨姑娘。 可惜叶白微不知缘故，听得卫渊这话，顿时愤愤的瞪他。 自己可以说自己笨，但是被卫渊这么明晃晃的附和，多少让她有些不高兴。 最主要的是，让她有点担心。 “我，其实也还行？” 卫渊这么聪明，必然不喜欢笨的，被他说自己笨，是不是代表被他否定了？ 小姑娘只是冲着他瞪了一眼，像是撂爪子的猫，可那一眼也小心翼翼的，旋即又变成了试探。 卫渊伸出手来，敲了敲她的额头。 “嗯，还行。” 话倒是顺着她说的，叶白微便就不计较自己被敲了额头。 “不过，这次侯爷不去吗？” 闻言，卫渊笑着摇了摇头：“赏花宴，都是女眷前往，哪有男人去的。” 叶白微叹了口气，便听得卫渊又道：“姚氏跟卫锦兰会随行，她近来尚且消停，你不必顾虑她。” 先前中秋宴的时候，姚氏虽然也跟着，可因着卫渊的嘱咐，所以并没有作妖，相反，还会给叶白微一些提示。 但这不代表，她就变好了。 叶白微听到姚氏便下意识警惕，眼下也只是点头道：“好。” 姚氏的作风想来是绿茶派的，这次还带着卫锦兰，应当不会闹幺蛾子吧？ 她才想着，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对了，侯爷……” 叶白微开了口，又不知该怎么说，反倒是卫渊瞧着她这模样，问道：“什么话不能说的？” 叶白微咬了咬唇，这才轻声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这几日好像没见过卫衡，他呢？” 仇人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卫衡被软禁的时候尚且不说，如今被解禁了还不露面，叶白微担心他会暗中搞什么坏事。 卫渊听得她这话，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睨着她问道：“怎么，你惦记他？” 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跟吃了隔夜饭似的，脸色都变了。 她忙忙的摆手，话音里满是嫌恶：“我又不瞎。” 这么直白的态度，显然取悦了卫渊。 他点了点头，道：“那你问他做什么？” 叶白微托着腮，神情里满是郑重：“你是不是忘记我先前的提醒了？他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这次被软禁必然记恨上了你，万一害你怎么办？” 卫渊的死与卫衡脱不了关系，上次去叶家，叶老夫人没有交给她的药，恐怕也有问题。 叶白微有时候觉得，自己就行走在一片雷区，不定哪一天就会炸一个。 而这里面处境最危险的，就是卫渊。 小姑娘眼睛里满是担忧，卫渊心中一动，眼中添了些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温柔。 “放心，近来南大营事务繁杂，他被派遣过去了，这个月不会回来。” 这话一出，叶白微才放下心来。 不管如何，他是被派出去，而不是在家里躲着预备作妖，这让叶白微放心不少，至少他现下害不了人。 而且，不用面对卫衡，这对叶白微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儿，毕竟一个渣男男主天天在面前晃悠，时不时的还要出来恶心她，叶白微也觉得日子有些难过。 卫渊见她肉眼可见的放松，不由得弯唇，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却是沉了眉眼。 卫衡是被他送出去的，南大营里近来忙，忙的却是为着一桩公案。 这件案子牵连不大，针对性却强，而卫衡被扔到南大营，便是他扔出去的靶子，希望——他还能活着回来。 第258章 长公主设宴 叶白微走时，松间正好跟她打了个照面儿。 松间行了礼，待得叶白微走远，这才转身进了屋内。 “主子。” 松间神情有些冷峻，卫渊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下一刻，便见松间从怀中拿出了一封密信，轻声道：“您先过目。” 卫渊应声接过，待得看过后，眉心也凝了起来。 “他们怎么说的？” 松间压低声音，道：“属下让人盯着了，只是您知道的，咱们盯着驿馆还行，公主府是什么地方，他们没敢靠近。” 卫渊先前派出去的人盯着驿馆，这几日，这个圣使动作频频，一天都没消停，但若只是与苗疆联系倒还好说，昨日晚间，他去了一个谁都没料到的地方。 长公主府。 他去时乔装打扮，若不是当时盯着的人是地宫的，擅长易容之术，恐怕连他出去都发现不了。 这位圣使秘密的在公主府待了两个时辰，出门的时候，送他的人是长公主的贴身女官。 这事儿怎么看着都透着点不对劲儿，再联想到此番长公主突然回京，松间总觉得，眼下的平静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谁知这平静的朔方城内，底下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呢。 卫渊的目光落在这张纸上，逐字逐句的看过去，良久才道：“让拂影过来，后日跟着夫人一起去公主府。” 闻言，松间顿时有些吃惊：“主子，可拂影她……” 话未说完，便被卫渊睨了一眼：“怎么？” 松间顿时闭嘴，小心翼翼道：“没什么，拂影她性情桀骜，跟着夫人是不是不妥？” 拂影对主子的心思，旁人不知道，他们这些下属却是清楚的。往常都替拂影遮拦一二，所以主子并未察觉到。 可是，如今主子居然让拂影跟着夫人…… 万一拂影一个想不开，那可是要出乱子的！ 但眼下，瞧着卫渊审视的目光，松间却是半个字都不敢说，只能替拂影遮拦。 毕竟，他们十二卫之间的关系，到底还是要比夫人的关系更近一些。 他说完这话，又有些心虚的看卫渊。 好在卫渊没看出什么端倪，听得他这话，只是淡淡道：“告诉她，若是差事办不好，以后就不必再来我面前了。” 这话一出，松间顿时正色道：“是，属下遵命。” …… 跟卫渊说过之后，叶白微便不去店里了，第二日一早便去寻了赵雪娘。 前日的时候，徐沅婷给赵雪娘换了新的药，药劲儿有些大，赵雪娘这两日连床都下不了了。 叶白微起初还有些担心，生怕她扛不住药性，还是赵雪娘安慰她：“徐姐姐妙手回春，她既敢用这个药，便无需担心。” 她这些时日跟徐沅婷相处的很好，如今已经姐姐妹妹相称了。 叶白微也信任徐沅婷，只是来这里跑的越发勤快。 今日赵雪娘还好一些，叶白微去的时候，她正靠坐在床上，端着药碗喝药。 才放下碗，便有一只手拿了蜜饯递过来。 赵雪娘抬眼看，见来的是叶白微，顿时便眉开眼笑，只是嘴里还要埋怨：“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外面这样冷，也不多穿件衣服。” 叶白微笑吟吟的看她，先将蜜饯塞到了赵雪娘的嘴里，这才慢悠悠的回她：“来时穿了的，您房间里暖和，我就让绘雪把衣服挂起来了。母亲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她一面说，一面坐到了赵雪娘的床边。 少女眉眼含笑，赵雪娘却是摸了摸她的手，察觉是温热的，方才放下心来，柔声道：“好多了，徐姐姐的药很管用，今日已经能起来身，只是我惫懒，不愿意动。” 她眼下有一圈青黑，显然是夜里疼的睡不着。但她怕叶白微担心，便瞒着不说。 叶白微从小朝的嘴里知道情况，闻言只是笑着点头：“那就在床上躺着，母亲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人去买。” 她这几日忙的很，店里有个危险分子，叶白微日日得去盯着，已经好几日没陪她们吃饭了。 闻言，赵雪娘顿时有些欢喜，又想起别的，问道：“你今日不忙了？” 叶白微摇了摇头，赵雪娘这才道：“你想吃什么，就让小朝去买吧，我喝药呢，吃饭也得遵医嘱。” 叶白微应声，吩咐小朝跟着婆子去采买，自己则是陪着赵雪娘说话。 才坐了一会儿，便听得外面有人声传来，是徐沅婷来了。 叶白微去外面接了她，徐沅婷进门后先给赵雪娘诊了脉，发现一切正常后，这才放下心来。 赵雪娘今日精神好，叶白微便陪着说话，徐沅婷来了之后，三人说说笑笑的，时间倒是过的飞快。 待得吃完饭后，赵雪娘自去歇了，徐沅婷却是将叶白微叫了出来。 “师娘，怎么了？” 徐沅婷将叶白微叫到了东厢房中，叶白微瞧着她神情有些担忧，不由得轻声问道。 方才吃饭的时候，她瞧着徐沅婷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像是担心什么似的。 只是叶白微还没有想到，事情会与自己有关。 “刚刚你说，后日你要去宴会？” 听得徐沅婷询问，叶白微楞了一下，才点头道：“是，后日公主设宴，邀请世家女眷前往赏花，镇北侯府收到了请帖。不止是我，姚氏跟卫锦兰也会去。” 她说到这儿，抿了抿唇，问道：“师娘，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徐沅婷却没有立刻说话，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才道：“也不是不妥，我只是觉得不大对劲儿。” 见她沉思的模样，叶白微没有立刻追问，而是扶着她坐下，替她倒了茶水，这才轻声道：“公主设宴，又是大庭广众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徐沅婷摇了摇头，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道：“不好说——你知道长公主这些年的经历么？” 叶白微先前听赵雪娘提起来过，这会儿便顺着她的话点头：“知道一些，不过大概不全面。说是她早年因丧子之痛与夫家闹翻，这些年都在五台山修佛，从不过问世事。三十余年，只回京过两次。” 一次是先帝之死、一次便是安王之死。 第259章 她别有所图 叶白微说完，又看向徐沅婷，斟酌道：“其实这事儿，我先前也有些担心，毕竟长公主多年不问世事，怎么这次回京，倒像是要有大动作似的？” 先帝膝下子嗣本就不多，又被广成帝霍霍了一批，现下留存的，王爷一个都没有，便是公主，也只剩下了一个长公主。 可那也是因为，长公主多年都住在五台山，根本连上京都不肯踏足。 但这次她却嗅到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中秋宴会的时候，长公主尚且是一副不愿意理会这群人的态度，怎么这才短短数日，就变了风向？ 听得叶白微这话，徐沅婷眉眼有些沉郁，好一会儿才道：“长公主这些时日深入简出，这次突然举办宴会是为何我尚且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她回京之后，曾经数次与皇后不睦。” 这话一出，叶白微却是一愣：“为何？” 长公主是一个大姑姐，她跟皇后闹敌对做什么？ 徐沅婷压低声音道：“据我猜测，是因为三皇子。” 三皇子的母妃是当年的贵妃，在未出阁的时候，长公主曾经与她有过数面之缘。后来因着安王的事情，贵妃撞死在宫中，留下了三皇子。 但是一个幼子在宫中会经历什么，这就很显而易见了，这些年徐沅婷守着三皇子，不知挨过了多少风霜剑雨。 原本觉得，这事儿是不会有人出头的。谁知长公主回京后，却替三皇子出了头。 “我瞧着那阵仗，公主应当是想为三皇子撑腰的。不过她明面上什么都没说，若非我留心观察，也绝想不到她是因着三皇子被欺负的缘由。” 这是徐沅婷的猜测，也让叶白微越发迷惑。 “她若是真的关心三皇子，想要帮他的话，也不至于现在才出头吧？” 不然的话，早些年的时候，长公主完全可以从五台山回京来。她是公主，在后宫又有自己的居所，便真的想要照顾一个皇子，皇帝也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 毕竟是个长姐呢。 但是她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如今却回来出头，她图什么？ 徐沅婷摇了摇头，道：“那我就说不好了。” 徐沅婷说着，复又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不知公主是什么缘故，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是个是非之地。” 方才听到叶白微说，要去参加宴会的时候，徐沅婷第一反应便是担心。 “这次去宴会，你留心些，别叫人抓住了把柄，也别卷入是非之内，知道么？” 卫渊现下成了残废，外人看来便是落魄了，纵然他手中还有权柄，可是皇帝不会让一个残废一直掌权，不知何时就会将他手中的权势转交旁人。 叶白微先前宫宴时候就看的分明，这些人不屑于巴结叶白微，自然也免于让她应付这些事情。 这样一来，反倒是个好事儿了。 听得徐沅婷的嘱托，叶白微郑重点头，亲生道：“师娘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徐沅婷知道她是个有分寸的，因此虽然还是有些担忧，却到底点了点头，应声道：“那就好。” …… 有了徐沅婷的嘱托，叶白微越发小心此事，她原本是打算给褚家下帖子，谁知姚氏却先找上们。 “瑶儿啊。” 姚氏一脸亲和，瞧着她的时候格外的慈爱，像是她们之间从未有过矛盾似的。 叶白微冷眼瞧着，面上便也带上了假笑的面具：“老夫人来了，快坐吧。” 她一面说，一面让人端了茶水来，自己则是笑道：“您怎么过来了？” 姚氏噙着温柔的笑，坐到了叶白微的对面：“明日要去赴宴，我担心你有些事情不懂，特意过来嘱咐你一番。” 姚氏这话说的客气，满脸都是跟叶白微打好关系的表情。 但不知怎的，叶白微却突然想到了一个词——没安好心。 叶白微眯眼打量着眼前人，旋即笑了笑：“多谢老夫人好意，我正发愁此事呢，先前在宫宴上得您提点，我方才勉强闯过一关。这次赴宴，也得靠您了。” 她这话说的甜，姚氏便也笑了起来：“咱们原就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痴长你些岁数，对这些规矩也知道的多一点。明日赴宴，你跟着我便好。” 得了这话，叶白微笑着应声，做出一副悉心听着的表情。 姚氏便当真与她说了点注意事项，末了又道：“长公主此人，我只在年幼时与她打过交道，这些年过去，其实也记不大清楚了。但只要不出错，明日便无大碍。” 她说着，又道：“不过有一点，明日前去的达官贵人不少，届时少不得介绍与你认识。你是连舟的正妻，也是这府上名正言顺的侯夫人，这些应酬寒暄，你可不能躲懒，知道么？” 姚氏话中满是慈爱，若非叶白微知晓对方是什么人，这会儿怕也得生出几分感动来。 她心中警惕，面上笑的甜软：“好，多谢老夫人。” 姚氏见她这模样，心中安心了几分，她待要再说什么，却听得外面有人叩门。 旋即便响起了绘雪的声音：“夫人，侯爷喊您过去吃饭。” 叶白微应声，才要起身，又看向姚氏：“老夫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姚氏要说的话，全部都咽了回去，轻笑道：“没有了，正好时候不早，我也要回去了。” 叶白微点头，姚氏便起身告辞。 待得她走后，叶白微这才去了德清苑。 卫渊的确在等着她吃饭。 昨夜下了一场雨，天气便越发的寒了。 这样的天气，正适合吃火锅。 卫渊那儿什么都好，尤其是厨子做的一手好菜，知道小姑娘馋这一口，卫渊一早便让厨子采买齐全了食材。 这会儿叶白微一进门，先闻到了扑鼻的香气。 叶白微神情瞬间亮了，她快步跑进门，就见卫渊在桌案前坐着，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在看。 “侯爷。” 叶白微喊了他一声，坐到了他的对面。 卫渊这才放下书看她，却是微不可查的拧眉：“就这么过来的？” 第260章 不信，您摸摸? 叶白微打量了一眼自己，穿着整整齐齐的，便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妥么？” 下一刻，便见卫渊倒了一盏茶，推到她面前：“暖手吧。” 叶白微这才意识到什么，脸上的笑意顿时多了几分：“我不冷。” 她说着，又将自己的手递过去：“不信，您摸摸？” 小姑娘笑吟吟的将手伸过来，卫渊看了一眼，见她骨节纤细，手指白皙，便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 “嗯。” 他先结束了这个话题：“饿么？” 叶白微本来不饿，但闻到他这儿的香味儿，却将馋虫给勾了出来。 她点头如捣蒜，卫渊弯了弯唇角，吩咐道：“上菜吧。” 不多时，桌上便摆的满满当当。 铜炉火锅里炭火旺盛，一口锅子里面底汤香气扑鼻。 叶白微吃的心满意足，待得吃到后来，还隐约出了汗。 卫渊倒是没吃多少，他吃饭向来是斯文的，在军中的时候尚且饮食正常，可这几个月药跟饭似的放下灌，食欲便下降了许多。 到了后来，他便看着叶白微吃。 小姑娘浑然不觉，还时不时的给卫渊夹菜，卫渊不忍拂她的意，便象征性的吃几口。 等到吃饱喝足，叶白微长舒一口气，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来侯爷这儿，好像总是在蹭吃蹭喝。” 起初的时候，她对卫渊是畏惧大于其他，可后来相处时日久了，畏惧早就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日渐依恋。 到了现在，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更是有事儿没事儿便来卫渊这里呆着。 倒也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他。 便是看着也是好的。 卫渊听得她这话，无声轻笑，淡淡道：“不白吃，过来帮我整理书架。” 这会儿天色将晚，室内烛火次第点亮，甚至比阴雨天的白日还要亮些。 叶白微才想寻别的法子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就听得卫渊这话。 简直是给她送枕头呢。 叶白微顿时喜上眉梢，只是还得客套一下：“那玩意儿越整理越乱怎么办？” 卫渊睨了她一眼，淡淡道：“那就罚你明日不吃饭。” 闻言，叶白微顿时垮了脸：“别吧……” 只是话没说完，自己又先得意的笑：“那不成，明日我可是去赴宴的。” 她笑吟吟的模样，引得卫渊也轻笑，问道：“上次宫宴，是谁没吃饱的？” 这话一出，叶白微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 她哑然，好一会儿才咬唇道：“那个，公主宴会，不会也给人吃凉菜吧？”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卫渊无奈。 他扶额，叹了口气道：“逗你的。” 叶白微听得这个答案，先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眯眼看他：“侯爷，你故意的吧？” 故意说这话，好看她傻啦吧唧的模样？ 卫渊睨着她，像是听出小姑娘心声似的，淡漠道：“不用故意。” 本来就傻。 幸好叶白微不会读心术，也就没有听出卫渊未尽之语。 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卫渊让她整理书籍，其实也不过是他整理，让叶白微摆放过去。 叶白微做这些事情驾轻就熟，与他合力将桌案上的书籍都放回了原处，只是目光偶尔掠过卫渊的腿，还是有些心中难受。 若是他的腿没事儿，这些事情，卫渊原本不必劳动旁人的。 也不知他会不会因此黯然神伤。 她才想到这儿，便听得卫渊道：“发什么呆？” 叶白微顿时回神儿，呐呐道：“没，没什么，侯爷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卫渊看了眼她的脸色，却没有追问，只道：“没了。” 他说着，又随意道：“方才姚氏去找你了？” 先前还以为叶白微会忍不住呢，谁知饭都吃完了，她居然忍着没说一句关于姚氏的。 得了这话，叶白微才想起来姚氏，点头道：“嗯，大概是侯爷你积威深重，所以她来只是叮嘱我，半点都无可指摘。” 这也不出卫渊意料，不过他诧异的是叶白微的态度：“你居然不觉得，她是不怀好意？” 叶白微顿时摇头：“怎么可能？她才不会有好心呢，不过狐狸尾巴没露出来罢了。” 她这话，引得卫渊失笑，心说果然还是叶白微。 “安心，她的狐狸尾巴没机会露出来。” 卫渊说着，又道：“明日去公主府，我派个人给你差遣。” 听得这话，叶白微还以为是清泉或者松间，谁知她才点了头，便见卫渊唤了一声：“拂影。” 话音未落，有个女子进了门。 这女子瞧着双十年华，生的清丽，眸光凌厉，叫人不敢直视。 叶白微只一眼，便察觉到了这女子身上的杀气。 但这杀气是与褚云凤截然相反的。 若说褚云凤是将帅之气，那么这个女子就像是一把刀。 可以杀人于瞬间的刀。 叶白微因着这个比喻，再次打量了这个女子，却见她目不斜视，直接跪在了卫渊的面前。 “属下拂影，给主上请安。” 她的声音如同长相一般的冷硬，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卫渊没有让她起身，只吩咐道：“明日你跟在夫人身边，随她去公主府。” 拂影应声，这回才看向叶白微，再次行了一礼：“是。” 叶白微觉察到了她身上凌厉的杀机，张口想说什么，又碍于这女子在场，复又咽了下去。 卫渊见状，摆手让拂影出去，这才问道：“怎么了？” 那女子就站在外面，如同暗夜里的一棵松，身形笔直，仿佛人形杀器。 叶白微斟酌着，轻声问道：“侯爷怎么想起给我送人了？” 而且还是这么凌厉的人。 卫渊睨了她一眼，道：“你不是胆小么，她会功夫，跟在你身边可贴身护卫。” 叶白微一滞，难以言喻的看了一眼卫渊，她要怎么说，女护卫也抗不过权势的？ 但她都不必说，卫渊就已经看明白了。 他也不瞒着，将话题挑明：“明日她需借你之便进公主府，去之后她不会全程跟着你。” 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懂了：“侯爷放心，我会保护好她，不让人发现的！” 第261章 保护你 卫渊与她挑明的时候，想过叶白微会有诸多反应，却唯独没想到，她会是这一种。 他这么明晃晃的告诉她，自己是在利用她，她居然还反过来替自己着想？ 卫渊难得愣神，倒是叶白微以为这个法子还不够安全，又道：“或者，她会易容术么，要不让她扮成我的模样，危急时刻还能保命。” 她话音未落，就被卫渊拍了一下：“你是不是听不懂，什么叫保护你？” 这小丫头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他都明说了要借她的身份，这就是在利用她。 她不生气就罢了，居然还勤勤恳恳的给他出主意？ 而且这叫什么馊主意，扮成叶白微的模样，回头出事了，第一个保不住的就是她自己！ 卫渊一时不知该叹气还是该无奈，最终只是揉了揉她的发：“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收回去。” 叶白微无辜的看着他，后知后觉道：“也对，侯爷定然有自己的安排，你放心，我明日一定不添乱。” 小姑娘信誓旦旦的保证，而卫渊已经不想说话了。 他叹了口气，示意叶白微在自己面前坐了，轻声道：“她明日办差是真，保护你也是真。公主宴会目的未知，若出异状，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懂了么？” 男人的声音格外温柔，叶白微被他的目光盯着，只觉现下仿佛一朝回了春日。 微风和煦，山泉叮咚，而他话中的意思，更让她的心间燃了一蹙火。 他说……她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在现在的卫渊心里，她已经有了分量，对吧？ 叶白微的目光不闪不避，看着眼前人，轻声道：“我懂了。” 她有那么一瞬，突然想要问一问卫渊，他有没有喜欢自己，哪怕一点点？ 但叶白微到底还是咽下了这个想法。 有些话，若是不说出口，那么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可一旦说了，万一卫渊拒绝，她就没有机会了。 她得再稳妥一些。 …… 翌日一早，叶白微是跟着姚氏一起去了长公主府。 前些时日，姚氏出事的时候，卫锦兰还曾经过来找叶白微的茬儿，可后来大抵是得了教训，便安分了下去。 现在姚氏出来，卫锦兰便也老老实实的坐在她的身边，半个字都不多说。 这模样倒是让叶白微有些诧异，毕竟卫锦兰年纪小，心计还不那么重，即便遮掩，也总有几分写在脸上。 但她现在只安安静静的坐着，姚氏让叫人便叫人，让行礼便行礼，这会儿一起在一辆马车上，卫锦兰也安静的像是一个透明人。 事出反常即为妖，她现下可太反常了。 感受到叶白微的目光，卫锦兰抬起头，冲着叶白微软软的一笑：“大嫂，可是有事儿？” 她瞧着太乖了，但这乖巧的程度，越发让叶白微心生警惕。 “没事。” 叶白微摇了摇头，收回目光，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荷包。 那里装着一枚扳指，是卫渊的。 那日给他未果，叶白微便不再提及这事儿，如今将扳指妥帖收在荷包里日日带着，拿这东西当护身符了。 第262章 知道么? 等到叶白微再看过去的时候，卫锦兰就已经乖巧的坐在位置上低下了头。 一旁的姚氏还在轻笑：“这些时日，锦兰越发像大姑娘了，今日跟着你大嫂，千万别给镇北侯府丢脸，知道么？” 卫锦兰轻声应了，叶白微越发留了神，面上还得笑着应道：“我还得劳烦老夫人照看，今日是您辛苦才是。” 她疏离而客套，姚氏弯唇笑着，偏头时与卫锦兰交换了个隐秘的眼神，再抬眼，便又是一副谦和的笑。 她们的反应，更让叶白微心中有些不安，到了长公主府时，便多留心了几分。 今日来的人不少，因着是女眷，便都是进了府门后，在垂花门处下的车。 早有仆妇们在此候着，待得报了姓名，仆妇们先寒暄两句，就将人引了进去。 叶白微她们到的时候赶巧，正见褚云凤也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她不耐烦穿的层层叠叠，秋日的天穿了一套利落的短打，瞧着身形流畅而饱满。 见到叶白微时，褚云凤眼前一亮，旋即又轻咳一声，恢复了平淡：“你们怎么也来这么晚？” 她说着，又瞧见身后的姚氏，站好了与姚氏见礼：“老夫人安好。” 褚云凤的态度无可挑剔，脸上也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姚氏受宠若惊，笑道：“大帅免礼。” 寒暄之后，一行人这才由着仆妇的指引，往花园行去。 长公主今日设宴看花，倒也并非只是托词，还未进花园，便先闻到了扑鼻的芬芳。 绕过了影壁，叶白微便瞧见了那摆放层层叠叠的花盆。 月末的天，树叶半黄未黄，倒是这些花朵们争奇斗艳，霎是好看。 叶白微她们到的不算早，这会儿花园里站了不少人，正三三两两的聊天。 因着她身份算不得高，所以进门后，虽有几个人看过来，大多都是只点头算作示意。 这会儿长公主还没来，这些人说话自在，褚云凤也直接搭上了叶白微的肩膀：“你与她相处还可以？” 进了花园，叶白微便寻了位置坐下，姚氏瞧见了京兆尹府的人，交代了她两句便带着卫锦兰过去了。 这会儿叶白微的身边除了褚云凤，便再无旁人。 只是……她这动作也太过随意了些吧。 叶白微在心中吐槽了一句，面上还带着笑：“大帅与她关系也不错嘛。” 褚云凤没想到她会把话还回来，嗤了一声道：“我这是逢场作戏。” 说着，她又睨着叶白微，淡淡道：“你倒是不傻，知道我在说谁。” 叶白微闻言，无奈一笑。便是褚云凤不说，这指向也够明显的了，不就是点的姚氏么。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褚云凤也不喜欢姚氏。 “你不是一直在边关么？” 闻言，褚云凤点头道：“是啊。” 她说到这儿，意味不明道：“可我耳聪目明。” 叶白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再多言，反倒是褚云凤想起一件事，问道：“师兄没出门吧？” 她这话一出，叶白微却是笑了起来：“大帅不是耳聪目明么，你猜啊。” 褚云凤被噎了一下，恐吓似的捏了下她的脖子，转而坐到了她旁边：“无妨，反正下午我会跟你一起回去，他在不在家，一看便知。” 说这话时，叶白微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褚云凤的话里像是带着怨气似的？ 她下意识看向褚云凤，就见褚云凤张牙舞爪：“看我做什么？” 叶白微笑了笑，回应她：“大帅好看啊。” 这也不算完全的敷衍，毕竟褚云凤生的很是不错。 京中女子以白为美，叶白微却喜欢这种被晒出的天然肤色，再加上她常年在边关，身上都是练出来的紧实肌肉，那是健康而自信的美。 从第一眼见到褚云凤，她便很欣赏。 只可惜，这位大小姐对她的夸赞并不买账。 比如这会儿，听到叶白微夸奖自己，褚云凤哼了一声，道：“少拍马屁。” 叶白微托着腮，轻笑一声，道：“大帅说的是。” 口是心非。 分明都用了她赠的香品，却还要在她面前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可惜叶白微离得太近，清晰的瞧见对方眼中未褪的笑意。 啧。 她无声叹息，才要说什么，却见叶家的人来了。 叶家人来的比她早，方才叶白微瞧见了，但她不愿意理会，便只做没看到。 不想叶家人这就沉不住气，当先过来找她了。 “瑶儿。” 当着外人在，王文蕊的笑容格外热络：“可是才过来？” 叶白微点了点头，王文蕊便又看向褚云凤：“大帅也在啊。” 褚云凤不耐烦应付人，见她过来，索性起身道：“嗯，我还有事，你们聊。” 她说着，起身径自走了，王文蕊神情尴尬，笑容也僵硬了几分。 叶白微暗自发笑，心说这么看来，褚云凤待她的态度已经很客气了。 她才想着，便见王文蕊直接坐到了她的身边，轻声道：“方才你没看到我？” 外人瞧着，她的脸上还是带笑的，可只有叶白微看的真切，王文蕊的笑容里满是火气，一看便知是强撑着的。 她低低一笑，反问道：“您何时来的？” 这话一出，王文蕊的笑容险些绷不住。 她方才都看见了，叶白微分明往自己这边瞧了一眼，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然而她心中这样想着，面上还带同对方笑：“来了有一会儿了，家里有事儿，你待会先别回镇北侯府，与我回去一趟，可好？” 叶白微闻言，歪头打量王文蕊，问道：“若是不好呢？” 王文蕊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顿时滞了一滞，咬了咬牙才道：“你祖母在家里等着你呢，你不会让她久等吧？” 这话便是威胁了。 叶白微轻笑一声，瞧着王文蕊的脸色，在对方气急败坏的时候，方才慢悠悠道：“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那么不孝顺的人么？” 她弯唇轻笑，也算是定了王文蕊的心：“不就是回去么，待会宴会结束，我便随你回叶家。” 第263章 你耍我 这么轻易就得了叶白微的答复，王文蕊倒是有些吃惊。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对方这是在逗自己玩儿，还是认真的，狐疑的问道：“你确定？” 闻言，叶白微嗤了一声，反问道：“若是不愿意的话，那我也可以不去。” 她这话，让王文蕊噎了一下，沉声道：“你耍我。” 叶白微笑容浅浅：“要是宴会结束之前，你别再来烦我，那我就说话算数。” 话说到这份儿上，王文蕊哪儿还会留在这儿找不愉快。 她哼了一声，冷声道：“你最好说话算数。” 话没说完，人就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只是心里还骂了一句，叶白微这小贱人，真是愈发的不讨喜了。若不是还有事相求，她绝对不忍这一口气！ 待得人气急败坏的走了，京兆尹府的人也跟着姚氏回来了。 “侯夫人。” 京兆尹府的姚夫人是姚氏的弟妹，给姚大人生了三个儿子，正室的位置很稳。 因着没有嫡女，她便将庶女带来了，两个庶女生的中等，规矩倒是不错，一看便是精心教导过的。 姚夫人与她说话时，两个庶女也都纷纷请安，而后站在嫡母身边，乖巧懂事。 叶白微起身，与她互相见礼，便听得一旁的姚氏笑道：“方才我这弟妹还夸赞呢，说咱们侯府有福气，娶了瑶儿这么懂事儿的姑娘，日后侯府便要靠你了。” 她说着，姚夫人便也随着笑：“京中都说侯爷与夫人恩爱有加，又听大姐多次夸赞，我原先还不知缘故，如今一看侯夫人这般得体，便明白了——这么可心妥帖的妙人儿，搁谁不得疼着呢。” 姚夫人话里带着奉承，叶白微温柔一笑，落落大方的道谢：“多谢夫人谬赞，我自幼性情顽劣，言行也是粗笨的。不过先前只在京中听闻姚夫人的贤名，今日我也长见识了，日后若是得空，还得夫人多多教导我呢。” 二人互相吹捧了对方一番，叶白微见京兆尹府的人一时半会儿没有走的迹象，便也只能随着坐了下来。 不过说话的大多都是姚夫人和姚氏，两个庶女安静的仿佛是透明人。 叶白微起初还不知为何，但听了一会儿，倒是想明白了。 姚夫人自己没有女儿，庶女对她也造不成威胁，与其防备着，倒不如培养好了，将来嫁出去，也是儿子们的助力。 若单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位姚夫人可比姚氏聪明多了。 只是与这种聪明人打交道也格外的累，叶白微坐了一会儿之后便想要离开了。 现下宴会还没开始，夫人们都在花园里赏花，长公主大抵是有事耽搁，这会儿还没出来。 叶白微瞧着时机，便借着净手的名义，暂且离开了花园。 才出了拱门，她就长舒了一口气。 那些喧嚣被抛在身后，叶白微顺着下人们的指引去了净室。 长公主府很大，可是大概是因为这些年都没有住主人的缘故，虽然打理的很好，却总觉得少点人气儿。 第264章 是长公主 先前那边热闹还好，待得绕过了两条回廊后，叶白微便有些后悔。 这里未免也太安静了些。 她才想到这儿，便听得有人声传来：“多谢您，只是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而后，便听得哀婉的女声响起：“我知道，你是在怪我……” 叶白微的脚步，瞬间便顿住了。 后者的声音有些苍老，她只觉得有些熟悉，并未想起是谁。但前者的声音，让她一个激灵。 她急匆匆的避让到一旁，隔着垂花门往那边看去，只一眼，身体便有些僵硬。 那男声与她所想一样，可那女声，太出乎她的意料。 是长公主。 这个惊骇的事实，让叶白微捂着狂跳的心往后退去。 知道的多死的越快，她现下还不想死，只想逃命。 谁知叶白微才退了两步，便听得轻微的声响发出，而后便见长公主瞬间沉了脸：“谁？” 有内侍匆匆朝着这边跑来，叶白微一颗心狂跳，不等她找到躲藏的地方，自己先被人抓住了衣服：“嘘。” 眼前是那一张放大的脸，女子熟悉的面上半点笑意也无，冲着她比了个嘘声，飞身便上了房顶。 “趴好。” 那一瞬的失重让叶白微心都重重的跳了一下，可见眼前人飞速扔出几颗石子，远远的打在那石狮子上，又忍不住想要为她鼓掌。 响动声让那些内侍们改换了方向，叶白微瞧着他们渐行渐远，趴在房檐上，只觉得一颗心都踏实了下来。 “谢谢你啊，大帅。” 来人，正是褚云凤。 叶白微不知她怎么会出现，但是在这么危险的瞬间，能被人救下，这一份恩情足以让叶白微感恩在心。 听得她的话，褚云凤脸上不自在的一闪，别过头道：“别谢我，我只是不想辜负师兄嘱托罢了。” 她说着，又打量了下面，见那些内侍们都离开了，这才又抓着叶白微的衣服，带着她飞身下去。 脚落了实地，叶白微顿时松了一口气，便听得褚云凤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方才又看到了什么？” 叶白微下意识往刚刚发声的方向看去，却见那里已经半个人影都没了。 她斟酌着道：“我刚刚想要去净手，谁知这里空无一人。我什么都没有瞧见，你看到了什么？” 叶白微将问题又抛了回来，褚云凤只摇了摇头，淡淡道：“什么都不曾。” 她说着，又抓着叶白微的胳膊，道：“时候不早，咱们快些回去吧。” 叶白微点头应声，只是走的时候，没忍住再次往后看了一眼。 那里空空荡荡的，可她却清楚的知道，方才那里曾经出现过一个不速之客。 摇光。 苗疆的圣使摇光，这个漂亮而阴郁的少年，却出现在了长公主府，且还是在长公主的面前。 而方才他的口气里，更是带着点不自觉的撒娇和埋怨，还有长公主的语气…… 她是在自责？ 叶白微莫名又想起卫渊昨日的话。 他说，今日让拂影过来是有目的的。 她今日从进了府之后，就没再看见拂影。反倒是刚刚褚云凤久她的时候，她恍惚瞧见一个人影。若是没看错的话，那应该就是拂影。 她今日，又是为何而来？ 叶白微心中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却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卫渊。 她害怕卫渊卷入的是非里，会威胁到他的安全。 念及此，叶白微无意识的叹了口气，反倒是褚云凤瞧着她这模样，嘲讽的问道：“怎么，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叶白微下意识顺着她的话点头，又摇了摇头：“还行。” 然而她这模样，落在褚云凤的眼中，便是她在强撑着了。 褚云凤难得好心，并没有戳穿对方，只是加快了步伐。 待得回到宴会上后，姚氏还问了她一句：“怎么回来这么晚？” 褚云凤便接过了话：“聊了一会儿。” 她一开口，姚氏便不再多问，笑容也和蔼了不少。 一旁的姚夫人待要说什么，却听的内侍高声喊：“长公主到——” 千呼万唤始出来。 这位长公主设宴邀请众人，自己来的倒够晚的。 叶白微在心中道了一句，随着众人一起站起身来，也确认了方才没有看错。 长公主甚至连穿着，都是方才那一套。 她行礼的时候悄悄打量了对方一眼，便见她眼尾染着一抹未褪的红，像是才哭过的模样。 不过也只是一眼，长公主便走回到了位置上。 离得远了，脸上的表情就看不真切了。 长公主来了之后，众人奉承了几句，这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叶白微是出嫁之人，今日过来又奉行低调，只顾低头吃喝，绝不主动与人攀谈。 幸好今日的饭菜味道不错，至少没有让她失望。 但是，她不主动与人攀谈，却不代表没有人找上她。 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两三个妇人过来与她说话——毕竟叶白微是现下当家做主的侯夫人，虽说卫渊是个残废，可现下还是一个有权势的残废。焉知皇帝日后会不会因为心疼，给他换一个别的吃香的官职的？ 自然，这里面还有与卫渊交好的官员家眷，过来与叶白微打招呼，也是为了不让她尴尬。 姚氏起初在一旁坐着，抱定了救场的打算，可到了后来，脸色却有些不好了。 且不说这些人都是将她晾在了一边，只与叶白微说话。单说这叶白微…… 先前进宫的时候瞧着还是个废物呢，怎么现下却能得体的与人攀谈闲聊了？ 这个认知，让姚氏十分不自在。 她原本以为，叶白微应付不了这种场合，到时候求助自己的时候，旁人就会知道，这府上到底还是谁当家。 可现下叶白微的表现，这不是明晃晃的打了自己的脸，且还昭示了，她这个镇北侯府老夫人已经没用了么？ 姚氏脸色有些难看，一旁的卫锦兰更是恨恨的咬牙，可惜她都不等说什么，就被姚氏拽了一把袖子：“矜持。” 今日这场合里，世家妇人来的不少，一个个的眼珠子可都盯着呢。 第265章 为何而来? 她今日从进了府之后，就没再看见拂影。反倒是刚刚褚云凤久她的时候，她恍惚瞧见一个人影。若是没看错的话，那应该就是拂影。 她今日，又是为何而来？ 叶白微心中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却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卫渊。 她害怕卫渊卷入的是非里，会威胁到他的安全。 念及此，叶白微无意识的叹了口气，反倒是褚云凤瞧着她这模样，嘲讽的问道：“怎么，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叶白微下意识顺着她的话点头，又摇了摇头：“还行。” 然而她这模样，落在褚云凤的眼中，便是她在强撑着了。 褚云凤难得好心，并没有戳穿对方，只是加快了步伐。 待得回到宴会上后，姚氏还问了她一句：“怎么回来这么晚？” 褚云凤便接过了话：“聊了一会儿。” 她一开口，姚氏便不再多问，笑容也和蔼了不少。 一旁的姚夫人待要说什么，却听的内侍高声喊：“长公主到——” 千呼万唤始出来。 这位长公主设宴邀请众人，自己来的倒够晚的。 叶白微在心中道了一句，随着众人一起站起身来，也确认了方才没有看错。 长公主甚至连穿着，都是方才那一套。 她行礼的时候悄悄打量了对方一眼，便见她眼尾染着一抹未褪的红，像是才哭过的模样。 不过也只是一眼，长公主便走回到了位置上。 离得远了，脸上的表情就看不真切了。 长公主来了之后，众人奉承了几句，这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叶白微是出嫁之人，今日过来又奉行低调，只顾低头吃喝，绝不主动与人攀谈。 幸好今日的饭菜味道不错，至少没有让她失望。 但是，她不主动与人攀谈，却不代表没有人找上她。 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两三个妇人过来与她说话——毕竟叶白微是现下当家做主的侯夫人，虽说卫渊是个残废，可现下还是一个有权势的残废。焉知皇帝日后会不会因为心疼，给他换一个别的吃香的官职的？ 自然，这里面还有与卫渊交好的官员家眷，过来与叶白微打招呼，也是为了不让她尴尬。 姚氏起初在一旁坐着，抱定了救场的打算，可到了后来，脸色却有些不好了。 且不说这些人都是将她晾在了一边，只与叶白微说话。单说这叶白微…… 先前进宫的时候瞧着还是个废物呢，怎么现下却能得体的与人攀谈闲聊了？ 这个认知，让姚氏十分不自在。 她原本以为，叶白微应付不了这种场合，到时候求助自己的时候，旁人就会知道，这府上到底还是谁当家。 可现下叶白微的表现，这不是明晃晃的打了自己的脸，且还昭示了，她这个镇北侯府老夫人已经没用了么？ 姚氏脸色有些难看，一旁的卫锦兰更是恨恨的咬牙，可惜她都不等说什么，就被姚氏拽了一把袖子：“矜持。” 今日这场合里，世家妇人来的不少，一个个的眼珠子可都盯着呢。 卫锦兰反应过来，快速的维持着笑容，继续扮演落落大方的大小姐。 叶白微倒是没有注意到她们的情况。 她今日来时，倒也想到了要应付这些，现下还算应付的来，只是到底忍不住偷偷地叹气。 褚云凤就坐在她旁边，见她这模样，先是忍不住笑了一声，复又压着声音问道：“没想到啊，你倒是人模狗样的。” 瞧瞧应付那些贵妇们的时候，多么得体的样子，哪儿还有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的模样？ 褚云凤毫不留情的嘲讽，让叶白微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眉眼弯弯的冲着对方笑，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过奖过奖，若是论这个，褚大帅比我做的更好。” 叶白微话里带刺，半点不相让，褚云凤深吸一口气，决定不与这人计较。 这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她算是发现了，在叶白微这儿，她从来都占不了便宜。 “亏我方才救你。” 褚云凤哼了一声，便见叶白微给她倒了一杯茶：“我以茶代酒，敬大帅一杯。” 这会儿这笑容倒是瞧着真诚了不少，可惜褚云凤是谁，一眼就看出叶白微笑意潜藏下的敷衍。 “喝什么茶，喝酒。” 她给自己倒了酒，又看向叶白微：“喝么？” 叶白微顿时摇头：“不行，夫君不让我喝。” 她说这话时，故意带着点委屈巴巴的劲儿，可惜内里藏得全是炫耀。 褚云凤：……有人管了不起？ 她磨了磨牙，将酒杯重重放下：“那本帅就陪你喝茶，省的说我欺负人。”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一件事，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卫渊是个烦人精，他这个媳妇也是！ 她们在这厢你来我往的斗嘴，落在外人眼中，便是二人的关系很好。 这原本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褚家与镇北侯府是世交，卫渊又是褚大帅一手教出来的徒弟。 可问题就在于，有相当一部分人觉得，褚云凤是喜欢卫渊的。 于是这明里暗里落在她们二人身上的目光，便都多了几分探寻。 试图想要透过这两个人把酒言欢的外表，扒出内里二人恨不得你死我活的真实状态。 可惜，都让她们失望了。 因为这两个人非但没有半点不和的模样，反而越发说的投机。 且那些盯着的人，还能时不时的瞧见叶白微冲着对方笑，而褚云凤则是替她倒茶。 这两个人，怎么就没打起来呢？ 这个疑问，不但其他人有，褚云凤也有。 “我怎么就没打你呢？” 褚云凤磨了磨牙，便听得叶白微笑吟吟道：“因为，大帅若是打我，我就会去你家碰瓷。” 她脸上满是笑容，甚至想了一下那个场景，还有些兴奋：“我瞧着褚家挺有钱的。” 挂个请假条 如题，抱歉今天请假，明天再更新，应该会多一点，爱你们。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挂个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6章 你便是镇北侯新娶的夫人? 她说了这一番话，又给长公主行了一礼，重新坐了下去。 倒是王婉扬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登时想说什么，却听得长公主淡淡道：“好了，回去坐着吧。” 长公主开了口，王婉扬先前的话便尽数咽了回去。 她不甘不愿的回了座位上，便见长公主又看向叶白微：“你便是镇北侯新娶的夫人？” 长公主问话，叶白微忙的站起身来，垂首谦恭：“回公主，正是臣妇。臣妇愚钝，让公主见笑了。” 她低着头，长公主瞧不清她的模样，不过倒是能感受到她的规矩很好：“无妨，本宫记得，你出自叶家？” 叶白微应声，隔壁的王文蕊顿时便捏住了帕子，神情紧张。 有人做贼心虚，叶白微倒是半点都不心虚：“回公主，正是。” “嗯，叶老是国之栋梁，你是他是孙女，想必差不了。” 长公主在京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她打量着叶白微，只是隔得远，只能瞧见轮廓：“生的也不错，本宫见过卫渊一次，你与他倒是登对。” 说这话时，长公主面上含笑，叶白微心中也因这话，露出一抹笑容来：“多谢公主吉言。” 她回话落落大方，长公主满意的点头，又仔细的看她，总觉得叶白微生的有些面熟，因笑着冲她招手：“本宫瞧着你倒是面善，来本宫面前，让我瞧瞧。” 听得长公主的话，王文蕊先有些害怕，只是她的身份不好开口说什么，便紧张的盯着叶白微。 就连一旁的姚氏的心也是一紧，下意识捏住了手，今日这场合，镇北侯府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除却她们，还有其他人的目光，审视、窥探、好奇，还有担忧。 叶白微心里有些没底，她怎么突然就成万众瞩目的对象了？ 她深吸一口气，又见主位上的长公主含笑看自己，知道今日避不开，索性会出去了。 叶白微理了理衣服，站起身来，经过了褚云凤身边时，还听到对方从唇齿间挤出的字：“小心。” 叶白微无声弯唇，而后走到正中间：“公主安好。” 她端正的行礼，这些天的功夫没白下，至少这规矩上是没有错漏的。 长公主轻笑，神情温和：“起来吧，别怕，本宫只是瞧着你面熟。” 她说着，又弯唇轻笑：“抬起头来，叫本宫瞧瞧。” 她声音温柔，叶白微也顺着她的话抬眼看去。 先前在宫里的时候，怕冲撞了贵人，这会儿被长公主要求，她才能抬头看人。但是瞧见长公主模样的那一刻，叶白微不知怎的，心里蓦然被撞了一下。 长公主今年五十出头，上次只是远远地瞧了一眼，只觉得她衣着朴素，没看出其他的。 可这次离得近了，她才发现，长公主生的极好，身上带着天然的贵气，眉眼里却满是千帆过后的平和。 但令她愣怔的，却是这种熟悉感。 就像是…… 在哪里见过似的。 叶白微不知道，她现下的感觉，与长公主一样。 小姑娘抬眼看她的时候，长公主预备说的话，全都停住了。 她在那一刻，突然觉得心被人攥住似的。 这小姑娘长的很不错，唇红齿白、目如春水，这会儿眉眼弯弯的笑，更是讨人欢喜。 可她愣怔的却是，自己在看清她的第一眼，便觉得亲切且熟悉。 好像，她原就该认识这姑娘。 “你可曾去过五台山？” 她常年在五台山清修，倒也不是全然不见外人，有时会带着仆从下山走走，也遇到些百姓。 长公主回过神儿来，问了这么一句，只是叶白微却摇了摇头：“不曾。” 叶白微有些狐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不过她面上还带着得体的笑容，瞧不出什么。 长公主愣怔了一下，才笑道：“可见咱们有缘了，本宫瞧着你便觉得亲近。”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就觉得这个镇北侯夫人合该与她投缘似的。 叶白微只当这是客套话，行礼道谢，便听得长公主又道：“好了，你回去坐着吧。” 就这么将人叫来，只瞧了一眼便又让她回去，神情和蔼，态度亲近，倒是真的只为看看她的长相。 叶白微压着心中那点不安，再次行礼道谢：“多谢公主。” 眼见叶白微就这么回去了，打量的眼神越发多了起来。 有咬牙记恨的，还要单纯好奇的。 至于姚氏，却是松了一口气。 她很乐意看叶白微倒霉，但绝对不能是这样的场合。 待得叶白微回了座位，长公主又让宫人给她端过去一道菜。 这是赏赐，叶白微再次起身谢恩。 而这一次，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便都是羡慕了。 毕竟长公主三十多年未曾回京，今日头一次宴会，第一个得了她赏赐菜肴的，却是什么都没表演的叶白微。 就连褚云凤也看向她，轻声道：“你这是什么运气？” 叶白微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未必是运气——你看看那些盯着我的人，想把我吃了。” 褚云凤挑眉一笑，意味不明道：“你也不算全傻。” 话未说完，便听得长公主沉稳开口：“今日设宴，难得各位赏脸，陪我这个老婆子一起看花，本宫敬你们一杯。” 众人忙的举杯，连声道：“这是臣妇的荣幸。” 现场一片祥和，倒是将这一茬给揭了过去。 方才的风波像是从未发生过，至少在这群妇人气氛越发的和谐，陪着长公主饮酒。 长公主在五台山多年，今日宴会也没请舞姬们，不过这深秋天气好，花朵次第盛开，又有满院的女子们争奇斗艳，倒是让这花园内处处皆风景。 只是，叶白微瞧着这院子里的热闹景象，总觉得自己游离在这热闹之外。 幸好她坐的地方，并没有几个人盯着她，到了宴会后期，虽说还是有几个人过来跟她搭讪，但碍于场合，也都是寥寥数语应付过去便是。 待得这宴席终于结束之后，叶白微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第267章 得理不饶人 一旁的褚云凤瞧着她这模样，却是嗤了一声：“我还当你应付的很好呢，都是装的？” 方才瞧着她这游刃有余的样子，还真当叶白微是个天生能应付的高手呢。 听得她话中的嘲笑，叶白微却是叹了口气，看着她道：“大帅不也是装的吗？” 只不过，褚云凤比她厉害一些，上过战场的人气场是不一样的，褚云凤一个冷脸，其他人就不敢贴上去了。 褚云凤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话来，微微一愣，却是轻笑道：“你这张嘴，果然很讨厌。” 得理不饶人。 说起来，她这还是头一次在小姑娘这里吃亏呢，不过么…… 褚云凤挑了挑眉，打量着眼前的叶白微，也觉得不算很亏：“算了，毕竟是一家人。” 她这话一出，叶白微却是楞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脸颊却有些发烫。 长公主已经当先走了，仆从们则是引着众人往外走，叶白微落在最后，就见王文蕊凑了过来。 “瑶儿，随我一起回去？” 她贴过来说话时，叶白微清晰的闻到了她身上的气息，这香粉用的多，闻着有些呛人。 就连褚云凤也皱了皱眉，淡漠道：“你待会不先回去一趟？” 褚云凤一开口，叶白微顿时回神儿，却是笑了一声，问道：“大帅不是回去找侯爷么，我还得跟着？” 闻言，褚云凤挑了挑眉，笑的满是杀气：“我去找你夫君算账，你不回去护着点？” 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便笑了起来：“那可不成，我这身娇体弱的，打不过大帅。你要算账便去，只是记得给侯爷留口气儿。” 她说的轻巧，褚云凤磨了磨牙：“你们夫妻两个，一丘之貉。” 褚云凤跟卫渊的关系好，叶白微压根就不担心，现下听得她这话，也只是笑了笑。 她的目光四下巡视了一番，待得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这才轻笑道：“大帅且去吧，路上小心。” 褚云凤应声，叶白微将人送上了马车，再回头看去，那个身影已然不见了。 叶白微无声舒了口气，知道拂影十之八九是先行回府给卫渊禀告了，这才转身看向王文蕊：“走吧。” 先前褚云凤打岔的时候，王文蕊还以为今日悬了，谁知峰回路转，叶白微倒是记得，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上了马车，她到底压低声音嘱咐了一句：“跟在她的车后面慢慢走。” 先前宴会时，她已经叫下人出去稍信儿，家里早知道叶白微会回去，她的马车跟在后面，就是担心叶白微又反悔。 毕竟，今日回去有大事。 但王文蕊却是多虑了。 叶白微之所以跟着回去，也是有事儿的——她得看看，叶家到底想要作什么妖。 …… 二者目的各不相同，目的地却是一样的。 等到叶白微的马车入了叶家的二门，王文蕊这才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便见绘雪搀扶着叶白微下车。 王文蕊顿时跟着下了车，给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是殷勤的上前，放柔了声音道：“走吧，老夫人在等着你呢。” 她这般殷勤，倒是让叶白微挑了挑眉，点了点头，瞧着王文蕊在前面走，叶白微落后了几步，若有所思。 她们去的的确是叶老夫人的院子。 到的时候，叶老夫人正在闭眼假寐，丫鬟轻轻地给她捶着腿，室内一片安静。 王文蕊的到来打破了这安静：“母亲。” 叶老夫人这才睁开眼，待得瞧见随之而来的叶白微，眼中便染了几分笑意：“微姐儿来了，快坐吧。” 她说着，又让下人去泡茶。 叶白微也不多言，只是瞧着她这般的殷勤备至，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的冷冽便也更多了些。 她垂眸，压住那一抹冷意，又换上了笑容：“老夫人这么着急叫我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绘雪跟在她身边，叶老夫人看了一眼，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出去吧。” 见状，绘雪下意识看向叶白微，得了她首肯，这才走了出去。 叶老夫人自然瞧见了这一幕，淡淡道：“这丫头用着可还趁手？” 闻言，叶白微笑的散漫：“祖母选的人，自然都是好的。” 叶老夫人被噎了一下，也不生气，只是道：“你是叶家的女孩，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只是心里却起了疑虑，这绘雪瞧着很听叶白微的话，那先前传回来的消息，也不知真假了。 她才这样想着，便见嬷嬷给叶白微倒了茶，自己退了出去。 门被合上，室内只剩下了她们三人，气氛便也凝滞了下去。 叶白微也不接话，将茶盏端起来，瞧着是抿了一口茶，实则半点都没沾到唇上。 还是王文蕊先沉不住气，轻声道：“微姐儿，今日叫你回来，是有一件好事——” 她说到这儿，故意卖了个关子，果然见叶白微抬眼看她：“哦？” 王文蕊又觑了叶老夫人的神情，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继续道：“嗯，你妹妹回来了。” 这话一出，叶白微端着茶杯的手一抖。 她咳嗽了一声，将茶盏放了下来，似笑非笑道：“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叶家有二女，以一嫡一庶，嫡女叶云瑶，庶女叶白微。 先前她替了叶云瑶出嫁，如今对外便是用的叶云瑶的嫡女身份。 如今王文蕊这话的意思…… 难不成她这是想要将错就错，打算让叶云瑶以后用叶白微的身份而活了？ 不能吧？ 叶白微才想到这儿，便听得叶老夫人温和道：“微姐儿，你如今的身份自然是无可更改了。且家中希望你跟侯爷百年好合，更不会戳破此事。但瑶儿……她到底因此受了委屈，所以家里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今日叫你回来，便是商议此事。” 这话说的有商有量的，叶白微却知道他们这是定了计划，今日过来，大概率是想要说给自己听，好别说漏嘴的。 念及此，她弯唇一笑，也不多言，只是淡淡道：“您且说说看。” 第268章 你觉得不行? 叶老夫人瞧着她的面色，见没什么反对的意思，这才笑道：“叶家二小姐叶云衣，自幼体弱，出生时大师算命，若此女得活，唯有避世。故而自出生便送至庙宇之内，长至今年一十有五，命格稳固，得大师准允，得以归家。”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当初她出生未曾摆酒席，如今她归来，家中自是要摆酒设宴，将她介绍给世人知晓的。” 听到这儿，叶白微算是明白了。 叶家这是觉得自己身上还有剩余价值，“叶云瑶”的身份不能动，他们便给叶云瑶编造一个拿得出手的身份。 叶家嫡次女，出生便成了佛家弟子，如今一朝长成，强势归来。 叶白微在心中啧啧称奇，叶家这本事好啊，不去写话本真的可惜了。不然这脑洞，挣得肯定比叶无坚的俸禄多。 她笑的讥讽，王文蕊离得近，瞧的真真切切，顿时便有些上火：“怎么，你觉得不行？叶白微，你可别忘了，若不是你霸占了瑶儿的身份，瑶儿也不至于从嫡长女沦落到如今的嫡次女，家里可是为你考虑，才让她受这个委屈的！” 对于她这话，叶白微只是轻笑一声，反问道：“你说，我霸占的？这倒是奇怪了，当初逃婚的人，难道是我么？” 王文蕊顿时被噎了一噎，就连一旁的叶老夫人神情也不大好。 毕竟，当时如果不是叶云瑶闹着要逃婚，她们也不会无奈之下想出让叶白微替嫁的法子来。 只是这些事情已经过去许久，叶白微现下回来算账，是不是过分了？ 毕竟，她也拿了好处的。 “微姐儿，我知道当初的事情，你是有些意见的。但若非云姐儿逃婚，你如今也嫁不到镇北侯府里去。现下你们夫妻锦瑟和鸣，云姐儿也没有说要抢你夫君的意思，不过是给她一个身份，日后你们姐妹两个都能得遇良人，还能互相扶持，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叶老夫人倒是拿捏的准，将话殷切的说了，把黑白颠倒过来，说的一片爱护小辈似的。 也许她真的爱护小辈儿，但那些小辈儿是她们嫡出一脉的，并不包含毫无价值的叶白微。 叶白微心知肚明，这会儿笑的讥讽：“祖母说的是，我都要感动的哭了呢。” 她这话说的，让叶老夫人拧眉。 可还不等叶老夫人开口，便听得叶白微又道：“您说的在理，我这身份总归是不能更改的，毕竟镇北侯府的怒火，叶家也承受不起。至于叶云瑶，她总不能一辈子见不得光吧，家里想这个法子，也算是合情合理。”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王文蕊几乎忍不住，但为了女儿还是忍下来了。 “那，你的意思？” 听得叶老夫人询问，叶白微笑的眉眼弯弯：“我的意思，自然是可以的啊。反正这事儿对我又没什么损失，只不过多一个妹妹而已。” 叶云瑶才到门外，便听得叶白微这句阴阳怪气的话，她登时忍不住，猛地将门推开。 下一刻，便听得少女声音里都带着怒火：“叶白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来，叶白微登时便笑了起来：“哦，女主角登场了？” 叶云瑶楞了一下，一旁的王文蕊顿时拉住了她的手，给她使眼色，一面强撑着笑容道：“九月十六是个好日子，也是你妹妹的生辰，家里打算给她办一场秋宴，你届时带着侯爷一同过来吧？” 这才是叶家的真实目的。 叶白微挑眉一笑，问道：“侯爷也要来？” 叶老夫人点头，道：“自然是要的，这样才可以平息流言——你也不愿意让外人说三道四，言叶云衣的长相与叶云瑶一样吧？” 毕竟，这位才是本尊。 叶白微却是笑了起来：“既是如此，那我届时一定到。” 她说到这儿，又顿了顿，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老夫人。” 她说这话的神态，让叶老夫人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看向王文蕊：“方才下人回禀，说是裁缝铺的人来了，你带着云姐儿过去看看。” 王文蕊知道她们要说私房话，也不多言，应声便带着叶云瑶走了。 只是走之前，叶白微还故意露出明媚的笑容，与叶云衣告别：“慢走啊，妹、妹。” 她分明是在笑着的，可那笑容却格外的膈应人。 至少叶云瑶呕的整个人都沉郁下去，她咬牙切齿的笑：“再会！” 说完这话，叶云瑶转身出门，王文蕊跟在她后面，临出门时，不知吩咐了句什么，那房门便被再次关上了。 这一次，室内只剩下了叶白微和叶老夫人。 “祖母啊，现下没别人，您总该告诉我一句实话了吧？” 叶白微还在笑着，只是那笑容带着冷意，让叶老夫人心生不好。 但下一刻，那冷意便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叶白微满脸的困惑。 她仿佛真的在好奇。 叶老夫人审视着叶白微，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您这是给她选好了去处吧？” 叶白微这话一出，叶老夫人神情瞬间锐利了起来。 “什么叫选好了去处？” 叶老夫人打算跟她绕圈子，叶白微却将话给挑明了：“老夫人，我虽说笨了些，可也不是全然的傻子，若不是给她选好了去处，您何至于这么大费周章的让京中人承认她的身份——还要连侯爷也拉进来？无非是想让他撑场面，让她嫁的顺理成章罢了。” 除非，叶云瑶要嫁的那个人，很有价值。 叶老夫人听得她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不再瞒着了，反正这事儿迟早叶白微都会知道的。 “不错，二皇子与她两情相悦。” 叶老夫人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咱们叶家的姑娘，不管嫡庶，家里都是尽力安排的。如今你嫁得好，家里放了心，便与她多操心些，也是应当的，对吧？” 她这话说的格外诚恳，叶白微却是瞬间了然。 第269章 她能坏什么事儿? 叶白微先前的猜想，全部在这时候变成了现实。 她就说么，叶家必然是安排好了路子，不然的话也不会直接跟自己摊牌了。 不过…… 她先前那些违和感也终于在这时候全部都对上了。 怪不得叶家着急跟卫渊示好，将卫渊拉拢到同一阵营，想必也是叶家在二皇子面前立的功吧。 只是，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在此，卫渊已经残废了，换句话说，纵然有利用价值，可也没有太多。所以，他们想的大概只是榨干卫渊身上的剩余价值。 相较于一个成了废人的卫渊，卫衡显然更能入二皇子的眼。 那么，他们这时候讨好卫渊，是想要用他做什么？ 叶白微念及此，觉得心底寒凉一片。 “那后日，二皇子可会来？” 听得叶白微的话，叶老夫人斟酌着道：“这，应当不会的，毕竟……二皇子是有正妃的。” 她说这话有些抹不开面，毕竟二皇子府上的正妃侧妃都不缺，而叶云瑶一个嫡女，如今上赶着与人做小，说给叶白微，实在是有些不好听。 叶白微心中晒然，面上则是附和道：“也无妨，二皇子府现下子嗣不丰，云衣嫁过去若是能生一儿半女，地位也算稳了。” 她看穿了叶家的打算，顺着他们的意思说话，果然叶老夫人便眉开眼笑：“我也是这么想的，皇室不比寻常人家，有子嗣才有傍身，至于位份，倒还在其次。” 反正叶家不求泼天富贵，只要沾上这富贵，贵人手中漏一点点，便足以让叶家荫蔽三代了。 但这却有一个前提…… “今日叫你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儿。” 叶老夫人说着，自去了内室拿出来一个小瓶儿，递给叶白微道：“这药便是我先前与你所说的秘药，吃了能生子的。子嗣是大事，于你也是一样，早些为侯爷开枝散叶，你以后的位置也就能稳固了。” 叶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殷殷的看着她，像是全然为她着想似的。 叶白微听得她说着，目光却是落到了她的手上。 先前她试探这份药，可叶老夫人只说还没预备好，今日她过来，其实也是为着这一瓶药来的。 但没想到，叶老夫人居然主动拿了出来。 她眯眼瞧着，伸手将那药瓶接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欣喜：“这就是那个吃了可以有子嗣的药么？” 她脸上全然是喜悦，也让叶老夫人松了口气，慈爱道：“不错。” 叶白微却又有些忐忑：“您说这药，真的可用么？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见她担忧又谨慎，叶老夫人反倒是放下了心，之后拍了拍她的手，温和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你放心，这药是绝对不会有副作用的，前朝后妃都曾经用过的秘方，可靠是自然的。不过……这药虽然没有副作用，可是见效却没有那么快，这瓶子里只有两颗，你回去且先吃了，哄着侯爷让他吃了另外一颗。待半月之后，再与你拿另外一幅药，一并吃了，必有孕相。” 她将这话说的格外笃定，倒是让叶白微好奇了起来。 这药的效用说的这般夸张，难不成为了骗她还真是下了血本？ 她这般想着，面上已然是感激的笑容：“老夫人，多谢您。” 叶白微道谢的真心实意，又忐忑道：“那，万一不管用怎么办？” 闻言，叶老夫人神情慈爱：“无妨，若是这次不行，还有下次。现下侯府上只有你自己，叶家必然会倾力相助，让你顺利怀上孩子的。” 听得她这话，叶白微越发笑的感激：“那我可就全指望您了。” 这会儿的叶白微，倒是没了方才那么大的气性，大概是得了好处，所以就连说话也格外温软了下去。 叶老夫人心知肚明，她与叶白微也没什么亲情可言，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但外表披着血缘的皮，说起话来便更好用些：“祖母自然是疼你的，你放心便是。” 叶白微笑着应了，又道：“侯爷现下虽然日常在府上，只是事情也繁杂，后日我与他同来，大概要晚一些，祖母不会介意吧？” 自从给了药，叶白微说话便格外的伏低做小，叶老夫人对她这态度满意的很，因点头道：“侯爷公务繁忙，应该的。” 她说着，又压低声音道：“侯爷年轻，未免处事不足，若是有拿捏不定的事情，可以回来寻你父亲。” 这话的意味，可就格外耐人寻味了。 叶白微笑容不变，点头应承：“好。” …… 她们坐着叙了一会儿话，眼见得时候不早，叶白微这才起身告辞。 只是走之前，叶老夫人亲自出门送她，瞧着一旁的绘雪，笑的和蔼：“绘雪的老子娘这两日去了别庄办差，下次再回来时，你也给她放个假，让她去跟家人团聚两日。” 一旁的绘雪，登时便白了脸色。 叶白微只当没见，笑着应下：“祖母慈悲，如此就多谢了。” 叶老夫人含笑摆手，待得她上了马车离去，这才收敛了笑容。 王文蕊随着她进了门，挥退了下人，斟酌道：“母亲，您都与她说了？” 王文蕊起先回去哄女儿了，这会儿才赶回来，瞧着那小狐媚子离开，心里还是有些不大舒坦。 她哄叶云瑶的时候倒是什么道理都讲的分明，然而到了叶老夫人面前，总忍不住要倒一倒苦水。 “我瞧着她是个白眼狼的脾气，别再坏了事吧？” 闻言，叶老夫人睨了她一眼，反问道：“你倒是说说看，她能坏什么事儿？” 王文蕊听出她话中的不虞，气息一滞，良久才道：“我看，她心大的很，怕是未必乖乖听话。如今在咱们面前装的好，怕也是别有所图。” 见她这模样，叶老夫人哪里不懂？ 叶老夫人无声的叹了口气，睨着王文蕊，沉声道：“你当我不知？那赵雪娘是个怯懦的，谁知竟养出了个工于心计的女儿，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270章 不能吧? 叶老夫人说到这儿，瞧着王文蕊又有些不满：“我先前便与你说过，赵雪娘不足为虑，你偏要跟她过不去。如今一步错步步错，你只盼着她是个傻的吧。不然，待得她发现那点图谋另有缘由，才是你后悔不迭的时候。” 听得这话，王文蕊有些心惊，咬牙道：“不能吧？” 叶老夫人冷哼：“你态度对她再差的明显些，兴许就能了。” 她早先便与王文蕊嘱咐过，现下万事都依着叶白微，猎物还没进笼呢，谁知会不会跑了？ 可王文蕊就是沉不住气。 她有些怒其烂泥扶不上墙，可惜这块烂泥已经在叶家这么多年，只能勉强扶持。 况且……她背后的娘家，还是很坚实的。 “今日可与你大嫂说过了？” 听得叶老夫人询问，王文蕊顿时换了笑脸，应声道：“都说过了，她也给了我准话。大哥那边，是没问题的。” 得了这话，叶老夫人的脸色也好了一些：“到底是你的娘家，没事也多走动些，别让人觉得生分了。” 今日宴会，王文蕊的娘家大嫂也在。虽说人多眼杂，可是说两句话的功夫还是有的。 这会儿听得叶老夫人的话，王文蕊顿时便笑道：“您放心，这事儿我明白的。” …… 出门后，叶白微坐了马车，一路回了家。 她出来时，正是黄昏时分，秋日的时节斜阳如泼，在这将暗未暗的时候，将天地之间都渲染的格外好看。 路上行人匆匆，皆是回家的路。 叶白微挑开车帘，看着渐渐临近的方向，心中也骤然温暖了几分。 家……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有一段时间是完全没着没落的，总觉得这里无处是家，可是现在，因着府上有一个卫渊，却让她对这个字重新起了期待。 叶白微脸上带着笑容，待得路过一家店铺的时候，又叫住了车夫：“我去买个东西。” 路上耽误了一会儿，等回到府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灯笼一盏盏的悬挂起，照亮了夜路，叶白微径自去了德清苑。 “侯爷。” 小姑娘进门的时候，一面将手上的食盒交给了门口守着的松间，自己则是转身进了门。 只是不想，房中还有其他人。 “大帅？你还没走？” 叶白微讶异，复又笑了起来。 褚云凤哼了一声，睨了她一眼，问道：“怎么，就这么不欢迎我？” 闻言，叶白微顿时笑着摆手：“怎么会呢，你在刚好，我方才回来时买了点卤味，晚上一起吃饭吧？” 她居然会邀请自己吃饭，褚云凤挑了挑眉，遮掩住脸上的笑意，方才淡淡道：“行吧，盛情难却。” 一旁的卫渊淡淡道：“你也可以却。” 他话音未落，褚云凤顿时回头：“我就不！”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忍不住磨了磨牙：“不就吃你一顿饭么，镇北侯怎么这般小气。” 叶白微还记得她先前杀气腾腾的样子，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哪儿能呢，大帅肯赏脸在这里吃饭，求之不得呢。” 她说着，又吩咐了下人，让他们多预备些饭菜，一面笑着问道：“大帅，事情谈的怎么样了？” 叶白微可没忘记，褚云凤从公主府离开的时候，脸上那磨刀霍霍的模样呢。不过现下瞧着他们二人的情绪都还是很平静的，可见也没出什么大事儿嘛。 她才想着，便听得褚云凤哼了一声，道：“谈崩了。” 褚云凤这话，引得叶白微又笑了一声，问道：“怎么谈崩了？” 听得她这话，褚云凤转而看向卫渊：“你问他啊。” 说这话时，她眼中明显带着不快，反倒是卫渊靠在椅背上，淡淡道：“怎么不问你自己？” 褚云凤吃瘪，想起这事儿是她先浪的，索性耍赖：“谁知侯爷这么小气呢——你还跟我一般见识啊？” 卫渊淡淡道：“有何不可。” 褚云凤磨牙，在卫渊面前，她便是小孩儿一样，索性转头看向叶白微：“我说，你夫君欺负人你管不管？” 闻言，叶白微顿时便笑了起来：“是么？我夫君最是大度的，必然是你做错了。” 这么直白的护着，褚云凤心道不愧是一家的，复又看向卫渊：“你媳妇这张嘴，倒是与你很像。” 下一刻，便听得卫渊提醒她：“叫大嫂。” 褚云凤不甘不愿的应了一声，又道：“那要是我大嫂欺负我，你管不管？” 卫渊的回答，倒是与叶白微如出一辙：“不管，我惧内。” 卫渊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倒是一旁的叶白微无意识咬唇，她脸颊也有些红，眸光飘忽的不敢看卫渊。 只是心里，却无声的叹了口气，卫渊这话说的，若是真的多好。 她才想着，就见褚云凤撇了撇嘴，嗤笑道：“你们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逗我玩呢？” 卫渊余光留心着叶白微，见小姑娘不自在，只淡淡道：“谁逗你玩了，不是说要一起吃饭么，去小花厅吧。” 得了卫渊这话，褚云凤点头应了，复又问卫渊：“真的不成么？” 她这话一出，倒是叶白微好奇了起来，问道：“大帅这是怎么了？” 按理说，以褚云凤和卫渊的关系，这得是多大的事儿，才能让她这么三番两次的祈求还不成的？ 听得叶白微这话，褚云凤哼了一声，道：“你夫君做的好事儿，扣押了我的人。” 闻言，叶白微越发一头雾水，见叶白微好奇的目光，卫渊则是淡淡道：“原来你管调遣叫做扣押？” 褚云凤有苦难言，咬牙道：“分明是你小气吧啦的欺负人！” 卫渊睨了她一眼：“你确定？” 褚云凤顿时便怂了。 毕竟上次是她想看热闹，这才坑了卫渊一把，谁知这人吃不得亏，反手就将周以安调到了别处，现下她日日见不得人，哪儿还不知道是谁的锅？ 可如今叶白微还在面前呢，褚云凤自然不敢明说，转头喊清泉：“你们侯爷先前储存的那坛陈年女儿红呢，我今夜要喝那个。” 第271章 皮丫头 清泉就在门外，听他们斗嘴了半日，这会儿闻言，下意识看向卫渊，却见对方含笑摆手：“去吧。” 清泉顿时应声去了。 待得到了小花厅，眼见得褚云凤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椅子上，卫渊则是轻声给叶白微解释：“周副将能者多劳，日前被借调到了南大营，因着事务繁忙，暂不得归。” 他寥寥数语，叶白微顿时了然。 褚云凤心悦周以安，这是见不到人，心里上火呢。 再瞧着她这模样，叶白微无声的弯了弯唇，才要说什么，便听得褚云凤起身道：“不成，我觉得清泉得坑我，我自己去酒窖。” 见她起身要去，卫渊也不拦着，待得人走了，这才无声摇头：“皮丫头。” 叶白微轻笑一声，道：“也是侯爷宠出来的。” 她先前不知，后来却是清楚了，卫渊的心中是拿褚云凤当妹妹的。 卫渊睨了她一眼，也不多言，只问她：“宴席散后，你去叶家了？” 叶白微过来便是要给他说这事儿的，只是褚云凤在场，不大好说，叶家的打算也不是只言片语便能解释清楚的，叶白微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嗯，有些内情，待大帅走后我再与您说。” 她说这话时，神情里有些担忧，卫渊倒是半点不放在心上，闻言只点了点头，道：“好。” …… 褚云凤果然抱了卫渊一坛好酒，她酒量在边关练出来的，寻常男儿都喝不过她。不过今夜没人能喝酒，卫渊时常吃药，叶白微更是一杯倒。 所以到了最后，她也不过喝了几杯，便放下了酒杯。 饭菜倒是没少吃，新来的厨子手艺不错，褚云凤中午在公主府就没吃饱，晚上便吃的多了些。 待得吃饱喝足，卫渊要着人送她，被褚云凤摆手拒绝了：“这儿离我家不远，我走回去吧。” 她执意拒绝，卫渊也不再多言，只是等人走后，又吩咐了清泉一句：“过去跟着，她到家再回来。” 清泉应声，片刻便消失在夜色中。 叶白微随着卫渊回到了正室，这才听得他问道：“说吧，今日怎么了？” 刚刚吃饭的时候，叶白微便有些走神儿，她自然掩饰的很好，殊不知全被卫渊看在眼中。 这会儿听得卫渊提及起来，叶白微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斟酌了一番，还是先把叶云瑶的事情说了：“叶家给叶云瑶捏造了一个新身份，为嫡次女，后日要给她办一场宴会。并且叶家打算，日后送她入二皇子府。” 这事儿，卫渊是得到些消息的，不过没有那么确切。 现下听得叶白微说了详细，他一时若有所思：“后日，他们倒是心急。” 叶白微诧异：“您知道这事儿？” 卫渊颔首：“知道一些，不比你早多少。” 他说着，又问：“所以，叶家后日想让咱们一起过去？” 叶白微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了她们，不过却是有别的缘故。” 叶白微说到这儿，忍着不好意思，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儿来：“侯爷，我今日去叶家，其实是为了拿这一瓶药。” 第272章 药? 她将这药递到了卫渊的面前，果不其然看到了对方诧异的眼神。 “药？”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给他解释道：“中秋回去时，叶老夫人说自己得了一个秘方，吃了可以有子嗣，百般忽悠要将这药给我吃。我怀疑这药有问题，便假意应承，今日她才将药给我。” 她说这话时，神情里满是担忧：“我有一个不好的直觉，她给我这药，不是为了让我生孩子，恐怕……是为了害你。” 叶白微说完后，卫渊的目光却是落在这个瓷瓶上，久久未语。 良久，他才将那瓷瓶接了过来，将之打开后，放在鼻端嗅了嗅。 叶白微有些紧张的看着他的动作，卫渊却没说什么，只是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闻言，叶白微将白日的事情都说了，末了又道：“我那时候哄她，只说我很着急在府上站稳脚跟，她就说，只要有这个药，我日后地位自然稳固。可我瞧着她的神情，倒像是另有所图。” 卫渊却是放错了重心。 他听完叶白微的话，摩挲着手中的瓷瓶，瞧着眼前的小姑娘，含笑问道：“所以，你想要个孩子？” 叶白微顿时愣住，这重点完全偏了吧？！ 她忙忙的摆手解释：“侯爷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为了糊弄她们罢了，都是为了拿到这个药！” 她试图将这重点给扭过来，谁知卫渊却是冲着她招了招手：“蹲下。” 叶白微不明所以，诧异的看着他，待得瞧见男人眸光温柔，无意识的便蹲在了他的面前。 而后，便见卫渊伸出手来，替她将头发别在了耳后。 男人的声音温柔似微风：“方才就想说了，头发都乱了，怎么不知整理一下？” 叶白微呐呐的看着眼前人。 她蹲在他的面前，需的仰头瞧他。而这个角度，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里的温柔，和唇边的笑。 还有那根碰到她脸颊的手指。 那动作格外轻微，可掠过她脸颊的时候，却像是放了一把火，燃烧的她心间滚烫。 白玉似的耳垂都带着热度，叶白微无意识的咬了咬唇，听得卫渊又道：“所以，你自己想要孩子么？” 这话题…… 怎么又拐回来了？ 叶白微下意识咬唇，想说什么，先觉得喉头干涩。 她张了张嘴，却听得一声闷闷的笑。 叶白微顿时抬头，便看到卫渊眼中满是戏谑。 这个人，是在耍她玩呢！ 这个认知，让叶白微有些羞恼，她哼了一声，索性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盯着他，道：“要孩子这事儿吧，其实也不是不行——可是，侯爷你行么？” 小姑娘这话带着赌气和挑衅，唯有叶白微自己知道，其实也算是试探。 她喜欢卫渊，但又是第一次追人，那次拿出满满诚意给卫渊做饭之后，候着便给了她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做的很好，下次不必了。 那之后，卫渊连厨房都禁止她进了，于是叶白微想要征服男人的胃这件事，算是彻底失败。 但叶白微是谁，一条路行不通，她便走另一条。这两日从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叶白微都关心了个遍儿，但好像收效甚微。 如今这句话，其实也是一点试探——我想给你生过孩子，我想与你共度众生，行不行？ 可惜…… 卫渊没听明白。 他甚至没觉得叶白微这些时日与往常有何不同，因此这一句话到了他的耳朵里，便自动被翻译出了潜台词。 他这个残缺的身体，能跟她敦伦么？ 卫渊深吸一口气，脸都黑了下去。 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行不行。 毕竟先前在边关的时候，他对女人不感兴趣，后来出了事，日日只能靠着这轮椅行走，更是没有这种心思。 但他可以确定，自己在看到叶白微的时候，是有感觉的。 中秋那夜，小姑娘睡在他的床上，卫渊几乎整夜心浮气躁。 但是…… 他残疾也是事实。 可他黑脸的模样，落在叶白微的眼中，却变了个意思。 她也是糊涂了，怎么说出这么引人想歪的话题？卫渊成了残疾，恐怕那事儿上是不行的，她这不是戳人伤疤么？ “侯爷，你别误会，我……” 叶白微一句话没解释完，便被卫渊的话给打断了。 “本侯没记错的话，你不是要给我腾地方么，还要给我生孩子？” 卫渊这话一出，叶白微脸都白了。 她忙忙的摆手：“不，我开玩笑的！” 卫渊却只是看着她，问道：“什么开玩笑的？” 叶白微也不知事情怎么会被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她起初分明只是想说这个药，怎么就扯到了生孩子的事情了？ 不行，这事儿必须得说清楚。 “侯爷，第一，我在意的不是什么孩子，而是你的安危；第二，我既成了镇北侯夫人，又没什么过错，你就当可怜我，别把我赶出去吧？” 小姑娘说这话时可怜巴巴的，可卫渊的注意力却全在她的第一句。 她说，她在意的是他的安危？ 这话卫渊是不怀疑的，毕竟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她就在旁敲侧击的提醒自己注意安全。 不过…… “我何时说过要赶你了？” 卫渊无奈的瞧着她，叶白微复又在他面前蹲下来，巴巴道：“新婚夜时，我怕你怀疑我与他们蛇鼠一窝，权宜之计才说那些话的。侯爷这么好，像我亲人一样，我不想离开你。” 这话说的可怜，卫渊才起了些遐想，就被她这一句话给泼了盆水。 什么叫像亲人一样？ 他跟她又没有血缘关系！ 然而看着叶白微的脸，卫渊到底把这些话咽了下去：“那就留在我身边。” 这话一出，叶白微登时一喜，旋即又克制着喜色，道：“那，咱们继续说这个药？” 其实现下，卫渊半点都不想说这个什么药的问题了，他只想跟叶白微掰扯清楚，他在她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可是看着叶白微，他又生怕吓到了小姑娘。 因此卫渊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好，你继续说。” 第273章 侯爷拿我消遣呢? 可惜叶白微没看出卫渊的无奈，听到他这话，便又认真道：“这药肯定是有问题的，叶家与你无冤无仇，且能做出替嫁之事，显然是害怕镇北侯府。他们之所以敢怂恿我给你下毒，这背后必然有黑手。” 她怀疑是二皇子，但现下没证据。 叶白微分析的认真，卫渊附和的点头，且还猜出了她的未尽之语：“所以，你怀疑二皇子府？” 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道：“你怎么知道？” 卫渊心说你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不过面上还是要给她面子：“我神机妙算。” 他说话时分明肯诚恳，可惜这话中的意思却半点诚恳都无。 至少叶白微听了之后，瞬间有些无语：“侯爷拿我消遣呢？” 卫渊笑了一声，又正色道：“二皇子与我有些旧怨，如今我一朝示好，他却不信我，所以想要借着叶家的手给自己添一份保障——自然，这事儿是不是真的，现下还不好说，得等我着人验了这个药，才知结果。” 卫渊正经跟她分析，叶白微先是一愣，继而又有些喜悦。他肯这么直白的告诉自己，是不是就代表，已经拿她当自己人了？ 叶白微心里想着，脑子倒是不停的在转：“等等，你跟二皇子有过旧怨？” 但她好像从未听说过？ 卫渊颔首，知道叶白微好奇，也不瞒着她，淡淡道：“陈年旧事了，他当初想要拉拢我，只是被我拒绝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当时的情形却比描述的激烈。毕竟，二皇子抱着示好的态度来，最后却是铩羽而归。 这事儿说起来，挺丢人的。 叶白微瞧着卫渊的模样，便猜出几分内情来，斟酌道：“那之前我借着你的名义，是坑了你呀？” 小姑娘顿时有些自责，她不知这些过往，先前为了套话，还曾经在叶无坚面前胡言乱语，其后卫渊也顺着她的意思，去给二皇子示好。 那时候她以为是双赢，可现下听着这段过往，怎么觉得自己坑了卫渊呢？ 见她这模样，卫渊轻笑一声，问道：“那怎么办？已经如此了，不如你补偿我？” 叶白微却没听出他话中的调侃，闻言下意识看向卫渊，问道：“怎么补偿？” 她这话问的格外认真，卫渊原是逗着她玩，听得她这话，倒是不由得失笑。 他挑眉，靠着椅背，含笑道：“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男人的目光幽深，叶白微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人给勾出来了。 大脑来不及思考，人却是先应承了下来：“好啊。” 待得点了头，叶白微才找回几分理智，又有些忐忑：“不知侯爷想要提什么要求？” 然而卫渊却不答话了。 他的目光在叶白微的身上来来回回的巡视着，直到小姑娘的耳朵都晕染上了胭脂色，方才轻笑一声，放过了她：“还没想好，改日再说吧。” 他这话，让叶白微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第274章 风雨欲来 但不知怎的，又有些失望，仿佛她的潜意识里，想要让卫渊提一个过分的要求似的。 叶白微被自己的脑子给臊了一下，旋即又轻咳一声道：“那就改日吧——侯爷，这药我便给你了，你记得找人核验成分。” 她明显是在转移话题，卫渊却也由着她去，笑的纵容：“好。” 他也并非全然在敷衍，叶白微走后，卫渊便叫了松间进门，将药交给他去查。 只是等人都走了，卫渊方才沉下了脸，望着外面的天色，眸光沉沉。 分明是晴好的天，却让莫名生了一种感觉——风雨欲来。 …… 两日后，卫渊带着叶白微去了叶家。 那日回来后，叶家又专门递了请帖来，道是叶家有喜事，请诸家做个见证。 除了请帖外，叶家额外给叶白微送了些礼品，大抵是真的有求于人，倒都是些值钱的小玩意儿。 叶白微照例让绘雪将这些东西都清点入了小库房，又让她寻了几样礼物出来，预备去叶家时送礼用。 只是不想，卫渊也预备了。 出门的时候，叶白微瞧见清泉往马车上装点东西，便顺口问了一嘴，得知是给叶家的礼物，她便将礼单要过来看了一眼。 只一眼，叶白微便隐隐皱眉：“侯爷是不是太大方了？” 林林总总十来样，件件都值钱。 瞧着她这模样，卫渊挑眉一笑，道：“让他们随便选的，你觉得不妥，便换了吧？” 叶白微顿时点头，让清泉把礼物都搬回去，压低声音跟他道：“虽说侯爷家大业大，可也不能这么拿东西打水漂。我选好的几样，都是不值钱糊弄场面的，咱家东西可不能便宜外人。” 她不好意思让别人听见，声音便格外的小，卫渊瞧着她贴过来，待得听到她最后一句，眼中便漾出一圈笑意。 咱家…… 所以，她的心里，已然把镇北侯府当做自己的家了？ 这个认知，让卫渊十分愉悦。 因此他不但由着叶白微换了礼物，且还在上车之后，在她耳边回了一句：“夫人果然很会持家。” 那一声夫人，让叶白微的脸颊都红了起来。 幸好她现下已经上了马车，否则怕是人都要飘起来了。 她偷眼去看卫渊，就见卫渊面色如常，吩咐车夫：“走吧。” 马车朝着叶家行去，叶白微瞧着卫渊镇定的模样，说不出心里是欢喜还是忧愁。 瞧着这人像是对她有情，又像是寻常。他到底喜不喜欢她呀？ 叶白微在心里犯了愁，卫渊已然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他脊背挺的直，如青松似的，只是人却坐在轮椅上，也让这青松弯折了下去。 叶白微不自觉的便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先前曾追问过徐沅婷，想知道卫渊是否半分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了。那时徐沅婷是这么跟她说的。 “他毒入骨髓，又不知毒源何在，除非医仙在世，否则再难回天。”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医仙呢。 至于毒源，那西楚阴损至极，将药下到他身上，又怎么可能交出毒药方子让卫渊好转？ 叶白微无声叹息，头一次生出些悲伤来。 要是她能早来半年就好了，至少可以提醒卫渊，让他避免这一场祸事。 她才想到这儿，便听得一道男声在耳边响起：“本侯好看么？” 叶白微下意识抬头，茫然的对上卫渊戏谑的眼神，回答道：“好看啊。” 只是话才出口，她登时便回过神儿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叶白微顿时便咳嗽了起来。 小姑娘呛咳的脸色涨红，卫渊本来是逗她玩，瞧着她这模样又有些恻隐，伸出手来替她拍背。 “至于么？” 男人的手掌宽厚有力，轻抚过她的后背，也让叶白微的喘息慢慢恢复了正常。 好不容易不咳了，她顿时哀怨的瞪了一眼卫渊：“侯爷能不能消停些，别拿我开玩笑……” 小姑娘这模样，引得卫渊唇边笑意更多了几分。 他难得生了些恶趣味，反问道：“我与你开什么玩笑了？” 叶白微张口，却又一滞。 这人…… 她自认哑巴亏，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倒是消散的干干净净，索性不看他，转头别了过去。 见状，卫渊失笑，替她倒了茶水，道：“缓口气儿吧，生气了？” 叶白微摇头：“不敢。” 她其实不生气，且被卫渊这么问，只是有些难为情。毕竟，那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她是真的觉得卫渊很好。 可自己到底是个姑娘，哪有人这么直白的询问的？ 叶白微现下生怕他发现自己想法，又恨不得直接将自己的心意表达，伸头一刀算了。 可到了最后，叶白微只是又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方才在想事情，你说人活一世，为何他们总要蝇营狗苟的算计呢？” 在边关时，卫渊被敌国算计。而回到了上京，就连同僚也要算计他。 这样一个人，怎么就成了众人眼中的肥肉，意图榨干他最后一份价值而后快呢？ 叶白微有些替卫渊不值。 卫渊不知有没有看出她的潜台词，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因为贪。” 因为贪得无厌，所以欲海难填。 叶白微哪儿能不懂这个道理呢。 否则前世里，她也不会守着自己的小工作室，不肯接触外面的世界了。 其实人生所处，到处都是名利场，她并非不懂，只是不愿涉足其中。 但若说前世那些，是为了利益的话；那么现下的卫渊所面临的，便是权力漩涡。 身处其中，一着不慎，便会沦为祭品。 她不愿卫渊成为献祭的羔羊。 “侯爷，其实我……” 叶白微的话才说到一半，却见马车停了下来。 而后，便听得清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主子，到了。” 叶白微顺着帘子一角往外望去，就见叶家已经到了。 先前未曾出口的话，顿时便被咽了下去。 卫渊并未立刻下车，而是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叶白微，轻声问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第275章 谢谢姐姐 叶白微张了张口，刚刚有那么一瞬，她想要不管不顾的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 之所以不告诉徐沅婷，是因为怕对方接受不了。但她莫名觉得，如果是卫渊，定然能想清楚这些事情。 她想要用自己的已知，帮卫渊避开祸端。 可还不等她说呢，便被打断了。 叶家已经到了，这里显然不是个很好的说话场所。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晚上回去，我再与侯爷说吧。” 叶白微不愿卫渊想多，便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 可卫渊是谁，方才那一瞬间，叶白微眼中的破釜沉舟，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但现在，他并未戳穿叶白微的话，而是顺着她的意思点头道：“也好，下车吧。” …… 他们去的晚，到了叶家人，府上已经来了不少人。 叶白微是女眷，在垂花门处便跟卫渊分开。他由着下人引到正厅，而叶白微则是随着刘嬷嬷去了叶老夫人那儿。 还未进门，先听得内中人声鼎沸。 叶白微如今身份不同，刘嬷嬷也不敢让她在外面等，有小丫鬟先跑进门去通报，李嬷嬷则是随后引着她进了门。 “祖母。” 当着外人的面，叶白微给足了她面子，进门便先行了一礼，而后便见叶老夫人欢欢喜喜的过来扶她：“云姐儿回来了，方才还跟你母亲念叨呢，可巧你就来了。” 叶白微弯唇一笑，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圈。 这房中人来的不少，大半都是些熟面孔——才在中秋宴会见过，就又在公主宴上二次见面的。 不过还有一小部分，瞧着衣着打扮都不如前者，想来都是与叶无坚交好的同僚家眷了。 她笑着应声，叶老夫人已经将她介绍给了众人：“这是我家云姐儿，六月才嫁到镇北侯府，虽说如今也掌家了，可在我眼里，依旧是那个娇宠的孙女儿。” 叶老夫人说的亲热，众人便也笑着附和两声，叶白微与这些夫人们寒暄了两句方才入座。 当着外人在，王文蕊对她的态度也十分亲近，可惜这亲近里总带着些不甘，还得在外人面前忍着。 这些人中，并非全然不认识叶白微，毕竟叶家大小姐长什么样子，还是有见过的。 先前的宴会上，她们没怎么打量，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可如今离得近了，方才瞧出些不对劲儿来。 这位大小姐的模样，怎么越看越不像呢。 这些人的目光落在叶白微身上，叶白微只当不知，便在这时，听得叶老夫人又道：“二小姐呢，怎么还没过来？” 她话音刚落，就有小丫鬟进门行礼，道是：“二小姐来了。” 叶白微便知道，这是今日的重头戏了。 果不其然，随着小丫鬟话音落下，就见一个盛装美人款款走进。 轻扫峨眉，云鬓高耸，她生的端庄秀丽，却被这一袭盛装衬的高贵典雅。 进门时，她声音不高不低，端正的给叶老夫人见礼，更瞧着气度不凡。 先前那些还在叶白微身上的目光，现下便都被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只是这一看，便都有些愣神儿。 不对…… 要是没看错的话，这位二小姐，怎么那么像叶云瑶？ 也有不知内情的，见她入座便开始夸：“这位二小姐便是才从天台山清修回来的么？瞧着果然出尘脱俗呢。” 这夸赞的也是闭眼吹，叶白微在一旁看热闹，听得叶老夫人谦虚的笑：“不错，这是云姐儿的亲妹妹，小名唤做叶云衣。她未出生时，便有大师算命，言此女命格太重，不宜声张。自出生后，又被送到山上清修这些年，如今过了及笄，才敢接了回来。也是苦了她了。” 说到最后，叶老夫人又满眼歉疚。 而“叶云衣”则是站起身来，轻柔的安慰她：“因我之过，害的祖母难受，实在是云衣的不对。不过如今咱们阖家团圆，也是上天降福报了。” 她说话轻柔和煦，似是山泉水一般，听得十分舒服。 而她这般做派，更引得在场的夫人们连声称赞——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面上都和谐的很。 叶白微冷眼瞧着，心里嗤了一声，叶家唱念做打的，将这一套戏码唱完，别的不说，至少大面上，大家都会承认叶云瑶的新身份了。 不过，有点脑子且不跟叶家为敌的不会散播什么流言，那些跟叶家不和的呢？ 单单这个程度肯定还不够。 果不其然，她才想到这儿，便听得叶老夫人又笑道：“云衣，去你大姐姐旁边坐着吧，先前你还日日念叨着姐姐，怎么今日倒是不敢过去了？” 她这话一出，叶云瑶便顺势坐到了叶白微的旁边，还冲着她笑的甜软：“大姐姐。” 上次见的时候，分明叶云瑶还气急败坏呢，这么两日的功夫，倒是将忍字诀又精进了一层了。 叶白微心中想着，面上便也顺着她笑：“哦，妹妹。” 她皮笑肉不笑的，叶云瑶只当不知，坐到了她的身边，还与她低声说话：“姐姐今日过来，空手来的？” 她声音小，旁人听不到，只当她们姐妹情深。 叶白微轻笑一声，道：“妹妹可别误会我，知道今日过来给你庆贺，我可是特地挑选礼物了的。” 她说到这儿，又冲着叶老夫人道：“幸亏妹妹提醒了我，今日来，侯爷特地让我挑选了礼物，要送给云衣妹妹的。”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看了过来，送礼物倒是不稀奇，不过…… 什么叫幸亏妹妹提醒？ 这些人的目光在她们二人脸上巡视着，叶云瑶登时咬牙，面上还得带着笑意：“多谢姐姐。” 闻言，叶白微笑的落落大方：“不客气。” 她说完这话，又让下人将礼物都送了进来。 林林总总的也挑选了七八样，放在桌子上，昭示着镇北侯府的心意。 “妹妹如今归家，以后也要好好孝顺长辈才是。” 她话说的温柔，却让叶云暗自磨牙。 一旁的王文蕊也听出些不对劲儿来，才想说什么，便听得叶老夫人先笑着开口：“到底是姐妹，这些年不见，也亲厚的很呢。” 第276章 那是自然 叶老夫人这话，让叶白微轻笑一声，其他人则是附和：“那是自然。” 她乐意伪装出姐妹亲和的模样，叶白微索性配合道：“老夫人这话说的，这不是我的亲妹妹么，自然亲近，是吧？” 她眼中满是笑意，落到叶云瑶的眼中，险些伪装不下去。 叶云瑶暗中磨了磨牙，只能顺着她的话道：“姐姐说的没错，血脉至亲，是割舍不掉的。” 叶云瑶话中带着警告，叶白微只当看不到，垂眸时遮住眼中冷意。 她带过来的礼物，不过是走个过场，叶家自然不会当面拆开，外人只看到这林林总总的，可若是得见，便会知道她们之间感情有多么的塑料。 叶老夫人猜到了几分，着人将东西收拾起来，含笑道：“时候不早，咱们去主院吧。” 今日叶老夫人为的便是将叶云瑶的新身份公开，所以设宴的时候，也特地在设在了一个房间内。不过男女之间隔着一道屏风，可以听到说话，却瞧不见人的那种。 待得一行人到了之后，偌大的房中便热闹了起来。 叶白微因着身份贵重，便被请到了上首，挨着叶老夫人坐。就连叶云瑶的位置，也比她靠后了一个位置。 王文蕊未曾入席，她招待着其他人坐了，自己则是又去了外面忙碌。 叶云瑶就在她的身边，待得众人的目光不再注视自己的时候，才压低声音道：“你这演技，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她早知叶白微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直到这次从老家回来，才见识了叶白微的真面目，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恶心！ 叶云瑶笑的咬牙切齿，叶白微则是平淡的多：“巧了，你也让我刮目相看。” 原先还想着能逃婚的叶云瑶至少有些本事，如今瞧着，倒是她想多了。这分明就是被家里惯坏的姑娘，做什么事情都不考虑后果。 亏得她先前还担心过，如今瞧来，却是她高看了叶云瑶。 叶白微的话里带着点意味不明的嘲讽，也让叶云瑶的表情有些难看：“你什么意思？” 闻言，叶白微冲着她一笑：“字面意思。” 她话里有话，现下却不是追问的好时候，叶云瑶还要保持自己的形象，只能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叶白微捧了一杯茶慢慢的喝着，隔着一道屏风，她甚至能隐约听到卫渊的说话声。 不过这其中，声音最高的还要属叶无坚，借着这个机会，宣告这位嫡次女对他有多么重要，可见他对叶云瑶是抱有重望的。 叶白微这样想着，唇边的笑意也有些讥讽。这个叶无坚，倒是将孩子们的价值都分的清清楚楚，先前对叶白微，如今对叶云瑶，瞧着是一片慈父心肠，内里却是满满当当的利用算计。 这么一想，叶云瑶比她还要惨一些呢。 毕竟，她可不是真正的叶白微，对叶无坚也没什么敬仰。 她才想着，便听得外面热闹了起来。 外面呼啦啦的站起来一群，就连女眷这边也纷纷往外看。 第277章 太监? 叶白微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便见有人恭恭敬敬的迎了一个男子进门。 那男子身着宦官服，生的面白无须，腰尽力的挺着，脸上的笑意里也带着几分倨傲。 太监？ 她还在想这人的身份，就见叶无坚已然快步迎了上去，笑容里满是谦卑与讨好：“哎呀，张公公，您怎么过来了？快快快，您上座。” 那个被称作张公公的太监与他拱了拱手，谢绝了他的邀请，笑眯眯道：“杂家还有事情，便不久留了。今日过来，是替二殿下来给您送礼的——殿下得知您一家团圆，很是替叶家高兴，故而送白玉珊瑚一尊，以示庆贺。” 他说话时，又命人将那白玉珊瑚的摆件端了进来，只见玉质通透，珊瑚流光，在日光下霎是好看。 叶云瑶的脸上，更是浮现了难以抑制的喜色。 她下意识捏着手中的帕子，隔着屏风看那白玉珊瑚，像是瞧着自己的锦绣前程。 叶白微至此才算是完全明白了。 怪不得叶家敢在这时候将叶云瑶以另外一种身份推出去，他们分明是计划好了的。 有叶白微跟卫渊的作证、再有二皇子府的殷勤，叶云瑶的身份从此便是光明正大的叶家二小姐。 即便这京中有人怀疑，也不敢在明面上质疑什么。 看来……二皇子跟叶家的关系倒比她想象中的更紧密。 叶白微拧眉思索，那厢的叶无坚已经笑着跟众人道了歉，出门送张公公了。 他人虽然走了，可这房中却更热闹了几分。 若说先前那些世家妇人们瞧着叶云瑶的目光是审视的话，那么现在，便已经换上了探究和讨好了。 毕竟，若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一个外男怎么会给女子送东西？ 更有那心思灵活的，现下已经盘算了起来——叶家当真是好福气，才出了一个镇北侯夫人，看来这马上就要再出一个二皇子府的女眷了。 只是不知道，这位“二姑娘”，会是个什么位置？ 这些人的眉眼官司，叶白微半点不放在心上，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悠哉，心里的警惕却越发重了几分。 她不怕叶家跟二皇子府亲厚，她只担心另外一件事。 若是这亲厚的缘由，是跟卫渊有关呢？ 叶白微心中担忧，借着整理袖子的功夫，偷偷隔着屏风往外面看，却见卫渊正含笑与人说话。 他的脸上仿佛永远带着清冷的笑，叫人不敢过分亲近，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而这个人，永远都是这么胸有成竹，像是天大的事情到了他面前，都化作了云烟。 她悄然打量，却听得叶云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姐这般痴情呢？” 许是才见了二皇子的礼物，叶云瑶现下的心情极好，再看叶白微时，便带上几分同情与轻蔑来。 不过是一个她不要的男人，叶白微倒是上心？ 她轻嗤了一声，又觉得不奇怪，毕竟镇北侯的身份，就算是成了个残废，那也是叶白微高攀不起的。 第278章 对吧? 这么想着，叶云瑶又觉得，叶白微该感激自己才是。 若不是她瞧不上卫渊了，哪儿轮得到叶白微捡便宜？顶着的还是她的身份！ 叶云瑶脸上的那点鄙夷，被叶白微瞧的清清楚楚。 她这才收回了目光，淡淡道：“痴情是好事，总比狼心狗肺好，对吧？” 说这话时，叶白微又恢复了叫人牙痒痒的做派。 叶云瑶的好心情都被她的话给噎了个干净，才想说什么，却听得叶白微又道：“我若是你，便会低调消停，省的被人抓住小辫子，到时候落得得不偿失。” 叶云瑶一愣，叶白微却已然不看她，而是端正的坐直身子，双手覆在腿上。 这模样，倒比她更像一个世家贵女。 这个认知，让叶云瑶心中越发不快。 只是她却不知道，叶白微之所以这么坐着，是在借着手的遮挡，摩挲着那个扳指。 唯有抓住这个扳指，才能让她平复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 叶无坚送了那公公之后，很快便回来了。 这会儿已经临近正午，他回来后，便吩咐众人开宴。 有了二皇子派人来这一遭，宴会上的气氛便比先前更热络几份。 叶无坚在这个宴会上笑的意得志满，而那些奉承他的话，更让他心中得意。 虽说年过四十还在侍郎的位置上，可架不住他会钻营，如今富贵指日可待，叶无坚欢喜至于，便也多喝了几杯。 卫渊就坐在他旁边，见他这模样，眼中始终带着笑意。 待得宴会散时，人已经有了醉意。 酒宴之后，宾客们被一一送走，卫渊则是被叶无坚请到了书房。 他的酒意未散，目光却是清明的：“侯爷，方才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那会儿酒宴时，有个工部的同僚与卫渊攀谈，借着点醉意开玩笑，只说镇抚司改建之事多多仰仗。 彼时卫渊目光含笑，神情温和，淡淡道：“这事儿也要劳烦工部多多操心，岳父大人也要尽心才是。” 当时叶无坚的酒劲儿便被驱散了，面上只含糊道自然，心里却开始百爪挠心。 好不容易等到这会儿宴席散了，他连忙将卫渊请到了书房，迫不及待的问道：“镇抚司新建的演武场与居所，如今还在工部挂牌，说是由左右都督商议后决断由谁来管辖。怎么，可是有结果了？” 不怪叶无坚问的猴急，毕竟这事儿牵涉的多。 卫指挥使司下辖的镇抚司，原先在城西的安义巷，占据的乃是前朝的老宅邸。虽说他们年年都修，可到底建造光景太久远，盛夏时一场水涝，便显得愈加沧桑。 五军都督府奏请了皇帝，让工部重新划定了一块地，预备再建一个新的。 但因着先前工部坑过千户所的事儿，那奏折上便又加了一条——着左右都督商议让谁监管，不由皇帝指派。 这事儿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人人都知这是一块肥肉，可并不代表人人都有资格咬上一口。 经了先前那事儿，叶无坚原本觉得，他已经没机会了，谁知峰回路转，卫渊竟然转头就轻描淡写的决定了是他？ 叶无坚有些不敢相信，卫渊的话，却安了他的心。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叶无坚，道：“结果还不曾定，但万事自在人为。” 第279章 贪心不足蛇吞象 叶白微点头，叶无坚则是理了理袖子，复又对卫渊笑道：“如此，这事儿便说定了，今日时候不早，侯爷早些回去吧，改日我再去卫所与您请教。” 他这话说的客气，若是仔细看去，还能瞧见眼中的贪婪。 叶白微虽不知他缘何有这般做派，心底却先没忍住嗤了一声。这么狗腿儿，看来卫渊是真的许了他好处？ 她才这么想着，便见卫渊将手递了过来：“还楞着做什么？” 男人眉眼含笑，伸出手来接她，那动作既绅士又贴心。 至少看在叶无坚的眼中，便是会心一笑。 叶白微却将目光都落在那只手上。 男人清瘦，手也生的好看，指上生了薄茧，昭示着他过去的付出。 叶白微下意识将手放了上去，便被他紧紧攥住。 她由着这个力道上了马车，一双眉眼便弯了起来：“多谢侯爷。” 卫渊睨了她一眼，又与叶无坚告别：“告辞。” 叶无坚忙不迭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卫渊颔首，将车帘放了下来，示意清泉赶车。 等到马车出了叶家，叶白微这才长舒一口气，复又好奇的问卫渊：“侯爷这是许了多大的好处，值当的他这般？” 她眼中满是好奇，卫渊摇头失笑，淡淡道：“猜猜看？” 叶白微撇了撇嘴，道：“猜不出来，总不能是给他送银子了吧？” 她一副鄙夷的模样，话却说到了点上。 下一刻，便见卫渊点头：“不错。” 叶白微顿时瞪大了眸子：“你真给他银子了？” 小姑娘的眉眼里直白的写着两个字——心疼。 卫渊只瞧了一眼，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低促一笑，复又克制着笑意，慢慢道：“镇北侯府的钱来之不易，哪有这么容易扔给旁人？” 听得他这话，叶白微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现下是真的生了兴趣，笑吟吟问道：“那侯爷做了什么？” 见状，卫渊没忍住，伸出手来敲了敲她的脑壳，轻声道：“小好事儿精。” 只是话里却带着纵容与不自知的宠溺。 叶白微倒是没意识到他情绪的变化，闻言揉了揉脑门，便听得卫渊又道：“我的确许了他点好处，不过能不能抓住，便得靠他自己了。” 镇抚司的建造若哪儿是那么好拿的呢？ 五军都督府除却他之外，还有一人做主，便是得了他的首肯，能拿下这活计，难关才刚刚开始呢。 想到前世的那些事情，卫渊眼中的笑意便添了冷意。 叶无坚这次自投罗网，只是不知道，除他之外，能网住几条鱼。 那一抹冷意消失的飞快，叶白微并没有注意到，但她不傻，闻言若有所思：“只怕，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她这样通透，卫渊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应声：“那就不得而知了，且看个人造化吧。” 叶白微见他这模样，便知卫渊早有打算，顿时便笑了起来：“不错，看造化吧。不过我瞧着，他的造化向来不大好——毕竟天神不会眷顾心术不正之人。” 第280章 怂 她说这话时半点都不遮拦，倒是卫渊笑着摇头：“若是叶无坚听到，只怕要气死。” 毕竟这小丫头在叶无坚的面前，装的倒是挺好的。 叶白微嘻嘻一笑，反问他：“那侯爷会不会把我卖了？” 卫渊睨着她，淡淡道：“看心情吧。” 自然，现下的心情，是绝对不会将她给卖了的。 叶白微瞬间了然，笑嘻嘻的做狗腿儿：“侯爷渴不渴，我给您倒茶啊。” 小姑娘惯会装模作样，卫渊只瞧着她眼睛一转，便知她又开始皮，不由得无奈失笑：“无法无天。” 可惜这话里，却满是放任。 …… 叶白微与他闹了一会儿，方才想起了正事儿：“这是我从叶老夫人处拿到的。” 说这话的时候，叶白微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儿来，递给了卫渊。 卫渊只一看这瓶子，便看出与上次的一样。 “你怎么说的？” 今日叶老夫人说的话，实在是有些露骨，叶白微斟酌着道：“我只说这药没用，她问了未曾同房，便又给了这一瓶。侯爷，先前那药的成分你可着人测了没有，到底是什么呀？” 她其实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但是不敢确认。 毕竟，她不觉得叶老夫人会傻到那个地步。 但卫渊的话，却让她不得不相信了。 “想知道么？” 卫渊随意的转着手中的瓷瓶儿，笑的漫不经心：“其实这里面也没什么特殊之物，不过是些……助兴的药物罢了。” 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便石化了。 所以，她居然还猜对了？ 叶白微好半日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第一句话便是：“她是傻了么？” 起初叶白微还猜测过，这里面会不会是所谓的毒药，可又觉得叶老夫人不至于那么傻，第一次至少得给她一些迷惑视线的。 可她没有想到，叶老夫人居然会直接给这种东西。 她这是怕卫渊死的不够快，还是怕叶家死的不够快？ 许是叶白微的表情太过呆滞，卫渊玩味一笑，终于大发善心的帮她解释：“不过，这不是普通的助兴之药，这里有一味干枝莲，若是搭配好了，可有大作用。” 听得卫渊这话，叶白微楞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斟酌着问道：“什么叫搭配好了，是说上次的药方里面，只有它一味药材出现是么？” 叶白微这般聪慧，倒是一点就通。 卫渊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先前的猜测是不是真的，便要看你今日给我这一瓶药里面，会有什么了。” 他这话说完，叶白微却沉默了下来。 若是这药物真的有问题，那只能说明，前世卫渊的死，与叶家脱不开关系。 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他们幕后之人…… 她神情凝重，卫渊扫了她一眼，却是笑了起来：“怎么，害怕了？” 闻言，叶白微下意识摇头：“不害怕，就是有点担心。” 卫渊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好奇的看她，叶白微却不知该怎么说了。 她其实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卫渊。 这人为国尽忠，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却还要处处被人算计。 当真是叫人忍不住想要骂一句，世风日下，狼心狗肺。 她虽然没说出口，但脸上的表情倒是写的真切，卫渊忍不住笑了笑，才起的一点不虞便都随风散去了。 “说起来——” 卫渊一开口，叶白微的心神便被吸引了过去。 她下意识看向对方，却见卫渊瞧着她，笑的意有所指：“你跟她说那药没效果，叶老夫人会怎么想？” 叶白微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卫渊的意思，脸色瞬间爆红。 是啊，她那会儿压根不知道这药里面到底是什么成分，就顺着叶老夫人的话说。 可是这么想起来的话，那药是助兴之物，而她说药没效果…… 岂不就是在明晃晃的说，卫渊、不行？ 怪不得那时候叶老夫人看着自己的目光甚是奇异呢，原来是这样！ 叶白微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件事，脸色越发涨红，张了张口，最终只呐呐的说了一句：“对，对不起！” 她竟然在无意之中，损毁了卫渊的清誉！ 哦不，叶白微道完了歉，又意识到了点不寻常的。 其实，也不能完全算是损毁清誉，毕竟真的论起来，他们成婚到现在快三个月了，卫渊的确从未碰过她。 虽说这里面特殊情况吧，可……这人是不是真的不行？ 念及此，叶白微看向卫渊的目光，便带上了些打量。 卫渊眯眼看她，显然瞧懂了叶白微的潜台词。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想什么呢？” 下一刻，男人的手便敲上了她的脑门。 只是不同于先前的玩笑，这一下极重，叶白微瞬间便抱住了自己的脑袋，龇牙咧嘴的瞪着卫渊。 “你……” 然而那点不满在触碰到卫渊的目光时，便都尽数的化为了一个字——怂。 怂批如她，连话都不敢说，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 但叶白微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要不是不行，怎么那么坐怀不乱？ 毕竟中秋那夜，她喝醉了酒，都直接睡在卫渊房中了！ 她才想着，便见卫渊丢给她一本书，淡淡道：“满脑子污言秽语，静静心吧。” 叶白微下意识看去，待得瞧见那书上的名字之后，顿时便瞪大了眸子：“清心咒？” 卫渊是认真的？ 而且，他一个统领三军的大帅，为何会有清心咒这种东西啊？！ …… 但不管如何，这个话题，叶白微是不敢再继续下去了。 她不甘不愿的将书放在桌案上，正襟危坐的读了两遍，待得瞧见卫渊脸上放松的笑意后，这才暗中吐出一口浊气。 大概是她念得太好，先前的尴尬荡然无存，马车里异常的和谐。 于是叶白微的心思又开始跑马：“侯爷，你说绘雪会怎么选择？” 小姑娘开小差的时候，卫渊由着她去，只是不想她会问这种话题，便又看向她。 “什么？” 卫渊问了，便又意识到她话中的意思，淡漠道：“待明日便知了，多想也无用。” 第281章 圣使这是把香吃了? 闻言，叶白微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我不得不多想。” 说起来，她跟绘雪相处的时间，比跟卫渊相处的还多。 起初的时候，她对这两个丫鬟都是警惕而防备的，毕竟作为叶老夫人送过来的人，她们二人的目的便是为了监视叶白微。 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叶白微逐渐将绘雪当做了朋友。 与绘霜不同，绘雪日常照顾她的细心周到，且时常提点她，怕她出差错。 甚至她的朝夕，绘雪也帮了不少忙。 叶白微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情，绘雪基本没有跟叶家透露过，便是说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大事，且还是处处都维护她的。 但这次，她却不确定了。 那叶家毕竟拿捏了绘雪的父母，而叶家现在对她起了疑心，叫绘雪回去，必然是有一番盘问的。 叶白微昨夜便嘱咐了绘雪几句，但当时她的态度很好，现在叶白微却还是有些担心。 如果绘雪选择了叶家，那叶白微也会理解，毕竟这是人之常情，只是，她大概还是会有点失望的。 可若是绘雪选择了自己…… 叶白微垂眸，想着绘雪昨夜的话，慢慢的想，若是绘雪忠心于她，那她想尽法子，也要让绘雪的家人脱离掣肘，绝不辜负对方这一片心意。 叶白微在思索的时候，卫渊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她的身上。 小姑娘年岁不大，面容上也带着稚气，现下问他的话，更是带着天真。 她心地干净，待人一片赤诚，只是不知道，这点赤诚的心，能换回几分真心。 卫渊这样想着，便不大忍心戳破她的天真，而是顺着她的话，淡淡道：“我瞧着那丫头是个聪明人，至少，比你聪明。” 他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便瞪向了他：“侯爷这话，怎么像在骂人？” 前面的倒还是好话，可后面怎么还贬低自己了呢？！ 她眉眼愤愤的，卫渊嗤了一声，反问道：“怎么，本侯说错了？” 叶白微哼了一声，不甘心道：“我才不傻呢，可聪明了。” 瞧着她哼哼唧唧的模样，卫渊也随着笑了起来，说话虽然纵着她，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嘲讽：“是，聪明。” 叶白微不跟他一般见识，索性再次将清心咒给捧了起来。 方才是卫渊叫她静心，现在是她自己先心不静了——这人说话太损了，她怕自己不多念几遍，会忍不住把卫渊给打一顿！ …… 马车一路辚辚而行，待得停下的时候，叶白微还没反应过来，先问了一句：“这么快？” 还是卫渊提醒她：“你方才不是说，要去朝夕一趟么，到了。” 得了卫渊这话，叶白微顿时顺着帘子望去，果然见朝夕就在马车外面。 她这才想起来，先前上车的时候，她跟清泉提了一嘴，说要去朝夕拿东西的。 闻言，叶白微顿时应声，将清心咒放下，笑着对卫渊道：“那侯爷在马车上等我一会儿，我去后院儿取个东西就回来。” 得了叶白微的话，卫渊应声，瞧着小姑娘下了马车，自己则是将清心咒又拿了起来。 其实，若是叶白微方才留心看的话，便会发现卫渊的桌案下面有个暗格，里面放的全是经书相关的。 边关战场上，他浴血奋战杀敌无数，可那战场上死的不止有敌人，还有他的同袍。 午夜梦回，卫渊曾无数次从噩梦中醒来，都是靠着一遍遍抄写经书过去的——说来可笑，世人皆以为他铜皮铁骨，仿佛姓了一个“卫”，便要承袭了祖辈们的无往不利。 他上战场那年还不到十六，一个十几岁的娃娃，一朝脱离了那些虚妄，触碰到世上最残酷的真实，却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能扛着往前走。 那些血海深仇，那些肩上重担，将名为“惧怕”的情绪压制的死死的。 哪怕在午夜梦回时，也不得为它们所控制。 卫渊垂眸，摩挲着书上的字迹，神情里难得生出几分倦怠来。 只是他才想到这儿，便听得清泉的声音响起，内中还带着些担忧：“侯爷，您看那人……是不是苗疆圣使？” 这话一出，卫渊迅速回神儿，却在看到那个人影时，眉眼锐利了起来：“他怎么来了？” 苗疆圣使摇光，一袭红袍妖冶，将那眉眼映衬的绝艳如妖。 卫渊骤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而下一刻，他那不好的预感成了真。 摇光只在门口停留了一瞬，转而便进了朝夕的大门。 而此时的叶白微，刚捧着一个小匣子从后院走了出来。 匣子里装的是一套安息香，是她专门给卫渊做的，知道这人夜里总睡不好，便重新按着古方给他调配了新的。 这方子麻烦，且有几样药草与香料不好寻，她费了小半个月的功夫才做好，先前忙别的事情，叶白微一时忘记了，今日才得以拿回去。 谁知叶白微才捧着盒子出来，便跟摇光狭路相逢。 面前一道阴影拦住了去路，叶白微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先想起了这人的声音：“漂亮姐姐，咱们又见面了。” 叶白微下意识抬头，待得瞧见眼前人的时候，心里先咯噔了一声。 这人……怎么又来了？！ 大概是叶白微眼中的惊慌太过明显，摇光的脸上也生出些委屈来：“漂亮姐姐，这几日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这人的声音好听，然而内中的意思，却让叶白微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忙的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盯着眼前人，问道：“圣使？你怎么又来了？” 这语气里，怎么停都听不出欢迎的意味。 下一刻，便见摇光叹了口气，道：“我的香用完了……”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叶白微便眯眼看着他，警惕的问道：“圣使这是把香吃了？” 开什么玩笑，上次做的那些量，至少够用半年的，怎么这人连想个由头敷衍人都不会，非得拿这么烂的借口来糊弄她？ 大概是叶白微眼中的怀疑太明显，摇光却是歪头笑了笑，问道：“这年头，怎么还有人把银子往外扔的？” 第282章 告辞 叶白微心说，挣钱谁不爱，可也得有命要。她对这叫摇光的圣使很没有好感，每次瞧见对方，都觉得像是被毒蛇盯上似的。 这般漂亮的皮囊，内里却半点瞧不透。 叶白微不愿与他多打交道，再加上卫渊还在外面，她更不想在此时多生事端，索性对摇光：“既是如此，那就请圣使自便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眼见得叶白微这就要走，摇光却是拦了一下她，笑吟吟道：“不成，我不喜欢旁人为我介绍，还是漂亮姐姐你来吧。” 叶白微的步伐被拦，有些不悦的看向摇光。然而还不等她说什么，便见摇光先冲着她开了口。 少年的声音清朗，内中却带着点疑惑：“我用完了香料，再来买新的，不是给你送钱么？怎么看着漂亮姐姐的模样，还这么不欢迎呢？” 他声音里是疑惑的，然而那一双盯着自己的目光，却让叶白微有些不大舒服。 那是来自本能的反馈——危险。 妖冶的眸子里熠熠生辉，带着窥探，直勾勾的盯着她。 叶白微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神情也冷了下去：“我没有不欢迎你，不过前提是，圣使是正经来买东西，而不是找茬的。” 这话一出，摇光却笑了起来。 他歪头打量着叶白微，好奇的问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呢？我喜欢漂亮姐姐……的香，过来给你送钱，你居然怀疑我别有用心？” 他刻意将漂亮姐姐四个字拉长，哪怕后面加了那“香”字，也叫人觉察出不舒服来。 只是不等叶白微回答，便听得有男人沉郁的声音响起：“本侯倒是不知，圣使在京中这么闲，居然无聊到给我北越官员家眷找茬的地步了。” 摇光寻声望去，就见一个青年推着轮椅走了进来。可即便现在坐在轮椅上，气势也不容小觑。 这样仰望的角度，竟在一瞬让摇光心头发憷。 但很快，他便收敛了那一点惧意，尽数化作了笑容：“镇北侯，好巧，你也来买香？” 摇光直接点名了卫渊的身份，卫渊则是眯眼打量他。 这一世，两个人并没有见过，但摇光却知道他是谁，甚至……他屡次三番来叶白微这里买东西，十之八九是查出了叶白微是侯夫人。 他想做什么？ 二人目光相撞，摇光不过片刻便败下阵来，他被这人的气势所摄，又觉得面上挂不住，转而对叶白微道：“漂亮姐姐，上次你教我做的香很好用，今日你再教教我可好？” 他说着，又将手中的钱袋子先拿了出来：“今日，我出双倍价格，行不行？” 这人的话说的，叶白微忍不住磨了磨牙。 若是他长得再难看一点，这话就格外猥琐了。偏生这人生的好，反倒是有一种叶白微占便宜的感觉。 只可惜，她是半点都不想占这个便宜。 “不行。” 叶白微拒绝的干脆，快步走到卫渊身边，笑道：“侯爷怎么进来了，我马上就要去找你啦。” 第283章 不卖 卫渊瞧着她，心说自己再不进来，媳妇怕是就要被人拐跑了，面上倒是淡淡：“在马车里闷，下来走走。你拿了什么？” 见卫渊看自己怀中的匣子，叶白微献宝似的笑：“我做了点小玩意儿，安神用的，晚上侯爷试试？” 瞧见了他，叶白微的好心情就都回来了。她这模样，引得卫渊也笑了一声，温和的点头：“好。” 这二人不约而同的选择忽视摇光，顿时让他有些不虞。 摇光不大高兴，便想搞事情。 他目光落在二人身上，露出一抹蛊惑的笑来：“漂亮姐姐，你这香做的不错，可以给我做一份么，我出钱买呀。” “不卖。” 叶白微拒绝的干脆，复又看着摇光，淡淡道：“圣使何必总为难我呢，你若是无聊了，大可去找礼部的人，北越在待客之道上，向来是很客套的，你一句话，便有大把的人陪着你玩儿。” 大概是对他的身份先入为主，明明那夜让叶白微惊艳过的容貌，现在再看，叶白微也觉得这人危险至极。 叶白微的话不客气，摇光的神情也有些不大好看：“姐姐若是不愿意便算了，又何必拿这话挤兑我？我一个苗疆的人质，在京中能得什么青眼。” 他这话说的可怜巴巴的，若是旁人瞧见了，必然是要心疼的。 就连叶白微，也在那一瞬生出些负罪感。 不过这负罪感散的快，叶白微叹了口气，又道：“圣使何必如此。” 她不愿意多生波折，低头对卫渊道：“侯爷，咱们走吧。” 卫渊还在这儿呢，万一闹出什么事情，她倒是无碍，可卫渊必然要受连累。 这是叶白微最不愿看到的。 她眼中明晃晃的护着，让摇光也有些奇怪，难道情报有误，这二人竟是真的有情？ 念及此，摇光神情顿时有些落寞，咬了咬唇，道：“漂亮姐姐，你既然不喜欢我，那我也不不再烦你了，只是，你在这之前，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神情里湿漉漉的，瞧着就让人不忍心拒绝。 叶白微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站住了脚步，问道：“你想问什么？” 这人的模样怪可怜的，她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绝情了？ 可摇光的下一句话，瞬间便让叶白微的那点恻隐之心烟消云散。 他说：“漂亮姐姐，你这么好看，是怎么看上这位又老又丑的镇北侯的？” 这话一出，卫渊的脸都黑了。 又老又丑，这是在说他？ 叶白微心说，自己方才那点同情都喂了狗，面上也沉了下来，拧眉道：“圣使，注意你的措辞。” 她话里带着警告，摇光神情有些委屈，呐呐道：“我说的是实话嘛。” 难不成这年头，连实话都不能说了？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道：“你看啊，他足足比你大了这么多，可不就是老么。而且，漂亮姐姐你生的这么好看，他与你比起来，也自然是丑的呀。便是不与你比，跟我比起来，也是丑的。” 说实话，摇光生的的确好看，也让叶白微知道，祸国男色是什么模样。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肆意的诋毁卫渊。 叶白微神情愈发冷凝，沉声道：“胡言乱语。” 她盯着眼前的摇光，声音既沉且慢：“侯爷在我心中，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他生的貌比潘安、性情刚毅正直，年纪也并不大，这些年的功绩，更可以称得上是朝中中流砥柱，乃是年少有为。又老又丑这四个字，无论如何也用不倒他头上。” 她说到这儿，又打量着摇光，沉声道：“倒是圣使你，说话这么难听，可见心里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与他比起来，你差的太远了。” 叶白微这一番话下来，倒是让摇光都愣住了。 就连卫渊，都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虽说知道小姑娘的初衷是为了护他，可是这么直白的夸赞，难得让卫渊脸上有些烧得慌。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起初是有点不虞的。 然而那点不虞还没有酝酿起来，就被小姑娘的一番话给抚平了。 他淡淡看向摇光，那点表达欲全都烟消云散了——都不必他开口，便有人将自己护着，这种感觉，实在是不错。 摇光才想说什么，便对上了卫渊的眼。 对方的眼中带着轻视与鄙夷，明晃晃的写着“你能如何”，让摇光越发不高兴。 还有叶白微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像是在他的脸上打了一耳光。 摇光从未觉得自己口拙过，事实上，就连在苗疆，那些人也都知道，圣使最厉害的除却那一手毒，还有他那张嘴。 然而现下，摇光居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心灵丑恶？ 少年的面容有些扭曲，再看向叶白微的时候，内中的墨色便浓重的几乎要溢出来。 但下一瞬，那些墨色便都成了笑容：“我倒是不知，漂亮姐姐的眼神儿居然这么不好。” 他叹了口气，指着自己道：“我这容貌，莫说是苗疆，便是在北越，也是罕见的，姐姐竟觉得我丑。幸好是在北越，若是在苗疆，姐姐这话，可是容易被围攻的——不过也不一定，毕竟姐姐你生的也好，这长相，在我们苗疆也是很受欢迎的。” 摇光的话里带着轻佻，明晃晃的调戏叶白微。 见状，叶白微却是气极反笑。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眼摇光，冷笑着反问道：“巧了，圣使这样，在我们北越，可是容易被打死的。” 叶白微干脆利落的回怼，也让摇光的神情一僵。 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便听得叶白微正色道：“还有，我夫君乃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这样的当世豪杰，不管配什么女子，都是绰绰有余。反倒是我自己，此生能嫁给夫君，是我的荣幸。所以，还请圣使不要再挑拨我们夫妻关系了。” 叶白微说到最后，复又加了一句：“毕竟，在我心里，我夫君就是天下最好的男人。” 而她这么直白的话，也让卫渊下意识抿了抿唇。 第284章 我的逆鳞，便是我夫君 小姑娘这话也太直白了，直白的让卫渊的耳根都有些泛红。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个字，却觉得自己半点郁气都没了，满脑子都只剩下了叶白微的那几句话。 摇光也蒙了。 他神情有些委屈，呐呐道：“漂亮姐姐，你也会凶人啊。” 叶白微心说，若你再说下去，我还会打人呢。 不过面上，她还是正色道：“圣使须知，人都是有逆鳞的。我的逆鳞，便是我夫君。” 她这话一出，摇光的面上顿时有些落寞：“好吧，那方才是我说错话了，但漂亮姐姐不能怪我，我是心生妒忌。” 叶白微直觉这话不好，沉声道：“圣使还是勿要开玩笑了。” 若是任由这摇光说下去，她这名声都得被糟践了。 她才想到这儿，便听得卫渊先开了口：“若是无事，你可以走了。” 他抬了抬手，直接便指向门口，卫渊这般赶客，摇光更是神情一变，冷哼了一声道：“我有事儿，过来买东西难道不叫事儿么？” 说到这儿，摇光又看向叶白微，可怜巴巴道：“漂亮姐姐，我刚刚那些话没有恶意的，但我瞧着你夫君倒是恶意满满——既是如此，我直说吧，我看上姐姐了，也不介意你是有夫之妇。漂亮姐姐，你真的不要再考虑考虑吗？” 他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叶白微的脸都僵了，木然道：“我与圣使不熟，更担不起这一声姐姐，自然，您若是喊我一声卫夫人，我倒是不介意。” 这话一出，摇光却是若有所思，他弯了弯唇角，才要说什么，却听得卫渊再次开口。 “说起姐姐，本侯若是没记错，圣使与苗疆圣女，似乎也是姐弟向称？” 他说到这儿，鄙夷的扫了一眼摇光，淡漠道：“只是不知，苗疆圣女若见你如今这做派，会作何反应。” 苗疆的消息，卫渊并非全然不知，从他得到的消息里，这位圣使与苗疆圣女似乎关系匪浅。 消息里以四个字概括，便是……青梅竹马。 卫渊话音未落，便见摇光脸色一僵。 他脸上的笑意难得冷凝，先前那些玩笑似的模样也尽数收敛起来，看向卫渊的目光里都带着杀意。 卫渊不闪不避，二人目光相撞，带着噼里啪啦的火气。 还是摇光先收回了目光，垂眸轻笑道：“我们苗疆的儿女都是拿得起放得下，喜欢人就是要去追的，我如今瞧着漂亮姐姐顺眼，又见她所托非人，拉她出火坑，有何不可？” 这话说的刻薄，卫渊瞬间冷脸：“苗疆派圣使前来为的是求和，可本侯瞧着，你这态度倒像是要引战。北越向来无惧，苗疆若想开战大可直说，北越铁骑还是奉陪的。” 他这话里带着杀气，摇光有些意料之外，隐秘的打量着他的神情，笑意也淡了下去。 摇光审视似的看着眼前人，好一会儿才道：“侯爷是很厉害，可是你现在残废了，也上不得战场。至于你们北越的其他将士，放眼望去，只能靠女人了吧，丢不丢人？” 他话里说的女人，便是这些年镇守边关的褚云凤。 而摇光话中的轻蔑，更让卫渊脸色冷凝如冰。 只是还不等卫渊开口，便听得叶白微先嗤笑了一声。 她站在卫渊身边，讥讽道：“这话倒是奇怪了，北越的女人打你们也绰绰有余了，难道丢人的不该是你们苗疆的男人么？” 这些时日，她特地了解了褚云凤的过往，才知这个看起来爱好斗嘴戏弄人的褚大帅到底有多厉害。 有她在北越边关，西楚都不敢来犯。 身为女子，却成就如此大的事业，可为是巾帼女英雄。 叶白微话中满是嘲讽，摇光先是一愣，继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分明这话是在骂人呢，可摇光竟然半点不生气，反而上下打量着叶白微，笑叹道：“漂亮姐姐，你这样，我更喜欢你了。” 若说先前他的目光格外危险，可不知怎么的，现在这模样，反倒像是一个恶劣的孩子了。 叶白微拧眉，才要说话，便听得摇光又道：“我不会死心的，漂亮姐姐，他配不上你。” 说到这儿，又看向卫渊，嗤笑道：“侯爷一个废人，连站都站不起来，却要霸占着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不觉得暴殄天物么？” 听得摇光嘴里又开始胡说，叶白微顿时起了火气，只是她才要说话，却又猛然顿住。 因为摇光说了一句：“不如这样，咱们来做个交易啊，你把漂亮姐姐让给我，我让你再次站起来，如何？” 这话一出，叶白微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一瞬间涌起的狂喜席卷而来，叶白微的声音都带了些不自知的颤抖：“你是说，侯爷的腿有救？” 摇光倒是没想到，他这一番话，先激动的竟是叶白微。 不过这模样比方才拒绝自己的时候有趣的多，摇光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唔，若是漂亮姐姐愿意嫁给我，我自然可以想想法子，大概，能有两三成的把握吧。” 他说着，又补了一句：“不过么，若是腿有残疾的人是你，那我肯定豁出去也要保你十足把握的。” 这话说的不靠谱，更像是戏弄之言，叶白微顿时便冷了脸。 而卫渊的答案更直白：“清泉，将人扔出去。” 眼见得清泉过来抓人，摇光顿时闪避开来，一面可怜巴巴的看向叶白微：“漂亮姐姐，你当真不考虑一下么？” 这人的模样太欠揍，叶白微磨了磨牙，沉声道：“不考虑，我家侯爷天下第一好，我又不是瞎了眼，为何要考虑你？还有，配不配，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她费尽心力的想要追卫渊，高岭之花还没被自己攀到手呢，先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给她下定论，呸！ 这小王八蛋一看就是不安好心，说的话也必然都是反的，她跟卫渊天下第一配！ 叶白微气急败坏的模样，反倒是让卫渊的心情好了些，他无声弯唇，复又看向清泉：“连个人都捉不住，你何时这么废物了？” 第285章 侯爷，小心! 卫渊这话一出，清泉顿时出手。 谁知还不等他抓住摇光，却只觉眼前寒芒一闪，清泉下意识躲避，而摇光已然往后退了两步。 一道碧色掠过，不等清泉看清楚，那东西就转了弯儿，急急地朝着卫渊而去！ 而清泉这才反应过来，摇光是虚晃一招，真正想对付的人是卫渊！ 他脸色一白，叶白微也在电光火石间看清楚了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侯爷，小心！” 叶白微话音未落，卫渊已然出手，将那冲着自己袭击而来的东西抓在了手中。 叶白微的脸瞬间白了。 那是一条蛇。 约莫半米长，浑身碧绿，竖瞳泛着金色，獠牙尖锐。 卫渊捏住了蛇的七寸，在那蛇扭曲成一团的时候，反手又丢了出去。 摇光看好戏的表情还未完全露出，就被这变故惊到，着急忙慌的去接自己的宝贝，不想却脚下一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脚下一歪，疼的登时变了脸色，摇光却不顾看自己的情况，先将那条小蛇揽在了怀中。 卫渊并没有捏死那条蛇，这会儿卜受了惊吓，那碧色的蛇便团在了摇光的心口，将蛇尾缠住了他的手腕。 摇光捏住蛇头看了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漫不经心的笑：“侯爷也太小气了，开个玩笑而已。” 不过他的手指却还在蛇身抚过，显然是在安抚这个小东西。 他说这话时，又看了看叶白微，却见叶白微急急忙忙的跑到卫渊的身边，正担心的上下看着：“侯爷，你没事儿吧？” 卫渊摇了摇头，对上摇光的视线，抿了抿唇：“你可以滚了。” 这人邪性的很，然而现在叶白微在，卫渊不愿让她看到自己暴虐的一面。 摇光嗤了一声，大概是今日被卫渊吓到的次数多了，这会儿倒生了些无惧无畏来。 他看向叶白微，笑眯眯道：“漂亮姐姐，我今日还有事，咱们改日再见呀。” 话未说完，人已经离开了店铺。 自然，也躲过了卫渊弹出的那一枚暗器。 闪着暗芒的暗器落在门框处，卫渊收回手，眸光一片暗沉。 叶白微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变故，她被摇光方才的模样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见得这人走了，先松了一口气，又忙忙的问卫渊：“侯爷当真没有伤到么？方才你抓蛇了，别再染上什么毒吧？清泉，你快去请个大夫来！” 她这般着急，卫渊的戾气倒是消散了些，他遮住眸光冷凝，转而露出一抹安抚的笑来：“别担心，我没事。” 似是为了让叶白微相信，卫渊还伸出手来。 可惜还不等他伸到叶白微面前，后者就吓到往旁边退了一退，呐呐道：“侯爷，我去给你拿纸。” 她生平最怕这种东西，一想到卫渊刚刚还抓了蛇，叶白微心底都有些发毛。 眼见得小姑娘急急忙忙的去了，卫渊摇头失笑，复又看向清泉：“着人跟着他。” 得了卫渊的吩咐，清泉应声而去，待得叶白微出来时，没看到人，还问了一句。 卫渊只是淡淡道：“他临时有事，出去了。” 第286章 侯爷擦手 叶白微随意点头，又将纸递给了卫渊：“侯爷擦手吧。” 卫渊道谢接过，便听得叶白微又担忧道：“侯爷，当真不用去看大夫么？要不咱们去徐女医那里，让她给你看看吧？” 她先前只觉得摇光这人危险的很，却没有想到，这人比她想象中的还可怕，这分明就是个小毒物！ 一想到摇光这些时日过来，可能都随身揣着一条蛇，叶白微便觉得毛骨悚然。 她在现代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见过人养异宠的，可那些蛇都是无害无毒的，哪儿像这个摇光，养的是生剧毒，能要人命的！ 她虽然跟这些人比起来，脑子没那么聪明，可方才摇光眼中的杀意却不是作伪。 这人是真的想害卫渊！ 这个认知，让叶白微的神情越发冷凝，也有些后怕。 她日后，得离这个疯子再远些才是。 叶白微这般担忧，卫渊则是轻笑一声，道：“我若有事，她也瞧不好——放心，回家吧。” 见他确实没有大碍，叶白微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身把匣子拿了，抱着随他一同离开。 清泉出去办事，现下赶车的是另外一个人，叶白微没有见过，但也没有多问，只是等到上了马车之后，瞧着卫渊，便有些支支吾吾。 卫渊瞧着她这模样，失笑问道：“怎么了？”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叶白微越发有些纠结。 小姑娘咬了咬唇，好一会儿才道：“对不起。” 这话一出，卫渊却是笑了起来：“这是怎么说的？” 无缘无故的，跟他道什么歉。 叶白微神情里满是懊悔：“今日之事，实在是太惊险了，可说到底，侯爷是因为我才有的这一遭无妄之灾。” 若早知道这摇光会来店里，她说什么都不会带卫渊来的，而且说起来，她起初将摇光当客人，只想着和气生财，却没想过，这么一个危险分子带来的后果会有多么不可预料。 今日这是卫渊没事，若是有事儿，那她才是后悔都来不及。 小姑娘说到最后，眼圈都有些泛红，瞧着满是后怕。 卫渊起初还想吓唬她一下，可见她这模样，倒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叶白微的头，这一次她没有躲。 男人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响起，她就坐在卫渊身边，声音几乎从她耳边飘过：“你不必道歉，今日之事与你无关。” 他这样温柔，温柔的让叶白微心上飘了一片羽毛，轻飘飘的勾着她的心。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卫渊：“侯爷，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你别听他的那些鬼话，你就是最好的，我对你也……” 只是话没说完，叶白微却又猛然闭嘴。 倒是卫渊好奇的看向她，轻笑着问道：“你也什么？” 结果叶白微却不肯说了。 她摇了摇头，呐呐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也想着晚上做点吃的补偿你，那什么，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呀！” 卫渊都不必看她的模样，便知小姑娘没有说真话。 但瞧着她现下这样子，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到底是顺着她的意思，回答道：“做你的拿手菜吧。叫花鸡，如何？” 那是她给他做的第一道菜。 叶白微顿时便来了精神：“巧了，今日天寒，我也想吃叫花鸡呢，那我再温一壶酒，陪你一起喝呀。” 自从卫渊着人给她买了果酒之后，叶白微便爱上了这个味道。 听得她要喝酒，卫渊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可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那摇头的动作最终收了回去，淡淡道：“好。” …… 回家之后，叶白微先回去换了衣服，便去了卫渊的院子里，撸撸袖子下厨房。 卫渊由着她去，自己则是在书房看书。 但是看了半天，那书页却未曾翻动。 他在走神，脑子里时不时的在会放叶白微今日的话，还有她在马车里的未尽之言。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触碰到了真相。 那个她未曾来得及出口的话，是不是与他想的一样。 她……又对他是什么心思？ 那句“我家侯爷”，成了卫渊心头的一个小鹿，在他心尖上来回奔跑，让他酥酥麻麻，又痛又痒。 但这一切，在叶白微进门的时候，却又被他完好的收敛了起来。 叶白微是来叫他吃饭的。 小姑娘当真预备了一桌的饭菜，过来喊卫渊吃饭时，还有些忐忑。 做菜的这些时间里，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这人向来是存不住心思的，她对卫渊有情，却要每天隐藏自己的情绪实在是太煎熬了。 反正她如今是名正言顺的侯夫人，与其自己在这里反复猜测，还不如豁出去赌一把。 万一呢？ 抱着这点不可说的心思，叶白微特地多预备了两壶酒。 然而这会儿见了卫渊，她又有些忐忑。 叶白微努力克制着心里的情绪，面上努力做出镇定自若。 然而这点镇定，在三杯酒之后，便被扔到了脑后。 她脸颊泛着点红，酒劲儿还没上来，人却先有些热了。 “侯爷啊……” 桌上的饭菜被吃的差不多了，卫渊没叫人收，转着手中的酒杯应她：“我在呢。” 他心里有打算，在瞧见叶白微殷红的唇时，越发盛了些。 小姑娘浑然不觉，在叫完他之后，便趴在了桌上，重重的叹了口气：“哎，我是不是很差劲儿。” 她这话一出，卫渊楞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起来：“怎么会。” 他在旁人面前很少笑，重生之后，因着心底压着的那些戾气，更是鲜少有别的表情。 可在不知不觉之间，他面对叶白微的时候，竟是无数次的开怀。 他以为自己身在地狱，却不知光早就到了他身边。 卫渊说这话时，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那温柔的动作，更让叶白微楞了一下。 她鼻子一酸，咬着唇道：“可跟你比起来，我就是很差劲儿。生的一般，脾气不大好，无权无势，家世也上不得台面。虽说那不是我家……” 第287章 你想说什么?(修) 最后一句话，她嘟囔的轻的很，但卫渊还是听清楚了。 有一个预感涌上来，卫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一瞬间，他的瞳孔都瞪大了几分。 而后，卫渊一把抓住了叶白微的手：“你想说什么？” 男人的掌心温暖，叶白微触电似的想要分开，却又在看到他的眼神时，忘记了挣扎。 这人的眼睛真漂亮，内中像是潜藏了一片海。 叶白微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溺毙在其中似的。 不过，她甘之如饴。 “我……” 叶白微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说。 见她这模样，卫渊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了三分。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你先不必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男人话里满是郑重，若是仔细听的话，还可以听到一些颤抖。 但叶白微被他抓着手，这会儿倒是什么都忘记了，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卫渊的异样。 她下意识点头，问道：“什么问题？” 卫渊瞧着眼前人。 这小姑娘方才的话，其实一点都不对。 她生的很好，一张脸艳丽如芍药，是带着诱惑的美。 他这些年见识过的美人不少，但第一次见叶白微的时候，还是被惊艳到了。 但前世里，他对叶白微不过是有那么一两分的欣赏，知道这人害怕自己，便从此远离了她，只给与她足够的保证。 今生却是不同的。 他清楚的知道这里面是个不同的灵魂，若说这一副皮囊让他欣赏的话，那么这内里的灵魂，才是让他真正倾慕上的。 她天真烂漫，却并非全然不知人心。她知道世上的恶，却愿意以最大的善意待人。 她自光明中来，替他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灯。 卫渊以前从不觉得什么美人可以入眼，然而现在，他却知道，眼前人是他日后独一无二的美人。 不但入了眼，还入了心。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郑重地看着眼前人，轻声道：“今天白天，你说的话是真的么？” 叶白微没想到他会问出这话来。 她第一反应便愣住，呐呐的问道：“什么话？” 那酒劲儿不算大，至少她现在是清醒的。 可卫渊的眼神，却像是烈酒似的，让她心头滚烫，脑子也不大好使了起来。 卫渊见她这模样，无声轻笑，轻轻说了四个字：“你、家、侯、爷。” 这话一出，叶白微的脸骤然便红了起来。 那些记忆瞬间涌上，白日里为了堵摇光的嘴而说出的那些话，现在全部都想了起来。 她不得不承认，那时候说的话其实是自己的真心话。 但……这些能直接告诉卫渊么？ 她咬了咬唇，克制着剧烈的心跳，试图若无其事的说：“我现在是名义上的侯夫人嘛，侯爷自然是我家的。” 卫渊听着她的话，目光注视着她。 小姑娘红起来的耳垂，像是被晕染了胭脂色。 还有话中的意味。 他将这些字一个一个的碾开，又从中分出真实的情绪，末了，才若无其事的问道：“只是名义上的么？” 叶白微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她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要宕机了，不然怎么听不明白卫渊的话了？ 叶白微愣怔的看着眼前人，觉得自己像是明白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还有眼前人的目光。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里面潜藏着自己看不懂的情绪。 但她知道，那情绪浓烈而滚烫。 叶白微突然便有些害怕，那是源于未知的忐忑。 但她还是问了出声：“不然呢？” 她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但又害怕只是自己多想。 好在，卫渊的回答，不是最坏的结果。 因为他说：“我希望，这个侯夫人不是名义上的。” 若说起初叶白微还在努力思索对方话中意思，那么在卫渊这话出口之后，叶白微便彻底傻掉了。 谁来告诉她，她是不是幻听了？ 卫渊说……希望这个侯夫人不是名义上的。 那如果不是名义上，岂不就是要跟她坐实了夫妻之实？！ 第288章 真的高兴? 她捂着自己的胳膊，卫渊忙的去看，就见她胳膊上被掐出个月牙的痕迹。 这小丫头，还真的是下得去手。 卫渊无奈失笑，才要说什么，就见叶白微的脸上满是喜悦：“疼，说明我没在做梦，侯爷，你方才的话，能不能再跟我说一遍？” 说到最后，小姑娘的脸上也带出了些忐忑。 大概是酒劲儿上来了，叶白微的胆子也大了许多，瞧着卫渊的时候，目光与他对视着，想要将男人眼中的情愫看的再真切些。 好来给自己证明，方才他真的是在告白，而不是她在乱想。 卫渊抿唇，巨大的狂喜席卷而来，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起手来，一把将叶白微抱在了怀中。 她发间有浅淡的香气，寻常闻不到，唯有这样近的距离，才可以嗅到一抹幽香。 如她这个人一样，只有留心观察，才知她的好。 卫渊深深地嗅了一口，声音里满是暗哑：“我说，我希望这个侯夫人不是名义上的，而是确有其实。我心悦你，想将你据为己有，与我相携白首。” 被卫渊抱着时，叶白微瞧不见他的表情，自然也无从得知，卫渊的眼眶也微微泛了红。 她被抱的很紧，男人的身体都在发颤，她僵硬着身体，两只手都僵在了半空。 而他的话，更让叶白微的呼吸都重了起来。 “我心悦你”。 这四个字，是她在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梦到过的，却唯独不敢奢望真的听到。 虽说她好多次给自己打气，不就是追求男人嘛，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可只有叶白微自己清楚，她是害怕的。 害怕被发现、害怕被拒绝，想要就这么水到渠成，却又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幸好…… 叶白微抬起手来，回抱住了卫渊，挣扎着在他怀中抬起头来：“侯爷，我……我也喜欢你，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 她想表现的更淡定一点的，然而才叫了他一句，叶白微就控制不住了。 于是…… 接下来的时候，卫渊就眼睁睁的看着怀中姑娘嚎啕大哭，将他心口的衣服都沾湿了。 叶白微哭得不能自已，揪着卫渊的衣服，将头埋在他的心口。 她还是半跪的姿势，却是跪在卫渊的鞋子上。她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在此，卫渊却无知无觉，只是抚着她的发，声音里满是无奈的纵容：“喜欢我，这么委屈么？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卫渊说这话时，又掏出帕子来试图替她擦眼泪，却被叶白微一把将帕子躲过去，抽噎道：“才不是，明明是很开心，我这是高兴！”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分明是得偿所愿，居然还哭得停不下来，实在是，太丢人了！ 自觉丢人的叶白微，胡乱把自己的脸抹了一下，又想藏到卫渊的怀中，却被男人抓住了衣服，迫使她抬起头来。 男人的动作格外温柔，替她一点点的拂去了泪水，他垂眸轻笑，轻声问道：“真的高兴？” 第289章 侯爷，你敢信我么?(修) 他的手指拂过脸颊，轻柔又小心，像是在擦拭世上罕见的珍宝。 叶白微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会惊扰到现下这和谐的一幕。 这简直是她在梦中都不敢梦到的场景，如今却在真实上演。 叶白微屏住呼吸，听到他这话的时候，又忍不住连连点头：“高兴，特别高兴！” 她由着卫渊替自己擦脸，想了想，觉得这话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情绪，便再次加了一句：“比当年做出古香还高兴！” 卫渊跟她相处这段时间，也知道叶白微算是一个香痴了，能说出这话来，可见她的真心。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男人笑的时候，眉眼都柔和了下去。叶白微定定的瞧着他，竟有些痴。 他笑的实在是太犯规了！ 瞧着她这模样，卫渊微微摇头，将帕子放在一旁，又将叶白微扶起来，让她坐到椅子上，这才含笑道：“这么高兴啊，可见是真的喜欢我了。” 这话说的，让叶白微怪难为情的。 但还不等叶白微说什么，便听得卫渊眼中的笑容现出些落寞来：“不嫌弃我是个残疾么？” 叶白微才被他的温柔捕获，还不曾回应，便先听到卫渊这话。 她骤然抬头看向卫渊，在意识到对方这话是认真的，顿时便急急忙忙道：“我为什么要嫌弃你？” 她深吸一口气，组织着措辞，正色道：“侯爷，今日我跟摇光说的话，难道你都忘记了？” 小姑娘眼中灿若星辰，瞧着卫渊的时候，眸中像是有一簇火苗，将卫渊的心头都燃起一抹火焰来。 燎原之火，烧的他心头滚烫。 卫渊喉结微滚，却没说出话来。 叶白微瞧着他这模样，便知道今日他没有将自己的话给放在心上。 她想了想，才又郑重道：“侯爷，今日的话，我都是认真的，你不管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的，再说要不是这样，我哪儿有机会啊。” 叶白微起初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可是说到这儿，却又忍不住有些脸色黯然。 卫渊这样优秀的人，若不是身有残疾，叶家也不会让叶白微替嫁，更遑论她这个冒牌货，哪儿能因此得了机会？ 这么算起来，其实是她占了便宜。 念及此，叶白微又笑了一下，只是声音里便越发黯然下去：“侯爷，若是真的说起来嫌弃，也该你嫌弃我才是。毕竟我……” 她说到这儿，却又骤然顿住。 毕竟，她连身份都是假的。 叶白微突然便说不下去了。 她本来是想告诉卫渊，她的真心就在这里，又怎么会嫌弃他。 可是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叶白微突然在想，好像更不敢开口的人是她才对。 见叶白微不说话，卫渊拧眉看她，捉住了她的手：“你怎么？” 被男人的手抓住时，叶白微觉得那热度似乎从手心一路传到了自己的心里。 她仰头去看卫渊，问道：“侯爷，你敢信我么？” 在那一瞬间，她下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而卫渊给她的回答是：“敢。” 第290章 美惨强男主重生文?(修) 他的回答果断，叶白微的担忧突然便消失殆尽。 她笑的真心实意，仰头道：“好。” 叶白微两世加起来，似乎一直都是在按部就班的生活。 她沉醉于香道，老头教会了她保命的本事，哪怕老头死了之后的那些年，她也一直靠着这点荫蔽，自己活得好好的。 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她借着这个身份，又依托于镇北侯府，其实依旧在人的庇荫下生活。 她的身份，是她最大的秘密。 但现在，她想要将这个秘密宣之于口。 若说上次告诉徐沅婷，是因为师父的缘故，那么这一次，叶白微心知肚明，完完全全是因为她自己。 她想要试着勇敢一次。 所以…… “其实，我不是叶白微。” 说出这话之后，叶白微像是松了一口气，她没有立刻说下去，而且看向卫渊的表情。 男人的神情专注，是在认真倾听。 而他的态度，也让叶白微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我名叫白微，原是异世界的一抹幽魂，死后复生，成了‘叶白微’。” 她将自己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从前世的死，到成了叶白微，再到逃跑不得被逼上花轿：“新婚夜时，我之所以与侯爷说实话，其实是想求一线生机——我没打算死，这条命来的不容易，镇北侯府总比叶家好。也幸好，我当时没有骗你。” 叶白微笑了笑，看着卫渊专注的眸子，头一次生出庆幸来。 她当时只觉得，男主不可靠，她至少要抱住一个靠谱的。但大概平生所有的运气都被用到了这里，她寻到的这个，不但是个大靠山，还成了她的心之所向。 卫连舟…… 只看着眼前这人，叶白微便觉得，值得了。 她一口气剖析完了自己的内心，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叶白微等着迎接卫渊的质问和怀疑时，却见男人始终温柔的注视着自己。 甚至，连半点惊讶都不曾有。 这次，倒是叶白微愣住了：“你……不信么？” 见叶白微这模样，卫渊失笑，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淡淡道：“你觉得，以你这水平，可以瞒过我么？” 这话一出，叶白微骤然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问道：“所以……你，你知道？你都知道什么？” 她自以为掩饰的挺好的，可如今听得卫渊这话的意思，难不成她早就掉马了？ 小姑娘目瞪口呆，卫渊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道：“处处都是破绽，我想不知道也难。” 瞧着她这模样，卫渊大发善心，提点她：“你不是叶白微，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些，我都知道。” 前者是他早就猜出来的，后者则是中秋夜根据她那些醉话，拼凑出来的。 这么一想，酒还真是个好东西。 卫渊笑的意味不明，叶白微倒是没有意识到什么，因为她现在已经惊呆了。 原本以为自己披了这么久的马甲，结果对方指着她说——穿了马甲我也认识你！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惊悚的？ 但更惊悚的却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何不告诉我？” 叶白微说这话的时候，除却被石化的表情，还有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 如果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为什么一直都不戳穿她，是不忍心，还是……看戏？ 第291章 你看过话本么? 秋日天凉，叶白微穿的厚，但她抱着他的时候，卫渊却觉得自己被暖意包裹了。 那是属于她的温度，让他寂寂如冰雪的身躯，终于染上了点热度。 他垂眸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曾染满鲜血，如今竟也能拥抱自己的爱人。 “好，你陪着我。” 卫渊声音暗哑，终于回抱了叶白微。 布满阴霾的心里，洒进了细碎的光。 上天何其优待他，他今樱花国想挣一个正大光明追她的机会，谁知竟然直接让他心愿得偿。 他声音低沉，却能清楚的听出内中的情意。 叶白微被他抱着，觉得一颗心都被填满了。 其实认真想来，卫渊并不曾真的害过她，纵然以为她是叶白微时，也不过是双方利用罢了。 难怪她后来觉得卫渊越发的好，恐怕那时候她便泄露了马脚，让他察觉到了。 这人啊…… 受过那样大的苦，却还固守着本心，不曾对无辜之人出手，可见君子之风。 她现下觉得卫渊千好万好，只是唇边笑意才露出，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叶白微笑意凝结，挣扎着从卫渊的怀中退出，试探道：“侯爷……” 只是话才出口，便被卫渊打断：“你可以唤我，连舟。” 连舟…… 他的表字，是师父褚青林所赐，那时褚青林曾言，他性情过刚，唯恐如名字一般身陷深渊，故而赠他表字“连舟”，希望他纵坠入深渊，也可连舟而上，脱出困囿。 彼时卫渊并未察觉其中深意，可如今想来，一切竟像是命运使然。 他的确陷入深渊，也终于迎来一叶小舟。 听得卫渊这话，叶白微下意识看他，待得瞧见男人眼中的情意，这才轻声喊了一句：“连舟。” 唯有亲近之人可叫表字，所以如今在他眼中，她便是那个亲近之人么。 这个认知，让叶白微的脸颊发烫，目光却是不闪不避，与卫渊眸光相接的时候，转而成了笑意。 “连舟、哥哥？” 她这话一出，卫渊的呼吸都重了几分，如愿以偿的听到叶白微喊这个名字，卫渊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心中的狂喜则是骗不了人的。 他捏着指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怕吓坏了叶白微，却又想起什么，化为了纵容的笑：“这是吃味儿了么？” 毕竟会这么喊他的人只有一个，便是褚云凤。 但那也是小丫头想坏点子的时候，而不是正正经经的喊。 这会儿从叶白微的嘴里叫出来，可见一斑。 叶白微嗤了一声，搂着他的脖子嘟囔：“才没有呢，随口一喊罢了。” 她不肯承认，卫渊也不追问，只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叶白微这才想起来正事儿，神情都沉了下去，却是斟酌道：“你看过话本么？” 卫渊意外她的问话，摇了摇头：“不看。” 教他的人都是兵痞子，哪儿有看话本这等闲情雅致？便是褚云凤，也不被准允浪费时间看这等闲书的。 “但我知道话本是讲故事的，怎么了？” 第292章 他竟只是书中人物么? 他神情放松，叶白微却有些紧张：“唔，假如你现在的世界，也是话本中的故事，你会不会觉得无法接受？” 卫渊眼中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过往所有觉得不对劲之处，皆在此时连成了线。 卫渊深吸一口气，眸光深沉：“你是说，我是话本中是人物？而周遭一切，也都是话本所描绘的？” 猜测叶白微兴许是天外来客的时候，卫渊曾想过，兴许这小丫头是个神仙。可后来他又否定了，毕竟她的性格便是在红尘中打滚儿的小姑娘，带着点稚嫩的天真，和越挫越勇的气性。 再后来，卫渊便不去刻意猜测了，他虽然好奇叶白微为何会知晓自己的事情，但也更在乎这个人。 只要人是在他身边的，那么她来自哪里，到底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 然而现在，叶白微一句话，却让他醍醐灌顶。 叶白微的话不难理解，更解开了卫渊所有的疑惑。 怪不得她对这个世界像是了解的很，有时却又空白如纸，怪不得她对他周遭的善恶清楚明白，却又对其他迷迷糊糊，因为……她了解信息的所有渠道，都来源于书上。 话本…… 卫渊念及此，复又捏紧了手。 原来，他竟只是书中人物么？ 那么，他过往那些经营算计，也是由一双无形之手所掌控的？ 这个认知，让卫渊有些毛骨悚然。 若是这件事情是旁人来讲，卫渊一定觉得对方疯了。 但这人是叶白微。 更何况，他自己便是死而复生之人，这般离奇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不可接受的？ 他只是有点怀疑，若自己当真是提线木偶，那过往所经历的，又算是什么？ 而他的表情，更让叶白微吓了一跳，以为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呐呐道：“不，我只是说假如，侯爷不必当真的。” 她心里有些懊悔，原本只是想着温和一点告诉卫渊真相的，可现在瞧着对方这模样，他怕是很难接受这件事。早知如此，她刚才就不该嘴快的。 见叶白微这模样，卫渊倒是笑了一笑，意味不明道：“假如么？” 他伸出手来，宽抚的摸了摸叶白微的发，轻声道：“无妨，告诉我吧。” 见状，叶白微却是有些迟疑，她拿不准卫渊的态度，又见男人眸光深沉，斟酌着问道：“侯爷真的想听么？” 卫渊点了点头，道：“自然。” 叶白微有些犹豫，不管如何，让卫渊知道这些，总归不会有坏处的。前提是——卫渊接受的了。 但现在她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但说之前，又忍不住与他道：“侯爷，其实话本的世界也是很真实的，至少我来了之后，觉得这里的一切与书中所写并不完全一致，甚至有许多事情已然全部偏离。所以，你们并非被操控的，而是有血有肉，真实存在的人。” 她这一段话，倒是让卫渊眼中的阴霾散了些，瞧着她的时候，唇边也噙着点笑意：“我又不是小孩子，接受的了这些，不必哄我。” 他本来说这些话，只是想让叶白微宽心，谁知听到之后，叶白微却又心里有些难过。 她垂眸，遮住自己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心疼，这才轻声道：“我是在话本上看到你们的故事的……” 书是三观不正的文，打的便是狗血的旗号，故事也是极尽黄暴，连男主跟女主在灵堂上的y戏码都描述详尽…… 叶白微说到这儿，却又猛地看向卫渊。 按着卫渊的反应与话中的意思，他似乎对死后的事情也知道一些。 那么，这一幕他看到了么？ 叶白微看他的时候，卫渊便明白了她眼神中的潜台词。 他意味不明的弯唇，淡淡道：“嗯，确有此事。” 只一句话，便让叶白微的心都被揪了一把。 怪不得卫渊在新婚夜看到自己的时候，会是那种表情，他那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原本叶白微想替原女主辩驳几句的，可现在却说不出来了。 “故事的结局，到新皇登基便结束了，只是……” 她想了想，到底是轻声加了一句：“我穿越来的时候，叶家正逼迫叶二小姐出嫁，那时这具身体落了水，我昏昏沉沉了三日，在梦里见到了她。” 叶白微将原女主对她的话说了一遍，末了又道：“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梦到过她，她可能……已经魂魄散了。” 原女主若是真的跟卫衡是一丘之貉，必然不会露出那样悔恨悲伤的表情，但她当时只觉得自己做梦，并没有追问，也错过了知晓真相的机会。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至少原身并不是坏到无可救药之人。 卫渊听得她说完，却是久久不语。 他前世里，曾经见过叶白微几次，那女子将存在感降到了最低，他心知自己已是如此，便刻意避开她，所以对叶白微的性情不大了解。 但死后灵堂得见却是真的，他很难对叶白微有什么好印象。 哪怕现在她告诉了自己这些。 说起来…… “你原来叫什么？” 卫渊突然转移了话题，叶白微楞了一下，意识到什么，回答道：“我叫白微。说来也巧了，我跟这位叶小姐的名字是一样的，唯有姓不同。” 前世的时候，总有读者开玩笑说，若是名字一样便要当心，说不定哪日就穿越了。 她当时只当玩笑来看，谁知有朝一日，竟然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叶白微说的时候有些无语天意弄人，卫渊却是轻轻地念了一句：“哦，白微。” 原来渡他的这名一叶舟，名为叶白微。 卫渊将这名字在唇齿间咀嚼了一番，又问她：“你的名字，便是你口中的师父取的？” 叶白微点了点头，带着些怀念道：“嗯，老头儿抚养我长大，我跟他相依为命，不但是名字，就连这一身制香的本事，也都是他教授我的。” 叶白微看出卫渊并不想谈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索性便与他说起了现代的自己。 第293章 平行世界 谁知卫渊却一下抓住了重点。 “我记得你先前打听唐家那位世子的时候，也说那是你师父？” 叶白微却是一愣，下意识便有些心虚：“啊……” 她倒是将这一点给忘了，只是，该怎么说师父的身份呢？ 她咬了咬唇，好一会儿才道：“是，我师父名叫唐怀章，而那位十余年前就死了的唐家世子，表字也为怀章。他……就是我师父。” 叶白微说到这儿，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带着几分急切道：“不瞒侯爷说，我先前也觉得这是话本的世界，后来知道师父的事情之后，却又觉得不对劲儿——我前世死的时候，师父已经去世八年了，若这真的是世界，他死的时候，那本可还没有写出来呢。所以，他怎么会到这里？” 她总觉得解释不通。 卫渊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略微斟酌一番，才道：“我记得你先前与我说了个词，叫‘平行世界’，是吧？” 叶白微愣愣的点头，应声：“是。” 卫渊则是随手拿起两根筷子，平行着放在桌上：“我不知你们那里的解释，但在我看来，所谓平行世界，应当是两条互不影响的线。” 他说着，将那两根筷子又做了一个交叉，继续道：“但因着意外，这两条线在某个点重合了，导致原本的局面被更改。你和你师父，应当便是如此。” 叶白微愣住，她没有想到卫渊的领悟力这么快，但更让她惊讶的却是他话中的意思。 “所以，你是说这其实是两个平行世界，因为眸中原因交叉在一起，导致我们两个穿越了？” 听得她这话，卫渊点了点头：“我不大确定，毕竟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不好下准确结论的。只不过么……” 他看向叶白微，声音轻柔而温和：“我倒是很感谢这个意外。” 否则的话，叶白微也不会被送到自己身边。 卫渊鲜少有这样与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满满的情意，眸光滚烫，让她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她呐呐的低下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唔，是嘛。” 卫渊见她害羞，轻笑着放过了她，继续道：“所以，按着这个推断，你们由于相同或者相似的意外，落到了这个世界，却又因着时间的跨度，导致再次阴阳两隔？” 他才说到这儿，便想起了叶白微那夜的嚎啕大哭。 小姑娘像是被抽空了浑身力气似的，那样的悲伤当时让他有些心疼，但现在想起来，已然成了满满的揪心。 他无声叹息，叶白微的神情也黯然了下去：“我先前猜测……也是如此，可惜我与师父有缘无分，分明再次身处同一个时空，竟连见面都不得。” 他们之间，再次错过了那么多年。 听得叶白微这话，卫渊却是神情微闪，道：“倒也……” 只是他话没说完，便又问道：“你先前看的那本书里，没有关于他的内容是么？” 叶白微没听清楚他之前那句，见他询问，点头道：“没有，那本书里是按着原女主叶白微的视角而写，朝堂局势皆是一笔带过，最清晰的便是内宅争斗与算计，然后便是，那个渣男。” 她连卫衡的名字都懒得提，卫渊倒是瞧出了她话中的意思，不由得微微弯唇。 但笑意也不过一瞬，复又收敛起来，眸光沉沉道：“放心，他不会成为威胁的。” 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叶白微为何要对卫衡诸多警惕了，他无声拧眉，复又道：“这些事情，你可还与旁人说过么？” 闻言，叶白微张了张口，呐呐道：“唔，我对师娘说过。” 她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不等卫渊说什么，又质问他：“我可听师娘说了，你们现在是合作的关系！” 这话一出，卫渊却是笑了起来。 他睨着叶白微，带着几分调侃，问道：“怎么，你这是在秋后算账么？” 当初作为交易对象，卫渊自然不会对她说出真实情况，不过便是现在，叶白微问的也没什么底气，闻言顿时摇头：“才不是，我只是想说，师娘是很靠谱的。” 她一口一个师娘叫的亲近，卫渊算是明白，怪不得叶白微后来眉眼常带喜色了。 “幸好，她是个好人。” 卫渊最后只能发出这样一句感叹。 幸好徐沅婷是个好人，否则的话，叶白微怕是被人害的骨头都不剩了。 念及此，卫渊复又正色道：“这件事，你以后彻彻底底的忘掉，谁也不准再提，知道了么？” 他这样殷殷的嘱咐，叶白微却是瞬间想起了徐沅婷，毕竟师娘当时也这么嘱咐过自己。 叶白微一时有些心虚，轻声道：“唔，当初师娘也说过这句话，可我还是跟侯爷说了……” 她越说越心虚，到了最后，顿时改口：“侯爷放心，这话我会烂在肚子里，再也不会跟旁人提起的！” 她又不是傻子，要是换了旁人，她才不会提呢。 这不是因为眼前人是卫渊么。 叶白微说这话时，又有些哀怨的看向卫渊。 后者瞧着她这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无奈失笑：“记吃不记打。” 不过无妨，如今他知道了这些事情，只会对叶白微加强保护，总归有他护着呢，不能让小姑娘真的出什么事儿。 卫渊这话，引得叶白微不满的皱了皱眉，哼了一声道：“谁说的？” 她分明很记得好赖呢。 见状，卫渊失笑，复又道：“好了，这件事自今日开始，你便忘得干干净净，再不用提及起来，知道了么？” 叶白微顿时小鸡啄米的点头，又问他：“那我可以跟师娘说我们两个的事情么？” 毕竟她现在跟卫渊已经水到渠成了，总得告诉长辈这个好消息吧。 到时候，也算是过了明路了。 叶白微的心中是有私心的，毕竟外人虽然知道她嫁入了镇北侯府，可一则她顶着的是叶云瑶的身份，便是有那知情人，也只以为她是叶白微。 可是，她是来自现代的白微。 第294章 你愿意? 如今知晓她真实身份的人，唯有徐沅婷，叶白微便想将卫渊带到她面前，也算是过了明路。 而她这话，则是让卫渊一喜，问道：“你愿意？” 叶白微狐疑的看他：“为什么不愿意？” 卫渊抿唇，伸出手来将她揽了过来，抵着她的额头，半日才道：“我很欢喜。” 他平生诸多算计，桩桩件件都要考虑后果，可如今遇到了叶白微，她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许多事情是不需要权衡利弊的。 这样单纯又一腔热枕的小姑娘，如今是他的。 卫渊心中被欢喜充盈，其间又多了些酸涩：“我当初……” 他当初几番利用她，哪怕知道了她不是真正的叶白微，也用她钓过鱼。 可她倒是浑然不放在心上。 卫渊心中有些懊悔，可也知道，若是重来一次，以自己的性格，依旧不会那么快敞开心扉。 他无声叹息，不让叶白微看自己的表情，只是轻声道：“白微，多谢。” 她与他是不一样的。 可即便如此，她也选择了他。 既是这般，那能在她身边的，也只能是他。 叶白微不知卫渊心中所想，见状越发狐疑：“谢我做什么？” 卫渊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她的发，问道：“明日我随你去见师娘，可好？” 叶白微自然是巴不得的，不过想了想又道：“我先与她说一说，让她有个准备吧。” 卫渊点头应了，才要说什么，就听得门外有人敲门，却是下人来收碗筷了。 卫渊这才松开了叶白微，却在她站起身的时候，又勾住了她的手指：“去书房坐坐吧？” 二人才互相坦诚过，又约定了要见长辈，这会儿叶白微瞧着他的时候，眼神里都带着不自知的钩子。 她自然是不想走的，可又觉得这会儿就留下有点太不矜持，正在心里天人交战，听得卫渊这话，第一反应便是：“好啊！” 她回答的太快，回答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描补道：“唔，吃的有点饱，正好去书房消消食。” 卫渊也不戳破她，藏着心中隐秘的欢喜，含笑应声：“我让人泡消食茶来，你喝一点。” 他说话时柔情缱绻，字字句句落到叶白微的耳朵里，连带着脸颊都是发烫的。 她点头应了，推着卫渊的轮椅一块往书房走。 她在他身后，卫渊看不见她的表情，自然不知她这会儿咧开的笑容。 叶白微自觉像个痴汉，视线却总忍不住落在卫渊的身上，那点欢喜便越发泡泡似的大了起来。 谁能想到，她昨夜还在因卫渊辗转反侧，今夜就美梦成真。 叶白微偷偷看了下自己在胳膊掐出的痕迹，刚用了大劲儿，这会儿都红了。 不过这也证明，她不是在做梦。 卫渊……真的与她心意相通。 到了书房的时候，叶白微的表情还没收起来。 卫渊只要一偏头，便清晰的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那一双好看的眼中满是遮掩不住的笑意和情意，卫渊轻易便可看出她的想法。 第295章 要帮我研墨么?(修) 他偏头，遮住了唇边的笑意，想了想，道：“要帮我研墨么？” 叶白微楞了一下，待得瞧见卫渊眼中的星河璀璨，顿时便晕晕乎乎的点头：“好啊。” 做什么都好，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好，只要在卫渊身边，感受着这人的存在感，对于叶白微来说，便已经足够了。 卫渊见她这模样，笑意便越发多了起来。 仔细想来，他们之间这么相处的时候倒是很多，毕竟一开始的时候，卫渊为了观察这人，刻意为难她，要让她来伺候自己。 彼时卫渊以为，她的狐狸尾巴很快便会露出来，谁知到了最后，竟是他先丢盔卸甲，交付了一颗心。 好在，他并不亏。 男人劲瘦的手腕用力，落笔可见凌厉。 叶白微低头看着他写字，不自觉的在心里跟着念。 “胜却人间无数。” 叶白微的脸，骤然便有些发烫。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那样苍劲有力的字，却在一笔一笔的书写柔情。 她研墨的动作停了下来，专注的盯着那几个字，仿佛上面会开出花来。 到了后来，叶白微又将眼睛从纸上移开，落到了卫渊的脸上。 这人给她的感觉，一直以来都像是一柄剑，利剑出鞘，锋芒毕露。 而现在，猛虎细嗅，冷冽的外壳被收起来，露出内在的情愫与温柔。 叶白微心中的欢喜越发大，暗自想着，这人如今的模样，是因为她。 也只对她流露。 而这个认知，让叶白微的脸上的笑都克制不住。 卫渊写字的时候，便能清晰的感知到叶白微的目光，他写完了字，索性将笔放下，问她：“你要不要落个款？” 叶白微先是楞了一下，待得反应过来卫渊的意思，顿时便呐呐着摆手：“不了吧，我的字不好看。” 她倒也不算是完全谦虚，在现代的时候，自己写的字尚且算是不错，可到了卫渊这等连写字都专门培养过的人眼前，便格外不够看了。 卫渊却只是看着她，声音温柔：“写一个吧。” 叶白微被美色所惑，手已经先于意识伸了出去，接过了毛笔。 她在落款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是小小的白微二字。 少女的字迹清秀，并不似她所说的那般，卫渊神情温柔，伸手覆上了她的。 叶白微下意识想松手，卫渊手上却已经用了力，就这么就着她的手，写了两个字——连舟。 目光相撞时，这样情深缱绻，让叶白微的手心都出了汗。 卫渊将她手上的毛笔放在一边，再一用力，叶白微不妨，一条腿便半跪到了他的腿上。 这个姿势，让她的重量都落在了卫渊的腿上，她忙的要推开，却被卫渊搂住了腰。 男人带着喟叹的声音响起：“白微，我未曾与姑娘相处过，更不知要如何才算是对心上人好，那些誓言太空，我今日只说一句，我之所有，便为你之所有。若是哪点做的不好，你便告诉我。只是，别轻易否定抛下我，可好？” 第296 章 苗疆来人(修) 叶白微原先还想起身——离卫渊这样近，让她有些燥热，可骤然听到他自我剖析的话时，却又动弹不得了。 这人，在她面前露出这样患得患失的表情，叶白微甚至在怀疑自我，她何其有幸？ 叶白微抿了抿唇，与卫渊的目光相对，好一会儿才道：“我也是头一次谈恋爱，嗯，就是与你相知相许，要是哪里做的不好，你也告诉我。” 而对于她这话，卫渊只轻笑道：“白微哪里都好。” 他的声音暗哑，让叶白微眸光潋滟，内中快要被情意盛满，张了张口，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时候不早，我……” 叶白微自诩脸皮很厚，然而今夜却已经告罄，现下只想躲一个无人的地方，缓解一下自己的燥热。 但又不舍得走，恨不得赖在卫渊的怀中，这一瞬便是一生。 卫渊哪儿看不出来？ 他现下也想平复，却不舍得叶白微离开。 纠结一会儿，才松了手，却道：“低头。” 叶白微才从他腿上下来，听得这话，顺从的半蹲下来。 而后，便见卫渊凑近了她。 男人与她肌肤相贴，在她的额头上落了一吻。 隐秘的期待落空，叶白微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然而那蜻蜓点水的触碰，又让她的心火热了起来。 卫渊的指腹从她手背上摩挲过去，声音低沉：“去休息吧，明日再见。”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晚安。” 叶白微的心，再次被填满了。 她垂眸，遮住心底的甜味儿，笑的眉眼弯弯：“晚安，连舟。” …… 少女已经离开好一会儿，卫渊却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未曾动弹。 他的脑海中反复在想着叶白微离开前的模样，唇边的笑意也未曾断绝。 松间敲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恭喜主子，这是好事得成了？” 松间询问时，眼中满是调侃的笑意，卫渊顿时回神儿，却是收敛了笑意，睨着他道：“这么闲了？” 都闲到来打听他的八卦了！ 松间嘿然一笑，并不怕他，事实上，虽然卫渊天天冷着一张脸，可是跟着他久了便会知道，自家主子是天下最好的人。 因此他只是笑嘻嘻的耍贫嘴：“属下忙着呢，可是再忙，也得关心主子的人生大事。毕竟——我们必须要确定，谁才是当家主母。主子，您说，谁是主母啊？” 话音未落，便有一本书飞了过来。 松间忙的接住，瞧着自家主子恼羞成怒，心情大好：“主子怎么生气了，属下知罪。” 卫渊被他这模样气到，笑骂道：“滚。” 松间见状，嘿嘿笑着将书放回了原位，不过人却是没滚的。 还不等他滚呢，卫渊就先开口问他：“怎么这会儿过来，是出什么事儿了？” 听到卫渊这话，松间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凝重：“苗疆来人了，借着送礼的由头。可属下瞧着那些人里面，有几个人不对劲儿。” 松间这话一出，卫渊瞬间坐直了身子，拧眉问道：“何时来的？” 松间压低了声音：“半个时辰之前。” …… 苗疆的确来了人。 且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一行十余人押解着七八口箱子，格外低调的进了朔方城。 如今，就下榻在驿馆，已然与摇光汇合了。 第297章 别怕，有我在呢 持节的心，再次软了下去。 他弯下腰来，想去扶摇光，少年却跪在地上，半分都不愿动弹。 他低头瞧着摇光，半日才轻声道：“是我话说重了。” 摇光默默流泪，不肯叫他瞧见。 唐怀章在他面前蹲下，伸出手来，将他抱在了怀中。 他太瘦了，自幼的毛病，这么多年也不曾有半点好转，瞧着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可只有他知道，摇光身子亏损到什么地步。 说来，他又有什么错？只是身份的缘故，出生便是原罪。 唐怀章的手拂过他的后背，轻声的安抚：“容泽，对不住，是我错了。你别怕，有我在呢。” 只一句话，便让摇光忍不住嚎啕大哭。 容泽…… 这个名字，这个从他三岁之后，便再无人叫过的名字。 在如今跨越了十二年的岁月中，再次被人从记忆里抓了出来。 “小舅舅……” 怀中的孩子哭得肝肠寸断，持节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当年。 那时候的他，也是这么趴在自己的怀中，哭着问他：“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父王和母妃了？”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想了良久，才指着天上的星星，与怀中的幼儿道：“他们都在这里，你抬头看看，便能瞧见了。” 如今小孩儿跌跌撞撞的长成了大孩子，但这么多年过去，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仇敌扔在富贵乡，唯有他们在百鬼冢。 持节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他仰头，克制着泪意，只是手上用力，将怀中的小孩儿紧紧地抱在怀中。 还是摇光先缓和了过来。 头几年的时候，他几乎夜夜都躲起来哭，可到了后来，大概也明白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便鲜少落泪了。 今夜被持节这么一番话，既委屈又难过，夹杂着对过往的愧疚与负罪，倒是哭了个痛痛快快。 这会儿回过神儿来，不等持节说什么，自己先有些脸上挂不住。 “师父，叫您看笑话了。” 他嗓子都有点哑了，眼圈还泛着红，分明是个小可怜的模样，人却能一本正经的说话了。 持节瞧着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松开他的时候，又摸了摸他的头。 而后，将摇光一把拉了起来。 他如同一个宽厚的长者一样，弯下腰替摇光将膝盖上的尘土拍打干净，这才在他面前站定，正色道：“当年事会重见天日，他们死不瞑目，也必会有一个结果。只是，你容我想想要怎么做，可好？” 说到这儿，持节顿了顿，又继续道：“我知你心思，既是做了，没有退的道理。否则我也不会过来了。” 在这之前，他是不赞成摇光的胡来的，可既然做了决定前来，他便做好了迎接一切后果的准备。 听得他这话，摇光才忍住的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持节，问道：“师父，您……” 持节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你说的对，你是男儿郎，不是小姑娘，况且，我不能替你做一辈子决定。” 第298章 你换香了? “不，师父，我愿意听您的。是我太心急了，对不起。” 摇光诚诚恳恳的道歉，持节却是笑了笑，道：“天色太晚了，什么话都明日再说，去睡吧。” 他说着，又问道：“药可吃了？” 小孩儿的身体落了病根，若非苗疆的法子温养着，怕是早就没命了。 摇光见他这会儿还惦记着自己的身体，越发自责：“吃过了，您放心。” 见状，持节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才要走，却又顿住脚步。 角落里放着一只香炉，有香兽在其间燃烧，袅袅青烟飘出，散在空气里，中调与后调勾连在一起，勾出他久远又恍惚的记忆来。 持节神情微闪，人却是走不动了。 “这香……” 他张口，才发现声音已然暗哑了。 持节神情恍惚了一瞬，方才继续问道：“你换香了？” 摇光幼时睡不着，他便调配了安神香，是用的独创的秘方，天下再无第二份。 而现在，这香味与他承袭一脉，却又在里面新添了两味香料，不是他的作风，却又熟悉的叫人心悸。 持节觉得心跳都慢了一拍，就连摇光的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 “您说这香么？” 摇光心中微动，从一旁的案几上拿了一个盒子，递给了持节：“这是我从外面买的，乍闻到这味道，我还以为是您调配的呢。师父闻闻，是不是很像？” 那香盒被递到持节的面前，他只低头看了一眼，呼吸便急促了几分。 这图案，是一朵薇草。 他的理智几乎在瞬间崩塌，像是有什么久远的画面被勾连了出来，与之而来的，还有少女娇俏的声音：“老头儿，老头儿！” 持节骤然回神，他以为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其实却是轻轻地将那个香盒接到了手中。 男人的手指拂过那一朵薇草，良久才问道：“你说，从外面买的？在哪里？” 他的声音听起来如常，可摇光在他身边长大，哪里听不出来？ 他心中狐疑加大，越发怀疑起了叶白微的身份。 他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女子，调查之下更觉得此女子不堪。 可这样一个人，是如何跟师父扯上关系的，又是什么时候扯上关系的？ 摇光满腹狐疑，轻咳一声，低头回答：“城中的一家香铺，名唤朝夕，师父想去看看吗？” 朝夕二字一出，持节骤然看向摇光。 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是急促的问道：“那店铺在哪儿？” 男人的瞳孔瞪大，像是不可置信，表情既想哭又想笑，最后什么都做不出来，唯有一双眼里，焕发着光彩。 摇光已经很少看到他眼中还有光了，如今瞧见，心里酸楚的同时，却又有些吃味儿。 这个女子，到底与他什么关系？ “离此不算远，就在民安大街的拐角处，是个两层的小楼，后面还连着一处小院儿，瞧着整洁宽敞，师父想去看看吗？我陪您一起去啊。” 闻言，持节却没有立刻回话。 他低下头，将那一盒香放在自己的鼻端嗅了嗅。 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让他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良久，持节才将这一盒香捏在手中，哑声道：“不，我，我就去看看。” “看那个老板娘吗？” 摇光问了这话，持节先是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不，看看香。” 他在撒谎。 摇光分明从未告知过，那个店铺的老板是个女子，可他方才说出“老板娘”这三个字，他却半分都没有反驳。 他知道这女子的身份。 摇光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儿，想了想，轻声道：“师父多年未曾回来，我陪着您一起去转转吧。” 然而持节再次拒绝了他。 “不必，我自己去便可。你身体不舒服，好生休息。” 见状，摇光也不再多问，只是垂眸应声：“好，那师父路上当心。” 下人早先便收拾了房间，见持节出来，顿时恭敬地迎着人往房间里去。 只是等到他走后，摇光这才意味不明的走到香炉前。 小蛇闻到了那熟悉的气息，从他袖口中滑出来，蛇尾在香炉上缠绕了一圈。 而后，便被摇光提溜了起来，他随意将这小东西缠在手腕上，声音里满是困惑：“她好像，对师父很重要？” 这话一出口，摇光眸光便有些不虞：“在他心里，真的有人比我还重要？” 这个问题，并没有人能回答他。 幸好，他也并不想要答案。 …… 这个夜里，有无数人都醒着。 因告白成功而兴奋的叶白微和卫渊醒着、因困惑而心中不安的摇光醒着、还有因窥探到了黑暗一角的卫衡，也醒着。 卫衡是连夜离开南大营的。 他中秋的时候，才得了皇上的谕旨，被解除了禁足，可惜镇抚司最近成了清闲衙门，卫衡又才犯了错，在镇抚司内，更成了一个连吉祥物都算不上的摆设。 但卫渊却给他派了新差事，卫衡起初以为这是一个坑，直到他发现自己要去的是南大营。 卫所人手不够，从南大营抽调了一批过去。而这其中的空缺，就让卫衡暂且补了上去。 对于这个决定，卫衡倒是高兴的很，毕竟他早就想插手南大营了——这里向来是铁桶一块，外表坚不可摧，内里却藏着的满是祸害。 如今得了机会，他便可光明正大的进去查探。 功夫不负有心人。 卫衡到了二皇子府的时候，脸上的笑意都未曾消散，夜风渐大，吹在他的脸上，刮的升腾。 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体内的躁动没有被冷风吹灭，等待二皇子的时候，他的笑意几乎有些狰狞。 那是对于触手可及的权势，而赤裸裸的渴望。 脚步声传来时，卫衡迅速收敛笑意，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凝重。 “殿下。” 二皇子显然是才睡醒，不过见人的时候还是衣衫整齐，眼神却有些不大清明，声音却还是温和的：“守正快坐，怎么这时候来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他从来便是这样，事事都以旁人为先，说出的话永远和风细雨的叫人舒坦。 第299章 侯爷在做什么呢? 至少卫衡现下听到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感激的行礼：“多谢殿下关心，下官今夜前来，确有一桩要事，只是耽误了殿下的休息，还望殿下恕罪。” 二皇子顿时便笑了起来：“这话说的，守正肯前来，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来人，温酒。” 闻言，卫衡却是拦住了他，迟疑道：“殿下，还是正事要紧，酒便不喝了吧。” 他神情严肃，二皇子便也收敛了笑意，吩咐人下去，又让卫衡先坐了，方才问道：“这么急匆匆前来，是出什么事儿了？” 这二人做足了知己情深的戏码，如今才到了正题。 只是等到卫衡将怀中之物拿出来，递到二皇子面前时，他的温和便装不下去了。 二皇子逐字逐句的将上面的内容看过去，再抬眼的时候，内中便是极力克制的狂喜，与一丝不安。 “这上面所写……可是真的？” 见二皇子这模样，卫衡掷地有声：“回殿下，上面所写皆为实情。” 他说到这儿，又起身走到二皇子面前长施一礼：“殿下，事关重大，还请您出面，主持公道！” 闻言，二皇子深吸一口气，先是迟疑了一瞬：“可他到底是本宫的大哥。” 说着，又天人交战：“罢了，礼法之下，绝无私情。明日一早，本宫便进宫面见父皇！” 他这样说着，卫衡越发的欢喜，却又提醒道：“殿下，不可打草惊蛇，毕竟这上面所写，并不足以证明……” 他话没说完，二皇子却是懂了。 二皇子含笑将卫衡扶起来，这次的夸赞真心实意：“守正，此番辛苦你了。” 虽说先前二皇子将卫衡“忍痛”丢了出去，可后来他并没有出事，毕竟镇北侯府在后面撑着，卫衡没那么轻易倒下去。 但因为这事，二人到底生了些隔阂。 然而如今，这隔阂倒像是消散的干干净净，唯有携手并肩的情谊了。 卫衡感激的红了眼，与他行礼：“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 第二日便是大朝会。 内侍照旧喊了一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群臣都未曾站出来的时候，二皇子却当先一步出列了。 他先给皇帝呈了一封奏折，而后慷慨激昂的痛陈南大营弊病，到了最后，更是磕了一个头，红着眼道：“父皇，南大营身为京都的守卫，却尸位素餐，借着您赐予的权力中饱私囊。不但下面士兵受苦，就连周遭的百姓也苦不堪言，如此行径，实在是我北约之耻！” 二皇子慷慨陈词，皇帝看着这一封呈上来的奏折震怒。 毕竟这上面林林总总的将贪墨账目都写的一清二楚，而上面所涉猎的数额更是巨大。 这种东西，只要用心查，一查便知，二皇子便是再有能耐，也不敢在这上面造假。 他并不偏听偏信，到了这地步，还能先看向苏齐盛——这人是五军右都督，在都督府中，与卫渊分庭抗礼的那位。 而南大营，便由他管辖。 苏齐盛早在听到二皇子的话之后，便觉得不好，这会儿被皇帝点了名，更是苦不堪言。 他一年到头都不去一次南大营，谁知里面出了幺蛾子？ 但他这会儿还不能推卸责任，只能先请罪：“是微臣失察，请皇上宽恕微臣一日，微臣这就回去将事情查清楚。若真有此等蛀虫，必然将之手刃，宽慰将士的心！” 然而他话音未落，便有人先出来反驳：“苏大人出手，那这事儿还查的清楚么？莫不是大人你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于是朝堂便又吵闹了起来。 双方都各怀心思，皇帝瞧着这乱象，最终拍板定案：“行了，此事不经五军都督府，改由——” 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最终定格在了二皇子的脸上：“便由你负责，其余人手由你点拨，一并审理此案。” 得了皇帝的吩咐，二皇子顿时谢恩：“儿臣定不负使命！” …… 卫衡几日未曾归家，这次回去，神情满是喜色。 今晨皇帝在金銮殿上拍板定案，要二皇子负责审理此事，卫衡作为镇抚司的人也参与了这件事。 自然，是二皇子亲自点他的将。 这本就在卫衡的意料之中，现下越发意得志满，只是不想，才进了门，便与一人狭路相逢。 那是，正是叶白微。 …… 叶白微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遇到卫衡。 说起来，也是怪她今日起得太晚。 夜里的时候她太过激动，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卫渊与她说情话时的模样。 小姑娘脑袋里晕晕乎乎的，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卫连舟三个字。 那会儿天色太晚，她也不想惊动下人，便一个人在床上烙饼。 等到终于撑不住睡着的时候，已然临近天亮了。 于是等到叶白微再醒来时，只看到外面日光极盛。 再一看床边的更漏，她瞬间便直起了身。 居然都快午时了！ 昨日才跟赵雪娘说好，今日中午在她那边吃饭的。以赵雪娘的脾气，必然是一大早便开始忙活。 念及此，叶白微急匆匆的起身，一面又拉了下铃铛，叫绘雪进门。 然而进门的却不是绘雪。 叶白微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绘雪这会儿在叶家呢，还没有回来。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只觉得习惯养成真可怕，这才多久，她便有些离不开绘雪了。 只希望……对方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叶白微的好心情因此低沉了一会儿，可等到梳妆的时候，瞧着妆奁里的胭脂，又让丫鬟挑选了一个粉嫩的。 这次叶白微没让丫鬟上手，自己化了一个少女感的妆容，眼睛里也满是甜蜜的笑意。 怪不得都说恋爱使人降智，至少现在叶白微瞧着镜中的自己，第一反应便是，卫渊会不会喜欢。 才收拾妥当，便听得门外有下人回禀，叶白微让人进来，却是清泉：“夫人，这是才从庄子里送过来的梨膏，主子让给您拿过来。” 叶白微应声，让清泉放下，又问了一句：“侯爷在做什么呢？” 第300章 她怎么敢?! 话音未落，自己却先觉得有些不妥，打听他的行踪，会不会叫人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 只是她才想到这儿，便听得清泉恭敬地回禀：“回夫人，主子正在见客，您若是想过去，可半个时辰之后再前往。” 他说着，又解释了一句：“主子见的是外男，若是您遇上了，恐有不妥。” 闻言，叶白微又是欢喜又是赧然，点头应了，便让人去了。 不过嘴上的笑容，是怎么都遮掩不住了。 她瞧着送过来的梨膏，再次觉得一颗心里甜的冒泡。 先前她自我安慰的话成了真，女追男果然隔层纱！ 最重要的是，高岭之花到手了，才发现居然还是体贴型的。 她这是赚了！ 叶白微满脸笑意，直到丫鬟过来询问，说是马车套好，问她要不要这会儿出门，叶白微方才回过神儿来，轻咳一声，将自己的那点情绪压下去，正色道：“现在就去。”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门还没出呢，自己先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会儿瞧见卫衡就站在自己不远处，与她狭路相逢，叶白微脑子里瞬间飘过了三个字。 真晦气！ 真的！ 早知会遇到他，她就该早点起来，好避过这个渣男！ 然而渣男半点都没有自觉性，见叶白微时，先注意到了她的脸。 她生的艳丽，往常便是不施脂粉，瞧着也是明艳动人，今日却不大同，那明艳里，又带出几分属于少女的春思来。 卫衡是风月老手，只一眼便看分明。 她与卫渊，难道还真的成了？ 这个认知，让卫衡的脸色顿时便难看了下去。 在他心里，早就将叶白微归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哪怕是他对叶白微并不是完全上心，可在他心里，这人早就打上了属于他的标签。 卫衡可以嫌弃叶白微，但叶白微必须对他一心一意。 是以叶白微现下的状态，便是狠狠地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卫衡自负身份，对先前叶白微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女人么，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都会有些脾气的。 况且，只知道顺从他的女子有什么意思，一匹烈马，降服起来才更有趣。 可他没想到，不过这短短数日，叶白微竟然真的琵琶别抱了！ 眼前这人如出水芙蓉，少女怀春的模样，看在他眼里，怎么瞧着怎么刺眼。 卫衡的好心情被毁了一半，才要说什么，就见叶白微拧眉，便要扭头走。 她竟然直接忽略了他！ 她怎么敢？！ 卫衡磨了磨牙，抬手便将叶白微的去路给拦住了：“这是要去哪儿啊，大嫂？” 后面两个字，卫衡叫的格外咬牙切齿，叶白微被拦住去路，知道这人在发疯，在心里叫了一声晦气，淡淡道：“关你何事？” 她这话毫不留情面，卫衡拧眉，气极反笑：“到底是老情人呢，便是如今大嫂攀上了我大哥，咱们也还是一家人。” 他说这话时，又朝着叶白微走近了几步：“既然是一家人，何必这么生分呢？” 第301章 真当我不敢动你? 卫衡说这话时，神情里除了不虞之外，还有遮掩不住的贪婪。 哪怕他现在盛怒之下，也不得不承认，叶白微的长相十分戳他。 她生的太好了，像是娇艳欲滴的芍药，勾的人想要一撷芳泽。 这样的狐媚长相，就是天生的妾侍，合该被关在房中疼爱的。 他眼中带着贪婪和欲望，可惜还没靠近叶白微，先被一柄利刃给拦住了。 匕首闪着寒芒，一如叶白微的眉眼：“我劝二爷自重些吧，毕竟刀剑可不长眼。” 这柄匕首还是上次她在褚云凤那儿坑来的，不想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叶白微满眼警惕的盯着他，虽说现在还在镇北侯府，可她到底怕卫衡突然发疯。 毕竟渣男的脑回路，是她这种正常人无法理解的。 她却不知，自己这模样，越发激起了卫衡的占有欲。 眉眼精致的少女手中握着一柄利刃，那寒芒倒映着她的眸，冰冷里透着多情，那眼神像是看近了他心里。 先前的火气散去一些，卫衡瞧着眼前的女子，却是笑了起来：“自重？情郎出门不及月余便可以转头嫁给旁人的女子，也知道自重？” 他一面说，一面迎着匕首走近叶白微，笑意里满是危险：“你说，若我哥知道你是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他会怎么做？” 叶白微的脸色果然一变，憎恶道：“卫衡，你真当我不敢动你？” 只是话没说完，便见卫衡的手骤然朝着自己袭来。 虽说之前在卫渊的衬托下，卫衡像极了一个弱鸡，可事实上，他也是自幼习武，且因着姚氏害怕他输给卫渊太多，所以敦促的更严格。 至少，现下对付一个叶白微，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此他意得志满，一只手拍向叶白微，打算直接夺了她手中的兵器，再叫这个女人吃点苦头。 然而他才要抓住那匕首，却猛地脸色一变。 他想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叶白微捏着匕首的右手只是个幌子，待得他靠近时，她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小包，朝着他脸上猛地一撒！ 下一刻，难以言喻的浓烈气味便甩了他满脸，卫衡被呛得眼睛都睁不开，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哪儿还有先前的得意？ 叶白微哼了一声，她又不是傻子，知道打不过卫衡还拿匕首攻击他，那不是上赶着找死么？ 匕首一直都是忽悠他的，真正要用上的是她一直揣在身上，打算遇到危险应急的千叶香粉。 这东西寻常用在香料里，可以提高粘合性，可是直接洒在人身上，瞬间便会起过敏似的疹子，且半日都会迎风流泪，眼眶涩疼。 她见好就收，脱离了危险转身就要走，不想却正跟赶来的卫渊四目相对。 叶白微：…… 先前的张牙舞爪瞬间在这一刻褪去，叶白微难得露出点羞窘来，解释道：“我不是……” 谁知她话说到一半，便见卫渊骤然沉郁了脸色：“躲开！” 与此同时，身后卫衡大吼一声，满是怒意的朝着叶白微扑来——他已经瞧不清眼前东西，被叶白微突然算计了一道，这让他十分咽不下这口气，也因着瞧不清，根本没有注意到谁来了。 叶白微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才要往一侧躲，卫衡已经眯眼朝着她扑了过来，神情里满是狰狞。 但他最终只停留在了叶白微面前方寸。 膝盖骤然传来的疼痛，让卫衡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卫渊收回了手，推着轮椅到了叶白微的面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没事吧？” 地上滚落着一颗石子，那是卫渊方才打出来的。 叶白微虽然没瞧清楚卫衡是怎么跪倒的，却对卫渊的动作看的分明。 更别说男人的手这会儿还抓着她的。 叶白微一颗心跳的飞快，卫渊见她不说话，只当小姑娘被吓到了，自己打量了他没事儿，这才冷了声音：“把他……” 他话说到一半，复又看到了卫衡脸上的红疹。 一个方才还好好儿的人，这么一会儿工夫便成了这样，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卫渊扫了一眼，只当不知，沉声改口：“二爷恐生疫症，将他带回房间守着，太医来之前，谁都不得探望。” 卫衡的怒意在听到卫渊声音的时候就被吓到了，还不等他恢复清明，便听到卫渊这话，顿时便挣扎着要起身。 然而他才要说话，就被松间重重的搀扶了起来，那力道格外打，松间扶着他的时候，卫衡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松间倒是回答的干脆：“是，属下这就去。” 直到卫衡就这么被人拖走了，叶白微才回过神儿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卫渊，呐呐的问道：“侯爷，你方才说……” 他居然直接说卫衡得了疫症？那不就是传染病么！ 虽说对方这一脸红肿，瞧着是不大干净的样子，可没人比叶白微更清楚了。 她没敢说出后半句，只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听得她这话，卫渊却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淡淡的瞧着叶白微，直到小姑娘都有些心虚的时候，才道：“你方才喊我什么？” 这话一出，叶白微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顿时便有些臊得慌：“唔，连舟。” 往日里，并非没人这么喊过，可从叶白微嘴里说出来，这两个字就变得格外缱绻了起来。 卫渊的眉眼瞬间柔和了下去。 他颔首，摩挲了下叶白微的手：“嗯，我在。” 他的指腹从她手背拂过，叶白微只觉得那块像是带了电，理智告诉她应该抽出来手的，偏生身体是半点不听使唤，任由他攥着。 不过叶白微理智还在，压低声音道：“你放心，刚刚那个千叶香粉没毒的，只是普通过敏，过两日就没事了。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这人太晦气了！” 只是说到最后，叶白微又有些心虚，卫渊倒是浑不在意，闻言只摸了摸她的手，轻声道：“嗯，无妨。” 他说着，又意味不明的加了一句：“很快就不晦气了。” 第302章 你说什么? 这话声音太低，叶白微没听清楚，低头看他：“你说什么？” 卫渊却是摇了摇头，又松开她的手，问：“你要出门么？” 得了叶白微肯定的答复，卫渊又点头道：“走吧，一起。” 他当先推着轮椅往外走，叶白微再也顾不上关于卫衡的事儿了，急匆匆的便跟了上去。 待得上了马车后，叶白微这才问他：“你要去哪里？” 卫渊想也不想：“都督府，不过不着急。你去哪里，我送你。” 叶白微巴不得多跟卫渊待会儿，顿时想也不想的应了，不过又有些担忧：“当真没给你添麻烦么？” 她那会儿洒了香粉的时候是做好准备的，反正这香粉无毒，就算是卫衡咬定了自己，让太医来了也查不出什么，她还能倒打一耙。 可现在卫渊在旁边瞧着，还给对方扣一顶疫症的帽子，卫衡现在的不爽，怕是都得算在卫渊的头上。 叶白微现在想到这人就觉得如芒在背，深怕卫渊会着了他的道。 偏卫渊半点不慌。 闻言还能笑着调侃他：“这么关心别的男人？” 他瞧着淡淡的，可那语气里却带着醋味儿，叶白微起初没反应过来，待得意识到什么，顿时便瞪大了眸子，却还是认认真真的解释：“我没有，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怕你受连累。” 小姑娘这么可爱，引得卫渊短促笑了一声，又正色道：“放心，你还连累不动我。” 他说这话时，一面给叶白微拿帕子擦手，一面淡淡加了一句：“自然，连累了也无妨。” 这话里带着情意，内中的意味让叶白微脸上有些烧，心里却先甜了起来。 先前还不觉得，如今卫渊每说一句话，都仿佛是落在她心尖似的。 她克制不住的笑，含含糊糊的点头：“唔，好呀，那你可别后悔。” 叶白微低着头，卫渊垂眸看她，只看到小姑娘头上的发簪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明晃晃的晃了他的眼。 他的笑意里便更添了纵容：“好。” 到了赵雪娘院外那条街的时候，叶白微终于被车上的温度热到脸颊通红，恨不能夺门而逃。 不过下车的时候，她又站住了脚步，回过身来，关切的对卫渊嘱咐：“连舟，万事小心。” 他这些时日几乎没怎么出门，如今一出门便要去都督府，叶白微不去打听他的事情，却也觉得这事儿不寻常。 见小姑娘眉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心，卫渊心情愈发大好，点头应承她：“放心。” 他说着，又问叶白微：“下午还去香铺么？” 叶白微想了想，应声：“得去一趟。” 虽说昨日遇到了摇光，可她这两日正在复刻新的香方，料子才晒好，今日就得研磨了。 卫渊颔首：“好，我晚些时候去接你。” 闻言，叶白微才想拒绝，可在看到卫渊的关心后，又觉得心里甜的很：“好呀，我等你。” 二人在路口磨蹭了一会儿，叶白微这才依依不舍的往院子里去。 卫渊目送她的背影，直到叶白微进了家门，这才放下了帘子，吩咐道：“走吧。” 清泉刚刚一直在旁边做一个合格的人形灯泡，这会儿看自家主子回了魂儿，他顿时便开始嘴欠，明知故问：“主子，去哪儿啊？” 卫渊睨了他一眼，道：“这么快脑子就不中用了？” 清泉也不恼，乐呵呵道：“倒也不是，但您方才跟夫人说去都督府，属下还以为您要改行程了呢。” 回答他的，是卫渊随手抄起的一颗瓜子。 瓜子砸在他后脑上，半点不疼，清泉见好就收，笑嘻嘻道：“属下明白了，这就走！” 他轻叱一声，马车转换了方向，却并非是都督府，而是城外。 …… 叶白微到的时候，徐沅婷已经在了。 她才给赵雪娘看诊过，这会儿二人正在说话，见叶白微来，赵雪娘笑着招手：“你来的正好，才要跟你说好消息呢。” 闻言，叶白微神情顿时亮了起来，先行了礼，又凑了过去问徐沅婷：“可是我母亲的身体好转了？” 上一副药的时候，因着那药性重，赵雪娘的身体一度恶化，幸好不过两日便又恢复了一些。这次又换了新的药，起初也不怎么有作用，叶白微便越发担心。 今日便是诊断药性结果的时候，叶白微却因着昨夜的缘故起晚了。 见她满脸忐忑与不安，徐沅婷却是笑了起来：“有我在，自然是无事的。” 赵雪娘也在一旁附和：“徐姐姐妙手回春，乃是神医再世！” 她与徐沅婷的关系越发亲密，夸人的时候也毫不吝啬，倒是徐沅婷有些不好意思，摆手道：“哪儿有那么夸张，只是你母亲的身体底子原本就不错，这些年虽伤了根基，好在还是能治的。” 她说到这儿，又松了口气，道：“如今体内余毒全清，接下来只要好生调养便可。” 得了她这话，叶白微越发欢喜，心里的一颗石头也落了地。 她诚诚恳恳的后退了几步，对着徐沅婷庄重的行礼，感激道：“多谢您！” 见她行礼，徐沅婷忙的将人扶起。 中午的时候，叶白微是在这儿吃的午饭。 赵雪娘的身体虚弱，吃完饭便去休息了，徐沅婷则是叫了叶白微去偏厅。 正巧叶白微也有话要跟徐沅婷坦白，便跟着人过去了，谁曾想，还不等她说呢，先见徐沅婷的神情有些凝重。 叶白微心中一跳，也顾不得说别的，小心的问道：“师娘，出什么事儿了？” 徐沅婷先看了一眼外面，这才压低声音道：“微儿，你近来小心些，京中风云将起，不太平了。” 这话一出，叶白微心中越发不安，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她说着，又急急忙忙的追问：“会不会牵连到侯爷？” 她第一反应就是卫渊，倒是让徐沅婷狐疑的看她：“应当不会，不过……你跟侯爷的关系几时这么好了？” 叶白微一愣，不妨徐沅婷自己将话题拐到这上面，想了想，还是将事情说了：“我跟侯爷，两情相悦了。” 第303章 你方才，说什么? 徐沅婷起初还随意点了点头：“原来是这……” 一句话没说完，她又骤然看向叶白微，不可置信道：“你方才，说什么？” 徐沅婷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叶白微在听得她询问的时候，不但没有否认，反而还面带羞涩的点了点头。 “如师娘所想，我与侯爷，现在是真正的夫妻了。” 虽说没有夫妻之实，但他们心意相通，已经是真正的情侣了。 可徐沅婷却想歪了。 她神情有一瞬间的震惊和惊疑不定，到了后来，又带出些恨铁不成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微儿，你如今可是……” 她说到这儿，深吸一口气，才又换了一种方式：“你如今还用着叶云瑶的身份，外界无人知你是谁，你竟与他，与他……” 叶白微一听，便知道自己的话让她误解了，忙忙的解释道：“师娘，不是的，您听我说，我们是心意相通。” 她将昨夜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末了才道：“他知我身份，我也知他的心意，不过我们现在发乎情止乎礼，侯爷也不是那种乱来的人。” 叶白微替卫渊解释着，徐沅婷方才放下了心，但不过片刻，又有些迟疑道：“微儿，你可想清楚了？” 她这话说的郑重，叶白微顿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见叶白微重重的点头，徐沅婷想说话，却又咽了回去，半日才道：“我当初是怎么嘱咐你的，这样的大事，你怎么就对他和盘托出了？” 除却第一次去跟卫渊打探叶白微的底细，徐沅婷再没去跟卫渊问过关于她一句话，而在知道叶白微与唐修明真正的关系之后，徐沅婷更是巴不得卫渊也忘掉此事。 这是她未婚夫的徒儿，如今流落异世，她得代替他护着。 谁知，这小丫头却自己将底牌都给人亮出来了。 徐沅婷叹息，眼中满是担忧。 叶白微见她的神情，哪里还不明白，当下便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师娘放心，我不是那等没有分寸的人，之所以敢跟他和盘托出，也是权衡过的。他是我认定的人，但想要携手一生，首先便要彼此坦诚。您放心，我做到了，他也做到了。” 属于卫渊的秘密，不该由她跟旁人说，所以叶白微隐瞒了卫渊重生的事情。 但她眼里对卫渊的信任，却让徐沅婷明白，这二人之间必然说了什么属于彼此的秘密。 念及此，她又叹息一声，点了点叶白微的额头，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罢了，侯爷品行不错，我与他虽然不算太熟，可也结识了这么多年，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只是……” 她说到这儿，又看向叶白微，迟疑道：“他如今这样，你也愿意跟他么？” 若是卫渊完好的时候，与叶白微的确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可现在卫渊成了个残疾，且还是治不好的那种。 纵然卫渊先前的功绩大家都有目共睹，可徐沅婷总觉得，委屈了叶白微。 第304章 卫渊是不同的 这大抵便是家中有女儿的心态，徐沅婷虽然一生无子，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叶白微还是唐修明的徒弟，所以在她眼中，这小姑娘就跟自己的女儿没什么分别。 只是她这话一出，却见叶白微正色道：“侯爷莫说是站不起来，便是只剩一口气，我也觉得他强过世上大多儿郎。” 卫渊是不同的。 大概是她生在现代，在那个利益至上的年代，老头走的又早，叶白微尝尽世间冷暖，当英雄这种事情，于她而言，只是书上模糊的概念。 而卫渊，则是让这个概念具象化。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他是保家卫国的钢铁将士，更有猛虎嗅蔷薇的柔情。 而现在，这一份柔情，给了叶白微。 她念及此，脸上的笑意也有些羞涩，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模样。 这表情，徐沅婷并不陌生，她瞧着眼前的叶白微，只是忽然有些感慨。 这模样，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不过……她比自己幸运。 徐沅婷压下心中一瞬的难过，旋即又弯起了唇角：“既然你做了决定，我自然是支持你的。” …… 从赵雪娘这里离开的时候，叶白微脸上的笑意都没停过。 她跟徐沅婷坦白之后没多久，赵雪娘就醒了。相对于徐沅婷而言，知道她跟卫渊关系更胜一层，赵雪娘的欢喜都写在脸上。 这个女子，前半生坎坷是遇见叶无坚，其后的磨难便是为了这个女儿。而如今，她挂念的女儿情路顺遂，也让赵雪娘宽慰又欢喜。 叶白微知道她的想法，便报喜不报忧，陪着她说了半日的话，眼见得时候不早，这才去了朝夕。 她今日还有香粉原料要研磨归类，便是担心摇光来找茬，也不得不过去一趟——毕竟，她不能因为怕了摇光，便不过自己的日子了。 不过这担忧，在到了朝夕之后，便尽数松了一口气。 摇光没有来。 叶白微照例询问了今日的情况，知道并无异样，这才去了后院。 但不知怎的，她总有些心神不定，在调配香的时候，更是手一抖，险些放错比例。 她总觉得，今日要有事发生似的。 这种不安，让叶白微心中不大舒服，她长舒一口气，将调配到一半的香料收起来，预备拿到家里去做。有卫渊在的时候，便是天塌下来，叶白微觉得自己都能从容应对。 谁知她才拎着盒子出门，却正见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叶白微偏身让了一让，那中年男人却是顿住了脚步，讶异道：“丁香粗粉？” 这人鼻子灵得很，叶白微闻言倒是停住了，笑道：“先生的嗅觉可真灵敏，不错，正是丁香粉。” 男人年约四十出头，脸色蜡黄，生的也平常，扔到人堆里不会有人再看第二眼。 与那长相截然不同的，却是他的眼睛。 双眼有神，内带正气，倒是将这相貌都提了几分。 中年男人听得她的回答，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闻了闻，才道：“松香不够细，山檀亦是，不知姑娘要做什么香？” 叶白微顿时了然，这人是个懂香的，难不成是个香先生？ 念及此，她站直身体，又与男人见了一礼，笑道：“要做‘紫气东来’，不过眼下才刚开始做，故而料子粗糙了些，让先生见笑了。” 她说着，又道：“先生可是要来买香？里面请吧。” 说这话时，叶白微悄然打量着眼前人。 这人既然是个行家，想必不是单纯来买香的，叶白微原先是打算直接走的，眼下瞧着这人态度，便预备静观其变。 听得叶白微的话，男人只是笑了笑，温和道：“不错，近来天寒，衣物受潮有味儿，想买些香放熏笼中熏衣，只是几条街下来挑花了眼，你们这儿可有推荐？” 叶白微这才留意到，他身上的确沾染了香粉的味道，且味道有点杂，一看便知是那些店铺里过来的。 如此倒是她多想了，不过是一个懂行的顾客罢了。 念及此，叶白微的心中悄然松了口气，又笑着同他道：“既是如此，那就让伙计跟先生介绍吧。阿福，过来。” 唤做阿福的男子闻言，顿时快步走过来，乐呵呵的跟那男人道：“客官您请，这些都是咱们店中的精品，您可以过目。” 他热情的很，且嘴甜会说，被他介绍之后，来的客人们十之八九都会买点东西走。 只是今日，却在这男人的身上碰了壁。 这会儿时候早，叶白微心中又有些怀疑，便在一旁寻了位置坐下，借着喝茶的动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男人已经婉拒了阿福推荐的四五种香料。 男人脾气很好，每次拒绝的时候，都带着温和的笑：“闻着倒是不错，只是不大适合我，抱歉，可还有其他的？” 如此几种下来，眼见得快要将这店里的香粉都给跳了一遍，阿福也有些为难，偷偷去看叶白微。 叶白微见状，无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盒子放下，笑着走了过来。 “先生方才说是要熏衣服，这几款其实都不错，也适合您这样的儒雅之人所用，不过各花入各眼，不知先生想要哪种类型的，我再帮您选几样比对。” 闻言，那男人却有些犹豫。 他顿了顿，才道：“这些香方，似乎都被改过了。” 这话一出，叶白微便明白过来。 这果然是个懂行的，但想来是拘泥于传统，对这些太过新颖的并不买账。 “不错，先生若是想要规矩些的香，咱们这儿也是有的。” 她待要帮着拿香，却被男人叫住：“姑娘，这香是你做的？” 他虽然是问话，对此事倒是肯定，叶白微疑惑的看着他，便听得男人再次解释道：“你身上的味道不同，是常年浸淫香粉才有的。” 叶白微顿时了然，带着歉意笑道：“不错，香的确是我做的，先生可是有何指教？” 她说话客客气气的，男人倒是并不客气，闻言直接点头道：“指教谈不上，只是觉得姑娘做香的法子有些稀奇——比如这松香，原该与梅花搭配，怎么就改了金丝菊了？” 第305章 奇怪的男人 闻言，叶白微笑了一笑，道：“就地取材罢了，这时节并无新鲜梅花，且这二者的想起都是淡雅清香的，入香之后，再有蜂蜜维稳，虽与先前味道不同，却别有一番滋味儿。” 她解释完，那男人点了点头，又拿起另外一块香兽，道：“那这‘见云蔼’怎么也改了？降真香与凝欢香混着，倒有些不伦不类。” 叶白微唇边笑意得体的很：“倒也不算不伦不类，只是先前这香甜腻有余，拿来熏衣服不大合适，如今改了之后的香味儿再拿来熏衣服，便清淡许多。不过这法子也是我自己瞎捉摸的，自然比不得老祖宗们的香方精妙，让先生见笑了。” “原来如此。” 中年男人听了她的介绍，又闻了闻香兽，方才笑道：“起先有些不大适应，余香倒是不错。” 他夸赞了一句，便将先前那几样挑挑拣拣的两块，对阿福道：“劳烦店家，将这两种与我包起来吧。” 说着，中年男人又跟叶白微道歉：“我用东西挑剔，姑娘勿怪。” 闻言，叶白微顿时笑着道不会，才要走，却又被男人叫住：“方才姑娘说要做紫气东来，不过我闻着你盒子里的味道，倒是也与旧方不大相同。” 听得这话，叶白微点头应了：“是改了些，先生好眼力。” 男人笑了笑，问道：“不知我可以看看么？这味道倒是闻着稀奇。” 从方才开始，叶白微便在悄然打量眼前人，这人不像是包藏祸心的样子，且神情也诚恳，因此叶白微想了一瞬，便点头应了：“可以，只是我才刚开始做，如今只有原料。” 男人说不介意，叶白微见他着实想看，便将这盒子的盖子打开，让男人过目。 这人低头的时候，叶白微恍惚觉得他眼神有些熟悉。 还不等她细想，便见男人的手指轻轻从那些香粉上拂过去，好一会儿才道：“姑娘这心思用的巧，这法子也是你自己改的？” 这话一出，叶白微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她弯了弯唇，轻声道：“不是。” 男人疑惑的看她，便听得叶白微道：“这是家师所写，我未曾改动。” 这一道“紫气东来”，是按着老头儿教她的做出来的。 若不是今日心神不宁，她这会儿就已经做出来了。 念及此，叶白微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儿，而她眼中的悲伤与怀念，更是被男人收入眼底。 他无声点头，好一会儿才道：“原来如此。这香未见成品，我不好下定论。不过姑娘方才所做的香都很不错，不知你师父是哪一位？” 这人仿佛随口一问，叶白微却顿时有些失声。 她的师父啊…… 已经死了。 可这话，叶白微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她一时有些失态，却又迅速的反应过来，调整了情绪，歉疚道：“抱歉先生，家师乃是世外高人，不便透露名姓。不过，我师父确实很厉害。” 小姑娘眼中的自豪与骄傲毫不遮掩，男人觉得眼中有些刺痛，骤然转过了头，咳嗽了几声。 他将手抽了回来，起身道：“原来如此，抱歉，抱歉。” 他胡乱的道歉，叶白微倒是有些疑惑，才想说什么，却见男人踉跄了一瞬。 叶白微忙的要去扶他，男人却摆了摆手，正好阿福过来给他包装好的香粉，男人顿时接了过来。 只是他不知怎的，手也有些抖，那香险些掉到地上，还是叶白微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她低头的时候，没有看到男人眼中的复杂神情。 待得再直起腰时，男人眸中的痛楚都被压下，又变成了笑：“多谢。” 叶白微关切问道：“先生，你没事儿吧？” 闻言，男人顿时摆手，含笑道：“无妨，老毛病了。” 他说着，将香牢牢地抓在手中，像是要靠着这点力道，去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和假面。 叶白微瞧着他这模样，越发觉得怪异，试探着问道：“那，先生可要去看大夫么？” 男人再次摆手，与她道谢：“今日多有打扰，多谢姑娘，我便先走了。”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姑娘做的香真的很好，可见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话分明是在夸赞她，可不止怎的，那一瞬间叶白微莫名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她待要说什么，就见男人匆匆与她点头示意，转身出门去了。 叶白微甚至连一句客套的谢都没来得及说。对于他这模样，叶白微越发有些奇怪。 她盯着男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却见那背影寂寥萧索，还有些踉跄。 叶白微瞧着，不知怎么有些难受。 说来奇怪，她分明不认识这个男人，可这个男人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叶白微突然便有些鼻子酸楚。 她吸了吸鼻子，压着心中异样的情绪，再看的时候，便见那男人已然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人已经走远了，她再也瞧不见，叶白微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待得觉得心情好了一些，这才将盒子又盖了起来。 等到卫渊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发呆的叶白微。 见到他来，叶白微脸上才有了笑容，捧着盒子出来：“侯爷这么早就来了？” 只是话音未落，瞧见卫渊的神情，叶白微顿时改口：“连舟。” 说来怪害臊的，她喊侯爷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是喊了连舟这两个字，总觉得那名字里都带出缱绻来。 卫渊却是满意的很。 他点了点头，拉着她上了马车，这才问道：“你刚刚在发什么楞呢？” 闻言，叶白微先是疑惑的啊了一声，又想起刚刚的事情，轻声道：“也不是发愣，就是有个来买香的先生，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她可以肯定自己是没见过这个人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瞧见他背影寂寥萧索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 这感觉太奇怪了。 听得叶白微这话，卫渊倒是沉吟一番，问道：“他生的什么样子？” 叶白微描述了一遍，又道：“其实我后来想了下，之所以觉得他熟悉，是因为他走的时候那几步。” 第306章 冤枉了她们? 当年老头儿生病的时候，背着她的时候也是这么走路的，而当着她面儿的时候，他永远都是中气十足张牙舞爪。 念及此，叶白微又摇了摇头，将心底那些想法给挤压了出去。 不过一个背影，便让她想起了师父，只是那人处处都与老头儿不像，更何况，老头儿才不会用那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呢。 她抬眼，又见卫渊眼中的关心，复又摆手笑道：“大概是昨夜没睡好，所以今日才胡思乱想，没事的。” 卫渊点头，摸了摸她的发，便听得叶白微又问道：“侯爷，今日可是有事发生？” 徐沅婷的话言犹在耳，叶白微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闻言，卫渊摇了摇头，温和道：“无事。” 布局了这么久，如今鱼儿已经咬钩，眼下的风平浪静，是因着暗涌都潜藏在底下。 他不愿叶白微担心，便没有提及这些事儿，叶白微却从他的神情里瞧出些克制，想了想，只道：“那侯爷万事小心。” 她不追问，只说了这么一句。 卫渊一愣，复又笑了起来：“好。” 小姑娘体谅他，不刨根问底，这让他宽慰的同时，又有些心疼眼前人。 瞧着年纪不大，倒是处处妥帖。 念及此，卫渊又道：“不过，有另外一件事。” 他说着，神情也冷凝了下来：“那药物的成分已经测完了。” 这话一出，叶白微的吸引力顿时被转移，骤然坐直了身体，紧张的问道：“如何？” 卫渊倒是比她冷静，从桌下的小抽屉里抽出来两个小包，道：“回去与你说。” 见状，叶白微的一颗心越发悬了起来。 好在卫渊并没有太卖关子，二人回府之后，叶白微先随着卫渊去了德清苑。 将房门关上后，卫渊便拿来了一个小碗，将两个小包之中的药物逐次放入。 而后，又拿了一根银针出来。 他做这些的时候，叶白微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小碗，心中有个答案，又怕看到那个结果。 而等到卫渊将银针取出来之后，叶白微却又愣住了。 那银针上干干净净，半点颜色都没有变。 所以，这些药物是没有毒的。 “这……叶家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她原本已经笃定这药物是有毒的了，可现在这结果，却让她意外。 毕竟，上次去叶家的时候，叶老夫人已经暗示过，这两副药之后，至少一年内不会再给叶白微药，当时还劝了她一通，说是凡事过犹不及。 叶白微当时笃定这两副药有问题，也是因为如此。 她只当是叶家不敢将事情做的太明显，如今看来，竟是自己冤枉了她们？ 谁知她才想到这儿，便听得卫渊道：“对，也不对。” 闻言，叶白微越发迷糊了：“这话是怎么说的？” 卫渊见她这模样，勾了勾唇，这才轻声道：“这两个方子里，各自提取出一味药，合在一起会有不适之症，但症状极轻，不足为威胁。” 叶白微知他还有后话，便安静的听着。 第307章 不对 果不其然，卫渊话锋一转，又道：“但若是再加一味七莲子，便可以做成毒药——一旦服下，神佛难救。” 最可怕的是，这种药的症状初期与寻常风寒无异，人的身体会渐渐地虚弱，便是太医来诊脉，也查不出什么毛病来。 为他测药的是专攻用毒的老手，早年曾游历苗疆，接触过此等至毒，否则也查不出苗头。 卫渊说完这些，叶白微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前世里确实是叶家害死了卫渊？ 不，不对。 “叶家说暂时不会给我药物，若是三者需得一起才见效，那么第三味药不该间隔这么长时间。那么……会是谁再下毒手？” 叶白微浑身发冷，只觉得有一把剑悬在了头顶，让叶白微连呼吸都有些难受。 “厨房的人都可靠么？还有衣食住行，那些小厮下人都是顺手的么？” 叶白微逐条想过去，越想越担心，到了后来，又咽了咽唾沫，紧张道：“要不，你先换个可靠的地方？” 她这样风声鹤唳，反倒让卫渊笑了起来。 男人无奈失笑，握住了她的手。 只这一个动作，便让叶白微冷静了下来。 而后，她听得男人温柔而自信的声音响起：“本侯何时惧过？” 男人无疑是强大的，两军阵前尚且未曾退缩过半步，有人害他更是家常便饭，又怎会因此而退缩？ 但小姑娘关心的眼神，却还是让他很受用。 “别怕，不会有事。” 他的声音，抚平了叶白微的担忧，她咬了咬唇，点头应声，却又忍不住去想：“下一次出手害你的，会是谁？” 叶家大概是完成了这一棒的交接，但下一个药被交到了谁手里，又会以怎样的方式给卫渊投毒？ 而这个答案，叶白微现在还没想通。 卫渊也只是摩挲了下她的手指，便轻声笑道：“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身边的人都是可信的。至于不可信的，如今也都着人盯着了，总会有结果的。” 他这么笃定，倒是让叶白微放心了一些。 卫渊又宽慰了她几句，与她一起吃了晚饭，这才让人回去歇着了。 等到叶白微走后，清泉才从房外走进。 他手里捧着一摞书，进门后先将这些都放在了卫渊的面前，有些不解道：“主子，这些书籍不是要给夫人的么，属下什么时候给她送过去？” 谁知他话音未落，便见卫渊睨了他一眼，像看傻子似的反问他：“我何时说要给夫人？” 清泉顿时愣住了。 他今日跑了满城的书馆，零零总总才给收拢过来这么点有针对性的话本。 这些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看的，他不给夫人看，难不成还是自己留着看啊？ 卫渊一看他这表情，就知他是在想什么，但这事儿着实不太好解释，因此卫渊索性不解释，只淡淡道：“还愣着做什么？” 清泉顿时应声：“是，属下这就出去。” 只是人还没出门，又被卫渊叫住了：“等等。” 清泉以为这是要让他去送书呢，顿时又折返了回来，谁知却只听得卫渊嘱咐了一句：“管好嘴，别当长舌妇。” 这话说的格外无情，清泉的笑容还没撑开呢，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然而自家主子的眼神更可怕，清泉连话都不敢多说，顿时噤声，点了点头，才在卫渊的摆手后出门去了。 前脚出了门，他后脚便跟松间吐槽：“看到了么，小两口的事情就得少管，否则我便是下场。” 跑遍全城也不是功劳，稍微说错话便是过错，吃力不讨好，还容易连累到自己。 天底下比自己这种下人还惨的么？ 清泉嘴上贫的很，松间早就司空见惯，闻言还能闲闲的的看他，神情里满是幸灾乐祸：“让你管不住嘴。” 要不是他这张嘴欠的很，也不至于寻常挨那么多次揍。 活该。 松间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这留清泉一个人站在原地，越发风中凌乱。 主子加兄弟一起欺负他一个，无辜又弱小，且还十分可怜。 这日子没法过了！ …… 卫渊将搜寻来的话本逐一看过去，神情冷肃的像是在看兵书。 这话本里的内容于小姑娘来说，都是些老掉牙的套路，偏生他一个男人，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看，只觉得匪夷所思，又处处都不合逻辑。 比如一个世家女子，怎么能只身一人悄悄出门，还不被层层门禁发现的？ 又比如那个女扮男装的，只将脸涂黑一点便能在军营中混的如鱼得水，还不叫人看出女子身份的？ 更遑论说月下会书生、寺庙见美人，这都是谁写出来的，也太离谱了！ 卫渊几次想将这书扔下，可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到底又艰难的继续看。 只是心里的疑惑也越发的大。 按着白微所说，他现在所在的世界，其实是一本话本。那么这里的喜怒哀乐，原本该由书写着所操控的。 可卫渊清楚，自己绝非被人操控，他的一言一行，都有自己的判断；还有这些年的生涯，所经历过的喜怒哀乐，也都是清晰可寻的。 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他身在局中不自知，要么她看的书是泄露了天机的天书。 而无论哪一种，都太荒谬了。 念及此，卫渊复又轻声嗤笑。 说起来荒谬，还有比他现下更荒谬的么？ 毕竟，他自己本身便是死而复生的。 卫渊合上书，神情里满是沉郁。 小姑娘所说之事，今日入了他的耳朵，日后便不可再叫旁人知晓。不管这个世界是真是假，可只要他还有意识，便会护好自己在意之人，守好身边的一切，至于那些魑魅魍魉，他会亲手斩杀殆尽。 该滚到地狱的不是他，而是那些前世便该得报应的他们。 …… 室内点燃着熏香，气息馥郁，飘散在空气里，让整个房屋都带着浅淡的香味儿。 男人就靠在椅背上，闻着这些香气，眯着眼睛。 室内烛火昏暗，月光从窗户洒落，将他的身影也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第308章 门外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男人才回过神儿来，迟钝的应了一声：“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推开，少年溜了进来。 他艳丽的面容在月光下如精怪一般妖冶动人，那一双眼睛像是常含情，只消多看人一眼便可勾魂摄魄。 正是摇光。 然而这会儿，他的表情却干净的很，连眸光里都是澄澈的：“师父，他们说您晚上没吃饭，饿不饿，我给您做了面。” 摇光的声音小心翼翼，内中满是关心，看着面前的持节。 持节这才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倦怠道：“你怎么还没睡？” 他好半日没说话，声音都是沙哑的，摇光闻言，声音里也带出了委屈：“我晚上本来想跟您一起吃的，只是他们说您从回来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我担心您。” 摇光说着，半跪在他面前，仰头看着椅子里的持节：“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持节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人给抽走了似的，瘫坐在椅子里，连眼中都是无尽的哀伤。 他被持节这模样吓到了，因为现下的持节，总让他想起来小时候。 他只见过一次这样的持节，便是自己五岁那年。 那一场泼天祸事，因他而起。 摇光垂眸，遮住眼中的仓惶与不安，却被持节抓住了手。 “我没事儿，摇光，你先去睡吧，让我自己坐一会儿，好不好？” 持节的声音满是暗哑，摇光却豁然看向他：“师父下午去见了那个女子，对么？” 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追着问道：“她是谁，与您是什么关系？我听他们说，您还去打听了那女子的背景——” 只是他话没说完，又骤然收住，再开口的时候，已然满是忐忑：“她很重要么，是不是比我还重要？” 少年小心翼翼，一双眸子里写满了恐惧。 恐惧被丢下。 即便他如今已经强大到，无人可以欺辱他，也无人可以丢下他。 持节的神智，终于从那一片虚无与慌乱中被拽出几分。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手指被摇光反客为主的抓住，因着对方用了力，他的手有些疼，他却没有抽出来，而是顺着攥紧他的，轻声安抚：“容泽，放松。” 这名字像是一个咒语，让摇光失神片刻，又红着眼眶抬头。 待得瞧见自己抓着持节的手用力到几乎变形，又仓惶的松开：“师父，对不起……我只是害怕，怕您不要我了。” 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事实上，这年纪也只是个孩子。 持节恍惚的想，十五岁的她是什么样子的？ 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漫山遍野的当熊孩子，通身都写着恣意妄为。 可摇光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 他再次摸了摸摇光的眉心：“别担心，我怎么会不要你。” 然而摇光却不满足这个答案，试探着问道：“那您是怎么了，那个女子……” 他没有问完，持节却知他在担心什么。 下午回来后，持节便让人去探听了关于叶白微的一切。 那个只有一字之差的名字，还有那个性情大变的姑娘。 得到的消息，汇聚成了一个最不可能，却又最意料之中的答案。 但，他该怎么说呢？ 持节良久才道：“我认错了人。” 他这话一出，摇光有些愣怔，他下意识盯着持节的脸，却见对方的眼圈都红了起来。 良久，他才轻声道：“她很像我一个故人，算起来，应当是你师姐。可是，她早已不在了。” 他们师徒是一场缘分，但那缘分早就终止了。 持节神情悲恸不似作伪，摇光却总觉得不对劲儿。 然而现下持节腰都佝偻着的模样，让摇光忽略了其他所有的一切，只是抱住了持节，将头埋在他怀中。 “师父，你还有我，别难过。” 少年的发丝柔软，持节伸手摸着，垂眸看着这个小孩儿。 这也是他一手养大的。 养着这孩子的时候，他做的很顺手，可无人知道，那些熟练的哄孩子技巧，最开始是为了另外一个小丫头学的。 那是他养大的小姑娘。 可如今，小姑娘就在他面前，甚至与他侃侃而谈，他却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她怎么也会来这里？又如何成了叶家二小姐，为什么会嫁给卫渊？现在过得好不好？ 他有好多问题，但是不敢问，也不能问。 他腹背受敌危机重重，一个孩子深陷其中已经够了，不能再拖累进来另外一个。 可他到底心里难受的很，这些问题像是一块块的巨石，压在了他的心口，让他连喘气都难受。 在这里的这些年，以唐修明的身份长大，又经历那些巨变，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练成了铜墙铁壁。 但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有朝一日再次被打垮。 仅仅是看了一眼那个小姑娘。 他的白微。 …… 这一夜，叶白微睡得格外不踏实。 不知是不是白日里见到那个背影的缘故，夜里她便做梦了。 倒也不是噩梦，她只是梦到了唐怀章。 那个倔强又固执的老头儿。 认真说来，这其实是一场美梦。 因为她已经许久没有梦到过对方了，来到这里之后，因为没有照片，她甚至已经快忘记了对方的长相。 可这个夜晚，大概是思念太过繁盛，不但让她梦到了往事，且还见到了这个世界的他。 那个时候的唐怀章，不再是老头儿的模样，而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婴儿。 说来奇怪，她分明从未见过这样的唐怀章，却一眼就可以肯定，这就是自己的师父。 她在梦里漂浮在半空，是一个透明的人，就这么瞧着他一点点的长大，在背地里露出与旁人不同的聪慧狡黠，还能在心里琢磨——原来师父竟然是胎穿。 认真说来，他其实不算是完全穿越，因为他在现代是真实的死了，又带着记忆，在这个世界上重新活了一遭。 所以唐家世子自幼聪慧，却又纨绔的沉迷香道。 那不是纨绔，而是他两世都不能割舍的沉迷与挚爱。 梦境的最后，是年轻的唐修明，眼神朝气蓬勃，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他无意中回头，与虚空中的叶白微对视，然后，弯唇笑的恣意。 第309章 老头儿 叶白微骤然醒了过来。 醒来时，天色还泛着灰蒙蒙的暗沉。 叶白微盯着头顶的帐子，一时有些神情恍惚。 前世今生，她都没见过师父那样的笑容。 自她第一次见老头，他便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眼角的皱纹与日俱增，他既不爱捯饬自己，也不爱留相片。 在她记忆里，老头永远如此，他仿佛从不曾年轻过，在这世上，便是垂垂老矣的老头儿。 可在梦里，她看到了不一样的唐怀章。 恣意张扬，带着少年的英气与热烈。 脸颊有些凉意，叶白微伸手去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她转了个身，抱着被褥，无声的哭了一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但梦里那样陌生的唐怀章，让她心里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 “老头儿，你怎么就不能等等我呢？” 叶白微无意识的呢喃着，声音哽咽，内中满是浓烈的思念。 穿堂风过，无人可回答。 …… 因着夜里的梦，叶白微起身的时候都有些惫懒。 她心情沉重，临时起意想去徐沅婷的家里，给老头上柱香。 谁知还不等出门，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来的是姚氏身边的玉桂嬷嬷，她神情恭谨，先给叶白微行了礼，方才说明来意：“老夫人请您过去呢。” 自从解除禁足之后，姚氏便对她特别好，不但在宫里给她解围，就连在家里，也时不时的着人慰问。 叶白微心生警惕，但不知卫渊有什么打算，只能与对方虚与委蛇。 这会儿听得玉桂嬷嬷的话，叶白微沉吟一番，方才道：“嬷嬷稍后，我一会儿便过去。” 她应承下来，玉桂嬷嬷笑着答应，自去门外等她。叶白微想了想，到底还是换了衣服，随着玉桂嬷嬷过去了。 待得去了之后，姚氏的态度便格外热络：“你来了，快坐吧。” 姚氏冲着她招手，叶白微应声，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了，问道：“老夫人找我来有什么吩咐？” 闻言，姚氏却没有立刻说明，而是关心的问道：“瞧着你这脸色不大好，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叶白微便也随着应和：“夜里风大，睡得浅了些，劳烦您挂念。” 她跟姚氏寒暄了一阵儿，对方终于拐到了正题上。 “我也是向来浅眠，日日都吃着药，只是不管用——说起来，前两日倒是得了个好东西，张嬷嬷，去把我房内的金丝软枕拿过来。” 姚氏说着，又笑眯眯的跟叶白微道：“才说着人给你送过去呢，只是这两天精神不济就忘了，这枕头是我特意请工匠做的，十分助眠，我用着有效，便多做了几个，兰姐儿一个，这个是特意给你留的。” 她说话间，张嬷嬷已经去将包好的软枕拿了过来。 姚氏伸手接了，又递给叶白微，笑吟吟道：“这枕头连舟都没有，只给你用。” 自从在宫中赴宴之后，姚氏对她的态度便越发的和善，像是将先前的龌龊都抛在脑后似的。 第310章 枕头 这些时日她隔三差五的送东西给自己，叶白微收了之后，让人回了礼，便将她赠的东西都放在了小库房。 反正她是不敢用的。 今日这枕头也是一样。 不过面上，叶白微还是笑着道谢：“多谢老夫人，有了您这枕头，我必然睡得好。” 姚氏占着一个长辈的身份，在对方没有先出言过分的情况下，叶白微还得跟她维持着面上的平衡。 毕竟，这是一个孝字便可以压死人的时候。 而她想跟卫渊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便不能给对方在这种事情上添乱。 叶白微对这事儿十分拎得清，道谢也道的真心实意。 至少面上是诚挚的。 姚氏的笑意便越发多了几分：“你能用得到便好。” 她叫叶白微来，也不过是闲极无聊，但二人到底没什么太多可说的话，因此叶白微坐了一会儿，便寻了个借口起身告辞了。 姚氏也不多留，只让她有时间便来玩。 对此，叶白微答应的十分干脆。 只是等回了畅林苑，她脸上的笑意方才荡然无存。 叶白微下意识叫了一声绘雪，复又想起来绘雪现下还在叶家，便打算让绘霜拿了枕头送去小库房。 但她才张口，却又骤然顿住。 叶白微眸光微深，自己抱着枕头进了内室，让下人们都出去了。 枕头被她小心翼翼的拆开，里面带着浅浅淡淡的香味儿，轻的几乎闻不见，但叶白微是做香料的，一下便闻出了里面的成分。 只是寻常的香包，清心助眠，没什么特别的。 叶白微将这枕头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就在她以为这不过是个普通礼物的时候，却无意中发现枕头棉絮里面，有一个线头。 叶白微心头一沉，小心的将那线头拽出来，才从那尾端发现一个缝合好的小包。 特别小的一个，不留神翻根本找不出来。 而那里面，盛着一包小小的果实，如同芝麻一样的大小薄厚，无色无味，潜藏在这软枕里，甚至连触感都轻飘的仿佛没有。 叶白微的神情，瞬间便沉了下去。 她掐着自己的掌心，在房中又坐了半日，方才将枕头恢复原状，自己拿了这个盛着果实的小包去了德清苑。 …… 叶白微去的时候，已然日上三竿，幸好卫渊还在府上。 见她过来，卫渊先是一笑，又在看到她的表情后，关切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小姑娘这脸色瞧着平淡，眸光却是冷凝的。 叶白微抿了抿唇，将事情说了，末了又将那小包递给他，沉声道：“我怀疑这东西有问题。” 她之所以急匆匆前来，是因为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而卫渊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 “你怀疑这里面是第三味药？”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才点头道：“是。” 这怀疑并非全然没有根据，姚氏有作案动机，但如果自己是姚氏，其实不会这么做。 毕竟，唇亡齿寒。 可显然，姚氏没有这个认知。 因为卫渊只是在查验小包里的东西之后，便肯定道：“你是对的。” 这话一出，叶白微的脸色瞬间苍白。 怀疑是一回事，可当答案真的摆在眼前，又是另外一回事。 卫渊前世的死果然有问题，这些人合谋害死了他。 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权势与利欲熏心的贪念。 叶白微张了张口，一时竟有些失声，她愣怔的看着卫渊的动作。 对方将那三味得来的药都放在一起，末了又拿出银针。 而这次试的结果……是有毒。 银针黑了大半，叶白微的脸色也额没有比这银针好到哪儿去。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着心中的纷涌而上的怒火，瞧着卫渊的目光又有些心疼。 叶白微几乎是情不自禁的走到他眼前，伸出手来想要去抱一抱他，却又将手顿在那里。 只要一想到，这药经了她的手，而自己当初一念之差就可以害死对方的时候，叶白微便觉得一颗心又酸又涩。 他分明从未害过人，为何人人都想要害她？ 何其不公。 这一刻，叶白微为他鸣不平，更为他心疼。 然而这郁色无可发泄，最终只让她憋屈的眼眶都泛红。 还是卫渊先伸出手来，抱住了她。 小姑娘的腰肢不盈一握，刚嫁过来的时候，其实她瘦的更厉害。 在叶家被虐待久了，她面黄肌瘦，风一吹就能倒下。如今好歹比先前强了一些，脸颊也有些肉了。 只是身子亏空厉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回来的。 他无声的叹息，见叶白微顺着他的动作蹲下身子，越发觉得一颗心柔软了下来。 外人如何他不在乎，但现下小姑娘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让他的心都被人给抓住了。 他轻叹一声，良久才道：“怎么还哭了呢？” 男人的声音里满是纵容，叶白微顿时有些赧然，仗着他瞧不见，闷闷的反驳：“我没哭。” 卫渊便顺着她的话道：“嗯，没哭。” 他说着，在她软嫩的脸颊上捏了捏，才继续道：“我没事。” 比这更危险的事情，他也并非没有经历过，如今这算什么？ 说起来，前世之所以会中招，也是因为他对家人完全不设防。 而如今，他已然清醒了。 听得卫渊这话，叶白微抱着他的动作更紧了些，在他怀中闷闷道：“你一定不能出事。” 她在这异世亲人不多，除却母亲师娘，便只剩下卫渊了。 但他是不同的。 这是她的亲人，也是她的爱人。 叶白微脸皮薄，没将这话说出来，只是抓着他的衣服，轻轻地晃了晃。 这依恋的动作，让卫渊唇边笑意越发温柔：“嗯，不会。” 他搂着人就笑，觉得心里被充盈的满满当当。 他怎么会出事，还得护着她呢。 叶白微被他抱着，好半日才平复了情绪，又有些不好意思，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转移话题道：“连舟，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姚氏大概没想到他们会警觉至此，所以才出了这样的馊主意。 而且，事实上前世这个主意是成了的。 第311章 静观其变 因为书中曾描写过，叶白微后来为了跟婆婆处好关系，将对方送的枕头日日用着。可惜后来家中走水，那枕头也被损毁了。 这在书中被一笔带过，如今瞧着，那分明是在毁灭证据。 听得叶白微话中的担心，卫渊只顿了一瞬，便淡淡道：“静观其变。” 他显然没说完，叶白微疑惑的瞧着他，卫渊也没有解释，只是补了一句：“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这事儿，不日便会有结果。” 卫渊卖了关子，叶白微便知他暂时没打算告诉自己。 叶白微乖觉的很，知道卫渊的打算，也不再多问，只是轻声道：“你万事小心。” 对于这个嘱咐，卫渊全盘接收。 …… 这之后，卫渊果然不再提及此事，叶白微虽然心中不安，便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且为了掩人耳目，还偷偷做了一个相似的软枕，放在了房中。 绘霜曾在她的房中晃悠过两日，每次都打着收拾东西的借口，不过片刻就被叶白微差遣别的活计去了。 只是临走时，她的眼神却是遮掩不住的鄙夷和期待。 叶白微只当不知，放任着绘霜。 她这两日连门都没出，一则防止事情泄露，二则是要复原香方，叶白微忙的焦头烂额，卫渊倒是与她截然相反的清闲。 大概是因为他的身体特殊，所以都督府忙的飞起之时，他还能赏花练字，过的好不悠哉。 叶白微跟他才互相表明心意，白日里恨不得黏在一起，晚上的时候卫渊去休息了，叶白微还得再继续研制香方，日子过的既充实又头大。 好在第二日的傍晚，总算来了个好消息。 绘雪回来了。 且她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了另外一个消息。 “姑娘，奴婢有急事要跟您汇报。” 绘雪回来之后，没有先跟叶白微叙旧，只是使了眼色，示意她让人都出去。 叶白微见状，挥手让人去了，这才轻声问道：“怎么了？” 不过短短三四日的功夫，绘雪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差了下去，一看便知在家里受了罪。 绘雪却对自己的模样不甚在意，只是靠近了叶白微，压低声音道：“老夫人是不是给了您两副药，您听奴婢一句劝，这药吃不得，它有问题！” 叶白微不想她说这话，着实楞了一下，才问道：“谁跟你说的？” 绘雪皱着眉头，轻声道：“奴婢回去后，老夫人叫我去训话，我无意中偷听到的。” 她将话说到这地步，叶白微便明白，这个无意绝对是有心的。 当初叶家让绘雪回去探望亲人的时候，叶白微便知道，这是叶家怀疑两个丫鬟做事不力。至于为什么回去的是绘雪，那就更清楚了。 毕竟，她回去了，绘霜却还完好无损，这里面是谁捣鼓，那就再明白不过。 所以当时叶白微便嘱咐过绘雪，让她回去与那些人虚与委蛇便可，只要她不出卖自己，其他的事情，自有人去周旋。 而且叶白微会尽大限度的保证她安全。 但也只是尽力。 这话的潜台词说的明显，绘雪那时候只说让她放心，可叶白微到底不放心。 但她也没想到，绘雪不但做到了忠诚，还冒着生命危险，为她探听来了情报。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心知自己没有信错这个丫头，一面让人坐下，一面道：“这事儿你不必担心了，我心里有数。绘雪，谢谢你。” 这一声谢，叶白微说的真心实意。 绘雪在听到这话时，却是又站起身来，在她面前跪下，仰头道：“姑娘，奴婢能不能……求您件事儿？” 她说着，又急急忙忙的解释：“奴婢没有挟恩要报的意思，您若是能帮一把，奴婢感激不尽。若是实在是无能为力，奴婢也明白的，不会因此对您有半点别的心思。这一点，姑娘大可放心。” 绘雪这样小心翼翼，叶白微却是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可是你爹娘？” 这话一出，绘雪顿时愣住，不可置信的看她：“姑娘怎么，怎么知道？” 叶家拿着她爹娘，不然绘雪也不会这么听话的陪嫁。 只是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时日的相处，让她对叶白微的感情也深了几分，若是可以的话，她希望父母跟姑娘都没事。 叶白微将人扶起来，轻声道：“此事我已经着人去办了，你既平安出了叶家，那便安心等着。我跟你保证，不出十日，便让你们亲人团聚，可好？” 她话中满是诚挚，绘雪瞬间红了眼眶。 她知道叶白微说到做到。 “多谢姑娘！” 这一次，绘雪行礼行的真心实意：“奴婢日后，一定鞍前马后追随小姐，为您赴汤蹈火！” 见她这模样，叶白微不由得失笑：“我不要你赴汤蹈火，在我身边好好儿活着又不难。” 她这话，将绘雪逗笑了。 叶白微拍了拍她的手，郑重道：“绘雪，你今日选择我，日后我也会护着你。只要我还在，谁想欺负你，便得先过我这关。” 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古代人，虽然这个世界等级森严，可在她眼里，绘雪跟她的好朋友差不多。 绘雪以诚待她，她也绝对会以诚相报。 而叶白微的话，让绘雪心头一颤，鼻子也酸涩了起来。 来之前，她尚且有些忐忑，不知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说实话，在叶家这几日，她身心都备受煎熬，叶家的威逼利诱尚在其次，父母亲人的性命的危险更折磨着她。 可她到底还是没有妥协。 也幸好，她没有妥协。 她没有跟错人，也没有看错人。 “奴婢，多谢主子。” 从此以后，这就是她真正的主子，她们荣辱与共，休戚与共。 …… 绘雪回来之后，叶白微心中彻底放下了一块石头。 香方复刻不顺利，叶白微也不着急了，唯一让她担心的，便是姚氏。 只是姚氏却在这之后安静了下来，唯有绘霜，像是一双被放在畅林苑的眼睛，时不时的窥探着这里。 第312章 江川 叶白微对此早有防备，她担心叶家会借机搞小动作，索性将绘霜放在身旁，故意露些行迹，叫对方传些假消息回去。 卫渊还曾询问过要不要将这人处理掉，却被叶白微拦下了。 毕竟，现下这绘霜是在明面上，若是她没了，谁知叶家会再送谁来。 届时对方可就在暗了。 叶白微有自己的考量，卫渊便就由着她去。 还不等绘霜搞出什么事情的时候，京中却出事了。 确切的说，出事的是卫衡。 二皇子起先接了查贪墨之事，为了提拔卫衡，特意将他也调派了过去，与自己一同查案。 此番南大营贪墨，牵连甚广，苏齐盛脸上无光的同时，极力避嫌，暗中却丢出几个替罪羊。 本来么，这事儿查的顺顺当当的，二皇子都意得志满的以为，这次是绝对要立功了。 谁知却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儿。 顺着南大营管账目的司官这条线查下去，最终查到了自己的人头上。 且这人还不是旁个，正是工部侍郎叶无坚。 叶无坚虽说为人没有什么大本事，可钻营的功夫倒是比旁人强几分。他投靠二皇子的这些年，替对方谋取了不少好处。 因此这些证据摆出来的时候，二皇子第一反应便是要将这事儿摁下去。 至少，不能让人知道叶无坚参与其中。 此事二皇子不便出面，现下又是风口浪尖的时候，他先将卫衡骂了一顿，末了又指示他：“无论如何，要将此事给抹平了。” 卫衡被骂的狗血淋头，欲辩无门，毕竟这线索还是他手下的人扯出来的——可那时候谁知道叶无坚也参与这件事儿了？ 他在心中暗道晦气，自己才被叶白微摆了一道，在家起疹子三日都未敢出门，因着卫渊的缘故，他只能暂且将这仇记在心里，只等来日再报。 谁知才出来办差，还不到两日的功夫，便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这叶家父女，莫不是天生跟他有仇吧？！ 他在心里将这父女两个颠来倒去的骂，面上还得赔笑：“殿下恕罪，此事下官一定为您办妥当。” 见对方这模样，二皇子便又和善了脸，与他道：“一个叶无坚倒是无妨，可他背后是谁，你应当清楚。所以，他不能出事。守正啊，这事儿便委屈你去做了，一定要做的漂亮，知道么？” 卫衡当然知道内中缘由，一个叶无坚哪儿来的那么大胆子，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背后靠着的工部尚书江川。 江川出身寒微，持身自正，鲜少有人知道，他早年穷困潦倒时，曾被阁老陈蕴修资助，后来才一举得中。 江川感念阁老恩情，早在十余年前，便暗中站了队，支持的正是二皇子。 无他，因为阁老陈蕴修，便是当今皇后的亲爹，因着二皇子被皇后养在膝下，他见了阁老，也要叫一声外祖。 贪墨这事儿，真的算起来，江川并没有直接染指，就连叶无坚，也是吩咐其他人做的。 按说不该被抓住把柄的，可偏偏如今被勾连了出来。 第313章 人走了? 便是二皇子不说，卫衡也得在骂街之后，老老实实的将残局收拾的漂亮。 否则到时候被揪出来，二皇子倒霉，他自己也别想好过。 因此卫衡便是心里窝火，面上还得乖觉的应承：“殿下放心，下官不会让您失望的。” …… 回家之后，卫衡头一件事便去寻了卫渊。 正是黄昏时分，天色将暗未暗，天地之间都铺了一层血一样的红。 他敲门而入的时候，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卫渊的眼中也蒙了一层血色似的。 卫衡心中狂跳，可待得他再看之时，又见对方眼中满是淡然。 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自己的错觉。 卫渊平静的看他，问了一句：“有事？” 他一贯是这样冷淡，卫衡早就习惯了，闻言顿时压下心中疑窦，笑着行礼：“兄长，没有打扰到您吧？” 卫渊道了一句没有，让他坐了，便听得卫衡又有些赧然：“先前与大嫂有些误会，才说要与她道歉，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兄长代我告罪，别怪我礼数不周。” 他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卫渊神情淡淡，只道：“才从刑部回来？” 这次皇帝震怒，连五城兵马司都没让插手，将此事交给了刑部和二皇子。 就连镇抚司帮着查案，也是二皇子自己点的将。 卫衡正想着如何开口呢，听得他询问，顿时便点头：“是。” 他说着，又有些迟疑道：“兄长，其实我今日过来，是想求您帮个忙。” 卫衡态度放的低，卫渊只扫了他一眼，便瞧出这人眼中的算计。 笑意浅淡，唯有那算计深。他前世是怎么被亲情二字困囿，竟没看穿这人心思的？ 卫渊不动声色的瞧着椅子扶手，问道：“帮忙？” 卫衡应声，斟酌着道：“兄长，咱们现下都为殿下效力，我便不跟您兜圈子了——我想跟您借几个人。” 二皇子让他去抹平叶无坚他们的罪证，这事儿说的容易做起来难，卫衡自己如今不过是个镇抚，又在卫渊的眼皮子底下，根本就没什么实权。 与其拿他手中那点人脉去冒险，倒不如直接从卫渊手中要人。 拉了卫渊下水，至少他做事也不会束手束脚。 他算计的清楚，话里却说的含糊：“二皇子如今人手不够，让我来求您。咱们兄弟齐心，能将此案办的漂亮些，也能在殿下面前得个美名。您，意下如何？” 卫渊睨他一眼，反问：“镇抚司是什么地方，人手不够你用的？” 卫衡心说，做正经差事肯定是用不完的，可他现在做的是不正经的。 念及此，他便又含含糊糊的露了一点：“唔，事关叶大人，便是您岳父……他与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遇到点麻烦，得帮他解决。” 他半真半假，心底也有些虚。 大概是从小留下来的阴影，卫渊都不必说话，他只看着这人的眼神，便觉得气势先矮了一头。 卫衡说到最后，声音也小了下来。 幸好卫渊竟没有再追问。 恰好清泉过来回禀，道是晚饭好了。 卫衡顿时便站起身来，笑着问道：“兄长，我可不可以与您一起吃饭？咱们兄弟二人，已经许久没有坐下来把酒言欢了。”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脸皮反正是不要的，卫渊瞧着他，目光像是要将人看穿，末了却还是点头应声：“好。” 得了卫渊的承诺，卫衡的一颗心瞬间落到了实处。 这顿饭，卫衡是奔着求和来的，他席间与卫渊说了许多好话，待得几杯酒后，又与卫渊道：“父亲走的早，彼时我年少，都是兄长撑起的镇北侯府。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此后还要多仰仗兄长，您别嫌弃我无用，我待家中亲人的心却是与您一样的。” 卫渊冷眼瞧着他，偶尔点头，心中笑的讥讽。 他前世待亲人的心的确不错，恨不得将自己的心都挖出来捧给他们。姚氏做事混账，可卫渊半分没算在卫衡身上。 谁知这母子两个是一脉相承，连混账都是复刻出来的。 他垂眸，饮了一杯酒，又有些庆幸叶白微不在。 这么肮脏的场面，还是不要玷污她的眼睛为好。 卫渊漫不经心的想着，便听得卫衡又道：“兄长，我敬您一杯。” 卫渊应声，卫衡压着心中的贪婪与不满，努力勾勒一个好弟弟的形象。 好在，这一顿饭的伏低做小是值得的。 至少在酒足饭饱后，卫渊给了他一块腰牌。 那是卫渊的贴身令牌，可号令他手下的死忠。 卫衡克制着笑意，认真道谢，看着对方的眼睛道：“兄长放心，我必不辜负您的心意。” 只是等到转身的那一刹那，他却笑得阴森。 令牌在手，他今夜不亏。 什么兄弟齐心，没人比他更清楚，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二皇子容不下卫渊，他也容不下。镇北侯府不需要一个瘫子当家，也不能有两个主人。 有卫渊在一日，他便一日屈居人下。 若卫渊长命百岁，他这辈子都是一个被掩埋的废物草包。 所以…… 他当时才挑拨了二皇子出手。 谁知卫渊命大，没死在边关，却成了个瘫子。 这样也好，一个此后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的废物，只能看着自己一步步往上爬。 他们位置彻底对调，日后高官厚禄的是他，被人同情的，反而成了卫渊。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快意的局面么？ …… 待得那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清泉才从门外走进来。 “主子。” 桌上的杯盘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卫渊还坐在原地，盯着手上的扳指出神。 听得清泉声音，卫渊这才回过头来，问道：“人走了？” 清泉应声，压低声音道：“已经回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有些不赞同道：“您怎么将令牌给了二公子，恐怕要出事的。” 毕竟那令牌是卫渊贴身之物，与上次给了姚氏那块不同，这一块令牌要与另外一块合在一起，才可以产生效用。 若是卫衡用这块令牌去做恶的话，那后果…… 是不可估量的。 第314章 说吧，是谁 见清泉这模样，卫渊却是垂眸轻笑，淡淡道：“不出事，我为何要给？” 只一句话，清泉便闭了嘴。 卫渊转着手中的扳指，又问：“都布置好了么？” 这话一出，清泉神情一凛，顿时便恢复了肃容：“回主子，都布置好了，剂量控制好了，约莫十余日便会发作。” 闻言，卫渊满意的点头，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清泉再不敢多言，应声便走了。谁知才走到门口，却又被卫渊叫住：“这几日你跟在夫人身边，若她有差池，你也不必回来了。” 听得这话，清泉正色回答：“属下遵命。” 若说先前他对叶白微的地位持怀疑态度的话，那么这些时日，卫渊便身体力行的给他演示了叶白微的重要性。 待得清泉走后，卫渊这才眉眼冷肃的看向外面。 那方向，正色卫衡的院落。 先前姚氏和叶家合谋下给他的毒药，如今已经被他原样的送了出去——对象正是卫衡。 他原本没想着这么快动卫衡，但没想到他们倒是先忍不住了。 还有卫衡。 他既是自己找死，就不要怪旁人。 而此时的卫衡还没有想到，他连夜去调遣了兵将后，非但没有如愿以偿的将叶无坚的证据抹去，反而做了一只鳖。 被人在瓮中捉了个结结实实。 …… 天色未亮，卫渊便带着人进了宫。 彼时皇帝才刚起床，还没有去上朝，便得知卫渊候着觐见。 皇帝忙的让人进来，起初还笑吟吟的与对方寒暄，可待得听到卫渊的请罪之后，却是瞬间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丢了？” 面对皇帝的惊怒，卫渊回答的坦坦荡荡：“虎符。” 自从卫渊回京之后，他的兵符便被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皇帝重新赐给他的虎符。 不同于在边关的号令三军，这虎符能调遣的，不过是南北大营和都督府这些人。 但只是这些，也足以让皇帝心生不安了。 所以皇帝又在都督府里，安排了一个苏齐盛，用于跟卫渊相互制衡。 但他却没有想到，卫渊今日一大早来给他回禀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事情。 皇帝那一瞬间心中过了无数个想法，最终只是问了一句：“查出来是谁偷的了么？” 卫渊点了点头，继而从轮椅上下来，因着身体无力，整个人都滚在了地上。 还是内侍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一把将卫渊扶了起来，一面叹息道：“侯爷，您这是做什么？” 皇帝由着内侍将人扶起来，面上也带着担忧：“你这干嘛，朕又没说怪你。” 他说着，顿了顿，才问道：“说吧，是谁？” 卫渊被内侍重新扶上了轮椅，声音里也满是无奈与自责：“回皇上，是卫衡。” 说这话时，卫渊的神情里满是自责与愧疚，他重重的弯下腰来，虽然不能下跪，却也昭示着他此时的心情。 皇帝的神情，瞬间便冷凝了下去。 他沉声道：“朕若是没记错，卫衡可是才解了禁足，你先前还替他求过情，对吧？” 听得皇帝这话，卫渊的神情越发惭愧不已。 “回皇上，正是，都是微臣的错。” 卫渊将过错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皇帝却是审视的看着他。 半日才问道：“你且说说看，你哟什么错。” 第315章 她想做什么? 这部分权力，便是兵权。 公主坐拥兵权之事，并非在长公主赵青鸾这里开的先河。 事实上，早在百余年前，那位河阳长公主的手上权势更是吓人，几乎堪比摄政王。 但是河阳公主在固安帝登基后，不过十余年便将手中的权力都交付了出去，此后跟驸马游山玩水，做了一对神仙眷侣。 这些都是前尘往事，暂且不提。至于赵青鸾手中的权力，也无可厚非。 但问题是…… 在嫁给驸马之后，因着女儿的早夭，赵青鸾心灰意冷之下，已经在五台山待了三十余年。 这些年，她手中的权力都已经被皇帝借着其他的由头吞噬殆尽，留给长公主的，不过是一个虚名。 可她今日，却担着这个虚名，穿着朝服，来上朝了！ 她这是想做什么？ 收拢权力，还是跟自己争夺东西？ 皇帝心中闪过诸多念头，最后脸色都沉郁下去：“传朕旨意，请她过来！” 可长公主却不肯过来，非但不来，还让内侍们传话，只说：“本宫今日有事启奏，恭请皇上朝会理事。” 内侍心知这话犯了龙威，因此回禀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皇帝将这火气迁怒到自己身上。 皇帝的脸色也瞬间阴沉如水。 但他还保有神智，至少在听到这话之后，却没有立刻开口。 殿内的气氛一时凝滞，卫渊低着头，也不说离开的话，只在一旁当透明人。 皇帝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道：“卫卿，你多日不上朝了吧？” 他骤然提及卫渊，卫渊心中诧异，面上则是恭敬道：“回皇上，微臣近来精神不济……” 只是话没说完，便听得皇帝又道：“朕瞧着你今日精神倒是不错，长公主来上朝必有要事，你为五军左都督，应当旁听，今日朕就不允你偷懒了。” 皇帝将话说到这份上，卫渊自然不能再回绝。 他恭声应了，当先行礼退下。 既是要上朝，便要绕出去走东侧门，自此与朝臣汇合，待得国师领着鸿胪寺礼官一同礼福鸣乐后，方可入正殿。 这一次，皇帝倒是没有阻拦。 等到卫渊走后，他这才看向那内侍，问道：“她是何时来的，来前可有异动？” 赵青鸾进京太反常了，皇帝如今年纪越大越多疑，对这位面上过得去的皇姐，暗地里也是起了猜疑的。 内侍压低声音回禀了几句，皇帝的眉头便越发皱了起来。 良久，他才道：“走吧。” 若是赵青鸾有异动，那倒是让他安心了，可如今按着内侍所言，她这些时日除却寻女眷聊天之外便安安分分的，今日突然进宫，倒像是要打自己个猝不及防了。 只是不知道，她这次前来是想做什么？ …… 皇帝到的时候，朝臣们已经入了殿内，见他前来，乌泱泱的跪了一地。 正中间的，便是长公主赵青鸾。 他们多年未见，这次回京，皇帝也才与她不过见了寥寥几面，只觉得这人身上瞧着更冷了，大概是在五台山待得久了，人味儿都消失了不少。 第316章 先帝赐的虎啸令! 今日她面容冷凝，看起来便越发的冷冽。 皇帝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又展开了笑容：“众位爱卿平身，来人，给公主赐座。” 他说话时带着宽厚的笑，长公主却并未坐下，只是淡淡道：“多谢皇上。” 皇帝顿时摆手：“皇姐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差人来宫里告诉朕就可以，这一大早，怎么还劳动你亲自过来了？” 皇帝说到这儿，又扫了一眼长公主手中的令牌，眉眼中冷光一闪而过。 那是……先帝赐的虎啸令！ 先帝曾亲制两道令牌，一曰龙吟、一曰虎啸。 龙吟乃是他用来掌兵的，而虎啸，却是他赐予功高之臣，着其约束皇帝的。 那块龙吟令牌早就在他的手中，皇帝原本以为，这虎啸是被先帝赐给了哪位有功的朝臣。 却不想猜来猜去，竟在赵青鸾的手中？！ 他压制了那点冷意，唇边又染上了笑。 长公主欠身算做道谢，继而淡淡开口：“本宫今日前来，乃是要状告一人。因事关重大，故而亲自前来，还请皇上准允。” 她话说的不客气，一时之间，朝臣们的脸色都各异。 早在方才瞧见长公主的时候，他们心中便各自有了猜测，但大多数都没有想到，她过来竟然是直接参奏的人。 只是不知，她要参奏谁。 皇帝瞧着她冷淡的表情，心中有些不虞，却还是温和的询问：“皇姐想要参奏谁？” “工部尚书，江川。” 这名字一出，旁人还好，二皇子的脸色直接变了。 从昨夜他嘱咐过卫衡之后，心里便觉得不踏实，今晨卫衡还没回来，因他还要上朝，便只让下属们前去打探消息，原想着等到自己下朝回去的时候正好知晓情况，谁知朝堂上便先来了这么一幕。 他不敢直接去看长公主，暗地里却将人骂了一遍，他这个姑姑是在五台山待久了，终于失心疯了？ 朝堂上瞬间便响起些私语，更有人直接便站了出来，质问道：“敢问长公主，您身为女眷，又从不知朝政，今日突然站出来参奏一品大员，所为何故？” 今日巧得很，那江川因着身体不适，如今正告病在家。 但他不在，有的是人给他出头。 然而赵青鸾却没有理会他们。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看着皇帝。 皇帝冷眼瞧着下面乱了一瞬，这才开口询问：“皇姐，江爱卿对北越尽忠职守，你今日参奏他，是以什么罪名？” 赵青鸾这才取出了奏折，双手递上，沉声道：“欺行霸市，侵占田产，纵仆行凶，滥杀无辜。” 听到这罪名，众人神情各异，更有人皱起了眉，觉得赵青鸾简直是胡来，这叫什么罪名？ 二皇子却悄然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一瞬间被吓到，以为赵青鸾要状告的是这次参与贪墨呢。 不是这个由头便好。 只是，滥杀无辜，这可大可小啊。 他才想着，便见内侍下来，将奏折接过来重新递给了皇帝。 皇帝一面翻看着，长公主则是一面继续道：“江川此人出身于寒微，却在发达之后，将家中亲眷养成了一帮水蛭，饮血吸髓，百姓苦江家久矣！” 她历数江川的罪证，皇帝的神情也渐渐凝重了起来：“皇姐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 对此，赵青鸾回答的干脆：“游历时所见，因事态紧急，又恰逢中秋，本宫便回京来禀。只是彼时人证尚且在路上，为怕暴露，方才隐忍数日，直到今日方才可上达天听，也叫他们得一个清白。” 赵青鸾说完，再次行了一礼，举止行动里，皆带着属于皇室的贵气。 皇帝深深地看着她，看来这些年在五台山的生活，并未让赵青鸾丢了自己骨子里的东西。 良久，皇帝才沉声道：“五城兵马司何在？” 兵马司指挥使顿时便站了出来：“微臣在。” 皇帝嘱咐他去严查此事，末了，又重重道：“一定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刑部还在与二皇子一起追查贪墨案，赵青鸾说的这事儿其实在皇帝眼中不算什么，但总要表个态的。 否则，那不是被人抓住把柄，说自己不顾百姓的死活么？ 皇帝自认不是这种君主，且五城兵马司直属于他管辖，届时要如何处置，也是按着他的意思来办的。 兵马司指挥使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顿时便应承道：“微臣……” 只是话没说完，先被人给拦下了。 “等等。” 说话的是长公主。 她一开口，皇帝心中便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下一刻便听得她道：“今日弹劾江川，此罪乃是其一，本宫还有其二未说。” 皇帝心中的预感应验，对长公主越发不喜，却还得客客气气的请她讲：“皇姐请说。” 赵青鸾也不客气，再次行了一礼，这才道：“近日京中流言四起，道是南大营贪墨。说来巧了，我来时遇到几个苦主，一个南大营如何吃的下那么多的饷银？这里还有工部的手笔。二者沆瀣一气，中饱私囊，当蛀虫当的十分胆大，将我北越律法抛之于脑后。江川身为工部的尚书，此事与他必有瓜葛。” 她这话一出，工部的人顿时便不干了，有人先与她辩驳：“长公主这是空口白牙便要定人的罪么？江大人这些年兢兢业业，对我朝不敢有半分懈怠，这样一个忠臣被您污蔑，当真是叫忠臣良将寒心！” 更有人直接给皇帝磕头：“皇上，长公主多年未回上京，此番回来便要弹劾尚书大人，怕是受人蒙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挑唆的有起哄的，还有在一旁看戏的。 偌大的金銮殿内，倒是好一片热闹景象。 待得这些人说够了，长公主方才将虎啸令呈了上去，沉声道：“本宫一人耳目，的确不足以全知全信，但身为赵家之人，若是连这点为民之心都丢了，到了九泉之下也没脸见老祖宗。本宫今日为的是本分，皇上才是北越之主，要如何肃清朝堂，得看您的意思。” 第317章 他摔倒了 她话音说的客气，可惜这里面的意思，半点都不客气。 至少皇帝听了之后，面上的笑容便维持不下去了。 他笑不出来索性不笑，冷凝着一张脸，不敢将火气往“占理”的长公主身上扔，全部都丢到了朝臣的身上。 “你们一个个吃着皇粮俸禄，却是尸位素餐，朕成日在宫中，竟也被你们蒙蔽。连公主都察觉到的事情，竟无一人告诉朕！” 天子一怒，朝臣们顿时便低下头乖觉的请罪：“臣等知错。” 皇帝哼了一声，这才继续道：“今日之事，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发了话，朝臣们自然乖乖应下。 他便又看向长公主：“皇姐放心，若江川当真是此等奸佞小人，朕绝不会放过。” 长公主却没接他的话，只是道：“皇上这话不应当跟本宫说，该和那些受苦的子民说。” 皇帝应是，长公主这才退回人后。 她今日的目的达到，这会儿便懒得掺和其他事，只冷眼旁观着。 然而因着她闹的这一出，其他人都不敢再启奏，至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怒皇帝，当那个炮灰。 皇帝心中带火，没多久便散了朝。 临走前，还要客客气气的跟长公主道：“皇姐好容易过来，可先去皇后宫中稍候片刻，朕晚些时候便过去。” 长公主却没这个意思，却也没有拒绝，只道：“本宫去御花园走走，皇上去忙你的吧，不必管本宫。” 她疏离而客套，皇帝也不多言，带着人便走了。 他走后没多久，便有内侍过来请朝臣们，赵青鸾冷眼瞧着，经过卫渊身边时，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卫渊挑眉，继而转头看向别处。 正巧那个内侍也朝着他过来了：“侯爷，您也一并过去吧。” 见状，卫渊颔首应承，走之前，还冲着长公主行了一礼。 赵青鸾见他这模样，弯唇笑了笑，转身去了后宫。 而卫渊，则是随着那些内侍们一同过去了御书房。 不同于先前他来的时候，这一次御书房内满满当当，卫渊进门后，顿时便瞧见了皇帝的冷脸。 指挥使正在回禀事务，听得他的动静，先停了下来，却听得皇帝沉声道：“继续说。” 那兵马司指挥使见状，这才咽了口唾沫，也不敢回头看卫渊，直接快速道：“回皇上，那些扣押的人皆是镇北侯的手下，还有令牌……” 他说着，又将那块令牌递了过去，等到皇帝看了之后，才小心翼翼道：“下官愚钝，只是瞧着像是镇北侯的东西。” 这指挥使滑头的很，皇帝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什么叫像是，这分明就是。 皇帝的手指敲了敲龙案，问卫渊：“这便是你丢的那一块？” 卫渊方才瞧见那令牌，就知道自己为何被叫过来了，这会儿应声请罪：“是，皇上恕罪，皆是微臣粗心大意。” 他再次将过错给揽过来，可皇帝先前放过他一次，这次便不可能因此事再骂卫渊第二回。 毕竟，人先前已经摔在他面前，这会儿脸上还有一块青紫呢。 还有卫渊的腿。 皇帝的目光从他腿上扫过去，末了，心里压着火，只道：“你是有罪，回去好好反省吧。” 卫渊应声，知道这是将他手中事务暂且收回的意思，也不辩驳，再次行了礼，便在一旁候着。 那指挥使大气都不敢出，等到皇帝再次吩咐他继续说，这才又将夜里的事情回禀了。 “那些人都如今都在刑部，下官叫人都给扣下了，卫大人言说他是受了……受了镇北侯的指使，要过去提审人，不过下官瞧着他却是撒谎，且他不像是提审，倒像是救人。” 这指挥使三言两语说了，末了又道：“下官已经将那些犯人再次提审了一遍，卫大人的嘴很是牢靠，下官推测，他应当是想要包庇其中几人。” 听得指挥使说完，皇帝意味不明的看向卫渊。 卫衡分辨说那令牌是卫渊给的，事儿也是卫渊让自己做的，这话皇帝是不相信的。 毕竟，卫渊不会这么蠢。 可是，他当真半点不知情？ 他目光在对方脸上转了一圈，而卫渊始终低着头，以谦恭的姿势在行礼。 皇帝到底是将目光收了回去，吩咐指挥使道：“猜测能当证据么？朕给你三天时间，要知道答案。若你也是尸位素餐，那便自己滚蛋。” 这话说的格外重，那指挥使的头上瞬间出了一层汗。 他急急忙忙的应了，皇帝摆手让他下去，看着卫渊的时候，又道：“行了，你也回去好好反省吧。这些时日，就不必出门了。” 卫渊垂眸应声，再次行礼，慢慢的将轮椅退了出去。 只是御书房的门槛高，到了出去的时候，还需的内侍帮着一起抬着，才可出了这道门。 等到下楼梯时，又要人小心翼翼的照看着。 往日里威风凛凛的大元帅，号令三军的人物，如今成了这样，连出行都要有人扶。 不知道卫渊心里是何感受。 皇帝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沉声吩咐：“让老二来见朕。” 得了他的吩咐，内侍有急急忙忙的应声：“诺。” …… 皇帝说了要让卫渊在家里休养，卫渊出了宫之后，哪儿都没去，便直接回了府。 叶白微才要出门，就见他回来，刚要说什么，卫渊便招手叫住了她：“先别出去，我有事跟你说。” 男人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叶白微却瞬间注意到了他的脸颊。 那里有一块擦伤，她的心头重重一跳，急急忙忙的便跑到他身边，却是问道：“怎么伤的？” 她是知道卫渊出门的，今日早起，她心血来潮的想做甜点，便跑到他院子里，谁知人却不在。 这会儿卫渊的德清苑里还有她留下的食盒呢。 可她没有想到，人出去一趟，回来就多了伤。 她才说到这儿，便看到卫渊的手背上也有一片紫红：“你怎么摔到了？” 若说脸上那一块可能是磕着碰着了，那么手背上也能伤到，就只能是摔了！ 第318章 你帮我上药? 说这话的时候，叶白微的眼神里满是担心，卫渊原本都没留意自己的手上，待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不由得失笑。 这么一点擦破皮的伤势，再晚半个时辰发现，都已经愈合了。 他无奈的笑，轻描淡写道：“无事，只是不小心。” 叶白微却是知道他今日去哪儿的，毕竟卫渊身上的朝服还没换。 她脸色一白，并没有被卫渊的话糊弄过去，压低声音问道：“可是被训斥了？你没事儿吧，有没有被为难？” 小姑娘一连追问，若是旁人，卫渊怕是要说一句矫情。可到了叶白微这儿，独属于自己的这一份关心，却让他生出些自得来——他也是有人关心的。 卫渊压着心中那点隐秘的快乐，轻咳一声，才道：“没事，你帮我上药？” 叶白微想也不想的应承，待得随着他回了德清苑，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不对啊，那会儿自己可是要出门的！ 但眼下，什么事情都没有卫渊的伤更重要了。 松间拿了药来，叶白微接过道了谢，又拿了帕子沾水，过来示意卫渊将手伸出来。 男人便乖乖的将手伸了过去，宫中地面光洁可照人影，他手上自然是半点灰尘不沾，可正因此，才更显得那一片红痕吓人。 叶白微替他擦拭手的动作便越发轻柔了下去，还要担心的问：“疼么？” 卫渊自然是不疼的，但眼下瞧着叶白微的模样，却忍不住逗她：“有点。” 叶白微的动作便更轻了些，咬唇哄他：“你忍一下，上了药就好了。” 她捧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稀世的珍宝，让卫渊的心都被妥帖安放似的。 他无声喟叹，由着她替自己擦拭手，再上药。 末了，又换了一块帕子，将他的脸上的擦伤也洗干净上了药。 “好了。” 终于做完这些，叶白微手心都出了汗。 心疼他的伤势是一方面，可被男人怎么专注的看着却是最重要的缘由。 她心跳都快了几分，却见卫渊得寸进尺：“还有些疼。” 叶白微一愣，难得见他示弱，呐呐的问道：“那怎么办呀？” 她在心中想了诸多法子，又问：“要不，我去拿点止疼药粉来？” 只是话音未落，却被卫渊抓住了手。 男人用了巧劲儿，一下便将她带到了怀中。 叶白微怕压到他的腿，下意识便要起来，却被卫渊搂着腰肢禁锢。 卫渊的脸放大到她眼前，清晰的可以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 她无疑是慌乱的。 尤其是在卫渊贴着自己过来的时候。 下一刻，男人的吻便落了下来。 落在她的眼睛上，叶白微下意识便闭上了眼。 闭上眼后，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黑，感官却被放大。 那是一个像是羽毛似的吻，轻柔的落在眼皮上，带着温热和虔诚的爱意。 叶白微眼皮微颤，感受到那个吻再次落下。 脑海中炸开一朵烟花。 她手指无意识的抓着卫渊的衣角，微微用了点力道，揪的衣服都皱在了一起。 一如那个吻。 唇齿相依。 直到卫渊终于松开了她，叶白微的脸颊已然灿若云霞。 心跳如擂鼓，叶白微更是垂着头，不敢去看卫渊。 男人心满意足的将她揽在怀中，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样，就不疼了。” 他的笑声低沉，自她耳中入了心间，有个小人儿在疯狂的起舞。 叶白微甚至不敢张口，生怕那个小人儿从她心间跳出来。 然而嘴角却是上扬的。 她悄悄地弯唇，又抿了抿唇。 那上面带着不属于自己的气息，浓烈到不可忽视。 还有那软嫩的触感。 原来，接吻是这个味道的么。 她想起曾经吃过的布丁，那是她最喜爱的食物，到了这个世界，本来以为再也吃不到了。 谁知今日，却又再次品尝到了。 比她曾经吃到的布丁味道都要好。 叶白微笑的眉眼弯弯，像是餍足的仓鼠，她以为自己掩饰的极好，却不知卫渊早已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男人眼中的笑意便越发浓烈了几分。 他搂着怀中人，圈占似的将她据为己有。 呼吸交错，连心跳也仿佛渐渐成了同一个频率。 卫渊捏着她的手，却又被她腰间的荷包硌了一下。 卫渊一愣，又瞬间了然。 那个荷包里的东西他再熟悉不过，是他的扳指。 她竟然贴身佩戴。 这个认知，让卫渊的心情便越发好了几分。 于是心情好的镇北侯，再次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欢喜。 他在叶白微的耳侧再次落下一吻，爱意融化在呼吸之中，也让叶白微越发抓紧了他的衣服。 仿佛只要她一松手，人便会因脱力而摔倒。 而叶白微下意识的依恋，让这个吻渐渐失控。 偏生便有人不长眼。 ……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叶白微如梦初醒，第一反应却是趴到了卫渊的怀中。 卫渊拧眉，声音里也添了暗哑：“怎么了？” 他声音里满是不虞，便是隔着门也听得真切。 松间在门外暗自叫苦，却还得如实回禀：“主子，刑部来人了，说是要搜查。” 这话一出，叶白微的脸瞬间白了下去。 她担忧的看向卫渊，后者则是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而后，沉声道：“知道了，请人去正厅。” 得了这话，松间应声而去，叶白微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坐姿不妥，忙忙的起身。 怀中的温香暖玉瞬间消失不见，卫渊磨了磨牙，还不及说什么，就见叶白微满是担心的问他：“刑部的人怎么来了，当真没事儿么？” 她跟卫渊相处这些时日，便是他行动不便，也不曾有半分磕碰的，可今日入宫，却多了这几道伤。 就算卫渊不说，叶白微也心知肚明，今日在宫中必然发生什么事儿了。 但她却没有想到，竟然严重到要让刑部来搜查宅院，这不就是抄家的前兆么？ 叶白微担心的脸色发白，卫渊见状，抓住了她的手，半真半假道：“不是我的事儿，是卫衡。” 第319章 他作死，为何要拉上你? 他真假掺半，含糊道：“他偷了我的令牌试图作恶，被兵马司的人发现，皇上要彻查此事，镇北侯府自然也在搜查之列。放心，我没事。” 卫渊说到这儿，又见叶白微半信半疑，复又加了一句：“不过，我也并非全然无事——皇上下令，着我在家休养，这段时间，我大概是不能出门了。” 闻言，叶白微怀疑的看他：“只是这样么？” 她说着，又想起始作俑者，顿时恨恨道：“他作死，为何要拉上你？！” 这个渣男！ 念及此，叶白微又想起一件事来，因拧眉道：“你不会为了侯府的名誉便保他吧？这种人渣不值得帮忙的！你可不许管他！” 见小姑娘义愤填膺的模样，卫渊顿时便笑了起来。 他纵容的捏了捏叶白微的手，轻声道：“好，不管。” 只是心里，却有些心猿意马。 原来对方眼中的全心全意是这样的，卫渊捏着她柔软的掌心，与他生了薄茧的手是不同的。 这是他的小姑娘。 他神情里满是温柔，也让叶白微的怒意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羞赧：“那个，你要忙了吧，我就先回去……” 话没说完，却被卫渊拦住：“在这儿等我，我快去快回，见了客便回来。” 叶白微想说什么，就听得卫渊又笑道：“本侯被软禁在府，身为侯夫人，你以为自己可以逃掉么？休戚与共，夫人得陪着我啊。” 他声音刻意压低，旁人听不到，然而却半分不差的落在叶白微的耳朵里。 至少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叶白微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了。 想骂一声没脸没皮，可叶白微到底没说出口，最终只是声如蚊蝇的点头：“好。” 得了她的应诺，卫渊终于觉得心头畅快，短促的笑了一声，丢下一个“等我”，推着轮椅便出去了。 他当真如自己所说，是快去快回的。 不过片刻功夫，卫渊便去而复返。 彼时叶白微甚至连话本都没看几页。 说起来也奇怪，叶白微原本是想着随便老一本书看的，谁知竟然瞧见他书架上满满当当的摆放着一摞话本，每一个都是货真价实的。 至于里面的内容么，与现代那些狗血的故事很有一拼，甚至措辞更要大胆的多。 叶白微才看上了瘾，眼前就落了个暗影，下一刻她手中的书被人抽走，男人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么喜欢看呢？” 连他进门都没听见。 叶白微诧异的看他，不答反问：“你忙完了？” 卫渊点了点头，瞧了一眼手上的书名，顿时便有点心虚。 毕竟这些书搜罗来，起初是为了想要理解叶白微所说的那个荒谬离奇的事实。 纵然他相信，可也无法想象出来，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如书中这样荒唐的。 好在叶白微并没有多想，只问道：“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卫渊摇了摇头，道：“卫衡如今身在刑部，重点搜查的是他的院落，我这儿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你一直在这里呆着，他们不也没过来么。” 第320章 他们背后的人? 他让叶白微在这儿，其实也是存了安她心的意思，毕竟他说的再多，也不如眼见为实。 叶白微果然踏实了下来，这是卫渊的书房，要真的有事儿，那刑部搜查肯定不会放过这里。 只是她到底还有些担心，轻声道：“那他们可会再来？” 卫渊想了想，斟酌道：“论理是不会了的，不过也并非全然确定，谁知卫衡会说出什么呢？” 他这话一出，叶白微瞬间懂了。 现下卫衡被关押在刑部，按着他的脾气，必然要将事情推到旁人身上，以求给自己脱罪的。 而这些人里面，最方便他甩锅的，便只有眼前这一位了。 念及此，叶白微的愤怒越发重了：“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卫渊深以为然，点头附和，又道：“你这两日先别出门，叶家可能会给你传信，别回。” 这话一出，叶白微敏锐的嗅到了些什么，问道：“卫衡做的肮脏事儿，叶家也参与了？” 这也不奇怪，毕竟他们可是能够合谋给卫渊下毒的呢。 才想到这儿，叶白微又觉得自己抓住了点线索：“是他们背后的人？” 小姑娘聪慧的很，卫渊无声叹气，到底是没瞒着她：“嗯，那位要倒霉了。” 这次长公主状告，工部尚书只是个幌子，借由查处他，砍去二皇子左膀右臂才是真的。 长公主罕见出手，背后是有缘由的，她在给人铺路。 也在帮人素清障碍。 卫渊眸光沉郁，落在叶白微的身上时，复又温柔了下来：“不过，这与咱们无关，难得清闲时日，我让厨子去庄子上带了些肉品果子时蔬，晚上陪你涮锅子？” 叶白微神情顿时亮了，又觉得自己这样像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吃货，便又加了一句：“侯爷想吃么？” 卫渊笑了起来：“想。” 吃什么不重要，身边是谁才重要。 …… 接下来两日，叶白微果然如卫渊所说没有出门。 京中乱了起来，然而这两口子关上了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倒是难得成了纷乱世界里的小桃花源。 到了第三日上，松间便传回来了消息。 “主子，这是新传回来的。” 他在外面等了片刻，叶白微回去后，方才悄然进门的。 卫渊早有吩咐，不愿让叶白微知道太多这些黑暗与肮脏，知晓他不愿意脏了叶白微的耳朵，松间便有意避开了叶白微。 这会儿见松间递过来纸条，卫渊直接接了过来，待得打开后，看到上面的内容，他的神情里方才染上了些笑意。 只是那笑容，也是带着嘲讽的：“自食其果。”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纸条放在烛火上。 火舌燃烧，吞并了那张纸条，最终燃烧成了灰烬。 若是此时有人进来，便会看到上面的内容。 二皇子暂停职务，在家赋闲。 说起来，二皇子这车翻得实在是有些快。 前些时日还春风得意的二皇子，不过短短几日，便瞬间蔫吧了。 卫衡的入狱，让当初极力保举他的二皇子也受了牵连。起初皇帝还冷眼瞧着，二皇子更是在皇帝面前表忠心，只说自己一定严加审问，揪出背后元凶。 谁知不过两日功夫，元凶没揪出来，反而连叶无坚也倒了霉。 原因无他，那位工部尚书极力撇清楚了自己的关系，将叶无坚拖下了水，反正当初也是叶无坚经手的多，他这叫弃卒保帅。 这一群人将翻脸无情玩到了极致，然而皇帝又不是傻子，虽然没查出来什么，却也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年纪大了，如今越发多疑，一点风吹草动都怀疑是有人想要抢自己的皇位，于是一怒之下，便让二皇子先在附上反省。 而他手上的所有事情，全部都被移交给了兵马司和刑部，除此之外，甚至还让内侍前去盯着。 让一个太监盯着……皇帝竟也办的出来。 卫渊笑的讥讽，看着那纸条一点点的燃成灰，随手扔掉，方才问道：“卫衡那里呢，是什么情况？” 他提及起卫衡，松间顿时明白卫渊的潜台词，压低声音道：“这两日已经见了症状，二皇子的人也来过，日子刚好对上。” 这话一出，卫渊勾了勾唇，神情里却冷的很。 “我知道了，姚氏再来见我，便不必拦着了。” 得了卫渊这话，松间顿时应声，只是还不等他出去，却又被卫渊叫住：“别让她在夫人面前出现。” 纵然在一个府上，可若卫渊想拦的情况下，姚氏连叶白微一个衣角都休想碰到。 松间最了解他，知道如今的叶白微便是主子的心头肉，声音便越发恭敬：“主子放心。” 卫渊这才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他出去了。 待得人走后，他仰头靠在椅背上，瞧着外面深沉的夜色，眸光也冷冽了下去。 如今戏已开场，局中人一个个的走进来，但愿不要让他失望。 …… 二皇子近来很烦躁。 当他又将房中摔的一片狼藉之后，下人们连收拾都不敢了，却又被他吼了一顿：“都是死人么，杵在外面做什么？” 还是贴身的内侍快步进门，一面使眼色让下人们收拾干净，自己一面轻声安慰：“殿下莫要气坏了身体，喝杯茶静静心吧。” 二皇子随手就要摔茶杯，却又被内侍拦下，小心翼翼道：“殿下何必为了那起子奴才生气呢，都是些不入流的。” 二皇子闻言，哼了一声，道：“的确不入流，都是一帮废物，亏得本宫这般信任他们！” 先是一个卫衡，又是一个叶无坚，一个两个的都不中用，如今更是害的他在父皇面前如此丢脸。 都是一群饭桶！ 二皇子气急败坏，不过这么一通摔下来，火气倒是也降下来不少。 那内侍就静静地听着，等到下人们都出去了，才听得二皇子话锋一转，又问道：“今日不是派人过去了么，卫衡怎么说的？” 闻言，内侍压低声音回禀：“已经去看过了，也按着您的吩咐叮嘱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第321章 不会再着了道? 二皇子却是不放心，沉声道：“他确定，这次不会再着了道？” 那内侍忙的点头，恭声回禀：“殿下放心，奴才都让人办妥当了，只要镇抚不傻，就不会办出损人不利己之事。况且，您拿捏着他，他也不敢乱来的。” 相较于忠心，二皇子显然更相信这种把柄在自己手中的带来的安全感。 他点了点头，方才应道：“本宫知道了，这两日让他们都消停些，别再给本宫惹出乱子来。” 如今父皇已经疑心了他，眼下只是让他不要插手审查之事，可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查出他有什么，那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更何况…… 还有卫渊。 念及卫渊，二皇子的眼中满是阴郁，这个卫渊太不识好歹了，当初自己百般拉拢，卫渊压根油盐不进，他出于下策，这才对卫渊痛下杀手。 谁知自己都死了这条心，卫渊却突然回头是岸了。 原本二皇子还有些犹豫，若是卫渊肯老老实实的辅佐他，要不要放他一条生路，如今看来，卫渊竟是自己找死！ 他根本就无心归顺自己，先前的讨好也都是假意为之，如今卫渊反水，反咬一口，幸好自己脱身的快，否则还真要被卫渊给害了。 二皇子神情森冷，复又吩咐内侍：“告诉他们，先前的药量太小，再加大一些。” 这话一出，那内侍却是愣住，试探着问道：“可如今叶大人自身难保，若是此时……” 听得对方的话，二皇子冷笑一声，淡漠道：“叶无坚不是号称对本宫最为忠心么？该他效忠的时候了。” 闻言，内侍顿时了然，这是要弃卒保帅了。 知道叶无坚成了弃子，内侍便明白该如何做，再次恭谨应声：“奴才遵命。” 待得内侍去后，二皇子又换了衣服，却是趁着夜色出了门。 …… 接下来的日子，京中果然风云渐起，但这些都与卫渊无关。 至少表面上是无关的。 他脸上的擦伤不过两日便结痂脱落，卫渊却借着这个由头，日日都让叶白微给他上药，再陪他在书房消磨一整日的光阴。 先前买的那些话本，卫渊本来是想藏起来的，只是还不等他藏，先被叶白微给发现了。 小姑娘来这儿之后，除了沉迷做香，连街都没有正经逛过几次，哪儿有时间去书店里淘书看？ 从在卫渊这里见了宝贝，便将一摞子书都据为己有了。 于是白日里的时候，卫渊练字看兵书，叶白微则是坐在他身边看话本。 有时二人半日都不说一句话，但相处一室，竟也有了岁月静好的感觉。 至少卫渊在偶尔抬眼，瞧见叶白微的时候，不管多燥郁的心，都会瞬间平静下来。 他经年未曾有过这种感觉，如今方才知道，何为“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叶白微看了一页书，无意中抬头，便和卫渊的目光相撞。 男人眸中满是温柔，兴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却让叶白微的心都跳的快了几分。 第322章 我脸上有字么，连舟? 她抿了抿唇，方才克制着羞涩，打趣的问道：“我脸上有字么，连舟？” 最后两个字，叶白微叫的又轻又慢。 她起初不好意思叫卫渊的名字，被后者用“加强记忆”的特殊方式教了几遍之后，她便喊得格外顺口了。 倒是卫渊骤然被捉包，脸上闪过一抹赧然。 他轻咳一声，瞧着对方眼中的打趣，眼神也不躲避，挑眉笑道：“有啊。” 这人回答出乎意料，叶白微便顺着他的话问：“写着什么？” 卫渊招了招手：“你过来，我说与你听。” 叶白微就当真把书搁在一边，拿书签夹了页，笑吟吟的凑在他面前蹲下身子：“哪里呢？” 她这样上道，卫渊抬手捏住了她的脸颊：“这儿呢。” 小姑娘脸颊软嫩的很，这会儿被捏住，连说话都含糊了起来：“骗人。” 卫渊笑着低下头来，目光里的情意饱胀，连声音都温柔了下来：“不骗你。这上面写着两个字‘我的’。” 男人这话，让叶白微瞬间失语。 大抵是他眼中太过温柔，所以她难得没有反驳，叶白微抿了抿唇，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被他捏住的地方像是起了火。 她不肯认输，转而抬手捏住了卫渊的脸，道：“你这儿也写了字。” 卫渊猜到她要说什么，还是配合着她的话：“嗯，写了什么？” 叶白微顿时便笑了起来：“我的。” 她是他的，但他也是她的。 他们各自独立，却又互相依偎。 这一刻，卫渊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枯木逢春，久旱甘霖，前世今生，沉寂了两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不，是早就破土而出，只是那一株幼苗，在他未曾注意的时候，便已然长成了参天大树。 卫渊伸出手，将她拢在怀中，额头与她相抵，轻声应和：“嗯。” 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安心的答案。 …… 叶白微离开的时候，又是晕晕乎乎的走了。 她腿脚有些发软，回去的时候还觉得脑子里一片浆糊。 而这些，不过是源于一个吻。 当了两世单身狗，头一次谈恋爱，叶白微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个滋味儿。先前她还嘲笑那些为了恋爱昏了头的人，如今自己深陷其中，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俗人一个。 绘雪进门的时候，就见她捧着脸，笑的有些傻。 她轻咳一声，待得叶白微回过神儿收敛了笑意，这才故作不知的走过去给她请安：“姑娘。” 叶白微拍了下脸颊，掩饰着自己的失态，问道：“怎么了？” 她眼角眉梢都带着藏不住的春色，绘雪心中好笑，又有些欢喜，压低声音道：“侯爷刚刚送了两口箱子来，说都些小玩意儿，让您拿着玩。” 叶白微顿时让人拿进来，待得瞧见箱子里的东西之后，不可置信的问道：“他说这是小玩意儿？” 这满满当当的金银首饰，外加玉珠珍珠等物，果然如他所说是小东西，可这半分都跟把玩的玩意儿扯不上关系吧。 绘雪笑着回了她：“是的，侯爷说，若是不够了，他再去给您搜罗。” 叶白微在心中感叹了一声壕无人性，想了想，吩咐绘雪：“你将东西清点了，都收拢在小库房吧。” 家里有一个人败家就够了，俩人都败家，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败家爷们。 叶白微在心里笑骂了一句，又觉得甜滋滋的，复又吩咐绘雪：“对了，你等会儿再清点。” 她从箱子里挑选了一些小块的玉石，打算给卫渊打磨个贴身的小把件儿。 等到她挑选好了，绘雪这才行礼出门，将东西清点入库了。 叶白微这些时日都在家里，话本已经快看完了，如今又找到了新的事情，下午便静下心来做这个。 只是还不等叶白微做完，先有事情找上了门。 绘雪去后不久，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 这一次，来的却是绘霜。 京中近来风声鹤唳，随着卫衡的入狱，绘霜终于消停了一些，日日在叶白微的面前卖乖讨好，暗地里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像是要将叶白微的日常所有都刻在脑子里似的。 对此，叶白微只当不知，只是暗地里却让人盯紧了她。 绘霜对此浑然不知，这会儿进门时，脸上还带着谄媚的笑：“给姑娘请安。” 见她来，叶白微起初不以为意，应了一声便继续在纸上画花样。 谁知过了一会儿见绘霜还站在原地，这才抬起头来，问道：“有事儿？” 对于叶白微这态度，绘霜心中一阵气滞。她也不知为何，分明自己跟绘雪是同时在叶白微身边伺候的，但叶白微对她的敌意就很大，相较而言，对于绘雪却好的多。 起初她只是对叶白微不满，时间长了，连带着对绘雪也埋怨上，感情也淡了下来。 这会儿见叶白微这模样，绘霜在心中咬牙，继而又挤出一抹笑来：“回姑娘，老夫人才让人传了话来，说是想您了，问您可有没有空，回家去坐坐。” 闻言，叶白微眉心微凝，旋即淡淡道：“没有。” 卫渊才交代了她，这两日尽量不要出门，便是出门也得让清泉他们带着人跟着。 这般兴师动众的，京中的事情必然不小，叶白微是傻了才在这时候给卫渊添乱呢。 她虽说本事小，可也绝不会做出瞎给人捣乱的事儿。 毕竟叶白微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她又不是随时都有英雄救美的女主，即便是，她男主只能是卫渊，哪儿有闲着没事干给自己老公添堵的？ 叶白微自我定位十分清晰，绘霜的脸却是直接黑了。 “可是，姑娘，老夫人说找您有正事儿呢。” 她从一开始就很清醒，叶白微不过是一个冰山，压根不能当靠山。她只要明白谁才是自己的主子，这路便不会走窄了。 对叶白微虚与委蛇罢了，这会儿对方不领情，那她也不必好好说话了。 绘霜的声音里满是不虞，叶白微却笑了一声。 第323章 不要不识好歹 她将手中的毛笔放下，睨着绘霜道：“她说有正事儿，我便得回去见她？” “那可是老夫人！” 绘霜咬牙，却见叶白微瞬间冷了脸。 对方这模样太过骇人，绘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后背都出了冷汗。 不过是一个庶女，怎么有这么强的气势？ 绘霜下意识低下头，旋即又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太过懦弱，她顿时抬起头来，不服气道：“老夫人说了，请您回去，不要不识好歹。” 闻言，叶白微直接靠在椅背上，沉声道：“那你也回去告诉她，我现在懒得出门，她若是有诚信心，大可过来见我，顺便——劝她不要不识好歹。” 她话里带着冷意，绘霜先前预备好的话，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绘霜黑了脸，不可置信道：“姑娘，你这么对老夫人说话，她可是会生气的。” 叶白微嗤了一声，道：“不瞒你说，我现在就生气了。” 她说着，又歪头打量着绘霜：“虽说我就是一个庶女，不能将老夫人怎么着，但收拾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话一出，绘霜顿时白了脸。 大概是这些时日叶白微对绘雪太过温柔，也让她险些忘了，眼前这一位，当初一无所有都敢大闹府上的！ 念及此，绘霜再次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道：“你，你不能……” 只是话没说完，叶白微已然冷了脸：“滚。” 得了叶白微这话，绘霜再不敢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但那背影里，却满是愤怒与害怕。 待得人走了，叶白微这才捏了捏眉心。 她觉得自己的脾气大概是太好了，不然怎么唬人都唬不住呢？ 绘雪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捏着眉心发呆的叶白微。 她刚刚远远地瞧见绘霜的背影，已然觉得不好，这会儿再看到叶白微的模样，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绘雪快步走进来，先行了礼，回禀道：“姑娘，东西都已经归置入库了，这是单子，请您过目。” 叶白微应声，却没有接，只道：“你盘点清楚便可，去放起来吧。” 她对绘雪信任，绘雪忍不住弯了弯唇，打趣道：“姑娘倒是放心我，不怕奴婢都中饱私囊了？” 闻言，叶白微也笑了起来：“还用你私下选？看上哪个了告诉我，我送与你便是。” 她这话倒也是实情，自从绘雪跟了她，叶白微没少给赏赐，衣服首饰，没有一样短缺了的。 起初绘雪还不敢收，还是叶白微笑眯眯的塞给她，只说：“咱们绘雪生的好看，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后来时间长了，绘雪才知道，叶白微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 不是拿她当个下人奴才玩意儿，而是拿她当个人。 叶白微的眼中，自己没有低人一等，而是一个可以挺直腰板的人。 也是因为这样，绘雪才会义无反顾的偏向了叶白微。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也一样。 这会儿听得叶白微的话，绘雪顿时便笑道：“那感情好，下次我再看上什么，只管跟姑娘要，您可不许不舍得。” 叶白微笑着睨了她一眼，挑眉道：“那不成，你若是紧着那些丑的东西要，我可不给。” “姑娘这儿的东西，个个都是好的，若说丑——那也就只有奴婢了。” 绘雪笑着打趣着自己，叶白微则是夸了一句：“唔，比着我，的确是差一点，毕竟我是仙女。” 她笑的顽皮又可爱，明艳动人的脸没有了距离感，有时会让绘雪生出一种错觉来。 仿佛眼前的不是自家主子，而是一个邻家的小妹妹，让人忍不住就想宠着。 绘雪便附和她：“我家姑娘便是最好看的。” 这话叶白微爱听，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绘雪将单子等物都收了起来，这才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问道：“姑娘，刚刚绘霜来，可是又给您添麻烦了？” 到底是这么多年的情谊，绘雪是将绘霜当做好姐妹看的。但是这些时日的渐行渐远，也让绘雪看明白了一件事，这位好姐妹已然钻进了死胡同。 绘霜不听她的，她也劝不住对方，现下能做的，只有替对方求一条明路。 “她心地如何，奴婢不好替她说话，姑娘，若是她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您能不能寻个由头将她遣走？” 绘雪说这话时，自己都有些赧然。 叶白微对她这样好，她却反而替要害叶白微的人求情。 但叶白微却没有怪她。 可也没有应承她。 叶白微只是起身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你们的情谊，你放心，她只要不触碰我的底线，我不会要她的命。” 这是她能给出的承诺，前提是，绘霜别自己作死。 得了这话，绘雪眼眶一红，顿时便跪了下来：“多谢姑娘。” 眼见得她要行礼，叶白微却是一把抓住了她，强势的将人扶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你不必谢我，我也是不想造杀孽。” 这话，叶白微说的是真的。 她骨子里还是一个现代人，从和平年代长大的，面对生命，更多了一份敬畏。 哪怕对方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她也没有越过律法去处置一个人的权力。 更何况，绘霜此人虽然坏，可也没有坏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所以她不会伤害对方的性命，但也会严密的监视着，不让绘霜反过头来有机会害自己。 见状，绘雪却是感激道：“姑娘的好，奴婢铭记在心。” 不管叶白微如何说，但对于绘雪来说，她这个答案已经弥足珍贵了。 见她这模样，叶白微却是无奈失笑：“你倒是好心肠。” 她说着，复又加了一句：“只是不知道，这好心肠，对方会不会领情了。” 说起来，人跟人还是不同的。 若是绘霜与绘雪今日的情形调转，绘霜未必会替她求情半分。 绘雪显然也明白，神情里却满是坦荡：“奴婢问心无愧，这就够了。更何况，奴婢也知道您不会因此厌恶了我。” 第324章 谁能救你? 她虽然心肠不错，可也是有底线的。能为绘霜求情，是为了那一份当初的情谊，但若是对方坚持要走死胡同，她也不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和前途。 人都是有私心的。 绘雪这话说的坦坦荡荡，叶白微却笑了起来。 “嗯，我自然不会厌恶了你。” 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绘雪这丫头，也没有让她失望。 …… 从房中出来后，绘雪想了想，还是去寻了绘霜。 绘霜才被叶白微骂了一顿，既心惊又生气，现下瞧见绘雪进门，只扫了一眼对方，便将身体转到了一旁。 刚开始不觉得，可这些时日下来，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将绘雪当做好姐妹，但对方可未必是这么想的，不然怎么一个扶摇直上，一个却得了叶白微厌恶？ “绘霜。” 听得绘雪叫自己，绘霜摆弄着手中的小玩意儿，好半日才不甘不愿的问：“有事？” 她这态度，让绘雪有些气滞，她深吸一口气，劝道：“你日后在姑娘面前，说话当心些吧，咱们虽说是叶家出来的，可如今跟了她，便是她的丫鬟。一日两日且不说，可天长日久，姑娘心里总有芥蒂。” 绘雪这话说的真心实意，架不住绘霜半分不肯领情，闻言只冷眼问道：“我比不得你会讨好人，姑娘也瞧不上我，要巴结人，你自便就是了。” 这话说的难听，绘雪一片好心扔到了地上，叹了口气，道：“罢了，便是你不愿意，说话也该注意些，若是她发了火，真处置了你，谁能救你？” 亏得绘雪这样好脾气，换了旁人怕是直接要摔门出去的，她还能劝绘霜。 若是换了以前，绘霜瞧着她难受的模样，必然是要道歉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绘霜只冷笑一声，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大不了要了我的命，或将我撵回去，只要她有这个本事。” “姑娘心慈手软，你但凡消停些，她不会将你如何的。” 她说到这儿，见绘霜的脸色，又觉得自己这些话说了多余，索性又转移了话题：“老夫人可是要让姑娘回去，不知为了什么事儿？” 绘霜见她再三低头，那火气倒是消散了一些，只是语气仍旧不好：“主子的吩咐，我一个下人哪里知道？” 她说着，睨了一眼绘雪，复又道：“不过，你如今跟她关系好，大可劝她识些抬举，我便算了，一个奴才。可老夫人却不同，她现在飞上枝头，却也没成凤凰，若是不考虑退路，当心回头摔的更惨。” 这话说的不中听，绘雪当下便冷了脸：“姑娘并非不识好歹的人，可叶家也莫要欺人太甚，日后如何且不说，她现在却是正经的侯夫人，便是老夫人，也得求着她别将身份泄露了。” 闻言，绘霜却是嗤了一声，道：“那可不一定。” 她被绘雪的话激出了火气，冷声道：“如今是没法子，你且等着瞧吧。” 绘雪不动声色的捏了捏衣角，问她：“老夫人有法子了？” 第325章 给她吃点心? 绘霜却又不肯说了，只道：“我可不清楚，但咱们关系好，我只跟你说一句，你这靠山是个冰山，谁知那日就冰消雪融了，我若是你，便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绘霜话里有话，绘雪心中一跳，冷声道：“你既不听劝，我也不劳你费心了。” 见她拂袖而去，绘霜鄙夷道：“狗咬吕洞宾。” …… 绘雪出门时脸上还带着怒气，然而等拐了弯儿后，那怒意便消散了。 待得到了叶白微那里时，便只剩下了担忧。 “姑娘。” 见绘雪去而复返，叶白微诧异一笑，问道：“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若是仔细瞧去，她脸上还带着惊疑不定。 叶白微看了看她的表情，笑意便消散了，凝重道：“出什么事儿了？” 绘雪却没有立刻说，只是先看了一眼外面，这才压低声音道：“姑娘，我有要事回禀。” 她将门合上，轻声道：“老夫人找您回去怕是没安好心，奴婢怀疑，叶家有阴谋。” 方才她去见绘霜，要劝对方别走死胡同是一项，可最重要的，却是想探话。 这次她虽然平安从叶家回来，可老夫人已然对她起了疑心，交代事情只告诉绘霜，她方才便是在套话。 在联想起自己前些时日在叶家的见闻，还有方才绘霜遮遮掩掩却又让人浮想的话，绘雪不难猜出其中的关节。 叶家之所以着急让叶白微回去，必然没什么好事。她疑心跟那药有关，这才匆匆回来。 绘雪将内情和自己的猜想都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您千万不能回去，不然便是中圈套了。” 现下叶白微在镇北侯府，叶老夫人不能如何，可若是她真的回去，那才是进了虎口呢。 绘雪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叶白微自然也知晓，瞧着这丫头担心的模样，叶白微轻笑一声，倒是半分都不担忧：“放心，我不回去。” 她说着，又倒了杯茶递给绘雪：“倒是你，这又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至于你这么着急忙慌的跑回来？先喝杯茶缓缓。” 绘雪谢过，接了茶慢慢的喝着，叶白微则是又坐了下去，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 按着绘雪所说，她倒是猜到了几分，叶无坚怕是要出事儿。 这些时日京中发生的事情，卫渊没有刻意瞒着她，甚至松间清泉他们来回话的时候，卫渊也都是让人当着自己的面儿说的。 她清楚卫衡在刑部的日子不好过，更知道二皇子如今被施压，就连叶无坚的顶头上司，现下都是一脑袋官司。 这样的情形下，叶无坚还能不被波及么？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事情得紧急到什么地步，才能让叶家这么着急忙慌的让自己回去？ 她想到这儿，复又一笑，他们越是着急，她越能坐的不动如钟。 见叶白微还笑得出来，绘雪的心也安定了下来，又轻声道：“姑娘，可要派个人回去传个话？” 她现下倒是完全站在叶白微这一面的，可正因为如此，才更不愿意瞧着她跟叶家撕破脸。 至少不是现在。 不然的话，叶白微的身份便是一个大雷。 听得她这话，叶白微眸光微闪，旋即笑了起来：“要。” 她不但要传信，还得将这信传的气死个人。 绘雪闻弦歌而知雅意，又有些担忧：“这样会不会不妥？” 对此，叶白微笑的一脸神秘：“再妥当不过了。” …… 叶家的人有没有被气死，叶白微不知道，但叶家人气得下午便上了门，却在叶白微意料之中的。 不过，这来的人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王文蕊来的。 且还带着自己的“二女儿”。 得了这消息的时候，叶白微午睡方起，人还有些睡意朦胧。 她先是捏了捏眼，复又看向绘雪：“她带了谁？” 这会儿房中没其他人，绘雪的声音便压低道：“带了新认回来的二小姐叶云衣。” 叶白微没忍住笑了一声，终于有了些兴味：“哟，二小姐都出来了，这可是稀客。” 懂了，这就是叶云瑶。 这王文蕊又是想玩什么牌？ 叶白微让绘雪帮自己拿了衣服，慢悠悠的换好之后，这才带着丫鬟们过去了。 绘霜是早就在小花厅伺候着的，她招呼下人端茶倒水，殷勤备至，倒是很清楚谁才是自己的主子。 叶白微站在外面扫了一眼，绘雪的眼中也带出些不赞同。 她在心中无声叹气，知道先前那一番劝慰，算是彻底白说了。 叶白微抬脚走进去，打断了里面殷勤的声音。 “夫人怎么来了？” 她声音带着点才睡醒的慵懒，行走间身上幽香袭来，与她本身的相貌相得益彰。 身上首饰不多，却都恰到好处的做了点缀，将眼前人衬的更明艳端庄。 与出嫁前相比，她如今倒是真的像是正经世家贵妇了。 王文蕊只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不满。 这个狐媚子，知道她来了还姗姗来迟，还做出这一副打扮，这是给谁看呢？ 她心中不满，但遮掩的好，瞬间便又堆起笑容来：“你祖母说想孙女儿，可惜孙女儿忙的很，不肯回去，便央我来看看你，还特意给你带了礼物。” 这会儿没什么外人，王文蕊连捎带打的，面上的笑容也带着戾气。 叶白微只当不见，笑吟吟道：“倒也不是忙，只是近来镇北侯府接连出事，二爷被下了狱，夫君也被禁足在家，我作为他的夫人，自然也是不能轻易出门的。祖母思念我，这是我的福气，不过，我不能因着自己的一片孝心，而反过来害了叶家，这才推辞不去的。” 她这一番话糊弄鬼，鬼都不信，王文蕊在心中骂了一句，面上笑意也有些僵：“你说的是，这不是，你祖母便让我来看看你。微姐儿啊，这些都是你闺中爱吃的，你祖母让人现做了带过来，现下还带着热气儿呢，你可要尝尝？” 叶白微这才瞧见，王文蕊旁边的桌子上竟然还放着一个食盒。 给她吃点心？别是给她吃毒药吧。 第326章 叶无坚出事了? 念及此，叶白微心中一动，笑容依旧是甜的：“才醒，倒也吃不下什么，况且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家中当真有人知道么？” 她这话里的意味，带着截然相反的疏离，也让王文蕊的不满愈发扩大。 王文蕊强撑着才没发火，阴阳怪气的问道：“微姐儿这是在埋怨家里么？” 谁知叶白微却懒得跟她斗嘴，只是淡淡道：“点心也送到了，不知夫人还有事儿么？” 言外之意便是，有事儿说，没事儿滚。 她这么干脆利落，甚至连寒暄都不曾，进门便是挤兑，也让王文蕊彻底怒了。 她猛地站起身来，才要说什么，却被叶云瑶抓住了手，轻轻地摇了摇。 而后，便见叶云瑶起身笑道：“我们今日来，是想念大姐，想跟你说说话的，大姐不会不让吧？” 她将这称呼摆出来，便是让叶白微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叶白微挑了挑眉，淡淡道：“叙旧？” 她暗自留心着她们二人的动作，若是以前的叶云瑶，怕是早就该发火了，可今日从进门到现在，她刻意没理会对方，叶云瑶不但不生气，还能在王文蕊克制不住的时候去安抚对方的情绪。 她心中了然，看来这些时日叶云瑶被教的不错，至少比上次看起来稳重多了。 这会儿听着叶白微话中意思带着嘲讽，叶云瑶难得面色不变，还能完完美的保持着笑容：“是，叙旧。” 她如今说话的时候，显得越发温柔，像是一朵温室里培养的花，艳丽又大方，无处不引人注目。 叶白微瞧着她的模样，知道这是被人教出来的，心中倒是生出几分唏嘘来。叶家倒是舍得，将嫡女教成这样，拿去讨好贵人，也不知贵人到底领情不领情。 她才想到这儿，便听得叶云瑶继续道：“不止是祖母，父亲也很惦记你，近来京中不太平，镇北侯府又接连出事，大姐你还好吧？” 叶云瑶这一声声的姐姐，倒是比先前自然多了，像是心安理得接受了这个身份。 叶白微倒是恍惚了一下，才淡淡道：“自然是好的，侯爷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说了，谁府上没有几个蛀虫呢？” 她这话一出，一旁伺候着的绘霜却是手上一抖。 叶云瑶扫了她一眼，微微拧眉，摆手让下人们都出去了，这才道：“有些话，大姐还是慎言。” 见状，叶白微轻笑一声，道：“不巧，我这人大概是没心没肺惯了，也学不来拐弯抹角。” 她笑眯眯的坐在位置上，瞧着叶云瑶道：“不如咱们开诚布公吧，叶家想让我做什么？”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很浪费时间，这么美好的下午，她干点什么不好，何必在这儿跟人绕弯子兜圈子呢。 叶云瑶没想到她不按常理出牌，楞了一下，倒是迅速适应。 “好，你想要个孩子吧？” 她这话太直白，让叶白微顿时楞了一下。 叶云瑶却是肯定道：“想在镇北侯府站稳脚跟，光靠宠爱，自然是不行的。祖母先前给的药，可起效果了么？” 之前的时候，叶白微便猜测过她们的筹码，可真的听到对方拿出来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震惊。 这些人是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点都不剩了么？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了底牌，反而镇定了下来：“没有。” 叶白微回答完，又道：“但祖母之前说过，这药不可再吃，所以今年不会再给我了。” 她也是后来才明白过来，叶家想要借她的手去害卫渊，自然不肯将所有责任都揽在叶家身上。姚氏是他们的同盟，也是互相为彼此遮掩的人。 所以，是因为姚氏的药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叶家急了？ 然而她这模样，落在叶云瑶的眼中，却成了肯定的意味了。 她在心中鄙夷一瞬，面上则是温柔了下来：“我方才便说了，祖母与父亲都是惦记着你呢，她们替你寻了新的药，比先前那个药效更好，只是有一点——这药制作格外麻烦，也唯有这一份，祖母优先给了你，连我都被排在后面。” 叶云瑶想说这东西有多么珍贵，听到叶白微的耳朵里，便是对方要提条件了。 果不其然，在瞧见叶白微心动的眼神之后，叶云瑶又道：“现下家里遇到点麻烦，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可要帮忙？” 她将这一瓶药交到叶白微的手中，叶白微先是迟疑了一瞬，又下定了决心，去接那一瓶药的同时，又对她许诺：“他们想让我做什么？” 叶云瑶欣赏着她的挣扎与松动，声音越发温和：“只要你让侯爷帮一个小忙就可以……” …… 直到人走之后，叶白微还在房中坐着，她像是还在挣扎似的，脸上满是纠结。 绘霜从门外看她的时候，就瞧见她那副表情。绘霜在心中嗤笑，又确认了几眼，转身便走了。 不过片刻功夫，叶白微就出了门，只是不等绘雪迎上来询问，就听得她道：“我去侯爷那里一趟。” 她走的急匆匆的，绘雪要跟，却被叶白微拦下。 绘雪瞧着她迫不及待的背影，想要说什么，便听得绘霜的声音飘来：“你倒是上心。” 她声音里满是凉意与嘲讽，绘雪拧眉道：“与你比起来，我的确上心。” 她难得呛人，绘霜才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哼了一声，扭身离开了。 方才她一直在暗处，这会儿瞧着叶白微走了，心里才踏实了下去。 然而她却不知，叶白微见到卫渊后，第一句话就是：“叶家送来了药。” 彼时卫渊正在写东西，瞧见她进门，将手中的笔停下，还不等说话，便听得她这句，登时一愣。 继而，他伸手将那瓶药接了过来，问道：“刚给的？” 他倒是知道叶家来人，只是没想到，叶家胆大包天到来镇北侯府竟然是送药。 叶白微点了点头，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当初可是叶老夫人亲口说的，这些药不会再给我。如今突然变卦，这其中必有缘故。我猜，可是叶无坚出事了？” 第327章 跟二皇子有关? 小姑娘在这方面一向是十分敏锐的，她说完之后，卫渊便含笑看她，道：“的确出事了。” 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可是跟二皇子有关？” 这些事情，卫渊基本都不瞒着她，所以对于如今京中的局势，叶白微还是知道的。 她自认不是什么聪慧的人，但是她不聪明，脑子还是有的。 卫渊闻言，斟酌着道：“倒也不是全然与他相关，还是叶无坚自己做的孽。” 二皇子这人心机深重，便是想要将叶无坚扔出去当替罪羊，也没打算让对方怀疑上自己。 况且，这里面还有一个江川呢。 江川如今就被关押在刑部，这是一只滑不溜秋的老狐狸，他能从一个寒微学子爬到这个位置，可不是全靠的世故圆滑。 二皇子只不过派人去探望了他，江川便闻弦歌而知雅意，猜透了二皇子的意思，了然自己头上这一口锅还甩给谁。 他拉的第一个下水的，便是叶无坚。 等到叶无坚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身上已经沾了水，想要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了。 “所以他才找我求助？不对啊，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找你呢？” 叶白微才说到这儿，却又猛然顿住。 不对。 王文蕊过来，名义上是来向自己求助的，事实上，为的却是另外一桩事儿。 “二皇子给他抛了救命稻草，以谋害你为条件，救他？” 见叶白微自己想通，卫渊倒是笑了起来。 他闲适的点头，夸赞道：“微儿好聪明。” 叶白微被他的笑蛊的有点晕晕乎乎的，又瞬间清醒，叹息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得亏自己不是原装的，且一心向着卫渊，否则不知在背地里害了他多少回了。 她这满脸担忧，看在卫渊的眼中，更多了笑意：“这不是有你么，我为何要着急。” 他看出叶白微的心里想法，又凑近了她笑：“微儿还能害我不成？” 叶白微自然是不能害他的，甚至觉得，他再多冲着自己笑一笑，倒是能把她的命给勾了去。 这个男狐狸精！ 她下意识离男狐狸精远一点，示意他说正事儿：“那你要怎么办？他们这也欺人太甚了！” 卫渊捏着手中的瓷瓶儿，这次的药跟之前不同，虽然暂且瞧不出里面的成分，但剂量却是能看出来多了一些。 可见二皇子的确是急了，他这次的反水热闹了对方，这是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呢。 叶无坚以为他自己抓住的是一根救命稻草，殊不知是一条索命链。 卫渊垂眸，眸中一片暗沉。 片刻后，才道：“成全他。” 既是活的不耐烦了，成全了便是。 不过…… “你怕不怕？” 卫渊这话问的没头没脑，叶白微狐疑的看他，问道：“怕什么？” 卫渊无声叹气，没来由感叹了下自己的善良。 若他是个心狠手辣的，这小丫头怕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对外，叶家是你母家，他们败落，你可就没依仗了。” 第328章 我的依仗，是你 男人的话说的十分诚恳，叶白微歪头打量着他，倒是从他的话里品出些隐秘的心疼来。 她内里是一只孤魂野鬼，对外则是叶家女的身份，若是叶家倒台，没了母家的支撑，至少在世人的眼中，处境是凄惨的。 她笑吟吟的反问：“我没有依仗么？” 卫渊瞬间了然，轻笑：“有。” 他永远是她的后盾。 叶白微笑的眉眼弯弯：“那就够了。” 她又不是真正的叶白微，即便是原女主，被叶家害的也挺惨的，能对自己这个占据身体的人请求保全赵雪娘这点，也看的出叶白微对叶家的态度。 她在心中有一瞬间可怜叶白微，再看眼前人时，又加了一条：“侯爷要是真心疼我，也可以让叶无坚再惨一点。” 叶无坚害的赵雪娘那么惨，让渣男得报应，也算是偿还一些她们母女两个的债。 小姑娘这模样，落在卫渊眼中，他便知叶白微是真的不在意了。 念及此，他唇边带笑，应的温和：“好。” …… 出了镇北侯府，一路上了马车，王文蕊的怒火还没平息，反倒是叶云瑶的脸上平静的很。 待得马车往家的方向行去，王文蕊这才开口，声音里满是不甘：“这个小贱人，如今越发猖狂了！你看她方才那个态度，倒像是咱们求着她似的！” 叶云瑶闻言，淡淡道：“可不就是求着她么，不然今日咱们为何上门？” 她这神情，让王文蕊一怔，旋即又咬牙道：“可我到底是她的嫡母！” 她说到这儿，又看着身边的叶云瑶，神情里越发心疼：“但你看她方才的模样，倒是半分不将咱们放在心里，瑶儿，今日委屈你了。” 这是她娇养大的小姑娘，但如今，不但被叶白微顶替了身份，还要跟一个下贱的庶女伏低做小。 见她这么气，叶云瑶眼中闪过一抹恨意，旋即又压制了下去，轻声道：“母亲，我不委屈，能成大事者，便要能屈能伸，这是祖母教我的道理，母亲您不必心疼我。” 刚回来的时候，叶云瑶还认不清楚状况，可这些时日，她也渐渐看清楚了局势。 叶白微的确得了势。 卫渊……这个当初她看上，后来又因对方残疾而放弃的男人，的确是个有权势的。 今日进府的时候，她瞧着这府内的陈设与布置，看着两侧站立的府兵，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些本该是她的，是她让给了叶白微。 若不是她，叶白微如何能享受到这些？ 可叶云瑶的不忿只有那么一瞬间，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当初放弃的真正原因。 这权势太缥缈了，缥缈到，过不了多久便会烟消云散。 ——卫渊出事之后，叶云瑶偶然偷听到父亲和舅舅的对话，才知道，卫渊之所以成为这个模样，自家父亲功不可没。 这人不识好歹，竟然敢对二皇子不敬，且还公然与二皇子作对。这样一个不能成为同盟的人，便只有成为敌人了。 叶云瑶十分理解二皇子的做法，也很认同，她唯一不能接受的，便是这个人是自己未来的夫君。 所以叶云瑶才一哭二闹，最后不惜以死相逼，才将叶白微推出去当了替罪羊。 但她没有想到，这个叶白微，竟然能得了卫渊的青眼。 眼下卫渊还没出事，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镇北侯，而叶白微也因着自己的一手推过去，成了尊贵的侯夫人。 便是连她，也要在对方面前伏低做小。 叶云瑶眼中的戾气瞬间即逝，复又轻笑道：“母亲也不必生气，她的好日子没多久了。” 刚回来的时候，叶云瑶只想着自己的好日子快来了，但屡次挫折之后，也知道了眼下还需忍耐。 好在，她不需要忍太久了。 那些送给叶白微的药，叶云瑶知道是什么。 那是能要了卫渊和叶白微命的好东西。 王文蕊听得她劝慰自己，声音里也添了些哽咽：“瑶儿，这些时日真的委屈你了。” 当初她以为诸事都安排妥当，才让瑶儿回来的，谁知这叶白微一朝得势，让她的瑶儿不知因此受了多少白眼，若非如此，她的瑶儿也不会这么快的成长。 她虽然欣慰，却更心疼。 “放心，你舅舅说了，待此事成了，便该操办你的事情，况且先前殿下的态度你也瞧的分明，你的好日子也快到了。” 听得王文蕊这话，叶云瑶眼中的笑意越发多了起来。 她难得带上女儿家的羞赧，轻声道：“母亲别打趣我。” 不过低下的头，却满是势在必得。 二皇子会看上她，也是她算计的。 她特意掐算好了时间出现在二皇子的面前，营造了偶遇的假象，让二皇子对她生了心思。 这之后，再顺理成章的让他知道身份，也得了一个许诺。 叶家是她最坚实的后盾，也是二皇子的得力助手。 二皇子娶她，是一举两得。 王文蕊满是笑意，复又有些可惜：“殿下身边的人不少，但我儿生的好，嫁过去必然也会受宠的。” 但二皇子后宅的那些人身份都不低，二皇子妃更是家世显赫，只怕将来，女儿也只是得个宠妃的名头。 对此，叶云瑶倒是不在意：“母亲莫看当下，后福才是我要的。” 母凭子贵，只要她能进了门，还怕日后么？ 王文蕊又欢喜了起来：“你说的不错。” 她说着，又微微拧眉：“你说，叶白微那个小贱人，不会在这事儿上掉链子吧？” 那药可珍贵的很，当初哥哥给的时候，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 对此，叶云瑶却不担心：“她一个庶女，想要守着这荣华富贵，必然比咱们上心。” …… 这厢的母女二人打算的好，浑然不知，那一瓶药不但落到了卫渊的手中，连成分都被验的清清楚楚。 “主子，这是周先生列的单子。” 第二日一早，清泉便将那药的成分单摆在了卫渊的面前。 那位周先生，便是地宫的人，先前给卫渊验药的也是他。 昨日叶白微将药瓶送过来之后，卫渊便让人将这东西送去给了周先生，不出意外，今日一早结果便出来了。 第329章 他急了 卫渊应声接过，待得瞧见上面的材料后，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些药与上次的成分几乎一致，只是那剂量却不同，加大了一倍多。 “周先生说了，这次的剂量太歹毒了，若是按着这量去服用，那么不出一个月，人便不成了。” 不但如此，这个药在人活着的时候所表现出的症状十分轻微，便是察觉到自己不舒服，请了大夫来看诊，也只会开一些调养身体的药物。 等到后期出现的端倪，也只是寻常的不适，可那时候，人已经毒入肺腑了。 而且，寻常大夫开的每一个补药，都是与这毒药相克，吃了之后，只会让人死的更快。 等到人“虚弱而亡”之后，才能查出是药不对症，但不会叫人怀疑别的。 这个药歹毒便在此处，现下这药瞧不出什么来，也只会落的一个庸医误人的结果，而不会查出半分跟毒有关的。 清泉说到这儿，声音也越发冷了下去：“二皇子这次是决意要置您于死地呢。” 听得他这话，卫渊倒是半分不恼，只是嗤了一声，淡淡道：“他确实是急了。” 若不是急了，二皇子也不会要害死自己，看来，这是为了保全卫衡，而不择手段了。 二皇子在想什么，这事儿很好想通，这人是瞧着自己现下不成了，想要迅速的将权势收拢回去，只要自己一死，皇帝便是看在死者为大的面子上，也得放过卫衡，届时卫衡再顺理成章的收拢自己手中的权力，再为二皇子所用。 那时候，二皇子也不过损失一个叶无坚而已，这个代价可谓是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他说到这儿，又问道：“叶家那边呢？” 叶无坚派人来送药，必然是得了二皇子的指事，如今药送到了，叶无坚也就没用了。 他猜的不错，才问了这话，便听得亲情观压低声音道：“回主子，叶无坚出事儿了。” 叶无坚的确是出事儿了，那江川果然不出所料，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饶是叶无坚已经察觉到了端倪，也难免在此栽了跟头。 他本来慌乱的很，可二皇子让人给他吃了定心丸，只说他暂且在里面待几日，外面的事情，自有二皇子来想办法。 叶无坚信以为真，现下人已经进了刑部，倒还觉得自己不过是进来几日游呢。 清泉说完，又嘲讽一笑，淡淡道：“可惜他不知道，这大门开的方向不对，他如今既然是进来了，再想要出去，可没那么容易了。” 听得清泉这话，卫渊笑的冷冽，复又道：“既是这火已经烧起来了，就再添一把柴吧。” 听得卫渊这话，清泉瞬间了然，压低声音问道：“那属下现在就按计划行事了？” 见卫渊点头，清泉也不多留，行了一礼，转身便走了。 卫渊靠在椅背上，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中的扳指，那扳指的材质坚硬，当初也是弯弓所用，如今他养成了习惯，却再也无法拉开那重弓。 前世今生的事情纠缠在一起，那些负面情绪将他缠绕，也让卫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阴郁。 但那阴郁并未维持许久，他不过一抬眼，便又瞧见了桌案上的摆件。 那是小姑娘放在这里的，她闲来无事，那玉石磨出了一个小鱼，说是拿来在他案台上增添生趣。 如今，倒是真的让他的心安静下来、 卫渊想着小姑娘的眉眼，心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他长舒一口气，将那小鱼拿起来，在手中捏着，先前那些丝丝缕缕缠绕着自己的戾气慢慢的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柔软。 卫渊只觉得自己的心，再次被充盈所占据。 只这一次，却不是戾气，而是柔软。 那是想到叶白微，便会不自觉生出的柔软。 他垂眸轻笑，将小鱼放在掌心打量，无声道：“幸好。” 幸好，他趟过了荆棘遍布的血路，却还有一个小姑娘闯了进来。 他会护着她，也会保有这一份光明。 …… 叶无坚被关押进去这事儿，很快便传到了姚氏的耳朵里。 她才平静了几天的心，复又开始慌乱了起来。 姚氏急匆匆的着人去打听了叶无坚的事情，知晓那根源也与二皇子有关，顿时便慌乱了起来。 她便是再神经大条，也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劲儿来。 她第一反应便是去寻卫渊，却得了卫渊不在府上的消息，于是又去寻叶白微，谁知叶白微那里也闭门谢客。 二人都对她避而不见，姚氏的心里也开始慌乱。 先前卫衡被抓进去，姚氏也曾经慌乱过，但是她打听了之后，从兄长的口中得知这事儿并不大。据说是因为二皇子的缘故，卫衡进去反倒是避难保平安了。 于是姚氏便放下了心。 她是知道卫衡为二皇子效力，且她以此为荣，毕竟自家儿子是个会来事儿的，他为人圆滑，处事也比卫渊厉害，而且现在京中的人谁不知道，二皇子就是那个最有希望的人。 他的身后是皇后，而且本人也很有能力，卫衡现在效忠的，便是未来的明主。 可是如今，这个明主不但先害了卫衡，就连江川和叶无坚都双双进去了，这让姚氏终于意识到事情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姚氏接连寻了几次，都没见到人，她知道直接见卫渊没了希望，索性去堵叶白微。 叶白微是小辈儿，虽然得了卫渊的话，对姚氏避而不见，可现在人就在门口，也不能真的一直将她晾在外面。 知道姚氏见不到自己不死心之后，只能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姚氏在外面等了许久，才见到了叶白微，就见叶白微一脸睡眼惺忪的与她道歉：“不知道您来了，睡到现在，老夫人莫要怪我。” 姚氏心里咬牙，面上还得跟她笑道：“原也是心血来潮的过来，倒是惊扰了你的睡眠，你不会怪我吧？” 叶白微忙的笑着摆手，道：“老夫人这么说，可是折杀我了。不过，您若是有什么事儿，只管让丫鬟喊我一声便是了，哪里需要您自己跑一趟呢？” 第330章 帮什么忙? 叶白微的话说的很客套，可这些话，姚氏过往应付人的时候可没少用，自然知道这里面的真实含义。 况且，叶白微要是真的尊重她，也不至于让她在外面晾了这么久了！ 但是现在，她也顾不得这些，开门见山道：“我的确有要紧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叶白微还与她装糊涂：“帮什么忙？” 姚氏咬了咬牙，道：“上次卫衡进去的时候，我让你帮忙，可你害了我一道，这个事儿既然过去了，咱们便一笔勾销，我从此之后绝不会再与你计较。但这次，你能不能帮我？” 叶白微这次倒是真的愣住了，毕竟姚氏这人是什么样的，她可是再清楚不过的。 能让这么一个说话能拐十八道弯的人直白的开口，可见事态严重。 但她却是不可能应承的：“老夫人，您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她现下像是一条滑不溜秋的鱼，也让姚氏暗中咬牙。 这个叶白微，果然是故意的。 但她现在还不能跟叶白微撕破脸，只能放软了语气，道：“算是我求你了，他到底也是卫家的人，论起来是你的小叔子，你也不想传出去长嫂苛待小叔的事情吧？” 软的不行，就开始威逼。 叶白微轻笑一声，道：“老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一个后宅妇人，连面儿都不与他见，如何能苛待的了他？” 她说到这儿，又道：“二爷虽然是小叔，可也是外男，您可不能毁我名声呀。” 叶白微软硬不吃，倒是让姚氏有些不虞，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跟叶白微翻脸，卫衡如今被关在刑部，卫渊避而不见，唯有叶白微可以帮她。 念及此，姚氏生生的压下怒意，复又软了声音：“我自然不会毁你的名声，微姐儿，你扪心自问，自你嫁过来之后，我可曾对你有过什么苛责没有？再者，我毕竟比你痴长这些年岁，不管是官场还是宫中，但凡有什么事情需要的，我也对你不吝指导，对吧？” 姚氏试图打亲情牌，末了又道：“我如今也不叫你做什么，只让你帮我去跟连舟说情，得空见我一面。咱们到底是一家人，衡儿出了事儿，难道连舟能逃得过去？不过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 她将话说到这个地步，若是换了旁人，怕是就要答应了。但叶白微是谁，却是瞬间理清楚思路，反而问道：“老夫人怎么不自己过去，您也知道，侯爷这人向来与人为善，他为何会无缘无故的不见您？” 这话一出，姚氏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 毕竟，当年她为了自己的儿子，曾经陷害过卫渊。若不是卫衡太不争气，再加上卫忠死的早，她也不至于委曲求全，跟卫渊保持明面上的和谐。 但这些话，她自认卫渊不会说，自己更不可能说的。 因此她只是叹了口气，迟疑道：“你也知道，后娘难当……今日算是我求你帮忙，你替我去跟连舟说个情，不论成不成，我都记着你的好，如何？” 第331章 我去替您问个话 姚氏心里憋屈的很，她如今也是没法子了。 起先卫衡在刑部关着，她是不担心的，毕竟身后有二皇子，只是在刑部住几日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现在他们接连出事，她曾去见了哥哥，然而哥哥给出的答复，却是袖手旁观，不但如此，还叫她放宽心。 姚氏是了解兄长的，他这一番敷衍的态度，更让姚氏明白，卫衡这次真是摊上事儿了。 想要见卫衡，唯有卫渊这里还有法子。可卫渊避而不见，她便只能来找叶白微。 毕竟，如今阖府上下都知道，叶白微如今是真的了卫渊的青眼，对她宠爱有加。 姚氏低声下气，叶白微冷眼瞧着，倒是在心中感叹了一句，这姚氏对旁人很坏，对卫衡却是跳不出毛病来的。 再想起卫渊的嘱咐，叶白微深吸一口气，这才道：“老夫人这说的哪儿的话，侯爷必然是忙于公务才没见您的。您且等等，我去替您问个话。” 不管如何，叶白微答应了，姚氏这才松了一口气，随着叶白微便去了。 而叶白微也没让她失望。 她顺利的进了德清苑，再出来的时候，却是卫渊的侍卫清泉。 “老夫人，主子请您进去呢。” 姚氏起先还有些忐忑，听得这话倒是喜上眉梢，她就知道，叶白微一定有用。 她进门时，叶白微已然自觉的站在了卫渊的身边替他研墨，女子低眉顺眼的温婉，倒是与姚氏想的别无二致。 大概是在家中当庶女久了，所以伺候人的本事很是熟练，只是没想到，卫渊竟然吃这一套。 姚氏心中有些鄙夷，面上则是笑的温柔：“可是打扰你了？实在是有要事。” 卫渊手上的笔未停，依旧在写着什么，他并未看姚氏，只是淡淡道：“老夫人要办的事情，是在为难我。” 他说的这么直白，姚氏的脸色一白，旋即急切道：“我只是想去见他一面，如今……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若不是走投无路，姚氏也不会来求卫渊，毕竟先前她在他这里吃的亏还铭记在心，但凡有半点希望，她都不会寄希望与眼前人。 姚氏在卫渊这里磨了半日，起先还顾及叶白微在，到了后来，索性便直接求了他：“我知这些年我做的错事太多，可衡儿毕竟是你的弟弟，算我求你了，可好？” 连叶白微都有些感叹，姚氏这次是真豁出去了，卫渊面色未变，但大概是被姚氏这态度弄得不耐烦了，抿了抿唇，道：“只此一次。” 他说着，又喊了清泉：“带老夫人去一趟刑部，就说是我的命令。” 若是卫渊再给姚氏一块牌子，那姚氏还得怀疑一下这是不是一个圈套，可这会儿他竟然直接让清泉陪着过去，倒是让姚氏的一颗心落了地。 “多谢。” 她道了谢，又听得卫渊嘱咐了几句清泉，便随着清泉去了。 等到人走后，叶白微这才啧啧道：“连舟，你就不怕她害你？” 今日这一出，其实是卫渊安排好的。她虽然不知道卫渊具体要做什么，但也乐意陪着他演这一出戏。 只是眼下戏落幕，知道卫渊的目的达到，她的好奇心便也被勾了起来。 卫渊只瞧了她一眼，便心知肚明，不过他不打算瞒着，况且这事儿叶白微迟早会知道，想了想，便道：“卫衡病了。” 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愣住，诧异道：“病了？” 作为原书男主，虽然是个渣男，可卫衡的身体一定是不容置疑的，毕竟言情一夜七次是标配，没有一个好身体，怎么能完成这个kpi？ 但他这才进了刑部大牢几天，这么容易就垮了？ 这个原男主的身体也太拉胯了吧，真给他们男主界丢脸。 卫渊浑然不知她这会儿脑子里在开什么颜色的车，见叶白微这模样，顿了顿，才说了后半句：“我干的。” 叶白微先是楞了一下，又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却没有多问，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诚恳道：“不许瞎说。” 卫渊不解的看她，便听得叶白微又正色道：“那是他作恶多端，自作孽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便是有，那也是卫渊替天行道！ 她未出口的话，倒是全都写在了眼睛里。卫渊起初还有些疑惑，可听到后来，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跟叶白微说此事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做事太过毒辣。 谁知她再一次的出乎意料。 卫渊无声叹息，问道：“你不想知道，我做了什么吗？” 闻言，叶白微摇了摇头，坚定道：“我已经知道了，你是在造福苍生。” 除魔卫道，捍卫苍生。 她这话说的半分不脸红，卫渊倒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男人短促的笑容才起，又轻咳一声，方才正色道：“叶家和姚氏给的药，都被卫衡吃了。” 这些事情，旁人可以瞒过去，但叶白微一定会知晓端倪，而他选择从一开始便将这底牌放在她面前，让她看的清清楚楚。 她该知道，自己是个怎样卑劣的人。若是那时她还选择站在他身边，他绝不会再放手。 卫渊在给她机会，然而叶白微半分都没有意识到。 在听得卫渊这话的时候，叶白微整个人都愣怔住了。 她的确没想到卫渊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不可否认，这事儿做的太合她的心意了！ 下一刻，叶白微便搂住了卫渊的脖子，神情里满是骄傲：“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侯爷可真聪明。” 卫渊：…… 她再次的出乎他意料，说出了他如何都不会猜到的答案。 “你……不害怕我？” 毕竟，卫衡是他的血脉相连的手足，哪怕做下滔天祸事，在外人眼中，他作为长兄，也得护着。 然而叶白微摇了摇头，反问他：“我为何要害怕你？” 叶白微笑吟吟的望着他，一双眸子里满是细碎的亮光：“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不认为卫渊此事有错，若是易地而处，卫衡只怕会嫌弃卫渊死的不够快。 更何况……他这腿，便是卫衡的杰作。 第332章 你没机会了 小姑娘眼中的光亮太过明亮，让卫渊的心中都亮堂了起来。 他伸出手来，将叶白微揽在了怀中，轻声道：“你没机会了。” 他这些时日在欢喜与悲哀之中反复挣扎，既想与她白头偕老，又怕耽误了她这一生。 可现在，她这样无条件的站在他面前，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卫渊想，他终此一生，都是不可能再放手的了。 这是他看上的女子，哪怕他身有残疾，哪怕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好的姑娘，他也要牢牢将人困在身边。 除了他身边，她没有机会再另择良木了。 叶白微被他抱着，看不见他的目光，却能听到他声音里的深情。 她垂眸，慢慢的露出笑意来，将手放在他的背上，轻声道：“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 …… 几家欢喜几家愁。 姚氏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卫衡，可回来的路上，整个人都失魂落魄。 她回到府上，没有再去见卫渊，而是跌跌撞撞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清泉目送她离开，转而去给卫渊回禀。 他去的时候，叶白微已经离开了，房中唯有卫渊一人。 此时正是黄昏，夕阳斜红，室内半明半昧，卫渊靠在轮椅上，正在闭目养神。 “主子。” 清泉行了礼，卫渊这才睁开眼，淡淡的问：“事情办得如何了？” 闻言，清泉压低声音道：“回主子，一切都如咱们所料。姚氏与二公子都察觉到了异常，已然疑心了二皇子。” 便是姚氏不打算来求卫渊，这次也有别的法子进刑部。 因为，里面有一场卫渊为他们母子安排好的戏码。 从上次服下药到现在，卫衡的发作期正好到了，姚氏今日如愿以偿见到的儿子，才刚发了病。 若是他们不曾参与到这事儿里去，谁都不会多想，但偏生他们二人都知晓这个毒的厉害与霸道。 尤其是姚氏。 因为这些毒，是她亲自经手的。 在看到卫渊的状态时，姚氏的心就沉了下去，她抱着几分幻想，只说卫衡身体不适，请求大夫来帮忙看诊。 而请来的大夫说出的身体状况，皆与那毒性发作的症状一致。 姚氏的一颗心都沉了下去，卫衡也慌了几分，却还劝告自己：“不可能的，这药只有殿下有，但殿下绝不会害我……” 可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姚氏与他说了外面的情况，还有自己道听途说来的消息，母子二人悄然分析之后，卫衡的后背都湿了。 他心中惶惶然，却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嘱咐了姚氏几件事，让她暗中查探。 姚氏来之前便觉得心中不安，这会儿听得儿子的话，更觉得心中慌乱不已，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哽咽的应声，让卫衡在这里好生养着，自己焦灼又不舍的离开了。 但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被人收入眼中。 这会儿清泉将白日情形说了，又轻声道：“主子，可要拖姚家人下水？” 姚氏已经给姚家人传信，看来是打算威逼利诱，也要让娘家人帮忙的了。 闻言，卫渊笑的冷冽：“自然。” 他说着，又轻轻地敲了敲桌案，淡漠道：“这事儿无需咱们做，传信过去，殿下知道该如何。” 到了卫渊的吩咐，清泉恭谨应声：“属下明白。” …… 姚氏果然如卫渊所料，第二日下午便去了姚府。 她去时便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真的见到娘家人，才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时候，她的娘家人与她是一脉相承的心狠。 哥哥不但不打算管卫衡，且还试图稳住她：“殿下自有主张，你别轻举妄动，坏了他的计划，守正的前途也在他手里呢。” 这话听在姚氏的耳朵里，便成了催命符。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卫衡也会成为他人手中的弃子。 姚氏发了狠，面上答应的好，转头便又去了刑部——上次她借由卫渊的关系进来时，留了个心眼儿，暗中打点了一番，这次守着的门子瞧见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人进去了。 卫衡这会儿正难受着呢，他本就心有疑虑，更觉得浑身发冷，才迷迷糊糊发了一身汗，见姚氏来，问的第一句便是：“母亲，可查清楚了？” 姚氏点了点头，趁着四下无人注意，将卫衡要查的事情一一说了，末了又道：“你猜的不错，那几位都出事了，不但如此，我让人悄悄打探了，果然如你所说，正在暗中转移东西呢。” 这些人都是二皇子的贴身人，能做出这些事情，自然是二皇子的指示。 姚氏不是傻子，再加上今日姚家人的态度，自然看的明白，殿下如今拿她的儿子当了弃子！ 只是…… “我的儿，你要如何？” 卫衡经过这一夜，倒是想通了一些关节，这次事情本来不大，可问题就在于一着不慎，便会牵涉到皇后的母族。 所以，孰重孰轻，二皇子分的很清楚。 可他却不甘心。 凭什么他就是那个被推出去挡枪的人？ 此时闻言，卫衡神情里满是阴郁：“我要自保。” 他这些年，自认是二皇子最忠心的狗，不但给二皇子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儿，就连卫渊成了如今这德行，他也功不可没。 原本想着自己日后怎么也是从龙之功，谁知如今二皇子大事未成就先要害了自己，卫衡索性先下手为强。 他想到这儿，便听得姚氏又道：“对了，叶家也出事了，叶无坚如今也被关押在刑部，我瞧着这意思，倒像是二皇子想要弃车保帅。” 她说这话时，声音里满是恨意：“还有你舅舅，他如今倒是置身事外，分明是什么都知道的，却还要跟我装糊涂，若不是你提醒了我，母亲就要被糊弄过去了。” 姚氏心中十分不满，当初卫忠还在的时候，她没少补贴姚家，可是如今情况颠倒，他们孤儿寡母的，倒成了那个被人欺负的人了。 见姚氏这模样，卫衡倒是镇定的多，淡淡道：“母亲，这些年捧高踩低的事儿您见得还少么，放平心便是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我身上这毒到底还有没有救。” 第333章 这么做，行么? 见卫衡这模样，要是便明白他这是有主意了，轻声问道：“你想如何？” 卫衡示意她靠近些，在她耳边悄然说了几句话，姚氏的脸都白了。 好半日，她才问道：“这么做，行么？” 他们人微言轻，真的不会将自己都葬送进去么？ 卫衡笑的阴沉：“不破不立，况且，不将事情闹大了，我说不定就得被人悄无声息的害了，哪儿还有活命的机会？” 若说起初姚氏还有些不安的话，那么在听到卫衡这话之后，瞬间红了眼眶，将那些不安都压了下去，重重道：“你放心，母亲一定将事情给你办妥当！” 这是她唯一的儿子，谁也没有他重要！ 哪怕，是姚家。 …… 这一桩贪墨案被二皇子捅出来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它在其后的两个月时间会愈演愈烈，到最后，酿成了百余年来的第一大案。 当初自以为立了头功的二皇子，也在狂风暴雨席卷而来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案子的本质，是针对他的一个阴谋。 然而他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 自从江川进去之后，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幸好他还有一个叶无坚。 虽说这时候就将叶无坚折在里面有些屈了，可二皇子知晓轻重缓急，便是不忍也得忍。 可他万万没想到，叶无坚没给自己闹出幺蛾子，卫衡竟然出事儿了。 三司会审之时，卫衡将二皇子供了出来，他分明身在牢狱之中，却将人证物证都凑的很齐全，还声泪俱下的表示自己走错了路，一切都是二皇子逼迫自己做的。 三司的人里各方人马都有，唯独没有二皇子的人。无他，早在几日前，皇帝将所有事情转交了三司的时候，便将与他相关的人都给排了出去。 更遑论当日在朝堂上，长公主还举荐了一位中正耿直的三朝元老作为此事的监审，以确保所有消息都能及时的上达天听。 彼时皇帝因为长公主出来搅和浑水烦的很，大手一挥便同意了她的请求，这也直接导致，皇帝得到消息很快，可二皇子却断了路子。 等他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三司的人已然在御书房里，正给皇帝磕头请罪了。 …… “所以，二皇子就被羁押到兵马司了？” 兵马司直属于皇帝，寻常的时候处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可朝中人都清楚，兵马司里独有一拨人，是专门处理这些权贵们的。 自从那日卫衡破罐破摔之后，皇帝瞧着那摆在龙案上的证据，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戏耍的猴。 天子一怒，虽不至于浮尸百里，却也叫朝中上上下下牵连了不少的人。 二皇子辩驳无门，在御书房外将头都磕出了血，只说自己是冤枉的，不等皇帝表态，先有人落井下石。 于是，二皇子便从府上的被禁足，变成了羁押到了兵马司。 明眼人都知道，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是什么。 皇帝被惹毛了。 叶白微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里还带着点好奇和诧异。 第334章 惹了也无妨 她是知道二皇子是什么人的，他跟卫衡一丘之貉，出事儿没什么可同情的。 她稀奇的是，这两个人居然会互相攀咬起来？ “卫衡不是对他忠心耿耿的么？” 小姑娘笑的时候，眼中那坏水儿都不藏，随意一扫便可看见内中的幸灾乐祸。 他无奈的摇头，挑眉解释道：“他的忠心之于权钱，可若是没了命，其他还有意义么？” 卫渊这话一出，叶白微便想起了卫渊先前对自己说的话，试探道：“他是不是知道自己被下毒了，且……还怀疑上了那位主子？” 她一点就透，卫渊点了点头，应声道：“嗯。” 叶白微笑叹了一声，又真心实意道：“我以后肯定不惹你。” 这男人心眼太多了，且一击致命，幸好他们不是敌人，不然她连骨头渣子都不能剩！ 叶白微对自我和卫渊的实力差距有清晰的认知，卫渊却是睨了她一眼，轻声道：“惹了也无妨。” 他这话说的含糊，叶白微诧异看他，复又从中品出他的潜台词来。 反正不管怎么惹，他都不舍得动她。 叶白微顿时便笑了起来，一双眸子里细碎的亮光，卫渊难得有些不自在，转移话题道：“他们互相攀咬，难免殃及池鱼，这两日你若想出去，记得带着人。” 姚氏为了救儿子，将姚家人拖下了水，现在姚氏也被带走了，府上倒是没什么危险因素。 可外面就不一样了。 叶白微听出他话中的关心，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随便乱跑的。” 何况，她现在也没什么必须要出去的理由。 徐沅婷在这方面格外敏锐，早在卫衡被抓起来不久，她便给叶白微来了信，说是赵雪娘这里自己会照顾好，让叶白微别过来，有事儿着人传话便可。 至于朝夕这里，有香先生在那里守着，如今铺子里的生意也步入正轨，除却她研制新方子需要手把手教人之外，也无需特意过去。 先前她是觉得在家有些闷，可现在她跟卫渊才心意相通，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对方在一快待着，光瞧着这人就觉得时间飞快，哪儿还会闷？ 她答应的痛快，卫渊倒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她，便又许诺她：“等过了这几日，我再带你出去玩儿。” 这话说的，倒是拿她当小孩哄了。 叶白微顿时笑了起来，顺着他的话道：“那侯爷可得说话算数。” 卫渊算着时间，等这事儿平息，约莫要再等月余，届时就快过年了，正好带她去别庄住些时日。 但他没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他想在府上寻清闲，却有人不叫他得安宁。 …… 这一桩贪墨案在二皇子被羁押之后，就变了性质，起初皇帝还没动真格的，只让人查江川与叶无坚，顺便将卫衡呈奏上去的证据逐一核查。 但他没想到二皇子这么大胆，卫衡揭发二皇子的第三日，在刑部便吐了血。 刑部侍郎彼时正在审讯他，见状忙得着人请了太医，而得到的结果却是…… 他中毒了。 一个五品官员，被羁押在刑部大牢里，寻常人员的进出都有严格搜查的情况下，竟然中了毒。 刑部侍郎自知事情严重性，当下便严加核查，可待得他循着源头查下去，人却傻了眼。 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才进了牢狱的叶无坚！ 叶无坚是谁的人，又是因何进了刑部大牢的，没人比刑部的人更熟悉。 刑部侍郎自然不敢担责任，立刻便将此事奏请了皇帝，皇帝震怒，他没想到，二皇子竟然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还敢顶风作案，着刑部三日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这事儿其实已经很明白了，所以刑部侍郎在听到皇帝的话之后，心里便打了个突儿。 所谓的水落石出，再明白不过，无非便是要铁证。 可一旦成了铁证，二皇子会如何？ 刑部侍郎不敢想，但他也不傻，回去之后，即刻审讯了叶无坚，却是同着三司的人一起的——要死一起死，这样大的案子，在担责任上面，谁都别想逃过。 …… 而卫渊，也在这种情况下，被皇帝传召到了宫中。 距离上次卫渊进宫，已经过去了十余日，他脸上的擦伤早就消失不见，因着坐在轮椅上，瞧着身形也空空荡荡的，风刮过，人都像是能被吹跑了。 皇帝见他这模样，先前的盛怒倒是散去了一些。 卫渊恭声请安，皇帝叹了口气，道：“看茶。” 待得卫渊道了谢，皇帝这才道：“卫衡之事，你可都知道了？” 卫渊装糊涂：“皇上恕罪，微臣愚钝，尚不知发生何事。” 他这些时日都在府上，连门都没出过，皇帝便是不信他这一番说辞，这会儿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索性又道：“那朕就告诉你，卫衡中毒了。” 他将近来发生之事简要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当年老镇北侯为国尽忠，乃是我北越的肱股之臣；你现下成这样子，也是为了北越鞠躬尽瘁。按理说来，你们父子都是北越的功臣，有你们二人的福泽庇荫，只要卫衡不作死，朕都能对他网开一面。可是卫渊啊，你身为北越朝臣，自然该知道，什么事情，是不能触碰的。” 比如皇权迭代，比如结党营私。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里满是冷意。 卫家的权势太大了，大到让皇帝都心生忌惮。自古以来，若是朝臣的权势大过君王，那便是国之将乱的征兆。 皇帝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他出手了。 原本他看着卫渊，到底是生了点浅浅的恻隐之心。 可是现在，那点恻隐之心在卫衡做出这等事情之后，便烟消云散了。 卫家，果然是野心勃勃。 皇帝的意思，卫渊瞬间明了。 “回皇上，臣子本分，便是要忠君爱国，如今他做出此等事情，不但不配为卫家人，更是愧对北越君王和天下百姓。非但是他，便是我，也是有责任的。” 卫渊说到此，再次低下头，满脸愧疚：“请皇上降罪，卫家愿与他一并承担。” 第335章 你可愿意将功折罪? 他将话说到这地步，皇帝却是摇了摇头：“不，朕还不至于老糊涂，他做的错事儿，哪有让你承担的道理。” 皇帝这话说的弯弯绕，绕到了现在，终于肯说自己的目的：“朕今日叫你来，为的是另外一桩——你可愿意将功折罪？” 皇帝这话一出，卫渊适时的露出诧异的表情，旋即激动道：“微臣愿意，请皇上示下。” 对于卫渊的态度，皇帝显然很满意。 他点了点头，道：“那好，朕要你去查一件事……” …… 卫渊从皇宫离开的时候，已然是正午了。 初冬的天，寒意刀子似的往脸上刮，便是正午的日光，落在人身上也平添一层寒意。 卫渊面上毫无表情，只是等上了马车之后，那一双眸子才覆上了寒意。 与这三九寒天，不分伯仲。 冬日肃杀，朝中局势更不遑多让。 二皇子进了兵马司后，只是一个开始，卫衡的中毒，让皇帝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自负盛年，却有人已经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都敢搞出这种花样来。 这到底是等不及想要将朝中大换血，还是压根就打算连自己这个皇帝一块收拾了？ 皇帝到了这个年纪，年轻时候的阴狠暴虐未曾少过半分，反而随着年纪增大而日渐增多。 这次的事情，便彻底踩到了皇帝的禁区。 卫渊回去后，先叫来心腹吩咐了一番，接下来的日子，却是早出晚归了起来。 叶白微照常去他书房，谁知却扑了个空，绘雪也后知后觉想起来，与她回禀：“早起的时候清泉大哥来过，说侯爷有事出门，让您不必等他。” 闻言，叶白微先是一怔，继而又有些害臊：“谁等他了，我过来找话本，拿了就走。” 她拿了书却没立刻走，卫渊不在，这房中还残留着他味道似的，让她很是安心。 叶白微原本是不打算走了的，谁知她的书才看了几页，就有下人过来回禀，道是：“叶夫人和叶小姐来了。” 来的正是王文蕊和叶云瑶。 叶白微诧异这两个人前来，不过旋即又了然，恐怕是叶无坚出事儿，这两个人坐不住了。 她这会儿便是再不舍，也不能在卫渊的书房待了，在这里见客，她觉得玷污了卫渊的书房。 才到了小花厅，就见那两个人在椅子上坐着，只是却不同与上一次，二人的神情都带着点慌乱，再不复当时的气定神闲。 见叶白微来了，王文蕊登时站起身，朝着她走过来：“微姐儿。” 这会儿没有外人，王文蕊竟也和颜悦色，叶白微便知事态严重，只是面上还要与她装糊涂。 “叶夫人怎么来了？” 王文蕊被她这么一叫，脸上便有些不好看，自己虽然是叶白微的嫡母，可这小贱人在她这里就是个碍眼的，往日里也不准她喊母亲的。 但今时不同往事，王文蕊还得与她好生好气的说话：“你父亲出事了，你知道么？” 叶白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道：“来时辛苦了，绘雪，看茶。” 她吩咐了绘雪，绘雪行礼去了，王文蕊的表情越发难看，压低声音道：“微姐儿，现在只有你能帮他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王文蕊脸上满是焦灼，看来是怕极了，叶白微这会儿才问道：“父亲出什么事儿了？” 她满脸无辜，王文蕊疑心她在装，但又不敢在这时候惹急了她，斟酌道：“前两日，镇北侯府的二公子在狱中被人下毒，不知是哪个黑心挨千刀的将此事栽赃到了你父亲的身上，说毒是他下的。现在人证物证都齐全，可你是知道你父亲的人品，他万万不会做出此事的！微姐儿，你在侯爷心里是有分量的，现下只有你从中说和，此事才能有转机了。” 王文蕊说这话时，脸上的担忧倒是真心实意的。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急转而下，前两日还好好地叶无坚，现下就成了阶下囚。 这两日她将所有能询问的关系都问过了，连娘家也跑了几次，王家跟叶家原本就是同气连枝，这时候自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连王家都束手无策，最终只给她出了一个主意，便是，来找卫渊。 卫渊是卫衡的长兄，又是如今的镇北侯，若是有他出面调停，叶无坚便可以脱罪了。 王文蕊试图将事情利弊与她分析清楚，末了又道：“不管往日如何，你到底是叶家的女儿……” 只是她话没说完，便听得叶白微先反问道：“我的确是叶家的人，可也不能因此颠倒黑白吧。” 王文蕊被打断，先是一愣，倒是一旁的叶云瑶迅速反应过来她话中意思，不可置信道：“叶白微，你这是要见死不救？” 闻言，叶白微只是无辜的问道：“什么叫见死不救，若父亲真的是无辜的，那他肯定不会有事儿的。可要真的是他下的毒，那杀人偿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叶云瑶咬牙，逼问道：“可是现在，我们都知道父亲是无辜的，你是不是别有居心？！” “你可别冤枉人。” 叶白微笑了笑，眸光里却无半分温度：“皇上如今还没下定论，你怎么就知道父亲一定冤枉？难不成，你比圣上还决断么？” 她这态度，倒是摊开摆在了二人面前。 叶白微不介意撕破脸，可叶云瑶介意，至少现在不行。 因此叶云瑶深吸一口气，到底压住自己的火气，谆谆诱导她：“叶白微，害了爹对你没好处，可叶家若是屹立不倒，那便是你坚实的靠山。你向来聪慧，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说吧，你想要什么？” 威逼利诱这一套，她跟叶老夫人学了个炉火纯青。 可惜叶白微却是轻笑一声，反问道：“我要什么？叶云瑶，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怂恿的叶无坚下毒害人呢，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毕竟，我又不曾跟人沆瀣一气，意图不轨。” 第336章 你……知道了? 她话里有话，王文蕊瞬间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你……知道了？” 王文蕊瞪大眸子，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叶白微则是无辜的问道：“知道什么？” 她这模样不似作伪，可王文蕊却后知后觉的身上发冷。 为何卫衡会在这时候中毒，为何最后受损的是叶无坚？ 这分明就是……要让他们自相残杀。 而这自相残杀的缘由…… 王文蕊顿时觉得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她一把拽住叶云瑶的手，不让对方说话，颤声道：“叶白微，你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她已经抓住叶云瑶转身离开了。 叶白微瞧着她的背影满是仓惶，垂眸轻笑，声音里尽是冷意：“好自为之的该是你们啊，叶夫人。” …… 直到上了马车，王文蕊的嘴唇还有些颤抖，她紧紧地攥着叶云瑶的手，神情里满是惊恐：“这事儿得快些告诉你祖母，她知道了！” 原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可如今她才知道自己小看了叶白微，也小看了卫渊。 叶云瑶的脸色苍白，模样倒是比她镇定一些：“母亲，你先别告诉祖母，我得去一趟皇子府。” 这话一出，王文蕊顿时摇头：“不成，这时候你抛头露面做什么？！” 叶云瑶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压低声音道：“此事必然有猫腻，绝不是二皇子所为，我得……去问个清楚。” 但叶云瑶没有想到，她根本就没有问清楚的机会。 二皇子府闭门谢客，她递了名帖进去，却吃了个闭门羹。 直到金乌西沉，叶云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情，她或许真的高估了自己在二皇子心中的地位。 先前强撑的镇定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措与慌乱。 她追求了那么久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化成了泡沫？ 见女儿失魂落魄的模样，王文蕊倒是在这时候收拾出了神智：“回府。” …… 叶白微并不知这二人走后做了什么，她倒是着人暗中去盯着，等回来与自己回禀。 不过等人走后，叶白微便又去了卫渊的书房。 他书房的香是她调的，卫渊用的久了，便仿佛成了他的味道似的，她只待在这里，便觉得心都沉静了下来。 书房接了地龙，熏得温暖如春，叶白微起初还抱着一本书看，可到了后来，便不知不觉的抱着书便睡着了。 薄薄的一本书盖在她的脸上，叶白微睡得无声，浑然不知有人前来。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肃杀与冷意在瞧见她的那一刻，尽数烟消云散。 他推动轮椅的声音都轻了不少，生怕打扰了眼前人。 却还是惊动了她。 轻微的响动让少女睁开眸子，睡眼惺忪的神情在看到男人时，瞬间便亮了起来：“你回来了？” 她说这话时，又下意识看了一眼外面，却见天色将暗未暗，琉璃灯悬在廊下，照亮了暮色。 卫渊站在门口看她，少女的眉眼都被染得温软，他唇边含笑，走过去替她理了理发：“嗯，回来了。” 说着，卫渊又问：“怎么睡这儿了，也不拿个毯子。” 叶白微便嘿嘿的笑：“看书看困了，我不冷呢。” 她一面说，一面拿手去拽卫渊，让他感受自己手上的温度。 谁知这人抓住了手便不松开了，顺着摩挲着她的手背，漫不经心道：“等我呢？” 叶白微应声，问他：“可吃饭了？” 卫渊自然没吃，知道叶白微等他，转头吩咐了人上菜。 不过还不等上菜，下人先来回话了。 那是卫渊留下的人，叶白微白日里差使他去盯着人了，因着叶白微那会儿睡着，所以没敢进来回禀。 眼下卫渊也在，听得这人说了一遍，方才问道：“她们吃了闭门羹后，直接回府了？” 那人应声，斟酌道：“叶家有咱们的人，属下问过了，说是三人也未曾商议出来子丑寅卯，只说静观其变，不过……”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才轻声道：“三人言谈中，对夫人言辞激烈。” 这人不敢直白的说，但言辞激烈四个字，已然能说明了情况。 卫渊点头表示了然，挥手让这人去了，就见叶白微正啧啧有声。 “怎么了？” 卫渊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便听得叶白微道：“姜还是老的辣。” 其实今日这一出，并不是叶白微自作主张。 自从知道叶无坚出事，他们便知道叶家的人会坐不住，必然会来找自己。那时他们便商议好了，只要叶家的人来，便让叶白微奔着嚣张跋扈的态度去演，且要“无心”的透露些底牌。 叶白微自然照做，只是不想，叶家竟也有卫渊的人。 她说了这么一句，卫渊便失笑：“我老么？” 叶白微：…… 她轻咳一声，上下打量卫渊，诚恳道：“侯爷正当年。” 这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奇怪关注点，现在明明最重要的该是叶家的事儿吧？ 她想到这儿，又道：“叶家不应当走投无路，可他们要静观其变，咱们怎么办？” 对于叶无坚，她是半点同情心都没有，见他倒霉才是她最开心的。 卫渊瞧着她这模样，只笑道：“咱们瓮中捉鳖。” 他说着，也不等叶白微继续说，又问道：“今日你可出气了？” 其实今日之事，原不用叶白微出气，只是卫渊觉得，这送上门的出气筒不用白不用，毕竟当初在叶家，她们是如何对叶白微的，卫渊心知肚明。 叶白微一怔，继而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叹了口气道：“倒是出气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自己亏了。” 早知卫渊这是送上门让她出气的，她就该再凶悍一些才好。 小姑娘张牙舞爪的模样，看在卫渊的眼中，不由得失笑：“好办，下次吧。” 叶白微不过口嗨一下，这会儿闻言，想了想，又摇头道：“算了，其实我平常还是很温柔的，一点都不凶。” 谁乐意在爱人眼中留一个悍妇的形象？ 卫渊瞧出她眼中那点小心思，调侃道：“凶点也无妨，只是冲旁人凶可以，别凶我，为夫胆小。” 第337章 为夫遵命 话音未落，叶白微一脸难以言喻的看着他。 胆小这两个字跟他沾边么？ 还有……为夫这两个字。 叶白微努力镇定，一双眼睛倒是东西看看，唯独不看眼前人，但她奇怪的胜负欲，又让她张口道：“那得看你表现。” 卫渊这次倒是再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好，为夫遵命。” 男人的眼中满是温柔与纵容，叶白微只觉得心间都被勾的痒痒，猛地站起身来，道：“该吃饭了。” 小花厅就在旁边，叶白微当先起身过去，卫渊瞧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噙着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推动轮椅跟了过去。 …… 京中果然如卫渊猜测的那般，一日更乱似一日。 御林军与兵马司日日都上门抓人，不知哪家吃饭时便会被敲响。 但镇北侯府里，眼下却是安稳的。 叶白微不出门，外面的消息倒是日日都传进来，她便也知道了京中的局势。 叶无坚嘴硬的很，人虽然进了刑部，却只咬定自己是冤枉的——他的确也是被冤枉的，因为卫衡的毒，是苦肉计。 卫衡脑子不笨，他疑心身上的毒是二皇子所下，便决意将这一滩水搅浑，从中博得生机。 而他吐血之后，皇帝果然派了太医前来给卫衡诊治，自然，这其间又有诸多官员前来与他问话。 卫衡跟吐沙子似的，接二连三的吐出一口，且那口供要么打击二皇子，要么打击三皇子。 他将人都给得罪了个够呛，江川自然也未曾幸免。 这人硬生生的搅混水，江川却不知为何顶不住了。 当日长公主所参奏的那些罪名，江川都尽数认罪，写了一封长长的请罪折子呈了上去，待得皇帝看后，却是龙颜大怒。 之后，却是钦天监的监正给下了狱。 叶白微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不知为何，等到人走了，便悄声问卫渊：“皇上怎么没处置江川，反而查到钦天监头上了？” 卫渊闻言，笑的冷冽：“你可知那位监正是谁家的人？” 叶白微摇头，便听得他道：“当今皇后的生父乃是前阁老陈蕴修，陈阁老膝下有一个幼子，精通测算之术，便是如今钦天监的监正。” 叶白微顿时了然：“所以，皇上这是杀鸡儆猴？” 卫渊被她这个答案逗乐，又道：“兴许，是敲山震虎。” 毕竟在皇帝的眼中，陈家可不止是猴。 当年皇帝为了坐稳这个皇位除掉那些兄弟们，将权力放给了他的亲信们，而这里面他最大的拥趸，便是如今的陈家。 早在百余年前，三省分权，固安帝赵清延与河阳长公主赵凰歌齐心协力，将三省削减为一省，着内阁总理大权，原本是想着将权力都收归到朝臣的。 可架不住当今圣上他不争气。 他将权势放出去，为的是皇权稳固，但这么多年过去，世家们变更不断，一个世家倒台，便有另外一个世家顶上，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个平衡，便是朝臣与皇帝之间。 第338章 想害他的人，会是谁? 现在他周围没有了猛虎环伺，便想要再次将权力收回来，可哪有那么容易？ 卫家兵权，是用卫忠的一条命和卫渊的一双腿夺来的； 那么陈家呢？ 现下便是机会。 “别看皇上现在龙颜大怒，他心中未必不是欢喜的。想杀人便有人递刀来，他若不借此机会重塑朝堂，便对不起自己这些年的隐忍。” 所以，皇帝现在要做的，便是借着这一股火气，将陈家的权势收归自己所有。 顺便，清理那些胆敢觊觎皇位的人。 哪怕，那人是自己的亲儿子。 卫渊说这话时，神情里满是冷冽，叶白微也终于明白其中的关节，却是打了个寒颤。 原来是这样。 可若是如此，那之前被接连下狱的人是什么，皇权的牺牲品么？ 叶白微脸色苍白，轻轻地抓住卫渊的手：“你要置身事外。” 虽然卫渊没有提过，可她得知卫渊是重生之后，从他的话里察觉到了些蛛丝马迹。 他中毒之事，未必都是西楚所为——必有内奸。 而这个想害他的人，会是谁？ 叶白微毛骨悚然，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自己都未曾发现的祈求。 她希望他好好儿的活着。 卫渊垂眸看她，就见小姑娘蹲在自己面前，一双眸子里满是关切。 他心中一暖，继而轻笑起来：“嗯，咱们看热闹，好不好？” 卫渊答应的这样痛快，倒是让叶白微放下心来，重重的点头。 大概是瞧着她这模样太过柔软，卫渊没忍住，抬手将人搂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轻声道：“当心腿麻。” 叶白微贴着他，能清楚的感知到他颈侧的跳动，眼中便也蔓延了笑意：“不会。” 她环住卫渊的脖子，所以没有看到，卫渊眸中的暗沉。 陈家势力被搅和了进去，皇帝自然没有罢手的可能，双方博弈之下，大皇子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这群人为了那一把椅子要争夺的你死我活，他…… 自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这话也就骗一骗叶白微，小姑娘单纯的很，若他有心想瞒着，她什么都察觉不到。 他抱着叶白微，仗着她瞧不见，贪婪的嗅着属于她的气息，好一会儿才道：“这两日天冷，正好泡温泉，明日咱们出去散心？” 惊喜来的太快，叶白微神情一亮，又有些担忧：“你不是说，这时候不好外出么？” 她分明是期待的，卫渊便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逗小孩儿似的，散漫道：“无妨，城中再闹，总到不了城外去。况且我带你去的是严华寺附近，那里守卫森严，不会有事。” 叶白微对这里不太了解，来了之后城中都去的不多，更何况是城外了。 得知卫渊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她眼中的喜色越发多了起来：“你跟我一起去么？” 卫渊挑眉，含笑问她：“不然，你想跟谁？” 叶白微顿时搂着人脖子不撒手：“我只跟连舟一起。对吧，夫君？” 这一声夫君，卫渊抱着她的手紧了几分，连呼吸都重了。 男人眼中带着危险，叶白微顿时想要逃，却被卫渊紧紧地搂住，一手则是抚上了她的后脑，往下压。 贴近时，她几乎可以清晰的去数他的眼睫毛，还有男人眼中暗沉的光：“你方才，喊得什么？” 叶白微只觉他眼中光芒勾魂摄魄，像是要吃了自己似的，顿时有些后悔撩拨人。 她咬了咬唇，轻声道“唔，没什……” 只是话没说完，已经羊入虎口。 老虎凶的很，吃肉从不细嚼慢咽，气势虽不足以气吞山河，至少吞吃一只羊还是绰绰有余的。 直到那只羊从虎口脱险后，人都险些虚脱了。 原先抱着卫渊脖子的手这会儿软软的搭着，面上如三月春花，一双眸子水雾迷蒙，像是在控诉眼前人。 下一刻，她的眼睛就被人用手遮住：“别招我。” 叶白微心说到底是谁招谁？ 可形势比人强，且卫渊的身体状况如何，她也猜测到了几分，心疼的同时又有些叹息。 心爱的人在眼前却没能力吃，想必卫渊也是很难受的。 这么想着，叶白微便容忍了这人亲吻的霸蛮，从手指缝隙里看他：“我先回去收拾东西，明日咱们还去别庄玩呢。” 小姑娘瞧着没心没肺的，卫渊这才撒开手，无奈的叹了口气：“去吧。” 他心知这人再待下去要撩拨出火，便也不留她，只是走之前又将人抱了一下，道：“也不必带太多东西，两三日便回来了。” 即将出游的消息让叶白微心情好的更上一层楼，便没有留意到卫渊眼中的暗沉，笑吟吟的应承：“好。” 她从卫渊怀中退出，却又凑到人面前，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早些休息，夫君。”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远了。 那裙摆翩跹，卫渊眸光不由自主的追随过去，不知想到什么，复又无奈的笑了起来。 幸好叶白微两世没有心上人，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卫渊的衣服被撑起了一个不自然的弧度。 待得人走远了，他这才垂眸看了看，将袍子的下摆整理了一下，无声叹气。 她太小，也太单纯，一个亲吻便让他觉得亵渎了眼前人，纵然想要更多，可在意的却更多。 他们之间，连那一场婚事都是顶着算计与假面，她连一个名分都没有，他不能…… 不能就这么唐突了她。 门外传来敲门声，卫渊回神儿，见是松间，眼中杂乱的情绪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漠：“进来。” 待得松间进门，他复又问道：“安排的如何了？” 松间眉眼冷肃：“回主子，都安排妥当。” 他说着，又想起方才的情形，到底是斟酌着问了一句：“您当真不告诉夫人么？” 卫渊摇了摇头，想起她时添了点笑意，但又转瞬即逝：“不必。” 见状，松间点头应声：“那属下这就去办。” 松间说完便要走，却被卫渊叫住：“等等，你先去别庄一趟，将夫人日常惯用之物都安排好。” 第339章 你居然答应了? 松间一愣，下意识问道：“可是咱们过去，也住不了……” 话没说完，他先住嘴了：“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也是个傻的，这些时日还看不明白主子对夫人的心思么，居然还问废话。 见松间抬脚就走，卫渊捏了捏眉心，将人叫住：“将拂影也叫过来吧。” 松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是。” 只是出门时，却顶着一张苦瓜脸。 清泉才从外面回来，瞧着他这模样还幸灾乐祸，可待得听到主子的安排后，顿时便瞪大了眼：“你居然答应了？” 松间白了他一眼，反问：“不然呢，你要跟主子说什么？” 说拂影喜欢主子，不能跟着夫人，否则一个想不开，差事搞砸了怎么办？ 他敢保证，这话自己前脚敢说，后脚拂影就得直接被调派到别的地方去。 清泉想了一下那场景，顿时将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他跟在松间身后，压低声音道：“算了，还是让我去找她吧，这丫头脾气虽然倔，可分得清是非轻重，上次不也没事儿么。” 松间乐的将事儿推出去，闻言点头应了，自己又默默叹了口气。 …… 因着第二日要去别庄，叶白微回去后便开始忙忙叨叨的收拾东西。 这是她跟卫渊第一次出去玩，且又是在互相表明心迹之后，虽说卫渊的说辞是散心，可在叶白微这儿，却跟约会没什么区别了。 她因着这个约会失了眠，第二日晨起的时候，瞧着铜镜中眼下青黑一片的自己，哀愁的叹了口气。 幸好还有化妆可以拯救。 等到叶白微收拾妥当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少女妆容精致，绯色的衣裙衬的她眉眼愈发明艳，饶是卫渊日日与她相见，也被她这模样惊艳了一瞬。 偏叶白微还要问他：“我好不好看？” 卫渊不语，只是伸出手来，扶着她上了马车。 叶白微顿时有些挫败，她可是化了小半个时辰的心机妆，里里外外都挑不出毛病，怎么卫渊没反应呢？ 才想到这儿，就听得男人淡淡道：“以后不准这么化。” 叶白微诧异抬头，越发挫败：“是不好看吗？” 卫渊凝视着她，无声叹气，良久才道：“好看。” 是太好看了，让他生了妒忌，不愿让外人瞧见。 叶白微却不懂他的潜台词，只认定他回答的敷衍，连情绪都低落了一阵儿。 不过也只有一瞬，她晨起没吃东西，卫渊带了早膳和小食，待得叶白微吃饱喝足后，便有些昏昏欲睡。 昨夜她满打满算睡了不到两个时辰，那些激动被卫渊一句话打的消散不少，眼下头一点一点的，瞧的卫渊心头好笑。 他伸过手，将人揽了过来，轻声道：“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男人的气息侵袭而来，叶白微便又觉得方才那点郁闷来的莫名其妙。 她靠在他怀中，被困倦打败，不过片刻便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别庄。 别庄建在山下，离严华寺不远，一路松柏处处，苍翠满地，空气中飘着佛香的味道，将这初冬的肃杀驱赶的干干净净。 叶白微便是被这味道引得醒来。 她还带着点睡眼惺忪的困倦，却又被这味道吸引，再看外面的景致时，瞬间觉得满身的疲倦都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别庄名为“无忧”，占地不算大，卫渊素来不喜铺张，这别庄只有一对早年伺候卫忠的老夫妻在此常年守着，知道他们要来，提前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 这会儿见主子们前来，那老夫妻便领着自家的小孙儿上前见礼：“侯爷，夫人。” 卫渊颔首，马车直接进了主院，随行的下人们将东西搬了下来，卫渊则是带着叶白微进了房中。 待得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已然临近正午了。 午膳便是在这里吃的，别庄里自给自足，种植了各色的蔬菜瓜果，还开辟了一块池塘，内中养着鱼虾等物。 虽说比不得在府内吃的奢华，却也别有一番野趣。 夫妻二人都不挑，因着跟卫渊出来的缘故，叶白微这一顿吃的更是心满意足。 下午的时候，叶白微便终于见到了卫渊口中所说的温泉。 温泉在后院，乃是引了活泉水下来，在这季节里，正往外飘着热气，四处种植着花草馥郁，远远瞧过去，像是到了仙境。 她在心中感叹一句古代有钱人的生活，却又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温泉池水，只有一口。 也就是说…… 如果一起泡温泉的话，卫渊跟她就……衣衫不整相见？ 叶白微忍不住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却被卫渊无情的打破了幻想：“你闲了可以泡着玩，让拂影跟着便可。” 叶白微脑中少儿不宜的画面瞬间被打破，下意识回头问道：“你不泡么？” 小姑娘这话问的单纯，卫渊瞧着眼前人，不知花了多大定力方才使声音克制了下去：“嗯，我不感兴趣。” 他自觉不是孟浪之人，可对她却屡次生了冒犯之心，卫渊无声叹气，逼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了地面：“下午还有些事情，我需的去一趟严华寺。” 叶白微一时有些失落，咬了咬唇，才道：“好。”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回去之后，又将那些泡温泉时的衣服都给收了起来。 昨夜她可是挑的很辛苦，只想在卫渊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美，但现在看来，算了算了。 卫渊自然不知叶白微的心里路程，他也没有完全撒谎，下午的时候卫渊便出了门，留着叶白微一个人在温泉池里划水玩。 不得不说，这时节是最适宜泡温泉的，水温适宜，周遭花香鸟语风景秀丽，再有丫鬟们在旁边伺候着瓜果茶水，的确十分悠哉。 可惜少了个卫渊。 她想着，又问身边人：“侯爷做什么去了？” 这次来别庄，绘霜绘雪并没有跟来，而是换了一个劲装女子。 第340章 长公主也在 这女子她也认识的，便是上次跟着自己一起去公主府的拂影，不过上次她跟拂影接触并不多，并不知这是一个冰山美人。 她回话的时候，几乎是以个位数在回答：“不知。” 叶白微回头看她，又问：“那他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拂影又摇头：“不知。”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叶白微也察觉出了拂影的冷淡，索性便也不问了。 她这会儿也瞧出来了，带她来玩是真的，但卫渊过来有事要办也是真的。 念及此，叶白微复又叹了口气，她昨夜也太单纯了，居然还相信卫渊只是单纯带她来游玩？ 叶白微趴在水池边，一时有些恹恹。 身上的衣衫都浸泡在水中，月白色的衣裙抵不过露出的凝脂肌肤，池水清澈，可见少女身形窈窕。 拂影站在一旁看着，眉心越发蹙起，她无法相信，主子竟然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人。 怎么瞧着都是百无一用的，唯有一点色相，还是说，男人都一个德行？ 她在心中唾弃，几次想走，脚步都没挪动半分，只能低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叶白微对她的反应半分没有察觉到，她在温泉池中待了小半个时辰便出来了，卫渊不在，她对探索别庄生了兴趣，好在在这里守着的老夫妻是热情的，尤其是那位老太太，带着她在别庄的菜园子里转悠了大半天。 于是晚上的饭菜，便是叶白微亲自下厨做的。 卫渊回来时，先闻到了满院飘香，他神情的冷厉便都在那一刻化作了和风细雨。 恰好叶白微端着一个小锅小心翼翼的朝着房中走去，走到半路瞧见了他，顿时便笑了起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侯爷掐时间掐的很准嘛。” 她这刚做好饭，还没等饭菜上桌呢，这人居然回来了。 卫渊含笑推着轮椅过去，从她手中接过了小锅：“我来吧。” 知道他要来这里之后，所有的门槛都被去掉，就连台阶都增添了适合轮椅进出的小道。 叶白微由着他接过，一面提醒他：“小心烫。” 她一面说，一面去捏自己的耳朵，指尖那一点肌肤泛了红，显然是自己被烫到了。 卫渊抿唇，进了房内，先吩咐下人去端菜，自己则是拉住了她的手：“我瞧瞧。” 皮肤轻微泛红，未曾肿胀气泡，倒是不严重。 叶白微自己都不放在心上，只笑道：“没事儿，刚那小锅传热太快了。” 卫渊却要给她找药，被叶白微拦下了，笑着叹气：“侯爷，就这红痕，您再晚一会儿看，可就痊愈了。” 卫渊睨她一眼，索性便拿自己的手替她慢慢摩挲着。 大概是才从外面回来的缘故，他的手指是凉的，叶白微贴着舒服，便由着他握，等到下人进门，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点不好意思，道：“咱们吃饭吧？” 卫渊应声，却没有立刻松开她的手，等到了餐桌前，拉着她在自己一旁坐下，这才将手松开。 “我今日去了一趟严华寺，长公主也在。” 第341章 过往 卫渊主动交代去向，叶白微诧异的看他，这人走的时候急匆匆的，后来她问拂影，却什么答案都没得到，还以为卫渊不想说呢。 她倒也没有多想，思索了一下问道：“长公主怎么在这里？” 卫渊与她解释：“先皇后的生辰便在这几日，她此番前来，想来是为了给杨太后上香的。” 严华寺的长明殿里，供奉着北越皇室历代祖先的灵位，先皇后也在其中。 长公主赵青鸾，乃是杨太后所生的嫡长女，虽说死的早，可在先帝的心中地位却很重，在长明殿里供奉的灵位，便与先帝挨着的。 长公主这些年都在五台山修行，虽然从未回来过，可也在五台山供奉了先帝先皇后的灵位，这次过来，想必也是因着杨太后的生辰快到了，所以才来上香的。 叶白微闻言，点了点头，道：“那我这两日尽量不出门。” 她得减少跟长公主的接触，不然冲撞了对方，便是给卫渊添麻烦了。 闻言，卫渊却笑了起来：“无妨，她与三皇子，眼下是一条船上的人。” 他说着，又坦诚道：“我今日前去，也是应邀而至。近来京中局势不稳，她也遭了些牵连。” 卫渊说的含糊，叶白微却是明白过来，不过她也有些好奇：“长公主怎么会在此时选择插手？” 按说起来，长公主已经三十多年未曾过问政事了，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来横插一脚，她真的是看不过眼三皇子的处境了么？ 卫渊摇了摇头，道：“不管如何，静观其变吧，至少眼下，她一心为三皇子。” 叶白微懂了他的意思，点头应了，正好饭菜上齐，卫吃饭时，卫渊又问他：“温泉玩的可欢喜？” 叶白微笑着点头：“泡了一会儿，浑身都松快了。” 泡温泉跟泡澡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前者显然更舒服，她说着，又忍不住问卫渊：“你当真不泡么？” 这些时日，卫渊时不时会抱她，肢体接触时，叶白微才知道，卫渊瞧着消瘦，实则衣服下面很是有料。 至少她手掌递上去，能清晰的感知到卫渊的腹肌。 啧。 小姑娘在心里将卫渊的腹肌肖想了一遍，还得一脸正经的在心里给自己开脱——食色性也，况且她想看的是自己老公，有错吗？ 没有错！ 叶白微理直气壮，面上倒是半分没有流露出来，反倒是卫渊有些不好回答。 他来时确实想过，但是他怕高估自己的自制力。 “改日吧。” 卫渊勉强拒绝，叶白微倒是不出意外，只是有点失望，这位夫君哪儿都好，就是太克制了，照着这个进度条，难不成他们这辈子就终结在搂搂抱抱上了？ 她满脑子过着有颜色的想法，殊不知对面的卫渊跟她不谋而合。 二人吃饱喝足后，又在心里将自己的想法唾弃了一番，便齐声道：“时候不早……” 话才出口，卫渊便笑了起来：“你说。” 叶白微听出他跟自己想法一样，莫名起了点不高兴，硬生生拐了个弯儿：“时候不早，外面星月正好，咱们去看风景吧？” 卫渊很乐意与她多待一会儿，闻言便应声，片刻后便从室内转到了室外。 不同于在府中的灯火通明，这里月朗星稀，周遭除却他们这一座别院，连灯笼都是零零星星的。 那些灯笼蜿蜒上去，到的是华严寺的方向，一路看过去，就像是烛火跟星光接在了一起。 叶白微起初只是寻个由头跟卫渊多呆一会儿，可瞧着这景象，却又想起自己小时候。 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卫渊身边，语气里满是怀念：“我小时候便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我名义上是他的徒弟，其实跟他闺女差不多，不过吧，老头儿没养过孩子，更不知道闺女该怎么养。那会儿他养我，就是把我放养出去。” 他们住的那地儿，旁边的山是没有被开发过的，里面什么都有。 她那时候像个假小子似的，上山爬树，下水捞鱼，今儿个带着一帮孩子戳邻居家树上的梨，明日就去山上摘野果子捡野蘑菇。 就连树上的鸟蛋都没有被放过，叶白微还因此通过一个马蜂窝，后来脸上被蛰了个大包，十来天都没敢出门见人。 她神情里满是怀念，身侧的卫渊就低头看着她。从小姑娘的话里，拼凑出了一个小时候的白微。 那时候的她是什么样呢，卫渊想，大概就是这山间的风。 她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 不得不承认，唐修明将她教的很好，虽然她口中只说自己是个野孩子，可她的为人处世，她的教养，她的善良，一部分是先天血脉里的，一部分便是唐修明的后天塑造，将那些美好的品性都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卫渊想着，便也生出些遗憾来。 他无比遗憾的想，为何不能早点认识她呢，若是能够再早一些，在唐修明还活着的时候，他应该正正经经的给这人磕个头，行个礼，道个谢的。 感谢他将这个人好好养大，感谢他间接赠与了这样一个美好的白微。 叶白微说完后许久，都没有听到卫渊的声音，她疑惑的回头去看，就见对方正神情专注的看着自己。 像是在看一个世上绝无仅有的珍宝，而这个珍宝，眼下就在他的掌心。 叶白微的脸骤然便红了。 她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转移话题：“别光听我说呀，说说你吧？” 卫渊这才回神儿，瞧着小姑娘那一点红红的耳尖，知道她这是害羞了。 他也不戳破，只是顺着她的话道：“我小时候啊，特别无趣。” 生母早逝，父亲与母亲的感情的确不错，可也并没有到要为之守一辈子的程度。 继母进了家门，对他也并不亲厚。 “我那时候脾气冷硬，用我爹的话来说，就像个小狼崽子。” 狼崽子不会在外人面前露怯，又因着卫家的门风，旁人还在爹娘怀里撒娇的年纪，他就被丢到军中了。 第342章 香火鼎盛 “现在他们都说，师父是因着父亲的缘故，才收了我当徒弟。但其实不是的……” 只有他知道，是有一夜他背着人偷偷哭，被褚青林瞧见了，这人没说什么，第二日就把他拎到自己家，说：“以后你就是我徒儿，我来教授你。” 他是严师，却也做了慈父，弥补了卫忠鲜少给予的关爱。 更遑论还有师娘和褚云桓兄妹两个，更让卫渊知道，何为亲情。 褚云桓拿他当弟弟看待，他虚长自己几岁，凡事都护着自己，后来更是为他丢了命。 往事纷纭，卫渊追忆往昔，神情里也添了些痛楚与怀念。 卫忠死之后，他才知道父亲待自己并非不疼爱，只是男人一生铁血，将对儿子的爱都藏在了行动中。 这些事情，卫渊很久之后才想明白。 然而故人不可追。 卫渊垂眸，遮住那一抹遗憾与痛楚，不愿叫叶白微瞧见。 但小姑娘已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她轻声道：“还有我在呢。” 他的前半生，她没有机会参与，但现在她是在他身边的。 不止是现在，还有以后，余生那么长，前途未卜，但那条路她会陪着他一起走。 卫渊凝视着眼前人，月朗星稀，竟比她眼中光亮暗淡几分。 他无声轻笑，伸出手来描摹着她的五官，良久才道：“好。” 前路未卜，幸得与卿同。 …… 这一夜，叶白微睡得很好。 脱离了市井的喧嚣，又跟卫渊说了那么久的话，叶白微原以为自己会失眠的，谁知回房之后，她沾了枕头便睡了。 待得一觉醒来，已然是天光大亮。 叶白微原打算吃完饭去严华寺内拜访长公主的——对方既然在，且她又知道，去一趟便是礼节，至于长公主见不见自己，这倒是次要的，反正她将面上功夫做了便可。 叶白微打算的好，谁知还没等她过去呢，先有宫人过来寻她，却是长公主身边的嬷嬷。 “殿下听闻侯夫人在此，特地请您过去参禅。” 那嬷嬷年约四十出头，说话格外稳重，眉眼中也带着笑模样，瞧着十分和善。 不过那话里的意思，却是不容拒绝的。 叶白微有些诧异，但她早先便预备过去，衣服也是换好的，因此只顿了瞬间，便笑着回应：“劳烦嬷嬷稍等片刻，待我整理仪容便随您前往。” 她话说的客气，又让拂影斟茶，自己则是进了房中。 卫渊吃完饭便出去了，叶白微让下人留了信，又对着铜镜整理一番，这才随着那嬷嬷去了。 严华寺坐落在山腰上，位于京郊十里处，旁边不远便是皇家园林。 原本这样的位置，是专属于皇家，要被圈占起来的，但因着北越尚天神，又有国师频繁在此讲经，所以除却皇室之人外，世家大族们也会经常前来这里。 所以在固安帝的时候，皇室便将严华寺开放，除却特殊的日子不能进来之外，其他时候不限制香客们前来的。 自此后，严华寺香火鼎盛，不止在朔方城内，就连整个北越，都是独一份儿的。 第343章 制香? 这些年下来，严华寺周遭早不复先前的人迹罕至，较之先前繁华了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 沿着山路上去，不时可见行人，皆是虔诚前去祈福。 叶白微与这些人不同，她更多的却是好奇。 好奇这一座皇家的寺庙，到底是何等的恢弘。 事实上，严华寺也并未让她失望。 赵凰歌一路前行，待得到了严华寺内，所见处处皆是皇家威严与寺庙超尘融合在一起，倒也成了奇异的和谐。 长公主的确在等她。 她到的时候，长公主正在偏殿内打坐。 因着这些年都在五台山修行，长公主的身上带着佛性，她今日穿着一袭佛衣，瞧着更像是方外之人了。 宫人进去回禀的时候，长公主方才睁开眸子，待得瞧见叶白微，却是含笑招了招手：“过来坐吧。” 叶白微行了礼，顺着她指引的位置，跪坐在一旁的蒲团上。 长公主不说话，她便也不多言，大概是这寺庙内的佛香袅袅令人安心，所以她便是坐着，也能感觉到一颗心都安静了下来。 见她眉眼平和的坐在身侧，长公主偏头打量她。 这姑娘年岁不大，瞧着是个艳丽张扬的，但一个人的眼睛骗不了人。 她不是那等妖妖悄悄的姑娘，相反，倒是个单纯良善之辈。 长公主虽身在佛门，可身份在那放着，便注定不可能真的做一个游离于红尘之外的人。 这些年她见识的阴谋诡计不少，良善之辈也没少看到，但这样一个出身的姑娘能是这副模样，还是让她觉得有些意外。 “先前听她们说，你会制香？” 长公主挑了个让叶白微意外的话题，但她也只是愣了一瞬，便顺着长公主的话回答：“闲来无事，自己瞎摆弄，上不得大雅之堂。” 闻言，长公主却是笑了笑，温和道：“香之道，有高雅也有野趣，况且大俗既是大雅，又有什么分别呢？” 她说着，又问叶白微：“本宫记得，《六祖坛经·忏悔品》曾以五种香比喻五分法身，你可还记得是哪五种么？” 叶白微不想到了这儿还有人考较自己的功课，且这人还是长公主。 她斟酌着，见长公主是认真询问自己，便也定了心，回答道：“此五种分为戒香，定香，慧香，解脱香和解脱知见者。” 这五种香做比喻，又各自有说法，每一种都是于自己的修行。 叶白微一一说了，末了又道：“我只是略通一二，若说的不对，还请公主勿怪。” 她神情谦和，长公主倒是赞许的笑了笑，道：“若如此还算是略通，那倒不知什么才是精通了。” 虽说跟叶白微见的不多，但长公主瞧着她倒是有眼缘，况且今日叫她前来，便是有意点拨，便又轻声道：“这五种之内，本宫最喜的乃是慧香，你可知为何？” 叶白微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可是因其解意？” 慧香者，自心无碍，常以智慧观照自性，不造诸恶，虽修众善心不执著，敬上念下矜恤孤贪。 第344章 公主殿下( 修) 长公主颔首，道：“不错，做人当如是。” 她话里有话，叶白微直觉长公主另有深意，只是还不等询问，便见长公主站起身来，道：“你还不曾在这里转过吧？” 长公主起身，叶白微忙得跟着起来去搀扶她。 长公主便由着她搀扶，听得叶白微回答不曾，复又笑道：“既是如此，本宫带你转一转？” 这话虽然是问话，却显然是做了决定的。 叶白微拒绝不得，便随着应声：“如此，便多谢公主。” 长公主说是带着她去转，倒没有说谎，她带着叶白微将这严华寺内转了半圈。 正是初冬时节，严华寺内寒意瑟瑟，却又处处青松翠柏，不见半点冬日肃杀。 庙宇恢弘，檐牙高啄，有佛香四散，皇权与方外交织。 长公主虽然在京中待得时间不长，但对这里却是熟悉的。 她一路娓娓道来，显然是十分有兴致，一面讲解，一面还跟叶白微叙话：“当年本宫也曾在这里住过些时日，所以较旁人便熟悉了一些。” 叶白微好奇的询问是什么时候，长公主则是笑道：“生辰礼时，本宫在此斋戒。” 她见叶白微眼中迷茫，复又摇头笑道：“你难道不知，公主生辰礼时，需的在这里斋戒沐浴，其后由国师批命么？” 叶白微顿时有一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好在长公主没有多问，只道：“也对，如今朝中并无年岁合宜的公主，你们这些小辈儿大概都不知晓的。” 长公主便又跟她解释，叶白微这才知道，原来北越的公主在及笄礼之前，都要在严华寺内斋戒祈福，等到生辰当天，由国师按着命数盘上所批，按着天神指引批命。 自然，明眼人都知道，这些都是一个流程罢了。她们是北越最尊贵的公主，在这里安稳待上些时日，等待在这一日迎接属于自己的福寿绵延的命数。 比如这位长公主赵青鸾，当年所得的批命便是“福泽绵延，顺遂安康”。 可惜，这批命显然不准。 因为长公主也不过享受了几年的福泽和顺遂，而那一切，在她独女夭折之后，便戛然而止。 叶白微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儿，她张了张口，将话压了下去，只轻声道：“的确是我孤陋寡闻，多谢公主解惑。” 长公主笑了笑，道：“随意说闲话罢了，没什么解惑的。况且本宫瞧着你便投缘……” 她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宫殿，笑容却是消散了一些。 叶白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那大殿上挂着一方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字“长明殿”。 昨夜卫渊才跟自己科普过，眼下叶白微对这里倒是熟悉的很。 这是供奉着北越历代先祖的长明灯，按说起来，像她这种臣子的家眷，是不能出现在这里的。 只是，长公主怎么带着她走到这儿了？ 她才想着，就见长公主神情有些歉疚道：“咱们去那边吧。” 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儿，竟然带着叶白微走到了这里，长公主在心中有些奇怪，毕竟她对叶白微的好感，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已经有些过于多了。 听得长公主的话，叶白微顿时应声，也不多问，乖顺的随着她转身。 谁知还没走出两步，却被人给叫住了：“公主殿下？” 第345章 这是来求情的? 这脸皮厚的，她自叹弗如。 二皇子妃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说话时候情真意切，哀哀的看着长公主。 也让长公主知晓了她的来意。 这是来求情的？ 可惜二皇子妃大概是被人奉承惯了，求人也不会，还直往长公主的肺管子上插——什么叫出身不好？二皇子妃出身颍川侯府，这出身唯一不好的，便是自己这个原配在先吧？ 长公主脸上依旧是淡漠的：“你也不必如此，若是真觉得他委屈，皇上是正经的君王，只管与他说便是了。还是说，你觉得皇上不能主持公道？” 这话实在是诛心，二皇子妃脸色登时就变了：“不，妾身没有这个意思。” 她暗自咬牙，却见长公主的面色冷肃下来，沉声道：“行了，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陆云月，你可以走了。” 长公主并非不知那些肮脏手段，只是她避让这些年，为的便是清净。 如今若非…… 她也不会再回来。 二皇子妃见她这模样，便知今日是没戏了，饶是心中有些不甘，她也只能咬牙行礼：“是，妾身告退。” 这人来的时候有多温婉，走的时候便能瞧出多狼狈。 叶白微心中叹息，觉得这位二皇子妃实在是不讨人喜欢，心眼也太多了。 再看长公主的时候，便带出几分安慰来：“公主无需多想，清者自清。” 她这话意有所指，长公主的神情倒是缓和了几分。 这会儿，她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叶白微，因含笑道：“嗯，随我进去喝杯茶？” 长公主相邀，叶白微便笑着应声：“却之不恭。” 二人一同进了长公主的佛院，这里显然是才为她腾出来的，院子空旷而大，里面陈设简单，除却最基本之物，连装饰都少有。 角落里放着一个梅瓶，内中斜斜的插着一截早已干枯的树枝，那树枝奇形怪状，倒也为这房中添了些野趣。 长公主进门后，吩咐人给她添茶，淡淡笑道：“准备仓促，让你见笑了。” 叶白微忙道不会，自己在下首入座，面上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 下人很快端了茶水来，叶白微接过，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坐在座位上，她话不多，皆是长公主问起，自己便有礼的回答，不过话中并不热络。 长公主与她闲聊一阵，又笑着问她：“昨日还听镇北侯说，此番前来是同你游玩，倒是本宫贸然请你过来，搅扰了你们吧？” 闻言，叶白微笑道：“未曾，公主相邀，是臣妇的荣幸。” 她对长公主其实挺有好感的，虽说对方身居高位，却没有那种目空一切的倨傲，待人接物都十分温和有礼。 若不是方才见到对方是怎么跟二皇子妃交流的话，叶白微几乎要以为这就是长公主的本性。 但是怎么可能呢，天家养出来的，自幼金尊玉贵，又怎么会是菩萨心性。 她才想到这儿，便听长公主又道：“方才听你说起香道，本宫倒是很感兴趣，他日有时间，本宫可能去你店里看看？” 第346章 大概咱们有缘分吧 长公主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便收回了自己那些杂乱的想法，恭声道：“公主若是想去看，臣妇自然是随时欢迎的。不过您身份尊贵，要单对香道感兴趣，哪日您得了空，我给您送一套小玩意儿去府上也可以，这样也安全一些。” 她考虑的倒是周到，但长公主还是听出了叶白微的言外之意。 这是不愿意跟自己交往过密。 长公主心中失笑，向来只有巴结着她的，倒是头一个想远离自己。 她一双明目看人，知道叶白微并非为着别的，而是单纯的嫌麻烦。 长公主念及此，脸上的笑容便更多了几分，不想如今，竟也有人觉得结交权势麻烦。 “也好，那便改日再说吧。” 长公主笑容未变，又感叹道：“本宫自第一次见你，便觉得面善的很，大概咱们有缘分吧。” 她这话，叶白微自然笑着奉承两句，只说：“长公主乃是菩萨心肠，倒让臣妇这等凡夫俗子受宠若惊了。” 她寒暄了几句，长公主的笑容始终在脸上，末了才道：“往日里只听旁人说镇北侯娶了个妙人，今日才知这话不假。” 长公主与她说了半日的话，中午的时候又留她在严华寺吃了素斋。 叶白微原是想告辞的，但长公主不发话，自己也不好说，便陪着她一起用膳。 好在长公主亲和的时候，是足以让周围的人感觉如沐春风的，这一顿饭，叶白微吃的倒是比之前宴会时更舒服几分。 食不言寝不语，长公主吃饭时的规矩极好，叶白微终于得以松一口气，待得吃完饭后，她瞧着时候不早，又陪着喝了一盏消食茶，这才得了机会起身告辞。 见叶白微要走，长公主便不再留她，笑吟吟道：“秦霜，送侯夫人回去吧。” 秦霜便是先前那个嬷嬷，来的时候，也是她将叶白微接过来的。 叶白微要推辞，却被长公主坚持，便只能道了谢，随着嬷嬷一同出去了。 她们走时，正是午后日光好，天高且阔，云淡风轻，难得的好天气，十分适合与卫渊同行走走。 叶白微念及卫渊，脸上的笑容便多了起来，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秦霜见状，弯唇笑了笑，待出得院子，躬身请她上了马车。 叶白微笑着道谢，余光一闪，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微微拧眉，复又只做无事，挑帘上车。 马车携着人离开，先前那一会儿的热闹消失殆尽，仿佛这里自始至终都是这般的静谧。 长公主瞧着散入室内的日光，眉眼沉沉，她转了转手中的佛珠，才喊了人进来。 “打听到什么了？” 听得她询问，暗处走出来一个人，恭声道：“殿下，都查清楚了，此女并非叶家嫡女，而是叶家庶女，名唤叶白微。” 那人将缘由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只是不知为何，侯爷知晓叶家着庶女代嫁，也未曾有半分怨言，奴才打听过来，侯府上下对她尊如女主人，侯爷待她也是一片痴心，此事应当不假。” 长公主颔首，想着方才叶白微的模样，闭了闭眼，复又轻笑一声：“倒是不稀奇。” 这姑娘瞧着便让人心生好感，饶是她这样的人，在看到叶白微的时候，也忍不住喜欢了几分。 “叶家那样的地方，倒是养出个好姑娘。” 泥淖之地还能出清莲一朵，着实稀奇的很。 她话音未落，便听得那人又道：“其实，也不算是叶家养出来的，奴才还打听到一些事儿。” 许是瞧出长公主对此事好奇，那人顿了顿，又继续道：“先前叶家曾出过一桩八卦——叶侍郎休了一个人老珠黄的妾，那个妾便是叶白微的生母。奴才也是这次才得知其中内情，根本不是他将妾赶出去，是那个妾自请离去的。据说，这个妾原本是个商户女，好人家的女孩，被叶侍郎哄骗了身子，带着身孕嫁了进去，这些年为了孩子没少吃苦。不过如今倒是苦尽甘来了，叶白微出嫁后，她也离开叶家自己过，前些时日叶侍郎当街对她纠缠不休，还被她给骂了一通呢。” 闻言，长公主果然生了几分兴趣，沉吟着笑道：“那就怪不得了。” 叶白微这脾气，瞧着是个和软的，其实很有自己的坚持。她起先还想着，一个庶女如何能养的这样好，如今听来，倒也不奇怪了，毕竟女肖母嘛。 这对母女，倒是很对她的胃口。 可惜…… 长公主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暗中叹了口气。 这么算来，她跟卫渊，倒真是一对苦命鸳鸯了。 那人回完了话，见长公主这模样，神情微闪，复又轻声问道：“公主，他来了，您可要见么？” 听得她这话，长公主神情微变，瞬间站起身来，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 那人斟酌着长公主面上的表情，压低声音道：“先前侯夫人在，奴才没敢让他露面，难得他也不骄不躁，只说在偏殿候着。这会儿等了大半个时辰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出，长公主立刻吩咐道：“让他……算了，我自己过去吧。” 说到最后，长公主自己倒是先走了出去，她脚步急匆匆的，连那背影里都带着急迫。 等她到的时候，果然见少年坐在偏殿的内室里，日光被阻隔在外，他陷在光影之中，眉宇中都带着阴郁。 但那阴郁在瞧见她的时候，却是瞬间烟消云散：“给公主请安……” 话没说完，他已经被扶了起来。 眉眼精致的少年，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长公主叹了口气，让人站起身来，轻声问道：“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就这么干等着？可吃过饭了么，本宫这就让人给你传膳。” 她一脸问了好几个问题，少年却笑了起来：“公主不必忙活，我不饿的。今日特殊，所以……我过来看看。” 说到最后，少年的眉眼又落寞了下去，染上些悲伤。 长公主顿时了然。 第347章 阿姐—— 她伸出手来，拍了拍少年的手背，轻声道：“好孩子，你随我来吧。” 那少年应声后，随着长公主一路前行，而这一次去的，却是长明殿。 殿内烛火高燃，北越先祖的牌位被列在其间，少年的目光从那上面扫过去，却始终没有看到相熟的那一个。 长公主知道他在想什么，站在他身后，语气里满是沉郁：“他们不在这里，在五台山供奉着，这次前来上京，我也带过来了。你……要看看么？” 少年却是摇了摇头：“多谢公主，不必了。” 他从侍从的手中接了香来，虔诚的给杨太后上香，又恭恭敬敬的磕了头。 长公主看着他的动作，眼圈却是红了几分。 少年的背影瘦弱，与她记忆中的人影重叠在了一起。 恍惚之间，她仿佛有人在喊自己：“阿姐，阿姐——” 她拿帕子摁了摁眼角，眼前却又归于现实。 那个人，早在十二年前，便消散在了人世间。 从此再不会有人喊她：阿姐。 长公主一时忍不住情绪，那少年却又回头看她。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少年漂亮的眼中盛着宽慰。 他说：“您别难过。” 长公主看着眼前孩子，十四五岁的模样，介于孩子与大人之间的半大少年，虽然还带着稚嫩，却已经有了日后顶天立地的雏形。 她无声叹了口气，迫使自己露出一抹笑容来：“嗯，我不难过。” 幸好，还有他在呢。 幸好。 …… 叶白微这一路都很平静。 她面上含笑的将嬷嬷送走，转身进了房中的刹那，笑容便被担忧所代替。 卫渊还没回来，叶白微先换了衣服，便拿了纸笔涂涂改改，末了，又将那些东西都撕得粉碎。 她坐立不安，为自己的猜测震惊而惶然，直到日薄西山的时候，才看到卫渊的身影。 叶白微顿时便迎了上去：“夫君。” 小姑娘神情里满是犹疑，卫渊应声，挥手示意其他人出去，自己则是反手将门合上：“怎么了？瞧着心神不宁的。” 说这话时，卫渊抚上了叶白微的手，摩挲着她的手心。 男人的掌心温热，让她的心中慢慢平复，再出口的话，也没那么担心了：“我今日，看到一个人。” 那会儿虽然只有匆匆一眼，但叶白微对那人太过熟悉，所以十分确信自己没有认错。 她神情迟疑，声音则是极力压低：“我看到了苗疆的圣使，摇光。” 若说上次在长公主府遇到摇光只是意外的话，那么这一次呢？ 她清楚的记得，上次长公主跟摇光见面之后，眼圈都哭红了，这至少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 还有这次，卫渊昨日跟她说过，长公主去严华寺，为的是给杨太后上香，那么摇光呢，他又为的是什么？ 这一下午，叶白微都被这些问题困扰着，那种危机来临的预感让她心中感觉十分不好。 因为，卫渊也在这个时候来了别庄，且还是离严华寺最近的一处，他说来办事儿，又是办的什么？ 叶白微不在意其他人，但是不能不在意卫渊。 她担心卫渊有危险。 小姑娘满眼担忧，将自己的担心说了，末了又问道：“连舟，你与这些事情，没有关系吧？” 她想求卫渊一个肯定的答案，但卫渊却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儿，才听得卫渊道：“摇光与长公主是旧相识，据她所言，是她在苗疆的故人之子。其真伪，我还未曾确认。” 一则卫渊在苗疆的探子离得太远，消息还未传回来；二则长公主这些年都在五台山，谁知她结交了什么人？ 他凭着直觉，觉得长公主说出的话是真的，但他有所隐瞒。 至于摇光…… “这人的确是个危险分子，你离他远一些。” 别的不说，单说那日对方当着自己的面儿就敢跟叶白微告白，这种人自然是危险的。 他避重就轻，叶白微也听出几分画外音，她点头应声，便是卫渊不说，似是摇光这种危险的人物，她也是要避开的。 不过：“你可知，摇光曾经做过什么？” 她这话，倒是让卫渊楞了一下。 但卫渊瞬间就反应过来她话中意思，他却没有问，只是虚虚的捂了下叶白微的嘴。 “不必告诉我。” 叶白微一愣，便听得卫渊轻笑道：“放心，我着人盯着他，翻不出什么大浪。倒是你，忘了当初怎么与你说的了？” 男人这话里带着些郑重，叶白微诧异的看着他，又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卫渊话中的意思。 当初，他在知道自己是穿越而来，且知晓这世界的所有事情，第一反应便是让她不准告诉旁人。 其后，在她给卫渊透露的时候，除却卫渊自己知晓的部分，其他的都被卫渊拦下了。 他只说知晓天命乃是逆天而为，但叶白微懂他更深层次的意思——他怕自己因为告诉旁人这些事儿，而折损了自己的福气。 小姑娘心中暖意融融，点了点头，不再说那些详细的，只是道：“那你也要万事小心，他危险的很。” 对此，卫渊的回答只有一句：“你离他远些，我便无事。” 不然，镇北侯怕是要被自己醋死。 叶白微倒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点头算是答应他，却又继续方才的话题。 “好，不说他，那我只问你。” 她抿了抿唇，到底是没克制住，执着的问道：“那，你呢？你来这里，是为的什么？” 若是以往，叶白微肯定就不追问了，但今日她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卫渊无奈叹了口气，想了想，才道：“我奉皇帝之命，来追查一桩旧案。” 他这话一出，叶白微有些诧异，问道：“旧案？等等……皇上的命令？” 她看着卫渊的脸上，如今才消散下去的痕迹，昭示着当日他在宫中受到了怎样的冷待。 卫渊好笑的点了点她的眉心，淡淡道：“别皱眉，像个老太太似的。” 他这会儿还有心情开玩笑，叶白微却是睨了他一眼，固执的问道：“那，有危险么？” 第348章 二皇子妃 卫渊闻言，却不知该如何说。 他顿了顿，才道：“没有危险。” 眼前姑娘眸光澄澈，内中满是对他的关心。 卫渊还是撒了谎。 他说了这句，便又转移话题：“今日你还见到了谁？” 听得卫渊询问，叶白微复又想起来，道：“还有二皇子妃。” 她将白日的事情说了，斟酌着道：“我总觉得，二皇子妃来者不善，只是她这一出又让我迷惑了。” 怎么说呢，不管是书中的描述，还是这些年她在二皇子心中的地位，都昭示了二皇子妃不该是一个糊涂拎不清的人。 但今日所见，她觉得对方就像是降智了似的，就为了在长公主面前讨一顿骂？ 她图什么呢？ 听得叶白微说完，卫渊却是若有所思：“这样么？”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松开叶白微的手，轻声道：“你等我一下。” 卫渊说完，推着轮椅到了门口，招手示意清泉过来。 叶白微坐在房中，瞧着他低声吩咐人，不过片刻，清泉便神情凝重的走了。 卫渊这才回转。 叶白微见他这表情，心中也有些紧张：“出什么事儿了？” 卫渊却又笑了笑：“不曾，不过你提醒了我，差点忘了一桩大事儿。” 他笑着捏了捏叶白微的手，问她：“可吃饭了？” 叶白微摇头，卫渊便要去吩咐人传晚饭，却被叶白微抓住了手：“等等，我……有件事儿想跟你说。” 被叶白微拦下，卫渊好奇看她，含笑问道：“什么事儿？” 只是卫渊没想到，叶白微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冷汗都要下来了。 她说：“我知道有个地方，兴许可以成为你的助力，那里可解天下繁杂事，名为地宫。” 卫渊心头一沉，脸上则是变幻莫测。 好一会儿，他才神情古怪的问道：“你说，是什么地方？” 叶白微以为他不相信，补充道：“地宫，据说这地方的前身叫鬼市，后来被收编之后，渐渐演变成了地宫。这里面，只要有银子便可以解决问题，我曾经去过的，算是靠谱。” 至少她与地宫的交易，从未被骗过。 然而小姑娘这幅表情，却让卫渊面色越发古怪。 卫渊有些一言难尽，好半日才道；“微儿，你可知道，地宫是主人是谁么？” 叶白微闻言，摇了摇头，又看向卫渊，问道：“怎么，你知道么？” 卫渊却没有立刻回答，他深吸一口气，一张脸上变幻莫测，直到叶白微有些焦灼的看自己，方才叹了口气，认命道：“地宫的主人，姓卫名渊字连舟。” 这话一出，叶白微却是怔住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卫渊，指了指他，就见卫渊无奈点头。 她好半日才反应过来这人没跟自己开玩笑，连声音都变了调：“你是地宫的主人？那地宫……是你的？” 叶白微说到这儿，又想起自己当初做的事情，复又呐呐的问道：“我当时，我当时还曾跟地宫做交易，他们说去请示自己的主子，我还……还把我娘接了出来。” 第349章 夫人可要惩罚我? 这话颠三倒四的，卫渊倒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叶白微话中的意思。 他再次叹了口气，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若不是叶白微说起来这些事情，卫渊都要将它们给抛在脑后了。 偏生她想了起来。 卫渊由着她说完，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嗯，不错，我都知晓。那些事情，也都是我授意的。” 地宫归他所有，当初那些事情，如果自己不点头，叶白微什么消息都得不到。 而在此之前，叶白微前去与地宫做交易的时候，卫渊便在隔壁，听得真真切切。 这些原本不打算告诉叶白微的事情，也在今日见了光。 卫渊心中一动，又觉得这不算坏事。 至少，有些事情，他未必能瞒一辈子，语气让她在旁人的口中听到，倒不如自己说。 念及此，卫渊复又淡淡道：“不止这些，当初我还曾着人暗中盯着你……不过那时候，我以为你是她。” 卫渊这话说的含糊，到底染上几分懊恼来：“我那时候，对你有偏见。” 男人这话，让叶白微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等到卫渊将她不知道的事情尽数坦白后却是好半日都没开口。 良久，她才点头道：“原来如此，侯爷，你瞒得我好苦呀。” 小姑娘说这话时，眼中还带着笑意，显然是没生气的。 这次倒是卫渊讶异几分：“你不生气？” 叶白微却是摇了摇头，反问道：“我为何要生气？” “那些事情……” 卫渊话说一半，有些赧然的看她，叶白微却是笑了起来。 “我知道呀，但那时候，你并不清楚我是谁，也不知道我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不是么？” 刚听到卫渊说自己是地宫之主时，叶白微的确既惊讶又好奇，可这里面，唯独没有生气。 她自觉没有立场生气的，毕竟当时卫渊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在他眼里，她便是前世害死他的仇人。 对着仇人，难道还要心慈手软么？ 更何况…… 叶白微叹了口气，又道：“那时候，你也并没有对我痛下杀手，不是么？” 她不是圣母，更不会去替人开脱。 可是那时候她求到了地宫，卫渊着人去帮自己，其中必然有辖制着赵雪娘来控制叶白微的念头。 但赵雪娘在他手上，他非但没有将人直接害了，后来还替赵雪娘寻到了大夫。 若不是他替自己找了徐沅婷，也不会给赵雪娘换来生机。 兜兜转转，最终得利的还是她。 叶白微脸上带笑，诚恳道：“要真的这么算起来，我欠你的就更多了。” “杀人凶手”就在眼前，他能忍住不即刻报仇，且还能保有清明，不滥杀无辜，这样的自制力，扪心自问，她自己是没有的。 卫渊没想到，叶白微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当初也是误打误撞，可如今听得她的话，倒让卫渊有些不自在。 “我那时候……察觉到了不对。” 因为叶白微处处都与前世不同，他起初只是暗中去查，想知道叶白微是不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也幸好是这样。 才让他抽丝剥茧的发现，这皮囊之下藏了一颗澄澈的灵魂。 卫渊说的坦白，叶白微倒是笑了起来：“幸好侯爷机智，不然就得丢个媳妇了，那可就亏大了。” 她到这会儿还能神情自然的调戏他，显然没将这些事儿放在心里。 卫渊闻言，却是郑重点头：“是。” 幸好那时候他发现了，不然岂不是要错失最大的宝贝了么？ 这是他两辈子的好运气都用干净，才换来的宝贝。 卫渊眼神太过深情，叶白微自诩这么厚的脸皮，也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她避开他的眼神，咬了咬唇，自觉调戏不成反被动。 “那什么……” 叶白微一双眼睛转了转，琥珀似的眸子里满是小心思，她胡乱的寻着借口，倒是真的想起来一件事：“先前我没有敢问过，连舟……前世害了你的，真的是叶白微么？” 之前卫渊跟自己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是含糊过去的，叶白微总觉得这里面怕是有些猫腻。 她倒也不是一定要较真这些，只是觉得，能在幻境里为了亲人求自己的原女主，不是那么罪大恶极的人。 但卫渊的答案，依旧含糊：“叶氏确实居心叵测，与卫衡勾连不清。” 灵堂上的事情太肮脏，他不愿脏了小姑娘的耳朵，且叶氏就算前世没有直接杀自己，也间接的造成他的死亡。 他不是小人，可也没有大度到可以对此事容忍的地步。 听得卫渊这话，叶白微便有些了然，她轻叹一口气，道：“她……算了，这事儿以后我不会再问了，你别放在心上。” 大概是她曾为局外人的缘故，所以对于原女主，她总带有一种同情的心情在里面。 但现在她入了局，同情旁人自然是可以，前提却是保住自己和至亲。 叶白微一时有些情绪低落，倒是卫渊看着她这模样，伸出手来抚了抚她的眉心，淡淡道：“她不算罪大恶极，只是人都有私心。待事情平顺，我会为她开僧道场，愿她早日投胎，再世平顺。” 闻言，叶白微下意识去看卫渊，待得瞧的男人眼中的郑重，又忍不住弯了弯唇：“好。” 二人将这事儿说开，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自然，这是卫渊的。 因为叶白微将地宫之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很快意识到其中不对劲儿的地方。 “还钱！” 小姑娘将白白嫩嫩的手心对着他，倒是让卫渊一时失笑：“嗯？什么？” 他眼中满是笑意，叶白微却是哼了一声，睨着他道：“我那时候可是把全身家当都给地宫了，你是不是故意坑我的？” 她那会儿千辛万苦才坑来的钱，一想到卫渊就在隔壁盯着自己，说不定还在心中嘲讽，叶白微就有些牙痒。 骗她的人可以，骗她的钱，不行！ 她故意这么说，卫渊倒是笑的纵容：“嗯，是故意的。” 男人说了这话，复又笑着问她：“夫人可要惩罚我？” 第350章 掏空不掏空，有区别吗? 卫渊说话时，朝着她凑过来，叶白微可以清晰的闻到他身上的香气，还有那独属于卫渊的温热。 近乎肌肤相贴，四目相对，叶白微先心虚下去：“不，不要。” 她说话都带着点磕绊，心里直呼卫渊妖孽，妖孽还不肯放过她。 他伸过手，将她揽在自己跟前，哑声道：“别啊，当初骗了你那么多钱，你这会儿得报复回来——比如，掏空我所有家当，如何？” 男人眸光暗沉一片，叶白微觉得自己要被他蛊惑了。 她费了好大的神智才缓和了几分，哼哼道：“现在不也是我的么，掏空不掏空，有区别吗？” 小姑娘说这话时，终于找回了主场，抬手搂住了他的脖颈，笑吟吟道：“算啦，我很大度，反正如今夫君的便是我的，也没什么区别。” 他明知道叶白微是在勾引自己，却又毫无定力的上当。 “嗯，没区别。” 大概是那一句“夫君”让他心情很好，卫渊眸光都温柔了下来。 他轻笑着，以鼻尖蹭了蹭叶白微：“都是你的。” 连他也是。 他这动作不过一触即分，却让叶白微的蓄力值瞬间空了下去。 这人，他犯规！ 叶白微双颊泛红，眼神都飘忽了几分，她到底没能克制住快要飞上天的唇角，连笑容都染上些傻气。 卫渊瞧着她这模样，心中一片柔软，笑着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你放心，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我与你保证。” 说这话时，卫渊的神情里满是郑重。 他当初自地狱归来，为的是复仇，莫说不知道叶白微的身份，便是后来起了怀疑，他也想过利用叶白微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幸好，他尚且有几分理智。 且不得不承认，叶白微的出现，将他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若不是叶白微，他现在甚至不敢想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总与现在南辕北辙。 卫渊神情感叹，叶白微却是愣住。 他的神情太过沉重，让她忍不住想要去哄一哄眼前人。 她便故意逗他：“唔，那日后，我们夫妻同心吗？” 夫妻同心。 这四个字，便足以让卫渊回神儿。 先前的精明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有点愣怔的呆傻。 他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肯定似的回答她：“会，我们会夫妻同心。” 男人这话，让叶白微忍不住笑了起来，伸出手捏了捏卫渊的脸颊，点头道：“这就够了。” 但卫渊却觉得不够。 他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姑娘。 她生的明艳，脸上带着三月的微笑，春风似的吹进他心里，便让那一片荒芜从此春意丛生。 他自死寂里重生，最该感谢的是叶白微。 但他也在与她心意相通之后，日复一日的后悔—— 为何当初要那么草率，为何不等等再成婚。 如果是那样，他便可以确认叶白微的真实身份，至少，不会让她这么委委屈屈的嫁过来。 一面想到现在的她，是顶着旁人的身份，甚至连洞房花烛夜都那般糟践过去，其后这么多天，又在他身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卫渊便忍不住的愧疚。 作为恋人，他愧对叶白微太多。 小姑娘可以半分都不在意，但他在意。 他希望有朝一日，小姑娘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自己身边，不是什么叶家女，只是白微。 卫渊垂眸，一片浩瀚如海的星光里，满是对她的爱意与愧疚。 分明卫渊什么都没说，可叶白微却看懂了。 她轻笑着，并未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想，他当真是傻，她什么都不在意的。 毕竟，她已经摘到了月亮。 …… 山中冬意浓，别庄的地龙烧的不算太旺盛，夜里的时候，床上的被褥都厚了两层，叶白微还是有些冷意。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难得的叹了口气。 今日跟卫渊将话说开，她自觉二人的关系更近了一层。可是当她吃了晚饭试图寻借口留宿的时候，却被卫渊直接给打包了回来。 这人啊…… 要说他的定力好吧，他待她是真的得了机会就占便宜。 可若是他的定力不好吧，怎么自己这么一大朵青葱的花儿在眼前，怎么就连同宿都不肯呢！ 叶白微翻来覆去，一会儿因着卫渊的举动吃吃的笑，一会儿又唉声叹气。 她怀疑自己这一生的亲密举动都止步于亲亲抱抱，既觉得这样已经够了，又有些忧心，其实更多一点更好。 若是这会儿卫渊能窥视人心的话，就会发现，自己以为是一张白纸单纯的妻子，其实满脑子都染了颜色。 刨去红橙绿青蓝紫，唯独只剩下了一个黄。 …… 晨起的时候，叶白微眼圈便又添了点别的色。 她盯着自己眼下的那一圈青黑，认认真真的画了个妆，再出门时，又是一个元气满满的少女。 出门时，叶白微习惯性的喊绘雪，却在得了应承的时候，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绘雪没跟来，眼下身边伺候的是一个叫拂影的冰山女侍卫。 比如这会儿，拂影的脸上依旧淡漠无比，连请安都像是被框定好的流程：“夫人有何吩咐？” 叶白微先前兴致勃勃，这会儿倒是讪笑一声，道：“没事，走吧，去寻侯爷。” 若是换了绘雪，叶白微必然要显摆一下自己的妆容，再心满意足的听几句来自对方的彩虹屁。 然而眼下换了拂影，她倒是无欲无求了。 见她这模样，拂影无声点头，转而跟在了她的身后。 叶白微走在前面，不知怎的，总觉得有点同手同脚，她其实前世就不大擅长与人交流，不然也不会守着那个小店，做一个兢兢业业的透明人。 今生倒是好了一些，但大部分的原因是她可以从旁人的行为举止里推演出对方的来意。 如拂影这样，沉默寡言又做惯了影子的，叶白微便有些看不透了。 不过，若说对方有什么坏心思，那倒是不至于，毕竟叶白微相信卫渊。 但此时的叶白微若是回头，定能发现，拂影的眼中，的确满满的都是恶意。 第351章 叶白微凭什么? 在被叫来给叶白微当贴身侍卫，保护对方安全的时候，拂影心中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上次跟叶白微打交道不多，其后她直接从公主府离开，没有选择等叶白微，原本以为这事儿没什么，谁知却因此被主子骂了一顿。 这次再过来，她原本打算拒绝的，最后却到底没抵抗的住诱惑——跟着这个侯夫人，她至少可以见到主子。 便是因着这点，拂影有听清泉念叨了半日的废话，方才如愿以偿前来。 但也正是因此这么近距离的保护，才让拂影发现了一些事情，比如…… 主子好像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喜欢这个女人。 不然的话，怎么成婚这么久都没有同房，且主子还在叶白微泡温泉的时候，刻意躲避了出去？ 那天下午，叶白微不知道，她却是清清楚楚，主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太过要紧的事情。 唯一要紧的，便是躲叶白微。 这个认知，让拂影的心中踏实了一些，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也没打算真的跟主子有点什么，便是真的有，她至多不过是个侍妾，也做不了当家主母。 可叶白微凭什么？ 她甚至连叶家嫡女都不是，而是冒名顶替来的庶女！ 一个以色侍人的狐媚子，竟也成了名正言顺的侯夫人，这对于主子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至少拂影是这么认为的。 她跟在叶白微的身后，眼中满是毫不遮掩的恶意。 主子这次做的事情是有危险的，说不定主子让她来保护叶白微，便是想要借此机会除掉对方。 若是真能除掉这么一个碍眼的绊脚石，对于主子日后的路，也算是添一份助力了吧？ …… 叶白微显然不知道，自己的命已经被人算计进去了。 她去寻卫渊的时候，并没有找到人。 松间倒是还在别庄守着，见道她的时候毫不意外，只恭声笑道：“夫人来的不巧，主子一刻钟前才出去，是严华寺的方丈前来相邀，说要同他讲经论道。” 严华寺内，除却国师会定期前来，寻常也有方丈和僧人在此久居，每当初一十五，更会开坛讲经，信徒众多。 卫渊身份特殊，自然不用等到那时候，自有禅堂单独为他开放。 叶白微闻言倒是不稀奇，但脸色也有些失落。 还想着跟他一起吃早饭呢。 亏得她还化了半天，捣鼓了一个心机妆出来，现在倒是什么心机都白费了。 卫渊不在，叶白微只得自己吃早饭，不过卫渊临走前还特意交代了一番，饭菜都是合她口味的，都在锅里温着，预备她随时吃。 待得吃了早饭，她才打算怎么打发今日，便有人先上了门。 这次来请她的人，却是二皇子妃的。 叶白微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神情变幻莫测，好一会儿才问道：“皇子妃请我过去，可是有什么事儿？” 来的是二皇子妃身边的宫人，不过二十几岁，生的相貌普通，一双眼睛却精明的很。 听得叶白微询问，她只避重就轻道：“二皇子妃昨日与您一见如故，特地请您一同去听方丈讲经。” 第352章 属下去外面等您 闻言，叶白微倒是心中一动。 因为方才她询问松间时，对方说卫渊也是去听经的。 既然都在严华寺，那想来也是同一个方丈了吧。 她原本是不预备去的，但眼下瞧着这宫人一力相请，再加上想着卫渊也在，叶白微便点头应承了。 不过去之前，却先以换衣服的由头，让拂影先行进来：“你待会给松间和清泉传话，就说我要过去，让侯爷事先知晓此事。” 她说着，想了想又道：“侯爷可有过交代不能去哪里么？” 卫渊自然是有交代的，可看着眼前显然不知情的叶白微，拂影心中的恶念到底扩大了几分，继而化作唇边的笑。 “主子嘱咐过属下，要一切按着您的喜好，夫人若是想出去玩，属下自当全力保护您的安全。” 叶白微知道拂影的身份，这是卫渊身边的暗卫。 她既然这么说，那想来此事无关紧要了。 叶白微点了点头，还有些犹豫，却听拂影又道：“方才松间也说主子就在严华寺，夫人去了，也可与主子见面，倒是一举两得。” 她难得有这么多话，瞧着眉眼都生动了些。 叶白微无奈的笑：“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为寻他去的。” 她神情带着点少女的羞涩，看的拂影眼中暗芒涌动。 这般妖妖悄悄的模样，怎么能入主子的眼？ 她低下头，将那恶意遮掩干净，轻声道：“夫人换衣服吧，属下去外面等您。” 见拂影退了出去，叶白微径自进了内室，只是在换衣服的时候，目光又落在箱子底下的那一柄匕首上。 那是她从褚云凤那里“敲诈”来的，绘雪也不知怎么收拾东西的，竟将匕首也放了进来。 她瞧着这匕首，不知怎的心中闪过一抹不安来。 叶白微无声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将匕首拿了起来。 …… 到了严华寺时，二皇子妃果然在禅房里等着。 不过，方丈却不在。 叶白微进门后先行了礼，就见这房中除了二皇子妃之外，还有一个妇人。 这妇人年岁不小，瞧着与长公主不相上下，但是胜在保养得宜，再加上她穿着与二皇子妃相似的贵气，倒是越发显得年轻。 叶白微看了一眼二人的亲近程度，又见这妇人陌生，心中对于她的身份，倒是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二皇子妃笑道：“今日倒是赶巧了，才说要与侯夫人一起听经，我母亲便来了——侯夫人，你不会介意吧？” 人都在这里坐着，现在却要来问她这话，这不是废话么？ 她便是介意，又能如何？ 叶白微在心中腹诽一句，面上还得温和的笑着：“自然不会，这位便是颍川侯夫人么？” 颍川侯夫人便笑着与她点头示意：“正是我，先前宫宴的时候，我不大舒服，因此没有进宫去，不过那次回来，月儿便与我念叨，说是镇北侯夫人生的好，叫人眼前一亮。如今一看，她果然没骗我。” 颍川侯夫人开口便是对她的夸赞，叶白微心中的警惕却越发多了几分。 事实上，对方出现在这里，便足以让她察觉到不对劲儿。 自从长公主回京之后，颍川侯夫妇不知是心虚还是怎样，只要有长公主的场合，他们都必然会避让开的。 可是如今，明知道长公主就在严华寺，二皇子妃出现在这里还情有可原，颍川侯夫人又是图的什么？ 叶白微心中狐疑，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一面笑着回答：“夫人谬赞，不怕您笑话，若不是方才皇子妃点明您的身份，我还当这是她的姐妹呢，您生的也太年轻了。” 她这话里满是恭维，倒是让二皇子妃脸色僵了一下。 毕竟，这话若是反过来理解，是不是可以代表，自己生的有些老，才能叶白微把母女认成姐妹？ 颍川侯夫人笑的越发开怀，笑吟吟道：“镇北侯夫人可真会说话，说起来，还是镇北侯有福气，竟能娶到你这么个妙人儿，不过也是应当的。你们一看便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叶白微对于她这过分热情的夸赞，只是笑而不语，待得寒暄了两句之后，便听得小沙弥来请，道是方丈到了。 二皇子妃当先起身，三人去了隔壁的禅房，就见方丈果然在等着。 但也正因为对方在，叶白微才觉得心中一沉。 卫渊不在。 几人各自又与方丈见礼，她深吸一口气，状似无意的问道：“今日便是咱们几个听经么？” 那方丈含笑应了，请她们在蒲团上坐了，一旁的二皇子妃则是笑道：“侯夫人这话问的，难不成是还希望有旁人来……莫不是想让你家侯爷来吧？” 她话里带着打趣，又对方丈道：“可惜我们都是女客，侯爷想必是不能来的。” 闻言，方丈只双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弥陀佛，方才回答道：“若是侯爷想来，自然是可以的，谈经论佛，男女施主，皆为众生。众生，平等。” 他这话，让二皇子妃又笑了笑，对叶白微道：“这倒是我魔障了。” 叶白微附和一笑，却觉得一颗心直入谷底。 松间没有骗他的必要，除非，是卫渊让他骗自己的。 既是没来严华寺，那他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告诉她的？ 叶白微心中过了无数道想法，每一个都指向了坏的地方。她下意识的捏住荷包，那里藏着一枚扳指，是属于卫渊的。 而在荷包的下面，在腰封里面，则是一把匕首。 大概是这些东西给了她勇气，让叶白微的脸色逐渐好转，但这方丈讲的经文，她却是半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 …… 这方丈讲了半个时辰的经文，叶白微便在原地坐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方丈讲完之后，叶白微便要起身离开，却被二皇子妃叫住。 “难得咱们投缘，喝一杯茶再走吧。” 二皇子妃极力要留，叶白微瞧着她的神色，也意识到，对方的目的还未曾表露呢。 念及此，叶白微点了点头，应声之后，随着二皇子妃去了禅院。 第353章 遇险 她的住处离长公主的有些距离，想也知道，以二皇子妃的身份，现下自然是不敢往长公主身边凑的。 “侯夫人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呢。” 二皇子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索，叶白微顺着望去，就见对方正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一双妙目里满是疑惑与探究。 她的年岁与卫渊相仿，但若说卫渊的眼中是看透世事之后的平静，那么二皇子妃便是刻意伪装出来的平静。 至少叶白微便能看的清楚，对方平静之下，是隐藏着的惊涛骇浪。 “没什么，只是瞧着严华寺里景致很好。” 叶白微说到这儿，又意有所指：“我记得，严华寺早先只对皇家开放，周遭更是御林军把守，闲人不得入内。如今倒是沾了皇家的光，连臣妇这等俗人都可以进来沐浴佛光了。” 二皇子妃神情微闪，旋即便笑道：“侯夫人若是俗人，那这世上大概便没有妙人了。不过，便是现在，御林军也在此驻守，保卫严华寺安全呢。” 叶白微听她这话，便知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御林军乃是皇帝的亲卫，只要二皇子妃还有点脑子，便不会做出在这里乱来的事情。除非，她恨不能这事儿不早点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自然，以二皇子现下的处境，二皇子妃也不敢。 二人对此都心知肚明，而叶白微的话，更让二皇子妃将要出口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她原本盘算的好，威逼利诱，总有一样能打动对方，不想这人精如此聪明。 二皇子妃的目光落在叶白微身上，内中满是探究，叶无坚是个混不吝的，糊涂虫一条，这辈子也没什么大出息，不想养出的女儿倒是个顶个的强——一个庶女替嫁到了镇北侯府，还有一个嫡女，肖想她的夫君。 念及此，她面上的笑容便更多了几分：“说起来，咱们日后的关系，兴许还能更近一层楼呢。”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且不说镇北侯与殿下亲近，单说你那个妹妹，倒是很得我的眼缘。” 二皇子妃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叶白微倒是明白了她的来意，复又有些讶异。 她叫自己来，只是为了拿自己敲打叶云瑶？ 叶白微待要说什么，复又看到二皇子妃的眼神，复又将那未出口的话压了下去，转而道：“夫君一心为国，二皇子也是如此，目标相同，都是为了效忠皇上，自然是要走的亲近的。至于叶云衣，她若是知道您对她的抬爱，必然也是要欢喜的。” 叶白微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却又透露着疏离。 二皇子妃只听得这话，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要撇清楚关系呢。 她神情不虞，不过瞬间又隐去，换成了体贴的笑意：“如今这里也没有外人，我便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父亲现下虽然在刑部，但那是有心人栽赃陷害，有殿下在，必然不会叫他蒙冤。还有侯爷，不管那些人如何挑拨离间，殿下的心中自然是有一道明镜的。只是，流言蜚语虽然止于智者，却总有那几个愚者想不明白，有些时候，流言猛于虎，这道理，侯夫人明白吧？” 二皇子妃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叶白微哪儿还不明白？ 她面上只带着笑，再次行礼：“多谢皇子妃的教诲。” 叶白微说完，起身道：“不过时候不早，我便先回去了。” 她这般不给面子，二皇子妃的脸色险些压不住，意味不明的瞧着叶白微许久，方才淡淡的笑道：“也好，来人，送侯夫人回去吧。” 她要人送，叶白微直接拒绝，好在二皇子妃并没有坚持，只是颔首便放她离开。 待得出了这禅院之后，被风一吹，叶白微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湿了。 她今日大意了，不该在未曾打听清楚的时候便来这里的。 幸好，这里是严华寺，周围还有二皇子妃顾忌的人。 饶是平安出来，叶白微也觉得心中不安，她上了马车之后，便吩咐拂影：“马车快些。” 拂影答应了一声，见叶白微坐稳，轻叱一声，马车便朝着山下行去。 叶白微坐在马车上，捏着荷包里的扳指，方才觉得一颗心慢慢的平复下来。 二皇子妃说的话意思很明确，她就是想要借自己的嘴敲打卫渊——这些话，她一定会告诉卫渊的，至于卫渊到时候做出的反应，便是他对二皇子的答复。 是要就此撕破脸，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端看卫渊怎么选择了。 只是她想不通，二皇子为何要大费周章的绕这么一圈，就为了让自己提醒卫渊？ 他为什么这么做？ 叶白微总觉得有些地方自己还没有想到，她向来知道自己的脑子是不够用的，便只打算将这些事情告诉卫渊，让他来做决断。 念及此，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先前还不觉得，可自从跟卫渊心意相通之后，她便时常有些不安。 自己这样无用，不能给卫渊带来助力尚且罢了，只怕会给他添乱。 她才想到这儿，便听得外面马声嘶鸣，旋即便有女子惊呼的声音响起：“你们是什么人？！” 叶白微的一颗心，瞬间便悬了起来。 是拂影。 马车被迫停在羊肠小道上，叶白微忙的将窗帘掀开了一个小小的角，冷汗险些下来。 四周围了一圈人，黑衣蒙面，手持长刀，只差明晃晃的写四个大字：来者不善。 这些人……想做什么？ 有男声粗犷的声音笑道：“小娘子，我们只劫财不劫色，留下买路财，爷们便放你过去。” 那人说这话时，又上下打量着拂影，乐呵呵道：“瞧你这细皮嫩肉的，爷们也不想伤你，乖乖的交了钱，大爷保证不动你，如何？” 这人说话格外轻佻，身后顿时便响起附和的笑容。 叶白微在听得这话时，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在车里悄然的将身上银钱拿了出来，又将荷包塞在心口放好。 要钱好说，给他们便是了。 不然她跟拂影两个女子，若是出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是一张请假条 这是一张请假条，如题，新年快乐呀，明天再发迟来的红包，爱你们~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这是一张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4章 休怪我刀剑不长眼! 谁知她想的好，却不妨拂影纵身一跃，从马车上跳下来，沉声骂道：“你们是什么玩意儿，也敢在我面前充数？识相的就赶紧滚开，否则休怪我刀剑不长眼！” 而她这话，显然激怒了劫匪。 拂影从马车上跳下去那一刻，劫匪们便纷纷围了上去，为首的劫匪更是提刀指着她骂道：“小娘子倒是好不知趣儿，既然如此，老子便让你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拿下她，生死不论！” 一群男人露了凶相，叶白微原本想给出去的银钱也无处可去，她皱着眉，一颗心跳的飞快，虽说不知事情怎么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拂影惹恼了对方，眼下一群人打成一片，她纵然有心下去帮忙，可一想到自己手无寸铁，只能尽力在车上把存在感缩减到最小。 不帮忙已经是罪过了，千万别给拂影添乱才是要紧事。 况且叶白微心中有数，除却拂影之外，卫渊会在自己身边派人手跟着，那些人是暗卫，只要不是她特意喊他们，他们便会像影子一样跟着自己，绝不暴露在人前。 有这些人在，叶白微知道自己出不了危险，她所做的，便是在暗卫赶来之前，保证自己不变成拂影的后腿。 可叶白微没有想到，拂影会败。 从叶白微的角度，只能看到众人混战一团，一群人围攻拂影，然而他们却离自己的马车越发的近。 拂影大概是因着太过着急，不经意露了一个破绽，为首的劫匪得了空隙，一刀便劈向她的后背！ 叶白微骤然瞪大了眸子，不等她有所动作，马车帘子却被人瞬间扯开。 而后，她便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内。 叶白微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后背瞬间冒了汗。 拂影已经昏了过去，她孤立无援，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神，狼一样的盯着自己。 叶白微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开口：“我把钱都给你们，放我们可好？” 她说这话时，将手中的钱袋子递了过去，想了想，又把头上的朱钗也拔了下来，林林总总的捧在掌心，在日光下晃着眼。 那劫匪瞧见她满手的银钱，顿时有些心动，叶白微见状，又将钱袋子打开来，诚恳道：“银钱都在这里，加上朱钗等物也有几百两银子了，这些首饰并未刻标记，随便拿到哪一家当铺都可以换成银子。方才是我的仆从不懂事，但念在她年少的份儿上，几位原谅她这一遭，可好？” 叶白微掌心满是汗，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不住在心中祈祷暗卫快些出现，可却不知上天是否故意没听到她的祈求，除却周遭围着的这些人之外，皆是暗沉一片。 叶白微的心沉沉坠了下去，努力的思索着逃生的路线，却都一一在心中排除。 她想要逃跑兴许有点希望，可地上还有一个昏迷的拂影，她不能丢下拂影。 念及此，叶白微抿了抿唇，又道：“不瞒几位，我们是去寺庙内祈福的香客，这天寒地冻的，诸位在这里待了许久也很辛苦，如今你们若是愿意拿了银钱，也算是我们祈福的诚心了。况且此处不远还有御林军把守，若是将人引来，对您和我们都不利，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将好话歹话都说了，也给了这群人台阶下，那土匪头子倒是越发心动了。 他目光落在叶白微的身上，不着痕迹的转了一圈，末了挥手道：“这位夫人说的有理，那就把钱给我吧。” 眼见得那人要过来，叶白微下意识想躲避，余光却看到拂影的手指动了动。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叶白微的身上，根本没有意识到拂影是伪装昏迷的。 叶白微稍微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比了个手势，一面对那土匪道：“您稍等，我想起来还有一些银钱，一并你给您吧，也算做您如此仗义的谢礼。” 她这般识趣，倒是让那土匪头子脸上多了点笑意：“好啊。” 那人将马站在原地不动弹，瞧着叶白微又从一旁的小包裹里掏出来一叠银票，远远地看不真切，但那厚度也昭示了内中的分量。 下一刻，叶白微便驱使着马车朝前走了一点，待得到了拂影身旁不远，这才将银票钱袋和朱钗等物一并丢了过去：“诸位好汉，送你们了！” 那土匪头子抬手将钱袋子接住，其他人则是去接银票和首饰。 谁知土匪头子转眼又盯上了叶白微：“银钱倒是不少，不过我现在觉得，夫人更有趣一些，不如夫人留下陪我一陪，便算是恩怨两清，如何？” 叶白微一直警惕，听得这话，心中便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抿了抿唇，声音里满是冷意：“我觉得，不如何。” 话音未落，地上的拂影便骤然起身，双手攀住了车窗，而叶白微则是抬起马鞭，重重的抽了一下，叱道：“驾——” 马儿吃痛往前奔跑，那群土匪哪儿能让她们这么如愿的走了？当下便一同追了上去，却不防叶白微还有后招。 下一瞬，便见白色粉末漫天飞扬，与之而来的还有浓郁到头晕的香气，以及叶白微的话：“七步断肠散，诸位慢慢享用！” 于是，这些打算追上去的人，全部都停住，转而屏息闭气。 虽说没听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七步断肠散，可那味道却是实打实的让人头晕，谁知是什么致命的玩意儿？ 便是这么一点功夫，马车倒是跑远了。 拂影受了伤，叶白微死命的抓着缰绳，还得分心去看她。 待得见她趴在车上，虽说脸色不好，倒是没什么明显的外伤，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还好么？” 马儿在山道上跑的飞快，风声烈烈，将她的话吹得支离破碎。 拂影听得她这话，也不回答，只是低着头，一双眉头拧的死紧。 她向来不会将事情做绝，谁知那群人这般不中用，竟然真的让叶白微糊弄过去了。 眼下错失了机会，她咬牙暗恨，盯着少女窈窕的背影，眸中也染上阴毒。 第355章 遇险 叶白微犹自不知，她没听到回答，偏头看了看，见拂影这会儿又闭目养神，知道这是为了自己受伤，心中难免有些愧疚。 念及此，她也不再多问，只是按着记忆驱赶着马车朝山下别庄行去。 虽说不知那些暗卫为什么没有跟过来，但只要到了别庄，一切就都好说了。 可她才想到这儿，那马儿却突然暴躁了起来。 马声嘶鸣，高高的扬起前蹄，骤然往前冲去。 马车瞬间不受掌控，叶白微险些摔下去，她猛地往左边扭了一下，死死地抓住缰绳，试图让马儿停下，却是无济于事。 那马儿发狂似的，在这山路上横冲直撞，叶白微的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手掌被磨出了血，缰绳上都染了血色，她却不敢松手，否则一旦她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后面有女子闷哼一声，叶白微在这时候也不敢回头望，叫了拂影几声，没有得到回答，她一颗心越发的沉了下去。 没有声音，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拂影恐怕被撞的昏迷过去了。 她顾不得其他，忙的往后看去，却骤然瞪大了眸子。 马车里没有拂影。 方才那一下，是将拂影甩出了马车！ 这情形太过雪上加霜，叶白微被马车带的眼冒金星，不等想出对策，先瞧见了前面的悬崖！ 叶白微心知掉下去怕就要没命，她将心一横，在这颠簸之中，将匕首抽了出来，朝着马腹上狠狠刺去！ 马儿吃痛，再次高高扬起身子，朝着四周撞去，叶白微便在这时候瞅准了时机，借着这个力道，扑向了一旁的大树。 那一棵树合抱粗，她被甩出去的角度正好让她死死地抱住了那树枝。 这一下撞的太重，叶白微呼吸不稳，重重的喘着粗气，五脏六腑都像是要移位一般，眼前一片昏黑。 不等她平复下来，就见那马儿直直的冲到了悬崖之下。 马声带着哀鸣，再也不复踪影。 四周安静极了，唯有她的呼吸粗重，清晰可闻。 叶白微手上脱力，下一刻，整个人便从树上摔了下去。 脸颊被枯叶划过，锐利刺痛过去，便添了血珠。 身上的衣服被划破，浑身都像是被车碾过似的疼，然而最疼的却还是脚踝。 她恐怕崴了脚。 叶白微深深地吸了口气，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试图去寻找拂影。 这里还在山中，她不能把拂影抛在这里。 可还不等走两步，叶白微却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栽倒在了地上。 空气里带着点熏熏然的味道，叶白微无知无觉的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拂影到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样的叶白微。 她冷哼一声，弯下腰审视了对方一会儿，这才对身后道：“行了，你们把人带走吧。” 随着拂影声音落下，便见后面出来几个黑衣人，若是此时叶白微醒着的话，便会发现，这几个人便是方才的劫匪！ 劫匪此时倒是没了匪气，瞧着拂影的眼神却没什么尊敬，反而带着点鄙夷：“这么干净利落的出卖你家主子，姑娘倒是好忠心。” 闻言，拂影厌恶的盯着叶白微，冷声道：“她与我主子可没什么关系。” 一个以色侍人的女子罢了，她这是在替主子解决麻烦！ 对于她这话，土匪不置可否，只是嗤了一声，摆手道：“兄弟们，把人带走。” 说这话时，他还在叶白微的脸上扫了一眼。 这么如花似玉的女子，生的这般娇嫩，配那个瘫子可惜了。 倒不如…… 谁知他发了话，却不见背后有动静。 那土匪疑惑的回头，眼中瞬间满是惊骇。 他的人，不知何时都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男人惊骇的看向拂影，问道：“是你搞的鬼？” 他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与惊慌，而拂影也被这变故吓到，戾气横生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儿？！” 她说着，又冲着四周喊：“谁，谁在耍阴招？有本事出来！” 只是这声音色厉内荏，些微仔细听，便能听出底气不足。 那土匪头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问道：“真不是你，会不会是她？” 毕竟方才追人的时候，他可是听到这女子喊什么“七步断肠散”，难不成，是他们中毒了？ 这人被自己的脑补吓到，看着地上的叶白微更加惊惧，他总不能是惹到不该惹的人吧？ 像是在回应他的佐证，下一刻，便听得有唰唰的声音响起。 男人头皮发麻的看去，就见不远处的地上，有几条五彩斑斓的蛇，正朝着他的方向移动着。 而更让他惊骇的却是，他的手背上，突然传来柔软冰凉的接触感。 男人僵硬着脖子低头去看，就见…… 一天碧色的蛇，正在他的手背缠绕过去，而后露出尖锐的獠牙，重重的咬了下去！ “啊——” 男人变了调的声音响彻山林，不过瞬间便倒在了地上。 这变故来的太快，拂影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她下意识便要跑，却觉得脚面一重。 她瞪大眸子看去，就见一条蛇勒住了自己的脚背，顺着便要往上爬。 拂影顿时回神儿，抽出手中长剑，朝着那蛇的七寸便砍了下去，浑然不顾那些血污溅在衣裙上，不过片刻，她便硬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会儿的她，比先前与劫匪们“缠斗”时要更用力，若是叶白微还醒着，便会看出来，当时的拂影，怕是连三成力道都没有用上，那是在纯粹的敷衍她。 但拂影终究没有逃过。 不知什么东西落在她的脖颈上，不等拂影偏头去躲，便觉得后颈上尖锐疼痛，整个人便直直的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有脚步声落在枯败的树枝上。 少年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每一步都像是在打着节拍，他旁若无人的经过横七竖八的昏迷人群，最终停在了叶白微的面前。 “啧。” 他嫌弃的盯着叶白微，像是确认似的在她鼻尖试了试，又叹了口气：“算啦，谁让我好心肠呢。” 第356章 她被救了 叶白微再醒来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臭味儿。 那味道格外刺鼻，仿佛就在鼻子底下放着，熏得她皱紧了眉头。 身上的疼痛感太过浓重，就像是要将她撕扯成无数块，那味道也适时地给她的现状雪上加霜。 叶白微想要偏头，却觉得身上动弹不得，她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将眼睛睁开一道小缝。 眼前先是一片昏暗，适应了才见的一线光明。 篝火在旁边燃着，上面架了一个石锅，内中不知在熬煮着什么，那难闻刺鼻的味道便是从这其中发出。 再往旁边看，有个人的背影对着自己，那只瞧得见那及腰长发，与红衣烈烈。 昏迷前的记忆席卷而来，叶白微骤然瞪大了眸子。 她在树林中昏迷过去，哪怕在一片枯枝败叶中醒来，都比现在这情形要好过一万倍！ 毕竟……那人精致漂亮的，只靠着一个背影，就足以让她认出来身份。 是摇光。 叶白微屏住呼吸，重新闭上了眼睛，借着那么点被吓出来的清明思考，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她眼下是个什么情况，是这条小命是不是要交代到这里了？ 然而还不等叶白微想出个答案，便先感觉到有一股微凉的力道顺着自己的手过来。 叶白微的心骤然剧烈跳动起来，她再也不敢闭眼，惊慌的看过去，果然见那罪魁祸首如自己所想。 那条小蛇，便是当日袭击过卫渊的那条！ “摇、光！” 叶白微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整个人更是僵硬住，神情惊恐的盯着眼前的小蛇。 那条蛇沿着她的袖子上前，绿色的小三角脑袋停在了她的眼前。 属于蛇类的竖瞳盯着自己，叶白微毛骨悚然，却见那蛇歪了歪脑袋，朝着她蹭了一下。 蹭？了？一？下？ 叶白微僵硬着身体，有些闹不明白眼前的情况。 不对，这玩意儿，是跟她撒娇呢？ 像是在验证她的想法，下一刻，便见摇光终于大发慈悲的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漫不经心的弯下腰将那小蛇淋了起来。 而后，笑眯眯的对她道：“阿碧在跟你撒娇呢，她喜欢你。” 叶白微只觉得毛骨悚然，这种喜欢谁爱要谁要吧，她真的消受不起谢谢！ 她咽了咽口水，原本就体力透支的身体，现下更觉得发软无力。 叶白微动弹不得，只得言语恐吓：“你，你离我远点！” 摇光似是对她这态度很是稀奇，非但没有走，反而还将那条叫阿碧的小蛇缠绕在自己手腕上，末了又打了个结儿，笑吟吟的问她：“漂亮姐姐，我救了你，你不但不谢谢我，反而还要骂我。怎么，你们北越人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么？” 听得这话，叶白微一怔，下意识问道：“你，救了我？” 先前被阿碧吓得打断的思绪，现在终于重新连接了上去。 她昏迷前是在树林里，可现在明显是在一个山洞中。 初冬时节，外面的冷意席卷而来，凌冽如刀的吹到这里，却又因着那一团篝火，又将那寒意阻隔住了。 第357章 怎么这么臭?! 寒意侵袭不过来，叶白微挨着篝火近，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那噼里啪啦的火星爆开的声音，还有那一股臭味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遇到我的，还有我，我怎么也在这儿？” 她一连问了一大串，又想起最致命的一个问题：“那锅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 她就是被那一股臭味儿给熏醒的！ 见叶白微接连问了这么多问题，摇光却是笑了起来。 阿碧显然是很习惯被他打结对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挣脱开来，此刻正重新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绕成一团了。 摇光随意摸了一把阿碧，淡淡道：“漂亮姐姐，你问这么多问题，可要我先回答哪一个呢？” 少年生的实在是漂亮，但这一双漂亮的眸子盯着人看的时候，叶白微却恍惚觉得自己瞧见了冷血动物。 至少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摇光的眸子跟手上的阿碧，近乎完全相同。 叶白微被这个猜想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盯着他：“圣使大人可千万别这么客气，我哪儿能担得起您一声姐姐呢。” 冬日天寒，寒不过眼前少年。 但少年显然没有自知之明，闻言非但朝着她靠近了几步，还格外无辜的问：“我可不是在客气呢，我是在真心跟你套近乎呢，姐姐。” 不得不承认，即便知道摇光内里是个什么阎罗王一般的存在，可他的外表欺骗性太强了，强到这人温柔说话的时候，叶白微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忘记了他的本质。 她呐呐的瞧着眼前人，脑子有一秒空白，还是摇光站直了身子，冲着她笑：“姐姐为何这么怕我，我可从未伤害过你。你这样，叫我好生寒心呀。” 叶白微这才回神儿，又在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时候，先生出几分不安来：“方才你说你救了我？那你是在哪里遇到我的？” 摇光盯着她看了一眼，少女瞧着镇定，那点害怕都被藏到了深处，可惜火候不到家，很轻易就可以被人看穿。 他垂眸轻笑，倒是生了点兴趣。 而后，叶白微便眼睁睁的看着摇光走到那一口石锅前，拿了东西垫着锅，端到了她的眼前。 “这药刚刚好，可以用了。” 他卜一端过来，叶白微便闻到了浓重的臭味儿，那味道太过刺鼻，险些让她吐出来。 叶白微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捂着口鼻，说话声音都是闷闷的：“你是想毒死我还是熏死我？” 这味道，难闻的她要原地去世了！ 她满脸写着生无可恋四个字，摇光终于被她这模样逗乐，端着石锅乐不可支的问：“我看起来只会这么低级的手段吗？” 说着，摇光又将石锅放在她身旁，笑眯眯道：“漂亮姐姐放心，你这么好看，我怎么舍得下毒害你？这不是喝的，只是敷手用的——你被人下了药，泡一泡可以解毒。” 这人话里说的没几分诚恳，偏生那笑容倒是很耀眼，十分具有欺骗性。 第358章 多谢 叶白微狐疑的看着他，就听得摇光一脸无辜道：“我若是想害你，哪儿还会等到现在？” 这话倒是真的。 她看了一眼这个山洞，被火光熏得暖意融融，外面的寒意都被阻隔在外，让她的身上有了热乎劲儿。 但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昏迷的时候，是在树林里的。 若是耀光真的要害她，何必将她再转移到别的地方。 念及此，叶白微真心诚意的道谢：“多谢。” 她说话时，手已经伸到了石锅里。 刺鼻的味道熏得她皱了皱鼻子，然而手放进去之后，却是显而易见的轻松。 那些头晕的症状仿佛瞬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则是舒适。 这效果太过立竿见影，也让叶白微彻底的相信了摇光的话。 见她这模样，摇光挑了挑眉，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大发慈悲道：“不必谢我，大概是行经寺庙，预备发点善心罢了。况且，漂亮姐姐这么好看，我怎么忍心见死不救呢？” 自从认识他后，叶白微就没从他嘴里听到过几句能听的，现下也是一样。 她无奈叹了口气，索性忽略掉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捡着重点去问：“你方才说，是偶遇到我的？” 先前她问了一大堆的问题，但摇光都给她绕过去了。 叶白微原本以为，这次的话题他也不打算回答，谁知摇光却开了口。 “不错，这附近风景不错，我闲来无事打算随意走走，谁知这风景倒是超乎想象的好，让我捡到了姐姐你。” 摇光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道：“你当时是美人落难，幸好我出现，否则你怕是要性命不保呢，可见女子，尤其是美人，活在世上太过不易，一不小心便会被恶人盯上。” 他这话说的越发没了边际，叶白微无奈的看着他，也不打断他的话，只是等到摇光说完，又问道：“那怎么就来这个山洞了？” 不知是不是这药的作用，她不过泡了一会儿的手，便当真觉得先前的症状好了许多。 身上虽然还是疼的，可是那些头晕的问题却是消减了不少。 她声音都恢复了中气，摇光唇边笑意加深，反问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我孤男寡女若是被人瞧见，岂不是有口说不清？”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却让叶白微又噎了一噎。 她难以言喻的看着摇光，十分想问一句：难道我们现在这样，就能说得清楚了？ 那好歹是在外面呢，这可是山洞里！ 然而叶白微到底还有几分理智，更知道眼前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只能将那些话都给咽下去，深吸一口气，方才继续道：“原来如此，那的确要多谢你。” 不管如何，摇光救了她是真。 见她道谢，摇光却是打蛇随棍上：“唔，真要谢我，那漂亮姐姐是不是得好好想想，要给我什么谢礼才好？” 他这话一出，叶白微却是楞了一下：“谢礼？” 而后，便见摇光理直气壮的点头：“是啊，难不成，你是打算就靠这一句话打发了我么？” 第359章 姐姐要走了?(修) 少年一脸受伤的表情，却让叶白微再次愣住。 她怎么突然有种，自己被敲诈的感觉呢？ 不等叶白微细想，便见摇光又叹了口气道：“我今日为了救你，耽误了行程不说，还赔上了几瓶珍贵的药——便是你方才泡的这个，可是千金难买呢。自然，我也不缺钱，只不过，虽说知恩不图报，可若是半点回报都没有，还是难免会伤心的。” 这人又说了一连串的话，字字句句都针对叶白微，叶白微被他这话说的，恍惚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儿似的。 不然，怎么会这么被人控诉？ 她神情恍惚的看了一眼摇光，在看到少年湿漉漉的眸子时，不知怎的便想起来一句话——越是漂亮的东西，便越危险。 这话用来形容摇光，再合适不过了！ 念及此，叶白微顿时打断了摇光的话：“我自然是要给谢礼的，你想要什么？” 得了叶白微这话，摇光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不过嘴里还是不依不饶：“哪有问人自己要什么的？漂亮姐姐，你心不诚啊。” 他声音里满是调侃，叶白微睨了他一眼，突然明白了一句话。 有些人的嘴，是真的可以不要的。 比如摇光。 闭嘴的时候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可一旦开始说话，就让人有一种想打死他的感觉。 显然摇光对此没有自觉，见她不说话，还要追问：“怎么，是被我说中了么？” 叶白微觉得，若是再听他说下去，自己可能会忍不住杀了救命恩人，索性先问道：“上次的香可用完了？” 她当先提及这话，倒是让摇光怔了一下，旋即笑着问她：“怎么，若是用完了，姐姐可要再教我做香不成？” 他不过随口一说，谁知叶白微却是点头：“可以。” 摇光在听得她的答案后，眸光微闪，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边笑意便多了几分：“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本来是打算循序套话的，谁知她倒是比自己想象的更容易上钩。 叶白微见他点头的痛快，便知道自己这报恩筹码是给够了，只是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儿。 还不等叶白微想明白，她先想起来了另外一桩事儿。 下一刻，摇光便见叶白微骤然站起身来，却因头晕忙的扶住了墙壁。 他微微拧眉，道：“你要做什么？” 少年的声音带着点冷，叶白微却没察觉到，她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方才救我的时候，可曾看到我的侍女？” 她也是糊涂了，竟然到现在才想起来拂影，那时候情况危急，拂影先她一步从马车上被甩下去，现在自己安全了，可拂影还生死未卜呢！ 摇光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着急忙慌的，竟然是为了一个侍女。 不过…… 他弯了弯唇，那一瞬间的恶劣几乎要压制不住：“你说的侍女，长什么样子？” 叶白微对他形容了一遍，末了又道：“她是与我一同在马车上的，只是后来马车出事，她就被摔在我不远处，你若是经过，应当可以看到的……” 她这话说的格外焦灼，摇光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复又淡淡道：“我去时，只瞧见了你自己。” 他否认的干脆，且那神情里满是坦荡，也让叶白微有些迟疑。 “你……真的没看到？” 不应该啊，她昏迷前，分明记得拂影也昏迷在她不远处的。 除非，在她昏迷之后，还发生了什么未知的事情。 第360章 漂亮姐姐再会 见状，叶白微再次道谢，却是拒绝了：“这倒不必，山路崎岖，圣使也早些回去吧。” 摇光弯唇，笑看着眼前人，好一会儿才答应：“好吧，难得想做一回护花使者，谁知漂亮姐姐不允许，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啦。”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晃了晃手上的阿碧。 叶白微骤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那预感成了真。 阿碧得了允许，瞬间上前，露出猩红的舌头，在叶白微的脸上舔了一下。 分叉的舌尖湿热冰凉，让叶白微头皮发麻，眸光瞪大，骇然的往后躲。 但阿碧已然又缩了回去。 摇光恶作剧得逞，笑的意得志满：“我们告辞了，漂亮姐姐再会。” 这人事了拂衣去，留下原地魂飞魄散的叶白微。 她石化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第一个动作便是疯狂的擦脸。 然而那触感却仿佛擦不掉似的，让叶白微后背冷汗一层一层的出，这个摇光！ 她恨不得咬碎后槽牙，连手心都是颤抖的，被阿碧触碰那一下，简直可以写进她人生十大恐怖事件之首了！ 罪魁祸首已然消失不见，叶白微哆哆嗦嗦的靠着树，好半日才平复了剧烈的心跳。 太可恶了！ 她恨恨的骂了一句小混蛋，又抱着树叹息，这人果然是睚眦必报。再想起过几日他还要去朝夕找她，且这事儿还是自己应承下来的，叶白微便有一种想要即刻撞墙的冲动。 然而现下说什么都晚了，况且眼下最要紧的是回别庄，叶白微深吸一口气，撑着身子站稳，又缓了一下，这才顺着先前的路往回走。 她大概还记得路，沿路也存着寻人的意思，于是走的并不算快。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夕阳折射在树林中，也染上几分绚丽的光芒。 只是残阳如血，这美丽里又带着几分心惊。 这般光景，叶白微无心欣赏，待得出了树林，她这一点残存的希冀也破灭了。 到处都没有拂影的身影，她中间甚至经过了被土匪劫道的地方，也没有见到半个人。 叶白微无声叹气，索性加快了步伐，谁知才沿着山道走了没多久，便听得马蹄声响起，她不知对方是好是坏，快步朝着一侧的大石头躲了过去。 才刚躲好，便听得马蹄声震天，却是一队身着盔甲的士兵们经过。 那群人走的并不快，目光四处巡视，显然是在找人。 叶白微忙的躲好，从缝隙中往外看，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人群之中，有个中年女子坐在马背上，她认得，那人是长公主身边的人。 秦霜嬷嬷。 叶白微心中一动，下一刻，便听得那秦霜沉声道：“诸位可要寻仔细些，夫人身份贵重，不容有闪失，若是出了差错，公主怪罪下来，咱们可都担待不起。自然，完好的将人寻到，公主也不会少了诸位的好处。” 得了她的话，为首的侍卫恭声应是，又笑道：“嬷嬷放心，都分散开，仔细寻找。” 第361章 卫渊出事了 叶白微从他们对话中意识到了什么，知道是来寻自己的，且神情中并无恶意，她权衡一番，见这些人已然四散开来，知道自己怎么都得暴露，倒不如赌一把，索性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 见到叶白微，秦霜先是一愣，继而又面色大喜，当下从马背上跳下来，快步走过来，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遍，笑道：“可算找到您了！” 她一面说，一面又将预备好的披风拿了出来：“先前得了信儿，长公主吓坏了，夫人，您没事儿吧？” 见状，叶白微越发疑惑，问道：“多谢嬷嬷，你们是如何知道我出事儿了的？” 秦霜点头，神情里却带着几分迟疑和担忧：“方才接到山下传来的信儿，说是您迟迟未归，又有御林军说这附近似有打斗声，长公主得知之后，怕是您出了事儿，连忙命我们过来寻找。幸好，您无事。” 她的话说的关切，叶白微却觉得哪里对不上，她捏了捏掌心，轻声道：“多谢嬷嬷关心，也多谢长公主挂念。” 见状，秦霜顿时笑道：“这原是我们该做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看向叶白微，关切的问道：“您怎么受伤了，是谁做的？” 秦霜话中带着焦灼与担忧，叶白微斟酌着道：“先前遇到一波劫匪，我的仆从为了护我失踪了，不知可否劳烦帮忙寻找一下？” 她将摇光出现的事情隐去了，毕竟摇光与长公主的关系眼下还不清楚，贸然将这事儿说出去，未必对自己有益处。 那秦霜果然没有多想，闻言点头应道：“这是自然。” 她吩咐了侍卫分出一波人去寻找拂影，自己则是对叶白微道：“这路途不平顺，我送夫人先回寺庙里吧。” 闻言，叶白微一愣，下意识问道：“回严华寺？这就不必了吧，夫君还在别庄等我，我便不叨扰公主殿下了。” 听得她这话，那秦霜却是一脸的欲言又止，只道：“夫人还是先随奴婢去一趟吧，寺内出了点事情。” 她的话说的含含糊糊，叶白微心中一沉，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然而秦霜却不肯说了，她只有一句话：“夫人去了就知道了，长公主还在等您呢。” 对方将话说到这份儿上，叶白微便知道，便是拒绝也是无济于事。 她无声叹息，秦霜带的人这么多，若是真的有坏心思，那她如何也是逃不掉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静观其变。 她心中盘算好了主意，再开口时，便染上了些疏离的笑意：“既然如此，便劳烦嬷嬷带路了。” …… 待得叶白微跟着那一行人离开后，一旁的树林里才走出一个人来。 若是叶白微此时回头，便会发现，那藏匿在影影绰绰的阴影下的，正是先前才与她告别的摇光。 少女的背影原去，摇光站在原地，轻飘飘的抚摸着手腕上盘着的阿碧。 半日，才无声轻笑：“瞧着是个伶俐的人，怎么对谁都没有防备呢？” 他垂眸笑着，眼中却半分笑意也无，阿碧是听不懂他说话的，只是将冰冷的蛇头靠在他的手背上，由着他磋磨。 摇光抚摸着阿碧，许久才道：“幸好我善良。” 他大概真的是疯了，才会在知道这人有危险的时候，特地绕道来救下了她。 毕竟，无人比他更清楚，若是这女子死了，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师父心底有一个关心的人，那人便是叶白微。 当初持节说出故人的时候，摇光第一反应便是警惕。他这些年与持节相依为命，亦师亦父，当一个人所拥有的匮乏到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的时候，便会愈发在意自己所拥有之物会不会消失不见。 师父是他最重要的人，那么同理，他也要成为师父最重要的那个。 所以那时候他慌了，苗疆在北越可以动用的人手不多，但也足够让他查清楚叶白微的来历。 这女子当年还不到四岁，便是天才也不足以学会那样多的本事，他起初疑心那故人是叶白微的母亲，也因此花了大力气去查探。 可后来得出的结果，却让他失望了，那个女人被他查了个遍儿，并没有什么问题，也就是说，会调香的只有叶白微。 可是…… 师父这些年从未离开过苗疆，彼时叶白微只是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女童，当真能学到那么多的本领么？ 摇光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但可以确认的却是，若是叶白微死了，那这世上与师父有关的故人，便会再少一个。 他抱着这个打算，在知道叶白微会有危险的时候，却有脑子抽了风，竟过来救了她。 这与他行事不符，摇光低头，疑惑的盯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染惯了鲜血，如今却拿来救人。 且救的还是他潜在的、可能会抢走师父的敌人。 摇光不理解，他觉得自己必然是疯了，但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叶白微跟着人离开的时候，心中有某个地方悄然的放了下来。 她安全了。 阿碧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心境，细细的身体沿着手背蹭到了他的掌心，摇光垂眸看去，复又无声嗤笑：“还有你，小白眼狼，养了你这么多年，不过见她几次，就开始讨好人了？” 他话里带着不满，神情却是真切的沾染几分笑。 阿碧自然是不可能回答他的，摇光盯着那渐行渐远，乃至于消失不见的背影，良久才轻叹道：“罢了，就当是为了师父吧。” 不管他们之间潜藏了什么样的谜团，可叶白微终归是与师父有关系的人，若是她真的死了，想必师父也是会伤心的。 他为人自私，却到底不忍让师父难过。 罢了。 …… 去严华寺的路上，叶白微有过无数个设想，却唯独没有想到——卫渊出事了。 她到了严华寺后，长公主果然在等着自己。 赵青鸾依旧穿着一身佛衣，跪在蒲团上，手上的珠串被她慢慢的拨弄着，嘴里还在无声的念着什么。 秦霜过来行礼的时候，长公主这才睁开眸子，只是看向叶白微的眼神，却带着几分怜悯。 第362章 刺杀 叶白微起初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笑着给长公主行了礼，一面说着客套话：“贸然前来叨扰，还望公主勿怪……” 只是她的话音未落，便被长公主一句话打断：“你随我来。” 她说这话时，当先起身，带路朝着一旁的禅院走去。 叶白微因着她这举措，越发觉得一颗心吊了起来。 直到到了禅院门口，长公主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轻声对她道：“有一个坏消息，我要说与你听，你且有个心理准备……下午的时候，镇北侯遭遇刺杀，现下昏迷不醒，他人就被安置在禅院里面。太医已经来过了，说是侥幸未曾伤到性命，只是伤势严重，虽无性命之忧，却难免皮肉之苦。” 后面的话，叶白微都听不见了。 在听到那一句卫渊被刺杀，叶白微便觉得眼前一片昏黑。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掌心，从长公主的话中组织起她表达的意思，一把推开门，跌跌撞撞的跑进了房中。 长公主没有骗她。 卫渊的确在床上躺着，此刻双眼紧闭，一张薄唇毫无血色。 房中血腥味儿未散，浅浅淡淡的混合着空气，却刺激的叶白微心神恍惚。 她看到卫渊，反而不敢再往前走了。 卫渊就躺在床上，像是一个扭曲的梦境，他虽然双腿残废，可在叶白微的心中，向来是无所不能的。 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人，怎么就出事了？ 脸颊一片冰凉，叶白微尚且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直到那一滴泪落在手背上，她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到。 她胡乱擦了一把脸，终于想到跑到卫渊的床前，将手小心翼翼的放在他的鼻端。 男人的呼吸温热，虽然清浅，却还是稳定的。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觉得双膝一软，骤然便跪在了脚踏上。 身后跟过来的秦霜忙的来扶她，叶白微恍惚道了声谢，抓着秦霜的手，回头去问长公主：“他怎么，怎么就被刺杀了？” 眼前姑娘眉眼里满是茫然与仓惶，六神无主似的，瞧着让人心中有些不忍。 长公主叹了口气，递给她一方帕子，示意秦霜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却见叶白微摇了摇头。 “我，我就坐在这里吧。” 她就地坐在了脚踏上，背靠着床边，仿佛这样离卫渊近一些，可以让她的心里多几分安稳。 见状，长公主也不再勉强，只轻声道：“具体情形，本宫是不知道的，彼时他的侍卫上山求助，严华寺内的御林军也纷纷出动捉拿贼人，我才知是镇北侯出事。因担心山下别庄不安全，本宫又命人将他转移到此处，一面着人去请太医。谁曾想，别庄说你也出去许久没有回来，本宫便让御林军一并寻找你去了。” 她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叶白微这才明白，那会儿在山路上遇到寻人的秦霜时，她为何要说不方便透露了。 原来，竟是卫渊出事在前，他们担心刺客伤人，这才让人来寻自己的。 只是这么想来…… 那些凭空出现的土匪，真的只是劫财的土匪么？ 像是有一口钟撞在她的头上，让叶白微有些头昏脑胀，她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 长公主还在，她勉强维持着自己不能太失态，撑着身子站起身来，给长公主行礼道谢：“殿下大恩，臣妇感激不尽。” 见她到这时候反倒还维持着体面与理智，长公主倒是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原本想着，这只是个心地善良的花瓶呢，如今瞧着，倒也不完全是。 她心中赞赏，面上则是宽和道：“你也不必谢我，本宫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如今既然来了，夫妻团聚本宫也放心一些，我便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你再让人喊我。” 长公主给她留足了空间，也让叶白微越发感激，道谢之后，长公主便含笑走了。 他们离去后，室内便只剩下了叶白微和昏迷的卫渊。 先前撑着的那一股劲儿瞬间便烟消云散，她腿上一软，再次趴在了床边。 昏迷中的卫渊对外界无知无觉，叶白微心中的恐惧蔓延开来，将她的一颗心拉扯的生疼。 她抓住卫渊的手，将脸贴了上去，声音里满是颤抖：“骗子……你说好不再瞒我的……” 她不是傻子，即便先前没有反应过来，可当那些不安都在此时化为了现实之后，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卫渊带自己过来，根本就不是为了消遣玩耍的。 她当时还没心没肺的收拾了那么多好玩的，本来以为这是两个人的第一次约会，谁知却是他别有目的的执行公务。 现下卫渊的受伤，必然与这一趟前来的目的有关。 叶白微虽然不知详情，却也知道必然与皇帝有关。 她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且，还是个需要严加保护的累赘。 怪不得今日那些暗卫们没有出现，彼时的卫渊必然也分身乏术，而她呢，她口口声声说不给卫渊添麻烦，却还是上了山，非但将自己置身仙境，还连累了拂影。 如今拂影下落不明，卫渊身受重伤，前者是因她，而后者…… 叶白微瞧着卫渊，神情也带着些委屈与自责：“我好无能。” 若是她可以再厉害一些，厉害到可以与卫渊并肩作战，是不是就不必男人费尽心机的保护自己，而非只能成为一朵菟丝花了？ “叩叩。” 门外敲门声响起，也让叶白微瞬间回神儿。 她忙忙的擦了一把脸，轻咳一声，遮掩着自己的失态：“谁啊？” 下一刻，外面便传来了清泉的声音：“夫人？是属下。” 他声音里带着疑惑，叶白微忙的起身走过去，示意他进来。 “夫人，属下方才还在找您呢，是谁将您带来的？” 他说到这儿，又看着叶白微身上的狼狈，问道：“您受伤了？可严重么？属下这就去请大夫。” 清泉还没走，便被叶白微拦下了：“不必。” 她摇了摇头，问道：“今日是怎么回事？” 第363章 请夫人责罚 方才问长公主，对方说不清楚，但她知道清泉是跟在卫渊身边的，他必然是清楚的。 叶白微开门见山，清泉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斟酌着道：“今日属下随主子去办差，谁知却遇到了埋伏，对方是有预谋的，属下因要带走重要东西，所以提前离开，是松间一直陪着主子，方才也是他传信，属下才知主子竟重伤昏迷了。” 他说到这儿，又当先请罪：“是属下没有保护好主子，请夫人责罚。” 清泉将罪责都揽下来，叶白微反倒是说不出什么，她拧眉问道：“那松间呢？除了他之外，可有人伤亡么？” “夫人放心，都是些小伤，没什么大碍的。松间他也受伤了，不过他并无大碍，现下跟一帮兄弟们都在山下呢。” 闻言，叶白微这才放心，方才她只顾得关心卫渊，却忘记问卫渊身边的人了。 她放下心来，复又问道：“那，你如今可办好侯爷交代之事了？” 清泉再次点头，生怕叶白微询问细节，便又道：“属下还是去给您请个大夫吧，不然若是主子醒来瞧见您这模样，必然要怪罪属下等照看无能的。” 叶白微便知道从清泉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了。 起先她担忧卫渊，并不将自己身上的伤放在心上，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疼痛，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狼狈的模样，叶白微到底是点头应了：“有劳。” 只是见他又走，又将人叫住：“还有一件事——拂影失踪了，方才我拜托了长公主的人去寻找，但怕是不如你们细心，你也派点人去找找她吧。她受伤了，你们记得随身带药。” 听得叶白微的叮嘱，清泉的神情却是微微一闪，继而低声应承：“是，属下这就去办。” 待得清泉去后，叶白微这才松了口气，她拉了一把凳子放在床前，坐着看昏迷的卫渊。 男人的眉眼褪去了寻常的凌厉，那苍白的脸色为他添了一抹脆弱的易碎感。 古人早熟，更遑论镇北侯府这样的人家，十几岁的卫渊背负着父辈们的责任，这十余年都在负重前行，就连她，也以为他强大到不会倒下。 直到现在。 叶白微盯着这人，伸出手来，轻轻地触碰他的脸颊，总觉得如在梦中。 他也是会痛的血肉之躯。 若是此时卫渊醒着，必然会瞧见少女眼中的心疼。 …… 清泉的动作很快，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将惯常用的大夫请来，给叶白微号脉诊治后，开了药方嘱咐人去熬药。 待得药煎好后，绘雪也被接了过来。 彼时叶白微已经换了衣服，绘雪还是一眼瞧出她脸颊上被蹭出来的伤，还有她手背上的红肿血痕。 她在来之前便知道叶白微受伤，此时瞧见还是心疼不已：“姑娘受苦了，奴婢来给您上药。” 叶白微倒是不怎么在意，她一颗心都在卫渊身上，对自己现下的伤势浑不在意，反倒是绘雪更上心些。 给她上完药，又将内服的药端来服侍叶白微喝下，绘雪便又开始收拾杂活儿。 第364章 外面怎么了? 那药里添了安眠的成分，今日叶白微又受了惊，不过片刻便睡着了。 她这一觉醒来已然是深夜，外面一片嘈杂，在这夜间的寺庙中格外明显。 叶白微梦里杂乱无章，才从那噩梦里剥离出来，骤然听到外面的动静，一时恍惚分不清身在何处。 头脑发胀发软，叶白微下意识叫了一声绘雪，便见对方从门外快步走进。 “姑娘醒了，可是饿了么，灶上给您温着饭呢，可要奴婢现下端过来？” 她事事妥帖，叶白微倒是摆了摆手，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问道：“外面怎么了？” 听得她询问，绘雪却是有些迟疑，她压低声音走到叶白微身边，轻声道：“御林军来了。” 闻言，叶白微眉心微皱，骤然坐了起来，问她：“可是与侯爷有关？” 她这般焦灼的模样倒是把绘雪吓了一跳，绘雪连忙扶着她坐好，一面压低声音道：“您别担心，与侯爷无关，是二皇子妃那边——” 绘雪的声音极低，她先是看了看外面，这才将事情原委解释了一遍。 原来叶白微睡下不久，宫里便来了人，说是带了皇帝的旨意，不但将这严华寺内围了个水泄不通，且还将二皇子妃和颍川侯夫人都给一并带走了。 这其间，不知长公主说了什么，等到人走的时候，连带着长公主也随行去了宫中。 可是人虽然被带走，御林军却分了一部分人留下来，在这严华寺外驻守。 “方才奴婢听了一耳朵，说是严华寺的长明殿供奉着皇室先祖的长明灯，所以要在这儿守着，可奴婢怎么瞧着，却是别有目的。” 至于是什么，绘雪虽然猜不到，也能察觉到里面的风雨欲来。 她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如今咱们这禅院外面也有御林军把手，瞧着凶神恶煞的，好在清泉大哥他们也在，方才我问了一下，他们说让咱们安心，不必害怕，不会有事儿的。” 绘雪好像对清泉十分信任，且在叶白微没有留意到的时候，二人已然十分熟稔了。 不过现下，叶白微倒是无心关注这些，她听完了事情始末，眉心皱的便越发紧了。 睡了这一觉，她精神好了许多，大概是那药起了作用，现下头脑清明，再回想起白日的事情，便察觉到了其中的诡异之处。 比如二皇子妃召见了她之后，严华寺外便出现了山贼；再比如，摇光走后不久，长公主的人便恰好寻到了此处。 还有，卫渊在此之前说他要去山上，实则却只是个幌子。 那些碎片被逐一梳理出来，太多的巧合拼凑到一起，便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有人在设局，她不巧闯入局中。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才想要说什么，却听得门外有人敲门，却是清泉：“夫人。” 她的思绪被打断，应声问道：“怎么了？” 而后，便听得清泉声音里带着喜色：“主子醒了，要见您呢。” 叶白微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欢喜的下床，连衣服都没换，只随手捞了披风，略微理了理头发便跑了出去。 幸好卫渊暂时住的禅院就在她隔壁，不过三两步就到了。 叶白微进门时，就见卫渊正靠着软枕在床上，相较于下午所见，他现下脸色好了许多，虽然还很虚弱，但那眉宇中的凌厉却削弱了那脆弱易碎感。 那个熟悉的卫渊再次回来，却让叶白微莫名有些心中酸楚。 若非是不受控制时，他永远不会将脆弱坦露在他人面前。 可是这样的定力，背后要吃多少的苦？ 卫渊一抬眼，便看到了小姑娘眼中的心疼。 那表情他再熟悉不过，见状却是先笑了起来：“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他招手，叶白微这才走过去，但到了他面前，还没说话，卫渊的脸色就先变了：“你受伤了？” 泰山崩于前都未必会改色的镇北侯，现下却因着叶白微脸上细小的伤势，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倒是叶白微睨了他一眼，避开他想要抓着自己的手，哼了一声，道：“比不得侯爷受伤严重。” 她声音里带着些不自在，瞧着是愠怒的模样，实则内里满是担忧。 卫渊自然听得真切。 往日里比这更重的伤势，卫渊也并非没有受过，然而却没有人如现下这般，名为责怪，其实是担忧到了骨子里。 但不得不说，这感觉十分不错。 于是他脸上的笑容都带着点赔罪：“是我不好，让夫人担心了。” 说这话时，卫渊顺势伸出手来，抓住叶白微的手，轻声问道：“你是怎么受伤的，可要紧么，大夫来看过没有，清泉……” 卫渊问了一大串，又预备去喊清泉，叶白微急忙拦下了他，无奈道：“我没事儿，清泉已经替我请过大夫了，说是不要紧的。” 她将今日的事情说了，避重就轻，末了又道：“那会儿只有拂影一人护着，如今她受伤失踪，现下还下落不明，皆是我的过错。” 谁知卫渊的重点却不在这里。 他拧眉，先是问了一句：“你说，是摇光救得你？” 叶白微点了点头，疑惑道：“是，但我那时候昏迷了，并不知他是如何出现的，更不知他是何处得来的消息。他说是凑巧，但天下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儿？” 卫渊神情冷凝，好一会儿才道：“这事儿，我会着人去查，此事暂且不表。出事的时候，你身边当真只有拂影？” 叶白微这下倒是愣住了，她迟疑的点头：“是吧，毕竟那会儿山贼围困时，只有拂影力战众人……” 她说到这儿，又后知后觉的明白卫渊的意思，颤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些暗卫没有被调派走？” 她原本以为，那些人没有出现，是因为卫渊今日恰好有事，且放心拂影在自己身边跟着，这才将人都给调走了呢！ 可现在他的话，却指向了另外一个答案。 “不曾。” 卫渊说这话时，神情愈发冷了下来：“他们是我派在你身边，贴身保护你的，无论何种情况，都不会被调走为我所用。” 第365章 我错了 因着这次出门另有安排，他为了以防万一，不但将暗卫的人从原先的四个增加到八个，还将拂影也调派到了叶白微的身边。 有这些人在，除非是顶级的刺客拼尽全力，否则叶白微绝不会出事。 可现在叶白微出事了，不但出事，那些暗卫却没有出现。 还有拂影…… 若当真如叶白微所说，是普通的山贼，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清泉！” 卫渊声音骤然沉了下去，清泉本就在外面候着，闻言忙的跑了进来：“主子，您有何吩咐？” “跟在夫人身边的人呢，现下何在？” 听得卫渊询问，清泉却是迟疑了起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叶白微，继而听得卫渊沉声道：“说。” 清泉这才小心翼翼道：“是夫人传了命令，说是要让暗卫们去您那边的。” 这话一出，叶白微先不可置信的瞪大眸子，问道：“我？传了命令？” 清泉瞧着她的反应，也有些懵：“不是您说，侯爷有危险，让他们先顾忌着侯爷的么？” 他话音未落，人却已经脸色变了。 叶白微这反应，显然是没有做过这种事，也就是说，是有人冒用了她的名头，去假传的话。 而叶白微，更是在这之后便出了事。 这其中的阴险用心…… 清泉反应过来，卫渊更是也了然。 “传我的令，加派人手，去寻拂影！” 自始至终，跟在叶白微身边的，只有拂影。 叶白微的脸色，在听到卫渊的话之后，也瞬间惨白了下来。 先前所有连不上的线，如今全部都连上了。 怪不得早起的时候，拂影会故意跟她说卫渊去了严华寺；怪不得她让拂影传信，却一无所得；这之后，二皇子妃的邀请，回去路上遭遇的土匪，还有她被逼到绝境都未曾出现的援兵； 以及……拂影的失踪。 叶白微难以置信，可事实就摆在她面前，她颤声道：“拂影……不是忠心于你的么？” 她不相信拂影，但她相信卫渊，可若是卫渊的心腹都能背叛他，那么他身边还有多少可用之人？ 卫渊闻言，神情里也添了自责。 拂影是他特意调派过来保护叶白微的，可现在，这个人却害了她。 “你放心，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谁知下一刻，叶白微却是抓住了他的手，焦灼道：“你可要现在排查一下周遭的人，此次你受伤，会不会……是亲近的人想害你？” 清泉想来是信得过的，可其他人呢，今日卫渊受重伤，明日会不会因为那些所谓的心腹而…… 叶白微竟不敢再想下去了。 小姑娘这担忧的模样，落在卫渊的眼中，倒是让他愣怔了一瞬。 而后，他也反应过来叶白微话中的意思，却是难得有些失言。 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险些因此丢了性命，可在知道始作俑者的时候，她非但没有怀疑他，反而担心他的安危？ 卫渊只觉得胸腔一阵鼓胀，让他的心都有些酸。 他骤然伸过去胳膊，将眼前的女子一把搂了过来。 她如同一只蝴蝶，顺从的落在他的怀中。 男人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暗哑：“无妨，我心里有数。” 他说这话时，掌心摸了摸她的发，轻声道：“傻姑娘。”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叶白微却有些不自在，她没想到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卫渊便情不自禁的抱了她。 虽说男人的怀抱很令人安心，可这房间里还有别人呢！ 叶白微到底脸皮薄，轻咳一声，轻轻地推了一下卫渊，示意他，还有清泉的存在。 谁知卫渊的脸皮却比她厚多了，男人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在领会她意思之后，一脸嫌弃的看向清泉：“怎么还不去？杵在这儿做什么？” 清泉：……他就知道，自己就是个多余的！ “属下这就去！” 清泉压着心中的吐槽，转身要走，却被卫渊叫住：“等等，你去通知松间，让他暂时撤回来，不必盯着了。” 卫渊说起来正事，清泉的脸色便也凝重起来：“是，属下遵命。” 叶白微仍在他怀中，听二人的对话云里雾里，却不妨碍她捕捉到一些关键点。 比如说…… “你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刺杀？” 而叶白微的话，则是让卫渊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轻咳一声，遮掩住自己的情绪，掩饰道：“并非完全猜到。” 其实那些事情都在计划之内，但卫渊莫名觉得，若是对叶白微全盘托出，那今日他怕是要得不了小姑娘给的好脸色了。 往日里的时候，卫渊自诩还挺能豁的出去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这些年在战场上，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遇到危急时刻，他往往是一把当先，自己最不吝啬性命的人。 包括这次也是一样。 卫渊并非不知道没有危险，可有些时候，卫渊也是机会。 他不能放过。 但今时不同往日。 至少在听到小姑娘质问的时候，那一刻卫渊心虚了。 他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若是自己出事，她会如何？ 卫渊心虚不已，叶白微却已经洞察到了他的想法。 她盯着眼前人，想要说什么，眼圈却先红了几分。 卫渊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她开口，下意识低头去看，顿时慌了神儿。 她在哭。 却半点声音都没有，只是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怎么瞧着都透着点可怜劲儿。 而惹哭她的人，是自己。 这个认知，让卫渊越发慌乱了几分，急急忙忙的要去给她擦眼泪，却被她将手推开。 “我错了。” 卫渊难得手足无措，轻声哄道：“这次是我错了，但你放心，我是有分寸的，我……” 可惜话没说完，就被叶白微给打断了。 “侯爷说的有分寸，便是躺在床上昏迷半日，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甚至就连身上都添了大大小小的伤么？” 她一句一质问，偏生那一双眸子里又满是委屈和可怜，瞧的卫渊的心都软了下去。 平生不爱服软的男人，这会儿也叹息且赔小心：“我真的错了，但是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儿么……” 第366章 她该怎么办? 他话说到这儿，见叶白微又瞪自己，忙的改口：“是我失算，不该受这么重的伤，要不你打我几下出气？” 叶白微担心的很，这人倒是浑然不当回事儿，她有心想说什么，但瞧着卫渊这幅模样，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好半日，叶白微才闷闷道：“你好歹记得，自己身边还有个人呢。” 他是自己在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牵绊，若是卫渊出事，她该怎么办？ 叶白微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也让卫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良久，他才无声叹息，将人重新搂过来，轻声道：“好。” 这次的确是他大意了，原本是个套，可他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尤其，还牵连了叶白微。 念及此，卫渊又轻声道：“对不起。” 他未曾想到，自己精心安排过来的暗卫，竟然反水害了叶白微，幸好她没事。 听得卫渊这话，叶白微摇了摇头，道：“没事，我并无大碍。” 她说着，又问道：“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以告诉我么？” 太多的谜团纠缠在一起，叶白微知道，眼前人便是答案。 她猜到了一些，可更多的，需要卫渊告诉她。 叶白微若是遮遮掩掩的打探，卫渊兴许还有法子去敷衍她，可是小姑娘直接了当的开口，却让他那些敷衍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卫渊斟酌着，就听得叶白微又道：“若是不方便，那便当我没问吧。” 她将话说到这份儿上，卫渊再次叹了口气，摩挲着她的手，轻声道：“今日之事，原本是一个局。” 他是站在三皇子这边的，这事儿叶白微是知道的，而此番长公主回朝之后，所做之事与他不谋而合。 他们有共同的目的，都想扶持三皇子上位，而合作之事，便也都顺理成章了。 此番他与长公主合谋设计，为的便是借由京中的乱局，自其中谋取利益，折断二皇子的左膀右臂。 二皇子身边最大的助力，一个是皇后的母家，另一个，便是颍川侯府，也就是长公主的前任夫家。 这次他们针对的对象，便是颍川侯府。 陆离被逼急，狗急跳墙，意图算计卫渊，却不知这正在卫渊的计划之中。 “如今我受伤，长公主也顺势进了宫，有她在其中斡旋，只会将这一池水搅得更乱。届时皇上震怒，不会善罢甘休。” 天子一怒，浮尸百里。 皇帝震怒之下，二皇子一派，也必然要倒霉。 这是一出连环计，只以卫渊受伤作为代价，以他看来，着实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唯一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身边的人反了水，将叶白微拖进了浑水中，险些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这是让卫渊最后怕的地方。 他说这些的时候，叶白微只觉得心惊肉跳。 她猜想过这一切是个局，却没有想到，卫渊竟然不在乎到以自己为诱饵。 她那一瞬间突然在想，若是这个世界没有自己，没有让他牵挂的东西，那卫渊会在意自己的性命么？ 这个答案，叶白微竟不敢想下去了。 见小姑娘呆怔的模样，卫渊倒是笑了起来。 他摸了摸叶白微的发，安抚似的问道：“可是吓到了？放心，都过去了。” 卫渊话里说的轻松，仿佛天大的事情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叶白微却是下意识看他，问道：“那你呢？皇上不会怀疑么，你如今搅和在里面，当真能全身而退么？” 她字字句句，都问的是卫渊的安危，这般被全然放在心上的感觉，让卫渊心间滚烫。 他轻笑一声，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安抚似的蹭了一下，轻声道：“我能。” 说这话的时候，卫渊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里的笑意又多了几分，那是缱绻的温柔：“因为，我心有牵挂。” 有这么一个小姑娘在身边，他哪儿敢让自己出事？ 毕竟，若他出了事，谁来护着她？ 男人这话说的平常，听到叶白微的耳朵里，却与情话无异。 她的脸颊有些烫，却是不闪不避，仰头去看他：“你最好说到做到。” 小姑娘警告似的，然而就连警告也是软软的，听得卫渊心中发软。 “好。” 他说了这话，松开叶白微，又道：“不过，咱们得在这儿住上几日了。” 卫渊说话时，有意无意的点了点外面，叶白微顿时了然。 那些御林军都在严华寺把守，明显是另有目的，至于卫渊，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被接到这里。 看来他们一时半会是走不了的。 叶白微应声，又有些担忧：“真的不会有事么？” 闻言，卫渊斟酌了一下，含糊道：“这次前来，皇上曾交代我一桩秘密任务，可我却出事了。” 他说一半留一半，叶白微瞬间明白过来。 卫渊非但不会出事，反而会被皇帝保护起来。 毕竟，今日卫渊遭遇刺杀，外人怎么看尚且不知，但在皇帝的眼中，却是很清晰明了——有人心虚，所以才刺杀卫渊，为的便是阻挠他办差。 而这人的居心，可见一斑。 叶白微心中叹息，这些人的脑子都是弯弯绕，若是换了她来，怕是早不知死了几百回了。 她不说话，卫渊却是瞧出了她心中所想，轻笑一声，道：“安心，万事有我呢。” 男人的话里满是安抚，也让叶白微的一颗心渐渐安宁下来。 …… 接下来两日，卫渊便在严华寺内养伤。 京中乱做一团，严华寺内晨钟暮鼓却是安静祥和。 除却那些御林军们严密把守之外，再瞧不出其他的异状。 知道暂且不能下山，叶白微便在此处住了下来，不过她心中不安，又知严华寺香火鼎盛，极为灵验，于是日日便也随着早课晚课前去诵经祈福。 北越人信奉天神，这里所谓的佛教，也与她在现代了解到的有些不同，但到底是同出一脉，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至少，可以求平安。 叶白微日日前往，求的却是卫渊的平安，小姑娘神情虔诚，卫渊虽没有亲眼去看，却能从下人的口中想象出来。 第367章 不舍得她 他伤势有些重，因怕叶白微担心，也乐得在这时候支开她，趁着叶白微去礼佛的功夫，卫渊便叫清泉帮自己上药。 谁知还是被叶白微看了个正着。 她回来时，房中几乎没什么动静，叶白微习惯了日日过来看卫渊，直接推门进了，恰看到他狰狞的伤口。 对于自己的伤势，卫渊向来是简要带过，叶白微瞧着他精神极好，只当他真的伤的不重，直到现下瞧见那伤口，她才知道，卫渊都是在骗自己。 男人额头见了冷汗，那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深红的肉色翻出，可见当时被刺中时的惨烈场景。 叶白微只看了一眼，一颗心便重重的沉了下去。 还是卫渊听到她不稳的呼吸声，回头看去，却是笑了起来：“怎么杵在门口？” 叶白微这才回过神儿，急匆匆的走过去，不忍看他的伤口，好一会儿才颤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没事儿吗？” 她才从佛堂回来，身上染了佛香，闻着便叫人心神宁静，可惜小姑娘满眼担忧，倒是彻底将他拽入凡尘。 卫渊失笑，示意清泉下去，自己则是随意将纱布打了个结，省的再吓到她。 “的确没事，若你再过几日看，这伤口都要痊愈了。” 卫渊说的轻描淡写，却半分没有安慰到叶白微。 她咬了咬唇，道：“太医呢，他是怎么说的？” 说这话时，叶白微又蹲在他的面前，目光从那伤口掠过，轻声问道：“疼不疼？” 卫渊垂眸，看着眼前的人，才要说出口的敷衍，这会儿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疼这个字眼，离他似乎已经很远了。 最开始受伤的时候，应当也是疼的。可后来受伤成了家常便饭，他习惯了与疼痛为伍，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如今，这小姑娘蹲在他的面前，眼中皆是在意，倒是让他的心中有点钝钝的疼。 “不疼。” 卫渊说的轻描淡写，笑容里也格外淡定。 他甚至还能拍拍她的头，道：“你先出去，我换一身衣服。” 方才换药时，他的冷汗湿透了中衣，眼下额头的汗还未褪却，昭示着方才的痛楚。 但他说话时又这样的轻松闲适，叶白微抿唇看他，到底是点头应了：“好。” 待得小姑娘出去，卫渊这才无声的松了口气，由着自己露出些倦怠与克制。 因着这个插曲，叶白微再去礼佛便没有那么勤快了，每当卫渊换药的时候，她都要守在旁边，等到男人上药完毕休息了，自己才出门。 卫渊起初觉得不大忍心，毕竟她每次瞧着自己伤口时的表情都泫然欲泣，怪可怜的。 可很快，卫渊便找到了这之中的乐趣。 碧如现下…… “这药苦的很，实在喝不下去。” 眼前男人一脸可怜相，可惜他大概不知可怜是什么样的，眼下做出来，倒是满脸的刻意。 然而叶白微还就吃这套。 一旁的清泉连吐槽都没在心里说完，就见叶白微自己端着碗，哄着卫渊去喝药。 这夫妻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原本是给卫渊换药的清泉，此刻觉得兴许他也需要点药。 怎么说呢，他有点消化不良。 等到吃了药，要换纱布的时候，卫渊倒是不让叶白微看了，不过却让小姑娘坐在自己身边，二人的手还彼此牵着。 清泉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惊，到不可置信，到现在的漠然。 他只当自己瞎了，给卫渊上完了药，将纱布包好，直接便端着东西出去了。 于是房中便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叶白微心疼的替他擦额头上的汗，一只手还任由卫渊抓着——亲眼瞧着他忍受了这样大的痛苦，叶白微眼下对他的心疼越发多了几分，莫说是抓着手，便是这人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叶白微都能毫不犹豫的答应。 卫渊这时候终于体会到了一点受伤的乐趣来。 那些疼痛倒是还在其次，还有什么比逗她更有趣的？ 但也不过逗了片刻，瞧着叶白微眼圈红红的模样，卫渊便又有点心疼，轻笑道：“放心，下次不会了。” 那日他坦诚的时候，叶白微便觉得他太冒险，可如今真的亲眼瞧见伤口，才知他到底承受着何等的风险。 担忧之余，更多的却是心疼。 她摇了摇头，又轻声道：“侯爷以后也想一想，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你要是……我可怎么办呢？” 说这话时，她声音都低了下去，后面的字含糊不清，卫渊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一会儿，卫渊才无奈的笑：“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死的，不舍得。” 这人突如其来的直球，让叶白微楞了一下，她心中有了答案，却还想要刨根问底：“不舍得什么？” 叶白微问他，卫渊却又不肯说了。 只是盯着她的脸，眸光内满是温柔缱绻。 有些话，当着她的面儿，他是说不出来的。 但在心里，却是补了一句。 不舍得她。 他前半生没觉得什么，现在有了叶白微，也知道生命的珍贵了。 …… 这一日，叶白微没有去佛堂，她就在卫渊的房中待着，下午的时候日光甚好，她起先坐在软塌上看书，后来却是睡着了。 傍晚的时候，清泉过来回话，进门便看到叶白微趴在卫渊对面的软塌上睡着。 他当下便要出去，却还是惊醒了叶白微。 她揉了揉眼睛，先看眼卫渊，又看向清泉。 待得瞧见对方眼中的凝重，知道这人有要事回禀，睡眼惺忪的问：“我先回房？” 见状，卫渊摆了摆手，道：“直接说吧。” 他这些时日，所有事情都不避开叶白微，对此清泉也是知道的，闻言行了一礼，说话时却有些迟疑。 斟酌了半日，清泉方才开口：“主子，拂影找到了。” 他这话一出，叶白微先是一喜，继而又想到了什么，唇边那一抹喜色便消失殆尽。 叶白微闭口不言，卫渊则是淡漠问道：“可审出什么了？” 他声音冰冷，清泉便知此事确实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况且，此番也的确是拂影大错特错，犯了主子的忌讳。 第368章 当真是误打误撞么? 念及此，清泉的声音也有些苦涩：“回主子，属下已经审问过了，她与颍川侯府合谋，为的便是扣住夫人，好为他们争取利益。幸好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她并未得逞。只是属下发现一个疑点，她当日失手之后，不知缘何被迷晕，扔到了后山，而与她一起的，还有几个伪装的山匪。但他们都像是失忆一般，皆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如此。” 起初他们曾怀疑拂影说谎，可清泉了解拂影，她是钻了牛角尖，但有些事情却不屑与撒谎的。 比如这次审讯的时候，拂影还敢当着众人的面倨傲的争辩：“那个狐媚子根本不配为侯夫人，我这样做，是替主子清理身边的废物，我没有做错！” 但这些话，他是不敢对卫渊说的，至少，不能当着叶白微的面儿。 叶白微并不知道这一层内情，闻言也有些困惑：“她说，他们是一块的？” 一同被打包扔到了后山自生自灭，做这事儿的人会是谁？ 不期然的，叶白微脑海中瞬间闪过一道人影。 她才想到这儿，便听得卫渊淡漠道：“去一趟驿馆，还有，将苗疆圣使这些时日的行径全部调资料给我。要事无巨细。” 他与她想到了一处，不过瞧着卫渊眼底的冷意，叶白微想了想，又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道：“我觉得，这一次摇光没有恶意。” 小姑娘这话是明晃晃的为别的男人开脱，而这个认知，让卫渊的笑意都冰冷了下来：“你怎知他没有恶意？这人一肚子坏水儿，向来不会安好心。” 卫渊的醋味儿都要从身上冒出来，叶白微哪儿看不明白？再想起先前摇光在卫渊面前挑衅的情景，叶白微顿时乖觉的闭嘴：“夫君说的对。”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但这么直白的赞成，倒是让卫渊的脸色好了许多。 他满意的点头，淡淡道：“行了，去查吧。” 得了卫渊的吩咐，清泉顿时应声，松了一口气，离开了这一方修罗场。 待得人走后，卫渊还不依不饶：“那日他跟你说了什么？” 先前卫渊都没有多问，这会儿倒是后知后觉的醋了起来，叶白微叹了口气，知道这是自己惹起来的祸，到底是乖乖的讲了一遍。 那日叶白微昏迷，并不清楚自己遭受了怎样的危险，但这并不妨碍卫渊猜的八九不离十。 他至今未曾查出来摇光与长公主的关系，但现有的种种却昭示着他们关系非同一般。 摇光那日来严华寺，怕是也与长公主脱离不了关系，但，他又是怎么知道叶白微出事的？ 当真是误打误撞么？ 卫渊心中诸多疑团，末了又不得不承认，若非那日摇光“恰好”出现，怕是叶白微性命堪忧。 这个认知，让他纵然不甘愿，也得记摇光一笔感恩。 卫渊脸上的那点不满和纠结，看到叶白微的眼中，却又忍不住弯唇轻笑。 她轻咳一声，遮住了要露出的笑意，复又正色道：“我觉得他撒了谎——那日他说，他只见到了我一人。可当日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拂影他们丢到后山去。” 挂张请假条 后面情节修改了一下，今天暂时请个假，明天再补，爱你们。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挂张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9章 给你添乱了?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摇光身上有些古怪的东西，苗疆善蛊，更能无声无息中取人性命。 她所知的、在那日出现在严华寺周围的人里，也唯有摇光一人了。 她不知摇光为何要撒谎，但神情却是笃定的。 卫渊点头应声，道：“此事不难查，只是我先前忽略了他。” 这些时日事情太多，他又受了伤，到底精力不济，好在如今查起来还不算晚。 得了卫渊这话，叶白微颔首，又有些迟疑：“我这次是不是又给你添乱了？” 要不是当日她应邀去严华寺，也不会与那群土匪遇见，兴许就不会有危险了。 “没有。” 卫渊无声叹了口气，总觉得叶白微谨小慎微过了头，她仿佛特别擅长将所有过错都往自己的身上揽，分明有些事情并不是她的错。 “便是你那日没有去严华寺，拂影与旁人合谋，也总会寻到别的机会将你带出去——” 他说到这儿，又轻声道：“我反而很庆幸，幸好你去了严华寺，不管摇光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的出现，救了你一命。” 若是那日她没有去严华寺，也或许摇光便不会出现，那时候的叶白微会如何？ 卫渊心中已经有了数，说这话时，满是后怕。 叶白微听得他这话，后背也出了一身冷汗，轻声道：“我日后会更加小心的。” 从来到这里，见识了那些鲜血与残酷之后，她便无法再将这里当成一个纸片世界。 这里会流血会死人，封建礼教的强权之下，性命如同蝼蚁一样卑贱。 她想活下去。 叶白微看着眼前人，无声的想，她想跟这个人，好好的活下去。 对于叶白微这话，卫渊只是轻笑着回应：“好，有我在呢。” …… 接下来的日子，与卫渊所料不错。 他们暂且回不去府上，严华寺里倒也得了片刻清净。 有叶白微在身边照看着，卫渊虽然伤势颇重，却也觉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滋味儿来。 京中已然乱了套，他这里却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只可惜，偷来的好日子，终究得不了长久。 到了第三日的傍晚，严华寺里便喧嚣了起来。 而彼时的卫渊，正在跟叶白微下棋。 喧嚣声中，带着刀剑相接的声音，让叶白微手中的棋子瞬间滚落到地上。 她脸色微变，迟疑的问道：“外面……是出事了么？” 闻言，卫渊倒是淡定的很，他将地上的棋子捡起来，递到叶白微的面前，神情未变，只道：“无妨，继续。” 大概是男人的神情太过淡然，也让叶白微的心微微放下几分。 她抿唇应声，迫使自己将棋子落下，然而她心思不在这上面，直到被卫渊抓住机会连吃几子，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我，我方才下错了！” 对于小姑娘这话，卫渊却是挑眉一笑：“晚了，落子无悔。” 卫渊说完，点了点棋局，又笑着同她道：“愿赌服输。” 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想要耍赖，却被他提前截住了话：“不许反悔。” 第370章 你打吧 叶白微：…… 被卫渊窥破了自己的想法，方才那么一点心眼这会儿也都尽数作废。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认命的伸出手去，递到了他的面前：“诺，你打吧。” 卫渊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知道她是抽起篓子还要跟她下棋，且还定了赌局。 谁输了，就要被打手背。 叶白微怕疼，见他手朝着自己手背拍下去，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小姑娘的睫毛都在颤啊颤，瞧的卫渊失笑。 而后，他弯下身去，在她的手背落了一个吻。 那轻如羽毛却又软热的触感，让叶白微瞬间睁开眸子。 正和卫渊的眼神相交。 那一刻，心上仿佛落了一只小鹿，在疯狂的转圈圈。 叶白微的心都被那小鹿给来来回回的踏着，一颗心如同擂鼓，那一瞬间，所有的话语都消失无踪，她像是丧失了一切的能力，完全被眼前人所占据。 大概是小姑娘的神情太过呆滞，卫渊那点不自然倒是被遮掩的干干净净。 他鲜少有这样情绪外露，表达自我的时候，唯一的勇气都用在了叶白微这里。 幸好，她的反应比他的还要无措。 卫渊念及此，又有些忍俊不禁。 “傻了？” 男人带着调侃的声音响起，也让叶白微瞬间回神儿，有些赧然的转移话题：“哪有，我，我只是在想事情……” 然而她微红的脸颊和泛着胭脂色的耳垂，却昭示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幸好，她脑子转的快，盯着卫渊调侃的眼神，愣是想出一个完美的答案来。 “外面，好像安静了。” 不过短短片刻，那些喧嚣与刀剑声便都烟消云散，唯有那一声声的钟声，在这初冬的天色里，染上些肃杀来。 叶白微莫名觉得不对，下一刻便有人在外面叩响了门扉。 “主子。” 是松间。 叶白微顿时坐直了身子，卫渊也往后靠了靠，二人重新恢复了方才的距离。 外力的干扰，让叶白微自在了一些，卫渊睨了一眼她的神情，瞧出小姑娘的羞赧，也不再乘胜追击，而是给了她点缓和的余地。 “进来。” 松间进门时，便见桌上一盘残棋，和正在低头把玩着棋子的夫人，以及…… 满眼目光都在夫人身上的主子。 他轻咳一声，将目光挪开，正色回禀：“如您所料，他们已经尽数被拿下，虽身上未曾有标识，但目的明确，的确是颍川侯府的人。” 这答案不出卫渊所料，他弯了弯唇，却是笑的讥讽：“我知道了，人现下在哪里？” 松间回答的恭谨：“就在禅堂内关着，约莫七八个人，眼下都喂了东西，老实着呢。” 卫渊点头，道：“将东西预备好，我过去一趟。” 得了这话，松间先是看了一眼叶白微，又迟疑道：“要么，这事儿还是交给属下吧？” 为着这几个人，何必玷污了主子的手，更何况，夫人还在这里呢。 卫渊只是摆手示意他去准备，松间知违抗不得，只得应声去了。 待得人去后，卫渊则是将棋子都收了起来，一面对叶白微温声道：“你待会先去休息一会儿，我让人收拾东西，晚些时候送你回府。” 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有些诧异：“回府？咱们可以回去了？” 她说到这儿，又问道：“方才可是捉住什么人了，他们是什么来头？” 叶白微一连问了一大串，卫渊倒是半分不恼，只是宽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道：“来的是上钩的鱼，晚些时候你先回府，我带人去一趟宫里，应当会回去的晚。你晚饭不必等我，这些时日辛苦了你，回去好好歇一歇。” 原本他打算的好，保护好了叶白微，可以让她在别庄里玩个痛快，谁知一着不慎，险些让她出了事儿。 卫渊心中惭愧的很，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下次再带你出来，必然让你好好玩。” 叶白微对这些倒是不在意，只是这人话说的云山雾绕的，她有些担忧：“那你进宫，会不会有危险？” 小姑娘满眼关切，卫渊却是笑了起来：“不会。” 他想了想，对叶白微简要的解释了几句：“我手中有颍川侯想要的东西，若是被皇上知晓，他吃不了兜着走。这次他冒险袭击我不成，反而被抓住把柄，皇上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所以，咱们不必再严华寺待了，我的危机也彻底解除了，明白了么？” 卫渊简明扼要的说了，叶白微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日卫渊与她所说，自己前来是奉着皇帝的命，居然不是托词。 能让颍川侯不惜代价也要袭击卫渊的，必然是能将整个侯府都拉下水的大把柄。 当初颍川侯扶持皇帝上位，全家都是站在皇帝这边的。但是凡事都不是固定的，当初那个支持皇帝的侯府，如今也因着女儿嫁给了二皇子，而再次变了脚下的位置。 皇帝自诩如日中天，自然不愿意看到儿子们坐大成势，甚至到了可以威逼自己的地步。 所以，颍川侯这次是真的惹恼了皇帝。 天子震怒，颍川侯必然要倒霉。 叶白微莫名想起长公主与颍川侯的恩恩怨怨，心中叹息，怪不得长公主愿意跟卫渊合作呢。 她念及此，又问道：“这次，长公主没少出力，她不会以此来跟你讨要好处吧？”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位长公主在时隔这么多年重回朝堂，为的不止是一个三皇子。 毕竟，要真的是担心那孩子，当初又何必一走了之，这些年都未曾再看一眼？ 她才念及此，便又被卫渊揉了揉头发：“放心，不会。” 他说着，又推着轮椅往外走，经过她身边时，又叮嘱道：“我让暗卫跟着你，这次不会有危险了。” 叶白微应声，嘱咐卫渊万事小心，待得人走后，这才无声的叹了口气。 外面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风声凌冽，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雪。 …… 傍晚的时候，雪果然下来了。 第371章 看戏 不过却不是暴风雪，而是细小如盐粒子的雪，混合着冷冽的风，吹的人透心凉。 自严华寺到镇北侯府，这距离不算很远，但也足以让叶白微冷的手脚冰凉。 幸好绘雪细心，提前吩咐了人回去预备着，等到叶白微到了畅林苑的时候，进门先被暖意给包裹住了。 地龙烧的极热，小丫鬟们也烧好了热水，伺候着她先去沐浴。 畅林苑的正房内，是有一个小隔间单独做的汤池，此时热气氤氲，内中洒了点叶白微自制的香料，那香味儿清浅，却在沐浴时，附着在肌肤上，需的凑近了才能闻到那沁人心脾的香。 叶白微泡在池子里，瞧着外面进进出出伺候的人，再次感叹了一下自己的骄奢淫逸。 当了一辈子的劳苦大众，谁曾想她一朝竟有这等待遇？ 待得沐浴更衣，那一身寒气便被驱散的干干净净，叶白微趴在软塌上，下人们则是将她带回来的东西归置回了原位。 到了这会儿，叶白微方才有了种落在实地的感觉。 在外面的时候还不明显，现下回来之后，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在不知不觉间，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有卫渊的地方，是他们的家。 这个认知，让叶白微脸上的笑意都多了几分。 绘雪从门外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叶白微正在无声的笑着。 她抿唇一笑，走过去把姜汤递过来，轻笑着调侃道：“姑娘在想什么呢，这么欢喜。” 叶白微顿时克制了笑容，故作平常道：“什么都没想。” 可惜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自己，绘雪心中了然，笑着将姜汤给了叶白微，瞧着对方喝了，这才笑吟吟道：“莫不是在想侯爷吧？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姑娘跟侯爷，也不过才片刻……” 她话没说完，便被叶白微笑着拍了一下，嗔道：“好呀，你这是拿我打趣呢？” 可惜叶白微半点威慑力也没有，至少绘雪是不怕的，闻言顿时笑眯眯道：“奴婢不敢。” 她一面说，一面将碗接过来，又给叶白微拿了蜜饯让她缓解嘴里的辛辣，方才继续道：“您放心，报平安的家丁已经去宫门外候着了，等侯爷出来，必然会第一时间赶回来的。” 闻言，叶白微楞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话中的意思，问道：“侯爷让我们给他报平安？” 绘雪点了点头，道：“是呀，侯爷不放心，来之前便叮嘱过了，说是等咱们平安到了家，便着人去宫外候着。这样，侯爷出来便可知道您安全回来了。” 他事无巨细，倒是让叶白微心中的甜蜜更多了几分。 叶白微无意识的弯唇，可那笑意才起来，却又化作了几点愁绪：“他倒是知道担心我，怎么不担心自己呢？” 伤势还没大好呢，才能从床上坐起来，便撑着这样一具身体进宫，还不知要待多久，当真不会有危险么？ 叶白微先前那点好心情，都被自己的脑补给吓的烟消云散，却不知此时的卫渊比谁都从容。 …… 此时的御书房内，已然吵成了一团浆糊。 二皇子不甘被断左膀右臂，他被叫过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抱着皇帝的大腿痛哭流涕，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那便是：“儿臣是被冤枉的！” 是不是真冤枉暂且不好说，但二皇子哭得这么肝肠寸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驾崩了。 偏生这人情真意切，瞧的皇帝心烦意乱，却又只能让人先站起来，莫要让人瞧了笑话。 他口口声声的骂二皇子：“朕没有你这么不忠不孝的儿子！” 但心里，却还是给他留了情面的。 直到，卫渊带来了那些证词。 颍川侯对卫渊下手不成，反而将自己给栽了进去，而这如山的铁证，则是让二皇子方才的那些辩驳都成了笑话。 毕竟，出事那日，二皇子妃她们都在严华寺里，这事儿若说二皇子不知情，傻子都不信的。 卫渊第一次在严华寺出事，尚且可以说没有实际证据，但今日认证物质俱在，二皇子还要抵赖：“父皇，这必然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啊，您知道的，他们对您可是忠心耿耿的！” 当年兴许的确是的，但现在，皇帝却不敢肯定。 皇帝神情沉郁，传令人将颍川侯也带过来，等到人来了之后，颍川侯的态度倒是与二皇子如出一辙。 一同磕头行礼求情，字字句句，恨不得将自己洗成遗世独立的白莲花。 可惜，白莲花注定白不起来。 因为这里还有一个要搅乱浑水的长公主。 长公主并不直接说什么，只是随着她一起前来的，则是三朝元老，状告的，则是颍川侯再外面作恶多端之事。 都说墙倒众人推，更何况，扳倒一个颍川侯，可以让二皇子断一条胳膊，这么好处多多的事情，跃跃欲试想下手的，可不止一家。 于是，在长公主带着一波老臣来了之后，这御书房里便更加热闹起来了。 卫渊不过在最开始呈了供词，后来便坐在一旁看戏——他伤势很重，来的时候，皇帝为了表示对他的重视，还请了太医当场把脉，而得出的结果，则是卫渊体内余毒未清又添新伤，只怕三年五载都养不回来了。 这话还是往轻里说，皇帝对此还表示了一番，流水似的补品让宫人列了清单，直说走的时候一并送回府。 是以这会儿，御书房内近乎白热化的阶段，卫渊还能得皇帝的厚爱，准许他坐在轮椅上旁听。 卫渊当锯嘴葫芦十分擅长，神情冷淡的瞧着这一出闹剧，心中却是不住嘲讽。 他并非不知这些肮脏，前世之所以选择在边关驻扎多年，为的也是远离这些纷争。 可他当时忘记了，朝堂与边关是分不开的。他在边关镇守国门的时候，朝堂的蛀虫们，正在想方设法的从他这里克扣好处来中饱私囊。 他们防备他，利用他，拉拢他，将他拖入这一池浑水里，甚至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对他和边关将士们下手。 第372章 老臣不敢! 后来他魂灵不散时，卫渊其实很想问一句，这些人可否记得，他卫渊守的是哪个国家？ 十年寒窗，几十年官场浸淫，温柔乡富贵处，大概早让这些人忘记了，他们原本，为的是一个目的。 北越。 若北越有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然而眼下瞧着这乱象时，卫渊却又觉得自己那时有些可笑。 他们是不会懂的。 硕鼠焉知天下大局，蓬蒿又怎懂参天之树的作用。 可笑，他竟还曾对这些个玩意儿，抱有幻想。 卫渊垂眸，遮住眸中讥讽，站在一旁只当个看客。 却有人不肯瞧着他这样轻松。 这些人争吵了一会儿，便有人将战火引到了卫渊的身上。 “侯爷先前既说是我害的你，且又拿出了所谓的证据，那敢问你，又如何证明，这些不是你给我下的套？还有，你所谓的前去严华寺，难道目的就很清白么？！”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颍川侯。 那些刺客的确是他派出去的，可只有第一波才是他的人下的手，至于所谓的第二波人证物证，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他没有做过这些事情，更知道这是卫渊在算计自己，这些真真假假混合在一起，倒是让外人无法明确分辨出来，也让颍川侯不能理直气壮的辩驳。 眼下瞧着卫渊作壁上观，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也让他说话没了分寸。 卫渊原是在一旁看着，听得这人的话，倒是将他来望。 不知怎的，这目光灼灼，倒是让颍川侯先有些心虚了起来。 他轻咳一声，压下心中不好的预感，便听得卫渊淡漠道：“本官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算计你有什么好处？至于前去严华寺，乃是私事，无需与陆大人交代。” 卫渊每一个问题都不回避，却让颍川侯自觉抓住了把柄，咄咄逼人道：“无人不可对人言……” 谁知他一句话未曾说完，先被皇帝给打断了。 “是朕让他去的，怎么，你可是要再质问朕？！” 皇帝一句话，颍川侯瞬间白了脸。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是踢到了铁板上了。 “老臣，老臣不敢！” 颍川侯心中叫苦不迭，忙的告罪，皇帝哼了一声，语气冷意凝结：“往常的时候，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如今倒是纵容出一帮徇私舞弊结党营私的蛀虫来！一个个的口中称着大义凛然，肚子里全是蝇营狗苟！” 皇帝目光扫了一圈，末了落在长公主的身上，神情莫名：“此番若非皇姐替百姓仗义执言，朕还要被你们这群混账给蒙在鼓里呢！偌大一个北越，竟无一人敢与朕说真心话，只让朕当一个聋子瞎子，实在是叫朕寒心！” 皇帝这话说的极重，这下不止是颍川侯，其他人也都连忙请罪。 偌大的御书房内跪了一片，长公主面色淡然，只道：“本宫乃是赵家皇嗣，身为皇家人，理应为国分忧。” 言外之意便是，即便皇位上的人不是你，我该说也得说。 第373章 难逃一劫 她这话不大好听，皇帝脸色一僵，便听得长公主又道：“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还请皇上严加处置，否则的话，北越百姓该如何看待我赵家皇室，日后的文武百官，有那等想要起了歹心的，说不定也会效仿前人。” 长公主的话虽说不中听，可却与皇帝现下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如今年纪大了，即便不服老，也能感觉到身体每况愈下。 但他的儿子们却是新生的猛虎，日日强壮。 他们都觊觎他屁股下的这一把椅子，一个个的在暗地里耍花招，打量他不知道呢。 皇帝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掠过，神情里也染了些阴沉。 谁都不能觊觎他的东西，儿子们也不可以——当年为了登基，他手上染的血不再少数，如今也没有干净多少。 即便是再多几条，又有何妨？ …… 直到月上中天，御书房里这才散了场。 只是，从这里完好走出来的，却只有一半人数。 被关押的，移送到三司的，都在半个时辰之前送了过去。 而现下出去的这群官员，一个个面上肃穆，眼底神色却各有不同。 有心惶惶的，还有暗中自得的，不过却都顾忌着场合，走路的步伐里都带着稳重。 待得到了宫门口，众人各自寒暄几句，方才各自上了马车回府。 卫渊神情一直淡淡，直到推着轮椅到了侯府的马车前，看到前来报信的小厮，脸色顿时便放松了下来。 “安全到家了？” 闻言，那小厮连忙行礼道：“是，夫人两个时辰之前便到家了，夫人说等您回去吃晚饭呢。” 卫渊才上了马车，听得这话却是一顿，神情便越发温柔了几分：“走吧，回家。” 这么多年，他从未有一次觉得，就连“回家”二字都让他觉得心中温热。 是了，这是他的家，他无声的想，原来这么多年，他等的也无非是这样一个场景。 有人立在一地温柔里，等候着他。 …… 镇北侯府里灯火通明，卫渊回去后直接便去了畅林苑。 叶白微果然还没有吃饭。 小姑娘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将胳膊支在桌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是困极了。 卫渊不自觉的放轻了动作，却还是惊扰到了她。 轮椅声轻微，滚过明晃晃的水磨方砖，也让叶白微骤然抬起头。 而后，睡眼惺忪的小姑娘便冲着他露了一抹毫不设防的笑容：“夫君，你回来了。” 她声音里带着点绵软的困劲儿，像是才出锅的糯米糕，又软又甜，还有那么点粘牙。 卫渊突然觉得心里都被人撒上一把糖来，甜的他声音温柔下去。 他到了叶白微的身边，替她将有些凌乱的头发拨弄好，温柔的问她：“怎么不去床上睡？” 室内的烛火明亮，回廊下的八宝琉璃灯还在随风打着旋儿，卫渊却是知道，她睡觉时最不喜有光的。 这是在等他。 而这个认知，让他的眉眼越发柔和。 叶白微果然笑着道：“等你呀。” 她说着，又道：“我还没吃饭呢，你可吃了？” 卫渊摇了摇头，吩咐下人去端膳食，自己则是微微俯身，替她将半褪的鞋子穿好。 被他捏住脚，叶白微有一瞬间不自在，她的脚趾微蜷，可还不等说什么，男人就替她穿好了。 而后，仿佛无事一般，淡淡道：“走吧，去吃饭。” 叶白微又觉得，她方才那会儿有点自作多情了。 他明显就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倒是显得她急色的很。 叶白微无声叹息，却没有留意到，卫渊的耳垂都染了胭脂薄红。 下人们动作很快，晚饭是一直在厨房里温着的，片刻便端了上来。 因他们二人吃饭不喜人伺候，所以将饭菜放在桌上，下人便都退了出去。 室内留了他们二人独处，叶白微这会儿也清醒了几分，一面帮卫渊盛了一碗粥放好，一面问他：“可还顺利？” 刚刚她已经悄悄的将卫渊上上下下都给打量了一遍，见这人没什么大碍，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过那会儿下人还在，她不好多问，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说话就自在许多了。 闻言，卫渊也不瞒她，淡淡道：“我自然是顺的，不过有些人要倒霉了。” 他这话一出，叶白微心中一动，问道：“二皇子要遭殃？” 卫渊晒然一笑，道：“哪儿有这么急。” 二皇子到底是皇帝的亲儿子呢，皇帝若不是迫于无奈，是不大舍得动自己儿子的。 不过么…… “也快了，等他那些左膀右臂都被收拾了，他自然也难逃一劫。” 叶白微起先有些讶异，而后又反应过来，叹了口气道：“看来这次是有替死鬼了。” 但也不能说是替死鬼，毕竟，接下来要被处置的，都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之辈。 卫渊瞧着她这模样，便知她在想什么，轻笑一声道：“不错。” 这次，二皇子是触碰到了皇帝的底线。 不过，这场注定的祸事，早在几年前便埋下了祸根。 当年皇帝上位便是有些不光彩的，颍川侯府为此出了不少力。在皇帝眼里，颍川侯府彼时便是他的忠心之臣。 可这一切，在二皇子取了颍川侯府的女儿陆云月做正妃之后，就变了味道。 即便颍川侯府对外说的再好听，可随着时日增长，皇帝的猜忌便会越发的重，他会怀疑，这颍川侯府是不是觉得自己老了，所以开始另择良木了？ 而这些猜忌，在此番颍川侯府的所做作为之中，越发被夸大。 贪污受贿，历朝历代都有，说句难听的，这些蛀虫是朝堂放任的结果，因为水至清则无鱼。 可问题就在于，这些人贪墨是为了二皇子。 他们形成了一条完整的、避开皇帝独自取利的利益链。 皇帝的怒火，便源于此。 若只是如此便罢了，偏生皇后也不消停。 她早些年伤了身子不能生育，这些年将所有的心血都扑在了二皇子的身上，如今眼见得他要倒霉，皇后若是稳着这口气，按兵不动倒还罢了，可她偏偏沉不住气。 第374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以皇后母族为首的人，或明或暗的都站在了二皇子的身边，且在这段时间频繁博弈。 皇帝不是真的瞎，寻常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时候他却是耳聪目明的很。 他当年是如何过来的，现在再看这些，便会更有后背发凉的感觉。 所以，皇帝此番必然不会听之任之。 卫渊说到这儿，又道：“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个人，不想让二皇子安稳的。” 叶白微思索一瞬，试探着问道：“你是说，大皇子？” 她悟性好，卫渊轻笑一声，点头道：“不错。” 这些年，贵妃跟皇后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未消停过，两个皇子也是如此。 此番出事，最欢喜的便是大皇子。 他借此机会，在这这一摊浑水里摸鱼，试图谋求好处。 更借着这机会，想要将二皇子摁死在里面，再也不得超生。 这二人的关系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早已撕破了脸皮，唯有在皇帝面前还维持着那脆弱的和平。 可现在二皇子出事，两个人之间的平衡被打破，这点和平也就烟消云散了。 叶白微明白过来，轻声叹息：“都说天家无亲情，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但是，话又说回来，没有亲情的，又何止是天家？ 叶白微莫名便想起了还在刑部关着的卫衡，这人前世今生两辈子，不也都在处心积虑的想要将卫渊置于死地么。 她才想到这儿，便听得卫渊道：“不过那些都与咱们无关了，皇上已经准许我在家养伤，这期间，我暂且卸任。” 这话一出，叶白微先是一喜，又有些担忧：“皇上这是防备你么？” 怎么听着，像是要借机夺他的权呢？ 虽说叶白微不在意这些，但她知道，卫渊是在意的。 闻言，卫渊却是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宽慰道：“放心，眼下还不至于呢，只是让我暂且歇一歇。再者，便是我卸任，朝中也并非无人。”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叶白微先是楞了一下，又瞬间了然：“侯爷英明。” 小姑娘真心实意的赞扬，卫渊却只是抓住她话中的问题：“你喊我什么？” 这人时不时的就要逗她，叶白微心知肚明，闻言顺着他的话叫了一句：“夫君。” 卫渊顿时便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我在。” …… 接下来的几日，京中果然如卫渊所说，人心惶惶了起来。 皇帝对皇后和二皇子失望，却到底不能明面上直接将这一脉尽数收拾，但是二皇子的左膀右臂却都给收拾的干干净净。 大皇子借此机会开始谋求好处，他派系的人在朝堂上跟二皇子的人斗的如火如荼。 两个皇子卷入其中，而朝臣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出以贪墨这般小事开局的案子，会在后来席卷而来，成为元和年间，轰动一时的大案。 整个冬月，几乎每日都可以见官员府邸的人被带走。全家老小，昨日光鲜亮丽，今日便成阶下囚。 镇北侯府关起门来过日子，但也对外面的消息了如指掌。 叶白微过了七八日，也终于在这些事情中嗅出一些端倪来。 比如说，这位日日在家养伤、闲来无事就调戏她的镇北侯卫渊，瞧着是快闲出鸟来了，实则他的人已经开始将那些势力蚕食。 朔方城内的武将，在不被注意的时候，已然被悄悄换血了一遍。 只是这事儿卫渊做的隐秘，替换掉的都是不打眼的职位，所以暂时并无人顾及到，便是有人留意，也不会觉得能成什么气候。 卫渊鲸吞蚕食，面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甚至在一场大雪之后，瞧着外面雪霁初晴，还能拉着她去院子里堆雪人。 这些时日的相处，叶白微对这人心中的谋算早就有所领教，但对于他这般镇定淡然的模样，还是不由得在心中叹服。 这才是那个沙场运筹帷幄的大将，可决胜千里的人。 然而她才想到这儿，便见决胜千里之外的镇北侯，直接朝着她丢了一团雪。 冰凉的雪触碰到肌肤，让叶白微直接打了个寒颤，偏偏罪魁祸首还毫无负罪感，冲着她笑吟吟的问：“能不能专心点？” 日光照着雪地，映的男人眉眼都多了几分灿烂。 他笑的肆意，神情里皆是挑衅，叶白微磨了磨牙，挤出一抹笑容来：“当然……能！” 最后一个字出，叶白微骤然便抓了一把雪，朝着卫渊便扬了过去。 男人推着轮椅，竟比寻常人还灵活，他躲避的快，还要嘲笑她：“怎么怎么笨？连打人都不会，我教你。” 卫渊说着，右手忽然扬出，将手里那个不知何时攥好的雪球再次朝着她扔了过来。 再次被砸中的叶白微：……是可忍孰不可忍！ 愤怒的叶白微，随手抓了一把雪，再次朝着卫渊撒去。 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叶白微始终是被碾压的那个。 原本说好的堆雪人，在卫渊钢铁直男的拐带下，成了两个人的“互殴”现场。 不过，卫渊倒也没有彻底直男到没救。 他其实是故意逗着小姑娘玩儿，时不时的让她砸到，她便笑的越发愉悦。 雪花四溅纷纷扬扬，卫渊在这一片冰天雪地里，看到了少女比雪色更纯洁的笑容。 最后，还是卫渊先举手投降：“好了，我认输了，女侠饶了我吧？” 男人的诚信在这一下午早将为了负数，导致叶白微瞧着他这笑容，总觉得这人还在憋着坏。 更何况，他欺负了她半日，这会儿说休战就休战，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叶白微哼了一声，睨着他道：“可以啊，那你先说自己错了。” 说这话时，叶白微手在背后悄悄地捏了个雪球。 卫渊只当不知，顺着她的话道：“嗯，女侠，是小生错了。” 话音未落，叶白微便猛的扑到他面前，将手里的雪球扔到了他的衣领子里。 透心凉。 卫渊早知她会这样，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无奈了起来：“女侠，怎么还玩赖呢？” 说这话时，卫渊一把将叶白微拽了过来，揽到了自己的怀中。 第375章 是我玩赖么? 叶白微重心不稳，跌坐在他的怀中，旋即被男人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 他声音落在耳边，传入心里，让叶白微的一颗心都带着点滚烫来。 她下意识想去推开这人，反而被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叶白微拧眉去看他，哼了一声道：“是我玩赖么？分明是你先玩赖的！” 小姑娘的愤愤声里，还带着点不自知的娇。 撒娇似的，像是一个小梳子，挠的卫渊心间都给勾连的痒痒了起来。 他无声的笑，呼吸落在她的脸颊，连带着男人的声音都温柔了下去：“好，是我错了，夫人原谅我这次，可好？” 男人声音低沉暗哑，内中满是纵容，让叶白微耳垂都烫了些。 这人……犯规！ 叶白微抿了抿唇，努力克制着有些乱的呼吸，胡乱点头道：“好吧，那你先放开我。” 谁知卫渊却困住了她的手脚，摇头道：“不成。” 他说这话时，一面抓住了叶白微的手，引着她去摸自己的脖颈。 “衣服都湿了，你得帮我。” 方才她使坏，把雪扔到了他的衣领子里，现下挨着脖颈的那一块衣服都被雪水湿透，后颈处更是冰凉一片。 全是她的功劳，还抵赖不得。 叶白微原该愧疚的，可男人现下的神情与动作，却又勾起了她的羞耻心。 这人…… 抓着她的手不断的在他脖颈处擦拭，手指交缠暧昧又勾连，怎么瞧着，都带着点不可言说的意味。 她怎么觉得，自己是被吃了豆腐？ “帮就帮，你先松开我呀！” 小姑娘脸皮薄，不过被逗了这么一会儿，便有些撑不住。 她面色坨红，卫渊瞧的呼吸重了几分，哪儿肯这时候放开她，反而将她腰肢收的更紧了些，与他隔着衣服相贴，淡淡道：“那不成，谁知夫人会不会再次玩赖呢？” 这个人…… 果然是故意的！ 叶白微盯着他瞧着，可惜架不住眼前男人脸皮厚的堪比城墙，他眼中满是得理不饶人，叶白微挣脱不得，又怕下手重了再碰到他伤口，只得由着这人作乱。 等到她终于“帮”他把那些雪水都给擦拭干净，卫渊这才大发慈悲的松开了她，而这时候，叶白微的脸颊已经灿若云霞了。 “现在来堆雪人？” 男人这会儿才想起来喂甜枣，叶白微却是没脸吃了：“不要，我回房了！” 她哼了一声，近乎狼狈的往房中去，背过身的时候，下意识捂了捂心口，那里跳动剧烈，差点蹦出来。 小姑娘的脚步里都带着羞涩，卫渊这位始作俑者心情大好，乐了一声，便被门外的脚步声打断。 “主子。” 见来人是清泉，卫渊随意点头，一面拿帕子擦拭手，一面问道：“怎么了？” 下一刻，他便笑不出来了。 “你说，谁来了？” 听得卫渊又询问了一遍，清泉斟酌着道：“回主子，是苗疆的圣使，摇光。” 卫渊的问话里带着不满，清泉听得分明，回了一遍后，又问道：“可要属下现在将人打发走？” 第376章 侯爷，好久不见 谁知清泉才问了这话，便听得外面有人声说话：“侯爷，好久不见呀。” 那声音带着少年气，声音的主人则是径自闯了进来，旁若无人的冲着卫渊笑：“听说你受伤了，我特地带了补品，来看看你，看你如何了。” 摇光笑的一脸恣意，可惜那神情里怎么瞧着都没有半分诚意。 毕竟，卫渊这伤势前前后后都快半个月了，要真有诚意，哪儿会等到现在才来？ 卫渊睨了他一眼，要让清泉赶人的话咽了回去，皮笑肉不笑道：“劳烦圣使，若你再晚些时候，本侯的伤势就要大好了。” 摇光倒是半分都不放在心上，闻言还能笑的出来：“那感情好，这说明侯爷的伤势不重，否则哪儿能这么快呢。” 这人说话阴阳怪气，从这漂亮的皮囊下，都能看到里面的黑心肝。 卫渊笑的讥讽，淡漠道：“圣使前来，可有正事？” 他只差将有事儿说没事儿滚挂在脸上，可惜摇光就跟看不懂似的，格外真诚道：“自然是有的，来探望你啊，这不是天大的正事儿么。” 摇光说这话时，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让了一下：“你看，我特意让仆从带了礼物来的。” 卫渊这才看到，摇光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拎着礼物的老者。 只不过，那老者手上的盒子还不足巴掌大，也难为他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小玩意儿。 “圣使有心了。” 卫渊颔首，知道一时半会儿打发不掉这人，索性吩咐清泉：“带圣使去小花厅，本侯稍后就到。” 见状，摇光则是挑眉笑道：“其实倒也不必，我们苗疆的人不讲那么多的规矩，况且……” 他说到这儿，又冲着后面笑了笑，道：“漂亮姐姐，咱们又见面了呀。” 叶白微在里面听到声音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谁知她才冒了个头，还没等看清楚外面的人呢，先被摇光给捉了个正着。 还有这人的话…… 叶白微磨了磨牙，有心想要对这人忽视不理，却又想起上次的救命之恩，勾了一个客套又疏离的笑：“原来是圣使大人，妾身失礼了。” 叶白微说完这话，也不等摇光接茬，径自走到卫渊身边，温柔道：“既然夫君这里有客人在，那我便先回去了。” 这摇光的心眼太多了，虽说上次的救命之恩让她对摇光有些改观，可这种智多近妖的角色，她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吧，省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着了对方的道儿，再给卫渊添了麻烦。 见叶白微要走，摇光却是先将人拦住了，他叹了口气，一副委屈的模样：“漂亮姐姐，我才救了你，你就对我避之唯恐不及，未免有些太伤我的心了吧？而且，你上次还……” 只是他话没说完，便被叶白微匆匆打断：“圣使误会了，不过男女授受不亲，况且您前来看望我夫君，他身为家里的男主人，自然是他来招待您，哪儿有让我一个女眷陪客的道理？圣使虽然出身苗疆，可如今来了北越，也该客随主便，你说对吧？” 要不是摇光提醒，她都忘记了自己先前一时脑子抽筋答应下来的事情了。 但答应是一回事儿，现下被他这么暧昧的说出来，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挑拨离间他们夫妻感情的味儿来。 叶白微的确没感觉错，摇光确实打着挑拨的心思，谁知她反应的这么快。 摇光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唇，旋即又道：“漂亮姐姐说的极是，不过作为女主人，且我又是对你有救命之恩的人，招待我这个客人，不过分吧？” 叶白微张口无言，下意识看向卫渊，无声道：“救命！” 这人真的好烦，她要是能打的过，非得把摇光提溜着扔出去不可！ 小姑娘这可怜巴巴的模样，看在卫渊的眼中，无声的笑了笑，继而淡漠道：“清泉，备茶。” 说这话时，卫渊又握住了叶白微的手，轻声道：“走吧，进屋说话。” 这人不去小花厅，便是在主院招待客人也无妨。 不过，他话里满是犯浑的，且方才叶白微未曾留意到的时候，摇光又冲他做了个动作，那是无声的提示。 他今日来，可不单单是看望自己的。 …… 卫渊的德清苑布置的简单，他是武将出身，连房内的陈设也是一股肃杀之气。 不过角落里却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现下正有袅袅青烟自里面飘出，清雅安神的香散在空气里，倒是让这室内多了点适宜人居住的雅致来。 摇光进门后，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在闻到室内香味儿的时候，却是悄然的往旁边看了一眼。 那仆从跟着他进了门，这会儿正将礼物放在了桌案上。 摇光跟他目光对视，那仆从脸上古井无波，重新回到了一侧，站到了摇光的身后。 见状，摇光不知怎的，却有些坐的不舒服起来。 他微微的扭了扭身子，倒是被卫渊看的真切，淡淡问道：“圣使可是待的不习惯？” 他几乎明示，若是不舒服就赶紧走，可惜摇光像是听不懂似的，歪歪的坐在椅子上，笑的散漫：“怎么会呢，只是我在苗疆待惯了，又头一次来到侯爷府上，土包子好奇，便多看几眼罢了。您这香倒是很好闻，想必是出自漂亮姐姐之手吧？” 这人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卫渊拧眉，淡漠道：“按北越规矩，你应当称她为卫夫人，否则便是对她的不尊重和贬低。” 摇光还待说什么，身后却有人的手无声的点了他一下。 摇光顿时正襟危坐，轻咳一声，道：“原来是这样，那，卫夫人安好。这香可是你做的？” 这人分明说了正经话，但这幅模样落在叶白微的眼中，却骤然响起那日舔了自己脸颊的小绿。 叶白微一时有些毛骨悚然，警惕的看了看他的袖口，没有瞧见什么东西冒头，这才镇定了一些，淡淡道：“是我做的。” 说这话的时候，叶白微还下意识往卫渊身后站了站，有卫渊在身边待着，她心里觉得安全多了。 第377章 自愧弗如 这种无意识的行为，也让卫渊眼中的笑意多了几分。 他无声弯唇，道：“上次在严华寺外，多亏圣使大人出手相救，本侯在此代夫人向你致谢。今后如若有用得到镇北侯府的地方，但请开口。” 闻言，摇光眯了眯眼，笑眯眯的对他道：“侯爷不必谢我，毕竟我也不是冲着您的面子，似是尊夫人这般绝色佳人，不论是谁瞧见了，也会忍不住施以援手的。” 这话一出，叶白微的脸色先沉了下来，她嗤了一声，不怒反笑：“这话说的可不对。” 见摇光看向自己，叶白微故意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方才继续道：“若论起来绝色，天下不论男女，到了圣使的面前，都会自愧弗如的。” 诚然，摇光生了一张雌雄莫辨的美人脸，第一眼看到他的人，都会先被他的好皮相给吸引。 可那只是第一眼。 至少叶白微在接触了之后，总觉得这人的危险与那皮相共存，叫人瞧着便心生惧怕。 美则美矣，可惜无福消受。 尤其是，那条蛇的后劲儿太大，叶白微现在看到摇光，第一反应都是被蛇舔到的感觉——就连他的救命之恩都得往后排一排了。 摇光倒是没想到叶白微会说出这话来，不过再瞧着这女子锋芒外露张牙舞爪的模样，又觉得这才该是她的本性。 他轻笑一声，不以为忤，只道：“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叶白微被他这一声声的姐姐喊的心底发毛，待要说什么，便听得摇光又道：“说起来，近来京中不大太平，我又是外族人，在京中行走多有不便，总有人想要针对我——侯爷方才不是说有事可求助你么，我眼下倒是真有一桩。” 摇光话说的轻飘飘，可那诚恳的外皮之下，总让人觉得潜藏着不怀好意。 卫渊面色不变，甚至还能维持着笑容：“何事？” 摇光点了点桌案，笑道：“苗疆送了点新年礼物来，这里面夹杂着几样给我的特产，侯爷可否捎个口信，给我留个方便之门，顺利拿到特产？” 听得他这话，叶白微的心骤然一沉，她下意识去看卫渊，却见后者淡漠道：“这事儿原不该我管。”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始终盯着眼前的摇光：“不过，既然圣使开了口，本侯自当竭尽全力。” 摇光像是笃定卫渊会答应似的，闻言半点意外都无，只是闲散的笑：“如此，便多谢侯爷了。” “小事。” 卫渊说着，又端起茶盏，请摇光品茶：“尝尝我府上的茶水。” 在北越，这动作便代表着要送客，可摇光却半分要走的自觉都没有。 他依言喝了一口，赞扬了一句：“不愧是侯府的东西，果然是上品。” 叶白微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这人，心说这闭着眼睛夸的功夫倒是登峰造极。 去岁的陈茶，不管从色泽口感还是形状，哪一样都算不得是上品。 卫渊笑的淡淡，听着他的奉承，还能与他寒暄：“圣使抬爱。”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俱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些笑里藏刀来。 摇光其实对茶道并不大了解，寻常师父喝茶时若是喊他，他也都是皱吧着脸，又苦又涩，也不知有什么所谓的回甘。 这会儿不过是寻常的客套，他意不在茶，却在说完这话，被身后人再次戳了一下。 摇光：…… 他状若无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身后的老仆垂眸看地，但那嘴角的抽搐倒是被他清晰捕捉到了。 摇光便知道，自己方才又露怯了。 他心中再次骂了一句卫渊，转而道：“不都说高门大户庭院深深么，怎么我进来这么久，也未曾见院内有半个美婢相伴在侧呢？莫不是侯爷喜好特殊？” 这话说的简直诛心，偏生他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好奇的笑，仿佛自己只是随口聊天似的。 闻言，卫渊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本侯朴素惯了，不喜骄奢淫逸。” 他说着，又道：“自然，也比不得圣使的好雅兴。” 这话一出，叶白微忍不住轻笑一声，卫渊的嘴她算是见识了，真损人的时候也挺狠的。 不过也是摇光提醒了她，是啊，她记得德清苑内先前是有婢女的，那时候还有一两个瞧着她不顺眼的呢。 现在好像都不见了？ 叶白微并不知道，这事儿跟自己是有些关系的。 上次卫渊回来时，曾无意中听到身边的丫鬟嚼舌根。 这些年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不少，但是因着寻常很少回来，所以对她们的品性并没有留意过，也并不知道，自己竟然养出了一群心大的。 这般心大，自然是不适合再留在身边了，卫渊当日便让清泉安排着把人打发了。 他又想着，自己一个男人，身旁留着伺候人的丫鬟到底不大好，若是再养出一两个心大的也是麻烦，便索性将剩余的丫鬟都给安排到了别处。 是以如今，这偌大的德清苑内，除却几个仆从之外，倒是没有半个丫鬟的踪迹。 能前来寻他的芳华小姑娘里，唯二的人，一个是褚云凤，一个便是叶白微。 但是这种事情，卫渊是不好意思拿此事来跟叶白微表功的。 再加上叶白微寻常来看他的时候，满心满眼都在卫渊的身上，是以并没有看出来德清苑的变化。 这会儿被摇光提醒，叶白微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居然做了这么多。 叶白微心里泛着甜蜜的泡泡，一旁的摇光在瞧见她这模样，顿时暗叫一声晦气。 原本是想找麻烦的，怎么现下瞧着叶白微的脸色，反而又给他俩的感情添了一把柴火？ 他一时有些郁郁，卫渊倒是懒得跟他再说太多，瞧着摇光不像是还有正事儿的样子，因当先道：“现下时候不早……” 谁知他才开了口，便听得摇光接话：“的确时候不早了，侯爷，这都快中午了，您不介意我在这儿吃顿饭吧？” 第378章 他们很熟么? 这话一出，卫渊才堆起来的假笑，险些维持不住。 他自认自己的脸皮不算薄，怎么眼前这个生的漂亮又诡异的少年，脸皮厚到令人发指呢？ 摇光笑的坦诚，恳切道：“我近来在北越的朔方城也算是吃到了不少的美食，无意中听人说，这美食还当属镇北侯府，所以特地想来蹭吃蹭喝，您不会介意的吧？”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也得看这笑着的人是谁。 卫渊眯眼看他，淡淡道：“本侯倒是不介意，不过……主人没留呢，圣使倒是自觉。” 都自觉到留下来吃饭了，他们很熟么？ 一点也不！ 摇光谦虚的笑：“侯爷有所不知，我这人向来脸皮厚，不然的话，怕是要饿死呢。” 卫渊脸上还带着客客气气的笑，可惜那笑容里的冷意几乎能将摇光冻结。 一旁的叶白微也张口结舌的看着这人，也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怎么做到这么豁得出去面皮的？ 见叶白微看自己，摇光甚至还能再冲着她勾一抹笑。 端的是祸国殃民。 大概是这笑容太过有危险，这一下，卫渊脸上客套而疏离的笑容彻底维持不下去了。 他淡漠的扫了一眼摇光，只觉得这人的脸上写着八个大字，左边是“不怀好意”，右边是“没安好心”，中间的额头上，若是有空余的地方，还得再来一个横批“不要脸”。 他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声音越发的淡然：“圣使这话说的，着实叫人寒心，毕竟，你在苗疆长了这么多年，可多的是人管你吃饭吧。” 他说着，又弯了弯唇，笑的意味深长：“比如，那位圣女。” 这话一出，摇光脸上的笑容面具有一瞬间龟裂。 那是被窥探到秘密，才露出的一抹慌乱，带着利刃与寒芒，眸光如电的看向卫渊。 卫渊与他目光相接，噙着的笑容里是同样的杀机与冷意。 但那杀意也不过一瞬。 下一刻，便见摇光又笑了起来：“那是自然，毕竟我生的皮囊好，有些时候，好皮相是可以当饭吃的——这个待遇，想来侯爷是体会不到了吧？” 不等卫渊接话，叶白微却先开了口：“那是自然，毕竟，我家侯爷靠的都是才华与能力。” 她笑眯眯的看着摇光，十分客气而友好的问道：“这个待遇，想来圣使大人也是体会不到的吧？” 他的话，被叶白微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卫渊先是一愣，继而便忍俊不禁的笑了一声。 那笑声短促，大概是到底顾忌着对方是客人，所以卫渊只笑了一下便收敛了笑意，只是眸光却是温柔了许多。 末了，他还要再给摇光的心上扎刀子：“内子说话比较直，圣使莫要介意。” 这夫妻二人混合戳刀子，让摇光的脸色都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 常年带笑的面具被人扯开一个口子，露出少年内里的郁闷来。 他咬了咬牙，告诫自己不能上当，要稳住情绪，哪有因为这个就沉不住气的？ 谁知还没平复完，先见叶白微再次朝着他戳了刀子：“夫君，你说的那个苗疆圣女，是什么模样的呀，在北越地位很高么？” 她也并不算是完全戳刀子，还有一半是好奇。 毕竟，先前听得说那位圣女的时候，叶白微便很好奇这人的故事，只不过当时的情形她没好意思问，再后来便忘记这事儿了。 但是现在却不同了，这场合下，又能给摇光戳刀子，海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傻子才不问呢。 叶白微询问的时候，目光又扫了扫摇光，那眼睛里恨不得写上“我很八卦”几个字，拿他当事件当事人看的感觉，让摇光再次忍不住磨牙。 不愧是夫妻俩，这是合起伙来欺负老实人呢！ 自认老实人的摇光哼了一声，淡淡道：“漂亮姐姐对圣女这么好奇做什么，难不成是对我感兴趣，把她当假想敌了？” 他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叶白微也不生气，嗤了一声，笑道：“那倒不至于，不过美人的事情，我向来是最爱听的。况且，闲着也是闲着，圣使不是还要留下来吃饭么，可以一起讲一讲啊。” 她笑容里带着明晃晃的恶劣，这般促狭的目光和话语，若是换了个旁人，怕是当场就要起身走了。 但摇光却不是寻常人。 至少现下，他还在位置上八面不动的坐着，甚至还冲着卫渊笑了笑：“尊夫人这么喜欢别人……的故事，侯爷难道还不满足一下么？” 这人到现在还不忘记挑拨，卫渊只是轻笑一声，旋即冲着叶白微温柔道：“你寻常不大出门，想来对苗疆的事情不大了解。苗疆与北越不同，她们虽然占地不大，却以蛊虫幻术为生，所在之地更是蛇虫鼠蚁与瘴气横行，若无人带领，外人鲜少能顺利进去。因着苗疆能修习此术的多为女子，故而苗疆便是以女子为尊。” 放眼望去，不管是北越还是西楚亦或者是西域，都是以男人为君主。便是北越百余年前的那位权倾朝野的河阳公主赵凰歌，也不过是以公主之尊，把持了几年朝政。她对北越的贡献被载入史册青史留名，可那留的美名里，大书特书的却是她不恋权势，及时还政于君王。 便是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与苗疆相比较，女人在这些国家的地位，可谓是十分低贱的了。 苗疆自开国起，便是以女子为君主，每一任的苗疆尊主，在继位之前，都会先从一个位置做起，那便是圣女。 历代圣女只有一位，乃是从女尊的孩子中选出的最优秀的天选女子。 她们从出生起，便承袭天命，被养在苗疆的圣山上，接受最严苛的教条，承担着最繁重的学业和任务。 等到女尊过世后，圣女便会接替她，成为新一任的女尊。 “而这一代的圣女，更是天纵奇才，早在十二岁那年便名声大噪，还曾与使臣一同前来北越，给皇上贺寿过。那时恰逢我回京，曾有幸见过一面，的确是天选之女。我若没记错，名字是叫……阿洛佳。” 第379章 青梅竹马 他说这话时，又征询的看向摇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话是从外人的嘴里说出来的，所以摇光竟也听得津津有味。 甚至在卫渊看自己的时候，还跟着点了点头：“不错。” 叶白微则是好奇的问道：“所以，圣使跟圣女是青梅竹马了？” “可以这么说。” 卫渊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戏谑：“圣使与圣女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虽然身份相差太多，但却关系匪浅。我记得，你们年纪也相差不多，是两岁还是三岁？” 他再次询问摇光的时候，摇光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他为什么要在这儿听着，还要帮卫渊科普啊？！ 然而眼下这男人就这么戏谑的盯着自己，摇光见得有些气滞，胡乱道：“差两岁半，不到三岁！” 他性情阴郁，却到底残存着属于少年人的心思。 圣山上的少女，是苗疆人心中的未来君王，却更是他心间的神明。 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阿洛佳的缘故，摇光的眼神都不自觉的温柔了下去，就连那状似不耐烦的声音里，都带着点不自知的情意。 叶白微了然的看着他，这人提起来阿洛佳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可你是圣使，她是圣女，你们的身份又怎么会相差太多呢？”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先前那些人来的时候，曾经说过，摇光的身份在苗疆是及其尊贵的。 这么一个尊贵的人，就算不能与圣女匹敌，家世至少不比她低太多吧？ 大概是在异国他乡的缘故，摇光起初是不大乐意被提及起来阿洛佳的，可现下却能笑眯眯的回答她。 “自然相差太多，侯爷不是说了么，圣女是尊主的女儿，我就不一样啦，我是苗疆从子民里选出来的，辅佐圣女之人。去圣上之前，我甚至父母不详。”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又眨了眨眼，看向叶白微：“漂亮姐姐，我可是个孤儿，这身世是不是很凄惨？” 这人才说了两句正经的，现下又开始没个正形。 叶白微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的摇光，叹了口气道：“的确很凄惨，所以，圣女也是因此才对你额外关照的吗？” “才不是……” 摇光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嘟嘟囔囔了这么一句，又换成了笑眯眯的模样：“自然是因为，我生的好啊。” 他的确生的好，一笑起来可以蛊惑人心。 然而叶白微却觉得，他现下这刻意做出来的笑容，像是被人粘上去的一张面具，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 就好像，这人惯常用这样的假面去示人，已然笑成了一个模板。 可方才那无意中提及阿洛佳时露出的笑，才是真心实意到，让人一见倾心。 她无声叹息，先前那点嫌弃，这会儿却又莫名的发酵成了点酸，虽不知摇光有怎样的过去，可听着他话里的只言片语，却让人听着怪难受的。 摇光起初是在含糊的笑，可他无意中看到叶白微的目光时，却觉得自己的笑容撑不下去了。 第380章 交锋 少女探寻的目光里，带着悲悯与同情，让摇光一瞬间想要破功。 心中尖锐又阴暗的想法快要破土而出，却有人悄悄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那动作轻微，除却摇光，无人可看到。 摇光浑身僵直，再次坐直了身子，几乎迅速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笑吟吟道：“好了，漂亮姐姐也听完我的故事了，总该管我这一顿饭了吧？” 他也不看卫渊，只问叶白微，果然见卫渊的脸色不大好看。 有人不开心，摇光便觉得莫名开心。 于是他看向叶白微的笑容里，便也添了点真心：“中午预备请我吃什么？” 这人倒是半点都不客气。 叶白微无声叹了口气，起身道：“我去厨房看看，圣使要留下来吃饭，总得好好招待。” 摇光顿时点头应承，他说到这儿，又示意自己身后的老仆：“你也跟着一起去吧，你知道我口味的。” 闻言，那老仆下意识去看摇光，对方则是笑吟吟道：“去吧，虽说是在旁人的府上，可我是救命恩人，漂亮姐姐总会给我个面子，按着我口味安排午饭的吧？” 这话是给叶白微说的，可他自始至终看的却是那老仆。 叶白微这才注意到这老者。 从进门起，这老者便像是隐形人一般，虽然一直站在那里，可给人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低的就像是，如果他不开口，甚至都不会留意到有这个人。 这会儿她顺着看过去，就见这老者生的寻常，身上穿着短打，微微佝偻着腰，瞧着是个憨厚相。 她便善意的笑了笑，道：“既是如此，老伯随我来吧。” 那老者听得她说话，顿时去看她，又忙的低下头，应诺：“是。” 老者随着叶白微出门去了，卫渊的目光还在追随着她的背影。 临近正午，日光晴好，少女的裙摆随着步伐轻快的翻飞，那背影里都透着轻快。 她就像是这冬日的光芒与火焰，温暖又炙热，莽撞的闯进人心里，不容抗拒的在他心中起了燎原之火。 待得他意识到的时候，一颗心里尽是她的地盘。 不过，卫渊对此倒是甘之如饴。 摇光不知在想什么，他难得安生了一瞬，目光低垂，像是带着不可言说的暗沉情绪。 直到卫渊看过来时，询问他：“圣使现在可以说了吧？” 摇光这才回过神儿来，第一反应却是：“这话说的奇怪，侯爷想让我说什么？” 卫渊也不接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男人的目光太过锐利，像是鹰隼一般，让摇光一瞬间有些想要回避。 不得不承认，经过战场洗礼的将帅是不一样的，他们身上有着寻常人难以模仿的杀伐之气。 只一个眼神，便足以叫人腿肚子发抖。 可摇光只是心颤了一瞬间，便又再次笑了起来：“侯爷这么看着我，幸好尊夫人不在，否则她怕是要误会的。” 卫渊明知他要说的没什么好话，可瞧着这人的模样，还是问了一句：“误会什么？” 第381章 我听不懂 果然，下一刻便听得摇光撑着桌子，轻笑道：“误会，侯爷对我有意思。”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道：“我也知，我这人生的的确好看，可惜我已心有所属——” “阿洛佳知道，你是什么人么？” 这话一出，摇光的脸色微变，旋即无辜的看着他，问道：“她为何不知道？毕竟，我可是自幼追随她的人。” “是么？” 卫渊脸上皆是风轻云淡，一字一顿的问：“那苗疆收容你，是打算与北越开战么？” 若说方才摇光还能伪装下去，那么对方这一句话，便让摇光脸上的笑容土崩瓦解。 取而代之的，则是冷意与杀机：“侯爷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听不懂不要紧，只要圣使做事擦亮眼睛，别碰不该碰的，做不该做的，就够了。” 卫渊这话说的含含糊糊，却每一个字都像是意有所指。 摇光定定的看着眼前人，却又突然笑了起来：“你在诈我。” 当年事情，知道的人都死绝了，他绝无可能知晓。 卫渊也随着笑了一声：“是啊。” 他承认的这么干脆，反倒是让摇光有些愣怔。 这人……怎么觉得他是在玩赖呢？！ 摇光不可置信的瞧着眼前人，想要从他的神情中看出到底是真是假。 可惜卫渊始终是那一副淡然无波的模样，反倒是让摇光有些拿不准了。 他的身份，戳出去便是惊天大雷，当年的事情若是被泄露，可以叫北越再次搅的不得安宁。 而这些年的隐忍，却并非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将事情闹出来，而是因为他不能。 摇光看着卫渊淡然的模样，勾了一抹讥讽的笑：“侯爷口口声声说要维护北越与我苗疆的和平，可我如今瞧着您这态度，怎么倒像是要找茬挑事儿呢？” 闻言，卫渊淡漠的看了他一眼，道：“圣使来我府上，还说是我主动挑衅？” 他说着，坐直了身子盯着摇光，问道：“这话说出去，有人会信么？” 二人目光相接，摇光到底年轻了些，先将眸光别开了。 他遮掩似的端起茶喝了一口，又拧眉道：“其实不瞒侯爷，我们苗疆人向来不爱喝茶，寡淡无味，与苗疆的浊酒相去甚远。若是哪日侯爷有闲心去苗疆做客，我必定请你尝尝苗疆的酒，可比这茶水好喝多了。” 对于他这话，卫渊只是淡淡道：“好啊，若有那么一日的话。” 而此时的两个人，却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交锋的话，竟也会成真。 没了叶白微在，摇光和卫渊不过片刻话题便僵住了，二人脸上虽还都带着笑，眸光里却满是寒意。 彼此交锋了几回，倒是都互相对对方有了新的评价。 摇光在心中暗自骂了一句老狐狸，脸上却是堆上了笑：“侯爷是个聪明人，想必已然很清楚，我上次为何会出现在严华寺了吧？” 卫渊没想到摇光会主动提及起此事，手指微动，神情却是依旧淡然：“为何？” 第382章 老者 他不答反问，摇光笑着看着对方，道：“侯爷这样，可就没意思了——难道你当真不知，我近来与公主频繁相见么？” 他骤然揭开了自己的底牌，卫渊这才来了点兴趣，凝视着他道：“公主礼佛惯了，心思纯善，大概是分不出好人与坏人的。” 到了这会儿，他还要挤兑自己，摇光盯着卫渊这张脸，越发觉得自己先前的判断没有错，这个镇北侯，果然很讨厌！ 哪怕他爹是卫忠，也挡不住他的讨厌！ 摇光心中有些愤愤，笑容也冷了下来：“我是不是好人，公主还是分辨的清楚的，今日我来，却是要说另一件事。公主目的与你相同，我的目的，也与你相同。所以，侯爷可要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卫渊仍旧在笑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案，发出轻微的声响来。 若是此时有熟悉他的人在，便能一眼看出，他这是在思索。 但眼下摇光听着，只觉得他发出的噪音让人有些头大。 摇光越发有些怀疑，自己找上卫渊，当真是对的么？ 他按捺着隐约升起的火气，磨了磨牙道：“我便开门见山——我希望北越新君是个靠谱的，跟苗疆永结同好的，但眼下朝中出挑的几位，似乎对我苗疆都没什么好感。若待得他日登基，未必会容得下苗疆。” 摇光将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卫渊终于不笑了。 男人散漫的表情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则是沉郁与凝重：“圣使在苗疆这么多年，对苗疆情形不说了如指掌，至少该是有分寸的。苗疆所处之地，与北越相比，可算得上偏安一隅。只要苗疆不起歹心，北越必然不会对你们动手。不知圣使大人，哪儿来的担忧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话侯爷应该知道。我身为苗疆的圣使，凡事为苗疆考虑，难道有错么？” 摇光早有准备，对答如流，卫渊却是隐秘的打量着他。 方才他的回答，避开了前半句，是因为对那句话认同。 可他认同什么呢？ 他认同在苗疆这么多年—— 也就是说，他的确如自己所想，并非苗疆之人。 从摇光进京，到这些时日明里暗里的交锋，都让卫渊有一种感觉，此人身份背景有问题，恐怕与北越有些关联。 因着苗疆与北越的友好关系，所以苗疆人在北越边关交界处定居的大有人在。而这些人里面，也曾有些有志的儿郎入军的。 自然，入的是北越的军。 别的不说，当年卫家军里，便有北越和苗疆混血生下的孩子。 他算过摇光的年龄，也调查知道对方是孤儿，再加上摇光来京之后所做种种皆有针对性，还有…… 叶白微曾含糊所说，对方对北越抱有浓重的仇恨，这些都让卫渊起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如果……他并非是纯粹的苗疆人呢？ 如果摇光的身份，便是那些战死的将士后裔，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他此番来京，所为复仇。 …… 相较于书房内的剑拔弩张，叶白微这边倒是平和的多。 其实方才她之所以主动要出来，为的便是给他们二人腾出来地方。 叶白微看的分明，今日摇光前来，必然为的是要事，至少，是一些不方便她在场的事情。 她乖觉的很，带着那老者一路去了厨房，路上还不忘记提醒他：“老伯，当心台阶。” 那老者闻言，温和的道谢，声音里带着些沙哑，听着有种怪异的摩擦感。 叶白微下意识看他，就见那老者低着头，模样格外拘谨。 这人皮相瞧着约莫五十开外，步子也有些颤，叶白微这会儿才意识到其中的违和之处。 这样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若只是扫撒的仆从，摇光怎么会把他千里迢迢的从苗疆带过来的？ 第383章 黄雀 老者起先是推辞的，还是叶白微开了口：“先生请坐吧，都是些家常饭，您不用拘束。” 虽然这摇光口口声声的说老者是自己的仆从，但叶白微看的分明，这老者必然不止是仆从那么简单。 而通过方才老者言谈中关于医理的见解，她也自觉猜到了老者前来的真实目的——摇光有事与卫渊商议，既想留下吃饭拉拢关系，又怕卫渊下毒，所以才会让这老者处处相陪。 对方有防人之人，叶白微倒是不至于生气，更何况这老者让她很有好感，所以叶白微邀请的真心实意。 见叶白微开了口，卫渊也颔首相邀，老者推辞不过，这才一同坐了下来。 待得吃饭时，叶白微又细心留意了一下，摇光的筷子只随在老者其后。 他吃了哪一道菜，摇光才会吃。 叶白微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面上不显，暗处却是轻轻地勾了下卫渊的手。 小姑娘的指尖在他手心里挠痒痒，悄然给他使眼色，卫渊夹菜的手便顿了顿。 他无声的看了一眼叶白微，旋即将菜夹到了她的碗里。 这人动作熟练的很，一看便是寻常做惯了的。 叶白微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被养成的习惯便是如此，见卫渊夹菜，便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拿起筷子吃了个干净。 而有了这个小插曲，她也忘记了让卫渊看二人的异常，专心的做一只被投喂的仓鼠。 是以叶白微并不知道，接下来的时候，被观察的人倒是成了她跟卫渊。 那老者吃的并不多，他的目光隐秘的落在叶白微身上，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的相处，眼中的那点不安也渐渐地消散，虽然还带着点担忧，但到了后来，也起了些满意。 等到这一顿饭吃完，摇光心满意足的道了谢，卫渊与他敷衍的寒暄了几句。 因没有吃完饭便赶人的道理，所以叶白微又留着他吃了一盏饭后的消食茶。 几人移步到了偏厅，下人们重新上了茶水，摇光几句话便有些嘴欠，戳人的痛点：“先前听闻镇北侯是国之栋梁，如今瞧着倒是有些寒心，国之栋梁成了现下的模样，怎么北越不升反降了呢？” 这些时日的硝烟到底波及到了卫渊，卫衡如今被下了牢狱，他攀咬上了二皇子，而他的母亲姚氏，则是将整个姚家都拖下了水。 虽说这里面有卫渊的推波助澜，但在外人看来，却是卫家倒了霉。 自然，卫渊是不在意这些的，况且此番他在里面谋取的好处也并不少。 两位皇子斗法，被牵连的官员不在少数，而这里面所多出来的空缺也十分可观。 眼下卫渊明面上被困在府上，实际上却是幕后的那只黄雀。 这些无需跟摇光说，眼下听得他幸灾乐祸，卫渊也只是淡淡道：“皇上分的清楚忠奸善恶，本侯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可。” 对于他这话，摇光只是不屑的一笑，盯着卫渊，意味不明道：“那可未必。” 第384章 能救 他话才说到这儿，便听得那老者低声道：“圣使，咱们该回去了。” 说是劝告，倒不如说是带着点提醒的意味。 摇光自觉失言，骤然闭嘴，只是那脸上还是能瞧出些端倪的。 那一瞬间，摇光的恶意和阴郁几乎遮掩不住。 卫渊眯眼，打量着那老者，却听得那老者与他相撞。 而后，便见老者与他点头示意，谦和道：“今日承蒙侯爷招待，感激不尽。改日得空，圣使再来登门叨扰。” 卫渊心说倒也不必再来，离得越远越好，不过面上还是淡淡的笑：“好。” 那老者说了这话，摇光也知道不能多留了。 几人寒暄了几句，卫渊为了表示重视，还将人送到了德清苑的门口——自然，若是依着他的意思，他连这个门口都不乐意送。 叶白微倒是很有礼貌，她客客气气的与卫渊一起将人送了出去，那老者笑着感谢她今日的招待。 末了，又看了看卫渊的腿，斟酌着道：“其实还有一句话，老朽不知当讲不当讲。” 卫渊很想说一句，那必然是不用讲了。 但他只是面皮紧绷，问道：“不知老先生有何指教？” 他不傻，这一顿饭的功夫，足以看出这老者身份不寻常了。 那老者闻言，却是迟疑了一瞬，才道：“其实，侯爷的腿未必到了绝路。” 只这一句话，便让叶白微的脸色变了。 不等卫渊说什么，叶白微先激动的问道：“先生这话是何意，您可是有办法？” 她说到这儿，又冲着那老者施了一礼，恭敬道：“若是先生有办法，还请不吝告知，镇北侯府必然不会亏待了您！” 她这样激动，倒是让卫渊有些无奈。 自从出事之后，他不知看过了多少大夫，早就对此心如止水，反倒是叶白微…… 他看着小姑娘眼中的急切与希冀，又不想泼冷水了。 “先生若有法子，不违背天地宗亲之外，本侯必然倾全力报答。” 然而那老者却不肯说了。 他有些迟疑，摇了摇头，道：“老朽只是想起一些传言来，但传言多半不可靠。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有无解之毒，苗疆境内曾有些活死人肉白骨的传言，侯爷若是有兴趣，可以去打听一下。” 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叶白微还想再追问，却被卫渊拉了一把。 而后，卫渊得体的道谢，又着人将他们送了出去。 叶白微却是有些失落，等到老者和摇光都离开后，这才压低声音道：“侯爷怎么不问了，说不定是真的有法子呢，还有那传言，到底指的是什么……” 她以前也不相信什么活死人肉白骨的，可是连穿越这么离奇的事情都有了，这世界的魔幻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了。 说不定还真的会有那种神奇的东西呢？ 若说真的能治好卫渊的腿…… 叶白微看着男人坐在轮椅上的模样，心中有些酸楚。 “侯爷，我并不是嫌弃你，我只是觉得，你本来不必受这些罪的。” 第385章 想做什么? 即便他是个瘫子，这也是她确定要相守一生的爱人。 她只是有些难受。 他是铁骨铮铮的儿郎，如今却缠绵病榻。 当年也曾驰骋沙场的大将啊，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他现在还习惯性的带着扳指，却再也不能拉动弯弓了。 何其不公平！ 小姑娘说着，眼中便有些泪意，卫渊看她，轻易的看懂了她的不甘与悲愤。 她在替自己生气。 可连他都要心如死灰了。 卫渊轻笑一声，勾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别哭。” 他这个模样，都不曾哭过，可看着她落泪，先觉得心里酸楚了起来。 叶白微顺从的在他身边半蹲下来，卫渊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我懂你所说，更不会放弃寻找痊愈的可能。” 没有遇到叶白微之前，他的确想过一了百了的。 上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他便会讨回一个公道。哪怕事了之后，这条命都还回去，也无所谓的。 但是叶白微来了。 这个小姑娘，是他为数不多的所求。 卫渊想，他这两辈子的厄运都如此多，唯有的一点好运气，都拿来遇到了叶白微。 人最怕有了欲望，欲望起了，便会滋生贪念。 最开始他只是希望她在自己身边，可现在又开始奢求，希望自己可以健康的陪着她，帮她遮风挡雨。 所以，他不是在骗叶白微，也的确想过治好身上的毒，更为此让人去四海再次寻医过。 但是…… “微儿，有些人，是不可信的。我现下不会更好，但焉知他们不会让我更坏？” 卫渊这话，也让叶白微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紧紧地抓着卫渊的手，轻声道：“是我草率了。” 是了，她也是糊涂了，怎么就因为那老者的几句好话，就相信了对方是好人的？ 毕竟，今日摇光前来时，那老者就是为了给他试毒的！ 念及此，叶白微又将方才饭桌上的事情说了，轻声道：“你说，这个摇光到底是存的什么目的？” 闻言，卫渊神情微动，继而温声道：“放心，这里是北越。” 不管他想翻出什么浪，都不能那般随心所欲。 “不过，那个老者，倒是有点意思。” 听得卫渊这话，叶白微楞了一下，试着回忆了一下关于那老者的所有。 老者的教养很好，说话时轻声慢语，吃饭时极有规矩。 这老者，瞧着倒像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人。 “你是在怀疑这人有问题？” 叶白微说着，又轻声道：“这人的确有些古怪，摇光说他是仆从，我瞧着他像是医者。可我没有去过苗疆，他会不会是苗疆某个贵族家中的人？” 闻言，卫渊摇了摇头，淡淡道：“再等等吧。” 等他的人从苗疆回来，兴许就有答案了。 叶白微应声点头，卫渊则是拍了拍她的手，温和道：“你今日累了这么久，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晚些时候我再去寻你，可好？” 他话说的温柔，叶白微却是明白过来，卫渊这是有事儿去做。 她颔首，又嘱咐了几句：“当心伤口。” 小姑娘的殷殷叮嘱，卫渊照单全收，末了还不忘戏谑道：“遵夫人命。” 男人眼里带着钩子似的，看的叶白微脸皮一红，掩饰似的咳嗽了一声：“走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先出门了。 却是害羞的。 卫渊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他很多时候，都在看小姑娘远去。 他们成婚多日，却才互通心意，如今恪守礼节，每日最多的时候，便是期待着她来，不舍她的离开。 就连这背影，他都专注着的看着，瞧着那花儿一样的女孩，从他的世界一点点的远离。 再期待第二日。 “主子。” 有人过来，叩了叩门。 卫渊这才回神，淡淡道：“进来。” 来的是清泉。 他进门后，先回禀了送走人的消息，复又恭声道：“这些东西，可要让属下收起来么？” 清泉说的，是先前摇光送的礼盒。 这礼盒不过巴掌大小，很难想象里面能装什么贵重东西，毕竟，就算是一根年份久远的老山参，用的礼盒都比这个大。 第386章 我为何不高兴 好在持节就这么被他给说服了，在对方点头答应的那一瞬间，摇光甚至还有些失落。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叶白微恐怕便是持节口中的故人，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渊源，可持节的态度，他看的却是分明。 这会儿摇光小心翼翼的看着持节，持节神情却是微怔，好一会儿才道：“我为何不高兴。” 他说着，长舒一口气，却是拿着毛巾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被冷水覆着，凌冽的寒意仿佛要透过毛孔钻进来，让他也终于得了些清明。 今日他原本不该来的，可他没忍住。 他疯狂的想看看，那个小姑娘如今好不好，她所嫁的是不是如意郎君。与她并肩而行的时候，更想不顾一切的自爆身份，问她是怎么来到这里，又怎么会顶着别人的身份，可是有什么苦衷——在北越只这短短月余的功夫，已然足够他打听清楚，叶白微对外的身份，名唤叶云瑶。 也就是说，她是替嫁的。 持节心中五味杂陈，到了最后，却生生的压了下去。 他什么都不能说。 好在，饭桌上卫渊的反应，让他心中踏实了一些，不管如何，卫渊对她是真心的，在这个时代，他的真心，便是叶白微的保命符。 然而他到底有些难受。 这是他一点点养大的小女孩，他们相守十年，如今竟沦落到见面不敢相认的地步。 见持节久久不语，摇光的神情也阴郁了几分。 他仗着持节蒙着脸看不到自己，放任的将目光落在持节身上。 他们，才是相依为命的人。 摇光的情绪不过一瞬，片刻便又换上了笑容：“方才临走前，师父的话是什么意思，想给他指条明路么？” 摇光这话，却让持节将脸上的毛巾揭了下来。 才浸润了水汽，他的眼角都带了点红，一双眼睛里带着蒙蒙的水意，整个人都像是沉浸在悲伤之中。 可不过片刻，持节便恢复了正常。 刚才那一瞬间的悲伤像是昙花一现，而现下这冷凝的面具，才是最常见的态度。 摇光直直的看着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探究。 持节却是好久才开口：“不算指条明路，我是心怀歉疚。他毕竟是卫家的孩子，当年……” 见他提起来当年，摇光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他抿了抿唇，才克制着自己神情的阴郁，哑声道：“当年之事，是我欠他们的，师父不必心怀歉疚，一切罪孽都在我身。” 只是他话音未落，便被持节瞪了一眼，沉声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他有些生气，摇光却是笑了起来：“这怎么是混账话呢，我那时候做了什么，您是最清楚的。其实，我当年若是死了……” 这一次，他连话也没说完，便被持节拍了一巴掌在头上：“闭嘴。”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足以让摇光感知到持节情绪的波动。 带着恐慌与生气。 那是在乎他的表现。 摇光的笑容越发扩大，转而蹭到他的身边，撒娇似的道：“师父，我只是随口说说，我的命不属于自己，您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的。” 血海尸山堆积而成的一条生路，他是一步步踩着那些人的尸首走出来的。 他哪儿敢不好好活着，又怎么敢有半分怨怼？ 他不配的。 摇光知道自己所背负的是什么，这么一点外露的情绪，还是因为对象是持节。 而后，便听得持节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担忧：“我不是这个意思。” 闻言，摇光却是摇了摇头，他不愿意再跟持节讨论这个话题，索性又说起了先前的事：“其实您今日的提点，的确是救命的路。但是，外人救了他未必就是救命，说不定还是催命。” 这话一出，持节顿时愣住，拧眉问道：“什么意思？” 摇光也不瞒着，说了自己之前的查探。 他不会做全无准备之仗，来之前，也曾经查过北越的那些权贵，且因着一些过去的缘故，对卫渊也曾经调查过。 不想，倒是查出点内情来。 “他们都说，那毒乃是西楚的细作下的，侯爷他中了西楚的奸计，发现时已经晚了。但据我所查到的东西里，细作是真，却很有可能并非西楚人。” 确切来说，不是细作，而是内奸。 摇光这话，持节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下来。 这些年的风风雨雨，让他对这些事情分外的敏锐，不过几句话，便足以让持节明白里面的关节。 有人想害卫渊，且还借助了西楚的手。 而北越里面，谁会有这么大的权力？ 持节一瞬间觉得浑身发冷，一旁的摇光则是轻声道：“其实，师父，您想要救他，还有一个法子。” 他说到这儿，压低声音道：“不如，我们跟他合作吧。” 摇光这话一出，持节想也不想的拒绝：“不成。” 他态度坚定，摇光倒是楞了一下，抿了抿唇，才劝慰道：“但是师父应该清楚，若是咱们都不管的话，他想要查出内情，恐怕还要大费周折的，但若是我们帮了他，那就不一样了。于我们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也是有利的。” 摇光试图劝服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所以，如果合作的话，我们会是双赢。” 然而持节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持：“这事儿没得商量。” 持节说到这儿，又沉声道：“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而他这话，让摇光的脸色一瞬间有些愣怔。 摇光原本预备好的话，在听得他这话之后，却是尽数都瞬间咽了回去。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人，好一会儿才道：“可是，当年的事情，是咱们……” 持节知道他想说什么，却是无声叹息，轻声道：“那些事情的确很重要，但是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抵不过你的安全，懂了么？” 持节说到这儿，见摇光神情黯然，又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字一顿的对他道：“师父身边，已经没什么亲人了。” 第387章 什么故人? 他这话里满是悲怆，摇光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人紧紧地攥着，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 他无声的看着持节，张了张口，良久才轻声道：“我也是一样，师父是我的亲人。其实，只要您觉得我重要就好了。” 这些年的颠沛流离，他所求不多，只希望自己是重要的，至少在持节这里，他得是重要的。 可就这么点希冀，都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摇光深吸一口气，抱着持节的腰，轻声道：“师父，其实我也想救他的。” 当年事，是他年幼无知，可那代价是他今生都难以赎清楚的罪孽。 而现在，卫渊就在眼前。 而且，除了一个卫渊之外，还有一个叶白微。 “师父，您很在意故人的吧。” 他这话一出，持节的身体却是僵硬住了。 “什么故人？” 持节努力的调整着呼吸，然而摇光离他这么近，自然感受的清清楚楚。 他垂眸，遮住那一点悲伤，状若无意道：“那位镇北侯夫人，她不过是与您的故人相似，您便待她这般好，可见，您对那故人是何等的在意。” 持节对叶白微的情感不一般，也不信只是相像，但是，持节既然不想说破此事，那他便装糊涂，只当不知道好了。 有些事情，只要不戳破，那么表面的虚假美好便会一直维持下去。 摇光这话，也让持节松了一口气。 但不过一瞬，持节便又斟酌着开口：“我的确对故人心怀愧疚，但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和叶白微的关系，两世为人这件事听起来太过惊世骇俗，更何况，今生他背负的太多了，这些负担他一个人承担便够了，不愿意让小丫头也知道这些。 摇光知道他想说什么，却只是插科打诨：“师父这话说的，我还没说自己想什么呢。” 他说到这儿，又轻笑一声，道：“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师父对故人心怀愧疚，那我们就弥补。我对故人有所亏欠，那就去还清。这一辈子说长又短，总不能处处留遗憾，您说对吧？” 摇光只是单纯的不希望持节对任何人心怀歉疚，因为那一份歉疚，会成为他心中沉甸甸的负担。 而对于摇光这话，持节只是摇了摇头。 许久，他才妥协似的开口：“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回去再说吧。” 对于持节这态度，摇光半点不意外，闻言点了点头，笑着应声：“我都听您的。” …… 卫渊身上的伤势不算太重，那日自宫中回来后，皇帝的赏赐便如流水似的往镇北侯府里送。 叶白微起初瞧见那些阵仗吓了一跳，等到内侍太监走了之后，还偷偷的跟卫渊吐槽过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认定皇帝没怀好心，皇家这些人，心眼多的跟马蜂窝似的，且这次皇帝很明显是将卫渊当枪使，可见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卫渊相较而言便沉稳多了，他面不改色的收礼物，转手便将库房钥匙给了叶白微，且还纵容她暗戳戳的骂街，只是等到小姑娘说爽了之后，悄声嘱咐了一句：“别让外人听见。” 对此，叶白微笑的小狐狸似的：“侯爷放心。” 她其实也就骂了那一次，等到后来皇帝再让人送东西来的时候，叶白微便能笑吟吟的接旨谢恩，末了将东西清一色的扔到库房里——她起初还觉得皇帝虽说不是玩意儿，可赏赐下来的东西好歹是银子，后来被卫渊科普了之后才知道，但凡是皇帝赏赐下来的，不管是绫罗绸缎玉器古玩，上面都会刻着皇家专用的标识。 怎么说呢，就……除了能传家之外，屁用都没有。 不能变现，不能买卖，最变态的是，还不能磕碰！ 这哪儿是赏赐的礼物啊，这分明是送来了一批祖宗！ 叶白微将一批又一批的“祖宗”们送到了库房里，还得嘱咐绘雪留心别磕着碰着，若是坏了哪一个，谁知道皇帝会不会借机找茬呢。 叶白微在心里将皇帝老儿翻来覆去的骂了一遍，终于心平气和，却又在听到下人过来回禀的事情之后，登时觉得气血不顺。 无他，叶家人又上门了。 自从上次叶白微将人打发走了之后，叶家倒是没有再来过，险些让叶白微忘记了，还有那么一群人在等着膈应自己。 绘雪见她这模样，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要不，奴婢让人打发了，就说您现下不方便？” 这些时日，因着卫渊受伤，那些前来探望的人几乎要踏破了镇北侯府的门槛儿。 不过卫渊对于这些向来不耐烦，除却那些不得不见的，其他都以各种理由回绝了。 唯有一次见了一回摇光，不但被人蹭了顿饭，且还带了点不愉快。 那之后，卫渊见的人就更少了。 眼见得绘雪要去，叶白微却是叹了口气：“算了，让她们进来吧。” 叶家的人，她若是现在直接打发出去，不出今日镇北侯府的名声就得被人抹黑。 毕竟，这在外人眼里，可是卫渊正经的岳家呢。 叶白微再次叹了口气，才平复的心情又有些不大好，去内室换下了接旨专用的衣服，一面还不忘记嘱咐绘雪：“不用去告诉侯爷了，省的给他添乱。” 过来恶心她一个就够了，何必再膈应卫渊。 得了这话，绘雪忙的应声。 叶白微才换好衣服，叶家人便被请进来了，今日来的人依旧是王文蕊母女。 只是不同于上一次进门，这母女二人脸上的情绪都有些小心翼翼，半分不见上次的盛气凌人。 叶白微出来时，就见王文蕊忙忙的站起身来，讪笑道：“来之前没有送请帖，不会打扰到你吧？” 这样客气，叶白微讶异一下，又瞬间了然。 看来叶家最近是真的很不顺了。 “夫人怎么这时候来了，坐吧。” 叶白微疏离一笑，将态度放的格外端正，说完自己先入了座。 见她坐了，王文蕊这才在下首坐下，讪讪道：“夫人，我们今日来，其实是过来向您求情的。” 第388章 叶大小姐好生威风啊 她一开口，便红了眼眶。 叶白微瞧着她这模样，在心中赞叹了一句王文蕊的好演技，面上则是迟疑的问道：“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可是做了什么事情惹你们不快了？” 她这话，让王文蕊气息一滞，连连摆手道：“夫人就不要笑话我了，您哪儿能做什么事情惹我们不开心呢，这话该是我们说才是。近来叶家被频繁针对，你父亲在刑部里尚且生死未卜，家里想尽了办法，可是连他一面都见不了。好不容易得了信儿，才知道，竟是侯爷的人屡次状告你父亲——微姐儿，我知道自己先前做了诸多错事，可叶家到底是你的娘家，老爷也是你的父亲，算我求求你，若是有什么不满，你冲着我来，要打要骂我都任由你。可是，你能不能劝一劝侯爷，让他放过你父亲？” 王文蕊越说越激动，到了后来，脸上的泪意更是忍不住，泪珠扑簌簌的往下落。 眼见得她再次要起身下拜，叶白微使了个眼色，一旁的绘雪忙的将人扶住了，轻声劝道：“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姑娘她的确是叶家的女儿，且嫁过来之后，更是一心为家里着想，并非有半分想要对叶家不利的心思。况且，姑娘的品性您是知道的，虽说在娘家的时候过的日子不大好，可她如今得了势，也并非有半点对不住叶家的，反而屡次贴补，这些您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老爷出事，您着急，奴婢明白，但您好歹也看看姑娘，她难道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么？” 这一番话连捎带打的，听着是在给叶白微辩驳，其实字字句句都在打王文蕊的脸。 叶云瑶自进门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当哑巴，这会儿听得绘雪的话，却是忍不住了：“你这个小蹄子，怎么，如今跟着飞上高枝儿了，便不知自己的主子是谁了？在这儿红眼睛绿眉毛的捎带谁呢？！” 叶云瑶说这话时，随手便将绘雪推到一旁，自己则是扶着王文蕊，指着叶白微道：“叶白微，今日我们上门，原是不想撕破脸，可你竟然纵容下人这般欺辱我们，怎么，是真的觉得自己如今是侯夫人，所以无所畏惧了吗？” 她声音尖利，却是与先前上门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那次见面时，叶云瑶才被训练出了点世家贵女的稳当，甚至还能反过来劝告王文蕊。 但这才短短时日，叶云瑶便已经恢复的与最开始一样了。 她将绘雪推出去的时候，叶白微第一反应便是将人扶住，先是关切的看了一番，见绘雪没事儿，这才冷声道：“怎么，我请你们上门了？来我侯府，打我的丫鬟，叶大小姐好生威风啊。” 叶白微这话，让叶云瑶的神情越发难看：“你还知道我是叶家大小姐，看来你自己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下贱的庶女！” 叶云瑶这般撒泼，叶白微倒是没生气，她只是诧异的看着对方，不过这些时日，叶云瑶这是又退回原型了？ 第389章 过街老鼠 若是叶白微被自己这话激怒，兴许叶云瑶还会得到些诡异的平衡，可现下对方看着她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泼妇，却让叶云瑶彻底失控。 “你以为自己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别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入得卫家的门！若不是叶家成全你，就凭你的身份，真当卫渊会看上你么？” 叶云瑶近来的确很不平顺。 当初她一心为自己筹谋，谁知苦心经营全在一朝化为泡沫。 叶无坚进了刑部，成了二皇子眼中的弃子，而当初对她的百般许诺，如今也全部都不算数了。 叶无坚出事之后，叶云瑶尚且抱有一丝幻想，然而这一份幻想，却在叶家被官员查抄之后，瞬间破灭。 二皇子对她避而不见，京中流言甚嚣尘上，皇帝对二皇子尚且顾念父子之情，可是对于叶家这种末流的家族，却是半分都不留情面。 现下叶家成了过街老鼠，当初所有的谋划都付之流水，二皇子自身难保，更遑论去顾全叶家。 还有她…… 那时她对未来抱有多大的期望，便在事情败露之后，有了多大的懊悔和失望。 叶白微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叶家的种种都到不了她的身上，她在这镇北侯府里，就如同到了世外桃源。 可原本，这一份安稳是她的。 若不是当初她偷听到了父亲与二皇子的谈话，自作聪明的谋划出这么一出替嫁的戏码来，现在在镇北侯府得享清闲的，该是她叶云瑶。 连日来的打击，终于让叶云瑶从虚幻的梦境中醒来，看清楚了周遭残酷的现实。 叶云瑶肠子都快悔青了，现下却只能妒忌的望着叶白微，生平头一次生出无可奈何的感觉。 “如今你借着家里的东风青云直上，父亲出了事，难道你真能置身事外么？叶白微我告诉你，你今日若是乖乖的帮了父亲尚且还说，可你若是不识好歹……” 叶云瑶话说到这儿，便被叶白微打断了。 对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问她：“你便如何？” 这笑容施施然的，显然半分没将自己的威胁放在眼中。 叶云瑶心中暗恨，咬牙冷声道：“那我便将你的身份捅出去，反正叶家若是不能好过，你也休想稳稳当当的做你的侯夫人！” 谁知对于她这威胁，叶白微只是嗤了一声，随意道：“好啊，那你就去呗。” 她哪怕有半分的害怕，叶云瑶就还有后招，可现下这叶白微的模样，却让叶云瑶呆住了。 这人是打算破罐子破摔？ 不对，她这分明是……胸有成竹！ 可是，是谁给她的底气？ 叶云瑶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叶白微瞧着乐呵，索性又替她添了一把火：“正巧，我也需要个机会，让世人知道我是谁呢。不过你猜猜看，你这话说出去后，是我遭殃，还是叶家倒霉？” 她这样气定神闲，反倒让叶云瑶心中没了主。 叶云瑶拧眉看着叶白微，气得发颤：“你在威胁我？” 叶白微则是好整以暇的点头：“是啊。” 她承认的这么大方，叶云瑶便更生气了。 “你，你是真不怕我将这事儿捅出去？” 她色厉内荏，叶白微则是神情淡然：“我是无所谓的，反正就如你所说，我现在已经攀高枝了，只要侯爷不嫌弃我，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况且我们夫妻感情现下这么好，说不定他不介意我是谁呢？毕竟……” 叶白微说到这儿，又意有所指道：“当初还得承蒙老夫人厚爱呢，我现在才有了底气。” 她这话一出，叶云瑶骤然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肚子，问道：“你是说？” 可叶白微却不肯理会她了，只打了个哈欠道：“我累了，送客吧。” 眼见得叶白微要走，叶云瑶顿时想要拦人，却被王文蕊拽了一把。 叶白微对她们母女二人的小动作视而不见，转身便走了。 待得她走后，便有下人神态轻视的请她们出去，话中虽然很客套，可是那眼神里的轻蔑却是瞒不过人的。 叶云瑶看着，越发有些气闷，她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方才克制了怒火，随着下人出门。 只是出去时，瞧见这镇北侯府的处处精致旖旎，又有些心酸与妒忌。 若不是当初她判断失误，这里的一切，原本该是由她享用的！可她怎么那么糊涂，竟然对一个只见过一次的皇子押了那么大的赌注，到头来不但没抓住芝麻，还丢了西瓜。 叶云瑶心中暗恨，连带着对叶白微也恨之入骨，这个小贱人，她承了自己的恩情，如今竟然敢这么对她！ 直到上了马车后，叶云瑶方才敢显露自己的怒火，她恶狠狠的将小茶几上的东西拂落在地，厉声道：“叶白微，我绝不会放过她！” 王文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发脾气，待得她平静了一些，方才压低声音道：“我的儿，你方才太冲动了。” 今日她们原是商量好的，让叶云瑶先给叶白微一个下马威，之后再由王文蕊出面，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的镇住她，再想要让叶白微办什么事情，就容易的多了。 谁知她们出师不利，才开了个头，就被叶白微的无所顾忌给震惊到了。 叶云瑶也是气糊涂了，这会儿摔了东西，倒是觉得那股郁气与怒火发泄了一些，再开口时，便冷静了一些。 “母亲放心，我还不至于傻到自掘死路呢，我只是有些后悔。” 开始的话，是为了吓唬叶白微，可叶云瑶也是真的后悔，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博得更好的前程，谁知如今镜花水月一场空。 “二皇子这条路，如今看来是走不通了。叶白微又是个混不吝的，她这样对我，我绝不能由着她如愿以偿。祖母先前的提议，我觉得可行。” 听得叶云瑶这话，王文蕊却是有些迟疑：“可是，这样你太委屈了……” 闻言，叶云瑶神情狠厉，冷声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更何况，您没有听到了，叶白微她十之八九怕是有身孕了！” 第390章 拨乱反正 事实上，她们今日来，为的是一个目的，便是争取卫渊，由他出面救父亲。 原本叶家打算的好，叶白微是个不经吓的，只要棍棒加甜枣，便能让她乖乖听话，届时有卫渊的出面，叶无坚这事儿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谁知叶白微却混到这个地步，自持有了依仗，竟然真的不将叶家放在眼里了。 这也是她们预料到的最坏打算。 那便只剩下最后一条路：拨乱反正。 叶白微是庶女，她才是当初名正言顺要嫁给卫渊的人。 叶云瑶对自己有自信，当初叶家可以杀出重围，让她成为卫渊的未婚妻，那么现在，只要她如愿以偿的入了镇北侯府，卫渊必然可以手到擒来。 “叶白微怀孕，虽然是个坏消息，可另一方面也是好消息，至少侯爷是没问题的。男人么，向来都是劣根性的。我自愿从妻降成贵妾，侯爷有什么不同意的？等到入了侯府，还不是由我想法来么？” 叶云瑶说到这儿，又压低声音道：“况且您也听到了，那药，叶白微是给侯爷用了的，这便是她埋下的雷。待得有朝一日侯爷毒发，她必然百口莫辩。等到镇北侯府的势力落入咱们手中，还用担心父亲不得脱困么？” 叶云瑶将每一步都说到了，也让王文蕊脸上的笑意更多了几分。 “瑶儿，果然还是你聪明。” 她神情里满是笑意，却忽略了叶云瑶眼中的狠厉。 她才不在乎父亲的死活呢，她在意的，是事到如今，该如何成功的给自己铺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当初弃了卫渊，选择二皇子，是她走错的第一步，其后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二皇子出了事，皇统领他左膀右臂都收拾了差不多，最后，还是阁老陈蕴修站出来，以自己辞官养老为代价，才保全了二皇子的位置。 可即便如此，皇上也将二皇子的所有职位都给褫夺了，甚至连二皇子府都不准回，将人软禁在了宫中。 现下虽然局势还不明朗，可她一颗心却沉入谷底。 她有一种预感，二皇子这一次，怕是回天无力了，毕竟他并非皇后亲生，皇后为了保全他，已经牺牲了父亲的利益，但绝不肯赔上整个母族的利益的。 阁老陈蕴修年纪大了，便是辞官，也还有大批的学子在朝中。但二皇子却不用，经此一事，他必然是不堪重用。若是他不能做出什么令人满意的事情起死回生的话，那么下一次，皇后恐怕便会“不得已”舍弃二皇子了。 这个结局，是叶云瑶可以预料到的最坏结果。 好在现在还不算晚。 她虽然押错了宝，却还没有通二皇子有过什么实质性的关系，现下外人都知道镇北侯府娶的是叶家嫡长女叶云瑶，卫渊也不会愿意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传出来妻子被调换的丑闻的。 况且她生的也不错，虽不是叶白微那种狐媚子相，却也是精雕玉琢，可为大妇的。 只要进了门，那么她便可反败为胜！ 第391章 暴虐弑杀 叶云瑶算计的好，她身边的王文蕊也褪去了愁容，笑容满面道：“瑶儿说的不错，这叶白微跟她娘一样，如今鸠占鹊巢还不肯走，便只能暂且委屈你了。” 说到这儿，王文蕊又有些不甘：“只是却可怜了我的瑶儿，这些原本就是你的，现在却要费尽心思才能夺回来。不过，瑶儿你放心，娘会帮你的！” 对于王文蕊这话，叶云瑶笑的感激又诚恳：“多谢母亲。” …… 叶白微并不知这母女二人打的什么算盘，等到人走后，她便让人去暗中跟着这母女。 今日之所以要跟他们说这些，叶白微其实是打算挖出点什么——据卫渊所说，卫衡因着服用的剂量大，现下在刑部已经越发虚弱，而被安排在他不远的姚氏，便日日看到了儿子凄惨的一面。 也真因此，姚氏如今已经攀咬上了二皇子，在刑部大牢咒骂，要让二皇子付出代价。 自然，这里面，也包括叶家的人。 毕竟当初从二皇子那里取毒药的事情，叶家也插手了。 她在大牢内，所得到的消息都是有心人传过来的，知道叶无坚在大牢内，且对二皇子忠心耿耿后，连带着对叶家也恨上了。 卫渊才打算借由她做点文章，谁知叶家的人便来送枕头。 知道卫渊的药起了作用，叶家必然会想办法再弄一点药，至少，可以保证叶家从这里面得到利益。 叶白微垂眸，笑的冷冽，她都将这么大的破绽送过去了，希望叶家把握好机会，别让她失望才好。 “姑娘，现在出去么？” 绘雪的话，让叶白微瞬间回神，想起来自己今日的目的，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嗯，现在就去。” 自从卫渊出事后，她这些天都没有再出门过，算算日子，竟有大半个月没有去见过赵雪娘了。 如今京中虽然还是浑水一片，可至少比先前明朗了许多。 抽着这短暂的风平浪静，叶白微得去看看赵雪娘，顺带给对方报个平安。 然后，叶白微便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徐沅婷。 “师娘，给您请安。” 叶白微进了院子，先瞧见了正在收拾药材的徐沅婷，忙不迭的过去接东西，一面给她请安。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模样，引得徐沅婷惊喜的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早点说一声？快放下，外面冷的很，你去屋子里暖和。” 她满脸关切，叶白微却是笑着躲开她的动作，道：“不冷，想着给您个惊喜，师娘近来可好？” 她说话时，娴熟的将药材归类，逐一包好，这才捧着药材跟徐沅婷一块进屋去了。 赵雪娘还在睡觉，叶白微知道后便没有打扰她，只陪着徐沅婷说话。 “我近来还是老样子，只是你母亲又用了几次药，却是比先前虚弱了不少。” 徐沅婷说到这儿，又宽慰她道：“不过你放心，这都是用药后的正常现象，她如今是无碍的，过了这个冬日，身体便会好转许多。” 闻言，叶白微轻声笑道：“我自然是相信您的医术的，只是，师娘也要保重身体才好，我看着您可瘦了不少。” 她眼中满是心疼，徐沅婷心中熨帖，笑着摸了摸叶白微的脸：“我能吃能睡的，哪儿会瘦？倒是你，可大好了？” 在严华寺的事情，是瞒不过徐沅婷的，叶白微先前便写了信报平安，只是那信上的寥寥数语显然说不清楚。 那段时间，徐沅婷怕自己过去扎眼，只暗地里搜罗了家里的补品，着人给叶白微送过去，自己却是没有露面的。 如今瞧见了人，脸上的担忧越发遮掩不住，轻声问道：“好孩子，疼么？” 想也是疼的，严华寺之事，她是后来才知道的，三皇子只说了卫渊的伤势，对叶白微的事情轻描淡写带过去，自然，这也是因为三皇子是男子，对此事不便多探究的缘故。 但徐沅婷但是觉得，能让三皇子都知晓的，可见事态严重，其后写信问了叶白微，故意在信上写的担忧些，便诈出来了真相。 她后怕不已，现下瞧着叶白微好好儿的，还是忍不住担忧：“镇北侯府的守卫森严，你在府上还可靠些，怎么就不听话的跑过来了？若是，若是被有心人盯上，可怎么得了？” 看着徐沅婷这模样，叶白微又小意的安抚她：“师娘放心，我身边跟着暗卫呢，且还得了侯爷首肯，确保安危才出来的。” 徐沅婷说：“那你当初在严华寺不也是有暗卫么，可还是出事了。” 她无意埋怨卫渊，叶白微却听出了内中的不满。只是这里面的实情，叶白微却是不敢说的，只能笑着打哈哈：“那是意外，况且这是上京，天子脚下，到底还是稳妥些。” 从严华寺回来之后，她便没有听过拂影的消息了，后来有一次忍不住问了卫渊，卫渊只轻描淡写的说“处理了”，叶白微便没有再问过。 她并不知这处理了是什么意思，兴许是受到了惩罚，兴许是死了。可说这话的人是卫渊，她便只能沉默以对。 倒是卫渊见她当时的模样，还曾问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会打算劝我。你可会觉得，我太过暴虐弑杀？” 叶白微闻言，只是摇了摇头，道：“你这么做必有自己的考量，我指手画脚，说不定还会干扰你的思路。再者，我虽然圣母，可也没到圣母病的地步。” 拂影背叛了卫渊，与旁人私下合谋，这次是为了害她，可下一次，焉知不是为了害卫渊？ 他要怎么处理，自有卫渊的道理，慈不掌兵，她也不至于傻到，以为卫渊这些年都是以德服人的。 那之后，卫渊没再问过她什么，只是几日后，与她说了一句：“拂影被送回老家了。” 说着，还补了一句：“还活着。” 叶白微便知道，卫渊到底不是那般心狠手辣之人。 她现下将这事儿能轻松的翻了篇，也不愿让徐沅婷因着此事，对卫渊生了芥蒂，便避重就轻道：“如今朝中安稳许多，师娘也不必太过担忧，总归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不是么？” 第392章 三皇子 叶白微的话虽然说的含糊，也不妨碍徐沅婷看出这里面对于卫渊的维护。 她无奈笑着摇了摇头，道：“罢了，你既然来了，便多待一会儿吧，这些时日没见，你母亲很是想念你呢，早起还在跟我念叨你。” 听得徐沅婷这话，叶白微则是笑眯眯的蹭到她面前，撒娇似的问道：“那师娘呢，你就不想我么？” 小姑娘眉眼弯弯的冲她撒娇，声音又甜又软，徐沅婷心都要化了，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鼻尖，宠溺道：“想，怎么会不想你，小没良心的。” 她说着，又让叶白微坐了，继而正色道：“不过话说回来，侯爷这些时日如何了，我近来没见过他，说是皇上让他在家休养？” 她所知道的消息，大多来源与三皇子的口中。 叶白微收敛了笑意，忧心忡忡道：“侯爷与我说时，皆是避重就轻，且报喜不报忧，太医也来过几次，伤势倒是好转了，但我看他近来瘦了一大圈，比先前状态还差些。” 她说到这儿，又轻声道：“其实今日过来，也是想拜托您得了空去看看夫君，他如今这模样，实在叫我放心不下。” 叶白微眉心微凝，自从上次卫渊在严华寺遇刺之后，宫中的太医来了好几次，但不知怎么的，虽然卫渊瞧着是在好转，可她总是心神不宁。 听完叶白微的话，徐沅婷的的眉心也蹙了起来，沉吟道：“你是说，他脸色不大好？” 叶白微点了点头，又想起一桩事情，因道：“是了，还有一样，日前苗疆的圣使曾去看望侯爷，言谈中说起苗疆有秘法，兴许能治侯爷的腿。您说，这事儿可信么？” 那个老者是摇光的人，她十分怀疑那些话都是摇光想要借由对方的口中说出来的。还有那次在朝夕碰见的时候，摇光曾说过的话。 那时他便说，卫渊的腿是可以治的。 一次两次都这么说，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难不成，这苗疆真的有法子？ 叶白微心中有些动摇，她希望卫渊能够重新站起来，这个铮铮男儿，原本不应承担这样不公的命运。 她神情里满是愁容和纠结，徐沅婷听得她描述了一遍，斟酌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尤其是苗疆那样的地方，我不敢说这话绝对是假的。只是微儿你可知道，那地方有多危险么？” 说是龙潭虎穴，都是往轻里形容的。 “早在开国之初，西楚曾与苗疆起过一场祸事，西楚派出精兵强将，势要将苗疆尽数歼灭。可后来……却铩羽而归。” 确切的说，是西楚的将士们，皆葬送于其间。 “那一场战，是西楚的耻辱，他们甚至连苗疆的人都没有见到，却几乎将一支队伍折损殆尽。自此后，再无人敢打苗疆的主意。” 徐沅婷说到这里，看向叶白微：“我不知那苗疆的圣使是如何想的，但他的话里，分明是想引你们去苗疆。若真的到了那里，真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就只剩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届时，对方为刀俎，他们为鱼肉。 而徐沅婷的话，让叶白微也沉默了下去。 这些，与当初卫渊所说不谋而合，只是，这一条路是真的被封死了么。 见叶白微这模样，徐沅婷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斟酌了一会儿，又道：“不过，此事也并非全然没有回旋的余地。这位苗疆圣使必然是有所图谋的，他如今人在北越，若非心有所求，不会在这里呆这样久。这里到底是咱们的地盘，打蛇打七寸，拿捏住了他，便可知他到底想做什么了。” 徐沅婷说完，叶白微神情一亮，可不过一瞬，又叹息道：“眼下这样的乱局，恐怕一时半会还真的顾不上这位圣使。说起来……” 叶白微说着，咬了咬唇，才道：“眼下有一桩另外要紧的事情，长公主现下在暗中支持三皇子，且为他行方便，这些师娘是知道的，那你知道，此番严华寺之事的始末，也有长公主参与其中么？” 这话一出，徐沅婷毫不诧异，点头道：“不错，长公主对殿下很是上心，自回来后，便屡次出谋划策，此番的事情，也有她鼎力支持。说来，你应当也知道，得益于她背后的扶持，三皇子现在也入朝听政了。” 这事儿说起来，起因还是因为大皇子和二皇子的鹬蚌相争。 皇帝看在皇后母族的面子，将二皇子给褫夺了所有的职位，但却收拾了他的左膀右臂。 现下二皇子像是一个残废，朝中最春风得意的人便是大皇子。 但这事儿，却是实打实的戳到了皇帝的肺管子。 皇帝年轻时候皇位来的便有些龌龊在里面，当年登基之后，兄弟们皆遭受他的毒手，这事儿哪怕放到现在，都还有人私下里诟病。 到了如今，他年纪大了，便更在意自己身下的这一张龙椅，和外面那些觊觎的目光。 哪怕这人是他的儿子。 所以，皇帝势必不会让大皇子一人独大，没了二皇子，还有三皇子。 因此二皇子被禁足之后不过两日，三皇子便出现在了朝堂上。 这事儿叶白微倒是知道的，闻言点了点头，却是有些不安，拧眉道：“长公主真的靠得住么？”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长公主目的不单纯。 闻言，徐沅婷无声叹了口气，继而柔声道：“总归要比外人靠得住的，况且，还有侯爷在呢。你可知道，这次大皇子明面上得利最多，但其实真正获利的却是三皇子和侯爷。” 说起这个，她便不得不佩服卫渊的心机，能拿自己算计人，用受伤来让自己稳坐幕后，明面上一切都与他无关，实际上却抓住机会，蚕食不少势力。 叶白微担心长公主，但其实，相较于长公主所带来的威胁，徐沅婷更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不知卫渊是有心还是无意，近来落马的那些官员，有一半的都是与当年事情有关联的。 卫渊……可是发现了什么？ 第393章 不好 叶白微瞧着徐沅婷的脸色，轻声问道：“侯爷所做，可是有哪里不妥？” 闻言，徐沅婷又忙的摆手：“不曾，你不必多想。” 她安慰了叶白微几句，便将此事揭了过去。 不管如何，这事儿只是她自己的胡思乱想，况且事情过了这么久，她更是明里暗里查了这么多年，那些人里若真的有凶手，她不可能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 正巧丫鬟过来回禀，说是赵雪娘醒了，徐沅婷顿时笑着起身，道：“走吧，去给你母亲请个安。” 叶白微应声随她过去，这事儿便这么轻飘飘的翻了过去。 …… 进了腊月里，天便越发的冷了。 三九严寒，大雪将树枝压弯，天地间皆是一片白茫茫。 因着年关临近，府上预备的东西也多了起来，叶白微如今也随着管事的一起看账，日日都要在账房待上半日——自从跟卫渊心意相通之后，先前的打算便都作废了。她既然要与卫渊长相厮守，管家的事情便不能再懈怠了。否则传出去，别说丢卫渊的脸，也显得自己无能似的。 对此，卫渊倒是喜闻乐见。他时常会有一些患得患失，他的小姑娘这么优秀，又见多识广，谁知哪天会不会幡然醒悟，抛下他跑了？ 如今她对府上的牵绊越深，对他而言，便是越多了一份牵挂。 更何况还有最重要的，对于这个时代的许多换算方法和文字，叶白微是连蒙带猜的。而卫渊这些年在边关摔摔打打，倒是把什么都给学了个马马虎虎，至少教叶白微是完全没问题的。 他乐得做先生，叶白微学的专心，偶尔还冲着他撒个娇，这日子简直堪比神仙生活。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里，总有人前来捣乱。 当清泉来回禀，说是“苗疆圣使又来了”的时候，卫渊第一反应，便是让清泉把人给丢出去。 奈何他想的好，却架不住有人无耻的很，笑嘻嘻的便闯了进来：“我今晨掐指一算，算到适合探亲访友，特意一大早来了，漂亮姐姐不必太感动。” 他先跟叶白微笑眯眯的打招呼，末了又像是才发现一旁黑脸的卫渊似的，又挑眉，淡淡的行了礼：“侯爷，安好啊。” 卫渊哼了一声，淡漠道：“若不见圣使，尚且算是安好。” 这摇光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从上次过来探望自己之后，这些时日，隔三差五就要来侯府里骚扰他一趟。 且这人每次都没什么正经事儿，不是拉着叶白微谈天说地，便是对着自己神神道道。 末了，还要再扯一堆有的没的，总之在他们夫妻二人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卫渊懒得看着人的嘴脸，偏生叶白微是个心善的，只要摇光委屈可怜的模样做出来，她就不大舍得赶人。 到最后，都是卫渊将人给强制赶走的。 可惜他现下说的话半分都不待见人，摇光却是半点都没有因此不愉快。 毕竟，对于卫渊的冷脸，摇光已经看得再熟悉不过了。 第394章 本侯向来小气 这会儿听得他这话，摇光也不生气，甚至还能勾出一抹温和无害的笑容，道：“我听说，在北越，腊月的第一天都是要吃宴席的，可惜我在这儿也没什么相熟的人，所以买了好酒好菜，过来侯府蹭一顿饭。想必侯爷不会小气到拒绝的吧？” 这人就豁出去一张脸皮，往常瞧着阴郁的脸上，这会儿满被笑容堆积。 卫渊看的牙碜，语气越发冷似冰碴：“本侯向来小气。” 这人话里半点都不客气，身后的下人则是先送上了礼物。 那是一个中年人，看着约莫四五十岁，生的依旧敦厚。 不过么…… 叶白微看了下那老者，果然见对方又生了一张陌生的脸。 她心下了然，看来今日又跟了一个陌生下属。 说起来，摇光也来了四五次了，可每次过来，身后跟着的仆从都不是同一个人，叶白微后来倒是也想明白了，大概摇光是怕被人摸到自己的路数。 只是她不大理解，按说从苗疆过来的使臣都是有定数的，摇光是怎么做到带够来这么多仆从的？ 她才想着，那下属已然将礼物递了过来，今日倒是实打实的买的酒肉饭菜，林林总总的拎了两大袋子，也不知这摇光是怎么想的，这是真跑了一趟菜市场？ 见叶白微不接，那下属又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圣使的心意，夫人笑纳。” 这人像是喉咙不大舒服，说这话的时候还咳嗽了一声，旋即低下了头去。 叶白微应声，示意清泉将“礼物”接了过去，不过无意中扫了一眼，却是有些愣神。 这些菜，都是按着她喜欢的口味买的。 叶白微一时有些疑惑，这摇光，这么了解自己了？ 她才想到这儿，那下属已经被清泉领着引了出去。 毕竟，自家主子到现在只有言语上的冷待，可见是没有打算将摇光真的赶出去的。 叶白微显然也看了出来，因此她当下便笑着道：“夫君，我先回去一趟，晚些时候再过来。” 每次摇光过来，瞧着是没正事儿的，但其实他都要跟卫渊悄悄通些消息。叶白微心知肚明，也知道今日这摇光看着插科打诨，实则过来是有要事的。 她不打算打扰这二人，当下便要走，然而摇光还得嘴欠几句：“姐姐这就要走么，我今日可是特地来看你的。” 话音未落，卫渊便朝着他丢过来一只茶杯。 那茶杯里还带着水，眼见得便要碎裂一地，却被摇光一个俯身抄了起来。 再看时，那茶杯已然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他的手上。 叶白微被他这动作惊到，先离他远了一些，这人瞧着是个瘦弱风吹就倒的，竟也是个深藏不漏的？ 摇光对此却颇为自得，笑吟吟的转着茶杯，还要问叶白微：“姐姐觉得如何，这一招式是不是很潇洒倜傥？” 叶白微无奈的看了一眼他，道：“圣使慢慢喝茶，我就不奉陪了。” 她这几次也渐渐看明白了，摇光在她面前，就像是一个顽劣的熊孩子，总要想方设法的在她面前耍宝，借此惹怒卫渊。 与其说是喜欢她，还不如说喜欢看卫渊的臭脸。 这个熊孩子！ 她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到底不愿卫渊因着这点事儿不开心，索性便离摇光远一些，保夫妻和睦！ 叶白微不接他的话，还避之如洪水猛兽，摇光神情有一瞬间暗淡与不虞，旋即都被极好的收敛了起来。 “人都走了，圣使倒也不必再装下去。” 卫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摇光挑了挑眉，眼中那一抹恶趣味越发浓烈：“怎么能是伪装呢，毕竟尊姐……哦，尊夫人，尊夫人这般优秀，我听说你们北越有句话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声音里满是恶劣，卫渊嗤了一声，没有说话，却是嫌弃的扫了他一眼。 那张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字：就你？ 摇光翻了个白眼，鄙夷道：“我总归比侯爷强一些的，毕竟，我年轻、貌美。” 对他这话，卫渊嗤之以鼻：“若是你只会说这些废话，可以走了。” 他直白的要送客，倒是真让摇光收敛了几分，他眸光暗沉如墨，阴森森一笑，道：“我前两日去了一趟叶家，查到了点东西，侯爷想看看么？” …… 这一顿饭，摇光还是没有蹭上。 至少叶白微过去的时候，摇光已经带着人走了。 房中只有卫渊一人，他靠在轮椅上，有书盖在脸上，呼吸清浅。 竟是睡着了。 叶白微见他睡着，也不去打扰他，悄然进了内室，拿了一张毯子来。 谁知还不等给卫渊盖好，却被男人精准的抓住了手：“不必盖，地龙烧的暖，我不冷的。” 男人声音满是清明，竟是没有睡着。 “你醒着呢？” 叶白微说这话时，由着他抓自己的手，毯子却滑落在他腿上。 而后，便见卫渊将脸上的书拿下，丢到一旁，一面将叶白微揽了过来：“嗯，看书累了，歇一会儿眼睛，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他说着，又摸着叶白微的手，微微蹙眉：“手这么凉，披风呢？” 卫渊一面说，一面将毯子拿过来裹住叶白微，顿时引得对方无奈挣扎：“青天白日的，我裹个毯子像话么？再说，就这几步路，不冷的。” 卫渊倒是半分不听她辩驳，一面将人裹好了，一面道：“不准贪凉。” 这人……啰嗦的跟个爹似的。 叶白微无奈，有那么一瞬觉得他都要跟老头儿重合了。 毕竟，老头儿也是这么成天念叨自己的。 叶白微一个恍惚，倒是想起正事儿：“他们今日怎么走这么早？” 往日里摇光过来，少则也要一个多时辰，今日这才大半个时辰吧？ 闻言，卫渊拧眉，道：“早些走，府上才安生。” 他话里带着明晃晃的嫌弃，不过却不同于先前，至少叶白微听得出来，如今的卫渊，并没有那么讨厌摇光。 不过面上，叶白微还是顺着卫渊的话道：“那倒也是，他每次来，的确鸡飞狗跳的。” 毕竟，是个活泼了过头的熊孩子。 第395章 怀疑 对于叶白微这形容，卫渊嗤了一声，道：“的确，可惜他不觉得自己讨人嫌。” 也不知怎的，这人初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一个阴郁的少年，可时间长了，怎么还露出顽劣惹人嫌的一面呢？ 叶白微闻言笑了笑，道：“也无妨，他毕竟是苗疆人，等到过些时日回了苗疆，此生也没什么相见的机会了。” 叶白微这话，卫渊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眸光沉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但愿吧。” 这些时日，他们联手对付的名单里面，有几个人十分特殊。 明面上瞧着毫无关联，实则追查下去之后，便会发现这些人暗中都有交集。 摇光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仿佛一个猎人，一点点的在布下陷阱，眼下自己虽与他是合作者，却不知哪日，就会发现自己也身处局中。 卫渊眉心沉郁，却不愿让叶白微担心，不过瞬间便遮掩了情绪，道：“等事情了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这话一出，叶白微却是先笑了起来，睨着他促狭道：“严华寺那样的散心？” 那次出去，他也是这么说的，亏得她当时还以为这是要度蜜月，谁知准备的东西一样也没用上，还险些出了大事。 叶白微这话，让卫渊有一瞬间的愧疚，旋即又郑重承诺：“不，单纯的散心，算是赔罪。” 叶白微只是开玩笑，瞧着这人有当真的苗头，笑着安抚他：“倒也不必，咱们都能平平安安的，赔罪便不用啦。” 她如今心愿不多，惟愿周遭所在乎的人，都能平安康泰。 小姑娘眉眼里潜藏着担忧，惟愿心中叹息，说话时便越发郑重：“我答应你。” 许是这气氛太过沉郁，叶白微笑着点了头，便又转移话题道：“说起来，苗疆这次来北越，到底带了多少人？” 按理说来，苗疆使臣前来，是有人数限制的，摇光怎么能光明正大的带那么多的仆从？ 她说这话时，倒是真的疑惑，卫渊先是一愣，继而意识到她话中意思，却是意味深长道：“你确定，他带了很多人？” 叶白微诧异的看他：“不是么？” 毕竟，摇光每次来镇北侯府的时候，身边跟着的都是不同的人。 她话音未落，便听得卫渊慢慢道：“自然不是，你没发现他每次前来，带的其实都是同一个人么？” 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愣住了。 她张口结舌的看着卫渊，好一会儿才呐呐道：“你是说，那些，都是同一个人？所以，那些人……不对，那个人是易容了？” 怪不得呢，每次她瞧着摇光身后带着的下属，都觉得那人有点隐约的熟悉感。 可那熟悉感只一瞬间，再看时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叶白微只当摇光特意挑选的大众脸，去没往别的方向想，如今被卫渊提点了，才意识到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这也太可怕了……” 叶白微心中一阵后怕，这样的易容高手，今日可以伪装到他们都看不出来，他日会不会伪装一个他们身边熟悉的人，那若是想对卫渊下毒手，岂不是轻而易举？ 小姑娘被自己的脑补吓到，卫渊只看她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纵容的笑了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是太相信他，还是不相信我？” 这话，叶白微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虽然还陷在震惊之中，却也还有理智，能分辨的出好赖话来，当下便凭着直接摇头道：“我自然是最相信夫君你的，摇光哪儿能跟你比！” 有那么一瞬间，叶白微恍惚觉得，这一幕像是邹忌讽齐王纳谏。 我孰与城北徐公美？ 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 叶白微恍恍惚惚的看着卫渊，而后便被某人敲了下额头。 “可是在心里骂我？” 不知怎的，小姑娘虽然是在夸奖他，可卫渊半点都不高兴，甚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那么点诡异来。 叶白微顿时摇头如拨浪鼓：“怎么可能？夫君可是最美的！” 卫渊：……？？？ 他无奈叹了口气，不知道叶白微又想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重新将话题扯回了正经上面。 “那人的确是个易容高手，但却并非天衣无缝。确切的来说，摇光带这人过来，是故意的。他没想瞒着我们，单纯就是恶劣罢了。” 若是真的想要隐瞒，那摇光不会这般频繁的带同一个人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习惯和标记，而易容之后，哪怕伪装的再高明，可他本质上也是一个人，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便会暴露自己的特点。 也许是一个眼神，也许是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个步伐，都会前功尽弃，叫人看出端倪。 摇光对此无所畏惧，他明晃晃的展示着这人的能耐，可惜卫渊对那人的真实身份毫无兴趣。 闻言，叶白微这才明白过来，她的疑惑解了，转而又有些说不清的不舒服。 知道那些人其实都是同一个人之后，叶白微便没来由的有些担忧，不管是摇光，还是这个不知道真容的神秘人，都给叶白微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但愿他们的合作，不是带人进深渊。 …… 离开镇北侯府之后，摇光第一时间便给车上人递了帕子和药水。 “辛苦师父了。” 对面的男人接了帕子，沉默的开始除去脸上的面具，摇光看着他的动作，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今日的提议，您觉得如何？” 方才他跟卫渊在书房时，持节也在外面听着，确切的说，持节来上京之后，他的每一次计划，都没有再隐瞒持节。 持节依旧沉默着，他默不作声的将面具揭下来，再看摇光带着点委屈的眼神，方才慢慢的开口：“有些冒进，但不失为良机。” 如今那些人都倒台，计划顺利的推行，这时候若是放出去点钩子，那些热锅上的蚂蚁未必不会顺着爬过来。 可问题就是…… “只是良机错失还会有，若这次出了岔子，便再无退路。” 第396章 悬崖 对于持节这话，摇光却是轻笑一声，无谓的看着持节，反问道：“师父，我们何曾有过退路？” 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这些年他们日日在刀尖上行走，哪里有过片刻安宁？ 他们早在绝路上。 摇光这话，让持节的神情也冷凝了下来。 他凝视着摇光，眉眼里痛楚和怜悯交织，许久才道：“好。” …… 进了腊月，空气里都仿佛添了新年的味道。 自腊八开始，年货流水似的往府上运，更有那迎来送往的礼节，繁琐的恨不得让叶白微一个人分出八个分身来应对。 好在府上的管事处理这些十分擅长，有他在旁边辅佐，又有一个百晓生卫渊在身边，叶白微虽然手忙脚乱了些，到底也有惊无险的应付过去了。 到了腊月十六这日，皇室要举行祭天大典。 北越的冬日祭天，为的是祭天地神明，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且为了昭示诚心，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都可参加。 自然，女眷们是跟着皇后前往祈礼殿，而官员们则是跟着皇帝前去敬天殿，到了最后的仪式上，才会一同在天坛之外祈福祭祀。 这一日的规矩更加繁琐，这样的场景，莫说是叶白微，便是卫渊都鲜少参加——他这些年都在边关，去岁才回了京，只参加过一次，且当时并未上心，都被周遭的那些眉眼官司给膈应到了。 幸好还有一个徐沅婷。 她这些年在宫中是女医，因着祭祀的时候天气寒冷，为了防止那些金贵的贵人们出点什么问题，所以每次都有女医随行，徐沅婷的医术高明，在宫中颇得贵人们赏识，十次里倒有七八回，都是她跟着前往的。 有了徐沅婷的倾囊相授，叶白微终于有了点底气。 可这点底气，在十六这天出门的时候，又化作了怂：“你说我要是现在反悔不去了，不会有人发现吧？” 对于她的话，卫渊的反应格外简单。 他伸出手来，敲了敲小姑娘的脑袋，淡淡道：“会。” 这人无情的打破了她的幻想，叶白微哀叹一声，只得认命的坐直了身子。 幸好到了之后，场面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吓人。 她提心吊胆的怕自己御前失仪，但事实上是，今日人山人海，皇帝压根连她在哪儿都看不到。 一群世家贵妇们在这一日身着朝服头戴发冠，端庄打扮的连话都少了——毕竟头上身上加起来二十多斤的衣服首饰呢，脖子都要被压断了，气儿都喘不匀了，哪儿还有机会斗嘴？ 叶白微跟着蚂蚁似的人群，随着内侍尖利的声音下跪参拜，复又再次起身，一举一动之间，恍惚觉得自己是个被设定好程度的机器。 这一日下来，若说起初叶白微还有点担忧的话，那么到了后来，所有的担忧都被磨灭殆尽，唯独剩下的只有一个想法。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什么时候回家。 可惜回家这个强烈的念头，与她现下脚下走的路是背道而驰的。 第397章 祭祀 一行女眷们行礼问安，做完了一套流程，复又朝着天坛进发。 于是先前的流程再次被来了一遍，在礼官的唱喏声中，再次重复起起落落的跪拜。 唯一的庆幸是，这一次身边的人多了一个卫渊。 小姑娘摇摇欲坠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的扶了一把。 这些人都在跪着，唯有他坐在轮椅上，皇帝再黑心烂肺，也不至于对一个残疾的人强迫下跪，于是卫渊便推着轮椅，再每次要下拜的时候，都弯下腰来，以示自己的虔诚。 如此循环之后，待得末尾时，叶白微终于在这乌压压的人群里，看到了一张略微青涩的面孔。 那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是三皇子。 之所以叶白微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因为这人生的惊人的漂亮，可惜那漂亮里染着些女气，让人在第一眼惊艳的同时，又有些可惜。 生在皇家，若为公主，生的这么漂亮自然是好的；可是身为皇子，如此漂亮而柔弱的模样，显然不为圣上所喜。 先前叶白微听过的所有流言里，三皇子都是一个被边缘化的人物，据说他纵情山水，据说他天生愚钝。 就连近来，因着三皇子上朝听政之后，那些流言就又变了个味道，将他头上那一顶草包废物的帽子，扣了个结结实实。 先前为了均衡，皇帝决定扶持三皇子，可惜三皇子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不但性情懦弱，就连办事也糊涂至极，甚至还被人私下里起了个外号，叫：三好先生。 因着此人不管被问了什么，回答永远是三个字：“好好好。” 这事儿一度成为了笑柄，然而皇帝对此却是满意至极。 三皇子就算是聪明绝顶，这一把椅子也轮不到他来做。可如今他是个废物，正适合被皇帝扔出去当枪使。 也正是因此，皇帝便像是一个突然良心发现的慈父一样，重新扶持起了三皇子，甚至就连冬日祭祀这样的大场合里，破天荒的让他前来给祖宗敬香。 而往年，这个敬香的事儿，都是大皇子跟二皇子轮流着抢来的。 皇帝明晃晃的偏爱，让三皇子成了众矢之的，叶白微跪在下面，瞧着这个仿佛风一吹就能倒的少年，一步步走向正中央的位置。 人人可见他哆哆嗦嗦，人人暗中笑他上不得台面。 但在那一片讥讽声中，叶白微却有些身上发冷。 忍常人所不能忍者，方成大器。 这个三皇子，若用四个字形容，便是：深不可测。 感受到叶白微的情绪变化，卫渊将袖子往下垂了一些，借着这点遮掩，抓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手带着凉意，却让叶白微心里都踏实了几分。 她无声的跟卫渊对视一眼，勾起一抹轻微的笑容。 这之后，他便一直纵容着叶白微，与她牵着的手未曾有片刻放开。 直到祭祀结束。 上了马车的时候，叶白微几乎觉得拖了一层皮。 膝盖疼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又冷又疼，身上穿的虽然厚，却也被冷风快吹透了，鼻尖更是通红，眼睛也是水雾迷蒙的，透着那么点可怜相。 然而叶白微本人半分不觉得可怜。 她上车之后，先给自己灌了一大杯热茶，觉得缓和了一点，又擦了手，吃了一口桂花糕，心满意足的舒了口气。 “我终于活过来了！” 在那寒风凌冽里待了这么久，她觉得自己都快变成雪人了。 幸好还有这铺着软垫的马车，让她感受到了春日的温暖。 叶白微舒舒服服的捧着汤婆子，瘫在马车里毫无形象。 卫渊瞧着她这模样，先是楞了一下，继而又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早该想到的，这小姑娘最擅长的便是没心没肺，不过也幸好她心大到了这种地步，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不是说害怕的很呢，我倒是没看出多少。” 卫渊话中带着调侃，叶白微则是嗤了一声。 “这是因为我演技好，其实我吓得手心都冒汗呢。” 叶白微说着，又撒娇似的将手放在了对方的掌心。 卫渊睨她一眼，轻嗤道：“难道不是我帮你暖的出了汗？” 毕竟先前在外面时，小姑娘说什么都不肯松开他的手，他便只好顺从替她捂着。 别说是她了，就连他的掌心都冒了汗。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卫渊已然乖乖的抓住了她的手，捂在了自己的掌心。 自己的女孩，还能怎么办呢？ 宠着吧。 对于卫渊的纵容，叶白微笑的越发放肆：“我也给你暖一暖。” 她说这话的时候，复又伸出手来，将吃到一半的糕点递到了卫渊的嘴边：“今日你也没怎么吃东西，先吃点桂花糕垫一垫。” 她无知无觉，卫渊的目光落在那糕点上。 被咬出一个小小的月牙形，糕点是白的，却不及她的手指。 那是柔软而粉嫩的颜色。 男人的目光里带着不自知的危险，叶白微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不妥，当下便想要收回手，卫渊却低下了头。 男人咬住了糕点，温热一触即分。 而后，便听得他面色如常道；“味道不错。” 叶白微触电似的收回了手，只觉得自己的指尖还燃着点火，烫的她心头都冒了汗。 这人…… 这人！ 叶白微旖旎且心慌，低下头的时候，耳尖都染了点红。 她没有抬头，但也能听到男人得逞的笑。 叶白微心间滚烫，这人还不肯放过她，笑着问道；“再喂我吃一块？” 下一刻，小姑娘便豁然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自己拿！”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分明是故意的！ 卫渊的确是故意的。 大概是因为叶白微这表情太过有趣，卫渊难得起了促狭逗弄的心思。 于是等到叶白微下马车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一只大号的虾子。 还是煮熟的那种。 卫渊推着轮椅跟在后面，瞧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眼中的笑意越发多了几分。 清泉随在他身侧，暗中翻了个白眼，恋爱使人降智，现在的主子，越来越看不出当初的冷酷无情与霸道了。 不过话说回来，待会要去置办年货，也不知绘雪喜欢什么零嘴，他要不要顺路给她捎一份儿？ 第398 出事 叶白微一路回了院子，冬日天寒，脸颊被吹的有点冰，进门一瞬间又被暖意包围，越发显得脸色红润。 她脸上笑意还在嘴边，却在看到房中人的时候，瞬间消散了几分。 绘霜站在一侧，见她进来，当先走过去与她行礼，笑着寒暄：“姑娘回来了，奴婢伺候您吧。” 叶白微避开了她，淡淡道：“你不是回叶家了么？” 大概是卫衡身陷囹圄的事情终于让绘霜看清楚眼下的局面，前两日的时候便借着回去看望父母的由头，自请回了叶家。 对此，叶白微倒是求之不得。 如今叶家已然成不了什么气候，她也无需再担心对方会搞什么幺蛾子，绘霜肯走，也省的她处理了。 只是不想，这才两三日的功夫，她竟然又回来了。 对于叶白微的冷漠，绘霜眼圈一湿，登时便跪了下来，哀哀切切道：“姑娘，奴婢只是回家看看，奴婢舍不得您。” 她说这话的时候，竟还能挤出来两滴眼泪，这样的演技，倒是让叶白微刮目相看。 “咱们本就不算主仆，也不必说什么舍不舍得，你既回了叶家，便该老老实实的在你主子家里呆着。” 她说着，又看向绘雪，道：“上次她走的时候，我记得给了月例，对吧？” 人走账清，这事儿上叶白微从不亏待人。 绘雪点头应声，便听得叶白微又道：“不过你也说了，先前伺候过我，看在这一点情分上，绘雪，再去给她取十两银子，也算全了这情分了。” 十两银子是她半年的月例，论起来是不少的。 然而绘霜今日来，却不是来要钱的，见叶白微这铁了心要赶人的模样，她越发慌乱了起来。 “姑娘，您别赶我走呀。” 她说话时，直接便跪在了叶白微的面前，颤声道：“奴婢知道错了，求您别赶我，奴婢已经无处可去了。” 对方这表情可怜至极，可惜叶白微一个字都不信。 只是还不等叶白微说什么，便听得绘霜献宝似的道：“姑娘，还有一件事，这是夫人让我送给您的，说是您一定会喜欢的。”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谄媚的递给叶白微。 绘霜是真心想回来的。 这两日回到叶家，她才真切的感受到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叶家已然败落，反倒是跟在叶白微身边，才是出路。 绘霜后悔，自认回来之后，以叶白微的心软性格，必然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即便只拿她当跳板，也好过眼下在叶家。 她打算的好，又想起王文蕊的交代，再次补了一句：“夫人说，先前亏欠您许多，有些话当面不好意思说，特地写在信中了。” 她看的出来，王文蕊恐怕也是想修补关系的，她倒是很乐意做这个中间人。 谁知她心中的美好幻想还没有畅想完毕，就见叶白微拆了信后，脸色大变。 叶白微脸上血色一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冷意森然。 她猛地弯下腰，面色惨白的抓住了绘霜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问道：“王文蕊到底让你来做什么？！” 第399章 条件 叶白微声音冷厉的几乎要吃人，可那脸色却是惨白如纸。 绘霜离得近，将她眼中的凄惶看的真真切切，脑子却还没反应过来：“夫人说，找您求和……” 只是话没说完，便听得叶白微寒声道：“来人，把她给我绑了！” 绘霜还没闹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被家丁们五花大绑，结结实实的摁在了地上。 绘雪起先还打算劝，可等到她瞧见从信封里掉出来的簪花之后，却是脸色一白。 她急忙将那簪花捡起来，看向叶白微的神情也待着几分惊恐：“这是……” 这东西她不陌生，毕竟前日里去见赵雪娘的时候，这簪花还戴在对方的头上！ 叶白微将手中的信捏的死紧，咬牙掐着绘霜的下巴，沉声问道：“她还与你说了什么，若有一个字隐瞒，我打断你的腿！” 她声音凄厉，绘霜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坑了，当下便面色发白道：“姑娘，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是夫人说她想对您道歉，让我将信送给您，我……” 确认了绘霜的确不知道内情，叶白微吩咐人将绘霜看管起来，自己径自进了内室，往怀里揣了一堆东西，转而风风火火的往外走。 绘雪忙忙的跟上去，眼见得叶白微一路朝着门外走，忙的拉住她的衣角：“姑娘，您不去跟侯爷说一声么？”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叶白微自己怎么应付得来。 闻言，叶白微深吸一口气，克制着手指的颤抖，咬牙道：“不成。” 王文蕊这个疯子，她将赵雪娘绑了，以对方的性命要挟，让自己过去。 且，明确写着不准告知卫渊。 赵雪娘在她手里，叶白微愤怒至极也心慌至极，却不敢赌。 她死死地攥着那封信，上马车的时候，又吩咐了一句：“绘雪，你别跟着去。” 绘雪不会功夫，也不知王文蕊想做什么，别再连累了她。 绘雪第一反应便是摇头，却在对方严厉的眼神中，只得乖乖的答应：“是，姑娘，您一路当心。” 叶白微应声，转而吩咐了一声车夫，马车便快速的出了侯府。 待得马车消失后，绘雪却是跺了跺脚，将心一横，转身便快步朝着德清苑跑去。 …… 信上写的有地址，王文蕊大概是真的想跟叶白微谈一谈，所以选的竟还是在闹市区。 不过，却是闹市中的一处小院子，在背街的小巷子里，很明显是民宅。 叶白微吩咐车夫在不远处等着，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小小荷包，深吸一口气，这才敲响了门。 很快便有人来应声，却是先警惕的问了几句，确认了叶白微的身份后，再递过去了一张纸条。 叶白微待得看到上面的字之后，瞬间了然。 狡兔三窟。 她一连辗转了两个院子，到了第三个时，却是到了一家客栈里。 小二领着她拐了两道门，将人引到了一个小院内。 这次，她也如愿以偿的看到了王文蕊。 “我娘呢？” 第400章 唯一的机会(修) 叶白微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见这里除了王文蕊之外再无其他人，心中越发警惕。 她捏紧了掌心的荷包，面上半分不露。 王文蕊见她面色镇定，又确认了她的确是一个人前来，鄙夷道：“放心，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但是在这之前，你得先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东西呢？” 那封信里，王文蕊写的很简单，要让她自行将身份散布出去，除此之外，还要再交给自己一样东西。 否则的话，赵雪娘今夜便会命丧黄泉。 对于王文蕊的要求，叶白微拧眉道：“你想要我对外说明我是叶家庶女叶白微，这事儿没问题；只是你要的东西，却是在为难我——虎符这种东西，你以为是我想拿就可以拿到的么？” 闻言，王文蕊哼了一声，道：“条件我已经提了，要怎么做到，这是你的事情。我在信上写的已经很明白了，叶白微，要怎么选择，只看你自己。” 听得她这话，叶白微捏了捏掌心，沉声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要先见我娘。她人呢？” 对此，王文蕊回答的很坚决：“她现在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你做到这两件事之前，我保证你见不到人。” 叶白微深吸一口气，递过去一张纸：“这是来的路上我亲手所写，这是我的诚意。至于虎符，我要先见人。” 那是一封手书，上面写了她是如何以庶女之身霸占了嫡女的亲事，言行中将叶白微此人写的卑劣如斯，令人发指。 王文蕊显然对这一封手书十分满意，她小心的将这一封手书收了起来，复又淡淡道：“我可以给你看她的贴身之物。” 她说着，拍了拍手，顿时便有人捧上来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装着发簪与禁步，一看便知是赵雪娘的东西。 叶白微呼吸一重，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要见她。” “你以为，自己现在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么？” 王文蕊嗤了一声，鄙夷的看着她，得意道：“你现在只能听我的话，要么将虎符拿来给我，要么，你就等着给赵雪娘那个贱人收尸吧！” 她这话说的极为蛮横，可惜微微发颤的手指，却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事实上，王文蕊并不想走这一步，可是她走投无路了。 原本她们计划的很好，借着叶白微的庶女身份，送叶云瑶进卫家。 谁知卫渊根本就不领情！ 她们私下里联系了卫渊，还不等说出叶白微的真实身份，便先得到了一个字的答复：“滚。” 那之后，她们便连卫渊的面都没机会见到了。 偏生这个时候，二皇子妃又联系了她们。 她言说，只要叶云瑶可以做到这件事，她便做主收了叶云瑶。 二皇子妃说的十分明白：“殿下到底是皇上的亲儿子，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血肉亲情，即便是殿下将来登不上那个位置，可也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繁华富贵，还如何选择，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吧？” 叶云瑶自然是清楚的。 知道这是唯一的翻身机会，她们母女势必要牢牢抓住。 眼下叶云瑶就在二皇子府等着，只要叶白微将虎符带来，那她们便大功告成了！ 第401章 被救 卫渊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叶白微的脸上越发赧然：“我错了。” 她认错认的太快，卫渊还想再说什么，瞧着她这模样，到底有些不忍心：“算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闻言，叶白微顿时点头如啄米：“绝不会有下次！” 见她这模样，卫渊却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发：“但愿如此。” 他不能否认叶白微有几分小机灵，可她与自己不同。 她没有经历过太多的黑暗，单纯又易碎，纵然心思通透豁达，可在应对危机的时候，却还是不会将人想的太坏。 但他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小姑娘。 他经历过那些黑暗，知晓其中的痛苦，更不愿让她也经历一遍。 就算是这样懵懵懂懂，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卫渊念着，索性不再这件事上纠缠，轻声道：“今日之祸，算起来有我的责任。之前王氏来找过我，我觉得这事儿算不得什么，便不曾与你说。” 卫渊这话一出，叶白微顿时被吸引了主意，诧异的问道：“她去找你？”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叶白微疑惑的很，卫渊略过了那些肮脏的话，简要的说了：“叶家想期望我庇护，我拒绝了。大概她因此记恨上我，便想要报复。” 事实上，那日叶云瑶是想用美人计的。 可惜话没说完，便被他给丢了出去。 这事儿，便没必要脏了叶白微的耳朵了。 叶白微倒是没怀疑什么，闻言了然，点头道：“怪不得呢。” 她将王文蕊今日的要求说了，沉吟道：“只是我想不明白，她为何要我偷虎符，是想怎么陷害你？” 叶无坚如今就在刑部大牢关着呢，便是他有心也无力，王文蕊这是又联系上了谁？ 卫渊心中已然有了个答案，这会儿也不着急下结论，只淡淡道：“等明日审讯了人，就真相大白了。” 他说到这儿，便见马车停了下来，而后是下属恭敬地声音：“主子，到了。” 卫渊应声，掀开帘子，叶白微顺着看过去，却是一愣。 他们停在了一处侧门前，相隔不远便是金碧辉煌的大门。 晌午的日光落在上面，将那四个字照耀的金碧辉煌。 “长公主府。” 叶白微骤然瞪大了眸子，一个念头浮起：“你刚刚说我娘没事，她现在在……” 她话没说完，试探性的往外指了指。 而后，便见卫渊淡然颔首：“不错。” …… 赵雪娘的确是在公主府。 且，是被长公主给救下的。 长公主将人救了之后，便送信去了镇北侯府，正跟才带着人出门的卫渊撞上。 知晓赵雪娘无事，卫渊先派了个人去长公主府道谢，自己则是急匆匆的带着人去找叶白微。 这会儿进了长公主府，卫渊一面由着下人引路，一面轻声将原委说了，便见叶白微的面色越发精彩。 她是在懊恼和愧疚，懊恼自己太过毛躁，又愧疚自己再次给卫渊添了乱。 幸好，这次没酿成什么大错。 第402章 你怎么来了? 见叶白微这模样，卫渊便明白她在想什么，趁着人不注意，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无事。” 男人越是这么宽宏大量，叶白微便越觉得不好意思的很。 她纠结的叹了口气，才要说什么，便听得卫渊压低声音道：“若是真的愧疚，晚上给我做饭吃吧。” 他这话一出，叶白微先是楞了一下，又忙的点头：“好呀。” 小姑娘毫不犹豫，卫渊的唇边也多了点笑意。 待得瞧见主院就在眼前，他复又收敛了几分，随着人进了门。 长公主却不在。 赵雪娘就在主院的客厅里坐着，瞧见叶白微的时候，顿时惊喜的疾步而来：“微儿，你怎么来了？侯爷……” 她才说到这儿，就见叶白微红着眼抓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着，问道：“母亲，您没事儿吧，吓死我了！” 叶白微抓着她的手都在颤抖着，先前的那些不安虽然被卫渊暂且安抚住了，可这会儿瞧见赵雪娘的时候，又都尽数的跑了出来。 赵雪娘看着她这模样，又好笑又想哭，克制着情绪安抚她：“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儿的么。” 叶白微搂着她的胳膊，确定了赵雪娘没事之后，这才悄声问道：“母亲，您是怎么得救的呀，又怎么到了这里的？” 赵雪娘抿了抿唇，想了想，将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 今日一早，她原本是出去买东西的，才出了门便被人给盯上，之后打晕带走。 幸好赵雪娘当时示弱且躲闪的快，没多久便清醒过来，她悄悄将胳膊划破，利用血迹在外面求救。 也是她运气好，正与长公主的车架擦身而过，被长公主看了个正着。 而后，长公主拦下车架盘问，那些人心虚的很，猛地将赵雪娘推下了马车，自己则是驾车匆匆逃了。 因着着急救人，长公主也没有让人再去追，而是带着赵雪娘先回了长公主府。 并且在问清楚了她的身份后，又迅速的派人去镇北侯府报信了。 她不愿意让叶白微担心，便刻意的将事情说的简单了，只是却并不妨碍叶白微听出其中的惊险。 “公主慈悲，回来后便为我请了大夫，只是她身体似乎不大好，才坐了一会儿便头晕的很，这会儿正在房中休息呢。” 闻言，叶白微了然应声，又担忧的看着赵雪娘：“我看看您的伤。” 怪不得刚刚赵雪娘藏着胳膊不让她看，原来伤势竟然是在里面！ 见状，赵雪娘却是笑着推了她的手一把，柔声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我还能骗你么，放心，我真的无碍。” 她说着，又道：“说起来，公主应当也醒了，叨扰了她这么久，我去给她请安道谢，咱们便回去吧。” 得了这话，叶白微顿时应声：“我也去。” 长公主将人救下，她于情于理都应该道谢的。 然而她们却没有见到长公主。 出来的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嬷嬷秦霜。 算起来，这些时日叶白微见到秦霜的次数还挺多，且不管如何，每次见面都还算是愉快。 第403章 流言四起 上次是帮着救了卫渊，这一次更是救了赵雪娘。 叶白微说话的语气便越发客气了下去：“劳烦嬷嬷通禀，我们前来道谢。” 秦霜却是摆手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说起来，公主与您投缘，也十分欣赏夫人，这次救了人更是缘分了。原本是该留二位好生畅谈的，可惜不巧了，公主身体不适，只能改日再请两位来府上做一做了，还望届时二位不要觉得叨扰。” 得了这话，叶白微便知道，公主现下是不方便见客的。 她也不算意外，只再次冲着秦霜道谢，略说了几句话，这才与赵雪娘离开了。 只是叶白微没想到，秦霜的话并不是托词。 长公主的身体已经不能用不适来形容了，因为，她昏迷了。 回来后，长公主起初还情绪很平和，可后来赵雪娘包扎的时候，她不知看到了什么，瞬间便站起身来。 不过一瞬，长公主便摇摇欲坠，还是秦霜手快，一把将人扶住。 长公主面色剧变，死死地抓着秦霜的手，当时说话还能保持平静：“本宫有些头晕，先扶我回去。” 可是才进了寝房，长公主便直直的栽倒在了床上。 直到现在，府医过来诊治了三回，长公主还没清醒。 她仿佛陷在了一场噩梦中，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唯有那紧锁的眉头，昭示着她此刻的痛苦。 秦霜面色担忧，进门后，小心的替她换了毛巾去擦汗，一面询问府医：“药都吃下去小半个时辰了，公主怎么还没醒？” 跟在长公主身边多年，秦霜心知肚明，这是长公主的旧疾又犯了。 只是往常的时候，吃了药一刻钟就差不多了，怎么今日这么久了还没好？ 她心急如焚，却不敢表露出来，这府上没几个可靠的人，若是连她都慌了神儿，便更乱套了。 便在这时，门口又有下人回禀，道是：“镇北侯府的人都走了。” 秦霜应了一声，却见长公主的手指动了动，慢慢的睁开了眼。 秦霜顿时喜上眉梢，轻声问道：“公主，您感觉怎么样？” 然而，长公主却是愣愣的看了她一会儿，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的声音极低，秦霜忙的趴下去听，却听得对方含糊不清的问道：“人呢？” 秦霜有些疑惑，问道：“您问的是谁？” 几乎在说这话的时候，秦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呐呐道：“您是说镇北侯夫人，还是那位赵夫人？” 长公主抓着她的手，便紧了一下。 秦霜斟酌着回禀道：“赵夫人随着镇北侯夫人回去了，您可是要见她们？那奴婢现在去将人再请回来，您看可好？” 长公主定定的看着虚空，好半日才松开她的手。 这么会儿功夫，她的神智也归拢，眼角却淌下泪来：“不，算了。” 她说完这话，复又躺到了床上，眼睛慢慢的红了起来，许久才道：“秦霜，我要你去查一件事情。” 长公主许久没有露出这表情了，带着阴狠与恐惧，二者融为一体，却又叫人看的心中酸涩。 秦霜应声，郑重道：“您说。” …… 那日回去之后，叶白微便再也没有见过王文蕊。 被抓之后，卫渊直接将人送到了兵马司内，且还传了话过去，由着卫渊的人看着，确保对方不会说出半个对叶白微不利的字来。 叶白微的心思倒是不在她身上，看到赵雪娘被救，让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看到赵雪娘在胳膊上划出的伤口，又让叶白微的心都疼成了一块儿。 接下来几日，她都尽心尽力的陪在赵雪娘身边，弥补自己的愧疚。 自然，也不是全然在她身边，毕竟每到下午的时候，赵雪娘都会赶人，让她早些回家。 这夫妻二人眼看着蜜里调油，赵雪娘自认也不是那等喜欢拆散夫妻感情的，若不是这一身病骨，恨不得叶白微镇日和夫君黏在一起。 他们小两口，就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嘛，老守着自己做什么。 对此，叶白微连撒娇带哄的，最后总能让赵雪娘眉开眼笑。 卫渊对此也乐见其成——毕竟因着这桩事儿，叶白微心虚又愧疚，对卫渊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他豆腐吃的开心，倒是从这事儿里品出了几分乐趣。 但不管如何，明面上看来，这事儿总算是翻了篇了。 直到…… 京中流言四起。 彼时叶白微正在操办过年需要采买的东西，按着北越的规矩，小年的时候是在宫中过的，除夕却是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所以家里预备的也要齐全。 她忙的脚不沾地，日日再好几个地方连轴转，却在这时候，听到了京中新的八卦。 且，还是关于她的。 第404章 流言 “姑娘，大事不好了！” 绘雪急急忙忙的进门，又见房中人不少，复又镇定了神色，先让人出去，这才跟叶白微回禀：“现在外面都在疯传谣言，说您……说您并非叶家嫡女，而是庶女代嫁！” 绘雪从外面听到消息的时候，忙的便跑了回来，神情里满是担忧，她这会儿心跳还未曾平复，一张脸上写满了焦灼。 叶白微先是诧异了一瞬，待得反应过来她话中意思，倒是瞬间想明白了。 “还说我什么了？” 绘雪原本是很担心的，可现下瞧着叶白微这模样，倒是平复了一些，斟酌着将外面的流言蜚语简略的说了：“外面传言，说您贪图富贵，当初设了计谋，以庶女之身代嫁，叶家为了脸面隐忍，谁知您如今一朝得势，便联合夫君陷害娘家……” 之后的话，绘雪也有些说不下去。 还是叶白微瞧着她这表情，嗤了一声，道：“人家敢传，我有什么不敢听的，说吧。” 得了她这话，绘雪才试探道：“他们说，说您未曾出阁之前便勾引了卫二公子，后来又与侯爷暗度陈仓，镇北侯府的两个男人都被您玩弄于股掌之间，实在是，不像话。” 后面的话，绘雪的声音便越发的小了下去。 叶白微挑了挑眉，道：“啧，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竟还是个红颜祸水？可惜了，竟没一件是真的。” 她到这会儿还能若无其事的调侃自己，绘雪担忧道：“姑娘，您都不着急么，如今这流言蜚语满天飞，皆是对您不利的。而且这人也太恶毒了，这种时候，若是侯爷出来替您说话，便是坐实了您祸水的名头。这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她是有多恨您啊！” 闻言，叶白微笑的漫不经心：“可不就是恨我么，毕竟叶大小姐如今一无所有，这是打算跟我鱼死网破呢。” 能编造出来这样的消息，始作俑者非叶云瑶莫属。 她倒是不慌乱，绘雪却是担心的很：“姑娘，她这摆明了要害您，咱们是不是想想对策？” 听得这话，叶白微施施然道：“没有对策。” 她说着，又回身拿了一个果子，放在嘴里慢慢的咬着，听得绘雪道：“可是这么下去，京中关于您的流言怕是要甚嚣尘上了。届时，对您和侯爷的名誉都会有损失的。” 这些叶白微是知道的，这会儿却只是摇了摇头：“他们要等的便是我回应，况且，我替嫁是事实，庶女也是事实，等等看吧。” 到了这个地步，叶云瑶的目的不会只是搞臭她的名声，她什么都不做，对方才会慌。 事儿是叶云瑶挑起来的，可这一次，主动权却必须得在她的手上。 只是叶白微没想到，她还没等了两日，卫渊却先回应了。 且回的十分霸气：“什么嫡女庶女，叶白微如今只有一个身份，便是我卫渊的结发妻子，镇北侯的正室夫人。” 叶白微得知此事的时候，先是楞了一下，继而便笑了起来：“这个人。” 第405章 你怕不怕?(修) 不同于上次前来，这次叶白微虽是孤身一人，但心境却与先前不大一样，再来这里时，倒也没了惧怕。 总归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不同于上次前来，这次宫人直接便将她带到了贤妃的宫殿中。 此番二皇子的事情，让皇帝从心底里恼上了皇后，不但勒令二皇子如今......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05章 你怕不怕？（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6章 好(修) 从进了腊月，叶白微便不得消停。 先是赵雪娘出事，其后又是京中的流言，除此之外，还有迎来送往的礼节，和过年采买的各项东西。 繁琐且细致，让叶白微忙的都无暇顾及其他。 叶云瑶不知躲藏到了哪里，到底没被抓住，卫渊着人专门盯着，可惜现在还一无所获。 而京中的流言，却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在卫渊那日的回应之后，给更加多了几分。 这流言越传越变味儿，到了后来，连她是妲己转世这种消息都传了出来。 叶白微起初还有点担忧，不过卫渊的态度很好的影响了她，因此到了后来，叶白微还能跟卫渊调侃这事儿。 “可惜了，我不是妲己，你也不是纣王。这么一出缠绵悱恻的爱情大戏，不写成话本子太糟践了。” 她闲暇时候不多，偶尔也会让绘雪汇报一点，听到特别可乐的，晚上的时候就会说给卫渊听。 她吐槽的很欢乐，卫渊也了解了她的性格，知道叶白微是真的不放在心上，倒是先踏实了一些。 而后便敲了敲她的头：“将兜帽带上。” 白日里下了雪，叶白微晚间闹着要在外面吃火锅，说是很有气氛，于是下人便将一应东西都挪到了花园里的湖心亭上。 湖中原是种的荷花，深秋时便已经衰败，现下湖面都结了冰，又覆盖了一层雪花，远山近景都十分雅致，是个赏雪喝茶的好地方。 却被叶白微拿来吃火锅，当真是煞风景。 可惜镇北侯并未意识到自己如今越发能妥协，想也不想便答应了，现下二人围着石桌吃火锅，唯一担心的还是叶白微吃着吃着便将兜帽摘下来。 这会儿被风吹了，晚上又要哼哼唧唧的说头疼。 卫渊心知肚明，见她又要撒娇，先伸手替她将兜帽给带好了。 叶白微叹了口气，知道拒绝不得，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句：“果然爹系。” 有一种男友，恨不得又当爹又当老公。 不过么…… 再看卫渊的眉眼，叶白微又将这话给生了回去。 毕竟卫渊这长相，她充其量算是为色所迷。 …… 叶云瑶龟缩了起来，京中流言影响不到她，除却府上忙碌了一些，整体来讲，对于这个来到北越的第一个新年，叶白微还是充满期待的。 可这种期待值，在腊月二十三的时候，再次跌到了谷底。 有了上次的经验，叶白微在马车上就开始吃东西。 她现在还没忘记，自己那次到家之后，饿的胃都要扁了。 卫渊是早就习惯的，现下瞧着她这模样，也有些心疼，替她斟了一杯茶，轻声嘱咐道：“今日宴会时间会很长，我在前朝，若你有事，可以去找长公主。” 今日乃是年末的宴会，与寻常宴会不同，会从下午一直到子夜。 等到子夜交加时，由着皇帝敲了钟声，领着文武百官看了烟花，这一场宴会才算是结束。 场面倒是盛况，可惜不管是对于卫渊还是对于叶白微来说，这种众人笑里藏刀的场合，还不如他们在家里围炉吃火锅。 叶白微接茶喝了，先道了谢，才问道：“今日长公主也会来？” 她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上次救了赵雪娘之后，叶白微原本是想专程登门道谢的，谁知却吃了闭门羹，秦霜嬷嬷一脸抱歉的与她说，公主病了。 她起先以为是托词，后来才知道，太医院的太医们大大小小去了十几个，说是长公主的确是生了病，缠绵病榻十余日都未曾起身。 她本来还以为，这次夜宴，长公主也不会来了呢。 闻言，卫渊倒是给她解了惑：“今夜的夜宴，非重大过错者，都会前来。” 所以，不管是想要拉拢还是立威，亦或者有其他目的的，都不会错过今日。 他这么说，叶白微便懂了。 今夜，便是一个巨大的名利场。 且，还是天底下最大的名利场。 她无声叹了口气，斟酌道：“那我届时得躲远一些。” 省的血溅到自己身上。 她格外有自知之明，卫渊还是很欣慰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只道：“你只管踏踏实实的，有我在呢，不会有事。” 叶白微笑的眉眼弯弯，重重的点头：“好。” 对不起!我修文了! 对不起！我修文了！这两天章节会乱，等我明天全修好后发几个红包作为补偿，仙女们可以等等再看，非常不好意思！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对不起！我修文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7章 助力 石头再次落下来时，砸到的只会是手下败将的脚。 这一次，她会让皇后和二皇子输的一塌糊涂，再无翻身的能力。 至于叶白微么…… 这是她的助力，天降下来的助力！ …… 御花园中热闹至极。 叶白微到的时候，便见衣香鬓影与花香树影交织，很是热闹。 年轻一辈儿的贪玩，几乎都在外面，不过暖阁里也已经坐满了人。 叶白微不愿意这时候还在外面吹冷风，虽说这暖阁里也没暖多少，可好歹比外面强一些，她索性便由着人指引过来。 待得进去时，众人的目光便落到了她身上。 叶白微状若不知，有人与她见礼，她便寒暄几句。 今日来的人里，有与卫渊交好的，互相说两句话，也算是走了过场。 但也有跟卫渊不和的，这会儿瞧见叶白微，倒是有了机会。 “这些时日京中满城风雨的，卫夫人可还好？”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些的妇人，她夫君就任兵部，此番虽然没被牵连，可也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儿，这会儿看见叶白微便不大顺眼。 京中的流言蜚语长了脚，跑的飞快，这几日的功夫，已然传遍了。 不管是叶白微的庶女身份，还是卫渊那一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话，都成了他们的谈资和耻笑。 但今日将这话摆在明面上的，这夫人却是头一个。 叶白微倒是半点不意外。 她今日进宫，就做好了会被奚落的准备。 眼下听见了，也不过是说了一句：“谣言止于智者，我近来倒是好的很。” 她话的不客气，那妇人听出她嘲讽自己，声音冷了几分：“卫夫人倒是个聪明人，但可别聪明过了头，当心栽跟头。” 闻言，叶白微笑的眉眼弯弯：“那是自然，我虽不至于大智若愚，可也绝不会大愚若智。” 这话听着越发像骂人了。 那妇人的表情堪称精彩，甩了甩袖，才克制着没接叶白微的话，一旁却有人看不下去，讥讽道：“卫夫人如今果然是飞上了高枝儿，连话都说的硬气。可见叶家有一样还是做得很好的，便是一脉承袭的家教。” 叶白微睨了一眼她，淡淡道：“我家教倒是不怎么好，毕竟我是小门户出生，染了一身的市井泼妇嘴脸，夫人还是离我远些好，被再玷污了您。” 她这话阴阳怪气，偏生脸上的笑容还格外无辜，听到那人的耳朵里越发刺耳。 她们的声音不算太小，至少这暖阁里大半都能听得清楚。 于是众人看过来的目光，更带了几分打量和鄙夷来。 叶白微心知肚明，这些人的骨子里带着成见与门第，在心中将三六九等分的清清楚楚，面上的笑容始终保持的恰到好处。 反倒是被她嘲讽的两个妇人，这会儿面色都有些难看。 其中一个才想说什么，却听得外面响起内侍监尖锐的声音，道是：“贤妃娘娘到——” 于是，方才还吵闹的暖阁内，不过瞬间的功夫，便安静了下来。 第408章 凭什么呢? 众人齐刷刷的站起身，迎接贤妃：“恭请娘娘万福金安。” 待得贤妃入座后，这里便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表象。 叶白微坐在角落里，从她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外面盛放的一树寒梅。 于是这些人各自寒暄奉承的时候，叶白微便安安静静的赏花。 她这个人，说的好听些是孤僻，说的难听些便是不合群。 前世的时候，因着这脾气，她宁可自己做一个小小的调香工作室，连抄袭她香的人都拿了奖成了“大师”，她还缩在工作室里与世隔绝。 小的时候，她总觉得老头这样与世隔绝不好，谁知等到长大之后，自己倒是与他一脉相承。 如今到了这里，虽说变幻了时空，可一个人是不会变的。 她的过往、经历、所有的一切内因外因所导致的性格，是不会有变化的。 叶白微有些百无聊赖，甚至在心底数羊，她无比期盼这时间过的快一些，最好快进到见到卫渊的时候。 可惜天不从人愿。 不等她先见到卫渊，贤妃便先留意到了她。 “这寒梅开的倒是好，怪不得你盯了这么久。既是喜欢，本宫叫人折花一支赠与你？” 贤妃声音响起，众人的目光便顺着看她。 叶白微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贤妃这是在跟自己说呢。 可叶白微哪儿敢劳烦这人的大架，当下便连连摆手：“娘娘莫要取笑臣妇了，臣妇只是随便看看罢了，我一个粗鄙人，莫要糟践了这花儿。” 闻言，贤妃便笑着指了指她：“你这样的美人，连本宫瞧着都赏心悦目，花儿只会受宠若惊，绝不会觉得被糟践的。” 叶白微心说你又不是花，知道花儿在想什么？ 说不定花儿现在在想，老子就要开的芬芳馥郁，就要在枝头傲视群雄，谁把老子摘下来，我就糊你熊脸呢？！ 她漫无边际的想着，面上的笑容越发假了几分：“娘娘夸的臣妇都不好意思了。” 在不想回答的时候，羞涩一笑是最好的回答。 这是她最好的敷衍人的答案。 贤妃显然没看出来敷衍，或者说，在场的众人都是糊弄学大师，于是这气氛便又再次热络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却都是调侃叶白微的。 这些人大半都是人精，起初还抱着嘲讽叶白微的态度，可贤妃不过几句话，便足以叫她们看清楚眼下的形势了。 而接下来贤妃的态度，更叫众人看出了端倪。 这贤妃何止是对她高看一眼，简直是十分亲厚。 不管说什么话题都要带上她，亲亲热热的邀请人来玩，甚至连喝了茶觉得味道好，都要让人端过去给叶白微一杯。 且不说贤妃这一番操作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她这是要护着叶白微。 众人心中了然，再跟叶白微说话的时候便收敛了许多，只是心中却都起了个疑问。 凭什么呢？ 这叶白微到底是给贤妃灌了什么迷魂汤？ 若说她是靠着这一张脸得了卫渊的青眼，那贤妃又是图的什么？ 第409章 长公主(修) 这场宴会持续到了午夜。 起初的时候，叶白微如坐针毡，到了后来，如坐针毡的却变成了其他人。 今日前来的人里面，不乏有借机嘲讽叶白微，想看她笑话的，谁知先是一个贤妃，又是一个长公主，却都对她的态度亲近的很。 这二人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对叶白微的维护，于是......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09章 长公主（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0章 他现在多大?(修) 直到松间说完许久，卫渊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曾设想过摇光的身份有问题，但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北越出了许多的大事，而这其中最惊世骇俗的一桩，便是安王府的覆灭。 而摇光…… 他心中一动，声音轻的微不可闻：“他今年，还不到十五吧？” 松间低声应是，又从卫渊的话中听出点莫名的意味，下意识问道：“主子是怀疑……？” 他的话没说完，卫渊却是点了点头。 卫渊不再开口，靠在轮椅上，神情里满是霜雪般的冷意。 当年那位与唐家世子一同死在长街上的小皇孙，他那时候多大来着？ 卫渊垂眸，只觉得一颗心沉入谷底。 当年那位小皇孙真的死了么，而如果没死…… 他现在会多大？ 答案就在嘴边，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有了解释的答案，可卫渊知道，他需要证据。 他深吸一口气，待要开口，却听得松间又道：“主子，还有一件事。” 松间声音沉郁：“您让我查的这枚图腾，十年前曾在苗疆出现过，且时间线与老侯爷……的时间，相差不多……” 他这话一出，卫渊骤然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 那图腾背后代表的是陷害卫忠之人，可这些人还曾出现在苗疆？ 难不成，当年的事情，苗疆也有人参与其中？ 卫渊的神情难看，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声吩咐：“你连夜去一趟公主府……等等，先派人去驿馆盯着，必要时候，放出一些流言。” 直到松间离开，卫渊还坐在轮椅上没有换过姿势。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拢住了他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有一种预感，这双手想要拨转乾坤，但这到底是好是坏，他尚且没有定论。 已然是后半夜，无星无月，夜幕漆黑，这一片黑暗的夜里，叫人猜不出来，明日会是一个晴天么？ 而这个问题，无人可以给他答案。 …… 这个夜晚，不得入眠的人显然不止卫渊一个。 回到公主府后，长公主的神情便像是被蒙上一层面具，先前的那些慈眉善目一瞬间远去，只留下了无悲无喜。 直到有人前来，带回了两个婆子。 那无悲无喜的面具瞬间便碎裂了。 长公主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死死地捏着拐杖，盯着地上跪着的人，声音沙哑的问道：“你们所说，皆是当真？” 那两个婆子神情不明，闻言怯懦的点头：“是，是啊，贵人，我们没有半句谎话的，我们老东家婚后十年都未曾有子嗣，结果有一天就突然抱回了个小女娃，说这就是我们的小姐了。我记得清楚，那天是冬至，鹅毛大雪，街上半个人影也不见，老东家回来后就着急忙慌的要人请大夫，还是我去请的呢，阿弥陀佛，也是命大，那小女婴脸都青白了，竟还活了过来。” 那婆子越说，长公主的眼圈便越红，待得婆子说完后，长公主的手上都浮起了青筋。 第411章 她的萱宁(修) 她良久不言，那婆子被她盯着，下意识低下了头，好半日，才听得长公主又道：“秦霜，带她们下去领赏钱。” 闻言，两人都千恩万谢的去了。 这二人是京郊庄子里的普通村民，大半夜的被叫过来，虽然从角门进来，也知道这是大户人家，忐忑的等了半日，以为自己招惹了什么灾祸，谁知除了问了一些陈年旧事，竟还能得了赏赐。 秦霜领着人出去之后，长公主便死死地盯着外面的夜色。 这样漆黑的夜，与她当年生萱宁时一样的冷。 她永远记得，自己当时难产，接生的婆子里里外外围了一大圈，到了后来，她那位前任夫君，说婆子们不管用，请来了一行祈福的僧人与道人。 她在房内往外看，汗水与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只见那漆黑的夜色里，亮着点点猩红，僧人们念经的声音与道人做法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自己莫不是身在地狱？ 宫里紧急调派了几个妇科圣手，她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只觉得身体像是被人撕扯成了两半，脱离母体的那一刻，她听到了一声细弱的哭腔。 彼时才十几岁的秦霜哭得不能自已，哽咽着让她看孩子：“殿下，您看，是个小千金！” 她自那一片模糊中看过去，只见小女婴猫儿似的，胳膊内侧落了一点红梅印。 再到后来，她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生产消耗了她的身体，因着难产大出血，她真真切切的从鬼门关绕了一圈才回来。 长公主昏迷了三天，颍川侯府上上下下也乱了套，因为…… 她的萱宁死了。 长公主醒来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这个噩耗。 彼时孩子已经准备下葬，是她疯了似的让人将尸首要了回来，她身上还流着血，鲜血淌了一路，秦霜在身后跟着她，所有人都在拦她。 他们或是恳求，或是惊呼，她的夫君，更是痛彻心扉的与她哭：“萱宁死了，青鸾，你清醒一点，你身子还没好，不能下地的！” 她一把将人推开，拨开人群，看到了那个婴孩，才知道他们阻拦她的缘故。 小小的婴孩已经开始腐烂，她却不管不顾的去看那孩子。 那是她十月怀胎，用命换来的孩子。 她将小孩儿搂到自己的怀中，仿佛闻不到属于尸体的腐烂味道。 她到底是才生了孩子，身体虚弱至极，撑着到这里已然到了极限，抱到孩子之后，却是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下人们七手八脚的将她抬上了床，那孩子也被她放在了身边，她却没有哭，而是抓着婴孩的小手。 直到…… 她看到了婴孩的胳膊。 她恍惚记得，那里应该有一个红梅印。 所有人都说她疯了，可她知道自己没疯，她的孩子，与她血脉相连，出生时还冲着她挥舞了一下小胳膊的孩子，她怎么会认错了呢？ 这个尸首，不是她的萱宁。 这些记忆在长公主的脑海中已经趋于混乱，多年来反复的折磨着她，但长公主就是知道，她那时候没有记错。 可世人都说她错了，包括她的父皇。 她闹上了金銮殿，父皇彻查了颍川侯府，最后得到的结果也只是，她受了刺激，需要静养。 言外之意便是，她疯了。 唯有德妃相信她，还有她的弟弟，才刚刚五岁的赵承柏，抱着她的脖颈，像是哄孩子似的哄她：“阿姐别哭。” 父皇做主将那个婴孩厚葬，也相当于将此事盖棺定论。 那之后，长公主自知无力回天，重病了一场。 她险些没有熬过那个冬夜。 好转后，她自知一切无望，心如死灰之下，避入了五台山。 她的女儿生死不知，她却遍寻无望，余生青灯古佛，祈求天神庇佑。 若她的萱宁还活着，请求她得去富足之家，有人疼爱； 若她的萱宁已经……请求她入轮回得重生，来世得享福报。 …… 窗外夜色如墨，长公主渐渐滑落在地，跪坐在地上。 地面冰凉，她却恍若不知，只是一双眼里早已被泪水迷蒙。 三十三年青灯古佛，当真感动了天神。 她的萱宁，还活着。 且如她所祈求的那样，被小富之家收养，无忧无虑的长大。 只可惜…… 未得良人。 秦霜从门外走进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长公主。 她忙忙的走过去，试图将长公主搀扶起来，却被后者死死的抓住了手。 “秦霜，你听到了吧？她……她还……” 长公主连说话都有些费劲儿，秦霜先前努力克制的情绪却绷不住了。 她扶不起来长公主，便与对方一同跪坐在地上，抱着她哭了起来：“是，公主，奴婢都听到了，小主子她还活着，您看到了吧，她被教养的很好！” 这些年，秦霜没有一天不在自责的，在宫中的时候，她因跟着长公主，性子便养的有些单纯。长公主生孩子的那夜，难产昏迷，待得小主子出生后，她便将孩子交给了稳婆和奶娘去看护，自己则是寸步不离的去照顾公主。 等到她拂晓时再去看小主子时，骇然的发现，小主子竟已气绝身亡！ 颍川侯府内因着此事兵荒马乱，颍川侯要严查此事，太医们来了一波又一波，给出的答案都是，小主子身体虚弱，没有撑过那一口气。 直到公主醒来。 她一口咬定这孩子不是自己的，又大闹了那一场，秦霜陪着她一起，其间更是险些丢了命。 但她没有怀疑过公主的话，毕竟母女连心。 她只是后悔，若是自己那夜守着的是小主子，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惨烈了？ 可一切都没有如果。 也不会重来。 这些年，秦霜随着长公主吃斋念佛，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四处寻觅，只是随着时间越长，希望便越发渺茫。 谁知这次回京之后，却是峰回路转。 上次那位赵夫人遇袭，救下对方之后，她替对方上药的时候，长公主恰好在旁。 而后……看到了对方手臂内侧的梅花印。 第412章 旧事(修) 那一个印记，仿佛雪地红梅似的，却险些灼伤了长公主的眼。 长公主起初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瞧见了什么，反复确定之后，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多年的旧疾被这一幕刺激的再次发作，长公主惊厥昏迷，赵雪娘也吓了一跳。 唯有秦霜窥探到了一点真相，狂喜与惊惧混合到一起，让她多留了赵雪娘一会儿。 只是长公主醒来后，却不肯见人。 她缓和了情绪，死死地抓着秦霜的手，听着隐约传过来的声音，却在悄然请求她：“秦霜，你送她们先回去。我……我先不见人。” 就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到了脑子，长公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害怕这又是一场梦境，醒来后是一场空。 可她更期待，这是真的，只是她需要将一切都查明，若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她更要小心翼翼，不可以吓到她的萱宁。 谁知查下去之后，却顺藤摸瓜的查到了别的。 比如，当年那个据说已经死了，却又离奇出现在京郊村庄内的稳婆。 而通过她的口中，长公主知道了一些当年她没有查到的真相。 她的孩子的确被掉了包，是经由稳婆的手带出去的，之后孩子的下落稳婆并不知晓。 稳婆收了银钱，将萱宁带出去之后，还接了一个女娃回来。 确切的说，是接了个女尸。 那个小女娃到她手上时，已经气绝身亡了。稳婆被吓到，将孩子匆匆的丢到房中，趁着有人刻意制造出来的时间差，借机溜走了。 而她前脚才走，秦霜后脚便进了房门，看到了死去的“小主子”。 当年她费尽心力都没有查到的真相，如今却轻而易举的被暴露在自己面前，长公主知道这里面必然有猫腻，可有一点却是错不了的。 赵雪娘，就是她的萱宁。 不管是今夜寻来的村民证词，还是从赵雪娘的过往经历里寻出的种种痕迹，亦或者是她身上的胎记。 还有…… 她的长相。 都足以证明，这是她的孩子。 其实自从见到叶白微的第一面，长公主便有一种天然的亲厚感，但当时她还不知是为何，直到她见到了赵雪娘。 彼时赵雪娘正遇袭，而她看到赵雪娘的第一眼，便觉得心脏都被人击中似的。 那是揪心的疼。 及至她看到赵雪娘胳膊上的胎记。 现在再回想，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她既庆幸又悔恨。 庆幸她的孩子还活着，悔恨与她错失了那么多年。 幸好，还来得及。 长公主擦了一把眼泪，由着秦霜的搀扶起身，声音里满是冷意：“秦霜，把我的朝服和佩剑找出来。” 秦霜还未曾从那剧烈的情绪里缓和过来，闻言却明白了她的意图：“公主可是……要去敲登闻鼓？” 长公主点了点头，眸光里的寒意比这夜色还要更深重。 秦霜迟疑的抓住她的衣服，轻声道：“您可想好了？” 若是只去见皇帝，这件事兴许还有缓和的空间，可若是直接敲击登闻鼓，那可就是相当于昭告天下了。 闻言，长公主面上满是冷意森然：“本宫要的便是昭告天下，揭开他们的伪善面皮。” 三十多年的旧账，当年血流成河都没有查清楚的事情，缘何现在她可以轻而易举的查到？ 长公主不是傻子，知道当年有人不愿意让她查清楚，是因为会阻拦旁人的路。 而现在么，让她查清楚，则是要清理脚下的绊脚石。 有人试图用当年事，拿她当枪使，好为自己谋取现在的利益。 但长公主不在乎这些，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人试图要从她这里得到好处，却正巧与长公主所想不谋而合。 她也要用此事，来为当年讨还一个公道。 …… 今日大朝会，可朝会开始之前，不等礼官唱喏，却有鼓声阵阵，敲击在了等候朝会的百官心头。 有人在敲登闻鼓。 皇帝正在更衣，小太监便急匆匆的跑进来，回禀的话，让皇帝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说：“皇上，长公主……在敲击登闻鼓！” 为他更衣的内侍手一抖，皇帝不耐烦的将人一脚踹开，阴沉着脸问：“你说，长公主在做什么？” “在，在敲登闻鼓，说是有冤要诉……” 那小太监回话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皇帝脸上风雨欲来，一把将衣服拢好，满脸怒容的吩咐：“传她去御书房，就说朕召见！” 可惜，长公主却并不打算如他的意。 小太监不久便去而复返，回答的却是：“长公主说，她在朝会上等您，她要状告一个人。” 说这话时，小太监生怕皇帝再次怪罪自己，又忙忙道：“公主此行前来，还佩戴了先帝的佩剑。” 先帝的佩剑，是他贴身所用，死的时候原本应该一同下葬的。可先帝说要给长公主留一个念想，便留给了自己的女儿。 这事儿说起来，就可大可小了。 往小了说，可以当它只是一个遗物念想； 可若是往大了说，这是先帝所用之物，先帝在世时，这宝剑可以算做是“如朕亲临”，如今先帝死了，这宝剑的地位便更高了。 皇帝敢对先帝不敬么？ 自然是不敢的。 皇帝才要发泄的怒火，又一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摁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呼吸，这才哑声道：“好，那就上朝！” 于是，等到文武百官鱼贯而入时，皆看到金銮殿上首的皇帝神情森然。 冬日的天仿佛又冷了几分，方才的登闻鼓声早已传遍了紫禁城，现下众人神情不一，却都乖觉的垂下了头。 “吾皇万岁，万万岁。” 百官朝拜，皇帝却头一次觉出寒意来，他盯着下面这些人，沉声道：“平身。” 待得众人起身，皇帝这才道：“传长公主。” 而后，便有内侍的声音一层层的传了出去：“传，长公主觐见。” 那声音层层传出，不多时，就见长公主身着朝服，怀中抱着佩剑，一步步的从外面走进。 第413章 金銮殿 她的每一步都很坚定，身形挺拔，像是一棵松柏，任由寒风吹拂，却是宁折不弯的。 大殿内的所有人都在盯着长公主，她就像是恍若未见，一步步走到了正中央。 而后，恭声行礼：“吾皇万岁。” 自她走进来时，皇帝心中便升起不好的预感，对方怀中抱着先帝的佩剑，他更是连大礼都不敢让长公主行，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前去搀扶长公主。 皇帝则是尽量温和道：“皇姐来了，来人，赐座。” 长公主摆手，拒绝了宫人的搀扶，站在大殿中央，与皇帝直视。 她早已不年轻了，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与风霜，一双眸子却还如当初那样清亮。 不知怎的，皇帝突然便想起了早些年的事情。 那时候他还小，在宫中算不得太得宠，他曾经有次看过长公主在先帝`的面前撒娇。 分明是十来岁的姑娘，却还能肆无忌惮的张扬。 她像是不知宫规为何物，所有人都会顺着她，纵容着她。 关于羡慕最初的起源，便是在这里。 而现在，她纵然站在下面，分明是仰视着他，可皇帝却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们的位置颠倒过来。 或许这么多年过去，他都没有摆脱这个长姐带给自己的自卑感。 她是嫡长女，是先帝宠着的凤，他是什么？他是先帝众多儿子的其中一个，哪怕到先帝死，都没有让对方真正的重视过。 就连身下这个皇位…… 皇帝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阴霾，旋即又恢复正常：“朕听闻，皇姐方才敲击了登闻鼓，不知是受了什么委屈，竟闹得这样大的动静？” 皇帝这话，引得满朝文武看去，长公主的笑容也添了讥讽。 他还真会说话，什么叫——她受了委屈才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她垂眸，遮住那点冷意，淡淡道：“皇上误会了，本宫今日前来，并非有什么委屈要诉，而是要将一件陈年旧案重现于世间，求一个公道罢了。” 她这话，越发让皇帝的不安加剧。 陈年旧案，他脑子里第一反应竟然是安王那张脸。 “不知皇姐所说的旧案，是什么？” 皇帝在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若是今日长公主所提与当年事有关，他绝不会让她有机会离开宫中。 他才想到这儿，却听长公主一字一顿道：“我状告颍川侯府与临西伯府。三十三年前，他们合谋害了我的女儿。” 这一瞬间，皇帝不知是松一口气还是不虞。 “皇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当年之事，父皇在位时，便已经替你主持公道了，如今你旧事重提，难道是觉得父皇当年所判的不公？” 整个北越谁不知道，三十三年前，长公主不满先帝的处置，所以自请和离，其后在五台山做了半个尼姑，这些年都不怎么回来。 这件事早就盖棺定论了，如今长公主却要来翻案，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皇帝心中鄙夷，声音却又温和了下来：“朕知道皇姐的丧女之痛无法承受，只是人总要向前看的，况且……” 第414章 图谋(修) 只是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却被长公主打断：“今樱花国宫既然敢敲击登闻鼓，便是有了确凿的证据，父皇当年的处置没错，但他是被人蒙蔽，才做出那样的处置。如今真相既已浮现，便该大白于天下。” 她这一番话，也让皇帝微微拧眉。 当年的事情…… 他咳嗽了一声，不动声色的问：“好，既然皇姐说的如此言之凿凿，不知证据何在？” “人证物证皆由，全在宫外候着，皇上随时可以传召。” 若说起初百官们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情，那么这会儿听到长公主的话，却又忍不住面面相觑。 原本以为长公主这是出来闹事儿，可如今瞧着，不像是脑子不好使，竟还真的有证据？ 皇帝也坐直了身体，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地敲着，道：“传。” …… 长公主的确有证据。 除了当年那个稳婆之外，另有几个参与过此事的漏网之鱼都被长公主的人抓到，或者说，是有心人故意让她抓到。 但不管那人图谋是为何，至少长公主目前所掌握的证据，都是充足的。 那些年过半百的人，几乎都白发苍苍，但对于当年事，都还记得清楚。 于是在金銮殿上，皇帝便听到了几个人或推诿或认罪，还原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有人在长公主生产之前做了手脚，意图谋害她与子嗣。 而当年谋杀她们的主谋，便是颍川侯陆离如今的夫人，临西伯府的嫡女周瑶。 “老奴当时被猪油蒙了心，虽不知那位贵人为何要掉包孩子，可被钱财所引诱，还是将才出生的小女娃抱了出去，其后换回了另外一个孩子。谁知那孩子早已没了气，因怕旁人发现，只得将其扔在了房中。这之后，便有人追杀老奴，我为了躲避，从此改头换面，谁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今还是难逃惩处。” 这人话中满是悔恨，说完之后再次行了一礼。 皇帝听完了这些人的陈述，再看长公主的表情就变了。 “皇姐，你放心，这些事情，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公道。”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皇帝下了保证，长公主则是与他演了一场姐弟情深，感激涕零的道谢。 …… 这一日朝堂上的事情，飞速的传遍了大街小巷，下午的时候，叶白微便得了信儿。 彼时京中已经闹大了。 颍川侯陆离早在月前便因着二皇子的事情进了刑部大牢，而颍川侯夫人也没能躲过去，这会儿夫妻双双吃牢饭。 而此时的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碗牢饭会再次被续上。 甚至连颍川侯府和临西伯府也都被牵连进去，谁都逃脱不得。 叶白微知晓这些的时候，还唏嘘了几句：“我先前听母亲说过，这位长公主当年因受不了女儿去世的消息，大病一场后便出家避世，谁知这里面竟还有这么多的内情。” 卫渊的消息比别人灵通，外面还没传开的时候，他就已经知晓了一些内情。 第415章 出事(修) “因为……” 卫渊才开口，却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继而便有人敲门：“主子，出事了！” 出事的是赵雪娘。 自从上次赵雪娘险些出事之后，卫渊便在她宅院那边派了人日夜守着。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15章 出事（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6章 雪娘(修) “因为……” 卫渊才开口，却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继而便有人敲门：“主子，出事了！” 出事的是赵雪娘。 自从上次赵雪娘险些出事之后，卫渊便在她宅院那边派了人日夜守着。 一炷香前，她被长公主府的人带走了，且是光明正大客客气气的请过去的。 前去保护的人不敢阻拦，寻了个借口跟过去一个武功高强的下属，其他人则是快马加鞭的赶过来回禀。 叶白微听得下属回禀完，脸色都变了。 她急急忙忙的扯卫渊的袖子：“我想现在去一趟长公主府！” 见她慌张的模样，卫渊拍了拍她的手算做安抚，才要说什么，却听得外面又有下属过来。 来的人是清泉。 “主子，长公主府来人了，说是请夫人过去一趟呢。” 这倒是与叶白微想到了一处，卫渊眉心微拧，沉声道：“我知道了，备车，我与夫人一同过去。” 清泉得了话，匆匆的去了，叶白微六神无主的跟卫渊出门，等上了马车，才意识到一点不对劲儿。 “长公主突然叫我母亲过去做什么，怎么又突然叫了我？” 就像是，知道她会因此担心，所以特地过来通知一样。 卫渊无声的握着她的手，道：“她没有恶意。” 他这话太过笃定，叶白微下意识看他，见卫渊脸色镇定，自己便也冷静了几分。 好一会儿，她才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然，卫渊怎么这么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听得她这话，卫渊无声弯了弯唇角，轻声道：“是。” 他说着，看着叶白微，慢慢道：“还记得我方才与你所说，长公主的女儿没有死的事情么？” 叶白微不知所以的点了点头，却又猛地瞪大了眼睛：“你，你该不会要跟我说，我娘，我娘她就是……” 她话没说完，就见卫渊先颔首。 男人神情堪称温和，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儿。 “我若没猜错，她极有可能便是当年那个小女婴。” 而卫渊这话，更是让叶白微的心头狂跳。 “这，不可能吧？” 她声音都有些呐呐：“我娘出身商户，自幼所有事情都清晰明白的，她的身世……” 只是叶白微说到这儿，却又愣住。 她只知道书中所写的内容，可如今的诸多事情都已经证明了，书中的话大多不可信。 可是，赵雪娘怎么会是长公主的女儿呢？ “我记得曾经听过，长公主当年之所以要去五台山，就是因为丧女之痛吧，怎么会又活过来了？” 她才说到这儿，却又骤然想起了长公主昨夜对她的态度。 想要亲近，又带着隐忍，神情既慈爱又愧疚。 可她愧疚什么？ 叶白微一时有些呐呐，卫渊则是握着她的手安抚：“别怕，待去了公主府，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从他这里得到的消息，当年那个小婴儿的确没有死，且这一桩孽缘的确与颍川侯陆离有关。 而今晨长公主敲击登闻鼓，也证实了这一切。 第417章 君是君，臣为臣(修) 听得卫渊这话，叶白微还想说什么，却又闭了嘴。 不管如何，长公主府就快到了，等到了府上，想必一切就能知晓了。 只是叶白微没想到，到了之后，她先看到了哭得泪如雨下的两个人。 赵雪娘的脸都哭红了，一旁的长公主更是几乎昏厥过去，二人显然才抱头痛哭了一场，这会儿瞧见叶白微的时候，神情都不大自在。 “给公主殿下请安。” 叶白微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殿内的情形，先给长公主行礼，便见长公主急急忙忙的过来搀扶她。 至于赵雪娘，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长公主先开了口：“好孩子，你来的正好。” 她说这话时，又看了一旁的卫渊，卫渊行了礼道：“微臣先在外面等着。” 不想，长公主却是叫住了他：“镇北侯留步，今日这事情，你原也该知道真相的。”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瞒着，只正色道：“想必侯爷也听到了些风声，今日当着你的面，我便将此事挑明了说——赵雪娘原是我亲生女，三十三年前她刚出生，便被奸人偷走，带离了府上。天神庇佑，这么多年，竟让我们母女还有相认的一天，实在是我的福报。我如今既认了女儿，也会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至于你的夫人叶白微，她也是我的嫡亲孙女儿。这是一脉相承的血脉，我会一并给她们讨回应有的尊荣。” 长公主将话说的明白，卫渊倒是半点不意外，闻言只问道：“敢问公主，如何确定她便是您的亲人？” 而这，也是叶白微想问的。 长公主被他直白的询问，也不生气，沉吟了一番才道：“此事有人证物证，都可以证明。” 早在叶白微来之前，刑部的人已经来过一趟了。 而长公主，也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如今的颍川侯夫人周瑶，与颍川侯早在当年的时候便已经互生情愫。 二人两情相悦，可陆离却贪恋权势，转而迎娶了长公主。 这之后，二人却并没有断了感情，他们无媒苟合，且在无名无分的情况下，周瑶不顾自己身为临西伯府的嫡女身份，还为他生过一个孩子。 那是一个男孩儿。 这事儿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一则是因为陆离那时候是驸马，闹出这样的事情是打了皇家的脸，二则便是因为，那个孩子死了。 那孩子一落地便没了气，周瑶因此气急攻心，她后来寻了一个游方道士掐算，却得了个答案，言说是有人克死了她的儿子。 那个克星，便是长公主肚子里怀的孩子。 彼时长公主已经快生了，她并不知外面的那些龌龊事情，更不知自己的日常所用的药物里，被人下了东西。 这些事情，是她当时的夫君，颍川侯世子陆离默许的。 因着剂量小，所以并没有被发现，却导致了长公主难产。 周瑶的恨意无处发泄，便将这帐算在了孩子的身上。 第418章 代价(修) 她原本打算将长公主所生的孩子替换出来折磨致死，便买通了人，提前寻了一个代生产的妇人，预备好了婴孩，要做一出狸猫换太子。 谁知却在这时出了事儿。 那个被送去的小女婴，因着路上的颠簸与寒冷，等到送到颍川侯府的时候，已然死了。 而那个稳婆看到了死去的女婴，慌了神儿之下，索性便将孩子直接丢了进去。 这之后，才造成了长公主醒来后看到孩子，大闹金銮殿的事情。 她说完后，卫渊则是一针见血的问道：“那，您又如何确定，那个被带走的孩子，便是她呢？” 听得他询问，长公主长舒一口气，眉眼里带着些泪意与庆幸：“当时将孩子换出来的下人知道那个女婴死了，心中有些害怕，又瞧着这被换出来的孩子出气多入气少，觉得是个活不成的，也不敢将孩子抱到面前，只去回禀了周瑶，说那孩子已经死了。” 那个下人当时将爆出来的孩子直接丢到了路边，回去后与周瑶说，孩子已经被扔到了荒郊野岭，早已气绝身亡。 彼时颍川侯府里正因为长公主昏迷而乱了套，她又听到府上也死了个孩子，心中的怒火发泄出去，知道这孩子也死了，便将这事儿给揭了过去。 谁知这事儿却在后来出了纰漏。 因着这件事儿闹得很大，他们后来为了堵住那些悠悠众口，再也没有追究过那刚出生的小女婴到底被扔到了哪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便无人知道，那个雪夜里，被丢到路边的小女婴，其实是被人见到了。 且还捡回了一条命。 那小女婴后来阴差阳错的被人给赵家捡到。 赵家夫妇没有孩子，虽然家里是小商户，但对这个捡来的女儿却是百般宠爱。 他们就这么养着闺女，将孩子教养长大，半分都没有苛待过她。 赵雪娘就这么无忧无虑的长大，直到…… 在父母死后，遇到了叶无坚。 自此开始了悲惨的后半生。 而长公主，因为女儿的丢失疯癫欲死，其后去了五台山这么多年，也错过了找到女儿的最佳时机。 母女二人阴差阳错的错过了这么多年，赵雪娘从不知自己有一个亲生的母亲，而长公主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还活在人世。 如今一朝得知真相，她想要认回女儿，但又觉得对不起赵雪娘。 她原本是没想着这么快认回来赵雪娘的，可是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有人先找到了赵雪娘。 为了防止对方有危险，长公主这才急匆匆的前来，先将女儿接到了身边。 且为了不让叶白微他们误会，又将叶白微夫妇也请了过来。 这会儿赵雪娘看着她哭也难受，见状拿了帕子，替她擦眼泪，安抚她：“您别哭了，先前嬷嬷还说您眼睛不好，当心待会又疼。” 她这样体贴，长公主越发难受，搂着她勉强撑着了笑，轻声道：“我无事，你不必担心我。” 说起来，这也是缘分，当初她给女儿取名叫萱宁，而如今的赵雪娘，名字却与她取的音相近，叫“雪娘”。 据赵雪娘说，自己的名字里之所以带雪，是因为出生在大雪天。 长公主上次的时候还不知这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如今认回来了女儿，却瞬间明白了过来。 那是因为，她是在大雪天被捡到的！ 虽说旧物都没有了，可长公主就是笃定的很，这便是自己的亲女儿。 长公主眼圈红着，赵雪娘也有些难受。 她自幼便知道自己跟爹娘不是很像，但没有想到不是亲生的。 今日被长公主接过来的时候，起初她还有些惊恐，可后来母女两个谈心之后，她知晓真相，震惊之余，又觉得心里被大石头给压着。 难受的很。 这会儿见二人的眼圈都红着，叶白微却是先回过神儿来。 她轻叹了一口气，走到赵雪娘的身边替她擦眼泪：“母亲，您的身体也才好，当心身体。再说了，这是喜事儿，应该高兴才是。” 不好意思，请个假 抱歉大家，今天没有更新了，修文结束，明天正式恢复更新，也会发红包道歉，非常不好意思！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不好意思，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9章 册封 当夜，颍川侯夫人周瑶，自尽于监牢之内。 翌日一早，她的血书被呈到了御前，言明自己畏罪自杀，请求皇帝放自己家人一条生路。 皇帝直接将这血书公布于朝堂，且还在一纸诏书之下，将当年的所有“真相”都大白于天下。 诏书之中写明：三十三年前，颍川侯夫人爱慕颍川侯，因妒忌愤而设计长公主，致使长公主的子嗣被掉包，其后长公主因子嗣之事与颍川侯和离，而周瑶借机上位，终于如愿以偿。 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三十三年后，长公主查到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发现当年真相，周瑶迫于压力自杀。 此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卫渊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倒是没有半分意外，他将消息告诉了叶白微，后者先是愣了一瞬，继而有些愤怒：“好一个真相大白，这是拿别人当傻子糊弄呢？” 这圣旨里分明是打算将事情搪塞过去的，竟也有人信？ 卫渊见她愤怒的模样，神情倒是镇定的很，淡淡的说：“皇上的话，自然是有人信的。” 眼睛蒙上装瞎子，耳朵塞住当聋子，不听不看了，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叶白微有些愤愤，又有些忧心：“那，一个周瑶的死，就算这事情翻篇了么？” 闻言，卫渊讥讽一笑，只道：“哪儿能呢。” 一个周瑶，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 如卫渊所说，两日后，皇帝的清算才正式开始。 周瑶身死，但当年帮着她做恶的临西伯府被尽数革职流放，三代不得入朝为官。 至于颍川侯府，皇帝言说，念在颍川侯当年并不知情，故而从轻发落。 颍川侯陆离流放边关，府上其他人则是不予追究，只是两代不得为官。 这事儿轰轰烈烈的闹腾了几日，传遍了京中的大街小巷，在这即将过新年的尾巴上，又添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于外人而言，这些只是谈资，与长公主而言，这却是她心上沉疴。 多年沉疴被一朝撕扯开来，鲜血重新迸溅，露出当年被人捅过的一刀。 伤口会愈合，可身体却始终记得那种痛。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弥补。 在得知长公主的女儿还活着的时候，皇帝当下便下了圣旨，封赵雪娘为清安郡主，不但如此，还将叶白微也封了一个县主的名头。 他有意拉拢长公主，毕竟这事儿里面，皇帝也是受益人之一。 对此，长公主没有拒绝，在征询了赵雪娘的意见之后，一同前去宫中谢恩。 同行的人，还有叶白微。 相隔几日的功夫，再进宫时她已然变了身份。 长公主去的路上，一直握着赵雪娘的手，这些时日她几乎日日与女儿在一起，二人的关系倒是亲密了很多。 眼见得快到了宫门，长公主还不忘叮嘱她们二人：“凡事别怕，有我在旁边撑着呢，谁都不能为难你们。” 闻言，叶白微先笑着道了谢，赵雪娘则是轻声道：“您也别怕，旁人说什么，我们都不会在意的。” 第420章 了却一桩心事 京中流言愈演愈烈，赵雪娘即便不怎么出门，也听到过不少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且这里面有相当一部分，都不是那么好听。 赵雪娘自己倒是不在意，长公主却是气得不行，还着五城兵马司抓了一阵，明面上的声音才少了许多。 她知道长公主心中有结，既愧疚又不安，便从实际行动上，让长公主的不安消减。 这会儿听得她这话，长公主顿时便笑了起来：“好，我的儿有心了。” 母女间隔了三十多年，当日只在出生时见过一眼的孩子，如今早已为人母，时间横亘在那里不可跨越，幸好还有余生可以弥补。 到了宫中时，皇帝果然十分热情。 他打量了一番赵雪娘，也不得不承认，对方与长公主实在是太相像了。 “恭喜皇姐找回爱女，终于可以了却一桩心事了。” 他说着，又看向叶白微：“卫渊是个好孩子，这桩婚事也算是如意。” 说这话时，皇帝的眼神有一瞬间幽暗，不过很快便被遮掩过去。 叶白微只恭声行礼，也不多言，反倒是一旁的长公主淡淡道：“亲事的确不错，只是叶家先前混账，微儿受了委屈，本宫如今有意让她改姓，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赵雪娘的姓氏是不用改的，说来也巧，当初收养她的那户人家也姓赵，将赵雪娘认回来后，长公主便与她说过：“姓不用改，以后还有一层含义，便是我赵青鸾的赵。” 只是叶白微的姓氏，她却是有些想法的。 早先不知赵雪娘便是自己的女儿，她从秦霜口中听到关于她们母女的故事，只觉得负心汉年年都有，可如今知道这是自己的女儿，再想起赵雪娘受过的那些罪，长公主便恨不得叫叶家百倍偿还。 叶无坚是个混账，叶白微虽说身上流着他的血，可更是自己的外孙女儿，因着这一层关系，长公主是想让她随着自己的姓。 至少，从根源上跟叶家断了关系。 叶无坚也配？ 长公主早这么想过，叶白微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请求来，下意识看向长公主，便听得对方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桩事，当年叶家骗婚，以未婚的名义欺骗良家女，按着北越的律法，此等德行有亏，是要罪加一等的吧？” 她这话一出，皇帝哪儿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过这事儿正合心意，皇帝当下便应承了下来：“皇姐说的是，朕会严加处置此事的。” 一个叶无坚，他还不放在心上，且这人与二皇子合谋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也踩到了皇帝的底线，原本也该一并处置的。 皇帝答应的痛快，叶白微便也不再说什么。她看的分明，长公主这是要为赵雪娘出气呢。 于她而言，也是个好事情。 只不过…… 叶白微斟酌着站了出来，轻声道：“赵乃是国姓，母亲可以随您姓，我却到底是个外人。白微是母亲为我取的名字，我斗胆请求一句，可否将‘叶’字去掉，只留白微二字？” 说来也巧了，她在现代的时候，师父给她取名叫“白微”，到了这里之后，她曾与赵雪娘聊天，无意中得知，白微二字也是赵雪娘给她取的名字。 不管是古还是今，这名字都于她有特殊含义。 叶白微说这话的时候，复又再次行礼，她神情中满是恳求，也让长公主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好一会儿，她才道：“皇上，可否依了她的意思？” 原本想着，冠了赵家的姓，日后她也算是有了依仗，不想这孩子倒是自己有主意的。 不过话说回来，便是不加这个赵字，谁又能欺负了她去？ 不管是自己，还是卫渊，都会护着她的。 白微…… 长公主在心中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 去掉了叶字，顺耳多了。 长公主都没有意见，皇帝自然也没有，当下便下了圣旨，在赏赐了赵雪娘和白微之后，又另外着人去刑部传话。 这次，却是要重罚叶无坚了。 自然，这事儿已经不在白微的担心范围之内了。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件事—— 从今日起，她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别人，她叫白微。 不是叶家的庶女，也不是什么“叶云瑶”，她就是白微。 不管是现代，还是现在，日后，她只是自己。 …… 从皇帝这里告辞，贤妃又着人来请，说是中午一同吃饭。 长公主应承下来，带着她们二人过去，待得去了之后，白微也终于明白了贤妃热情的缘由。 这是个人精。 “早先便瞧着面善，如今才知道竟然是皇姐的外孙女儿，果然是如出一辙的贵气。” 贤妃说话时，又叹了口气，道：“可怜皇姐这些年受的苦，竟叫亲人天各一方这样多年，幸好老天有眼，叫您得偿所愿。” 她又哭又笑的，将情真意切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白微在一旁看着，心中不由得赞叹了一句演技高超。 这演技，要是放到现代，怎么也得拿个影后吧？ 长公主神情淡淡，但因着女儿在场的缘故，她这些时日心情好，说话便也客气了许多。 中午的时候，贤妃果然留了饭，她长袖善舞，一行人也算是宾主尽欢。 白微说话不多，她坐在赵雪娘身边，帮着布菜，也让赵雪娘忐忑的心渐渐平复了许多。 贤妃见状，又是一番夸奖，末了还掩唇笑：“要么都说女儿好呢，贴心，不像我，只得了那么一个混世魔王，日常不见了尚且算罢，见面总要惹我生气。” 长公主只道：“大皇子性情温和，与皇帝当年很是相像。” 贤妃得了这话，笑容便越发真诚了几分：“他哪里比得上皇上，不过是有一两分皇上的风采，便足以叫我宽慰了。” 长公主只是笑，二人互相敷衍着，倒是从对方的态度里都察觉到了满意。 待得酒足饭饱后，长公主便要带着人离开，贤妃极力挽留，见留不住，末了又笑着道：“改日得了空，可要多进宫来坐坐。” 第421章 宴请宾客 这话却是对赵雪娘说的，贤妃的态度很好，赵雪娘当下应声，再次道谢。 临走时，贤妃还将一行人送出了殿门口，等到她们远去，这才扶着嬷嬷的手进了门。 殿内的下人正在收拾，贤妃扫了一眼，自己回了窗前的罗汉床上坐下，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拂过棋盘。 来客之前，她正在一个人对弈，棋局上胜负未分，却可隐约瞧出一方的败势。 宫人恭敬的过来打算收拾，却被贤妃拦住，淡淡道：“搁着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手拿了个棋子，放在了棋盘中央。 见状，那宫人再次行礼退下。 殿内便只剩下了贤妃一个人。 凌冽的风从外面吹进，将那冷意带了进来，室内的地龙旺盛，却抵挡不住从缝隙里钻进来的风。 她无声叹了口气，目光沉沉。 许久，有人从外面走近，轻声道：“主子，皇上下了旨意，现下已经传到刑部了。” 那人是太监打扮，目光却不似寻常太监那般阴柔，反而带着练家子的精干。 贤妃随意点头：“知道了。” 她不再说话，那人便只是恭敬地回到她身后，替她轻轻地捏着肩膀。 贤妃静默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些人都处理干净了？” 闻言，那人顿时应声：“是，都处理过了，公主也未曾发现异常。” 得了他这话，贤妃却是嗤了一声，道：“未曾？那可未必。” 方才走之前，长公主与她告别，意味不明的跟她道了一句谢。 她何德何能，不过一个四妃之一，能当得起长公主的谢？ 对方在谢什么，她心知肚明。 不过，对方不挑明，她便也只装糊涂。 她这话，让那人的脸色一变，轻声问道：“那，可要奴才做什么吗？” 贤妃摇了摇头，轻笑道：“要你做什么，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无妨，就这样吧。” 这次长公主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的察觉到当年真相，其实有她在背后推波助澜。 事实上，当年的事情，她正是知情者之一。 当年皇帝还是齐王，她身为侧妃，王府中的大小事宜，也是都知情的。 那时候颍川侯府的人过来求情，她隐约知道一些，她跟长公主没什么冤仇，认真算起来，对方对她也算是和善。 奈何立场不同。 她的夫君要保的人，她有几百个胆子，也不敢站到夫君的对立面去。 可贤妃留了个心眼。 颍川侯府灭口的时候，她让人暗中留了两个证人，此后改名换姓的躲藏生活。 这些年来，她几乎要忘却了这件事，直到这次长公主回京。 京中风云再起，她也在与皇后的斗争中，察觉到了一个绝妙的破局之法。 皇后无子，心血皆倾注在了二皇子身上，二皇子与她的儿子争斗不休，且一度压制着她的儿子。 可二皇子有个最大的破绽，便是他的岳父，颍川侯。 所以贤妃方才布局，推波助澜之下，让长公主察觉到了真相。 也果然引得长公主对颍川侯府和二皇子的反扑。 如今事情皆如她所愿的往前推动，贤妃的心中也终于得了片刻的舒坦。 哪怕长公主知晓她的所为，这一份情，也是要承的。 而这些，都是给她儿子的福报。 身后那人却没有这么踏实，他斟酌着，轻声问道：“主子，长公主不可轻信，她与三皇子走的太过亲近，恐有变故。” 闻言，贤妃却是不屑：“无妨，本宫盯了他这么多年，若他真是个成大器的，那才是本宫瞎了眼。” 一个废物草包而已，长公主与他走的近，不过是看在当年的赵承柏罢了，总不至于真的想要扶持对方。 再说了，就算是长公主真的想扶持他，也得好好想一想，就凭着一个废物，能成什么气候？ 听得这话，那人便也放下心来：“主子说的是。” …… 二皇子的事情，终于在除夕之前落下帷幕。 与他相关的人尽数被清算，左膀右臂皆被清楚，皇后母族元气大伤，而颍川侯府和临西伯府等，更是遭受重创。 除此之外，工部、兵部、和吏部皆有数十位官员被罢免或者降职。 当初这事儿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想不到，会发展到如今的局面。 二皇子被禁足不得外出，虽然还留着有二皇子的名头，可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这是彻底完了。 皇帝日渐年迈，已经没有时间再让他东山再起了。 更重要的是，皇后放弃了他。 与其在一个已经没用了的皇子身上付出，还不如趁着现在还来得及，重新去扶持其他人。 所以，哪怕皇后与他这些年的母子情分是真的，也抵不过权势，借着自己在皇帝那里的最后一份情面，维持着自己皇后的位置，她已经开始去频繁召见五皇子了。 对于这事儿，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 贤妃知晓这事儿后，更是冷笑一声，转头便着人给三皇子送了年礼——一个废物草包罢了，眼下得了皇帝的重用，这只能说明大皇子在皇帝的眼里地位更重了。 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要跟三皇子搞好关系，说不定，还能给大皇子拉拢一个好兄弟当帮手呢。 贤妃的算盘打得精明，长公主知道这事儿之后，暗中给三皇子传了话，让他留心谨慎。 对此，三皇子只回了一张纸条：“姑母安心。” 少年的字体苍劲有力，可见风骨，长公主看了眼字条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后，便将字条烧了个干干净净。 …… 到了腊月二十九那日，长公主在府上宴请宾客。 皇帝的圣旨下了之后，长公主便大张旗鼓的监督着人翻修郡主府。 这郡主府原先是一个王爷的宅邸，后来那王爷出了事儿，宅邸充公，闲置了这些年，皇帝这次做人情，直接赏赐给了赵雪娘。 这府邸离长公主府倒是近的很，且里面装修清雅，只需小整，无需大动工，至多年后便可入住，因此这些时日，长公主索性让赵雪娘搬到了自己府上住。 第422章 妒忌 原本这动静就很大，可长公主仍然觉得不够。 她要让所有人提起了赵雪娘和白微，都只有羡慕和妒忌，而非暗中的轻视。 所以她又广发请帖，要借着这一场宴会，让世人知晓她对这女儿和外孙女儿的重视。 到了这一日，因着卫渊临时有事，先将白微送去了长公主府，又约定了晚些时候过来，这才离开了。 秦霜嬷嬷见了她，当下便笑吟吟的过来迎接人，先行了礼，又笑着寒暄：“县主来了，公主和郡主就等您呢，快随老奴来吧。” 白微道了谢，随着人一同去了主院，果然见长公主跟赵雪娘在说话。 见她来了，长公主当先笑着招手：“好孩子，快过来坐。” 她说着，一面又让下人给白微拿了一个汤婆子：“昨夜才下了雪，才跟你娘说呢，这样的天，昨儿个就不该让你回去。” 白微抿唇笑了，只道：“路上倒是好走，不过雪下的确实大，外祖母和母亲可吃早饭了么？” 这声外祖母，白微起先还叫的不顺嘴，后来还是长公主眼睛都红了，她才改了口。 后来她们的关系越发的好，这外祖母的称呼，倒是喊的越发的顺当了。 “只等着你呢，上菜吧。” 长公主笑着说了一句，便让下人去端早膳。 待得吃完饭后，客人们也陆陆续续的到了。 若说在此之前，还有一些人是想看赵雪娘和白微的笑话，那么在看到长公主这次宴会的排场之后，倒是都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长公主是奔着给她们母女二人撑场面来的，这排场的确做的很大，且全程都拉着赵雪娘的手，说话时字字句句都温和，有早些年看过长公主的人，更是险些惊掉了下巴——不管是三十多年前，还是这次回京之后，谁能得长公主一个笑脸都难得，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 若说只是长公主倒还罢了，宴会才开始的时候，皇帝和贤妃又各自派人送了赏赐来。 且点名是要给这个新封的郡主和县主。 众人心中有了衡量，对她们的地位便又默默地升高了一层。 却有那么几个人，在心里的酸味儿也上了一层楼。 比如，长兴侯府的王婉扬。 二皇子派系的人出了事儿，但长兴侯府却靠着钻营明哲保身，至少在这次的事情里面，并没有怎么受损失。 不过，长兴侯府最近也不怎么好过，长兴侯夫人跟姚氏是连襟，姚氏因着儿子卫衡的事情，将娘家都给牵扯了进去，长兴侯府急着撇清关系，这段时日头发都要愁白了。 幸好如今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至少在短时间内，他们算是稳住了自己的地位。 也正是因此，这次知道长公主举办宴会，长兴侯府积极参加，也是想在众人面前露面，再拉拢一些关系。 然而父母为此愁的头发都要白了，王婉扬却是半点都不在乎。 她是跟着母亲来的，在宴会上眼睁睁的瞧着叶白微如今风光无限，心中的酸水儿却是咕嘟嘟的往外冒。 第423章 你做什么去? 眼下见叶白微要去净手，瞧着对方落了单，她咬了咬唇，到底没忍住跟了上去。 长兴侯夫人扯了她一把，轻声问了句：“你做什么去？” 王婉扬随口扯了个谎：“我去净手，马上回来，娘别担心。” 自己女儿向来是有分寸的，长兴侯夫人不以为意，却不知她这个省心的女儿，一路直接跟着叶白微去了。 更不知道，待得到了无人处，她跟叶白微说的话，更是句句都锋利的露着獠牙。 简直将不怀好意写在了脸上。 “倒是巧了，我出来净手，竟也能遇见夫人你。” 王婉扬说这话的时候，掩嘴轻笑着，她扫了一眼四下无人，又问道：“若不是长公主设宴邀请，我还不知道，夫人如今的身份可贵重了，竟一跃进了龙门，成了县主。不得不说，叶家人可是祖上冒了青烟，竟然娶了个郡主为妾，也不知叶大人知道这事儿，会不会肠子都悔断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将叶白微上上下下打量着，继续道：“可惜啊，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叶大人如今在刑部，只怕后悔也晚了。倒是侯夫人你，现下风光无两，可谓是翻身的漂亮。恭喜，恭喜。” 早在知道有人跟着时，白微便留心过了，知道是王婉扬，她便知道对方必然有事儿要找自己。 只是没想到，上一次王婉扬还是暗中挑拨，这次倒是明晃晃的不掩饰恶意了。 她嗤了一声，淡淡的问道：“与你有关么？” 王婉扬说了一大段，原以为会看到叶白微气急败坏，谁知对方神情平静，却是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顿时有些生气，继而冷笑道：“的确没什么关系，毕竟侯夫人好手段，先是替嫁，以假身份欺瞒，后来事情败露，却又能瞬间跳板成了县主，这样的好手段好运气，我们可羡慕不来呢。” 王婉扬越说越生气，先前的时候，她听说叶白微的身份被揭露，全上京的人都知道叶白微是替嫁的了，小年宫宴的时候，王婉扬恨不能去宫里当面嘲讽叶白微，可惜当时家里还乱糟糟的一团，全家都未曾前往。 而后，就这一转眼的功夫，风向就变了，待得她可以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得知那个叶家的侍妾竟然是长公主丢失的女儿，而叶白微，更是长公主的亲外孙女儿！ 这是什么狗屎运气？ 她又气又闷，原先因着叶白微身份，而升起的一点点嫁入镇北侯府的希望，瞬间便破灭了。 而她可以出门后参加的第一个宴会，竟然又是给叶白微庆祝的。 王婉扬从一大早就憋着这口气，直到现在眼见得叶白微落了单，终于得了发泄的机会。 谁知对方竟然半点都懒得理会她？ 眼见得眼前人几乎气成了河豚，白微倒是笑了起来。 她睨了一眼王婉扬，淡淡道：“纠正你一点，其一，圣上早已下旨，准允我改新名字为白微，自此之后与叶家再无半点瓜葛；你却这样一口一个叶家人，难道是对皇上的圣旨有不满么？” 她这话一出，王婉扬的脸色就变了，可还不等她说什么，便听得叶白微继续道：“第二，我这翻身仗好不好的，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若是羡慕，不如回去看看你亲生父母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说不定也是个落难之人？哦我忘了，你这德行吧，足以看出长兴侯府的教养了，想来应该是一脉相承的，倒也不用去看。” 这话损的很，王婉扬脸色都气红了，指着她你了半日，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最后，还是白微漫不经心道：“我若是你，便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毕竟，长兴侯府这次能平安无虞，至少这段时间，侯爷应当不愿意看到家里人出风头吧？” 她这话毫不客气，王婉扬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白微见状，也不再与她多言，转身就要走，谁知却被王婉扬叫住。 “叶白微……白微，你别太得意了，别忘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自诩如今高人一等，可我瞧着你如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别的不说，镇北侯府可到现在都没说过什么呢，别忘了，你当初是以谁的身份嫁过去的！” 她这些时日在家里，消息听得不全面，自然不知道卫渊曾经驳斥朝臣的那番话。 这会儿被白微气的口不择言，指着对方话说的越发恶毒：“要我说，镇北侯府未必就真的将你这个县主放在眼里，花无百日红，你以为自己又能得了几天的好去？别到头来竹篮打水，才是你的报应到呢！” 叶云瑶自从先前在京中传了那一番流言之后，倒是躲藏的很严实。且自从皇帝下了圣旨封了赵雪娘和白微，又贴了告示，表明她们母女与叶家再无半点关联之后，叶云瑶便越发的不敢露面了。 若不是王婉扬提及起来，白微都要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听得她这话，白微只觉得可笑，才打算开口，却听得少年的声音响起：“花无百日红，这话说的好。” 少年声音如山泉叮咚，分明听着十分悦耳，偏生里面又夹杂着几分冰川水，凉的叫人一激灵。 王婉扬被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先是被这人的模样惊艳，继而又被他的目光看的毛骨悚然。 她才张了张口，便听得那少年继续道：“可惜，花儿能不能红白日不好说，可是那些阿猫阿狗，却是一日都红不了的。不但红不了，还讨人嫌——” 他说着，随意挥一挥手，下一刻便见一条碧色的蛇从袖口飞出，直直的便朝着王婉扬而去！ 王婉扬被这变故吓到，尖叫一声，吓得便往后退去，谁知脚下却突然一软，继而便跌跌撞撞的往后摔。 她站的地方不大巧，旁边便是湖水。 只听得“噗通”一声，王婉扬已然掉了进去。 冬日天寒，这湖面却因着养了鱼，特地将冰给凿开，这会儿王婉扬落水，瞬间便呛了好几口水。 第424章 姐姐这是关心我? 白微被这变故也吓了一跳，刚要说什么，就见有几个下人快速跑了过来，急急忙忙的去拽王婉扬的手：“姑娘，快将手给老奴。” 那边兵荒马乱的救人，白微则是叹了口气，瞧着眼前噙着笑的少年，过去与他打招呼：“圣使。” 眼前这个漂亮妖冶的少年不是别个，正是摇光。 听得白微跟自己说话，摇光瞬间便笑了起来：“漂亮姐姐。” 他一面说话，一面将阿碧重新缠绕到了自己的手腕上，道：“瞧见了么，有些玩意儿，连阿碧都瞧不上眼，嫌弃的很。漂亮姐姐，不必理会那些人。” 他这话指代性太强了，而他口中所谓的阿猫阿狗，这会儿才别下人救了上来，浑身都湿透了。 见状，白微吩咐了几句，让人去给王婉扬拿大氅，复又轻声道：“圣使，这里是北越，当心闯祸。” 今日长公主府宴会，虽然不知摇光为何会来，但他闹这事儿，一则是给公主惹事，二则，他是苗疆人，万一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于他而言也是麻烦。 闻言，摇光丝毫不以为意，只笑眯眯的问她：“姐姐这是关心我？” 白微瞧着他的模样，眼前少年笑容诚挚，叫她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是，所以你别闯祸。” 说这话时，白微又下意识盯着他手上的阿碧。 这小家伙的确是真心喜欢她，可是！她实在是吃不消一条蛇每次见到自己，都朝着她扑过来！ 见白微这模样，摇光再也忍不住，仰头笑了起来。 他乐不可支的看着白微，好一会儿才道：“好吧，我就听漂亮姐姐的。” 可惜，他这保证不算数，毕竟还有个被害者就在眼前站着呢。 王婉扬被呛了好几口水，这会儿受了惊吓，不敢靠近摇光，但是仗着有诸多下人在，遥遥的指着他们道：“你们太过分了，今日长公主宴会，真当是你们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么？我这就去让公主评评理，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公道了！” 其实她方才掉进去的湖水并不深，若是站直了，也不过才刚到胸口，但架不住刚刚王婉扬是被吓的掉进去的，且因着冬日的衣服重，她又在里面拼命扑腾，这才呛到了水。 更何况，她落水的本质，是因为自己嘴欠，说话难听。 可王婉扬不这么想，她得了理，当下便要去主院寻长公主。 谁知，却被白微叫住了。 “王小姐，我若是你，现在会老老实实去换了衣服。” 她声音淡漠，王婉扬起初还以为这人是要跟自己低头服软，听得她这话，骤然回头，冷笑道：“怎么，你这是打算以权势威逼我，让我认了这口气？” 王婉扬声音里满是愤怒，白微倒是平淡的很。 听得对方这话，她甚至还能勾出笑容来：“不，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不让你吃亏。毕竟——这事儿究其原因，可是你先辱骂我和我母亲的。” “我没有！” 王婉扬见她倒打一耙，气得脸都白了，白微反问道：“你没有？你先质疑皇上的圣旨，又怀疑镇北侯待我的真心，如今自己落水，还要栽赃苗疆圣使。王婉扬，长兴侯府里是有多大的本事，才能养出这样一个胆大包天的女儿？” 她一层层说下去，王婉扬的脸便一层层的白。 只是刚开始是气的，后来却是吓的。 她没有见过苗疆圣使，更不知道眼前这个漂亮的过分的少年，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历。 更何况，被白微这么一说，自己方才的话，似乎还真的是得罪了皇上。 可她哪儿知道这短短的时间，白微的背景和嘴皮子一起厉害了？！ 她神情变换，白微则是淡淡道：“我言尽于此，王小姐只管好好考虑。反正主院就在那里，你若是想辩驳，我倒也不介意奉陪。” 对方这话，更让王婉扬心虚了几分。 恰在此时，下人拿来了大氅，想要为她披上。 王婉扬索性一把拽过去，恨声道：“没看到我衣服都湿透了么，我要更衣！” 那下人微微拧眉，念在她是客人，到底没说什么，只道：“姑娘请随我来。” 王婉扬转身要走，到底没忍住放狠话：“今日算你厉害！” 可惜话没说完，摇光先挑眉一笑，晃了晃手上的阿碧。 阿碧的小脑袋迅速伸了出去，冲着王婉扬吐了吐芯子。 碧色的蛇头上，有一点烈焰似的红，连芯子都是猩红的，吓得王婉扬腿都软了，她再不敢多说话，转身扯着下人便离开了。 只是那背影里，怎么看怎么带着落荒而逃的意味。 摇光嗤了一声，道了一句：“什么东西。” 一旁的白微则是睨了他一眼，继而又笑了起来：“多谢圣使解围。” 不管怎么说，方才摇光也是为了给她出气才这么做的，不过她倒是有些诧异，这人往常不是最喜欢看热闹么，怎么今日还路见不平了？ 她的疑问写在眼睛里，下一刻便见摇光的表情里染上了点委屈：“漂亮姐姐莫不是忘了，我当初在严华寺山下，是如何英雄救美的？无情无义。” 他眼睛里满是控诉，白微顿时有些汗颜。 这人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丰富，且一双眸子纯真的时候，更是十分有欺骗性。 至少现在，他一个眼神，她便有些愧疚。 “我并非这个意思……” 她话没说完，便见摇光又转嗔为喜：“我不会怪漂亮姐姐的，毕竟我这人向来心软，不忍见美人落难，更何况——” 他说到这儿，又啧啧了一声：“方才，你不也帮我了么？你威胁那个丑八怪，其实是为了保护我免受责难吧？” 他是苗疆圣使，在北越的地界，把侯府的贵女戏弄了一番，这事儿可大可小。 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显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微并不否认，只点头道：“圣使也该当心些，这里到底是北越。” 闻言，摇光越发笑了起来：“我知道，若是在苗疆，我也不会这样。哪日姐姐得了空，我带你去苗疆看看，也好叫姐姐你体验一把，什么叫恣意行事的？” 第425章 夫君，你回来了! 这人说话不着边际，白微只当他开玩笑，轻笑一声，道：“那便多谢圣使好意了。” 谁知摇光却打蛇随棍上：“那我可当姐姐答应了，其实想想，你真该跟我去苗疆看看，也就不会只在一棵树上吊死了。那位镇北侯，又老脾气又臭，真不知有什么好……”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得有男人声音响起：“本侯哪里好，倒也无需圣使知道，有我夫人一人知晓，便足够了。” 男人声音响起的时候，白微眼神瞬间便亮了起来，她快步跑了过去，惊喜道：“夫君，你回来了！” 因着卫渊临时有事，那会儿将白微送过来，自己便又走了。 方才开宴的时候卫渊都没到，白微还以为他赶不上了呢。 相较于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模样，卫渊脸上倒是一派风轻云淡的镇定：“嗯，忙完便过来了，宴会还没结束，你怎么来这里了？” 一旁的宫人也笑着解释：“侯爷来了之后不见您，询问了人，让奴才带着过来寻的。” 闻言，白微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摇光呢，再想起先前跟摇光的对话，越发有些赧然：“临时耽误了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而那个耽误人的对象，这会儿正一脸申请不虞。 “漂亮姐姐好狠的心，这就要抛下我了么？亏得方才我还替你解围呢。” 少年委屈巴巴的模样，像极了一个眼神湿漉漉的小奶狗，可惜这伪装面具之下，却是一个獠牙凶残的狼。 自然，现下看在卫渊的眼中，便又多了一个称呼——狗东西。 他嗤了一声，淡淡道：“圣使既是来做客的，那还是请去前厅的，否则倒是要让人怀疑你来此的目的不纯了。” 虽说跟摇光合作了，可他每次看着对方，都觉得不大舒服，毕竟，这人从见的第一面，就开始对白微纠缠不休。 摇光上一刻还在对着白微讨好的笑，下一刻听了卫渊的话，人就变了脸，速度之快堪称绝活：“这就不劳烦侯爷操心了，毕竟你也是来做客的，又不是主人家。” 这二人针锋相对，白微无声叹了口气，转而正色道：“方才圣使出手，妾身感激不尽。不过我夫君说的对，今日是公主宴客，还请圣使收敛些，莫要给主家添麻烦。若无其他事情，我们夫妇便先告辞了，您请自便。” 她将二人关系拉开，摇光便觉得心里不大舒坦，像是一个没要到糖吃的小孩。 卫渊倒是神情自得，还不忘牵着叶白微的手，声音里极尽温柔：“走吧。” 白微应声，又与摇光点头示意，谁知他们才要走，摇光却又大踏步的追了过来。 卫渊才一拧眉，便听得摇光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内中满是挑衅：“侯爷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来做客的，正好咱们顺路，一同去宴席吧。” 这人脸皮厚的很，卫渊磨了磨牙，笑容都带了冷意：“圣使高兴便好。” 他不再跟摇光说话，只是推着轮椅的动作却加快。 第426章 抱歉 摇光就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他无声的打量着这二人的背影，神情里的笑意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则是若有所思。 …… 待得到了宴席上，白微才感觉不到摇光的注视了。 她无声的松了口气，旋即便见摇光大摇大摆的入了席。 他没有撒谎，也的确是来赴宴的。 长公主这次广撒请帖，为的便是要让大家知道自己对女儿和外孙女的重视，所以京中的世家贵族们几乎都收到了，连暂时下榻在驿站的苗疆使者也不例外。 长公主是有私心的，不过这点私心，暂且也只有她和摇光清楚。 至少白微是不知道的。 摇光入席之后，正坐在了白微的对面，见她看自己的时候，还冲着她笑了一下。 卫渊神情淡漠，体贴的替白微倒了杯茶，顺手将她手边的酒杯给换走了。 白微见状，轻笑一声，有些无奈道：“侯爷别担心，这是果酒，不醉人的。” 卫渊对她这话不接，只是问了一句：“叫我什么？” 方才的夫君叫的那么顺口，这会儿倒是变了。 闻言，白微讪讪一笑，轻声唤了一句：“夫君。” 卫渊满意答应，白微倒是觉得耳根都有点热。 她转头借着喝茶的动作，悄悄地扇了一下风，却见一旁的徐沅婷轻轻地拽了下她的袖子。 白微扭头看去，就见徐沅婷的脸色都有点苍白，声音里也带着点颤抖。 她吓了一跳，忙的抓住对方的手，关切的问道：“师娘，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今日徐沅婷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不过当时她受了三皇子的托付，前来替对方送礼物，所以长公主便将她留下来吃酒席了。 先前她在宴会上还神情温和，不知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像是受了刺激似的。 听得白微的话，徐沅婷抿了抿唇，压低声音，克制着情绪问道：“那个人，他是谁？” 白微顺着她的手指方向，待得瞧见那人的模样后，有些疑惑道：“那位是苗疆圣使摇光，怎么了，师娘看他有什么不对么？” 说到这儿，白微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迟疑的问道：“还是说，师娘看出了什么？” 这会儿徐沅婷看着人的眼神，与其说是震惊，倒不如说不可置信。 徐沅婷只是紧紧地攥着她的手，重复着她的话：“你说，他是苗疆圣使？” 白微点了点头，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徐沅婷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轻声道：“苗疆啊。” 眼见得她低下了头，白微还想再问，可徐沅婷却已经不说话了。 方才的失态仿佛就是昙花一现，徐沅婷哆哆嗦嗦的拿起杯子喝的一干二净，又被水呛到，咳嗽了几声。 白微见状，忙的去替她拍背，待得徐沅婷拿帕子擦了嘴之后，神情已然平复了。 她深吸一口气，摆手与白微道谢，强撑着笑容道：“没事，我刚刚瞧错了。” 见她不愿再说，白微便也不再继续多问，她替徐沅婷夹菜，末了又温声道：“师娘慢点吃。” 徐沅婷点头应了，自己低头吃了几口菜，待得无人注意的时候，目光又悄然落在了摇光的身上。 瞧见那孩子的第一眼，她便有一种熟悉的心悸，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恍惚想起了一个故人。 她那一刻几乎失态，甚至抓着叶白微多问了几句。 知道对方是苗疆人后，她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 现下这场合不对，徐沅婷不敢想下去，更觉得毛骨悚然，那样惊人的相似，那是从举止上被培养出来的相似，那刻在骨子里的规矩，还有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外人看不出来，可她却看得分明。 这孩子的一举一动，像极了一个人。 一个……故人。 …… 这一场宴席，徐沅婷吃的味同嚼蜡。 待得宴席散后，她匆匆告别，连白微他们都没多说，转身便出了长公主府。 出门后，她又像是做贼似的，等着那一辆马车出现。 然后，她看到了马车上，下来一个老者。 徐沅婷的呼吸骤然便重了几分，她快步走过去，想做出不经意的模样，可看着那面容陌生的老者，自己却先红了眼眶。 这人，这人……！ 她死死地咬着唇，眼前的老者看着她的眼神却全然陌生，大概是她这模样太奇怪，那老者还格外温和的询问：“夫人，您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这人带着浓重的苗疆口音，对北越的官话学的不好，吐字时都不大清楚。 不过声音里的和善倒是听得很清晰的。 徐沅婷要被逼出来的泪意，又瞬间顿住。 她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愣，还不等做出反应，便听得身后有少年疑惑的声音响起：“这位夫人，您怎么在这里站着，可是找我的下人有事？” 说话的正是摇光。 徐沅婷要说出口的话，全部都咽了下去。 那老者则是冲着摇光行了一礼，用苗疆话道：“圣使，请上马车。” 他恭恭敬敬，摇光颔首，转身便上了马车。 不过上车之前，见徐沅婷还在原地站着，便又好心的问了一句：“夫人，可还有事情么？” 徐沅婷摇了摇头，失魂落魄的看了一眼这个陌生的老者，又将目光落在摇光身上。 二者给她的反应，都是如出一辙的疑惑。 大概，觉得她是个疯子吧？ 徐沅婷自嘲一笑，强撑着笑容道：“抱歉。” 说完这话，她转身便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见状，摇光疑惑的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转而对那老者道：“走吧，回去。” 马车辚辚而行，很快便离开了视线。 徐沅婷不过走了两步便停下了脚步，她站在原地，没忍住回头看。 直到那马车消失不见，她还站在原地，丢了魂儿似的。 白微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徐沅婷。 她快步走了过来，关切的问道：“师娘，您这是怎么了？” 方才宴会之时，她就觉得徐沅婷有些不对劲儿，而结束的时候，徐沅婷更是走的飞快。 第427章 她的孩子 白微原先想着，待会回去看看她呢，谁知在门口便遇见了。 听得白微的声音，徐沅婷这才回过神儿来，她看了一眼出来的卫渊夫妇，却是摇了摇头。 “我没事，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她说这话时，像是机械的在说，转身便松开了白微的手。 白微待要说什么，却见徐沅婷已然转身离开。 她的背影里都带着失魂落魄，白微才想跟上去，却被卫渊抓住了手。 而后，卫渊挥了挥手，便见一个暗卫追了上去，跟在她后面保护着。 白微无声叹了口气，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得随着卫渊上了马车。 待得到了车上，她才压低声音道：“师娘有些不对劲儿。” 而这个不对劲儿，算起来是从看到摇光开始的。 白微说了自己的猜测，卫渊则是神情一晃。 他眸光幽暗了一瞬，复又恢复了正常。 “她若是想告诉你，自然会说的，现在，还是给她一些时间吧。” 听得卫渊这话，白微张了张口，好半日才点头道：“你说的是。” …… 马车停在了驿站门口，摇光当先下了马车，老者紧随其后。 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房门，只是前一刻还弓腰的老者，在大门紧闭后却是站直了身体。 摇光先端了水和药来，声音里也带着心疼：“师父何必跑这一遭，这药水用多了不好。” 这些时日，因着几乎日日带着面具，持节的脸上已经开始泛红起泡，他每夜都要用药敷脸，既疼且痒，摇光看了有些心疼，心里又有点说不出滋味儿的难过。 他说这话时，持节并未接口，只是将药水接过，在脸上涂抹着。 还未等将面具揭下，便听得摇光又状若无意道：“方才那位夫人……师父是不是认识？” 他不是傻子，更看的出来，那个夫人站在师父面前的时候，眼中分明是情愫。 摇光心中不是滋味儿，便有些絮絮：“我记得那会儿在宴会上，有人喊她女医，仿佛姓徐……师父……” 只是他话才说到这儿，持节便先开了口：“摇光。” 只两个字，摇光顿时便噤声。 他悄悄地盯着持节，后者看到他的眼神，无声叹了口气，方才继续道：“那些事情，都是过去的了，休要再提。” 持节的声音是冷硬的，半点情愫都不带，可摇光跟着他这么多年，却清楚的知道，持节在难过。 他低下了头，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空了一大块。 “其实，您现在年岁也不大，若是真的想……” 他话没说完，持节先将面具放在了桌上。 持节的手指屈起，点了点桌案，问道：“今日过去，可与公主说明了？” 说起来正事的时候，持节的神情总是严肃的。 摇光正襟危坐，应声道：“是，都说清楚了，公主说，会配合我们。” 只是他的心思，却飘到了九霄云外。 师父不肯说，答案便再明显不过。 他放不下，可又不得不放下。 就像是当年…… 摇光咬着唇，唇都泛了白，他却浑然不觉，只机械似的说话：“但我不相信那位三皇子，皇家的人，都不可信。” 所有人都不可信，除了师父。 可师父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的。 在苗疆的时候，他尚且意识不到这一点，但是从来了北越之后，看到对方一个又一个的故人，摇光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些。 他拥有的并不多，原先以为他们是相依为命的，但如今看来并不是。 师父有属于自己的过去，那是他未曾参与过的，也是他恐慌的。 会不会有朝一日，自己又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 摇光眸光泛红，心中在那一瞬间，像是被无数从黑暗中伸出的手所撕扯着。 他的瞳孔幽暗下去，连带着那眸子里都染着血色与暗沉。 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切都毁灭。 反正再坏又能如何？ 他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那些负面情绪几乎要将他吞噬。 可在此时，却有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头上。 那是带着温度的，温柔的手。 摇光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持节神情里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温柔。 那声音里，像极了无数次他被噩梦吓醒后，前去寻找对方时，那人所说的话。 只是那时候，那声音说的是：“容泽，还有我在。” 现在，那声音说的是：“容泽，这世上也许有很多坏人，可那是因为，有好人在做参照。北越皇室也一样，有的人极尽龌龊，也有人拼死相护。在判定这人好坏之前，至少你可以用心去看一看他们。” 十二年前，在那一场祸事里死去的人，还有他的长姐。 那个一头撞死，想要为妹妹和妹夫求个公道的长姐。 而三皇子，是她的孩子。 纵然身上流着北越皇室的血，可他更是长姐的儿子。 持节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却更有令人安心的力量：“都说天家无亲情，并不是这样的。恶人无论何种身份，都可以作恶。而好人，无论何种处境，也都能坚持本心。权力不是恶之源，更不是恶依托的借口。容泽，打开你的心，用它去看世界，这世界并非你所想的这般。” 摇光觉得耳边像是有什么在嗡嗡作响，那些杂乱的哭喊与嚎叫，尖锐与戾气之中，却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坚定的穿越了那些屏障，为他带来慰藉。 摇光抬起头来看他，就见持节伸出手来，将他揽了过去。 “不必怕，小舅舅在你身边。” 他到底说了这句话，也终于让摇光所有的恶念消失殆尽。 黑暗仿佛瞬间褪却，留下的只剩下这人温暖的怀抱。 摇光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裳不肯松开。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病了，是不正常的，可他改不了。 持节看着怀中的孩子，却是无声叹了口气。 当初不远万里从苗疆赶到这里来，便是因为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 摇光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幼年的遭遇让他所遭受的创伤，注定了让他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 第428章 除夕 小的时候，摇光已然初见端倪。 再大一些的时候，这孩子的情绪和行为便越发的异于常人。 但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心理医生，而他更不能给与专业的干预。 更何况…… 他知道自己大概也不正常了。 十二年前的祸事，在他心中也埋下了一颗恶的种子。 不恨么？ 自然是恨的。 恨不得不顾一切的毁了这世道，就像当初他所有的幸福都被摧毁一般。 可他不能。 他只能步步为营。 持节抱着怀中的孩子，恍惚想起，当年也有人这样抱过他。 那人的声音温柔，眸光坚定，她说：“怀章，好好活下去，别怨恨，也别复仇，阿姐的在天之灵，会保佑你们，余生顺遂，平安康健，万事顺心。” 摇光已经慢慢平复，持节却是缓缓的咧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些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他已然是行尸走肉。 若不能叫在天之灵安息，他又如何能够万事顺心？！ …… 翌日便是除夕夜，按着北越的规矩，除夕夜要自家人在一起吃年夜饭。 镇北侯府里，除了卫渊和白微二人，已经没了其他人。 姚氏和卫衡都在刑部，至于卫锦兰，先前在府上闹了一场，直接被卫渊送去了家庙。 如今府上的下人都被肃清了一批，倒是再也没有什么偷奸耍滑的人。 除夕夜，白微一早便让管事的发了赏钱下去，自己则是带着卫渊去了长公主府。 今夜除夕团圆饭，长公主昨日便拉着她的手殷殷祝福，要她一定夫妻一同前来。 今夜，于长公主来说，也是这么多年难得的团圆。 白微陪着她们吃了年夜饭，又陪着长辈们一起看了烟花。 秦霜嬷嬷不停的忙里忙外，待得无人处，还感慨的擦了擦眼角。 这些年，她是亲眼看着公主是如何自苦的，谁曾想一朝柳暗花明，竟然真的能有看见亲人团聚的这一日。 单是公主今日的笑容，都抵得过这三十多年笑的次数了。 等到夜色浓重时，白微便先告辞了。 长公主还想留她，赵雪娘却是明白了白微的心思，轻笑着叮嘱他们路上小心，又约定好了明日早些过来。 白微要去徐府。 除夕夜，旁人都是团圆美满，唯有徐沅婷一个人在府上孤单冷清。 赵雪娘只知道徐沅婷有个早死的未婚夫，这些年都在为他守节，并不知道她的具体故事。但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也将徐沅婷当成了自家人，如今白微要去探望，她自然是没意见的。 待得女儿女婿走了之后，赵雪娘这才笑着跟长公主道：“母亲，我陪着您守岁。” 眼前人温柔又善良，纵然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可眉眼里的温柔却是半点都未曾减少。 长公主拿帕子摁了摁眼角，爱怜的摸了摸赵雪娘的脸颊，轻声点头：“好。” …… 徐沅婷未曾想过，白微和卫渊会在这时候过来。 除夕夜，她向来冷清惯了，今夜也是如此。 桌上一盏灯火如豆，昏黄的烛火里，让她的神情都染上了些落寞。 第429章 摇光是怎么说的? 自然，也并不只是落寞。 还有被埋下来的怀疑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撕扯着她的内心。 徐沅婷手指颤抖着拂过旧物，眸光也湿润了起来。 敲门声便是这时候响起的。 她诧异的起身去开门，待得瞧见卫渊夫妇，更是讶然：“你们怎么这时候来了？” 她是知道白微今日去长公主府的，毕竟亲人才相见，今日也该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守岁，热热闹闹的才是过年。 只是不想，下一刻便见白微亲亲热热的过来抱着她的胳膊，笑的眉眼弯弯：“我来陪您守岁呀，师娘，除夕快乐。” 小姑娘的笑脸，让徐沅婷的心中悸动，眼眶也红了起来，面上却还是笑着的：“这孩子……快进来吧，外面冷。” 其实房中也没暖和到哪里去，她这些年一个人过，日常都是将就，日子皆是自苦的。 但白微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她让卫渊陪着徐沅婷坐着，自己则是去寻了柴火烧起了地龙，还不忘去接了一壶水，放在了炉火上。 徐沅婷见她这忙活的样子，忙的要去阻止，却被卫渊给拦住：“您便让她忙一会儿吧，不然她又要不安心了。” 卫渊知道白微的过往，更知道唐修明在她心中的地位，所以对于白微的心情，更能理解。 照顾唐修明还在世上的未婚妻，便是替他尽那一份情谊，也是她在尽孝了。 徐沅婷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愣了一瞬，眼眶越发湿了几分：“好。” 白微不过忙活了片刻，屋子里便热了起来。 来之前，她还在街上买了几个好看的灯笼，这会儿正好可以换上，室内亮堂堂的一片，炉火上的热水开了，她端起来泡了茶。 手也被暖热，心里便随着冒着热气。 徐沅婷看着这变化，鼻子酸涩，脸上的笑容却多了起来。 白微是真的来陪徐沅婷守岁的，晚上的时候才在长公主府吃过，这会儿她不是很饿，但还是陪着徐沅婷一起包了饺子。 饺子煮好后，并没有立刻摆到桌上，而是先被端到了坟前一碗。 白微先前所有的笑容，在看到坟茔时，便克制不住的变成了哭腔。 她端端正正的给唐修明的坟茔磕了头，一旁的卫渊也随着她的动作弯腰行礼。 二人恭恭敬敬的磕头，白微又擦了擦眼泪，拉着卫渊的手介绍：“老头儿，看看我给你领来的女婿，满意不？不满意也不成，他现在是我的人了。” 卫渊由着她说，抿着唇笑，末了还不忘附和：“夫人说的极是。” 徐沅婷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这模样，分明是在笑着，却又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外间风大，他们在坟茔前呆了一会儿，便又都回了房中。 饺子端上桌后，叶白微实在是不饿，便象征性的吃了两个，谁知还吃出两个铜钱。 待得徐沅婷吃的时候，便讶异了一声。 她拢共就包进去三个，好运竟都给了她们二人。 卫渊含笑，深藏功与名。 吃了饺子，正是子夜交时，她拿着买回来的鞭炮，站在院子里点了一挂。 噼里啪啦的声响此起彼伏，遥遥还可以听到外面的喧嚣声。 才下了雪，鞭炮碎屑炸开落在雪地里，红的便越发艳丽。 便是在这一地的残红里，新年旧岁终于交接成功。 白微站在院子里放完了鞭炮，回头看了一眼那坟茔，无声道：“老头儿，我现在改回去名字了，还是叫白微，你要是在天有灵，一定能认出来我吧？新年快乐。” …… 后半夜的时候，白微先困了，她这些年都没陪着熬过夜，再加上原身身体一直不大好，虽然在调养着，却还是气血有亏。 于是徐沅婷先赶着她去了内室休息，卫渊则是温柔的哄她：“我替你将这一份儿守回来。” 对于这话，白微只是无奈的笑，哪儿见过有人连守岁都可以替的？ 不过兴许是这几日的幸福太多了，她一颗心安稳，身体也随着惫懒，打了个哈欠，又道了歉，便乖乖的去了内室休息。 而外室的两个人，谁都没有睡意。 白微去睡了之后，还是徐沅婷先开了口：“侯爷看起来有心事，可是与我有关？” 今夜来的时候，卫渊便想说什么，只是当时碍于白微在，他才没有开口。 徐沅婷看的分明，这会儿小姑娘去休息了，她方才问出了口。 卫渊见状，轻笑一声，道：“什么都瞒不过您。” 他开门见山：“对于那位苗疆圣使，徐夫人有什么印象么？” 这话一出，徐沅婷先是一愣。 说起来摇光，徐沅婷印象可太深刻了。 昨日只看他一眼，徐沅婷便险些打翻了茶盏。 这孩子的长相艳丽，眼角眉梢却带着熟悉感。可让她失态的却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他的做派。 一举一动，举手抬足，都带着熟悉。 徐沅婷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像一个故人。” 卫渊等的便是这句话。 “兴许，也跟故人有些关系。” 他这话一出，徐沅婷顿时坐不稳了，她几乎瞬间站起身来，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克制着情绪，压低声音问道：“这话什么意思，跟什么故人？他……他不是苗疆圣使么？” 她这样失态，卫渊倒是不意外，示意徐沅婷坐下，这才轻声道：“他的确是苗疆圣使，不过我才查到些消息，这孩子有些来历，他原是个流浪之子，十二年前到了苗疆。” 卫渊将查到的消息一一说了，觑着徐沅婷的神情，末了又道：“我如今，有点想法，不知徐夫人可愿意配合？” 卫渊说这些话的时候，徐沅婷不知怎的，脑海里却忽然闪过那个陌生男人的脸。 彼时摇光是怎么说的？ 他说……那是他的下人。 可徐沅婷这些年识人无数，并不算傻，哪怕那人伪装的好，却也露了点行迹。 那人必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下人。 还有卫渊的话。 十二年前……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第430章 你查到的消息，可靠么? 而摇光今年，似乎也才十五岁？ 徐沅婷的眸光瞪大，死死地攥着拳，想要说什么，却因着太过激动，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见她这模样，卫渊只是温和道：“您也可以再考虑考虑。” 徐沅婷咬着唇，却是摇了摇头，只问了一句：“你查到的消息，可靠么？” 如果他的话当真，那摇光是谁，昨日她见到的那个陌生男人，又会是谁？ 那令人心悸的熟悉感，那几乎被她刻在心上脑子里，却多年午夜梦回，未曾看过她一眼的薄情郎，又真的死了么？ 她便是坐在椅子上，都想要坐不住，然而徐沅婷却恍若未觉，只是一错不错的盯着卫渊。 她现在仿佛一个快要溺水而亡的人，只想抓住卫渊这一根浮木。 幸好，他给出的答案，让她松了一口气。 他说：“千真万确。” 徐沅婷在这一刻，说不清楚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悬了一颗心。 她脸上冰凉一片，无意识摸了一下，才发现竟然满是泪水。 卫渊递了帕子过来，徐沅婷道了谢却并没有接过，而是自己胡乱抹了一把，转而问道：“侯爷想让我做什么？” 她不糊涂，卫渊既然跟她说，必然是存了想法的。 果不其然，听得她这话之后，卫渊便直白道：“我需要一些夫人独有的旧物，想试探一下真伪。” 徐沅婷捏着手指，问道：“你不是说，查到的消息是真的么，又试探什么真伪？”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既像是漂浮在半空中，又觉得自己简直是痴心妄想。 有一个理智的声音告诉她，他们早就死了，卫渊查到的东西，也并不能证明那孩子就一定是当年那位。 毕竟，十二年前的战事，北越的流民也并不少。 但情感上又有声音在说，万一呢？ 万一，他就是那个孩子，那是不是就代表，他也还活在世上？ 负心汉，薄情郎，许诺了她一生，却又将她困囿了一生的男人。他们之间并不是阴阳两隔，说不定在某日还曾擦肩而过？ 这个认知，让徐沅婷的情绪又有些绷不住。 那天的背影又在眼前晃动，徐沅婷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侯爷自己都不确定，万一错了呢？” 卫渊听得这话，却是反问道：“错了又如何？” 只一句话，却让徐沅婷愣住了。 是啊，错了又如何？ 她这些年心如死灰，为的只是替他复仇。 本来就没有希望的人，还惧怕会更坏么？ 可是那一颗心到底因着卫渊的话疯狂跳动了起来，它死而复活，在叫嚣着，万一这一切都是真的，万一那人还活着。 那他们……是不是还有相逢那一日？ 故人重逢，相望不识。 徐沅婷良久才问了一句：“你要我怎么配合？” …… 翌日一早，便是初一。 辞旧迎新，爆竹声声。 白微便是在这一片爆竹声中醒来的。 她后半夜才睡着，梦里浑浑噩噩，醒来时反倒恍惚自己还在梦中。 还是徐沅婷来里间叫她，神情温柔的问她要再睡一会儿还是起来吃饭。 白微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徐家，她自然不能再睡了，扬起一抹笑脸，与徐沅婷道吉祥话：“师娘早，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小姑娘一睁眼便是甜软的笑，徐沅婷看了心情好，摸了摸她的头，便递过去一个红包。 这是昨夜便预备好的，白微也不推辞，笑眯眯的接了，出去的时候见到卫渊，还得意的晃了晃。 卫渊无奈摇头笑，冲着她招招手：“过来。” 待得白微过去后，他也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红包来，放在了白微的手心：“新年快乐，事事如意。” 男人的声音温柔的像是三月的风，白微倒是被这个红包惊到，诧异的看他：“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继而又有些赧然：“其实，你不用给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在师娘面前，不过是彩衣娱亲罢了，被卫渊这么郑重地给，她有些不大好意思。 卫渊看破她的想法，温柔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只道：“嗯，你是大姑娘了。我的微儿，又长一岁，新的一年，万事胜意。” 一句“我的微儿”，让白微老脸一红，哼哼唧唧的跟他也说了一句“新年快乐”，便接口去给徐沅婷帮忙，转身溜了。 只是那背影里，都带着羞涩的落荒而逃。 卫渊轻笑一声，眉眼里皆是纵容。 早起是在徐府吃的早饭，待得吃饱喝足，徐沅婷要去上香，便让他们夫妻二人先回长公主府。 白微顿时有些不放心：“师娘不如等等我，我去给母亲和外祖母请个安，便陪着你一起去吧？” 徐沅婷则是笑着拒绝了她：“我一把年纪了，况且这些年的老习惯，总要去佛堂念念经心里才踏实。再说，长公主才寻回亲人，你多去陪陪她吧，三十多年蹉跎岁月，你也心疼下老人家。” 她这话说的感慨，白微又想起长公主落寞的神情，到底是点头应了：“那我先去，晚些时候再来看您，师娘路上注意安全。” 她殷殷叮嘱，徐沅婷一一应了，只是等到二人离开时，隐秘的跟卫渊交换了一个眼神。 白微对此全然不知。 去长公主府的路上，他们还经过了一栋正在修缮的新居，白微当时随意的扫了一眼，可等到了长公主府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夫君，方才咱们经过的那个新居，是不是给母亲修缮的新家？” 她恍惚记得先前长公主曾经说过，那个宅子原先是个王府，后来一直闲置着，因着离长公主府近，这次皇帝做人情，直接送给了赵雪娘做新家。 闻言，卫渊应声，便听的白微神情里有些难以言说：“我刚刚突然想到，什么王府会闲置、且还与长公主府离得近？我……是不是猜错了？” 她没有明说，卫渊已经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下一刻，便见男人点了点头。 “你没猜错，这宅子原先的主人，便是安王。” 安王赵承柏，生母德太妃，与长公主格外亲厚。 第431章 小偷 长公主三十三年前离开京中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后来长大后，因对姐姐念念不忘，所以就连府邸都建在了长公主府的附近。 直到后来安王派人刺杀当今皇帝，致使安王府一门被灭，这之后安王府便也空置了下来。 这会儿听得自己的猜测成了真，白微第一反应便是震惊：“皇上......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31章 小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2章 我……的，玉佩 徐沅婷早在那小偷去摸自己荷包时，便已经察觉到了，当下便一把抓住了那人。 “东西还我。” 她彼时神情还算是客气，那小偷却脸色一变，矢口否认：“什么东西，你认错人了吧？” 那人甩开徐沅婷便要走，却被徐沅婷抓住袖子。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32章 我……的，玉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3章 她不后悔(修) 人就昏迷在他怀中，管还是不管，这是个问题。 他的目光在徐沅婷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那一块玉佩上。 她没有抓到玉佩，现下玉佩还在他的手上。 男人将玉佩翻来覆去的摩挲，神情里有一瞬间的恍惚。 而后，他低下头去，再没有犹豫的抱起了......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33章 她不后悔（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4章 一句诗 徐沅婷并不住在这里，这个有唐修明坟茔的小院，其实是在主院的隔壁。 若是方才那男人多停留一瞬，便会发现这里的异样。 这里本来就是个空屋子。 可惜他走的快。 徐沅婷让白微搀扶着自己回去，走时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34章 一句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5章 师父 师父…… 饶是白微努力克制着情绪，也在这一刻忍不住有些失控。 见小姑娘捂着嘴哭，卫渊过来摸了摸她的脸颊，替她擦眼泪，声音里也满是温和：“别哭，这是好事儿啊。” 当初他怀疑这些人的时候，怎么都......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35章 师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6章 有话直说(修) 她话说的直白，摇光脸上的可怜相就更明显了起来：“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叶白微闻言笑的更得意：“那是自然。” 摇光瞧着她这反应，复又露出笑容来：“不过也无妨，要是姐姐你给我下毒，我绝对眼也不......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36章 有话直说（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7章 老头儿，你连我都不要了么? 她净了手，把油纸拨开，被荷叶包裹着的鸡肉便散发出独特的清香。 这味道太过熟悉，男人被打断的话，便再说不出口。 白微还在笑着，如方才那般递过来一口让他尝味儿。 男人这次倒是记得拒绝，才要摆手，却听得白微道：“这道菜的名字，叫荷叶叫花......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37章 老头儿，你连我都不要了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8章 你记不记得，还缺一样什么? 她拿他当父亲，他又何尝不是在养闺女那样的待她？ 小姑娘刚到家的时候，是有自闭症的，起初她连话都不肯说，是他一点点的撬开了这个小蚌壳，让她慢慢的接纳这个世界，接纳他。 从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尾巴，到后来娉婷年华的大姑娘，十年的光阴，他们早已是密不可分的亲人。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38章 你记不记得，还缺一样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9章 他还活着 这妇人而立之年，生的鹅蛋脸，原是个很温柔的模样，可此刻看着他的眼神里，却带着点凶。 不止如此。 确切的说，除了凶之外，还有些怨气和心如死灰。 这妇人，唐怀章再熟悉不过。 毕竟，十余日前，他才英雄救美过，其后还暗中去探望过人家好几次。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39章 他还活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0章 我是混账 那是她的挚爱，是她此生一遇，便再容不下旁人的心上人。 她要哭不哭的模样，让唐怀章的手都有些颤抖。 下一刻，他一把抓住了徐沅婷的手，却是重重的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该打，你别不忍心。我是混账。” 他一句......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40章 我是混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1章 力竭战死 卫渊脸上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僵住。 良久，卫渊才开口，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些年，卫渊其实一直在追查卫忠之死，卫忠的确是战死沙场，可却是因着有内奸出卖。 他隐忍多年，便是因为知道这事儿背后有阴谋。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41章 力竭战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2章 你相信我的，对吧? 说这话时，他抓住白微的手，复又轻声道：“那个奸细，是谁？” 这话，问的却是唐修明。 先前摇光曾给过他一个令牌，那上面的图腾便是当年谋害父亲之人。 他追查了这么久，却并没有得到太多确切的消息，都是一些捕风捉影。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42章 你相信我的，对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请假请假呀 请假请假呀，今天没有更新，明天更，笔芯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请假请假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3章 看烟火 摇光的异样，早被唐修明看在眼中。 他无声的看了对方一眼，握着他的手时，力道便加大了几分。 众人各自见了礼，也算是正式认识了。 徐沅婷才与唐修明相认，现下瞧着他的时候，神情里既有欢喜也有悲伤，这些年不见，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却成了相见不识的模样。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43章 看烟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4章 夫人还想抵赖不成? 方才虽说正式的介绍了一遍身份，可当时摇光情绪明显不对，便没有多说。 况且她跟老头儿相认之后，也没说几句话，只忙着撮合他跟师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事情，也没有得到机会详细解释呢。 念及此，她下意识看向唐修明，却见对方正低声跟摇光说着什么。 唐......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44章 夫人还想抵赖不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5章 师娘，你睡了么? 待得卫渊走后，白微这才走到徐沅婷的身边，轻声安慰道：“师娘，风大，我陪着您先回去休息吧？” 闻言，徐沅婷却是摇了摇头：“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 方才的热闹仿佛是一场梦，这会儿梦醒了，眼前便还是属于她的寂寥。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45章 师娘，你睡了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6章 他许久未曾有过少年心性，唐修明看着摇光的笑，心中有一颗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 男人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应声道：“好，咱们一起去。” 得了唐修明的应承，摇光脸上的笑意便更多了起来。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46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7章 兵行险着 多年未见，当年的情意绵绵，如今却成了相见拘谨。 担忧他会不会嫌弃自己年华老去，这些年的岁月有没有将她侵蚀成他认不出的模样。 不过她的拘谨，在白微的周旋之下，倒是很快便烟消云散。 卫渊有事不在，房中便只有他们四个人。 一同吃了早饭后......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47章 兵行险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8章 剖析(修) 话虽然这么说，到底还是伸出手来揉了一把摇光的头发：“你也消停会儿，吃菜。” 得了这话，摇光愤愤的哼了一声，应声道：“好，吃菜。” 这一顿饭吃的并不消停，待得吃完之后，卫渊让人上了消食的茶水，一行人移步小花厅。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48章 剖析（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9章 小丫头 他们在外面说话的时候，徐沅婷就坐在房中看着。 这会儿天色已晚，天上银月如盘，繁星点点缀在夜空，将宝石蓝的天幕都装饰的格外清亮。 地上月影银辉遍洒，回廊下有灯笼随风微微打着旋儿，这样好的月色，那人就站在院中。 几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他也染了人气儿。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49章 小丫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0章 斗嘴 可惜，没有如果。 时光总是匆匆前行，不给任何人留下喘息的机会。 但幸好，只要前行，前方便是希望。 …… 这会儿天色有些晚了，众人却没有睡意，室内地龙烧的旺盛，于是几人便在房中闲聊。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50章 斗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1章 祭拜 可现在，他跪在坟茔前的时候，所有的伪装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则是属于他自己的那一分真心。 她无声叹了口气，才想说什么，就见摇光站起身来，再次朝着那个坟茔施了一礼，继而将香放了进去。 待得回头时，他才意识到院子里多了人。 唐修明不在这里，他神情难得有......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51章 祭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2章 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先前以为唐修明不在人世，这个称呼她便认了。 可知道他还活着以后，她那日心神大乱，竟没有当着唐修明的面儿否认这个称呼，这几日更是默认了。 也不知道唐修明该怎么看她。 徐沅婷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带着明显的羞涩与纠结，说不定唐修明以为自己上赶着嫁呢。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52章 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3章 卫渊的腿能治?!(修) 但这人一向是招摇的很，唐修明的面具是将人往简单平凡那样去做，可摇光却不一样，如今贴了面具，瞧着这五官反倒是更加艳丽了几分。 白微看在眼里，大大的叹了口气，偏还不能反驳。 “怎么会呢，进来吧。” 便是看在唐修明的面子上，她......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53章 卫渊的腿能治？！（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4章 最佳人选(修) 他又开始话里没有正形，可惜还没说完，后脑勺便挨了一巴掌。 是唐修明打的。 方才他们说话时，他一直没有开口，其实是默认了摇光的话。 但现下，这小破孩的话实在是不中听。 得了这一巴掌，摇光顿时有些愤愤，反倒是白微在这时候反应过来，连忙......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54章 最佳人选（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5章 你想吃什么?(修) 待得春暖花开时，那些肮脏龌龊也会随着这冬日的冰霜一同冰消雪融。 到那时候，他便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也可以真的随心所欲，带着他的姑娘，远离那些喧嚣，与她纵情山水。 这是他的愿望。 卫渊说这话时，神情里都是笑，白微仰头看他，却透过那一层笑意里，看到了......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55章 你想吃什么？（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6章 殿下放心(修) 听得白微话中的担忧，徐沅婷则是轻笑着摆手道：“是皇上的意思。”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不过，也的确是无旁人可接了。” 皇帝有心想要在百姓眼中树立一个好形象，必然要派个像模像样的人出来稳定局面。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56章 殿下放心（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7章 我与你同在(修) 她突然特别想念卫渊。 在布施完后，她跟徐沅婷说了一声，便带着人去了堤坝。 暴雪成灾，担心堤坝坍塌，所以堤坝也被重新加固了。 卫渊便在那里。 他坐在轮椅上，不停的有人在他身边说着什么，所经过的每一处，都有人与他交谈。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57章 我与你同在（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抱歉，修文 抱歉，修文，章节有错乱，明天全部改完后发红包。非常不好意思，因为在收尾，很多情节都不顺，经常有重新改的现象，非常抱歉给大家造成阅读不愉快的体验。 再次鞠躬！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抱歉，修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8章 我们同在 白微这话，让卫渊的神情微动。 他的前二十多年，人生是贫瘠而含蓄的，不管是爱恨情仇，都被藏在了冰山冷漠的伪装之下。 但是遇到了白微，一切就都变了。 她就像是火种一样，带着炙热的温度，她的喜怒哀乐都是在面上写着，无需叫人去猜测，一眼便可以看透。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58章 我们同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9章 这会儿得了这话，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菜谱了。 卫渊只看她表情，便知道小姑娘在打什么主意，他无声叹息，只觉得自己这也算是甜蜜的痛苦。 好在这痛苦还没来得及成型，武德楼便到了。 …… 正是吃饭的时间，酒楼......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59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0章 至少这说明，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 自然，也不能刨开一种情形，这是他刻意为之的伪装。 白微留了神，这一顿饭便悄然观察三皇子，不想非但没发现破绽，反而觉得这人有趣的很。 他虽然长与深宫，却并不是个目光短浅之辈，非但如此，因着三五不时的出去游历，他......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60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1章 得了他的话，清泉也正色回禀：“今日朝堂，三皇子参奏了大皇子，最终三皇子胜，大皇子被陛下斥责，罚俸半年。” 他简要将事情说了，白微不可置信的看着清泉，卫渊也问了一句：“缘由为何？” 清泉来之前，便已经将事情都打听清......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61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2章 偶遇?(修) 褚云凤话说的轻飘飘，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却让卫渊的眉头皱了起来。 “巧合？偶遇？” 闻言，褚云凤笑意扩大，笑着反问：“怎么，师兄觉得不是巧合？” 她不等卫渊开口，说完又看向白微问道：......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62章 偶遇？（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3章 卫渊来了(修) 那代表着，这人所拥有的绝对的兵权。 褚云凤说完这话，白微也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她果然是狭隘了，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褚云凤见她这模样，又补了一句：“不过，焉知他是不是蠢货呢？” 毕竟今日他慷慨陈词之后，出门又对她示好。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63章 卫渊来了（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4章 为何要将褚家拉进来? 三皇子先是笑着推辞，见推辞不过，这才收下，只是神情里也带出些无奈：“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卫渊但笑不语，由着他将自己引到了室内。 他推着轮椅在后面跟着，可以清楚的看到三皇子的侧脸和身形。 身形颀长，脸色平和。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64章 为何要将褚家拉进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5章 我可以用性命保证 卫渊言语中带着警告，话里话外都是护着褚云凤的态度，这让三皇子有些诧异。 不过这诧异也只是一瞬。 不过片刻，他就再次笑了起来，诚恳道：“侯爷放心，我不会做出僭越的事情，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他话里说着自己有分寸，可卫渊......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65章 我可以用性命保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6章 事实上，宫中的确出大事儿了。 不但是大事儿，且还是一桩丑闻。 二月二龙抬头，皇帝带着人去祭祀，待得祭祀完毕后，按着祖制又宴请了朝臣和礼官们。 只是不想，酒过三巡，皇帝前去出恭，却瞧见了绿云罩顶的一幕——他的大儿子，和他近来......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66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7章 回来了 这是她失而复得的女儿，是她的宝贝，也是她的家人。 于是那点笑意，到底还是蔓延上了长公主的面庞。 她笑着应声：“嗯，回来了。” 那笑意，便越发的灿烂。 与赵雪娘一同等着的人，还有白微。 今日中......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67章 回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8章 入狱 先前还要时不时的过来拽着师父来朝夕，借着各种名头过来霍霍她宝贝的人，如今也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也不算凭空消失，只不过，是他们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罢了。 对于这个认知，白微偶尔会有些不安，总觉得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但某天深夜，她撑着困意，终......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68章 入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9章 讯问 毕竟，哪儿见过有人早起还在痛不欲生的以命相告，可到了下午，就能睡得踏踏实实。 他是不是对自己这刑部大牢，过于习惯了？ 刑部尚书十分费解，但还得按着流程请他：“侯爷，醒醒吧。” 卫渊好一会儿才睁开眼，还带着点未曾清醒的倦......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69章 讯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0章 她不会临时反悔吧? 眼下得了清泉的回禀，卫渊颔首，清泉又有些迟疑道：“她不会临时反悔吧？” 闻言，卫渊却是嗤了一声，淡淡道：“她不敢。” 不是不会，是不敢。 毕竟，真正让贤妃下定决心将陈家彻底扳倒的缘由，是皇后亲近五皇子。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70章 她不会临时反悔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1章 试探 往日里得他多说几句话，都得看这位爷的心情，如今这诺言倒是许的跟不要钱似的。 清泉瞧着自家主子这模样，也有些心酸，他重重的点头，再看卫渊眉眼中的疲倦，又深吸一口气，道：“主子，您多保重，属下先告退了。” 卫渊身陷囹圄，他便是对方在外的一把刀。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71章 试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2章 赵承柏有什么好? 至少眼下的结果，皇帝是满意的。 长公主对此事毫不知情，这让他放了心。 待得长公主走后，皇帝看着外面沉沉的暮色，神情里也露出写狠厉来。 他年轻时长相是很好的，可如今随着岁月的侵蚀，皮相里便显现出些刻薄来。 朝臣们只见他眉心沟壑纵......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72章 赵承柏有什么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3章 臣惶恐 长公主没有骗她。 第三日一早，白微便得了消息，道是卫渊要出来了。 彼时她早饭还没吃，得了这消息，匆匆的理了理衣襟，带着丫鬟便要往刑部跑。 还是长公主让人拦住了她，无奈道：“人早就不在刑部了，你去做什么，扑空么？”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73章 臣惶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4章 是白微 那便是，卫渊所陈述属实，陈家欺上瞒下，谋害了老镇北侯卫忠，这些年在朝中肆意妄为，实在是罪不容恕。 “今有陈蕴修，藐视皇恩，触犯律法，谋害同僚，如今事实确凿，着三日后问斩，以正朝纲，以安民心，钦此。” 圣旨念完后，皇帝神情冷肃，朝臣们则是纷纷下跪。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74章 是白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5章 春寒料峭的天，她穿了一身红衣，火似的站在那里，瞬间便融化了他眼中的寒冰，冰消雪融。 “夫君。” 瞧见了卫渊，白微快步冲着他过来，却在走到他面前，又说不出话来。 不过短短几日，怎么瞧着人就瘦了一大圈？ 白微张......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75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6章 让他等着 听得清泉的回禀，卫渊脸上的阴郁便遮掩不住。 他笑了笑，眉眼中戾气丛生：“行啊，那就让他等着吧。” 说到这儿，卫渊又吩咐清泉：“让夫人待会直接回房，就说我午饭过去吃。” 省的跟卫衡撞上，徒增晦气。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76章 让他等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7章 活该!(修) 即便是没见过，可一想到那样的惨状，白微便忍不住咬牙切齿。 活该！ …… 只是卫渊没想到，他本来是想让白微回去躲个清闲的，却到底没躲开。 才回了畅林苑，便见房中坐着两位不速之客。 一个是姚......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77章 活该！（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8章 一则是为了提前清扫，二则，却是带着白微先行祭奠。 朝臣们都心知肚明，皇帝带头上香，不过是走一个过场，各方表演，有几个真心实意的？ 他得先去给父亲告个罪，也将那点真心实意先留给他。 在路上的时候，白微便感觉到了卫渊的心情低落，她不知该说什么，索性......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78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9章 白微倒是诚恳的很。 她规规矩矩的行礼磕头，求卫忠保佑的时候，眸子里满是诚恳。 她跪在坟前说话，卫渊的目光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小姑娘生的好，眼角眉梢都是明艳的张扬。 但今日却不同。 因着要来给卫忠上香，她未用脂粉，......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79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0章 我来吧 白微冷眼旁观，瞧着这些人，虚情假意里掺杂着真心，在这场合里倒是大多数都挂着面具。 不过，也有真心人。 比如褚云凤。 褚青林近来病了，今日这样的场合他也是不在的，不过有褚云凤代表他，也算是褚家对此事的重视。 褚云凤先是含笑与他行礼，......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80章 我来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1章我可以坐下么?(修) 先前的浩浩荡荡，不过片刻又成了冷冷清清。 卫衡哭够了，这会儿倒是主动邀请卫渊：“大哥，咱们可要一起回去么？” 春日风寒，他在这寒意里，整个身体都像是不受控制，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 哪怕这会儿在刻意的笑着，眼中的阴鹜也散不去。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81章我可以坐下么？（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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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条条框框写的清楚，必然一辈子呵护，绝不辜负，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有违背，便由军法从重处置。 这个人…… 他倒是想的出来！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86章 军令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7章 洞房花烛夜 她歪头笑看着男人过来，轻轻叫了一句：“夫君。” 卫渊的手指，顿时便有些收紧。 他的面皮绷不住笑，弯唇问道：“饿不饿？” 白微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问他：“他们灌你酒了？”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87章 洞房花烛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8章 奚家 不，或许他从未看淡。 白微蓦然想起那日师父的话，当时只觉得希望就在眼前，可到如今苗疆还没信传来，也不知这事儿到底能不能成。 若是能将他的腿治好……她愿意以任何代价去换。 她的夫君，本是顶天立地，驰骋沙场的将，是徜徉......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88章 奚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9章 从奚家老三下手 皇帝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被关着也没个什么发落，叶无坚只觉得自己的头上始终吊着一把刀。 这一把刀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叶无坚也不敢拿架子，闻言忙忙的自证：“确实是奚家，我可没骗你！” 他急匆匆的将当年事情说了：“兵部带着人去......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89章 从奚家老三下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0章 事情真相大白 偏生那时候，大皇子还被雪婕妤那个贱人陷害，导致奚家那段时间焦头烂额。 朱家的事情，更让奚家雪上加霜。 他们闹腾起来，定要让奚家给个交代。 最后还是贤妃跟家里商议之后，用了点手段，将那朱晨给定了罪—— 说......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90章 事情真相大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1章 关于卫渊 圣旨到了奚家的时候，连同奚绍明一同带走了。 奚家老太太哭哭啼啼的要让老太爷出面：“老爷，咱们幺儿也没犯什么大错，他还年轻，您可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去送死啊！” 一旁的奚家大夫人在心中冷笑，年过三旬还算是年轻，婆母的心倒是偏到了天边儿去了。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91章 关于卫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2章 引幕后人 贤妃脸上满是慌乱，此刻盯着奚绍安的表情，像是要抓住一根浮木似的：“当年安王之事，咱们家究竟有没有参与？！” 她这句话，让奚绍安险些坐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镇定道：“娘娘这是听人胡言了些什么？” 可这......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92章 引幕后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3章 狗不急，还怎么跳墙呢? 这话一出，白微便瞬间了然：“是不是跟安王的案子有关？” 何止是有关，为的便是这桩事儿。 卫渊应声，连带着将叶无坚的证词也说了。 白微这才知道，当年兵部抄唐家的时候，竟是叶无坚带着人去的。 她念及此，又瞬......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93章 狗不急，还怎么跳墙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4章 他害怕了 直到父皇身死，他都未曾真正得到对方的青眼。 幸好他足够聪明。 若非他提前下了手，这位置，如今还不知是谁的。 没人知道，当年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得到了今日的一切。 可是现在，他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守住今日的一切？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94章 他害怕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5章 谁惯的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贤妃不愿意给他没脸，且这警告说到了便可。 所以贤妃说到这儿，顿了顿，复又软了声音，叹息道：“你父皇如今正在气头上，近来事情本就多，奚家又处在这样一个情形里，你可不能再惹是生非，此番前去猎场随行，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在你父皇面前，你也有个好好儿......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95章 谁惯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6章 我好看么? 到了春狩这日，白微四更天便起身了。 她昨夜没睡好，大早上哈欠连天的，又忙着将收拾好的行囊让下人们往马车上搬。 那架势，就像是要在外安营扎寨似的。 卫渊比她起的还早，却是精神奕奕，此刻瞧着她这模样，失笑着将人拉了过来，道：“只去七日......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96章 我好看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7章 问你呢，好看么? 白微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知晓自己被捉包，下意识的便想收回手，却被卫渊再次抓牢。 这一次，他终于肯大发慈悲的睁开眼。 卫渊一双眸光里满是调侃的笑意，话里却不肯放过她：“跑什么？问你呢，好看么？” 说这话时，少女被他一把揽了过来。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97章 问你呢，好看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8章 我能不能摸一下它? 白微顿时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自从来这儿之后，她就避免跟眼前人接触，谁知眼下还是没能躲开。 白微索性不接他的话，只是跟下人交代：“掌握好火候便可，其他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想走，卫衡却紧随其后：......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98章 我能不能摸一下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9章 一言九鼎，说话算数 眼见得小姑娘一下一下的对这小马驹摸上了瘾，卫渊在一旁看的好笑，提醒她：“不要上去试试么？” 白微这才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顿时点头：“当然要！” 于是…… 等到白微费了......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499章一言九鼎，说话算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0章 鲜花赠美人 回去之后，白微便将花儿都摆在了帐篷里的显眼处，为了防止花儿都枯萎，她还让人寻了个盆来，打了水，将花暂且放了进去，预备晚上回去的时候带走。 长公主离得近，一眼见瞧见了少女满怀情愫，一双眸光里星光点点。 她轻轻地拍了拍赵雪娘的手，示意对方去看，下一刻便见赵雪娘抿嘴......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00章 鲜花赠美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1章 猛虎伤人 三皇子说到这儿，又有些赧然的行礼：“儿臣知道自己有些妇人之仁，还请父皇恕罪。” 这一番话，倒是让皇帝的脸色稍霁，温和道：“你心怀悲悯，容纳苍生，也是我北越之福。不过男儿还当果决，你不猎它们，焉知他日不会被它们所累？所以，该决断时，也不可如此......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01章 猛虎伤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2章 阴谋 换句话来说，就是皇帝怀疑了大皇子，觉得今日这猛虎伤人，是有人蓄意为之的。 不然的话，怎么那猛虎别的人都不找，偏偏冲着皇帝过来？ 这不就是想要害他么？ 那内侍监说到这儿，又压低声音道：“不过，殿下您也不用太担心，毕竟您身正不怕影子斜......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02章 阴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3章 那人是谁? 大皇子不是傻子，卫衡这么笃定，又能直接拿出证据来，而眼下他的话里话外，都意有所指。 “那人是谁？” 可卫衡却不肯说了。 他似笑非笑，低声道：“殿下，下官已经说过了，今日是向您投诚来的，可不是为了死于非命。”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03章 那人是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4章 你故意的? 别的不说，单说卫衡被放出去之后，行踪便带着诡异，且这次他这么跟卫渊献殷勤，必然是有所图谋的。 白微的心中过了诸多念头，每一个都让她格外不安。 不想，卫渊听得她这话之后，却是笑了起来：“别怕。” 他的声音柔和，安抚着眼前的......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04章 你故意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5章 母妃可知，安王之事么? 况且，就算是皇帝想保，这满朝文武又该如何看待他们？ 大皇子心乱如麻，没有立刻应声，而是迟疑着问道：“母妃，儿臣今日过来，其实是想问您一件事。” 他与贤妃是亲母子，按理说没什么是不能讲的。 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了。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05章 母妃可知，安王之事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6章 圣宠在身 寻常时候，兴许大皇子不会上当，可这时候却不一定。 因为人在慌乱的时候，往往是最没有理智的。 而卫渊要的，便是他没有理智。 …… 春狩的第三日，大皇子并没有出现。 确切的说，此番两位前......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06章 圣宠在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7章 她宁可在严华寺外的别院里住几日，都不想在这儿应付一群官太太们了。 小姑娘脸上写着满满的哀怨，卫渊看的分明，轻笑一声，只道：“很快就要回去了。” 他这话说的意味不明，白微才去看他，就见卫渊又道：“到了，下车吧。”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07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8章 大皇子是疯了么? 父皇是不是被蒙在鼓里的，若是此事东窗事发，他们的下场又会如何？ 他试图去问贤妃，得到的结果却是，让他不必再管。 这不就是默认了么？ 这个得来的答案，让他最后一点侥幸也都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恐惧。 他知道，一旦奚家出......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08章 大皇子是疯了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9章 脑子进了水? 奚家人是下了大狱之后，才知道大皇子究竟做了什么蠢事的。 奚绍安在监牢内一声声的骂，直说这是个蠢货，脑子莫不是进了水？ 奚老太爷也坐不住了，往日里的从容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慌乱，他试图让人传话要面见君王，谁知得到的答案，却让他凉了一颗心。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09章 脑子进了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0章 我也是受人指使! 这一日，卫渊过的格外逍遥自在。 先是陪着白微下棋，又一同赏花赏景赏美食。 自然，最大的景，便是眼前的人。 可惜这浮生半日闲终究是偷来的，到了傍晚时分，清泉过来回禀，他便知道，自己这好日子已经结束了。 ……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10章 我也是受人指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1章 卫渊只是看着眼前人，淡淡的反问他：“这话，该问你自己。” 这话一出，奚绍安顿时看着眼前人，惊疑不定的问：“什么意思？” 卫渊说了这么多的话，甚至将当年事情都在自己面前揭开，还这么坦诚，他是想做什么？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11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2章 朕这是怎么了? 皇帝的确晕倒了。 不过，在太医匆匆赶来诊治之后，他又很快清醒过来。 先前长公主进殿后，立刻着人请了太医，又将朝臣们都安置在了外殿待着，唯有她一个人在内殿。 这会儿见皇帝清醒过来，长公主便过来询问：“皇上感觉如何？”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12章 朕这是怎么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3章 翻案 那时候要杀安王，这些人也是举着双手赞同的。 而如今时过境迁，这些人又反了水。 一群墙头草。 皇帝心中骂了几句，可现在却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听得皇帝这话，长公主也未曾说别的，只道：“奚绍安的话自然不可全部尽信，不过......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13章 翻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4章 进宫 长公主眉眼中满是冷意，卫渊也冷了神情，他去查探了一番，问道：“可有什么收获？” 为了以防万一，今夜在这里守着的人，都是些好手，一眼便可辩出对方招式路子的。 得了他这话，为首之人却是摇了摇头，神情满是愧疚：“回主子，属下无能......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14章 进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5章 面圣 宫门高阔，处处森严。 红墙绿瓦遮挡住了天光，囚禁在了一处处的方寸之内，人行走在夹道中，仿佛就连这路都变得漫长了许多。 这不是摇光第一次来北越皇城，但每一处给他的感受都是相同的。 仿佛有无数的手从这墙两侧伸出，意图将他的灵魂从肉体内拽出，与那些......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15章面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6章 孽障 “你，你当真是……” 皇帝的手都在发抖，摇光只是这么盯着他，笑的嘲讽：“我是啊。” 他就这么直白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皇帝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既想先将眼前人大卸八块，又......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16章 孽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7章 谋划 三皇子走的时候，格外为难的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起初还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可待得太医来回禀之后，皇帝这才明白过来。 摇光给他下了药，可是太医们束手无策。 “三殿下已经命人秘密去刑讯了，只是担心此事泄露会对您不利，所以暂时未曾外传，对外......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17章 谋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8章 坐山观虎斗 卫渊的话，倒是在长公主的意料之中。 或者说，从知晓摇光他们做了什么之后，长公主便在担心这个后果。 眼下这局势，明面上瞧着是对三皇子有利的。 毕竟，贤妃被软禁，大皇子被下狱，就连奚家众人也都在监牢里好好儿的待着。 可这是明面儿上。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18章 坐山观虎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9章 儿臣，什么都知道(修) 皇帝才喝了药，又让内侍监去传召三皇子，待得人来后，第一句话便是：“那个孽障的嘴里，可问出什么了吗？” 那时候皇帝是打算让人直接杀了摇光的，还是三皇子说自己这毒需得摇光来解，且他活着，还能钓鱼，皇帝这才答应下来。 可这些时日过去了，他的病情......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19章 儿臣，什么都知道（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0章 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修) 除却罪己诏之外，广成帝还另外下了两道圣旨，一道是处置大皇子与贤妃奚家一党；另外一道，则是释放苗疆圣使摇光。 前者让朝中人知道风向变了，候后者却让人一头雾水。 这位苗疆圣使，什么时候掺和进来的？ 而皇帝在听闻这三道圣旨，却是整个人都从床上摔了下来。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20章 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1章 恭喜师父，得偿所愿(修) 一句话出，如惊雷乍起。 皇帝更是直接呆立当场。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三皇子，想要说什么，却觉得口干舌燥。 当年所有的知情者都死了，他又怎么会知道的？！ “你是听谁信口胡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都相信么？！”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21章 恭喜师父，得偿所愿（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2章 老天有眼(修) 可三皇子只是冲着他笑了笑。 “父皇放心。” 他伸出手来，从皇帝的脖子上掠了过去，却并没有动手。 “当初，您就是这么掐死母妃的。可是啊……” 三皇子的手......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22章 老天有眼（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3章 再次入狱(修) 他们觉得摇光是苗疆的圣使，这事儿必然是苗疆的阴谋。 如今朝堂上都吵疯了，文臣武将对着骂街，有护着摇光的，更有觉得此事有阴谋的，还有人扯到了叛国上。 这乱糟糟的一片，倒是比前些时日更闹心了。 三皇子倒是一派施施然，摇光也是如此，相较之下，倒是显......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23章 再次入狱（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4章 我为何要那个位置? 这双手生的好，骨节修长，肌肤白净，一看便知道是养尊处优的。 然而现在，那双手上却染了鲜血。 是狗皇帝的。 他记得自己的手指是如何残忍的戳进对方的心口，又是如何的掐着他的脖颈的。 狗皇帝死之前，还被吓尿了。 谁能......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24章 我为何要那个位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5章 真相大白，再无牵挂 在苗疆的时候，便有许多人说他性情阴郁，摇光那时还不觉得，现下却知晓，自己大概是真的有问题的。 可他这一生，什么都没有了。 师父跟师娘在一起了，安王府也平反了，真相大白，再无牵挂。 所有人都有了归宿，唯有他自己是多余的。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25章 真相大白，再无牵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6章 阿洛佳 她只是觉得，这时候也没有心理医生，摇光这样的属于心理问题，该找谁治疗呢？ 卫渊轻笑一声，淡淡点头：“我知道。” 他说到这儿，话锋一转：“毕竟，他的克星要来了。” 卫渊话音未落，白微便脑中电闪一过，眼睛......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26章 阿洛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7章 想出去么? 摇光呜咽出声，身体不能动，便借力滚在地上，头抵着大理石地面，冲着卫渊磕头。 他磕的真心实意砰砰作响，看着卫渊的眼神里满是祈求：“呜呜……” 让他出去。 卫渊垂眸看着眼前人，好半日，方才伸出手......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27章 想出去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8章 我为何要后悔? 三皇子看着他们二人，回身坐到了椅子上：“或者，还有一条路。” 阿洛佳不动声色的看着对方，道：“什么？” “我听闻，苗疆有秘法，可活死人肉白骨，但唯有圣女知晓。” 他这话一......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28章 我为何要后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9章 家 三皇子从头到尾都没想杀阿洛佳，不过是想借着她，瞧瞧摇光到底还有没有救。 好在这结果，让他们是很满意的。 而白微更是感慨：“我改日得去见见她。” 这么一个奇女子，让她现在好奇的心痒痒。 想起阿洛佳，卫渊倒是......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29章 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这是一张请假条 这是一张请假条，如题，新年快乐呀，明天再发迟来的红包，爱你们~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这是一张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0章 他如何舍得去死? 阿洛佳用这个蛊告诉他，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与他同在。 也正是因此，才让摇光彻底的绝了死念。 因为这个世上，有人愿意与他性命相通，愿意与他同生同死。 摇光看着身边的人，神情里满是眷恋。 她这般待他，他如何舍得去死？ 毕......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30章 他如何舍得去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1章 迎新娘 在宫里的时候，阿洛佳便跟他提过这事儿，说是能治好卫渊的腿。 但是，卫渊却需的随她一同前去苗疆。 先前在唐家的时候，阿洛佳便跟他提及了此事。 彼时白微知晓，欢喜的几乎落了泪。 她听师父说苗疆兴许有法子的时候，还不怎么抱希望，但从阿......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31章 迎新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2章 没脸见人了! 可惜却因着那算计太过明显，被徐沅婷拒之门外。 她一生要强，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不肯叫人利用了自己，哪怕是亲人也不成。 那时他们恼羞成怒，还曾经诅咒过她，道是：“没个娘家人，连个背你出门的人都没有，你自己掂量掂量，到头来是谁丢人！”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32章 没脸见人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3章 皇上，这是何意? 卫渊心有所感，待得打开那圣旨，瞧见上面的内容，更是心中微震。 皇帝将常年驻扎在戍边的监军府裁撤了。 虎符在他手，边关监军府被裁撤，这昭示，从此他不但是边关的统帅，且还是无人管辖的统帅。 “皇上，这是何意？”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33章 皇上，这是何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4章 一路顺风 原本唐修明也想一同随着去的，只是徐沅婷的身体却不允许。 这些年的日子，将徐沅婷的身体糟蹋的几乎亏空，她先前生无可恋，且医者不自医，压根没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但如今二人都已经成婚了，那他不管想多少法子，也得将她的身体调养好。 至少短时间内，长途跋涉是不成的了。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34章 一路顺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5章 为他做法 她说着，又跟白微道歉：“真是对不住，这里寻常只有我住，我忘记将这几只小虫子捉走了。” 她与这些蛊虫为伴习惯了，却忽略白微一个北越人，必然是见不得这些的。 白微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回神儿，知晓没有危险，只是自己吓唬自己，先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不好意思。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35章 为他做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6章 她赢了 记得先前有一次她们谈心，白微跟阿洛佳聊起来过往，那时候阿洛佳曾经说过一句话。 她说：“我最开始认同自我价值，是从救了摇光开始的。” 摇光这人命犯七杀，本该人人惧之。 但是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在她这里，他便是她此生唯一不可割舍的。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36章 她赢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7章 你确定? 说实话，卫渊起先还真的有这个想法，但他到底将这念头给压了下去，此番接了圣旨后，收拾东西便预备离开了。 这会儿听得摇光的话，卫渊还不等说什么，白微便先笑了起来：“那自然是好的，若是时间赶巧了，说不定还可以跟师父师娘在蓟州相聚。” 毕竟先前唐......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37章 你确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8章 你当我是白练的么? 她这般紧张，倒是引得褚云凤笑的乐不可支，拍了她的肩膀一下，笑问道：“你怎么比周以安还要夸张？放心吧，我去校场是公务，又不是打架的，再说了，这么多年习武，你当我是白练的么？” 她一面说，一面陪着白微进房中。 知道褚云凤怀孕，白微是不敢让她......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38章 你当我是白练的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9章 姑娘，您没事儿吧? 白微这语气急迫，倒是让绘雪愣了一瞬，继而便又乖觉的站在门外。 等了许久，白微这才来开门，绘雪见她脸颊都有些红晕，关切的问道：“姑娘，您没事儿吧？” 白微胡乱的点头，又问她：“可是有什么事儿？”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39章 姑娘，您没事儿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0章 吃西北风啊? 这三个字喊的，可谓是声势震天。 白微觉得耳朵都震了一瞬，脸上的笑意也更多了起来，不过身子倒是下意识的往卫渊身边站了站。 卫渊见状，弯唇一笑，而后喊他们：“不是说吃酒去么，都愣着做什么，吃西北风啊？” 话音未落，一行人顿......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40章 吃西北风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1章 回府 待得结束时，他的呼吸都重了。 白微甚至觉得，他会不会在这里做点什么，谁知这人却只是紧紧地搂着她，在她颈侧咬了一下，继而便咬牙切齿道：“回府。” 便是这两个呼吸不稳的字，让白微的心都跳的厉害。 回府，然后呢？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41章 回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嘛 如题，这本书马上要结尾啦，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嘛，可以留言，我一一安排呀~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2章 她死了? 所以知道白微他们确定在蓟州长待，跟长公主二人一商量，便齐齐的奔这里来了。 皇帝对此乐见其成，这二人都没什么危险，况且卫渊此人是有才能的，与其扣着这二位，还不如卖给卫渊一个人情。 知道母亲跟外祖母在此常住，白微便越发欢喜起来：“我让人安排了院子，只是......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42章 她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3章 一切都过去了 王文蕊出事之后，她也不敢露面，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总觉得叶白微不会放过自己，日日担惊受怕，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其后，她不知又寻到了什么法子，重新攀上了二皇子，却又再次倒了霉——二皇子府上被抄的时候，她被人当做奴婢卖了出去。 那之......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43章 一切都过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4章 传承 边关过年不比京中，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不过年味儿却比京中要浓厚的多。 白微提前月余便已经开始准备，林林总总的预备了两大车的东西，一车送到了京中的唐家，给师父和师娘；另外一车则是送到了苗疆，给摇光和阿洛佳。 待得将这些都安置妥当后，还有蓟州城中的其他迎来送往的节礼......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44章 传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5章 大结局 傍晚的时候，周以安也带着褚云凤来了。 同行的还有褚青林。 褚青林年岁大了，半月前已经得了皇帝的恩准，轻装简行的来了蓟州，与女儿女婿一家团聚。 不过今夜是除夕，卫渊想着热闹，于是便将人都给请了过来。 对此，白微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 ......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第545章 大结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完本感言 首先要给各位乡亲父老老少爷们仙女和小哥们磕一个，感谢大家看到现在！ 白微和侯爷的故事，今天就彻底结束啦！ 本来是要写番外的，但是我看了一下，其实大家的故事都已经讲完了，番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写的，所以这篇就不写番外了~ （当然如果你们真的还有想看的，可以告诉我，我后续写了做成免费章节，也算是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了！） 这本书写的有点坎坷，后期整个大纲都推翻了，但结局是不变的，是我一开始就设想好的。 字数是有点短，但想讲的都讲完了，还算是比较圆满的一个故事。 叹气，我的笔力有限，可能没有将这个故事讲的很吸引人，如果觉得他们有哪里不好，那一定要记得，骂我，别骂纸片人！ 最后，感谢大家的包容，胖苏鞠躬啦！ 江湖路远，咱们下本书见~ 《虐文女主的自救日常》完本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新书野火发布，还在黑岩，求收藏 大家好，苏苏带着新书回来啦~ 新书依旧在咱们黑岩，这次换了个风格，首次尝试现代言情，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大家可以搜索苏行歌，或者搜索书名《野火》，就可以看到了，跪求点个收藏啥的，感恩！！ 照规矩，依旧先上文案和新书试读，爱你们~ —— 她是三月春风里，燎原的野火。 —— 风情万种明星x情感缺失总裁 —— 鹿一白跟了周怀幸六年。 周怀幸22岁生日的时候，她一身酒气撞了他满怀，从此成了他枕边人。 人人都知道小周总身边有一只金丝雀，乖巧温顺知进退，周怀幸也是这么想的。 他拿她当个逗乐的小玩意儿，但没想到，有一天被关在笼子里的雀儿也会飞走。 为此不惜撞的头破血流。 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她穿着来时那一套旧衣，笑的明艳又冷冽：“周先生要结婚，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我也好祝你们——白头偕老，恩爱有加。” 他看着眼前狼狈的姑娘，烦躁又心悸：“各玩各的罢了，婚后我不会亏了你。但你今日踏出去一步，以后就不必回来了。” 她就真的再也没有回来。 从此“鹿一白”三个字就成了周怀幸的禁忌。 但他没想到，三年之后商界大佬的生日宴会上，鹿一白再次出现。 她盛装出席，挽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由着那人介绍：“这是一白，我的未婚妻。” 周怀幸捏碎了酒杯。 —— 第1章 导演来敲门的时候，鹿一白就被周怀幸抵在门后面。 化妆间是剧组临时搭建的，门板薄而不隔音，敲门声的震动透过门传到她的后背，让她猛地缩紧了身体。 周怀幸呼吸一重，惩戒似的拍了拍她的臀。 “放松。” 男人一双眼狭长，低头看她时，多情又薄情。 鹿一白双腿悬空，牢牢地攀着他，外面敲门声不断，她还能睁着一双雾雨朦胧的眼去勾引人：“我放松了，周总还怎么爽？” 大概是怕外面的人听到，她贴着他的耳朵，声音与呼吸一同落到耳边。 周怀幸的呼吸就更重了，他抬手捏住了鹿一白的下巴，低头去咬她的唇，话语含糊在唇齿间：“你确定？” 与之一起的，还有男人突然加重的动作。 门外敲门声顿了一顿，导演试探性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鹿小姐，您在忙吗？小周总还在不在？” 鹿一白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眼前人还不肯放过她，呼吸带着点热意：“回答他。” 周怀幸是故意的，鹿一白心知肚明，但她理亏在先，只能伏低做小：“我错了，帮我。” 她后背抵着门，菟丝花一样的攀着他，眼里春波横生。 周怀幸终于大发慈悲，冲着外面说了一句：“在忙，有事？” 他的声音清冷淡漠，带着点不耐烦，导演瞬间明白：“打扰您了，没什么大事，听说您过来，我特意订了宴席，稍后能赏光吗？” 周怀幸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又转了一转，隔着门问导演：“时宴去吗？” 鹿一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幸好导演不傻，赔笑着回他：“时宴下午有个活动，请假了，明天上午才来，要不下次再请他？” 就刚在片场那一出，他不要命了才让两个阎王见面呢。 鹿一白顿时松了口气，周怀幸意兴阑珊：“我还有事，下次再吃。” 门板微微震颤，导演看了一眼，话里带着点暧昧：“小周总先忙，我就先不打扰您了。” 鹿一白在心里骂了一句，听得人声远去，还不等放松，周怀幸一把抱起了她，放在了化妆台上：“咱们继续算账。” 这人说到做到，等到算完账，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周怀幸靠着化妆台抽烟，鹿一白在烟圈氤氲中看他。 他衣冠楚楚，她一身狼狈。 “看什么？” 周怀幸火气消了大半，逗弄似的捏了捏她的脸，鹿一白撒娇似的点了点脖颈：“我下午还有一场戏呢，小周总倒是下得去手。” 她皮肤娇，一片红痕铺开，暧昧又色情，明眼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怀幸眼眸微深，语气轻佻：“不打个标记，有些人以为谁的东西都能觊觎了？” 这人话里又带上了火，鹿一白讨好似的贴过去，在心里骂了一句害她的疯子。 疯子就是时宴，是个刚从国外回来的业界翘楚，戏是真好，一个眼神就把她带入了人物。 剧本是破镜重圆，那一场她被发现真相的男主强吻，本来吻戏是该借位的，可入戏情动时，时宴把她摁在了墙上，直接吻了上去。 正好被前来探班的周怀幸看了个清清楚楚。 周怀幸这人霸道专横，洁癖又龟毛，他把鹿一白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当然不允许自己的东西被沾染。 周怀幸拉着她在化妆间里泄了一回火，他倒是神清气爽了，鹿一白却是浑身疼，还得忍着疼给大少爷顺毛。 “那是拍戏，又不是真吻，我也及时躲开了。” 她乖觉的不继续这个话题，又语气乖巧的撒娇：“况且，剧组谁不知道，我是你的人呀？” 鹿一白这话是实情，她在周怀幸身边六年了，圈里人都知道她金主是极昼的太子爷，以前拍戏也都好好的，结果这次遇到了不按常理出牌的时宴。 说实话，那场戏她拍的还挺过瘾，但这么作死的话鹿一白是不敢说的，只能再三保证不会有下一次，又冲着周怀幸撒娇说疼。 眼前人跟狐狸精似的，周怀幸脸色好看多了，捏了捏她的脸，语气散漫，带着警告：“记着自己的身份。” 鹿一白知道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乖巧的答应，还不忘勾引他：“要不小周总今晚留下来，我再好好儿记一记？” 新书薄幸发布，还在黑岩，求收藏 大家好，苏苏带着新书回来啦~ 新书依旧在咱们黑岩，这次依旧是现代言情，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大家可以搜索苏行歌，或者搜索书名《薄幸》，就可以看到了，跪求点个收藏啥的，感恩！！ 照规矩，依旧先上文案和新书试读，爱你们~ —— 野心勃勃小可怜?冷漠腹黑大魔王 * 起初傅林深跟旁人提起顾南意，语带轻慢：“玩玩而已，哪儿能当真？” 可是后来，也是傅林深掐着她的脖子质问:“顾南意，你到底有没有心？” 顾南意是谁，安城笑柄，上流交际花，最柔软的身躯里有最硬的骨头。 她一寸寸掰开傅林深的手，笑的轻佻又嘲讽:“玩玩而已，傅三爷怎么还当了真？” —— 爱情多可笑，风月到头，不过一场负心薄幸。 —— 第一章红 安城，绿景酒店。 盛夏骄阳流火，酒店里冷气吹的足，玻璃穹顶笼着宴会厅，厅内人声鼎沸。 今天是个好日子，七月二十六，傅顾两家订婚宴。 唯独少了男主角。 “傅……林深，你的电话……” 顾南意被掐着后颈摁在玻璃窗上，外面是衣冠楚楚的人群，身后是斯文禁欲的男人。 可惜动作半点不斯文。 她试图回头，男人掌心用力，扯着她发尾，声音冷淡的警告：“专心点。” 顾南意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电话铃声响了又停，断断续续，她脖颈被男人掐着，如一条濒死的鱼。 敲门声就是这时候响起的，还有女人温柔的询问：“林深，你在里面吗？” 是顾媛。 顾南意的大姐，傅林深的订婚对象。 顾南意骤然缩紧了身体。 傅林深掐了掐她的脸。 顾南意偏头看她，一双眼猫似的。 女人像是一朵风吹打的玫瑰，馥郁芬芳，撩人无形。 傅林深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压低声音问：“想让人听见？” 门外没有得到回应，顾媛又敲了敲门，疑惑的自言自语：“奇怪，人不在吗？”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来电显示人：媛媛。 顾南意看了一眼电话备注，故意哼了两声，声音又软又媚。 “听见了正好，咱俩直接公开，我不介意你在订婚宴上换个未婚妻。” 她一双眼勾人的很，傅林深在她脸上掐了一把：“我介意。” 他们紧密相贴，可惜男人的话半点不带情份。 “她是什么身份，你也配？” 顾媛是顾家正经的长女。 不像顾南意，只是顾家的养女。 顾南意骤然咬住了唇。 18岁时，她爱傅林深，爱的轰轰烈烈。 20岁时，她跟傅林深，跟的无名无份。 从18岁到22岁，她曾无数次幻想过有朝一日嫁给傅林深，直到现在，所有幻想被扯的七零八落，散碎一地。 只换来三个字。 你也配？ 顾南意唇上咬出了血痕，眼里一抹水光闪过。 再回头时，又换上了媚眼如丝。 “我不配，傅三爷怎么抛下未婚妻拉我来这里？” 她不过偷偷挠了下傅林深的手心，就被人扯着来了休息室。 她勾引人的功夫见长，傅林深眼神幽暗，掐住了她的腰。 “还能说得出话，是我的错。” …… 从休息室里出来时，顾南意走路都有些不稳，傅林深心狠手黑，她险些被折腾死。 男人下了床翻脸如翻书，顾南意脚步踉跄，下楼时险些摔倒，傅林深在她前面，脚步半分未停。 顾南意慌张的抓住栏杆，不等心跳平复，先瞧见了顾媛。 她站在拐角，神情里满是紧张，等瞧见他们离的距离后，又松了口气。 “林深，我刚才找你半天，你去哪儿了？” 她说着，目光又落到顾南意身上：“你们这是……一起的？” 面对顾媛，傅林深脸上就多了温柔的笑。 他走过去，安抚的拍了拍顾媛的手：“不是，偶然碰见。她崴脚了，刚送她去了休息室。” 顾媛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视，顾南意冲着傅林深勾出一抹笑：“对，我崴脚了，多谢姐夫出手相助。” 她那声姐夫加了重音，傅林深回头，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顾南意冲着人眉眼弯弯一笑，又指了指自己的脚。 “我走的慢，你们先过去。” 她模样不似作伪，顾媛问她：“要紧吗？我帮你叫个医生？” 不等顾南意开口，傅林深先发了话。 “哪儿那么娇气？订婚宴要开始了，不用浪费时间。”